嫡女为谋:将军,甘拜下榻 - xp1024.com
《嫡女为谋:将军,甘拜下榻》


第一章:身死

哒哒的马蹄声响彻了长安城的落花,这一年的暮春分外凄凉。以至于黄昏时期,街道上更是无人行走。

三日前夜里废太子长臻趁着夜色起兵造反,当场被王相带兵绞杀,府中男女长幼统统问斩。江南第一世家南家也被悄无声息的血洗。

春日一场寒雨清洗了南家破败的府邸,簪缨世家的牌匾被斩成两段掷在地面上,那血水流了整整三天都没有干净。

王相府中,金碧辉煌,雕梁画柱,今日是王相迎娶新妻子的大喜之日,处处悬挂着大红灯笼,仆人们往来忙碌,达官贵人,贵妇娘子们笑容满面,敬酒劝菜,好不热闹。门口更是车马如云,人流如梭。

沉重的宫门被打开,力竭而死的汗血宝马摔倒在地上,穿着血迹斑斑盔甲的士兵带着密报直达圣听。

“夫人,您再忍忍吧。”

破旧不堪的柴房里面,一张冰凉破旧的床榻之上,一个面上有着两道凄厉伤痕,皮肤惨白,骨瘦如柴的妇人正捂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

额头冷汗不停地冒了出来。浑身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丫鬟抱月害怕的走来走去,但是没有任何办法,此时柴房里面只有主仆二人相依为命。

“文嬷嬷已经回南家找大爷来救您了,怀风也去了太子府请求太子妃娘娘施以援手。”

“啊,好疼,我的孩子,孩子--”

她眼睛里渗出大颗大颗的泪水,肚子抽痛的厉害,她已经怀胎九个月,却还没有生下孩子,这孩子日日在腹中折磨着自己,今日午时喝完了一碗安胎药之后就开始发动,羊水破到了现在,孩子依旧不肯出来。

“夫人,夫人,您且再忍忍吧!”

含霜忽然面带笑意的走进来,穿着上好的锦衣,面前带着一丝春风得意的微笑。

“夫人,怕是等不了了。”

“含霜,你给我滚出去,夫人根本就不想见到你。你个背主爬床的贱丫头,赶紧滚。”

抱月冲上去就去推含霜,却被她一巴掌差点扇飞了,也是,一个如今是王相金尊玉贵的姨娘,一个是多日不能吃饱饭的小丫鬟怎么会打得过她。

“哟,夫人,您今天这孩子,生下来也是死胎,生不下来,也只能一尸两命了。”

含霜掐着纤瘦的腰肢扬眉一笑道。

“来人。快把文嬷嬷请回来。”

只见一个被打的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一坨从麻袋里被两个青壮仆从拖了出来。

那一坨被含霜用热水浇灌之后,快速的醒过来,痛苦的大叫,只见那破榻上的女子,连忙悲拗大哭道:“娘……娘子,南家满门被灭。”

“你说什么?李嬷嬷。”那抽痛不已的临产妇人猛地坐了起来,只见她面上两道凌厉的疤痕十分令人恐惧。

含霜被那一刻的眼神所震颤,又想到此时风水轮流转,这昔日的南门贵女不过是刀下鱼肉,复冷目长笑。

“怕是二娘子还不知道,三日之前因着太子意图起兵造反,谋窜君上,太子满府被问斩。你的好姐姐南颂悬梁自尽之后还被人凌辱。”

“南家大郎南君通敌卖国,南家一夜灭门。”

“你的好哥哥南君被万箭穿心,铁蹄践踏成的肉泥应该被送回来了。”

“南家满地的鲜血,三天大雨都还没有清洗干净吧。刚好为咱们相府今日的大喜事增添了几分颜色,对了,带兵的是咱们相国大人,你深爱的夫君王宁知呢。”

惊闻此言,南惊鸿面色煞白如雪,身子摇摇欲坠。

“我,我不信!”

含霜冷笑道。

“南娘子,你可知道你派去的怀风被处以冰刑,然后又被寸寸凌迟而死。你以为你这幅可怜的样子有谁喜欢?相爷如今抱着美娇妻,新夫人正是漾瑢娘子,最喜欢的便是此时外面灼灼开放的红桃呢?”

南惊鸿恍然大惊,如遭雷霆,心中剧痛,吐出一口心头血来。

“你,你,南漾瑢,这也是她的家族啊,毒妇,王宁知,你负我南家,负我南惊鸿。”

含霜笑意盈盈,曾几何时她在南惊鸿面前卑躬屈膝,南惊鸿不屑一顾,更在发现自己对南家大郎南君动心之时要将自己打发出去,要不是漾瑢娘子帮忙,自己如今也不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相国的妾室。

“姐姐,我来看你了。”

南惊鸿腹中疼痛不已,听到这声音更是怒急攻心,仰躺在床榻之上,猛地一使劲,婴儿居然喷薄而出,发出清脆的啼哭。

抱月立刻爬起来抱起那个出来的婴儿,哭着笑道,“夫人,是个小郎君呢咱们去找相爷,相爷一定会喜欢小郎君的。”

南惊鸿虚浮无力的躺在床上说不出一句话来。手指却死死的握住自己的裙裾,死死的抠着自己的肉,心脏仿佛要被凌迟,却又告诉自己无比清醒。

那凤冠霞帔,面若桃花的盛装女子踏门而进。

“喜欢?让我来看看这小郎君。”

南惊鸿竟不知道自己的庶妹居然会这般光彩照人,笑起来是这样绝世风姿。

“漾瑢,别碰我的孩子。”她凄厉大叫,怒极呵斥。

漾瑢吐了吐舌头,“不看就不看,不过惊鸿姐姐,我跟你说,这小郎君不但不会得到相爷的喜欢,还会遭到唾弃。”

她轻蔑的笑道。她漾瑢今日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日子了,活在南家,就如同一个耻辱一样不明不白的活着,因为母亲身份卑微,又不得宠,从小仰人鼻息,如今这华国第一奇女子还不是匍匐在自己面前,苟延残喘。

“你可知道这小郎君并不是王家子嗣,那一夜你以为是王宁知爱你思你心切,殊不知你被夫君奉给了那位常胜不败的长将军,以此为威胁,让其前去岭南边疆,并设计让太子伏诛,南君惨死,然后此时此刻,那位长将军也已经功败垂成,这长家江山旦夕之间拱手送给了相爷,哈哈哈。”

她看着气若游丝的南惊鸿,然后伸手抓住了那小郎君,“今日便是奉相爷的命令,取你这野种的性命。”

那孩子被扔进刚才还剩了一半的沸水桶里,惨厉的婴儿哭声让南惊鸿浑身一抖,仿佛是频死之人最后的绝望的暴起,她手里握着当年王宁知送她亲手雕刻的木簪,狠狠地刺入了面前媚笑女子的喉咙。

“漾瑢,你既然这样恨我,这样辱我,这样对待我的儿子,便也应该知道我有多恨你,即使我此时要死,也不会让你好过的对么?”

她抓住她,刺着她,逼迫她后退。

出了门外,湿冷的春雨浇灌之后的土地上,斑驳的血痕,脏污的污水满地流淌着。

“姐姐,你不能杀我,你要是杀了我,那位长将军被押送回来,相爷也不会放过他的。你可知道因为你和那位将军的奸情,相爷恨之入骨。那长将军如今叛逃,据说是前来找你的,相爷想要灭杀你们母子,以此引诱那长四郎被瓮中捉鳖而死无全尸。”

漾瑢慌了神,连忙哭着劝道。

“姐姐,你放过我吧,都是因为相爷的吩咐,你要是找,也应该找相爷。”

“他在哪?”南惊鸿眉间冷色,面上红疤更显丑陋如恶魔。

“住手,贱妇,快放开阿瑢。”

穿着明红色长袍的男子,正带着无数个弓箭手正围着这茅草屋以及对着南惊鸿。

她仰头看去,正是她那个好夫君,十八岁中探花,二十六岁入户部,二十九岁入中书,如今三十二岁,人称玉郎的王宁知。

她嫁给他十二年,他通房丫鬟无数,她因为无子女,只能含笑接纳;她为他出谋划策,为他数次奔走朝堂内外;更在江北时疫之时亲身犯险,拯救他垂危性命;而辅他十二年,让他荣登相位,如今惨遭下堂,骨肉横死,却得知一切都被欺瞒。

他称呼她为贱妇,可知道当年他求娶的时候,三跪九叩,口口声声惊鸿娘子。

她愣了一会儿神,他却已经从身旁人手里夺过长弓,搭箭拉弦,瞄准射去。

丫鬟抱月死在自己的面前。

死不瞑目。

南惊鸿站起身来,仰天凄厉大笑。

“毒妇,你想干什么?”王宁知大吼道。

她一木簪刺进了漾瑢的喉咙,然后凤目泣血。

“王宁知,当年你赠我以木簪,发誓爱我护我敬我,而今日你弃我骗我叛我,只当我南惊鸿今生看错了人。”

“不过,你们这些将士们,当年也曾跟随长将军与我兄长厮杀疆场,守护大华,而今日你们手持弓箭,先杀太子,再灭南门,背叛南军,叛杀长君,今我南惊鸿血溅三军,但求大华三年大雪,祭我南氏一门,奠三军无辜将士之墓。”

他一箭射了过来,穿心而过,又是一箭,她惨笑,他的的箭术当年还是她所教,瞄准定位,拉弓射出,穿云而杀,倾囊相授。

却如今。

只等待万箭穿心,她便在漫天纷扬的桃花里死去。

却忽然见到那人纵马而来,一身血衣恍若惊鸿。

“南惊鸿,你怎么能死!”

长禹见此一幕,撕心裂肺,挥手一刀,王宁知死不瞑目,他一手接住了她即将摔落的身体,飘若惊鸿。雪落倾城。

她眼角的余光缓缓扩散殆尽。

却原来,这世上,有情人,傻的人,不只有她一人……

第二章:魂归

初春尚凉,窗外,雪融,红桃艳艳独灼。

屋内,南惊鸿看着菱花镜。

菱花镜里正在笨拙描眉的小娘子,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宽袖长衫,领口处绣了红桃条纹。虽然年岁不大,但是生的圆润,那红色的褶裙角掩盖了穿着镶嵌南珠的翡翠鞋子。

乌黑的发丝流转而下,两个花苞头,还插着一朵开的很艳的红桃。白皙光滑的肌肤如同凝脂,脖项上戴着绝世透明的宝玉,隐隐流光溢彩。一只白皙的皓腕上戴着碧翠玉镯。

一双如水般的明眸端得十分动人,眼波流转之间,竟觉得顾盼生辉,满室光芒。浅浅的梨涡仿佛是觉得这春天分外美好。

她才十二岁,真美。

十二岁的闺房里红色的装饰很多,她年少的时候最喜欢大红色,还喜欢桃花灼灼,可是到了后来,王宁知喜欢附庸风雅,厌恶她着红色,她就连新婚见他也退却了凤冠霞帔,只穿了一身碧绿色的长裙。

再后来,因为王府提倡简朴,她本身又不好打扮,常年素衣素钗成了习惯,竟忘了当年年少之时的肆意张扬,红妆动人。

她忽然回忆起了十七年后的自己的模样。

她放下螺旋黛的眉石,撑着下巴有些发愣,因为奔波操劳,因为风雨蹉跎,她为了那人操心竭力,呕心沥血十二年,早就容颜枯萎,又为了孩子,多年来一直服用汤药,后来又因为自毁容颜,被囚禁在后院柴房,日日下去,瘦骨嶙峋。形容枯槁,丑妇如此,除了文嬷嬷和两个贴身丫鬟,怕是无人敢靠近。

呵,还想这些干什么?

如今是华国天元三十七年,不是十七年后的嘉元七年。

她如今还是江南第一世家南家的二娘子,不是风流王相府中的深闺怨妇。

当今陛下还是年轻力壮的天元皇帝,废太子还是皇太孙,那个风流的王相如今还不过是个王府的稚少年,他,长禹还不是那个天下俱有威名的长将军,只是长家的长四郎,如今,好像方至江南,风流之名才渐开来……

一切都还来得及,她重生了!

在所有的一切的开始。

她重生在原点,前世所有因她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弥补。

十二岁的南惊鸿,方方才达江州,她还不认识王宁知,也没有遇见长禹。

所有的痛苦和遗憾今生都可以一一弥补。

悠悠苍天,待我何其有幸?

她喜极而泣。

“惊鸿,今日怎么不曾出来看看红桃,你不是最喜欢红桃灼灼的么?”

少女清秀而温和的声音响起来,她几乎感受到一种不能遏制的感动,是阿姐,她原来与阿姐的关系十分之好,阿姐待她更是温柔可亲,不过后来她孤高傲岸,又常听漾瑢说阿姐什么都是最好的,于是与阿姐愈发疏远起来。

阿姐后来嫁入太孙府,后来成为太子妃,却一直逢年过节都送礼物给她,自己却没有回应,直到后来听闻姐姐冰高傲骨,悬梁自尽,再悲戚却发现前尘已尽。

第三章:姐妹

她蓦然回头,一双氤氲雾气微红的眸子带着满满的懊悔和思念,十三岁的南颂,身姿娉婷,身穿着碧绿色的纱裙,外面披着白色的披风。

撑着一把红梅油纸伞的丫鬟是碧玉,正要给南颂解下碧绿色鼠皮披风,南颂见了妹妹这般伤感的模样,竟也顾不上风霜,匆匆走进来。

白皙修长的手搂住了她,“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这般伤感,倒是让我惴惴不安起来?可是丫鬟婆子惹了你不开心,还是今日早晨的点心不好吃,抑或是春日觉得疲累?红着眼睛,别说是我,就是祖母,母亲,伯母,哥哥见了,也怕是要担心不已。”

一连串的话语吐出来,犹如珠玉坠入盘中。南惊鸿只觉得心里更加宽慰,长姐原本就是一幅冷冷的性子,但唯独对自己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只是前世自己怎么会一步步错下去,再也回不了头。

“长姐怎么来了?怀风抱月抱琴竟是去了哪里?怎么不通报一声?方才一阵风迷了眼睛,所以才会有些泪意。”

她心中一阵柔软,面上笑了出来,此时春光明媚,却不如她这一笑,明若桃李。

南颂看了一愣,只觉得妹妹这双眼睛仿佛映照着流光溢彩,摇了摇头。

“妹妹真是不负这惊鸿美名,生而国色天香,皎若明月。”

屋内香气袅袅升起,白玉瓷盘里呈着精致的点心。

上好的白玉杯里茶香犹然而出。茶是上好的舒州天柱玄月茶,香色极雅,品在口中,唇齿留香。

两把椅子和香楠木桌干净利落的放置在那里。她看着西厢房外抄手游廊前面的几株翠竹,生的分外的好,另外桃枝头的红桃也好看的别致。

这种安静的静逸的情怀,南惊鸿眯了眯眸子,大约已经有几十年没有感受到了。

“妹妹近来每每酣睡,是否是因为身子觉得不太好呢?”

姐妹二人正准备话家长里短。

却忽然来了不速之客。

抱月走进来行礼道。

“娘子,沈姨娘说漾瑢娘子不舒服,请二娘子前去看一看。”

南颂浅蹙黛眉。手上的手帕被紧紧抓在手心。

虽说这是三房之事,但惊鸿是自己嫡系的堂妹,又是南家的嫡二娘子,如沈姨娘所处的漾瑢,究其身份而言,实在是卑贱不可言。

当年南三爷和南三夫人文娟伉俪情深,谁知一场春日踏青,救了落难的女子,那女子趁着夜色摸上了南三爷的床榻,南三爷因着夜色,又饮了些许酒,浑然不知。

第二日南三夫人知此事,并未发怒,派人把落难女子沈氏送回南家,然后自己回了文家。

南家原本家训严谨,最恨如此苟且之事。

南三爷被南先生死死教训一顿,打了板子,躺了三月才好,其后便去了文家求南三夫人归来。

原本对那女子应当发卖或者送走,但是南家并不是如此无情之人,这女子居然又因此阴差阳错怀了身孕,究其原因,除了身份不明之外,更加令人厌恶了。

第四章:相护

女子自称钱塘落魄书香人家女儿,后纳为姨娘,人称沈姨娘。这漾瑢并不参与南家嫡系排名,也无人称其南家娘子,大多以漾瑢娘子称呼。因为还没有上族谱。那但南三夫人虽对此不置可否,南三爷却厌恶之甚。

故此时抱月所言,南颂心中觉得愤怒却也不好出声。遂见妹妹惊鸿浅笑不语。

这时沈姨娘的大丫鬟翠浓居然不敲门不经过通报就走进前来。

看来的确自己当时年幼,规矩不够严么?

翠浓大约十七八岁,容貌白皙俏丽,现下走上前来,面上带着笑容。

“想来抱月妹妹没有把话说清楚,我家姨娘见漾瑢娘子昏睡之时还念着要见二娘子,心里十分心疼,又因为自己彻夜守护漾瑢娘子,疲惫不堪,也卧床不起了,这才让我前来相请。”

南惊鸿眉头一皱,漾瑢为何会生病?

前阵子自己原本身体就不太舒服。但是漾瑢那丫头非说春日赏雪为妙,然后拽着自己出去。

也是年少贪玩,觉得春日赏雪,雪落满天极美,但是却没有想到原本下的积雪没事,漾瑢非让仆从们去撞那棵梅树,又偏偏那棵梅树是祖父最喜欢的梅树,原本她只是想要看到雪花纷纷下落的样子,却因此觉得只是一介私心。

虽然看到大雪落下的情景,但是祖父最爱的红梅却被拦腰折断,当即漾瑢吓得逃了回去,因着这命令不是自己所下,却是漾瑢下的命令,她慌张不已,而自己倒不害怕,只是因为雪进了脖子便昏昏欲睡,然后受了风寒。

外祖父游学在外,两月未曾归来,明日才会归来。

记得前世的时候就是要自己前去探望,只要漾瑢哭上几句,说自己身份卑微,害怕被责罚,然后让自己顶罪。

自己想着作为姐姐自然应该帮助妹妹,让着妹妹,所以次日在祖父面前承认是自己所干的,虽然祖父有些遗憾但还是夸奖自己勇于承认,过后听祖母说,祖父把自己关起来伤心了许久,因为惊鸿居然会欺骗他。

妹妹?只不过,她配当自己的妹妹吗?

“妹妹,虽姐姐不该开这个口,可我们姐妹二人,素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先开口问了。你是翠浓吧。”

那翠浓原本进来说话的时候便看见这南家嫡长女,心里悚然不已,素来知道这位贵女如同云中仙娥,不喜与人交谈,却不料想这等贵女居然记住自己的名字。

当下面露喜色,胆战心惊。跪在地上,

“奴婢翠浓给大娘子请安。”

“其一,漾瑢纵使流连病榻,吾等为长,断无折腰之义;其二,你乃仆从,见主子不行礼是为和礼?其三,三叔和三婶如今在边疆未归,沈姨娘为下,不一日三问安,何情?”

“奴婢不敢。”翠浓的额头贴着地面,整个人抖得如同筛子一样的。

南颂不紧不慢扶了扶鬓上一朵御赐的牡丹玉簪,扫了跪在地上的翠浓,然后笑着对惊鸿说。“新来得了几只红梅簪子,产自南楚,妹妹不如去我仙羽苑看上一看?”

第五章:探病

南惊鸿心里有点感动于此时姐姐给自己撑场子,但是事实上,在前世她死的那一刹那就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只能靠自己。

南惊鸿笑了笑。

“翠浓,你且回去,告诉沈姨娘,我过两日闲暇便去探望漾瑢妹妹。”

翠浓大惊失色,明日南老太爷就要回来了,要是知道漾瑢娘子把红梅折断了,一定会大发雷霆的,到时候她们这些丫鬟一定会更加遭殃的。

“不行,二娘子,漾瑢娘子真的病重,您,求您了,您就去看一眼。”

那丫鬟磕头磕的猛烈,好像一点都不心疼额头似的。

南惊鸿垂眸不言,南颂却也不想让惊鸿落得苛待丫鬟的名声当即起身。

“究竟如何重病,拖不到明日,不如妹妹与我同去看看?我也听说给妹妹调养身体的文嬷嬷出自江左文氏,不如带上一起前去看看。正好我也想瞧一瞧漾瑢究竟是如何薄弱的身子。”

南惊鸿抿着嘴唇,微微颔首。

见到惊鸿起身,抱月和怀月一个前去拿了精致的貂皮包裹的大峪暖手炉,另一个捧着白色的貂皮大披风给她披了上去,抱琴和怀风一个拿了一把梅骨伞,一个拿了雪玉靴子让伺候着惊鸿穿上。

几个二等丫鬟把桌上的白玉盘撤走,小心翼翼打扫了。

走出门外,南颂由碧玉持伞,蓝玉给她重新披了碧绿色鼠皮大披风,正站在那里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真好。

她冰凉的手上握着暖手炉,嘴角牵扯出一丝美好的弧度。

一切都还只是开始。

二人一同走过抱院长廊,然后穿过小竹林,那青苔遍布,见惊鸿与南颂二位娘子而来,打扫花园的仆从阿武连忙招呼着几个园丁把上好的红麻布铺在了青石板上。

明明只是青苔,但是却害怕她不小心跌伤。

这才是金尊玉贵的闺中生活,多年以后她化身男装,奔走于庙堂江湖之间,哪里有过这么精致的生活呢?

金玉生活,闺中华年,最终都不过是一纸空话,生活蹉跎,岁月如梭,她后来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想必当时那人见到,也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华国第一才女,倾城色的南惊鸿最终落得万箭穿身的下场。

“怎么了?惊鸿?”

南颂走在前面,却发现惊鸿没有跟上来。

南惊鸿还站在原地,一身长袍犹如月华般清冷皎洁。纤细的腰肢如同柳树那般曼妙,深思的模样更如空谷之雪。

“没事,忽然想起来相国寺的红桃花也开了,不如待明日祖父归来,我们一家人一同前去看看可好?”

南颂笑着点了点头。

“知你素来爱红桃,祖父若是应允,想必兄长也能归来与我们共赏红桃盛放。”

“兄长?”南惊鸿有些雀跃的快走几步,一把抓住了南颂的皓腕。“姐姐断不会骗我?兄长也要归来了?”

南颂拂去她肩头不存在的尘埃,温柔的水眸里荡出柔和的光晕。

“惊鸿,我并没有骗你。圣上恩科,兄长跟着祖父前去拜访山中大家邓怀,如今归来准备参加科举。”

南家嫡长子长孙南君,时十六岁,少负才名,若能参加恩科,必中状元,得以名扬天下。只是,今年的哥哥未能避其锋芒,遇见了那人,因而屈居榜眼。

“那便是极好,我且等了许久。”

惊鸿与南颂朝着南边的西容苑去了。

第六章:交锋(一)

西容苑此时翻了天。

“娘子,待会儿您装着病重特别害怕的样子,到时候哄着二娘子就像以前一样,让南惊鸿把这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老太爷最喜欢二娘子,要是你照我这么去做,你肯定没事了。”

漾瑢原本就是个小姑娘,虽然有些小心机,但是哪里有那么多的心机呢?

一想到马上最严厉的南老太爷回来了,吓得瑟瑟发抖,心里又气。

把桌子上,床榻上的东西玩偶和珠子撒了一地。胡乱的乱砸。

她原本只是想要戏耍一下那个总是优雅矜贵的贵女南惊鸿,素来听说她锦华天下,总要好好捉弄一番的。

谁知道那红梅树不但没有抖雪花进她脖子,反而弱不禁风的一碰就倒了呢?

红梅树断了,那个该死的南惊鸿回去就装病,可是自己该怎么办?

“姨娘,都是你出的坏主意,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这样害怕?都是你,你给我滚。”

沈姨娘当即哭的可怜,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娘子,漾瑢娘子,我说的是真的,倒时候惊鸿娘子承认之后,你再承认是自己做的,你说不能看着好姐妹一个人受罚,这时候大家肯定都会觉得你很善良,然后对惊鸿娘子失望。”

丫鬟雅青看了心里连连慨叹,这南园的人各个生的俊俏美丽,哪怕就是一个姨娘,也是风姿灼然。

不过再美的人,也怕是比不过那位人美心善的惊鸿娘子。只是,可惜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漾瑢一双丹凤眼转了转,脑海里过了一遍点了点头。

“那你们还不赶紧收拾一下,想来惊鸿姐姐马上就要过来了,明日祖父回来,到时候得了赏,你们都有赏。”

她立刻开口说道。

南颂皱着眉头,看着看守西容苑正在打瞌睡的看门婆子。

“难不成南园的伺候的丫鬟婆子就这么个样子?都这么不成体统?”

翠浓额头还很红肿见状立刻上去推了那婆子一把,大声骂道。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不睁开你的狗眼,在这里睡个什么。”

那婆子已经守了一夜了,大清早漾瑢又在里屋大闹,一直没有休息,好不容易偷偷眯了一会儿,哪里想到南颂与惊鸿驾到,当时差点摔倒,立刻跪了下来。

牢记着沈姨娘的嘱托。

“老奴拜见大娘子,二娘子。”

里屋漾瑢连忙把那万已经凉了的药倒进了床旁的杜鹃花花盆里。又踹了一脚雅青倒在了床上,示意地下的茶渍,雅青连忙蹲下身子用手帕去擦。

沈姨娘连忙掏出白手绢有些咳嗽的走出屋外,见到二人,连忙身子如同要摔倒似的靠在门上,“咳咳,大娘子,二娘子,您们来了啊。怎么不支使个丫鬟婆子通报一声?”

南惊鸿面有讥色,却低头笑了一声。

“沈姨娘怎么身边无人伺候?今日清早不是沈姨娘派了翠浓前来相请,我菡萏园的台阶都要被染成了红色,如今我与颂姐姐来此,倒又怪我们不通情理,实在是好没道理。”

第七章:交锋(二)

又皱眉看了看西容苑院里面花卉草木俱乱,心里觉得有几分不满,原本祖父南先生最爱花草树木,却怎能如此糟蹋。

与南颂相视,又开口道。

“沈姨娘今日见我姐妹二人为何不行礼问安,也不允许我们进去看漾瑢妹妹?”

沈姨娘慌张跪下,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十二岁的南惊鸿身上的气势愈发的肖似南先生,只让人喘不过气来。

“婢妾不敢。”

抱琴把串联的门链拂了上去,

南惊鸿和南颂走了进去。

刺鼻的药味弥漫了整个屋子,穿着白色中衣的小女孩眨了一双水雾朦胧的丹凤眼,看上去是多么的水雾朦胧,可怜兮兮的。

当初就是无数次的她可怜巴巴的用眼睛看着她,她就会心软,就会同情,就会怜惜,就会觉得是高傲的母亲容不下可怜的母女两个人,都会觉得是漾瑢太可怜,虽然拥有南家的血脉,但是却不能用南家的姓氏,不能上族谱,不能--

那么好的一切,她都没有。

现在想来,是她不配。

要不是南惊鸿一再的庇护着漾瑢,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包括灭门之祸。

也许是自己害了南家。

是自己。

豆大的冷汗从她鬓角之处落下。

她颤抖着身体,却发现自己没有撑着的地方,南颂忽然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温暖仿佛就这样传递过来。

她解下了披风,她掏出手绢轻轻地擦了擦额角。

笑了笑。

“没想到这天怪冷的,屋里面倒是挺热的,生病的小娘子怎么能够闷着?还不把窗子开着?”

她想着前世自己病的朦胧,还强撑着病体过来看她,看着躺在床榻之上的漾瑢,受不了她的央求,立刻低着头同病相怜的同意了。

而此时,她只不过稍稍打量了一番,便看见那有些萎靡的杜鹃花。

还有浓重的药味和渣滓,包括那地上的茶渍,向来在自己来之前,应当是大发雷霆过了吧。

可笑,当年的自己怎么就会被这样愚蠢的欺骗了。

“惊鸿姐姐,颂姐姐。你们来了,咳咳。”

“姨娘,姨娘,你怎么跪着,还不把上好的茶叶拿过来给两位姐姐喝,我这就起来,这就起来。”

漾瑢说着说着就要起身,还捂着胸口咳嗽了好几声,“咳咳。”

果真同样十二岁的年纪,只是怎么就这样像沈姨娘,好一个漾瑢,你可真是好啊。

“沈姨娘,你不用忙活,我且问你,你所谓的照顾就是让漾瑢娘子在这么冷的天气在这么闷热的屋子里面咳成这幅样子?跪着,怕也应该等到漾瑢好了才是。”

她一只手搭在漾瑢的肩膀上,明明好像是安慰,却又无端的指责,压在她隔着中衣的肩膀上,她觉得有一种很极为巨大的压力压迫着她的肩膀,有些艰难的抬起头来。

“姐姐,不是姨娘的错,姨娘也是好心为了照顾我,我自己不让把窗户打开的,我觉得把窗户关起来比较好,姨娘为了我都病了,求姐姐不要责怪姨娘。”

第八章:交锋(三)

漾瑢看着跪在地上不敢说话的沈姨娘和瑟瑟发抖的雅青和翠浓,心里堵着一口大气。出不来,但是觉得很愤怒,

这种委曲求全,低头的时候,只觉得格外愤怒,她委屈,她难过,她心里好痛。她咬着牙齿,瑟瑟发抖。

南惊鸿的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这就是低头的滋味,漾瑢,是不是你也体会到这种时候的痛苦了?这种痛苦,我将会让一点一滴,一次一次的深入到你的内心。

因为你这一生都将要低着头,对着我表示臣服。漾瑢,你知道吗?你再也没有任何机会抬起头来了。

“妹妹,你且好好躺着,不必忧心,我并不是责怪姨娘,只是为主为仆的本分都应该要谨记于心,是不是啊?妹妹。”

她的手扶着漾瑢躺了下来。又贴心的掖了掖被子,回过头来看着站在那里的南颂。“姐姐,幸好您贴心说让文嬷嬷过来看上一看,漾瑢可真的是病了。”

她滑如凝脂的手指贴着漾瑢的额头,漾瑢感觉汗冒了出来,因为内心抑制不住的愤怒,脸红的也很彻底,她感觉有一团火冒了出来,她觉得忍不了,可是又是深深的害怕。

本分?是在说自己身份卑贱么?文嬷嬷,那不是母亲娘家那边带来的药嬷嬷,怎么会这样,她想要求证什么呢?漾瑢只觉得密密麻麻的细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姐姐,没什么的,我没有,不,我不用劳烦文嬷嬷。”

内心的恐惧在这一刹那到达了极致,漾瑢害怕又不敢说话,心里只觉得很怨恨,但是却又必须压抑着内心的感觉,害怕被揭穿。只得抬起头来看看沈姨娘,沈姨娘朝着跪在门外的一个小婢女使了一个眼神,那小婢女得了讯息立刻飞奔出去了。

南惊鸿余光里倒也是看到这一幕,却没有丝毫动容,并不在意反而愈加温柔的说道。

“漾瑢妹妹害怕郎中医生我是知道的,只是这文嬷嬷出自我外家江左文氏,自幼就颇善医药之事,妹妹虽然体贴这些下人,之事这些下人却是挟宠生威,很是不把你放在眼里,是么?沈姨娘。”

南惊鸿的语调稍稍有所提高,沈姨娘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这二娘子愈发威严起来,敲打人心更是游刃有余,又想到同样十二岁,自己的女儿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在这面前,却还只是一个小娃娃,当下有些悲郁,说不出话来。

南颂身后走过来一个身穿石青色上襦,搭配着灰蓝色锦绣裙的头发梳得整齐的老妪。不卑不倨的沉声说道。

“漾瑢娘子,老奴正是文嬷嬷,不用担心,老奴只需要把把脉,便可知道究竟是何脉象。”

“我不要,我不要--”漾瑢忽然起身推文嬷嬷,大声说道。“我不要这个丑女人给我把脉。”

“不要胡闹,漾瑢,身体重要,可由不得你--”

南惊鸿呵斥道,而文嬷嬷径直上来捏住了漾瑢的脉门。

“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漾瑢--”沈姨娘冲上来想要阻止,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呵斥--

第九章:郡主

“混账东西,也敢拦着老身?”

金丝盘着的龙头拐杖狠狠地砸在了拦路的仆妇身上。

那拦路的仆妇是南惊鸿走进来时候令的看门仆妇,正是二门管家方二家的。见到这周身穿金戴银的老太太走了进来,也不敢阻拦,只是连连说道。“回禀郡主大人,此时二娘子正在探视二娘子。”

“我倒要看看,今天有谁拦着我老婆子。老身想来探望侄孙女居然遭到阻拦,指不定这南府娘子在这里面遭遇怎样的待遇。”

一时之间面对这位虽然身材矮小甚至有些宽胖的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因着南苑的尊卑规矩极为严厉,南先生和南夫人还未归来,这南园里也就数这位郡主的身份最为尊贵,又偏偏这位郡主最疼的后辈除了自家外孙便是这位庶出的漾瑢娘子,平日里沈姨娘又常常带着漾瑢娘子前去拜会。

满院子跪下的奴婢婆子仆人们都不敢说话。

屋内的漾瑢和沈姨娘相视一眼以为找到了救星,之前沈姨娘支使着婢女去寻找的正是住在西容苑附近的金玉苑郡主南平仙。

说说这郡主南平仙为何住在南园的金玉苑,这还要说说南家是个何等的家族。

华南第一园乃是南园。是太祖爷赐予南诏王的府邸,南园风景优美,花草葳蕤,绿樟参天,亭台楼阁,依山靠水。

先祖爷庶长子南诏王在三十三岁当头的时候就在征战中去世了。王妃哭瞎了眼睛,带着一双儿女南先生和南平仙住在南园。

这南平仙被封为郡主,嫁与京城第一皇商金家,夫名金衍,南平仙有一子二女,金弥柱,金紫韵,金常韵。金弥柱娶妻江左刘氏,名门之后。紫韵与王家结亲,生子王嘉安。然而王妃故去之后,受金家生意影响,郡主一家有所沦落,南先生念只有一个妹妹,所以郡主一家皆依赖于兄长一家生存,生活在南先生的南园里。

沈姨娘抱着漾瑢嚎啕大哭,直言二女欺人太甚,外面又是大发雷霆的。文嬷嬷收回手也是笑了笑。

南惊鸿和南颂听着外面的动静,却复相视淡淡一笑。“想不到姑奶奶居然也来了这里,想必也是担忧漾瑢妹妹病情,这厢抱琴抱月去把姑奶奶接进来。”

惊鸿声音落地,抱琴抱月便走了出去。

南平仙一抬眼,便见到两个亭亭娉娉的女子走过来,身上穿的也是极好的粉色绸缎,心中不禁有点自鸣得意起来,想到自己虽然居住在哥哥的南园里,但是贵为郡主之尊,哥哥的孙女还不是要向自己行礼问安。

往日里就常常听说这南家嫡长孙女和嫡二孙女是何等的孤傲之人,平日里也未曾过来拜访过自己,也并不日日问安。南平仙心里早有不满。

眼下看来还不是出来迎接,过来请安。

当下开口道。“你们就是大娘子和二娘子吧,老身前来探望阿瑢,却怎么这些不长眼的仆妇们都阻拦着?”

一时跪在院子们的仆妇们都有些惊呆了。难不成这位老郡主如今已经老眼昏花到了这种程度?

第十章:错认

抱琴抱月却也是相视一怔,没想到她们两个人居然会被郡主错认大娘子和二娘子,但是抱琴抱月虽然才十三岁,但是也是在惊鸿出生之前,文氏就备着的,精心栽培的,拿出去就算去和别的大家闺秀比也不遑多让。

当下镇定自若的见礼道:“奴婢抱琴(奴婢抱月),见过郡主大人。”

南平仙一时也有点愣愣的,没想到这两个走出来的居然是丫鬟,可把自己的老脸丢尽了,一时心中怒火冒了出来。

“就拿两个丫鬟来糊弄我,两位娘子呢?”

抱琴抱月也没有慌张,非常镇静的走到了南平仙的两边。

抱琴先开了口。“回郡主,大娘子和二娘子怕外面冷着您,又怕出门有风冷了病重的漾瑢娘子,这才打发奴婢们扶您进去呢?”

南平仙心中虽有郁火,面上却没有丝毫显露,仗着老脸皮厚也当众人没听见自己的声音。只开口说道:“那且扶着老身进去。”

里头的沈姨娘还在盈盈哭泣,漾瑢则是捂着自己的手腕有些瑟瑟发抖。倘若来人弄不清楚事实,倒果真会以为是南惊鸿和南颂带着仆从婢女一同欺辱庶出的母女二人。

南惊鸿已经看出此时她们母女二人的把戏,无非是仗着此时南府只有南平仙身份地位最高,又是长辈,她们这些后辈,无不是要孝敬尊敬的,所以便觉得有撑腰的。

实际上沈氏也不知道想上一想,这沈氏原本就是一个落魄沈家的庶女,这漾瑢更是连妾生子都不如的贱生子,虽如今庶出娘子的身份,但是也是因为母亲文氏素来都是极为宽容大方的,才会容得这漾瑢过得如此滋润。

而南平仙,虽为郡主,其实不过是爷爷的庶妹而已,据说南平仙的母亲当年是祖爷爷一名手下大将的妹妹,又在祖爷爷南诏王三十余岁去世的时候自刎同赴黄泉,南诏王妃曾祖母才把南平仙视如己出。怕也是因为身份类似,从而才会这样庇护沈氏母女,只是却不清楚的是这南园究竟谁才是主人。

南平仙走了进去,首先却没看到旁边站着的两名仙姿玉容的小娘子,只看着那榻上抽抽噎噎的小娘子,心疼的坐了上去。放下拐杖,一把挤开了坐在那的沈姨娘,把漾瑢搂在自己怀里。

“我的心肝宝贝儿,阿瑢啊,怎么哭成了这个样子,小眼睛肿着,究竟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欺负了你,才让我儿这般难过啊?”

沈氏虽然被挤出来了,内心多了一丝鄙夷,表面上却是感激不尽的看着南平仙,颇让南平仙有几分自豪的心思,想着还是这漾瑢和沈氏比较贴心,对自己毕恭毕敬的。

谁知道漾瑢刚刚准备开口告状,惊鸿就开口了。

“姑奶奶说这话倒是恰到好处,正是不长眼的奴才们把漾瑢怠慢了,才让可怜的小娘子发着高烧躺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满头大汗的,您瞧瞧,可不是苦了妹妹么?”

惊鸿从袖子里拿出一块之前漾瑢送过来的手绢,贴心的给漾瑢满头汗的额头擦了擦,顺手把手绢塞到了南平仙的手上。

第十一章:受杖

南平仙接过手绢更是细心的给漾瑢擦了擦额头,漾瑢心里极为不适应,被这姑奶奶搂着,又被大被子盖着,心里又慌个不停。能不发汗么?

“回郡主的话,漾瑢娘子昨夜一直不舒服,她连日来受了惊吓,没成想又大病了一场,今日大娘子二娘子匆匆来到这里。就支使文嬷嬷给漾瑢娘子把脉,漾瑢娘子胆子小,十分抗拒,这老虔婆居然还狠狠捏着漾瑢娘子的手,您瞧瞧这白嫩的手腕都红了呢?”

沈姨娘捏着手绢有些得意的瞟了南惊鸿一眼,南惊鸿却是连搭理都没有搭理。

“大胆老虔婆,把我阿瑢的手弄得这样红,是不是该死?”

南平仙听了果然掀起了眼皮,又伸手拿那个龙头拐杖想要打站在那的文嬷嬷,说时迟那时快,南惊鸿几步上前挡在了文嬷嬷面前。

想到前世,文嬷嬷陪着自己嫁入王府,风雨如晦,后来又为自己鞠躬尽瘁,死以极刑,南惊鸿绝不会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二娘子。”“二娘子。”“郡主--”

一旁的人纷纷惊慌失措地涌上前去。然而却为时已晚。

南平仙原本作势打了过去,却没想到这二娘子挡在前面,当时想要收回拐杖,却收不回来,只一力打在了南惊鸿的腿上。

众人大惊失色,南颂更是心痛如斯,连忙上去扶住了南惊鸿,“阿馨,你怎么样了?”

阿馨是惊鸿的乳名,通常因为南先生的缘故,大家都称惊鸿。

猛地一拐杖砸来,惊鸿本就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只是前世遭受了太多的苦楚,面对此时此刻的一个老妇人的一拐杖而言,并不算什么。

想来此时的小身板因为这一拐杖应该也受不了吧,惊鸿有些苦涩的勾起了笑容,果然一阵麻木之后,火辣辣的感觉涌了出来,她感觉到应该破皮了。或许青紫一块。

包括南平仙本人都惊呆了,她居然对南惊鸿动手了,虽然南颂是南家的嫡长孙女,可是谁不知道这南惊鸿自小病弱,又天资聪颖,才是南老爷子和南夫人的心尖尖啊。

“怎么样了?阿馨,你现在感觉如何,是不是很痛。”南颂一生冷冷清清的气质,周身忽然生出一种无可仰望的权威出来。一旁的丫鬟仆从都跪的一地。

南惊鸿惨白着一张小脸,冲着姐姐微微一笑,素淡的神色里看不出来究竟受了何等的伤。“却也无妨,就是不知道姑奶奶来此兴师问罪,是为何事?文嬷嬷是我让来给漾瑢妹妹诊断的。”

“二娘子不必为了老奴我这般费心思。都是老奴我不好,连累了二娘子受了这般苦楚。郡主大人,如果要惩罚就惩罚老奴好了。”

文嬷嬷跪在了地上。

“当年南诏王妃带着郡主大人来到江南的时候。老奴曾经跟随文老夫人一同来此。那时,我还年幼,只觉得南诏王妃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光阴易逝,却如今,老奴也是一只脚踏入黄土中的人了。”

南平仙却没想到眼前跪着的这个老虔婆居然是文家的人。当即内心有些畏惧,却还嘴硬道。“你强行给阿瑢把脉,可把出了什么?”

第十二章:发威

“郡主大人,老奴的确已经把脉把出来了东西。只是如今这情况,老奴不敢说。”

文嬷嬷内心还担心着南惊鸿,南惊鸿靠在南颂身上,实际全身的重量都是倚靠在南颂身上了,南颂心里知道大约惊鸿此时不太好了,可是眼下这个局面,这个多事的姑奶奶的确有些厌烦。

“有话直说,文嬷嬷,我且在这,谁敢动你。”

南惊鸿肤色如玉的手指扶住了南颂的手,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的沉稳。

南平仙一怔,心中固然有些不悦,可是方才自己动手打了南惊鸿心下正是理亏之时,先放了漾瑢,又开口道。

“有话直说,老身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文嬷嬷看了一眼躲在后面的漾瑢,说道。“不过有些人的心思比较重罢了,本是二娘子被沈姨娘请过来探病,大娘子又觉得老奴稍稍懂些药理,请我前来把脉,实在不懂漾瑢娘子为何如此抗拒。然则--”

众人因为这一声然则,众人都有些迟疑,连忙探望而去只想看究竟这中间是何缘由。

文嬷嬷的目光落在了脸色僵硬的沈姨娘脸上,只见她虽然仍旧美貌的脸上,露出不甘和愤恨,冷冷说道。

“漾瑢娘子并无大碍,只是因为伤寒过度,如今里面燥热,怕是还需要卧床一月,不能见风,不能见人。”

漾瑢和沈姨娘先是一喜,后是一愣,后是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沈氏简直就要尖叫起来了。

卧床一月,这可是即将春暖花开的时候,马上这长安城里尊贵门楣,名门望族就会召开许多的宴会,若是卧床一月,漾瑢今年已经十二岁了,若是闭门不见人,不能被带出去,一个庶女,肯定就会被遗忘在角落里。

小腹忽然开始坠坠的疼起来,沈氏心里一边暗骂着文嬷嬷老虔婆,一边又埋怨南平仙一点用的没有,表面强笑道:“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看错了。没人,我瞧着小娘子越发的好了起来。想来,过几天就能好了”

这时候没有南颂面色端肃,冷冷一笑道:“这倒是有趣了,明明是因为大病,三请五请,让丫鬟磕头请我们前来。如今请了嬷嬷诊断之后,现在又说过几天就能好了,难不成明日早晨就能好起来。”

这时候翠浓觉得自己磕破的头愈发的疼了。可是瞧着沈姨娘那张愈发铁青的脸,就知道接下来自己的日子不太好过了。

这时候惨白脸色的南惊鸿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她已然知道这一局,她毫无疑问的是已经赢了。即使她用自己的身体受伤做的赌注,可是还是赢了。

“姐姐不必与下人计较,沈氏,我身为三房的嫡女,想来我们三房的房内事情是可以处置的,明日祖父母归来,断不能看到漾瑢这般病弱的样子!此事并无置喙余地!若姑奶奶要在这里继续探望生病的漾瑢也没有关系,只是到时候,烦请安嬷嬷和方二家的把姑奶奶好好送回金玉苑。告辞!”

南颂只感觉手上一轻,南惊鸿走在前面,那纤瘦的背影看上去极为细小,就连此时抱琴连忙递上的白色大披风也没有接过,径直走入了风雪里。

第十三章:掌嘴

夜色渐深。

抱琴在那里安慰有些闷闷不乐的含霜,含霜跪在那地上只称自己无用。仰起头来流着眼泪问抱琴。

“究竟我是哪里做的不好了?我不就是替娘子去方大家里的那里去问问春日的衣裳,一回来咱们菡萏园空空如也。娘子既然要去西容苑却怎么不带着我?如今受了伤怪让人心疼的,回头夫人责骂下来,头一个骂的肯定是我。”

抱琴好生劝慰:“谁不知道夫人和娘子最疼的丫鬟就是你,你这般自责是为何事?娘子回来后也没有责怪于你,如今娘子什么也没说,你就跪在娘子房前,娘子在里头文嬷嬷和怀风正伺候着上药你这般闹着娘子心烦有你好受的。”

含霜顿时面目大变,几乎有些愤恨的开口:“我道你怎么好心来劝我,回头若是娘子怪罪下来,肯定说是我的罪过,又不是你自己犯的,你自然无所谓了,当初夫人走的时候可是让我随身侍候娘子的,要不是你支使我出去问以上的事情,这里面时候的人也就是我了。”

抱琴哪想到自己一番好心,反而被这般说道,当即眼泪就要往下落了,却没有多言。

含霜见抱琴不在吭声,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还不是自己最得宠。

原本南惊鸿准备沐浴,却听到外面含霜吵闹,还想如前世再演一次忠心护主么?心下着实烦闷,面色一冷,“掌嘴。”

当时屋里面侍候着的文嬷嬷和怀风都愣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南惊鸿。

“怎么?我说的话都不管用了?”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娘子求您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再也不敢了。”含霜原本得意洋洋的,现如下不停的磕着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寒芒。

南惊鸿语气冰寒。“抱琴!”

抱琴立刻上前一步,狠狠地给了含霜一巴掌。

“在院子里跪一个时辰!抱琴进来吧。”

抱琴心中一喜,可是面上却是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屋子,平日里含霜总是暗地里挑拨娘子,她心里早就不舒服了,不过是因为含霜仗着人嘴甜伶俐会哄娘子夫人开心罢了,她也不敢多嘴。

却没想到向来待下人温和的娘子会忽然惩罚含霜,她整个人有些恍惚,却觉得娘子现如今不一样了。

她走进去之后,却发现文嬷嬷,怀风都在暖阁里,面上有点惊讶。怀风低声说道。“今日娘子不让我们伺候,娘子许是太过疲累了。”

南惊鸿独自泡在一只刻着兰花的香樟浴桶里面,整个人下缩着,环抱住自己的双膝,好像这像是能给自己一些安全感似的,刚洗过的满头青丝用了支顶级的雕凤钗子随意地盘在颈侧,背轻靠在桶壁上,双眸阖着,睫毛低垂,仿佛已经睡了过去。

这是她偌大的闺房侧单独辟出的澡间,南惊鸿五岁之后就不喜别人侍候沐浴。

文嬷嬷在外面忧心了许久,最终还是担心惊鸿娘子受凉,忍不住叩了叩澡间的木门,催促道:“小娘子,醒醒。”

南惊鸿这才睁开眼睛,扶着雾气氤氲的桶壁,站了起来。

冰肌玉肤,雪容花貌不外如是。诗云:香雾云鬓湿,清辉玉臂寒。

第十四章:忠仆

屋里面铺着地暖,虽则是冬日却温暖如春。

因着是夜里,所以抱月特意点的是安眠的云薰香。紫金莲花香炉里出来的香气问起来淡雅怡人。

文嬷嬷这才拿了柔软的大浴巾上去包裹住她的身体,然后怀风抱琴给她擦干净之后,她换上了领子上绣着红桃的寝裙。

被文嬷嬷轻手轻脚的抱着上了榻,绫罗帐子合了上去,她趴在大红底绣云团捧牡丹的厚厚锦绣被子下面,枕头也是放了各种花药的苏绸软枕头,因着祖母担忧她年幼,觉得不适合睡高的玉枕。

她忽然抿嘴一笑,眼里溢满了笑意,面上全然是欢快愉悦的表情,这突如其来的笑容看的正在准备药膏的文嬷嬷有些愣神,微怔。虽则小娘子才只有十二岁,还没有张开的花骨朵,只是这模样却是极好的。再过几年,十三岁出头,怕是求亲的人都要踏破这南园的门槛了。

“娘子这是在笑什么?今日你自风雪里归来,奴婢们惶恐不安,都以为娘子不高兴了。”

文嬷嬷一边问着,一边把花枝木雕小茶几轻轻挪了下来,又把药膏香膏都放在这里。

因为惊鸿本不喜欢束缚,所以大多时候沐浴后能简单就好,南家也特意请了花绣坊最好的绣娘进了南府,为南惊鸿设计了寝裙,只消从上面套着,便可遮住整个小人。

她看着小娘子瞧着桌上的香膏和药膏,连忙笑着说道。“姑娘今日里受了伤,适才减去了一半的香膏,不然照着夫人的吩咐,怕是还要多几层呢?”

惊鸿这才想到年少的时候,她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她每次沐浴之前珍珠粉洒遍全身,沐浴之时使用的特制的玉梅香胰子,沐浴之后都要用特制的各种香膏搽满全身,这样才能保持这一身娇嫩无比肤白如玉的好肌肤。

文嬷嬷带着笑容掀开了惊鸿的寝裙,脸色却蓦然变僵,只见那两只粉嫩的小白腿上出现了老粗黑的印子,原本大概是青色的,只是因为小娘子太过娇嫩,这拐杖隔着厚厚冬衣用力的砸下,这小娘子该是觉得何等的疼痛。

文嬷嬷有些呆滞之后,立刻跪了下来。

“老奴该死,是老奴护住不力,让娘子受惊了。”

南惊鸿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大腿湾上粗黑的痕迹,心想着大概吓坏了文嬷嬷,顿时安慰道:“您快起了吧,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我年纪小,皮肤格外娇嫩些,那一下并不重,只是我须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您不用担心。”

文嬷嬷待自己多年一直亲切无比,当年母亲因为怀了孩子后经受风寒,缠绵病榻后去世之后把文嬷嬷留给了自己。文嬷嬷一直扶持着自己,哪怕到后来,如今年过四旬的文嬷嬷到二十年后六十三岁却还是为自己奔波着,最后死于非命。

文嬷嬷听了小娘子的话哽咽的站起身来,又被她拉着坐在了床旁,

她先用温水泡了泡自己的手,然后取了柔软的香膏涂抹了自己的双手之后,才从香膏盒子里取出一些温柔的涂抹在小娘子的身上。

心里却在想,小娘子长大了。

第十五章:准信

清晨,晨光扑面而来,外面簌簌下起了小雪,虽然是寅时三刻,抱琴抱月已经在帐子外候着,怀风已经去准备今日娘子要穿的服饰了。文嬷嬷则是前去询问大管家,可得了准信,南老爷和太夫人何时归来。

二门外看门的是方九,眼瞅着微微晨光里打着梅骨藤萝伞,穿着翠色锦绣长裙,身着灰鼠皮比甲的嬷嬷走了过来,连忙机灵上前。

“文嬷嬷,这大清早怎么不晚安睡着,来这里干甚?”

文嬷嬷原本正心想着昨夜小娘子说的话,没成想拦路的是二门管家方二的小儿子方九,这小子机敏活泼,今年年方十二,虽然顽皮,但是却也能干。当下便笑:

“我道是谁清早上拦路,却没想是你这泼皮猴子,我得了二娘子的嘱托。是来询问你大伯可得了老太爷和太夫人回来的准信,想到这个,娘子昨晚翻来覆去,心里忧心极了。又怕是我们这些仆妇们未能安置好,心头惴惴不安呢?”

方九听了连忙笑着邀功道:“却原来是二娘子要问,我尽管和您说,得了准信,今日卯时便应该到了这江州岸上,再余半个时辰定能到这大门外。二娘子真是菩萨一样个善心人。小小人儿竟然忧心一大家子,还担忧我们。”

他笑着把文嬷嬷扶着送了一段路。

“天色未曾澄明,嬷嬷路上走着也请小心,这里有我父亲和大伯照料着,请二娘子不必忧心。”

方九回过头来便把这事告诉了自家老子,二门管家方二,深得南老太爷信任的属下之一。

南老太爷身边几位属下都是当年从京都长安跟着一起迁到江州的,首屈一指的便是大管家南山,二管家南岸,这两位都是当年南诏王收养的孤儿,便是一门管家方大,二门管家方二,方大方二却是双胞胎兄弟,如今方大高瘦,方二矮胖,却也分明。三门,也就是内库管家是南山的儿子南水。

文嬷嬷回过头来,慢慢走回了三门内,往西要去菡萏园。这时刚好遇见了花绣坊的刘大娘子送衣裳,前面是两个小丫鬟,一个给怀风撑着伞,一个给刘大娘子撑着伞,怕风雪吹湿了小娘子的衣裳。

见到文嬷嬷,怀风捧着那被盖起来的托盘,却也屈膝行礼,那刘大娘子来了数次,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文嬷嬷,只见一身气派倒是像个寻常富家太太,当即心中敬佩,也行了一个不大规整的礼。

文嬷嬷见到,面色淡淡带笑,笑意不达眼底,只温和询问道。“这是刘家大娘子今日怎么不见你母亲刘夫人来此?”

刘大娘子连忙恭敬的回答。“我老母心念想着要来送衣裳,怕怠慢贵客,谁知这近来天寒,腰疼病翻犯了,今日清早下不了榻,所以派了我这白手来送,怠慢之处,还请理解。”

文嬷嬷面上表情看不出分毫,只低低对身边一个小丫鬟吩咐道:“花绣坊素来与我们南门交往甚多,刘夫人又是出了名的素衣妙手,待会儿你拿了二娘子的牌子去寻了府医去瞧看着,切不可让刘夫人再多受这苦楚。”

“是,嬷嬷。”

第十六章:香膏

一席话如同暖流浇灌在了刘大娘子心里,她今年年方二十,招了郎君在家,就是因为母亲素日疲累,只有自己这一个女儿,操劳多甚,却没想到这二娘子这竟然这般心善,南门府医听说都是宫中退下的太医,这样天大的福泽,真是感恩不尽。

这时刘大娘子满脸感激就要跪下,文嬷嬷却笑着让那小丫鬟照旧扶住了刘大娘子。抬眸来笑:“这便是到了菡萏园。且请刘大娘子暖阁中坐坐。上茶。”

然后又见几个小丫鬟,上茶的上茶,取出银丝缠凤的暖炉子来,那炉子看不见里面的炭火,置于暖阁内,却有一种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直叫刘大娘子心中暗暗称奇。

这时只听见里面响起一黄莺出谷的空灵声音,听来只觉得悦耳不已。

“可是文嬷嬷回来了?”

南惊鸿已经收拾好坐在梳妆镜前了,当下着了抱月出去看看。

抱月得了吩咐,喜气洋洋的扒开门帘,露出一张鹅蛋脸,瞧见了文嬷嬷坐在那里,怀风在暖炉旁洗手,烘干手,还有一个看上去二十三岁左右的穿着一身秋香色八宝纹的半新不旧的杭绸薄袄子,发髻上插着一点油的赤金簪子。

一张小脸露出笑容来,“可不是嘛,正是文嬷嬷和怀风带着衣裳来了,可见还有位娇俏娘子,应当是花绣坊刘夫人的大娘子了。”

南惊鸿抿了抿唇,仔细想了想这花绣坊。

前世的时候只当这花绣坊是一家给江陵达官贵人家的娘子夫人们制作衣裳的绣坊,殊不知这花绣坊,却是承包了江陵所有的辛秘消息,以至于二十年后依旧屹立不倒啊。这背后借着的就是游走在各大豪门闺庭网罗消息,然后与京中翡翠阁,若不是后来江北时疫爆发,她也不知道这两个地方才是真正的高人掌握的地方。

花绣坊的刘夫人曾经在江北时疫,自己处于生命危险的时候给自己送来了解救时疫的药方,也是那张药方才成就了王宁知一代贤相的声名……

“刘夫人的大娘子,也着实辛苦了,这风雪天来送衣裳,抱月且取了这香膏,就当酬谢这份情谊了。”

那声音刚刚落地,抱月连忙放开了那珍珠帘子。“是,娘子。”然后从那九层高的紫檀木雕花座的梳妆首饰盒的倒数第二层取了一个掐丝珐琅桃心盒。走出去,递给了刘大娘子。

“喏,娘子赏给你的。”

刘大娘子伸出双手来接住了这精致玲珑的桃心盒子,一时说不出话来,触手滑腻,闻而淡淡清香。啧啧称奇道。

“这是哪里的香膏,居然这般好闻?奴婢长得这么大,却也没曾见过。”

抱月便以为得了话头,连忙说道。

“大娘子,我可告诉你这香膏是岭南特有的贡品,宫中流出来,市场上才有可卖的。一盒也就五两银子。”

刘大娘子这才战战兢兢地双手捧着这香膏,跪在地上,“二娘子实在是太过慈悯,这奴婢这等糙人哪里用得了这样高贵的物事?”要知道这江陵米价七分银子一石啊。

第十七章:教诲

“却无事,刘大娘子快起来,既是二娘子赏下来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二娘子对待下人向来宽厚,喏,小兰,你且叫了府医,把刘大娘子好生送回去--”

文嬷嬷起身把刘大娘子扶起来,仍叫了刚才那小姑娘,把刘大娘子请了出去,刘大娘子带着府医回到花绣坊,仍有些惘然,这世上居然有南家二娘子这样的神仙人物!

文嬷嬷和怀风抱着衣裳进来,却见未施粉黛的南惊鸿,倚靠着那白玉梳妆台,面色白皙如玉,眉间精神奕奕,只是身姿愈发清瘦。

“嬷嬷,今日我还要劳心您陪我唱一出戏了。”南惊鸿浅笑着对文嬷嬷说道。文嬷嬷想着昨晚娘子和自己说的话当下点了点头。

抱月把怀风拿过来的衣裳打开看了看,竟然是一件绣了大块大块牡丹花的火红色的华服,那牡丹俱是双面刺绣,十分精致,殊态各异,配的是八宝如意的金线璎珞,还有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簪,金蝴蝶钗,金珍珠碧玉步摇,镂空飞凤金步摇,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

原本世家贵女穿上这么一套衣裳倒也无事,只是前世帝临驾江南,她穿着这一身火红色华服,满鬓贵气,又骑在马上,差点被帝王相中,入了宫中教化,许给皇太孙为妃,只是后来在祖父周旋之下,皇帝考量了她的身份,选了姐姐许给皇太孙长臻为太孙妃着姐姐及笄后嫁入太子府。

她不知姐姐为她牺牲良多,姐姐却也因为这一层原因,两姐妹有了芥蒂,故虽表面上没有别的,内心里大多还是不舒服的。后来姐姐成为太孙妃,太子妃,自己成了王相夫人,却总觉得输了姐姐一头,现在想来,当真可笑。

“娘子,这衣服可真是漂亮啊,这就是给您年后参加赏花宴所穿的衣服啊。到时候肯定把所有的姑娘都比下去了。”

看着小娘子身量逐渐拔高,这衣裳虽然稍稍大了点,年后穿上,必然刚刚好。

南惊鸿走上前来,伸出手抚摸那华服刺绣,面上却没有半分笑意。

恰是这身红装,成了她上辈子最后一次穿的红装。

“怀风,把这身衣裳和首饰,收起来!待五月生辰宴送去给长姐。”

说罢便不再看。

抱月大惊失色,“为什么啊,娘子,分明你最喜欢的是红色。这衣裳又是夫人用私房给你做的,凭什么要给--”

“抱月,下去。”文嬷嬷制止了抱月的话语。

抱月有些郁郁行礼准备告退。

南惊鸿却是抬起眸子,有些温和的问道。“今日怎么不见含霜?”

抱月回道:“昨日跪了一个时辰,含霜病倒了,称不能来侍候娘子,于是和文嬷嬷告了假。”

“含霜为何要跪?”

“言行不当。”抱月跪了下来,心中大惊。

南惊鸿笑,“即你已经懂了,便可不用下去了,就呆在这里,给我上一个桃花妆,穿呢?抱琴给我择那件白色锦绣红梅长裙,那裙子也没穿过两次,外面套着胭脂貂皮小袄,再穿上我那白色披风,怕也是裹成粽子了。”

“多谢娘子教诲。”

第十八章:设计

文嬷嬷看着惊鸿说话的模样,只觉得姑娘眉宇之间少了几分娇气,多了些许沉稳,垂下眸去,心中明了事情。

乍听外面鞭炮声老远处响了起来,文嬷嬷告退,出去往西门而去。

南园东西南北四个门,东门常年封锁,是因为东边还有偌大行宫是留给圣上下江南所居住。北门为后门,常用于仆妇们出行办事,西门则是偏门,也是为了方便南平仙郡主一家人出行而开,通常从江陵街上走的时候,先警告过西门,再到南门。

南门是正门,有两道大门,为一门,二门,通常一门下车,二门下轿子,南老爷子不允许二门内坐轿子,不想养的一家人娇惯姿态。

所以文嬷嬷过了二门,到了西门的时候,已经隐隐约约听到那清早街上喧闹的声音,怕也是看出了南先生一家归来的阵仗。

她屏住气息,想着十二岁的小娘子吩咐的事情,当即看见高头大马过去之后,那南平仙郡主穿金戴银,好不富贵的出行,扶着她的是金嬷嬷,同样也是富贵满面。料想着太爷已经过去,后面的一些华盖香车车子里应当是太夫人了。

文嬷嬷立刻快步走到西门口,跪在西门面前。

“郡主,老奴错了,恳求郡主原谅昨日老奴冲撞之事。”

南平仙原本昨夜就胆战心惊的,想着那南惊鸿向来都是娇生惯养的样子,怎么会自己狠狠的打了一拐杖之后,就那么轻轻松松的走了?

却没料想今日大哥回来之时她居然就发难,还是找了这样一个老不死的婆子,当即牙痛的痒痒的,想到这里上去就是骂道,“哪里来的疯婆子,来人,快给我拉走--”

文嬷嬷早就知道会遭到这种情况,但是她不怕,一旦引起争论,必然会惹得注意。

“老奴死也不会站起来,老奴只求郡主给个说法,我家娘子现在还不能出门。”她膝行数步上前。

“你家娘子关我什么事,你且让开,我还要去拜见兄长呢?”南平仙那绣着暗红色五蝠的衣袍角被文嬷嬷死死抓住。

金嬷嬷连同左右数人一同上去,却也没能扳开她的手,文嬷嬷人如铁钉扎在原地。

“郡主若不给老奴一个交代,老奴跪死在金玉苑外。”

果不其然,西门外的争端引起了一些看客的注意,那如水的轿子,和旁边行走的丫鬟们都有所注意。

王嬷嬷得了南太夫人时氏的命令前来查看。隐约听到几句争论,南平仙见到王嬷嬷一时不敢出声,王嬷嬷却也识得这文嬷嬷,连忙让丫鬟扶起了文嬷嬷,平声说道:“原是郡主在这南园住得不太舒坦,以此刁难这些仆从。”又从南平仙旁边带走了一个丫鬟去了前面停下的马车旁。

那马车看上去雍容华贵。就连帘子都绣着南家特有的红梅,极为淡雅超群,那周围的小丫鬟们纷纷低着头不敢吱声。

跟着王嬷嬷前去的那个小丫鬟便边走着边把事情交代清楚了,说道二娘子误受了一杖,王嬷嬷眉心一蹙。

第十九章:论事上

马车里等待着外面的回话。王嬷嬷立刻说道:“西门里,那位姑奶奶非要着重这位文嬷嬷。这文嬷嬷是三夫人临走之时留下来照顾二娘子的,春寒料峭,跪在那里,遭那些不懂事的仆妇们蹉跎。”

马车里的老夫人听了这事,咳嗽了一声说道。“赶紧让她回去,在正心院候着,别在外面闹了个没脸,让人看了热闹。速速跟上去。”

前面的马车停下了,后面的马车里端坐的贵妇人当即支使着车旁的嬷嬷去打听一下,那何嬷嬷点了点头,便派了丫鬟前去。丫鬟回来说金玉苑姑奶奶又闹了事情。

那大夫人何氏才抿嘴一笑,却原来是她,那倒是不奇怪了。

最后一辆马车里坐着的是二夫人林氏,正逗弄着怀里的胖娃娃,是个一岁半的小女孩,也是南家的嫡三孙女,叫南清茗,是南颂的同胞姊妹。粉雕玉镯的小人儿很是可爱,正冲着自家娘亲笑呢?她也听到自己的贴身嬷嬷刘嬷嬷说起了前面的事情,却好像没有意外似的。

刘嬷嬷心想,还是自家主子沉得了气,这上面有着婆婆时老夫人在,自然用不着下面这些乱打听。

幸好马车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走动了。

看着车马已经许多的华贵物品,从和江上的船里运到江州岸上,又沿着江陵街浩浩荡荡的朝着南园驶去,一路上的人都在慨叹。

“却为何这般大的阵势?”

茶楼三层包厢里,临窗望去,这江陵街上如龙的阵势,又看远处,青山绿水间,南园面积之广实在令人瞠目结舌。一玉树临风的着紫色锦绣华服的公子哥回头问道。

另一雪衣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端坐在那坐榻上,面对着敞开的古书卷,面无波澜,并无半点激动。

只是瞧着五官轮廓极为精致分明,剑眉斜飞可见冷傲孤寂,一双狭长凤眸透露出清傲卓绝,如同刀削的薄唇轻抿更显冷傲。

话说当今圣上乃是嫡长子,但是先祖爷有三个儿子,庶长子南诏王在三十三岁当头的时候就在征战中去世了。

嫡次子却是北亲王,帮着自己的嫡亲长兄先帝在风雨中建立了如今的朝代,帮助先帝坐稳了王位,然后也是在壮年的时候就病逝了。

先帝非常伤心,想要褒奖北亲王世子。北亲王世子倒是一直称自己只愿意在国子监学习研究,不愿意干预朝政,北亲王世子的深明大义让圣上十分感慨,准许北亲王世子在国子监授课皇子。

后来先帝去世,当今圣上继位。

三年前,北亲王世子来到江南养病,也是告老还乡,圣上怜惜北亲王世子,于是又准许江南建造国子监,让其继续担任祭酒。

这雪衣少年正是北亲王世孙长禹,近日声名鹊起,人称长禹君,又称长四爷。

“江南三大家族:南家,长家,何家,江北:时家,江左三大家族:林家,文家,刘家,京城:金家,王家,俱是当今世上有名的大家族,但这江州,却独独南家却以书香为名,是以圣上称之为簪缨世家。”

第二十章:论事下

走进来的正是近日清晨去了南府的刘大娘子,闺名却是叫丹霞。

手上端着的是汝窑天青釉的茶盏,朝着长四爷走了过来。一面却也还是对着这站着眺望的少年笑道:“蔺表少爷初来江州,定是不了解,若得了四爷允许,丹霞倒是好好说道。”

早在她进来的时候,长禹便已察觉到了,眼下看着她这般笑着的样子,面上容色半分不曾改变,只淡淡“嗯”了一声之后,伸出一双白皙修长梅骨分明的手,将茶盏接过,这茶盏天青色的轮廓里泡的是雪峰毛尖,此时碧绿色的茶叶旋转着,沁人茶香飘了出来。

“这是什么茶,拿来给我喝喝?”

“你喝如同牛饮,不如饮水。”长四郎笑。却转了个身。

蔺楚扑了个空。

“好丹霞,既然是得了四郎允许,你且与我好好说道说道。”蔺楚连忙过来坐在榻上,还殷勤给丹霞搬了个矮凳。

丹霞微笑着摇了摇头,照旧站着,四爷面前,岂敢造次?不过这位京都来的表少爷也是着实有趣,四爷的母亲世孙妃是蔺国公嫡女,蔺阮,同胞兄长蔺顾战死沙场,如今蔺国公膝下只有这么个独孙,蔺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对这蔺楚这唯一的血脉疼爱极了,以至于成了混世魔王,虽然已经十七岁,却仍然活泼好动,倒不及自家四爷,才十四岁便稳重持正。

“前不久,天元三十六年冬,南先生前去拜访山中大家邓怀,与之同去的是南府嫡长孙南君,一个十三岁就能写出锦绣文章的玉树郎君,如今年方十六,正待秋闱,人称檀郎。”

丹霞特地停顿了下来,想是自家四爷也许有话说。

果真,长禹皎皎明月的一张脸上浮现一丝笑容。“阿楚可有几分之一?”

蔺楚连忙摆摆手,“甭跟我说些有的没的,我只要听故事。”

丹霞继续说道。“南先生字唐,人尊称南先生,是以大儒之出生,才名显赫。长子南顔,京城牧,守京都安全,居京都,妻何氏,出自江南世家,育有嫡长子南君。

次子南来,五品领江南织造,好经商。妻林氏,出自江左世家,育有一女,南颂,一女南清茗。

三子南海,威武将军戍守边疆,镇守国土,妻江左文氏独女。育一女,名曰惊鸿。还有一个女儿,便是世孙侧妃南氏。”

“却原来世家之间多有牵连。”蔺楚点了点头。“不过,惊鸿?似曾相识的名字。”

“这南先生游学,所带的除了南太夫人时氏,还有就是长房的长媳何氏和嫡长孙,二房的林氏及小娘子。这次归来,自然是阵势浩荡。”丹霞终于说完。随即敛目不语。

蔺楚急忙问道:“看来这南家多是人物,四郎你可见过南家三个郎君,或者那位檀郎南君?”

长禹稍加思索,便说道。“我曾见过这位南三爷,端的是风流倜傥,面容俊美,一派青松般落拓的风姿。这檀郎却未曾一见,心中约莫一想当是温文有礼,风华无限的人物。”

蔺楚又想到:“却不知道这南三爷之女,惊鸿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时丹霞掏出那掐丝珐琅彩的桃心盒子。笑眯眯说道。

“今日我去南府,这惊鸿娘子赏了我这香膏。四爷请看。”

第二十一章:归家

“这可是我母上大人都舍不得用的香膏啊?京都如今售价一两黄金。”

蔺楚伸出手要来抓,长禹闪身出去,温润美少年狭长的眼睛里带着几点夺目的光彩,整个人也变得更加生动好看起来了。

他打开了这掐丝珐琅彩的桃心盒子,只见白色的香膏闻起来如同美人本身的香味。却又在蔺楚再次扑过来的时候放入怀中。

“风吹水荡碧波摇,竹悠林静绿枝舞,正是青春曼妙时,华朝有女似惊鸿。”

惊鸿原本梳好了发髻,上了桃花妆,谁知道抱月抱琴扶着她刚刚走出了菡萏园,惊鸿顿时睡死过去。两丫鬟慌慌张张,怀风却是不紧不慢的上前把娘子背了回去。

是以惊鸿躺在了床榻之上。

再说前面,敲锣打鼓,好一阵热闹。

到了正门前,白鬓老翁一身黑袍精神抖擞,正是南先生,带着长孙南君下车来。

回头望去。

太夫人被王嬷嬷扶着下了车子,五旬又七,满头银丝,额头眼角都有皱纹,唇角带笑。

“刚才耽搁了会。”

她看着站在门口等待自己的南先生说道。看上去极为慈祥可亲。太夫人嫁过来已四十余年,一手抚育三子一女长大成人,又管理南园众多事物。功不可没。

只是听说早些年间,唯一的女儿不争气,竟入了长家当了世孙庶妃,为妾不自尊而不得太夫人及南先生欢喜。

而后只见来了三十出头年纪的妇人,正是大夫人何氏。

白皙如玉的脸庞,一双长眉斜飞入鬓,细细的丹凤眼清亮艳丽,穿着件明黄底五蝠缠枝窄袖夹袄,玉白十二幅绣竹的段面长裙,乌黑的头发梳成个牡丹髻,插着华胜头梳,斜插着碧玉凤钗,耳朵上坠着嵌红宝石的耳坠,打扮得雍容华贵,光彩照人。

另一个面带笑容,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粉色厚夹袄的小不点,大约二十八、九年纪的妇人下来,是二夫人林氏。

那妇人穿的却是一件略显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素白色长棉衣上绣着的是百兰图,皆用的是重墨刺绣,栩栩如生,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玄蓝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外披一件深灰色的锦帔,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气。

今日得知父母归来,南来清晨归来,带着南颂一行人在外等候。一一见礼。

而后一行人前去了正心院,却见南平仙郡主和一个嬷嬷已经在里面等候,南平仙坐在偏阁,那嬷嬷却是站在一旁,没有出声,其余侍女婢女一律不能踏入正心院里。

正心院众人落座,坐在上首的是南先生和太夫人。左侧坐着南平仙,南来。右侧坐着大夫人何氏,二夫人林氏,此时南家三娘子已经被乳娘抱在怀里了。

堂前站着嫡长孙和嫡长孙女,向来严肃的南先生此刻眉目稍显柔和,只是这惊鸿怎么还没来?南颂心中担忧不已,表面上笑着,内心却在想怎么妹妹还不来?

原本应该欢笑亭亭,只是何氏却语出惊人。

第二十二章:刁难

“但见大郎和大娘子在这,只觉得咱们南府后继有人。”何氏掩嘴一笑,原本姿容尚佳,颜色极好,这般笑来,堂前一席人都笑了称是。

南君眉宇温和,眸色澄澈,一袭白袍,十五岁的少年生得芝兰玉树,不亏有檀郎之称。

南颂今日上身穿浅粉薄袄,上头绣着精致的杏花,下身是一条乳白色散花百褶裙,纤细柳腰不盈一握,亭亭玉立。

任谁看了不称赞南家这一对儿孙养的极好。

原本心里忐忑不安的南平仙听了这话连忙接了话柄。“大哥这一双孙子孙女养的格外的好,我出去参加宴会,哪一个不称赞大郎和大娘子,一个金童一个玉女呢?”

何氏内心虽有不屑,面上却笑得更加友善。

“只是却怎么不见二娘子?平日也曾听说三弟妹教养的极好,只是瞧我从京都回来没多长时间,倒是未曾见过,今日这样体统的日子,父亲母亲以及我们这些伯母远到而归,也未能一见?”

一语说完,满堂寂静。

南颂内心更是焦虑不已,朝着门外的碧玉低声说道。“你且去看看妹妹为何还不曾来”

见此,何氏更是笑若桃花灼灼,只看着林氏一眼,虽表面上和气,其实何氏育有唯一的嫡孙,怎么不心得意满,而林氏表面上贤惠大方,最是以打理家务而惯得婆婆喜欢,这幅样子何氏厌恶不已。

“这大娘子这般体恤妹妹,蕙心兰质当是随了二弟妹。”

不动声色的在太夫人面前打了个眼枪。

“只是儿媳思来想去,也觉得甚为不妥。其中大抵有些缘故?”

于是南颂非常尴尬,碧玉也不知道当不当离去。

南来身为男子,并不管这些事务,和南先生鼻眼观心,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南君却觉得母亲有些咄咄逼人,因着在太夫人身边长大,何氏却跟着南顔到京城任上,以是南君并不亲近母亲。当下便开口道:“阿馨不是这样的娘子,想必一定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

何氏笑容不减:“却是有什么事,大得过长辈归家?”

当年何氏之所以被南顔求取,是因为何氏美貌无双,擅琴棋书画。南顔对其一见钟情。

又因为抬头嫁女,低头娶媳。

纵使对着媳妇有丝毫不满,却也拗不过大郎执意求亲,最终何门得了消息,欢欢喜喜准备了嫁了过来,只是何氏虽然美艳却也骄矜,否则这南门大小事务二把手也不会交给二夫人林氏。

太夫人内心附上一丝疑虑,王嬷嬷随即附耳说明。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南平仙,却见南平仙此时端着那汝窑的瓷杯颤颤巍巍,似乎心中大不安宁。

林氏深知此时太夫人心中如何想,当下笑盈盈开口,清雅淡然的说道:“我瞧着那里一直站着一位嬷嬷有些似曾相识,那年三弟妹出嫁来时,陪嫁的可是这位嬷嬷?”

“老奴斗胆禀报。”这时那一直站在那门角落里的嬷嬷立刻跪了下来。

第二十三章:巧计上

“奴婢姓文,是三夫人的陪嫁嬷嬷,来了南园已经有十二年了。”

文嬷嬷跪在前面,自述道。

“三夫人半月前听闻三爷负伤,于是亲自带着几个丫鬟仆从去了边疆,留下老奴和四个大丫鬟在菡萏园照料着二娘子。二娘子生性乖巧伶俐,冰清玉洁,这菡萏园,包括西厢的事情管的都还挺好。二娘子身体向来不错,可是年后倒春寒,她感染了风寒,身体日渐虚弱。”

文嬷嬷说着哽咽道,擦了擦眼泪。

“昨日好不容易好了一点,和大娘子一起去探望那位娘子,老奴稍稍懂些药理,一同前去把脉那位娘子经老奴诊断,因为伤寒过度,如今里面燥热,怕是还需要卧床一月,不能见风,不能见人。”

“你说的可是三弟家的漾瑢?”

这时候似乎林氏对此有了兴趣问道。看着太夫人似乎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解释道:“这当是沈姨娘的那个小娘子。”

“哦?病了?为何不早些请嬷嬷,却为何却要大娘子和二娘子去看?”

太夫人这时倒觉得有些奇怪,这庶女病了,哪能叫嫡女来探望,当真是好没道理。

“却没料想到姑奶奶--”

这时南颂忽然大惊失色。声音突兀以至于打断了此时文嬷嬷的回答。

“我想起来了。”

此时南平仙面上的笑容一僵,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了。

“昨日我同惊鸿一同前去探望漾瑢妹妹,谁料当时漾瑢妹妹很是抗拒,招来了姑奶奶,姑奶奶为了漾瑢妹妹,一拐杖要打到文嬷嬷身上,当时惊鸿不愿文嬷嬷受累,挡了过去,却刚好被打了一杖!想来定是那一杖伤到了阿馨,我怎么就忘了!”

句句扎心。何氏一时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出,脸上笑意收敛,眸中看向南平仙已经有了不善之意,愚妇!到时让婆婆以为自己串通一气。

连忙抹着眼泪,问责道:“我道姑母郡主之尊,谁料行事如此荒唐。小娘子嫡女之尊,你岂能为一竖子杖打她,当真是非不分。”

太夫人更是气上心头,“我惊鸿何在?你,你,你竟然打我心头肉。”她站起身来,只觉得心中痛不可言,

南先生扶着太夫人,当时雷霆之怒,狠狠地将汝窑青瓷杯砸在南平仙面前的地上。

“当真愚不可及,竟然如此为老不尊。”

南平仙吓得顿时从椅子上滑落下去,掏出手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兄长何至于如此无情?不过失手才伤到了二娘子。”

门外碧玉才不顾规矩,立刻急忙跑了过来跪下。“回禀老太爷,太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大郎君,大娘子,二娘子不好了。”

太夫人如遭雷霆一击,当即头痛欲裂,站起身来,只要去看惊鸿。“我惊鸿如何,如何不好?如何--”

竟晕眩过去。南来夫妇二人连忙上去扶住太夫人坐下。林氏阴沉脸呵斥道:“好好讲话,如何学的规矩?究竟近况如何?”

第二十四章:巧计中

“回二夫人,奴婢前去,只见菡萏园里慌慌张张的,请了府医过去,却言此时二娘子此时不便处置,需要去请府外有名的女医前去看。怀风说二娘子发起了高热。”碧玉连忙说道。

南先生连忙大声说道:“还不快去请,难道要惊鸿性命了于今日?”

门外得了命令,派了武功高强的侍卫飞出寻医。

文嬷嬷抽泣着说道:“受了那一杖后,二娘子觉得委屈羞耻,不顾风雪独自跑回了菡萏园,回去后老奴伺候娘子入睡之时,只见娘子大腿一片粗黑青紫,才知道已经重伤,虽抹了一些药膏,但夜中思念太夫人竟高烧叫了祖母,今日清晨想来强撑病体--”她话没有说完。

二门管家方二走了进来,匆匆跪下。“回先生,有仆从今日清晨卯时便见二娘子强撑病体出了菡萏园后猝然晕倒,几个丫鬟慌乱把二娘子抬了回去。”

“着实荒唐,着实荒唐,居然如此欺吾孙女,我南唐未亡,岂敢为之?岂敢为之!”

南君立刻担心说到:“祖父还请保重身体,我和阿姊一同前去看看惊鸿如今如何?”

“阿君吾孙,速去,速去。”

南先生被劝着坐下。

文嬷嬷也被林氏令了起身回去伺候自家娘子。文嬷嬷往回去走的时候,只觉得自家十二岁娘子今天算的步步不差,只觉得睿智无比。

从昨日开始,去和大娘子南颂一同去探望西容苑开始,就在步步算计,大娘子开口带的文嬷嬷,她便可以想到借文嬷嬷的医药之术让漾瑢被罚一月不能出门,漾瑢本来就是活泼爱闹的性格,势必会惹出事端,今日也不能出现在此,往日沈氏常常因自己生了漾瑢而出现在正式场合,令人厌恶,今日漾瑢变相禁足,她也不能出来。

又因为整治沈氏母女,首先治本,当是她们所抱的大腿南平仙郡主,南平仙郡主除了郡主称号一无是处,并无实权,所依赖的唯有南先生的怜悯,通过南平仙郡主那不小心的一杖,小娘子拼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决心,让自己去了不敬长辈的称号,让南平仙得了个恶待后辈,为老不尊的恶名,以此消退南先生的怜悯。

南平仙虽然不能一次打压,至少可以逼迫南平仙远离甚至厌恶沈氏母女,让沈氏母女无所依靠。这一招,却如何算的这样精妙,毕竟大娘子亲眼所见,哪怕被杖打之后,娘子并未发怒,反而处理完事物,进退有度之后才负辱离开。又彰显了娘子贤德之名。

至于今日,料到了南平仙喜好打扮,穿金戴银,必定赶不及去正门迎接,只得去西门,自己上去纠缠又恰巧错过南先生,只让太夫人瞧见,太夫人虽然仁德,却只对自己后辈,至于南平仙,一个自己出嫁之时就已经嫁出去的小姑子,又在老之后巴巴赖上来,太夫人早有不喜。故自然不会护着。

又是在西门外,怕丢了脸面也会回来解决,只不过心里的隐忍怒火会更加大。适才二娘子已然料到了一切!

第二十五章:巧计下

至于后来王嬷嬷派了人请了自己同南平仙一同偏厅等候。

大夫人何氏挑起话头,二夫人林氏息事宁人,所以牵扯到自己。

自己说事情必定引起南颂共鸣,然后就会揭发事情,然后南平仙惊恐,太夫人和南先生发怒。

包括何氏的性子,林氏的态度,以及先生,太夫人的想法,甚至南君南颂的行为都一一料到。

十二岁的小娘子究竟是怎么有的这样一颗玲珑心,想到她腿上的伤痕,情不自禁的掉下了眼泪。

“文嬷嬷切莫难过,惊鸿本来就是福泽深厚之人,祖父又派人前去请了女医,想来定然无事。”瞧见了文嬷嬷拭泪,南君内心也有几分忐忑,面上却强安慰道。

“多谢大郎君关心,奴婢无事,只是忧心二娘子的身体,二娘子小小年纪,遭此苦难,是我等奴婢无用。”文嬷嬷擦拭眼泪说道。

南颂也加快了步伐,追上兄长步伐。

绕了菡萏园西厢房外抄手游廊,只见前面的几株翠竹生的分外的好,另外桃枝头的红桃也好看的别致。

隔着一扇硕大八宝如意的屏风。

南君和南颂被请了坐在香楠木桌那里。虽是兄妹,却也不能入了卧室之处探望。香闺藏。

只见抱月抱琴来来进进端着瓷盆和丝巾。

怀风在里面侍候着,一时南君和南颂也不敢打扰他们,只看着坐在一旁暖阁里的府医,询问道:“二娘子这病来势可汹汹?”

府医忧心忡忡,“二娘子这还是心病,大约是气急攻心。只是这外伤,我一个外男着实不好看去,只是我这也担忧着,内火未去,外伤加剧,如何是好?”

南颂点头称是:“妹妹向来性傲,如今受了这番折辱,想来怒火攻心亦是大忌。”

南君连忙说道:“我这阿妹自小身子骨不太康健,时常请着食疗各种补法,烦请府医好歹开个方子。”

“老朽尽力,大郎君请放心。”

这时方九连忙进来。“女医请到了,女医请到了。”

那女医年岁已大,大汗淋漓,瞪了提着自己的小伙子方九好几眼。才被文嬷嬷带着进去。

南惊鸿睁开双眼,她趴在大抱枕上,实际上自昨夜上榻就是这般情景。

那女医着实吃了一惊,只见面前的少女面白如皓雪,嫩如玉瓷,那双眼黑白分明,眸子极亮,好像蒙着一层水雾,像是朦朦胧胧的照着远山黛水,就那样打量着来的女医。懒洋洋趴在那里却也有一种天然的矜贵气质。

南惊鸿什么话都没说,那女医解了身上的箱子,被怀风按着坐在了小矮几上。

“小……小娘子有什么吩咐?”

她心知也许是大家族里面的宅斗,她不小心牵扯其中,却有点畏畏缩缩。

这时抱琴抱来一盆子热水,请女医净了手,抱月又奉上香膏。

文嬷嬷净手,搽了香膏之后揭开了被子朝外的一角,小心翼翼的往上揭着。

那伤势简直可以用得上触目惊心来形容了,女医原以为不过一场戏,却没料想到这样重的伤势,小娘子居然一声不吭,半点动容未曾。

第二十六章:斥责

“小娘子可疼?”她仔细查探了一下她的伤势,有些可惜的问道。

这肤如白雪的肌肤如何伤的这样严重,真真是让人觉得可惜。

南惊鸿微微笑道,“却是无妨。”

待女医上药之后,出来,南君和南颂都紧巴巴的询问。女医也极为慎重的说道:“二娘子伤势严重,但是仍可行走,这几日好生养着,受好些皮肉之苦。以后也并无影响。”

南颂和南君还要细问的时候,里面传来有些清冷的声音。

“可是兄长回来了吗?姐姐可是来了?恕惊鸿晚些前去请安。也请不要让祖父祖母太过劳心。”

“妹妹可是醒了?你可好些了?”南君急急的问道。又急急吩咐抱月道。“快去禀告祖父祖母。让祖母宽心。”

南惊鸿忍住心中的激动,面上仍旧是淡淡的。“此时惊鸿病容惨淡,不忍相见。兄长长姐且去,晚宴之时,定会与兄长相见。”

南君心中虽是想念,却觉得此时不是聊天的时刻,于是他与南颂先走。

天色渐晚。

南惊鸿重新更衣。

“抱琴,你把那身华服,还有我所准备的礼物都拿上,待会儿晚宴送给长辈与兄长长姐。”

这时候独自在隔壁厢房里生着闷气的含霜终究忍不住了,她急急跑到房里面来,周身的寒气未曾散去,便急急的跑了进来。

脆生生的说道:“要不还是奴婢去吧。”

抱琴一愣,含霜不是生病告假了么?

南惊鸿斜睨她一眼,冷冷道:“何时需要你来这里?南家的奴才就是这般不识抬举?”

满屋子的人惊呆了,却看南惊鸿,只觉得此时的少女高华姿态,神情清傲,这才是南家那个高贵的嫡女。

南惊鸿的斥责,让含霜眸中闪过一丝愤恨。

“还不下去。”怀风斥责道。复微笑道:“不知今日娘子晚宴要穿什么?”

“年前圣上不是赐下来了一柄梅花簪么?你再从我的梳妆盒里面拿出一串珍珠发链,佩戴就佩戴南家的禁步,鞋子,我觉得抱琴给我做的那双珍珠绣鞋挺好的,今日有些冷,给我把白色的披风拿过来。”

南惊鸿装扮好站在镜子面前,果真是端庄优雅。

怀风和抱琴牵着南惊鸿的手走过了青石子铺成的小路之后,南惊鸿就自己独自往前面走,两个丫鬟跟在身后低着头不说话了。

正心院一屋子言笑晏晏,南颂,屋子里面铺着地暖,几个人站在那里虽然不觉得寒冷,始终气氛有点尴尬,南君和南颂向来在长辈面前都是寡言之人,所以竟然有些微妙。

这时候听到门口的丫鬟月红打帘子通告。

“惊鸿娘子到了。”

众人一起把视线投了过来,真想赞叹一声,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生的这般白净好看,今日穿的朴素,却显得很端庄大气,眉眼弯弯,又很柔和,这南家的二娘子,果真是极了南海和文氏一身的长处,行走时候的风度格外谨然。

第二十七章:偏心

见到二妹妹来了,南颂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自己向来在长辈面前都是谨言慎行,但是二妹妹总是比较欢快的,这样也是极好的,更何况二妹妹向来与自己关系好。

见到自己的小心肝来了,南太夫人都快笑的合不拢嘴了。

南惊鸿缓缓的走上前去,首先恭敬地对南先生和南太夫人行礼问安。

“祖父晚安,祖母晚安。”

然后又恭敬地对何氏请安道:“大伯母安好。”转而看向南来和林氏。“二伯安好,二伯母安好。”

也向南君和南颂问好。“长兄晚安,长姐晚安。”

“哎哟,小心肝,快到祖母这里来,怎么今天穿的这般素净?是不是没有什么好看的首饰?回头祖母要问责你娘亲,也让如月给你到我私库里拿几套好看的首饰啊。”

“多谢祖母,只是惊鸿觉得自己的首饰已经很多了,向来祖父教导我们兄妹几人,一定要谨小慎微,不忘本分,惊鸿深以为然。”

惊鸿也微笑的前来,握住了祖母的手,见到祖母这般开怀,心下一阵浓浓的感动,怪不得别人常说祖母对自己最为偏心,连忙撒娇说道。

顺便也在太夫人旁边空着的座位坐下,这时太夫人望着一左一右的两个孙女笑意盈盈的,却忽想到惊鸿的伤势,连忙心疼的问道:“我惊鸿这伤势如何?可严重,你祖父已经逐了你姑奶奶禁闭三月,再者都是长辈。你且宽待,只是苦了我儿。”

“抱琴,且把我准备的礼物拿过来。”惊鸿又回头对太夫人一笑。

“祖母,实则也没有什么大事。长者赐,不敢辞。南家家训,皮肉之苦也不曾畏惧。只是连累祖父母这么大年岁可对我这么操心,两位伯母一回来就遣人送了礼物,大伯母送了那柄黄金如意簪惊鸿甚为满意,二伯母送的一套衣装惊鸿也甚是喜欢。”

何氏连忙笑着说:“都是我们这些做伯母的应该的,小惊鸿这么可爱,自然是要多疼爱一些的。”林氏却是浅笑不语。

原本是谦托之词,谁知道南太夫人笑吟吟的拉了南颂的手和南惊鸿的手。

“这是自然的,我南家的孙女可不就是应该金尊玉贵的宠爱着么?”

何氏有些讪讪的笑了。没想到老祖宗偏心至此,南颂却依旧笑着,浑然未觉,林氏也不动怒。

南惊鸿抬眸望向南颂。只见她身穿一袭杏子黄彩绣接芍药团花黄绫袍,脚上丹纹粉锦罗鞋,簪上两转连珠赤银琉璃珍珠步摇,还有两根翠华钿并朱红彩树珊瑚花饰点缀乌发间。端的是明艳动人,落落大方。

南颂长姐因为是嫡长孙女,向来接受到最为严苛的教育,以后肯定是嫁入王侯之家,高门大户的,听说大伯走之前还为长姐寻了两个从宫里面放出来的很有名望的教养嬷嬷,想来长姐以后肯定是前途不可估量。

惊鸿笑吟吟的说到:“姐姐今日穿的可是光彩照人,真是让妹妹大开眼界。”

“瞧妹妹说的。祖母,妹妹是说我平日里穿的都不好看呢?”

南颂忽然娇软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南太夫人面色不变,南惊鸿依旧是笑嘻嘻的,“姐姐何至于这般用心,明明曲解了妹妹的意思,平日里姐姐淡雅高贵,近日更是光彩明艳,可行?”

南颂这才饶过。“好了,就知道你最会说话。”

第二十八章:故人

晚宴结束之后,便是家常叙话。

惊鸿便趁机提出了自己想要去大相国寺的想法。

太夫人一愣。原本对惊鸿的伤势还有所担心,而这时候却问道:“惊鸿是为何想要去大相国寺?”

“当年母亲生我之前,祖母您曾经去大相国寺许愿,惊鸿才能在难产后得以降生人世,如今父亲在边疆负伤,母亲前去,惊鸿也愿前去还愿,愿双亲早日归来。”

惊鸿非常虔诚的站起身来说道。睫羽轻闪,掩饰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时候太夫人看着惊鸿的眼神更加满意了,慈祥的笑呵呵几声,道:“好啊,好啊。”

然后目光一转,又把后知后觉和惊鸿一起起身的南颂拉了拉手:

“你呀且坐下,惊鸿这孩子就是有孝心,如今你也大了,过两日让你母亲带着你们姐妹两人一同前去。”

南颂只好又重新落座。

惊鸿心里却盘算起来。

向来祖母对于姐妹的事情并没有多加干预,却如今这般关心,特意让二伯母带自己过去,又有意把自己支开……这十有八九是关于长姐的事情……可是长姐素来都是冰清玉洁,高傲孤立,能有什么事情呢?难道是祖母有意锻炼二婶掌管家族事物?

可是前世的时候直到祖母去世的时候,也一直都是祖母掌握族里面事务?

就算她最后嫁给王宁知的时候,祖母失望不已,甚至缠绵病榻,都没有松下手中的事务,因为祖母说,只要她一日掌权,哪怕自己母亲早逝,她也是她最坚强的支柱!只是长姐?

却原来是这样的?是长姐的婚事,长姐前世婚配太孙殿下,这一世,难道因为自己回来的蝴蝶效应,祖母改变了对长姐的婚事看法?

她心里盘算着,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缓慢,走出了正心院的时候,天色正晴。

暮色黄昏里,她出来却觉得有点发冷。

抱琴急急的过来说道:“娘子您可不要小心着凉了。”连忙把她雪白色的大裘披风披了上来。

“嗯。惊鸿拢了拢披风,往外面走去。”

只是途径三门的时候,忽然在那里见到了一个故人。

一个她觉得前世今生很久都没有相见的人。

不,余光里是两个人,一人白袍清贵若清风拂面,一人紫衣俊逸若不羁爽朗。

她心口猛地一堵。

紫衣男子忽然笑道:“我说四郎,跟你前来一趟,收获极大呵!”

惊鸿不由的睁大了眼睛。

长禹,他怎么在这里?

她扭头看去,便看见那人雪衣,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冷傲孤清,高洁俊逸。

怪不得昔日祖父曾经赞誉道:长家四郎,萧萧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忧郁淡雅,内敛自持,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这时跟在后面的怀风立刻疾步退后,然后制止了抱琴,两人各自立于后方。

惊鸿不经微微一笑。

她朝着来人颔首,点了点头。

长禹眼中闪过了一丝讶然。

这位南家的嫡女,顶级门阀之家的贵女,江州第一才女居然会如此客气?

“四郎,你可是认识这是谁?”蔺楚说道。

第二十九章:重逢

惊鸿忽然意识到此时此刻,不适宜两个陌生人这般见礼,登时就想要逃跑了。

可没想到但是这时候蔺楚的声音响起来了。她面色大变的连退几步。

她不过重生装了一场大病,就为了整一整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南平仙郡主,还有那个眼高手低总是装着极为柔弱样子的沈氏母女。

却怎么今日这就报应了?

怎么会遇见蔺楚?

当年蔺楚在朝中处处敌视王宁知,也敌视自己。

或许某种程度上,蔺楚敌视自己才会为难王宁知。

可是每一次王宁知有难的时候长禹又抽手帮助。按理说什么时候他们两个人关系这般好了?

惊鸿有些面色狐疑的看着眼前两人,神色在他们两人之间流连。

这是怎么了?

蔺楚和长禹对视了一眼,长禹微微勾起了唇角,示意蔺楚注意一点,却若是蔺楚初乍江州,就得罪了这江州第一贵女南惊鸿,他那远在京城的蔺国公祖父怕是鞭长莫及,护不到这里。

蔺楚此时此刻也是摸不着头脑。

他这初来乍到江州,跟着四郎出去游玩一趟,然后前来拜访这江州第一名儒南先生,希望能够自己在仕途上能够有所精益。

他自然不会因为长禹勾勾唇角就知道面前的二娘子是什么意思好了。

但是他却很明白蔺国公府不会因为出了世孙妃就能得到长府的支持,如今蔺国公一脉里只有自己这一个,若是自己不能得到南先生的指导,通过自己的努力进入朝中,依靠着世袭,怕这一辈子都得不到征战沙场的机会了。也恐怕蔺家在以后,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无法进入权力的顶级阶层了。

可是,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么?

蔺楚心想着自己虽然风流倜傥,但是刚才与这南家贵女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就惹了对方不开心?

难不成是当时说的话?

再瞥了一眼这南门贵女?容颜如画,端庄优雅,怎么就瞧自己不顺眼?究竟有什么不对。

南惊鸿于是立刻转身离开。因为身边那一人,她负了他,她也不好意思再和他说话。脚步有些匆忙。

却忽然听见后面如同清流泉谷的声音。

“南二娘子留步。”

她平生最忍不了的是他的声音。

还记得那时候她欣赏长禹,与长禹常常切磋棋艺,后来也曾切磋武艺,她每次都会与他切磋之后,他认输,他就会帮她解决王宁知的困难。

每一次,她求他。他有求必应。

而此时此刻,他让她留步。

“何事?”她的脚步顿了顿,出于礼貌,也出于心中那丝割舍不断的感情,最终开口,长袖轻拂,冷淡而清傲。

“二娘子的东西丢了。”

长禹低头,弓起身子捡起了她掉落下来的手绢。只见那手绢上绣了两个字,惊鸿。

此情此景正如同前世初见,那时候她久居深闺,后来因着要嫁给王宁知才出来走动,有一次,也是在红桃灼灼下,她起了兴致,挑了一曲子,自顾自跳起了舞。她跳完之后,才发现那人站在那里已然很久。

她有些羞涩的想要逃走,他却捡了她的手绢。“留步,二娘子的东西丢了。”

她侧过脸来看他,他蹲下身来都丰采俊秀,气度飘逸。

他抬眼看她,朗朗如明月入怀,轩轩如朝霞举。风流婉转。

第三十章:手绢

难道前世今生,冥冥之中他们也有缘分?

“那不是我的!”她急急奔走,面上一抹羞红,怀风和抱琴连忙跟了上去,生怕南惊鸿会摔倒。

蔺楚见此立刻蹦了上来。“她丢了什么?”

长禹反射性的把手绢塞入长袖里面,然后抿嘴。“没什么?快走吧,南公还在等着我们呢?”

南先生自然知道长蔺两家的郎君来此,让方管家来此迎接。“长公子,蔺公子,请这边去--”

长禹和蔺楚在方管家的引领之下绕了好一大圈,路经几个院子,都觉不显奢华,多以花草彰显。似是看出了长禹的目光,方管家笑道:“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屈子固爱花草,今人莫不效仿。”

到了院中只见古朴简陋子书房。一白鬓老翁正在挥墨作画,画的是野店桃花红粉姿,陌头杨柳绿烟丝。

长禹心里一明,才知道为何祖父让自己来交往这南家,只因为品性高洁。又瞧见红桃灼灼,从那书房的西边可见。

蔺楚笑道:“诗中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此桃开的极好。”

方管家解释道:“那是菡萏园,我家二娘子独居之园,她素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又敬梅香自苦寒来,至于这红桃,说是世人都谓开花必早落,桃李不如松。她则喜欢画楼春早,一树桃花笑。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长禹沉吟道:“二娘子品行高洁,才华横溢。”

一番与南先生畅谈,南先生笑声朗朗。若不是夜色渐深,太夫人派人前来阻拦,南先生怕是要与长禹蔺楚喝上几盅美酒。

夜深之时,长禹被安置歇在了南府的客房里面,南先生今日谈吐让长禹大为敬佩。可是,那南家的二娘子,是什么意思?

他从袖里面掏出了那手绢。

惊鸿。

红梅且发。

他摩挲着那梅枝,刺绣算不上至好,怕也是用了心的,眼眸中闪过一道深思,欣然入睡。

惊鸿回去的时候头还有点不舒服。捂着胸口躺在床榻之上只觉得不好,怀风,抱琴要上来的时候,惊鸿摆摆手让她们下去,是以抱月,含霜都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文嬷嬷鼻眼观心的在外面侍候着。

只是小娘子固然心里有事,断不肯说出来。她们这些作为下人的,只能够听着,看着,却不能主动开口去问。

今夜注定众多事情浮上心头。是个无眠之夜。

惊鸿却是没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前世本长禹不该来此,前世长禹可能来此?

一切往事在惊鸿脑海里反反复复的琢磨,愈发觉得不太对劲,虽然已经间隔十七年,她虽有了几分生疏感,可又想到自己那无意丢下的手绢,虽是为了避嫌,才托辞说不是自己的,可是那人好生无礼,居然收入袖中。

长禹如今年方十四岁,若到生辰礼怕是在夏日。他自小病弱,却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传闻尽得监长一生所传,甚少出门,却常有诗文流传于世。

想必此时,也是为了秋闱和来年春闱之事。至于那手帕,要想个如何法子要回……

可是当南惊鸿要深思的时候,那人的声音忽然浮上心头。就好像是安眠香一样,催她入眠。

第三十一章:书园

天色方才澄明,南惊鸿抚琴一曲之后,便由文嬷嬷传来了祖父召见的消息。

惊鸿今日所着亦是一件白色夹袄着红梅裙,重生之后,她虽不排斥红桃,可是多数用的是红梅。

前世她前半生喜张扬,后半生却极度沉寂。

这一生她愿张扬便张扬,愿低落便低落,断不要重复上辈子所有的苦楚。

“娘子,你走路且注意几分,虽则雪化,地上拾掇好的,仍有几青苔。”含霜怯生生的说道,近几日她已然察觉娘子待她有所疏离,与其他几人谈及,都未曾同感。

惊鸿却以为含霜已然消停,当下只见她盈盈一笑。惊鸿瞧着这般好身段好模子的含霜,也料想到为何后来这婢子会叛了自己,自是心比天高,只是却不知这世上有命比纸薄之言。

当下抿嘴冷道:“我自是注意,以后切莫不知分寸。”

含霜却以为是得了原谅,当下面有喜色的跟在了后面。

待到了书园,两个婢女手捧着惊鸿的披风在园门外廊下等候。

惊鸿进去书房后先行礼。“惊鸿见过祖父。”

却没听到祖父的言语,于是蹑手蹑脚走了上前,只见那书房的北侧是一个藏书阁,藏书千万。

惊鸿原本就求知若渴,祖父一去数月,她留在南园,手上几卷书翻来覆去,甚是腻味,今日一见,欣喜若狂。

当下便是遍览群书。

急急翻阅了几页之后,提起裙裾径自迈步去了里头。

祖父就爱有这毛病,把偏古的书册统统藏在里头。

越是里面的书看上去越是古朴,越是破旧,却又越是珍贵。

只听见几声轻轻的脚步声,一股梅香悄无声息的袭来,原本正在翻阅《江南志》的长禹敏锐的抬起头来,却见那白裙小娘子几步上前,一双似水美目只盯着架上古朴的书籍,扫着那名目,大约是在寻找自己想要的书。

虽则大华民风开放,只是女子的地位与男子还是不可同日而语,大家族中,虽然对于闺中娘子也极重教育,却也只是请了西席在族中女学教诲,却从未有过女子可以进书房的特例。

所以眼下,长禹见到这南家惊鸿在此,一怔,只觉得自己在此好像不太适合。

向来风轻云淡的长四郎如今见了小娘子,一时心跳如鼓。他悄移了几步,便躲在最里面的书架,靠着墙,只祈盼这小娘子寻了自己要看的书赶紧离去,免得遇上尴尬。

虽则是南先生令自己来寻几卷书,可如今却有一种为贼寇之感,长禹心中有些苦闷。

惊鸿原本心心念念的就是那本《江南志》,年前曾有一见,但祖父说此书身为尊贵,故不能带出书房,是以惊鸿只能粗粗略过几眼,然则今日却好不容易有这机会,待会儿若撒娇,或许祖父能让她带回。

只是一直走到尽头,却未曾见到这《江南志》。

美人纤纤玉指在那书册之上摩挲。

“这可真是奇怪呢?那《江南志》年前我看得分明,却为何今日我竟然丝毫不见,着实纳罕。”

长禹合上手上的书籍,只见江南志三字突兀的分明。不禁长叹一声--

第三十二章:秘事

“谁?”

小娘子秀眉一蹙,歪着脑袋看去,却见那人白衣蹁跹,手中拿着一卷江南志,面如白玉透红,似有尴尬之色。当即抿嘴一笑。

“却原来是你?本道听长四郎如梅似玉,却不过好一个梁上君子。”

“家临江州重山,来去汉水侧畔,同是长安故人,自小不曾相识。”

长禹拱手,随即将这本书双手奉上。

小娘子皓腕凝脂,素手纤纤接过。

“你为何在此”

惊鸿怒目凝眉。这长四郎面上虽是正经,这是这话语却是说明他与她今日才相识,相逢甚晚的意思,巧妙回击自己的梁上君子的称呼。又戏弄自己本为长安人,虽来江州,生于江州,江州不是故土,倒忘了祖地。

“我--”长禹正准备解释,惊鸿却听见书房外忽然传来的脚步声,想到祖父向来最重视书房重地,自己也是得了允许才能来此,但是倘若见到长禹,怕又是会连累这长四郎的声誉。

也罢,就当做报恩罢了。

惊鸿莲步轻移,将怀中江南志抵在两人中间,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唇。两人挤在书架靠墙的狭窄地方,又用了另一只手嘘了一声。

乍见小娘子此番做派,长禹心中一时好笑,一时又觉得无奈。只心如擂鼓。

长禹屏住气息,见惊鸿一双剪瞳正透过层层梨花木书架书籍之间的缝隙打量此时情景。

紫檀香袅袅婀娜生出一缕缕的青烟,青玉案上房梁上悬挂了四个大字的招牌。

“明镜高悬。”

一青衣人影跟着一白袍老者走了进来。

“父亲召唤儿子前来,是有何事?”

南先生却笑着指着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幅画问道。

“吾儿以为此画如何?”

南来恭敬地说道:“全图用墨淡雅,山和水的布置疏密得当,墨色浓淡干湿并用,极富于变化,父亲的画技的确是越来越高超了。”

南先生笑道:“你这孩子虽然几分纯孝,只是不免有些沾染世尘。你可知天家欲下江南之事?”

“回父亲,年前我曾得知此事,只是天家似有意与南家结亲。”

南来向来都是温和如玉,八面玲珑,面向自己的父亲,说话却是十分干脆利落。

长禹一时有些尴尬,这本是南门秘事,又关乎天家。他不该听之。惊鸿也觉得不对,只是此时二人在此着实不巧。

南来本为皇上,领江南织造,少有面圣机会,年前朝会,先闻圣上褒扬南家,后又被圣上召见,屏退众人。开口自称与南先生兄弟情深,又问及南园现况,表达对父亲的思念之意,又说皇太孙生得极为俊美,又说南家嫡长孙女十分优异。

“若是颂儿嫁入皇族,我们南家自然要为她谋划。”南来听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说出了这番话,心里也觉得舒心不已,往日里只觉得父亲器重长兄嫡孙,又偏爱三弟惊鸿,今日看来,果真自己的女儿才是嫡长孙女。最是尊荣。

长禹心知不好,惊鸿却瞧见那扇窗户开着,挑眉抓了他的手掌,在他手上写了一个飞字。

长禹抬眸也见那开了的空窗,点了点头,竟抱着惊鸿轻盈飞出书房。

第三十三章:冒犯

落于贮枫亭。

惊鸿被长禹松开,手里还紧紧抓着江南志。长禹适才作揖。“冒犯了。”

“岂止是冒犯,你快还与我手帕。”

惊鸿横眉说道。

“何时我取了姑娘手帕?”

长禹忽然一笑。

惊鸿只觉得有些郁郁,当下便是抽身就走,把《江南志》塞在了袖中,直接去了书院门口。

抱月连忙捏着惊鸿的手指,“娘子可是冷着了?”

惊鸿却是有意拔高了声音。

“方才我想进去,谁料祖父有客,若下次有客,我再也不来。”

就带着含霜抱月要走。也不管后头那人白袍翩翩而至。

书院里面却是传来了南先生肃穆庄严的笑声。

“惊鸿不必走,今日自有客,可共赏红梅。”

“南公盛情,长禹却之不恭。二娘子好巧。”长禹走了进去。

南先生彼时正坐与紫檀木桌后,黄花梨木椅上,想来二伯已去不久。

左边有一樽金色的佛像,右边有两个很大的瓷花瓶,那花瓶如同玉璧一样透明,雕刻十分精致,墙壁上悬着一幅《富春山居图》临摹之作。

南惊鸿这才笑颜展开。“惊鸿惯以为祖父疼我,实则不是,惊鸿眼巴巴在门外等了好久,适才得到召见。”

南先生听完却是呵呵一笑。“小娘子倒是好爱吃醋,我且与你说这是长家四郎,才名斐著。我们虽今为南氏,实则同出一族,你可唤一声四哥哥,待会儿你可叫上姊妹几人,与你兄长,咱们一同去西园赏梅。”

“南公过誉。惊鸿妹妹,四哥哥这厢有礼了。”他风姿楚楚一笑。

南惊鸿却觉得里面有几分揶揄的味道,面上却柔和笑着与长禹见礼。

“惊鸿见过四哥哥。”实则轻咬贝齿,极为羞恼。

只不过赏红梅?呵,这一世若是没有我顶包,沈氏,我倒要看看你们母女二人如何巧舌如簧,漾瑢是否逃得过这惩罚?

长禹只觉得有几分有趣,这小娘子在自己面前是这番傲气凌云,在南公面前却又是乖巧可人,这种种模样,甚是可爱。

得了南先生赏梅的吩咐,方管家连忙着就去安排了。

倒春寒并未过去,虽则披了披风,手里抱着暖炉,却依旧觉得有几分寒冷。

果不其然,她经过西容苑就那么轻轻看了一眼,却见到沈漾瑢红了眼睛冲了出来,身后丫鬟们正紧跟着,手里还捧着大袄。

漾瑢自然也是看见了经过西容苑的南惊鸿,当下脸色就变了,方才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一定被嫡姐见到了。

“你为何在这里?”

自从那日她无端被看了病,罚了一月禁足之后,她整个人都舒服了,沈姨娘却一直劝着她要隐忍,可恨这口气如何咽的下去,却如今祖父祖母回来了,难道还不能让自己前去侍奉,让祖父祖母为自己撑腰么?

她抿着嘴角,看上去一脸冰冷,想来心里气愤的狠,以至于年纪小小,倒是掩饰不了面上的神色了。

“为何我不能在这里,只是你为何要在这里?”

第三十四章:漾瑢

漾瑢果真脱不了孩童天性,只觉得这世上星星月亮都该是她的,若没有惊鸿在,三房只有漾瑢这一个女儿,所有荣宠都将落在她身上,眼下因为和沈姨娘起了争执,只觉得心中难受,偌大个南园居然没有一人真心疼自己,当下觉得不舒服,就连大袄都没有披了上来,就直接奔逃而出了。

正伤心难过,却没想到忧郁到罪魁祸首的南惊鸿,又恰好站在自己面前,难不成是来看笑话的?

这般想来,她心里愈发有了怒火。“我从没想过你会这样对我,要过来看我笑话吗?”

“这可是说笑了。”

南惊鸿忽然美目顾盼流连,巧笑倩兮,看了一眼身边正捧着大袄畏畏缩缩的追出来的翠浓,她是沈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里也是照管漾瑢的起居。她眼下只觉得二娘子这一笑眉目分外凌厉,眼神更是颇有威势。当下喏喏嘴唇嚅动了几下,有些着急的看着漾瑢,生怕她再做出激怒二娘子的事情来。

谁知道南惊鸿走上前来,拿了她手上的大袄,轻轻松松抖了开来。

温声开口:“妹妹这是怎么了?天寒地冻,穿了这样单薄的衣裳,若是风寒加重,在屋里怕是更要呆上几个月了?”

就是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听来只觉得让人有些宽慰,而漾瑢眸中闪过厉色,就是这句妹妹,她漾瑢虽是比南惊鸿小了几个月,但是年岁一样大的,南惊鸿既是嫡女,又是三房长女。况且自己为什么待在屋子里不出来,不就是因为南惊鸿的原因么?当真是假惺惺的。

越想着越不舒服,她举起手来,翠浓虽看到了却也没反应的阻止过来,只见翠浓举起一双手推得南惊鸿倒在雪地里,嘴里还尖叫道:“谁要你假惺惺的过来管我,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不用你假好心。”

就在她做这动作的瞬间,南公一行人正往这边走来,蔺楚见此美人遭受挫折的场景,回头便准备和长禹交流,却见长禹瞅着雪里面坐在大袄上的小娘子一愣不愣。

打晚了人漾瑢哭着转身就跑,不一会儿就跑的不见人影了。

翠浓和追出来的一干丫鬟吓得面色铁青,跪在地上匍匐着大气不敢出。

南惊鸿坐在大袄上,并未摔疼,原本做了准备。她轻盈起身,扶着抱月的手,看着那漾瑢哭哭啼啼而去,她嘴上勾了一丝愈发温和的笑容。

“你们快起来吧,看娘子已经跑远了,这天寒地冻的,可别冻了身体。”

和方才漾瑢哭哭啼啼的样子相比,这南惊鸿处变不惊的样子才像是南家的贵女该有的风范。

几个丫鬟得了命令,当即有些哆嗦的捡起了方才不小心垫在了南惊鸿身下有些脏了的大袄,朝着漾瑢奔跑而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南惊鸿这才提起裙裾,继续向着西园走去,好似并没有看见南公一行人。

南公却是铁青了脸,只喝声道。

“让她抄写女诫二十遍,月底前交给太夫人。也不必再出来了。”

第三十五章:绑梅

惊鸿首先去的西园,只看着眼前的红梅竞相怒放,只是有一株最大最古老的红梅却折断了,有些料峭。不免觉得有点伤情。

“含霜,你且回去取我的绢花发带,我亲自为它扎上。”

红梅与梅下的惊鸿美人,果真是良辰美景。

红色披风艳艳惊人,只是那红梅似乎有伤。

“妹妹这是在干什么呢?”

南君出言打破了此时的沉寂。

“莫非是妹妹伤了祖父的宝树,因此特地来欲盖弥彰?”虽则是调笑的口气,却着实有几分担忧,唯恐祖父发怒。

惊鸿未曾开口,南颂却是笑。

“兄长这倒识不破惊鸿藏花的意蕴,分明是惜花春庭月午,摇荡香醪光欲舞。步转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

南惊鸿总算把这梅枝绑了上去,回头一见,却发现众人一行都来此,当下明眸含笑。

“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绝。东君也不爱惜,雪压霜欺。今日我便孤自来惜。”

南公却也不笑,只命搬来几座,撑起棚子,又让人取了冬日雪,与这寒梅,要喝着上好的明前龙井茶。南颂却是开口:“素来若问茶艺,咱们南园妹妹若称第二,怕无人敢问鼎。”

惊鸿这厢净手之后,也落座开来。

只见南公左手旁坐着长禹,蔺楚,右手边坐着南君,南颂,惊鸿。

“我且不问这红梅何人所折,今日我们赏梅,只不过各位要小露其才。”南公开口笑道。

“敢问南公,欲以此成诗?”

蔺楚当即开口,他虽也曾攻于学业,当却不喜欢这舞文弄墨的事情。

“非也,蔺郎君喜好武艺,老朽知道。四郎文武双全,善才,老朽也知道。今日就以“梅”为题,各自展露一项才艺,未尝不可?”

南公这时看着面前小郎君娘子们,笑呵呵的询问道。

“善。”

惊鸿略带着有些挑衅的含意看着长禹。

“未尝不可。只是不知四哥哥可愿比较?”

长禹心中一转,想来这小娘子因为今日自己的冒失,这番出手。

“倒也极好,只是不知道南公可愿拿出什么当做头筹?我瞧着那《江南志》极好。”

南公欣然允诺。

惊鸿却是有些羞恼。“之前是为惊鸿痴藏梅。”当即便展示着自己精妙绝伦的茶艺,众人再看之时,只见每人面前一杯白玉茶里竟徐徐开放红梅一朵,格外的鲜嫩可人。

如此茶艺,实在是令人惊艳。当即蔺楚心中只觉得此女不但貌若天仙,这素手纤纤更是玲珑心窍。

随即起身。

“阿楚愿意舞剑助兴。”

当时只见阿楚飞身而出,西园原本因为梅和细雪有些清冷孤寂,当下只见蔺楚手挽了一个剑花。剑若霜雪,周身银辉。长剑如芒,气贯长虹的势态便明显露出。他对南惊鸿挑眉一笑。

这时长禹亦看出蔺楚意思,取了一旁侍从的剑飞身而出。

清风拂过的刹那,却只见长禹愈发的清姿卓然,风月静好。

那剑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环他周身自在游走。带起衣袂翩跹,顷刻间让人产生一种他凌空而去错觉。足不沾尘,轻若游云。

二人相对,更是气势贯虹。

第三十六章:赏梅

二人最后收剑。

众人击节叫好。

至于孰胜孰负。

长禹挑眉,却见远处地面上,竟然出现了一首诗。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四郎赢了。”蔺楚点点头坐下。

这厢南颂亲自折了三两枝红梅,然后取了白瓶。

白瓶配红梅分外别致。

南君则是作了雪中美人赏梅图。

若仔细看去,画上红衣美人,就是方才众人所见惊鸿包扎梅花的情景。

“却如今,祖父要判谁得了头筹?惊鸿后是羞露梅。”

“好一个痴藏梅,羞露梅。四郎认输。”长禹点头认输,却莞尔一笑。“不过我瞧檀郎的画极好,可能借我赏玩几日?”

南君素来也是大方之人。

“赏玩又如何?即便送你也无妨,四郎不必客气。”

蔺楚面色大变,他就知道四郎绝不会这般轻易讨要物品,也不会与人争夺。

却是自己摸不透四郎的意思,莫非是四郎对这小娘子……

赏梅听雪最后还是惊鸿拔得了头筹。南公很是喜悦的回了正心院,连连感慨南园有此良女,不负教诲。

却见太夫人面有愁容。

“夫人这是为何?”

“先生失了红梅树,却为何这般喜悦?”

太夫人虽过天命之年,却依旧端庄,当下问来。南先生笑道:“就是我惊鸿断了梅枝也无妨,我虽失了梅枝,却得了梅骨。”

太夫人当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却是惊鸿有梅骨,只是这红梅,我从下人们那里听来,才知道这红梅乃是不久之前沈氏所出诱骗惊鸿前去,又支使仆从撞断了红梅,故而连累了惊鸿风寒未愈,前个惊鸿受了郡主责打,却也是为了此事。”

南先生当下皱眉,庶出本就上不得台面,虽南园本就一视同仁,只是媚骨尚存,比不上梅骨清傲,可叹惊鸿年幼,犹体贴长辈,体恤下辈,未曾言自己的过失,这才是名门风范。

“夫人处置就是。”

就自己进了卧室。

沈氏原本被太夫人召见,还以为太夫人是要宽慰她,谁知道太夫人先派了贴身嬷嬷把周围服侍的丫鬟一同询问,自己只在廊下跪了半个时辰。

“漾瑢娘子不懂事,罚跪在祠堂外三个时辰,王嬷嬷,带沈氏下去。”

里面传来这样一声吩咐。

沈氏泪落如珠连忙哭泣道。“还请老夫人体恤漾瑢苦寒,此时病的糊涂,这大冷天的,若是跪上三个时辰,那腿还要上不要的啊!”

王嬷嬷眉眼一皱。

“堵上嘴巴,带下去,没得扰了先生,太夫人亲近。”

“沈氏再哭闹只能呜咽着被拖了下去,想来一定匆匆忙忙给漾瑢娘子准备防寒保暖的物事了。”含霜当即有些兴奋的把学来的话都讲给南惊鸿听。

南惊鸿闭目休憩。并不太在乎,只是在估摸着何时山上雪化,可以去大相国寺。

首先就要绝了王家与南家联姻的心思,当断则断。

第三十七章:心事

“娘子,漾瑢娘子在祠堂里晕过去了,西容苑如今乱作一团了。”

惊鸿却还没睡着,因为虽然未时了,外面好像还有些热闹,这时抱月喜上眉梢的前来说道。

惊鸿微微支着下巴,眉毛微微一挑道,“仔细说说。”

“您之前不是被漾瑢娘子骗去看梅,漾瑢娘子反倒把梅枝折了,然则今日赏梅宴的事情终于揭发了,这太夫人大怒,令人把求情的沈氏遣送回了西容苑,那漾瑢娘子在祠堂外面罚跪了三个时辰,谁知道一个时辰后就晕了过去。被人送回了,太夫人遣人去叫了院医,大约此时在看呢”

漾瑢跪不满三个时辰她自然早就知道,但是晕过去了,想必是沈氏的主意,或许是自己的主意也说不一定。

文嬷嬷见到惊鸿有些兴趣缺缺的,想着小娘子或许是晚间有些积了食。她连忙说道:“天色也不算太晚,娘子若是有些不舒服,大可出去走走?”

惊鸿抬起眉眼,只见她一身鸦青色薄棉袄,面色红润,低眉顺眼,极为温暖慈爱。心下笑道:“嬷嬷可真是贴心人,除却祖母,也只有您和我祖母一样贴心关心我了。”

说罢有些盈盈泪珠,当下文嬷嬷抚摸着惊鸿的发髻。“小娘子说的哪里话,老奴只是伺候人的奴婢,哪里能与太夫人相比,更何况远在江左还有文老夫人呢?”

提到文老夫人,惊鸿垂下眼睑,掩去了一丝怒色。

她点了点头。披了一件红色的披风,走出去看灯火。

今夜月色极好,也无风雨,也无雪珠。

出了菡萏园,往西侧,看外面的灯火,只想着这世界上,多少人来去匆匆,却只是自己此心复杂难辨。

看着那灯火,忽然就想起了江左文氏的事情。

自己的母亲与父亲,原也算得上天作之合。

约莫是郎才女貌。

那年父亲才十八岁,母亲十三岁,母亲前去大相国寺拜佛许愿,父亲对她一见钟情,又打听,才知道这是江左文氏嫡女。

便前去求亲,谁知道文氏出嫁也行,却要父亲入赘。

父亲本是江南南氏的嫡子,纵然不是嫡长,断不肯入赘,因此母亲决然出嫁。婚事屡屡受阻,甚至祖父亲自求娶,也屡屡受挫。

最后母亲获得了外祖母的支持,十里红妆,带着无数嫁妆嫁到南家。

可恨前世,母亲与父亲因沈氏有所争执,大年三十奔回外祖家,外祖母却亲口对母亲说出嫁女不该于年夜归家。

遭到拒绝后,母亲含恨于驿馆辞世。而后虽然文氏悲悲戚戚的参与了丧事,封存了文氏的嫁妆,嫁妆单子一份给了太夫人,一份给了当时才十三岁的南惊鸿。

呵,后来自己便是带着这丰厚的嫁妆嫁给了负心人。然后毁了南家的百年基业。毁了祖父一生心血。

母亲这一世,已然是奇女子,只是父亲负她,终究郎情妾意,却也是骗了母亲一片真心。如今母亲虽前去边疆,焉知这中间多少事端?

怕母亲早已被父亲伤透了心,却依然把持着自己文氏嫡女的骄傲。

不知不觉她误入竹林。竹影斑驳。

第三十八章:梦回

“小娘子与谁同行?”

“明月清风我。”

她却瞧见了月影婆娑,那人白色斗篷,眉眼含笑。

“小娘子的手帕,今奉还之。以后切莫随意丢了。”他将手帕放在她手心,又细心的给她拢了拢斗篷。

见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慌乱跑去。

他的眸子如同温润的黑玉,恍惚之间居然有流光闪烁。

面色有些惨白,棱角分明的侧脸如同质地上好的璞玉,眉峰似剑,唇薄如刃。

“四爷。”黑衣人想要从阴影里出来。

他收了那抹笑容,却用手指抵住了眉心。

却原来这真的不是一场梦啊。

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十五岁这一年。

她还没有嫁给那个人。

一切都还来得及。

真好。

转眼间便到了前去大相国寺的日子。

惊鸿收拾好了,这才入了正心院。月红首先打了帘子搭在金银钩上,看着今日的二娘子倒是一身红色,犹如红牡丹一般,格外好看。

“我的孩儿啊,你可还好,这些日子总是在想,要是我不随你那不着调的祖父出去,你也不会病弱成了这副样子。”

南太夫人把惊鸿搂在怀里又要哭了起来。

惊鸿这下有点懵。

这几天修养的着实不错,实际上真的没有受什么苦。怎么,祖母不但不宽心,似乎更担心了。她连忙有些感动的去拍着太夫人的背。“祖母,阿馨好好地,不苦,不曾苦的……”

这时候只见大伯母何氏和二伯母林氏纷纷上来,最终林氏坐了下来用手绢要给太夫人擦眼泪。“母亲可仔细不要哭伤了眼睛,您这不是回来了么?二娘子这般好好地,咱们都可劲儿疼她不就是了。”

瞧着这一幕,何氏不甘示弱的上前,“母亲啊,您可是家里的老祖宗,有您在,二娘子哪里有不好的地方”

谁知道这句话刚好戳中了老夫人的内心。“却是老身不在,我惊鸿娘子何人疼啊?”说到这里太夫人又要流眼泪了。

惊鸿连忙笑着站起身说道:“惊鸿知道祖母最关心阿馨的,这些日子来想得祖母,今日去大相国寺,也要给祖母祈福长命百岁的,好护着我们兄妹几人平安无事,老祖宗当福寿延年的嘛。”

她转了一个圈,红色的裙摆层层叠叠的转了起来,一朵艳艳的牡丹花就那样开放了。

“祖母瞧着,惊鸿可不是好好地。”

太夫人适才破涕为笑,她笑:“如今你母亲不在,有什么不好的,你尽管和两个伯母说道。”

何氏这才找到机会,给太夫人捶着肩膀。“哎哟喂,老祖宗,惊鸿要什么尽管说,定然满足的。”

惊鸿出来的时候又遇见那人,那人正与蔺楚一起向祖父辞行。

车马远去。兄长对那人颇有些可惜。所以惊鸿与南颂一起出来的时候,南君笑着问道:“惊鸿,你四哥哥要回去了,你可舍不得?”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了?哥哥问这话好生奇怪,难不成哥哥不知道舍不得的人是自己么?”

惊鸿不置可否的说道,这段时间长禹,蔺楚,南君每每在祖父那里受教,隔着屏风,她与姐姐也一同听课,每每课上,锱铢必较,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第三十九章:前辄

待上了马车,一行人出了二门,轿子在那里等着。

林氏扶着太夫人走上前面,南颂早就得了嘱咐,忙也学着林氏的模样去扶着大夫人何氏,何氏颇有些意外,随后有几分感动的说道:“不用,不用,大娘子这般孝心,我自己来也是行的。”

南颂却笑着说道:“大伯母也别可客气,这都是阿颂应该的。”

见他们先行上了两个软轿。

惊鸿走在后面,却也并不着急。

再见西容苑总算到了,沈氏今日穿着一件宝蓝色如意团花裙,天气渐暖,身边的小姑娘嘟着嘴,似乎有些不满,但是面上始终有些许要出去的好奇心的。

明眸皓齿的小姑娘今日穿了一身锦红色的外衫罩着白色的锦裙,走过来的时候一种锐利的朝气迎面而来。

“姐姐--”这小姑娘正是漾瑢,当下见了便奔跑而来。

惊鸿浅盈盈一笑,上了软轿,却不搭理。

漾瑢扑了一个空,只能跟着沈氏上了后面的轿子。

惊鸿闭眸观心,只想当年那旧案。自己为何会对沈氏母女同情至此,为何寸寸退让,甚至面对母亲,自己对沈氏漾瑢都多有庇护呢?

便是因为前世,祖父祖母游学归来之后,自己伤了祖父的心,祖父因此缠绵病榻。

沈氏又不知道与大伯母牵了怎样的一道线,居然怂恿着让大伯母带着自己和漾瑢等人一起前去大相国寺祈福赎罪。

自己被蒙在鼓里已然不知。便一同前去,那时候糊涂,与姐姐南颂也没有多少联系,姐姐素来高傲不愿出来,以此最后去的人是沈氏母女与自己,以及糊涂不已的大伯母,主事的倒是沈氏。

路上遇见了山贼,她被沈氏母女以她们先行引着山贼而去的名义丢下,又只带着含霜一个丫鬟,忽然又逢大雨,含霜把自己丢在了山林里,自顾自逃了回去。自己在山林之中遇见了一棵空心大树,又惊又惧,躲在里面三天三夜,狼狈不堪的爬出来,才被南家寻回。

回来之后沈氏在自己病榻前悉心照料,又诸多关心。替自己管着三房事物。自己却因此伤身,大病几年,未出闺门。漾瑢便替了这南家嫡贵女的身份在外参加诸多宴会,美名远扬,十三岁父亲母亲归家,原本自己极为高兴,奈何拖着病弱的身体,母亲见此本就大为伤心。

又见自己与沈氏母女诸多亲昵,本就伤心,仍细心照料自己,谁知道却又是那一年除夕,沈氏忽然有孕,母亲对此大为伤心,以至于怒而归于外祖家,遭到婉拒后才含恨自缢于驿馆。

此番想来,实让人心痛愤恨,今日想来,许是含霜早有叛心,与沈氏母女勾结,其中谋划,细思极恐。

今生她特意先入为主,请了入大相国寺,拉了嫡长孙女的长姐还有精明的二伯母林氏,可不知道究竟沈氏母女还会不会如履前辄?

这般想到,却听见外面含霜清脆的声音:“二娘子,大相国寺快要到了。”

第四十章:上香

大相国寺之所以能够成为江州京都金陵著名的寺庙,除了在三地交界之地,就在于此处不但有得道高僧坐镇,还有极妙的千手菩萨以及月老牵线。

来此求事的人总是有求必应,来此求姻缘的人总是心想事成。

还妙的是,从太祖和太祖娘娘开始,他们也是情定大相国寺。

当年太祖起兵征战,正是被敌军追杀,负伤,曾化作大相国寺的和尚在那呆了一段时间。金陵王氏的嫡女当时前去为父亲祈福,刚好二人相遇,当时被太祖的风范谈吐所折服。太祖也对这金陵王氏嫡女一见钟情,并许下了“当官当做上将军,娶妻当娶王氏女。”最后这金陵王氏嫡女成了太祖娘娘。

惊鸿莲步轻移下来的时候,只见这大相国寺果真是人山人海,香火鼎盛。

大相国寺之前虽然毁于战火,后来太祖与太祖娘娘拨了许多重金银钱前来,这大相国寺终于又成为第一大禅寺。

南家之前早就派了管事与寺里面安排好了上香的事宜。

适才惊鸿下来的时候,莺莺燕燕的一群都见寺里面的小沙弥开了侧门,大相国寺的主持听说闭关清修去了,前来的是一位极有名望的长老带着几位有名的高僧禅师在此迎接。了空长老带着南家一众人先在偏殿吃了想查之后,领去了了皆大师讲经的大殿。

大殿里早就有些女眷,惊鸿扫了一眼,便见许多年长的妇人带着年少的小娘子在那里悠然自得,多数都衣饰华美,神情倨傲。却已经知道有几位是老熟人。

见到南家女眷们进来,有几位妇人们都有些讶异,有些激动的看着,但只有少部分的女眷敢前来与南家女眷打招呼,其中有着一位穿超一品外命妇的老夫人。

惊鸿心里一怵,这位可是大有来头,是上将军府王家的太夫人,自己也是有着云霏郡主的称号。

先说说上将军府的来头。当年开国上将军王至晞的嫡妹正是太祖娘娘,所以开国上将军是太祖的娘舅,又为太祖征战沙场,于是这太祖赐予了王家上将军世袭的位子。

上将军府嫡长子继承上将军的位子,其余嫡子庶子都很争气,多出丞相高官。传到如今第三代袭了上将军位的王太平,娶了这位夫人是云霏郡主。云霏郡主是北亲王府的嫡次女,与北亲王世子乃是同胞兄妹。

所生一子两女,嫡子是上将军世子,而颇让人称道的是她对待庶出子女并不苛待,上将军的庶出子王孝维是当今丞相,庶出女是太子侧妃。两位生母虽然已死,云霏郡主却也令提为平妻。所以说今日金陵王氏之鼎盛,与这位王太夫人干系甚重。

眼下惊鸿只能跟着何氏,林氏,前去拜见。却见那小娘子俏生生的看着自己,明眸皓齿,笑若芙蓉。

“是你?”惊鸿有些惊喜,但是却还是抿嘴跟着行礼。

那小娘子却是有些忍不住,拽了拽身边的王太夫人。低声央求道:“祖母--”

第四十一章:私心

要是惊鸿知道这一浑说,原本为了哄着王泪自己和姐姐前去,倒让王老夫人萌生了把自己许给王家嫡长孙王嘉安的意思,绝不会这般推辞。

她到后厢房休息的时候,和王泪约了明日晨起的时候一起出去游玩。

却是听怀风说,含霜傍晚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出去了,心里冷笑。“不用管她,可还有些别的事情?”

“只是听说,大夫人与王太夫人相谈甚欢。说是谈及王家那位嫡长孙王嘉安和咱们大郎君曾经相识,关系颇为密切。却又谈及咱们南家与王家的渊源,又说王大郎是姑奶奶的外孙,若是亲上加亲,不也更好?”

当下惊鸿一手捏住了白玉杯,却是用上了劲。

“娘子,可有些许不对?”怀风一时问道,面上有些疑惑。

她迭而冷笑:“当真是好大的心思,亏我先前还觉得王家这位太夫人是个好的,现下想来,不过如此!”

可没想到王老夫人居然打着这般年头,倒真是了不得。

“何氏倒真的有趣?是要兄长娶了王氏女,还是有女儿要嫁给王氏?”

怀风听完心中一怔。随即恨恨道。

“只怕大夫人抱了这样的心思,若是让太夫人,先生知道,岂非这辈子休想掌事了。”

惊鸿想到,早知这大伯母何氏白长了一张好脸,没什么脑子,却没有想到今日居然想出这样的主意,居然想谋着自己与那王嘉安的婚事。

着实好笑,别说王嘉安,就是王宁知这辈子她都不想有一点牵连了。

大伯母何氏想着长姐南颂是嫡长孙女自有祖父母考量,又有二伯母林氏的庇佑,而她南惊鸿,父母俱在外,便可随意打发了。

此时她目光冰冷的可怕,却又冷静至极。

不过是大伯母的一点私心,想要当做当家主事的人的一点私心罢了,又不是什么有头脑的人,既然如此,便在兄长与王泪的婚事上自己推一把回报是了。

兄长对自己极为要好,自己不会害兄长,只不过关于何氏,就应该要想方设法的好好教训一顿罢了。

何氏以为自己做的了主吗?

且不说,倒是有心思。记得前世王嘉安娶的是长氏的长喜,不是说早有长氏的结亲,可怎么会娶了庶女长喜?

惊鸿心中一时有些气愤,犹觉得头脑有些昏热。

她便想要出去解热,也没有披上披风,独自走了出去。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山寺里原本就宁静,天色晦暗,已经点了几盏灯。廊下临山,风景也还畅远。一个穿着墨绿色长袍的黑瘦身影匆匆而来,他一昂起头便瞧见站在山廊上的南惊鸿,只见美人临风远眺,身形极其娇媚。

似是有些迟疑,却又吃了一惊似的。

揪着灯光。大约看出来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眉目俊秀,毕竟是王家嫡长孙,不是龙章凤姿,总也不是有那么贼眉鼠眼了。

“敢问小娘子,可曾遇见家妹王泪?”

惊鸿原想着自己独自出来,不允许怀风跟着,却没想到又刚好遇到那事情的主人公王嘉安。从面容上隐约与阿泪有几分相似。

第四十二章:投湖

“并不曾见过阿泪,不过知书亭有宴,想来阿泪往知书亭去了,往前面长廊东去径直走便是了。”

南惊鸿处变不惊的说道。

谁知那王嘉安却是不走,当时南惊鸿心中有丝毫不喜,却也明白了为何这位嫡子长孙比不过王宁知那位玉郎。

可怜王家,显赫一门,嫡子无能,却是庶子更有出息。

南惊鸿眼中露出冷色,想来这王嘉安不知道哪里得了王太夫人想要给他议亲的消息,便势在必得的来此看自己的面上了。

她勾了勾唇角,夜色里,她某种冷冽如冰冷刀刃,又自己从发上取下了发簪收入袖中,扔了一颗珍珠入水中。

“我这发簪是我娘亲给我的,却怎么跌入水中,真是令人难过。”

王嘉安顿时以为这是美人给自己的机会,心中一喜。顿时跳入水中。

本就春日,水里冰凉寒冷,他想也不想跳入水里,猛地回头,却见那少女在廊上居高临下,表情甚是薄凉,

心中一愣。

怀风带着几个丫鬟追了上来,却见湖中有人正在游水,颇有些沸腾,当即看着自家娘子,把白色披风给她披上。

南惊鸿拢了拢披风。

她原本并没有别的意思,但是这王嘉安此举,让她十分恼怒,若是那边的女客们都来了,知道南氏嫡女居然与外男厮混,岂非置南氏于何地,置她南惊鸿于何地?

她目光带着一种释然。“我倒是要看看,这一次王家如何收场?”

又笑着说道。“你们几个人且去叫人,就说瞧见了一郎君自杀,这大冷天的。”

她便径自离开。

这一次王氏如何打算,却又是如何才能了解堂堂七尺男儿是这番轻贱自己。

至于王嘉安,他何曾敢回去告状,这闷头的亏,王家就算再怎么气急恼怒,也只能够自吞苦果了。

怀风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只见南惊鸿已经抽身回去很久了。连忙抽身跟了上去,其余几个丫鬟得了吩咐,都四处传了消息。

南惊鸿却是径自到了知书亭,这里正是众女宾夜宴的时候,可以一边讨论佛法。

只见王老夫人握着何氏的手在那里聊天,就连南颂与王泪都相谈甚欢,只是好像二伯母没来,不过二伯母向来知道此处为是非之地吧。

惊鸿眼下并没有别的神色,只是走过来笑道:“我今日倒是听见了一件奇事,极为奇妙,就是这夜色里,有一位风姿楚楚的郎君望月长叹,伤心的投湖中欲与天地永存呢?”

王泪笑道:“居然有这般事情,委实有些不堪。”

王氏听了这个,当时一愣,却又想到,近日这里可有别的郎君来此。心里有些不对劲起来。

何氏却是一笑:“这事情倒是奇了,大华男儿,无不顶天立地,最爱征战沙场,就连我家君儿也想上阵杀敌。却没想到竟然有如此懦弱之辈。”

这时外面忽然有人喧哗起来,一小和尚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大事不好了,王家大郎君投湖自杀了。”

第四十三章:嫡庶

王太夫人站起身来。却是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

“回禀王太夫人,王大郎君投湖自杀了,现被救下,昏迷不醒。”那小和尚颤抖的说道,不敢抬起头来。

王泪则是大声喊道:“怎么可能,我哥哥好端端的怎么会投湖自杀?”

王太夫人听了王泪此话,心中一滞,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脑,有些魂飞天外,此时有些分不清楚了。

想她那好孙儿,本是王家儿郎,自小也是请了高人指导,生的芝兰玉树,眉目清秀,却怎么会自杀,定是,却难道是得了什么消息,要去看那惊鸿娘子,因而不小心入了水中。

因为太过着急,她猛地站了起来,动作过大,带着那椅子拖了一点距离,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来。

当时见惊鸿的眼就有些凶神恶煞的意味来,南惊鸿却是没看见似的。抓住王泪的手,“阿泪妹妹别慌。想来寺里面一定有懂的医术之人,赶紧遣人去请。”

何氏抓着自己的座椅,当时就有些发愣。心知自己说错话了。

可是眼下的情景,其余贵妇人带着自家娘子立刻就找了借口回去了。惊鸿看着一时大愣的大伯母,又看了看不知所措的长姐,抿嘴说道。

“这是王家家事,我等还是告退了。”

惊鸿一行人退去之后,王老夫人立刻请人去看。

却说那王嘉安正是昏昏沉沉的时候口中还念着金簪。

王泪想了想说道:“祖母,兄长所说的那金簪,可是去年他夸赞过的北亲王府长梦姐姐的金簪好看的那个?”

王太夫人心里又气又恼,看着自家长孙那般无用的样子,委实说不出话来了。

幽幽叹了一口气。“是了……”是他无福。

林氏过来接南颂的时候,大抵上也是知道了此事,看向南惊鸿的眼神有几分惊奇,欲言又止,又看着旁边阴晴不定的何氏,最终还是笑吟吟的领着南颂对着何氏说道。

“大嫂,晚上安好。”又领着南颂走得远了。

南颂却看着林氏有几分想问,但是最终还是没说话。

南惊鸿则是对何氏冷笑道:“大伯母果真不愧是南家当家人,这般想来,与王家的大郎君的好事,却也是大伯母的哪位娘家侄女吧。”

何氏见南惊鸿走后,心中仍然是忐忑不安的。

她心里若有所思道,这二娘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便问何嬷嬷说道。“我本来就是南家的长子长媳,以后太夫人仙去,当家理事的本就该是自己。只是为何好端端的说娘家侄女与王家大郎君好事,我今日所言及的,并没有这等事,更何况那般自贱自杀的郎君,如何配得上我家女儿?”

何嬷嬷心中有些不舒服,虽则主子是自己看着看长大的,只是无奈虽然生的艳若桃李,只是这心中谋计总是缺了一点。

当下笑道:“夫人自然是好日子在后面的,只是终归二娘子是三房的,您也不必管着三房的事情,还有那漾瑢,终归庶女一流,夫人不必太多挂念。”

“嬷嬷说的是。”何氏点了点头。

第四十四章:相遇

为漾瑢看着何氏和何嬷嬷走远,整个人很是抑郁。

她没想到她一个堂堂南家女儿,来此居然受到这么多的折辱。

以往跟在惊鸿姐姐后面,那些大家族的嫡女没有一个不往自己身上粘着,争相恐后的讨好自己。

可是今天王家的太夫人居然只把南颂和惊鸿两个人当做南家的孙女,却把自己置于何地?赏了她们两人一人一个白玉镯子,却只给了自己一个金簪。

现下又听到何嬷嬷这等说辞,心中着实恼怒。

她想着自己这些日子来,不知道为何得罪了南惊鸿,居然南惊鸿与自己好像很不满似的,自己也因此颇为受难。

这般想来,她与沈氏争吵,跑了出来,却又遇见这一幕。

眼泪顿时止不住的往下掉下来了。

她有些委屈,转身便往湖边跑去,谁想到却见到一个芝兰玉树的郎君正站在桥上。她愣了愣,本该跑开,可是那郎君实在俊俏的很,她一时鬼使神差走了上去。

王宁知本想着今日他那芝兰玉树的好堂哥怎么好端端的跳下了湖,却看着这湖面波光粼粼,分外平静。

又想到今日白天听说的祖母居然偏心,想要为王嘉安讨一门与南家的亲事,着实是好笑。想王嘉安这等人,庸碌无能,却要不是生的比他王宁知好,怎么能够拥有如今的境遇。

只是他何德何能得到南氏的贵女?只有他王宁知,才能娶到江南南家的女儿。

他忽然听到走路的声音,低头看去,却见那小娘子楚楚可怜,仿若娇花。

“你是哪一家的小娘子?”

漾瑢没想到那长得像画一样的郎君居然会开口询问自己。

当下擦了眼泪说道:“南家漾瑢。”

王宁知愣了愣。南家不是只有两个嫡女么?怎么还有闺名叫漾瑢的?当下反应过来,也许可以通过这个庶女得到这么一个机会。

“阿瑢生得这般美貌?却为何如此顾影自怜?”

沈氏原本借着何氏想要论一论亲事,能够让漾瑢嫁入金陵王氏,也是极好的。

却没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般的事情,偏偏大夫人何氏会错了意,居然蠢得要让金陵王氏嫡长孙娶南惊鸿。且不说金陵王氏的嫡长孙,以后会是世袭的上将军,如何要配南惊鸿?

原本是阿瑢的一桩好姻缘。却没料到,这王嘉鹏也是个蠢东西,居然没有成了姻缘,却还被南惊鸿戏弄了一番。

这般想来,想到另一则,就是自己的兄弟,沈宜修,如今沈宜修已经是三品大员了,为当今皇帝干事,颇有谋略。

他走的路子是王相的路子,说是王相的嫡子王宁知那个郎君不错。

这般想来,自家阿瑢,生的雪肤花容,又性情温柔,原本娇生惯养,琴棋书画学的也极好。以后配了王相家的郎君,也是能够成为名相夫人。

更何况,既然南惊鸿这般不识抬举,数次与自己作对,眼下倒是要联系一下,就要借用弟弟的人手好好教训一顿了!

第四十五章:惊马

因着出了王家这事情。

虽则王太夫人尽力把这事情掩盖下来,可是大相国寺原本就是是非多人多嘴杂的地方。

焉能不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何氏虽然拎不大清,但是林氏却是极为清楚,连忙告辞便带着南家几个娘子和沈氏走了。

南惊鸿坐在马车上的时候,身旁的含霜一直在打哈欠,她抬眸瞧了她好几次,含霜都毫无知觉。

倒是怀风有些耐不住的说道:“我说含霜昨夜你老早就睡了,却为何今日还这么疲惫?老是打哈欠。”

含霜却笑着道:“没有,没有,我好的很。”

南惊鸿自然不会问,歪靠在大抱枕上,她继续拿了后面抽屉里的书在那认真的看。

她撑着下巴,神情有些冷淡,并不理睬二人所说的话。

怀风昨夜里就准备了一些精致茶点放在抽屉里,今日就取出来摆在面前的小几上,马车原本行驶缓慢,看娘子是否有胃口,只是南惊鸿近来胃口愈发小了,人显得有些清瘦。

“娘子,您说着您非要来,却不让文嬷嬷一同过来,文嬷嬷分外担心,直说咱们,让咱们不要由着您任性,今日可倒好,您早上也不用餐……”

听到怀风这样说,南惊鸿立刻装作有些头疼,“好好,都听咱们怀风娘子的,来来,我且吃一点。”

南惊鸿于是拿了几个做好的糕点连同盒子放入袖中。

“我这不但吃一点糕点,顺便还收在袖子里,一路吃着成个胖子可好?”

怀风着急说道:“娘子真是取笑奴婢--”

话没有说完。

马车猛地停住了,紧接着这马车开始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接着外面一阵混乱,惊呼道:“遇到山贼了。二娘子,糟糕,马背被砍了。”

含霜大惊失色,“这可怎么办啊?二娘子,怎么了。”

惊鸿分明看到她眸中闪过一丝喜色,她当时抓着怀风塞了一个纸条给了怀风便把怀风推了下去。

却抓住含霜的手。

“含霜,你可一定要救我。”

含霜点了点头。“娘子,奴婢一定会保护好--”

她话还没有说完,这时候,车夫被狠狠的摔到了地上,南惊鸿死死抓住了车窗子,骨节都有些泛白。

这时候马车剧烈晃动之后,疯狂的奔跑了起来。

含霜和南惊鸿被摔倒了前面,两人死死的抓住了缰绳。

含霜想到沈姨娘对自己所说的话,只要今日稳住了二娘子,得到了二娘子的信任,一定就能够重新得到二娘子的疼爱的,以后菡萏园自己还是唯一的一个大丫鬟了。

南惊鸿微微一笑。

拔了金簪,猛地插在了那马的身上。

只见疯狂疼痛受惊的马很快的就从一片混乱中逃窜而去。

怀风原本摔倒在地,只想着二娘子一定有所计谋,当下便躲在几个尸体中间,抹了一点血装作已经死去。

南惊鸿带着含霜却望着南惊鸿所知道的一处悬崖那里而去,只想着今日这叛逃的奴婢非要她不行。

她南惊鸿就是人犯她一尺,她犯人一丈。

含霜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大声喊道:“娘子,你想要干什么?”

“你背着我和沈氏联系的时候就该知道了。”

南惊鸿笑了笑。

一只手紧紧扣住了缰绳,另一只手狠狠的抓住了含霜,含霜从未想过向来娇生惯养的娘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却又为南惊鸿所说的话而觉得胆战心惊,娘子何时知道她所做的一切。

她佯装冷静,“娘子,你有什么不相信我的,大可等咱们逃走之后再说,含霜即便是为了你舍去了这条性命也未置可否。”

“我早就知道你和沈氏相互勾结,意图左右我,控制三房,何如?”

南惊鸿只看着这马匆忙朝西方悬崖而去。白如藕的胳膊和凝脂手掌都勒出了血痕斑驳。

“娘子,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沈姨娘说若我在今日救了你,你就能更相信我。”含霜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被沈姨娘蒙骗。

南惊鸿心中顿时明白,却说道。“眼下你可想死?”

“含霜不想死,含霜家里还有老母和幼弟。”含霜眼泪都落下来了,眼下只看这马车飞奔,若是自己跳下去了,一定也是毁了容的。

“既是不想死,那就留你一命。”

这悬崖立刻就到,南惊鸿拉着含霜的手臂往下一跳。

“松手!”

含霜松手之后当了南惊鸿的垫背的,身下碎石瓦片割的一身是伤,当场晕了过去。

南惊鸿坐了起来,也见自己这一下已然浑身破破烂烂,脏污不堪。

这丫鬟暂时不能死,暂时却也不能用。必定要留着后招。

既然不能一击必杀,就要后头一并算之。

她举目四望,曾经她为了奔走江北时疫之事,也被贪官污吏所追杀来过这个悬崖,在这悬崖之上,她曾遇到了一个白袍蒙面人,那人救了自己。并且说只要自己吹响柳叶便可来此会面。

可笑。南惊鸿忽然想到,隔世经年,她怎么可能还遇到那人?

便吃力的拖着已经昏过去的含霜往山林里面而行。

说来前世今生默默的事情虽然有些变化,但是这去大相国寺,回大相国寺倒是如出一辙。自己虽然未曾料到长禹和蔺楚来南家,可兴许是前世的时候自己在闺中不了解外院事务呢?

她眼下只能找到前世那颗空心大树,暂时安置下来。

南惊鸿年少之时因为身子骨不好,南园特地请了武师,虽则书香世家,可是无论是南君还是南颂南惊鸿都有些武功底子在身上的,只不过对于女子的要求不太高罢了。

前世也是因为南惊鸿受了此难,才被允许修炼武术,以至于后来嫁给王宁知才能数度辅佐他,并且教他。当然也可能是王宁知一直隐瞒她罢了。

当下南惊鸿特意寻了一根纤细的发针,朝着含霜的的昏睡穴狠狠的扎了下去。

她靠在大树旁边,把丫鬟塞进了那树洞里面,只觉得头晕目眩,气喘吁吁。

又看着天公许是不作美,又乌黑黑起来。

连忙前去找了一些柴禾前来。这豫樟树本是四五个大汉合抱的范围,樛枝平地,走如虬龙,兴许是因为虫蚁岁岁月月的咬噬,才会空出一个三尺见方的空余来。

幸好南惊鸿早就算出了今日的事情,早有准备。

第四十六章:遇贼

打火石,柴禾,点心。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光景。

身边蜷缩着昏迷的丫鬟。

自收到家书,长禹心中存了一丝疑虑,为何平日自己出来父亲从未手书给自己。这一次快马加鞭催自己早日回家,却又不说为什么呢?

于是与蔺楚别后欲赶回长家,却没料到路上遇到了杀手。

长禹眼下一冷,果真那人不愿意放过自己。只是他长四郎是这样轻易就能死去的么?

“长四郎请赐教。”

“少说废话,有人花钱买你的命。”

一番交手,便顿感受挫,知道这长四郎武功高强,却没想到狠厉如斯。

不是说长四郎是个文弱书生吗?

长禹从腰间拔出软剑,抖了一个剑花,来往数次便击杀了四人。

然后那些人被这杀势所惊惧,以为将会迎接更猛烈的进攻的时候,这时候长禹却是勒马一笑。“小爷我不与你比。”

直接拍了拍马,纵马一跃离开了。

只剩下几个黑衣人风中飘忽,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黑衣头子大怒:“咱们赶紧追。”

长禹心中料到此处必然不太安全,结果逃去大相国寺路上,却又看到一窝山贼,只是却是假山贼罢了。

料想假山贼想干什么,长禹便让走马先行报信,自己独留在这里,却看见一众,马车的

旗帜上是小篆体的南字。

南家的马车?

那,早先听南君言及此事,应当是南家妇孺前来拜佛,只是未等他思索,便见假山贼一众拥了上去。

他便听见人群里惊叫二娘子,又见丫鬟们刻意叫二娘子,想来肯定是惊鸿此行被陷害。

正准备冲出去,却见那疯马受惊,小娘强勒缰绳,竟往西方悬崖而去。

于是他趁乱找了一匹假山贼的马纵马追去,却见那疯马虽疾,但是好像一切都在小娘子掌握之中。他仍然不敢放松警惕。

又见小娘子一系列果断的手段,心中安了心。

复转身回去寻了人手,把这山林附近都清扫干净,准备了一出美人救英雄的大计。

当然,他确实已经负伤了。

他回去单手杀了那些追杀他的黑衣人,一个活口不留。

并非他不问那些人是谁派来的,只是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南惊鸿依旧有些发愣的时候,外面忽然瓢泼大雨下了起来。

她忽然有些郁闷,怎么还是下了大雨?外面的情形不知道怎么样了,想到当年也是因为这一场雨,下了三天,她又冷又饿又发热,很是不堪。

虽则这次是自己早有准备,怀风接了那纸条子肯定会派人来找,但是也不想自己这般难堪啊。

外面忽然一阵冲杀声传来--

吓得惊鸿抖了抖,但是却果断的熄灭了面前的火焰,然后把那沉重的黑树皮堆了上来。

她一个人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衣服,让自己不要出声,前世那么多的事情自己都经历过了,怎么可能会忍受不住面前的事情呢?

声音戛然而止了。

树皮应声破了。

她抱着膝盖,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却见少年面上带着血,闭着的双眸上长睫羽看上去十分的别致,居然有些凄凉的美感。

“长禹!”

她连忙爬了出去。

雨水滴滴答答的穿过豫樟的红叶落在他身上,少年的白袍沾染着血迹斑斑。

她费力的把他拉了进来,可是三人在这树洞里颇为有些拥挤。

她只好又把含霜拖到了树洞口,让少年能躺在这树洞里面。她费力的重新燃烧了火焰,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只能解了他的衣裳。

虽则曾经为了治疗得了时疫的病人,也不是没有见过男人的身体,只是少年胸膛如玉,这骨相生的极好。

她温凉的双手触及他的肋骨,他与她同时一颤。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了,漾瑢临死之前意有所指的那句话。

“你可知道,他并不是王家子嗣,那一夜你以为是王宁知爱你思你心切,殊不知你被夫君奉给了那位常胜不败的长将军,以此为威胁,让其前去边疆,并设计让太子伏诛,南君惨死,然后此时此刻,那位长将军也已经功败垂成,这长家江山旦夕之间拱手送给了相爷,哈哈哈。”

她从来没有放弃过一日的仇恨,她恨漾瑢,恨沈氏,更恨王宁知,恨王家。

那是她的孩子,是她殚心竭虑,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小儿子,就那样被那个毒妇杀死了。

这是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眼前人的孩子,是自己与眼前人的孩子。

眼泪忽然从她眼睛里滴落,原本遭遇了山贼这样的事情她都没有哭泣,眼下梨花带雨,眼泪滴落到了他的身上。

她趴在他身上,她已经整整十七年都没有哭泣了。

她居然哭了。

他当即有些莫名其妙的。

但是他觉得难道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吗?

小娘子扒了自己的衣裳,若是觉得不舒服的觉得害羞的应该是自己啊。

他微微眯着眼睛抬头看小娘子。

小娘子断断续续的停止了哭声,趴在他身上个狠狠的冲着他锁骨咬了一口。

疼的长禹倒抽了一口气。

小娘子害羞就害羞,怎么还生气了?

咬着一下可疼了,可疼了。

惊鸿咬完之后,又气又笑了,看着他还躺在自己怀里,又继续扒衣裳,幸好腹部并没有什么伤痕,便吃力给他翻了个身子,他背上却有一个被刀剑砍伤的伤痕,被雨水冲了之后,已经有些皮开肉绽的味道。

却原来这背上到了肩上裂了的伤痕渗透出来的血液一直出来了。

惊鸿愣了愣,想到后来常胜将军打了多少胜仗。身上的伤痕,从如今的光滑如玉到后来,自己真是好傻,嫁给王宁知那么多年,却不知道那唯一的一夜,那脊背上的伤痕累累,就是这个人。

“很痛吧。”

惊鸿咬了咬贝齿,把他丢在这,头也不回的淋着雨跑了。

长禹原本趴在小娘子怀里,温香软玉的,但是没想到小娘子还没干啥,直接就跑了。

他爬起来,发现肩上的伤口被她搭了手绢。

还是那绣着惊鸿的两个字的手绢,她竟然没有丢掉。

他错过她太长时间了,这一次重来,他一定不会错过她。

第四十七章:春梦

惊鸿爬上山,按照记忆里的模样采了几样药草,然后又冒着大雨跑了回来。

长禹正看着手帕,没想到南惊鸿居然又跑了回来,两人相对,除却倒在一旁一半身子被雨淋湿的丫鬟,只有她湿透了的身子和他光着的上身。

“你醒了。”

南惊鸿强自镇定的把草药拿着,钻了进来,把草药放到他手掌上。

“你要是醒了,你就自己咀嚼这药草,待会儿敷上去。”

小娘子坐了下来,试图用打火石点燃马上要熄灭的火焰。

但是手却有点抖。

豫樟红叶映着火光分外的清冷。

长禹接了药草果真按照小娘子所说的自己咀嚼了起来。

然后一直咀嚼着。

惊鸿发觉到眼前的郎君以一种炙热的目光看着自己。看到自己禁不住有些受不住,这才说道。“你再咀嚼这药草就要被你吃下了。赶紧吐到手帕上,我给你包扎。”

长禹涂了药草,也不扭捏。撑着身子,只让她来为她包扎。

他光滑如玉的脊背和肌肤都在她手下,让他心里有了几丝颤栗。

包扎之后,他忽然趴在她身上,压着她起不来。

“我是该叫你南二娘子?还是叫你惊鸿娘子?还是叫惊鸿妹妹?还是叫你深藏不露的南惊鸿?”

他炙热的呼吸吐在她的脸上,她眼神却渐渐有些冰冷了。

“四爷若还是这般轻狂,休怪惊鸿无情了。”

硬着的什么东西抵着腹部,他低头却见那还沾着疯马血液的簪子抵在那里。

他低低笑道。“倒真是有趣,是我唐突了。”

他坐起身来,拱手作揖。

“是长禹失礼了,小娘子切莫介意。”

“你为何会在此?”惊鸿理了理身上的衣裳,纵使有些破落,但是看起来还是格外的风雅。

少年眸中清亮逐渐有一丝黯然。

惊鸿只觉得他那双眸子如同美丽的黑玉一般深邃而明亮,却又像是前世她临死之前所见他眸中悲悯的目光,终究是错过了。

“我做了一个梦。”

惊鸿欲去大相国寺礼讲,岂知天有不测风云,山贼行走,在家丁的掩护之下,与丫鬟一起躲入山林之中,待深夜方敢出来,适逢暴雨,山路泥泞难行,料惊鸿也是娘子身子,自幼病弱,于是未行几步路便头晕难行,那丫鬟也是一个伶俐的,将惊鸿藏在一棵豫樟大树的洞里,用杂草掩饰之后,匆匆跑回府中寻找救援。

惊鸿轻烧,天暴雨临门,浑身湿透,身上冰冷。长四爷策马遇到宵小贼子,又逢大雨,只好系马于林中,躲进以前专门打造的大树洞里,却发现大树洞里竟然有这样一个娇美的白纱覆面的美人儿,上前一看,两颊生红,原来是患了风寒,打火折子,因本人稍微懂点医术,出去寻找了些许药草,亲自咀嚼了,其沫以濡之,雨连三天,相拥而眠已。

他说完之后,惊鸿愣了。这与前世场景如出一辙。只是前半段和自己所知一样,后半段却浑然不知。这梦中所见的一切竟是前生所发生的一切。

原来前世是长禹救了自己。

第四十八章:回寺

“你可梦见别的?”惊鸿抓住他的手臂问道,又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失了妥当,放下了手。

“没,今日简直和昨夜做的梦一模一样,我一路遭了追杀,幸好小爷我收拾了这些犊子,否则断不会沦落至此啊。只是没想到梦里我救了你实则你救了我。”

长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又笑着说道。

“小娘子救命之恩,小生无以为报。”

“那就不用回报了,只消你脱身把我和这丫鬟安然无恙的送回南园。”惊鸿挑眉,异常冷淡。

前世种种终究是前世,今生人我素昧,本就不应该过多接触,不过眼下,借助长四爷逃出生天,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我母妃素日里教导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娘子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眼见这郎君又轻狂起来。

惊鸿心下又羞又恼,只横目道:“长四郎名满天下,却也只会嘴皮子的功夫?”

他勾起她下巴。“却若是你想要知道的一切,我倒不介意让你尝尝?”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红唇。

骤雨初停。

“四爷,一切处置妥当。”

一黑衣人从空中飞了下来。

打断了此时二人面面相对的局面。南惊鸿启唇一笑。“四爷,妥当。”

长禹收了手,抽身出来。“选一辆最华丽的马车,还有准备好换洗的衣裳。就要,花绣坊属于南二娘子的衣裳。”他又看了一眼那被雨水浇的稀里糊涂的含霜,“令人把这丫鬟好好拾掇。”

南惊鸿走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还贴着额头。

“我要回大相国寺。”

那黑衣人低着头点头。双手捧着一黑色披风。

长禹却是拿了披在了南惊鸿的肩上,为她系好,自己纵马离开。

所以一天的颠簸,南惊鸿最后又坐在大相国寺的禅房里面听了解大师讲经。

她喝着热茶。

穿上的衣裳与今日穿的原本就是同一个类型的衣服,不仔细一看根本就分不出衣裳的区别。披着银色大袄,她面色愈加温和。

就等着一场好戏来临。

含霜被哆哆嗦嗦的收拾了一顿之后,此时站在旁边已然开口说不出半句话来。

却依旧颤抖的站着。

面前有一盅烧成了桃子形状的碧绿瓷盆,盆子里面乘着白色的南瓜子。

她漫不经心的听着讲经。

长禹此时已经回了长府,长府此时当有一些变动。搜索记忆里总觉得她马上就要摸着边了,却依旧有些不可琢磨。

她想到长氏,长氏本为国姓,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大族,而是皇族。与南诏王的后辈,祖父放弃皇姓,以封号为姓不同,长禹所在的长家是北亲王府。他的曾祖父是北亲王,先帝的嫡亲弟弟,祖父是北亲王世子,父亲是北亲王世孙。

北亲王世孙长特的世孙妃是蔺国公的嫡女,当时与自己的母亲文氏年少相遇,是为知己好友,母亲去世的时候,北亲王府世孙妃还曾来看过自己。只是后来北亲王世子去世。世孙成了亲王之后,登上亲王妃的位子的却不是那位温柔可人的世孙妃,而是自己那位被逐出家门的姑姑南岭。

却难道世孙妃出事了?

第四十九章:烟雨

长禹回到了北亲王府。

窗外的雨声渐渐落下,淅淅沥沥砸在墙角的杜鹃花上。

原本是深夜。只有母亲的卧房灯火通明。人山人海。

他没有打伞,只身前来,风雨满面。

忽然一阵闪电劈过,隔着重重雨幕,他赫然看见白色丧幡正悬挂于母亲卧房门口。

梦中所见之事,并未曾少了母亲身影。

却为何母亲突然与世长辞呢?

一时之间种种情感裹杂着热血冲上了头脑。

他几乎有些目不能辨。

他禁得起打击,也遭受的了背叛。

他今日所遭受的一切,迟早会让这长府背叛他的一切都得到血骨累累的代价。

他仰天看着这微微落下的雨珠,干涸的眸子此刻微微得到些慰藉。

他想到那个少女悬崖勒马时候的决绝。

连夜赶路而回,他满身黑色的常服已经被雨水淋湿,贴到了身上。发梢还在不断的滴下雨水,面色有些惨白,嘴角却挂了一丝笑容。只是他虽然在这站着,浑身透露出一种极为阴冷的气场。

他的归来带来了一种比深夜春寒更加寒意顿生的冰寒。他对于世孙妃的死好像浑不在意,甚至嘴角勾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归来的时候,黑色的常服里却透着浓重的铁锈的血腥的味道。

蔺氏的灵柩已经摆了上来。

屋子里站着的无非是世孙的一群莺莺燕燕,还有着一群仆从。

长特酒气醺醺走了回来,看到停放着的蔺氏的灵柩,一个激灵,酒顿时就醒了一大半。

“怎么可能?”他惊吓异常,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长禹一手狠狠地抓住了有些糊涂的瘫软着的长特。

“你还敢回来。”

长禹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她怎么可能会死呢?”长特此时脑子里面糊涂一片,只剩下了满心的恐惧。

长禹却是放了放,然后冷笑一声。只等着北亲王世子来了。惊鸿意识到这一点,便知道要速战速决了。

再说怀风所得的那个纸条,是让回去请了华贵马车前来。并告知太夫人惊鸿留在山寺多待一晚与禅师听经。

怀风虽然惊慌失措,但是娘子特意写的这纸条上条理分明,定有用意。

于是抢先摸黑回去。告知了南太夫人。

南太夫人得了这消息,立刻就差人去大相国寺看看。

何氏,林氏带着南颂以及和沈氏母女都惊慌失措的在家丁和仆从的护卫下逃回了南园。南先生勃然大怒,居然会遭遇到这样的事情。

详细询问的时候,却见分明少了南惊鸿。

“你们说,惊鸿去哪里了?”

南先生狠狠地敲打着拐杖,眉目里露出了厉色。

漾瑢大哭道:“祖父,却原来的时候我和娘亲走在后面,可是惊鸿姐姐说是晕车不适走得慢,于是就让我们走在前面,当时山贼突然出来,我们都吓坏了。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惊鸿姐姐……”

“住口!”南先生的拐杖狠狠的打在了桌子上。

门外惊雷。

还有雷霆震怒的声音。

“为什么在最后的不是你们?”

第五十章:归来(一)

南颂立刻大惊失色,“怎么可能,妹妹本来就与我一道,怎么可能会走在最后?”

沈氏当即也哭着说道:“二娘子从来都是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再者那山贼劫财应当不会……”

“二娘子那般国色天香的人儿,要是落到盗贼手里……”何氏也尖叫起来。

只有南来紧皱眉头,看着南先生,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若是南惊鸿出了什么事情,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南家的事情,一个姑娘失了闺誉,一个家族失了清誉。这南家的簪缨世家的荣誉很可能因为这一次有人刻意陷害的缘故,毁于一旦!

“够了!君儿,你且立刻派人去大相国寺询问一番,再去沿途找找,想来一定是路上耽搁了。”

南先生这般说道。

漾瑢还在那里大声的哭泣,沈姨娘愈发意有所指的说道:“刚才我们匆忙回来的时候,一个街上的人都看见了我们只有三辆马车回来的该怎么办呢”

“住嘴。”南来走上前来,扶住了南先生。“虽说你是三弟房里的,但是倘若与此事有什么端倪,今日这第四辆马车就是你们。”

南先生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阴霾的看着沈氏母女。

要是惊鸿出了事情,这家里首先看的就应该是这对母女。

当真是狼心狗肺的没用东西。还有老大媳妇,无脑的玩意。

惊鸿要是出了一点事情。

南家的女儿还许的出去吗?

南王文长,四个家族,难道哪一个家族的女儿是这样容易糟蹋的?

当初自己为什么会把南岭逐出家族?

沈氏被吓得一颤跪在地上,漾瑢却是慢慢停止了哭声,有些怨恨的看着沈氏一眼。

都是她没用,若不是她这么多年还没个正经名分,自己也不会还没有入了南家族谱,名不正言不顺。

南惊鸿坐上了太夫人派过来的华贵马车,带着含霜往这边回来了。

“含霜,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想来清楚了吧。”

含霜想到今日所遭受到的一切,她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在床榻之上睡着,娘子正在旁边看着。

可是梦里的一切是那样的清楚。

她再看娘子的手的时候,却见到光华如同凝脂,并没有鲜血,自己的身上虽然有些疼痛,但是也并不是脏污。

难道那是一场梦?

梦里面沈姨娘让自己暗中害了娘子,然后娘子识破了,要她和她一起死?

惊鸿当时微笑道:“含霜,你终于醒了,听怀风说,昨夜好像被鬼魅缠身,因而今早屡次从床榻上翻了下来,犯了梦靥,我便让怀风回去禀告,暂时等上一晚。只是,你梦里所说的惊马是什么意思?”

含霜心里一惊,幸好自己没有酿成大错,沈姨娘差点害死了自己,连忙哭着说不知道。

现下太夫人派了车子来接自己,娘子待自己又这样亲厚。

当下含霜点了点头。

“娘子,我清清楚楚的,多谢娘子对含霜这样好。”

南惊鸿温柔的把手指搭在了含霜的肩膀上,看着她垂下的头。

“乖,我是不会辜负对我好的人的。”

只是眼睛里愈发凉薄。

第五十一章:归来(二)

“到了。”

南惊鸿下了车。

南君笑嘻嘻的先行过来了。“妹妹,适才家里一片慌乱,我本来也着急,只不过祖母暗地里给我说,你已经安然无恙了。”

惊鸿微微抿了抿嘴唇笑了笑。

“哥哥总是最关心我的。”

心里默默隐下了一丝哀戚。

前世自己嫁给王宁知,南府哥哥在,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哥哥弃文从武,上了战场,与长禹并肩作战,无数次风里来雨里去,血肉斑驳。负伤累累都有过。

甚至最后,却因为自己,因为王宁知那个畜生,才会被自己的将士从背后杀死。

她敛了笑容,缓缓开口道:“今儿北亲王世孙妃,没了。”

南家听了一愣,叹了一声,“却原来四郎那样好的郎君,只是可惜了。”

南惊鸿倏尔一顿,昂起了头,牵了含霜恭敬的手。“走吧,哥哥,我们还有这样一场仗好打。”

“难不成妹妹不给我教教一招两招么?”南君摒弃了向来谦谦如玉的模样,立刻变得有些嬉皮笑脸起来。他并不是死读书的人,向来都是喜欢笑的。

“哥哥,你只要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

沈氏母女心里正觉得十分窃喜,所以这一夜的等待并不觉得有点枯燥。

林氏则是握着南颂的手手指发凉,南惊鸿若是出了事情,南颂岂能安之,更何况二爷之前和自己说了,圣上有意为太孙择妃,颂儿原本天之骄女,若是家门不幸,怎么能够入主东宫?

何氏则是想着,原本应该不关大房的事情,可大郎却亲自出去找南惊鸿,无论找到找不到,势必三房的事情与大房也脱不了干系了。

南先生则是心中安定,他知道今日惊鸿的丫鬟给了太夫人传了消息,想必那丫头早有定论。

这时大管家南大走了出来,“先生,大郎和二娘子回来了。”

天光乍明。

那小娘子踏入门里,穿着的长裙还是昨日的长裙,身上披着银色的披风走了进来,如同明珠耀着光芒而来。

国色生香,玉雪生光。

眉眼精致,朱唇琼鼻。

走进来的时候分明面无表情。

但是威势上却是极为骇人。

漾瑢睁大了水雾朦胧的眼睛看着那个少女过来,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她怎么可能完好无损的回来,怎么可能呢?

分明那时听到沈氏与那些黑衣人的交流,说是一定会让南惊鸿有去无回的。

她当下忍住了心中的恐惧,哭着跑上前抱住了南惊鸿。

“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把我给吓坏了,呜呜呜。”

南惊鸿身上的凉意却无端的有些渗人。以至于冰凉到漾瑢整个人就颤抖了一下。却仍然装作喜极而泣的样子。

南惊鸿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来,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

“阿瑢无须担心,我只不过晚来了一日。”

沈氏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二娘子你不是和我们一起出来的吗?怎么会晚了一夜?”

这时候众人以一种惊人的异同感看着沈氏。

第五十二章:报丧

南惊鸿淡淡的说道。

“沈姨娘对我的出入行踪都是这样的一清二楚啊。多谢。”

众人这才觉察到不对劲来。

漾瑢听了哭着埋怨道。

“姨娘,分明是我们先出来了的,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沈氏心中一紧,才知道自己方才说错话了。连忙称,“想来我是糊涂了,二娘子比我们后面出来,我看的并不仔细。”

“姨娘的眼睛若是有什么问题,大可以请府医来看。我家娘子今日因着体恤奴婢们头昏脑热的,就打发了我先回来报信。”

怀风扶着老夫人走了进来,老夫人穿着万福装,看上去精神烁砾的,并不曾有半点焦虑。

“老婆子早就得知惊鸿娘子已经在禅寺多歇息了一夜,却怎么诸位都这般担心?”

南君恭敬的说道。“祖父,祖母,二叔,方才阿君出了二门便看见妹妹的轿子下来了,说是昨晚妹妹贴身丫鬟含霜病了,妹妹体恤下人,多歇息了一晚,早些派人传了消息,却不知为什么没有传到这里来。”

南先生听到这里冷冷的看着沈氏母女,笑道。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二郎,咱们先去,都由太夫人定夺。”

太夫人却是有些伤感。“先生且留步。今个北亲王府来了人报丧,昨日北亲王府世孙妃没了。”

林氏何氏虽然平日里都关系不算要好,这下却是同时哭了出来。昔日闺中,她们原本就是见过面的姐妹,眼下都是三十左右的年纪,却没想到好端端的娘子居然就这样轻易的香消玉陨了。

南先生听了叹气道:“那可是个好孩子啊。可惜了。”

漾瑢却忽然悄悄的问道。“北亲王世孙妃是个什么人啊?”沈氏连忙捂住了漾瑢的嘴巴。低声说道。“那是北亲王府世孙的正妃,是蔺国公的嫡女,从前是京都有名的美人。富有才名。”

“咱们府里是要人前去的。”

太夫人咳嗽了一声坐了下来。

“原本是应该长房去的,但是想到大郎如今在外,是不方便的。眼下便二郎和老二媳妇去吧。至于孙辈--”

南君走了出来:“祖母,我与四郎向来交好,我一定要去的。再则姑母--”却又见到南先生眉目冷情,却还是坚持说下去了。

“二来,我想看看姑母如何,听说姑母也曾养了个妹妹,也可探望一番--”

惊鸿看着祖父的样子用目光制止了南君继续说话。

南先生扫视了在场人之后说道:“姑母?你何来的姑母?你只有两个婶母,不必提了。你去可以,惊鸿与你一起。世孙妃是北亲王府的主事,如今去了,也让林氏前去帮衬一把。”

南惊鸿回去休息,也没有与南颂说话。南颂却和林氏回去。

林氏看着自家娘子这般的样子,有些不太高兴。连忙笑着说道:“阿颂是因为惊鸿不告而做了今天的事情?”

南颂抿着嘴若有所思。

“实则不必难过,你是我南家嫡长女,以后嫁入皇族,一生荣华无边。而她自然要细细谋划,她也是为了保护你。”

“娘,是真的吗?”

林氏点了点头。

第五十三章:奔丧

转眼便是去北亲王府奔丧的日子。

今日南惊鸿穿了一身浅色的襦裙。

头上什么发饰也不曾有,只用白色的绸缎发带绑着,看上去极为素净。

想来长四郎一定会极为伤心。可不知道此时长禹是何模样?

南君看到惊鸿穿的这般素净的模样,当时就说到。“今日我们惊鸿穿的怎么这样素净?倒不像妹妹平日最爱美的样子?”

南惊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南君。长睫毛就像是蝴蝶扑闪着翅膀。

“哥哥难道平日不爱俏么?今日穿的素净,不也是体贴你的四郎心情?”

堵得南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妹妹素来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看上去他也收敛了笑嘻嘻的样子。“想来四郎一定很难过。今日见到四郎,你切不可同往日一样的戳他了。”

“哥哥快些上马,不要再一本正经的装着这幅严肃的样子。”

惊鸿倒是噗哧一声笑出来了。

想到前世的时候,哥哥和长禹的感情那般要好,哥哥为了长禹,长禹也为了哥哥数次出生入死。

当下有些怅然。

不知不觉走了大半天的路,已经到了北亲王府外头,这府里面主事的世孙妃去世了,一片惨淡云雾。

穿着缟素的管事婆子出来引着南君和惊鸿前去灵堂吊唁。惊鸿虽见有数人哀容极甚。但是多数人面色平淡,甚至有人眉眼中隐隐约约带着几分笑意。

前来拜祭的人很多,但是绝大部分人都是以此当做一种交际的媒介。

她从前自然也曾来过这里,因为表妹长梦是自己的私交闺蜜,当年她情定王宁知,表妹长梦功不可没。

此番想来,也许姑母南岭早就与王家有所勾连。长梦最后,最后竟是,此乃长府秘事,她不太清楚,只知道长禹年三十二尚未娶妻,与之有干系。

“妹妹不必难过,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只听见南君的声音。惊鸿回过头来,见兄长温润如水的眸子,心中暗笑,她哪里是伤心,只是有些紧张罢了。

可进了灵堂里面,居然并没有看到长禹。

按理说长禹是世孙妃的长子。若是这灵堂中披麻戴孝的人则一定是长禹无疑。只是南惊鸿走进来,只消眉目一扫,却根本没见到他。

虽则未曾见到长禹,可是却遇到一个熟人。

生得一张瓜子脸,柳眉弯弯,眼眸似水,朱唇贝齿,举手投足之间更有一种自然的风流之意。眼下虽着一身缟素,发髻上攒了一朵白色的花,身上虽无任何装饰,但是依旧楚楚可怜,眼下哭的歇斯底里的,一口一个“姐姐”,哀伤至极,若是来的人不太清楚的恐怕以为这是世孙妃的亲生妹妹。

自然不是,这位是北亲王世孙的侧妃南氏,这人生得与长姐南颂有几分相似,若要探其究竟,便是自己那位被逐出家族的好姑母南岭了。当年南岭尚在闺阁,随母亲去京中探亲,去同几个闺中姐妹一起去探望当时的世孙妃,当时长禹的父亲北亲王世孙是个风流倜傥的少年,喝醉了酒,因此二人滚到了一起。

祖父以此为家丑,剔除了族谱,发誓与这个女儿不相往来。可是前世世孙妃去世后,世孙的南侧妃掌管王府中所有的事情,虽则因为长禹的缘故,她未能成为正室,但是她已然成为王府的女主人了。

长兄一时有些激动,便想要上去叫姑母。惊鸿立刻抓住了南君的手。“哥哥,这里是北亲王府。”

南君心中明白,顿时缓了缓心情,又走上去,叫到:“南侧妃。”

南岭原本见到娘家来人,又是亲侄子喜不自胜,却见到南君走过来叫南侧妃,顿时有些黯然神伤。只看着南君说道:“大郎如今芝兰玉树,甚好。”

惊鸿心中想到要见到长禹,便开始琢磨别的法子。这时候只见二伯母林氏带着几个婆子丫鬟前来。林氏虽然打心底瞧不上南氏上杆子做妾的底子,表面上却也很是柔和。

“南侧妃,湘华郡主回来了。正在前头与四郎君叙话,在一旁似乎哭的有些伤心,现下不太舒服。”

湘华郡主,惊鸿默念着这个名字,同样是为极为了不起的女子,现如下嫁給了祖母的娘家侄孙时间,听说年纪轻轻才二十岁就已经是时家的掌事人。

至于五娘子,就是自己的那位表妹长梦。她于是开口道:“二伯母,惊鸿素来听说郡主表嫂才貌动人,只是眼下病了,我可能前去探望一番?”

原本林氏就是被南家派过来协助管理丧事的,南长两家本为一家,林氏是嫡子之妻,在南家是南岭的长嫂,在长家比起南侧妃的身份自然更加有所贵重。南家本就地位特殊,虽无爵位,但是有爵位的人家却又不敢与之相比。

南侧妃原本听说湘华郡主不大好,准备起身过去,可是眼下看着南惊鸿开口温和敦静的声音顿了顿。又看向二嫂林氏。

林氏心中想着原本是婆婆娘家侄孙媳妇,与南家本就亲密无边,再者都是嫡子嫡女,以后有所交流更多,颂儿虽然未来,但是惊鸿前去已然代表着南家示好。以后颂儿登上那上位,这些都会成为颂儿的助力。便笑着说道:“那也极好。湘华那孩子素来在闺中体弱,眼下吃不下饭,也令我担心。你们姐妹几个,关系甚好,也劝劝。”

南惊鸿又拉了拉兄长南君的衣袖。“哥哥也同去,可好?”

南君自然不会拒绝自家妹妹。遂也一同前去了。

南岭眸中闪过一丝深思,她敬畏林氏自然不是只有这一点意思,只是她虽有意,却知道自己的女儿差了一点可能,倒是林氏所出的嫡长女南颂,很有可能会成为天家孙媳的人选。当下也刻意讨好,“二嫂来了府中,王府的事情管理的极好,倒是让我松了不少。家里郎君娘子都长得这般好,阿岭心中觉得满足。”

林氏心中虽已有了判断,只消她哭的伤心不过是逢场作戏,但是面上却点头客套道:“那是自然的,我也听说湘华郡主和四郎极好。三娘子和五娘子都很出挑。”

一行人沿着抄手长廊前去了。

第五十四章:阁楼

南岭在王府呆了十几年,自然是个有眼力见的,知道林氏没有多少热情,只略略再夸了几句后便不曾多言。可是心里想到这湘华郡主长今身份贵重,虽然出嫁,但是回到王府,仍然要高看,还有那个体弱多病的三娘子听说哭的晕厥,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世孙是个没用的,没什么大的胆子,昨夜世子发了大怒,世孙被世子杖打了三十棍,如今正在榻上养伤,女宾这边,世孙风流倜傥,但是管事的向来只有世孙妃与自己,三娘子长喜是庶妃刘氏所生,刘氏是因为嫁过来二十年,如今人老珠黄,凭着资历熬到庶妃的位子,只是身份本就低微。

想到自己原本是南门独一的嫡女,只是现在却是侧妃,虽然世孙这些钱疼爱很甚,但在从前闺阁姐妹面前始终有些抬不起头来,好不容易熬到了世孙妃没了,眼下这府里面的节骨眼的时候,千万不能出点别的事情。

更何况四郎可不是好糊弄的,他那一身杀伐之气,饶是世孙这个老子也畏惧不已。当下南岭捏了捏手中的手帕,往心口提了一口长气。

可是一行人走到了那阁偻,却见门外黑甲士兵手持利刃把守在两侧,周身散发着层层寒意,只让丫鬟仆从都在外面。

林氏一时有些愣。没有前行。

南侧妃拧目望着。呵斥道:

“你们这是干甚?不是让你们都去照顾郡主么?”

一仆从有些颤抖的上前说道:“是郡主回来让我们都待在这里的。”

郡主,南侧妃当时一想,却又想到五年前这郡主出嫁之前,虽年纪小,但是府里面的一把手却是她,世孙妃温柔敦厚,但是郡主却是狠厉至极,这与四郎君如出一辙。

“那四郎君呢?”

“四郎君在里面。”那仆从颤抖的说道,腿都有点发软。

昨夜四郎君回来,可是命令杖杀了不忠的仆从仆妇丫鬟三十余人。至今后院血流满地。这些仆从表面上畏惧的是郡主,实际上这些私兵都是四郎君的。

南惊鸿道:“既然是我和兄长拜见湘华郡主,二伯母和南侧妃先回去处理事情吧。”

“说的也是,二嫂,哪里还有很多女宾,需要你我招待。”

“既然如此,大郎和二娘子切勿冲撞了,晚间你们可先回去。”

得了台阶,林氏和南氏走了。

南君便对着守门的一个佩戴剑的士兵说道:“烦请前去通报一声,就说南大南二前来拜访四郎。”

那士兵打量了一番后便与里面传了消息。里面的人往上面跑去。院子的后面是清幽的竹林,里面有阁楼,阁偻的上层,阳光斑驳里,一女郎坐在椅子上,双眸中有着凝结不化的忧虑,紧紧的盯着站在窗前的那人。

“阿禹,如今已经这般情形了,你切不能如从前一样藏拙了。”

“藏拙?”

少年生得模样格外精致,乌黑眉眼,眼中清冷,唇角却勾起一抹不符合此时情景的微笑来,负手而立,只看着院外的青山绿水。

“我这样子,不是令父亲满意的很么?”

“阿禹。”女郎颜色生得艳丽,此时眸中更黯淡了些许,低声喃喃:“母妃已去,此时王府中你独自踽踽独行,实在是苦了……”

“阿姐你待我如何?我自己如何?母妃已然去了,可恨凶手就在眼前,我竟不能诛之而后快,他为慈父,难道你还要我做出个父慈子孝的模样?可如今母妃为什么去了,难道你我心里没有数码?”

少年似乎不以为意,只是字字都戳了女郎的内心。

她有所迟疑,却继而说道。“他是我们的父亲,无论如何,我们改变不了,你也决不能背负不好的名声。如今我们统筹规划,你总不能再像如今这副模样了。”

“那该如何?”

少年眉眼一挑,转眼过来,只望向女郎。

微风拂过,阳光斑驳,光影泯灭只在片刻,少年眼底的情绪也一掠而过。

女郎正准备讲话,却见少年闭目,如玉手指轻轻敲了窗棂,只在听有什么声音。然后眸中露出一丝肃杀的意味来,倏尔舒展的眉心紧蹙起来,却又一笑。

女郎自己屏息听着,却也只听见树叶沙沙的声音,这时候门外敲响了门。

“禀告四爷,郡主,一华服公子称南大南二到访。”

女郎眸中一眯,原本此时她与阿禹俱极为忧郁,居然胆敢来此吵闹,实在不知好歹,当即欲走出教训一顿。

长禹却言:“允她进来。”女郎再准备开口,少年身影一闪便出现在自己面前了。“阿姐,你值得一见。”

惊鸿和南君走进来的时候才知道此小院实则别有洞天。

但是也风雅无比。

笛声初起,南君叹道:“这是高人,唯有玉笛暗飞声,笛声清苦。”

南惊鸿却抿嘴说:“非是清苦,是寂寥更甚。”

长今听到这个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少年十指翻飞,修长白皙的手指如同点化音符的高人。

顿时听到来人的声音而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少年眸中的寒光顷刻间化作了暖意。

笛音戛然而止。

“阿姐以为如何?”

玉笛在他手心旋转。

“我居然不知阿禹你居然心中寂寥,比之清苦更为贴切?”长今一笑。

这时候惊鸿已然走在楼下,他握紧了手中的玉笛,只低下眸子看她。

待见了眼前小娘子的相貌之后,长今有些意外,又觉得有几分喟叹。

却原来阿禹所见所存于心上的模样是这份模样。

“是她。”

少年带着几分笃定,眸中分明有暖色。

这可是奇事,阿禹素来对任何事物任何人都不加关心。

“你何时认识的她?”

半晌,无人回答。

敲门声响起。

长禹适才开口:“拜访南公时,曾有数面之缘。”手中握着的玉笛愈发用了一点力气。

长今这才淡淡开口。“请南二娘子,南大郎进。”

惊鸿一面,不亚如是。

翩跹美人,迎着光和影走了进来。

好像那些光影都为这个女郎的容貌所颤抖。

第五十五章:撒娇

南君作揖,惊鸿行礼。

“见过湘华郡主。见过四郎。”

长今凤眸微眯。发红的眼圈似乎很是难过,见到来人强打起一抹微笑。

“我道是谁,却原来是南家妹妹,小娘子近来可好?昔年曾有过一面,那时小娘子尚在襁褓之中。”

惊鸿却发觉一缕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胶似漆,她抬起头来看长今,只觉得这位湘华郡主,实在是女中豪杰,从前听闻她十三岁就上战场杀敌,并不似寻常闺阁女子。眼下妆容虽素淡,但是眉宇之间的艳丽之色却不减分毫。

“二娘子近来可好?”

长禹开口说话,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清冷里带着一点慵懒的味道,可是让人听起来又觉得有几丝温暖。

惊鸿点了点头,脊背挺得很直,眸光里澄澈如水。

“多谢四郎关心。”

小娘子虽然从容,但是看着她的眸子里大约还是有点慌张。

“死者已矣,还望郡主和四郎节哀顺变。”

长今擦了擦眼睛,上来说:“姑祖母家的大郎君,二娘子,按照辈分我也是你们的表嫂,你们就同阿禹一样唤我阿姐可好?”

南君点了点头。便唤道:“阿姐。”

惊鸿浅浅一笑:“若是唤做阿姐,阿间表兄知道,倒是恼了我们兄妹,该唤阿嫂。”

长禹却是开口:“大郎,我这里有玉笛送你。须叫阿姐才好。”

见意有所指,惊鸿红了脸。南君笑道:“既然阿禹美意,却之不恭了。”

“我也很久没有回家了,不如诸位与我一同出去走走可好?”长今舒展黛眉,柔声说道。长今容貌生的很美,但是却有了一种含蓄美,此时低声说话,却也显得平易近人。她既然开了口南君也就跟在她后面走了出去。

有意无意却是把长禹和惊鸿留在了后面。

惊鸿也准备要走,却听见后面低声道:“惊鸿……”

她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却见他精致眉眼紧蹙成一团,清冷眉眼染了红润,一双眼睛原本比她还大,此时似乎有水光闪过,一脸委屈的望着自己,发出的声音多了几丝软弱撒娇。

她回过头来,他便这般模样,一时让南惊鸿心中又笑又心疼,他想来一定极是难过。长今与南君走出一段路后,南君才回头发现妹妹不见了。

长今一笑:“阿君在这赏景亭暂且呆上一会儿,想来小娘子是流连那处风景,我且回去看看。请你不要随意走动。”

南君本也想赏赏北亲王府截然不同的景致,妹妹自小聪慧,自然也不是很担心她会冲撞了谁。

长今只在楼下踮起脚望了一眼。

却见此时长禹正趴在二娘子的怀里。

惊鸿虽觉得此时少年身上的重量有些重,但是他牢牢揽着自己,她背后抵着桌子,他压着她也不说话。十四岁的少年,表面上是清冷孤傲的模样,实际上内心也有几分柔弱。

更何况他从前说话的时候口口声声,常常言及他母妃。虽然生的芝兰玉树的模样,却毕竟骨子里还是个少年郎。

“四郎,我当初知道此事,是想着纵马前来看你的。只是,却不能。抱歉。”

南惊鸿开口。

长禹仍旧不说话。只是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慢慢的落了下来,滴落在她的脖子里。

他哭了。

他居然哭了。

长禹居然会哭。

他曾经浴血奋战,曾经面对刀枪剑雨,却从来没有此刻这般,他居然会哭。

长今有些哑然,阿禹向来性子孤僻,最不喜欢与人有身体上的接触,所以平时身边并没有什么玩伴,要说的上除了蔺楚,也就是太孙长臻与他关系还不错。

抱女娃娃?想长家也算有同年的长喜,稍年幼的长梦,抑或是蔺家的几个表妹,都没有被长禹正眼看过,这倒是头一回。

“乖,别哭了,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呢?我给你煮莲子粥喝可好?”

可是长禹不但不松手,反而小臂紧了紧,脸颊紧紧的蹭着南惊鸿的脖子,香香软软的温热的肌肤,心想:他绝对不会这么同意的,一碗莲子粥就想收买自己。

他非要好好抱抱自家小娘子,这尚未退却的奶香味这般温暖。

眉目冷清的脸上,有几滴眼泪尚在,但是鼻尖的奶香气味夹杂着少女的清香是如此的迷人。

最后惊鸿有些无奈,只好伸出手摸了又摸他墨色的长发。软语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逝者已矣,倘若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尽管和我说,也许我可以为你想想办法。”

她哄了好久,他才不情不愿的把头抬起来,却是站起身,眸里面没有半分别的意思。少年肤白如玉,眉眼疏离,凉而不寒。她却知道他是恼了。

她只好上去拉着他的手,当暖暖的柔胰塞在他手里的时候就像是一条活鱼在活动着。

他站在那里,清瘦风雅,犹如深林修竹。

此时已将近傍晚,透过纱窗倾斜过来了略微有些薄凉的阳光,穿着月牙青竹暗纹的长袍少年郎被笼罩在其中,俊美清隽的脸,嘴角微微抿着,总让她觉得少了一份浅淡的笑容。

她忽然而来的动作,让长禹觉得有些好笑,目光在她脸上停顿片刻,贝齿咬着下唇,往下却见她的的白嫩的手此时小心翼翼的抓住了自己的手。

“那你便欠我一碗莲子粥。”

“啊?”她小嘴微张,错愕的抬起头来看他,清澈的水雾眸子在此时素白的长襦裙的衬托下愈发显得黑润透亮、

长禹再次不着痕迹的把她精致的眉目打量了一遍,用一种状似老成的口吻说道:“日落西山,莫非小娘子想要与我过夜?”

南惊鸿吃了一惊,却原来是因为这个,看外面,的确今日时光过得飞速。她竟然不察。

“不能欠着?”他耐心解释完了,又看她这幅呆呆愣愣的样子,重反问到。

南惊鸿脸色一红,她点了点头。

长禹却是很高兴的走出去了。长今早已离开,只吩咐了仆从把南二娘子送回南府,说是南大郎君要在长家住上一段日子。

第五十六章:出师

天气渐渐热了,江州城里愈发热闹了。

而南惊鸿起来的愈发早了。

她本来自小就异于常人的刻苦勤奋。每日寅时她就会起床,琴书是凌晨用早餐之前要学习的,用完早餐之后就会去给祖母请安,然后就会学习棋与画,下午她通常会看书,或者学习打理家事,傍晚时期依旧是要上武学,以及花艺或者礼仪的。

南惊鸿每日用餐,以及沐浴,尚香,都是有着特有的方子。与南氏不同的是,江左文氏,本就是传了上千年的大家族,所以文氏所带来的的奢华昂贵的独家香膏物品一类的,把南惊鸿养的肤如白玉,毫无瑕疵。浑身气度也不差别人分毫。

南惊鸿也是听说最近长姐南颂愈加繁忙,二伯特意为他从京中请了四个从皇公退下的教管嬷嬷,虽然上头没有旨意,但是南颂的矜贵地位已经昭然若揭。

昔日何氏意图与王家论及南惊鸿的婚事的事情已然传了回来。

眼下何氏已经失去了南家所有的管事权利,林氏却也并没有得了所有,因着老夫人约莫知道她纵容何氏这个蠢货的意思,太过精明一样不讨喜。

沈氏更是因为意图加害惊鸿已经被罚了一年月例,只是因为沈氏的嫡亲弟弟如今是京中三品大员,颇受圣上眷顾,为其奔走,不好惩处更甚。漾瑢被解了禁足,只听说两位嫡姐都在悉心学习,请求祖母拨了人教导。祖母祖父对此满意,也请了专人教导不曾懈怠。

南平仙如今对沈氏母女虽然有所怜惜,终究不太敢插手南园内部事务。再加上夏日渐至,历年来天家都爱驾临江南行宫避暑,所以眼下南园倒是风波暂停。

南惊鸿想着前世自己高门嫡贵女却嫁了庶长子的下场,其中,何氏,沈氏,南平仙,南氏等人又从中能推波助澜了多少。

眼中闪过几分冷意,只将黑子落下。

面前的西席詹先生的高徒程昱石先生顿时笑道。

“我来教导娘子也有五年,却如今娘子已经出师了。”

南惊鸿颔首,“先生承让。”

程昱石心中哑然,虽则此时天方亮,屋里面只有几个丫鬟,和师徒二人,但是南惊鸿端坐在那里,教养规矩仿佛刻入了骨子里面,姿仪理解挑不出半点错处。

“惊鸿娘子亦可前往国子监书院读书。那里大儒众多,都比程某才华出众,今日程某拜别。”

南惊鸿起身行礼,便让文嬷嬷送了程昱石离开。

国子监为皇族之学,治学严谨,从七年前开始,江南亦设有国子监,国子监中不分男女,都可就学。为皇族,及望族世家培养优秀的继承人。前世自己身子虚弱,流连病榻,虽有才名流传出来,却终究闺阁之才,过于狭隘,所以后来南家为何会一朝覆灭。

就是因为南家一步步退出了权力的最内圈子,这才是覆灭的开始。

她不管什么盛极而衰,她只知道有这么一句清楚明白的话语,宁叫我负天下,不叫天下负我。

只有南家站在了权力的顶尖位置,才能保全南家。而不使南家覆没。

南惊鸿看着窗外,今日是个极好的晴天。眼神极为清亮。

她向来自律,南家三个女儿。

南颂尊贵,清茗娇贵,她却是矜贵。

所以打小她绝不赖床,一到时辰就会自己醒来,无论是寒冬腊月,还是夏日酷热。

虽则漾瑢总是争强好胜,要与她相比,可是漾瑢会赖床。

那些不管是不是一场噩梦,还是真真切切的发生过的事情,都不重要。

程昱石走后不久,林氏便过来了惊鸿的菡萏园。

林氏今日穿着一身百合色的襦裙,芙蓉色的浅粉鼠皮裙,身上披着一件黑玉近端披风,头上竖着流云髻,插了许多桃花长簪短钗,素雅怡人却又不失风范。

“二伯母,您来了,请坐。”南惊鸿行礼问安之后,怀风上茶,便躬了躬身退了下去。

林氏顿时觉得菡萏园的丫鬟们都教养的很好,举止有度,她捧起茶,汝窑所出的天青色瓷杯,再看茶叶,只见是西湖所出的明前龙井,茶香四溢。轻嘬一口,只觉得唇齿生香。

惊鸿抿嘴不语,浅笑怡人。林氏抬头看只看这小娘子眉目精致如画,虽没有完全张开,却已经看出以后风华绝代。想来春日之后,这江州少年郎又要魂牵梦绕。

想到阿颂,她忽然笑道。

“惊鸿,我听你二伯说了,你最近愈发用功了,这是极好的事情,虽则你阿姐最近功课繁忙,但是她时常念着你。今日府里得了消息,说是北亲王府的湘华郡主与你一见如故,这厢要来看你了。你好好准备一下。再则关于你想去国子监读书的事情,还要等圣上驾临江州再谈。”

南惊鸿起身行礼道:“多谢二伯二伯母。”

林氏阻止了惊鸿的动作,怒道:“惊鸿,一家人怎么用得着这样多礼?你是把二伯母和二伯当做外人吗?”

南惊鸿浅笑嫣然,顿时趴到了林氏怀里。“是阿馨疏忽了,阿馨的错,阿馨该打,若是二伯母还生气,便打一顿惊鸿就好。”

林氏笑着搂着南惊鸿,摸了摸小娘子乌黑的发髻,“有谁舍得打咱们二娘子,你难道不知道你那哥哥整天妹妹长妹妹短的?”

惊鸿连忙笑着,趴在她怀里只觉得有些宽慰。“再则阿姐也总是护着我,想来二婶是不敢与阿姐冲突的。”

林氏又笑道:“你今日是和程先生手谈了,且他自认输说是要告退了。”

惊鸿便引着林氏看着棋盘上的黑子白子,从相互难分难解到最后实际上已经分出了胜负,白子逼到了角落,分明是黑子定了输赢。

林氏点点头。“果真惊鸿的棋下得很不错。”

惊鸿心想林氏当初也是在国子监读过书的,林氏的琴棋书画是顶尖的水平,虽则为人妇,但并不差似。林氏来此也只是想要看看自己是否真的想出去读书的决心。考量自己,想必马上祖父就会找自己前去了。

第五十七章:月事

“我早听说南园风景独特,今日竟有幸一观。”湘华郡主虽则仍旧是素色衣服,但是脸上哀戚的颜色有所改变,看着太夫人笑道:“老祖宗,这风景可真是绝佳,比起咱们时府,更添了巍峨壮观之美。”

太夫人时珍听了只觉得欢喜的很。“阿今可好?娘子如今生的愈发好了,听说又生了小小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抱过来让老身瞧瞧?”

“老祖宗,日子还长了,那孩子年纪小,打今儿才四岁不到,倒是和二伯母家的小表妹差不多年纪。”长今指着林氏怀里抱着的南清茗笑道,南清茗没想到居然这般漂亮的娘子指着自己,竟然也甜甜笑道。

“那是叫个什么名字啊?”时珍看着侄孙媳妇很是喜欢,当下眉眼弯弯的搂着长今问道。长今也是很喜欢这位姑祖母,笑着说道:“老祖宗,小名是叫婠婠,大名是时菀。”

“这名字取得好,婠婠年纪小,想来我竟也成了表姑姑。”南颂笑着说道。

林氏看着眼前这朱唇染笑的娘子,心想着这就是那位北亲王府的湘华郡主,也是婆婆娘家的侄孙媳妇,是时家的嫡长孙媳,手底下有俸禄和封地,甚至还有私兵。是个厉害的角色。

想到自从上次惊鸿和南君前去北亲王府吊唁之后,居然让湘华郡主对惊鸿看上了眼?

南惊鸿心里知道长禹今日要来看她,心里欢喜得不得了。但是她却没料想到,旁人都在正心院,原本说是要看自己的湘华郡主居然和祖母一群人在一起,大家都在那里陪着。

描金琉璃花刻着的瓷盘里面精致的芙蓉糕也不算可口起来。含霜刚准备开口说话,却被怀风拉了拉手臂。

“你去正心院领咱们这个月的月例,娘子心里有事,不要烦她。”原本含霜就觉得有些畏惧,也庆幸娘子没有丢下自己,眼下有了献殷勤的表现机会,当即就前去了。

含霜蓦然抬头,只见玉白色暗纹梅枝长袍的男子正站在菡萏园门口,有些脆脆的开口说道:“你是谁啊?”

“谁?”几乎是与此同时,南惊鸿眼睛里亮起了一道光,歪着脑袋,便看见那少年站在院门口,是好一个风流倜傥的小郎君。

长禹低头,看着眼前的坐着的小娘子,今日穿了一件粉白色的襦裙,扎着精致的两个花苞发髻,比之往昔少了许多装饰,就连原本有些婴儿肥的下巴清减了些许。

“还不快走。”怀风快走几步拉着含霜走了出去。

南惊鸿才快走几步跑了上来,抱着他的手臂。

“四表哥是来看我的吗?”小娘子歪着小脑袋,一张小脸上笑容甜甜,带着几分讨好的味道,眉眼弯弯到还有点像月牙儿。这次来了说话倒分外亲密。

长禹适才注意到小娘子居然脚上没有穿绣鞋,这是怎么一回事,藕粉色的脚趾分外玲珑可爱,这样的小脚丫玉雪冰纯,踩在地上如何不寒凉?

“胡闹。”

他稍稍一俯身,猛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一手托着她的腿弯处,直接抱着她回到了那躺着的美人榻上。

南惊鸿怯生生的看着他,一双水雾眸子却是认认真真的打量着他。

这尊贵的北亲王府的继承人,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捉住她的小脚,一手拿起绣花鞋,认认真真的给她穿上。

“你怎么就来了这里?”

惊鸿让他穿好了鞋子,就问他。他浅浅笑道:“惊鸿,我想你了。”

二人并肩坐在美人榻上,惊鸿支起下巴看着身边坐着的这人。长禹生的相貌实在是太过俊秀,这张脸不知道是怎么长得,虽然还存了几分稚嫩青涩,可后来的这人骑着高头大马,身披赤色战袍,腰带佩剑,脚蹬今靴,可是那般的英姿格外风流,那才是真正的人杰。

惊鸿不可否认的是前世的时候她最佩服的人就是长禹。

她垂下了眼。

“你真的会想我。”

他双眸染笑:“难不成你不信我?”日后威风凛凛的常胜将军,如今浅浅的在自己面前安静温柔,像是时光里最好的味道。

她垂着脑袋。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抑或是天家驾临?”

欺霜赛雪的肌肤如同玉一样温柔剔透,她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幅绝美的安静的画。

此时梅花几乎都已经落下,空气中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浓郁味道,倾倒了坐在此地的长禹。她花苞髻上垂下了粉色的发带,随着微风慢慢飘扬着,低垂着脑袋的小娘子不像是往日一样活泼爱动有灵气,多了几分感伤。

他只好伸出一只手摸着她的肚子,微微动了几下后她痒的不得了,登时就笑出了声儿,然后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的长禹,贝齿咬着红唇。她最怕痒了,痒的地方最怕的便是肚子。

长禹也不知道怎么哄人,更何况眼前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这么不高兴起来。他顿了顿,却没有放开,只问道:“我瞧着你眉头紧蹙,肚子可还疼?”

惊鸿一想,便意识到不对劲,低头,却见美人榻上有血迹斑斑。

他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目光缓缓的落了下来,便瞧见这美人榻上的血迹。

“你怎么受伤了?”

惊鸿心中一愣,饶是做了那重生的梦归来,可是眼前的惊鸿却还是十二岁,当下有些慌乱,带着哭腔有些颤抖的说道。

“我这是怎么了”

“呜呜呜,嬷嬷,嬷嬷,文嬷嬷我这是怎么了?”

文嬷嬷听了呼唤这才过来,看到郎君的手捂着小娘子的腹部,两个人眼睛盯着美人榻一动不动的发怔,小娘子眼下有了哭腔。

当即以为是长禹做了什么,狠狠地推了一把长禹然后挤了过去看到榻上的血迹。也是一愣,“这是,哈哈,这没事,娘子,您这是来了好事情?”

当下看着被推了一把有些狼狈不堪的长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劳烦郎君把娘子抱到里屋去。”

好事情?长禹却没有与文嬷嬷置气,他瞧着惊鸿一幅呆呆的样子。又点了点头。

一把捞起了她,送她进了房间。

第五十八章:用意

待进了房间里,文嬷嬷只把他推了出去。“这是姑娘的好日子,郎君还是快快推去吧。”

长禹仍存了犹疑。“的确是没事么?”惊鸿面颊上露出一丝羞红,点了点头。

待长禹出了闺门,她才发觉小腹涨涨,心想着这是初潮来了。

文嬷嬷倒是好一番高兴,细细讲了这女儿家葵水来了的事情,然后又喜不自胜的前去禀报了太夫人。

因着来了葵水,又是第一次,惊鸿觉得愈发有些疼痛难忍,于是捂着暖炉就窝在床上。

又想到前世自己病中,延迟了许久才来了葵水,终究亏了身体。

这一世身子没亏,却又让那人瞧见了,心里只觉得有些莞尔。

长禹原本出来的时候,被抱琴引着去了正心院。正巧着遇上了南君,南君相貌俊秀,温润如玉,眼下却是因为自己想要先去沙场遭了祖父的呵斥有些郁结于心。

长禹只颔首。“南公必有他的用意,就连我祖父对我的安排都是先参加秋闱。大郎可待高中状元后在做考虑。”

南君听到这里,好生打量了一番长禹,“四郎这可是取笑我,有四郎珠玉在前,我这璞玉可黯然无光?”

长禹连连摇头。“那我可能会避开今年的秋闱。因为不日有大事发生。”

南君心里有了警惕,知道长禹在给自己提醒,怕隐隐约约与天家驾临有关,当下也点头称是。

二人从堂外走来,一时如同芝兰玉树走入了屋里面。

沈氏是从没见过长禹的,当下看着那翩翩如玉的郎君心中大喜,连忙靠在林氏旁边说道。“二夫人可知道那郎君是谁?”

林氏原则脸上带着笑意,当下心情也还不错,只看着那郎君笑道:“那是北亲王府的嫡长孙长禹,人称长四郎。风姿楚楚,温润如玉。文才卓绝,江州有名的才子。是湘华郡主的嫡亲弟弟。”

林氏这般夸赞那长四郎,又是北亲王府的嫡长孙这般矜贵的身份,于是沈氏讨好的说道:

“看来大娘子与这位郎君极为投缘,倒是金童玉女一样的人物,既然是北亲王府的,倘若缔结良缘,亲上加亲,莫非是极妙--”

林氏面色不虞,当场说道:

“你倒是把老祖宗,先生及长兄都不放在眼里了,大娘子的亲事岂有你置喙的余地?况且咱们这样的人家大部分都是天家指派的,着实是荒谬!”

沈氏得了叱骂,内心却是有几分大喜,心想着既然林氏无意,那漾瑢尚且可争上一番,只是从前讨好南平仙,不过是为了南平仙的外孙王嘉安,王嘉安现如下已经被废了,没什么用。

她便唤了翠浓。“你回去叫一下娘子过来。”

长禹和南君走上前来。

长禹瞧着上位坐着的雍容对太夫人和旁边的阿姐,又看了坐在一旁的两位华贵的三十左右妇人,当即拱手作揖。“四郎拜见老祖宗,两位夫人。”

太夫人早就听说过长四郎是个何等风流人物,从前听南先生说了好几次,当下见到,果然是个极漂亮的小郎君。连忙笑着说道:“四郎君走上前来,让我看看。”

长禹听了走上前去,依旧是唇染微笑,走近来众人看着长禹才觉光彩若神人,太夫人更是喜欢一手抓着湘华郡主,一手抓着长禹笑道:“瞧着北亲王府果然养人,我那嫂嫂

虽然去的早,但是有这一对孙子孙女也算有大福气,只是可惜了我那乖巧的阿阮,才年纪轻轻的就去了。”

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湘华听了这一点,心知这位姑祖母实际上是真心疼爱后辈,母妃虽然故去甚早,但是久病缠身而去,也未尝不是一场了断。当下也擦了擦眼泪,连忙拿着手帕去擦。

“我只到心里伤悲,现下又要回家,途径来拜访姑祖母,姑祖母却是这般惹了阿今心头又痛,倒是让阿今不知所措了。是阿今该打,老祖宗且不要伤心。”

“我那苦命的阿阮,这一双儿女,养的这样好。”

太夫人时氏擦了眼泪又安抚道。

“四郎这样光彩照人的郎君,真好,真好。你瞧瞧我家这个泼皮猴儿,哪里有四郎这样的风范?”

便指着笑嘿嘿的南君说道。南君也点头称是。

长今却是破涕而笑,拉着南君的手和长禹的手。

“我瞧着四郎虽好,只是性子太冷,倒不如大郎更加贴心。这般暖人心,倒也是极好的。”

林氏连忙也劝慰道。

“今日这样儿孙满堂的日子是极好的,我听说阿君的武艺愈发好了,不如今日前来看看,他那拉弓射箭的如何。”

漾瑢也紧赶慢赶的走进来了,主要是妆容化得太多繁杂。

她走进来,从从容容的请了个安。“给老祖宗请安。给大伯母,二伯母请安。这位漂亮的姐姐是哪一个?”

近些日子来,漾瑢在西容苑愈发恭敬,因着太夫人把漾瑢身边的人换了一个遍,除了两名贴身丫鬟,雅青雅蓝之外,所有的都换了,增设了两个教养嬷嬷,一个是南嬷嬷的表妹,安嬷嬷,一个是王嬷嬷的外甥女刘氏,现下教养的极好。

南太夫人看着漾瑢走进来这番样子,倒是落落大方的,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笑着把南颂和漾瑢都招了上来。对着湘华说道。

“今日你惊鸿妹妹身子不适。这两位是你二叔和三叔家里的。大的今年十三岁,叫阿颂,小的才到十二岁,叫漾瑢。你只管唤名字。”

漾瑢亮晶晶的看着湘华郡主,余光却是瞥向了长禹,这世间居然有这般俊美的男子,比之那人,更甚之。

“老祖宗,这位姐姐生的格外漂亮,我竟从未见过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南太夫人笑吟吟的说道:“这位是北亲王府的湘华郡主,因着也是时家的大表嫂,你们只喊声表姐就是。那位是长家四郎,你们只喊声四表哥,也好。”

南颂上来见礼。“见过湘华表姐。见过四表哥。”

第五十九章:气势

漾瑢先是在湘华郡主面前盈盈一拜,脆生生的叫了一声。“湘华表姐。”又走到了长禹面前双眸含情的认认真真的叫了一声:“四表哥。”

长禹却是连半点余光都没有丢给漾瑢,他不屑理会这种看上去就想要把眼睛扑过来的女子。

长今抓住南颂的手,从头上拔出了一个碧玉发簪,“这可不是个天姿国色的美人,素来说南家的女儿养的最好,是真国色,如今可算见着了。”又待南颂没料得及,那发簪就插在了她的发髻上。“颂妹妹生的这样好,只管叫我今姐姐就好。不要太客气了。”

又仔细打量了那此时脉脉含情看着自家阿禹的小娘子,笑意愈发温柔,却不达眼底,道:“闺名唤做漾瑢,是三叔家的?何时养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今日出来也没带什么贵重的衣物,待会儿让丫鬟送去二叔三叔那里,聊以当做招待我的谢意。”

林氏浅笑:“多谢郡主的美意,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漾瑢眼巴巴的跟在后面,都以为自己很得这位郡主看重,以至于礼物都要单独送过来。

听说晚间兄长要和长禹比投壶和射箭。惊鸿还是决定起身前往,路上遇见了二伯,二伯南来生的容貌不俗,丰神俊朗,只是虽然领了江南织造的职务,游走于官宦商界,略微有些虚胖,算不上清瘦,只是逢人带着笑意。

“听你祖母身边人说你早间不太好,惊鸿现下如何?”

惊鸿穿了件织金宝相花胡服,外面罩着颜色很淡的水墨色的披风,白色绒毛衬托着双颊,略带着粉色,睫羽轻展。“多谢二伯关心,惊鸿觉得好多了。”

“现下阿君同长四郎在那射箭,你倒是可以前去看看。”南来只说了这一句,方二便走上前来恭敬请安,附耳说了事情。便匆匆走了。

惊鸿来的时候只看见空旷的前院里长禹正在拉弦,“铮”一声,离弦之箭如同闪电般直中了红心,入把三分,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旁边捧着红漆箭壶的不是丫鬟,反而是漾瑢,漾瑢穿了碧绿色小袄,此时姣好身形,双目更是如同星子一样闪烁着倾慕之色,说话的声音比从前更多了几分仰慕的甜美,“四表哥这箭可真厉害,已经连续十次正中靶心了。”

长禹嘴角微抿,身材修长如青竹,容颜俊美,举止脱俗,并不以此为傲。

在旁边是阿姐南颂在兄长南君旁边捧着描金箭壶,神色虽然紧张,但是举手间端庄而温柔,只等待着兄长射出最后一箭。

见到惊鸿来了,长今嘴角弧线优美却带着考量,“惊鸿妹妹可真是姗姗来迟,不过依妹妹所言,这阿君是否会与阿禹打成平局?”

长今身份尊贵,身世显赫,眼下虽然丧母不久,但是哀戚早就收了起来,这北亲王府在世孙妃去世之后的大半料事都是这位湘华郡主所掌控的。

惊鸿未说话,只抿了抿嘴,略带着笑意看了一眼长兄。

“是我输了。”

穿了墨色长袍的南君最终放下了准备拉弓射的箭,神色从容的朝着长禹作了一揖。

顿时长今的笑意融入了眼底,长禹闻言却是直身说道:“大郎何故放弃了这一箭。”

漾瑢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倒是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惊鸿径自上前,“哥哥素来谦恭,倒不如我来射这最后一箭,既然是比试,总还要个彩头。”

小娘子比早间眉目要更加柔和,想来她伤势应该好了些,只是拉弓射箭,回不回加重伤势。是以长禹朝着那边端坐的太夫人说道:“老祖宗在上,我可不去小娘子比试?”

惊鸿唇瓣微微一勾,仍旧把眼神落在那红靶之上落的那一只箭上。

“四郎不比是因为怕了?”

漾瑢以为得了话头,连忙笑得像一朵花,“四表哥无须害怕,惊鸿姐姐虽然在家里学得勤勉认真,不一定就比你厉害了。”

太夫人时氏瞧着小辈们一阵热闹,扶着檀木椅子的手抬了起来鼓掌。“今日也让老身开开眼,你们几个小娘子都试一试。”

惊鸿素手纤纤却是好不利索的抓住了阿姐手上的箭壶里面的箭,又走去了漾瑢面前,取了长禹手上的弓,手指微微触及他的掌心又离开。

几乎是在那刹那间,惊鸿出手。

瞄准,拉弓,搭弦,射箭。

前世自己是如何死在了箭下的,这一世她一定会还回来。

还在漾瑢的面前。她的箭离弦而出,从长禹射出的箭尾处开始,破箭而入了靶心,长禹的箭被一分为二掉了下来。

“好!”

长禹带头叫了一声好。

众人才从刚才的奇异景象中醒了过来。

却没想到居然惊鸿这般厉害。

惊鸿却也只是淡然如斯。长禹和漾瑢却是感受到那股强烈而来的气势,势如破竹的冲荡开来。长禹则是惊诧一个十二岁的女郎居然有这般威势,而漾瑢却是感觉到寒透骨髓的寒煞之气而来。冷入骨髓,这还是自己的温柔的惊鸿姐姐么?

就在众人屏息的时候,南惊鸿的唇角不由得渐渐上扬,毫不掩饰的笑意,酣畅淋漓的犹如枝头灿烂的灼灼桃花,美得夺目不已。

长今看了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几个小娘子比试一番,居然没有一个人比得上南惊鸿的箭术。

南君最是不好意思,连称自己一定要好好练习,认真学习箭术。

最终送了长今与长禹离开,北亲王府的马车缓缓驶离的时候,漾瑢依旧有些神采奕奕的,只是身上的衣裳却都湿了,沈姨娘问她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却只摇着头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俊朗的少年郎和眉目如画的小娘子们都在这前院的演武场上,仿佛是春日灼灼开放的红桃一样,在座的长辈们心里都动容不一。

南惊鸿沐浴净身之后躺在床榻上细细分析今日的事情,只消长今今日一来的意思。虽则江南家族同气连枝,相互联姻,只不过又因着家族利益纠葛,走的实在算不上如何近,但是长今又是时家嫡长孙媳与祖母有姻亲之故。

想来必有深意。谁知腹胀,缓缓睡去……

第六十章:礼物

北亲王府马车上。

长今打量着弟弟这般有些冷清的样子,心里生了几分疑窦。

面上却是一丝暖笑,“阿禹你何时去我府上,我家那小娘子整天叫着要舅舅带去骑马啊。”

“婠婠近来可好?”长禹闭目问道。

“过几日便是花朝节,到时候太师府按照惯例是要接待贵客的,届时发帖子给南家几份?”长今又说道。

“只按照你自己的意思。”长禹出了马车,自己赶了一匹马远去了。

长今笑了笑,吩咐马夫道。

“也不必回王府,回太师府吧。”

“是,郡主。”马夫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十分沉稳。

“回了太师府,记得叫我少夫人,毕竟现在是婆家的人。”长今一手抓紧了袖子,冷笑道。

“是,少夫人。”那马夫如是说道。

这时候长禹打道回来,马车帘子一掀。

“阿姐,什么是女儿家的好事情?”

听着长今一怔,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微笑来。笑了一阵后说,“阿禹你真想知道什么是女儿家的好事情?”

“是。”少年抿着嘴,虽然有些羞恼,耳朵染了绯色,却还是坚持。

“那是女儿家的葵水月事。”长今说完之后,少年纵马扬鞭而去,微雨蒙蒙,他倒不怕沾湿了衣衫。

待长禹再次离开,她笑着笑着眼泪湿了眼角。

一双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扶着马车的扶手,看着自己袖子上绣的栩栩如生的海棠花发愣。

“母妃,如今你去了,阿禹虽然大了,可却也没有谁为他考虑了。”

黛眉微蹙,轻声长叹,那车夫扭头看,只见风吹开了帘子,却隐隐约约看见了她曼妙玲珑的身子,连忙收敛了眼神,专心致志的驾车了。

南惊鸿一觉醒来,依旧是天明,只不过却朦胧的细雨飘丝下来了。

她渐渐躺了一会儿,目光恢复清明。

这时候怀风就收拾好过来了。她小心翼翼的拉开床幔,“娘子可是醒了?”

南惊鸿应了一声,隔着朦朦胧胧的细雨丝,传到了外面,却也只听见美人娇软慵懒的声音。床幔搭在了金银钩子上,她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一头如同绸缎丝的头发劈了下来,双目清明。

待怀风扶了南惊鸿起身,其余三个丫头都收拾好了过来了。

出了门外,那雨丝夹杂着风扑面而来,虽然打着伞,但是南惊鸿身上所披着的厚重的貂皮大裘上的蓬松的毛也被吹乱了。

正心院的外面,南惊鸿便远远看到沈氏母女也来了。

她并非想等她们,却也因为正心院的门还没有开,待二人走得近了。

沈氏立刻支使着漾瑢上前。漾瑢走上前去一双眸子水凉凉的看着南惊鸿,“惊鸿姐姐,以前都是我不对,是阿瑢胡闹了,昨日四表哥和湘华表姐来,后来送了礼物过来,你可曾收到?”

看着小娘子得意洋洋的样子,惊鸿心中知道她约莫收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以为比阿姐的那枚簪子还要贵重,所以喜不自禁呢?

当下薄唇染笑。“我并没有收到什么礼物。不知阿瑢收了什么礼物?”

当下漾瑢便有些骄傲。

“那湘华姐姐送了我一对佩玉当做礼物,你瞧瞧?”

惊鸿视线下移,才发现今日漾瑢打扮的也是相当精致,身上披着的是银狐大裘,纤细腰肢上系着的是一对白玉髓吊坠禁步,却不是所谓的纯种佩玉,寻常人家的闺女常常称之为杂佩,是为了提醒闺秀行走举止要符合风范典雅,眼下却明显是暗讽她不安本分。

“倒是极好的。”

南惊鸿淡淡的说道。

沈氏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了。瞧着南惊鸿这一身所穿,比她们压箱底的料子还好上十成,又看南惊鸿所穿的靴子,分明是金线银丝娜了千层底的羊皮靴子,保暖防水,却又低调奢华。

而漾瑢那双粉色的鼠皮鞋子眼下沾了泥土有些湿了,面上因为南惊鸿这淡淡的笑容又脸色发白,小手拽着那禁步半句话不肯多说。

当下有些黯然失色。

只等了一会儿,林氏带着南颂,何氏就也来了。正心院的门开了,王嬷嬷走出来。

“早间太夫人有些不舒服,适才让夫人娘子们多等了一会儿,现下让领着去暖阁等着。”

何氏先行,林氏后行,南颂握着南惊鸿的手,颇有些爱惜。

“妹妹,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昨日投壶原想和你多说说话,母亲却认为我箭术不好,让我多练了半个时辰,适才才没有找你讲话。”

“阿姐不必生分。我也是不太好,至于箭术,实在也没有必要精益求精,我们学习琴棋书画骑射武艺都是贵广不贵精,因为我们只需知道只需了解,可以品鉴,则不需要更多钻研。”

南惊鸿浅声安慰道。

“原来是这个道理,多谢妹妹。”南颂笑着说道。“昨日湘华郡主送了小娘子一瓠南珠,颗颗都圆润硕大,实非凡物。”

漾瑢听了心下黯淡,连忙把禁步藏了起来。却原来湘华郡主根本看不上自己,才会送了一对佩玉,虽则南颂只有一枚碧玉簪子,可是那小娘子南清茗才一两岁,却得了一瓠南珠,何等珍贵。

却不过终究南惊鸿什么也没有,只是南惊鸿却也什么都有。

进了屋里,暖气扑面而来,解下披风,惊鸿又笑道:“然则阿姐的那碧玉簪十分珍贵,只有二品外命妇以上才可以佩戴,阿姐把那簪子收起来,想来是当压箱底的嫁妆吧。”

“你这淘气包,赶明儿我把簪子送你如何,不知羞!”

南颂话语落地,漾瑢已经小脸煞白。

何氏最近因着没什么要紧的事务,心下有点不舒服,看着林氏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心里闪过几分不瑟。

到了屋里面,太夫人眉目慈祥。只是说:“二娘子在何处?”

惊鸿走上前,娴熟的给她捏起了背。

“祖母有什么吩咐?只管和我们说就好。”

“我的好娘子,你阿今姐姐给你送了一箱子,连夜送过来的。”

众人才瞧见堂前摆着一精致的檀木箱子。

“这是什么?”

第六十一章:京都

“这是什么?”

漾瑢捂着嘴巴上前。

“这是什么稀罕东西?竟然连夜送了过来。”

发觉到漾瑢有些失态,南颂却好像并不在意似的,只浅浅笑道。“想来是女儿家的东西,只请王嬷嬷送回去便行了。”

见到长孙女这般处变不惊的样子。

太夫人心里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又想到自己在外的老三媳妇,当下眸中一阵黯然。

南惊鸿惊鸿的手下并没有半点松懈,并不因此而觉得骄傲。

老夫人抬眸看着,只觉得自己的两个嫡亲孙女都养的极好。当下松了一口气,也带着笑意说道:“快传膳吧。”

太夫人向来重规矩,该是什么时候传膳都是有定数的,今日想来一定是有什么喜事了。于是一群莺莺燕燕都坐上了桌。

墙角的八角立柱的长明灯莹莹如皎月,圆餐桌上铺着的繁花似锦的织金桌布泛着青蓝色的微光。

南惊鸿细长的眼睛里面亮着潋滟的光,微微尖的下巴低着头只看着饭菜。却并不动筷子。

漾瑢却是笑吟吟的说道:“老祖宗,今儿虽然细雨绵绵的,但是我可是听见喜鹊叫的,除却二姐姐得了这样好的一个箱子,可还有什么别的事?”

小娘子粉嫩嫩的脸庞就像是雨后的海棠花,亮晶晶的眸子里盛满了天白之时的晨光,满满透着欢喜,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只有喜悦,倒是让人看了就生了喜欢。

“瞧着这小嘴甜的。”

何氏打量了一下漾瑢便掩嘴笑道。心想着这老三家的居然也这么会说话。

又复看了看南颂。只见她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描绘着茶盅上兰花的图案。长长的睫毛微微垂落,在眼窝处留下了一片阴影,显得格外的优雅和温婉。却原来这句话又是用来讽刺这沈漾瑢。

“只是食不言寝不语,你怎么不同你长姐学学?”

南颂皱了皱眉眉头,似乎也看不过去大伯母要拿她做桥来挤兑漾瑢,凭什么自己想讽刺别人就拿别人拿话筒头了。但是惊鸿却是拉了她的袖子,抬眸见妹妹摇了摇头。才没有开口说话。

现下何氏为何如此匆匆的攀咬这些后辈,就是为了之前时氏拿了她所管的事务,现下若是南颂敢帮着漾瑢说一句话,她立刻就会说因为不管事情这些南园的后辈们一个两个的都对她格外疏忽怠慢。所以南颂不能开口说话。

南颂原本准备开口,可惊鸿阻止了她,她也明白了其中的利害,这时候漾瑢却是看见了惊鸿拉着南颂的那只手。

一时之间觉得有些羞耻,居然没有一个姐姐愿意为自己说一句话。她的眼泪便落了下来,不开口了。只坐在那里,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看上去好像很柔弱的样子。

可时氏并没有管漾瑢的眼泪,默默的喝了白粥,身边的王嬷嬷却是难掩欢喜的说道:“京都来了消息。”

众人呆了一呆,难怪今日王嬷嬷这样欢喜,老祖宗也十分高兴。原来是京都来到了消息啊,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消息了。

“今日收到了京都的消息,说是圣上要召见有功之臣,三爷和三夫人都要被召回京中,至多五六日便能回来了。”

倘若只是父母归来,倒也不是什么大喜事,难怪王嬷嬷的喜色这样难以掩盖,恐怕是大伯要回来了。惊鸿心中一喜,面上却是笑笑。

“可是大伯父也会一同回来。”

王嬷嬷一听到这话,当即上去搂了惊鸿在怀。

“老奴的二娘子这样可人聪慧,和太夫人年少时候很是相似。正是这样了,大爷也要回来了。”

南园除了先生和太夫人颇为赏识这位二娘子,就连带着这些贴身的仆从嬷嬷婆子们都喜欢这样可人的南惊鸿,可怜南惊鸿小小年纪便有大家气度,大家闺秀的礼仪规矩学的极好,更是蕙质兰心。令人怎么不喜欢呢?

“正是大爷也要回来了。”

她喜悦的重复了一遍。

听了这话,南惊鸿歪着脑袋打量着祖母,祖母此时脸上也带着笑意和感慨,看着惊鸿望着自己,心里依稀觉得这些孩子里面只有惊鸿最像自己,只是终究很好。父母眼下都要回来,这小娘子一定很高兴。

王嬷嬷却是把惊鸿搂的更紧,把小娘子软糯温柔的手握在手心,

“我的小娘子,当年大爷走的时候只把你抱在怀里,你不过一岁多大爷就被召入京中,多年没有回来。三爷更是最宝贝你,只是你年纪太小,这走了三年又三年,怕是记得不太清楚。”

惊鸿仰起头反望着她,只用手心把王嬷嬷捉的更紧。

“我记得。”

眼睛里莹莹水光。

她怎么能不记得呢?

镜中花水中月。

前尘种种,母亲文氏在自己十三岁去世之后,父亲便坐实了风流才子之名,被圣上召回封了骁勇侯的爵位,后来入京,父亲守着空空爵位,风流无比,才让自己数次伤心。也让沈氏母女兴风作浪,为非作歹。

再到后来,大伯战死,二伯被人暗杀至残疾,南园几乎无人鼎立门户,兄长为何后来屡屡不顾生死的征战,就是为了保住南园簪缨世家的称号。

南家为何在姐姐嫁给太孙后成为太子妃,在自己成了王相夫人后,权势达到了顶峰,却又飞快衰落,以至于到后来一朝被灭门,是因为南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的虚名。

南家没有实权。

一切的一起入敲打在惊鸿的内心。

好像前世那些血海深仇再一次浮在心头。

她紧紧的摸着自己的心脏,感觉到一种窒息的感觉,即将要吞噬自己。

可是此时此刻看到身边的人分盟,每个人都是喜悦的长姐的眼睛里有亮晶晶的光光。沈漾瑢的眼睛里也有喜悦的光。

大伯母无比高兴。二伯母奉承了祖母也十分高兴。可怜这一大家子人坐在这里,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未来要颠覆的命运。

此时的平安喜乐自己能否守得住呢?

实权,南家需要这个。

第六十二章:交心

用完早餐之后,南颂拉着惊鸿前去仙羽苑试衣裳,虽然惊鸿没什么心情,心里沉甸甸的,却也不想扫了阿姐兴致。

南颂看着惊鸿这般好颜色的一张脸,着实有些怜爱。惊鸿却抓着南颂如水一样的头发。“姐姐这头发养的极好,却不知道那有福气的人在哪里?”

南颂顿时有些羞恼,就抓着正玩着自己头发的惊鸿,推到了软塌上。惊鸿笑嘻嘻的靠在抱枕上,“怎么阿姐却不让我说,我却是什么也都知道的。”

南颂看了碧玉和碧羽一眼,碧玉和碧羽便退了下去。知道两位娘子约莫要说心里话。

南颂也倒在抱枕上,两个人并肩躺在软榻上,望着天花。

“阿馨,自幼我们好像经常一起这样睡觉。”

南颂握着南惊鸿的手,只是惊鸿莫名觉得她的手有些寒凉。

她们的确是从小时候开始就是一起紧紧的靠在一起睡在一张床上。

那时候在祖母的碧玉橱里,两个小粉团子在夜半十分月光照射下并肩谈心里话,眼下越长大了,在一起相聚的时间反倒是少了。

“是啊,阿姐,总觉的那时候夜半月光底下分外短暂。”

南颂忽然开口道:“你是知道了祖父的意思么?”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从前南惊鸿年纪小,不懂事,可是重来一次,早就学会了从那些细微的微枝末节里察觉到不对劲。

南颂近些日子来,心里的气上上下下的沉浮着,所以他愈发努力,却也不想再出去,只是她知道唯一对自己好的是惊鸿,只是惊鸿从小就比自己优秀,自己比不过她,虽则她是惊鸿的长姐,实际上也不过大了半岁多,大半时候,都是惊鸿做的主张。

她一时有些情急:“我现如下不知道该怎么办!”

惊鸿想到前世,那时候的长姐端庄优雅,十五岁及笄之后就嫁给了皇长孙,再后来就是太子妃,短短数年,她再见到长姐的时候,她是站在老远处,看着天子旁边被一群贵妇人簇拥着的长姐,当时她就有些发愣,不敢走上前。

只觉得那般高贵的人,眼底大约是瞧不上自己的。又想着自己嫁给了王宁知,总归是不能比长姐好的。长姐却是派人请了自己坐了首席,自己却有些坐着不太舒服,因为那时候自己还不是王相夫人,王宁知才只是一个探花郎罢了。在户部占了侍中的位置,却还做得不太稳当。

那时长姐问她话,她怎么也说不出来,到最后有些哭丧着的说道。

“我现如下不知道该怎么办!”

长姐便再也没有找过她了。

长姐是知道她自尊心太强吧,才会后来一直暗中相助。

惊鸿看着南颂。

睫羽低垂出一片暗影,秀丽而柔雅。

这样的长姐以后会是太孙妃,太子妃,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只要自己不让王宁知那个畜生毁了这一切!

前世的长姐贵为太子妃却自缢府中,一定很难过吧!

南惊鸿的手指微微的摸了摸南颂的粉嫩的手指。

“阿姐……”她一字一顿道,“你会是天家妇。”

南颂脸色一白,直直的看着南惊鸿,眼眸中满满的慌乱和不安。

“我,我不如……”

南颂知道自己不如惊鸿,无论是天资聪颖,还是容貌气质,还是家世,父亲的地位没有三叔众妖。

可是南惊鸿当下抓着南颂的手,目光真诚而诚恳。

带着安慰性的目光,终于让南颂慢慢的有所松懈。她渐渐的眼眸里泛出了泪光,有些哽咽的说道:“阿馨……”

南惊鸿心里难受极了,前世和今生的一切都在脑海里。

她半点头绪都没有。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一直羡慕和敬佩的长姐,从来都羡慕甚至有些嫉妒自己。

她看着南颂。

“阿姐,你是南惊鸿的长姐,是南家的嫡长孙女。”

“你是江南织造南来的嫡长女。”

“你生来家世显赫,身份尊贵。”

“你会嫁入天家。”

“你会是天家妇。”

“你会是太孙妃。”

“后来是太子妃。”

“再后来母仪天下。”

“我绝不会拿属于你的东西。”

“我绝不怀疑你。”

晚上,南颂留了南惊鸿歇在了仙羽苑。

夜深人静,等到南惊鸿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之后,南颂悄声的喊了一句:“阿馨。”

南惊鸿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南颂抿着嘴翻了个身。

她悔恨自己为什么要不相信惊鸿,从祖父祖母回来开始,南颂就发觉自己越来越怀疑惊鸿。也许在更早的以前,在小时候,自己学什么要学好几次,惊鸿看一遍就会了。

抑或是在祖父,伯父,父亲都夸赞惊鸿的时候,她羡慕了。

在三叔对惊鸿百般宠溺,三婶对惊鸿万般疼爱的时候,她讶异了。

在祖母总是亲切的对待惊鸿,把什么好的压箱底的东西都给了惊鸿的时候,她伤心了。

在惊鸿得了江州第一才女的称号,在世人都知道南门贵女是惊鸿的时候,她嫉妒了。

在惊鸿总是在什么事情上,都比她有果断的时候,她难过了,在兄长南君喊自己阿颂妹妹的时候喊惊鸿喊得却是妹妹的时候,她愤恨了。

惊鸿从来对自己很好,只是惊鸿生的美丽,生的聪明,生的高贵,她就会忍不住的去怀疑她。虽然自己是嫡长孙女,可是惊鸿比自己好啊。

天家有意,许的亲事也许不是自己,是惊鸿啊。

祖父祖母会不会偏心,让惊鸿成为天家妇呢?

她不该怀疑,可是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今日她和惊鸿掏心窝子说的话。

一定伤了惊鸿的心。

她怎么敢这样对惊鸿,可是惊鸿不但不会恼怒,也不会与自己翻脸。

自己想过很多,这层窗户纸戳破之后,妹妹会恼羞成怒,妹妹会与自己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没有,惊鸿安慰自己,并且做出了承诺,她绝不会抢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是她南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直到身边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惊鸿轻声坐了起来,她把手放在南颂面上,却摸了一手的水。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今生她可以对不起很多人,却决不能辜负爱自己的人。

前世今生,她从未想过要抢阿姐的东西,阿姐待自己的好,自己从来不会忘却。

所有的悲欢,都不重要,她南惊鸿会活得很好。

今生如果护不住南家,她南惊鸿一定以死谢罪,她怕什么,大不了就是死一次,她又不是没有死过。

光亮在暗夜里一闪而过。

七想八想的最终南惊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六十三章:焦尾(一)

第二日晨起的时候,雨水已然停了。

春雨浇打而过,她取了一朵粉色碧玉芙蓉花簪在了南颂的发髻上,看着水银镜子里面南颂的花样容颜。

“姐姐如今看上去愈发雍容了,我只听说二伯母最近又要带你处理花朝节的事务了--”

南颂掩嘴而笑,“你若是感兴趣,我大可让母亲带着你一起。”

“你可别别,算是我求你了阿姐,我最烦这些事情。”南惊鸿坐了下来,碧玉连忙恭敬不失小心的把她扶着,又见一个白白嫩嫩分外喜庆的包子脸侍女走了进来。

“太夫人说今年花朝节定在了太师府,说是帖子已经到了。大夫人如今又得了管理府中服饰的权力,当下喜不自胜送来了一柄玉如意说是给大娘子赏玩。”

末梢又学着王嬷嬷的口气,把姐妹二人笑的前俯后仰。

“漾瑢娘子暂且就不能够出来了,太夫人有令,说是要抄写《女诫》《女则》二十遍呢。”

南惊鸿回了菡萏园,想到母亲回来了。

可是脑海中有依稀记得不太分明,只记得前世自己病重,缠绵病榻,母亲没有回来探望自己,而是前去呆在了父亲身边。

所以南惊鸿一直以为母亲更爱父亲超过自己。

是以后来母亲回来,自己也与母亲不太亲近,倒是和沈氏母女更加亲昵。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瞎了眼!

只是母亲回来,究竟之后因为什么事,母亲那样爱父亲,却被伤了心要在年夜出走呢?

她一时想不起来,就瞧见抱琴端了一个红色漆盘上来。

端的是一碗白色的汤,汤里面倒是放了一些黑色的菌类。

南惊鸿微微抿了抿,倒是吃了两勺,她有些意动,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询问是何人所作。

怀风却是暗暗记下来,知道这石耳汤得了惊鸿的青眼,但是她却是不会擅做主张。这石耳是湘华郡主送的箱子里面的。那檀木箱子里分了八十一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面都是一些补身体的耐鲜的食材。

倘如这石耳,千金才得一两,在那悬崖峭壁上生长,采石耳的人冒了性命前去采摘,然后十斤晒干得了这一两石耳。那箱子里放了两斤。

怀风退下去。

惊鸿正准备拿出古琴,这时候含霜走进来轻声说道。“沈姨娘来了,说是要求见娘子。”

原本正准备抚琴的雅致,却因为沈氏的到来全然失去了。

她黛眉浅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允了她进来。

含霜便有些不太高兴,自从上次沈姨娘差点害了自己和娘子之后,自己就很是害怕沈姨娘。可是沈姨娘看自己的眼神却更是想要吃了自己一样。

在这样好的日子里,各个穿的都很喜庆,眼前的沈姨娘居然有几分落魄。她发鬓凌乱,不如往昔那般艳丽,倒是落魄不堪。

进了暖阁之后她浑身的冰冷才觉得有些缓解,觉得重新活下来似的。她走过屏风,就好像没什么力气了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求娘子帮帮我。”

像是走投无路似的,扑通一下跪下来之后便重重的喘了一口气。

居然连婢妾都没有自称,想来惊慌失措到了极点。

想来是为了花朝节的事情,为了漾瑢能够得了前去太师府的机会,再则是父亲和母亲要回来了。

父亲厌恶沈氏,若是知道在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沈氏居然有意图谋害自己,怕是无路可逃。

几不可闻,南惊鸿的嘴角扬了扬。

她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古琴,昔日父亲特地寻了这焦尾古琴给了自己。就是为了自己能够弹奏出最悦耳的乐曲。也是声明,这南家三房,除了自己,谁也配不上使用这古琴。

眼下漾瑢已经被禁足,她慌慌张张的四处犹疑着寻找人来求情。

可恨她在太夫人院前跪了半个时辰,太夫人根本就不会见她。

她又跑到了何氏那里,这个刁妇往日里收了自己多少好东西,如今得了管事的权力便不再看她一眼。

到了林氏那里,林氏倒是好心好性的接待了她,末尾只说了一句让她好好管教女儿,不要什么该和不该的事情都惦记。

眼下她有些慌不择路的只能来求南惊鸿。

毕竟只有二娘子是三房里的,能在太夫人面前说得上话的。

南惊鸿温和的问道。

“帮你什么?”

她跪在那里,只看着南惊鸿怀里抱着的焦尾古琴的琴弦散发着冷冷的光,有些刺眼,就像是把无数个南惊鸿的样子都刺在了眼里。

她有些伤心的说不出来话。

“不知道为什么。太夫人好好的在花朝前下了这样的命令,不准漾瑢出来,求求二娘子帮帮我吧。”

沈氏说着说着,几乎有些颤抖,地上虽然有地暖,可是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阵寒意,让她忍不住的发起抖来。

端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只低头看着自己的焦尾古琴的样子,那焦尾据说是从前吴人有烧桐以爨者,蔡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犹焦,故时人名曰焦尾琴。

而当时蔡邕亡命江海、远迹吴,倒是有点此时沈氏的意味。只是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么?不尽然。她略带着温和的笑意劝慰道:“天寒,姨娘还是起来吧。”

南惊鸿的声音是这样的温和和友善,平日里南惊鸿说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笑容,她素来以为是她脾气和性子好,可是眼下自己这副落魄的慌不择路的样子,她却也是,只觉得一阵寒气从脊背里面升了出来。

南惊鸿的冷静比起林氏不紧不慢的善意里蕴含的鄙夷更让她心惊。

就在这一刻,沈氏心里忽然恨得要死。

就拿这焦尾古琴来看,当时分明是漾瑢喜欢弹琴,她央求三爷前去寻找古琴,可是这古琴拿回来了却被赠给了不太喜欢弹琴的惊鸿手里。

当时才七岁的小娘子站在那里抱着琴,面上也是一副淡淡的不曾在意的样子。

好像是说这世上所有珍贵的物品,哪怕是她不稀罕的东西都要是最好的。

凭什么此时自己慌慌张张的跪在这里,漾瑢娘子在屋里失声痛哭,偏偏南惊鸿就能安然无恙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坐在这里。

哪怕自己都让到了这种地步,她却并不在意。

她心里忽然又乱糟糟的,抱琴搬来了一把小马扎,她都未曾差别。

定睛,却见南惊鸿正温和的看着自己。

“婢妾着实没有法子了,不知道究竟怎么了……”

她只知道自己约莫从大相国寺回来之后就有些不对劲了。究竟是谁算计的自己,是那个倨傲的何氏,还是和泥潭的林氏,还是眼前漫不经心的南惊鸿……

“阿瑢年纪还小,真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也可以慢慢教导,眼下三爷就要回来了,要是婢妾未曾照料好阿瑢,定是会责骂婢妾的。”

她适才看见小马扎,想要起身却发觉跪坐久了腿脚发麻,她自从听了这命令,心里七上八下,六神无主的,总觉得是不是东窗事发了。

第六十四章:焦尾(二)

沈氏从来没有发觉时间是这样的难熬,好像之前找的人说的话都不再重要。

她一双美目只盯着南惊鸿拨动琴弦的手,还有此时夜明珠的光下,她柔和的脸上以及抿起的一道优美的弧面。

她看着南惊鸿仿佛重复的动作,以及此时悄悄走进来的含霜。

复而听见她带着笑意的一句。

“姨娘。”她说话的时候依旧是娇软温柔的。只是带着一种清冷的倨傲。“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呵呵。”她轻声冷笑的时候尾音拖得格外的长,以至于此时沈氏黯然生惊。只觉得天旋地转似的。

耳边都是那样一句。

“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么?”“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么”

她都知道一些什么她都知道些什么

难道自己谋算她的清誉的事情知道了还是说漾瑢从前装着生病的事情还是说她打算着漾瑢与王嘉安的婚事的事情,抑或是漾瑢对着湘华郡主的弟弟长四郎有了心思的事情她知道了

沈姨娘只觉得寒气慢慢的滋生,一层层的侵袭而来,她扶着小马扎的手忍不住的颤抖着。

可是她所以为的知道,却是从一开始,她与何氏谋计着她的事情之后,她就以为这来找自已还有用吗?难不成觉得自已年幼,好糊弄,就能够在父母亲回来之后还能够如同以往一样好好的待着吗?还是因为到了现在,沈氏以为只要哄了自己,便可以把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抹去了?

南惊鸿不疾不徐的身子前倾,一双凤眸眯着看着眼前的人,嘴角依然带着微笑。

“姨娘拿着这琴,可拿得动?”

看着眼前的焦尾琴,沈氏颤颤巍巍的看着,最终伸出了手要去接那古琴。

“我抱的动,我抱的动。”

事到如今,她刚刚得知她那兄弟犯了事情,现如今正在天牢羁压着,若是三爷回来不为她周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今南园,她孤立难援,只瞧着眼前的二娘子。除了二娘子,还有谁可以救得了她?还可以帮她。

她跪在地上膝行数步,有些迫切的抓了那焦尾琴。

“我能拿动的,我能拿动的。”沈氏心里格外的迫切,以为拿了焦尾古琴便可以得了南惊鸿的认可,便可以为她求情,让她和漾瑢娘子一起去花朝宴,若是花朝宴上能够凭借那些贵妇人的交流,一定有办法为她那兄弟周旋。

南惊鸿阖上眸子,她自然知道沈氏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甚至还比现在风光!可是前世的所有怨恨都这样清晰的落到面前,她想从这迷雾之中拨开风云。

便要知道究竟是什么让如今在南园无尺寸之地的沈氏母女再后来能够兴风作浪,以至于百年世家的南园居然覆没。是什么让沈氏在母亲文氏去世之后能够成为平妻,并且得到了一品封号?

一时之间心跳的愈发的快乐,南惊鸿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或许已经触摸到了真相的临界点。

见沈氏拿了这焦尾琴。

南惊鸿忽然松手,焦尾琴狠狠的坠地,发出刺耳的声音,琴弦断了,反弹到了沈氏的手心,焦尾琴摔到地上,已然是断了。

“太晚了。”

她站起身来,看都不看目瞪口呆手指疼痛不已的沈氏。

她掸去了肩上本没有的灰尘。

“你……”沈氏竟然觉得喉咙发干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毁了我的焦尾琴。”

南惊鸿一字一句的说道,起身已经走入了里屋。

“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

沈氏猛的摇头说道,她看着自己一双素手已经血痕斑斑。眼前的少女已经消失,让她一点都摸不透南惊鸿的意思。

沈氏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被南嬷嬷带着的两个粗使婆子带去了佛堂,佛堂里冷冷清清的,檀香氤氲,一股冷风从窗台上破旧的纱窗里钻了进来,她才忍不住打了个机灵,清醒了过来。

“你们凭什么关我!”沈氏略有不甘的扒着窗台对着外面说道。

看门的粗使婆子翻了个白眼,花朝节到了,这可是江州盛大的节日,要不是上头有令,她才不会在这冷风里看着这个爬床的婆娘!

“不是我摔得琴,不是--”沈氏还想要解释。

“你说的什么琴?”粗使婆子倒是有了兴趣。“我听说今日二娘子的焦尾古琴焚了煮茶喝,那可真是矜贵人儿才干出来的事情,只说那焦尾都是万金难求。”

面对着眼前的火焰,缓缓跳跃着,南惊鸿感到脸上一阵炙热的烫。

只觉得这火焰的形状都很唯美。

前世漾瑢想要这古琴,自己不给。

待后来自己嫁给王宁知,这焦尾古琴被王宁知拿去抚琴,却弄丢了。她虽然心疼,却也没说什么,过了不久,漾瑢开开心心前来,说是自己得了焦尾古琴。

这焦尾琴从前到后都只有一把。

是以当时漾瑢的笑容和焦尾的样子历历在目。

南惊鸿浅笑的问道:“哥哥可觉得这茶分外的香?”

“是不错,妹妹的茶艺素来是好的。”

南君品了这天柱毛峰。赞赏的说道。

“哥哥可知这柴禾,原本是那焦尾古琴。”

只听了南君手上一抖,登时一口茶水吐了出来。

却见惊鸿依旧是笑吟吟的。

好像全然不在意。

“这事情也只有你干得出来。”

他随即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可要好好尝尝呢?”

惊鸿这才命人给南君擦了擦面前吐得水。含霜拿着自己的手绢,对这丰神俊朗的公子,不禁有点心神荡漾。羞红着脸要擦,南君却是推开了她的手臂。

惊鸿也笑吟吟的。

“哥哥你志在今年秋闱,只是听说长四郎和王家的两个郎君也要参加。”

南君却皱了皱眉。“我曾在北亲王府呆了几天,我所听的意思是四郎不准备参加。”

“他不参加?”惊鸿捂住了嘴。似乎有些惊讶,好像有些脱离前世的轨线,长四郎才是夺了三元及第的美名,却不参加,如今只有王宁知与兄长夺这状元之位。

“是啊,世孙妃去世之后我瞧着四郎有征夫之志。”南君的话令惊鸿陷入了沉思。

只记得前世约莫是母亲去世的第二年,南君便上了战场,当时人们都说这里面有古怪。新科状元郎得了金榜题名,琼林宴的头座居然上战场,都纷纷嗟叹。

可是也是那一年北燕起兵中原,长禹带着三千轻骑前往了北燕腹地最后提了北燕单于的人头回到大华,一仗成名。

这势必后面因为世孙妃的死而起了波澜。

“兄长,你一定要夺了这榜首!”南惊鸿站了起来。

第六十五章:花朝(一)

转眼间便到了二月十五,花朝节。

经过沈氏的求情。漾瑢总算可以一起前去花朝节。

这自然不是因为沈氏的遭遇获得了南惊鸿的同意。

而是南惊鸿清楚明白,她必须要依靠着漾瑢迁出背后的秘密。不过再也不会让她和前世一样博取了美名。惊鸿也不会带着她一起来。

提前一日用香薰好了衣裳,第二日清晨南惊鸿穿了带着一种安定的香气。却并不夺人声色,她只想前去,并不想出风头。

沿途马车行走,透过窗帘便可看见外面的情境。

都人卖花担,辰千百数,散入都门、入春而梅、而山茶、而水仙、而探春。中春而桃李、而海棠。春老而牡丹、而芍药、而孪枝……

“娘子,这些稀罕的花都是十里桥的花匠们种的。右安门外南十里桥,方十里,都是新鲜泉水,徒弟依靠泉,故宜种花,居住在那里的人们遂以花为业。”

怀风虽是丫鬟,平日也甚少出门,如今出来了倒也多了几分惊喜,只盼望了许久,就和南惊鸿解释。

待到了太师府门口。又见许多车马水龙的,达官贵人们都下来,正门大开,侧门进了不少车马都在载着各色奇花异草进去。

太师府果真是以典雅为贵。

虽则花朝节是百花的节日,自太祖时候开始,每年花朝节除了达官权贵们会出行,就连寻常百姓们都会出来,结伴到郊外游览赏花,称为“踏青”,姑娘们剪五色彩纸粘在花枝上,称为“赏红”。

这太师府更是典雅中带着几分清香,只因为这些奇花异草。

南惊鸿和南颂站在门口,南颂也有点被这么大的热闹而惊讶到了。

是何氏和林氏领着南惊鸿和南颂来的。

出来迎接的是湘华郡主身边的大丫鬟福珠,是以别的夫人娘子都有些暗恨嫉妒。纷纷交头接耳的打听这是谁家的人物,待知道那两个亭亭玉立的娘子是南家的纷纷不敢说话。

这时候漾瑢才姗姗来迟。

她有些委屈,出门的时候,惊鸿并没有如同往日来叫她,她匆匆的跑出来马车已经驶离开了,只好又回去正心院请祖母派了一辆车子,现在才赶过来,正准备快步上前和惊鸿说话,却瞧见惊鸿和南颂走进去了。

登时带着雅青心里有气,可到了偏门前,却有嬷嬷阻拦。

“你们是谁家的娘子,可登记了?帖子在哪里?”

“我是南家的娘子,我们家早就接了帖子。”漾瑢昂起头来颇为骄傲,她们南家可是江州第一大家族。

“呵,是么。刚才南家两位娘子都进去了。你怎么没跟着一起?”

那嬷嬷翻了个白眼,颇为不在意的说道。

雅青立刻大怒。“你说什么?我家娘子不过迟到了一点,你怎么能够这样子呢?”

那嬷嬷想着,方才那两位南家娘子,待人温和,还送了封红,眼下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还敢耍威风。

当下鼻眼观心。“若是没有帖子,不能进。”

漾瑢都要气哭了,当下心中更恨南惊鸿。原来是故意这样羞辱自己的。

“我就不信了,我非要进去,你能拿我怎么着?”

外面有了争执。原本长梦跟着南侧妃下来了,却见到这边闹得,那小娘子高声称自己是南家的娘子。

她便拉了拉南岭。“娘亲,这是南家的哪位姐姐?”

南岭斜斜看了一眼,便发觉这小娘子长的像沈氏。沈却蘋,当年自己曾一见,究竟是谁爬了三哥的床,却没想到那娇娇滴滴的娘子如今生的小娘子也这般大了。虽则看沈却蘋不顺眼,但是当年的确是沈却蘋给了自己启示,自己如今才马上就要成为北亲王世孙妃了。

“是沈氏的女儿。”

“娘亲,我想去会会这位姐姐。”

长梦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来。杏眼看人有一种勾魂的味道。

自己的女儿生的美,南岭自然知道,当下也随她去了。

漾瑢正委屈的时候,却见一位俏生生的小娘子出现在眼前。还是以一种很是友善的姿态。“你是三姐姐吧。”

她捏着手绢擦了擦眼角。“是啊,我是南家的三娘子。”

长梦登时一笑。“我是长梦,你可以唤我阿梦,今年虚岁十二,我知道你是三舅舅家的姐姐。”

漾瑢愣了愣,才想起来这一位是嫁给北亲王世孙的姑姑南岭家的妹妹,因着这些年姑姑与南园没什么来往,当下她反应过来。

“梦妹妹,我是漾瑢,你可以唤我阿瑢,我却是长你半岁。”

长梦这才低声斥责那嬷嬷。

“这是我南家三表姐,你怎么不让她进去?”

那嬷嬷识得这一位是北亲王府的五娘子,又因着如今掌事的正是少夫人长氏,当下立刻红着脸连声恭敬的请了漾瑢进去。

漾瑢同着长梦一起进去,又在长梦刻意亲善下,问了她平日吃什么,爱看什么书,可什么补身子的,爱玩些什么,两个人聊着,觉得非常喜欢对方。恨不得义结金兰。

南惊鸿却是被引着前去园子,湘华郡主正在陪客,现下没有时间,却又请了时樾

前来陪同。

南惊鸿打量着面前这位时家表姐,约莫十六,端庄柔雅。着青色锦绣百花披帛下配浅蓝色襦裙,发上簪了碧玉花朵,很是曼妙。脸上见到二人带了笑意。

“见过樾表姐。”

南颂和南惊鸿都行礼。

与此同时,时樾也打量着这南家的两位。拉着南颂的手,“你就是表舅家的妹妹?早就听说你了,如今才见到。”这时南惊鸿处变不惊,面色淡然。

又笑着拉了惊鸿的手。“这是二妹妹,闺名是叫惊鸿?听说姑祖父很是喜欢你?我时常听祖父说起你。我小字叫阿暖,你们叫我樾表姐也好。”

这时候长梦见了时家姐姐,准备上来打个招呼。身边的漾瑢却是寸步不前,狠狠地抓着长梦的手,长梦有些疑惑的回头,漾瑢却是嘟囔道。“我两个姐姐都瞧不上我,和她好的,定然也一样,我不愿意前去。”

原本挽着惊鸿和南颂的时樾也听见这句,当下面色不虞,冷笑了一声。

“这位娘子有何见教?到别人家作客的,居然还这般狂妄,我们时家哪里亏待了你,要你这样指教。旁人的确我不说了,我是看不上的。”

第六十六章:花朝(二)

漾瑢没想到自己嘟囔了一句话就得了这样的呵斥,一张脸涨的通红。

又听了这样一句话。之后只觉得格外羞辱,一时拽的长梦有些很,长梦立刻将手拿了开来,只看着自己通红的手,原本养的娇贵,当下眼睛里便是有了莹莹泪光。

漾瑢再看着南惊鸿,只见她端站在那里面色淡淡,容色却是倾城夺目,娇艳耀眼。心里觉得难堪,好像周围所有笑着的小娘子们,嬉闹的人们都看着自己,让人觉得又很难受。

心里有些怨恨羞辱,却又不敢发出声音,只低着头,垂头丧气的。

这时候一个高而俏丽,一个圆而可爱的两个娘子前来,时樾一看,也放了惊鸿的手,笑着说道。“这是金家的大娘子。还有何家的娘子你们可认识?”

南颂浅笑。“这是我姑奶奶的孙女,和大伯母娘家侄女,怎么可能不认识?”

金妍和何淑媛走过来。

“樾姐姐,阿妍有礼了。”

“淑媛见过樾姐姐。”

又与南氏姐妹见礼。

这时候漾瑢却又被冷落搁置到了一边。她咬咬牙齿看着,只发誓总有一天会让南惊鸿感受这样的情景。

“阿妍,淑媛,你们可算来了。”南颂浅笑前行。

几个姑娘盈盈站了一排,看上去更是比花朝节的繁花似锦更引人入胜。

大华民风开放,是以几人被领到牡丹苑的时候,就看见大片草地,一些贵族士人都来参加花朝雅宴,于是有人于花下设行障坐席,而许多娇丽娘子游春野步,遇名花则设席藉草,以红裙递相插挂,以为宴幄。

更有许多娘子或郎君于亭边流水边烹茶对吟,传花令,抽花签,斗草,写诗,赏花,饮酒赋诗,观看歌舞,欢声笑语,持续不断,落花满天飞,拂了一身还满,醉倒于花下,甚是风雅。

“这里可真是热闹。”何淑媛感慨道。

“那可不是,我可是听说昨夜太子妃带着皇太孙来了,皇太孙那是什么人物!”金妍也有些欢喜的说道,她是南平仙的唯一嫡子金弥柱的嫡长女,生的娇花似玉,因着金弥柱长期在江西做生意,所以她跟着母亲才回来不久。

“好些日子没见过妍表妹了。”南颂笑。

“颂表姐,惊鸿表妹,因着我跟着母亲才从江西回来,所以这几日都没有前去拜访你们。”

南惊鸿却是知道金妍为何不来,当日祖父南先生大声呵斥南平仙,南平仙后来派人送礼,送了三次,都被南先生送了回去。

是以金妍对此畏惧不已,更不敢前来拜访。

但是南惊鸿却没有戳破,因着金弥柱这位表舅实际上对着姐妹几人还是不错,每年都有许多新鲜东西从江西运了过来,南惊鸿也是很喜欢这位表舅的,当即笑道。

“妍表妹,柱表舅近来身子可好?约莫什么时候回来?”

“父亲近来生日很忙,估计要下一个年关才会回来。”

想到这里,金妍有点郁郁,她母亲是江西刘氏家族的,她和母亲回到金玉苑,祖母对母亲诸多挑剔,责怪母亲没有生养儿子,现如下更是每日指桑骂槐。

见到她有些郁郁,漾瑢终于走上来,“妍表妹怎么不来找我玩,你早回来了该告诉我才是。”

漾瑢说完之后金妍心中更是有些不舒服,因为祖母对这个庶表姐比对自己还好,她怎么也弄明白。只好脸色苍白的说道。“近些日子的确有些繁忙,又因为花朝节,准备礼服什么的,瑢表姐的衣裳可真好看。”

漾瑢见自己得到了奉承,当下喜笑颜开。

长梦走过来打量惊鸿说道。“你是二表姐,可生得这般国色?”

“梦表妹才是芙蓉面柳叶眉,楚楚动人,大家风范。”南惊鸿不咸不淡的回了过去。

长梦眼珠子咕噜一转。“我们都在这里玩,我阿姐想来是去陪太子妃了,不如我们也都进去瞧瞧?”

只见一个圆脸穿着碧绿宫装的嬷嬷走了出来。

“五娘子怎么在这里?湘华郡主吩咐几位娘子都前去拜见太子妃呢?”

“李嬷嬷,好久不见,我可想您了。”长梦扑了上去,那嬷嬷连忙就笑,很是喜欢这小娘子。惊鸿阖上眸子,便想着自己姑姑所出的这位梦表妹,着实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呢?

一行人跟着李嬷嬷而去。

南颂有些手脚冰凉,因着她即将见到的这位是未来的婆婆,南惊鸿却是握了握她的手,让她宽心。

今日南颂所穿的绯色衣裙,正是惊鸿之前所送的那件衣裳。行走之间如同火红色花朵盛放,灼灼其华,很是曼妙。

走去的时候,堂前莺莺燕燕,牡丹亭的中央修了一个很大的犹如牡丹盛开的牡丹亭,牡丹亭偌大,四处设了屏风遮挡,亭中空间广阔,倒是设了几席。

坐在最东的上面那个雍容富贵的妇人应当是太子妃大周氏。而另一个靠在她右下不远站着的是自己前世的那位好婆母小周氏。

从旁相陪的是时大夫人文氏,时二夫人何氏。现如下时府掌事的却是湘华郡主长今,湘华郡主长今嫁的是嫡长孙时间,出自二夫人何氏腹中,故而何氏更有威望。时大夫人文氏是母亲家族的旁支。身子据说不太好。

时家从太师开始,便是鼎盛家族,时太师是先主最为器重之人,更是当今圣上的启蒙恩师,他有两个嫡子,两个嫡女,一个庶子,一个庶女,俱联姻。

嫡长子时庭娶的是云霞郡主,嫡次子时迁娶得却是昭宁公主,并非尚主,却是下嫁,由此可见先主对时家的偏爱有多深了。

而时太师两个嫡子各有一个嫡子,则是时原和时长,二人现在都在学士阁入职,时原如今袭了太师之位,时长也是一品学士,嫡长孙时间为时原所出。嫡长孙女时樾却是时长所出。

现如今云霞郡主已经故去,昭宁公主仍然在世,身体却不好,现下没有来着牡丹宴,但听说时樾和长今最得她喜欢。

第六十七章:花朝(三)

所以时大夫人何氏忽然开口问了起来,众人也就含笑听着。“我听说南家的三个娘子都来了花朝宴。”

南颂南惊鸿漾瑢一同出来见礼,原本漾瑢以为南惊鸿会有所嘲讽,但是南惊鸿却并没有。

三人进退有度。

但是唯独的了赞赏的是南颂。

太子妃大周氏原本面上是浅笑,可见到南颂来此,面上却是柔和似水,分明就是笑意加深了。

“阿颂见过太子妃娘娘。”

“这是南家的大娘子啊,生得这样好,你且上来些。”太子妃周氏冲着南颂温柔一笑,又招了招手。吩咐身旁的嬷嬷在自己身边添了一个座。

环顾四周,在这坐下的,只有时家的两位夫人,湘华郡主尚且站着,其余有北亲王府的南侧妃,王大夫人金氏,二夫人乐平郡主坐着,四夫人,也就是王宁知的母亲小周氏也是站着的,还有南家的两位夫人何氏,林氏坐着,何家大夫人玉欢公主和诞了嫡长女何淑媛的王氏坐着。金家却还够不到,刘氏来此也只是站着。

让南颂坐下的意思不言而喻。

南颂行礼坐下后。

太子妃大周氏和王宁知的母亲都出自淮阴周家,但是太子妃大周氏是嫡长女,王宁知的母亲王相夫人却是庶出。但是眼下太子妃大周氏也欲抬高小周氏的地位,才让她陪着从京中来此。

“你这小手养的这样嫩滑,可是如何养的?”

太子妃大周氏拉了南颂的手问道。即刻就像是一见如故似的,湘华郡主长今立刻招呼众人出去玩。

惊鸿退到一边,抬步走了出去。

她并不想凑合这热闹,前世花朝节南家漾瑢的美名传出去并不全然因为她的表现,而是花朝宴后,圣上下了道圣旨,赐婚阿姐南颂和那位皇太孙长臻,因而南家的声誉一时达到了顶尖。

她走了出去,呼吸了一口略微有些寒凉的空气,比亭子里面的闷热浮躁算计的空气要好闻的多。

王泪到处找了一圈,又四处寻人打听。最终来了这里,发现惊鸿正独自坐在长椅上。

“惊鸿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我可找了一圈。”

惊鸿皱了皱眉,她没想到经过上次大相国寺王嘉安的落水风波之后,王泪还会来此找自己玩耍。前世王泪帮助自己很多,自己虽然感激,但是今生不欲与王家交流。

她冲她抿嘴一笑,笑着说道。“阿泪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王泪顿了片刻笑,“上次是我哥哥--”

“无妨,坐。”惊鸿不想听她解释,但是上次王嘉安吃了亏总是应得的,要说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却也没有,毕竟王家上将军府得的帝皇宠幸恩泽下来,凭着爵位也是世家豪门,只是不该再把目的算盘打到自己身上来。

王泪提了裙裾坐下。

笑了笑。

“总之是我对不起你。”

“阿泪不必介怀,你我姐妹,有话直说无妨。”

王泪只看见眼前的少女眉目精致,身上却又带着一种出自贵族的傲然绝代,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即的感觉。便想找些话来说。

“今日皇太孙长臻驾临牡丹苑,我听说随从的一些少年郎君都是极为优秀的。从京城回来的我三叔家的玉郎哥哥会一起前来,还有听说北亲王府惊才艳艳的长四郎会前来,想来君哥哥也一起前来吧……”

南惊鸿却是从短短几句少女的唠叨中恍然醒来,她捕捉到几个信息。

王泪难道对兄长生了情意?

虽然前世王泪的确嫁给了兄长,当时她下嫁王宁知,两则婚事成了美谈。但是婚后兄长并不如意,她也颇受其累。

这,况且南家不能与王家这样将门世家联姻了,大姓之间联姻,早就让天家颇为不满,天家最忌讳的功高震主,更何况王家世袭罔替,沾染军权,是非之地。

玉郎?

王宁知。

王相的嫡长子,王相为庶出,小周氏也是庶出。

王宁知与皇太孙却还算得上表兄弟,凭借着这一层,前世所有人都被他那副人畜无害,风流倜傥的样子欺骗了。

那分明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披着羊皮的禽兽啊!眼前少女在自己面前提及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据说长四郎生的神仙般的人物,当年离开长安虽然年幼,但是许多夫人娘子都很伤心,就连已经去世的咸宁皇后王氏对他也赞不绝口呢!”

王泪说来的时候十分兴奋。南惊鸿并没有在意。

“惊鸿姐姐你在看什么呢?”

金妍率先走出来问道。惊鸿还没有答话,拉着金妍手的漾瑢忽然开口说:“还能作甚?不是借着这机会看外男,想着要嫁出去?”虽然她声音说的极小,但是王泪的眼神已然不善了,本来是王泪起的话头,王泪可能会有些讨好南惊鸿,但是漾瑢一个尚未立足的庶女,又还没有得到南氏完全的承认。

南惊鸿站了起来,冷声说道:“你再说一遍!”漾瑢的确有些愚蠢,南园的名声绝不能败在这种庶女的身上。

若是今日这话传了出去,漾瑢一人被嘲笑井底之蛙也就算了,只是南园的娘子们今后也不必再立足下去了。

沈漾瑢第一次见到南惊鸿的眼神是这样的冰冷,她身上所显现出来的摄人心魄的压制,让漾瑢情不自禁有些发抖。但是她又发现金妍和长梦都瞧着自己,不想丢了面子,强撑着说道:“怎么了?你要我说,我偏不说。”

王泪也站起身来,狠狠地盯着沈漾瑢。“怎么?沈漾瑢,惊鸿姐姐让你再说一遍,你怎么不说话啊!”

沈漾瑢气的脸色通红,往后退了几步簌簌落了泪,只一幅谁欺负了她一样,眼泪汪汪掉下来了。

南君原本走过来的时候因着拐角,并没有看见惊鸿一行人,只看见漾瑢在风里面哭泣。

他知道这是三叔家的三妹妹,虽然南君不亲近,但是毕竟也是妹妹,他便和自己一行的人道:“我先过去看看。”快速从马上下来,小厮牵了马绳,接过马鞭。

“阿瑢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哭?可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去揍他。”原本是打趣的声音,但是漾瑢抬起头来,发现是大哥,眼泪更汪汪落下了。

第六十八章:争端

“大哥。”她抱住了南君的手臂,眼泪便落在了南君的衣服上。也不说话,就在那里哭着,南君看了顿时有点着急。

“究竟是怎么了?阿瑢妹妹,你倒是说话啊?”

沈漾瑢擦了擦眼泪,哽咽的说道。

“大哥,不关惊鸿姐姐的事情,都是阿瑢不好,是阿瑢没用,给南家丢脸了。”

何淑媛见到眼前一幕,只觉得有些触目惊心,她没想到漾瑢这个女人居然这样无耻,她居然敢和表哥撒娇。一个庶女,凭什么这样上去。还信口开河。

她猛地冲了上去,然后狠狠的把沈漾瑢往外面一推,然后抱住南君的胳膊。

“你是个什么玩意?也敢叫我君哥哥哥哥,什么不关惊鸿姐姐的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是我推得你怎样?”

沈漾瑢被猛地推得一后退,她踩在一颗鹅卵石上,猛地往后一倒,这时候她惊慌失措的抓住身边的长今和金妍,可是两个小娘子也没料到这变故,被猛地带了过去,幸好出来的时樾眼明手快抓住了长梦和金妍,长梦没有摔倒,金妍却有些扭到了脚。

沈漾瑢则是退了几步朝着一盆珍贵的白玉兰倒了过去,那花盆原本摆的精致,她倒过去连带着白玉兰撞的掉了下来砸了另一盆玫瑰雪。沈漾瑢惊得又怕,一脸通红,却被经过的郎君抓住了手臂带着腰肢。

她抬起头来日光有些刺眼,那郎君身穿着一身宝青色的锦衣,碧蓝色的簪子束起了头发,年岁虽然并不是很大,但是一张脸长得艳若桃花。桃花眼潋滟温柔。

就在白玉兰和玫瑰雪砸在了地上。

那少年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怜香惜玉的颜色,紧接着他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了安静站在一旁的南惊鸿身上。

虽则南惊鸿年岁不大,但是此时一身素色的衣裙,披着白色绣着寒梅的披风,站在风口,唇角微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园中花草太多,一时之间,他竟然觉得南惊鸿刻意设计的。

“多谢郎君救我。”

漾瑢才发觉自己被人搂着,连忙起身行礼,这时候少年的眼神才重新落在她身上,松了她的腰。

“娘子没事就好。”

南惊鸿心中是惊涛骇浪,却依旧抿着嘴唇什么也不开口说话。她不欲与王宁知有任何纠缠,兴许前世就是此时王宁知早就与漾瑢有所勾连。

远处忽然一声惊马长啼。众人抬头望去,却见地上灰尘弥漫,为首骑着马狂奔而来的一人双腿夹着马腹,马在空中悬着蹄子。

王宁知面色苍白,漾瑢却是躲在王宁知后面差点尖叫出声。

那人长发没有束冠,用发带绑着。乌黑的云发绑在身后,一身浅紫锦衣长袍衬的公子如玉。

骑着马过来的样子着实令人惊艳不已。

“这是怎么了?”

是长四郎。

是那个名满天下惊才艳艳的长四郎。走过来的时候风姿清荡,令人心中有犹然生出了敬意。

大约以为少年郎君心疼自己。几乎是与此同时的,漾瑢立刻红着眼,泪光盈盈的,看上去十分委屈的说道。

“没什么事情,没什么,不关惊鸿姐姐的事情,不关……”

第六十九章:太孙

何淑媛听了这话更是恼怒,平日里只有府里面的姨娘这般娇柔作态,当下就要冲上前去和沈漾瑢好好说道。幸好南君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小娘子。”

否则何淑媛的一巴掌肯定就打上去了。

“阿媛。”南君低低说道。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三叔家的庶堂妹大约受了些许委屈。他也知道姨母家的阿媛表妹心眼不坏,只是性格有些骄纵,眼下两个妹妹起了争论,无论偏向哪一方都是不好的,所以他出言阻止。

“你何故这样苦苦为难她。”

“君哥哥,你难道看不出来,她是多想丢人现眼么?”何淑媛立刻反唇讥讽道。她平日觉得君哥哥就很喜欢南家的堂妹们,可是好歹南颂南惊鸿都是嫡女,可是最瞧不过便是沈漾瑢,身为大家小姐偏生得楚楚可怜模样,令人作呕。

“媛表妹,今日你穿的衣裳很好看,我很喜欢,觉得甚是漂亮呢?”

南惊鸿却浅笑开口。

平日南惊鸿眼高于顶并不在乎与自己打交道,今日居然夸赞自己衣裳好看,何淑媛心里一甜,昂起头来有些骄傲的说。“这可是花绣坊的衣裳,是我娘亲特地为我定做的。”

又复开心的转了一圈问道。

“君哥哥你瞧瞧我这身衣服可好看?”

南君感谢南惊鸿解了自己的围,二人相视一笑。

南君才笑盈盈打量一番。“媛表妹这样活泼的人就该穿杏黄色的衣裳,很好看。”

看着南惊鸿和南君相视而笑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长禹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于是抿着嘴,清隽的脸上挂了一丝期盼的神情。打马上前,弯腰说道。

“二娘子可喜欢骑马?不若和我们一起去骑马?”

吓得南惊鸿愣了愣,黑玉般的眸子里愣了愣。

时樾听了,走上前来。落落大方的笑道。

“四郎可好没道理,我们这里好些个娘子,为何你独独叫惊鸿妹妹。”

“见过樾姐姐。”长四郎也下马见礼。他与湘华郡主关系极好,常来探望阿姐,也因此常见到时樾。

南君更是和诸位见礼。南君原本风流倜傥,现下含笑说话惹得小娘们都红了脸。

“见过樾表姐。见过妍表妹。”

时樾和金妍还礼。

长梦有些欢喜的上来要抱住长四郎的手臂。

“哥哥倘若要去骑马怎么不带着我?我也是会骑马的。”

长四郎不着痕迹撤回手,反而邀着南君笑道:“你可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我可不敢胡来,至于为什么找二娘子,二娘子百步穿杨,想来骑术不错。”

长梦扑了一个空,却见南君笑意盈盈的,当下也就笑着说道。“我竟然不知惊鸿表姐百步穿杨,在下佩服佩服。”

时樾却说道。“我这二妹妹,的确是百步穿杨不差似男儿。”

“妹妹这般厉害,改日哥哥可要好好讨教。”南君笑嘻嘻的说道。

当下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打消了原来的尴尬。

微风徐来,桃花落了满天。一月白色长袍谦谦公子拂袖而来。爽朗的笑声:“四郎跑的这样快,是干甚?却原来这里有许多名花倾国啊!”

“拜见太孙殿下。”南惊鸿率先行礼。

南君本是与太孙同行。

长梦,金妍,时樾,何淑媛,沈漾瑢一一行礼问安。

“见过太孙殿下。”

哪些久远的记忆,一一如同刀剑一样捅了过来,瞬间涌上心头。

南惊鸿以为自己早就能心如止水的面对这一切,可是当漾瑢,王宁知,长禹,长臻一一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她才发觉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但是她此时也只能冷冷的行礼。

长禹一直深深地看着南惊鸿,以至于长臻都不得不注意到南惊鸿。

很显然一群娘子面前,南惊鸿就像是最耀眼绚丽的桃花,灼灼其华的开放,只是这身上好像多了一份贵族少女独有的锐气,有红梅的傲骨。

“我还在想着这些表弟表妹们,娇俏娘子英俊郎君们都去了哪里,呵呵呵,却原来都在这里。”未曾见人却听到笑声,众人抬眸望去,只见迎风走来一个身穿绯色衣裙的少女和一个明黄色衣裙戴着八宝璎珞的少妇。

那少妇神态妩媚,笑容真诚,正是湘华郡主,时府少夫人长今。她瞅了一眼看到被摔碎的名贵花卉连忙让人收拾了。长臻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湘华郡主身边的那娘子长得分外的如自己的意。绯色衣裙,风采无边。

当下吟诗道:“丰台见玉女儿娇,官锦红雪似春颜。月夜花朝动芳心,谁家相思不相见。”

“见过太孙殿下,太孙殿下的诗才倒是愈发好了,适才太子妃娘娘还曾说起呢?”

湘华郡主过来,拉着南颂,指着太孙笑道:“颂妹妹,这位是太孙,你是可以叫声哥哥的。”

南颂粉色染颊,行礼自有大家风范,低垂着眼。“阿颂不敢,见过太孙殿下。”

南惊鸿才明白这用意,却原来这花朝宴就是为了引荐太孙和阿姐的。

其实前来赴宴的都是大家族的娘子,大部分都是有熟识的,关系好的大姓都是联姻通家,就会凑在一起说话,有的关系泛泛的就是点头之交了。

“惊鸿妹妹,我听说你最喜欢赏鱼,可是?”

耳边忽然响起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南惊鸿略微有些讶异,回头看去,才发现时樾正温和的看向自己,又看着这边的热闹,想来时樾是有话要和自己单独说了。于是点了点头便莲步轻移随着她一同离开了。

南君却是被一群妹妹围在中间,因着长家四郎,王家玉郎,南家檀郎,这大华有名的才子郎君都聚集此处,不一会儿这儿便是莺莺燕燕围了一堆,却没有人注意到二人的离开。

但是长禹却是眸光一沉,她怎么走了?难道是自己做的不好?按照她的性格不是来参加花朝宴的,只是她怎么来了这里?难道不知道今日是为了给皇太孙选太孙妃的?

第七十章:春心

王宁知却是朝着外面的一个丫鬟点了点头,那丫鬟立刻跟着南惊鸿前去了。

漾瑢自然也留意到南惊鸿的离开,只是刚才王宁知救了自己,这是第二次见面,这里又有这么多娘子,她不想输给别人。当下她紧紧贴在王宁知旁边和别的娘子们一句两句的问着问题。

待到了一处碧绿的湖边,时樾和惊鸿坐在石凳上。因着有些寒凉,是垫了丝绸棉垫子的。

丫鬟们被时樾招到了远处,显然是不想被丫鬟们听到自己想要说的话。

“原谅我把你找了出来,实在是我心里藏着事情又不知道如何可解。”

时樾长得算不上漂亮,但是却很清秀斯文。

惊鸿从前年开始便没来时家,也算过了三年没见,倒是少女已经施施然长成。

依稀记得前世这个樾表姐命苦,她先许的是河东俞氏的嫡长子,后来还未出嫁,俞氏的嫡长子病夭,她在家待到二十五六,已然成了老姑娘。后来婚事更加艰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何家的嫡次孙何浪与时樾表姐一样大的岁数,不肯娶妻,只流连秦楼楚馆,说是自己喜欢男子,当时很为上流社会而不齿。

最后时樾无人娶的时候,何浪独自请了人来提亲。时樾哭了几场后嫁了过来,倒是成了伉俪夫妻,这何浪也就如同浪子回头一般对待时樾,夫妻两个人感情很好。也算是一场福缘。

“樾表姐有什么话都可直说?从前每年新年你都来看望我,还给我讲故事,阿馨心里都记得。”南惊鸿握着她有些冰凉的手说道。

“阿馨,虽则你比我小了四岁,我却一直把你当做知心姐妹的。我,如今我父母,祖父母都在为我的婚事筹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是最终时樾还是鼓起勇气说了。

“是,我知道。毕竟你已经及笄了。”惊鸿点头微笑道。

“可是,他们考虑了王家的嫡长孙王嘉安,还有何家的兰表哥,以及河东俞氏的嫡长子,还有,还有君表弟。”

她说到南君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南惊鸿。

南惊鸿点了点头,这些郎君都是世家大族的嫡长子或嫡长孙,极为优秀,家世尊贵。又身份匹配,按照时樾此时,时家唯一一个女孩儿的身份,又是初嫁,自然媒婆踏破了门槛,所以考虑的都是上乘的。

“所以樾表姐的意思呢?”

时樾搅着自己的手帕,她低着头,贝齿咬着红唇。

“实则原本我们这些大族女子都该听父母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惊鸿愈加温和的劝慰。

“只是我看母亲中意何家的大表哥,父亲中意河东俞氏的嫡长子。”

王嘉安上次在大相国寺落水已然失去了一部分价值,南君贵为南家嫡长孙身份相当尊贵,又是年幼,可能不会同意。但是河东俞氏是因为是新兴士族,根基尚浅薄,如果去了,能够很快的管家掌管门户,为时家谋取利益,所以这是为父的思考,而何氏是何氏的母族,如果时樾嫁去了何家很快也可以掌握门户,因为是外家也熟悉,也会疼爱时樾,知根知底,是以是母亲对女儿的心意。

南惊鸿看着她都快要把帕子绞成了浆糊,笑道:“是以姐姐的想法是什么呢?”

“我听说河东俞氏是从寒门升上来的,并不是很懂礼法规矩,所以我并不是很喜欢。外家,外家我很熟悉,可是我并不喜欢冷冰冰的一脸严肃的兰表哥,他每次板着一张脸,我很是害怕。”

时樾抬起头来看她,一双水雾眸子里又是纠结又是肯定的说道。

“所以姐姐青睐的是何家二郎?”惊鸿浅笑。她算是明白了。却原来何浪为什么能够一等就是十年。却原来早就情愫暗生,以此才是两情相悦。她不介意从中助力一把。

“妹妹你怎么知道?”

时樾脸色顿时红如血,就连耳朵也粉嫩不已。她心中早就有了浪表哥,只是想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不知道如今该怎么办,闺中女儿心事自然只能说与闺中密友。惊鸿年纪还小,与她说说无妨,若是与南颂,却又觉得自己会低人一等,不敢言说。

“姐姐是想问我怎么办,既不忤逆父母,又能和何家二郎喜结连理?”

南惊鸿摩挲着石桌上雕刻的花纹。她大约明白了时樾的心思,所以眼下并不着急。

“惊鸿你休要取笑我,但求妹妹有什么妙计呢?”

时樾抿着嘴说道,眼如春水荡漾,撒娇的声音听到惊鸿身上一酥。

“素来听说妹妹是天上文曲星下凡的人物,总能够给我想点办法出来,否则我可是不依的。”

“樾表姐想要计谋,我自然想尽办法,其实我觉得不如直说。”

惊鸿倒了一杯茶水,白气氤氲的漂浮出来。

“直说?怎么可以--”

这大华民风开放,倘若自己和浪表哥郎有情妾有意的事情被翻出来,她的清誉可不就没了么?要是直说可以,她早就会这样做了。

“樾表姐不要着急,我的意思是,陈其利弊。实际上你也知道两个表舅舅都只有你这一个娘子。绝不会枉顾你的意愿。河东俞氏是新兴士族,底子浅薄,况且天家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们家族得不到什么保障,反倒是何家,大儒何先生之后,何先生虽然年岁高,但至今还在。”

“若姐姐心许浪表哥,你大可说你没有掌家心思,这几日你若帮着长今表姐掌家,你就请她多帮帮忙,藏了你的管家理事的却处,到时表舅母自然有所考虑。她再问你心意,你再说便是了。”

一行长长的话说完,南惊鸿刚好喝了自己倒的茶,时樾独自站在那里思考,只觉得惊鸿所言,字字珠玑。

但是心里还有一些复杂,这惊鸿表妹小小年纪看事情居然如此通透。

南惊鸿喝完茶后托腮看着时樾的模样,笑道。

“再者,间表哥肯定会帮你,我哥哥亦然!”

第七十一章:春色

长臻和长禹二人站在亭台最高处,俯瞰下面满园春色。

大约是因为春日的缘故,这些花花草草生长的极好,似乎因为是这春天的缘故,这满园牡丹花竞相开放,倒是令人想起古都洛阳。

“阿禹,你觉得今日所见的南家大娘子如何?”

长臻本来就实长禹为心腹,如今见到自己未来的太孙妃,自然想找兄弟谈论一番。

“你以为如何?倒是好笑,你千里从长安奔赴而来,不就是为了这新娘子么?”

长禹淡然一笑。却是很平淡的说到。

长臻听了有些哑然,果真是谦谦如玉的如春风一笑。

“是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为了求这新娘子,皇祖母可谓是殚心竭虑,把这大华名望的大家族的嫡长女都考虑了一遍。只是最后定下来这位南家的大娘子却是皇祖父定的。”

长禹点点头。以为然道:“大娘子国色天香,端庄知礼有凤仪之相,配得上殿下谦谦君子如玉。”

“你倒拿话来笑孤,不叫孤阿臻了么?七年前你离开京城,可是抓着孤的手和孤说。阿臻,我不愿离开你。”

太孙长臻笑道。

“那时候年少,阿禹不懂道理,现在长大了,君臣有别。殿下不必记挂。”

长禹依旧淡淡的回应,目光却是一瞬都没有离开碧玉湖。

碧玉湖畔,杨柳飘拂,那美人亦端庄如画。

长臻终于意识到却原来他心思不在这里,顺着长禹的目光望去,十里桃花,又见那远处碧玉湖畔,桃花树下,石桌里有两个娘子临风而坐,品着香茗。

他故意说道。

“原来阿禹对时家大娘子有意,待孤回去就可禀明皇祖父,届时为你们赐婚。”

“胡闹,殿下岂可如此乱点鸳鸯谱,纵使是君王处理政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果然长禹面色这才有了变化,有些恼怒的说道。

长臻哈哈大笑起来,很少见到长禹失态的模样。

“果真阿禹竟然也会生气,四郎所钟爱的是南二娘子,江州第一才女惊鸿啊!”

复又拍了拍长禹的肩膀,见他没有反驳。笑道。

“当初选到南家据说父王还是有所犹豫的,想必皇祖父也是的,因为南二娘子实际上比南大娘子还要贵重一点,不过南大娘子为嫡长,南家想必更加倚重嫡长女,再则这南二娘子才名显赫,怕是性子孤傲,不适合为凤主。今日一见,红桃灼灼不及惊鸿潋滟华美啊。”

长禹却是浅浅一笑。“她的确是殊色较颜,傲骨若梅,矜贵出群,惊才艳艳。”

“四郎这般盛赞,看来是爱至,只是当真不要孤为你助力一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然自己处理,多谢殿下。”长禹摸了摸下巴,想到多日未曾见到南惊鸿,今日心中想念很甚啊。

“太孙殿下,太子妃请你前去叙话。”有宫装女子出现。

“孤知道了。四郎就独览花色,孤先走了。”待长臻离开不久后,只见那石凳上的时樾也去了别处,惊鸿起身却有青色衣袍的男子出现。

第七十二章:赏鱼

是他,王宁知。长禹立刻抽身离开。

王相的嫡长子王宁知此时将少女坐在桃花树下临风的如画样子映入眼帘,顿时心里涌起了一种强烈的征服感。

“二娘子在这里独自赏鱼?满园花色和翩翩落下的桃花倒是与这鱼儿映衬着,很是别致呢?”

樾表姐已经离开了。想来自己说的话,应该能够改变樾表姐这一世的命运,不必再受前世非议之苦了。她正准备起身离开了,却没想到会听到王宁知的声音。当下身子一顿、

赏鱼?

只是这两个字,南惊鸿根本就看出来了这是什么意思,樾表姐,叫自己离开的时候并不是兴师动众的,没几个人知道自己在这里,想必王宁知一开始就处心积虑的知道自己来此,可却也不找个好点的托辞。

抬起头来便看见那抹温和的笑容是那样的刺眼。

“王二郎有何指教?”

南惊鸿冷淡的说道。面上太过清冷。原本娇俏的小娘子忽然面若含霜,王宁知心里有些不快,却仍旧往前走了几步,想到可能是因为他是本身大家闺秀就比较矜持冷淡,或者是心里早就对自己有意思,外面欲拒还迎,面上依旧含笑。

“今日在这遇到二娘子着实也是一种缘分。”

南惊鸿于是起身。

“王二郎怎独自在这?”

听到眼前生得如画的娘子亲切的问候,王二郎眉间的笑意愈发浓了。

“原本是准备寻檀郎一起去赏芙蓉出水画,听丫鬟说檀郎在这边,我便来了,谁知道太师府太大,一时走岔了,竟误入此处桃源。”

南惊鸿唇间冷笑,若是随意走怎会走到这里,樾表姐之前就说这碧玉湖太过僻静,她如何相信这人?

“在这有一会儿了,我须回去了,王二郎请便。”说完南惊鸿抬步就准备离开了,此处僻静,之前樾表姐和自己说话,把丫鬟都支走了,原本以为含霜会立刻回来,却没有想到都这一会还没回来,孤男寡女在这着实不便。

若是要是别人见到了,岂不是风言风语也就起来了?

“二娘子。”

身后人依旧是温和的唤道,她不得不出于礼节的停顿了脚步。随即王宁知很快的走了过来,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不知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二娘子,让二娘子对在下有什么误会?”

她回过头来,只觉得诧异,这王宁知好端端为何要给自己加戏?微微抬眸,“王二郎何出此言?惊鸿听不明白。”

王宁知觉得这般说话实在是太过疲累,当即直接开口说道。

“二娘子对我避之不及的疏离排斥,让在下不明白。”

南惊鸿立刻泛起了一丝微笑,笑意加深却是如同此时的桃花带雪,令人觉得惊心动魄的美丽,下一刻她笑容一收,疏离而不失礼貌的说道。

“惊鸿生性如此,还请不要见怪。”

又看向湖面。

“玉郎之名天下有闻,只是家长里短不似盛名,无需多虑。”

这一句话把他堵在那里。

他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从腹中冒了出来。想他王宁知,自京中而来,无数少女芳心暗度,群芳为他争奇斗艳,如今他低头只为了博取眼前人的芳心,眼前的女郎却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边上却还是温和说道。“那就好,既然如此,宁知不打扰二娘子雅兴了。”

带着温润如玉的笑容和满腹无处安放的怒火,王宁知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惊鸿倒觉得此时的风景更加称心如意了,只是含霜,留不得了。

第七十三章:嫉妒

已经离开的王宁知却不知道此时有个小娘子却满心里只有他一个。

之前发现王家玉郎离开,可把漾瑢急坏了,好不容易问了太师府的丫鬟,才知道王宁知往碧玉湖这边来了。

看到玉郎一如昔日的风流倜傥的背影,少女芳心顿时激动起来,当即边想着要前去,她喜不自胜,却看见少年面前已经有了一个窈窕的古典佳人。

那少女生的一张国色天香的容颜,是那样的冰冷和熟悉,只是自己心尖上的那人却是一副温和含笑的样子,如此的扎心,就像是大冬天的一桶冰凉的水浇到了头顶。

内心嫉妒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了。

沈漾瑢整个人抖了抖。

想到大相国寺的那个晚上。

她哭的一塌糊涂,妆都花了。

少年郎君走过来温柔的问道:“小娘子这是怎么了?何事这样伤心?”

她哭着说自己不受家里人喜欢,身为庶女没有身份地位。

他摸着她的头笑着说道。“我父亲也是庶子,可是他刻苦努力,最后胜过了所有的嫡子,我那些嫡系的叔伯没一个比我父亲有能耐,所以现在反倒家族里面的事情都听我父亲的。你不必难过,只要你努力经营,你肯刻苦,你一定能够成为人上人。”

少年郎君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心头谨记,她才会这样努力和刻骨,本以为那一面的缘分,却没想到再见,她孤立无援的时候,她差点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是他来救了自己。

他就像是天神一样,他看向自己的眸子是那样的温柔,可是为什么?

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滚烫的热血一下子都沸腾起来了。

为什么?

南惊鸿!

为什么你是嫡女,你是长姐,可为什么你连我喜欢的人,你都要抢!

沈漾瑢攥紧了拳头,她深深呼了一口气。

待王宁知已经走远,她鼓起勇气冲到了湖边,她来势汹汹,她想到此处无人,此处若是自己推了她下水,一定会无人知道的。她默默的看着眼前的南惊鸿。

一种从心底很久之前就掩盖的欲望一下子深刻起来。

若是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推了她下去,要么南惊鸿没了性命,要么南惊鸿没了清誉,她乐见其见。

南惊鸿本身也习武,自然感受到身后一股戾气而来,她转身看着漾瑢奔跑而来。

唇角淡然一笑:“瑢妹妹跑的这样快,小心摔倒。”

原本自己生了害人之心,可是冲过来却被她发现,她当下捏着袖子,面色有些羞恼,也被南惊鸿那双幽幽的眸子盯着有些害怕。

“我有事找你。”

她缓了步伐,心里有些发慌,可是想到刚才的场景,有些气愤。

“瑢妹妹有话直说无妨。”

南惊鸿一听依旧是面色淡薄。

当下沈漾瑢也顾不上矜持的问道,“你可是喜欢王二郎?”

南惊鸿眸光一凝,唇瓣微微勾起了浅浅的弧度。似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只是这笑让漾瑢更加的不舒服了。“怕是瑢妹妹想多了。”

“那为什么玉郎待你那样温和亲近?”

南惊鸿淡淡的瞥了一眼漾瑢气急败坏的样子。“哦?”

第七十四章:掌掴

“我是说方才为什么他对你那样亲近?你们二人孤男寡女在这干什么?”

刚才的事情分明让漾瑢内心十分恼怒,可是没想到南惊鸿却当没有发生过一样。当下她心里很是不舒服,咬牙切齿的大喊道。

她大声喊了出来,南惊鸿却并不回话,只看着她幽幽的。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你是不是理亏了?”

“我瞧瞧我南家的教养,怎么会养出你这种娘子。”

南惊鸿抿嘴说道。

“你倘真想知道,你就该问他去,与我何干?”

“你!”

“南惊鸿,你不要打玉郎的主意,倘若我要是知道了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我与你没完!”

“你什么都有,什么都抢,可是你不该抢我喜欢的人。”

兴许是旁边没人,所以沈漾瑢脸面都不要了,在这里大喊大叫的。

南惊鸿只觉得心痛,这样一副德行的人,居然在前世毁了南园的一切。

她走上前去,狠狠地反手给了她一巴掌。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沈漾瑢惊呆了。她虽然是南家的庶女,可是长这么大,南园从来不亏待后辈,哪怕是个庶女,也比世家大族的嫡女过的都要精巧,更别提被打了,向来被南平郡主和沈氏捧在手心的娇娇娘子,怎么可能被打过,当下一股怒气从丹田冲到了脑顶,又羞又恼的。

“你,你凭什么打我?”

南惊鸿却是又反手打了一巴掌。这巴掌狠狠地打了过来。她用了全身的力气,前世今生的仇恨就这样一起汇聚起来。

“第一巴掌我替南氏打得你,打得你不知矜持,不知廉耻!”

“第二巴掌我以长姐的名义打得你,不敬长姐,不成体统!”

漾瑢被打蒙了,热气冲着脑门,她觉得格外的羞辱,又觉得气急,她不过就是警告南惊鸿不要碰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会被打,南惊鸿凭什么打字机,她登时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若是此时自己推了她下湖又何妨。

她想着便扑了上去。

狠厉凶猛的一扑,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南惊鸿是习武的人,当下只拦了一把,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想推我下湖,毁我清誉?抑或是谋我性命?”

“就为了一个见过一次面的男人?你当真以为王二郎是玉郎,是个好的?”

“我现在把你推下湖,你以为如何呢?”

沈漾瑢听了南惊鸿的话只觉得平地惊雷,登时吓得整个人抖索起来。她刚才一时起了歹心,现在被南惊鸿擒住,只觉得分外害怕。

一害怕眼泪便汪汪掉落了,这幅柔弱的样子,显然此时冷淡的南惊鸿根本就没有任何感染力。

“不要,不要,你不要害我。我错了,阿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先害的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何不可?你想推我的时候也不见你有多害怕啊!”

南惊鸿冷笑道。

“不是你觉得此无人僻静么?”

“春寒料峭,湖水冰冷,你能受得了几时?”

“还是你这娇俏容颜,落了水之后被人救起,想来风光一定是一时无人可以匹敌。”

“抑或是这花朝宴南家漾瑢一朝扬名,也未可知?你说你落水之后,你家玉郎可会救你?”

“漾瑢,你怎么这般糊涂啊?”

她抓着漾瑢的衣领,只提着她让她倒向湖边。漾瑢只觉得此时惊魂,她脚尖点着湖沿,面朝下面碧波荡漾,她手足都没什么着落,只觉得心魂震颤。

难不成她沈漾瑢真的要命丧于此?

第七十五章:窥色

沈漾瑢看着南惊鸿朝自己伸过来的手,那张纤纤十指的玉手此时就像是主宰自己命运的手一样。

她的心里忽然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求求你,阿姐,要是我掉下去,玉郎没有救我我该怎么办?春寒料峭,我要是掉下去我会死的,对不对!阿姐,都是自家姐妹,你何故要这样害我?”

“害你?”南惊鸿有些不屑的打量着她。“我倒没想到你居然会有这样的心思。”

“啊--”女子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救命啊!”

就在这时候,南惊鸿狠狠地用另一只手劈晕了沈漾瑢,丢在地上。

沈漾瑢是想着要以呼声让别人知道以为自己要把沈漾瑢推到水里么?若是推到水里面,岂不是便宜了她?

不过下一刻,尖锐的女声再次响起来,南惊鸿回过头来,却见湖水扑通有一个女子被丢了进去,他还没有细细打量究竟是谁的时候,有人拉着自己的手飞快的离开了。

那人蒙着灰色的斗篷,把自己罩在斗篷下飞快地跑着,她几乎都看不到地上的影子,不一会儿便飞了上去,停在一处高高的阁楼上,从这里看,却好像很是清楚的望着牡丹苑的全貌,包括刚才发生的地方。

她转过身来,却见到面前皎若明月的少年,见他姿容绝世,广袖翩翩,如今站在风口好像随时都能够随风飘逸而去的模样,尤其是那张绝色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

“却怎么是你?你刚好瞧见了我做的事情?君子不窥墙角。”

长禹摸了摸下巴,这小娘子嘴丕坏了,这是说自己不是君子呢?他依旧是笑,盯着南惊鸿笑,笑到她的耳畔染了红霞。嗫嚅:“你若再笑,我断不肯再理你了。”

难得见到南惊鸿露出这般小女儿家的样子,长禹笑道:“那好,我便是不笑了可好?不过我未曾窥墙角,只是窥了满园春色里最美的那一朵桃夭。”

“你竟还笑我,你都瞧见什么了?”南惊鸿正色道。

“我瞧见了你家忠心耿耿的丫鬟和南家三娘子起了争端,然后南三娘子把你的丫鬟推入了冰湖里,还有,你瞧--”

长禹手指指着远方,只见那堤岸旁边杨柳树下,隐藏着的青色衣袍,见到有人落水立刻纵身而出,一般世家大族正统的嫡子嫡孙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来。有哪一家是先有宠妾再有正妻的呢?

说实话,这种落水救人的戏码一般是都不愿意沾染的,你睡觉了,人家姑娘却也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如何负责呢?便是娶了她,而这青衣男子分明一直在这里凑一个机会。花朝节上大多都是名门世家的好娘子!如果掉进水里没有了清白。也就成了人家的美妾,这样的事情大多人是不愿意去做的。可见其居心。

南惊鸿,定睛一看,呵,这不是老熟人么?

王宁知迫不及待的跳下去,想来是知道沈漾瑢会来找南惊鸿麻烦,见到岸上昏睡过去的沈漾瑢,自然以为南惊鸿被推下了水,王宁知就能英雄救美。

不过嘛!

眼下的确是英雄救美,岸上昏睡过去的沈漾瑢,水里面的含霜。

第七十六章:拆台

南惊鸿没想到长禹所思所想居然这般缜密,自己倒是小巫见大巫了,只好盈盈一拜。“多谢四郎再次相助。”

“这倒是没什么,只是希望二娘子下次不要再把我当做宵小之人了。”长禹温声一笑。

太子妃大周氏正在那慨叹南颂,“这南家两个娘子养的都极好,仪态端方,矜贵骄傲,这才是世家勋贵大族的女孩儿该有的教养。”

这时候小周氏连忙笑道:“太子妃娘娘说的极是,就连臣妇也觉得南家大娘子和那一堆花团锦簇的娘子里面如画一样的脱俗啊。”

见到小周氏应答,虽则嫡庶之分,但是毕竟都是淮阴周氏在外的门面,如今小周氏随着王孝维的在丞相身份水涨船高,自然是点了点头的。

北亲王府的南侧妃因着是王妃已经去世,如今坐在这里,又是主位竟觉得自己好像地位高尚了些许。笑道:“我那侄女生的的确是好,梦儿也常常在家里念叨颂表姐极好。”

原本这里都是正经的当家嫡妻才在这里,南岭能够来这里全靠给了北亲王府体面,也是给了湘华郡主长今的体面,却又在这里提及南颂是她侄女,长梦一个亲王庶女,也是掉了格调。

王大夫人金氏,二夫人乐平郡主坐着虽不说话,脸上却浮出一丝不屑的意境来,谁不知道当初好端端的南家嫡出娘子怎么爬上北亲王世孙的床上,又如何熬死原配成了现在的当家妇的。

何家大夫人是玉欢公主,母亲是王贵妃,当今圣上妃嫔很少,一枝独秀的情况也不存在,有子嗣的除了已经去世的咸宁皇后,便只有赵德妃和王贵妃,赵德妃年资老已经去世,王贵妃却四十出头,生了玉欢公主。嫁给了何家嫡长子。

这玉欢公主今年二十九。生了何家的嫡次孙何浪,现如今十五岁,还有一个身子病弱的七岁的娇娇女当下听了南岭的话心里就有点不舒服。瞧了瞧面色淡然的何氏和林氏,眼眶湿润的对着太子妃道:

“太子妃嫂嫂,我这心里好生难过,世孙妃嫂嫂那般如花年纪,和我从小相识,都是闺中姐妹,谁知竟去的那么早,好在四郎和湘华都极好,否则一想起死去的世孙妃嫂嫂,我这就止不住的难过。”

太子妃自然也想到了已经去世的世孙妃蔺氏,蔺国公的嫡女,淮阴周氏当初进京的时候,蔺氏对自己颇有善意,现如下看到南岭身为侧妃却强装出正妃的范,不提正妃所出的四郎和湘华,却道庶女,居心叵测。

何三夫人王氏坐在那里有些畏惧,并不敢出言搭话。金家的刘氏来此也只是站在林氏后面并不插嘴。

只是不知道南家的两位夫人何氏,林氏究竟是何想法。何氏自然知道这种场合不宜多嘴,更何况家中公婆都极为厌恶这女儿,以为败坏门风,但是眼下这般境地,倒好像南氏的女儿都如同南岭一般不知廉耻。

林氏却是暗暗焦心,原本上就是为了自家的颂儿和太子的婚事,这主场自然是自己和太子妃的,凭什么这不要脸的出嫁的娘子还拆台婆家的事情。当下福至心灵:

“公主说的有道理,也劳挂侧妃关心了,我家那小娘子年纪还小,举止多有不足,还希望娘娘多多教诲。毕竟太子妃娘娘是这名门贵女的典范。”

这时太子妃娘娘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忽然听到外面来人慌乱的脚步和喧闹……

第七十七章:出事

一个婆子匆匆的禀报:“南家有人投水了,被王公子救起来了!”

在座的贵妇们一时多有慌乱,疑窦横生。

究竟是哪一家的王公子?王大夫人金氏和王二夫人乐平郡主对视一眼,又想到嫡长子王嘉安因为生了病的缘故,没来花朝节,心下一松。

可是转念站着的王三夫人小周氏骇的魂飞魄散,这王公子可是自己家的郎君宁知啊?

究竟是南家的谁?即将成为太孙妃的南颂,还是待字闺中的惊鸿,还是庶女漾瑢?还什么人?

何氏和林氏登时起身,心里发慌,面上却还稳重持正。南岭瞧着两个嫂嫂惊慌失措的样子,又看看刚才呛自己话的王大夫人玉欢公主的脸色,心里一阵畅快,这下没了闺誉清白,大庭广众,如何瞧不起别人?

这时候林氏问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倒也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

只是她这心里算了时辰,南颂刚出去不久,若是真的投水,那投水的地方很远,怎么可能会投水呢?应该不是南颂,只是对于惊鸿她心里有几分担心,惊鸿已经出去有些时辰了。

那婆子说:“约莫是个年纪轻轻十来岁的小娘子,是王家的二公子救上来的。”

太子妃走了过来:“我们都去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湘华郡主带着南颂急冲冲的回来了,一见到太子妃和林氏,各自扑了上去。

湘华郡主也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处理这样大的宴会居然就出了事故,而林氏见了自家娘子心里舒坦了不少,为娘的怎么不担心自家闺女,却没想到那人难道是惊鸿。南颂趴在林氏怀里,只悄悄和林氏说:“早先前妹妹跟着樾表姐去了湖边看鱼。”

林氏紧皱眉头,太子妃见到南颂无事,心里也安心了些许,至于是不是别人倒不在意,只摸着湘华郡主的头。“都是人家的媳妇了,却怎么还撒娇?”

湘华郡主声音也有些软糯的说道。“舅母。都是湘华不好,没把事情安排好。”却又发现自己的婆母正在看着自己。对时家大夫人请安:“母亲,我已经命人请了几位郎君娘子过来,掉下水里的现如今请了府医来看,王公子见义勇为,如今也去更换衣裳了。”

时大夫人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个儿媳的认可。

见到林氏依旧是这番淡然的样子,南岭心里有几分不瑟。这时候长梦也跑了过来。“母亲,母亲,可把梦儿吓坏了,听说有娘子掉到水里去了,我先前还听说惊鸿姐姐和樾姐姐去了湖边赏鱼呢?”

再看金妍,何淑媛,南君,时樾,王泪一行人都来了,却没见到惊鸿。

时二夫人没想到此事还牵连到了自己的女儿身上,当下看了一眼长梦有些不喜,复有些厉色的看着时樾。“阿樾,你和二娘子一起去湖边做什么?”

原本时樾听了这有人掉入水里的时候心里耸然一惊。她正想着自己刚才把惊鸿一个人丢在湖边,倘若惊鸿失足滑入水中又被王二郎救起来了,岂不是会坏了惊鸿的闺誉,当下一咯噔,低着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我,我方才的确是和惊鸿一起去赏鱼,然后我听说母亲唤我,我就离开了,然后然后--”

第七十八章:添火

长梦心里一笑,倘若南惊鸿和王二郎成了好事情,到时候沈漾瑢嫉妒生了恨意,岂不是极好,南家的姑娘一窝乱斗,届时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南颂也逃不了好!

见到时樾这窝囊的样子,长梦愈发觉得这些姑娘里分明自己最出挑,若是自己的母亲以后成为了世孙妃,自己就是这群里面最尊贵的女儿家了。若是南惊鸿真的落水被别人救起来,以后还拿什么尊严在自己和母亲面前冷傲?

湘华郡主这时候开口道:“我们去瞧瞧落水的娘子吧,想必受尽了,也是我时府待客不周。”

一席话说的时大夫人时二夫人都有些赞许,就连太子妃大周氏也觉得湘华郡主长今很识大体。时樾则是抹了抹眼泪,玉欢公主却是拉了时樾过来,责怪时二夫人何氏。

“你倒是有趣,哪里有二姐这样凶小娘子的,我瞧着咱们阿樾愈发秀气端庄,倒是极好,你说是不是啊?大姐。”她笑着是对南大夫人大何氏说的。

却原来南大夫人和时二夫人是嫡亲姐妹,南大夫人何弘与时二夫人何言都是圣上的妹妹昭韵公主的女儿。南大夫人何氏听了之后也瞧着自家外甥女说道。“阿樾生的这样好,我倒想许回家,只怕二妹妹不肯的呢?”

时二夫人这才笑颜以待。

时樾却瞧见不远处走过来的二表哥何浪,这是何家的嫡次孙,也是玉欢公主的嫡子,是她的心上人,顿时低下头脸色羞红。

何浪走上前来,也是笑着请礼问安:“给太子妃娘娘请安,给诸位姑母姨母舅母们问安,各位表妹们问好。”

一席话说的格外的顺溜,几个夫人们都笑了,太子妃指着玉欢笑道:“却原来你家的这个郎君才是最嘴甜的,就连京中父皇也称赞过,何家二郎最甜入蜂蜜呢?”

“咳,那是父皇疼这个外孙,不然那里有这泼皮猴子的境地?你且去和你的好兄弟阿君玩去吧!”

“辄!”何浪连忙对时樾挑了挑眉头,勾着南君笑意盎然的聊起天来了。

一行人这才有说有笑的前去,谁知道那客房设置的也算奇怪,引路的人没有把人引去了含霜的屋子里,倒是引去了漾瑢的屋子里。

漾瑢身上的污泥还没有清除干净,身上污浊不堪,就连头上也是珠玉倒在一旁,看的不像个世家娘子,倒是像个疯婆子。

一行夫人在外面等着,时家两位夫人,陪着南家两位夫人和南颂,只跟着湘华郡主和时樾先进去。

长梦原想着再添几把火,却装作姐妹情深的样子。也跟在后面进去了。

一进去之后,见到沈漾瑢仓皇倒在床榻之上的这番落魄的样子,时大夫人先咳嗽了一声,她看得清楚,这不是自己的那位嫡亲堂妹的娘子惊鸿,心下稍安。江左文氏如今当家人的唯一的嫡女是文娟,虽则时大夫人是堂支,在闺中时候也是常常受恩惠的。

时二夫人看着时樾的眼神,时樾走近几步,正要细细打量--

第七十九章:隐情

长梦却尖叫道:“却怎么不是惊鸿姐姐!”

听得旁人一皱眉头,南颂更是呵斥道:“长五娘子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你希望是我妹妹?”

时樾这时打量的说道:“这不是那位阿瑢妹妹么?她怎么落水了?”

听了长梦的尖叫声,仿佛有什么刺痛了自己,复而转姓,觉得脖子好疼,又听到什么惊鸿,南颂又说的什么落水。

醒来哭着说道:“什么落水?我落水了?怎么会?不可能的,惊鸿,是南惊鸿害我落水的,是她推得我。”

只听到沈漾瑢爬起来抱着一双膝盖痛哭流涕。哭的梨花带雨的沈漾瑢却没想到此时此刻自己妆容错乱,脏兮兮的,哭起来丑不可言。

南颂冲上前:“胡说,惊鸿怎么可能会推你入水?”

长梦却好像听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上去温柔的劝解道:“颂姐姐不要这么大声,刚刚落水的人心神不宁的,总是说不清楚。”又对着沈漾瑢劝慰道:“原来是阿瑢姐姐,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管一一说出来,不要害怕。”

原本沈漾瑢听了这话,心神安定了些许,环顾四周,冷淡的时家两位夫人,觉得自己丢脸的大伯母和二伯母,竟然只有眼前的好姐妹长梦可以帮自己,当下哭泣着说道。

“我原本见到姐姐独自在那里赏鱼,前去询问,却没想到自己究竟如何不得姐姐喜欢,姐姐觉得我不配当她的姐妹,便掌掴了我,我被推下了湖,就是这样的原因--”

长梦听了心里更是开心,面上却是宽慰道:“你脸上的红肿是--”

“是阿姐打我的,都是我不好,都是阿瑢没有听长姐教诲--”沈漾瑢顿时明白了长梦的意思,连忙开口说道。

南颂听了只觉得气急攻心没想到沈漾瑢居然如此狼心狗肺,污蔑自家姐妹,可是沈漾瑢脸上却有红肿痕迹分外显眼。

“你,你何时掉到水里去的?”

沈漾瑢哭着说道:“大姐姐不喜欢我,只喜欢阿姐我早就知道了,阿瑢庶女,屈居之下,一点都不在乎。”

南颂听了非常生气。林氏却制止了南颂,因为显然此时太子妃也进门了,南颂必须要保持自己的名门风度,不能和漾瑢争辩。南颂有些挫败。

一行妇人都听见了这些腌臜的话。

时樾这时候感受到母亲对自己的支持,自己也不是什么小家子气的女子,之前就被这沈漾瑢气了,现在只好正经说道:“你且和我说说凭什么你说是惊鸿推得你?现在惊鸿不在,你无人证,也无物证,当时我和惊鸿赏鱼,而后各自分开,我回来的路上并未见到你,你什么时候去的?你称方才跌入水中,那么你可知道你被谁救起来的?救你的人应该看见了是谁吧?”

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可是这时候有小厮跑过来大叫道:“错了错了。”

“什么错了?”长禹带着笑意的走进来同这小厮问话。众人先见到如同神仙一样光彩的长禹,浅紫色长袍分外风流。

周围的人都盯着这小厮想到,难道这中间另有隐情?

时樾加重了声音问道。“究竟是什么错了?”

第八十章:巾帼

长臻此时正在外面喝茶,长亭里看到外面一团热闹。

独自站在最高的亭子里,时太师府的一草一木其实都见过了,当初她嫁给王宁知,还来过一次,那时候主角是湘华郡主和长四郎,她站在最低处,此时此刻,见到这些场景,只觉得岁月实在是个残忍的物事。

她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嘴角溢出一声轻叹。

“小娘子在这呆了久了?这样可不好。”忽然身后响起了慈祥和蔼的声音。南惊鸿回过头来,竟然是一个慈祥的老者。

她几乎是在那一刹那,就能通过这张脸,分辨出来这是谁。

“外曾祖母。”

她立刻跪下来,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

她知道这是祖母的母亲,也是祖父和祖母最敬佩的人,是时家的太夫人,她如今已经年过八旬,并不管府里面的事情。

“好孩子,快起来,让婆婆看看你。”

她很瘦小,皱纹爬上了她的额头,但是看着南惊鸿的眼神却是温柔的。

“婆婆。”她站了起来,扶着这位太师夫人,这位老祖宗是上将军之女王绍兰,据说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而且善马术,当年与太师在军中相识,后来太师才发现佳人在侧,向王家三次提亲,由太祖主婚,二人共结连理。

“我的父亲是南海,我的母亲是文娟,我闺名唤做惊鸿。”

她说完之后,太师夫人却很高兴。“你是惊鸿啊,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我倒是还去看过一眼,你的名字,还是太师和我那女婿南先生商量着给你取得呢,一个说你叫阿馨?一个非要叫惊鸿,最后你就叫了两个名字,娟儿是个好孩子,阿海也很孝顺,好啊,好啊!”

南惊鸿扶着她一路走了下去,走到牡丹亭的客房的路上一直都在聊天,太师夫人虽然瘦弱,拄着拐杖,但是精神奕奕,也很喜欢南惊鸿,连连笑着。

太孙长臻见到这位老祖宗连忙恭敬行礼。“拜见老夫人。”

这可是位巾帼女英雄,祖父尚且恭敬有加,每年都赏赐大批礼品到太师府。

客房内。

沈漾瑢心里一惊,连忙更大的声音哭道。“你们何必找人来羞辱我,就算我是个庶女,为何要这样对我?”

长禹颇有些好笑的看着那女人自顾自的演戏。

太子妃走了进来,此时处于上位者的气息散发出来,对着站在一旁的南颂,还有时樾,以及坐在榻上的沈漾瑢和长梦都有几分挑剔的目光。

又看着长禹倒是笑道:“阿禹怎么来了?可曾见到阿臻?你们方才不是在一起玩耍?”

“回太子妃娘娘,阿禹和太孙殿下一直都在一起,现如下太孙不愿掺和这里的事情,只在外面候着您。”

长禹一席话说的十分煨贴听得太子妃觉得满意,太孙本来就不应该掺和在这里。当下才看着这小厮。“所以阿禹是看热闹的?”

“是啊,你这小厮方才在我和太子面前嘀嘀咕咕的,说是错了,现如下大声说出来。”长禹笑着问道。

那小厮脸色顿时白了,看着榻上的沈漾瑢,大声说道。“错了,这位姑娘没有掉入湖中,掉入湖中的姑娘是另一位!”

第八十一章:反诬

哗然一片。

“怎么可能?”漾瑢和长梦失声尖叫,湘华郡主快速走上前摸了摸漾瑢的衣服。“果真是真的,她的衣裳并没有湿透,若是真的掉入湖里,这样天气怎么会不湿透呢?就这么容易就干了?”

湘华郡主的话让众人都把怀疑的视线投向了漾瑢。

漾瑢的小脸煞白,知道自己居然没有被推下湖,这,这,为什么南惊鸿没有推自己?

“究竟是谁掉下了湖,既然不是漾瑢,难不成这小丫头把惊鸿推下了湖?”

这时候王宁知的母亲小周氏笑道。

林氏立刻说道。“王相夫人注意言辞,虽则你家王二郎出手相救,焉知不是早有异心还是英雄救美?三娘子或许受惊糊涂了倒不要紧,大人却是说话要谨慎的。”

林氏原本只不过是个五品官员的妻子对自己大呼小叫的,还不是因为母凭女贵?小周氏气的看太子妃,可是在太子妃心里,未来亲家母,自然比她这个庶妹要重要得多。

南君原本就有些焦急,当下听了这话冲了出去,却见到妹妹南惊鸿正在一个老妇人身边,十分高兴的上去。

“拜见太子殿下,拜见这位……老夫人,妹妹到处都在找你呢?”

“哥哥,这是外曾祖母,你应当拜见。”

南惊鸿掩嘴笑道。

长臻也是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自己未来的大舅子和小姑。没想到这对兄妹兄友妹恭倒是家风良好,尊老敬老,想来这南家嫡长孙女,更是当仁不让了!

只见南君听了此言,仔细端详了时老太君,当即跪下来,也是三拜九叩。

“阿君竟然不知道老祖宗在此,恕罪,恕罪,阿君昔日常听祖母挂念您,今日来此,又听几位舅母说您身体不太好,于是拜访您的计划只能作罢!”

含霜几乎感觉到窒息,她不明白为什么漾瑢娘子要推自己下去。难不成是因为上次没有完成沈姨娘交代的任务,因着上次自己生病,没做成?

她几乎都不相信自己还能活下来。

可是在水里面快要窒息的时候,她忽然发觉有一个青色衣袍的清俊少年救起了自己,在水中还以唇渡气,那少年眉目温润,气质优雅。

他救了自己。

他一定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含霜犹在噩梦里,却总感觉有一种力量在呼吁着自己醒来。

待林氏带着南颂又和大周氏,小周氏,时家两位夫人进来的时候,见到只不过是个丫鬟,林氏就是一笑。“却原来是我看错了。王二郎可真是见义勇为,这丫鬟是我府里的二等丫头,待我回去之后,从那取了卖身契,只放给二郎为美妾,不失一桩美谈!”

林氏知道小周氏有心毁了南惊鸿的闺誉,上次王家的老夫人想动惊鸿已然让公公大怒,眼下这王家嫡子弄不成,庶子居然也敢来打二娘子的主意,简直可笑!当下林氏狠狠地下了小周氏的脸。小周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长臻却看着南惊鸿走了进去,见到南惊鸿走了进来,原本哗然的人群让出了一条道,南惊鸿走上前去,看着榻上的含霜。含霜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便看着惊鸿一张美艳的脸,当下想到娘子对自己的种种好处来,眼睛都湿润了,呜咽的哭了起来。

“我的好含霜,这怎么掉到湖里了?我上了上面亭子赏风景,却没想到你居然掉到湖里面了,幸好多亏了王家二郎救了你,否则我哪里还见得了你呢”

南惊鸿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沈漾瑢,你不是最会装吗?看谁更会!

含霜迷迷糊糊的,看着周围好大一大圈人。又看到自家娘子哭着,还和自己说是王家二郎救得自己,只是王家二郎?难道就是那个王家玉郎?是不是之前向自己问路的那个郎君?他瞧上自己了?三娘子喜欢上玉郎,然后才想着要来害我的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娘子,是三娘子把我推下湖的,她说她平日最记恨你。”

含霜想着自己不能直接说出来,但是漾瑢娘子平日里最是记恨二娘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小小庶女,竟然如此荒唐!”太子妃低声斥责道。

漾瑢却被长梦扶着进来,哭着指着南惊鸿说道:“姐姐何故害我?姐姐是知道分明当时你我在湖边,并没见到这个小丫头的!掉入水里的人为何会是她!”

好一个漾瑢,这般演技,着实令人叹服!想必众人心中都这般想到,南惊鸿却是昂起头来看她,面色淡然,“妹妹说是我害你?你为何会来湖边与我在一起?我又为何要推你?”

漾瑢正准备回答:“若不是因为……”差一点就把王二郎说了出来,她大惊失色的看着南惊鸿,却原来是南惊鸿设计好的,若是自己为了一个男人找了自己的阿姐争执,众人看自己肯定就看不起,她的闺誉也就没了,如今王二郎下水救了的人不是她,是这个贱婢,可是这个贱婢现在帮着南惊鸿,自己好好地非要说王二郎救了自己,肯定为人所不齿。

“若不是因为什么?阿瑢,我是你阿姐,你有什么大可直说。”

南惊鸿颔首,以袖掩着眼睛。看上去像是被妹妹陷害的心疼不已的样子,实则是藏住了自己眼睛里的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还想出怎样的方法来逃避?

沈漾瑢的心里都要窒息了,只觉得周围这些人都看着自己,都在嘲笑自己,她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当下连忙快要倒下来了,长梦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沈漾瑢:“阿瑢姐姐,你怎么了?”

沈漾瑢像是提不出什么气息一样。她捂着自己的胸,有些怏怏的说道:“我,我,我这是被什么摄住了,都说了什么怪话,这,分明是这丫鬟把我推倒在地,又心生畏惧跳入了湖里面,我,我晕过去了,梦妹妹一来说我掉水里面了,我竟是糊涂了……”

这时候只见门外换了一身衣裳的玉郎王宁知走了进来……

第八十二章:赔命

沈漾瑢晕了过去了。长梦大惊失色,没想到沈漾瑢睡觉之前居然摆自己一道,实在是太过分了。她准备松手让沈漾瑢摔倒在地上丢脸,南惊鸿却不会用这种方式。

她立刻站起身扶起了摔下去的沈漾瑢,有些愧疚的朝着太子妃行礼。“都是惊鸿的不是,若不是惊鸿没管理好丫鬟以至于让她和家妹产生了冲突,否则也不会生出这种事情,扰乱了诸位的兴致。”

南颂也走上前来:“太子妃娘娘,是臣女没有带好妹妹,给您添麻烦了。”

这事情却原来是个闹剧。

太子妃也就就此揭过。出来的时候见太子和太师夫人相谈甚欢,对南惊鸿赞誉有加。而林氏却和何氏私下商量了,让何氏先带着漾瑢和惊鸿回去,林氏带着南颂继续在这里陪同着太子妃。何氏也明白,必须要把祸水带走,当下也应了。

只是看着漾瑢再没什么好颜色,若不是这搅和的祸根,自己能在赏花宴与家里姐妹们多聊聊天呢?哼,没用的玩意!

漾瑢自然只能在一破旧的马车里装着晕倒,身边侍候的丫鬟雅青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唯恐待会儿回去自己会被乱棍打死,她哪里知道三娘子一出门就闹出了这等不知羞的祸事,这在南园可是最令人不齿的事情。

南惊鸿坐在马车里,原本只觉得无所谓,她只用一只胳膊撑着脑袋,懒懒的看面前的香炉里冒出青烟,含霜自然不能同自己坐在一起了,想来此时,应该被人囚着送回南园吧!

一箭双雕,挺好。

风乍起,吹起这门帘,她恰好好处撞入了一双清亮的眼。

是他。

驱马而去,南惊鸿握着手上这玉笛,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敢情长禹驱马经过也就是为了把这玉笛送给自己。

谁家玉笛暗飞声,缱绻相思意。

漾瑢还在装睡着,何氏被扰了心情,当即直接和南太夫人时氏说道:“母亲,今日的事情儿媳不想多说,只是这丫头最好还是老实在家呆着。”虽则何氏并不是非常端庄淑女的样子,但是她也出自鼎鼎有名的世家大族,良好的教养让她忍住了喷薄而出的怒火!

南太夫人皱着眉头盯着眼前的雅青,雅青跪在了地上。

瑟瑟发抖。

太夫人最是面慈心善的,却也最是严厉执行家法。

身为奴仆,若是护不住主子,那就是死罪。

“还不醒来吗?”

看着眼前躺在床榻之上的漾瑢,时氏沉声问道。

漾瑢还在装睡,只是身子却瑟瑟发抖起来。

“祖母?要不请府医过来瞧--”南惊鸿站出来恭敬地说了一句。却还没说完就被时氏厉声打断:“不必替她说情,来人,主子做错了事情,是下人服饰的不妥当,不加以制止,来人,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屋子里的人听了这句话都有些发抖起来。

那可是五十杖啊,若是打下来,莫说留下性命了,恐怕身子都会打烂掉。

雅青本就是死契,即使被打死也没有别的选择,她何曾想过,会因为这任性的主子,失去了性命!

她立刻趴到了漾瑢的身上,“求求你啊,娘子,求您醒一醒,睁开眼睛啊,奴婢不想死啊,不想死。”

可漾瑢无论怎么摇也摇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是永远不会被叫醒的!

雅青面如死灰的被拖了出去,只是还在不甘的呼唤着沈漾瑢。

沈漾瑢依旧没有醒。

雅青知道自己的下场,也不肯再做声,主子犯了错,她这丫鬟只能替她赔命,只希望自己的娘老子都能活的好好的,自己的妹妹不会和自己一样受苦。

哭声弱了下去,想来命已经没了。

看着眼前依旧装睡的沈漾瑢,南太夫人心里涌了一口气。

太失望了,这个三孙女,自己也不是不曾疼惜的,只是聪明虽有,却只知道耍一些小心机,现如今更是想到要诬陷惊鸿了。

一点担当都没有,没有大家主妇的气质,果不其然是小妇养的!

这时含霜被押了上来,她瑟瑟发抖的打着摆子,身上的湿衣裳还没有干净,浑身湿透了,眼下跪在这里,只觉得浑身发软。

她从前只是二娘子的贴身丫鬟,虽然众人知道她,却从来没有这样在众人的目光里。

“你是二娘子的丫鬟?”太夫人这时候却连含霜都不看上一眼。就这么平平淡淡的问道。

含霜低头乖巧应道:“是。老夫人。”

“你既然是二娘子的丫鬟,却又为何会与三娘子起了争执,还相互推搡?”

王嬷嬷走上前来问道。

含霜低头回道:“实则奴婢只是去找二娘子,却没想到三娘子失手把我推了出去,奴婢是不敢以下犯上的。”

王嬷嬷听了冷笑道:“你这贱婢倒是嘴巧,不敢以下犯上,就敢在太子妃娘娘面前给三娘子上眼药?”

含霜心中的事情被戳破,当即心中暗自郁闷,却装的楚楚可怜。“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只是奴婢断不肯让三娘子凭空污蔑二娘子,二娘子不能背上这名声。”

南惊鸿低头,却是笑,这丫鬟含霜此时却比沈漾瑢的心思要沉稳得多,怪不得前世能爬上王宁知的床,自己还怜她救自己多次,却没想到早就是这样心机深沉了。

“既然知道二娘子不能背上这名声?难不成三娘子就可以背上?奴大欺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蹄子!”

沈氏早就听闻沈漾瑢受惊回来了,她刻意选了这时候发作是她已经得到消息,自己那兄弟又起复了,如今圣上封了二品御前待侍,官位可比二老爷还要高。她冲进来对着含霜那娇柔的小脸蛋就是踹了一脚。

含霜受了这一脚,当场吐出一颗带了血的碎牙齿,指着沈氏说不出一句话来。

异变突生,众人都唯恐伤及自己,南惊鸿却快走几步上前,在时氏旁边握住了她的手。“祖母勿惊!”

时氏原本被骇了一跳,得了南惊鸿的安慰,心中不觉暖和了不少。复看沈氏,却觉得怒气冲冲,这贱妇是想要自己早死?

第八十三章:惊病

“惊鸿,你知道吗,沈漾瑢病了。据说是因为那死去的丫鬟雅青!”

南颂自那日回来之后就很少出来了,因着教养嬷嬷管的愈发严厉了。

南惊鸿却也不着急,每日就陪着祖母,抑或是在书园看书练字,南先生时常教导,却也自得其乐。

南颂如今见了南惊鸿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倒是有点让南惊鸿觉得讶异。

最终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算是便宜她了!”

沈漾瑢确实病了,她一闭睁就想起了那日雅青死之后,她被拉着到了雅青面前,看的那被打得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尸体。

那一天雅青凄厉的哀嚎,在她旁边的痛苦的呻吟似乎还响在她的耳边,沈漾瑢的脑海里格外的清晰,她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就想到那天自己装睡的时候,她不停地被摇晃,雅青绝望的想求她醒来救他的样子。

当时的她不敢救,她不敢醒来,她犯了那样大的错,她怎么敢醒来,祖母的眼睛就像是刀一样的锐利,她不敢求情啊。

她哭得浑身打着哆嗦,一直都在发抖,沈氏抱着她的流着泪,还默默地诅咒着:

“南惊鸿这个该死的丫头,都是她抢了你的一切!”

沈漾瑢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连哭声都不敢太大了,她趴在沈氏的怀里,头靠在她的胸前,脸色愈发苍白,一张小脸憔悴不堪的道:

“娘,雅青,她死了。”

沈氏看着女儿哭的这样子,只感觉心都碎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护住不力,该死!。”

沈漾瑢又恨又怕的说道:“祖母是不是厌弃了我?”

沈氏却是摸着沈漾瑢的脸。

“不会的,绝不会。如今你舅舅是二品官员,那天你二伯不是也回来说了么?南园不能没了我们,南三小姐也该是南三小姐!”

那是沈氏踢了含霜进来。

时氏脸上浮现了愠怒,面色铁青。

“如今你胆大妄为到了这种地步?”

沈氏却是恭敬的磕头。“老夫人不要怪婢妾僭越,实在是这奴婢吃里扒外,不知好歹!”

时氏冷冷笑了:“那你倒是说说。”

“烦请老夫人请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出去,毕竟事关南府娘子的声誉。”

沈氏依旧是恭敬地。

“所有人都出去。”时氏却好像来了兴趣的说道。

惊鸿起身,准备要走,却被时氏拉着坐在了旁边。“惊鸿是我的命,怎么会让你走?”王嬷嬷不敢怠慢,连忙应了一声,迅速退出门外,其他的丫鬟们也应声而退,顺便拖走了含霜,屋里面只剩下了南太夫人,南惊鸿,沈氏和惊吓晕厥的沈漾瑢。

南太夫人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目光定定的看着沈氏。

沈氏不慌不慢的说道:“翠浓说府里面含霜的手巧,便想着去找花样子,却没想到今日含霜不在,她竟在含霜的床铺里发现了一块玉佩!”

“什么玉佩?说来听听。”时氏摸着南惊鸿的手,南惊鸿坐在上面低头看沈氏和装着的沈漾瑢,想来就算是装着的,今日收到了惊讶也该不少吧!

“这玉佩就是王家二郎王宁知的,这贱蹄子私相授受,居然构陷主子,上次二娘子出了那等事情,向来就是这贱丫头吃里扒外,背主忘恩,勾结外面,才会陷二娘子于危险之中!”

沈氏说的愈发激昂起来。

但是太夫人的目光还是定定的看着她,那目光如炬好像早就看清了她的意思。

南惊鸿也不做声,只看着沈氏表演。

沈氏说着眼睛里涌出了眼泪。“婢妾晓得自己不该说出来,可是婢妾嫁过来十一年,只有阿瑢这一个女儿,如今阿瑢她舅舅在京中为圣上奔忙,写信前来也记挂这唯一的外甥女。”

太夫人倒没再说什么话,只听到外面通报。

“太夫人,二爷求见。”

“进来吧。”南来走进来的时候,太夫人眼睛里有柔和的光,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这些年来又一直守在自己身边。

南惊鸿起身行礼,“见过二伯。”

南来见了惊鸿面色也有几分缓和,笑着说道:“却原来是惊鸿,今日受累,早些回去休息。”

南惊鸿这才起身告退,太夫人并没有留南惊鸿,因为她大约知道南来归来的意思。

南惊鸿起身走的时候,却知道沈漾瑢睁开了眼。随即她看着沈漾瑢,冷淡的笑了笑。

那笑容到了现在,还让沈漾瑢触目惊心,宛如恶魔!

最终还是无事了。

“沈氏带着三娘子回西容苑吧,不久后三弟归来,想来也不愿意见到三娘子这般模样。”

南来不是威严的命令道。

沈氏这才擦了擦眼泪,一把抱起了沈漾瑢出去了,虽则沈漾瑢也满了十一岁,只是这身子瘦弱,抱在怀里也不觉得沉重。

实则为何沈氏和漾瑢这样轻易逃脱惩罚?

因为南来对太夫人说:“沈大人递了消息,说是不日将陪同圣人驾临江南!”

太夫人的眼睛里凝成了微光,居然奈何不了沈氏母女,因为这沈家出了沈荣这样的人物,得了圣人的青眼,如今飞黄腾达,甚至比南家这个俗称没落的没有爵位的家族的权势更大!若是先生知道,心里该有多痛心!

太夫人点了点头,不是怕了,是为了避免因小失大!

沈漾瑢回去的时候看到了雅青的尸体,那一夜就发起了高烧,然后接连几天都迷迷糊糊的。

沈氏没有办法,汤药喂不下去,说是心病。

她抚摸了漾瑢的脊背,温声劝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沈漾瑢知道也许病会好,可是她心里的伤疤绝对不会好,她忘记不了活生生的生命就此逝去,忘不了雅青哀声嚎叫,忘不了祖母狠厉的声音,忘不了母亲的卑微,更忘不了南惊鸿临走时的那个冷笑!

“虽则漾瑢病瘦了,我却听说那日之事被一些才子传了出去,直说这南家三娘子貌美倾城来着!”南颂笑道。

南惊鸿却是不置可否的摸着茶杯,世家显赫宗妇,讲究的是德容妇言工,品德性情才能居上,单单要这容貌有何用?

第八十四章:母女

沈氏陪伴在沈漾瑢身边,眸子里却是无穷无尽的思虑。

与此同时,南惊鸿却也静心读书。只是时日渐至,她忽然停笔,看着这书案之上自己所书的大字。

“风住尘香花已尽。”

七个字带着分外的张狂。

她缄默,抬起头,祖父正佝偻着身子在看书,祖父一身清清白白,活的正大光明,皇室宗亲里,只有他不慕名利,虽则改姓,不以国姓,只以封号为姓。

却是令人敬佩,谁不知道南先生的大名?

祖父桃李天下,为江南大儒,只是怎奈何前世因着突发心疾去世,再也没能醒来,是以此时南惊鸿注视着南先生的眼睛里透满了濡慕。

“回先生,大爷如今已经在码头了,三爷并三夫人也进了城门。”

“回先生,大爷和三爷,三夫人如今已经到了江州街上了。”

“回先生,大爷和三爷此时已经在正心堂了。”

南山南海来回跑了报信了好几次,南先生已经坐在那里看书,南惊鸿却也认真习字,并不怠慢。

南先生这才放下笔,看着南惊鸿处变不惊的样子,略带含笑的说道:“想你心中定是思念父母,今日且早下课半刻钟,何如?”

南惊鸿并未停下手中的笔,而是描摹了最后一句话,方才认真的回答。“祖父,礼不可废,学业亦不可废,请准许我完成课业,再前去拜见大伯,父母。”

南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看着南山说道:“且去让他们先行休息,其二再宣大郎二郎三郎来我书园。”

南山恭敬的喏了一声后轻手轻脚的离开。

南惊鸿的心里却有着几分惊涛骇浪。

犹记得,父母归来之后,一系列的事情才泛起了惊涛骇浪。

她南惊鸿的人生也就此发生了转折。

她不知道这一次能否改变所有的事情,改变世家衰落一去不复的命运。

圣人南下,对自己惊艳,与姐妹离心,太孙病弱江南养伤,圣上在江南行宫,欲以江州为京城,祖父和北亲王世子劝谏,圣人怒,南氏与北亲王府迁回京都,王宁知中了状元,王家显赫,其后沈家跻身世家豪门。

沈氏怀孕,母亲愤而出走去世,父亲被责打,日日酗酒,沈氏被抬为平妻,江左文氏与南氏分裂,世家关系如履薄冰,祖父和北亲王世子相继去世,北亲王世孙袭位北亲王,然后就是王家沈家崛起,世家败落,兄长娶了王氏女,长姐与她分别嫁给了太孙和王家,实际上这就是世家衰落的表现,只能通过联姻来依附新兴家族。

风住尘香花已尽。

实际上就说明,真正的困难和危险开始了。

当下课的时间到了。

她才侍立在祖父的身后,祖父的头上悄无声息的生出了许多白发。

“祖父。”

“怎么了?我的小惊鸿怎么了?”

南惊鸿默默的忍住了泪水,祖父最不喜欢小娘子轻易流泪了。

“祖父,世家鼎盛,会盛极而衰吗?”

少女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有着某种笃定的口气,以至于南先生手上的狼毫落了下来污染了卷面。

他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小娘子。这个自己带大的孙女,有着傲骨也有着玲珑心。

只是过刚易折,慧极必伤。

蕙质兰心却不知道能留的几何?

他的宽厚的手掌抚在她的鬓发上。

“惊鸿怎么会想到问祖父这个问题?”

“风住尘香花已尽。”少女定定的看着他,就像是心里早就知道这结局一样。

世家鼎极而衰,是千古以来的大道理,周而复始,月落星沉。

只是,他南先生这一生为了保存家族才对皇室避之甚远。但是终归流着皇室血脉。

在大伯、二伯和父亲即将过来的时候,南惊鸿走了出去。天空微微有些雨丝,她仰起头来,看着有南燕北归,最终怀月撑着伞,和南惊鸿一起离开了。

来到菡萏园附近的连心园。廊前整整齐齐的站了许多丫鬟,其余的嬷嬷仆妇们都各干各的活计,丝毫不敢怠慢,井然有序。

世人都知道江左文氏家族最重视礼教,尤其是嫡系子女,只是江左文氏嫡系到了文娟这一支,只有文娟一人。其余的都为旁系,从前南惊鸿在牡丹苑所遇见的时家的大舅母文氏就是文娟的旁支堂妹。

“大娘子可算回来了,夫人对您甚是想念。”文氏身边的李嬷嬷当即走上前来,十分欢喜的把南惊鸿搂入怀里。

南惊鸿看到李嬷嬷,心里生了一丝暖意。只福了福身子。然后垂下眉眼,敛着步子走上前去。虽然已经到了暮春时节,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却依旧有地暖。

堂屋里分外宽敞,并没有燃香,反倒是放了一些新鲜的水果,果香闻起来倒也别致,照明也没有用寻常的宫灯,反倒是用纱幔罩住了夜明珠,以至于光芒明亮而不刺眼。

她抬起头来看那个有些慵懒的躺在美人榻上的妇人,浅浅的蹙着眉头,却又美到不可方物,肤如凝脂,皓腕白玉,却又苍白如瓷,大约可以称上个上病如西子,淡妆动人,身形微微有些清瘦,举手投足间却有着出身贵族大家的优雅气质。

若说南园三位夫人,大夫人艳若桃李,二夫人典雅青莲,三夫人却是名副其实的国色天香,天姿国色。

“你来了。”

文氏唇边漾出浅浅的微笑,却见夜明珠柔和的光晕中,见到南惊鸿垂眸而来,忽然仰起头来看自己,当即微微起身,伏在她旁边侍候的芷兰立刻扶着她,自己站起身来向南惊鸿请安。

芷荟立刻拿了大抱枕垫在了文氏身后。也向南惊鸿行礼。

文嬷嬷原先站在一旁,却见文氏看着自己的面前,立刻端了一矮几,放了柔软的垫子,李嬷嬷也笑吟吟的把南惊鸿扶着坐下。

“母亲。”

南惊鸿先是认真规矩的行礼,看的文氏的眼里多了几分满意的神色,又拂去了褶皱,优雅的坐了下来,行云流水的动作十分的端庄规矩,以至于文氏的笑意愈发深了,那略微有些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红润。

“母亲可是又晕车了?服了药么?”

南惊鸿颔首对着李嬷嬷问道,李嬷嬷瞧着不远床头所放置的一昙花木柜子上所放置的药碗,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夫人嫌药苦,不愿意吃药,搁在那呢?”

南惊鸿笑:“母亲却还是像个孩子。”这时芷兰极有眼色的捧着药碗过来,想要给文氏喂药,南惊鸿却伸出素手接了过来,众人皆是吃了一惊,但是文氏并没有什么不悦,反而看着南惊鸿。

南惊鸿缓缓捏着玉匙搅拌了一下,略带着些苦味的气息飘入了南惊鸿的鼻子里,南惊鸿将药匙了一口放到自己唇边,微微抿了一口,觉得温度刚刚好,才又喂了过去。

这药到了嘴里,文氏觉得格外的苦涩,可是却也一一吞咽了下去,喝完药后,南惊鸿把药碗递给了身旁站着的李嬷嬷,又接了芷荟端过来的热水,拧干了湿润的丝巾给文氏擦了嘴巴。

“南园如今可热闹了,你在家呆着可好?”

听到母亲的问话,南惊鸿复又喂了青梅给了文氏,见文氏浅蹙黛眉舒展,自己才也吃了一个青梅。又云淡风轻的问道:“母亲一路可安全,可有什么趣事?”

文氏移了移身体,往这边靠了靠。

“却哪里有趣事,只不过我去边疆,心里忧心你,又照顾你父亲,你父亲也三十岁了却也不见成熟,从战场回来,一路游山玩水,好不自在,哪里像是什么将军?倒像是一个富家公子哥。”

母女二人相处的时光分外安逸。却最终南惊鸿出来的时候,眼睛里还是落下了一滴泪。

第八十五章:羞辱

南惊鸿并没有休息。

而是去见了含霜。

昔日娇矜骄傲的一等丫鬟,如今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暴室里饿了三天三夜了。

雅青的死在含霜心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此时此刻她恨沈姨娘,也恨三娘子,往日她为她们卖了那么多次命,却如今被羞辱被污蔑。

自己的脸还是肿的,断掉的牙齿疼了之后几近麻木。

暴室沉重的大门打开,光线照射进来的她都没有力气,反射性捂住了眼睛,那笑语吟吟的端庄少女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才愕然睁大了眼睛,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嗓子早就因为干涸而说不出话来。

她指着她呜咽着。

“你没想到这是我设计的”

少女居高临下,眼眸里都是笑意。滔天的怒意在脑海里翻滚着,前世这个爬床的贱婢在自己面前是何等的骄傲肆意,羞辱自己的时候是多么张狂,对待文嬷嬷和往日姐妹的时候又是何等残虐无情。

现如下如同卑微的蝼蚁匍匐在自己脚下。

“你以为来救你的人会是谁沈氏三娘子”

她的两只手叠在腰腹部,低头看着她浅浅嫣然。

不是不是,我,三娘子陷害我的,大娘子,我,我是忠心的

含霜痛苦的摇着头,伸出舌头想要辩解。

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舒服吧,呵呵。”

南惊鸿冷笑。却复看着含霜的眼睛里绝望的光。

“可惜你生的这样美,这双眼睛就留着好了。但除此之外,你什么也没了。”

南惊鸿走出门。

就连惨叫声都没有听到。

怀风捏住含霜的下巴,一碗汤药下去。

“谁让你做什么不好非要背主呢”

王宁知虽然博得了一个英雄救美的美名,实际上却也令许多大家族的人嘲笑。

不过救了一个丫鬟罢了,却难道南氏会感动的把千金娘子嫁过来倒也可笑。

王宁知回到丞相府的时候,便是父亲的呵斥。

他跪在堂前,上面坐着父亲和叔伯,还有祖母,站在祖母旁边的王嘉安,自己的堂兄。

凭着嫡长孙的身份是多么的得到祖母的疼爱,而自己,因为是庶出的孙子便令人厌恶。

从小到大多少次自己都跪着,堂兄站着。

王嘉安得意洋洋盯着跪着的王宁知,上次因为自己落水的缘故,不知道遭了多少嘲笑,这次终于轮到王宁知了。自己在王家威望降低,现如下又要恢复了,真是令人畅快哈哈

王宁知恭敬的听着教诲,垂下眸子,掩饰了阴狠的杀意,王嘉安,我不会再让你多舒服几次了。

好不容易听到了让自己回去闭门思过的声音,王宁知准备起身,王嘉安却过来想要绊倒王宁知,可是王嘉安没有武功,反而给王宁知一脚踹到倒。

“怎么长兄怎么不好好走路我没看见,抱歉啊。”王宁知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来。

摔得七荤八素王嘉安叫唤道。“快来人扶本郎君起来。”待他起来后就要过来教训王宁知,见到大伯过来,王宁知立刻难过的说道你。“不知道宁知做错了什么,这样不得长兄喜欢。”

王嘉安见到他俯小作低觉得没意思,“你就是个垃圾庶子所出也敢和我比较,该死。”

王宁知余光里自己的父亲王相大人的面色黑如锅底。想来近日大伯一直在恳求父亲什么事情,如今爱好面子的父亲听到羞辱自己的话从长兄口里脱口而出,一定怒不可言,其后必然不会给大伯脸面。回去之后大伯所有的怒气必定都会洒在长兄身上。

果不其然,听说夜里堂兄被大伯抽了二十鞭子,王宁知的心情好了不少,只是这时候忽然有几分深思,想到了那位南家的嫡二娘子。

他自然知道圣上对南家嫡大娘子南颂有意,欲妻太孙。

南颂身份极贵,南惊鸿却也不差,一品将军嫡女,又才名卓绝,若是自己得了她芳心,在南氏和王氏鼎力相助下,甚至背后还有王家,肯定会平步青云。

只是南惊鸿,难啃的骨头啊,这小娘子脾性十分,不过他王宁知最喜欢征服这种烈性的。

“二郎君,老夫人那来了人。”

王宁知正在沉思,却听见贴身侍女岸眉说道。

“什么人”

目前王家做主的还是王老夫人,所以王宁知派了人二十四小时监视着,只是王宁知也知道哪怕自己万般讨好,这老夫人的心永远偏向王嘉安。

“据说是南园来的人。”

岸眉恭敬说道。

“竟有此事”

王宁知皱眉起身,自花朝之后,南园没动静,他收回了人手,因着现下多事之秋,不太适合他动作太大。

却没想到的是,南园派人来

南氏瞧不起王嘉安。

相国寺王嘉安被戏弄落水就可知道了。

那么南家还有什么希望从王家得到的

南家嫡长孙南君时年十六。

还未婚娶!

却难道求娶王泪。可王泪才十二不到,也不可能。他心里想不通。

岸眉却说到:“南三夫人身边的文嬷嬷带着一个丫鬟前来,说是为了报答郎君的恩典。”

王宁知吓得站起身来,后退两步,椅子被带翻,他失足跌在地上。

“这,这——”

简直就是羞辱。

南氏是要放弃与王氏的私交了么

还是说直接拒绝了与王氏的联姻。

何其羞辱何其诛心

绝没有哪个嫡系娘子出嫁之前给夫家送丫鬟的。

更何况还是,还是有了肌肤之亲的丫鬟。

那天王宁知先和南三娘子聊天,其后找了南二娘子。南二娘子对自己的情意自己看得出来,当下他以为姐妹争端分明就会有人掉下水里。

当时他看见的是南三娘子去推南二娘子,那时有丫鬟含霜找自己,他向来温和如玉,就为了拖那丫鬟聊了几句。

躲在杨柳树下,他一回头就见到了倒在岸边的南三娘子,只能说明掉入水里扑通的是南二娘子。

这才下水一亲芳泽,可是谁想到是个丫鬟呢

王老夫人见到站在那里不动的丫鬟和正侃侃而谈的文嬷嬷,头痛欲裂。

“来人,找二郎君——”

第八十六章:推波

花绣坊。

“四爷,有何吩咐”

丹霞跪在地上待命。

“圣上不日驾临江南,须在京中造势,何如”

雪衣少年莫名有几分郁色。

“谨遵吩咐。”丹霞敛了颜色说道。

长禹却忽然想到之前把玉笛掷到小娘子手心的时候小娘子愕然的情态。小娘子那般可爱,令人思慕之至。

“那边可传来什么消息”

丹霞忽然听见这问话,有些迷蒙。却见主子的样子,遂含笑明白。怪不得主子这般上心。

“花朝后,二娘子无恙,倒是二娘子让文嬷嬷带着被灌了药的含霜送去了王府,王宁知虽恨虽怕,却也不敢对那丫鬟上手。又听说南三娘子身边丫鬟被杖毙,南三娘子惊病不起。”

“那就想办法在王家再点一把火,我相信兄弟不睦,嫡庶相争倒也有趣。”

长禹方抚琴,琴声起,怅惘。

喧闹声起。

“还有本世孙不能进的地方”

这时长特怀里抱着一个美人跌跌撞撞的一脚踹开了天字间的门。

琴声未停。

长禹依旧在弹奏。

“奴家瞧着这弹琴的极好,不如世孙爷就赏奴听一曲”

那娇俏娘子是品香楼的头牌花魁。如今正得这北亲王世孙的喜欢。

世孙妃丧期未满三月。

世孙就在此风花雪月。

琴声愈发焦躁起来。

初时过来瞧料子的南惊鸿为这琴声吸引,只觉得恰如空山玉碎,又如凤凰高鸣。却没想到这声音到了如今竟然有千军万马之势。

她今日陪着母亲来逛花绣坊,却没想到听到这声音。只觉得悲壮之情从中流泻而出,心中悲不可言。

文氏瞧见南惊鸿仿佛不大好的样子,便着了文嬷嬷。

“惊鸿瞧着不大好,不如稍事歇息”

“多谢母亲,惊鸿待会儿过来。”

刘妈妈则是笑着说道。

“二娘子这般天仙一样的人物,娇弱体贵,是应当好好休息一下,天字厢房尚有休憩地方,待会儿我便令我儿丹霞前去侍候。”

文氏听了倒还满意。笑着看着惊鸿走出了门的拐角,才瞧着刘妈妈指着的那锦绣山河的布料点了点头。

“素来用的花绣坊的料子,用别家倒是不太习惯。这块也拿了。”

刘妈妈面带喜色的让丫鬟卷了,又笑到:“三夫人的眼光素来都是江州顶级,因着最近前来订衣裳的夫人娘子们极多,我却也把最好的一块留了下来,想请三夫人看看呢”

文氏扶着芷荟的手臂,柳眉微挑,水雾眸子里似是在思索。

又问了待在原地的抱月。

“上次给娘子订的牡丹华年锦绣的衣裙可穿过了”

抱月原本记着娘子所说的话,可是又想着三夫人是娘子的母亲,回话也没什么。当下弓了弓身子。

“回夫人,娘子把那套衣服送给了大娘子,说是太过华丽,并不喜欢。”

文氏虽去了边疆,但是府里面的事情还是知晓的,她如今不过是懒得管教沈氏母女,反正夫君也不看中,左右不过养了两个闲人,现如今居然敢为难起惊鸿,着实可恶,需要给些教训,可怜惊鸿小小年纪居然也知道韬光养晦,当下点头说道。

“那刘妈妈那顶级的衣料便拿着为娘子做两套夏服,倘若需要别的,都记在连心园的帐上。”

文氏这厢选衣裳布料,南惊鸿被文嬷嬷扶着却见到北亲王世孙一脚踹开了天字一号的门。

琴声方停,十四岁的少年直起身来。转过身,居高临下的勾起唇角。

“怎么世孙好大的颜面,要我为这美娇娘抚琴么”那花魁原本瞧见长禹的绝美容颜心里就喜欢不已,现下少年出声,更是雀跃不已。

“那是自然,咱们世孙爷让你抚琴是给你脸面。一般人哪里有这大脸面”

长特原本醉眼朦胧,却见眼前少年面若冰霜的一张脸,恍惚之间呢喃道:“阿阮。”

可是过了一会儿又猛烈的摇了摇头。

“不对,阿阮已经死了。”

长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长身玉立,姿仪美甚的少年。

“你是阿禹。”

世孙长特顿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昏沉的大脑忽然一下就醒了。看着眼前少年所盯着自己刀剑一样的寒冷目光,蓦然想起阿阮去的那个晚上。

他挥手推开趴在自己臂弯的美娇娘,那美娇娘花名柳叶,当即楚楚可怜的说道。“奴做错了什么了。什么阿阮的,有奴家好看么”

“住口,阿阮也是你能提的”

长特一脚踹了过去,那柳叶被踹的滚了一滚哭哭啼啼起来。

长禹拿了手中的琴,好像要递给长特,长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当即要伸手去接。

长禹却是用力把古琴举高,然后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这琴也是你能碰的?”

长禹从塌上走了下来,经过长特的时候轻轻丢下这样一句。

长特颓然坐在地上。

是啊,这琴也是他能碰的吗

琴是阿阮的琴,情也是阿阮的情,这情也是他能碰的吗

当年,与阿阮年少夫妻,阿阮待自己如珠如玉,自己待阿阮也是情深不殆。

有了阿今阿禹这一儿一女,如此和美。

可是他又干了什么呢

在阿阮缠绵病榻的时候,他被南家嫡女的风华蒙住了眼睛,风流,呵,他碰了南岭。

他负了阿阮的情,便再也不能听阿阮的琴。

这些年来,阿阮怨他,阿今厌他,阿禹恨他,都是他罪有应得的,天命如此,这是惩罚啊,赤裸裸的惩罚。

他错了,所以阿阮死了也不肯见他。所以此时此刻他还荒谬到了这种地步。

长禹走出门后,丹霞跟在他后面,泪意悄然上来,模糊里瞧见四爷的背影僵直,四爷心里很苦吧。

他广袖轻拂。

却清瘦不似凡间子。

南惊鸿就倚靠在最后一间的门上,她有些忐忑,知道自己待会儿做的事情有些唐突。

可是她想。

她心疼他。

都是没人爱的孩子在这孤独的人世,如同晚归的乌鸦,绕树三匝。

无枝可依。

他抬起胳膊,遇到了停滞。

拐角处,他侧头,却原来是

第八十七章:琵琶

原来是她。

小娘子抿着嘴,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他低头,她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轻轻的摇晃。

“在这儿呆着。”长禹冷声道。

南惊鸿愣神,难道是他不高兴了,不该自己过来找他

他的手指却蜷曲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头。

“我是和丹霞说的。”

她没回过神来便被他拉着进了房间。见到文嬷嬷,他眉间带着冷色。文嬷嬷福了福身子。

“回娘子,老奴想起来还没和夫人说您衣裳的事情,且先告退了。”

文嬷嬷出去后见到丹霞,倒是友善的笑了笑。“可是夫人老让你侍候娘子的我且去找夫人,你就在这守着。”

丹霞感受到文嬷嬷的善意,也微微笑到,“奴婢正是前来侍候娘子的,请嬷嬷先去。”

“你瘦了。”

长禹拉着她的手便坐到榻上,她怎么也挣不来他厚实的大手,羞涩的双颊生红。最终她抽不回来只好无可奈何的看着他。

“方才瞧你怒而摔琴,我以为你伤心到极致了。”

“逝者已矣,若再伤心也于事无补,不过是死物,更何况只是一把普通的琴,并不是我母妃的遗物罢了。”

少年郎盯着小娘子面上桃花色笑语吟吟的。

“亏我还心疼那琴和那人。”

小娘子仰起头来装作恼怒。

“敢问小娘子所思何人所念何情”

长禹这才放了她的手,将手放在杯上,倒了一杯茶水,舒州天柱玄月茶,是南惊鸿最喜欢的茶叶。

见到茶香氤氲,她接了茶,将青色瓷杯捧在手心,再看眼前少年,只觉得心里怦然。

小娘子低着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那般情态好似不胜莲花的娇羞。

“小娘子怪我摔琴,我却知小娘子焚琴煮雪品香茗,小娘子意下如何”

一席话说了,小娘子最终仍然不服输。

“我是真琴去没想到你用假琴唬弄别人,哪里怪得了我心里着急”

“惊鸿若是真情我便不会是假意。”

谁知道神不知鬼不觉又被少年套了话,南惊鸿腾的站起身来,她本来才名卓著,却没想到文字游戏丝毫也比不得长禹,只把话说完,整个人焦急不已,然后又浮现红晕。

“你瞧那墙上还有琵琶,你可愿学琵琶”

他捉弄到了一定程度也不敢再把小娘子逼得极了,只随意找了一个借口。

南惊鸿抬眸见那琵琶,只觉得也是焦尾很是惊讶。

长禹却笑到。

“先太祖皇后最喜的便是琵琶,听闻焦尾古琴绝代,她便也想要制一把焦尾琵琶。太祖对太祖皇后爱之甚,着天下大艺者,寻四海之良木,焚于烈火中,生生造就这焦尾琵琶。赠予太祖皇后,以表真情。后来到了先帝手里,因着太皇太后疼惜我祖母,便到了北亲王妃手里,而后转赠给了我母亲。”

南惊鸿咋舌不已,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抱了那焦尾琵琶在怀只觉得木质如玉,分外润滑,又尝试着轻轻拨了两三下试弦。

“轻拢慢捻抹复挑。”

“你说的只是普通的弹琵琶的要义,至于更深层次的,我来教你。”

长禹倾身前来,环抱着从她怀里拿走琵琶。

她略微有些惊慌失措的看着琵琶到了他手里,初始在他手拿着玉笛的时候,她就觉得他的手生的极美,纤细而有梅骨,精致的指骨分明,看上去竟然不似凡人,倒像是古书里弹奏《广陵散》的嵇康,美如玉石。

他广袖翩跹,怀抱着琵琶并不觉得有几分女相,反而是相当的自由自在,想必从前世孙妃那般人物经常弹奏琵琶,所以这样娴熟。

只略微几个动作,总是做的这样好。

“你弹得可真好啊。”南惊鸿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只甜甜一笑,声音听起来也是软软甜甜的,面上带着笑容,水雾眸子好像是潭水里面放着两弯月亮,脸上更是如同晚霞一样光彩,长禹一时竟然看呆了。

手上的动作究竟还是停了,虽然见到南惊鸿很愉悦,可是眼下不是演奏一曲的情景。

他略微有些无奈的笑道。

“其实讲究这琵琶,就像是你拉弓射箭一样,讲究一个撩字。”

“撩?”南惊鸿低头思索了一下,却也没弄明白,正准备细问的时候,门被文嬷嬷叩响。

“二娘子,咱们该回去了,夫人在外面等着您呢?”

南惊鸿起身有些闷闷不乐的看着长禹,长禹心里也觉得舍不得,但是也并非没有机会再见,揉了揉她的头,“来日方长,只要你喜欢,什么时候都可以问我,不过这几日,你还当注意一点。江州气氛自然是有了变化的。”

但是看到她嘟了嘟嘴很是不舍的模样,又笑道:“倘若你想多呆一会儿也行。”

但是南惊鸿心里知道自己在这呆的时间太长,指不定回去之后回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的。

“下次再来找你。”

眼神一暗,她虽说了下次,但是心里也明白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南惊鸿这才行礼走到门边,开了门,她走着,最后还是有些恋恋不舍的回头望了一眼,原本以为少年肯定会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却没想到他虽坐在那里,颔首,微笑,目光却一直相送着,顿时她眼里蒙了一层水汽。

急急走出门外,小心翼翼掩上门。

她走出去的时候文氏站在马车面前等自己。脸蛋白皙细腻,淡妆轻扫,乌黑光泽的长发在风里面被吹拂起,只被芷荟扶着,却依旧有一种难言的丰韵。

墙角开了大片大片的花朵。映的雪白墙壁都多了几分绯色,当真是人比花娇。

南惊鸿抿着嘴想到自己这张脸的好颜色,终归是集了南三郎和文氏的风姿。

“母亲,我好些了。”

“那就好,上车吧。”文氏扶着芷荟的手先上了马车,文嬷嬷就做在外面。

抱月牵着南惊鸿的手,南惊鸿跟着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来看,那窗台之上的目光遥遥投射过来。

以至于此时南惊鸿心里一慌,急急的上了马车回去了。

第八十八章:吃瘪

王家。

王宁知对着眼前的愚钝不堪的丫鬟,面如白纸。

面前这丫鬟虽然生的美艳,当初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还是那样机灵伶俐,现如下看来,却痴傻不已。

南家对这个丫鬟做了手脚,以至于此时自己面对着这个无用的丫鬟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个丫鬟的存在将会一直提醒自己,出手救人的蠢状。大抵在南二娘子眼里的自己不过是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可是他王宁知不服气。他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含霜。

最终站起身来。

“知书,把她带下去,好生侍候。”

王宁知身边的一等丫鬟知书走上前来,把含霜带了下去,心里多半也是不喜的,这含霜不过就是个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想要爬床的丫鬟,活该被主家弄成了这番糊涂的样子。

王家和清贵南家不同,男主子身边是有丫鬟的,大了之后收作通房丫鬟,郎君身边只有自己和岸眉两个丫鬟。可是却如今自己还没成为主子的人,这贱蹄子就敢进来。她暗戳戳在含霜的腰间掐了一下。

王宁知在空无一人的书房里,最终低下头来开始查阅书稿。

只是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南惊鸿从噩梦里惊醒,过往岁月里的羁绊和眷恋都随着这时间之刃披荆斩棘的消失,痛彻心扉的灭顶之灾,杀子之仇的诛心,让南惊鸿的心里痛不可言。薄汗将她的衣裳打湿,黏在身上,她起来之后坐在床榻之上呆愣了许久。

文嬷嬷起夜的时候看到小娘子这般样子,心里只觉得心疼不已。

赶紧走上前去把她搂在怀里。

“我的好娘子,这是怎么了?却怎么又没有睡好?”

南惊鸿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纤长浓密的睫毛上还有湿润的水雾,看上去这才像是个娇柔的小娘子。

南惊鸿趴在文嬷嬷怀里,似乎很是眷恋的呆了一会儿,她知道自己不得母亲疼爱,所以早些年里,她一直都是由着文嬷嬷照料,文嬷嬷对自己的好自己记在心里,现如下在她怀里也觉得安心。

春寒渐退却,大地已然回暖,春风拂过江州,好像一夜就碧玉妆成一树高了。

昨夜惊鸿噩梦了几次,天还没到鱼肚白的时候就起来了。

大清早的祖母时氏就坐在正心堂里高兴极了,见到惊鸿来了,连忙招了招手。

“快过来,这里有新鲜上市的草莓。快来尝尝。”

惊鸿这才落落大方的行礼,然后上前,瞧着站在拐角旁边瘦的巴掌脸的漾瑢,笑道:“阿瑢怎么不来吃?草莓一打春就来了,肯定很好吃。”

沈漾瑢听了南惊鸿的话浑身就是一抖,正准备发怒,却被沈氏掐了掐胳膊,顿时老老实实的装出一副欢喜的笑脸来。“多谢阿姐,我是很喜欢吃草莓,只是我病还没有大好,府医说不能吃寒凉的东西。”

“那可真是可惜了。”

南惊鸿坐在时氏旁边笑的愈发开心了,瞧着沈漾瑢盯着自己恶狠狠的眼神,就坐在这里吃起了草莓,看的漾瑢心里又嫉妒又愤恨。

但是想着今日父亲要回来了,自己撒撒娇,父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见到何氏面带笑容的和林氏带着南颂,南清茗,文氏都走进来了,分别在右边坐着,这才笑意问道:“几个老爷都在哪?”

“二爷带着大郎君在二门等候着,大爷三爷还没从宫里回来呢。”

这会儿祖母这般高兴,自然是因为大伯和父亲回来,眼里哪里还管得了一个沈漾瑢?

不过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听见外面传来郎君们说笑的声音。

太夫人高兴地起身要出去,可是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当即林氏走上前就给太夫人扶住了。

“母亲自然高兴,可是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南惊鸿心里默念道这就是二伯母为人处世的机灵了,暗暗点醒祖母不要忘了规矩。

时氏虽然高兴却也没有糊涂,当下也笑着说道:“你帮着我管家管的极好,回头得让你大哥三弟好好谢谢你。”

这话说出来,何氏脸上就挂不住了,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自家爷们不在家,否则这南园应该是自己帮着管家,而不使这林氏,二房的主妇来管家,究竟算些什么啊。婆母正是忒偏心了。

又看着坐在那里淡雅如斯的文氏,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口气一样,比起讨巧的林氏,实则时氏更喜欢文氏。

这不,时氏又坐下来含笑的问道:“阿娟感觉如何?舟车劳动可歇息好了?你养了这般乖巧的惊鸿,老身心里都觉得舒坦,你也要注意身体。”

文氏面对婆母,也是带着笑容的,只温温和笑道:“多谢母亲关心,媳妇身体还算康朗,三郎在外身体一直还不错,承蒙母亲挂念了。”

果不其然这时林氏脸上的笑意就隐去了,自己费尽心思,做了许多事情,才得了一些婆母的看重,可是文氏却是什么都没做,单单就是凭着南惊鸿这样一个女儿,还有照顾好南三郎就得了婆母这般喜欢。

文氏的笑是真诚的,何氏的捏算吃醋也是真实的。

惊鸿坐在上面,却什么都看得清楚。

这时因着大伯要回来的关系,祖母甚至对何氏都柔和的问了一句。“你早些回来,阿颜在京城想必也很艰辛,回来后好好侍候。”只这一句,何氏心里高兴如蜜,不管怎么样夫君只有自己一个妻子,自己头一胎养了嫡长孙,这就是自己的优势。林氏听了心下黯然,自己生了两个娘子,却如何没了郎君。到底来输给了何氏。

软帘一打,文氏神色淡然地瞥了过去,触及一身风度翩翩的面如冠玉的青色直缀的南海,目光才不由的软了几分。

“儿子给母亲请安。”“儿子给母亲请安。”“儿子给母亲请安。”“孙儿给祖母请安,给二位婶母请安。”

三房老爷并着南君齐齐给南太夫人作揖,太夫人眼中却只瞧着了南顔,有些失态的站起身来,眼睛顿时就红了:“我的儿,快过来叫我瞧瞧。”

南惊鸿不由得起身侧让了几步,站在一旁,却瞧见自己的父亲南海。他一身修长,站在那里,风姿楚楚。

自己的父亲,是何等的人物,如今自战场归来,却依旧如同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只是沈氏母女始终都是南惊鸿如鲠在喉的刺,因着这刺,她不想原谅南海。

南海以为南惊鸿看着自己,却见南惊鸿垂下眸子,一脸冷漠的样子。

南顔走上前跪了下去。“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当下哭作一团。纷纷拿出帕子擦拭着眼泪。

第八十九章:天伦

时氏哭了一会,在别人劝解下止住泪水,南先生走了进来,几个人又行礼问安,南先生在主座坐下后,淡淡“嗯”了一声。时氏才擦了擦眼,“都坐下吧。”左右落座,时氏又招着南君,几个娘子请安。

南君原本久不见南顔,心里只觉得陌生,刚才父亲回来也没有首先和自己打招呼。所以即使此时被何氏推着上前,南君心里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何氏见到自己的夫君回来了,当即笑的艳如桃花。连忙在后面推了推南君,这可是让夫君看看自家的小郎君的时候的时候,这么令人骄傲的儿子,如今也是有着南家檀郎之称,毕竟南家现在只有这一个嫡长孙,是从自己的肚子里面出来的。

南君虽然是南顔和何氏所生,可是自小在南园长大,与祖父祖母较为亲昵,又很喜欢三婶母,因而与父母都并不大熟悉,心里有些郁郁,出来后虽然行礼,可一时之间居然叫不出父亲,只低着头不说话了。

何氏有些懊恼想,怪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又不敢当着南先生和太夫人面前责骂南君。毕竟南先生和太夫人最疼爱南君,南君现如今大了与自己不亲昵,也怕母子离心。

南先生却并不在意,而是很温和的笑,“君儿,你可不能这样啊,这是你的父亲啊。”

谁知道南君忽然有些迷茫,居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然父也?”

南惊鸿的大伯南顔见到这个场景,内心非常自责,大为感伤,因为自己常年在京都守护京幾卫,很长时间都未回家。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都已经认不出自己了,这是何等的令人伤心,但是他也知道这也不能怪孩子,只能自责不已。

林氏将自己的长女南颂推上前,南颂虽然不畏惧,但是看着大伯周身的沙场气势,也是沉默不语。只认真行礼,却也说不出话来,素来大伯身上就有一种压迫人的气息,反而在沙场拼杀的三叔总是言笑晏晏很得下一辈们欢喜。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十分尴尬,时氏忽然想起自己疼爱的孙女。看了一眼惊鸿。

文氏这才淡然又骄傲的看着南惊鸿,南惊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惊鸿参见大伯。”

南惊鸿的出现很快的缓和了此时此刻屋子里面的尴尬气氛,南先生笑了笑,十分赞许的摸了摸美鬓,“大郎,这是你的侄女,惊鸿,三郎的独女,当年不是派人到京都送信的时候,你和三郎不是非常高兴吗?我还记得当时你刚好获得了一场大战的胜利,圣上召你入京在京幾卫,然后你途中回来一趟,见到这小侄女,你抱在怀里,觉得这小娘子很和你的心意,然后你说便当做你的小娘子养着就行了。”

南惊鸿闻言有些害羞,低着头不说话了。她低头,恰似不甚莲花的娇羞。不需要做得更多,不需要出彩,恰恰让大伯知道自己是个柔顺的娘子。

南家说到底以后是要传给大伯的,大伯此人重礼重利,在京幾卫要职,若是南门子女的联姻,怕也多半与他相关,当然也是因为前世父亲不作为的缘故。

南顔凝眉思索,想到记忆里那个特别可爱的小女婴,当时是想过要生一个女儿的,但是何氏也没有为自己生下一个女孩子。不过自己第一次抱小娘子的时候,小娘子笑容甜甜毫不怯生,比二弟家的娘子要可爱好玩的多。

他走上前去,摸了摸南惊鸿的脑袋。

“父亲,咱们南家有这样懂事可心的小娘子,南门之幸,真让人我怀大慰。”

何氏皱了皱眉头。怎么?难道自己的夫君也喜欢这个丫头?

南惊鸿看见自己的哥哥还在那里站着,心里觉得这样不太好,她走上去牵着他的袖子,来到了南顔的面前。

“哥哥,这是惊鸿的大伯,也是您的父亲。我们南家的子孙向来都是最尊重礼法的,从前祖父就教过我们,你应该知道的。”

南君此时也没有再犹豫了,他原本是因为心里生了胆怯,但是南门子弟不是都束手束脚的,只开口道。

“父亲,孩儿拜见父亲,是孩儿不孝,出此狂言,孩儿知错,孩儿实在是太不孝了。”

他跪了下来,眼泪流了下来。南顔见此心里也是大悲。“我儿幼时常亲近于我,奈何父子二人聚少离多,故心中悲切,不能言,我儿惧我,心中自是疼之,思于此,心长叹之,恐他日志不得也,乃失天伦之乐。”

父子天伦尽显之。

南颂这时却笑着问南海。“三叔可是有什么礼物要给我们的么?我听说冀北之地多民族风情器物,与我们大华很不相同。”

南海原本见了南惊鸿对待南顔时候的温和心里愈发有些不舒服,可这时南颂俏生生的声音听的舒服。

又见自己的小女儿漾瑢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父亲,我可有什么礼物?”

他走了过去,看着漾瑢那苍白的小脸,伸手摸了摸。

“阿瑢怎么这般纤瘦,沈氏,你该给她补一补了。”

“是,三爷。”沈氏低下头楚楚娇羞的样子,高兴的想到,三爷回来就看阿瑢,还不是因为阿瑢更得喜欢。

惊鸿见到母亲文氏的脸色有些不好了,却笑道。“父亲从冀北之地回来,想来一定疲惫不堪,诸如礼物这种小事回头我送给姐姐,和两位妹妹即可,父亲母亲且去休息些。”

当下文氏见到向来冷情的惊鸿居然会给自己留南海,眼眶顿时红了,转头看到谢氏柔弱的身子裹在白色披风中显得更为消瘦,脸色也有些微微病态的苍白,不由眸中一软,叹口气道:“一路操劳,原本你身子不好,还要去看我,实在让我心里有些愧疚。”

时氏又把南海叫了去,“阿海,我的儿让为娘好好瞧瞧你,却怎么受伤了?伤在哪里?”

闻言南先生眼里也有几分动容,但是男子总是比女子多了几分忍性。

南海笑道。“母亲不必担心,只是贼子宵小从背后射了一箭没有穿心,倒也无妨,只是辛苦阿娟照顾我了。”

当下沈氏眼底隐藏了妒意,若是自己前去照顾三爷,此时三爷眼里就不是病弱的文氏了,肯定就是自己了。

正准备开口说话时,方大走进来,“回老爷夫人,圣上来了嘉奖。”

南海笑着说道:“这次我和大哥进京参见圣上,圣上说要大赏南门。”

“竟还有这些事情?”南先生起身带头出去迎接圣旨,只是跟着的几人心里都是一紧。

第九十章:赐婚

前来宣读旨意的究竟是谁呢

众人心紧。

沈漾瑢低着头走出来的时候心里是复杂。嗯。一边为姨娘对自己所说的话打动,父亲对自己的眼神是如此的温和。而另一边心里却很嫉妒此时的南惊鸿。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回来了就能够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的身边。

即使不理睬,父亲父亲也似乎总是把目光投向了嫡长女南惊鸿。

“乖,阿瑢,乖乖,忍耐一番娘亲肯定会为你谋得一个繁花前程。”

一行人从正心堂出来又直接走进了二门前的小广场。

“惊鸿在家呆着可好?”

终归父亲,还是开口和自己说话了。其实自己那么多年一直很怨恨父亲,可是心里终究是对父亲有着那么一丝眷恋的吧,所以此时听到这温柔的问话,以至于心中的涟漪起来了。

南惊鸿摸了摸自己的衣袖子上精致的莲花,浅笑到。

“我很好,父亲,只是心疼母亲。”

沈漾瑢听了眸子愈发黯淡,抬起自己瓜子脸的娇弱的脸蛋,睁着一双水雾朦胧的眼睛,一直就盯着南hn海没想到自己的嫡女居然会理自己,并且还温柔的关心自己,当即笑意就涌现在脸上。

“阿娟,谢谢你给我养了这么好的小娘子。”

他也并不顾及在众人的面前就给文氏美丽的碎发拂了上去。看着妻子愈发瘦弱的脸颊,内心多了几分怜惜。

南惊鸿看了一眼沈漾瑢脸上记恨的表情,当即很是关心的问道。“怎么啦?阿瑢是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请文嬷嬷看一下。”

众人的目光便一起投向了沈漾瑢。沈漾瑢脸上的忌恨还没有收回去,当即就有些尴尬。眼睛红红的,只好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装作掩饰。

“却也没有什么看着父亲与母亲如此伉俪情深,心里有些羡慕罢了。”

“却原来。心中已经有了相思,怎么不跟姐姐说?”

南惊鸿立刻接了一句话,当即何氏便发出了不屑的笑声。

“上不得台面。”

“小小年纪,竟然思春。果真是难登大雅之堂。”

一些跟在不远处的丫鬟婆子们都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南海的脸色立刻就变得不好起来,当即看着自己那平时总是柔弱的小女儿。觉得一点都没有长女端庄的风范。

沈漾瑢一时又急又气,眼睛就红了起来。

“惊鸿姐姐,何苦要给我设计这样一个圈套,让我来钻。阿瑢,知道自己不会说话。姐姐也不必要这样陷害于我。”

“是怎么和长姐说话的?难道平日里你姨娘就是这样教诲于你的吗?没规矩的东西。”

南先生发怒的说到。“我觉得三郎也应该管管自己家里的事情了。”

南海一时受了批评当即也只能点头认错。

“是,父亲是孩儿管教无方。”

文氏心中虽然瞧不起这种小家子气的,但是面上却依旧是很温和。稍稍抬手扶了扶自己发上的金簪。“毕竟也怪我没有教导。今日既然府

中有大喜之日,且饶过你。下次不可再犯,你可知道了”

“是,母亲,我知道错了。”

沈漾瑢抹了抹眼睛。低头乖乖认错。只是南惊鸿分明看到她的指甲狠狠的被自己攥在手里。大约是很恨吧!

这时大家才发现前来宣读旨意的人居然是长四郎。

沈漾瑢也在打量长禹,但见他长身玉立,清隽不凡。一头乌黑色的云发一丝不苟的束在身后,淡青色绣着云纹的衣衫,与生俱来的清贵雅容让他整个人显得冷若冰霜,高然出尘。

从前就见过这位四表哥。但是从来都没有这样近距离的仔细的打量过。怪不得说大华最风华绝代的郎君就是长家的四郎。

沈氏发觉漾瑢看直了眼睛,双颊染上了红晕。众人都立定,珠帘停止了晃动。沈氏咳嗽提醒漾瑢注意,沈漾瑢才低下头。

而沈氏心里却开始了盘算。虽则之前想过王家二郎,可是毕竟上次闹出了事情。而这位北亲王世孙唯一的嫡子,以后继承北亲王的爵位,那可是王相见到也要行礼问安的,这倒是个良配。

只是该如何想法子搭上北亲王府呢?

南惊鸿却是敛眉低垂。

长禹微微一笑先对南先生和南太夫人行礼问安。

“陛下言,先生太夫人可站领旨。”

其余人纷纷行礼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门一门忠臣,先生高洁,不欲名利,太夫人重义,为超一品卫国夫人,大郎南颜,守护京畿,为一品江都侯,二郎南来,江南织造,行事缜密,为一品金陵织造;三郎南海,报效沙场,烽火胡月,朕心慰之。赐骁勇侯之爵位。”

“叩谢吾皇,吾皇万岁。”

一门二侯,三一品。

旷古绝今之事。

南先生面色不变,心里却已经惊涛骇浪。这,南氏沉浮几十年,自自己未及弱冠来此已经五十年,忽然南家得此殊荣,焉知福祸

沈氏和沈漾瑢却是狂喜,何氏也是大喜,自此大房二房都成了侯门,这何氏就是江都侯夫人,沈漾瑢成了骁勇侯的女儿。身份自然水涨船高。若是多思量些方法,未尝不能成就一丝良缘。

林氏一时觉得自己有些劣势,但是见到自己的夫君南来面不改色的样子,心下稍安。实际上从五品到二品到一品,南来是无所谓的。更何况多年来次子的身份让他养成了缄默的性子。

“诸位莫着急谢恩,这里还有另外一份圣旨。”

长禹浅浅一笑。

“有劳四郎了。”南先生慈祥的看着长四郎,后辈子弟,他最赏识的就是长家四郎,自己的孙儿南君虽好,终究差了几分。

“南氏嫡长女南颂,德容妇功为大华女子之首,端庄大气,姿仪雅甚,朕有皇长孙长臻尚缺佳妻,是以配之,愿共结连理,其叶蓁蓁。”

一字一句,如同清泉石上流。

只是这消息虽府里早有传言,终归没有圣旨所下的时候带来的震撼要大。

南颂更是红了脸,沈氏红了眼。

第九十一章:要你

本以为长禹会走。但是很显然长禹没有。

“四郎还有些问题想请教伯祖父。”

南先生点了点头,长四郎便满面笑容跟着南先生走了。

南惊鸿有些气恼,这时候是自己去祖父书园上课的时间!

这混账小子来这里,岂不是干扰了自己学习

俗话说得好,不爱学习的小娘子不是好的小娘子,这厮来这里究竟是想干嘛?

南惊鸿提起裙角跟了上去。

沈漾瑢看着长禹离开的身影顿时脸就红了,可是又想到那个王二郎,当初对自己是那样的温柔小意,上次却救了南惊鸿的丫鬟,南惊鸿虽然打了自己,可是也没有把自己推下湖水,还让自己看清了王宁知的面目,只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感谢她的。

沈氏摸着沈漾瑢的头,朝着南海努了努嘴。

沈漾瑢点了点头她明白娘亲是想要把父亲留下来。

可是,看了看嫡母身边的父亲,她心里生出了胆怯,之前就被祖父训斥了,现如今她不知道父亲会不会教训自己,内心生出了怯意,低下了脑袋。

文氏走了过来,温柔的将手摸了摸沈漾瑢的脑袋。“阿瑢不必难过,祖父向来严厉,这也是对你好的,只要你好好学习,静心,肯定不会再被批评了。”

南海见到文氏对待庶女这样温和却是走过来说道,“阿瑢以后记着要多听母亲的话,多向你阿姐学习,可知?”

“阿瑢知道了。”

沈漾瑢低着头应道。沈氏却立刻上来,柔弱的说道。“阿瑢素日很爱作画,不如三爷去看看,好生教导一番?”

南海想着现下无事,于是笑着对文氏说道。“你且早些回去,你身子比较弱,我去看看阿瑢的画,回头一起吃晚饭。”

文氏怎么能说不?

她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心却好像被剜了一块,却也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半分痛苦。只能依旧把持着高贵的姿态。

“去吧,我先走了。”

在沈氏和沈漾瑢的眼里,那个女人明明已经失去了什么东西,却依旧高傲的挺着自己的脊梁。这是她们永远不曾明白的道理。

也许整个南府,只有南惊鸿一个人理解为什么母亲要这样。。

母亲只是眷恋父亲给她的温柔,所以宁愿看着父亲风流,却还要留在父亲身边。

何苦呢?

南惊鸿早在心里发下了狠誓,她这一生绝不会再动情爱上一个人,即使爱上,也绝不会为了他牺牲自己所有的尊严和骄傲。

南惊鸿正在那写字,今日她写的不是别的,是《尚书》的八政。可是在对面的人的注意下,她发觉自己的手指竟不由自主的微微有些发抖,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捏着笔杆,却还是静不下心来。

这用的笔是诸葛笔,诸葛氏制笔有术,技艺精湛,锋毫尖锐,外形圆润,铺下不软,提起不散。

这墨产自徽州,是李廷圭所制造的墨,色泽黑润、坚而有光、馨香浓郁,宜书宜画,素有“香彻肌骨,渣不留砚”之美称。

落笔下的,用的是有宫中特用的澄心堂纸,肤卵如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只有宫中赏赐下来,才能得用。

这砚是江左婺源龙尾砚,涩不留笔,滑不拒墨,瓜肤而縠理,金声而玉德,是文氏的陪嫁之一。

光看这练字,就可知道这南园实在是巨富之家,早些年南先生走遍大江南北,除了读书习文,就是经营交际,以至于后来继承家业的南来倒是也八面玲珑,生意做得极广,之所以宫中所用的贡品凡是出自江州地带的,都是由南来的手呈上去的。长禹看了心里咋舌,却又开始注意到南惊鸿写的字。

南惊鸿的字有一种难言的神韵,若说像的话,倒是有一丝傲骨。骨气兼蓄,气势溢秀,现如下她写的是行草,又觉得飘逸灵动,得欧阳之精髓,而兼蓄魏晋之风骨,避就揖让,气韵平静。只是笔尾稍稍颤抖倒是有几分少女有些心浮气躁的样子,都说字如其人。

只是这有着魏晋风骨却又大气凛然的字,不像是个不到十三岁的小娘子所书所写。倒有点像……

只是南惊鸿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或许是写的太认真了,并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旁边站着长身玉立的少年,正讶然的看着她写的字。

南惊鸿默念道。

“八曰师。”

停笔。便见到自己的纸上投了暗影,她有些愣,忽然有人吓了自己似的,手上所拿着的诸葛笔就这样滑了一下,脏了少年淡青色的衣袖。

不知道何时,祖父已经离开了此处,她写的太过入神,却没意识到发生的一切。

抬起头来,那少年弯着腰眉间有散落了几根碎发戳了她的眼睛,她反射性的闭上了眼睛,微微讶然张开的嘴巴,只是此时倒像是一种邀请的意味。

少年带着一种激动的愉悦,又带着一种对小娘子新的发现的惊奇,忽然低下了头。

他浅浅的吻落在了她的眉间。

这样好的小娘子,他的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渴望的感觉。他想亲吻她,却又怕惊扰了小娘子,于是原本带着几分单纯的情欲的吻就简单的落在了她的眉心。

当眉心忽然贴上了凉凉的东西。

南惊鸿才愕然发现自己好像被轻薄了。

只是红了的耳垂,和此时少年突然做的事情,是真的有些恼怒了,这可是书园。

她睁开眼,颤抖的抖动着如同蝶翼的睫毛,然后小手伸出来推开了他,她缩在椅子里倒像是个受惊的小白兔似的。

她靠着椅子背,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只是下意识的笑容溢上了唇角。

南惊鸿居然发现眼前的少年郎笑了。

简直就是焉儿坏了,祖父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少年郎?还夸他是江州第一才子。

她感觉到自己的头都要炸了。但是脸还是红了。

长禹伸出自己的的手搭在了书案上。好看的指骨所在的食指敲击着桌面,“小娘子弄脏了我的衣袖,现如下该怎么办?”

“我可以赔你一件,更何况是你吓我的。”南惊鸿瞪着水雾眸子,却是亮晶晶的分外可爱。

“我不要衣裳。”长禹微微抿着好看的嘴唇,沉吟了一下。

“那你要什么?”南惊鸿依旧保持着惊恐的姿势,这长四郎此时压迫的气势不亚于后来战场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长将军。

“你。”

第九十二章:波澜

“什么?南颂已经被圣人赐婚了,她如今已经是太孙妃了么?”

这个消息顿时传遍了京都和江州。

京都的闺秀们自然不服气,她们身为京都贵女,如何也比江州的小娘子们要有出息吧,可为何南家嫡长孙女却是如今的皇太孙妃?

其中就有林太尉的嫡长女林菀雪,京城第一才女,她的母亲是金陵王氏的嫡长女王孝月,太子侧妃王氏孝恩是她的姨母,丞相王孝维是她的舅舅。她不服气,明明京城里名声最好的就是她。

林菀雪心里有些郁郁,她决定这次随圣上南巡之行,一定要去瞧一瞧,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这几次去外祖母家,自己的大表哥王嘉安也不围着自己转了,她心里有些郁郁,悄悄问了王泪,王泪却说兄长可能失了魂。

“阿泪,你常常去江州,那你可同南氏交好?”

“从前我常常和南园的姐姐一起玩耍,我们是很好的朋友,现如今颂姐姐成了太孙妃,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王泪喜悦的说道。

“你居然不生气?你我都是顶顶尊贵的世家嫡女,却如何比不上江州的娘子?那南大娘子什么来头?相貌如何?才学如何?”

王泪傻了眼,没想到表姐一来居然问自己这么多问题。

最后有些说不清楚,但还是想说清楚。“表姐,那大娘子是个雍容华贵的人物,上次花朝宴你没去,可是你不知道的事,太子妃娘娘握着她的手,在许多夫人的面前称赞颂姐姐是闺门之秀,贵女之首,听我母亲说,当时在座的世家夫人都是交口称赞的。”

“不许叫她姐姐,她算是你哪门子的姐姐?”林菀雪大声的呵斥道。

表姐柳眉倒竖,吓得王泪一愣一愣的,只好点了点头。

同样的王丞相的嫡女王如也不服气,一品丞相之女,父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什么圣人选了远在江州的乡野女子南颂,不选自己?

自然,上将军府的府邸里却是一片惊讶的声音,王如哭着跑了进来。

“兄长,却为何,我堂堂丞相嫡女。竟然比不得一个乡野丫头?”

王宁知摸着自己的白玉砚台,他早就料到了今天的局面,只是可恨,自己还没有出手成功,圣上怎么就这么早下了旨意,旨意下来,南家的门楣便更加高不可攀了。原本就是清贵世家,却如今又是皇族姻亲,想要和未来天子做连襟的人何尝不是趋之若鹜的多?

可是知道南惊鸿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心里还在琢磨,只是王嘉安,想必此时又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定当想想法子治一治最近趾高气扬飞扬跋扈的王嘉安了。

“慎言,她可不是什么乡野丫头。”

南家那个嫡长孙女,自己只在花朝宴上见过一次,当时便觉得此女贵不可言,若不是知道自己没有角逐的权力,任是谁都会想要求娶那样真正的世家大族所养出的世族贵女,既有着皇族后代的高贵,又有着书香门第的清贵,贵不可言。

“真的吗?我可不相信,表姐长乐可是对长四郎心许很久,回头倒要好好和她说到一下,究竟江州出了怎样的美人,成为这太孙妃?”

南颂自然坐在房间里平复了许久,她摸着自己的心也觉得十分忐忑,究竟是如何如何真的成了太孙妃?

想到那人,那日含笑的看着自己的样子,却是威严无比。

只是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俗话说,天家无情,宫门无真心。

她嫁给了皇太孙,以后会是皇后。

她的夫君是尊贵的皇太孙,以后会是尊贵的九五至尊。

此时他对自己言笑晏晏,可是来年之后呢?她会见到一个又一个美妾,纳了进来,为了平衡世家,皇帝总会有很多的妃子。纵使自己那日所见到的太子妃欣喜的看着皇太孙,可是当今太子的侧妃就有何氏和王氏,庶妃林氏,贵妾贱妾更是不计其数。

再说后宫,更不用说了。

自己嫁给了太孙,怎么还可能希冀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年少时和妹妹惊鸿偷偷躲在被子里看话本,那些才子佳人一生一世的故事,如何不让人羡慕呢?

她趴在梳妆台上,红痕斑驳,她竟然哭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哭了。

小的时候,惊鸿不爱哭,哭的时候确实惊天动地的,她却爱哭,谁都不知道她爱哭,都以为她从来不哭,很是乖巧,可是怎么会不哭?什么时候妹妹表现的比自己好了,自己做的什么不好了,她都会哭,然后眼泪滴滴答答的,躲在一个地方。

如今她居然要嫁给太孙了。

当然,太孙是她所喜欢的男子。

可是她嫁给了太孙,这缥缈的一生真的就可以得到眷顾么?

自古红颜多薄命,她伤了与惊鸿的感情,她得到了未来的尊荣。

可是她真的不会后悔吗?

碧玉原本准备问问大娘子可要梳妆准备晚上的庆功宴,可是没成想,把所有的人都屏退出去的大娘子独自在屋里面,她正准备推门,却听见里面娘子的哭声愈发的大了,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

她跟了大娘子这么多年,竟然是第一次哭的这么大的声音。

她便守在这里,不许别人打扰。

都说大娘子与二娘子关系好,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比亲姐妹还要好上许多许多。

没成想,二娘子在听到消息后是先去上课的。

反倒是西府的金家少夫人刘氏带着长女金妍来恭喜大娘子,其后大夫人何氏也来说了一会话,二夫人忙着待客,倒是没有过来,三夫人文氏只派了身边亲近的李嬷嬷送了许多女儿家的礼物,却也只是在冀北准备的,早先前没送来。也不算刻意。就连漾瑢娘子也送了许多礼物过来贺喜。

二娘子一直都没有来,大娘子心里应该很委屈,在这种骄傲的时刻,二娘子居然不肯贺喜。

想必大娘子此时的哭泣是因为二娘子没来,她心里难过吧。

可是这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了少女的光影,迎着光,少女清冷的面容带着温暖,还有温柔。

第九十三章:梳头

只是碧玉此时看到二娘子南惊鸿的时候,的确是讶异的,她愣愣的。

南惊鸿比了嘘声的手势,然后推门而进。

她趴在梳妆台上,清瘦的身子一耸一耸的。大华女子以瘦为美,可是长姐每次吃饭都只吃一点点。

长姐勤奋刻苦,她一直都知道。

她有些心疼。

一入宫门深似海。长姐是在难过自己以后不会再如同闺中生活一样幸福自由和快乐吗?

她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

“阿姐,不必难过,南家和我,永远在你身后。”

身后是少女坚定而笃信的声音。

她也不管自己的眼泪是否花了妆容。抬起头来抱住了南惊鸿纤细的腰。

“妹妹,我怕。”

她依旧在哭,南惊鸿任她抱着,却是慢条斯理的拿了梳子给她梳头发。

“阿姐可还记得儿时我们扮作新嫁娘时候的情景,待阿姐出嫁时,是皇家礼仪,自然为阿姐梳起发髻的是皇家所派来的福嬷嬷,阿馨却也想给阿姐梳梳头发。”

南颂身子一僵,眼泪愈发的落了下来。

“那天我很难过,大病初愈,阿姐也安慰我,让我大声哭出来。如今阿姐,我将这句话送回去。”

南惊鸿的手拿着雕花梳子,认真的说道。

南颂果真放下了心房,把哭声都放大了些许。碧玉站在外面,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小人之心了,二娘子待大娘子如此真诚,怎么会芥蒂大娘子许给太孙呢?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少女的发髻散开,摸起来如同丝绸一般柔润。富贵长安,从前的她却为何生出了妒心,长姐出嫁那天,她躲在屋子里面都不出来。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少女如同天鹅一样白皙的脖颈,就这样的从领口处露了出来。她想到这样美好的脖颈后来悬挂在太子府里。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少女的哭声听起来多么令人怜惜。她想到后来的长姐站在了王家所带了那些凶狠的士兵面前是何等的疾言厉色。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少女的乌发顺溜而顺手。只是这样温柔和顺的长姐再后来成为了太子妃,又面临满府的追兵的时候,她有没有恨过自己?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南惊鸿的玉手握着梳子,仍旧是认真的梳着每一缕的头发。今生重来一次,她断不要再重履前辄,她再也不要长姐重复从前的命运,若是自己鼎力相助,这一世长姐一定能够荣华一生。若是王宁知再有异心,她定要王家满门无一幸存。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血债累累,今生今世,若是还不能护好家人,她南惊鸿枉为人。

她看了看镜子里面的自己,终于从眉宇里看到了一丝杀戮的果决。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她细细的梳理最后一次,把梳子放在梳妆台上。南颂的哭声也已经收住,只是因为哭泣依旧有些不太舒服。

“碧玉,去端一盆热水来。”

南颂有些哑然的看着南惊鸿,她抬起头来,红妆斑驳。

惊鸿却是一笑。指着水银镜里面的少女笑道。

“难不成姐姐要以这副模样同我出去?”

南颂这才看见自己的模样,尴尬的时候看到南惊鸿扶着桌子大笑的直不起腰的样子,站起来狠狠地挠了挠她的胳肢窝。“让你笑我。”

“好阿姐,你可别害我。”两个人嬉闹了一会儿,打了水过来,给南颂重新洗了脸,然后又亲自为她上妆,看起来格外的娇艳。

二人要去参加晚宴,这次晚宴只请了与南家交好的一个家族,实际上各个知道圣旨刚下来就过来巴结不太好,世家矜贵,只是派了姻亲有关的前来拜访。

途经后花园。卵石小路蜿蜒而去,许多牡丹花还是花苞,但是有些许姹紫嫣红的先开了,争奇斗艳的倒是有些可爱,一旁的魏紫开的极好,两人沿着小路缓缓走着,身边都只带了一个丫鬟。

“摘一朵给姐姐戴上吧。”

南惊鸿顺手摘了一朵就拿在手里。世家贵女倒也流行簪花,南颂便剪了头。

花似美人,美人如花。

“人比花娇,说的可是我长姐?碧羽你觉得呢?”

南惊鸿一本正经的说道。

碧羽捂着嘴。“是啊,大娘子可真是人比花娇,这二娘子亲手摘下的牡丹花可不就配着大娘子的脸颊么?”

南颂被夸的脸上火热热的,只有些羞恼的看着南惊鸿。“瞧你说的,哪里算得上人比花娇,分明是你的嘴比那蜂蜜还要甜。”

南惊鸿却自鸣得意,“我瞧姐姐这般喜欢听呢,想必也很喜欢我的嘴巴。花朝那日见到的皇太孙殿下的确是风韵气质都属上乘,大约比之我更喜欢姐姐的国色天香的气质啊。”

“你还要打趣我,我还要挠你了。”南颂站起身来,抱住她身子,便要欺负她。

她闪了过去,便要跑开。

“谁让你总是取笑我,我非要看看你这小娘子心里藏着些什么。”南颂便快走几步做出了要抓住她的姿势来。

“倘若姐姐还要取笑我,我便是要跑掉了。”南惊鸿却还是笑,但是她说着,脚下的步伐不慢。

她没来得及注意脚下的路,浑然未觉小路的前端站着一个郎君。

她转过身提着裙角一头撞入了郎君的怀里面。

南惊鸿惊呼一声,正准备后退,那少年郎君却伸出一只手将她纤细的腰往怀里勾了勾,清香袭来,这种过度的挤压所造成的的感觉,南惊鸿忍不住红了脸想要推开,可是却没想到这一刹那她与他贴的更紧了,她有些惊慌失措的想要解释道:“我,我,对不起……”

“小心后面的花。”

看着少女刚才娇艳的笑容,和此刻羞红的脸,他一只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一边带着她在小路上站稳,才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

南惊鸿的脸更加红了,她想到之前在书园的时候,他弯腰对自己说话的时候,外祖父推门而进,她当时慌了神,他却是神情镇定。

“不知道二娘子能否给我解释一下这《八政》的意思?”

幸好这时候南颂追了上来。行了平身礼。“见过长四郎。”

第九十四章:拜访

“嗯。”长禹装作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作揖,然后带着小厮离开了。

晚宴,南颂和南惊鸿都没有呆很久,反倒是沈漾瑢和长梦高兴的聊了许久。

湘华郡主走的时候亲切的拉着南惊鸿的手。笑道:“你樾姐姐如今的好事已经定了。是同着何家的二表哥。你姐姐不方便去看她,你倒是有时间去过去看一看今天她在家中也没有过来,但心里对你很是挂念。”

南颂垂头耳朵都红了。惊鸿听到樾姐姐如今也能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心里也觉得舒服。

“如今大娘子子要加入皇族我。我可提前跟你说说。阿臻这孩子温润如玉,至今还没有身边人,可是个好的。总算见到一锦绣良缘。不过他也姐姐我见到你,恐怕也要行礼问安了。”

“湘华姐姐,不必这样打趣我。我们姐妹几人,何曾谈什么行礼问安。那你这一品郡主要行礼问安那是否我现在就恭送您离开了?”

南颂拿出手绢掩了掩嘴。低低笑道。

湘华郡主愣了愣,从前知道南家的这位大娘子有些生性冷淡,不爱说话,如今聊了也觉得还有些投趣。

几人站在那谈笑了一会儿。

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少年郎坐在高马之上,扬眉一笑道。“倘若阿姐还舍不得离开,我便把你丢下了。”

又笑着对南颂和南惊鸿笑到。“两位娘子平日若有空尽量来陪陪我阿姊,她平日太过清闲,以至于恋恋不舍。”

南颂笑着应了。目送着二人离开之后。拉着南惊鸿的手。

“没想到上次花朝节你竟得了樾表姐的眼缘,只是樾表姐为何不嫁给何大郎,却嫁给了何二郎呢”

“阿姐怪我?”

南惊鸿低头抿着嘴。

“不,妹妹,我希望你多多交际,这比你从前闭门不出要好很多。”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

林氏忙了一天,才有些疲惫,身边的林嬷嬷便把事情都仔细说了一遍,她去探望南颂的时候,南颂已经躺在床上了。

“我儿伤心,可这也没办法,我们女子,从来为了一世荣华,总要付出些什么。我知道你是从小在我和你父亲身边长大,知道我们两个人夫妻伉俪情深。而你却不知道的事。从前你父亲。原本定的是周氏。可是周氏当时也赢得了当今太子殿下的眷顾。因此,你父亲许诺就算终身不娶妻子,也不愿意再与周氏有牵连。你父亲生性果断沉默,没有谁能够阻挡他的决定。后来退而求其次。才娶了母亲。”

南颂大惊失色,她从来不知道父母之间还有这样的缘故。所以当时便瞪大了眼睛。

“如今好了。实际上周氏对你父亲本来就有一点愧疚,如今她即将成为你婆母,想来对你一定会非常贴心的。我儿不必担忧。”

“为何母亲是退而求其次,外祖家也是名门。”

“因为我母亲是个要强的性格,我父亲事事都听我母亲的。所以我嫁到南氏来便觉得低人一等。这世道要求我们女子事事柔弱示人。断不能刚强对外。是以我孝顺公婆。世家贵女也当知德言妇功。还希望我儿以后一定要谨记。处于皇族,更要事事谨慎。凡事再三考虑,绝不可不三思后行。”

“多谢母亲教诲,孩儿一定谨记在心。”

南颂趴在林氏的膝盖上。

“我听说今日你二妹妹来看你了,她毕竟是个好的。以后她的成就。虽然再怎么也越不过你去?只是你却谨记。对她好一点。”

南惊鸿果然第二天去了时家。时樾在绣嫁妆。

时樾听到丫鬟禀告,顿时便觉得有些喜悦。她腾的站起身来,“还不快把二娘子请进来。”

“樾姐姐,听说你天天想我,日思夜想的。我这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便来看你了。”

南惊鸿笑着走了进来。

“我的好妹妹,我可不是日思夜想的想你吗?你这小没良心的,怎么不来看我?”

时樾两人笑着相互行礼。然后牵着对方的手落座。

“我都说了,我这不是得了空闲才就来看了你。”

南惊鸿笑嘻嘻的说道。又摸了摸时樾的手指。

“我瞧着姐姐养的越发的好了,可要好好跟我讲一讲,究竟是如何促成这锦绣良缘的!”

“休要取笑我,姐姐还要为花朝的事情向你赔罪呢,若不是我把你丢在湖边,你怎么会受此误会。”

时樾又起身行礼,时樾招招手,丫鬟们放下了各色水果点心的托盘后纷纷行礼离开了。

时樾瞧着惊鸿身后的怀风,惊鸿笑了。“怀风,你去找舅母要要樾姐姐的这养生食谱。我得要拿回去给我阿姐用用。”

“是,娘子。”怀风行礼告退了。

南惊鸿这才笑道。“左右就是个丫鬟动了私心,沈漾瑢多了心眼,也怪我我治下不严,为人长姐不做好表率。”

时樾摇了摇头。

“虽我是个外人,可你帮我这等恩情,实让我和阿浪表哥至死不忘。我必须要提醒你,你那位庶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南惊鸿看着时樾,眸光澄澈,前世那么多次,这么多人都多有点拨,可是自己简直被猪油蒙了心。

她垂下眼,很感动。

“惊鸿妹妹可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了倘若妹妹不喜我以后绝不再说。只希望妹妹不要因此厌了我。疏离我。”

时樾抓着手绢,咬着嘴唇,看着南惊鸿有几分慌张。

南惊鸿摇了摇头。

“怎会樾姐姐待我一片赤澄,我心里有数。我会注意的。”

二人气氛有些压抑。时樾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你可知道那王氏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情”

“并不知道。我们南家与王家交流甚少。”

“不是说你姑祖母的外孙是王家的嫡长孙王嘉安么最近他犯事了。”

时樾八卦的说道。

“犯事什么事”

几乎要艰难的从脑海里想起这个模糊的存在,前世这王嘉安顺风顺水,后来贵为上将军。今生么相国寺自己教训了他的轻佻,其后好像一直都不顺当。

“他和北亲王世孙在品香楼斗殴了”

第九十五章:斗殴

北亲王府。

北亲王世孙被人抬着送了回来。

他疼的哼哼叫。

北亲王世子气的把书房的两个花瓷砸了。

他如今正处于筹谋北亲王王位的世袭,就在这时候北亲王世孙闹出这种事情。

南侧妃哭哭啼啼的看着北亲王世孙的样子,“世孙爷,您这是怎么了?”

可是北亲王世孙长特被打的脸都歪了,说不出话来,只能在这里痛苦的哼叫着。那里还理会他。

她在王府呆的这些年。什么时候遇见这种事情,当即慌了神。还是身旁的嬷嬷贴心的说道。“咱们赶紧请退休的太医过来。也派人去把大娘子找回来吧。”

南岭想了想,这事情只能找湘华郡主时今回来了。立刻点了头。

“赶紧把大娘子请回来。”

湘华郡主长今这边赶回了家。长禹却自顾自找了一个躺椅就躺在高高的亭子里,隔着重重楼,似乎还能望见南园的景象。

小厮临渊恭敬的说道。“四爷,如今事情已办妥了,西侧院那边现下正哭天喊地着呢?”

长禹唇角终于挂了一丝笑容。

“王宁知想必很是自鸣得意吧。”

临渊点了点头,心里觉得主子真是高明,知道王氏兄弟争权,不着痕迹的就利用王宁知陷害王嘉安来达到教训世孙的目的。

王宁知屡屡吃亏,对王嘉安恨之入骨。王嘉安最近春风得意,小厮说品香楼新来的花魁柳叶极为曼妙美丽,才华横溢。

因着上次柳叶被北亲王世孙踹了一脚,心里明白北亲王世孙不是一个很好的归宿,这时候风流年轻俊秀的王家嫡长孙出现在面前,自然是喜不自禁的贴了上去,美人在怀,王嘉安自然乐不思蜀了,好几天都没有回到王家。

北亲王世孙长特上次遇到长禹自顾自失落了一阵子,可是待到反应过来,又觉得十分舍不得那如花美人。

于是得了空便又去了品香楼,原本去了品香楼前呼后拥的,许多人都围着她。娘子们也都娇柔美丽的奉承讨好。

可是谁成想如今冷冷淡淡的,他便是恼了,却发现往日柳叶娘子粘着自己,却如今只依靠在一个年轻的郎君怀里。

登时发了怒。

“贱妇敢逆吾意?”

“一个没长齐毛的小郎君,居然也敢和本世孙抢女人?”

王嘉安当时喝了酒,柳叶娘子坐在他大腿上,他正心旷神怡着呢?忽然听到劈头盖脸的怒喝,晕乎乎的起来。柳叶娘子见到北亲王世孙长特吓得躲在了王嘉安的后面。

“郎君救我。”

王嘉安朦胧眼睛也未瞧见眼前人究竟是谁,凭着美人在怀的一腔孤勇大怒道:“敢扰了小爷雅兴,信不信小爷让你走不出品香楼的大门。”

“好一个小爷,本世孙倒要看看你有何等猖狂!”

长特何曾遭遇过这种事情,当即冲上前去踹了王嘉安一脚,莫大的屈辱冲昏了头脑,王嘉安热血冲了头脑,爬了起来便扭打到了一起。

长特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之前因为怒火才怒而踹了一脚出去,怎么会打得过王嘉安?虽然王嘉安不过也是花拳绣腿的读书人,可毕竟是个年轻的少年郎。

这一番打闹,才有了如今的场景。

“只是世子,他老人家会不会……”

临渊还是有点担心,虽则四爷考虑的万无一失,可是毕竟这是伤害自己的父亲的事情,对于世人而言应该算是大逆不道的,世子爷的耳目遍布江都,倘若知道这件事,岂不是会教训四爷?

长禹随手捻起一朵落花。

眸里面的笑容愈发有几分冷凝。

“怕是他乐得如此。”

“怎么可能,世子爷是那样温和的人……”

丫鬟羡鱼原本端着茶水过来,却听到这话,失口反驳道。

北亲王世子是个怎样的人?

当年北亲王立下了赫赫军功,先帝感激北亲王的的功德,在北亲王死后追封一等亲王,厚葬昭陵,配享太庙尊荣。

可是北亲王世子甘愿在国子监监读,且自己的儿子都不曾习武,也只有长特这个嫡子,长特的名声坏到了这样的程度,在一定程度上是与北亲王世子分不开的。

虽说如今北亲王府是最为风光的豪门世家,可是与其他王族相比,没了亲王在的王府总归不是实至名归的。这其中就有哪怕北亲王府谨小慎微到了这种地步,当今圣人依旧放不下松懈的心来。

可是与北亲王世孙长特这样风流才子总是喜欢风花雪月的不太好的名声比较起来,北亲王世子却是为人称道的。为人淡泊名利,赏罚分明,好慈善,又爱好与读书人士子交流,多年来正是如此奠定了好名声。

可实际上呢?贪财好色的长特世孙的坏名声,纵使娶了蔺国公的独女,依旧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可是这样又偏偏的恰到好处的衬托了北亲王世子的好名声。

多年来北亲王世子为了自己的好名声,费尽了多少工夫,只怕是长特如今的模样与北亲王世子脱不开干系。

倘若真的是淡泊名利也罢,只是真的有这么简单么?

绝对没有。

怕这件事他心里自当允许的。

当然不是从与蔺国公府联姻开始,又将南府的南岭抬了当做世孙的侧妃,表面上是世孙好色,实际上未尝不是与世家大族打交道?又将阿姐嫁给了时家,就这一点而言,可见祖父的居心了。“当再闹大一点,最好京幾卫能够牵扯其中。”

南惊鸿轻轻的抿了一口茶。瞧着时樾的神韵。等到她眉飞色舞的说完最后一句话。

“你是不知道听说那个好色的北亲王世孙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平日觉得王大郎没什么能耐,现下倒是厉害了。”

连忙捧了一口茶让她吃了。

“樾表姐却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时樾捧了茶,喝了一大口才笑道。“这件事自然闹得很大,不过你深居闺阁,怕是不知道,但是想来大表舅掌管京幾卫或许会知晓点,我知道这事情,是因为嫂嫂急匆匆回了北亲王府,大哥告诉我的。”

“看来间表哥也为这岳丈苦恼呢?哈哈。”南惊鸿浅浅笑道。

时樾摇了摇头。“大哥喜欢嫂嫂哪里是因为岳丈的缘故,还是因为郡主嫂嫂才色过人,据我所知,世孙嫂嫂和四郎都不像好色的世孙,据说是因为蔺国公府的家教极好。”

“你说四郎?你对长家四郎很了解么?”

南惊鸿好似无意的问道。

第九十六章:纵马

南惊鸿回来的时候,坐在马车上,身边的怀风小心翼翼的为她揉着双腿,十分恭敬。

她的眸中逐渐浮现出一丝冷意。

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表面这样的简单,记得前世的时候,在很久之后,是在自己嫁过去之后,王嘉安也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情。

前世自己不太了解此事,只知道王家想要摆平此事,花了许多功夫,最后还是王宁知摆布了此事,只是从此以后王家便以王相为尊了,王宁知的身份水涨船高。

前世就连王泪也遮遮掩掩的不肯告诉自己,想来就是此事了。

只是究竟出于什么,这件事被推到了前面?想来王宁知肯定在这里面出了几分力量。

只是其他几个世家呢?

太师府时家如何看待?王家又会如何殚精竭虑?付出如何的代价?北亲王府是否会从中分一杯羹?南府是否能够袖手旁观,可是大伯很明显已经牵涉其中,究竟又该如何处置?

“娘子,你可要稍稍歇息一会儿?”

怀风抬起头来看她。

“不必。”

南惊鸿垂下双眸,明珠的光芒在她的睫毛下打下了暗影,她藏在袖子里放在小腹的手指紧紧的无声的握了握。

想到时樾姐姐要嫁人的喜悦的眼神,想到长姐嫁给太孙的无助和彷徨,可终究她们的未来已经尘埃落定,而自己,这一世不愿再嫁给王宁知,可又何去何存呢?

事到如今,这件事情毕竟会在江州乃至京都燃起熊熊火焰,原本沉寂的世家之争又愈加愈烈了。

她最终合上了眸子。

她南惊鸿从来也不曾畏惧。

南顔没想到自己不过回来休憩了不到一旬的时间,江都与京都就出了这样大的风声。

他听到属下的禀报当即就起身要走,何氏哪里舍得,正在与南顔闲话家常呢?一时情急提着裙裾就追了出来,可是南顔纵马带着士兵就要离开了。

南惊鸿回来的时候刚好就碰见了纵马被金牌令召入京都的大伯,当下令怀风拉开了车帘,扭头唤道:“大伯,可是要回京都?”

南顔到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小侄女居然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当即勒马停住。

“大伯既然要走,惊鸿且需送一程。”

南惊鸿却是从马车下来,拉着一个小厮所骑着的宝马。“你下来。”

那小厮听了二娘子命令,立刻就下来了。

南惊鸿纵身上马,极为漂亮的姿势看的南顔心里叫了一声好。

谁说小娘子只要在闺中绣花的?看看咱家小娘子骑马也骑得好。

“我很少呆在江都,倒不知道小娘子的骑马的马术也极好,倒要考较一番。”

当即一马鞭甩在了马上。

“驾。”

南惊鸿也拍了拍宝马。“来,让我们追上大伯。”

一时江州街上众人都盯着那鲜衣怒马的小娘子骑着白色高头大马狂奔的样子,着实的风流倜傥。

原本大华就民风开放,对于女子的拘束算不上太多,虽然近些年来,崇文的迹象生多,可是也并不排斥女子骑马。毕竟六艺,贵族女子多多少少都是要会一点的。

当下南惊鸿纵马与南顔在长街马道上追逐的时候,马道两旁的行人们都纷纷喝彩。

王嘉安出了事情,王宁知心里暗笑,面上却很着急,所以王家便派了他出来打听消息,坐在茶楼里,忽然一低头便见到了鲜衣怒马的小娘子,一身红衣,抓着马鞭的样子分外,令人惊艳。

至于被圣人派来到江都处理行宫事宜的长臻,带着蔺国公世子蔺楚正在花绣坊议事呢?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也都走到窗前往下看。

蔺楚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是她,小娘子的马术这般好?

果不其然是令人惊艳的江州第一才女。

太孙长臻却看到前面的南顔。

“蔺楚,王家兄弟的事却如今闹大了,想必此时皇祖父也很头疼。”

蔺楚只顾着看南惊鸿飞奔而去,却没想到长臻忽然和自己说话。

长臻发现这蔺楚在发呆,当即又重复都唤了一声,“蔺楚。”

“啊?”蔺楚有些发呆,茫然的抬起头来看着长臻。

“我说皇祖父该头疼北亲王府世孙被王家嫡长孙打了的事情。”长臻无奈的又重复了一遍。

出了江州城门。

两人的马才停了下来。

悠闲的走在路上。南顔笑了,“惊鸿前来相送,定有某些意思吧。”

“大伯果真是人杰,玲珑心窍,惊鸿愧不敢当。”

南惊鸿眯起了一双眸子,笑的分外真诚。

“却有事情。”

“大伯我无小娘子,三弟向来待我尊敬,你又是个好的,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南顔的小娘子了,倘若惊鸿有什么想要的京都礼物,大可直说。回头便给你带来。”

南惊鸿看着眼前慈祥的大伯愣了愣,最后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敢情这大伯以为自己追马过来。就是为了一份礼物啊。

“啊?你不是要礼物啊?”南顔被这惊鸿的笑容给笑的怔了怔,小娘子不都喜欢衣裳首饰之类的礼物么?

南惊鸿可算明白了,祖母所说的大伯根本不好女色,这大伯母虽然天姿国色,但在大伯的眼里也不过是个寻常人儿。皆是祖母挑选的。这木头疙瘩似的,哈哈哈。

“大伯说话倒是有趣,我如何会找您要礼物,就算惊鸿不说,大伯每年给惊鸿的礼物还算少了吗?不过是因为你此次回去的事情罢了。”

听到南惊鸿如此说道,南顔的颜色正经起来。见到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南惊鸿很快也收敛了笑容。

“我听你大伯母说你前去了太师府,可是听到了什么?”

“的确如此,大伯,我只一句话,世家盛极而衰,圣上对此警惕不已,所以南氏如果不能置之身外,那就最好顺天意而行。”

南惊鸿说完之后,还没有等南顔回过神来,便拱手作揖。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惊鸿告辞了。”

夕阳里,少女纵马离开的影子在南顔的瞳孔里渐渐模糊,心上的事情却浮上来……

第九十七章:沈荣

“你说堂兄来了”

沈氏先是一惊,后来就是大喜。

“阿瑢。”

沈漾瑢正在发呆,她觉得自己如今拘束在闺阁里太过无聊。阿姐去太师府都没有叫自己。

“阿瑢,你舅舅来了。”

“啊舅舅在京都当大官的舅舅那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舅舅”沈漾瑢反应了过来。

“是啊,阿瑢,你舅舅来看你了。你舅舅家的阿云表姐想来也快嫁人了,想来也是想来南园住上一阵子,以便寻找到一个好的夫家。”

沈氏也高兴的说道,没想到堂哥居然会来看自己。

南园素来宽广,占地广阔,又守护着江南行宫。门口的江州街上十分广阔,只见两辆朴素的马车驶了过来,不过那马车的边缘上却是刻了沈字。

倒是让人想起来西杭沈氏,当年的书香门第,后来落败,最后消失于历史的尘埃之中。

打西门拐了个弯,朝着南园的正门而去。

马上就要到南园了。

坐在马车里的父女二人都有些激动,相视着眼睛里都有惊喜的光芒。

“阿爹,你说姑姑会不会喜欢我?”

“那是自然的,我和你姑姑自小相识,你姑姑常常在书信里提及你。见到你长得这样好,一定会把你当做你姑姑家的小娘子一样对待。更何况不需要畏惧,阿爹现在是二品官员,为圣人办事,你也不输于世家大族的贵女。”

沈荣虽然多年来在京城奔走,但是在京城大多时候居住在圣人直辖的侍卫所。并不能在外随意走动。可是沈云素不同,沈云素甚至都没怎么在京城待过,因着沈荣向圣人表真心,所以为人格外勤俭朴实,沈云素就跟随自己的母亲萧氏居住在金陵的乡下。

沈云素的外祖家,金陵萧家自然也是有着厚实底蕴的家族,但是萧氏有的规定是女外嫁者不归本族。又不参与朝堂政事,一直都是所以多年来,沈荣与萧氏的伉俪情深为人称道。

但是沈云素却深得萧家的喜欢,养在萧家素来是当做萧家嫡女养大的。

可终归姓沈,如今想着南园如此声名,也想把女儿送过来找个好归宿。

沈云素原本在萧家养了一身的气度,当下听了这话也觉得有理,笑道:“外祖母常常让我同几个表妹一起玩耍,表妹们大多都缄默,却不知道阿瑢表妹是个怎样的娘子呢?”

打进了江州城里,沈云素心里就有些紧张,这儿实在太过富庶,她在金陵的乡下,虽然偶尔见过金陵的繁华,可是这里却这番的令人难以置信。

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姑姑究竟喜不喜欢自己,南园真的太大,绕着外面的围墙都走了半个时辰,却还没有到。

车里面的香炉燃着的是最好的香。

她有些恍神,但是随即还是保持着优雅姿态。她身上穿的是上好的苏绸,是西杭最著名的丝绸,穿在身上的衣裳格外的漂亮。她相信自己可以在南园立足下来。

看到不远处的马车,南惊鸿勾了勾唇角,前世的人一个一个的出现在眼前,这刻着沈字的马车,就是西杭沈家的车子,只是沈家早就没落,如今出头的是沈氏的堂兄沈荣,当今天子的走狗之臣,来到南园,怕也是想插手世家之争,也恰恰说明,圣人对世家的怀疑愈发的大了。

还有那个女子,沈云素。

沈漾瑢的表姐,沈漾瑢为何后来会叫南漾瑢,上了族谱,大抵就是沈荣陪伴天子驾临江州,并且对南家施压,南家只好让沈漾瑢改姓了南,上了族谱,当初自己看着沈漾瑢楚楚可怜的样子才会心软求情。

何其傻?

沈漾瑢和沈云素倒是如同一对亲姐妹,沈云素在金陵萧家长大,有些世家小姐的风范,再加上刻意讨好沈漾瑢,所以后来沈漾瑢才能牢牢坐稳了大华贵女的地位。

只是,南惊鸿似乎发现了有一丝捉摸不透的东西。

沈荣为何会对南府的一个姨娘这样贴心?哪怕是自己的堂妹可也不至于亲热到了这种地步?还有,沈云素有着金陵萧家的教养,又有着沈荣这个后来甚至官居一品的父亲,为何要讨好沈漾瑢?

她便也不再想了。

前世沈荣来到南府,打着天子近臣的门路让南园大开正门,而今日休想!

南惊鸿便拍了拍座下的宝马。是该让他知道沈氏纵然为圣人驱使终究是奴隶,切不要想骑上南家的头上狐假虎威。

“乖。”

沈云素正掀开帘子往外面看,却忽然听见马蹄声响,凄厉的马的嘶鸣声在轿子边响起,吓得她捂住了胸口,愣愣的看着马上的红衣少女。

那个红衣少女身穿的是好看的像是要发光的锦绣,发髻上的簪子和钗环都像是特地打造的宝石,就连少女的明艳的脸都像是一种刺激。

她还没看清楚,便见马车停了下来。

自己所带的丫鬟四凤温柔的说道。“娘子,南园到了。”

她才鼓起勇气扶着四凤的手下了车子。

她抬起头来见到“簪缨世家”四个大字的招牌,心里悚然一惊,只觉得无比巍峨,又看了看身边清雅俊秀的父亲,父亲眼睛有了出神的意味来。

便也不再想刚才的事情,只抱着父亲的胳膊。

沈荣摸了摸沈云素的额头,才笑着走上前去和侧门站着的门卫道:“这位郎君,可能帮我通报一声?我是京都前来拜访的沈荣,家妹正是南家三房的侧夫人?”

看门的门卫却是今日被自己的祖父罚过来看门的方七,只略略瞧了他一眼。“这位老爷,不好意思,我家三房没有侧夫人,只有一位夫人,出自江左文氏。”

沈荣听了颜色一变,登时便有些怒气。但是初来乍到却又不敢发火,只有温和的问道。“家妹十二年前嫁给了南家三爷,生了一个小娘子名唤漾瑢。不知道这位郎君可能通报一声?”

方七这才有些吃惊的看了一眼眼前的人。

敢情这沈姨娘居然还有亲戚探望,前日里倒是听大郎君说过这沈家近日如鱼得水,以至于三房容忍沈氏母女的程度加大了。

于是命了身旁的两个小厮。“胡三郎,快去禀报大管家。”“是,七哥。”那小厮领命而去。

方七才拱手作揖。“劳烦沈老爷在这稍等一会儿,因着正门并未接到通报,是而有些怠慢。”

沈荣心里这才舒服极了。便也拱手说无妨。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烈马的嘶鸣声再次响起,沈云素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世间竟然有这样的娘子,瞧见那娘子骑在马上纵身前来,这正门居然没有通报就轰然洞开……

第九十八章:待客

沈云素走上前来,昂起头来看着方七。

“凭什么她可以走正门?”

“云素不可胡言乱语。”

沈荣心里虽然气愤,面上却装作呵斥的样子,实际上沈云素所说的话吐出了他的心声,今日一来所受的侮辱简直比他前半辈子所受到了的屈辱一样多。

沈云素当然也领会了父亲的意思。挑起眉头,态度十分倨傲。

但是方七心中虽然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并不理睬,只恭敬的前去。

“二娘子,您回来啦?”

南惊鸿点了点头,便从开了的前门骑马进去。

沈云素看了便有些着急,也提起裙角准备走进去,那正门却被推得关了起来。

“这又是为何?不允许我进去?难道这就是江州南氏的待客之道吗?”

沈云素柳眉一挑,一声大喝道。

南九恰好此时回来,方才并没有禀报大管家,而是直接就被大郎君拦了过去,大郎君虽然对庶妹没什么意见,但是但凡冒犯了二娘子的势必要好好教训一番,且这所谓的京都沈氏并不是怎么出名,不过是西杭沈家的残脉而已,仗着得了圣人的几分脸面,近来屡屡插手世家之争,早就令人恼了。

“这位娘子倒是有趣,你可知道你此时站在何处?”

南九生的相貌极为俊美,看的沈云素神情一愣,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又觉得来者不善,硬着头皮回答道。

“我是京都来的客人,南园就是这样接待我们的吗?”

南九一身青衣直缀,和方七身上穿了倒是有几分相似。他走上前来,对着方七说道。“上面的意思并没接到什么来信,所以也没有特意要迎接的贵客,这侧门也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倒是西园那边的门平常车马进出是可以通行的。”

沈荣听了便觉得怒气滋生,这南园有东西南北四个门,东门常年封锁,是因为东边还有偌大行宫是留给圣上下江南所居住。北门为后门,常用于仆妇们出行办事,西门则是偏门,也是为了方便南平仙郡主一家人出行而开,通常从江陵街上走的时候,先过西门,再到南门。

方才经过西门并没有停留,却如今让自己走偏门是什么意思?

正门的侧门都不许进了么?

不说走正门。

“简直就是荒谬,我沈云素,在金陵的时候去哪一家不是正门大开的进去,却如今居然让我去偏门进出,可恶。”

方七得了南九眼里的意思,知道大抵是大郎君的主意,要多多少少给些教训,再说这沈家的娘子着实令人厌烦了些,叫嚷的就像是一只喋喋不休的鸭子。

“怕是这位京都所来的娘子并不知晓,你所占的地方是江南行宫所在地,是先帝亲赐下的南园,这正门素来只为皇族之后所开,却问这娘子是圣人的哪位公主?京中郡王府的哪一位郡主?抑或是北亲王府的嫡亲娘子?抑或是娘子有圣上所颁下来的手札诏令?可以随意出没天下第一园?”

方七一席话说的沈云素面红耳赤,羞燥不已,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只求救似的看向沈荣。

沈荣按捺住心中浮动的怒火。

“在下是二品大员沈荣,此次前来也不是以权压人,不过想来拜访南先生和夫人,以及探望我的堂妹,倘若贵府这般待客之道的话,实在令人汗颜。”

“哟哟,这倒是有趣,我们南园如何待客之道用不上你来指教,你只需瞧瞧簪缨世家的招牌以及这天下第一园的题字,就当这道这南园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指手画脚的,倘若你要拜访先生和太夫人,大可递上帖子,等上个三五六年,排队,自可一见。至于侧门?谁告诉你西门是侧门的?我们南园所出的南平郡主大人如今正住在西园,与沈姨娘关系甚好,这西园的正门就是西门,你敢辱没皇家郡主,这可是一等大罪!”

南九虽然生的貌美,但是南惊鸿也曾笑道。“南九这虽生的令人亲近,但是却是生的一张利嘴,倘若入朝,怕是满朝文武都抵不过他的铜牙铁齿啊。”

所以说完之后沈荣的脸色大变,他哪里知道这南平郡主居然住在西园,平常只听说南家的西门是侧门,当下心里大吃一惊。

只好退却的长作了一揖:“小生冒犯,这就前去西门。”

又瞪着沈云素说道:“还愣着干嘛,真要别人治你冒充皇亲国戚之罪?”

重新上了马车,二人都有些郁郁。

沈云素眼泪汪汪的,心里十分委屈,她原本按照父亲的意思去做的,可是却被骂了一顿。

她心里却想着刚才那个神情倨傲的少女,怎么就能够独自骑马进了正门,她是皇亲国戚吗?凭什么自己不可以?若是在前朝,萧氏也是相族,如何比不上这该死的南园?

父女二人心思各异。

南惊鸿到了二门便下了马,小厮牵了马走了,她便看到抱着拳靠在二门边上的兄长。

南君想来等了有些时辰了。瞧见南惊鸿连忙递上了手帕,笑道:“我听说你去追父亲了,怎么样,父亲可对你的马术大吃一惊?”

“的确是啊,只是兄长的马术才是真正的枭雄,却怎么要在大伯面前装出一副书生怯懦那样子?”

南惊鸿接过手帕,擦了擦额际的细密的汗珠,有些微微的喘气说道。

“你竟全都知道?”南君想到父亲归来那日自己装出不敢说话的时候,看到父亲伤心的眼神心里虽然难过,但面上却也依旧如此,他就是想要让南顔愧疚,让他知道因为他不在,所以自己就要成为一个父亲最讨厌的文弱书生。

“从小一起长大,我如何不知道你的心思?”南惊鸿便和南君一起往里面走去。

“我母亲因着父亲忽然离去,心里很是着急,听到你去追了,便支使着我在这等你,问问情况。”南君有些无奈的说到,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没什么脑子,但是却也无奈,谁让是自己的母亲呢?这样简单也好,自己会保护她,不至于让她活得太苦。也想,满足她的小心思。

“大伯很好,只是去处理京中事物了,我送了一程,大伯很是高兴,我也细细嘱托了一番。”

南惊鸿先是细声慢气的回答了大伯母的疑问,而后话锋一转,停了下来,挑眉一笑:“倘若兄长有什么所求所愿?惊鸿必定竭尽所能的为你实现。”

“此言当真?”

“绝无虚假。”惊鸿拍了拍胸脯,就像是小的时候南君每次答应为惊鸿寻来一些奇书怪谈的时候自信满满的样子。

第九十九章:发火

“我……我想去战场。”

南君说起战场的时候,眼睛里亮起了非常炙热的光。

“可是,我是唯一的孙子,祖父不会同意的。父亲亦如是。”

他眼里的光一点点的熄灭,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他知道生为世家子弟,享受到了常人所享受不到的金玉生活,可是却连自己最基本的夙愿都不能实现。

只能长于妇人之手,困于宅院深深。

玩交际场风花雪月,苦于月下独酌。

他苦的太久了。

“兄长既然想,就可可以去做,惊鸿一定会让你实现心愿。”

眼前的小娘子眉眼弯弯,再次笑着重复了一遍。

“兄长还是回去和大伯母好好讲讲大伯的事情,适才我跑马有些热,想回去沐浴一番。”

南君的身影走远,南惊鸿的眼里的笑意收敛。终究是兄长再如同前世一样踏上了疆场,可是总不能为了不让兄长涉险,就硬生生打断了兄长的梦想吧。

从前也许是兄长为了保住长姐与自己的富贵,抑或是也是为了自己的初心呢?只要,只要不让王家再次如前世一样,兄长就不会落得战场惨死的下场。

她默默的念着,才抬脚往菡萏园而去。

沈氏原本一直在焦急等待,可是没想到却好久都未曾收到消息了。

她便对沈漾瑢说道:“阿瑢在这里等着,娘亲先去前面看一看,你舅舅究竟来了没有?”

沈漾瑢原本就在梳妆打扮试衣服,听了也很高兴。“娘亲快去吧,这儿的衣服我还没想好穿哪一件呢?”

沈氏便走了出去。

沈氏出来见到带着几个婢女的文嬷嬷,便连忙着问道。“文嬷嬷,夫人可说了今日有客人到?”

文嬷嬷瞧了沈姨娘一眼,声音低沉的说道:“今日夫人身体不太舒服,并没有接待什么客人?姨娘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了……”沈姨娘扶住了翠浓,心里却又有些不甘心,抬起头来鼓起气来说道:“我可能去探望夫人?”

文嬷嬷想着前几日二娘子前来探望的时候说让她注意沈氏的动向,当下觉得沈氏有些怪异,于是点了点头。“那姨娘随我来吧。”

沈氏跟着文嬷嬷便前去找文氏了。

文氏正有些慵懒的躺在床上。听到李嬷嬷禀告:“夫人,沈姨娘来了,说是有事禀报夫人?”

文氏点了点头,“那就进来吧。”

文氏从前不是立规矩的人,所以沈氏母女的日子过得分外舒服。

沈氏走进来的时候,便按照寻常一样的请安,但是却没人想到的是,她请安之后文氏并没有让她起身,而是就躺在那里,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

沈氏的心深深地低沉了,她最不服气的便是这一点。

她承认当年爬上三爷的床的人是她,可是她绝没有想到三爷的那位夫人性子却是如此高傲,根本容不下自己的存在。这样也好,她以为三夫人若是走了,自己留在南园,凭着自己的手段,迟早能够成为下一个三夫人。

可是三爷居然不爱自己?

三爷亲自去文家跪着求回了文氏。

自己除了家世不如文氏之外,就是哪一点不如文氏?

三夫人回来之后十几年并不管她们母女二人。倒也相安无事,只是现如今变化愈发大了起来,二娘子一改往日的亲近,许是因为长大的缘故愈发的冷清了。

总之现如今--她还在思索,却还没等到文氏让她起身的命令。

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夫人?我能起身了吗?”

“你行礼了么?”文氏这才抬起了自己的手,打量了一下凤仙花汁染的指甲。今天颜色染得还不错。

不紧不慢的一句话,说的沈氏一愣,忽然想到自己平时行礼都无所谓,可是今天的情况分明是夫人在为难自己?还是立规矩?大华妾室对正妻应该行叩拜之礼,为的是嫡庶分明,尊卑井然。

她的腿已经僵了,脸上火辣辣的,可是她不得不跪了下来。

“妾沈氏给夫人请安。”

她隐忍着怒火,说出来的声音还是那般柔弱。

南海正巧进来,见到这一幕有些愣。

文氏的眼皮都不曾抬,大约知道为何刚才不跪,非要撑到这会儿才跪下,却原来是因为三郎来了。

好一个莲花般的楚楚风情。

“阿娟,我听说大哥今日走了?”

南海最终还是忽略了跪在地上的沈氏,直接朝着文氏走了过去,李嬷嬷端了矮椅过来,南海撩起衣襟,坐了下来。

沈氏低头,好像要流下眼泪一样。

最终南海还是看了一眼地下,“你还杵在这干什么?我要和夫人议事。”

沈氏咬了咬唇,心里愈发有几分伤心。面上却楚楚可怜的抬起眸子。

“三爷,妾的兄长今日来看妾,妾想和夫人通报一声,恳请夫人允许妾和阿瑢可以见见兄长。”

文氏看着南海的肩上,伸出手来拂去了一丝悬浮的毛发。

“大哥今日的确是去京城了,这事情我知道。”

“那你可知惊鸿前去追了大伯?小娘子尚在闺中骑马出去是不是不太妥当?”

南海虽然不介意,但是今日出去与人喝酒的时候,刚好听到酒楼里的人们都在讨论着这南家三娘子骑马时候的惊艳姿态,心里终归不太舒服,女儿家应该藏起来所有的美好,而不是露出去让别人随意讨论。

文氏原本就觉得南海似乎有些偏向沈氏,如今又听到这有些怪罪娘子的话来,心里就不高兴了。良好的世家教养让她不露声色。只略略抬了眼看向沈氏。

南海又觉得自己失礼了,怎么能够冲动的当着妾室的面前谈论嫡女的失误呢?当时便是有些羞恼。

“还不下去!这等小事也来烦着夫人?去见吧。”

沈氏被兀的吼了一下整个人抖了抖,然后有些委屈的爬了起来。

这时候南嬷嬷在外面等待通报。芷荟听了走了进来禀告道:“有声称是沈家老爷的如今在西园的待客厅等着沈姨娘和漾瑢娘子呢?郡主令南嬷嬷来唤一声。”

南海又看着芷荟,心里多了几分无名火。

“谁让你叫三娘子为漾瑢娘子的?”

芷荟愣了愣,不都这么叫的吗?她哪里知道三爷和三夫人关于二娘子骑马的事情闹了矛盾?

沈氏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都是婢妾不好,婢妾这就下去,不惹人眼。”

南海看了一眼芷荟,把手旁边的药碗端起来砸在了地上。

“还愣着干嘛!不是让你去叫三娘子么?”

文氏始终沉默着,芷荟看着文氏,又看着南海,感觉小腿被溅上了玻璃渣,大概会流血了。只好跑了出去。

“你们都下去吧。”文氏招了招手。

第一百章:挑拨

待屋里面的人走了干净,只剩下歪在榻上的病歪歪的文氏和站起来的南海。

清冷的声音透露着浓浓的绝望。

“却如今你也想要三娘子了?”

南海虽然知道自己失言了,但是却还是有些倔强的看着文氏。

“如何不能叫三娘子,阿瑢虽然是庶出,却为何总叫她漾瑢娘子这像是什么话,她是南家的种,就不应该叫沈家的名字,如今沈荣来看沈氏,届时也要称呼阿瑢为漾瑢娘子吗?出了南园,众人也称呼她为沈家漾瑢娘子吗?像什么话?”

文氏像是第一次见到南海这个样子。

夫妻十几年,从来没发现南海竟然会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也不分亲疏的说这样的话。

当初她执意和离,是南先生点头说不让沈漾瑢入族谱的,不让沈漾瑢用南姓。

却如今,自己的好夫君,居然就在这里质问自己,说自己为何不让众人称呼沈漾瑢为南三娘子。

“南海,倘若你有本事,绝不该在这同我这个妇人叫喊。”

“世人皆知骁勇侯英勇善战,盖世无双,你该同圣人说道,却为何沈漾瑢不叫南三娘子,也当去找先生太夫人好好问上一番可是因为是庶出原因不叫三娘子?”

文氏说罢便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有些发疯的南海。

南海的确是喝了不少的酒,回来后发了这样的一通乱火。

“怪不得南惊鸿如今这样飞扬跋扈,敢情都是你这个母亲带的。”

“你说我万般不好都可以,凭什么说我家惊鸿?骑马又如何?纵使我惊鸿在圣人面前骑马又如何?”

文氏从榻上坐了起来,狠狠地将抱枕摔倒了他的脸上。

“你给我滚,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叫人觉得稀罕!”

文氏甩到南海脸上的时候心里有些后悔,可是内心的怒火却是不可遏制了,这些年来,文氏从来没发过什么脾气,好到以为大家都忘了当年文家娘子如何闻达天下的。

江左文氏,当年在南先生和圣人在江左游览山川的时候遇到了盗贼,是她带着文家的家兵们护着圣人和南氏一族回来的。也护住了当时怀有身孕的何氏的性命,南君的出生与自己绝对功不可没。

当初自己本不想嫁过来。

是南海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南顔许诺以后自己就是他的亲妹子,也是南太夫人时氏许诺带自己如同亲生女儿的。

可是嫁过来之后,几年后有了身孕,南海却风流在外,以至于沾染上了沈氏。

沈氏还怀着孩子,当时也是这般楚楚可怜的跪在自己的面前,求文氏给她一条路,说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可是文氏呢?她自己难道又有路可走了吗?活了这么多年,她本来以为自己收了所有的心思。能够端庄矜持当个南家的好媳妇。做个世家宗妇的典范。

可是偏偏在她怀孕之后。

南海又让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倘若成亲之前有了别的孩子,她大可以不同意成亲。

可是如今腹中有了胎儿,却又该如何?

她怎么会有路可走呢?她也无路可走。

事到如今,她文氏绝不会含泪忍辱,只有和离!这一条路,把南三夫人的身份让给沈氏,把南三郎的孩子的身份让给沈氏腹中的孩子。

她命人把沈氏和腹中孩儿安然无恙的送回了南府,孤身回到了文家。

待产。她心如死灰。

可是南家不同意,南海被打成了重伤。

南海伤好之后日日在自己的闺房前跪着忏悔。

在自己难产的时候,他日日就在外面伺候着,况且,为了孩子,为了惊鸿,所有的人都劝她忍了吧。

南家所有的人都在保证,以后不会亏待孩子。她的心在一次次的温暖下,慢慢的重新活了过来。

谁曾想到呢?

镜花水月,这些年的倾心付出难道还少么?始终都不能,完全的得到南海的心。

这个男人以为自己最讲情义,实际上最无情。

“你敢动手,好大的胆子!”南海弯身捡起了抱枕,却见文氏闭上眼好像浑然不害怕的样子,最终狠狠地放在了矮几上,摔门而去。

文氏才抱住自己的双膝,不作声的长久的沉默着。

芷荟跌跌撞撞的跑去了西容苑,只见西容苑雅蓝正在给沈漾瑢簪花,只恭敬的说道。“三爷请三娘子过去西园会客厅,说是沈家老爷在那等着呢?”

“你说的可是真的?雅蓝,就选这朵花。我们前去吧。”

沈漾瑢的头上簪着牡丹花,一张脸原本清秀,现如下打扮的艳光四射,看起来分外的光彩照人。

南惊鸿这才经过花园,便瞧见沈漾瑢走了出来,浑身都是上好的衣裳,发髻上更是缀满了花花珠子,看起来活像是一棵挂满宝石的树冠,于是她忍不住便笑了。

沈漾瑢今天心情委实太好了,看到南惊鸿之后也很没有不高兴。

“阿瑢这是要去哪里么?怎么穿的这般好看?”

南惊鸿笑着问道。

沈漾瑢这才得意的转了一圈。

“惊鸿姐姐也觉得我好看么?我挑了好长时间呢?今日舅舅要来看我,所以我特意打扮的好看才出来的。”

“果真是好看,只是若是你舅舅来看你,为何要你前去拜见你舅舅呢?”

南惊鸿有些疑问的说道。

沈漾瑢的笑容就崩裂了。

南惊鸿又开口道:“母亲并没有兄弟,你姨娘的兄弟对于你来说,委实不该称作舅舅的。”

“你,你胡说,娘亲,不,姨娘的堂兄为何我不能叫舅舅?”沈漾瑢将信将疑的看着南惊鸿,心里却有些怪罪娘亲,为何把自己丢下来,先去找了舅舅,据说好像阿云表姐也会过来。

“你是南家的女儿,金尊玉贵的,平时你就不屑与那些低门女子叫好,现如今听说你舅舅有个女儿长在兰陵萧氏,可终究不是沈氏的女儿,是个平民,你若认了这样的舅舅和表姐?岂不是玷污了你高贵的身份?”

南惊鸿提起裙裾便走了,看着沈漾瑢有些气的离开了,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来。

前世你如何挑拨的我众叛亲离,今生就让你尝一尝这滋味。

第一百零一章:发怒

南惊鸿回到菡萏园,怀风抱月抱琴便着急收拾着让南惊鸿沐浴。

南惊鸿将整个身子连同头都收进了浴池里面。

她想着整个人沉没在水里面与世界全无交接的安静美好,她想着自己如果可以没有醒来的话会怎样。

可是终究,上天让她从地狱归来,就是让她苏醒的。

却听到芷荟来了的消息。

她从水里面出来,便让芷荟直接进来。

芷荟便极为迅速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同南惊鸿讲了。

南惊鸿点了点头,再次把身子和头都沉在了水里。

好像只有这种濒临窒息的感觉,才能够让自己的头脑变得清醒。她再一次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并不是一个能够完全让自己放心的人。

如果母亲这一次依旧是没有任何危机感,那么沈氏母女一定会再次卷土重来,甚至甚嚣尘上。

沈荣来了西园,南平仙郡主听说是沈家来的人,倒也有些热情,命了人好生招待,还陪着说了段话。

沈荣终于感觉到自己身为二品官员的身份,又看着南平仙郡主让自己的嫡孙女金妍在一旁,拉着沈云素的手啧啧称赞。

“沈娘子长得这般好,亭亭玉立的,倒是格外有金陵萧氏的贵女范。”

南平仙幼时也常常前往兰陵王氏,因着南诏王妃出自兰陵王氏,所以兰陵王氏对于南平仙来说也算是母族,又因为兰陵王氏后来迁居金陵,倒也与当时鼎盛的金陵萧氏做过邻居。不过辗转五十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南平仙见了金陵来的沈云素,听着金陵的口音竟愈发觉得有几分亲切起来。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摸了摸沈云素的头。

“谢郡主大人夸奖。”沈云素低头,眼角眉梢的笑意都稍稍隐没起来,只装出害羞的样子。她素来都是极为讨长辈们喜欢的。

金妍虽然有些犹豫,可是偏偏是因为祖母的召唤,她身为金家的嫡长女,按照自己的想法,完全是不必要这样讨好一个二品官的白身嫡女的。毕竟伯祖父是当朝太傅,祖父又是当初的一品皇商,祖母也是一品郡主,却如何比不过这沈家?

“阿妍今年多大岁数?”

沈云素抬起眉来。眉目端正。

“我今年十三。”金妍行了个平手礼。内心却是多有鄙夷。

“适才还要管阿妍叫声妹妹。我已经十四岁了,刚及笄不久。”

沈云素笑着说道。金妍心里纳闷,这算是哪门子的姐姐,面上却依旧也很开心的道:“那阿妍回头要给姐姐送一份及笄礼了。”

“沈姨娘来了。”

沈云素抬起眸子来,只见一个生的端庄美丽的女子带着两个丫鬟一个嬷嬷走了进来。

想来这就是自己的姑姑沈沐姝了。

她咬了咬嘴唇只打量着看,原本觉得西园南平郡主和她的嫡孙女金妍穿的就格外的好了,可没想到姑姑沈沐姝穿的居然这样华贵,以至于与此时富丽堂皇的装饰相比更加令人目眩,只是自己发觉自己生的有几分与沈氏相似。

除却三分的气韵,她揽镜自照时候七分的肖似是有的。

都说侄女像姑姑。

却如今看的她心里多了几分亲近。

沈氏抬眸见到沈荣,眼睛里掠过了几道水光,声音掩饰着颤抖的喜悦:“兄长,你来了。”

沈荣拱手一礼。

“妹妹过得可好?是兄长不慈,现如今才来看你。”

两人对视了几秒后,沈氏又喜得走了上来拉住了男子身边少女的手,看清她的容貌和气度之后情不自禁的流下了几滴眼泪,哽咽的说道:“这是阿云么?让姑姑好好瞧一瞧,倒是生的这样美丽。”

沈云素心里有了底。

看来姑姑很喜欢自己。

连忙款款轻移的走上前来。

沈氏想着还是觉得有些心疼,连忙把眼前的少女温柔的揽入怀抱。

柔声细语如同山间溪流一样温和。温暖了这个初至南园的少女。

“我的好阿云,你就在西容苑住下让姑姑好好和你说会儿话。”

沈漾瑢原本听了南惊鸿的话心里还有些不可相信,远道而来看自己的舅舅怎么会不是自己的舅舅呢?

沈漾瑢走了进来,便瞧见沈氏与沈云素感人肺腑的相逢,眼中略过了几丝寒意。

平日姨娘最疼的就是自己,却如今为何把云表姐搂在怀里?又打量着身边的一个生的相貌气度都属上乘的男子。年过三旬依旧是风度儒雅的模样,这就是自己的舅舅吗?他们来到南园,可真的是来看自己的?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走上前去。

“姨娘抱着的是哪家的娘子?这般欢喜?”

沈漾瑢的话打破了此时的安静美好。

南平仙因着上次的事情就被嬷嬷劝着不要来找沈漾瑢,可是此时看到沈漾瑢的样子,心里又高兴地不得了。连忙笑着看向沈漾瑢。

沈漾瑢越过沈氏和沈云素,径直走向了南平仙。

“给姑祖母问安,妍姐姐好。”

南平仙果然高兴把沈漾瑢揽到了怀里来,“这是你舅舅家的云素表姐。”金妍虽然知道祖母疼爱沈漾瑢,可是毕竟沈漾瑢是和自己都玩到大的,当下多了几分亲切感。也拉着沈漾瑢的手。沈氏发觉自己失态松开了沈云素,用手帕擦了擦眼泪。

沈云素连忙笑盈盈的喊了一声:“你就是阿瑢表妹,见过阿瑢表妹。”

沈漾瑢这才起身行了一个礼。

沈漾瑢年纪比沈云素小了一些,但是身材个头却也差不多,

沈漾瑢最近拔高了不少。

沈云素第一次见到沈漾瑢,总要好好打量一番。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表妹,居然会这般的高贵美丽,穿的是这样的光华高洁。

“却怎么?云素表姐瞧着我脸上有哪里不妥吗?”

她心里有些瞧不起金陵乡下来的沈云素,面上却故作端庄大方的模样。

“不是,不是,我是想着阿瑢表妹十二个怎样的娘子,今日一见,才知道世上竟然有如此高贵美丽的娘子,心里不觉得喜欢,一时就看呆了,还请阿瑢表妹不要见怪。”

第一百零二章:离间

沈漾瑢又扯了扯嘴角。

“若别人这样夸我我也就厚颜接受了,可是委实却不敢接受云素表姐的夸赞,否则姨娘还要怪罪我的,我哪里比得上金陵萧氏养大的云素表姐呢?”

这时沈氏才意识到沈漾瑢对沈云素有着一种敌意了,连忙有些不悦的看向沈漾瑢:“阿瑢!你阿云表姐比你大了两岁,以后你们俩人好好地,要像亲姐妹一样的要好。”

亲姐妹?

沈漾瑢神色冷淡极了,她没想到姨娘居然真的会为了云素表姐呵斥自己,回了过去:“我有两个姐姐,一个是未来的太孙妃南颂,一个是江州第一才女南惊鸿,还有别的姐姐吗?”

南惊鸿这才恰到好处的收拾好,走进了会宴厅的大门。她冷眼旁观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沈云素泫然欲滴,沈氏正在安慰她,却呵斥了沈漾瑢的无礼。

“阿瑢,不得无礼!阿云,不过是因为下人们教唆着,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不要太过计较。”

眼见她们好的如同母女,沈漾瑢心里一悸,仍怒。她眼眶腾地一下就红了,可是并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懦弱。是而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二娘子到了。”

逆着光,几乎要眯起眼睛才能看清楚此时的光景。

那个少女缓缓走入进来,像是披了一身的金光。

云霞裙子几乎刺痛了沈云素的眼。

“阿瑢。”

沈漾瑢却忽然像是找到了什么依靠一样冲上去抱住了她的胳膊。

“阿姐,姨娘欺负我,这个女人也欺负我。”

“怎么了”南惊鸿温柔的问道。

“姨娘非要我来给舅舅请安。又让我把表姐当做我的亲姐姐。我们南家何曾有过这样的亲姐妹”

沈漾瑢就像是撒娇一样。她仿佛觉得此时此刻温柔的南惊鸿就如同曾经的南惊鸿一样。却没有发觉这些日子的变化,早就截然不同了。

“却原来是这样吗?沈姨娘。我如何不知道我母亲原来还是有兄弟。”

南惊鸿低低的问道。这世上谁不知道江左文氏独女嫁给了南家三郎,南家三郎的庶女该叫母亲的是江左文氏独女,该叫舅舅的也该是江左文氏的旁支,而不是眼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西杭沈氏的沈荣。

沈云素被少女温柔的声音所倾倒。却没有想到刚才那个红衣纵马的少女,如今站在自己面前,亭亭玉立。一种长远的嫉妒的感觉,从自己的内心飞扬而出。

她已经知道自己深深嫉妒眼前站着的少女。

可恨她为什么身份如此高贵,却又对自己如此不屑。

甚至此时在她旁边站着的是阿瑢表妹,而不是自己。

明明自己也可以同她成为好朋友的。

沈氏没想到今日的女儿这样不听话,居然还这样胡搅蛮缠?甚至向二娘子告状。

当下脸色便有些变化,却依旧勉强撑着一个微笑,说道。

“二娘子,这是我娘家兄弟以及我的娘家侄女。云素。只是今日阿瑢好像心情不太好,所以不太欢喜。”

原本以为自己好声好气的说话就能够换来二娘子的理解和同情。

可是怎么却没有想到二娘子并没有责怪漾瑢,只是冷冷的看了那少女一眼。沈云素听了沈氏的话,立刻走上前来便是要行礼。

沈荣想着自己是一个长辈,自然不应该要行礼,于是也就站在那里等着南惊鸿的拜见。

“你就是西杭沈氏的嫡女沈云素”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微微的上扬。但是神情里又好像根本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并没有回礼,只是冷冷的站在那里,身形修长。却又面色冷淡。

“回南二娘子。小女的确是西杭沈氏嫡女。沈云素。”

沈云素本着应该有的礼节,上前行礼。

她竟然就深深地受了自己这一礼。并不避让。沈云素的脸色瞬间变成了粉色。

“那这位就是沈荣沈大人吗?”

南惊鸿又转过来瞧着负手自傲的沈荣询问道。

“本官是圣人麾下,以后就是二品大员了。”

“就是说你并没有什么官职是吗?”

南惊鸿面色里并没有半分的动容。看着楚楚可怜的委屈的沈云素说道。

“你的确应该向我和阿瑢行礼。毕竟我们的父亲是一品骁勇侯。我的祖父是名扬天下的大儒。我的伯父是一品江都侯。”

南惊鸿见到沈氏父女二人俱觉得羞愧的低下头。才低头瞧着沈漾瑢。“阿瑢父亲在书房,你可以去看一看。”

沈漾瑢听了这话,有些得意洋洋的扫了沈云素一眼。然后笑着说到:“那我就先去父亲那里了。”

沈云素依旧站在原地,似乎有些踌躇。

南惊鸿瞧着沈漾瑢刚走出门,走近沈云素,细细打量了沈云素的相貌。这沈云素生的也还算有些风情,怪不得。

沈云素垂眸有些压抑的接受着对方少女温和却盛气凌人的打量。

“沈娘子这副容貌倒是与沈姨娘颇为相似。”

待听到南惊鸿的话语沈氏连忙殷勤的说道。

“我这侄女的确与我肖似,看了十分喜欢。”

“只是阿瑢年幼,失礼之处还请沈娘子多有担待。”

南惊鸿居然会行礼道歉,沈云素错愕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高傲的少女弯下了脊梁,嘴角是一丝温和的笑容。

沈姨娘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幕,南惊鸿素来高傲,却怎么会为沈漾瑢弯腰

可是南惊鸿从容的行礼。

沈荣赶紧推了推沈云素,沈云素才意识到自己需要避让。

南惊鸿可以受她的礼,她却不可以。

她退了往右几步,急急行礼,“无妨,我心里不怪瑢表妹,还请二娘子切莫如此了。”

纵使听了这样的一句话,南惊鸿依行礼完毕。

然后嫣然一笑:“今日我还有些不舒服,先告辞了。还请姨娘给沈娘子安排个好住处,若缺了什么,只管到连心院要,母亲断不会少的。”

沈云素站在那里,直到发觉南惊鸿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心里却对南惊鸿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第一百零三章:交心

抱月一直注意到此时的娘子脸上带着疏离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却冷的可怕。

南惊鸿来到连心院的时候。

文氏已经把自己锁了大半天了。

文嬷嬷担心得不得了,焦急地在院子里面走来走去,三爷必是在气头上,怎么也不肯前来的。

二娘子虽派了人去,可是二娘子想来聪慧,不愿意干涉三爷三夫人之间的事情,眼下这种情景,倒是

走进屋内,满地狼藉。

“母亲,您该不是会想回江左了吧”

这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骇的文氏神魂俱惊。

她满面泪痕早就洗了干净,如今素白的一张脸柔弱到了难以企及的地步。看了只让南惊鸿想到前世她所见到的母亲的最后一眼。

还记得那一天,天空下着泼墨的雨,她赤着足穿过瓢泼大雨,所有人都阻拦她,她拼了命想要看到母亲的样子。

那样惨白而美丽的容颜却再也恢复不过来,如同厉鬼一样的脸呐。

是她南惊鸿的母亲。

文氏见到南惊鸿来了,黑如深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存疑的光。

“你怎么来了?”

依旧是优雅的嗓音,哪怕是在失声痛哭之后。可是分明多了一丝彷徨和无奈。。

南惊鸿却拿了扫帚自己快步走上前去清扫地上瓷器的碎片。

认认真真,一丝不苟。

文氏愈加惊奇。

闺中娘子,娇矜尊贵,何时干过这样的粗活

况且看南惊鸿的样子不像是第一次做。

“你——”

文氏有些惊疑,南惊鸿却扫的干干净净之后,搬了矮椅过来。

撩起裙裾,优雅的坐下。

文氏这才觉得是南门贵女的风貌。

“母亲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做粗活”

南惊鸿端端正正的,双手叠在小腹,眼睛里都是惊人的亮光。

“为什么”

文氏彷徨而无奈,揪心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母亲会不会觉得身为世家嫡女,做这些粗活不符合身份”

“惊鸿曾做了一场就像是真实的梦境。那场梦之后,惊鸿便学会了自己动手。做任何能做的事情。”

“梦里的世家大族接连覆灭,梦里的惊鸿花落人亡。”

“梦里的祖父早逝,梦里的母亲早逝,梦里的大伯战死沙场,父亲花天酒地。”

“母亲,你可知道梦里你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南惊鸿一连串的说话,说完之后。文氏却有些发懵,这些话从来没人同她说过。

“你说我死后,你父亲花天酒地”

可恨可怜,到了这样的时候,母亲依旧只关心父亲是否花天酒地。

南惊鸿咬了咬唇瓣,依旧定定的说道。

“自母亲去后,父亲流连青楼楚馆,夜不归宿。南家三房沈氏一人做主,祖父去世后,祖母力有不怠,大伯母全无用处,二伯苦心经营,二伯母高坐堂中壁上关。母亲竟不问问惊鸿如何”

“母亲以我为世家嫡女,自幼秉承风范,却不知惊鸿为孤女,漂泊如浮萍,寂寞孤庭,纵有高门婚配,亦所托非人!”

“所托非人!不可能怎么会”

文氏抓住了南惊鸿的手腕,少女吃痛,黛眉微蹙。

“母亲的意思是南家为江州第一世家,如何嫡孙女会所嫁非人”

“阿姐嫁给太孙,尚且朝不保夕,惊鸿所嫁非人,不过因为世家倾颓如高楼瓦砾顷刻倒塌,南门后继无人,以至于薄幸儿负我。”

南惊鸿低低笑出了声音,眼睛里分明有泪光闪烁。

“君儿他——”

文氏听了后继无人这一句更觉得这话语里有无数吃人的魔鬼。

后继无人,本来江左文氏只有文氏这一个嫡女,就差点步入了灭亡境地,可南门好歹还有南君啊。

“大哥征战沙场,遭奸人陷害,万劫不复!长姐因夺嫡牵连而自缚于太孙府一证清白。可怜小妹还未及髻便随祖母奔赴黄泉。南门全族,无一幸还。”

南惊鸿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能平心静气的把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母亲文氏虽听了这些梦里所见的话觉得颤抖不已,可是她南惊鸿才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归来的人呐!

第一百零四章:氓篇

“我要逐沈氏母女离开南家。”

文氏深呼了一口长气。

手指却冰凉不已。

“暂时不可行,母亲,我知晓你素来与世无争,不肯藏污纳垢。可今日你为父亲对沈氏母女同情而觉得伤心惊怒,明日你就可能会因为沈氏怀了父亲孩子而黯然神伤,甚至也会因为贱人所害撒手人寰。”

南惊鸿极其冷淡的分析道,站起身来,安抚的摸了摸文氏的手。

“可,她们想害你啊,惊鸿,你是我的命,你是我文娟用尽生命生下来的,你是我和你父亲的掌上明珠。”

文氏这才抓了南惊鸿的手,眼眸里氤氲起水雾,南惊鸿却笑。

“母亲爱惊鸿之心,我已经知晓,只是此事需要徐徐谋之。且母亲稍作休息一日,然后便接过南园事务,速速处理好南园的大小事情,圣人驾到,这才是目前的当务之急。”

文氏擦了擦眼睛。

“是母亲着急了,听说惊鸿近日在学《诗经》欲入国子监读书倘若有什么问题都可来问母亲。”

南惊鸿行礼之后便准备走出去,待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问道:“我记得母亲曾教过我,《氓》篇。”

走出门外,惊鸿瞧了瞧李嬷嬷和芷荟芷兰。

“你们进去侍候夫人吧。”

南惊鸿离开了。

文氏嘴里反复吟咏道。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

匪我愆期,子无良媒。”

芷兰没读过多少书,平日给文氏梳理头发。笑道。

“不瞒夫人,芷兰也晓得这首诗。是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么从前在家,我娘就教导我们选对夫婿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文氏听了一愣,李嬷嬷发现不对,低斥了一声。

“谁让你乱说话的?还不梳好下去!”

芷兰慌了神,不小心揪了一下文氏发丝,文氏吃痛的摸了摸头发。

芷兰吓得跪了下来。

“求夫人恕罪,芷兰知错。”

“你个小蹄子,夫人的头发你也——”李嬷嬷刚刚开口就被文氏制止了。

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文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芷兰起来继续梳妆,不要着急。”

镜中的女子,一生最好的年华都耗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她终于明白女儿对自己说话的意思了。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当年的文娟何等高傲惊华,盛世娇矜,就是因为她不会为一个男子卑微到尘埃里。

却原来十几年里,她,文氏嫡女,丢了自己的尊严。

可是自今日起,哪怕是为了惊鸿,她也必须振作起来。

自南惊鸿离开,南平郡主被金妍扶着离开。

沈氏立刻流了眼泪,“堂兄与我多日未见,今日仓皇见面,却让你得知我如此窘境,是小妹的过错。”

沈荣却眉眼温和,“昔日年少,小妹天真无邪,如今别后经年,所受之苦又怎可三言两语讲的清,只是自今日开始。沈荣断不会让小妹再不如意了。”

沈云素发觉到父亲对姑母的态度实在是柔和到了极致,虽则瑢表妹脾气不太好,但是二娘子倒是极为温柔,姑母对自己倒是挺好。

想到以后就能在南园这样繁华的地方生活了,心里就觉得一种由衷的喜悦!

南惊鸿回了菡萏园,靠在墙壁上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样。

这一天她所思所想所谋划,都令她殚精竭虑。

墙头坐着一个少年,手里拿着一包落花,落花徐徐而下,她抬起眸子——

第一百零五章:圣人

南顔进京途中,却又听过皇帝銮驾到江南来,他骑着一匹血色汗血宝马,快马加鞭。

在秦淮河边上,他跪在地上。

日暮将至,远天昏暗,烟霭沉沉,水天一色,飞起的轿子顶角边上在深红色或浅金色的暮霞的底上缓缓变成了暗色的剪影。

暮春时候,春暖花开还没有开始,万物还没有复苏,夜风微拂,有几颗星子挂在远远的天角,和遥远的秦淮河在不远处绽着冷冷的光,像是格外冷峭的冰冷石子,在等待坠落的时候。

南顔跪在地上,等待皇帝的召唤,微风吹拂其他的几缕碎发,他的眼睛里充满着深邃。这一次归家,陛下提前下旨想要同南家嫡长孙女联姻。皇太孙今年十七岁,南颂今年才十三岁,若说陛下有意,待南颂及笄之后可出嫁,自己一门二侯,未尝不是陛下抬举太孙,才会抬举未来的亲家。

可若是皇帝陛下真的给南家如此荣宠,自己也应该选择交出兵权。

原本以为火速找自己回去是关于王家嫡长孙与北亲王世孙的事情。

却不是。他跪在临时搭建却很温暖的帐篷里面,这大概是陛下的书房。

皇帝陛下缓缓的走了进来,他垂眉低眼俺,丝毫不敢窥视圣上人的天尊。

一盏长明宫灯被一个美人罩笼罩住了,他的余光里只是感觉那簇烛光在一点点的灿烂的燃烧着,那灯光明亮的黄,分外的可爱。倒是让自己想到临走之时惊鸿的微笑。

小娘子在黄昏的余光里朝着自己的温暖的微笑。

还有那样一句话。

世家盛极而衰,圣上对此警惕不已,所以南氏如果不能置之身外,那就最好顺天意而行。”

“爱卿不必跪着,快站起来,朕听闻你来拜见,心里很欣慰。”

皇帝看上去言语非常温和,但是天子的雷霆雨露都不是臣下可以妄测的。南顔的头垂的更低了。“臣下不敢逾越。”

见到南顔依旧跪在地上,皇帝心里舒心了。

当年太祖驾崩,先帝的前面自然还有大哥南诏王,要不是南诏王去世,按照太祖的宠幸,很可能先帝得不到王位,今日的皇位也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见到南先生放弃南诏王位,老老实实的在南园呆着,这让先帝很满意。南顔虽然是南先生的长子,也是皇子皇孙,但是如今只是平民,为自己驻守京幾十几年,虽然前些日子,居然还上奏折说要告老归乡。这就让陛下心里想的很多了。

“那就好,前些日子,朕听丞相说,你居然想要告老回乡,可把朕给气坏了,朕可是把你当做好子侄的,有你在,朕才一直放心京幾无碍,你怎么突然就想回江都了?要知道你可是正值壮年啊。”

皇帝坐了下来,用手摸索着悬挂在一旁的宝剑,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低沉的愉悦,果然是圣心不可测,伴君如伴虎。十二扇青玉罗汉屏风倒映着南顔的孤影。

南顔心里暗暗把持住,并没有掉以轻心。

“臣颜生于江都,自小承蒙父亲指导。幸能为陛下效力,可臣休假归家,才发现臣的长子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见到臣的时候,因为臣周身疆场的气势,居然畏惧害怕,不肯上前。只有臣的侄女镇静自若有大家风范,臣愧之。”

“小小娘子居然不畏惧爱卿?”

皇帝抚摸着自己的宝剑,声音里有了一丝好奇。

“幼女童言无忌,不知道忠孝自古难全。臣自然愿意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南顔以额触地,三跪九叩,甚为恭敬。

圣人有些恍惚,想到自己家到了如今只有皇长孙一个孙嗣,北亲王府只有四郎,而南府只有一个南君。

可能天家注定血脉单薄,只是南府却是有女如此,实在是福气太大。可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小小年纪若是才高,怕也纸薄。

“朕不会辜负爱卿的真心。”

圣人摆了摆手,并没有再说什么,摆了摆手。南顔膝行退出。

天子没有提及北亲王府与金陵王氏的争端。

金陵王氏却率先找了南园的茬子。

南惊鸿本来不予理会,但是毕竟是时樾表姐出嫁。

不能不去。

因着南颂待嫁,也没去。

只由文氏带着南惊鸿和漾瑢前去。没成想出发那天,沈云素也哭泱泱的想去。

沈漾瑢颇为不耐烦的想要拒绝,南惊鸿却是勾了勾唇角。

“既然沈娘子想去,便一起去吧。”

今日瞧见时樾出嫁的样子,南惊鸿面含笑容,令怀风抱月各添了一个箱子的添妆礼。

“这是我和阿姐的心意,但愿樾表姐与姐夫岁岁年年,花好月圆。”

时樾没想到今日南惊鸿居然回来,南惊鸿素来不喜参加人多的宴会,更何况如同今日这样鱼龙混杂,各个阶层的人都屡出不穷的。若是有什么人冲撞了,断不是什么好事情,惊鸿之前已经单独来看过自己。

当下双水眸雾蒙蒙的,几欲说不出话来了。

“樾表姐今日为新嫁娘,我当吟诗祝贺的。且借前人的诗祝贺,何彼襛矣,唐棣之华!曷不肃雝?王姬之车。何彼襛矣,华如桃李!平王之孙,齐侯之子。其钓维何?维丝伊缗。齐侯之子,平王之孙。”

她拍着掌唱和道。

以至于所听见歌声的人都为之停驻。

这时候却见远处有人簇拥着一个光鲜亮丽的眉目长开的少女。其中有一个就是王家的王泪。

各色衣裳的佳人在她身边簇拥的,几乎是在那一刹那,她就分辨清楚了,那个娘子是长乐郡主。

长乐郡主的生母是太子侧妃王氏,生于金陵王家。前世的南惊鸿曾经见过这位后来成为了长乐长公主的美人。

只不过那时候长乐郡主甚至目光都没有落在她身上,那时候的南惊鸿不过是一个大家族的丧母的嫡女,而长乐公主却已经是高高在上,是尊贵无双的帝姬。

现如下这种盛气凌人的气势还没有前世一半厉害。

第一百零六章:反训

南惊鸿不过匆匆略过一眼,就重新温和的看着时樾。

“樾表姐可要好好的。”

时樾瞧着沈漾瑢和沈云素,念道,“这如何多出了一位娘子?”

南惊鸿正准备介绍沈云素,却被一句响亮的声音打断。

“大家都在干什么呢?”

长乐郡主一来,众人都围了上去,她领着一群娘子走了前来,目光好似无意间在众人身上扫了一下。南惊鸿却感觉到这目光在自己身上顿了顿。

见到长乐郡主来了,一位模样俊俏的娘子讨好的说道:“刚才我们都准备送樾姐姐上花轿,却没想到几位姐姐都来了。郡主近日可好啊?”

“方才听到民间胡夷里巷之曲。不知道是哪一位歌姬?”、

众人先是一惊,而后却有些惊讶,眼前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正是太子长女长乐郡主,可是偏偏为什么对南门嫡女发难?

再听到这不客气的近乎羞辱的问候。倒让南惊鸿明白了一些。只是这不知名的敌意,倒是让人厌恶。

身份尊贵的娘子们心里都有一张人物关系谱,该记得的世家关系图都记得清楚,可是如今长乐郡主这般不客气的问道,分明是觉得太子之庶出长女比之南门嫡女更加尊贵?

南惊鸿还没有开口说话,长乐郡主身边的王泪便有些着急。

“郡主未曾见过惊鸿姐姐么?这是南家的二娘子。”

她虽极力解释,可长乐郡主并没有在意,只略略不怀好意的看着南惊鸿。

“我不认识。”

说到这里,旁边的娘子们都已经感受到长乐郡主的恶意了。

只是为什么偏偏对南惊鸿发难

“长乐。”

湘华郡主长今走了几步上来。想要制止长乐郡主这种愚蠢的行为。

可是长乐郡主自鸣得意。之前听王如说过这个南家二娘子居然得了四郎看中。

岂有此理。

纵使她不能许给四郎,凭什么江南旮旯的女子可得四郎青睐。

“湘华姐姐安好。”

方才南惊鸿就没有向长乐郡主行礼,现如今她又只向湘华郡主行礼。

长乐郡主原本就没想到自己说的话居然没人反驳。

可是又见她不向自己行礼但是心里就有点发怒。便急匆匆走上前去。“你凭什么不向我行礼?”

湘华见她不客气,便又想斥责她,可是南惊鸿却拉了拉她的袖子。“湘华姐姐近来可好?今日樾表姐出嫁,你可算是忙坏了吧。”

湘华这才有些尴尬的说道:“原是我这几天忙坏了,才能待你这番不周到,还是妹妹心大,我来时家,便看着阿樾这小姑子长大,心里只觉得很喜欢,却没想到,如今阿樾也要为他家媳妇了。”

南惊鸿却说:“也不是妹妹心大,妹妹听不见别的什么说话。自然也无所谓。”

王泪没想到南惊鸿居然这般无礼,无视长乐郡主,走上前去抓住南惊鸿的衣袖。

“惊鸿姐姐,这是太子府的长乐郡主,你怎生不认识?”

南惊鸿先是低头扫了一眼她抓住自己的袖子,见到王泪讪讪的拿开,才不经意的笑了笑。

“太子府的郡主?没有听说过。”

长乐郡主觉得一股热血从自己的脑海里冲了上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南惊鸿,忽然冲上前去,便是要一巴掌扇了过去。

长禹原本只是想看看南惊鸿该如何处置,可是这下却觉得几乎想要冲出去了,该死的长乐,居然敢对南惊鸿动手!

南惊鸿却是抓住了长乐的手。

她一个习武的娘子怎么会畏惧眼前这小娘子的一巴掌。

此生她唯一要做的,便是要有保护自己的实力!

“这是想做什么?”

“本郡主要掌掴你这个不尊皇族的贱人!”

长乐郡主大怒道。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狠狠的抓住,怎样使劲都拿不出来。

王泪大惊失色,“惊鸿姐姐你不能对长乐郡主无礼,快放开她。”

南惊鸿冷笑道,“无礼?我只知道太子殿下少时于上书房习诗书礼仪并弓马骑射,日日刻苦,未曾一时稍怠,以其天性聪颖上乘之资,而为诸子魁首。也知道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不学礼,无以立,不学乐,无以行。故而无礼无知之人该是眼前这位吧!”

南惊鸿这才放开了长乐郡主。旁边的娘子们纷纷也惊诧,原本南惊鸿唱的是《诗》,就是属于六艺里的,可是没想到长乐郡主走进来,先讽刺南惊鸿是歌姬,后又装作不认识,又想出手教训南惊鸿,只是反而被南惊鸿教训了一顿。

堂堂天家郡主,不过如此么?

察觉到身旁的小娘子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带上了几分鄙夷。

长乐郡主吃痛的捂着自己的手臂,她又恨又气的看着眼前的南惊鸿。

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迎亲啦,迎亲啦!”

欢喜嬷嬷走了进来,便要时樾盖上盖头,打破了里面尴尬的气氛。

王泪拉着长乐郡主走到了一边,便看见时樾被蒙上盖头,坐在那等待新郎的前来。

门是不开的,非请要门外的新郎赋诗,未婚的小娘子自然是由南惊鸿开口道:“今有美娇娘,催妆催不催?”

隔着重重帷幕,何浪先吟诵催妆诗。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面上浑妆却,留著双眉待画人。”

时家二娘子时棉今年才七岁,听了这催妆诗是不依的。

“倘若只这首诗,浪表哥便想要做我姐夫,阿棉可不依。”

里面的人听了笑的直不起腰来,小娘子说话妙语连珠的,格外的可爱。

何浪只好央求的看着身边的南君。

南君笑了笑。

“既然这样,不若,昔年将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许状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外面的催妆诗听起来格外响亮,但是里面的新娘子着急,其他娘子却是不着急的。

何淑媛也笑嘻嘻的说道。“哥哥倘若就靠这把嫂嫂讨回家,我觉得极难。”

南君连忙又看向了何浪,何浪扭头,看到自己的大哥,只好求着看。

何兰自然真心祝福樾表妹和弟弟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想着凑了一首。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好妹妹,你们且饶了这阿浪吧,可怜他着急的已经抓耳挠腮了。”

里面的时樾听了,便要站起身来,看的里面的小娘子莺莺燕燕的笑成了一团,把她按了下来。

金妍把南惊鸿推到门口去应付那群少年郎,自己忙着在后面拦着新娘子。

南惊鸿盈盈走了出来,端端正正的说道:“严妆应在绣闺中,似斗春芳拆晓风。试问夭桃临碧沼,何如艳质对青铜。”

众郎君虽见到天姿国色的小娘子走出来,却没想到是这番言辞,只让众郎君居然一个也回答不出来。所以这拦路的小娘子实在是功力深厚,一行人都有些焦急。

何浪着急的走来走去,一身大红袍看的南惊鸿心里都是笑意,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严肃。谁让屋子里面的娘子们都要好好戏弄这些平日里自谓才学过人的郎君呢?如今不过随意对决,这些郎君们纷纷都退避三舍。

南君好像全然忘记了自己表兄见不到新娘子的烦恼,看着这样精才艳艳的南惊鸿,只和旁边的人嘻嘻笑道:“你们瞧瞧,我二妹妹可是大才?”

听得何浪都想和他打一架,今日自己来迎亲,是为了早日把美娇娘带回去的,可不是光看看南惊鸿的才能的。这南君果真是个糊涂蛋。

长禹在一旁站了很久,直到这些郎君们抓耳挠腮都想不出来的时候,才忽然想到江州城可是还有大才长四郎,长四郎对上南惊鸿,不知道孰胜孰负?

于是何浪又是老老实实的鞠了三躬。

“还请四郎多多担待,助我们过了这最后一关,浪在此深表感谢。”

周围的郎君们都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四郎就帮帮忙吧,误了及时可不好了。”

长禹这才缓缓走了过来。对着那眼眸里都是狡黠之意的南惊鸿笑道。

“不知道二娘子听了这一首,可放我们进去?今宵织女降人间,对镜匀妆计已闲。自有夭桃花菡面,不须脂粉污容颜。两心他自早心知,一过遮阑故作迟。更转只愁奔月兔,情来不要画娥眉。”

南惊鸿只见那少年手上拿着一株桃花,映着双颊更是艳艳生红,绝代风华。

见到南惊鸿发愣,一袭郎君如狼似虎的火速冲上前去。他们想着抢亲一样的,南惊鸿却呆了,长四郎是长得真的很好看啊。

幸而长禹快走几步,抓住南惊鸿的手腕闪到一边。小娘子这呆萌的样子可是让我心动不已啊、

他手上的桃花放到了她手上。

“多日不见,小娘子依旧是灼灼其华啊。”

她愣愣的看着他清晰的轮廓,却有一种莹莹光辉。

第一百零七章:受惊

长乐郡主受了气之后,住在王家在金陵的宅子里,心里却也气到不行。但是也没有什么办法。

时樾十里红妆嫁去了何氏。

可也因此传出了南二娘子教训长乐郡主的声音。

整个江州,都知道南二娘子南惊鸿不惧天家后嗣,纵使面对太子长女的长乐郡主,仍然可以以理服人。

奇耻大辱。

林菀雪和王如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俱是心里一愣,林菀雪却愈加想要治一治这个南惊鸿,王如却是明白自己不能出手了。

太子侧妃王氏哭哭啼啼的的去了太子的书房。

她哪里知道从江州传来了这样的风声。

如今陛下带着太孙前去了秘密巡游,京中是由太子监国。

太子是个勤勤勉勉的太子。没有什么大功,却也无过,皇帝不太喜欢太子,却因为看重太孙而赏识太子,因而太子却也必须接受这一点。

太子正妃出自周氏,端庄典雅太过,是皇帝指的,是而太子又娶了几个美丽的侧妃庶妃,至于侍妾同房更是不计其数。因着男儿风流,皇帝倒是没有意见。

长乐郡主的生母王氏自然是美艳无比,早先年很得太子宠爱,才能位列侧妃之尊。

如今哭着来找自己,他自然知道这件事,却只挥了挥手。

“孤忙于国事,妇人不体谅,反倒把闺阁女儿家胡闹之事闹到台面上来,不知礼数。”

当日南惊鸿所斥责长乐郡主,正是这句不知礼数,于是王氏大惊失色匍匐在地,哭泣着说道。

“殿下,妾追随您数十年,如今一个黄毛丫头都敢讥讽侮辱天家郡主,妾为郡主之母,自然痛心,殿下为郡主之父,难道就这样容一个臣子之女侮辱么?”

太子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哭泣的妇人,果真小妇为妾者就是不够端庄大方,正妃虽然过于呆板,但是却颇晓正统,至少她所挑选的南家嫡长孙女为太孙妃这件事很得父皇喜欢,眼前王氏哭哭啼啼只因为南家二娘子教训了长乐,先不说长乐这般不知礼数是否随了王氏,这南家与太子府的联姻已经得了天意允许,却如今因为两个娘子之间的矛盾就要闹翻么?

“你是想要为太孙重新选一个妃子?”

太子放下手中的书卷,低沉的声音说道。

王氏这才想起来,那位跋扈的二娘子的长姐是未来的太孙妃,圣人下了旨意的,当下以额触地。

“妾爱女拳拳之心,不敢逆圣人旨意。”

“那你还在这干什么?还不下去。”

王氏唯唯诺诺的下去了。

太子却细细想起了下人传来的话,这南家二娘子倒是聪慧无比,只是真的不畏惧天家尊严么?

南惊鸿把玩着手上已经枯萎的桃花,想着那日匆忙慌乱之间,他拉住自己的手腕,她扑在他怀里的感觉。

好像那一刻,在所有人的面前,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他低低的在她的耳畔说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其叶秦秦。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重生一世,在她心里是把他当做长兄的,是把他当做恩人,当做年少相识的人。

却从来没想到,这个日后骁勇善战的常胜将军,会向她表白自己的心。

他说,他在等待她的回答。可是她怎么可能会给出她的回答呢?

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喜欢上了她,可是她却不能够让他和她重复上一世的命运。

如今王家还没有解决,倘若他再爱着她,恋慕她,以后他还会如同前世一样为她遭受那么多的苦难吗?

“报喜,报喜,二娘子,西府的少夫人有喜了。”

南惊鸿只听见菡萏园外喧闹的声音,便令了怀风出去瞧着。

怀风去看了后,回来便喜悦的说道。

南惊鸿心里就在想这个表舅母,出自江左刘氏,生性谨小慎微,因而只生了金妍一个女儿,这些年来一直遭到姑祖母南平郡主的嫌弃,现如今当家的依旧是南平郡主。表舅母刘氏待人倒是极为温和体贴,素来也喜欢过来陪祖母聊天。

如今有了身孕,想必一定喜不自禁。

“如何发觉的呢?”

南惊鸿浅浅一笑。

怀风便有些说不出来了,还是抱月急匆匆说道。“还不是因为姑奶奶非要给少夫人立规矩,都加过来十来年了,却还要立规矩,这是什么规矩啊!”

南惊鸿听了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且说说怎么就传过来了?”

“现如今人在老祖宗那里呆着呢?哭哭啼啼的。还晕了过去,找了文嬷嬷,才说是喜脉。”

抱月又快快的说了出来,怀风瞪了瞪抱月,但是抱月却吐了吐舌头。

南惊鸿起了身,“不行,我得去看看,祖母心脏不大好,倘若因此犯了什么疾病,可就不好了。”

南惊鸿带着抱月怀风匆匆的来到正心堂,表舅母刘氏躺在暖阁的床榻之上,身边的丫鬟婆子们正在讨喜的说话着。祖母坐在一个软抱枕靠着的大椅子上,南惊鸿这才心里落下了。

行礼道:“给祖母请安,给表舅母问安。”

躺在那的刘氏身子瘦小,巴掌大的脸上只惨白惨白的,还没恢复红润,两滴残泪挂在脸颊上,楚楚可怜。

“原来是惊鸿,快过来。”

太夫人时氏没想到今日惊鸿还来自己这里,这金玉苑刘氏哭着跑了过来,素来这外甥媳妇时氏挺喜欢的,但是今日大哭着让她心里受惊了。外甥媳妇刘氏趴在时氏怀里便是哭啼着,说是自己离娘家过的太远。在这里没人撑腰,婆婆又要她立规矩,她今日原本觉得不舒服,可是还要为难,索性便不想呆了,只想跑了出去,和离或是被休都比留下要好。

时氏哄了一会儿,又发现刘氏竟然晕了过去,连忙让丫鬟们去请府医,文嬷嬷又过来,发现是喜脉,令人去买药,熬了的安心药,一通乱的照顾,现在才好了些。

只是这心里仍旧是惴惴不安的。

第一百零八章:安排

“表舅母,天色已晚,我听说今日表舅休憩归来了,不如令王嬷嬷送你回去?”

南惊鸿温柔柔笑道。

刘氏原本听到丈夫回来,心里便有些喜欢,可是又想到今日自己这样跑出来,又自己回去,着实没脸,便低着头说道。“我不愿回去。”

南惊鸿心想着刘氏如今也二十来岁,怎么却像个小娘子一样。

幸好之前就派了抱琴去找了表舅金弥柱。

于是外面便有声音传来。

“柱大爷来了,说是邀请表少夫人回去呢?”

时氏也摸了摸刘氏的额头。

“好孩子,阿柱都来接你了,回去好好地,下次若还有这种事情,只管让丫鬟来知会一声,舅母肯定为你做主,好好教训你那不懂事的婆母!”

刘氏羞羞答答的坐了起来,由王嬷嬷扶着,朝着打帘子的月红问道。

“他可是晓得我有喜了。”

月红还未回话,惊鸿便瞧见那柱表舅走了进来。

穿着一身蓝色长缀,生的倒是端端正正,只是不免有些富态了,当下先是笑着给祖母作揖,而后便拉着刘氏的手。

“多谢舅母招待,改日再来拜谢。我先带着阿荷回去了。”

南惊鸿行礼。

丫鬟婆子们连着时氏一起含笑的看着夫妻俩回去,却没想到这时候时氏忽然捂着自己的心口。

“闷,难受--”

说时迟那时快,惊鸿飞跃过来挡在了椅子旁边。接住祖母之后,立刻不慌张的对着怀风吩咐道:“快去把府医和文嬷嬷找过来。”又对着抱月说道:“去耳房找时嬷嬷拿了祖母的护心丸,和我扶着祖母躺下。”

“是,二娘子。”“是,二娘子。”

南惊鸿瞧了一眼在旁边侍奉的方二家的,“此事暂且瞒着祖父。你去请二伯和父亲回来。不要让他们太过惊慌。并递府里的牌子去请太医过来。”

“是,二娘子。”

“月红快打开门窗,闲杂人等都出去,不要在这里打扰老夫人休息。”

“是,二娘子。”

一群丫鬟都有点惊慌失措的面对眼前这种事情,幸好太夫人身边的丫鬟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听了便退了下去。

人群散开,太夫人时氏才觉得稍微舒服一点,但是渐渐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了,嘴角有些歪斜。

“惊鸿--”

“祖母,我在,请您千万保证,府医和文嬷嬷马上就过来了--”

“惊鸿,我若有了事,这府里事物都,都交由你母亲和你处置,终归,是我--我--”

时氏喘不过气来了,在场的几个丫鬟都听的分明。

“祖母,惊鸿知晓,您会没事的。”南惊鸿给时氏顺着胸口。

听说太夫人出了事,时嬷嬷慌张的捧着护心丸过来了。也听到这样一句话,当即大哭,“我的老主子,您可千万不能有事--”

南惊鸿瞅了一眼抱月,抱月脑子还算清醒,连忙把丹药喂了时氏服了下去。

南惊鸿这才让开身子,把时氏扶着躺倒在了软塌上。又敛了声色看着时嬷嬷,“现在可不是该哭的时候,您当出去让这些丫鬟婆子不要嘴碎。”

时嬷嬷听了一看惊鸿,只觉得身上这气质分外的像太夫人,连忙擦着眼泪就出去吩咐了。

月红平日只不过是个二等丫鬟,专打个帘子,今日南惊鸿却觉得很得用。

“月红,去请三夫人和大郎君过来,另通知二夫人一起。大夫人且暂时不要通知。”

“是,二娘子。”

文嬷嬷才和府医赶到,却见时氏已经昏睡过去,但是终归脸色不是非常恐怖。南惊鸿让了去,只由他们二人诊断。

时嬷嬷站在花亭外面把正心堂里的丫鬟婆子都召集在了一起。

“方才太夫人急症,二娘子的话你们可听到了?”

“听到了,时嬷嬷。”“太夫人不会有事吧。”“咱们该怎么办啊?”

丫鬟们都在下面乱成了一团,纷纷都有些心里不安,她们在正心堂做事干活,月例封红什么的都比别的院要好,倘若太夫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们这些人以后那里有什么活路?

“不许吵闹。太夫人会没事的。二娘子既然吩咐下来了,你们都给我干好自己的活,闭嘴,不许与外界交流此事,也不许私下底碎嘴,若是被我发现,轻则五十杖,重则发卖。绝无饶恕。”

时嬷嬷严肃的说道。

台下的丫鬟们相互对视,终究是沉默下来。

方二家的即刻前往了二门,便问二门看门的小厮。

“今日老爷们都去了哪里?二老爷和三老爷呢?”

“回二大娘,二老爷在藏心堂看书呢,三老爷还在外面,据说是今日有个游湖诗会。”

小厮恭敬的说道,毕竟方二大管家可是先生手下的能人,另外这二大娘可也是太夫人手下管理内宅的妙手。

“你现在不要声张,快速去找三老爷,只说是太夫人要紧事情招他立刻回来。”

方二家的沉声说道。那小厮原本还带着笑容,现下也严肃起来。“小的这就去。”

三夫人文氏原本正在养病,她也的确按照惊鸿之前所说的那样在房中养病,只听说太夫人身边的月红来了,连忙就请了进来。

月红福了一礼。

“三夫人,奴婢原本不该这样草率,如今的确是要紧的时候,日间柱表爷的表少夫人来了正心堂,走后太夫人发了急症,现如下正心堂慌作一团,全靠二娘子在主持大局。”

三夫人文氏站起身来。“太夫人发了急症,可请了太医?”

“二娘子令人去请了,太夫人昏睡之前,说南园的事情皆由您和二娘子主持,奴婢还要去藏心堂通知二夫人,以及仙羽苑通知二娘子呢”

月红说完就要走。文氏几步追了上来。

“大嫂那边暂时不要去说——”

月红听了回眸一笑。“二娘子都吩咐了。”便匆匆离开了。

心里却在想着怪不得三夫人和二娘子是亲生母女呢想的都一模一样。

文氏却是有些发呆。

怎么好像一切都掌握在惊鸿手里她说让自己掌权,就好像机会来了。只是,惊鸿不该是思虑这样多的。她的女儿,何时独当一面,她居然毫无发觉

第一百零九章:急症

南颂原本正在与母亲商讨嫁衣的事情,却听说外间来了正心堂的丫鬟月红。便笑着对如意说道:“如意姐姐,你赶紧把月红姐姐请过来,看看老祖宗可是有什么吩咐。”

“是,大娘子。奴婢这就去。”

二夫人林氏只瞧着自家娘子愈发有处事的风姿心里就满意。

“颂儿愈发好了,为娘心里也踏实。”

月红走了进来,便见到原本有些沉默的大娘子居然也言笑晏晏的同二夫人说话。平日太夫人最担心的便是大娘子把事情闷在心里,可是没想到是大娘子在太夫人面前掩饰了自己。

“给二夫人,大娘子请安。”

月红的声音响起。林氏才把视线从南颂身上移开,看向了月红。

“方才大娘子还说你怎么来了可是太夫人有什么吩咐”

“今日柱表爷的夫人来正心堂找太夫人说话。而后太夫人犯了急症,二娘子当时在身边,听从她的吩咐来通知二夫人和大娘子。”

月红脆生生的说完之后,林氏大惊,站起身来。“太夫人可有大碍?我和大娘子这就过去。”

月红敛眉,“太夫人暂时无碍,却不知道府医诊断如何,此时三夫人和二娘子已经在一旁侍候。奴婢还要去寻大郎君,还请二夫人担待。”

林氏颜色稍有变化。

“既然你要去寻大郎,那就去吧。我和大娘子即刻去正心堂。”扭头对如意说道。“你赶紧去请二爷去。”

“回二夫人,二爷已经被唤去了。还请不要迟疑。月红告退。”

月红出了藏心堂,却在外面已经遇到了带着方九匆匆忙忙赶过来的南君。

“祖母如何了?”

“回大郎君,二娘子在一旁照料着呢?”

长禹正坐在游舫里,今日蔺楚又带着一群公子哥来了江都,据说是要先来探探路,好叫圣人驾临不至没了情趣。

她瞅着眼前正在推杯换盏的南三爷,心里想到这南三爷出身疆场,却好似有了一副文人的气质,倒是有趣。

南三爷南海心里愁苦不堪,面上依旧是带着微笑。和旁人们推杯换盏。

那日离开了文氏的房里面,他也没有回书房,也没有去沈氏的房里面。

事实上这十来年,他从来也没有再碰过沈氏。他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文氏。

是那个精才艳艳在马上的红衣娘子,能够手持着马鞭,面对金戈铁马毫无畏惧的文大娘子。

那年的桃花开得分外的好,她骑在马上对着自己一笑,更是灼灼其华,当时他就觉得这女子灼灼其华,是那般的宜其室家。

他便求娶她。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伉俪情深,对,所有的人都说文氏与南三爷伉俪情深。

可是谁能想到,他从来也没有征服她的心呢?

他不是没有听过暗夜里她的垂泪,不是没有听过她在月下所发的毒誓。

他南海,和南园的荣华富贵,锦绣天地都像是一种无情的束缚,就那样的把她捆在了这里。

南海恨自己,也恨文氏。

为什么那样骄傲,当初还要嫁给自己?

为什么嫁给自己,依旧不能放下自己的骄傲?

当初曾经说过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没有兑现。

可是男儿处在世上,有几个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呢?

为什么不过是风流一夜,她就那样不能的原谅他?

还要他卑微的求她回来。

十几年的夫妻感情,他以为她接纳了沈氏母女,可是分明没有。分明没有。

因为她从前漠视她们,所以不在意,因为如今她在乎是因为触犯到了惊鸿的利益,所以在意。

她非要把他逼到一个棱角。

然后堵住他所有的去路。

他好痛,好痛,他的心里好难过。

就像是迷茫的囚徒,他疯狂的想逃出去,可是好难过,为什么,就连女儿,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干涉的权利,就连女儿,对待自己的态度,也是令人厌恶的淡漠。

小厮跑过来的时候,匆匆扫了一眼,却也没见到。

长禹却认出来那日为南惊鸿驱车的小厮,于是便令临渊去询问。

临渊笑吟吟的问道:“你可是要找哪位郎君?”

“我要找南家三爷,家里有急事,烦请小哥带我前去。”

临渊于是带着这小厮前去了南三爷那里。

“三爷。”

小厮连忙叫道。

南海愣了愣,隐隐约约觉得眼前的小厮有些熟悉,但仍然以为对方叫错了。没有理会。

“三爷,南园出事了,您赶紧回去一趟。”

那小厮跺了跺脚,仍旧上前说道。

“家里出了什么事?”

如同一瓢冷水浇了下来。南海顿时清醒了。

小厮附耳上去,南海兀的起身。“告辞,本侯家中尚有事情。”

“别走啊,咱们酒还没有喝完呢?”一行别的人便是要伸手去拽,但是却仍旧被南海挣脱了。

见状,长禹便瞅了临渊一眼。

临渊即刻前去调查。

去了外面招来了侍卫,了解了原委。

才有折返,附耳告知。

长禹得知这南园出了事情,一时之间就有些担心起南惊鸿来。

正心堂外的时嬷嬷见到匆匆赶来的二爷和二夫人及大郎君二娘子,连忙就迎了进去。

南惊鸿正站立在太夫人身后,文氏已经开始处理正心堂的事情了。

林氏看着忙碌的文氏,眼睛里闪过一道冷光,没想到还是她捷足先登了。

但是此时脸上也是急迫的神情,只泪光涟涟的。“母亲这是怎么了?”

南惊鸿低眉垂眼的看着祖母的脸色,小厨房正在熬药,吞了护心丸后,祖母便是这幅恹恹的模样。看得她好生揪心。

南来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己的老娘舅忽然晕厥过去,当即就冲上前去看着南惊鸿低声斥责道。“祖母怎么好端端就晕了过去?”

摄人的压迫的气势席卷而来。

南惊鸿抬起眸子来。

“二伯请小些声音,祖母需要安静。”

待老太医令阮东极匆匆来的时候,里面的气氛是凝重的。他凝眉走上前去,摸住了时氏的脉。

众人屏息,等待着结果。

那老院判长叹了一声,正准备说话。

第一百二十三章:猜测

南颂稍微等了一会儿,就见大伯母何氏,三婶文氏扶着已经康复的祖母过来了,跟在一旁的有正陪着笑脸的时家两位舅母何氏和文氏。她们或是堂姊妹或是亲姊妹,看上去花团锦簇的时分,亲密无间。

南惊鸿并没有迟到,恰到好处的站在了宴会厅的正中间,身穿一身红的艳丽的牡丹开花百褶长裙,甚至还盛装打扮了。姐妹二人遥遥相视一笑。

今日来此的只有南园比较亲近的人,至于北亲王府送了帖子,但是北亲王府的南岭和长梦母女俩并不知道会不会出现。

时家二夫人何氏走了过来,笑盈盈地拉住了南颂的胳膊。连连称赞道:“快来瞧瞧这是谁啊,大娘子生的愈发的好,待到及笄礼之后一定是江州数一数二的闺门之秀啊。”

南颂红着脸低头:“舅母谬赞,阿颂愧不敢当。”

何氏却是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又拉着南颂打量后啧啧称赞道。

“我家阿樾初为新妇不能出门至此,我身边少了一位如你这般可人贴心的娘子,真是羡煞老祖宗了,一看到大娘子这样标志的脸,我就想到我家阿樾昔日在闺中的场景,今日托老祖宗福气来此,倒想到那年我初次带着年幼的阿樾过来时,年幼的娘子们嬉戏玩闹的样子了。”

见到自己一向信赖的长孙女被夸奖,南太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询问道。

“阿樾在何家如何?可曾适应了新妇的生活?”

见到太夫人提起时樾,大夫人何氏与有荣焉的开口:“母亲,我曾听阿兰提起过阿浪夫妇如今新婚燕尔,正是浓情蜜意之时,我那弟妹对阿樾也是极为器重,阿樾如今已经开始帮着处理宗族事务了。”

南惊鸿眼眸微微闪过一道光,这大伯母何氏倒是毫不忌讳的提起娘家。也许正是因为何氏这番做派才从来没有引得祖母疑心。

时大夫人何氏则是点了点头。“阿樾近些日子不打舒服,说是好了就过来看老祖宗呢?”

太夫人笑眯眯的看着何氏,又看了看文氏。

“你近来可好啊?”

文氏性情温婉,当下立刻恭敬回禀道。“侄媳一切都好,家里有阿今在,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

说起长媳长今,文氏眉宇间多了一丝骄傲。

南太夫人笑道。

“你倒是会享福的,年纪轻轻竟也当习惯了婆婆。怎么阿今没来?”

文氏笑吟吟说道。

“婠婠年幼缠着母亲不肯撒手,阿今哄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今好了没好,若是好了,她肯定就立刻赶来了,她从回去后,一直对阿颂惊鸿两位妹妹念念不忘,还想把婠婠带来给老祖宗瞧一瞧呢?”

“好好好,婠婠年纪小,做母亲的合该照顾些。”

太夫人并没有接话头,说起南惊鸿和南颂。

就在这时候时大夫人文氏,时二夫人何氏,都捡了一些太夫人爱听的话,说着讨喜。

南惊鸿垂手立在不远处,并不前来,也没有与旁的一些闺秀千金讲话,那些娘子们虽则有些好奇,却也不敢上前。直到怀风走了上来附耳说道。“漾瑢娘子和沈家娘子到了。”

南惊鸿垂眸示意知晓,也估摸着她们夸赞奉承祖母和长姐的场面话合该说的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去,今日灯火斑斓,这灯火下的红衣美人莲步轻移而来,摄住了不少人的目光,她却只移步到了几位长辈的跟前。

“惊鸿给祖母请安,大伯母,二伯母,两位舅母,母亲安好,表婶安好。”

世家大族的风范就此展露出来,规矩礼法无一差错,就连此时行礼的姿态都优雅矜贵不可言,以至于旁人都艳羡不已。

但是此时旁人也都打量着她,以及猜测着太夫人会不会因为南惊鸿没有侍疾而迁怒于她,并从此厌恶不待见二娘子。

要知道从方才到现在南太夫人没有一句话提到过南惊鸿,哪怕文氏有意引导,却也没有提到。

眼下南惊鸿又盛装打扮,眉目惊艳,看上去华贵不可言,只是身子依旧清减了不少。南太夫人还没有发话,谁也不敢上前把南惊鸿扶起来,只由着她行礼,哪怕时间稍许有些长,他却依旧是一丝不苟的。

旁人万般猜测打量,又想从南惊鸿的生母三夫人文氏脸上探究到一丝味道,却见三夫人文氏扶着太夫人面上毫无波澜,似是不以为意。

沈漾瑢和沈云素来的时候听到人群纷扰,似乎在议论什么,沈漾瑢以为众人是欣赏此时自己所着的美丽衣裳和惊艳妆容,沈云素以为江州众女嫉妒艳羡自己此时南园座上宾的高位。

可是当她们走过去,发现众人的目光都积聚在那站在中间行礼的红衣娘子身上的时候,纷纷面色大变。

那红衣少女在灯光下,下颌精致而完美,露出的脖颈在灯光的阴影下看上去纤细优美。

南颂心里却是笃定惊鸿与祖母的感情不会因为短短几天生出改变。

纵使众人心里都各种猜测,时间却也只是瞬间。

就见太夫人快步走上前去。

“我的心肝儿,宝贝儿,我的惊鸿啊,怎么几日不见清减了许多,老身心疼不已啊。”

把南惊鸿搂在了怀里面。一时之间就连方才被众人夸赞的南颂也不得不后退了一步让出了位置,南惊鸿扑在了祖母的怀里,却因为祖母这一声声的呼唤红润的眼眶。

她想到幼时自己生病,那时候祖母穿着布衣荆钗背着自己行走在乡间小路上为自己呼唤魂归,多年来若不是承蒙祖母的荫蔽,她岂有那样安乐无忧的少女时代?

当时泪光涟涟。

文氏也感受到了祖孙二人之间亲密无痕的感情,为南惊鸿感到高兴的同时也觉得有一丝伤感,若不是自己在娘子还小的时候没有亲自照料,让太夫人抚养惊鸿长大,自己也不会和惊鸿错失了那么多的事情,更不会现在无法如同祖孙二人单纯的情深!

南颂早就习惯了此时的场景,她生性冷情,其实并不在意亲情,多年来嫡长女的身份早就让自己学会了克制和忍让,更何况为自己谋夺前程才是最要紧的,是以祖母对惊鸿越好对自己越有利。

就在此时祖孙情深的场景里,忽然出现了异变!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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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针对

沈云素和沈漾瑢快走几步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被南惊鸿和太夫人祖孙情深打动的夫人娘子们还没来得及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泪珠。就被突如其来出现的两人给愣住了。

这沈漾瑢本就生的没有南惊鸿修长,又穿了一身红绫罗的衣裳,虽然衬托的自己容颜娇媚,但是于南惊鸿的矜贵相比多了几分不伦不类的感觉。

沈云素又是匆忙开口,虽然说话不紧不慢,可始终给了人一丝无礼的感觉。

“云素拜见老祖宗。”

端庄行礼,可是南惊鸿珠玉在前,总觉得有几分怪异。

南惊鸿却是搀扶着太夫人走了几步坐在了太师椅上。

然后几位夫人纷纷落座,南颂也坐了下来。

南惊鸿瞧见沈云素额间的细密的汗珠,颤抖的膝盖和腿。

闺阁千金,又是在金陵乡下,从来没有经历过严苛的礼法训练,纵使在礼仪上有几分天资,可是这样半柱香的时间就让她颤抖的受不了了。

她忽然想到自己,曾经跪过多长时间,为了求南园暗安稳,又有谁顾惜她是个娇小娘子呢?终归是命数。

眼下不过是小小惩戒,都受不了了?就算看沈漾瑢,都还站得稳稳当当的呢?

“阿瑢,你过来。”南颂摆了摆手。沈漾瑢便赶紧起了身就过来了。乖巧的站在南颂旁边,心想着长姐虽然高傲,但是对自己也还算温和。

就在沈云素以为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又听到南惊鸿不紧不慢的声音。

“沈娘子既然是要拜见老祖宗,那当知道什么是叩拜之礼!”

众人一怔,想到南太夫人身份贵重,所生三子一女,有的为侯有的为妃,自己又是超一品,平时有诰命的妇人们见到都应当叩拜,不过因为太夫人仁慈,所以这些白身出生的妇人们都可不用叩拜。

可这话说的没错,她既然说要拜见,又是首次拜见。

怎么能够只粗粗行礼呢?

自然应当三跪九叩,焚香拜见!

而不是来行一个不规不矩别别扭扭的礼!

莫大的羞耻感冲上了脑门。沈云素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那的南惊鸿。

她从未得罪过南惊鸿,却为何南惊鸿要这样处处针对她?

南惊鸿却朝着自己走来了,她莲步轻移仿佛胜利者看向失败者,迫于她周身贵气的压力,沈云素竟觉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膝盖,身子一下子都瘫软了跪了下来。

她是跪太夫人的,她是拜见太夫人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南惊鸿给自己的压力和气势实在太可怕了。

南惊鸿以极为细微的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开口说道。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从来没有得罪我,我却要这样处处针对你?”

在旁人乃至太夫人,沈漾瑢的眼里此时南惊鸿分明巧笑倩兮的扶她起来,实则她的双手带着一种莫大的压力震慑着她。

为什么南惊鸿能知道她心中所想?为什么此时此刻她没有反抗的勇气?为什么?

“你知不到有的人生来就是天敌。我讨厌你,厌恶你,是从第一眼见到你毫无理由的产生的。”

南惊鸿把前一辈子沈云素和南惊鸿所说之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沈云素。

然后她回到了太夫人身边。“祖母,沈家娘子真有孝心,不如把说好赏赐的千金改为万金,我们姊妹几人每人都添上三千金作为感谢如何?”

莫大的羞辱,她居然把自己当做一个为了钱来到南园拯救太夫人的女子。

“怎么?沈娘子觉得万金还不够吗?”

南惊鸿又开口说话,时家大夫人文氏原本觉得南惊鸿有些针对了,可是这一刹那发现沈云素似乎对于万金的筹赏还不满足的时候,也有些薄怒了。

“看来西杭沈氏的女儿果真不一般,前一个是为了报恩非要搭了自己的身子,这一个倒是万金还不愿满足的。”

沈云素咬牙切齿的看着南惊鸿,她恨南惊鸿如此轻而易举的将自己陷于不义的地位,她都可以听得见人群中那些世家原本阿谀奉承自己的夫人娘子们对自己诸多嘲讽的声音了。

她没有办法不答应南惊鸿,否则就会陷于不利的地位。

她以额触地。

“云素本感念姑母的照拂之恩,南园的庇护之德,才斗胆拿出祖传药草,却没想过能得到万金筹赏,云素感激不尽,但此事还需父亲定夺,云素为人女儿,不敢擅自决定。”

到也还进退有度。

大夫人何氏点了点头,这娘子可比沈漾瑢强了不少!

南海送别了一些男宾之后就奉南先生的命令前来此处,多日未见惊鸿,他也甚是想念,之前因为惊鸿纵马去送大哥之事有所误解与文氏争吵,此番想来是自己的过错,也想利用此次能与母女二人修补裂痕。

谁知道赶来这就听见沈云素的声音,点了点头,眼睛里浮出了一丝欣赏之意。

“说得好。”

众人只听见外面掌声,然后一穿着墨绿色长袍的风流郎君走了进来,一时之间旁人纷纷看去,这般风流烨然的郎君是谁家的?

“你这痴儿,怎么母亲才好一日,你就不见人影了!”南太夫人笑骂道。

众人又见南颂南惊鸿漾瑢行礼,沈漾瑢还出声:“给父亲请安。”

南海摸了摸沈漾瑢的头,便看向南惊鸿点了点头。

众人才知道这就是那年纪轻轻三十岁左右的骁勇侯南海!

“这位可是沈家那位娘子,还不赶紧请她起来落座。”

南海对着旁边南惊鸿的丫鬟抱月呵斥道。

南惊鸿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她并不喜欢父亲对自己手下的人这样呵斥,更何况似乎有史以来,父亲从来不问事情缘由,又看向沈云素此时娇花扶柳的作态,想着或许南海偏爱此类女子。

“请沈娘子起来吧。”

南惊鸿开口,抱月才上前扶起了沈云素,沈云素的膝盖一阵疼痛,双腿麻木的坐了下来。

南海才开口对太夫人说:“听闻此次母亲病愈,沈娘子功不可没,本侯听沈氏所言,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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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败落

南惊鸿看着母亲文氏逐渐衰退下去的笑颜,出口道。“父亲所言甚是,沈娘子功不可没,姑母更是功高着著,是否父亲要请姑母回来呢?”

南海原本正准备说正有此意,可看向太夫人变色的脸和父亲对姐姐南岭的厌恶就喏喏不敢开口了,又想到姐姐南岭尚且没有因此得到父亲眷顾,更何况沈氏孤女被自己认为义女之事呢?

原本正准备高兴的沈云素发现南惊鸿三言两语打消了南海想收自己为义女的心思,顿时脸色发白的站了起来急急到旁边。

“云素不敢有异心。”

站在旁边的沈漾瑢总算得了空位,一屁股坐了下来。

“沈娘子身体这般不好,届时除万金外,单从我菡萏园私库出二十两补身体的燕窝。”

“加上我的三两人参。”南颂也开口道。

两位娘子的话还没落定,沈漾瑢就像是邀功一样开口说道。

“我我把姨娘给我的八宝汤给云表姐。”

每一句话都如同刀剑一般捅在沈云素的心里。她情不自禁咒骂起沈漾瑢的愚笨。

坐下,但是买是农行却不敢有半丝怠慢,她正准备坐下,可发现这桌子竟然被沈漾瑢坐了后,毫无位置了,她的境地一时有些尴尬。

南惊鸿却好似施舍般的解围道。“可为沈娘子添一个位置。”

“是,二娘子。”月红上去给沈漾瑢的右边添了一个位置,沈云素面红如血的坐了上去。

“惊鸿真是体贴。”二夫人林氏忽然多了这么一句话,对于沈云素而言无异于雷霆一击。她有些错愕的发现此时她竟然已经鹤立鸡群,草木皆兵了。

她终究败得一败涂地。

此事就此揭过。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沈云素在江州的名声却也就此败落下来。

此后沈云素在西容苑谨小慎微的蛰伏着。

文氏并未对南海假以辞色。南海又因南惊鸿的提醒心里存了一丝疑问。他私下底去找了文氏。

届时文氏正在吩咐丫鬟婆子们关于收捡南园装饰的事务。得了从先生和惊鸿那的消息,为了迎接圣上驾临,这南园也当好好收捡整顿。

南海来的时候,侍候文氏的大丫鬟芷兰有些激动地上前。

“回禀夫人,三爷来了,还穿了一身官袍呢?”

想来南海一定是在办公,然后回来也没歇息直接就来了连心院。

“让他等着。”

芷兰却只听到这么一句,当时就愣了。

文氏低斥了一声。

“还冷在这儿干嘛?”

芷兰喏声下去。

南海站在正厅外面,负手看着天空。

果然有几分风流的姿态,怪不得人人说南海有侧帽之风流。

“夫人如何说的?”

“夫人请三爷等一下。”

芷兰的话是南海没有想过的。南海一时有些恼怒,他在军中官场十数年,岂有人敢给他脸色?

可是偏偏此时无可奈何。

文氏瞧着台下站立的婆子们,最终看着南大家的方嬷嬷,她也是管理南园的大部分的私库器物的人。

方嬷嬷走了出来。

“夫人的意思是所有主子的待遇少两成么?”

“万一主子们有所不满呢?”赵嬷嬷忽然开口道。

“若是不满的话就亲自来找我。”文氏却是厉色道。

“是,三夫人。”方嬷嬷和赵嬷嬷都是做了几十年的嬷嬷,当下立刻秉承下去。

“如今上面来人,我们这,除了圣上所住行宫,都要谨小慎微。”

“是,三夫人。”一众人应下。

南海等了许久才见许多嬷嬷们出来,纷纷对自己行礼问安,比较老一点的王嬷嬷还打趣道:“三爷和三夫人真是伉俪情深。”

南海直觉得有些羞愧。

“阿娟。”

那女子迎风走了出来。如同扶风弱柳。

“三郎有什么事吗?”

他本来以为她会一直生气,可是没想到她温柔如故。

“外面风大,进来说话。”

三夫人文氏这样好说话,以至于南海又开始检讨自己的过错了,他想着自己从前答应文氏的一切,好像文氏不介意,自己居然就忘记了,父亲南先生批评的是对的,自己怎么能纵着妾室呢?

南惊鸿听说父亲与母亲又重新琴瑟和谐了,还听说西容苑沈氏叫了好几次父亲,说是病重,父亲只对下人说。

“病了找郎中,和我说干嘛?”

气的沈氏差点摔倒在地上。

她只浮现一丝淡笑。

看着眼前惟妙惟肖模仿着当时场景的抱月。南颂却是笑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你这小丫头,实在可爱的紧,倒是我的丫鬟,各个闷着不说话,叫我好找。”

南惊鸿瞧着碧玉和碧羽说道,“谁不说姐姐的丫头最好,平日里端庄娴静,比我们这些人还要庄重。”

没想到南惊鸿居然反过来说自己的丫头,南颂捂着嘴看着碧玉笑。

碧玉不说话,碧玉却也不怕,是个活泼的性子。“二娘子还说我们,谁不知道二娘子的丫头差点被当做二位娘子呢?”

“哈哈哈,真是个不饶人的。”

南颂捂着腰,惊鸿终究也是绽放了笑容,怎么也没想到碧羽居然敢拿上一次南平仙把抱琴抱月二位丫鬟当做自己和长姐的事情。

两人差点笑出了眼泪。

然后言及不久后的南颂的及笄礼。

“姐姐即将及笄,届时我要为姐姐寻来江州所有好看的花朵,让姐姐成为江州花仙子。”

南颂撑着下巴打量着眼前的妹妹。妹妹似乎每一天都在发生变化,之前她针对沈氏父女的时候,心事重重,如今看上去心情已然好了不少。看起来也开朗了不少。容颜更是焕发光彩。

“你要我成为花仙子,那我岂不是成仙了,我成仙了,你岂不是没有伴了?”

南颂笑道。

“啊?可是姐姐本来就是小仙女啊,姐姐若成仙,我就做姐姐的金童玉女好了,守在座下当个小仙童。”

南惊鸿哈哈笑道。

南颂正准备笑话,却听到外面传来了南九的声音。“二位娘子,先生传令主子们都去大门处候着呢?”

南颂南惊鸿二人对视了一眼,相互了然。

平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除却出了什么大事情,可如今南园的大事情便是说明今上要驾临了。

两人快速起身,又相互顾着对方的妆容。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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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帝心

南顔此时心里有些忐忑,他自从上次拜见今上后一直被今上留在身边,说是要缺一个向导。今上自离京后,四处赏玩风景,也不惊动官员,说是要好好看看这大治之下的盛世江山。

南顔被安排在随行的一个小帐篷里面,不能回去报信,但是他相信这一次自己向陛下展示了许多的诚意。自己只有一个长子,胆怯懦弱,南家还有三个孙女儿,长孙女已经注定是天家人。

这惊鸿,再怎么想来也天资聪颖,有南家人风骨,陛下自然会体谅南苑无人,幸而天家宫内子孙较少,南家不会嫁二女入宫,是以以后徐徐图之也能够给惊鸿谋一个好前程。

今上也准备来到江南,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江南,准备前往行宫,今上随从简陋,旁人所见,或许以为是达官贵人,根本没有以前的典籍所记载公卿奉引的兴盛。大多都不知道这里面是何人。他的侍从和百官属,下至厮役,都杂行道中。隐藏起来,不叫他人发觉。

沿途有旗亭市楼,在帘外遮蔽,百姓凭高往下看,没有人非常敬畏。只觉得十分热闹。大家纷纷都有些好奇地看着,纷纷猜想或许是某位衣锦还乡的大官。但是并不知道这是天子的仪仗。花绣坊,少年郎看着跟在这轿子之后数位风流少年。

可真是热闹了。

长禹举起酒杯对着其中一名锦衣少年郎遥遥对敬。

圣人隔着马车窗帘问道。

“阿臻可在?”

“祖父有何吩咐?”

锦衣少年郎才低头谨慎的回答。

“这旁边何处最热闹?”

“应当是茶馆了,听说清谈馆,有说书人说尽天下事,只是怕有些读书人不懂政事,随意谈论……”恐怕今上不会喜欢听。

长臻面有难色,却还是解释道。

“这倒是有趣,老夫真应该多听听的。平日听惯了朝中大臣的奉承迎接,却忘了这天下本来就取之于民,也当用之于民。”

今上掀开了车帘,走了出来。

众人一时有些震惊,但莫不敢言。

长臻下马,侍立在侧。

沈荣恭敬的回道:“老爷子,可要去南园报个信?”

“去吧。”今上摆了摆手。带着长臻等人一同前去了茶馆。

皇帝陛下并没有非常惊动当地的官员们,用的名义也是皇宫贵族下来体察民情的名义,只是派人前去行宫报信,也就是南园的北方是一个很大的别苑。这就是圣上的行宫。

南先生接到报信的时候自然是皇帝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到这里了。

“何氏,林氏,文氏,赶紧派人去收拾别宫。”

何氏有点慌张,林氏有点瑟缩,文氏上来温和一笑。“回公公的话,别宫每日都有人打扫,好着呢?现下只要派人前去换一下床榻用物,方才我已经派林嬷嬷前去了。”

南先生这才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三个媳妇里面,只有文氏最称心如意,南先生与南太夫人都很欣赏这个儿媳妇。

与此相对大媳妇掌管与各府交往,虽然表面圆滑精明,实际上却是个糊涂的,二媳妇林氏恭谨守礼掌府中经营,实际上也撑不起大场面。

这时候南海匆匆赶了回来。

“拜见父亲母亲,儿子这厢有礼了。”

“你怎么风尘仆仆,还不快去洗漱一番。”

南太夫人脸上带着笑容笑骂道。

南海身后跟着的是南来。“父亲母亲安好。”

“瞧你这不稳重的样子。”

南先生也斥责了一声,但是今日面上依旧是带着喜色的。

父亲鲜少有这样不生气发怒,反而温柔以待的时候。

“怎么,父亲,今日可是有什么好事情?”南海笑眯眯的问道。

“你算是知道了,你们兄弟二人赶紧前去收拾一番,待会儿恭迎圣驾,可别在圣人面前丢了脸面。”

“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南海南来行礼告退。

南海一边退过去一边看向文氏,太夫人推了文氏一把。“嗨,正是一时半伙都分不开,且去吧。”

文氏红着脸一同告退。

再说这边圣上与长臻坐在茶馆里面。

便见那说书人,一身白袍,看上去端庄稳重。

“哟,这民间郎君不输于我翰林学员呐?”

圣上叫了一个好。

沈荣极有眼色的拿了银子上前赏赐给那说书人。

“我们爷赏识你,要捡些好听的说,可知道?”

沈荣大声嘱托。

说书人瞧见银子也不欣喜,只一拍抚尺。“今个我说的是些玩笑话,爱听就听,不听拉倒!”

沈荣面色大变,正要发怒。

今上抬了抬手。

“请,请先生开口。”

沈荣喏喏不甘的退回。

“今个讲的是江南闺秀,何为闺秀也?闺中之秀!”

说书人开讲了。

话说这南园,乃是先帝赐下的园子,是个有年头的老园子。这园子又被称为天下第一园。园内四季变化,风景煞是美丽,这是圣人的恩赐啊,行宫就建在园子的东北边。

园中住着何人?当年南诏王的儿子南先生,南先生可不简单呢?怎么个不简单法子?他是一位大儒,身在山野,可知天下事,他是当世的圣人呐?多年来资助学子,教化百姓。他是个贤哲啊,子孙辈教的好啊。

他说着忽然唱了起来。

南先生,字国,名唐,京城人士,南诏王之子邪!世人著称南公。

公少时朗如玉,南诏王独子,弱冠未及,尝背井离乡,居江州。

公幼承母教,年少读书,天资聪颖,勤勉异常。既加冠,通览群书,博通经史,尝钻研琴棋书画诗书花之情至,而后入国子监求学,路途兼遥,星夜独步行,无大族繁赘,一心向学。学无食粮,负二担,以罐着粥,不幸碎之,遂于饥寒求学,仍笃其志,周过乃复返,此中情结非吾等人可及之半毫。

公欲进而求于大学,忽闻丧母噩耗,是以退仕途,复而收行囊,泪凄然而久不得复学,负宗望而郁郁不得志,归乡,手不释卷,以之为荣。丁忧三年,学而优不仕矣。

公父肃穆,母温而目盲,有一小姊初嫁,彼时家贫,身无长物,仍常思学。

时公幼时从学邦翁,邦翁者,大儒矣,翁之长女珍,时亭亭玉立,待嫁,欲觅东床佳婿。翁见公眉飞入鬓,星目灼灼,爱学甚矣,以女妻之。得结百年之好,枝叶臻臻。

曾逢文化浩劫,师翁亦受其累,公不曾弃,虽哀于生不逢时,学不逢世,亦挽裤收袖,田间劳作,灼日烈烈,负数重担,汗流浃背,朝出暮作,披星而归,此为常事也。

公三子一女,皆生于乱世浩劫,家贫,仅得启蒙,不可进而求学。公尝叹之,“祖之江南,学而名满天下,吾辈不兴,思之如绞,痛不自持。”

后今上登基,平四海之乱,国泰民安,公知天命,得长子长孙,喜不自泣,抚膝下,细心教导,欲起得承祖志,故期之甚。后六年,公次子幼子均弄瓦之喜。

公愧其子,遂养三孙,细心栽培。

彼时公虽务农三十余年,仍治学严谨,时读经书史传,研棋书花艺,满园芬芳,邻人屡屡流连。

春暖花开,秋果累硕,香樟枝茂,池莲碧波,前庭枝叶如盖,屋后幽幽竹林,鸭逐鸡飞,鸟语犬鸣,兄姊戏于枇杷树下,读于西厢窗前。嬉笑玩闹,书声琅琅,光阴无暇。

闺秀者乃二娘子也,南二娘子,名馨,字惊鸿,乃世之罕见。

年少性傲,颇受公读书影响,自幼练习书法,三岁识字学诗,五岁读书学词,六岁初试写作,七岁始得览群书,古史名著,公博学大才,春联悼文,挥墨而起,今思之,依觉惊艳。

公多觅趣文奇诗,于儿孙女共享,虽饭不言,寝不语,茶余饭后,洽谈时事,虽孙女年幼,公不以为意,反令循循善诱儿孙自由言论,惊鸿因此得以侃侃而谈,少时善辩之,每令公哑然失笑,语,“此子非同凡响,颇与吾缘,吾甚悦之。”

彼时娘子年幼,顽皮轻狂,兄姊携之,窃邻人之果,借邻人之车,摔其古碗,破其窗帘,步于田埂,跃于沟渠,蹴鞠踢门,放火焚篱,公尝持鞭,声东击西,逐个击破,终擒众童,负手于庭,公肃穆严谨,怒发冲冠,众等惴惴不安,低头畏畏,惟余苦思,何以脱之。公自询问,明镜高悬,惊鸿仰目以试,巧言辩驳;公问其重,气势凛然,不畏汹汹,狡言移之。后太夫人言,“汝公最疼汝,时汝年幼,机灵活泼,公面大怒,内心窃笑,每每思之谈之,常与众人言己幼子之女,天资出众,肖似本尊。”

南公长子南颜,常守于京畿,多年不曾归园。归时儿大不识,甚为恐惧。唯惊鸿不畏,施施然前行,与之交流。

南大郎心生悲怆,二娘子竟晓喻古今,劝谏大伯早日过于家园。

此女者,实乃天地奇才,可惜生于女身,否则江州儿郎,几不为之失色邪

今上听之,心生嗟叹,如此奇女,为南先生之后,不生于皇家,实乃憾事耶。

“阿臻以为如何?”

长臻恭敬回答。“祖父,阿臻尝见二娘子,二娘子虽年幼,灵气纵横,实乃闺秀,此人说的没错。”

“阿臻以为大娘子如何?”

他心中对这项自己定下的婚事有所疑窦,他从前以为南大娘子的身份才能与阿臻相配,但是如今所见,却觉得只怕是配上凤位的要南二娘子这种绝色天资的娘子才行。

长臻依旧恭敬。

“孙儿以为甚好,大娘子端庄贤惠,尊贵大气,又宽以待人,兄友妹恭,实乃上上之选。”

长臻并没有对这项婚事有所不满。

今上心里依旧有些不虞,他瞅向了站在一旁像个呆子一样没听到说书人的说书的南顔。

“大郎以为如何?”

他甚至怀疑,南家故意把南惊鸿藏起来,就是为了不入皇家。

“嘿,老爷子问我?咱是个莽夫,没读过好多书,也不懂他说的些什么,无怪乎是夸我老父亲读书多,我侄女乖巧,这点我都和老爷子交代清楚了。”

南顔嘿嘿傻笑道。

瞧着南顔这幅样子,今上连发火都不愿意了,可不是个莽夫么?

都没听见这里面的深意,不管今天这儿的说书人是谁安排的,总之和这南顔没什么干系了。

今天要听的就到这里了。

今上站起身来,走到那说书人面前。

“先生生得巧嘴,只是怎么不报效朝廷?”

那说书人面色清亮,却是很认真的回答。

“说书不过是喜好,倘若入了朝廷,怕是言不由衷!”

这番说辞听得随从官员们心里一凛,这说书人可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敢说,实在是狂妄至极啊。

但是他们瞧着今上的样子,好像不曾在意这个,反而笑着拍了拍年轻的说书人的肩膀。“赏百两黄金。”

今上走了出去,长臻便让沈荣派人来赏赐。

今上朝着南园去了。

花绣坊躺在软塌上的少年打量着面前的说书人,说书人满头大汗的揭下了面具。

“不知道长四郎君有何请教?”

南九躬身行礼,却原来那说书人是南九所扮演的。

“你这样辛苦的在圣上面前演这样一出戏,是为什么”

少年郎明明只是随意的询问听起来却像是戴着偌大的威严。南九方才在圣人面前都没有这么大的压力。

“小人也不大清楚,主子吩咐我说一段书。说这样便可以不服吹灰之力得到百两黄金都归自己所有。”

南九恭敬的回答,反正之前主子吩咐的时候,说是若是被抓包,直接说便是了。

“是南先生让你来的?不,是南君,还是南惊鸿?”

长禹翻身起来,眉间多了厉色。

“是不是南惊鸿让你来的?”

长四郎忽然加大压力,南九颤抖的稳住了身子。心里一跳,这长四爷,怎么什么都知道,实在是太骇人了。

“是二娘子让我来的。”

南九如实回答。

长禹并没有发怒,出乎意料地说道:“你走吧。”

南九走了,还望着黄金的匣子。

“别想了,你也用不掉御赐黄金,回头我会换成银票让你家娘子给你。”

“多谢四爷,多谢四爷。”

南九拔腿一溜烟走了。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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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驾临

“妹妹走的这般快,竟然忘了姐姐体力不支了么?”

南颂扶着额笑道,又笑着和南惊鸿一起向南先生和南太夫人行礼。

“姐姐多宽量,回头妹妹请你吃茶,我听说父亲刚刚从府外回来,祖父,你可瞧见他了么?”

惊鸿先是对南颂讨好的一笑,南颂这才笑意盎然点了点头,又见南惊鸿走过去,拉了拉南先生的衣袍袖子,平日里哪里有人敢对先生动手动脚的,但是南惊鸿毫不畏惧,上前就是亲昵的问道。

南先生也不生气,低着头温和地说道:“这倒是有个说道的,至于你非要问我,祖父只能告诉你,你父亲被你母亲提溜走了。”

“想来父亲肯定是没有惊鸿乖巧,不然祖父肯定不会是袖手旁观的。”惊鸿说了这句话,让旁边几个人都笑的肚子疼。

哪里有这样说自己的父亲的,只是这孩子真是格外的讨人喜爱啊。南惊鸿乖巧的依偎靠在祖母身上,这时候月红打帘子禀告。“回先生,太夫人,三公子和三夫人来了。”

这厢看过去,南海南三郎一身白衣,显得风姿楚楚,正是好儿郎,处处透着年轻的气息,南惊鸿屈膝。“惊鸿拜见父亲母亲。”

南海跑过来,就要一把抱住南惊鸿。

“哎呀,是我的乖乖女郎,瞧瞧今日生的一幅怎样的好模样?”

“你赶紧放下惊鸿,别给她发饰弄乱了。”

文氏连忙上来,惊鸿笑着摇摇头。“没事的,母亲,父亲这么喜欢惊鸿,定不会让惊鸿弄乱头发的。”

惊鸿说完,南海连忙把女儿放下,然后双手举过头顶。“父亲认错了,娘子,惊鸿,过后再罚,可以么?”

“瞧瞧你没个正行的,也都快三十岁的年纪了,你看你二哥是多么沉稳。”南先生呵斥道。

南来鞠躬说道:“三弟还年轻,活泼一些也是好的,我和大哥都很欣慰。”

南海讨饶。“阿海都认错了,自然是知道大哥二哥都是顶好的儿郎,我们南家总要有几个不成器的,那我垫底罢了。”

“瞧瞧你,越发说话不着调了,站好了,如意,你去看看这圣上究竟来了没有啊?”

南太夫人使唤自己的另一个大丫鬟前去看看。

如意立刻得了吩咐去前门。

前门看门的是晖二郎,是方二管家的二儿子,见到如意走过来了,连忙讨好的笑道:“如意姐姐这是得了吩咐看驾么?”

如意看着这大小伙子,竟然不好意思的笑了。“太夫人命我前来看看,他们也好从前厅出来恭候。”

晖二郎摸了摸脑袋,憨厚的说到。

“如意姐姐,前面的人传来的消息,说圣上正在茶馆里听说书呢?指不定要多听一会儿,估计还要大半个时辰。”

如意低头应了一声,雪白的脖颈对于晖二郎来说简直就是仙女下凡的脖子了,连忙把头偏向了一边。“如意姐姐,天这样冷,您赶紧回去吧,得了消息,我立刻传递给月红,让月红通报。”

如意看着他别扭的模样,倒是掩嘴一笑,“这倒是赶我走了,叫月红通报,这可不是要凑成一对儿了?前日儿我还听太夫人说要给你许配个媳妇儿,这你就惦记上我们月红了?”

晖二郎哪里想到自己无意的一句话立刻引了如意的误会,连忙要解释。“不是这样的说,如意姐姐--”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么?我就在这里等一会儿,看看情况再回去吧。”如意这番一看,还真看见了不远处的聂家的小三子跑了过来。

“圣上还有一刻钟就要驾临了。”

如意回去的时候,屋子里面的人站着腿脚发麻,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这可是等待圣上啊。南颂站在那里,笔直着腰,每次很累的时候,都会看一眼惊鸿,惊鸿神情自若。心里也就略略安了心。

“回太夫人,陛下马上就来了。”

如意恭敬的回答道。太夫人点了点头。

“好好,大家都随我出门。”

南先生率先出去,全族人按照尊卑次序跪在地上等待着。

圣上从茶馆喝了茶之后,又继续上了马车,马车里面焚烧着龙涎香,香气袅袅升起,他忽然想到自己早死的元后,元后聪慧大方,贤惠睿智,多年一直帮助自己,只是元后留下的后代,自己的几个孙子孙女,除了长孙长臻外,居然没一个可以瞧得上的。

自己看中的自然是南家的嫡长孙女据说叫南颂的,她父亲南来如今领江南织造,虽说士农工商,但毕竟因为君王他才会选择商,更何况天下一般税赋出自江南,江南一半税赋来自江南织造,他家的女儿,也应该优。自己的皇长孙,虽然自己认为是最好的,南惊鸿固然优秀,但是说实话不大适合,这女孩儿年纪太小,还不一定能够长大,慧极必伤,究竟该如何安置呢?

“陛下,到了南园了。”

他才从自己的深思里醒来。

有人替他掀开了帘子,侍卫匍匐在马车下面,充当垫石,他金色腾云靴子踩在他的脊背上,然后走了下来,他举目望去,只见磅礴浩大的两尊石狮子伫立在门外,高高的门上面悬挂着江南别苑的招牌,这是太祖爷的笔迹。

远山靠在南园之后,朦胧江南,居然有如此雄美的建筑。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孙千岁千岁千千岁。”

“卿家免礼,诸位快快起来吧。”

今上看着南先生,终究深邃的眼眸里多了一丝颤抖的泪光。岁月的风霜无情,他们昔年也是一起玩耍的好兄弟,只不过最后四分五散,如今再见,也身份有别。

他扶着南先生的手,两个经年老人相对而视,竟都哽咽无语。

长臻行礼。“见过南爷爷。”他虽贵为太孙,但毕竟南先生是长辈,又是南颂的祖父,自己应该给予尊重。他的余光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南颂,小娘子端庄持重,十分稳妥,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

众人都不敢抬头。唯有沈漾瑢斗胆瞧了一眼,被今上身上压力所震慑,最终低下头来。

南惊鸿却是在中间不曾有半点动容。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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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慧极

圣上与太孙先入行宫,沈荣带着沈云素置办了大宅在南园旁。

随从从此以后大约就等着今上多多提携。从而获得富贵了。

一众官员,宫女婢女随后由太子太子妃带来,如今南园特地准备了一批侍女暂时侍奉今上和太孙。

北亲王府。

北亲王长尊收到这个消息后叹了一口气。看来圣上还是选择了那条道路。所以他们当初料想的一切都开始了。

“祖父忧心什么?”

长禹正在练字,月白袍的少年看上去就像是谪仙一样的优雅清隽。

可是刚动手写了一个字,就收手了。

“也不必忧恼,只消让长五挑个日子,宴请来自京城和江州闺秀们一起玩乐罢了。”

面对孙儿漫不经心的开口。长尊紧凑着眉头。仔细一想,却也是这个道理。还是少年郎,想的比较清楚啊!

便令人叫了长梦过来。准备细细吩咐一番了。

南惊鸿陪在太夫人身边,瞧着太夫人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并不搭话,只默默的坐着。心里也有些心烦意乱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总觉得有什么揪心事的。

“惊鸿今日这是怎么了?”

太夫人虽然也发现小孙女今天好像看起来有点不对劲。打趣的拍了拍惊鸿的手。

“祖母,惊鸿想着如今今上住在行宫,不日便会召见我等,届时问起祖母病情,祖母可当慎重回答。”

谁知道小孙女好像真的在思考事情开口便是极为严重的事情。

南惊鸿小小年纪思虑如此之重,让太夫人又是心疼又是觉得担心。

所谓慧极必伤,多智而近妖。南家虽有此女,或可富贵鼎极,或可朝暮覆没。

若是南惊鸿此时听到祖母内心之语,势必骇然失色,因为前世南园正因为她而富贵鼎极,朝暮倾覆。

“祖母知道,可怜我儿小小年纪,竟考虑良多,更甚汝父。”

太夫人爱怜的摸着孙女的头,心里觉得老怀大慰。

南惊鸿则开口:“今后北亲王府与南园断绝干系数十年必将打破,或许今后明争暗斗,你死我活。”

南太夫人抬起头来,目光澄明一片,似乎穿过朱红高楼庭院,看向不远处的北亲王府。

难为她小小年纪就要思考这么多,却还如此思虑清晰。

太夫人早年间曾经为了支撑,南园受尽苦楚。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样风光靓丽。多年来南先生都拘泥于一隅,并不愿意与人打交道和为何还能如此定力,这与太夫人有莫大干系。

“长家与今日之南家,北亲王府与南园,的确是要亲如一家,却又利益争夺呐。”

她慈祥的眉目的也终于多了一丝忧愁。她虽然老了,但还有几个好孙女,还要仔细的为她们把以后的人生啊!

“只是惊鸿,我瞧着你和阿君,都与长家四郎关系甚为亲密友好,一旦开启大争之势,恐今生无缘。”

太夫人自然知道私下底长家四郎大抵对惊鸿有几分情意,否则不会数次暗中相护了,只是北亲王府若想保存,则必须与南园相争,南园亦如是,此消彼长,此长彼消,世家不相争,圣人心不稳,只是可惜了。

明明看上去就像金童玉女一样。今天到最后要走上这种劳燕分飞的道路,未免有些可惜。

南颂原本正准备前来询问祖母有关太子妃私下邀约之事,却没料想,祖母和惊鸿正在聊天。

本来按照从小受到的教诲,她应该立即退后,可是此时她看着此时南惊鸿倚靠在祖母怀里,被祖母抚摸着脊背的模样,忍不住上前倾听。

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合规矩,也是不符合大家闺秀的教养,可是心里还是有一种想要知道究竟祖母和妹妹再说些什么的**。

隔着屏风和珍珠帘子,她想听听祖母对于惊鸿的嘱托。

哪怕从小到大,她都知道自己没有惊鸿受宠,没有惊鸿更得祖父母的欢心。

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啊。

似乎意识到帘外有人影晃动,折射在桌椅上。

太夫人的眼睛垂了下来,这便是差距了,倘若南惊鸿有什么不高兴的,不悦的,心里想要知道什么,想要说什么,是会什么都直接问出来说出来的。

同样都是一个人教导出来的都是膝下长大的。可是有些人,明明心里藏着事情,却不肯说出来问出来,只会用一些不着调的手段。

想来便有些可惜。儿子都是自己的儿子。也是各有心思。如今养了生女儿,居然也不能同心同德,实在是一大憾事。

太夫人原本也就没有准备。回避于是就直接开口道:

“惊鸿,你这样聪慧,我与你祖父还是决定将你阿姐嫁给皇太孙,你心里可有不高兴?不满意?你若想些什么,只管和祖母说道。”

“祖母惯爱打趣惊鸿,谁不知南家太夫人养了个天生凤命的大孙女,生得国色天香,养的端庄贵雅,那些江州的老夫人各个眼巴巴的瞧着,远在京都的贵夫人们也望天嗟叹呐。”

惊鸿开口笑道。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不满,亮晶晶的眼分明说是她心里想的就是这样的,这孩子就是这样实诚,无论何时都不会对自己撒谎。

太夫人一辈子经历了许多风浪,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战战兢兢的,哪怕是自己的儿子都生怕违背了自己的意思,唯独这个小孙女在自己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也难怪她最疼爱南惊鸿了。

南颂愈加觉得失落了,惊鸿总是会出人意料的嘴甜,惹人喜欢。如果放作自己,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来。

果不其然祖母笑了,笑到最后心疼不已的把惊鸿抱在怀里。

“你都是从哪里学的话?你阿姐固然算好的,可也算不上天生凤命,没谁是天生凤命,只不过当年你知道你曾祖父为何会战死吗?是因为引开了先帝的追兵,故而才有今上的存在,今上想要一位南家的皇后,从前或许瞧上你姑母为太子妃,可没料到你姑母没见识,也没这个福分,而后到了孙辈,清茗太小,漾瑢身份不够,你和你阿姐却是将好的。”

她含笑的眉眼投向了珍珠帘子前面的影子。说话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改变,始终是慈祥的祖母对于孙女的谆谆教导。

“可我和你祖父最终选择的人是你阿姐,不是你。难道我儿真的不怪祖母吗?”

她和南先生是真的对这个小孙女感到愧疚,明明最疼爱却不能表现出来,也不能给她最好的东西,当然最好的东西也不一定是最适合的。

“那也是祖母疼我啊,阿姐有阿姐的好,惊鸿有惊鸿的福分,阿姐看起来就稳重,是有母仪天下的气度,而我捏,您也不瞧瞧,我这顽皮猴子的模样,不闹个大闹皇宫算不错了,届时祖母也要护着我?”

惊鸿哈哈笑道。

“又在说胡话了,不过祖母怎能不护着你呢?哪怕闹到了天子面前,豁下这张老脸,也得要为我惊鸿主持公道啊!”

惊鸿心里几乎为之感动,前世她任性如此,祖母却也顶着莫大压力一直守护着自己。

她睁开眼睛,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看着祖母。

“祖母对惊鸿这么好,惊鸿就不想嫁人了,惊鸿就想要长长久久的陪在祖母身边。更何况最好的东西不一定是最适合我的,祖父母也是知道的,是吗?所以说祖母最疼阿馨了。”

珍珠帘外的南颂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

她终于知道自己一直输给了惊鸿什么。

是这颗心啊。

南颂早就在漫长的成长时光里失去了对待身边人的真心,她一直以为自己所有的骄傲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的。

可是分明这一切,都是别人让给自己的。

惊鸿是真的好,可是她怎么就领会不到呢?她这一辈子,绝对不能辜负惊鸿的苦心啊。

惊鸿的漂亮的眸子,还有这份虔诚的心。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果然说的没错,纤尘不染的瞳仁里怎么会有半分对于俗世利益的算计呢?让太夫人有点感慨。

“你就这双眸子最像南家人,像你祖父,也像你曾祖母,或者还有几分你曾祖父的样子。你曾祖母年轻的时候是个顶级美人,只是一双眼睛瞎了,平日里蒙着白绫,可是揭下来才知道那双眼多美啊。”

“曾祖母的眼睛如何会瞎了?”

“是因为你曾祖父的去世呐,人死如灯灭,是而眼盲。”

太夫人看着眼前的惊鸿,年纪尚小,可是却有一颗玲珑心。

“惊鸿啊,倘若你行礼不舒服,你便哭上一哭吧,年少的时候总会有个恋慕而不得的人。”

“难不成祖母有么?要是祖母有的话,可以讲一讲吗?我保证不和祖父说。”

惊鸿竖起了三根手指发誓道。

“你个小机灵鬼,祖母倒是想有,可是当初尚在闺中,懵懂无知的时候,你外曾祖父便将我许配给了你祖父。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膝下有了你大伯二伯,哪里还想的了这么多?”

“原来是这样的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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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误会

南惊鸿回到菡萏园后,妆容一塌糊涂。

吓得怀风抱月都失了颜色,心想着难不成二娘子今日遭受了太夫人的训斥,不应该啊,怎么会哭的这样严重?

连忙打水过来让南惊鸿梳洗。

南惊鸿匆匆洗了脸,连衣服都没有换,把所有人都赶出了屋子。

她趴在桌子上,唯独睁着一双大眼看看着开得很大的窗子。

像是有痴念。

记得两人初见。

那少年驭马而来,春寒料峭,一身黑氅,微雨满肩,正是陌上风流少年。

可是如今她晃了晃神,便瞧见南九跪在桃树下。

“南九不负所托。”

她撑着下巴打量着南九,昔日的小厮,如今看上去已然有了俊乔郎君的模样。

“你都告诉他了?”

他稍微抬起头来,想要看看此时二娘子的模样,二娘子是那样好的娘子,可偏偏会选择这样的道路啊。

那是一双很美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着苍生和百姓,却独独不曾有过自己和心上人的影子。

南九觉得自己真没用,没法保护二娘子,反而还在一定程度上去伤害她。

“告诉了。”

她忽然有点想笑。

“他是什么反应?”

南九正准备回答,又见二娘子摇了摇头。有些怅然若失的开口。

“还能有什么反应?无怪乎是没什么反应。”

她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

南九分明看见她如同山泉一样美丽的眼眸之下是哭泣之后的红肿。他默默退下,却仿佛听见她似笑似哭,声音听起来极为悲凉。

她仿佛哭了很久之后,最终趴在那儿如同睡着了一样。

墙外长禹来来回回的走了许久,以至于临渊都有些受不了的开口。

“主子。”

“闭嘴。”

长禹第一百三十五次否决了他的开口。

临渊怒了,作为当代优秀的侍卫,他表达怒气的方式是飞走了。

主子明明心里有事情想要当面和二娘子问清楚,偏偏此刻躲在这里,有意思吗?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不陪着完了,虐狗。

长禹看着临渊飞走,才叹了口气。侧耳听到,菡萏园里,她的屋里,没了声息。是睡着了吗?

她怎么能睡着。

飞过墙头。

其实作为风度翩翩好少年,他一贯不大喜欢爬墙,可偏偏因为心头的小娘子,纠结不已,这又翻了一次墙。

隔着一扇大开的窗户,分明在风口。

小娘子趴着,看不清楚眉目,听不清楚声音。

他轻巧的一跃,便轻轻松松的一跃而入。

他将披风披在她身上,去关窗子,回过头来,便瞧见她抬起头来看他,睁着一双有些清冷的眼,窗外有晚归的乌鹊鸣叫,屋内果香悄无声息的漂浮。

她看着他警惕而提防,像是两军对垒时的绝望。

她向来都是冷淡持重的模样,可是何曾有过这般的畏惧?

她分明是怨恨他,并且执意要和他作对了。

他几步上前。

冷笑两声。

“如今二娘子是要恨我了吗?”

她之前听他在墙的那边走来走去,枯枝被他踩得吱呀作响。

分明他原本不想进来的,却还是进来的。听了南九的话,就该知道自己的决心了,还来自寻羞辱是干什么?

一缕暗夜流星的光芒窜过了此时的夜空,她叹了口气,这夏日终归是来了。暮春花发过去了,相思一夜也该断绝。

“长四爷止步。”

她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望着这幽光里衣袂翩跹的人,胳膊强自支撑着桌子。

沉沉浮浮的冰冷从桌子里,从刚才被吹凉风的脖子处开始蔓延,仿佛无枝可依,四肢百骸都被冰冻,她如同行走在漫无边际的旷野之上,寻找不到自己的踪迹。

她想如同往日笑语晏晏的拉住他的衣角,可是脚下却是万丈深渊,她只要胆敢朝着长禹走一步,便会呼啸着往下跌去,她不能够。

他温凉的手抚摸着此时她要炸裂的滚烫的额头,她冰凉的身体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两个字停在她的唇舌之中,可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失手推他,他毫无防备的被推了个趔趄,负手站在窗前。

烛火在长明宫灯里幽幽的燃烧。半晌,他道:“我并没有要害你的意思,惊鸿。”

“那为何圣上驾临去的不是北亲王府,而是南园?”她问道,“为何要诱使北亲王世孙与王门大郎私斗。”

他默然不语。

“圣上是因为你而来的江南,对不对?你和你祖父北亲王世子一直谋划的,就是为了此时,对也不对?”

“北亲王府要世代尊荣,是以要踏着其他世家的荣耀,是也不是?”

“是。”

南惊鸿惨然的看着他。“你们北亲王府学会了示弱,让圣上因此退却提防,而暗地里推波助澜是以南园踏上风口浪尖,我伯父兄弟升官加爵,是不是?”

“你们北亲王府知道今上欲灭世家之威严,所以你欲盛极必衰从南园开始,毁了江州南氏的声誉,让天下士子对于南氏的推崇激怒圣人,可没料让长姐与太孙联姻,南园不能得到圣心,所以你们捉弄于我,让我倾心于你,自然不会再入皇家,对不对?”

如果知道,她这南惊鸿初初年岁里第一次动心的人,一直谋算的是天下权力和世家利益,一直践踏的是自己的尊严,那要怎么办才好呢?

她本来就是死去归来之人,可是再一次面对这样的算计和欺骗,她承受不了也没必要再奉陪。

良久,他才淡淡开口:“要捉弄江州第一才女,南园的掌上明珠,没有必要用我的真心。简直荒谬可笑。”

“真心?”南惊鸿冷道。“难道不是你们看着南家的掌上明珠,江州贵女死心塌地的爱上了要对自己家族开刀的仇人,觉得十分可笑?”

“惊鸿……”

“别叫我的名字。”南惊鸿撑在桌上,目光已经看不清,却厉声开口:“我觉得恶心。”

“就算你从来没想害我,我也会被你们所害。”南惊鸿道:“你从头到尾都在演戏,获得祖父的信任,获得兄长的信任,欺骗我,利用我,可偏偏我还相信你,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你。”

“就如同上一次,明明你们北亲王府有药草,你却还要请来太医院令,引我前去,假惺惺陪我前去寻找药草,你一再的救我的性命,分明是设计好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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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决裂

他面容平静。

“世家之争本来无可避免,南园与北亲王府系出皇族,不过从先祖时刻就选择不同的道路。如今圣人心思不定,世家为了保全自我,不得不做出一些事情。长特与王嘉安起了争端,也是活该是他欠教训,他们本来为了女人私斗,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多多少少都会遮掩一些,圣人因此轻拿轻放,至于你南门伯父们分明也是因为太过功高着著,是以均被提拔,盛极而衰,既然你知道,这分明就是大势所趋之下,除了你我,许多世家也未尝不会在背后推一把。”

“你阿姐与太孙的婚事,北亲王府没有插手,也没有插手的余地,圣人不一定为我而来,但是世家虚实,圣人必定会探个清楚。南先生本为当世大儒,太夫人又为时太师之女,得天下士子之心,本就令圣人忌惮,太夫人发病并非我们北亲王府染指,究竟是何原因,你心里清楚,我并不知道令姑母能说动祖父拿出药草,我的确可以陪你而去摘药草,却不为药草,只为了你。”

“如今大势所趋,世家动荡,人人皆有所谋,没人要害南园,可是人人都在推波助澜之中。”长禹道:“世家都不是无辜者,人人都有罪,就连你,南惊鸿,你何曾是清白的”

他的分析是那样的深刻有礼,可是此时的南惊鸿已然心如刀割。“明明就是你们北亲王府在最暗处伺机而动,处处谋划,眼睁睁的看着南园的覆没。”

前世南园之覆没,与北亲王府的干系莫大。

“你为何要救我于闪露旁?为何诱使我前去采药?为何要这样对我?”

他的脸隐没在暗处,她于朦胧里乍然瞧见他一尘不染的清冽的眸子:“不管对别人谋划何其之多,我对惊鸿,是真心的。”

“我不愿让你干净的手,站上隐没在黑暗里的污浊。”

“如果可以,惊鸿,我只愿意让你长居阁偻深院,安安静静的成长。”

“我想要护你一生喜乐平安。”

她忽然厌倦了听他说的这些话。

他的手按在她的额头上。

她却忽然大笑。

“你知不知道你好脏?”

他才是隐没在黑暗里的污浊。

他怎么好意思前来?

他抓了她的肩膀,如同钢钎一样的强硬。

“你说什么?南惊鸿。你想摆脱我,对吗?”

她不言语。

“所以你才会可以在圣人眼前上演那么一出?”

“你是要顶替你的阿姐嫁给太孙?还是想要嫁给圣人的其他儿子?你是瞧上了王家的王宁知?南惊鸿你何曾狠心,你要圣人知道你的美名,知道南园的谦让,你借助北亲王府扇起的这阵清风,把你们南园捧上高台,是也不是。”

“你的手不干净,不要碰我的衣裳。”

她转身便将梳妆台上他送她的一匣子各色的玩意儿统统砸到了地上,这屋里面他送过来的东西都砸下来了。

“你给我滚出去,这是我的屋子。”

碎片砸在他的脚下,看着粉身碎骨般的凌乱,她心里涌起了说不出的痛快。

就当这场初恋痛痛快快的结束吧。

“惊鸿,别闹了,好不好?”

他快步走来,想要南惊鸿不要这样。

园子里站着四个大丫鬟,披着衣裳,却都不敢进来。

南惊鸿明白得很,自己从来也没有闹,只是希望干净一点,动心的利落,离心也当利落一些。

她真的太傻,重生归来,明明蛛丝马迹都在身边,她却一直以为前世他为她牺牲良多,最后归来葬她,今生她便该报恩还情,却没意识到前世今生,终究不是一个人。

长禹一把抓住她的手,一双如同黑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南惊鸿。

“惊鸿。”

低声带着哀求。

她摇摇头,躲过。“你别碰我。”

她使劲挣脱他手指的禁锢,可是他的力气愈发大了起来,好像是一种掐进她骨头的禁锢。她几乎要疯狂起来了,可是她没办法挣脱。

他抱她,把脖子埋在她脖颈处。

“惊鸿,我们重新来过,好吗?我保证再也不……”

“你滚。”

她猛地拔出头上的簪子,狠狠的刺在了她自己的手腕上。

鲜血一刹那溅了出来,白玉藕般的胳膊上,如同绽放了点点梅花。

他怔怔的松开手,然后便看见她从怀里掏出了当初的手帕。

狠狠地撕成了两半扔到了长明宫灯的烛火里,他来不及阻挡便看见他们昔日定情的手帕一刹那消失了。

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夹杂着血液的腥味。

“我爱你。”

长禹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唇青白而无力,声音低沉而痛心。

“我不稀罕,我不稀罕,长禹,我不要了。”她的簪子还在她手上,鲜血还在往外流出来,似笑非笑,似哭非苦的开口。“长禹,自今日起,你与我恩断义绝。”

他忽然面目狰狞起来,带着一种怨恨的目光,一掌劈开了眼前的桌子。

“你敢负我,南惊鸿!”

南惊鸿只是望着他笑,她从心底到四肢百骸都冷得受不了。

她早就该死心的。早就该,死心。

次日醒来,南惊鸿的眼睛红肿如同核桃,根本就睁不开,屋子里面凌乱不堪,她的眼泪在心里流淌成了河流,最后从眼睛里流了出来。她只觉得发干,手臂被包扎好,她不知何时睡了半夜。

她看到门外有着丫鬟们的背影,开口却发现说不了话,只能够随手将什么抛向外面。

外面得了讯息才进来。

见到这慌乱的场景也不惊讶,只按照往日规矩,怀风抱月服侍着洗漱,抱琴带领小丫鬟们收着地面,她懒懒的靠在床榻上,喝了很多水后,依旧低哑暗沉。

“这些东西怎么处理?娘子。”

抱琴恭敬的说道。

“都扔了。”

她匆匆摆了摆手,有些软弱无力的说道。

“是,娘子。”

抱琴答应道。

“那娘子,这红桃木簪子?”

抱琴有些可惜的拿着红桃木簪子说道。

南惊鸿抬眼,却是一骸。前世王宁知赠她此木簪,可是今世并无交集,这红桃木簪忽然出现,与昨夜他前来定有关系。

若是扔掉,她又觉得可惜,她重生之前可是用这木簪了却了沈漾瑢的性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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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成疾

圣人原本准备召见世家新一代的郎君们瞧上一瞧,结果北亲王府传来了消息。长四郎病了。

知道的人了解那天的场景,说是从不爱慕权势名利的江南国子监监长,北亲王世孙长尊穿的端端正正的模样,前去了行宫。

原本与圣人就是至亲堂兄弟。

当时见面仓促下拜。

“可怜阿尊这一把年纪还要来拜见朕。”

今上看见世孙便要怅然落泪。

“陛下怜臣,臣实乃无时不登三宝殿。”

世孙恭敬磕头,今上哑然,还是问道。“有何事?劳卿亲至此?”

“求陛下怜老臣只一独孙,视若命根,如今辗转病榻,意识不醒。”

北亲王世孙擦了擦红了的眼眶,只开口相求。

“是四郎啊,那小子怎么了?怎么病了?”

“臣动用北亲王府的人脉四处请名医,却怎么也唤不醒阿孙。”

长尊几乎哽咽,他这一生筹谋权力,唯独这一个独孙,倾尽心力,只为了精心栽培。

其实也只希望他平安长命百岁罢了。

“臣恳求陛下派出太医院的院士们前去诊断探究。”

“连病因也没有探究出来吗?”

今上沉吟道。

“没有。”

北亲王世孙一夜未睡,至昨夜临渊扶着长禹回来后,长禹昏迷不醒。

他几乎绞尽脑汁,费尽心力,徒劳无功。

今上却是想到之前他在动身前来江州前,观天阁说星象有怪异,恐不祥之兆,实乃改朝换代之大祸。

他当时大惊失色,只问有什么方法,不可转移百官和黎民百姓,便只能选择迁都,但是迁都必将遭到群臣百姓的反对,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说江南有人可为圣人挡灾,圣人可于江南以养身,是以天下安定。

他此时狐疑的看向了北亲王世孙,在这关键时刻,北亲王世孙病重,和自己江南之行可有干系?难不成这幺蛾子是北亲王府弄出来的,可是眼前这心疼孙儿的老头子,想来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和胆量,又来请太医院院士们,必是不敢蒙骗的,就是敢,也没有这个瞒天过海的本事。

南园,太夫人座下,一众人用餐,分别有南颂,南惊鸿,沈漾瑢,沈云素。

如今沈荣刚刚得了侍中的二品官员职位,也算是名副其实的的二品官员了。

平日里若是这种情况,沈漾瑢一定得意洋洋的朝着自己分享,可是南惊鸿今日所见,只见她有些茶饭不思的沮丧模样。

“阿瑢,这是怎么了?”

南惊鸿开口道。

“阿姐,原本一大清早五表妹该来玩耍的,她本和老祖宗打了招呼,可是现如下四表哥病重,她不知道会不会来,我这心里惴惴不安的,她很爱她阿兄,现在一定很难过了。”

沈漾瑢开口说道。忽然沈云素有些惊异,她看着沈漾瑢。“四表哥?”

“云素表姐该是认识的,我说的是北亲王府的长四郎,和长五妹妹。”

沈漾瑢看向太夫人,瞧见她没有出声,便继续说道。

“我今早起来派丫鬟去问五妹妹来了么?刚好看到北亲王府来信,说是四郎哥哥忽然病重,江州的名医都被请了去,现下还要借我们南园的府医看一看呢?你们说好好地四郎哥哥怎么病的这样重呢?之前五妹妹和我说过他这兄长一直身体病弱,多年都不见好。”

太夫人这才叩了叩桌子。

“惊鸿,你身边的文嬷嬷最懂药理,支使出来去瞧瞧四郎如何?”

“谨遵祖母吩咐。”

沈云素留意到南惊鸿脸上并没有变化颜色。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通报声。“长五娘子求见。”

然后长梦便提着裙裾就进来了,一进来就跪在太夫人脚下嘤嘤嘤哭泣。

“外祖母,哪能想到哥哥昨夜发病了,今日一早还没醒过来呢?”

“快起来,快把五娘子扶起来。”

太夫人开口,李嬷嬷连忙把长梦扶了起来。月红抬了一个凳子过来。长梦坐下,便开始说道。

“昨夜哥哥院子里传来消息,说是重病,母妃吓得连夜爬起来去禀告祖父,祖父传令四处请名医,可是哥哥又是高烧又是迷糊,就是没有醒过来,现如下整个人都昏沉的,好不容易太医院老院长开口说或许可借外祖母您之前所用药方一试。”

她殷切的看向太夫人。

“我所用的药方?”

太夫人有些疑问。

“还不快去取来。”

如意立刻准备去取太夫人用过的药方。

长梦忽然哭了起来。“并不是这药方,而是这药引呐。之前我北亲王府一直都是靠着各种灵药为阿兄续命,阿兄自小先天不足,身子就不好,是而祖父和父亲都惯着他,却如今兄长先天不足之症又复发了,没有灵药压制呐。”

她断断续续的哭声里,众人才明白过来,这北亲王府的灵药分明是给长禹压制身体的先天不足之症,可上次太夫人重病,这灵药送来了南园,都已经用了,哪里还剩下的呢?

“那灵药原本三年才产一次,母妃派人连夜前去找阿姐,阿姐从太师府回来,又派人去寻半仙求药,却听说今年的药已经被取走,往年的药又被送来了南园,哥哥命在旦夕呐。”

南太夫人面有难色。

“王嬷嬷,这灵药可还有剩余?”

王嬷嬷摇了摇头。“灵药都已经用完。”

长梦面色苍白的身子瘫坐了一团。

“这可怎么办啊?哥哥也醒不过来。”

沈云素假意劝导道:“五妹妹别慌,你可想想四郎昏迷之时可念着什么?他想要什么,大可都想尽法子试一试。”

长梦忽然想到她今日去看长禹时,长禹似乎嘴里吐出什么些字,仔细想想,似乎和南园有关,她看向南惊鸿,心里想着,母妃说哥哥或许是对二娘子有些意思,否则也不会多加亲近。又想到今日长姐似乎对着哥哥说若不醒来,别想再见到二娘子之类的话。

“许是想见惊鸿表姐?”

她心里想着,嘴上便说了出来,以至于众人大惊失色,沈云素犹嫌不够的开口。“我就瞧着四郎大抵是想见二娘子的,不若你去求求二娘子?没准是相思成疾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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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羡鱼

长梦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又起身到了南惊鸿身边。

“惊鸿表姐,惊鸿姐姐,算阿梦求您了,素来听闻你和阿兄情谊甚笃,您前去见上一见阿兄,或许阿兄能早日醒来。”

南惊鸿起身,面色不虞。

“想来长五娘子思兄甚虑,竟失心疯胡言乱语了。我南惊鸿行的端坐的直,与长四郎不过是同在祖父座下学习过,又同门之谊,相见次数与沈娘子差不多,怎能称上个上情谊甚笃?”

长梦一把抓住南惊鸿的胳膊,南惊鸿吃痛,她原本就因为昨夜被簪子扎伤而没有痊愈,被这猛地一抓,几乎戳破皮肉。

白色袖子上溅出血色梅花。

“长五娘子自重,沈娘子居于他人阁楼之下,也请慎言,我吃饱了,惊鸿今日身体不适,就此告辞,恕不奉陪!”

她用了些许力气推开了长梦,长梦被南颂扶住。

南惊鸿几乎站不住身体,绷带里面的伤痕再一次崩开,内心撕裂疼痛的血液四处叫嚣奔腾肆虐。

她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怀风和抱月。

“我们走!”

长梦看着南惊鸿就那样离开自己的视线,那个少女,仿佛没有什么能够动摇她的内心,她有一颗无比坚硬而残忍的心呐,怎么可以拒绝自己呢?她飞快的离开了,并没有任何停留。

南惊鸿回到菡萏园后,揭开了绷带后,怀风和抱月大吃一惊,抱琴更是眼泪都掉下来了。

“您这是怎么弄的这样狼狈啊。主子,您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呐?”

南惊鸿摇了摇头。

“你处理吧。”

伤口再一次崩裂,鲜血纵横而下,白玉一样的胳膊上带着妖异的美丽,少女紧蹙眉头,却并不哀鸣。

长四郎从小就有先天不足之症,是而,他与半仙相识,前去寻药,也是因为他要陪她,所言非虚,他北亲王府把药给了祖母也是出自真心。

她看向那个匣子,匣子里装的是他送给她的宝石玩意,都没有摔碎,祖母不允许抱琴把它们丢弃到门外,说不合规矩,南园不是这样奢侈的地方。

匣子的底部是上次采的灵药,是能给长四郎续命的。

重来一世,她从来没想到过自己居然会遇到此时这样难熬过的场景。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救长四郎,长四郎是她重生归来遇见的唯一的变数,她感谢他曾经或刻意或无心对她的帮助,可是今生,他们偏偏是对立的一面,她究竟应该举起屠刀,终结这个精才艳艳的长四郎,让局势恢复平静,还是应该救活他,然后与他对垒,看他和她究竟谁的家族能够活到最后,谁能够笑着走到最后?

她手上的伤口刚刚包扎好,换了一套衣裳,阿姐南颂就过来了。

“阿姐,有什么事吗?”

“今天你……”南颂试探的问道,她和南惊鸿一起长大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她在人前这样不给别人脸面。

“我没事,阿姐,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大可直说。”

南惊鸿摆了摆手,她并不想要与阿姐虚伪与蛇,相互试探。

“你和四郎,原本关系就很不错,你可能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你不愿去见四郎?”

南颂直接开口。她却有点想笑,就连阿姐也觉得他们关系不错。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阿姐,不过是同门之谊,算不上关系不错,长梦和沈云素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敢捏造我与一个外男的关系亲密,难不成阿姐也想要我南惊鸿的闺誉不清不楚?”

南颂没想到惊鸿是真的不愿意与长禹再有干系,所以说的如此决绝,并且不留情面。

“妹妹当真决议与四郎分得一清二楚,可是以妹妹的才华身份,江州除了长四郎,无人能及啊。”

“世间并非只有一个长四郎,我南惊鸿也未必要嫁给长四郎。”

南惊鸿笃定的开口。

“妹妹心志已定,姐姐就不多言了,只是妹妹胳膊是怎么了?”

南颂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僵硬的胳膊。

“昨夜不慎着凉,有了淤血罢了。”

南惊鸿似乎并不想多谈,南颂便告辞了。

南颂走后,王嬷嬷领着一个侍女来了。

“二娘子,太夫人为你寻找侍女,眼下有个符合您要求的。”

南惊鸿抬了抬眼皮,瞧见眼前的少女生的眉清目秀,似乎骨骼生的匀称。

“这是个能文能武的?”

侍女低头应道。“回娘子,奴婢的确会些拳脚功夫,善于心算。”

“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子,奴婢唤做羡鱼。”

“临渊羡鱼?你还有个兄长叫临渊?”

南惊鸿摩挲着茶杯漫不经心的开口。

“抱月送王嬷嬷出去,多谢王嬷嬷。”

“老奴告退。”王嬷嬷感受到南惊鸿身上有一种压迫人的气势,眼下得了命令,立刻跟着抱月出去了。

“奴婢的确有个兄长叫临渊。”

羡鱼不卑不亢的说道。

“是而你们兄妹二人怎么不在一块做事?”

南惊鸿的语气愈发漫不经心起来,可是那带着皇族气势的压迫好像无处不在,愈发密集了。

“哥哥自幼被卖了出去,奴婢是个自由身,如今要奴婢大了,兄长寻思为奴婢找个合适的主顾,待到年纪再大些,放出去也可嫁个好人家。”

“既然是这样好的主顾,仆人还可养着自由身的妹妹,还能另外寻个好的主顾为妹妹,这话说来也值得相信么?怀风,你觉得呢?”

南惊鸿笑着问怀风。怀风原本像个隐形人一样,一句话都没有说,羡鱼都没有发现,此时一见,心里讶然。

“奴婢倒是从来没听过这故事,想来这种好人家除了大的世家如同南园这般的吧。”

怀风笑吟吟回答。

“其他世家?想必临渊羡鱼你们兄妹两是在北亲王府长大的吧。”

羡鱼面色一变,跪在地上。“你怎么知道?”

她素问自己从来没有与二娘子相见过,可是眼前的二娘子对自己的来历了如指掌。

“呵呵,临渊羡鱼,长余陆离,是不是因为你们主子快要死了,是而你们另择高枝啊,大可都来寻我,我可都收。”

南惊鸿忽然笑了,一双潋滟多情的眸子荡开了笑容,就比那六月盛夏接连莲叶里的映日荷花还要美丽。琼鼻樱唇,不点而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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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恩断

羡鱼若是男子,怕是要觉得疯缠。

可是她怎么可以一边笑得这样好看,一边说着恶毒的不堪入耳的话呢?

她好看的唇好看的眸子,好看的神情都带着冷笑。

“你怎么可以这样恶毒呢?”

羡鱼指着她都发抖了。

“恶毒,呵呵。”

南惊鸿捂着嘴巴,差点笑出了声。最后咳嗽了几下。

“你们主子不行了,来这里找我做什么?”

“我可巴不得他早点死。”

她起身,珠帘晃动的刹那,羡鱼磕了三个响头。

“求二娘子前去看看我家四爷,羡鱼此生愿奉二娘子为主,终生不背叛。”

南惊鸿侧颜精致,下颌弧度优美,唇角带着冷雪般的笑。

“一仆不侍二主,我不需要你这种人,至于长四郎,是生是死,与我毫无干系。”

她躺在榻上。

“送客。”

羡鱼恨恨的回去了。她早知道就不该来的,兄长非说非二娘子不能救四爷。

这恶毒的女人,四爷怎么会喜欢这种女人呢?

南惊鸿几乎有些无力,所有的人都来求她,她拿什么救长四郎,凭什么救长四郎?

她闭眸还没有休息好,额头的温度愈发的炙热起来,怀风数度想去请郎中都被她拒绝了。全江州的名医都在北亲王府,她凑什么热闹?在这紧要关头看病?

呵?

不就是发个高烧吗?

前世她怀胎十月都在那样简陋的环境里,何曾有人在乎过?

不一会儿沉沉睡去。可转眼间又被惊动了睡眠。

“南惊鸿,你居然在这睡觉?你还睡得了觉?”

南君的声音乍然响起,她浑身抖索了一下,才从梦里醒了过来。

她还没睁开眼,怀风抱月都跪在地上。

“奴婢知错,未能拦住大郎君。”

她摆了摆手,发现自己起不来了,抱琴连忙几步把她扶起来靠着,她半睁半睡的看着南君。

“你们下去吧,拦不住地。”

她们喏喏下去了。

南君坐下来,看着她这幅样子又有点心软。

“妹妹你不是这样心狠的人,可为什么偏偏今日梦表妹前来求你,你怎么就不肯前去相见呢?如今四郎病重,他若是醒不过来又该如何?”

“兄长这般冲动的闯进妹妹的闺房就是为了问妹妹这个?”

南惊鸿有些头疼的捏了捏鼻梁。

“难不成为了别的?四郎与我是至交,昔日与妹妹你也是一起学习,情谊笃厚,怎么妹妹现下如此漠不关心,只把四郎当做一个陌生人,就算陌生人妹妹也愿意给予帮助,可是像四郎这样的至亲至交,妹妹却不屑一顾呢?”

南君喝了一口茶,一连串的说道。他得了消息就去看了,昔日俊雅的少年郎躺在床榻之上烧的一塌糊涂,人事不省的样子太让人心疼。

他又当着人面听长梦说南惊鸿不愿意来探望长禹,心里怎么能不发怒呢?

“哥哥慎言,我与长四郎一清二白,若说干系,更是从来都没,哥哥不要妹妹的清誉,也不顾着南园的颜面吗?尚在闺阁之女,怎能与外男相见?哥哥是要惊鸿上杆子嫁到北亲王府和姑母一样当个妾室吗?”

南惊鸿握紧拳头呵斥道,她虽知道哥哥与长禹关系好,却也没想到他竟然糊涂至此,半点轻重缓急都分不了。

“你,我不是这个意思。”南君有些发怯。

“姑母当日与哥哥今日要我所做之事有何区别?”

她疾言厉色。

“我,可是惊鸿啊,分明是不一样的,我说不过你,可是祖父也说了四郎这样精才艳艳的人物百年难得出一个,你就忍心让他死?”

“算哥哥求求你……”

南君走几步坐到床榻上开口道,语气里带着哀求。

“你这糊涂的人,他长四郎算是什么东西,你要这样来求我?长四郎是生是死与我们南园来说说不上大的干系,你凭着你和长四郎的至交情谊,能为南园谋得什么?你可知道今日南园于风口浪尖,朝暮间即可覆没?长四郎死了还好,他活着南园可能毁在他手上,咳咳咳……”

南惊鸿忽然气急攻心,忍不住咳嗽起来,她拿了手绢捂住了嘴。

“我不管什么南园风口浪尖,什么权力利益,今日难道惊鸿不可怜情谊吗?妹妹,我没想到你竟然变了。”

南君叫嚣道,他看着她咳嗽,心疼,可是想到此时此刻命在旦夕的长禹又有了胆气。

“你不管南园,要管长禹?好一个兄弟情深,是我南惊鸿变了也好,我与长四郎恩断义绝,你走吧,别来了,把那玉匣子带过去还给你的好四郎。”

南惊鸿又大口大口的咳嗽起来,仿佛把肺里面的空气都给咳出来了。

南君眼睛也红了。

“南惊鸿,你要和四郎恩断义绝,你好得很!我走!”他拿着玉匣子跑掉了。

扔下南惊鸿咳嗽的几乎要把眼泪都咳嗽出来了。

南惊鸿撑着身体,一边咳嗽一边流眼泪,她还要强撑着骂道。

“一个个的都来求我救长四郎,长四郎,长四郎就那么好吗、值得你们一个个活在梦里面,也要救她?求我,我连自救都不能,怎能救他?”

“哥哥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傻?我恨你的忠心忠肝义胆,义薄云天,可我又敬爱你。”

“阿姐啊,就连你来劝我,何苦呢?你想要我嫁给长四郎,以为这便是幸福,可是你知道家族覆灭于你夫君之手时的绝望吗?”

“前世最后必定是他登上帝位,可惜我竟在这一世开始还没看透啊?”

咳嗽之后的她看着南君跑出了菡萏园,想来他一定很快去了北亲王府,然后灵药到了……

她的视野逐渐模糊起来,攥在手心的手绢跌落在地上,血红色的梅花点点滴滴开放。

人间四月芳菲尽。

春天啊,总算是要结束了。

大郎君冲出来的时候,三个丫鬟就想进去,可是尝试性的呼唤了一声,并没有得到娘子的回应。

“都别管了,去看看吧,娘子还发烧呢?”

怀风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便看见她摔倒在床边。

“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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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富贵

一个无穷无尽的梦,梦里面他是国士无双的长将军,征战沙场,他是所向披靡的战神,文韬武略,他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梦里局势明了,北亲王府在他的带领下欣欣向荣。

他没了母亲,没了祖父,没了父亲,可是他还是一路朝着上面走去。

在天子的身旁,是他的座位,他是长四爷,他是朝廷内外都惧怕的战神。

这世间若真的有神,便是他了。

可是他不幸福,说不清多久之前,他开始恋慕一个身影,那个小娘子从黄发垂髫时候的天真浪漫,到了后来及笄后亭亭玉立的美丽。从刚嫁人时候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到后来嫁人之后的宜其室家温柔风雅。

从断绝天下大势的果敢利落到屈居后宅的温柔敦顺,从面对瘟疫灾难的不惊不惧,到后来临死之时的绝地反击。

她从前到后都在他的心底住下,只是可惜,她从来都不属于他。

这时间最大的疼痛是什么?

是母亲分娩时的疼痛,还是万箭穿心而死?

不,是他亲眼见到她死在他面前。

她死了。

他一把火燃烧了宫城,为她点燃了一场白日焰火。

可是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好后悔。

他爱她。

晚了。

长四郎躺在象牙白的古木床上,盯着上面镶嵌着夜明珠的殿顶发呆,好像是在回忆着一直沉睡的梦里的光怪陆离,也好像只是单纯的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期。

侍女羡鱼把自己扶起来的时候,又告诉自己错了赏荷六月天的喜庆,还有什么宴会的热闹都一并错过了。侍女喋喋不休的说了很多,到最后,他总算明白了,大抵上是沉睡的时间太长,以至于错过了很多美好事物,心里有点疼。

但是全然没有他心底被生生挖掉的那一块感到难受。

鱼贯而入的太医院的院士们,民间的名医们,各府的管家们进来之后发现此时的长四郎已经能够靠在床上了,实际上完全是力大无穷的羡鱼给他拔起来按在那的,但是和以往一贯的风流倜傥不同,此时的他看上去好像和七年前在京中混世大魔王的第一纨绔模样更加相似。

南九咽了一口口水。

他曾经听大郎君说过,有些人好像是天生到人间来享受一次富贵云烟的,彼时他以为是讲自己的。

可是此时看着这床上的少年,容光烨然若神人,散漫的阳光带来几分云卷云舒的惬意。

如同春花秋月,明眸皓齿,没有笑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幅静态的画,笑开来的时候,色如春晓之花,好似人间一场盛大的烟火,举手投足间俱是贵族的风流写意,他几乎是与此同时,想到了自家的二娘子,连忙打起精神瞧着这位牵动无数人心的长家四郎。

长家四郎,这是什么身份?

这得要从长家四郎还没出生的时候算起。

长家四郎还没出生的开始,今上就对这个侄孙儿思念的紧,又是想要赏赐封地,又要给他爵位,被北亲王府无情拒绝后,就说倘若阿特还不生儿子,朕当是要催一催,很显然没有催成功。

北亲王世子原本是有三个儿子,可是死了两个,到最后只有长禹一个,长禹刚出生被今上和皇后招进了皇宫,是真心当孙子养的,太子的长子长臻和长禹的名字都是照着族谱取得。

长家四郎说实话得到的是得天独厚的宠爱,又因为生得颜色极好,没有哪家贵人不喜欢。

可惜北亲王世子七年前非要抢着孙子回到江南国子监。

今上痛心疾首,也没办法。

好不容易来趟江州,住在行宫,自然要好生瞧瞧这侄孙儿。

谁知道一来就病了,还不把所有带过来的御医一提儿踢了过去。

“若治不好,你们就陪葬。”

长四郎当年在京城是混世魔王,江州七年却到了国士无双的地步!

他向来都是温和如玉的样子,如今躺在这儿摩挲着下巴倒是看上去是有着几份纨绔气息。

“临渊呢?”

他看了一眼羡鱼,羡鱼立刻出去找临渊了。临渊一来,不用长四郎开口,就知道他是想要做什么的。当下挥挥手就把旁边的这些看望的人群都给赶走了。

“我家郎君年纪轻轻风流倜傥,身体更是倍儿棒,你们这些庸医,自己去管家那里,每人领走一百两白银,自己回去吧!”

临渊笑嘻嘻的摇了摇手。

然后又一本正经的说道。

“回头见嘞,不送了。”

南九走在后面,又回头瞅了一眼,虽然躺在美人榻上的那人没有看向自己,但是很显然他觉得脊背凉丝丝的。

“这位小哥,你且慢走。”

羡鱼气势汹汹上来,一把捞住了南九的胳膊。

南九惊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动。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呐!”

“小气家家的,我就想问你一件事。”

羡鱼不情不愿的放下了手,眼前这小厮生的貌美,比自家哥哥要好看得多。

“你问吧。”

南九甩了甩袖子,好歹风流南九是有大度之心的。

“你是南园的小厮对吧。”

羡鱼眨了眨眼睛,那天她被挑选进去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位年纪轻轻的管事,他很明显应该不是寻常的小厮,否则也不会这么简单的就入了北亲王府来探望四爷。

“是啊。”

南九扭身就要走。

“你等等,我还没问你问题呢?”

羡鱼一把抱住他的腰,大叫道。

“姑娘授受不亲,你难道不知道吗?刚刚你已经问了我一个问题了。”

南九大叫道,他可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小娘子,不知羞!

“我刚刚是自言自语的,没让你回答。”羡鱼此时有点埋怨自己说话总是这么多废话,怪不得四爷不喜欢阿兄话多。

“那好,你放手,你问就是了。”

南九玩命都没挣脱开,他发现自己拳脚功夫还不如这小娘子,气气!

“我问你二娘子会不会参加我们五娘子的画舫宴?”

羡鱼松开南九的小蛮腰,心里想着还有点身材,手上拽住他的衣襟,防止他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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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梦醒

长四郎实际上身上全没有力气,他做的这长长的梦,愈发清楚了。

之前他只是突然做了一个梦,梦到前世他与南惊鸿有情,可是这一次的大梦,却好像把前世种种都梦尽了。

他从无尽长梦里终于醒来,这一身都没了力气。

他还记得她走后的暮春,下了大雪。

雪花飘满了天空,直到整座京都都被冰封起来。他跪在雪地里,胡茬和早生华发的长发都冻僵了。

他想,她死之前肯定也很冷吧。

他又想到那一夜,她恨他,以至于她不肯拿簪子伤他,要伤害自己。

他之前按照祖父和自己早期的计划一步步完成筹划,可是现在他忽然有一丝后悔。

不,他后悔了,他没必要要牺牲南家来达到自己的目标,可是他深恨自己居然还没有权利完美的实践自己的计划。

他没办法完全的保护她,却还伤害了她。

“二娘子如何了?”

他声音沙哑,喝了两杯水,还是沙哑。

他睡着的时候,每日都有人为他擦洗翻身,喂他喝水喝粥。

他过的日子其实从来都不艰苦,他生来就在富贵如云里。

“为什么主子现在还念着那个狠毒的女人?”

踏进门里的羡鱼生气的说道。

“我去求她来见您一面,她却说您死了她才高兴呢?这样狠毒的女人,您这样念着她干什么?”

临渊呵斥道:“羡鱼,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赶紧下去。”

羡鱼被呵斥,又气呼呼的下去了。

“高兴么”

他的记忆里浮现了小娘子得意洋洋的笑容,倘若一死换来她的开心,倒也还划得来。不过这念头要是祖父知道,定会说这不是男儿之志,大丈夫在世怎么能够为女儿情事牵绊呢?

临渊以为四爷还在生气,只好解释道。

“想来二娘子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等误会解开了,她一定会原谅您的。”

长四爷的眸子斜睨了临渊一眼。

“原谅?”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鸽子的声音。

“是长余来信了。”

陆离手持着鸽子走了进来。

“你还不把鸽子放了,把信取下来啊。”

临渊嫌弃的看着陆离,这家伙想来是在大内干久了,这么粗糙的活着。不知道自家郎君是个精致人儿吗?

长禹挥了挥手。“无妨。”

他生来是精致人儿,可是战场厮杀十数年,他早就糙的不能再糙了,也许因为前世记忆都恢复了,此刻看着这些属下倒像是看着孩子,也多了几分耐心。

“什么事?”

他展开纸条,上面写,圣人欲狩猎江左,秋闱之后。

他又看向临渊。

“你还想说些什么?”

临渊挠了挠脑袋。“您的病是二娘子送来的匣子救活的。”

“她把我送给她的礼物又退回来了?”他一脸阴霾。

“我现在送回去?”临渊弱弱举手。

“不,改明儿送更好地,一定是她不喜欢吧。”他又眉眼温柔的笑道。

“您去五娘子的画舫宴吗?我听说二娘子病了,恐怕不会去。”

陆离多嘴道。他方才看到羡鱼那丫头好不要脸的调戏人家小郎君,却没套着话。

“病了?可严重?”

他翻身而起,哪里像是重病的样子。

衣袂翻飞间,他已经站在那里,就要出去了。

陆离哈哈大笑道。“四爷您这样出去,我看不光二娘子要打断你的腿,世子爷,世孙爷,今上和郡主都要打死你。”

“何出此言?”

南九有些讶然,这长四爷还没好全,长五娘子就要办宴会?二娘子会来吗?不会来吗?二娘子已经病了好长时间了。

这些日子长四郎这里都有各色名医,南园却只与文嬷嬷照顾着二娘子。先生和太夫人心疼二娘子,想要给二娘子请一两位御医。二娘子却说这是心病。

三夫人在二娘子菡萏园住下了,日日夜夜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二娘子,三爷心疼闺女,出去打猎想寻点大补身体的玩意。

大爷和二爷,以及表舅爷们都四处搜罗珍贵药材。

南园可算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

这样看来,他反而有些怨这神仙一般的长四郎了。

“二娘子如何想,做下人的我们不知道。”

南九抽开袖子,气吼吼的走了。

羡鱼一脸莫名其妙,这人有毛病吧,怎么好好地,忽然就发了脾气,直接就冲走了呢?

她气的跺跺脚,扭头往屋里走去。

长四爷忽然明白这道理,自己按理说大病初愈,分明应该虚弱无比呐?当即回到床榻上。

“你说得对,我很虚弱,眼下不能出门,可是我母妃百日不是要到了吗?我该去南平湖给她放灯。陆离下去安排一下,临渊去看看二娘子可好了些?”

临渊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摇头,自家爷正是不省心。

却没想到见到了各个都畏惧的湘华郡主长今。

“小的给郡主请安了。”

“是你,临渊?你不照顾你家爷,这是干什么去?”

长今冷瞅了一眼他。

临渊打了个寒蝉。

“回郡主,爷醒了,想吃八宝斋的点心。”

“速去速回。”长今摆了摆手,便带着一群人匆匆杀向了长四郎所在处。

文氏看着南惊鸿终于睁开了眼,这才阿弥陀佛的把她搂在怀里,亲自给她擦洗,喂她吃了半碗鸡蛋羹,才见她恢复了几分气力。

“我阿馨啊,可觉得好了些?娘亲真是担心你。”

南惊鸿想笑,却发现笑不出来,她母亲原本是个不信神佛的人,眼下因为她这一场大病,都开始念阿弥陀佛了。

“娘。”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母亲了,至少在她刚有记忆的时候,就开始叫母亲了,因为世家大族,母女之间也该注意分寸礼仪。她软软糯糯的一声“娘”,文氏一怔,心都软了起来,眼泪也流了下来。

“我的好阿馨,娘在这呢?娘在这。”

“娘,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她又道歉。文氏的心愈发觉得有些心痛,可怜她这么多年,拘泥于情关,一直没有好好呵护阿馨,阿馨长到这样大,才这样叫一声娘。她的眼睛忍不住流泪,南惊鸿却伸手去擦。

“娘没关系,只是阿馨呐,阿馨长大了。”

南惊鸿靠在大抱枕上,她心里清楚得很,她只有南家,也只能选择南家,若为了南家,与长四郎生死相对也不害怕,她这一生欠了南家满门性命,是该要还的。

她爱娘亲,也爱祖父祖母,爱长兄阿姐,爱南园的一草一木,爱怀风抱月抱琴,她绝不会容忍别人伤害南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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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请罪

“圣人有言,令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带着嫡系郎君娘子们前去行宫参加夜宴。”

有小黄门宣旨,得了大封红后笑了。

“多谢太夫人上次,杂家还要去北亲王府呢?听说北亲王府的四郎君终于大好,圣人很是宽心。”

太夫人又派人把小黄门送了出去。

长四郎好了的消息如同春风吹遍了南园。

南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开始愧疚起来。方七看着自家郎君唉声叹气的样子,只好宽慰道。

“郎君听了四郎君好了的消息,为什么先是松气后又叹气呢?”

南君瞧了一眼方七。

“这些日子,我托南九打听着四郎的消息,可是妹妹也缠绵病榻,我却不敢前去探望,我心里对妹妹有愧疚,妹妹的病或许是我的莽撞冲突气出来的。”

方七忍着内心的笑,面上严肃地说道:“原来大郎君是在担忧这个,是在害怕先生和大爷回来拔了你皮吗?”

南君摇了摇头。“妹妹好了,我被打倒是不重要,只是妹妹若是不原谅我,我或者也没意思,情愿一头撞死。”

“老天爷呀,你瞧瞧我家大郎君,怎么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娘子?我听说古代有负荆请罪,如今大郎君何不也效仿前人?二娘子大人大量,必定会原谅的。”

方七话刚说完,南君一溜烟不见了。

南惊鸿病好了大半,想去园子里逛一逛,同着南颂一起,南颂也没想到惊鸿这一病,大半夏天也就过去了。

她扶着惊鸿的手,瞧着她的脸色有些红润,心里才安定下来。

“从前我就在想着,老天爷怎么不开眼,让我妹妹受这样多灾多难的,可是后来一想,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志,是而我就不为妹妹忧愁了。”

南颂笑着说道。

南惊鸿也笑,却是装作恼怒的样子。“得了,阿姐,你还希望我挨饿,干活,可真是坏透了。”

姐妹二人嬉笑间,外面传来哄闹声,还有沈云素和沈漾瑢的声音。

兴许是病的久了,南惊鸿也想看看这热闹是什么?便和南颂去了外面,还没出门,便听见沈云素吴侬软语的安慰:“大郎何必要这样为难自己,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在这跪着,是在也是不像话,二娘子就是太狠心,也不该这样折辱你啊。”

南颂眉头紧蹙,这个沈云素总是挑事精。真不懂祖母为什么还留着沈云素在这园子里。

太夫人自然也知道这回事,支使着婆子们隔段时间回来汇报,既然老了寂寞了,就喜欢看玩闹,喜欢看耍猴儿,有些人蹦蹦跳跳的,恰好解乏儿。

南惊鸿却是平素都不会有什么面色变化的。

她和南颂走出来,发现兄长居然光着上身,背着荆条单膝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沈漾瑢急的团团转,沈云素却是蹲在那儿好生劝慰。只是时不时话语里还要夹杂着对南惊鸿的攻击。

南惊鸿还没开口。

南颂就打趣道。“哥哥如今也不读书,也不跟着大伯出去历练,整日在脂粉堆里,这个妹妹那个妹妹的叫着,倒是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找我们姐妹二人?”

南君面红耳赤的看着南惊鸿,又有些害怕的看着南颂。

梗着脖子说道。

“我是来找妹妹道歉的。”

南颂又笑。

“你找妹妹道歉,是找哪一个妹妹道歉?”

南君这又偷偷瞧了南惊鸿一眼,发现南惊鸿根本不看着自己,气的说道。

“我找二妹妹道歉。”

“二妹妹?是哪家的二妹妹?是何家的二妹妹?还是刘家?抑或是金家的?还是北亲王府的?”

南颂好像全然不知道一样。又一连串的发问。

“惊鸿妹妹,请你原谅我的唐突和冒犯,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南君拱手向南惊鸿道歉。

南惊鸿这才一愣,然后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南颂也笑,笑的南君一脸茫然。

“你笑什么?”

这时怀风芷荟碧玉都出来,瞧见这儿的场景,纷纷都大笑起来。

除却丈二摸不着头脑的南君,还有傻乎乎的沈漾瑢,精明反被精明误的沈云素之外,一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碧玉和怀风笑着一左一右把南君拉起来去沐浴更衣。

南惊鸿笑的差点倒下,结果芷荟左手扶着南惊鸿,右手扶着弯腰抱肚子南颂毁了菡萏园,沈漾瑢跟在后面,沈云素被关在门外。

这是人一家子的事情,她这么插一脚进来,也是很可笑的。

太夫人和三位夫人都在一块儿,太夫人把听到的故事讲了一下,南大郎学廉颇负荆请罪,二娘子大笑将相和。

一众丫鬟婆子们陪着笑着,太夫人才说。

“府里孩子不多,又幼承庭训,各个古板的紧,眼下多了一两个玩伴,无论好坏,总归热闹些。”

临渊回去后先说了二娘子病好,又说了南大郎演了一场将相和,二娘子大笑不止。

长四郎瞧着临渊很久,临渊感觉有些不对劲,难不成爷睡了一觉后发现自己喜欢带把的?他瑟缩了,爷生的风流倜傥,倘若非要他屈从,倒也不是不可以……

“喂,临渊,你在想什么?”

长四郎扔了一个枕头过来。

临渊接过,阿弥陀佛。然后:“啊?爷刚问什么来着?”

“你可真是惫懒了,缺不缺教训?我说小娘子不是平日最敬重兄长,怎么闹了矛盾?”

长四郎没有生气,继续问道。

“这说来话长,但是追根溯源,还是在四爷您身上。”

临渊把抱枕送了回去,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大补汤,看来刚才爷被郡主虐待的够惨的。

“因为您病了,大郎君同二娘子争辩,要二娘子来看你,二娘子不肯,只给了玉匣子,大郎君吵了一架后就跑过来,因此兄妹有了芥蒂。”

话刚说完,空气嗖嗖冷了几分。

“爷,我保证都是实话实说的。”

临渊竖起三根手指发誓道。

“好。”长禹嘴角勾勒起风华绝代的笑容,却是无比的冰凉。“这桌上的大补汤都赏给你了。”

临渊倒地而卒,死于大补过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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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风流

“在此之前,你去问问陆离这事情可办好了?”

临渊复活。

羡鱼见到临渊走了,才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爷,世子爷来信,说今晚让侧妃带着你和五娘子前去宫中夜宴。”

“我这大病初愈,如何出去?”

他懒懒的连眼皮都不抬的开口道。

“世子爷说让轿子抬着您,到时候入了行宫,今上也说令小黄门们抬着您的座榻前去,说非得要瞧瞧您还在喘口气呢?”

羡鱼无奈的说道。

长禹捏了捏眉心。

今上可真有趣!就连这时候还不放心。非要过目。不过抬着进宫的荣宠,一向都是新晋妃嫔,自己居然也能享受一把,还不错。

夜宴。

南家三位夫人和南君,南颂,南惊鸿,以及年幼的南清茗一同走在道上。南清茗是个小粉团子,走是走不了多远,南惊鸿和南颂都欢喜的来回换着抱着走。

行宫如同皇宫,任何人都不敢亵渎。

带路的宫女是先皇后手下的大宫女,先皇后去世后,就留在了今上身边侍候,都唤做青姑姑。

“多谢青姑姑前来带路。”

大夫人何氏恭敬的说道。

“无妨,大夫人有礼,平日久居京州,圣人也思念故土,又念侄孙儿,如今大郎君才貌双全,圣人一定极为高兴。”

青姑姑并没有倨傲,也没有谦卑,倒是不卑不亢的说道。

林氏和文氏都没有开口,出门在外,不是争名利的时候。

青姑姑却转眼说道。

“听说二夫人的娘子端庄守礼,太子妃娘娘在圣人面前赞不绝口,如今见来果真如此。”

林氏连忙带着笑意,看着站在身后的南颂。

青姑姑又似郑重瞅了南惊鸿一眼。“二娘子倒是个心善的,姊妹情深。”

文氏点头称是。“她素日很喜欢三娘子。”

不一会儿便到了仿御花园的百花园,这园被细心处理过,半点蚊虫不曾见到,处处都矜贵华丽不失风雅。放下南清茗,让她被奶嬷嬷抱着。南惊鸿揉了揉手臂,幸好宽大的袖子遮挡住了自己的动作。

她就在这紧张兮兮间,忽然瞅见一行人匆匆开道,示意她们让到一旁,原本以为是天家哪一位贵人,抬眸看去,却见那座榻之上的少年,身穿白色狐裘包裹的月白色长袍,一张脸素白惨淡,却又不甚风流。

是他。

南惊鸿撇下了眼睛。

倒真是不论在哪儿都不忘风流呢!

此时歪在这榻上的风流少年,刚刚来这里,长睫毛遮住了视线。

众人都在看自己,唯独小娘子低头不看他。

不过他偏偏对小娘子可是在意的很啊。

太孙长臻带着两位貌美如花的娘子走了过来,南颂面上却无任何动容。以至于一些随行来江州的夫人们心里颇为看高了几分。

南惊鸿心下想,太孙身旁的小娘子,这其中一位便是花朝节上有过交锋的长乐郡主。另一位想来无非是高官之女,抑或是金枝玉叶。

至于正妃帝位,今上金口玉定,没有变化可能,是而有何担忧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故视野狭隘,杞人忧天。

果不其然,长臻带着二位娘子前来。

先对那风流少年慰问道:“四郎可好了些”

今日陪在身边的是陆离和羡鱼。陆离回复道。

“四爷今日恢复了些许。”

至于长禹,目光一直在南惊鸿身上梭巡,并没有变化。

长臻这才对南园夫人们解释道。

“三位夫人安好,这是我妹妹长乐,这是林太尉的嫡长女林菀雪。”

三位夫人俱是眼中闪过一道光。长乐郡主虽为太子侧妃王氏所生,但深得天家喜欢,她的伴读林菀雪素来有京城第一才女称,家世显赫,若今上未定南颂,这林氏贵女极有可能为太孙妃。

是而,来意不善。

长乐郡主昂着下巴,好像并不屑于交流,林菀雪却行了晚辈礼。

“见过南家夫人们。”

林氏点点头,然后几人行礼。

“给太孙和郡主请安。”

长臻虚扶。

“岂敢岂敢。请夫人们入座。”

何氏与林氏文氏相携着入座,南颂和南惊鸿也准备跟着前去。

林菀雪忽然脆声开口。

“这是南园两位妹妹不知道哪一位是名满江州的二娘子”

这还未自报家门就开始盛气凌人了,明明先该问阿姐,却开口问自己。怪不得前世这位林家贵女年纪轻轻就得了肺痨而死,想来是心高气傲,容易受气。南惊鸿嘴角上扬。

长禹摸了摸玉扳指,小娘子要算计人了。

南颂并没有因为这怠慢而不满。抬眸看向长臻,清冽的眼里是他袖手旁观的样子。

他虽温和,可也并不是无能的人,不需要软弱敦顺的太孙妃。

“素日听闻林娘子乃京州第一才女,今日却要过五里问礼”

南颂素手纤纤叠在小腹部,看上去端庄大气,优雅秀丽。

南惊鸿心里暗暗叫个好,又瞧那位明明胸无点墨却还装作天家风范的长乐郡主。

素来爱抢话的长乐郡主开口。上次吃了南惊鸿的暗亏,这一次她可不愿再招惹她,上次回府之后,嫡母太子妃对自己好一份呵斥,说南家娘子,你能帮一把就帮,不能帮一把就要远远观之,千万不要被当作墙头,

“过五里问里那不是五里吗五里。林姐姐,她说你无礼呢!”

她原本觉得自己聪明盖世,什么都清楚,可是她说出来,才发现不少人都大笑起来。眼下好不容易能帮一把,长乐自鸣得意。

林菀雪的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红起来了。

林菀雪暗恨南颂舌如刀剑,更恨长乐胸大无脑。

长臻忍着笑容,强装正经。躺在榻上的少年郎却毫无顾忌,哈哈大笑。

笑得没个正形。

“四郎也要笑我?”林菀雪的眼眸里迅速积聚了眼泪。她没想到自己还么开口说话,却

“怎么不能笑,人生在世,笑尽天下可笑之人,笑尽天下可笑之事!”

长禹咳嗽了几声,一本正经的开口道。

长乐郡主,星星眼看着长禹。

“四郎哥哥真是有才华!”

林菀雪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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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夜宴

外面却传来了笑声。“很好很好。四郎说得好。”

众人望去,才发现是今上不知不觉的来了。

又是满地的跪地行礼,讲真,南惊鸿都觉得厌烦了,前世今生,她都不大喜欢行礼问安动辄要跪下的习俗,但是没办法。

今上身后跟着太子和太子妃以及若干皇妃,南惊鸿这一世见到的太子比上一辈子所见到的即将垂危病亡的太子要年轻得多,看上去也没有脚步虚浮。

心里略微安定了些许。

再看面容,当今太子的面容反而有些阴柔,与今上相比多了几分为人君的威严和气质。

南惊鸿在偷偷打量的时候,今上和太子也在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臣妇臣女们。

他们的目光毫无疑问都在南园的两位娘子身上停留了一儿。

不过南惊鸿知道,身为上位者,打量别人,别人是丝毫感受不出来的,只有深深的威压和气势让众人感受到压力。

以至于双股战战。

南惊鸿面无波澜,却发现有人除外,便是躺在榻上的少年,风流病弱,却丝毫不曾畏惧圣人的威压,南惊鸿才更加清醒的意识到长四郎本来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世家儿郎,他可是在自己两位兄长去世后依旧能够存活下来,并且在皇宫活到七岁才离开的少年,怎么会简单呢?

“都起来吧。”

今上坐下后,各有女官领着诸位夫人就座。

今上左下坐着太子及太子妃,太孙和长禹并座,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把南园设在右下第二座,三位夫人并座,前一位是圣人的王贵妃,看上去年俞三十,是个庄严贵妇,实际上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眼角有些许眼尾纹。

而太孙长禹的后面原本该是给太子府三位郡主所留,却又给了南园两位娘子。太子侧妃何氏所诞平乐郡主,已经出嫁何家,太子侧妃王氏所诞长乐郡主,太子庶妃林氏所诞明乐郡主,长乐郡主之前见过是个明艳张扬的美人,而明乐郡主看上去敦静温柔,南惊鸿却知道后事有件惊世骇俗的事情是明乐公主所做。

占了三位郡主的座,南颂有些忐忑不安,南惊鸿依旧是坦坦荡荡。

太子开口道:“两位南家娘子,不知道孤可能问一个问题?”

两位娘子连忙行礼。

“请殿下询。”

“为何大娘子战战兢兢。二娘子面无波澜。”

太子轻笑了一声问道,他原本是个爱风流的人,素来不与小娘子为难,眼下是觉得有趣,问起来也只是对于后辈的关心。并没有更多的别的意思。

可是南园三位夫人就有点战战不安了,其他人也不怀好意的看着两位如何应对。

南颂双手叠在小腹。

“初见天颜,畏惧天威,是而战战不安,汗出而下。”

南惊鸿也回答道。

“初见天颜,畏惧天威,是而忐忐忑忑,汗不敢出。”

倒是一出绝妙的回答。

今上笑着鼓掌。

“是一双妙人儿,南公有福。”

“谢陛下赞赏。”南惊鸿抬眸,眼睛水灵灵的像是蓄满了泉水,今上一愣,忽然想起往昔。

南惊鸿捕捉到今上愣神的刹那,旁人没有察觉到,长禹却不想再这样,反而举起酒杯说道。

“长禹不胜酒力,但也祝陛下寿与天齐,洪福齐天。”

今上含笑举起酒杯。

“众位卿家,与朕痛饮一番。”

南惊鸿和南颂就此坐下,南颂对长禹的解围颇为感激,南惊鸿却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示意知晓。但是并不领情。

众人都举起酒杯与圣人同饮了一杯。

“谢陛下恩赐。”

南惊鸿的右手边是长乐郡主与林菀雪,明乐郡主却和长梦坐在一起。南惊鸿倒是有些吃惊,这种场合居然南岭还能带着长梦来参加,不过她知道凭着长禹能耐,无论带谁都是有可能的。

好久未曾见到王宁知,是以此时南惊鸿看见王泪,王如这些熟悉的人之后,又看见清瘦了不少的王宁知,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长禹打量着小娘子的神情变化,最终锁定在王家那桌上。

感情小娘子还记挂着王家那玉郎?

长禹不大满意,周身气压降低。

太孙长臻冷的缩了缩。

“阿禹,你有没有觉得冷,你真有先见之明带来了狐裘啊。”

长禹勾唇笑了笑。

“殿下不是要寻几个帮手么?”

太孙听到这话,连忙放下了酒杯。

“难不成阿禹有好的人选?”

自从上次皇祖父暗示自己要培养自己的人手后,自己就在犹豫,世家之中,除了阿禹,谁能当自己心腹人手呢?

“好的人选倒是没什么,只是最关键的是你总得要几个炮灰吧。”

长禹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家那边。

“炮灰?这倒是有点意思。”

循着他的视线,长臻看见了此时安静用餐的王宁知,这人他知道,是有几分才能。只是也没什么大用,用于宅地之间,朝堂之上,怕是没有什么能力的。

长禹的手指捏起酒杯,晃了晃杯中的酒。酒波荡漾,像是小娘子一双美丽动人的眼。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有没有意思?”

“惊鸿,你喜欢吃绿豆糕,怎么不多吃一点?”

南颂看着南惊鸿眼前的绿豆糕一点都没吃。

“阿姊,越是喜欢什么,越不该在人前表露出来。”

好像是刻意的警告,长禹和长臻都听见了。

长臻咧开牙齿一笑。“果然是有点意思。”

长禹直起身子来。便听到今上问话:“阿禹怎么好端端病了一场?”

长臻笑着看他如何回答。

就听见自己的妹妹长乐郡主开口:“皇祖父,想来是四郎哥哥准备秋闱太过认真辛劳了。”

长禹倒也没怪长乐抢话反而说道。“陛下圣裁,郡主也是别出心裁,长禹如何病了,倒也一目了然了。”

今上大笑。“四郎一如既往的能说会道,倒是江州风水养人了。”

太子笑道:“父皇,孤倒是很羡慕阿特有这般优秀的儿郎了。”

长臻也笑:“父王是嫌弃儿臣不如阿禹了么。不如讨个旨意,把阿禹要来给我做兄弟。”

“不敢不敢,怕是世子要找孤麻烦。”太子连连摆手。

本来以为这场夜宴就这样过去了,却没想到突如其来这一出打断了夜宴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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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发难

“素来听闻江州有二乔一样的两位美人。正是南家大娘子,二娘子,不知道有没有兴趣一起为陛下献艺?”

又来了。

南惊鸿皱了皱眉头,这些女的是不是想要被捶?

众人哗然,纷纷目光追逐着南家姐妹,南惊鸿和南颂处变不惊。

长禹睫毛颤抖了下,这些女人是不是没事闲得慌,就知道找我家惊鸿麻烦?不知道我家惊鸿低调奢华有内涵吗?

林菀雪这女人无非仗着自己与长乐郡主有些交情罢了,偏生还要闹些是非。曾经送亲宴会上,就有长乐郡主试图抵辱南惊鸿,说南惊鸿乃是歌姬之流。现如下林菀雪发难,倒也不一定是冲着南惊鸿,而是南颂。

南颂皱了皱眉头,这林菀雪出口虽是盛赞,但是她以后贵为太孙妃,若为圣上和太孙群臣弹琴也未尝不可,可现下这种情境之下终归是不大合适的。她却也不能够拒绝。

南惊鸿摩挲着酒杯,等待天家的发话,若是天家不开口,那林菀雪算什么人,凭什么这样开口?她们不需要领会。

长禹知道此时自己不能开口,一旦开口,过度关注势必会引起别人误会,于是有些揶揄的笑。

“殿下倒是看好太孙妃?”

长臻笑眯眯抿了抿杯中的酒。“总归太孙妃是能者居之。”

看来没什么人可以帮你了,南惊鸿,你会如何应对呢?

“二乔?林娘子倒是很看重南家姐妹俩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实至名归呢?”

是陈尚书家的陈素。她素来都以与林家林菀雪对台唱戏,但是眼下还是因为南颂得了太孙妃的位置,因而十分不满,早先就存了教训一顿的心思。

不管这些娘子们勾心斗角是何心思,但是今上心里还是想了解了解这自己挑选的太孙妃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的。

“既然都知晓,南家两位娘子的才华,今日宴上大可不必拘束,各位娘子都可大展其才,好让本宫瞧一瞧。”

太子妃出来打了个圆场,表面上是这样说,实际上也有了几分怒气,原本定下南家大娘子就是自己的主意,太孙上面还有皇叔们与太子争呢?太子年轻力壮以后更是或有许多皇嗣,自己身子怀不了孩子,只想要守着太孙平安无事的长大,以后安安稳稳的继任皇位就行。

可是还是要防要操心呐?幸好阿臻争气。这媳妇刻肯定不能选京官的女儿孙女当正妃,到时候落得一个勾结官员,私相授受可不好,她的阿臻是要凭着自己的实力成为继承人,以后成为千古的好帝皇的。

她思来想去,原本想过北亲王府,是皇亲国戚,明面上尊荣宠,暗地里还有势力,可是长家嫡出的大娘子湘华郡主已经嫁出去好多年,年岁相差太多,倒是有小一点的长五娘子,可惜是个庶出,绝对当不了正妃的。

她四处搜寻,才想到南园的。南园这可是天下第一园,南氏留的是帝王的血液,是长家的血液,也是长家人呐?身份尊贵,血统尊贵,又是嫡长孙女,最是适合长臻,而且南家教养的好,小娘子不像是别家那样勾心斗角的争斗,姐妹几人感情也好。

眼下这一个个不就是瞧不起自己的决定,想要挑衅么?

“多谢娘娘提点,准予臣女去准备准备。”

南惊鸿和南颂起身。落落大方,从前到后没有与出口狂妄的林菀雪和陈素讲上一句话。

今上点了点头。

“芳色满园,青春年华就是最好了。”今上拍了拍子道。

“今日孙儿也得以托皇祖父的福气瞧瞧这些小娘子了。”

长臻含笑说道。

太子就板着脸呵斥道。“太孙当以读书为重,岂能重女色?”

长臻丝毫不觉得什么,只笑着不说话。太子妃大周氏却是色变,太子有什么不能于后面说,非得要当着面这样批评太孙。

今上则是摆了摆手。“你就是太拘泥于行规,须知男儿本风流,这才是男儿本色,阿臻说的极好,你啊你。”

太子连忙气短的面红起来,他想来就是谨慎的守规矩,就怕出了横差行错。

可是还是被父皇批评了,唯唯诺诺说了句:“儿臣知错。”

长臻面色不显,心里却是觉得父王若不是占了个长子嫡子的位置,怎么会是太子,实在与其他皇叔相比,差了不少。

长禹在这等待里也不觉得倦怠,只笑着看眼前的酒杯,葡萄美酒夜光杯,夜光杯里面波光潋滟的,又让他想起了她那低垂的眼眸,波光潋滟的温柔。

南惊鸿和南颂很快就商量好要做什么,倒是南惊鸿发现陈素是要弹琴,林菀雪要跳舞。

弹琴跳舞倒是把一般途径给堵塞住了,世家培养女子,想来贵广不贵精。但是弹琴培养心性,跳舞使身体匀称,脚步沉稳,所以多多少少要多学一点的。她们二人表演这个,想来一定是过人了。

南惊鸿和南颂虽然下来,但并没有更换衣服。身穿一身红色舞裙的林菀雪脱去了高洁的美丽,多了一丝女儿家的娇媚来,倒也是肤白如玉,晶莹剔透,婀娜多姿。但是南颂和南惊鸿是不重色的,否则也不会对倾城之貌看淡如此。在家也只看沈漾瑢很爱打扮罢了,既然你沈漾瑢不能来,她想必和沈云素急得团团转。

“两位娘子连套换洗衣服都没有,要是没的话,我可让丫鬟送两套过来。”

林菀雪眉角荡漾出一阵风情来。

“多谢林娘子,只不过此时你住的地方是江州地界,买的房屋大多也是南园门下,行宫在南园内,倒也不缺林娘子两套衣裳。”

南惊鸿不欲多说,但是有些人气焰嚣张,也当讲一讲。

长姐南颂是个好性格,但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欺负的。于是南颂开口道。

“伶牙俐齿,待会儿看你们南家姐妹如何名扬天下!”

陈素冲上来抱住了林菀雪的胳膊。

“我丫鬟抱过来了四大名琴里面的‘绕梁’呢?”

“呵。”南颂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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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清冽

自从失去了太孙妃位置之后的陈素心里念念的是自己的心上人长四郎。初始她心里的人就是长四郎长禹,只不过家族要求苛刻,希望嫡长女陈素能够嫁给太孙,眼下,她也想通过表演的机会,得到长四郎的倾慕,毕竟听说长四郎名满天下,才高八斗。

殊不知与陈素打的同样主意的是林菀雪,区区太孙侧妃的位置实际上没有多大吸引力的,太孙虽然优秀,追逐的娘子们很多,但是所有的娘子心里都有个少年郎的话,必定是此时宴会上,披着白色狐裘的华贵少年了。

南颂的这声冷笑。

刺激了陈素的神经。

“你冷笑什么?你有什么可骄傲了,你不就是要当太孙妃吗?你笑什么。”

她一下就用力抓住了南颂的衫子的宽袖,南颂从未遇到这种粗俗的举动,当即白皙娇美的脸庞就变成了胭脂一样的绯色,杏眼里多了一丝惊慌。“你这是作甚?”

南惊鸿则是果断的狠狠的一掌拍了下来,她本来就是练武之人,这一掌下来,陈素的手就红了。

陈素吃痛松开,却依旧有些歇斯底里。

“我弹琴怎么了?你们莫不是嫉妒我的琴,我们都是世家大族的贵女,你凭什么瞧不起我?”

南惊鸿骇然,所谓世家大族的京中贵女,兵部尚书的闺女?就这么个性子?也妄想太孙妃,前世也没见过她,想必不在高位。

眼下这般咄咄逼人,着实令人讨厌。

“长姐发笑不过是我焚了焦尾煮雪品茗,想来江州早有耳闻,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南惊鸿护在南颂前面。

“阿姐前去换一套衣裙吧。”毕竟被陈素这样一闹,衣裳和发簪都有些凌乱。

“你,你焦尾,你居然焚烧焦尾,你真是粗俗之人!”

陈素指着南惊鸿颤抖的说道,南颂直接走开,心想着要派人去和母亲说一声。

南惊鸿拖延着时间,待会儿就会有女官过来叫她们去表演了,阿姐换衣裙肯定要些时间,眼前这陈素喋喋不休像只麻雀真是令人厌恶。

“粗俗之人?也好过陈小姐出口成章,文武双全,陈尚书家教太好,恕在下不敢恭维。”

南惊鸿口舌如刀剑,出口成章是说陈素出口伤人暴露自己的野心还攻击别人,文武双全更是说她不但动口还动手,家教太好就是说陈素没有半分教养,陈素不占半点上风。

林菀雪瞧见女官来了,连忙笑道。“南妹妹不必介意,陈娘子也是真性情,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南惊鸿则是笑道:“陈娘子的真性情,惊鸿佩服之至,至于海涵,倒也没必要,《女德》《女则》也当是要读上一读的,否则贻笑大方,未尝不是一桩美谈。”

南惊鸿并不畏惧女官,她看不过去陈素对阿姐动手,所以眼下她不会让分毫。这话更是对林菀雪大肆嘲笑,林菀雪无非就是说陈素方才言行举动都是真性情,而南惊鸿和南颂就是得理不饶人,不海涵不包容的娘子,南惊鸿则是说包容也当是包容有德之人,像是陈素这般言行有亏的娘子,没必要与之交流。

女官银秋是太子妃的女官,自然是帮着南园娘子的,眼下见到南惊鸿占住理,处事有风度,心里满意极了。

板着脸说道。“娘子们在这里磨磨蹭蹭的,是要干什么?”

“女官,对不起,我们马上就去。”林菀雪拉着面红耳赤的陈素说道。

“二娘子,大娘子去哪里了?”

女官面色和蔼起来,温柔的问道。看的林菀雪心里一堵,瑟瑟不平起来。

“回禀女官大人,我阿姐去补个妆容,马上就会回来。”

南惊鸿躬身行礼说道,她虽不愿行礼,但究竟来说在皇宫里面,都是有品阶的,更应该谨慎处事。

“没事,林娘子和陈娘子可以上场了。二娘子可以先去宴会处等大娘子来,奴婢在这等大娘子,太子妃有话吩咐大娘子。”

女官银秋开口道。

南惊鸿清凉如雾的眸子看了过来,好像是表示此事暂且绕过的样子。

南惊鸿走过来的时候,娉婷的身影在他的眸子里汇成了倒影,他不着痕迹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自从上次生病后,她好像愈发纤细了,凝脂的唇看上去鲜嫩可人,她原来珠圆玉润一些,如今第八另一场,突然瘦下来,倒是如同病中西子,颇为令人觉得怜惜。裙摆摇曳,跟在林菀雪和陈素后面的她,愈发衬托的纤瘦。

她是不是还在怨恨自己,她这么久也不来看自己,她可真是狠心!可是淡淡的怨恨之意很快消失,浓重的相思和痴恋的情怀浮上了心头。

她走进来的刹那像是带来了一席清冽的梅香。

王宁知一刹那就察觉到了,他原本就是眉目俊朗,谦谦如玉的模样,只是可恨南二娘子上次设计他,让他的风名大跌,若不是因为王嘉安的事情,自己重新得到了祖母的信任,今日来到这的也不会是自己,可是每次看到南惊鸿,他的心里就会升起一种强烈的**,她越是桀骜不驯,他越是想要把她压在身下,那样好的模样身段,那样高贵的身份!

察觉到王宁知的目光,南惊鸿心中一紧,他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她原本不想理会他,可是这种目光黏人,她实在有些不舒服。

可是她想到现在王家无非仗着还有一点姻亲关系祖辈福荫蔽着,没有后来崛起者终究是败落的,她也不必害怕王宁知,有的是法子收拾他,想到这里眼睛变亮,忽然放松下来。

她的不对劲引起了长禹和后来的南颂的注意力。

眼下笙歌曼舞,林菀雪的舞跳得不错,可是长禹的目光穿过场内发现了南惊鸿的不适,亏得陈素和林菀雪曼妙身姿潋滟眉目都以为是在看自己呢。

长禹初始发觉到南惊鸿的不对劲,然后便发觉王家小儿实在是无耻的紧,仗着众人欣赏舞姿,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南惊鸿,爷的人也是你敢瞧的?当真是胆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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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抛花

南惊鸿收回了神,见到阿姐都回来之后,心里稍微安定了不少。姐妹二人相互对视鼓舞对方后就开始欣赏林菀雪的舞姿了。

说实话,之所以鄙夷“绕梁”的古琴,是南颂和南惊鸿熟读经书历史,早就知道绕梁早在楚庄王时候就已经消失了。

据说“绕梁”是一位叫华元的人献给楚庄王的礼物,绕梁这把绝世好琴被被楚庄王得到以后,他整天弹琴作乐,陶醉在琴乐之中。有一次,他竟然连续七天不上朝,把国家大事都抛在脑后。

王妃樊姬异常焦虑,规劝楚庄王说:“君王,您过于沉沦在音乐中了!过去,夏桀酷爱‘妹喜’之瑟,而招致了杀身之祸;纣王误听靡靡之音,而失去了江山社稷。现在,君王如此喜爱‘绕梁’之琴,七日不临朝,难道也愿意丧失国家和性命吗?”

楚庄王闻言陷入了沉思。可是他无法抗拒“绕梁”的诱惑,只得忍痛割爱,命人用铁如意去捶琴,琴身碎为数段。从此,万人羡慕的名琴“绕梁”绝响了。

所以陈素手中的琴肯定是假的,不过也算是一把好琴了,眼下琴声月儿,红裙少女的舞姿十分动人,快速旋转着身体,踮起了脚尖,就像是一只火红色的蝶,看上去美丽而妖娆,年轻而娇美。

旋转的时候,林菀雪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她觉得长四郎也在瞧着自己,她自负貌美才华横溢,从前以为自己是太孙妃的不二人选,如今见到皇家维护南大娘子过甚,她便不想要做意气之争,当太孙侧妃,她的视线投向了场中倾国倾城的少年,明明尚十五岁,却有这个绝世无双的姿容,更是深得今上喜欢,以后袭了北亲王的爵位,北亲王妃可是比太孙侧妃要光荣的多,更何况太孙身子病弱,不见得能够继承大宝,太子中庸无能,别的皇子可是虎视眈眈的。

她本就天生丽质,脸蛋更是水嫩,此时旋转起来,头发上的红色发饰翻飞,不一会儿,她跳跃起来,衣袖中居然有许多牡丹花的花瓣飘了出来,半空中,宴席上,下起了芳香雨,想来早有准备,宫人们也开始抛洒花朵,众人都欣赏这玲珑细致的美人儿,灿若花开的舞蹈,这天空中飘洒而下的花朵更衬托出来美人人比花娇,体态纤细,裙摆飘飘。

南惊鸿打量着她的舞姿,想着也可称得上是别出心裁了,场上多半的人都被舞姿倾倒。但是好在太孙长臻眼底是清明之色,皇帝眼中更是捉摸不定,她不想看长禹,可是还是忍不住要看看他是个什么表示出来,她仔细一瞅,才发现从始至终他都没睁眼。

她噗嗤一笑。浓密纤细的睫毛遮挡住的双眼一下子就荡漾出笑意了。

这笑声原本没有什么,只是陈素原本紧张兮兮,忽然看到眼前的美少年正在对面小憩,忽然抬起一双眸子看自己,她心头只觉得一阵颤动,然后就乱了一步曲调,然而众人所见则是陈素乱了曲调而长禹睁开了眼睛。

没人意识到南惊鸿的笑容从而导致这场赏舞听琴的谬误。

“古人说,一曲误周郎顾,今日曲误,阿禹顾。”

长臻笑着说道,长禹则是瞧着南惊鸿,南惊鸿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逐渐恢复成冷若冰霜的样子。

那曲调误了,陈素紧张害怕,众人没有做声,便是继续演奏。

跳舞的林菀雪强撑没有过错,心里却是埋怨陈素怎么就这么错了一个调子,这场表演就不完美了。

林菀雪最后手中还拿着花,衔在了口中。美人含香,众人都看着那红唇和花朵都心弦颤动,尤其是男子,大多以为花朵会不经意间朝着自己飘来,林家的这个娘子实在是有些美而近妖了。

那花在唇间衔着,又落到了手上,起舞翩翩间落到了肩膀上,林菀雪默默想到若是与长四郎有缘分,就叫这花枝抛下长四郎吧,好叫他们有一段姻缘。

也许是真的随她的心事,殿外出奇的吹来一阵风,这风吹向了花枝,朝着长四郎飘去。

她的舞蹈也结束了,就期待这花枝落入长四郎的怀中,多了一份缠绵的意蕴。

众人都看着那花枝真的朝着长四郎悠悠的飘了过去,都想看着一场好戏。

不过真是没品。

南惊鸿抬脚就想离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种想法很强烈,她起身离开,到了帘子之后,那里有一把“绿绮”,从前是司马相如的宝琴,但终究到了,南惊鸿手里。

林菀雪的花枝飞了过来,或者说是抛了过来,也得要看看,有没有愿意接过啊。

长四郎头也没有抬,那花枝诡异的落向了身旁的太孙,长四郎翻身而起,径自离开了。

长臻可不想沾花惹草,挥手一阵风又将花枝飘向了太子,太子可没什么功力,那花枝往酒杯里一插,溅的太子满脸的酒。

太子气的站了起来。

“儿臣告退。”

拂袖而去。

林菀雪的意图被一些人知道,嘲笑讥讽之声时不时响起,她气的双眼通红落泪,最终被太子妃派人带了下去。

长四郎去了殿外,行宫中处处都是长明宫灯,他略感孤寂,今日实际上不算是个好日子,他心里并不觉得喜悦,反而大病初愈后,后悔今生做的一些事情,以及没能护住母亲。

少年白皙如玉的脸上多了几分两拨,眼角眉梢的笑意都带着妖异,凉薄的眼睛离映照着月色,全没有素日的慵懒从容,浑身都透露出孤寒的气息,自腰间摸出了玉箫。

他在想她,南惊鸿,生于富贵绫罗之家,长于荣华藁梁的家庭,自幼万般娇宠,自该配上世上举世无双的好男子。

昔日他赠送这个给南惊鸿,可是被小娘子退了回来,大约是不喜欢,或者是厌恶他吧。

他竟是不配。

绝色如玉的南颂上场,素手纤纤,正是准备画一幅图。

只是这图不是花开锦绣,不是富贵河山,而是战场。

琴声起,十面埋伏,箫声和,四面楚歌!

素手纤,花开战场,白菊落,闺中怨悲!

众人震惊。然后就看到南颂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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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再会

“虽阿颂冒犯,但乃由心出发。值得嘉奖。”太子妃称赞道。

众人都知道这种喜宴之上,说起兵戈战事,总是不太吉利的。但是南颂低头垂目,并不觉得此事有何不妥。

圣上沉吟道。

“哪里来的冒犯?南氏女有傲骨,乃太祖之时初起,兵戈战事不可或缺,将才士兵无不是我大华英才,无论上下,都该记住这一点。南氏女才色无双,当得上国色之名,太孙妃之名。朕赐南颂风雅郡主之名,愿他日领大华女儿为巾帼之姿。”

林菀雪颓靡的看着眼前被帝皇称之为国色的南颂,看上去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就连面对圣人夸奖也毫不吝啬的表示淡定、

太孙和太子妃大喜的看着眼前的南颂,南颂心想,我虽画画不错,但是哪一样比得上惊鸿?若是你们见过惊鸿的画便觉得我不值一提了,幸好惊鸿给自己提出了要画这个,又有远处的箫声琴声相唱和,不然也无法打动众人。

圣人却还没有说完。

“又是何人抚琴?”

“皇祖父,若是孙儿没猜错,想必是南家二娘子南惊鸿。”

长臻眯眼笑道。

南惊鸿没想到,长臻居然会开口提及自己。毕竟长臻心上人也该是南颂,就算是要帮南颂也不该是要这样提及自己。

长乐耸然一惊。

“就是那个会唱歌的南惊鸿?她的琴声居然这么动听?”

这时候南惊鸿准备离开的步伐就停止住了,她原本已经快退出来了,却没想到长臻长乐来了这么一出,这对兄妹可猪真是一对活宝。

她还是退了出去,到了偏殿的一个房间,她缩在那儿想要休息一会儿。

她躺在大大的躺椅上,想到上一辈子她操劳一生,离开南园后很少回来的几次。

有一次是路过南园,她匆匆进来,却不敢打扰别人,因为那时候一身泥泞,衣着不堪,她离开南园后实在活得很不堪,不太像个大家族的闺秀,更不想让家族的人看轻看扁自己,不愿意让祖父祖母看到这样一个曾经的娇娇女儿家如今混的和男人差不多。

她悄悄潜入行宫,当时她躺在这偏殿的小房间里的大大躺椅上,难过的哭了好久,她从小就喜欢背地里面哭,不愿意被人看见。

好像也是那一次,常胜将军长四郎被圣人赏赐住在南园行宫,他带着百万军队,她却落魄的像只傻猴子。

长禹就站在三尺开外,打量着静静的闭着眼睛在躺椅上躺着的少女,他没想到隔世经年,居然会出现如此相似的场景。

他曾经爱慕她很久,从她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小娘子的时候开始,到她少女芳华,再到她逐渐嫁为人妇。

他那一次拼了命的打仗,终于赢了,知道她从江南奔波,特意带着几十个轻骑到江南,特意请了旨意要休憩一番,几天几夜没睡着的他,满身泥泞,脸上带着血印的他,最终站在行宫的偏殿房间里,瞧见了缩在大大的躺椅里面的小小的身体,她那时候瘦的只有一把骨头,肤色却还是白皙的清奇。他曾经那样妒忌王宁知,虽然王宁知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但是他嫉妒得很了,他看着她的小小的身体,她的容色,她的美丽,她的一切。

每次看到她,他都有一种刻骨铭心的心疼。他身上疼,伤口疼,都没有心疼。他想着她在王宁知身下的模样,想象着王宁知对她的好,她对王宁知的温柔缱绻。

她大概真的很爱王宁知吧,否则怎么会为他做那么多事。

他没有理由拆散他们,即使他已经手握重权,成为圣人身边的得意人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他没有办法拆散他们,他见过王宁知对她温柔笑的样子,二人相扶着走在中元节的街上。他瞧见了百姓眼睛里伉俪情深的影子。

他好羡慕又好嫉妒。最终他只能选择放手。

那时候站在此时的位置,看着面若白瓷的女子,是忍住了多久,没有上前拥抱她,亲吻她。

他今生定神一看,她还是少女芳华,还没有婚配人家,还没有爱上王宁知那个人渣,她面色白里透红,袖子是价值连城的花绣坊的刺绣,绣着梅花,眉目清秀,比最美丽的红桃还要灼灼其华。

他看着她,目光定定停在了她的胸口。

他记得那处有颗朱砂痣。

他忽然吞了吞口水。

他走上前,她却没有和前世一样睡的糊涂,她爬起来坐在那里,满脸满眼都是防备的神色,明明慌张不已,耳垂红润,却还是装出了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原来是长四爷,你难道没事么?”

“没事。”

长禹看着她身后说道。

南惊鸿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虽说此时坐在这里不好,但是毕竟先来后到,又是行宫,量长禹也不敢做什么,不过她想到皇长孙出口夸赞自己,这中间是皇长孙的意思,还是长禹的意思?都说皇长孙与长四郎是穿一条裤子的。

她垂着眼帘,似乎在思考什么,睫毛扑闪扑闪的,长禹不知道何时眼神又回到她身上。

他想到那时候临渊和自己说的话。

“四爷,二娘子心里不是没有你的,她自你病的时候同时生了一场大病,我们都去求她来见你,希望唤醒人事不省的你,就连羡鱼那丫头也不知轻重的去找她,她顶着莫大压力,哪怕和南君大吵一架,却也没忘记把当初取了的药给了你。这一场病,她身体虚透了,也没个太医照料,不知究竟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终究你该要考虑一下南氏嫡出的三个女儿,南园如何不会亏了二娘子,届时那婚事可能是圣人定。”

若是南惊鸿心里真的没有他长禹,他也不会苦苦纠缠,只当做是个陌路人。

可是偏偏这场大梦醒来,叫他把前世种种都思忆个遍,以至于此时他竟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了。

他看着她消瘦的形容,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她大抵要用性命护住南家,甚至不惜与他决裂。

他本该觉得生气,可这一刹那,又莫名觉得有些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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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心疼

只有这样的南惊鸿,才是他喜欢的南惊鸿啊。

“若是四爷没什么事情,小女告退。”她鲜少有这样的低眉顺眼的时候,眼下她便起身,低着头想要从小房间离开,毕竟在这儿给人一种难以控制的窒息的感觉。空气总是充斥着若有若无的梅香,大抵是他喜欢这味道,她的脸颊红润如同花瓣,黑眸如同秋水尹人,天生丽质,抿着嘴唇匆匆走过,像是逃离。

他原本负手而立,听她这样说话,他的嘴角几不可闻的上扬。

“听说南园准备和王家议亲?”

他转过身来瞧她,她震惊的抬起头来看见他眼眸底下的淡漠。他疏离的不过是顺口提起。

她心里却是涌起了万般波澜,她倒是没想到如今南家居然像个破了的水桶,到处都有缝隙,她更不知道是,却为何他连这事情都清楚,自然不是自己和王宁知或者王嘉安,那就是如同前世一样,王泪和兄长的婚事,而南惊鸿,绝对不会同意这婚事的。王家和南家的联系必须斩断。

他忽然有些刻意的的问道。

“喜欢王宁知?”

她的脸刹那间更白了,像是抹了一层白粉似的。

心中更是因为这个名字觉得不安起来,虽然知道大抵是长禹误会,可是还是忍不住抖了抖,摇头说道。“不。”

她如此坚决地否认。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拒绝我?”他轻声开口说话,一双眼睛如同黑玉一样虔诚的定定的望着她。

她没想到他被她那样羞辱还没有放弃,她攥紧了手心,指甲嵌入了肉里,手腕上的伤痕还没有好,估计又要添一处新伤。

“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不轻不重的语气,容貌气度都是顶级,声音也带着一种常人难及的清灵味道。这样好的他,以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权者,是长将军,他居然会问自己,为什么不喜欢?

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无论是谁为今上,他都如云似水的活着,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

她没有办法拒绝回答他。

哪怕上次那么激烈。

“我们不是一路人,我有我的祖父母,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我不是一个人,长四郎。”

长四郎刹那间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她果真是觉得她要保护她的家族,所以宁愿舍弃自己。他看着她此时坚定的神色,鬼使神差的拉住了她的手,掀开了衣袖,露出了一截白玉一般的手腕,只是划痕还是红肿的,夏日炎炎并不好受。

“你伤了你自己。”

他低声的开口,她抬起水雾朦胧的眸子,好像是委屈的不得了,酸涩的鼻子,惊鸿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她用逼自己受伤,让他离开自己,眼下这一刹那,又因为他片刻的温柔而觉得心脏都为之颤栗。

她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啊。可是他凭什么上来就揭人伤疤?

“疼吗?”

他的话语又来了,南惊鸿终于忍不住自己的眼泪,水汪汪的泪珠就像是空山雨后的雾蒙蒙的落下,他的目光追逐着那滴从她的眼珠里滚落在皮肤,滚到脖子上,滚进了衣裳遮住了胸前,他想象着那滴眼泪流进了她的朱砂痣,缠绵而下。

宛如那夜他的吻,他烧的一塌糊涂,又喝的酩酊大醉,浑身燥热的火,娇娇柔柔的她在他面前,他忍不住火气,缠绵的吻辗转而下一样。

“我心疼。”

他低头亲吻她的伤痕,像是遇到最珍惜的宝物,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面无表情的做完这个动作,面无表情地离开,转眼间身影消失在阴影里。

她愣愣的呆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感觉像发烧一样,如果有人可以见到,便能够看见芙蓉花开的样子。

殿中的情景,看上去很是友好。又有几个人表演了自己的才艺,今上也一一给予了嘉奖。

南惊鸿最后被女官带过来的时候。察觉到好像有更多人把目光投向了这边。

“阿姐,觉得如何?”

南惊鸿粉面如同芙蓉。

“多谢阿馨助我。”南颂莞尔一笑。“却如今你当要向风雅郡主行礼了!”

南惊鸿笑着拱手作揖。

“还望郡主大人多多垂怜。”

“这倒还像样子。”

姐妹二人调笑了一会儿。

看到身边看上去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的长四郎。长臻忍不住了。

“刚才你走后,皇祖父对二娘子大加赞赏,想要求亲南园,对南三夫人大献殷勤的贵族可是不少啊,你可要有警惕心哦。”

“就殿下管的事情最多。如今峰雅郡主。可是仅仅就比你这个太孙殿下低上一阶,以后怕你也是一个气管炎吧。”

长禹勾唇,丝毫不以为意的开口。若现在是因为这世家贵族的提亲就能轻易达到的话,他也不必这样艰辛了。他长四郎看中的女人,何曾是简单的。

宴会匆匆结束之后。南惊鸿上了轿子。却没想到轿子外面听到有人在招呼。

“王二郎。”

是兄长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兄长,虽然对自己的表兄关系不大,但是偏偏对这个王二郎很是钦佩。

“原来是南兄,素日听闻南兄大才,百闻不如一见。”

王宁知,如果仅仅是外人来看他是没有任何缺点的,总是温润如玉对人非常温和,看上去又因为出身虽然有所瑕疵,面上确实一副谦恭的样子。

为什么偏偏在自己轿子外面呢?

王宁知看着轿子的帘子似乎没有任何震荡的样子。说明在里面的少女,并没有半点想要看外面的想法。心里略微有些遗憾,想到今晚所见的场景。抛去别的不谈这个女人至少是自己所喜欢的模样。

他曾经考虑过,只是觉得她太过孤高清傲。可是染上了烟火色的南惊鸿居然如此绝色美丽。不输给任何一位京城的大家闺秀。

就有一丝垂延三尺的感觉。

幸好只是谈了没有好长时间。南惊鸿才听到轿子终于开始走动。

快要入夜的时候,忽然听说王家派人给每位郎君娘子都送了礼物。。。。

倒也是,风雅之物。还算是,投其所好。送了一只精心雕刻的狼毫。

最终还是到了,刚刚准备学习行书的抱月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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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安心

今晚爷的心情很好。

这是临渊和羡鱼的感觉,自从陆离回来后和爷说了二娘子把王家送的礼物直接给了丫鬟的时候,爷眼里的笑意就忍不住了。

长四郎怎么能够够不高兴呢?

眸色清冷,白玉冠下,少年郎眉目如画,气质更是高冷出尘,犹如谪仙一般清隽非凡,他凝视着画上的美人,茫茫大雪,红桃料峭,美人躺在雪地里,落花满身,花葬美人魂。

这是何等凄凉的一幅画面。

看到的人都会被这幅场景打动。

也会感受到画面里无穷无尽的悲凉。

少年闭上谋,开始思念起少女,迷离的灯光下,羡鱼只看见四爷鸦羽色的睫毛垂下来,是那样的精致。

她之前不明白四爷对二娘子的心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仿佛懂了一点。

她瞧见画里漫天雪地的白,然后就是画里面的红衣女子,看不清脸,却能体会到那种临近死亡的悲哀。

她不知道爷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她知道的是,爷心里一定会觉得很苦恼。爷大约会觉得有几分相思的惆怅吧。

羡鱼自小就侍候四爷,爷从小的时候就显示出格外的庄重来。寻常的世家公子都没有四爷早熟,她看着四爷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到一个会事事谋算的少年郎。

她从来都不曾觉得有所不妥过。她信赖的四爷既然选择了二娘子,她也该信赖。

金陵王家。

王宁知听说南园收了送来的礼物,心里略微舒坦了不少。毕竟南太夫人时珍是王家的女儿所生,是有着姻亲关系的。金陵王氏是南太夫人时珍的外祖家,多年都保持亲密的联系。不会因为一两次误会就会产生分歧的,何况之前,的确是因为误会,不是么?

他从前以为南惊鸿是个温顺高雅的冷美人,如今察觉到她带着刺的玫瑰般的样子,更觉得蠢蠢欲动,想到她那娇美的模样压在自己身下就觉得一股子莫名的邪火冒了出来。

他一抬头便看见红袖添香的含霜。

这丫鬟的确生的美艳,与南惊鸿有三分的相似,又是服侍人的好手,如今虽然是个哑巴,可是侍候自己却是个好手每次都叫他难以往返。

“过来。”

他抬起眸子来看她,她便走到他怀里,轻解罗裳,便是鸳鸯帐暖。

“惊鸿,惊鸿!”

含霜闭上了眼睛,她牢牢记住这份耻辱,这份被王宁知骑在身下的耻辱,她日日被当做二娘子的替代品,这样的好的侍候人的奴婢,叫王宁知欢喜的夜夜笙歌,没有人会管含霜的死活,她只是一个玩意罢了。她想着有朝一日,她若是能够重回高处,一定叫南园葬送。

何其狠心的南惊鸿,把自己送到了这里。

她却也不想一想,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主子抛弃,就这样的被抛弃在这里。

夜色愈见深沉,形形色色的夜幕里形形色色的人都在形形色色的梦里沉睡。

不安动的心也就在夜色里,逐渐的沉寂。

晨光初起,新的一天又将来临,南园于江南水雾朦胧里苏醒。

南惊鸿躺在梨花木躺椅上正在看着书,就听外面热热闹闹的,约是因为阿姐如今风雅郡主的敕封下来了,以至于丫鬟们都得了赏赐,眼下如同喜鹊一样叽叽喳喳的。

她浅蹙眉头,在那的样子十分的安静唯美。

文氏进来的时候就屏退左右不让打扰她,静静欣赏了一会儿自家女儿的美貌,她才咳嗽了一声。

南惊鸿抬起了一张赏心悦目的脸。

“母亲如何不早些叫我?却让母亲等了这样久?”

文氏不紧不慢的坐下,瞧着她这样安静,只好略微有些宠溺的笑道。“你倒是静心,只是上次夜宴,你让阿颂大出风头,虽说南园风名得到褒扬,可是你毕竟是我女儿,我究竟还不知道你的想法?你可想要郡主之位,若是也想,母亲就算拼却精力,究竟也是要为你打算的。”

“母亲本是清傲之人,怎么也眷恋起富贵权势了?郡主县主等身份与我们世家女子而言,无非是锦上添花,究竟并不是什么大用处。”

南惊鸿放下书,歪着脑袋冲着母亲便是一笑。

文氏心疼南惊鸿的懂事,更意外的是她的看淡。

“我听说王家意图与南园议亲,不瞒你说初初你祖母中意南家郎君,因是姻亲的干系,又毕竟是你祖母的外家,我说想留你多几年,未尝不是考量,后来果真出了事情,王家二郎除却王二郎多了几分前途,嫡系的嘉安竟是无用武之地,二郎虽有点才能,但始终流于世俗,不是我所中意的人选,你父亲是个不着调的,对你的心意却是始终不变的,我们都尊重你的意思,不知道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文氏格外舍不得南惊鸿,心里十分不舒服。她文氏的女儿就该拥有最好的,明明上次的画惊鸿的功劳占了大部分,可是最后受到封赏的是南颂,她自然有些不甘心的。

“母亲对惊鸿万般关心,惊鸿感激涕零。只是母亲,惊鸿不想嫁人,今生若是有可能,惊鸿愿意长守在母亲身边。”

惊鸿诚心说道。

“倒是母亲,心里有什么决策都该同惊鸿讲一讲,不要把事情都压在心底,长久以后郁结于心是不好的。”

文氏看着南惊鸿这般孝顺,心里很是觉得煨贴。

“母亲心里知道了,如今母亲决不会再因为你父亲而觉得失魂落魄了,我该为惊鸿谋划一番了。”

这厢母女正在洽谈。

西容苑沈氏看着沈漾瑢眸中发光道。

“如今圣人来了行宫,京都儿郎好些个都来这里了。你舅舅又在这,定要给你谋划个好出路。”

沈漾瑢如今生不出争抢的心思,看着沈氏这般模样有些无奈的说到。

“母亲还要我同阿姐争么?没有争抢的余地了。”沈漾瑢有些疲惫。

“阿瑢,你怎么能这样想?你一定会有个好前程的。”沈氏仿佛痴魔一般的说道。沈漾瑢看着沈氏的眼神有些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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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帖子

接了北亲王府长五娘子的帖子,南惊鸿便和南颂商量。南颂言明自己不能参加。倒也不是不赏脸,只是因着婚期临近,太子妃娘娘频频召见,倒也没时间参加这等姐妹聚会。

南惊鸿先去了仙羽苑,而后回来去了连心院,文氏只笑。

“就这还要商量什么你阿姊不去,你就领着几个妹妹去,清茗年纪还小,也就不去,你领着阿瑢和沈娘子去吧。”

林氏过来和南太夫人告罪,南太夫人却也没生气,直说这是应该的。

南惊鸿便令怀风抱琴在家。只带了抱月。母亲文氏数次说自己是否要再找一个大丫鬟。但是南惊鸿却是不想了,从小侍奉到大的含霜都能背叛自己,何况乎别人呢

不过去北亲王府所设的皖江画舫宴,是否又会遇到长禹呢

她与他今生无缘,可心里为何念念不忘呢她从前把他当兄长,如今心里乱如麻的。

“谢谢二娘子今日能带我来。”

想着轻便,只坐了一辆马车,车厢里沈云素面颊红润有光泽的说道。

南惊鸿闭眸深思只淡淡“嗯”了一声。沈氏借着今上的风上台,沈荣偏偏把女儿留在南园。

不过祖母心慈,无论是南平仙还是金家刘家的表姑娘都留在了南园。大抵人老了喜欢热闹。

沈漾瑢有些欣喜若狂。她一方面对今天的画舫宴期待不已,另一方面想到自己今日能够和王二郎再见而高兴。

那时她正在放风筝,谁知道风筝断了线。她派丫鬟绿浓去捡,谁知道竟然被王二郎捡到。

王二郎得知是沈漾瑢丢下的风筝连忙告罪,然后把之前的误会解释了一通,唯恐沈漾瑢误会,约画舫夜游。

沈漾瑢暗自窃喜,又听表姐沈云素夸如今风流少年,以太孙殿下为首的长四郎,王二郎,兄长,何大郎等人的风姿。她没想到比大哥还优秀的郎君居然倾心于自己。

“阿瑢今日心情不错”

南惊鸿睁开眼看着偷笑的沈漾瑢,沈漾瑢没想到被看了出来。连忙正色回答道:“阿姐,我和五表妹关系好,想见见她了。”

“哦,关系好吗你可见过世孙侧妃娘娘。”

南惊鸿语意不明的说道。

“世孙侧妃娘娘你说的是姑母吗姑母虽还没见到我,五表妹却总是提起她很疼我们这些侄女。”

沈漾瑢心里却在想着长梦说的话。

“阿瑢姐姐,我可一直站在你这头,我母亲也喜欢我同你玩耍,至于二表姐,看上去心思深沉,我可不想打交道。”

想来在某些方面,自己是要比阿姐懂得好多好多的,也好了不少。

沈云素听着南惊鸿和沈漾瑢聊天,脑海里浮现出当时自己和绿浓说话的场景。她沈云素地位不高,以后想要飞黄腾达,必须要把沈漾瑢给哄的好好的,父亲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她把沈漾瑢当做主子对待。

沈云素自然是不服气的啊,大家都是姓沈的,凭什么沈漾瑢是主子,她沈云素就是奴才

可是看着南二娘子这样精明,她不帮沈漾瑢谋划,又怎能出头呢

很快就到了皖河边上。

南惊鸿被抱月扶着下了马车。

沈云素和沈漾瑢也相继下了马车,果然今天又看到一番不同的场景。“阿姐,这儿可真热闹啊。”

可不就是热闹么?长河边上亭台楼阁,还有许多画舫。长河原本就是长江的分支,很是宽广,几丈有余。

画舫都是镶花嵌玉的的,已经有了不少娘子郎君在玩耍,隔着画舫聊着天儿。

“哟,这是谁来了啊。”

便瞧见众娘子围着一身材娇俏,面容清纯,一双眸子如同宝石般的娘子走了过来,南惊鸿打量着便感慨着,这一身米黄色的衣裙,衬托着长梦果真是个娇俏的小娘子,看上去白皙美丽。

“五娘子近来又长高了些。”

南惊鸿面容温和的开口道。

长梦笑着说道。“近些日子我的确是长高了,不过阿梦瞧着惊鸿姐姐倒是更加高挑了。”

上次前来求南惊鸿时候尴尬的情状全然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不由让南惊鸿侧目,前世真是被王宁知一叶障目,居然不知道身边这么多高手,可恨前世活得糊涂,到死以为只是沈漾瑢无情,却不知道这么多人推自己入了地狱。

南惊鸿自然也当上次事情没有发生,笑着走上前去。

“不知道今日郡主可在?你们姐妹二人关系好,想来阿梦设宴,郡主也会来吧。”

不动声色的将了一军。

长梦面色一滞,随即带着笑容。

“近日婠婠身体不太好,长姐一直悉心照料着,不知她今日会不会得空过来。”

她与长姐关系算不上很好,她年纪小,长姐自她有意识起一直把持着北亲王府,母亲都畏惧不已。

“原是这样,这画舫可是这般的精致。大约花费不少啊。”

沈漾瑢走上前搭话道,又拉着原本有些尴尬的长梦的手说道。“阿梦你头上的发簪可真漂亮,不知道是不是花绣坊产的?你瞧我头上这簪子,是阿姐让花绣坊给我打造的。”

沈漾瑢这么一来让长梦被打了脸,原本今上来了江南都说要节俭用度。沈漾瑢无意中的几句话就说明是让她陷入奢华用度的境地。

长梦原本用话圆了过去,想着阿姐和兄长没来也没什么,却没想到居然让沈漾瑢截了话头。

沈漾瑢和南惊鸿关系好吗?不尽然吧,偏偏又让她说了出来。

“哦,阿瑢的簪子真是好看。还请姐姐稍作休息,阿梦还要去接长乐郡主和林姐姐。”

长乐郡主与林菀雪与南惊鸿关系都不好,南惊鸿本来就不想多做口舌,自己寻了一处坐下。沈云素倒是安守本分和她坐在一块儿看风景,沈漾瑢却是和长梦一起去迎接郡主和林菀雪了。

沈漾瑢有些蠢吧,沈云素心里暗自吐槽,面上却是笑着说道。“看来是因为阿瑢太天真活泼了。”

天真活泼?南惊鸿抬眸去看,便见雾气淼淼,水波荡漾,画舫如同在山水画里穿梭,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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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画舫

原本这长河与许多湖面相接,乘画舫游湖,以诗为会。着长梦做东,邀一众小姐。此事引得无数闺门锦绣翘首以盼,只因长四郎或许会来,若是有这因缘,成为长府大少爷的夫人,荣华富贵下半生莫不可期。

北亲王府很费了一番心思,张灯结彩,大摆宴席,不日便邀得群芳齐聚。画舫宴上真是热闹无比。

“妍姐姐,瑛姐姐,你们来了。”长梦一席轻纱,轻盈动人,美丽端庄,金妍微微颔首,现大家小姐风范。她身旁是表妹林瑛,亦是南颂的表妹。

南惊鸿进来的时候也瞧着这画舫里有着许多桌子,圆桌都由帘子隔着,那些桌子又以花瓣五瓣的模样彰显于是。

巧思别样。

看来如此花费,不是长五娘子这样的闺阁娘子有这样的财富,大抵上还是因为北亲王府有这样的底蕴呢?

只是北亲王府这般作为,却是为何?

她想着,很快便清楚了。

这是向圣人表示北亲王府仍然没有没落,依旧可以和各大世家相互交往。

祖母让自己来的意思,无非就是照看南岭母女二人,让她世孙侧妃的身份得以稳固,不至动摇。

南惊鸿进来时,便瞧见金妍,沈漾瑢,沈云素,长梦,何淑媛,王泪,林菀雪都说得好不自在,长乐郡主与明乐郡主似乎姐妹在私语什么。这种情景下适不适合带上丫鬟的。抱月只能在外面呆着,心里有些放心不下,旋即想到不过是因为她们这些娘子们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不过按照之前的事故,花朝宴上二娘子差点被误会了,又生了警惕心,她便和长梦的大丫鬟植雅聊起天来,试图套出一些话,原本抱月就是很活泼的丫鬟,最容易平易近人,果不其然很快二人就聊了起来。

南惊鸿今日身上穿的素锦长袖宽衫,看上去确实这般的绝色倾城,众人一时之间都有些侧目,不由得心中暗自艳羡起来。

“见过二娘子。”“见过惊鸿姐姐。”“惊鸿姐姐安好。”

南惊鸿先见过两位郡主。“两位郡主安好。”又笑着对几位说道。

“妍表姐,媛表妹,阿泪,林娘子安好。”

众人相互见礼,又见长乐郡主闷哼一声。“总算见到你这么客气了。”

“阿姐,你说什么。”明乐郡主拉了拉长乐郡主一脸友好的说道。“上次宫宴见到大娘子风采出众,听到二娘子的琴音,当真是绕梁三日,绵延不绝了。回去阿姐夸了你好久呢?”

这姐妹两人也是有趣,南惊鸿噗嗤一笑。

“是么?看起来长乐郡主好像不大乐意你这么说呢?”

长乐郡主听了这句不乐意了。“哪里了,我哪里是你说的这种人,你有才华,是皇爷爷都夸着的,我怎么会说不好呢?”

南惊鸿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你居然还打趣本宫?”

长乐郡主又傲娇了,结果明乐郡主抱着她的胳膊。

“今日阿梦好不容易办个画舫宴,我们都好不容易出宫玩一趟,你干什么这样扫兴?”

“好啦好啦,都听你的好了。”

长乐郡主只好怂了认输。

“大家都坐下来了,不如我们今日趁着大人们不在,也来乐呵一下如何?”

长梦拍手笑道。

一群丫鬟上来便是给每位都斟酒了。

“今日是要喝酒?”金妍有些讶然,平日虽然在家受宠爱,但是滴酒不沾是常有的事情呢?怎么会突然喝酒。

“这酒是果子酒,并不醉人,姐妹们玩耍热闹,不碍事,我是得了长辈允许的。”

长梦眼珠子囫囵一转,表示我很满意的样子。但是何淑媛听了却觉得很有趣。“我还没喝过果子酒,今日可要试一试。”

“既然是喝酒,那我们呢该行酒令。”

长梦笑意盈盈的开口。她原本就俏皮可爱,今天是她做东,自然大家都该附和她。

她话还未说完,忽然听到外面有丫鬟植雅禀告。

“太子妃娘娘的画舫靠近了,说是湘华郡主和南大娘子也都来了。”

一见到她们来,长梦连忙大发了丫鬟们都前去迎接。心里还是多了几分欢喜,原本二人不来,总觉得自己的宴会算不上价。

众娘子纷纷也站起身来,便瞧见这最令人惊艳的是姗姗来迟的南颂,虽然这样的诗会并不是十分严格庄重,但也恐怕这是她出嫁前最后一次的姐妹聚会,待他日她为太孙妃自是身份有别,再难如此时姐妹相聚,弹唱诗歌了。只见她面带纱巾,粉色衣裳,高贵泠然,格外尊贵。

湘华郡主依旧是金色牡丹花绣的长袍宽袖,妆容精致尊贵,眉目清秀,生的一幅巾帼须眉的男儿相。

二人站到一起,各有风骨,风姿万千。

“这倒也是凑巧,给阿姐请安,给大娘子请安。”

“湘华郡主安好,大娘子安好。”

一众人纷纷行礼。

“免礼了,你们这些妹子。难不成回回见我都要扫兴?以后见到阿颂难不成大家还要跪地迎接。”湘华郡主长今大笑道,闹得南颂绯红了脸颊。不过也是如此,以后南颂为天家孙媳,这些无论是不是姐妹亲人,见面都是要君臣之礼的。

“姐姐惯爱取笑妹妹,殊不知今日凑巧,娘娘也欲赏这南平湖的美景,因而召唤,我便央求娘娘让我来见见姐妹们。”

南颂说话的时候留意了惊鸿的神色,见到惊鸿并没有什么不满,心里方才安了心。

“颂姐姐有着这样体贴姐妹们的心思,是我们的福气。”沈云素终于争着抢白道。谁知道南颂根本就没想搭理沈云素,只笑了笑,便握住了南惊鸿的手。

“妹妹今日风大,怎么不多加一件衣裳?”又扭头看向了丫鬟碧玉。碧玉很有眼力见的把披风给南惊鸿披上。“二娘子也该照顾好身子,方才太子妃娘娘说待会儿请二娘子一见呢?”

众人心里一悚,对南惊鸿情不自禁高看一眼。又想到传闻里南家二姐妹感情好的不得了。看来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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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见色

坐于舫中来,各叹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后长梦行了一礼,“方才我们正谈及今日行个酒令如何?”

“善也。”湘华一笑。

“各位姐姐妹妹,那便从我开始,以花为题眼,花天花地花人心。”

长梦便抢先开了口。“花枝花叶花情深。”

湘华也是稍加思虑了一番。

南颂起了兴致,红唇一勾,“甚妙!待我想想可好?有道是,花风花雨花凡间。”

“我也想到了,花君花女花满堂。”王泪急急应道。

“泪妹妹可真是可爱得紧。”长梦掩唇而笑,堂上也是笑声不断。

“你可别笑她,看她小脸气得通红,没得恼了你们。我也想到,花仙花神花妃使。”这厢金妍开口解了围。众人就一齐看向林瑛,只见她苦皱着眉头。“别净欺负我,素日里又不是不知我文采不行,不喜诗歌。”

“那便喝酒罢了,我们就饶了你。不然可是不依你的。”长梦挥手招来了一杯淡酒。便是要劝酒。

“这可是欺负人了,母亲断断不允许我饮酒,只好急中生智,花明花暗花倾城。”林瑛狡黠笑道。

“这真是急中生智不成?那么我也只好是花风花水花心痴。”漾瑢自以为答得很妙。可却发现众人都一一逼迫她喝起酒来。“你们怎可这样?”

“阿瑢姐姐,我们竟不知道这花心竟然痴了么?”长梦道出她的疑惑,她才恍然大悟,仰天长叹,“罢了。”于是掀起长袖取杯便饮,很是豪气。

“阿瑢姐姐,好生酒量。”王泪叹之。

“你自然是不知,这阿额欧诺个啊,素日里在家,便是豪量,时日在府中待客,不觉只见千杯不倒。”

“长姐怎可取笑我。哪里来这回事?”阿瑢两颊生红,已有一丝醉酒后的媚态。

林菀雪此时心里运筹帷幄,她已经想了极为精妙的一句。“花梦花醒花无缺。”

果不其然听完这句后,众人拍掌称赞道。“妙,写的极好。”

“花衣花裳花簪缨,该是惊鸿姐姐了。”

淑媛这时候开口。

惊鸿低头,似是有些害羞,微风吹拂起她的长发:“诸位姐妹都有大才,惊鸿我也不会,只是素日里曾写过几句’花灵花魂花凋零,花谢花飞花满天,花散花凝花非雾,花开花落花无言。’罢了。”

南惊鸿说完众人都有些发愣,没想到这南惊鸿的才名还真不是虚传,这样公正严谨又充满灵气的诗词大约也只有江南闺秀才想得出来了。

众人目光都看过来,看的惊鸿有些不好意思,她透过画舫的窗子看外头,只看到汉白玉雕刻的栏杆十分锦绣,水中阁楼突兀美丽。

“惊鸿妹妹是真才女,菀雪自愧不如,自罚一杯。”林菀雪端起酒杯敬酒。南惊鸿本来不想喝酒,她又瞧见南颂那般眼神,只好也匆匆喝了一杯,南惊鸿喝完之后便觉得头脑发热,面颊发红。起身说道:“姐妹们且在这好生玩乐,惊鸿不胜酒力,想去散散心,解解乏。”便告退而出。

站到画舫的外廊上,抱月本想跟着南惊鸿,可是南惊鸿喝了酒,面色绯红,虽然看上去正常,心神却乱了,便摇了摇头,让抱月不许跟着。她借着浮石上了中间的浮桥,又过了浮桥来到中央的亭子。

她喝醉了,脸上才露出小娘子的情态来,不过捂着胸口,倒是想起了长四郎。

她想宫宴上他为何私下找自己,难不成还没有死心吗?

原本长四郎是不想来的,可是没想到陆离笑嘻嘻的说道。“纵使四爷不想去画舫宴,到时候二娘子在的话,四爷可不要后悔啊。”

四爷表示傲娇,虽然想见小娘子,但是不一定非要热脸贴冷屁股。

可没想到湘华郡主横空出世。

“四郎不是身体好了吗?给我照顾婠婠。”

三岁大的小姑娘被交到四爷怀里,四爷端着小姑娘刹那间忘了自己的身份。

“小舅舅,小舅舅,太子妃奶奶说今天画舫游长河可好玩了?你可以带我专门坐一条小船。”

他看着眼前的小娘子,没有办法拒绝,毕竟是自己的小外甥女,还是老姐的孩子。

“行吧。”

四爷大手一招,属下们就给四爷找了一条小船。

可是当小船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四爷咧了咧嘴,北亲王府给长梦找的大船,连这大船一半都没有,却怎么这叫小船。

临渊恭敬的说:“这船配主子身份,我觉得极好。”

行吧,四爷乘坐着大船,和太孙殿下长臻对弈,小外甥女婠婠遍地乱跑。

南惊鸿发呆的时候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萌萌的小娘子,扎着丸子头,看上去天真可爱。

“姐姐,你长得好好看,能不能下来陪我玩一玩?”

她坐在亭子里,和这船头一样的高,南惊鸿看了看萌萌的小娘子,酒精上头,有些发热,居然生出一股勇气。

跳了下去。

美人如玉,美人纤细,迎风跳下来。倾国倾城。

小娘子婠婠眨了眨眼睛,有了一丝得意,娘亲可是教过自己,见色起意。

更何况小舅舅玉树临风,对小舅舅见色起意的娘子那么多,可是颜值配得上他的却是根本没有,她时婠婠表示只有眼前的这个娘子看上去美色倾国,和自家小舅舅刚好组成一队,以后若是姻缘结成,自己可是第一功臣。

“姐姐,我叫婠婠。”

小娘子很萌很白,给她一种妹妹的感觉。南清茗年岁不大,大约和小娘子相仿,但是清茗年幼不是很顽皮,眼前的小娘子多了几分灵气。南惊鸿牵住了小娘子的手,蹲了下来,刚才跳下来是凭着一腔孤勇,眼前看着小娘子却是多了几分欣喜。

“婠婠你好,我是惊鸿,你叫我惊鸿姐姐就好。”

南惊鸿和小娘子聊了半天,抬起头来才发现大船离亭子越来越远了,她看自己原本呆的画舫便有点远了,脸色煞白,刚才阿姐还说太子妃要召见自己,眼下这种情况,都怪自己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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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刺杀

见色起意的时婠婠表示这个情况自己很满意。可是看到惊鸿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又觉得有些不太好。

“姐姐,你怎么了?”

南惊鸿看着这萝卜头小萝莉也没办法。“我的船走远了。”

她表示有点儿苦恼。

小萝莉囫囵转了转眼睛。

“我小舅舅在船里面,你要是想回去,可以找他帮你,他可是无所不能的。”

小娘子说的信誓旦旦,南惊鸿可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够蹑手蹑脚的朝着船中间走去。

不过刚刚走了几步,便觉得这等游船不是普通商户人家有的,必然是不输于北亲王府的世家大族。

她愣了愣,还有这样的家族吗?

下一刻浑身冰凉,也许真的有,那就是皇族。

要么是宫中的某位皇子,要么是太子或者太子府里的长臻?

她盯着时婠婠看道。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婠婠。”小娘子萌萌的开口。“姐姐难道不记得婠婠的名字吗?”

“你母亲叫什么?”她终于开口问道。

“我的母亲叫阿今。”婠婠得意的笑了。“她长得可漂亮了,和姐姐你一样漂亮。”

“阿今?你的母亲是湘华姐姐。”

南惊鸿捂住了嘴。可是此时她已然靠近了门。

听到了里面太孙的声音。

“阿禹,秋闱之时,皇祖父……”

她猛然想到若是太孙与手下心腹密探宫闱之事,自己若是听到,不会被灭口,也会致使南家卷入党争之中,非自己所愿。她有些惊恐的回头看了一眼,就发现时婠婠不见了,她拐身来到侧门,却依旧从心里觉得凉透了。

这是自己自投罗网的圈套。

她靠在那门上,却听到里面太孙有些迟疑的说道。“阿禹,你可听到什么声音?”

她抖了抖,是长禹,想来自己之前是有些冲动了,当时就应该避开,如今被发现,岂不是误会自己要偷听?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无妨,大抵不过是只小猫儿罢了。”长禹笑了笑,斜睨了一眼说道。

南惊鸿有些羞恼,他居然说自己是只小猫儿。不过幸好自己没有被发现。她屏住气息在等待他们谈话的结束。

“殿下怎么不去探望未来太孙妃娘娘?”

不知道有没有心灵感应,但是南惊鸿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听到未来姐夫对未来姐姐的话的时候连忙竖起了耳朵。

“你说阿颂,我有过几面之缘,她是个好的,我心里有数。”

太孙长臻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若是可以,我倒是想要和她好好在一起。”

南惊鸿听了心里有些欣慰,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面前的少年定睛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模样,好像早就知道自己藏在此处,只是没有说破罢了。

可刚刚不是在说话么?怎么突然就这么冲到面前来了?

她眨了眨眼,好像没回过神。

“怎么?二娘子得了空要来探听一下皇家机密?”

她绯色的脸颊看上去是被晚霞点染了,她似水的眼眸里仿佛掬了一捧溪水。她或许今天喝了些酒,所以看到自己的第一反应不是躲避。

他打量着她,就像是欣赏一枝灼灼开放的桃花。

“我,我没有,长禹,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她低声想要狡辩,破空声传来,他却按了她的小嘴,翻滚了一圈,便落到地毯之上,她趴在他身上,许是因为醉意深沉,或是因为心里的小九九,一双眸子里多了几分艳色。

心思百转千回,竟想着如何才能自保,那破空声是利箭。

他方才的拖延不过是意识到船底已进藏了杀手数人。太孙如今带着时婠婠逃之夭夭,他不过断后,却没想到这里还有个手无寸铁的南惊鸿。还真是令人烦恼的甜蜜的忧愁啊。

“小娘子,你说说,咱们既然说过了恩断义绝,偏偏今天还要当一对亡命鸳鸯。”

他啧啧称赞两声,便又迅速抱着她翻身而起。

一声爆破声,画舫的棚子炸开,十几个黑面人出现在眼前。

南惊鸿才想到这画舫无人催动便到了江的中间,肯定是有原因的。

先前那名船夫如今已经横尸,看着死相恐怖。长禹刻意看了一眼南惊鸿,倒也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妥,心下放心了一分,看来南惊鸿不是个胆小的人。可却怎么也没想到南惊鸿上辈子见过多少比这更危险的更凄凉的画面呢?

长禹还揽着她的腰,她勾唇笑了笑。

“我南惊鸿也不是吃素的。”

说罢从宽衫里掏出了一个鞭子,又将宽衫在手臂上系好。

“倘若身在江湖,我也是个浪荡人家的女侠。”

她又将满头长发扎在了一起,幸好平日不用什么无用朱钗,眼下随便取下来两个钗子都是藏了利刃的,一手持着双刃,一手持着鞭子。

长四郎也解了腰上的软刃,抖了个剑花。

“你瞧那把箭如何?”

南惊鸿便看着长四郎拿着剑指着的其中一个黑衣人,手持的弓箭看上去是上等兵器。

“我觉得极好。”

“那我便取来给你。”

从前就见过长四郎的身手,可是都没有眼前来的杀伐果断,睥睨天下之势。

那黑面人绕着转了两圈后便冲着长四郎来了。

他们收到的消息是太孙殿下在这座画舫之上,眼下一男一女,肯定就是穿着贵气的长四郎是太孙殿下了,解决掉太孙殿下,剩下的小娘子,不足为惧。

长四郎手挽长剑飞身入了黑面人群中,一剑割喉,鲜血奔射而出,黑衣人怒而群起而攻之。长四郎却是一点都不惧怕,冲上去便是疯狂的绞杀。

他时不时回头瞅一眼,南惊鸿,少女一身素色,站在风口,真是娇艳无双。

他邪虐一笑,宛如地狱所来的恶魔,毫不留情的灭杀着黑面人的生命,就算没有被杀的,身上也挂了彩。

那个手持弓箭的人对准长四郎。

长四郎飞起一脚,然后就是手挽剑花卷了那人的弓箭丢向了南惊鸿。

南惊鸿飞身接过抛过来的弓箭,然后对准了长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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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跳崖

破空声传来。

长四郎低身横扫,身后一跃而起的黑面人被射中倒地。

“果然算一把好弓,看来今日我可以多还你几次救命之情了。”

南惊鸿又是一个转身两箭,狠厉无比,二黑衣人倒地。

长禹愈发嗜血的笑了笑,手中长刃发挥出它应该有的威力,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黑面人被长四郎和南惊鸿两面夹击的攻势给弄得十分狼狈,颤抖了一会儿,发现就剩下了几个人了,才发觉南惊鸿应该是自己等人的目标,南惊鸿手持弓箭射杀了七**个人。是很大的威胁。

南惊鸿手持弓箭,如果近身缠斗,势必很快丧命。

见黑面人朝着南惊鸿疾奔而去,好像刻意困守住长四郎,不让他赶去救援。

长四郎几乎心碎的看着南惊鸿,南惊鸿见到黑面人前来,暴退,扔了弓箭,又将鞭子抽了出来,狠狠地抽向来人,谁知道鞭子竟被一人擒住,邪笑前来,南惊鸿沿着鞭子翻滚而去,另一手上沾着毒液的双刃便取了那人性命。

“好个毒妇。”

其中领头那位便骇然一惊,然后三人便各自出了刀刃向南惊鸿急急而去。南惊鸿的鞭子舞出了花,倒刺刺入了一人的身上,双刃则是毫不留情的在二人身上留下了伤痕。她踩着一人的头颅上了半空,又挥舞鞭子将一人抛向了长禹那边,长禹顺便解决了身边的一人,然后朝着南惊鸿奔跑而来,船只已经进了水,不久之后就会沉没了。

“惊鸿,都解决了。”

他过来便笑,却没防南惊鸿身后那人突然暴起,一根毒针低射而来,说时迟那时快他挡在南惊鸿面前,口中吐出一口毒血,当机立断的斩杀了那人。“哎,你为何要挡?”南惊鸿皱了皱眉头。但是还是有些心疼,他趴在小娘子肩膀上。“一里之外有了新的追兵,我们得要跑路了。”

他环抱着南惊鸿,下颌抵在她肩上,却是乘着风飞了起来,借了破碎的船板的浮力,飘飞了几里,终于到了江边,,然后急速飞奔。

身后的追兵已然到来。

这次的黑衣人的数量与威力似乎比以前还要可怕。

南惊鸿瞧见他愈发惨白的脸,脑海中几乎是刹那间想起了有一处地方。

“你知道南平湖旁边的山崖吗?回头崖。”

长禹也明白了她的想法,置之死地而后生,眼下他中了毒,单凭南惊鸿一个人是带不了两人逃走的。

他的脚步愈发虚浮,他按捺住心神不宁和一口毒血,功力加深,带着南惊鸿向着回头崖逃了过去。

南惊鸿挥手将鞭子卷了一人倒地,然后抓着长禹的胳膊飞快的朝着回头崖而去。

长禹和南惊鸿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我说太孙殿下,你就束手就擒,我们就放过这位小美人呢?太孙妃娘娘生的这般天姿国色,你也不舍得陪你做一对亡命鸳鸯吧?”

长禹望了一眼悬崖深处,看着南惊鸿白皙的脸,扭头问道:“此言当真?”

那几个黑面人淫笑道。

“自然是真的。”

长禹抓住了南惊鸿胳膊,然后箭弩射了出来,一连串的弓箭射的对方猝不及防,他们反应过来躲避的时候,长禹被南惊鸿拽着跳下了悬崖。

等到他们来到悬崖边,朝下面望去,却发现一片空白。

烟雾渺茫。

“老大,这回头怎么交代?”

“就说太孙殿下已经死了呗,拿钱跑路。”为首的一人阴险一笑,他们地狱杀手组织可是什么活都可以接的。

南惊鸿和长禹降落三四米后就腾空进入了一处山洞。

这亦是前世南惊鸿所知道的一处藏身之地,当年北疆再次侵犯中原,一片狼藉,灾荒饿殍遍野的时候,这一处是她将王宁知藏在的地方。

她看着眼前的长禹这般虚弱,心里又起了一份心思。

想杀了他。

可是不能够。

他的确是没有错的,他只是按照自己该做的去做,就像是自己为了南园去做自己要做的一样。

他本身是没有错的。

因为南惊鸿自己也在算计。

似乎有什么在心底一点点明确,眼前的这个男人,或许不一定是仇敌,还是一个朋友,也许站在不同的立场上,但是她没有任何理由要抹杀他。

他是个惊才艳艳男子,是她南惊鸿前世今生都佩服不已的人。

她决定救他。

“你杀了我吧。”

他哪怕是满身沾着血液,挂了彩,脸上风尘仆仆的,躺在地上却仍旧是一幅风流公子哥的模样。

“阿馨,你要是今天不杀了我,以后可再也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南惊鸿踹了一脚出去。“别废话,快脱衣服。”

长禹有些惊恐。这么开放的吗?大华民风何时开放至此?

南惊鸿扑了上来,跪在地上扒开了他的衣襟铺在地上让他趴着,男人**的脊背出现在眼前。

她看到肩胛骨那处的箭伤,这白皙如玉的肌肤,居然就被生生破坏成这副模样,满目琳琅处多了一处伤痕,疮痍之处黑色的血淋漓。

“我得要给你把倒刺挖出来,你且忍一忍吧。”

“爷不怕。”他趴在她膝盖上表示出一副坚韧不拔的样子。

看着他这样莫名有些吊儿郎当的,她似笑非笑的从袖子里又摸出一块匕首。这匕首做的精巧,看上去像是把簪子。

“你身上还有这种玩意?”长禹莫名惊恐。

下一刻毫不留情的刺入他的伤痕,什么也没有,只有这样的生硬的挖了一块肉。

匕首在肉里绞着,他咬着牙,居然没有半分惧怕,只是这额上青筋暴露,应该是痛的不得了,南惊鸿有些心疼,加快了动作,反而痛的更厉害。

关公疗伤尚且还有酒精,眼下这种痛苦。

她前世所见到他脊背的伤痕累累,那该是多少痛苦?

他为国为君,居然伤的这般厉害。

一番下来,他**的身体满满都是汗珠,密密麻麻的。她撕了宽衫当做包裹他伤处的纱布。露出一双纤细白嫩如藕的胳膊来。

“你先睡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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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逃亡

名门勋贵,容止出色。

讲的就是北亲王府的长四郎。

如今太孙狼狈不已的抱着时婠婠奔逃到了北亲王府的画舫之上,当时几个娘子正在洽谈,并没有人意识到南惊鸿不见了。

太孙也挂了彩,给婠婠砍昏了。

“今姐,对不起,婠婠没事,只是睡着了,有黑面人来袭,阿禹他还在江中……”太孙把时婠婠交给了长今后,又看了一眼南颂。“阿颂。”便晕厥而去,趴在了她肩膀上。

南颂撑住了他的身子,倒也没有害羞扭捏儿。很果断的看着湘华郡主说道:“湘华姐姐,现在该让船停靠岸边回去叫人,并且把婠婠叫醒,了解详情,通知太子妃娘娘。”

娘子们慌乱之中,倒无人察觉到抱月离去。

湘华听说阿禹有难心急如焚,后便立刻命令靠岸,兵分三路。

一路前去北亲王府,一路前去南园,还有一路立刻租船前去江中救援,而且这一切还要小心翼翼不被别人察觉不对劲。

南惊鸿卷入了这场刺杀,令湘华郡主倍感惊恐。一面为长禹感到担心,但是长禹尚且还是男子,又有功夫在身,南惊鸿可是个女孩子啊。

南颂照料着太孙,却是得知时菀醒来之后说长得特别好看的姐姐被她哄着去见了长四郎后有些头晕目眩。饶是她们姐妹二人或许从小到大有些矛盾,但是对于惊鸿来说,却没有从来有一刻希望她出些什么事情的。她从来也不想,可是眼下不能慌,这个消息还瞒着沈云素和沈漾瑢,她还要撑住场面,不被另外那些娘子得知消息。

所以眼下都以为是长四郎为了护住太孙殿下留在了江中画舫上,却没人知道南惊鸿在哪。

等到沈漾瑢想到什么不对劲的时候,湘华郡主强打笑容的说道。“今日事北亲王府款待不周,两位娘子先行回去,至于二娘子,之前不胜酒力,已经先一步回去休息了。”

和长梦一起将各家娘子送走后,她抓住了长梦的胳膊。

“五妹妹是该知道你四哥哥对你如何的,如今他生死不明,我们北亲王府就处在危机之中,还望妹妹回到家里,不要和侧妃说起不该说的一切。”

长梦虽然有些心机任性,但是从小也是知道北亲王府只能靠兄长鼎立门户的。她之前送走那些娘子已经一一嘱托过。

其他娘子也知道此事情事关重大,纷纷都表示一定缄默。此事事关皇家,这些世家不能沾染。

回到各自世家中,告知掌权者的结果也是保持缄默,静观时变。

南颂心慌意乱的时候打量着眼前的太孙,他平日向来是骄傲高高在上的模样,眼下昏迷过去,倒也看起来像个寻常人家的公子哥,眼下遭逢大乱,又有好兄弟生死未卜,想来心里一定很不安吧。

不一会儿,最好的郎中就来了。

太子妃娘娘带着太医匆匆赶来的时候,太孙已经约莫可以醒来了。太子妃娘娘哭的不能自已,太医诊断后只说到不是大病,只是功力耗尽,略微有些消耗元气罢了。

南颂和太子妃一起长舒了一口气后,便开始宽慰太子妃,太子妃见了南颂一直在旁照顾,心里欣慰了不少。

湘华郡主原本想要跟着那些家兵们去找长禹,可是这里有婠婠这个受了惊吓的孩子,还有昏迷的太孙,赶来各色人员,总归要主持大局,也不能前去,只能咬着唇在太子妃旁边从旁劝慰。

这边长禹和南惊鸿在山崖里面总归不能待上多久,这里没有水没有食物,南惊鸿也不能看着他送死。

纵使心里再恨,终归是一条性命。

她扒在洞口瞧着总算看到斜靠着洞口的一米多的山路,想来她背着长禹,应该可以通过,又找了藤蔓,把少年郎绑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费力的下了洞口到山路,因着抓着墙壁极狠,长指甲直接断裂了两根,锥心之痛。

她咬了咬牙,坚持着把他背在背上。

“长四郎,你个死胖子。”

她气的骂道。

趴在她肩上的人却一点儿知觉都没有,可真沉啊。

她咬了咬唇,有点想哭,她也是闺阁中的娇娇女郎,平日里都是捧在掌心的明珠,干什么要同这个野蛮人在这儿受苦啊,她上辈子受了那么多苦楚,这辈子好不容易重新过来,可还要和这个冤家一起受苦吗?

她是上辈子欠的他太多了,今生是要来还债的吗?

想想不能够,一边哭,一边继续扒紧了岩石,这样高的地方,要是把他和她一起摔下去,真的和那黑面人说的一样要成为亡命鸳鸯了。

“我呸,谁和你是鸳鸯?”

想着南惊鸿又气的笑了,眼前她背着的这个人是个活死人,哪里知道她的心事和烦恼?

罢了罢了,就当是还前世今生的债吧。

南惊鸿背着他,一面提心吊胆的走着,一边又心疼自己新养好的指甲,心疼自己遭苦遭难。

“你们长家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们皇帝就知道如何利用这些世家当做自己下棋的妻子,你们太孙平时也不知道呵护我阿姐,只知道一味地求尊贵什么的,太可恶了,太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上去就被酒色掏空了东西,你爹更是寻花问柳,你祖父只知道算计,你妹妹长梦小小年纪就知道如何利用别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知道欺负我,就连你外甥女,小小年纪都要骗我来,哼。”

南惊鸿把长家人都骂了一遍,却忘了自己也是长家的血脉,南氏总是从祖父开始的,曾祖父还是南诏王呢?

她提心吊胆根本就不敢往下面看,她一面骂着,她却没留意背上的人似乎动了动,好像很痛苦的皱了皱眉头。

“长禹,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也跟你家老东西一起算计我们南园。亏我把你当哥哥。”

沿着这条小路走,大约半个时辰,南惊鸿终于有些受不住,然后把他放了下来,自己也坐了下来。

看着他嘴唇已经干裂了,他失血过多,之前中毒自己给他挖了那样一块血肉也没有好好处置。

眼下她四处看了看,也没什么可以帮得了他的。

她舔了舔唇,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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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亲吻

她想到有办法可以给他解渴补水了。

可是,可是,她是个娘子。眼前的人是个阳气方刚的郎君。

但是他的确是为了自己挡了一箭的,她活该欠了他一命又一命。

她认命的低头,吻上了他的唇,笨拙的将舌头伸了进去。

想来想去还觉得委屈,前世今生,她好像这唯一的吻都给了他,前世稀里糊涂的给了他,今生他稀里糊涂的,看上去绝色倾城的睡美男,倒像是她乘人之危,见色起意似的。

她低头下来,自己送了香吻。可惜眼前的榆木疙瘩大概还是昏睡不醒的,她牺牲这么大,却是怎么也不能找他还了。

南惊鸿绯红的脸色愈发显示出容颜娇媚无瑕起来。却是无人可窥。

长禹原本体内被封了高人的功力,多年来一直在试图依靠自己慢慢修炼内功,并不希望一步登天,可是一次次受打击后发现,那封印的功力会逐渐的一一解开。

这一次他要是没有遇到南惊鸿,保不一定大杀一方后就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一阵,变得更强了,也是因此,他觉得自己天生就适合战场,可是没想到偏偏还是遇见了南惊鸿,南惊鸿就像是自己的劫难一样,但偏偏自己又喜欢不已,也许是那个狗半仙所说的情劫。

他昏昏沉沉的听到她的声音,便觉得温暖,刚刚开始听不大清楚,后来倒是清楚了,小娘子嘟囔的话居然都是骂人的话,只是也太过娇俏可爱了吧。他想着却怎么也挣扎醒不来,但是小娘子说着又哭了,哭声可是让他心疼的,他上辈子偷偷关注小娘子那么久,从来没有听到她哭过,她可一直都是昂着头高高在上的样子,绝没有哭哭啼啼的不像话的时候。

若是真的有的话,便是那一晚的洞房花烛,算不上的圆房吧,她在他身下低低的哭着,那哭声听起来让他火愈加旺盛了。

他知道小娘子此时应该很辛苦,带着自己这样一个拖累,小娘子本身也有一些拳脚功夫的,纵使没了自己,应该也可以逃生。把自己随意丢在哪里,他自己便可以痊愈,可是却没想到小娘子重情重义,硬是一直带着他。

又哭又笑的小娘子累得喘气。

他觉得很口渴,嗓子很难受,他想象着小娘子的模样,大约是粉面带红,香汗淋漓的样子吧。

他感受到甘泉进了口中,还疑心悬崖里哪来的水,可是还是带着香气会动的水。

他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想到那一晚,他抓着她强迫她张开嘴的模样。

她主动亲吻自己吗?

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大概是为了让他不要口渴。

他恍恍惚惚的睁开眼,他看见了小娘子璀璨如同星辰的一双眼,琼鼻玉面。

她此时大概很害羞却又不得不观察他的情况,他张嘴想说话,舌头动了,却是和她的舌头碰在了一起。

她浑身一僵,爬了起来,面色红热不堪。

她,她在干些什么啊。她,他分明是醒过来了。

“流氓。”她啪一声给了他一巴掌。

他还没回过神来,头偏向一边,又闭上了眼睛。

她忽然想到乘人之危的好像是自己,流氓无耻的人也是自己,眼前这个好不容易被自己救起来的活死人,好像被自己的一巴掌给拍晕了。

欲哭无泪。

她颤颤巍巍的把手指送到他鼻子面前。该不会被自己捶死了吧。这可是好不容易救活的,小娘子眼睛红彤彤的,屏住气息,表示有点儿恐慌。

妈耶,没气了。

南惊鸿稳了稳神,想到之前文嬷嬷教给自己的东西,要去摸他的脖子。

长禹可真是无辜,他原本想恢复气力开口叫一声小娘子,结果小娘子一巴掌扇的自己回不过神来,难不成一巴掌觉得还不够要掐死自己吗?

他用尽全力的把头扭过来。

“你要掐死我?”

嘶哑的声音莫名有些诱惑,南惊鸿浑身一抖,忽然想到上辈子自己梦里听过的声音,好像也是这般?

她愣了愣,手指颤抖的停在半空。“没有,没,我是看看你……”

“死没死?”他当时说话便有些得意洋洋的样子,看上去邪虐肆意,倒是不像是重伤虚弱的人。“爷我不知道,倒是一巴掌差点扇死了爷,南二娘子好力气。”

南惊鸿绯红的脸颊面若桃花,倒是别有一番景致,只是眼前此情此景实在不宜他想多。

“对不起。”南惊鸿有点儿郁闷,自己好像吃了亏还要给对方道歉,但是眼前好像他方才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他做了什么。

于是乎她又气死了,心疼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你现在可不可以走,我觉得再走一会儿,咱们就可以到岸上了。你得要处理处理伤情。”

她看起来凶巴巴的样子,但是好像很担心自己。

“可以是可以,我就是有点渴。”他爬起来,忽然嘟囔了一句,她脸腾地就红了。

她爬起来就要往前跑。结果他还在原地坐着。

“你怎么不起来。”小娘子叉着腰质问道。

“我没有力气。”他无辜的看着南惊鸿。世人都说长四郎风朗如玉,可是眼前,她分明只看到虚弱的大尾巴狼,但是还没有什么办法。她只好又过来给他扶起来。

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就像是喝醉酒的人一样,南惊鸿吓坏了,瞧着他这个模样要是摔下去该怎么办?

暮色四合。

她牵着他的手一直往前走。

他在后面看着她很安心。

走了很久很久,南惊鸿慢慢的太过疲惫就说要歇息一会儿。

他抱起她轻如羽毛的身体。他怜爱的看了一眼她的眼睛。他心里有一丝久违的感动,他经历多少刺杀已经数不清,可没有一次有人这样对自己不离不弃,不论眼前这个狡诈的小娘子究竟出于什么目的,他长禹发誓,今生今世,他都会把自己这颗心,毫无保留的交给她。

他吃力的迅速攀爬着四五米的高墙,上了悬崖,然后抱着她,径自向正在搜索他们的他的手下走去。

陆离张大嘴巴,看着如同地狱归来的老大,居然抱着个貌美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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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沐浴

“主子,二娘子我送回去吧。”陆离已然看出来此时的长禹是强弩之末。

“无妨。悄无声息的送我们到南园后门,我亲自送她回去。今日遭此大难,我要在明日日出之前知道是谁胆敢在背面作祟。”

“是,主子。”

一辆低调的马车,透过重重封锁到了南园后门,长禹抱着南惊鸿几个轻松的来回,就进了菡萏园的闺阁。

她眼下还昏睡着,但是他却不得不叫醒她了。

他扑通一下倒在她床上,小娘子的床倒是香喷喷的紧。

南惊鸿猛地受惊醒来,梦里她站在红桃树下,被万箭穿心,眼前睁开眼,这人胳膊搭在自己胸口,倒是万分沉重。她还想着该怎么找到救兵回来,却没想到睁开眼就在闺房。

丫鬟们都在门口守着,自然还不知道自己回来了,想来想去,只有眼前人搞的鬼。

但是他偏偏重伤在身,她奈何不了他。

只好自己探出头,“抱琴。”

丫鬟里素来只有抱琴最是稳重,这次出门没带她实在也是不妥。抱琴原本也是得了大郎的消息是二娘子有什么不好,倘若旁人来问,就说二娘子早些时候已经提前回来休息了,不宜见客。

谁知道这时候看着二娘子竟然从闺阁里出来了,倒是喜不自禁。

“您可算回来了。”

抱琴悄悄走了进去,也不便去把外面担心的怀风叫过来。娘子首先叫的自己肯定是有事情的。

待进了屋来,见到南惊鸿这般狼狈的模样,也是大吃一惊,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娘子,你可是遇到什么了?”

她一时情急抓了南惊鸿的手,倒是让南惊鸿多了几分感动,这几个丫鬟都是真心实意的对自己,很快抱琴意识到自己的逾矩,立即松开了手,却还是一份担心的样子。

“无论你现在遇到什么,待会儿见到什么,都不要过问。速去为我准备沐浴所用的东西,我换洗的衣物也要处理妥当,再者,抱月呢?”

她素来知道抱月机灵,但是这次自己失踪的事情倘若传出去,势必让南园卷入风波,非南惊鸿所愿,所以眼下其他娘子们怀疑,若抱月露出马脚则让她难以处理。

“抱月先前发现娘子未归,已偷偷回了南园然后禀告大郎君了,眼下二爷三爷都私底下命人去江边寻找您呢?”

抱琴连忙回禀道。

“也不要管这么多,你和怀风素来稳重,现在不要声张。”

南惊鸿对着铜镜里面的自己看着,这衣衫褴褛的,倒是比上次悬崖遇险还要落魄不堪,真是千金身子逃难命。

她想着医者仁心,自己上辈子也算学了不少医术东西,但是眼前这长四郎,自己肯定不能把他都扒光的,算了,好歹都看过,她拖着他靠在了浴桶旁边。

然后抱琴提着水进来的时候看到个陌生郎君,吓了一跳。

“小姐,这还是……”

她紧张兮兮的看着长四郎。

“你认识的,长四郎。眼下他重伤。还不能在世人眼里出现,所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些日子,只能你一个人进来,就说我今日喝酒吹了风,感染风寒了,不宜见人。”

南惊鸿十分淡定的说道。然后又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去了。

抱琴心跳如鼓,她没想到娘子真是胆大包天,要是知道四郎长得好看,可以让四郎提亲呐?居然直接打晕了绑回来。

南惊鸿要是知道抱琴的想法估计想要喷血而死。

眼前她可顾不得旁人如何想,这样一尊大佛。她自然自己先很快的洗漱之后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也要做出养病的姿态来,然后就将这郎君丢进了浴桶。看着他靠在浴桶里,面上浮现出一丝暖色。

倒像是仙人一般。

怪不得说长四郎容止如玉,可不是么?

再说这边沈漾瑢和沈云素被送回南园后,沈云素觉得有些不对劲。“阿瑢,你可记得之前看到二娘子的丫鬟抱月似乎还在?”

沈漾瑢听了后便想到当时场景,她从来没遇到过什么惊险的事情。今日看到太孙殿下负伤归来吓得不得了,可后来说那个四郎哥哥危险不已,当时她就发现长梦面色大变,然后抱月就跟着一艘小舟走了。这般想来有些不对劲。

“或许是你看错了吧。”沈漾瑢心里还是分得清生疏的,眼下只觉得自己是南家人,并非沈家人,终有一日会叫南漾瑢,因残存了这份心愿,并不愿意把这事情同沈云素讲,以免毁了南园闺誉。

但是终究心里生了疑窦,她回到西容苑的时候,还是把这事情和沈氏说了。

“娘亲,今日说南惊鸿喝酒着凉先回去休息了,却没有带上贴身丫鬟,这可是出了奇的?”

她心里想着若非有一种可能南惊鸿和太孙、长四郎在一起?

此时危险重重,被人追杀?

可是心里有些不甘,她虽然心里的人不是长四郎,但终究也为他才情风流容止打动,终究不愿南惊鸿与他有了牵扯,眼下暗暗期盼这是自己的猜想罢了。

沈氏听了倒像是发现什么惊奇的事情般。

“今日我在三夫人那里侍候,并没有听人禀告说二娘子回来啊。难不成老天助我们,要让南惊鸿毁于一旦!”

沈氏提起裙角。

“这事情我要同你姑祖母商量一番。”

竟然去了金玉苑。

沈氏来了,南平仙自然是欣喜的,可是今日长孙女金妍带着刘氏的外甥女林瑛回来的时候,似乎不大好,被吓了,眼下有些恹恹的。

“你怎么来了啊?眼下阿妍身子不大好,媳妇儿又怀了身孕,老身忙的头尾不接的。倒很少找你了。”

“老祖宗,听说二娘子病了,阿妍不是和二娘子关系好么?正好可以去请大娘子一同去见一见。小姐妹们几个聊一聊,心头也算开朗些。”

沈氏殷勤的笑。让南平仙心里十分煨贴,要知道平日里南园老祖宗自然是南太夫人,有她这个姑奶奶什么事情?

“你说的倒是有道理,我们南家好不容易出个太孙妃,虽老身瞧着脾性大些,毕竟贵气,阿瑢懂事让你来请,我这就命人请阿妍带着太孙妃的表妹一同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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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算计

这厢长梦心乱如麻,她趴在南岭的膝上痛苦了一场,被南岭安慰着重新洗漱,吃不了两口东西就觉得头皮发麻。

“母亲,您说哥哥要是出些什么事情,该怎么办呢?”

南岭心里想着,要是真出些什么事情才好,她才能再怀上一个儿子,继承北亲王府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眼下这种情景,自然要心疼不已的开口。

“四郎福气大,不比他的兄长们,定然无事。”

长家只有这一根独苗,是放在北亲王世子心上的人物,现下可不。

湘华郡主和南家大娘子都在行宫的太子妃处照料着太孙,北亲王府北亲王世孙长特被提溜过来,也在想尽法子的搜寻。

听说是到了江中只有沉船和许多黑面人的尸体,血液染红了江水,倒是没见到长四郎的。

想来这郎君的确命硬了些,他两个嫡亲的兄长皆早夭,他倒是浑不齐的活了下来。

这一次活下来,指不定圣人又要赏赐多少东西来。

“你该去南园探探消息,些许那里比我们困在王府要好些许。”

南岭心知南园给不了自己任何帮助,不然自己也不会这么多年屈居侧妃之位,但是她虽然不能回去,但是女儿可以,母亲父亲哪怕表面狠心,内心终究觉得隔代亲昵,见了女儿阿梦,定然时不时想起自己,自己在北亲王府里面对长特一大帮姬妾倒也是有了质押的地方。

她的奉劝也让长梦心里有了底气。都说看不到哥哥那哥哥肯定是死

母亲终归还是为自己打算的。

“那我便去看看二姐姐如何了?”

长梦便着人收拾前去南园了,谁知道马车行在半路上,就遇见了林菀雪。

林菀雪嘴上说是想要探望一下南二娘子,实际上却是想着要打听一下兄长的消息吧,长梦内心不喜林菀雪,但是表面上仍和气一团的。

毕竟世家相处之道就在于此,她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太孙林菀雪是奢想不到了,兄长她更是全无机会的。眼下笑得更加亲密了几分。

“林姐姐,你可真是良善,难为你还记挂着我阿姐。”

沈漾瑢早早在二门处候着,文氏与南君早就有所沟通。在连心院亦是设了宴席招待这一群小的。

心想着怎么也要把她们留住莫让惊鸿传出不好名声来。至于惊鸿是否平安,文氏自是相信自己女儿的。

可没想到沈氏这一次铁了心要和她作对,让沈漾瑢带着左右四五个娘子一同前去探望惊鸿。

菡萏院前丫鬟们个司己命,毫无慌乱,见到一众娘子来了,怀风抱琴毫不恐慌,连忙让人请了在院子里树下坐着。

殷勤招待笑道:“我家娘子今日宴席上贪杯喝醉了,又吹多了风有些伤了身子,眼下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文氏不好跟着小辈们过来,心里却是使丫鬟前去找南颂了。丫鬟们能拖多长时间就最好拖多长时间。

金妍有些担心的说道。“既然惊鸿妹妹身体不适。又在休息,我们先回去,明日再来看惊鸿妹妹吧!”

听了这话。林菀雪有些尴尬。好像是自己一个人非要强迫着来看南惊鸿似的。

长梦倒觉得金妍所说的话情有可原。谁知道沈漾瑢则是有些不依不饶期待。“素来没有这样的道理,既然有客人过来,阿姐好歹也该打声招呼罢了。南门娘子素是极有规矩的。”

真没想到南惊鸿那样的女子居然有这样的妹妹,也真是奇了怪了,怪不得是姨娘所生。

众人纷纷有些诧异。沈漾瑢的话未免太带有目的性。难不成这中间别有隐情?

林菀雪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于是也开口说道。“谁说二娘子不舒服,我等前来只为看一上一看,心里也好求个安心。一定不会打扰二娘子睡眠的。”

怀风心里有谱,面上却是惊慌不已。

“漾瑢娘子何必要这样为难奴婢呢?莫非您不知道菡萏院素来都不对外面开放的。将来就连您来这里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吧。倘若未经通报。娘子们就入了二娘子的闺房。岂不是要奴婢们去死?”

“怀风姑娘,此言差矣。我们哪里是强迫要进去,分明只是想探望一下二娘子。是你太过谨慎了吧?”

沈云素无意中开口说的话,却要更加咄咄逼人起来。

文氏终于躲过沈氏的阻挠,前来。“娘子们都在阿馨的院子面前干什么呢?”

“却原来是三夫人。”

“见过三舅母。”

“母亲。”沈漾瑢有些战战兢兢的开口。她是有些畏惧这个嫡母的。

从前南园里面就被她所把持。母亲十几年来都不得父亲的宠爱。又生了二姐姐那样钟灵毓秀天姿国色的人。

笑里含刀。文氏摸了摸沈漾瑢的头发。“阿瑢怎么没有练习晚间课业。这么晚了,在你二姐门口干什么?”

沈氏看了心中更加妒恨。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却偏偏要喊眼前,这个女子做母亲。自己十几年来一直被她压在下方。

当下抓住这个机会,只要南二娘子身败名裂。她的阿瑢就有了出头之日。

“夫人。二娘子,这么晚了,可在屋里?之前陪着您说话的时候也没有见二娘子回来,向您请安啊。”

沈氏突如起来的开口,忽然为事情的迷雾重重挂开了一道道明晰的道路。

文氏骇然一惊。到现在才明白,原来这是沈氏母女的诡计。眼下惊鸿生死不知,这二人还想要将她的闺誉毁去。

简直令人心寒。

一再的容忍,终于有了最后的限度。

她何必要给她们脸。

文氏到了,如今什么都不稀罕,除了自己女儿的未来前途荣华富贵。可是眼前这个女人还是要逼自己。

眼前沈氏所说的话,给其他几位娘子的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莫非今日聚会。南二娘子根本就没有回来

那会去哪里呢?

“请三夫人允许我等前去看娘子是否安好?”

林菀雪仿佛抓住了什么,看上去有些咄咄逼人起来。

文氏面色不定,正在想如何应对的时候,门忽然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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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冰释

抱琴走了出来。“我家主子方才醒了,正在沐浴,待会梳洗出来,娘子们若不放心,选一两位前来看看。”

众人纷纷有些诧异。原本笃定的南惊鸿不在闺房之中的事情好像就这样被推翻了。

“我心里很担心阿姐。不如梦表妹和我一起去”沈漾瑢倒是学会了小聪明。竟然开口让长梦和她一起去。

“请吧,二位娘子。”

推门右转,珠帘轻晃。隔着一扇屏风,美人如玉,正从浴桶中踏步而出,披上轻纱,穿上衣裳,披帛戴着,出屏风水汽袅袅,光影斑驳,美人娇羞,眉目带情。

的确是只有南惊鸿才有的优雅矜贵的身姿。

长梦心里涌起了妒恨之意。这南惊鸿莫非是天赐之人。沈漾瑢大吃一惊,这南惊鸿如何是在这里?不应该此时在外面?她不是应该生死未卜吗?难道自己看到的抱月留在那里只是南惊鸿的一出空城计,她想要借此让姨娘和自己自乱阵脚,到时候祖母迁怒于自己母女,天哪?她竟然上了南惊鸿的当。

“我觉得身体有些乏力,倒是不好招待两位。”

南惊鸿走到长梦和沈漾瑢面前,原本身高就占了一大部分的优势,眼下看着二人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

沈漾瑢浑身抖了一抖,居然说不出话来。她何等嫉恨这样的美人,鸦羽长发,冰肌玉骨,不外如是。

长梦倒是还能说出话来,却有些颤抖的开口。

“惊鸿……姐姐,我……我们担心你身体不适,所以执意前来看看。”

南惊鸿笑了,低垂着头的样子,看上去不慎莲花般的娇羞,但是这笑意盈盈的目光忽然又对齐了眼前的两人,带着探究,美人如玉,满室生香,整个闺阁中都有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梅香味,倒是像南惊鸿的体香。冷梅香,竟然让人觉得有些彻骨。

“呵呵……劳烦二位妹妹的关心了,送客。怀风抱琴。”

也算是吃了一个闭门羹,但是从门外面走出去后,二人才觉得浑身上下倒是像是寒气凝结后化冻了,像这样的三伏天,怎么自己还会觉得冷呢?长梦感觉到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沈漾瑢更是有些畏惧。

南惊鸿关了门后,靠在门上,一身的气力才算用了干净,可把她给冷坏了。

虽说是夏天,但是屋子里是有着冰块解暑的,她刻意点燃了冷梅香,和冰气在一起,这闺阁中的味道便被覆盖了。她又疲惫又累,从这水里出来,保不齐不瑟瑟发抖,外衫里面都是冷水,怎么不说是冷的不得了呢?

她还得撑着到了浴桶旁,手僵住了半天,她现在细细回索,这中间是个局,冷不丁看到这人明明昏迷却在浴桶里坐了半刻钟都没有滑落,分明说明这人不是意识全无的。

她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容颜如玉,可是乌黑的发丝之下,下颌崩的紧紧的,紧抿的嘴角仿佛是在说。

“是我刻意的。”

南惊鸿不说之前自己是不是因为时菀的诱骗来到那艘船上,还是和长禹死里逃生后如何回到自己府中,势必是长禹带自己回来的,他是如何算到种种,会有沈漾瑢和长梦前来刁难?

这男人的算计,带着一种刻骨的阴谋味。

因着仔细的嗅的话,是可以清晰的闻到一种血腥味的,男人的伤并不弱。她看到这水渐渐泛成了红色。

她转身就想走,他睁开了眼睛。

“不要走,惊鸿。”

她没想到他会叫她。

“不要走。”

可是下一刻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了。她走了过去,贴着他的额头,他发烧了。

这是因为高热出现的谵妄。

她赶紧把他捞了出来,然后就给他拖到了床上,拿了毛巾给他擦洗伤口,然后想了想自己好像有桃花酒,就取了桃花酒为他冲洗伤口,本着医者仁心,她也不愿意看着他就这么烧成一个傻子。

又取了冰块用布条包裹着放置在他额头上,很显然没有什么大的效果。她咬了咬牙,想到自己这冷冰冰的他倒热的发烫,先给他重新清洗伤口包扎了一番,咬了咬牙,这用了冷梅香的身体,竟然钻到了被窝里和他搂在了一起,她铁了心想要救他,不管是为了什么缘由,虽然心底或许早就原谅,面上却还是嘴硬无比,就当我是为了你不死在南园罢了。

小娘子打着颤抖的机灵抱着他给他降温。

她不顾着自己身体的寒冷,倒是想要为他退烧。

他却热的更厉害了。好像这衣裳的间隔不能够完全间隔开他的**。

十五岁的少年郎,第一次察觉到这个世界上有自己控制不住的东西,**。

他感觉到有一股熊熊燃烧的火焰啊从自己的五脏六蔓延开来,烧的自己颤抖不已,烧的这颗心都快要炸裂开来。

女儿家的眼泪浸湿了自己的胸膛。

他蓦然想起了那一个夜晚。

在那个他们第一次灵魂契合的夜晚,少女的娇态啼哭,少年的炙热狂暴。

他烧的太糊涂了,才会做梦,不是么?

惊鸿昏昏欲睡,才最终陷入了一场关于春花秋月的梦。

梦里,她不需要为世家权谋而担心忧虑,她只是个被荣宠的小娘子,她有着尊贵身世,有着自己想要的一切。

梦里面她凤冠霞帔,嫁给的郎君是他,是那个风朗如玉的长四郎。

睡梦中南惊鸿白嫩的脸颊染着意思薄红,睫长低垂,略带着粉色的唇瓣微张着,胸脯随着呼吸换换气浮着,她原本是侧着抱住他睡的。看上去倒是像是夫妻两个人同枕而眠似的亲昵无间。

眼下他已经醒来,烧已经退却,他在里面,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有力的手指轻轻捏住南惊鸿小巧精致的下巴,细细打量着她的脸色。

少女似乎梦里面梦见了什么,抑或是娇嫩的皮肤受不住他的拿捏,恍惚之中发出嘤咛,蹙着眉摇了两下头,却无法挣脱,只好就适应了。

“果真是个容易适应逆境的。”

她自然知道有人醒了,可眼下实在太过疲累,但愿这人早些回去,不要再徒惹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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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诱拐

太孙倒是没什么重伤,长四郎也在次日完好无损的回到了北亲王府。

坊前传闻是长四郎派人谋杀太孙,想着太孙死后,自己能够继承太孙位置,成为下下一任国主。

听到这个消息后,南惊鸿当着南颂的面,笑的滚在榻上一次又一次,简直不成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现如下北亲王府头痛死了,世孙都不敢出去喝花酒了。”

南颂看着她这般大笑的样子,也无可奈何的说道。

“哥哥说,现如下江州城里议论纷纷呢?”

南惊鸿点了点头。“我觉得很有道理,搞不好就是长四郎为图谋继承人的位置,派人刺杀太子。”

这时候南君急冲冲进来。“我一不在,你就讲四郎坏话,怎么可能?外面人不知道,我们还能不知道,要不是四郎为了太子和婠婠早些逃出来,也不会留下断后,听说太医都把北亲王府给塞满了。”

“他可真是弱,哥哥你好些练练武,到时候上战场当个大英雄,可别像他一样无趣。倒是像个柔弱的小娘子一样的哈哈。”

南惊鸿连忙一幅崇拜无比的样子看着南君,果不其然的南君便有些骄傲了。

“我肯定会好好练武,到时候报效朝廷,也为南门争光。”

“那可真好,以后我和姐姐,可就靠你了。”

南惊鸿抓着南君的袖子笑道。

“惊鸿姑姑,惊鸿姑姑。”

门外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个雪肌冰肤可爱精致的小姑娘。

“我可想你了。”

南惊鸿有些头皮发麻,怎么又是时婠婠,这小姑娘看起来可爱天真无邪,可是害自己差点送了命的。

可是下一刻,她便瞧见了跟在后面的那个少年大步踏进来的时候。

好像把这个世界上所有明媚纯洁的阳光都带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不过向来喜欢安静的菡萏院里好像突然多了许多热闹起来。

瞬间屋子就变得敞亮明净起来。这人一身牙玉色绣金银浮云纹路的锦绣袍子,玉簪绾着墨发,略微上调的眼眸隐隐间暗藏锋芒,正是长四郎。

“四郎。”见到长禹来到这里,南君连忙往这边走了过来。

二人见过礼之后。

南惊鸿也低垂着头向他请安。

“无妨,没想到能够在这里见到你。”

这话倒有些深意了,你到了人家姑娘的闺房里说如何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没想到这话在时婠婠的耳朵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难不成舅舅早就想要来这里见到惊鸿姑姑吗?还是之前舅舅曾经来过这里,却没有在这里见到过姑姑呢?”

南颂听到扑哧一笑。然后又看着长四郎的脸色,连忙收敛了笑容。

南君倒是开怀大笑。“小婠婠倒是聪明无比。不过你舅舅这样冷情冷性的公子是做不出探香闺这种事情的。”

南惊鸿内心十分想吐槽自己哥哥这个样子,到时候自己妹妹被拐走了,都还不知道身边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不过说实话,身边这个人。哪里是四郎分明是色狼罢了。

长四郎一本正经的瞧着眼前的少女。

“听闻二娘子昨日受凉,不知晚上歇息的可好”

南惊鸿点了点头。又促狭的笑道。“不是说太医们都把你们北亲王府得装满了吗?”

“怎么眼前这个郎中看起来倒是毫发无伤的样子?莫不是坊间传闻都是真的。”

长四郎逼近几步。

“二娘子可得要好好跟我说道说道究竟是为何这样说,究竟是有什么坊间传闻?”

她有些害羞地后退几步,却不料眼前的男人抱起了在地上的小娘子。

“我这小外甥女可是想念她的惊鸿姑姑了,于是非要我把她送过来。”

南惊鸿看着小娘子的样子,心想着待会儿要是找到机会一定要好好拷问一下,这小娘子究竟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后伸出手来把她接过去。

可没想到。长四郎将小娘子递过去的时候手无意中滑过她的胸前的衣襟,虽然什么也没有碰到,却让她的脸色愈发绯红起来。

“四郎,你究竟有没有受伤啊?”

南君有点担心。

“我可不管外面怎么说?我就担心你这身体啊,太孙受了惊吓,恩,听说身上没有什么伤,你可千万不要掉链子?”

“男儿大丈夫不过一点小伤,这还是安生受得起。”

长禹看上去好像哪里都没有受伤的样子,不过,惊鸿娘子却知道它大概伤的很重!

“都坐下来说话吧,我这里还有一点梅花茶。你们喝喝,看看可还符合你们的胃口。”

南惊鸿抱着时婠婠拐到了后面。

长禹心知小娘子是为了体谅他受伤不宜久站。就坐在小娘子香榻上与南颂长禹二人聊天。

“时婠婠,你老实交代,昨天为什么把我拐过去。”

“姑姑,我真的不知道会有危险,不然我不会这样做的,你看你长的这样漂亮和我小舅舅简直是天作之合。”小娘子的眼睛亮晶晶的,纯洁剔透的如一双明珠一样。

只是南惊鸿早就知道了她的狡猾程度内心是不会就这么轻易相信的。

不过眼前说的这个理由的确也是太让人哭笑不得的。哪有因为两个人的相貌就觉得对方是天作之合的呢

“好吧,就当我相信你这一次,不过你既然叫四郎舅舅,叫我姑姑,就当知道我们是兄妹,不应该在一起的。”

南惊鸿面上露出了大灰狼般的笑容,循循善诱,想着时菀小小年纪,肯定会相信自己的,自己到时候也不用很辛苦的解释了。

“可是,惊鸿姑姑,太孙舅舅和南颂姑姑不也要成婚吗?”

小娘子倒是一点都不嫌弃的反问道,正在单手抱着她,一手寻找梅花茶的南惊鸿呆愣了。

然后就见身旁的少年郎过来又接过了小娘子。

“婠婠,你说得对,舅舅和姑姑和舅舅和姑姑是一样的。”

南惊鸿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然后她赶紧找到了装着梅花茶的瓷缸出来了。

“怀风,抱月,去泡茶。”

“是,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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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情话

喝梅花茶的时候,林氏打发丫鬟木槿、木楠把南清茗送过来了。

南清茗小跑了几步。

“阿姐,阿姐,大小姐,大小姐。”

南清茗往这边跑了过来,南惊鸿看了很是喜欢就给她抱了起来。

长禹摸了摸下巴,“怎么她叫大娘子为阿姐,叫惊鸿却是大小姐?”

南君解释道。“这是因为素日下人们说阿颂是大娘子,是她大姐姐,惊鸿是二娘子,该是小姐姐,可是她非要说自己是小姐姐,故而惊鸿在中间,变成了大小姐。”

长禹笑呵呵的,南清茗见了时婠婠笑道。“妹妹你好啊。”

时婠婠倒没见过和自己长得这般相似的小娘子。连忙恭恭敬敬的行礼。

“拜见小姑姑。”

南清茗傻了眼,抬起头来看南惊鸿。

“这是怎么一回事?”

长禹含笑的用手指点了点南清茗的额头。

南惊鸿有些受到诱惑,这少年连手指都好看的紧,难不成是上天过来诱惑自己的?啊哈?但是她很快把持了自己,看着长禹这样欺负南清茗,南清茗浑然未觉。

“原来是时表哥家的外甥女儿。”俏生生的儿童开口倒是格外好笑。

这边热闹着,南公就要这些孩子一起去园里热闹了。

南君抱了南清茗,南颂抱着时婠婠走在了前面,所以南惊鸿和长禹走到了后面。

南惊鸿看着长禹刻意的样子在最后面,也想着二人终归是要冰释前嫌的,但是也不想要自己主动开口。

她看着他行走之时,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腹部没有动,旁人可能是以为是他腹部受伤,她却知道是他背上被自己挑出来那块伤势未曾愈合。

“你回府后没有治疗吗?可有好转?”

她以为挑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话头来讲,谁知道正合他意。他瞧着小娘子脸上的精气神,看来昨夜她休息的还不错,也不枉自己这又折腾着过来看她。

“治疗了,只不过那群太医都没什么大用,只有你,阿馨,你才能治我的病。”

他说话的时候,每一句都是情话,以至于她觉得他有些坏了。

“你怎么这么油嘴滑舌?世子让你默写文章你也是这般模样?”

她挑眼看他。莲步轻移。

他只瞧见她纤细腰肢,他昨夜搂了一夜,自然是感受到那一处的美好。

“若这等真心之词,在你面前只是油嘴滑舌的话,余生漫漫,禹便在你面前永远油嘴滑舌如何?再或者,阿馨也想尝尝什么是油嘴滑舌?”

他愈发滑头了,南惊鸿轻轻瞅了他一下,略带嫌弃的说道。

“我倒是想尝一尝呢,只是我们南园有一道家常菜,是诸葛亮斗群儒,平日缺少原料,如今倒可以上一盘了。倒时候多找几个朋友,一同尝尝。”

“这倒好似有趣,什么是诸葛亮斗群儒。”

长禹没想到还有菜叫这个。

可是眼前小娘子分明是这样的促狭,但是还是笑着问道。

“是啊,爆炒凤舌,可不是来了原料么?诸葛亮舌战群儒。”

苏凉月带着一种蛊惑的力量,可是这一刹那,她在他耳边低声呢喃道。

他倒是没想到她忽然会来这么一句,就为了讽刺自己油嘴滑舌的。

“阿馨果真是大才,只是不心疼禹身上的伤么?那时候小娘子看着我的伤,可是流了眼泪的。”

他挑起她的下巴,却不轻佻,“我这身上可是疼的很啊?”

南惊鸿便有些惊慌了,她何曾见过这种架势,伸手给他推了一下,又怕给他摔倒了,又扶住了他。

“您可好点走吧。”

“您扶着我吧。”长禹笑眯眯的说道。“反正之前你背都背了。抱也抱了。”

“你再胡说,我就不管你了。”南惊鸿娇嗔了他一眼。又扶着他慢慢的走着。“谁不知道如今太子府几位郡主对四郎心神皆是被吸引了,林家贵女更是心神驰往,也不谈王家何家都有娇女在阁,容止如玉长四郎,潘安之才长四郎,天皇贵胄长四郎,怎么就这番落魄?”

这一段话说的南惊鸿是痛快极了额,听得长禹却是颤颤的,他长禹自诩眼光手段都是极好的,可没想到情这一字,屡屡触犯禁忌,之前总是插手干预,以至于她觉得反感,眼下又因为这些闺阁少女拈酸吃醋,就让南惊鸿对自己敬而远之,心里顿时警醒,以后切切要保持距离,毕竟所爱者为南惊鸿也,余独爱者阿馨也。

“长禹对此深感抱歉,禹以后绝不会再有半分勾当。”

南惊鸿吃了一惊,不过随口调笑,这人怎么还当了真,她既然与他无缘,可没想过要断了他的姻缘。

她方才所说的人都是很适合他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她放开他的袖子,眉睫长长颤抖,摇头说道。“惊鸿不是这个意思,四郎切勿误会,娘子们都是金玉之姿,与四郎天和地造,惊鸿随意打趣,无意阻你们缘分。”

长禹有些黯然,看来虽然南惊鸿原谅了他此前意图谋划南园的心思,但是并没有接受他成为自己夫君的准备。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穷尽毕生来求妻。

长禹这边心里婉转三千,但是不经意间很快就到了园子里,那里南公正在作画,倒是邀请了几位赏画。

画上是远山隔着云雾,还有一艘小船。

南君称赞道。“祖父性情高洁,故这小船隐于山水之中。”

南颂笑着说:“祖父心怀宽阔,故山水天地都隐没与画中。”

长禹没有开口,大家只好都看着南惊鸿,南惊鸿素来都是见解独特的。

南惊鸿见着大家都看着自己,只好装作蹙眉想了想。“这可是难为我,哥哥姐姐说的难道不好吗?要说的话,那也是祖父想用小船行在大江中,或是因为祖父宁为大海之小鱼,不为湖之大虾。”

“是而,早就听说南二娘子胸中韬略不比男儿,今日孤一见,才觉得孤的太孙不及二娘子才情过人。孤的几个郡主更是相差过远。”

却原来是太子带着太孙和长乐郡主、明乐郡主前来致谢南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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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怀旧

南惊鸿等人没料到太子会来,连忙都起身行礼。

“拜见太子。”“参见太子殿下。”

南惊鸿垂眸在南公后面。“太孙、郡主俱是人中龙凤,小女微末之躯,不敢当殿下重誉。”

南公并没有随众人一起起身行礼,而是继续在完成自己没有画完的画。

太子也没有急于说完,也没有什么不满,反而是到了她面前,向南公行礼道。

“皇侄拜见皇伯,不知道伯父近来身体可好?”

南公才不紧不慢的画完最后的一笔。

“太子。”点头应允。“叫臣南公便可。”

太子心知这位伯父生性摒弃名利,向来都是闲云野鹤,可是父皇却又很重视这位伯父,当年立储之时,这位伯父是一锤定音的。他因此不敢造次。

拱手作揖。

“南公,孤此次前来是替孤这不成器的儿子来致谢南园娘子的。”

南公点了点头。“这年轻人的事情,自然是年轻人管,今日我这赏画,来人,给太子,太孙,郡主们添上座位。”

“太孙舅舅,太子爷爷,小婠婠给你们请安了。”

那厢和南清茗玩的好不自在的时菀忽然发现这边的趣事连忙跑了过来,却不看长乐和明乐两位。

太子看了很喜欢,抱了时菀瞧了瞧,小娘子粉雕玉琢,好不可爱。

又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南二娘子,似乎还屈膝行礼。纤腰玉貌,倒是与故人相似。便想要她抬起头来看看。

“免礼,二娘子可学了些什么书?身子可还利落?平日用些什么药。”

南惊鸿不知道为何引起了太子注意,但是她是臣,他是君,他要问的,自然她都要回答。

她不卑不亢的回答。

“小女跟随祖父学习《诗经》《女德》之类的书,身子骨还算健朗,平日爱弓箭骏马,只是偶感几场病痛,多谢殿下关心,用药这些药理倒是不太了解了。”

太子点了点头,又瞧着南惊鸿和站着的一群郎君娘子。

“二娘子,你近些。”

太孙和长禹俱是有些惊疑,南惊鸿虽是美貌,可也是侄女一辈的,纵使太子再怎么**熏心,不至于对年纪这么小的姑娘下手吧。一时之间大家都有些惊慌,但是南惊鸿毫不慌乱的走上前去,抬起头来看他。

“殿下。”

少女温润的一双眼几乎是片刻就能让太子想到故人。

“你是娟娘的女儿?”

他伸出一只手抚摸她的头顶,带着一种格外的温柔。南公并没有任何动容,长禹放下了心,却原来不过是太子与南惊鸿的母亲是旧人,所以见到才会有些失态。

太子本就是天皇贵胄,不会畏惧这么一点儿失态,但是也不会持续很长时间。

“大家都坐吧,是孤失态了。先生在这里,还有你们这些娘子们,倒是让孤有些怀念年少时候的光景,说起来你们可能并不知道,昔日也在先生座下学习,如今的阿臻就像是当时的孤,如今的长乐明乐像是那时候的金欢玉欢,如今的四郎像是那时候的阿特,如今的大郎像是彼时的颜郎,大娘子像是阿岭,二娘子是娟娘。至于这两个小团子,倒像是平仙姑母家的两个小妹妹罢了。”

太子的话似乎引起了南公的回忆,他放下画笔,摸了摸下巴,似乎能够回想起当年圣上下江左时候的场景。

“当时孤年少轻狂,总爱和颜郎骑马,二娘子,你的母亲娟娘可是马上的好手,不输于我们兄弟几个。呵呵,想起往昔岁月,真是让人思忆万分,只是如今,孤年岁大了,竟是好些年没骑过马了。”

“竟没有想到母亲与殿下昔日竟是相识。”

南惊鸿眼光中有些奕奕光彩。

“姐妹们自小拘与庭院,倒也没体会过殿下所说的打马生活。实在是仰慕至极。”

南惊鸿这话说了,长禹心里却是想笑,当时南惊鸿纵马去追南顔可是西街上一道靓丽风景,谁想到这时候是这般的假装正经。太孙和南颂也绷紧了笑容。

只有长乐听不出来。

“父王,既然如此,何不让大娘子、二娘子都同我们一起去参加秋闱狩猎,过了这个月,皇祖父就要封山狩猎了,到时候也好较量一下,除了这才华,这马上功夫与我长乐孰胜孰弱?”

长乐郡主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忽然戳中了今天太子前来的关键,正是为了秋闱之事。

这时候南来南海俱是得到消息,已然赶了过来,原本接待太子就该是他们所做的事情,老父亲可并不希望与朝臣皇子交流。

“微臣参加太子殿下,太孙殿下。”

见到南来南海来了,太孙立刻上前。“原是二位叔伯,父王正在与南公追忆起往昔年华。”

“微臣方才听到秋闱狩猎?”南海开口,他之前是收到文氏的消息,说是太子带着太孙郡主来了,心里还以为是不是自家郎君娘子犯了什么事情被捉住了,自己可不得要护上一护,却没先到和南来在旁边呆了一会儿,面对太子垂询,南惊鸿磊落光明,毫不怯懦,这才是他南海的女儿该有的模样。

只是太子似乎还念及娟娘。

阿娟当年的风姿的确是江左第一闺秀,哪怕自己的姐姐南岭也无法企及一二。

他想到似乎好久都没有和阿娟骑过马了,他束缚她在这宅楼之中,太久了,她就像是娇艳的花朵慢慢衰落。

“是这样的,阿海,孤的长乐郡主说要邀请你家娘子前去秋闱狩猎,孤觉得甚好,不如卿意下如何?”

南公站起身来,似乎有些疲累。

“老夫先走了,年轻人的世界老夫不大懂。”

南来要跟着去送,南惊鸿就已经扶着他的胳膊了。

南公朝着南海南来太子笑了笑。“就只要小孙女儿扶着就好,四郎也过来汇报一下课业,你们年轻人做年轻人的事情。”

南来自然和南海把太子引去了正院谈事情。

太孙又把南颂给截住了聊天,两位郡主自娱自乐的逗起了时婠婠和南清茗两位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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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旧情

世孙侧妃南岭收到南园传来的消息。

她知道太子带着太孙和两位郡主去了南园。

南岭几乎是在同一个刹那想起了闺中时光。

她如今是北亲王府的当家侧妃,可是回忆起了当年的的岁月,依稀觉得自己或许错了,只不过自己想走的路,总不该是错的,错的只能是别人。

那时候的南岭是南门贵女,是太祖的玄孙女,是是南诏王的嫡孙女。是陛下的亲侄女,是南先生的嫡女,她的两位兄长和一位弟弟,都是天子的近臣。

她想,那时候自己是何等的风光?

南岭觉得几乎风光要盖过公主。她要什么兄弟们都会给自己什么,再怎么骄傲任性,人们只会说她配有,她是南家娘子,是被陛下称赞为金玉之质的娘子。

那时候她生的也美丽,金欢玉欢都喜欢围在她身边,北亲王府没有同龄的娘子,是而金欢玉欢两位公主就会跟在自己后面。

那时候何氏四个女儿,没有一个比得上她,是而她瞧不上大嫂,觉得她空有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却没有匹配好颜色的玲珑心,她也瞧不上二嫂林氏,因为当时二哥原本与周氏有婚约,退而求其次才选了林氏女。二嫂有些心机,但美貌却是差了。

至于姑母南平仙郡主的几位女儿,更是比不上自己美貌倾城。

那时候的南岭几乎觉得她就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儿。

她撑着下巴,想到那时候就连陛下的几位皇子都时常来她面前晃悠。父亲对自己严厉无比,却又是十分关心,他不允许自己与皇子接触,可是几位皇子,哪怕是年少方艾的太子都对自己倾心不已。

太子生的清秀,为人严谨,并不是自己所喜欢的人。

但是毕竟是尊贵的储君,所以南岭也愿意与太子交好。

她想了那么久,终究是有一个人没有注意自己,她大抵上是被这种感情折磨的发狂,以至于失去了头脑。她想那时候蔺国公的独女,是自己闺中时的姐姐一样的人物,身份也是高贵,是京都有名的美人,蔺阮,嫁的夫君却算是满京都都羡慕不已的儿郎。

长特。

北亲王世孙,那时候北亲王刚刚去世不久,世人都以为北亲王世子将继承爵位,北亲王世孙长特又年少风流,才华横溢,肯定能够很快就成为北亲王世子,而后就会成为北亲王。

要知道整个大华只有这样一位世袭的亲王位啊,天子之下,有何人比他更风光。

皇帝宠幸子侄们,北亲王府的长特,南诏王的后人,自己的兄弟们。

对待自己更是像是对待女儿一样,先皇后和贵妃们都对这些女孩娘子们好的不得了。

所以自己从小到大要什么没有?除了一个--爱情。

南岭那时候被自己初见长特时,长特的温柔所打动了。

那时候蔺阮在等几个娘子,却没想到天空中飘下了梨花,长特低头为她神情的掬起了那梨花,嘴角那抹温柔的笑容是那样的动人。

南岭也知道还有比自己不差的娘子,被皇帝视为儿媳,她不是没想过嫁入皇家,可是她从小受到父母的教导。她要离皇家远一点,父亲为何远离政治中心,她心里隐隐约约知道有一点,她觉得父亲不会让自己嫁入皇族,再说,嫁入皇族是自己的心愿吗?

她看向了长特。

她是被少年郎的风流迷了眼。

她住在北亲王府,与丫鬟们玩捉迷藏,蒙着眼睛。

“在哪?”“瞧瞧你们在哪?”“我定会抓住你们。”“谁要被我抓着了我定会好好收拾你!”她娇笑着去抓丫鬟们,谁知道居然一把抱住了一人,解开蒙着的白纱,她居然抱住了那个容颜如玉的长家郎君。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要如何收拾我?”

从那时候起,她就有了私心,再加上蔺阮病的那样重,她想,她嫁给世子成为他的续弦,拥有一段举世无双的爱情,也挺好的,不是么?

她最终如愿了,可却没想到的是,她真的嫁给了长特。

旁人出嫁,是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候,唯独她出嫁的时候坐着一顶粉红色的轿子,穿着粉红色的衣裳。

她长到十七岁,才发现自己从前所想的一切都没有实现。

她居然会成为别人的侧室。

她跪在北亲王府的地上,得到消息气冲冲过来的母亲给了她一巴掌,气疯了的兄长对长特拳打脚踢。就连十五岁的幼弟,都冲了上来。他们都以为自己是被欺负的。

可是当她跪在书房,哭着向父亲求情的时候,得来的不是昔日父亲的关怀。而是一句句冷冰冰的话语。

“我南氏,没有你这样的娘子!”

“我南国,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回屋去吧。自此以后,你就是北亲王府世孙侧妃娘娘,是我们南园的客人!”

“剔除族谱,永不回复。”

她哭着回到自己住的园子。

没有母亲的劝慰,自己向来瞧不上的长嫂冷笑的讽刺到。

“想不到顔郎捧了多年的明珠,最终自甘堕落任人践踏!竟是个爬床的贱婢!”

她冷冰冰的去了北亲王府,倒是世孙妃,曾经的好闺蜜蔺阮没有恶言相向,不过多年情谊也毁于一旦。

她后悔了吗

不,年纪轻轻的她像是脱出了藩篱的狼,她渴望爱情,她要让所有人嫉妒她。

可是大哥有何氏,何氏娇矜无脑,大哥宠着。

二哥有林氏,哪怕林氏木讷,二哥敬着。

周氏女嫁给了太子哥哥,成为了太子妃。

再一次茶余饭后,她偶然听见。

“若是当初没有出现那个意外,孤的女人就是南家娘子。”

“父皇曾经跟我说过,她是我的未来太子妃。”

她当时回来便大哭了一场。

长特不知道原由哄她,把很多原本该给世孙妃的珠宝都给了她。

她气。恨。怨。

十几年。

她熬死了蔺阮。

可就在这样的午后忽然就回忆起当初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选择长特的话,是不是如今那个站在高位的女人就是自己?

太子的眼神投向那,“这是哪一个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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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妒意

长五娘子。

原本是得了母亲的吩咐前来,听说哥哥也在这走路都快了一些。

她想着哥哥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总不会眼下这她刻意的来了不会见不到吧。

“果真是个小美人儿。”

看着迎面而来的小娘子,纤腰素裹,眉目含情。身后跟着几个低头的侍女,太子站在碧绿丛丛的墙角,问下人。

“回殿下,是长家五娘子。”

太子倒是没想到能够见到长五娘子。

“叫什么名字。”

“长梦。”

太子嘴角勾起了弧度,她倒是有个好名字,也符合她这好身姿。

长梦走路的时候太过用心,没见到另一边亭子里站着的人,径自带着一群人前去。

到了那问那洒扫的婢女。“可见到我哥哥了?”

那婢女有些惊慌,忽然发现是表小姐。连忙行礼问安。

“在前头赏花的园子里。”

听到这里,她高兴极了,也不想着招呼婢女们在此等候,便心心切切的前去了。

太子觉得饶有兴趣,这长五娘子是想干什么?

便跟在后面,婢女们见到太子连忙要请安,太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跟着去了。

长五娘子心心切切的到了赏花园子里,只不过到了侧角拐弯的时候就驻足了。

她就站在侧角旁看着南惊鸿和长四郎如同金童玉女站在一起,她微抿着薄唇,喜怒不定。

她没想到兄长这样喜欢来南园,说是带着时菀来的,其实就是为了南惊鸿。

上一次她猜测南惊鸿和兄长长禹一起,可最终看到了南惊鸿在闺房里,她回去的时候,兄长已经人事不省,她想,是兄长拼尽全力把南惊鸿送了回去,然后才回来的。

她都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兄长长禹的心里就有了南二娘子的身影。

她没想到今天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身后如玉的郎君忽然慨叹道。

“还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太子自然知道自己这个侄子天资英武,对于南惊鸿,太子也是很欣赏的,倘若成了一对好婚事,未尝不可。

可眼下小娘子看上去似乎不喜欢这个未来的嫂子,看上去气鼓鼓的样子,很是可爱,倒是令太子觉得有些喜悦。

长梦原本正想着,乍然听到耳朵旁有人在说话,吓得一看。

小娘子看到太子,想了半天,忽然有些害怕的跪地,却被太子扶了起来。

“无妨,孤本就是随意到此,小娘子这般美貌,也当得起如花似玉的美梦之名,便取这牡丹花衬托你花样年华吧。”

长梦心里想着,太子究竟会不会发现自己的心思?也许是偶然路过的吧,又是长辈。

“小女前来找兄长,却没想兄长正在与二娘子聊天,待会儿再过来吧。”她说话语气轻松,眼珠子转着,还真是女儿家的骄矜模样。太子笑了笑。

“那待会儿小娘子要去哪里?”

“小女要前去找外祖母了。”长梦再次行礼问安,长辈面前,长梦向来如鱼得水。

“孤派人送你过去。”

太子又派人把长梦送到该去的正院。

长梦心里却最终对长禹和南惊鸿起了疑心,她想着长禹终究是对南惊鸿有了心思吗?

南惊鸿和长禹在赏花,南惊鸿赏花,长禹赏的却是南惊鸿,还非要给她簪花。

“你瞧瞧这魏紫,开的正好。在这天气还能开出牡丹花来?”

南惊鸿捏着扇子指着那花儿说道。

“这花的确好,若开在你头上更好?”他笑意盈盈的要去摘那魏紫,却被她用扇子抵住了手腕。

她打趣道:“长四郎倘若要做个寻花问柳的郎君不如就这样下去好了,天天就知道与花花草草计较。”

长禹则是看着她笑道:“若为了惊鸿能够下嫁,就算是天天寻花养花惜花爱花又如何?”

南惊鸿颜色正经起来。“我南惊鸿的夫婿绝不是这般风流之人。”

长禹看出来自然南惊鸿是认真的,无论是不是真的,他都想要问清楚。“那敢问二娘子心里是如何想的?未来夫婿是个什么样子?”

南惊鸿掩嘴笑,她倒是想好好戏弄戏弄他,便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南惊鸿,此生想要嫁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一样的人物,最好是和我的父亲一样,却又不能够和父亲一样风流。他百战百胜,英武不凡,他容止如玉,却不矫揉做作。”

“是么?我竟不知道小娘子心里是这样想的,如此我便记住了。”

长禹便放弃了魏紫。小娘子此时的笑容,这满园魏紫牡丹都不及南园娇养的这样一朵花来好看。

长禹倒暗自记在心里,把这当做南惊鸿对自己的勉励。

南惊鸿终究是脸红了。她看着长禹最后推了他一下,径自跑了,这长四郎愈发没个正形了。

正院长梦在太夫人那里呆了很长时间,才见南惊鸿过来了,原本外祖母还听着自己说话,笑容满面的,时菀也听自己的话,叫自己小姨,大家笑作一团,丫鬟们也都奉承自己,夸奖自己,就连几位舅母也对自己赞不绝口。

南惊鸿走进来的时候,满室都像是生着花香一样。花香盈人。

月红喜俏俏的说道。“二娘子可算是来了,老祖宗盼着呢?”王嬷嬷更是过来搂住南惊鸿。“我的好二娘子满园子的花就那样好看?哪里有你长得好看诺?”

南惊鸿来了,时婠婠从床上跳下来。“惊鸿姑姑,惊鸿姑姑,我要抱抱。”

南惊鸿接过小不点儿,笑了笑,用手指点了点她额头。“你个小淘气,在太祖母这儿吃着果子哪里想到我了呢?”

南惊鸿一来了,大家目光都聚集过来。

“大伯母二伯母都在这儿,怪不得祖母一点都不想我。”南惊鸿娇嗔道。

南颂连忙把她挤到了太夫人面前。“祖母派丫鬟叫了你好几次,都说花好看,你看不玩呢?”

众人笑作一团,而后长禹姗姗来迟。

“四郎给各位问好了,祖母近来可好?”

见到兄长来了,众人怕是不知道方才长四郎和南惊鸿在一起,长梦却知道了,又看兄长进来眼神都在南惊鸿身上,顿时对南惊鸿的怒气腾云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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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风满

太子来的意思就是关于秋闱科考与狩猎的事情。

便是有那么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书园。

平日太夫人绝不会来的地方,倘若有人知道,一定会诧异不已。

大部分人都以为南先生与南太夫人的关系不好,南先生只喜欢自己的花花草草,风月绘画,南太夫人则是管着南园大大小小的事宜,含儿弄孙。

眼下南先生和南太夫人闲聊,他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山水画:“秋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秋闱之中风风雨雨。”

南太夫人笑:“先生现在不问世事,想来是不会干预这中间的事情了。”

南先生却笑着说:“我本就是个老先生,怎么会干涉年轻人的事情,只希望后辈们要有出息。不必再总是靠着祖上的福音了。人人都说富不过三代,我可不想家业败在老头子我手上。”

太夫人笑着摇了摇头,这老滑头,怎么可能会让家业败在自己手上。又心疼大孙子近来学习武艺非常勤勉。

遂开口说道。“我可不懂是为什么,你偏偏要同意阿君去学习什么武艺,咱们南园就这个独苗苗,你可真是不怕。”

南先生笑着把象棋摆了出来,“陪我下棋吧。”

“切,和你下棋,谁不知道,你是臭棋篓子,只有惊鸿能陪你多下几局了。”

南先生自娱自乐起来:“夫人啊,夫人,你对对儿子孙子都太过娇宠,甚至对于孙女们也是衣服慈母心肠,这样要不得。”

南太夫人就说南先生:“你个老滑头,心肠硬,你就是个黑面人儿,捂都捂不热。”

“你就知道骂我,怎么就不和我下一下棋?”南先生不高兴了,胡子一翘翘了老高。

“先生,太夫人,二娘子来了。”方大在门后扣门两声表示告知。

南惊鸿来了,站在门口就听到两人拌嘴,只觉得二人是老顽童似的。

又等着里面祖父开口:“既然是惊鸿来了,通报什么,直接让她进来。”

南惊鸿进来行礼问安。“祖父,你虽疼惊鸿,但是礼不可废啊。”

南太夫人见到惊鸿来了,也是乐得合不拢嘴的看着。“惊鸿,你要还不来,你祖父就要缠着我下起了,谁愿意和个臭棋篓子下?”

南惊鸿连忙过来,讨好的拉着太夫人说道。“祖母,祖母,好祖母,我和祖父下,你可别气到了。”

南惊鸿和先生下棋,“祖父现如今就在这儿和祖母下棋,可不知道外面这都着急不已呢?”

“什么事情?”南先生笑道。

“自然是为了秋闱。哥哥是要参加秋闱的,但是金玉苑里姑祖母还在筹谋着呢?”

“哦?是因为天家把这事情给了北亲王府和南园,她想要走我的路子?”

南先生面色冷淡到了极致。太夫人也没插嘴,只看着祖孙二人聊天。

南先生倒是嘱托一番,“别人我可管不了,不过惊鸿啊,既然天家赏去秋闱,你就也不要如同往日一样低调行事,该高调就要高调,你是南门女儿,无论有什么事情,只要不是有辱门楣,都有南园在后面撑着。”

南惊鸿郑重的点了点头。

南惊鸿走后,南太夫人眼睛有些湿润。笑道:“我倒没想到,你这老头子,对这个孙女却是这般看重。”

南公看着南惊鸿又把他给赢了的棋局,笑着问:“你还记得那年我重病,惊鸿才两岁,搬个小马扎坐在我床头一动不动的,从那时候起,我便知道她生性纯孝,这些孩子,谁都有可能弃了南园,但是她不会。她虽不是男儿,却是南园最后的希望。”

南惊鸿回去后,便听说父亲送来了厨子,她吓了一跳,不过是因为上次和阿姐吃饭时,夸了那道烤鱼不错,父亲咋就弄来一个人,她可不敢这样张狂。

“你去让那人做一道烤鱼,人送回去吧。”

南惊鸿有些无奈的对南九说道,南九领命下去了。

南海知道女儿喜欢珍馐美味,特地买了新的厨子送去菡萏园,南惊鸿收下了食物,没有收人。南海有些闷闷不乐,晚餐也没用好多。文氏知道了,带着晚餐食盒,就过来问他为什么。

他托着下巴,有些忧愁的说道:“女儿如今长大,与自己愈发生疏。我心里难过。”

文氏温柔劝解,说:“女孩儿只是长大了,总归不是我们这些父母可以干预她的所有事情的。”

南海想着那年惊鸿刚出生的场景,他冒着大雨纵马归来,看见小小的一团喜极而泣的时候。

“是啊,女孩儿长大了,如今是个亭亭玉立的有主意的小娘子,我是不该非要强行让她听话。”

文氏点了点头,一边素手纤纤打开食盒,丫鬟们都识相的下去了,文氏亲手给他摆盘。

南海一边吃饭,一边在文氏少有的温柔里与她说话。

文氏忽然皱了皱眉头:“但女孩儿现在还在成长,倘若有人想害女孩儿,该如何?”

南海立刻放下碗筷,正色道:“必定会重重处置,敢欺负我的小娘子的人,我必定会百倍还之报之。”

文氏听到后心里略舒服,便达了一半心愿。

“如今世家争斗愈加猛烈,阿颂亲事定了,我唯恐阿馨也会受到牵连蹉跎。”

南海遂命人收去碗筷,洗漱后,他执着文氏的手指保证道。“倘若谁敢拿乔阿馨的婚事,我哪怕舍了骁勇侯的名声,也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文氏心里安慰,点了点头。又谈起秋闱,“太子来了是为了何事?”

南海心里倒是有些惴惴不安起来,“是为了秋闱,素来秋闱就是多事之秋,今年不知道为何我想起了往年与北亲王府的腌臜事情。圣人想要我们南园与北亲王府联手,我无论如何心里有个死结。”

谈起往年自己的阿姐南岭之事,连连叹气,“我那阿姐,自小养尊处优,不知人世疾苦,也不识人心,居然枉顾南园声名,干出那等龌龊事情。”

文氏又循循善诱,“郎君不必太过忧心,想我们南园历经风雨,不会屈服于小事,往事如烟云,眼下郎君护好惊鸿,我们一家三人好好地,就最好。”

她趴在他怀里,香肩半露。

南海吞了吞口水,夫妻十几年,他还会为她倾城的美丽而动容不已,他正色表示:“你与惊鸿外,除父母,无人可比。至于阿姐,更早就是外人了。”

烛火熄灭,帐子关闭。

二人恩爱缠绵。不觉已经是半夜。

身旁郎君发出匀称的呼吸,只要他日南海不忘了今日之言,她就有理由好好收拾敢动手脚的沈氏母女,和那个满肚子坏水的大姑子,文氏才埋下心思,躺在他旁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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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论战

自打陛下将秋闱的事情交给了北亲王府与南园之后,又联系了江左文氏,便将这秋闱的地点定在了江左和江陵的交界西山一带。

世家郎君没有一个不对这秋闱摩拳擦掌,拭目以待。

南君也跃跃欲试,对这秋闱向往已久。

这一日听说三皇子,二十三岁的长啸也从京城赶了过来,说是提前在西山狩猎玩玩。给南君发来了帖子,南君心里觉得新鲜,看着文氏和南海,便有点按捺不住心里的心思。

文氏笑着说道。“阿君想去就去是了。”

南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平日里都是些诗会赏花会,我一直觉得文人宴会太过清高,并不尽兴,眼下这个正合我意,我怕我父亲……”

文氏便拿眼睛瞅了瞅南海,南海放下书卷也笑了。“三叔在这,有什么事情我便拦着大哥,你去就是了。”

看着南君火冲冲去了,南海才抚掌大笑道。“我这个侄儿,着实有大哥和我的风姿。原本担忧他性子懦弱,实际上不尽然呐!”

“我说大哥也是,何必总用严苛规定束缚孩子?我瞧着大郎很好,男儿本就该在马上玩耍,以后报效国家,脂粉堆里,能出来什么样的英雄儿郎?”

文氏方正色道。

“是是是。夫人见解高明,是而我南海比大哥最好的地方,便是得了贤妻如你啊。”

南海抱住她笑道。

三皇子长啸还邀请了太孙长臻,王家嘉安和王宁知,何家何兰、何浪、时家时间,时引。也给长家长四郎发了帖子,但是思及宫宴上长四郎那副病恹恹的模样,长啸觉得他恐怕不会来。

长啸是当今圣上的第三个儿子,圣人妃嫔不多,子嗣更是不封,李嫔诞二皇子早夭,杜贵人生三皇子长啸。因着母妃的身份不高,多年来三皇子并不常常出现在大场合里,鲜少有朝臣知道这位三皇子,但是三皇子成年后,渐渐出现在朝臣们视野当中,皇帝对这个母妃出身卑微的儿子却还算照料,现如下更是召来同太子一起伴驾。

圣人年岁渐高。太子也过了而立之年,甚至还要大些,朝臣们心里也有各种猜测纷纷。

南君骑着骏马,身后跟着的是方七。

“方七,今日该是很热闹吧。”

方七素来沉稳,但是今日去狩猎也有些激动。

“是啊,爷。”

现如今在外面叫郎君的都算少,能拍的上号的世家子弟,下人们称呼都叫爷。南君就是君大爷。长禹就是长四爷。

疾奔路上,却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人称长四爷的长禹。他一身紫色华衣,跟着他的是小厮临渊。

平辈之中,还是按照上面的规矩,称为郎。

更何况是有着美誉的长四郎。

“四郎别来无恙。”

“檀郎,好生巧合。”

二人马上见礼。

然后又得知对方也是去皇三子的狩猎小宴便一起去了。

三皇子长啸没想到自己凭借自己的名声,居然也能邀请如此多的世家权贵子弟来此,不免多了几分喜悦。却不想这些人都是因为太孙和长四郎来此,为秋闱狩猎提前积累一些经验罢了。

太孙自小就跟随天家来秋闱狩猎过,不过三年一次,也就参加了两次。而已经二十三岁的三皇子却还是第一次来。

眼下众人都围着太孙长臻,听他提及狩猎的事情,心里有几分不悦,但是知道自己也需要学习,倒是一派和谐的意味。

仙羽苑。

南惊鸿和南颂谈及此事。

“阿姐,这秋闱狩猎是个热闹的时候?到时候各大家族的继承者们都会大展才华,听说往些年里,不知道多少儿郎都是一箭成名天下知,这样热闹的时候,届时阿兄得了投名,我们南园可有些热闹了。”

南颂有些忧愁的看着南惊鸿:“说实话,我这打心底,是不想参加秋闱的,骑射武艺的事情本就是男儿炫舞扬威的的,在这方面掐尖要强没什么大用处。还不如如同大伯三叔一样征战沙场呢?对于我们女儿家而言,更是没有参加的大的必要了。”

南惊鸿没想到阿姐居然是这番大义凛然之人,劝道:“实则君子六艺,大妇宗妇都该会的。昔日太祖皇后不正是马背上征战,落地生下的先帝吗?”

姐妹二人关于秋闱狩猎的事情谈了不少时间,丫鬟碧玉碧羽都进来续杯了不少,还在那里争辩着。

香浮、香影陪着抱月、抱琴站在外头。

“你们瞧瞧,可把碧玉姐姐,碧羽姐姐忙坏了,二位娘子还真是有趣儿。”

香浮打趣道。

抱月也笑:“你们也该习惯了吧,二位娘子感情虽然好,但是从小到大不知道为事情争辩了多少回,哪一回都要争个高低才会罢口的。”

抱琴也没有像往日一样沉默,倒是也被这秋闱带来的热闹给感染了。

“不过说这秋闱狩猎啊,三年一次,可是热闹了,上一次秋闱狩猎,府里娘子郎君年岁都不大,先生管得严,不许出去,但是大爷二爷三爷可都是去大展风采的,尤其是三爷,年少英气,斩杀了猛虎,被圣上称赞为猛虎大将呢?”

香影听了也觉得有趣儿。“你的意思是如今咱们也有机会跟着大娘子去看狩猎吗?”

抱月大笑。“那得要看看今日两位娘子论战,可是我们娘子赢了。”

“但愿二娘子早些赢了。”香浮捂着嘴笑道。

南君骑马下来,面上还是喜不自禁的,方七去回禀南三爷了,他则是顾不上南九要给他擦汗就听了丫鬟们说如今两位妹妹都在仙羽苑,便往这边而来。

却在门口听见几个大丫鬟在说秋闱,符合他的心意。

快步侧过来问道。

“几位姐姐都在说些什么秋闱?”

几个大丫鬟这才发现大郎君竟然在偷听自己几个讲话,纷纷都红了脸,抱月急中生智,连忙高呼一声。“娘子们,大郎君来了,要给你们评判一个高低呢?”

笑着簇拥南君进去,就一哄而散了。丫鬟们的热闹里面听到了,南惊鸿和南颂站起身来,就见到有些木楞的南君,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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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何兰

进到了里屋,外面丫鬟们大笑,里面南惊鸿和南颂也笑,笑的南君丈二摸不着头脑。

碧玉碧羽忍着笑意捧了茶进来。

“今日茶房的小伙计们都在纳闷儿,说今日的茶水怎么叫的这么勤快?连烧了三次柴火都用完了,还告诉奴婢们说是最后一次了,眼下见了大郎君,仙羽苑的茶房得要去隔壁菡萏园借柴火了。”

南惊鸿听了碧玉这掐尖拈酸的话,是在打趣自己和阿姐一直在争辩,续了好几次茶水,眼下又气喘吁吁地阿兄来了,所以又要喝很多茶的意思。觉得有趣极了,也笑着说道。“尽管去借,倘若柴火都不够,去找老祖宗讨罢。”

南君坐下来,连喝了两杯茶都不够,直接把茶壶拽到手上来喝,可口渴坏了。

“哎哟,大郎君,你可不要烫了。”

“慢一点,慢一点,茶水够得。”

碧玉着急了,生怕这热茶水烫了南君。

南惊鸿看了又笑道。

“呵呵,别烫了,不然碧玉姐姐可要心疼茶水了……”

南君喝完了一壶茶水,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丫鬟们和妹妹都在打趣自己,但是他也不恼,笑道。

“我是喝的茶水多些,也不至于讨了人嫌,我听几个姐姐们都在说起秋闱,又说让我进来给你们评判一下,不知道两位妹妹是在争论一些什么呢?”

南惊鸿笑:“阿姐不想去秋闱狩猎,我自然想要她去的,否则两个妹妹都不去,阿兄可是也不去?”

南君极了,连忙拉了南颂的袖子。

“我的好妹妹,你可千万不要不去啊!”

南颂心里一时不习惯兄长这般亲近,又看着阿馨鼓励的眼神,于是乎笑了。

“答应哥哥便是。”

南惊鸿这站起身来。“快把点心上来,看来我费了那么多口舌,倒是抵不过兄长的一句娇娇话。”

到了晚间,正心院,太夫人听着南惊鸿惟妙惟肖的描绘着今日发生的画面,笑的合不拢嘴。

“呵呵,倒是有趣,好久没见你们这么热闹了,看来秋闱你们是一定要去了。”

“是啊是啊祖母,我们一定要去的。”

南君吃了一大口饭。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今日我赴三皇子宴,和何家兰表哥、郎表哥遇见了,说是时家樾表姐如今孕期过了三个月,如今很是思念家人,但是不便走动,我想着要不要带着妹妹前去看上一看?”

听到关于时樾的事情。何氏和太夫人都是一喜,太夫人自然是希望曾孙辈的娘子郎君们愈发多起来,而何氏则是希望侄子早点生下麟儿,便没等太夫人开口,就笑道。

“这可是好事,你也好久没去外祖家的,也该去瞧瞧。你樾表姐乖巧伶俐,却也会想念你们的。”

太夫人并没有斥责何氏的逾矩,她也有这个意思,惊鸿如今年岁大了,也该去各家走动走动了。

“阿馨可想要去看看你樾表姐,那是个好孩子。”

南惊鸿垂眸,想到之前在樾表姐出家之前与她的谈话,那时候的樾表姐,信誓旦旦的,怀抱着对新的生活的希望,后来她送嫁,更是见樾表姐心情很不错,不知道眼下不知道她会不会改变的曾经的想法,还有所嫁夫君可是真心的,便觉得该去一趟。

欣然点头。

“那就这样决定了,你们就替我们前去吧。”

惊鸿次日便和南君一起去见时樾。

在何家,却没想到再次巧遇了长四郎,长四郎说是带着时婠婠来看姑姑的,可是不知道是哪一个姑姑,是时樾姑姑,还是南惊鸿姑姑。

南惊鸿与时樾坐在一起。

眼前小娘子跑过来跑过去。

“姑姑,姑姑,我可想你了。”

“姑姑,姑姑,你这儿可好玩了。”

南惊鸿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时樾也笑了。“我这个小侄女还真是这样顽皮的性子,不过好久都没见到了,居然能够跑的这样利落了。”

南惊鸿与时樾交谈,见到时樾如今怀了身孕,愈发看上去温和圆润,眉梢眼角都是幸福的味道。

“樾姐姐,你在这里过得可好?”

她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她私下底知道其实何兰更喜欢时樾一点,但是当初她鼓励时樾说出自己的心思,所以最后时樾嫁给的是何浪。

她曾经仅仅是作为闺中密友的身份说的,以最适合时樾的,可是时樾自己做了选择之后,真的是很幸福吗?

“我过得很好,谢谢你,惊鸿,我一直都没能当面谢谢你,我和阿浪都很感激你。”

时樾握住了南惊鸿的手,另一只手抚摸着肚子,梳了妇人的发髻,看上去柔和万分。

“我在这儿,公婆待我好,阿浪也待我好,这里的丫鬟们自小就知道我,我真的很幸运,阿馨,我希望你以后也能嫁给一个能够让你幸福的人、”

南惊鸿听了这话,也是感慨万分。

时樾说了一会儿后,就听说给她腹中孩儿做的衣裳来了,便要惊鸿去看,惊鸿摆摆手。

“我的好姐姐,我对这女红之事,毫不感兴趣,我还是出去逛逛。”

南惊鸿走了出去,这天气也不算太炎热,最炎热的盛夏已经过去了,知了在林间叫着,抱月跟在后面。“这里还热,娘子去林中歇歇可好?”

南惊鸿走了过去。听到长禹南君何兰几人正凭栏说话,便走上前去,南君笑道:“原来以为兰表哥会是最先成婚的,毕竟我曾听母亲说原来姨母属意樾表姐为你的妻子呢?”

何兰在他们二人面前,丝毫不避讳,“我曾经倾慕阿樾,这一点从来我也没有否认过。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更改。况且她也属意二弟,我何必要横插一足。”

何兰对于感情的事情看得十分平淡,以至于南惊鸿觉得有些惊艳。她甚至觉得作为继承人的何兰无疑之中比何浪多了一些坦荡,君子如兰,倒也不辜负这个名字。

莫名有这样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时樾对于自己的姻缘,她以为自己选对了,其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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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对子

不过都是他人的姻缘。她笑,可是没想到长四郎抱着胳膊站到一边,看着小娘子笑的这般得意。

“莫非小娘子心中也有了意中人,是而对兰郎的看法很是赞同?”

南惊鸿似乎像是没看过长四郎一样,叉着腰绕着他转了一圈,“我瞧着几位哥哥们都坦坦荡荡的,却没想到咱们这儿还有一位风流胭脂美郎君。”

长四郎抱拳站立着,很是自得。像是对于南惊鸿的夸奖,丝毫都不感觉到害羞一样。

何兰和南君也笑嘻嘻的看着南惊鸿,他们知道南惊鸿可不会这么无缘无故的夸人,势必是长四郎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小娘子羞恼了,现如下要好好整治一下这长四郎了。

南惊鸿原本就因为何兰的话几乎把心结解开了,她从前纠结着与长禹的相处,总觉得是敌对的双方,可偏偏屡次欠了他的人情,前世又知道他不知是何原因一直都在她身后护着她。

今生今世,便纵是万般纠结,也该就循着天命之所在,顺势而为。因势利导。

她该放下她心里的万般惆怅。

眼下她年纪也不大,兄长们都把她当做小妹妹看待,她也不必总是一副深沉的模样。

倒是这长四郎,这些日子吃了这样多的苦头,居然还想着招惹她。

小娘子便打趣道:“这般美郎君,容止如玉,怪不得,人人都说北亲王府长四郎是个风流出众的人物,江州高阁中的娘子们魂牵梦萦,脂粉堆里怎么也该出现这样一位神仙般的人物儿!”

长禹顿时面色就变了,原本还以为小娘子是在夸自己风姿出众,可没想到这张利刀子一样的嘴居然不放过自己,讥讽自己只知道和娘子们脂粉堆里呆着。

他还没来得及回嘴:“你……”

就听南惊鸿笑着对何兰说:“兰表哥磊磊落落,是个英雄儿郎,不知道今年秋闱,可下场?还望与兄长守望相助。”

何兰看着二人斗气,却不想牵连自己,连连摆手道。“我哪里是个英雄儿郎,论文才,比不上四郎、檀郎,他们二人一出,冠盖江州,无人可敌,是同辈们的悲哀。”

南惊鸿娇嗔:‘’长四郎冠盖江州?捧过书耶?

长禹抓紧了折扇。“南二娘出口成章?非我所愿。”

南惊鸿倒没想到会对上。“世说新语,四郎风迷胭脂,王玉郎三更读书,三元及第,鹿死谁手?”

长禹又对道:“今宵美景,二娘言有所意,何大郎慨叹良缘,洞房花烛,花落谁家?”

南惊鸿讽刺长禹只知道和娘子们在一起沾沾脂粉味,却不知道人家王家郎君暗地用工,为了三元及第。

又说南惊鸿咄咄逼人是因为婚嫁之事,小娘子思春,弄不好是恋慕何兰,被他的话所打动。

“四郎不知中自有黄金屋。”

南惊鸿讽刺长四郎被表面所吸引,却忘记了书中才有真正的知识,比富贵荣华更吸引人。

“二娘娇美过书里颜如玉。”

长四郎却笑南惊鸿容颜娇媚无瑕,比书中的知识更吸引他的注意力。

“年少轻狂,不知十年寒窗苦。”

南惊鸿怪他年少轻狂,不知道读书人的辛苦。

“祖父在上,殷勤只为孝悌故。”

长禹说读书非自己所愿,是祖父的心愿。

南惊鸿气的拔腿就跑。提着裙裾后头骂道。“长禹,你个混蛋!”

何兰和南君早就捧腹大笑,看着小娘子落荒而逃,上一次迎亲的时候,一群郎君被小娘子说的哑口无言,要不是长四郎来了,时樾还指不定要留在时家,眼下可算是解恨了。

南惊鸿虽没有继续追问,却知道长禹心怀天下,是个英雄人物。她原本只是一时之气,却从他的对对子就察觉到他真的是一个心怀天下,想要戎马战场的人。

若是兄长跟随在他的身边,一定会完成自己的志愿,有朝一日,出人头地。

南惊鸿和时樾告别之后。

便坐上马车,南君骑在高头大马上,二人并肩谈心。

南惊鸿知道今日他们几人肯定聊了关于婚姻和秋闱读书以及入伍的事情。

果不其然,南君眉眼奕奕。“妹妹,今日我遇到四郎,才发觉这是我的知音啊。”

“你老是把长四郎引为知己,我可不管,天天挂在嘴边上,不知晓的人以为是你心上人呢?四郎四郎,听得我心烦。”

南惊鸿撇撇嘴,似乎是吃醋了的样子,南君立刻安抚道。

“好啦好啦,我最稀罕的自然是妹妹你,不过四郎这样风光霁月的人,你怎么天天和他过不去,见到就像是冤家一样的。可真是冤家聚头不聚尾。”

南君嘻嘻笑。

“谁让你这样说你的妹妹的,居然说我是个冤家。哥哥,你是决定了吗?”

南惊鸿放缓了语气,眼下秋闱过后,要么就是科举取士,要么就是入伍,厮杀疆场,拼出满门富贵。

南园之所以一门显赫,两侯,就是因为从军的缘故。

南君点了点头。

“我已经决定了,人生不拼搏一把,枉少年。更何况男儿在世,就该风流倜傥的活着,也该葡萄美酒,醉饮沙场。”

“你哪里学的这些话?都是和长四郎学的?”

她原本就知道长四郎的抱负,可是看到长四郎毫不芥蒂的真心对兄长,她无法不感动。

“兄长看到浪表哥这么幸福?有没有想过婚姻大事?”

“我本就年岁不大,再加上,婚姻大事都由祖母决定,想那么多干什么?”南君没想到自家小娘子还真够操心的、

“哥哥喜欢什么样的人?”

“要是哥哥喜欢的嫂子不喜欢我们姐妹几个怎么办?”

“嫂子不喜欢祖母怎么办?”

南惊鸿念念叨叨的,心里十分复杂。听得南君哭笑不得了。“行行行,到时候祖母挑完了你们挑,你们满意了我再娶。”

南惊鸿想着,便觉得有些好笑,自时家离开后,和兄长谈心,兄长心中无风月,却有着战场峥嵘的光芒。

南惊鸿问他为何,向来生在女儿堆里的南君却格外的像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受了长禹的感化,以至于下定决心从戎。

“哥哥,对了,还有我听说大伯母在四处给你打听媳妇儿,你可要把持住啊。”

南君甩了一鞭子。

“行了,我不会听她的。”

南惊鸿看着他落荒而逃,却很是欣慰。她终于感受到被哥哥保护的美好。同时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小女儿家的,怎么就这么腻腻歪歪的,不像是自己原来的性格哈。

南惊鸿心里也坚定了,觉得自己其实也可以享受一下时光,谁说女儿家不能被娇宠呢?

父亲哥哥都可以护着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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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辱沈

转眼间便到了秋闱的日子,风光和煦,世家大族无不带着嫡系子女前来跟随天家御驾秋闱狩猎。

西山被封,圈了大片山林草地当做秋闱的地盘,声势震撼,引得百姓们议论纷纷。

又说今年秋闱狩猎和乡试是一起的,哪个世家子弟又会独占鳌头,独领风骚,哪一个寒门学子又一朝唱名天下知。

太子和太子妃随驾,由圣人派沈荣北亲王府和南园、江左文氏合作安排的秋闱狩猎事宜。

于是北亲王府设宴,邀请了南园四位郎君,一品江都侯--南顔,一品金陵织造南来,骁勇侯南海,南家檀郎南君。

邀请了江左文氏如今理事的文章,文章是文娟的义兄,是文娟父亲的养子。如今江左文氏蛰伏,只有文章处理府外的事宜。

当然也有皇帝陛下钦赐的二品大员沈荣,受封秋闱侍中,仗着这身份的沈荣,过得好不风光,于是江南的官员,江左的官员,江都的官员,见面都要叫上那么一句。“沈大人。”

太孙自然也来了,带来了太子侍中曹彰,曹彰跟在太孙后面,但是说话做事交际都从不落于太孙,倒是像比太孙更加成为太子的亲信。

沈荣更是和曹彰你来我往的吹捧,倒像是彼此都是天子与太子的亲近之臣。

临渊看了,暗自腹诽道:“瞧着人魔狗样的,倒像是自己是主子不成。”

长禹嗤笑道:“临渊,看狗演戏,何必要当真呢?”

太孙长臻依旧是逍遥自在的坐在那儿,身边只有何家何兰,王家宁知,时家时间,其余人等莫不是都去了沈荣曹彰那里露脸了。

长禹倒是留意到王宁知,心里暗自想,惊鸿屡屡劝自己留意的这个王玉郎,果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看那他的嫡长兄王嘉安就是个活生生的蠢货,上次和北亲王世孙为了姬子打架。眼下还来了北亲王府耀武扬威的,待会儿若是长特见了,势必又是好一份羞辱。

这般看着有人通报,北亲王世孙到了,长禹勾起嘴唇一笑,便带着临渊到了太孙旁边。“今日见到殿下,才知道殿下居然还有这般落魄的时候,不像个天子皇孙,倒是像个沽酒卖酒的人。”

太孙长臻也是笑道:“那又如何,即使我沽酒卖酒,那也是金枝玉叶,倒是有些人终究忘了身份和本分。”

“殿下在这儿落魄,曹大人和沈大人倒是看上去风光无比,这是反客为主?”

长禹可是不会放过一个机会来嘲笑长臻,长臻看着远处的落英缤纷说道。“秋闱之日到来,倒也没什么不好的,何况他们的确是祖父和父王的亲信。”

“待会儿三皇叔要过来吧。”

长禹听了,便见到长特已经被包围起来了。

“拜见世孙殿下。”“参见世孙殿下。”

往日看上去有些没用的长特,此时看上去倒是像是一本正经的模样,长禹目光有些微冷,长臻却开口。

“阿禹,你只知道世孙风流,却不知道二十年前,十六岁的世孙殿下曾经单枪匹马从千军万马中取得敌军首级,也曾兵不血刃的与敌军谈判最后划分了边界。”

“阿臻不必再劝,我没这样的父亲。”

长禹笑着起身,面色微冷,让长臻有些觉得可惜。不过皇祖父说过,人总是要有弱点的,这是阿禹的弱点,这也就是他以后为阿禹的君王所需要的制衡点。

长特的出现,让王嘉安身体紧绷,他躲在沈荣后面,狼狈不已,生怕自己被长特发现。

上次他与长特斗殴,实际上是自己一边倒的打了长特,却没想到对方是自己长辈,还是北亲王府的世孙,眼下又是圣上钦定的秋闱主事人。

长特看上去很是威严,即使臣僚们都知道这位世孙殿下有过多少风流不堪的笑话,眼下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开口嘲笑,他们面上都恭敬无比的看着他。

“行了,诸位不必多礼,你们各自想些主意,然后备注递上来即可。本世子还有要事要同江都侯骁勇侯商量,就不予招待了,还望尽兴。”

从头到尾都没有看王嘉安一眼。就拂袖离开了。

但仅仅是这样春风化雨的出现了一次,也足够引起纷争。

沈荣成为二品实权大员,好不风光,宴会上他忽然想到,这表面上曹彰是太子一系的代理人,但是实际上太孙才是圣人最亲近的最信赖的,眼下太孙喝酒,没人敢前去叨扰,唯独北亲王府长四郎,一介白身,得了青睐,这就是说明长禹是长四郎太孙一系,也就是太子麾下的人物,若是前去讨好几番,能够结了一段善缘,岂不是妙事一桩。

他挥手示意王嘉安让到一边去,王嘉安便听从吩咐去了一边,然后就见沈大人去了长四郎那里,他翻了个白眼。

长四郎那种冷面人物,沈大人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他还真就不信邪了,长四郎会理这个得志便猖狂的沈荣?

“长四爷,在下沈荣,不知道有没有荣幸与你喝一杯?”

长禹正准备离席而去,却没想到还遇到这么个拦路虎。

上上下下的扫了一眼。

“呵,没兴趣。”

“长四爷怎能如此无礼?”

“你又不是美娇娘,大老爷们要陪我喝什么酒?倘若是你家女儿,倒还算话。”

“你……”沈荣气的发抖,瞧着长禹挥袖而去。

沈荣想到自己如今也是朝廷二品官员,却被长禹嗤之以鼻。这般遭到羞辱,内心瑟瑟不平。

他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见了别的同僚们,都觉得他们在嘲笑自己。

没想到他不但羞辱自己,还说自己的女儿是陪酒女。

太子如今风头正盛,三皇子不得不避其锋芒,却也想要在秋闱立下名声,好叫年老的皇帝高看一眼。结果没想到刚来就瞧见这么一幕。

沈荣怒气冲冲的往回来。

“沈大人,这是怎么了?倒这般风风火火的。”

沈荣原想怒骂,却没想到是圣人所宠的三皇子。立刻恢复了满面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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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臣服

“沈家姐姐,听说您父亲如今已经是二品大员了,果真西杭沈氏名门辈出英才。”

南惊鸿正在看花儿,但是目前看来沈云素更是人比花娇,风流无比啊。眼下所见沈云素身边俨然凑着比之前更多的娘子,正奉承着沈云素。

其中就有江陵都护苏永安的女儿,苏却蘋,太子侍中曹彰的女儿曹学梅。

“沈家妹妹才貌双全,我来江州所见的娘子数妹妹鹤立鸡群。”曹学梅倒是不遗余力的夸奖。

沈云素因着沈荣升职,风光无比,在姐妹们面前更是得意忘形,傲气凌云,眼下听了这话,却觉得有些惶恐,连忙看了不远处的南颂一眼。她不怕其他的娘子们,因着父亲如今深受天家喜爱,但是唯独父亲嘱托,不许与南园交恶,尤其是那位即将成为太孙妃的大娘子南颂,还有那心机深沉的南二娘子。

南颂倒是有些烦闷,如今她每日被太子妃召唤到身旁侍奉,虽说是天家宠幸,但是总是这般的在未来婆婆身边,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虽站在这儿,但是北亲王府的美景并没有让她心情舒缓,长梦虽巧言辞色,她依旧浅蹙眉头,看上去不胜娇羞。

太孙站在长禹阁偻良久不愿动弹,长禹嗤笑。“殿下若是对此恋恋不忘,就应当去一睹芳容以解相思,何必要劳烦太子妃娘娘日日召她在身旁,苦的大娘子近些日子清减不少,以至于我阿姐心疼极了。”

太孙回过头来看他,“当真如此?”他已然是心疼南颂疲于奔波。

湘华噗嗤一笑,抱着时婠婠走了进来。“今日王府这么多美如桃花的娘子,却原来是殿下相思已然泛滥成河了。”

因着南颂如今跟随太子妃身后,俨然已经是东宫儿媳。所以江州京城的娘子无不隐隐有臣服之势。

甚至原本数次挑衅的林菀雪,好像都对她多了几分恭敬。

阿姐这般战战兢兢地,倒是让惊鸿快活,自己送上门的殷勤。觉得好笑。

“阿姐何必苦恼,这些人要寻她的快活,自献自己的殷勤,你且安生受着。”

惊鸿倒是乐得自在。

是而南君此时一个人,又被江北望族的人给包围住了。

“不知道檀郎今日可有时间前来参加诗会?”

“檀郎檀郎,不知道可有时间莅临寒舍?”

“檀郎,我家新来了歌姬,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听上一听。”

南君好不容易脱出重围。

然后来到南惊鸿这儿,他感慨到:“想我檀郎风流倜傥,果真是受欢迎啊,今日来围着我的人格外的多,我都有些不适应。”

南惊鸿一语中的。“哥哥以为都是冲着你来的吗?”

南君起初听得丈二摸不着头脑,忽然就清醒起来了,虽然南园不参加夺嫡占位,但是世人都以为南园怕是会站在太孙一派。所以今日刻意交好都是以为是自己是太孙的人啊。

但是南君与太孙来往并不密切,反倒是与长四郎相交甚好。

“哥哥是不是想说你和四郎的关系要好过与太孙殿下?”

南惊鸿掩唇笑道。

“的确如此。”

南君点头道。

南惊鸿说道。“喏,还记得当初的坊间传言吗?”

世人又怀疑长四郎举世无双,恐怕有不臣之心。

是啊,为什么天子不器重太子,反而对长禹这个侄孙喜欢不已。

宴会之后,就很快到了秋闱的日子。

秋闱之前,皇帝对长禹这个侄孙喜欢不已,屡屡要他伴驾。

譬如今日,沈荣要向皇帝觐见。

原本要和皇帝好生诉苦,说长禹根本就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可是金銮殿里,就看到容止如玉的风流长四郎竟然就站在那儿,站在天子旁边,看的就像是金童一样。

他原本满肚子的话正准备开口诉说。却忽然有些哽咽,人活着怎么这么艰难啊……

“沈卿家,有什么事急冲冲的来,敬请直说就好。”

天家正和沈荣亲切的问候着,长禹原本和圣人聊得快活。眼下见了圣人,面上的一丝笑意还没有消失。

“我,我……”

“沈大人若是不着急,可以先喝水再讲。”

长禹贴心的开口。沈荣更是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怎么能够当着长禹的面向天家告状呢?

“秋闱之事,还劳烦我阿禹了,阿禹和阿臻,就是朕之左右臂,沈卿家可要好好配合。”

圣人毫不吝啬的表示了对长臻与长四郎的夸奖,沈荣一时有些骑虎难下,最后脸红脖子粗的看着长臻说道。

“沈卿家和曹卿家都是有功之臣,自然不会辜负皇祖父的期望。”

金銮殿上长四郎的风光传到了外面来。

长四郎风光,长梦与有荣焉,眼下和着南颂说话愈加温和起来。

“如今哥哥颇受圣人喜欢。我这心里宽慰许多,待秋闱之后,兄长定是能金榜题名,风光无限。”

南惊鸿却发觉长梦原来并没有进入到长四郎的心里去,否则自己一个外人都知道长四郎的打算,长梦却毫不知情,以为长四郎奔着科考而去。

不过现在人心沉浮,倒也分不清楚亲情友情爱情究竟谁对谁错了。

南惊鸿没有说话,长梦却有些咄咄逼人起来。“倒是二娘子总是孤芳自赏的,我哥哥那样一个风流多情的郎君,上次让你见我哥哥推三阻四的,幸好天佑我阿兄脱离困阻。却没想到众人竟然没一个人觉得你无情。”

无端而来对自己敌意很深。南惊鸿隐隐发觉不对。若说之前长梦语气里是愤怒,而如今居然多了几分拈酸吃醋的味道。这话语唤做漾瑢,沈云素来说,换做随便哪一个人,她都觉得没问题,唯独是此时,长梦说起来有些奇怪了。

她有些狐疑的看着长梦,让长梦心里忍不住有些颤抖,怪自己说话怎么这么没留意,连忙抢白到。

“二娘子不要怪罪,不过是我妒忌哥哥倾慕娘子美貌,却忘了家中妹妹罢了。”

妒忌?越说越错,南惊鸿却有了一种不敢相信的猜测。

难不成长五娘子对自己的兄长长四郎居然有不该有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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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失态

南惊鸿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回去的时候,南惊鸿发现沈漾瑢好像沉默不语了很久。

“阿瑢这是怎么了?是长大了,性子喜欢安静吗?”

沈漾瑢如今好像学会把心事藏在心底了。

“阿姐,我喜欢在家里,如今云表姐看上去有很多朋友,不需要我们了。”

“阿瑢不必太担心,只是人长大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事情需要去做。”

南颂宽慰的说道。

南惊鸿则是想着沈漾瑢大抵上已经把王二郎忘了。怪不得如今也没有再生出别的心思。但是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待回了南园,终于明白了这感觉是什么了?王家人果真是阴魂不散呐。王家太夫人带着几个孙女儿来了。

正在同祖母讲话。

王家往上面数,的确是个权贵之家。

开国上将军王至晞是太祖娘娘的嫡亲哥哥,也就是太祖的娘舅,又为太祖征战沙场,于是太祖赐予王家上将军世袭的位子。更是与各大世家都有联姻。上将军娶妻曹氏。诞长女王绍兰嫁时家时邦。开国上将军也就是南太夫人的外祖父。

次女王绍竹嫁南诏王,也就是南太夫人的婆婆,由此可见上将军是惊鸿祖父和祖母共同的外祖母,祖父与祖母更是表兄妹。

王家先后出了南诏王妃,时太师太夫人,咸宁皇后,王贵妃,太子侧妃等娘子。显赫至极。

王家曾经娶昭安公主,云霏郡主等多位有皇族血统的女子。

王家上将军位代代世袭,其他子嗣多出高官宰相。

上将军府王家如今的太夫人,是云霏郡主,北亲王府的嫡次女,与北亲王世子乃是同胞兄妹。说上来也是长四郎的姑祖母。

这位太夫人,生嫡长子王孝鹏,嫡长女王孝月,出嫁嫁林氏,嫡次女王孝宁出嫁何氏,庶长子王孝维是当朝宰相,庶女王孝恩为太子侧妃。

嫡长子王孝鹏娶妻金氏,生长子王嘉鹏,长女王泪;嫡次子王孝音娶妻乐平郡主,生嫡长女王梓;王孝维娶妻周氏,生嫡子王宁知,嫡女王如。

眼下王家王二郎的妹妹王如出现了,还有王家嫡女王梓,以及昔日闺中好友王泪。

南惊鸿被抱月扶着来此的时候,怀风收起了给南惊鸿打的伞。抱琴给她打帘子。

她走进来的时候,王如便瞅见了这很久之前就听闻名声的南二娘子,她知道长乐郡主、林菀雪先后在她手上吃亏事情,也知道兄长对这个二娘子念念不忘。

她着实没有想到南惊鸿居然这般矜贵,她周身带着一种格外与众不同的气质,这种气质,哪怕是太子府的长乐郡主姐姐都没有这种气质。

她感受到深深的忌惮,她明白为什么兄长不让自己招惹她,但是她心里又有些不服气。

想到兄长最近很宠那个南园送来的侍妾,想到南惊鸿不过如此。便勾起一抹笑容。

“却原来这位就是惊鸿姐姐啊。”王如走上前来。

南惊鸿抬眸,便瞧见这穿着红色衣裳喜气洋洋的王如。这张脸可是在南惊鸿心里刻下过刻骨铭心的记忆的。

前世的小姑子,前世屡屡给自己下绊子的小姑子,自己掏心掏肺对她好的小姑子,其实就是一个一直都想要害自己的人。自己却不知道。

她现下却镇定极了,这些日子,她对前世的事情思来想去,只觉得是一场无比真实的梦,而现在,倘若也是一场活在现实的梦境的话,那也就是自己掌控的梦。

“祖母安好。”“惊鸿给王太夫人问安。”

南颂南惊鸿沈漾瑢三姐妹一起行礼问安。

南惊鸿这才有礼貌的对王如点了点头。“王三娘子你好。”

王太夫人看了南惊鸿便觉得有些可惜,她从前就很喜欢南惊鸿,可惜南惊鸿不能成为自己的孙媳妇,眼下见了连忙招手。“快过来,好娘子,让老身看看你。”

惊鸿瞅了瞅这位北亲王府出来的王太夫人,尽管她对王家多有偏见,却从来都没有对王家这位太夫人失去过敬畏。

哪怕王家再次谋算她。

但是她相信太夫人对于她的喜欢,是一种真切的真实的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从太夫人的面上她看出来一点长禹的感觉。

陪着坐了一段时间,南太夫人时珍和王太夫人云霏郡主一起畅谈闺中往事,南惊鸿和南颂就告退了。

秋闱之前,圣人带着浩荡的威仪出了行宫,南园由南先生带头迎接圣驾。

南惊鸿感受到一阵炙热的目光,她原本上以为是来自长禹,可是余光里长禹站在圣人天旁,目不斜视,然后就见到一个陌生的男子,这个男子,在她记忆里好像很模糊,以至于自己看的不清楚。

然后她心里一怔,见到沈漾瑢似乎抓紧了自己的胳膊,她侧目而视,沈漾瑢低声说道。

“姐姐,跪的久,我腿疼。”

南惊鸿觉得有些奇怪,却怎么不和沈氏说。

她便打量着沈氏的神情。

眼下太子和太子妃走了出来,看上去十分尊贵,气势无双。南园等人恭迎圣上的时候,沈姨娘瞧见了太子的模样十分呆滞。

难不成是因为沈氏发呆,所以忽视了沈漾瑢的请求。

可是沈氏和太子有什么纠葛呢?南惊鸿觉得自己该查一查了。

长禹觉得有些令人厌恶,这个三皇子长啸,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物,前世没有翻起什么风浪,今生却是屡屡触及自己的底线。

沈氏捂着嘴看着沈荣,沈荣其实一直都知道是太子对吗,她愕然的看着太子,这个看上去肃穆无比的男子,当年分明,分明对自己说是来自京中的富商。

她没想到经年后再见,居然会再见到他。

可是身份却是云泥之别。

沈氏的不对劲,沈荣也察觉到了,他早就意识到这一天了,所以他特意吩咐沈云素到时候要把姑母扶好。

沈云素不知道为什么,却是笃信父亲的话。

“姑母,该起身了。”

文氏有些恼怒的看着南海,但是南海却不知道自家娘子因着妾室的失态而给自己记上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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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秋闱一

圣驾从江南行宫移驾狩猎场地。

圣人先祭天,由太子代为祷告后,就宣布了狩猎的开始。

战鼓声擂擂起来,士兵们唱着雄浑的战歌,气氛一下就燃起来了,在场的少年郎君娘子们无不觉得意气飞扬起来,甚至已经参加过秋闱狩猎的人心情都重新激荡起来了。

南惊鸿则是瞅了瞅哪里,觉得这战歌取自《国殇》,屈子之歌,果然激昂。但这歌声里,还满目清明的,她只见到了北亲王府的长四郎。不由得心生敬佩。

南颂、南惊鸿、林菀雪、长梦,王梓、沈云素、王泪等人立于西侧,以贵妃王氏、太子妃大周氏为首的宗族大妇后面。

太孙长臻,长禹、南君,时间,何兰,何浪,王嘉安,王宁知等人立在东侧,以太子为首的众郎君的后面。

圣人心情也不错,当下伸出双手,平息了众人的激动的情绪。

“朕继位以来,三十余年,唯见诸卿护我。眼下太平盛世,四面安定,唯有秋闱狩猎以晓我们大华儿郎之才。”

众人都一脸倾慕的看向圣人。

等待着他宣布今日的彩头。

这秋闱本就是天家选择可造之材的时候。若是能有儿郎得了秋闱之首,届时江州乃至京州,无不风姿盖过同龄之人。

秋闱,既有科举考试,又有狩猎秋闱。更是文武两个方面都表示了天家的重视。

近三十年来,大华风调雨顺,既无外邦叨扰,也无内乱反叛,边疆稳如磐石,更是屡屡可以扩张领土,所以当今圣人受天下万民臣服。眼下这秋闱更是一个出人头地的好机会。

圣人看着群情激动的众人,笑道。

“朕今日在这发话。秋闱,有臣子献上祥瑞白鹿,所以凡是能够猎取白鹿的,就是秋闱的魁首。愿诸位卿家共勉。”

“沈卿,阿特,阿颜,阿来,阿海,阿章,你们速去准备吧。”

那边圣人与诸位郎君吩咐事宜。

诸位郎君领命而去。

王贵妃便笑道。“陛下可是万福金安,这好些个郎君,世家后辈英雄豪杰迭出不穷,实乃大华之福。”

“陛下,今日这里好生热闹,还有南园奉上的笙寒香,臣妾记得您最爱此酒清冽冷香。”

王贵妃令大宫女玲珑奉上美酒一杯。

圣人饮下此酒后,感觉身心舒畅,面上也带了一丝笑容。

“爱妃甚合朕意。”

王贵妃便笑道。“陛下只知道郎君们热气潇洒好玩,却不知咱们娘子们的娇小玲珑可爱?不如圣人也准许我把娘子们叫上来一一看看?”

圣人看着王贵妃虽然年纪已经打了,但是面上还是绯如桃花,正如当年年少入宫时候一样,便笑道。

“谁不知道江州金陵一带的娘子各个钟灵毓秀恰如爱妃,倒是可以都带来,我也好生瞧瞧,阿臻的娘子是不是也在这里面?我倒要好好猜一猜。”

这边王贵妃便派宫女知会了太子妃大周氏,来邀众娘子前来。

大周氏得了贵妃诏令,立刻派锦绣前去请南颂一行人过来。

南颂又知会几位娘子后,亭亭娉娉的出现在天家面前。

为首的自然是南园。南颂带着南惊鸿,沈漾瑢一同出现在第一排,南清茗因为年纪小,并没有过来。

“臣女南颂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都快起来,陛下,您瞧瞧这些娘子,可美极了,臣妾瞧了,只觉得自己老的不成样子了,所以才是祖母一辈的人物啊。”

王贵妃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惊鸿余光里只瞧见她穿着紫红色的锦衣华服,纵使天家再宠爱这位贵妃,却也没有再立后的举动,制衡天下,可是这位圣人的专长。

“这位便是阿臻未来的娘子,阿臻出来,朕瞧瞧你们二人可登对?”

长臻面红还未开口就被长禹推了出去,长禹跟着长臻出去,然后冲着圣人不害怕的大笑。“恭喜陛下喜得这样一对金童玉女,除却陛下,还有谁有这样的福分不是?”长臻被推的撞到了南颂的肩膀,反射性的扶住了她的腰肢,南颂害羞的退了一步。却刚好把惊鸿和长禹弄到一起斩了。

“阿禹说的没错,好一对金童玉女,朕还没有老眼昏花。”

王贵妃连忙抢白道:“陛下正是壮年,哪里谈得上老呢?”

皇帝又笑:“是朕糊涂了,不老,不老,爱妃和小娘子们都是十来岁如花似玉的年纪,朕瞧着娘子们都极好,便赏赐每人两匹好的绸缎做些个骑装。”

长乐郡主挽着林菀雪的手走上前来。“皇祖父要是赏赐,可不能少了我们。”

“那是自然,朕赏,长乐今日很精神,朕觉得甚好。”

众娘子便一一前去谢恩的时候,天家又瞧见一直缄默不语的南惊鸿。

“阿禹这身边的小娘子倒是格外不同,朕瞧这四郎只知道打趣咱们阿臻,却不知道自己也是一对金童玉女。”

“臣女不及姐姐,陛下谬赞。”

南惊鸿低头谦虚的说道。

“四郎倒是觉得陛下圣体臣心。二娘子面若桃花为江州才美,如四郎等人自然是倾慕不已。”

长禹却一点都不好意思的接受了陛下的调笑。

“小娘子是骁勇侯的嫡女”

圣人垂询,南惊鸿自然殷勤相待。

“回陛下,小女惊鸿,家父是骁勇侯南海。”

“其实朕曾经在你幼时的时候见过你。”

南惊鸿这般有礼有节的样子,看的圣人很是喜欢。

非常满意的说道。

“小女的确听祖父说过这件事。”

“陛下居然还曾见过二娘子?”

长禹摸了摸下巴笑道。

“相比年少之时二娘子已经是天资动人了。至于我们这些少年郎君竟是不得半分得到陛下的眷顾。”

“您瞧瞧,皇祖父,阿禹居然吃一个小娘子的醋。”

长臻大笑道。

“朕觉得这醋你们都该吃得。当年小娘子才五岁。就一眼道破了朕和南先生棋局中的玄机。”

圣人是真的因为见到小娘子而感到高兴,并没有带有别的心思,所以又特地又上次的两柄玉,如意。

南惊鸿再度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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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秋闱二

皇帝特地找南惊鸿问了话,南惊鸿又得了青睐。

京城贵女圈顿时炸了,何德何能得到圣上这样的眷顾。

看到眼下的情景。

郎君们自然也是多多侧目。

何况这个年纪的郎君们也是少年春心初初绽放的时候,见到小娘子微笑的样子,好似不胜莲花般的娇羞。自然心神荡漾,心神驰往。

是而全场的关注的焦点都在于那个亭亭玉立的南家二娘子。

南惊鸿退下来后又处于一种百无聊赖的状态,阿姐南颂又被大周氏找去了。

其余的京州娘子都对南惊鸿瑟瑟不平,但是也不敢当初出茅庐第一个出头鸟。

江州娘子也有些妒恨不已可知道南惊鸿的身份却也不敢上前打扰。

王泪倒是得空过来找南惊鸿说话,她带着丫鬟匆匆过来。

实际上南惊鸿我知道她为着她兄长的事情是不想和自己处好关系了,所以这些日子根本就没怎么来找过,自己也没有什么太过在意。原本世家之中,大多手帕交就是表面交好,真心朋友是没有几个的。

南惊鸿就准备懒懒应付。

王泪咬唇,看上去楚楚可怜的说道。

“惊鸿姐姐,我早就想来找你的,可是这些日子来祖母总是要叫我们管理家务,我就不得空出来找你玩。”

“我理解的,在家我祖母也要教我只是我比较懒怠罢了。”

南惊鸿喝了一口杯中的绿茶。

觉得这茶水的味道还算是很不错的。

“好久都没见你,只觉得大姐姐和你都长得越发好看了些。我瞧着好像君哥哥看上去也愈发俊朗了一些。我哥哥说君哥哥真是立意高远。对此很是敬佩呢。”

南惊鸿微微皱了皱眉头。原本交往之间就不会谈及对方的兄长。世家娘子都有着自己的矜持。眼下突然发出慨叹,其中必有内情。

“倒还是原来的样子。也许是平日见的不太多,所以没有太多感触吧。”

为防止是自己多想了,替她解释了一遍。

却发现王泪根本就不曾领情。

“我觉得君哥哥真的变化特别大呢。今日骑马的郎君们当中就数他和长四郎一马当先,最厉害了。”

她对兄长好似真的有了真情,说起南君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

“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我没有怎么看。”

南惊鸿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回了这样一句。

前世原本就不是佳缘,她也无心今生凑一对怨偶。

“我祖母说,我祖母说……我们家没有没有那个福分娶到你这样的媳妇。那……你真的不喜欢嫁到我们家吗?”

她有点犹豫,有点试探的开口道。

南惊鸿有些莫名其妙。原来不就说的很清楚了吗?可是眼下好像是大概是她对兄长动了心思。

为了不引起圣上的猜忌。如今世家之间不会太过紧密的联姻,比如兄长娶妹妹,妹妹嫁兄长这种一门两喜事的事情。

所以眼下是想探听自己的意思,然后如果自己和王家没有合婚事的话,她便可以嫁过来当自己的嫂子是这个意思吗?

南惊鸿微微勾起唇角。

“王泪妹妹,一般这种事情都是父母之命。惊鸿一介闺中女流,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也不想知道这些事情的。”

她的淡淡表示让王泪气愤不已。

“从前我以为惊鸿姐姐你对我最好。可如今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这样防着我。”

看着小娘子带着丫鬟气冲冲的跑走了,惊鸿也丝毫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太子虽然替代身上做了祷告,但是。身为储君的他并没有前去参加狩猎,到了如今,他可没有这个闲心思再向年少的时候一样去了,现在正是这些少年郎君建功立业的时候。何必要凑这个没趣呢?

在这江左要应付的官员可是不少。还要暗中查探一下,有没有贪污犯罪以及权力过大的情况呢?

文氏带着文嬷嬷走了过来。“惊鸿。你在这干什么?我刚才和你舅母正在聊天,还说起你呢?你可想去见见你舅舅家那位表妹。”

“一切都听母亲吩咐。”

惊鸿非常乖巧的说道。如今和母亲的关系最好。年岁大了,越发理解到母亲的不容易。更何况听说舅舅家的人和舅舅都是非常好的人。

江左文氏全靠祖外祖父的养子文章鼎立门户。文章是外祖父昔日手下战将的遗孤,十六岁被收为样子,多年来兢兢业业,谨小慎微,一直把自己当做文氏的仆从来为文氏操劳。

这位素未谋面的舅舅文章,前世今生,对自己多有关怀。的确应该见上一见。

文氏带着南惊鸿与外祖家的人相见,南惊鸿才知道原来外祖家竟然简朴到了这种地步。

狩猎西苑有许多独立的院子,算不上华贵,但是贵族出门大都车马如云,装点之后,与在家中没什么大的差异。

可是文氏文章与妻子李氏所待的院落,居然就是清幽的竹林深处的阁楼。

走进去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吹长笛,笛声清脆。

“母亲……”

文氏笑看了惊鸿疑惑的模样。

“你是不是在想,你舅舅家怎么这般清幽朴素”

惊鸿咬唇点了点头。

好歹是世家大族,何至于此

“这笛声清脆,竹林亦是清脆,有林下之风。想必舅舅是个高洁之人,不慕名利富贵。”

南惊鸿这般猜测道。

谁知道真的见面的时候方才大吃一惊。

吹笛子的是那个素未谋面的才十岁的小表妹文倏然。

小小年纪,造诣如此之高。

文倏然翻了个跟头,来到南惊鸿面前。

“姐姐,惊鸿姐姐,你可会翻跟头我听说你有个好笛子,不如借我赏玩一下”

热情似火。

南惊鸿没见过这般直白的人,忍不住抿唇一笑。

可把文倏然看呆了。“姐姐世上居然有你这般好看的美娘子我这都不敢和你说话了,生怕给你碰碎了,像幅画一样的。”

舅母李氏才走出来,指着文倏然讲道。“就你嘴贫,把你姐姐给吓坏了!”

南惊鸿见礼。“见过舅母,舅母安好。”

李氏如今年方三九,也是曼妙年华,虽然生的不是娇花照水,但和母亲这般天姿国色在一起,气质上不输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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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秋闱三

文章受命驻扎在这秋闱所圈西山外面,妻儿居然都一同来了。

虽是初次见面,表妹文倏然对自己很是热情,舅母李氏也是温和良善。南惊鸿心里倍感温暖。她虽前世受了太多苦楚,可幸好亲人们都一直护在身边。

“姐姐,姐姐,你可知道为什么我叫文倏然,因为我母亲说生我的那天,她原本觉得会很长时间,结果,倏然之间,我就出来了。”

文倏然说话也很有趣。逗的南惊鸿频频大笑。

“姐姐可会骑马射箭?”文倏然眼睛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南惊鸿,“父亲母亲自小就不拘着我,所以我从小就喜欢骑马射箭,漫山遍野的跑着,我听着江州南边的娘子们都久居闺阁,从来也不骑马射箭的。”

南惊鸿果真如她期待的说道。“骑射这倒是因为祖父母喜欢,我和阿姐从小也是学习过的。”

看着南惊鸿和文倏然两个小姐妹聊的特别好,李氏和文氏也觉得欣慰。

虽然当年文氏许下决裂的心愿,但是文章和李氏并没有放弃与文氏与南园的交往。

只是两个孩子多年却还算是第一次见到。

如今这般亲热,也算是极好的。

南惊鸿跟着文氏回南园的时候被祖母招过去问话。

“惊鸿啊,今日可见到你文家舅母了?”

南惊鸿点了点头。

太夫人看着文氏笑道:“惊鸿,你那位舅母是个好人,阿娟啊,你也多年没有回过江左了,如今又在江左狩猎,隔得又不太远,想回家看你父亲就可回去探望,原也不需要知会我的。”

惊鸿却敏锐的察觉到了母亲那种思想极深,可是近乡情怯,以至于不想回去的想法。她果真瞧见母亲开口说道。

“多谢母亲体贴,现离家多年,倒是并无眷恋。”

文氏推说不回家,太夫人也没有过多劝阻,却是又开口婉转笑道:“惊鸿也是同样的,你要是想去便可以去。你哥哥也常去何家,你阿姐和你阿妹也常去林氏,你都是一样的。”

南惊鸿倒是没想到南氏多年与文氏并无交流往来,祖母却还能体贴自己让自己回外祖家。

南惊鸿立刻撒娇说道。“我只要祖母就行了,才不去呢?”

看着母亲文氏眼睛闪躲了一下,又听到太夫人大笑,把她搂在怀里。

“好孩子,知道你喜欢祖母,只是各个都依靠外祖家,就你这般无所谓,总要为未来打算的。孩子。江左文氏,千年底蕴,总归是让惊鸿啊,这手上多了一张牌,你与外祖家哪怕是保存着平淡的交流也能够让你心里多一份安心啊。”

文氏心里十分吃惊,太夫人居然会这样真心实切的教导惊鸿,这些话换做南园除先生夫人外的哪一个人说都是大逆不道的话,可是惊鸿居然能够得如此疼爱。

下午郎君们在那头热闹无比,一众娘子们也都跃跃欲试,尤其是长乐郡主。

长乐郡主背着一红色的弯弓,婢女抱着一篮子箭。

她带着明乐郡主匆匆的跑到圣人面前,午睡之后的圣人看起来十分精神,瞧见长乐明乐两个孙女儿来了爷面带笑容。

“原又是你们两丫头,娘子们说是要凑什么热闹?”

“皇祖父疼爱我们,也该知道长乐最爱玩耍,不如皇祖父也让我们可以骑马射箭进去玩玩?”

长乐郡主说话的时候分外自信。

太子妃有点担心。“你这丫头,好生和娘子们端庄规矩的玩着不好么?偏生要进林子里去玩,待会儿遇到老虎给你吃了如何?”

太子妃这个嫡母显然在家中很有威严,在这里,长乐郡主仗着皇帝贵妃都在却不怕,跑到贵妃身边蹭了蹭。“姑祖母,我的好姑祖母,好娘娘,您就劝劝祖父让我们去玩吧,你看教书的太傅也说,太祖娘娘征战沙场,,,我们是她的后人,怎能就束手看着?”

贵妃被她缠的没法子,只好笑吟吟的对天家说。“天家可疼这个小机灵鬼,她要去玩儿。”

天家则看着一直站在那不作声的南惊鸿,笑着问道。“你家里几个姊妹?可会骑马射箭?”

南惊鸿又顿时鹤立鸡群起来,长乐郡主仔细一瞧。

她本来一身红色骑装,是丰州敬奉的云霞芳绮衣,梳的头发是一剑寒束,红衣本就显得她精神,她穿着这衣裳贵妃都夸她好看。

可下午南惊鸿穿的衣服却也是红色,这颜色鲜艳还不算,别致灵巧,衣服上绣的不是花花草草云霞什么的,反倒是滔滔火焰,这衣服是哪里来的款式?

她果不其然听到旁边陈太傅家娘子议论道。“这衣服是国色行云妙雾的衣服,花绣坊说采集天下各色的红线制成的,衣服穿得轻巧,显得人也飘逸如火,行走骑马之时,就像是一团浓烈的火焰,这衣裳价值千金,南园果真是不可斗量。”

她堂堂天家郡主,居然不如南惊鸿这个白身穿得好看?一个侯爷之女,凭什么比得了太子之女?

居然还撞了色,而且她这还自觉形容颜色不如南惊鸿,便出口讥讽道:“南二娘子乃骁勇侯之女,想来文武双全,不知道你敢不敢和我比上一比?”

南惊鸿先含笑回答。“回陛下,臣女略懂一些骑射功夫,姊妹们也还幼承庭教。马马虎虎。”又和颜悦色的对长乐郡主说道。“郡主自是人中龙凤,金枝玉叶,又自幼承太傅教诲,惊鸿岂能比得上一二?”

天家看着自家孙女好不容易回击一句,却又被春风化雨的化解,只好开口道。“我允许你们去打猎,但是毕竟是女儿家,且令沈荣在西边给你们划出一片地方,供你们玩耍罢!”

长乐郡主转而开心到:“多谢皇祖父,多谢恩典!”

长梦、沈云素、王泪、王如等都行礼:“多谢陛下恩典。”

林菀雪却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过是仗着天家喜欢,居然这般给长乐郡主没脸。”

长乐郡主正准备回话,又听自己的表妹王如说。

“是怕郡主比不过么?南惊鸿真虚伪。”

郡主顿时勃然大怒,怒气冲冲的冲到南惊鸿面前。“哼,胆小鬼。我就知道你是怕输……”

然后风风火火的就带着林菀雪、王如、王梓等人往林子里面去了。

南惊鸿笑意不减,“是,郡主。”然后便只在那儿陪着贵妃娘娘说,纤细的脖颈分外温柔。

王宁知回来时恰好见到这样一刻的美丽,情不自禁心神一停滞。

沈漾瑢则有些痴痴的看向这边,恰巧见到王宁知正对着自己痴望着,双颊绯红。

难不成,他还没忘了自己?

王贵妃见了王宁知,十分欢喜。“可是玉郎,让姑祖母好好瞧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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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秋闱四

王宁知便依言走上前来请安,虽然大汗淋漓,但是却依旧是风姿楚楚,只让人叹道,好一个风流翘楚的郎君!

还留在此地的娘子们大多心神被牵引。

“宁知给姑祖母请安。”

王宁知抬起头来,那一双温润的桃花眸子含着笑意,就像是夏日的一泓清泉,南惊鸿不否认王宁知的确是个优秀的男儿,不然也不会最后登临帝位,只是此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实非良缘,而且忘恩负义,狼子野心。表面上公子谦谦如玉,实际上这颗心肠已然是坏透底了。

她浅蹙眉头看着沈漾瑢,却没有想到她倒是恋恋不忘的,先以为没动心,现如今还是为容色所迷。

王宁知只瞧见她看着沈漾瑢,这才瞧了沈漾瑢一眼,可没想到小娘子居然深情的望着自己。

南家三娘子倒也是色香极具。他心里慨叹,面上恭敬却是愈加了。

“玉郎可是忙着太孙的事情,且去吧。”

王贵妃看了几眼后又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又笑着对身边的湘华郡主说:“你瞧我们王家这个玉郎如何?”

湘华郡主略听闻过这个与四郎长禹和檀郎南君齐名的王玉郎,笑道。“果真有王相风姿。”

王贵妃听了果然高兴,连连笑道。“我那侄儿的确是个好的,如今陛下很是倚仗,这侄孙儿玉郎,更是不错,我听说你娘家妹妹五娘子年岁尚可,不知可有意思?”

湘华郡主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谈及了婚事,她想着府里世孙侧妃是个什么样子,除却自己已经出嫁的世孙长女,圣上亲封的湘华郡主外,府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娘子,自然金贵不已,王贵妃的娘家侄孙,也就是上将军府,身份虽然尊贵,祖父那样谋划大事的人势必看不上,现在皇子王孙尚且挑不过来,更何况是王家的。只略略推辞道。“家中事情都有祖父定夺,儿女亲事,也是父亲和侧妃管着,我哪里有这资格?”

听出来长今推脱的意味,王贵妃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笑着说。“你说的也是,不过回头大可交流一番……”

狩猎的次日,乡试成绩就下来了。

南惊鸿坐在那儿,便听到外面唱报的声音。

南九马不停蹄的跑过来禀告。

南惊鸿先支使抱月说。“去给你九哥哥倒杯茶。”

南九连忙不好意思的笑了,绯红了脸。“二娘子打趣奴才,哪里当得了姐姐们叫一声哥哥?”

南惊鸿却几不可闻的笑。“瞧瞧你这好嘴,谁不知道南园就数你南九最会说话,这些个丫头们谁没收过你出差带回来的胭脂水粉小礼物,各个都亲亲热热唤你一声九哥哥呢?”

抱月也笑了。“是,这就给九哥哥上热茶。”

抱琴也有些兴奋的问道。“快说说,头名可是我们大郎君?”

“抱琴姐姐只猜对了一半?”南惊鸿心里有数,也不讲出来,只笑着看南九。

谁知道南九正准备开口讲话,外面南君的声音忽然蹦了出来。“江州还有一位并列的头名,是长四郎。京城是蔺家蔺楚得了榜首,金陵是王宁知当了第一,是也不是?你个南九。”

“哈哈哈,瞧瞧他这模样,说不出来,于是乎抓耳挠腮,没个正行。”

方七指着南九哈哈大笑道。

南惊鸿和南君看了也觉得好笑,素来南九就是很喜欢说话的人,尤其是这样的喜事,结果没料想到,他话在口边,被大郎君给抢白了,倘若是方七抢白,还能打一顿解气,偏偏是主子,只好痛苦不已的捂着胸。

一边接过笑呵呵的抱月的茶,一边防着南君似的溜到一边。

“大郎君这般无情,我南九要独自喝茶,抱月姐姐可不要给大郎君茶喝。”

怀风却依旧把茶端进来了。听到这话,一脸无辜。“你也不早点说,每次大郎君来了,小厨房都加劲的上茶,这下可好了。”

南九委屈极了,南君和南惊鸿又是大笑。

笑完之后,这才南君正色道:“你喝,这茶都给你,但你稍事休息,就去北亲王府帮我向四郎道喜。”

得嘞得嘞,行吧,受苦的受委屈的是他南九,跑腿的还是他南九,看着得意洋洋的方七,他咬牙切齿道。“都听大郎君的,嗨。”

这成绩出来后,一时之间四家都风光无比。皇上更是赏赐四家文房四宝,以示恩宠。

北亲王府东边阁偻小书房里,长禹手里捏着长余自北疆传来的密报。北疆赵宽义的次子暗中招兵买马,现如下已经被秘密逮捕住,而且已经吐口招供,说其父仗着一方势力,大肆贪婪收受贿赂,逼良为娼,赌博狎妓的事情详实可查。

长禹丢开这密报,才笑着对蔺楚说道。“可见此事不是不能做,只是要看方法,办差之人倘若尽力,无事不可为。”

这时候蔺楚才从京城匆匆赶来江州,还没歇一会儿,就见好兄弟要这般考较自己,一时之间有些苦瓜脸。

“这些复杂谋略的事情,有你就行了,怎么还要用得着我?”

长禹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的说道。

“罢了,你一贯如此胡闹,倘若以后我不在,你怎么养活自己?”

“那我可不管,只是你我分离这段时间,我在京州为了学习日夜颠倒,你在江州快活些什么?”

“哪里有什么快活,这些事情都忙得很,又是御驾狩猎,你闻风而来,不也是为了这个么?”

长禹摆了摆手。

“二娘子和你闹了矛盾?”

蔺楚忽然笑眯眯开口道。“倘若你要是不中意……”

“她这气性愈发大了起来。”长禹先回答,而后察觉到蔺楚这小子在套自己的话。“你敢!”

咚咚敲门声响起。

长禹咳嗽了两声,“进来吧。”

见是丹霞,蔺楚便更不客气的靠近长禹用胳膊肘拐了拐他。

“你是不是对二娘子情根深种了?为了她大病两场?”

长禹低头不说话,耳根子红了。丹霞看了忍住笑容禀告江州各府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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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秋闱五

丹霞说道。“秋闱乡试成绩下来,江州南大郎君和四爷您同列第一,京州蔺少爷是头名,金陵之地王宁知为第一名。”

蔺楚开口道,“这王相是要再培养出一个相宰啊?”

“哼,野心何其之大”

他冷笑。

“接下来狩猎的时候,你可得要提高注意力。未免三皇子也使坏。”

“是,蔺楚明白。”

不需要再多做筹谋,也不需要再禀告圣人,只消北疆定了赵氏的罪,然后从中筹谋,他便可直接下了定论。前世赵氏一族犯下的罪孽。敢于帮着王门犯上作乱的罪过,如今便只有男丁三千里流放不得回。女子充教坊为妓永世不得赎买。

“这案子加紧让长余去办,不可懈怠。”

“是,四爷。”丹霞领命。

“二娘子可好?”对着好兄弟蔺楚揶揄的脸色。他依旧问道。

丹霞回答道。“娘子过的还可以,上次您命我送去的衣服,她今日已经穿上去了。”

“那就好。”

他起身,蔺楚倒惯会瞧他颜色。“你把披风披上去。”他们原本是兄弟,却也是主仆。

长禹扯了扯披风,然后笑了笑。“现如今该来的人来了。”

果不其然,外面临渊,羡鱼一起接待了从南园匆匆赶来的南九。

羡鱼瞧着南九来了,掐着腰肢。“你这讨厌鬼,怎么又来了这里。”

“没时间跟你胡说,你赶紧禀报,我是来见四爷的。”南九最喜欢的就是娇娇俏俏温柔柔的那些丫鬟姐姐们。唯独长四爷的丫鬟养的怎么这般刁钻古怪。

“你要不跟我说,我还偏要跟你说个到底呢?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临渊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妹妹都快炸毛的一样的跳了起来。这个妹妹天不怕地不怕,就连四爷没事的会被他气到。眼下总算遇到了债主。

“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就给你丢出去。”南九可不手软。

“你这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欺负小娘子呢?”

羡鱼很是气愤,想着自己长得也还好看,就连四爷平日也得给自己三分面子,怎么就眼前这个小厮给人家跑腿的,居然还这样瞧不起自己。

“你不要再开玩笑了,这里哪里有什么小娘子?临渊兄,你可曾在哪里见到?我怎么没瞧见。”

南九故意四处张望的说道。临渊忍不住笑意。可把临渊旁边的羡鱼给气死了,然后就准备上来揍他,结果发现四爷来了。

“住手!都说多少遍了,怎么还这么糊涂。没轻没重的,就该把你送回去。”

长禹面色薄凉。

这下羡鱼吓得跪在了地上。连声说到:“四爷,我错了,羡鱼再也不敢了。”

南九可就着急了,这丫头平日里非常好玩有趣,所以才经不住要逗上一逗,他可没想到过要动长四爷的人啊!这要是二娘子知道了,岂不是要修理自己。连忙请安。

“请四爷的安,不过是寻常斗斗嘴巴了。羡鱼姑娘是一个非常稳重大方的姑娘。此次前来,是我家大郎君和二娘子让我前来祝贺您获得头名。”

南九居然会为自己说话,吓的眼睛红红的羡鱼忽然有些害羞起来,面色通红。

但是谁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女人情态。

“祝贺我我想大概你家大郎真是真心的,二娘子恐怕不会说这句话吧。”

长四郎勾唇浅笑。

蔺楚有些好奇地发问道。

“你怎么这样清楚?那你说说二娘子会说些什么话呢?”

“我猜想他会说切,怎么他会是第一,肯定是靠关系的,明明这第一应该是我兄长,这才算是名正言顺。”

长禹学着平日南惊鸿说话那淡淡的口气说道。

南九心里骇然一惊。难不成这长四爷是一个神仙一样的人物?

还记得当时脑海里的印象。

二娘子听了大郎君说话,有些瑟瑟不平。

不像话,这第一名分明应该是我哥哥啊。怎么他还并列第一名!肯定是因为圣人喜欢他,所以当个关系户,才当了这第一的。

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话。

看见南九惨白兮兮的脸色。蔺楚完全相信了,这就是二娘子所说的话。

“完了,你真的把二娘子给得罪透了,我跟你说。想让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很难,可是想让她恨一个男人之后,原谅他就是难上加难。”

蔺楚撑了撑懒腰。

“我忽然感觉到我的春天到了。我跟你说,这个我可要跟你抢的。”

“第一你不敢见你,第二你就算争你也争不过我。”

南九正准备要走,就被叫住了。

“我相信你家主子应该挺喜欢看这个的。”

他匆匆塞了长四爷的锦囊,然后赶着奔回去。

却没想到路上会遇到三爷。

“小的参见三爷。”

“你是大郎给惊鸿的那个?是叫南九。”

“回三爷,小人正是南九。”

“去吧。”

发生完这一段小插曲之后就快马加鞭的回去了。

南惊鸿自然为兄长和长禹的成功而感到高兴不已,那时候说话,只是不希望让人察觉到自己的心思。

可是看完这个锦囊之后。

她隐约察觉到北疆不大对劲,从南九处得到的消息是冀北已经有了民乱。

且不说为什么这份消息居然不是从南园得来的,而是从长四郎手上得到的。

南园竟然没有任何能力前去干预此事。

她便站起身来。“你今天可见到我父亲?”

“小的的确见到过三爷,三爷好像匆匆忙忙的,不知道是处理什么事情。提点了小人几句就离开了。”

南九回道。

“想来现在已经回到了连心院,今晚我去母亲那里用餐。你可以下去了。”

南惊鸿心里有了计较,便令他下去,南九奔波,定然疲累,早些休息固然是好的。

“喏。”

南九退下,临走前看着二娘子站在窗边发呆的样子,忽然觉得就这样纤瘦的背影怎么承受的这些繁杂的事情。又摇了摇头,二娘子天资聪慧,自然是有决断的。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做好自己的本分也就是了。

不应该想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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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比赛

连心院,文氏看着南海回来后一直都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

打趣道:“你要是到我这来什么话也不说,干脆就不用来了。免得我看着你就像看一幅画一样。一动不动的。”

南惊鸿过来时看到这样一幕,要是抛弃这些简单的想法的话。她想着其实也可以是幸福的一家人吧。

可没想到她刻意提点父亲,“父亲,听说你今日急匆匆的,莫不是因为出了什么事?”

南海却一脸正色地说道。“这些原本都是大人的事情,你不需要关注这一些。”

南惊鸿倒是有些无奈的瞧着。最后只好不死心的提点了一句。

“父亲还是该关心北京的事情吧。虽说如今圣人让父亲管江北的事情,但是原本该属于你的事情,你也该注意一点。凡事都没有万无一失这一谈的。”

“我知道了,你只需要好好玩一玩,小小年纪思虑这么多干什么?”

南海大概没有听进去。

狩猎几日,在圣人主持下分为了三只小队。

为首是太孙长臻,带着一些世家子弟,诸如王宁知,何兰,时间等和一队骑兵。

然后是长四郎带着蔺楚,南君和一队骑兵。

三皇子长啸带着王嘉安等世家子弟和一队骑兵。

原本西山的野兽动物就很多,又因为提前又派人豢养了许多猎物放生西山林地。是而这几日每个小队都收获颇丰。

长乐郡主带着娘子们在外围划分的地区也得了不少诸如野鸡野兔和一些被随意抛下的受伤的鸟儿等猎物后,过来对着南惊鸿炫耀。

“南惊鸿,你瞧,我又射了几只野鸡。”

南惊鸿只消抬眼,就知道这些猎物原本就受伤了,是被故意丢在那里供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娘子们折腾的。

“那就恭喜郡主了。”

最近她忧心冀北起兵的事情,若是当地没有平息,恐怕届时消息传来,圣人必会迁怒父亲。所以并没有刚开始狩猎的兴趣,况且南惊鸿箭术高超,不差似几位郎君,甚至可能更好。倘若狩猎也不是这些已经受伤的猎物。自当是深林野兽。

这般淡淡的口气,听的长乐郡主心里一堵。

原本听太孙兄长说二娘子武艺高强,才想着要和她玩,可是南惊鸿老是这般老气横秋的样子。她便有些不高兴,自己是郡主,喜欢一个人,喜欢和她玩,难不成要低三下四去找长这么大不都是别人请着自己,求着自己

她有些怏怏不乐的,恰巧叫长梦看见了。

“长乐阿姐为什么不开心”

她撇着嘴。

“你表姐可真难哄,在这里狩猎这么几天了,也不肯陪我一起玩一玩。”

长梦心里顿时明白了,这说的是二表姐南惊鸿。

只好微微笑道。“惊鸿姐姐实际上箭术高超,倘若是你要和她比射箭打猎的话,可能你不会赢她哦。”

长乐郡主最禁不起这样激怒,大声说道。“我怎么会比不了南惊鸿,我这就去请皇祖父主持公道。”

又匆匆到了天家面前:“皇祖父,今日我可是有很多猎物的。”

圣人瞧着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也夸到。“的确是这样,长乐想要什么奖赏,朕都可以给予奖赏。”

长乐眼珠子一转央求天家道:“长乐不想要别的,只想要让南二娘子与我比上一比骑射功夫!”天家没想到孙女会突然发问。又对着贵妃道:“你说长乐为什么忽然起了这样攀比之心?”

贵妃瞧着长乐挤眉弄眼的样子,早就乐不可支,连忙笑道。

“我为什么要比较,自然是因为听说二娘子天赋出众,骑射更是数一数二的,在京州无人与长乐匹敌,眼下到了江州,棋逢对手,我自然是想要见识一番的。”

长乐连忙举起手掌回答道。

长乐郡主寻常骄纵一些,天家不以为意,因为皇族女儿自然要有这种气概,太子太过温和,让他有些头痛,太孙却是比较果断,长乐更是很像咸宁皇后,是而他很满意,便也愿意如她的意。

“那朕赐南家二娘子一一匹宝马。傍晚的时候你们可以比较一番,如何?”

“那自然是极好的,多谢皇祖父,长乐最爱您了。”

长乐兴高采烈的得意洋洋的来到了南惊鸿面前。

“南惊鸿,你现在必须要和我比赛了,看你总是推三阻四的,这下怎么办?”

南颂试图解释:“惊鸿近些日子身体不好,还没恢复过来,还请郡主改日……”

“大娘子不必解释了,现如下皇祖父下了圣旨,你们难不成想要抗旨吗?”长乐冷笑道。

南颂还想说话,南惊鸿却按住了南颂的手,眼神示意,天家再怎么对臣子好,这些臣子臣女在他眼中也就是皇族的奴隶奴才,为了哄自己孙女高兴,委屈了别的娘子又算得了什么?

行礼恭敬。

“小女谨遵圣喻。”

南惊鸿领旨谢恩。

“去准备准备就来。”

得知南惊鸿要骑马打猎,担心她会有危险的南海跑来了,他看着正和南颂说话的南惊鸿,连忙开口说道。

“若你不愿意的话,我这就去回绝陛下的旨意。”

惊鸿笑着说父亲:“傻啊,您难道不知道我曾纵马西街,您差点因此事和母亲闹翻?”南惊鸿却是难得的和颜悦色说父亲,他们昔日原本就感情很好。她想到父母虽然多有怨怼,父亲始终都是疼自己的,自己总是站在母亲这头,未免有些失之公允,祖母也曾劝过的,自己该对父亲好一些,父亲纵使风流,对自己却始终如一的温和。

南惊鸿莞尔一笑,笑容十分好看,刹那间夏日忽然就这样清凉下来了,以至于皇三子长啸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其余一些男子都无意中看向这边。

长四郎发现自家小娘子被窥视,气的狠狠地射杀了一只兔子,吓得蔺楚差点从马上掉下来,显然蔺楚还没看见小娘子的笑,长四郎微微有些满意。

三只小分队要出发,湘华郡主和南颂都有些担心南惊鸿,在太子妃面前说项,太子妃委婉劝陛下道:“晚些天气凉些,再令小娘子骑马。”得到了圣人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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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猎鹿

南颂还特地请人上下打点了一番。时间被拖到傍晚的时候。

她们都想着也许到时候圣人高兴,应该就不会再为难惊鸿了,狩猎结束也是在黄昏,倘若兄长南君能取得白鹿的话,圣人许下愿望,他也可以帮惊鸿。

因着长四郎忧心着小娘子骑马的事情,于是进了林子发疯的放开蹄子狂奔起来。

南君、蔺楚等人都跟不上。

“四郎,你怎么跑那么快?”

南君挥鞭追赶,蔺楚则是嘻嘻笑道。“许是许久不曾打猎,是而四郎喜欢不已。”

实际上心里想着,南君倒可能习以为常自家妹妹骑马打猎,可是长四郎却是担忧有什么变故,想要猎取白鹿来为南惊鸿脱去比赛的人物罢了。

“原来是如此,那我们去往别处吧。”南君转了个弯。

“虽不是一定要猎取白鹿,但是我们也不能输给别人啊。”蔺楚笑道,便号令骑兵们。“尔等不用去追你们长四爷了,四爷这技术,我等再修炼个几千年,怕是也赶不上。”

南君倒是有些犹豫。“四郎武功高强,一个人也不太好吧?”

蔺楚倒是有些玩味的看向南君。“这话说的倒是有趣。你可追赶的上?”

南君抬头,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摇了摇头。

“咱们玩咱们的。”

王宁知也想抓住白鹿在皇帝面前现一现自己。本来这种机会就是难得,得了头名一定就能够成为众郎君里最风流出众的那个。还能得到皇帝许诺的一个承诺。

他虽然跟在皇太孙后面但是心里却有自己的目标。

“殿下,不如我带领几个人去西边瞧一瞧?我们分开来看胜算更大。”

太孙却是优哉游哉,他可不稀罕这个,再说骑射功夫,有长禹在,他哪里比得上?不如享受一下漫步的乐趣。也不会阻止王宁知追名逐利的心思,只笑着说道。

“你去吧,玉郎,为本殿挣下功名。”

“是,殿下。”王宁知得到命令后立刻飞快离开了。

皇三子长啸更是埋伏了人手,势在必得,他觉得自己受宠,又年轻听话,父皇没理由不选自己选太子,况且太子羽翼愈发强大,皇帝早就已经忌惮不已。

此次他埋伏人手,想着若能够在这次狩猎中自己一马当先获取白鹿,而且太孙再挂彩,太子也就失去了帝心,这次负责也是太子和大的世家负责,倘若世家子弟也都出了事情,长啸给自己上点伤害,太子必定会失去帝心的。

北亲王府的长四郎亦是独苗,太子是自己的侄儿不能杀,但是长四郎死了,同样也会有雷霆震怒而下。

长禹一马当先,很快的射杀了许多野兽。

这些野兽身上都有专门特制的箭翎,有专门的人前来收集这些被射杀的猎物。

长禹的箭翎上就有刻着“禹”字。

凡触目所见的野兽都能够被轻易一箭射杀。

然后马行了半里路,居然一只飞鸟都没有,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然后数箭并发,他踢了宝马一脚。

“飞雪,快走。”

身体腾飞半空中,无数黑衣人从四周朝他疾步走来。

长禹落在一树枝上看着下面,没想到在这圣人天家安排的地方还有黑衣人前来刺杀,之前画舫刺杀的事情不了了之,这一次长禹可不想就这么放过。

他抽身而下,拔出腰上的软剑,反手便是一个剑花,瞬间变成了削铁如泥的宝剑。

他暴虐的双眼转瞬间变成红色,当初顾忌南惊鸿在他使用的都是那种好看却不见血的杀招,如今同样是估计着南惊鸿的存在,他使用的都是尸山血海里历练出来的一击必杀的杀招。

“受死吧!犯我长禹者,杀无赦。”

长禹狠辣出手,招招致命,转眼间一炷香不到的时间里这些黑衣人全部都倒在了地上,可以说得上尸横遍野了,长禹原本雪白色的骑装转瞬间如同鲜血浸满。

他吹了一声口哨后,飞雪重新回到了他的面前,并且示意自己的主子,已经发觉了白鹿行踪。

长禹的手下陆离长余等人也已经得到了长四郎的信号,纷纷悄无声息的潜入进来,黑衣人们的尸体被速速收拾了。

然后就是把地面恢复原来的模样,只是树木上的许多伤痕见证着这一幕的发生。

王宁知原本使了巧,这白鹿原本是在他父亲王相的授意下,下面的人敬奉的,当初为了逮捕这白鹿就费了许多心机,眼下他算是走了终南山的途径。

看着白鹿在那里吃着无花果,他面带喜色的悄无声息的靠近。

想着一朝闻名天下,届时秋闱科举与狩猎自己都是状元,该是何等风光了。

结果在接近白鹿的时候,皇三子长啸出现了,他不屑说道。“难不成?王宁知,你要和本皇子抢吗?”

简直就是在自己即将成功的道路上挖下了一个大坑。

王宁知瞬间怒气升高,他想杀了他。

可是他分明察觉到四周都有高手出现,皇三子长啸有所倚仗,才会在自己面前这样轻狂。

王宁知知道此时不是得罪皇三子的时候,只好隐忍住内心的愤怒,跪在了他的面前。

“小人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思,愿意为三皇子殿下效劳。原本小人就想猎取白鹿,献给三皇子殿下。”

王宁知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开口说。

“怎么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不过是一个卑劣的庶子所出。还和本皇子殿下讨价还价交出你手中的东西来,本皇子便可饶你一命,否则即使你死在了这里,和本皇子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居然还说自己是素质?三皇子不过也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女所出,凭什么说自己是庶子所出,他的身份又高贵到哪里出去了?不过仗着是圣人的儿子才这样轻狂罢了。他居然还想杀了自己?有朝一日如果能够有机会的话,他一定要将长啸这个人碎尸万段。

但也没有办法,只能把自己还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小人,原本就想将这个无花果献给三皇子殿下。”

“你就在这跪着,本皇子不让你起来,你就不要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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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谋算

被皇三子肆意羞辱了一番后,王宁知跪在那里。

可没想到长啸拿走了自己的无花果之后自己那个嫡长兄出现了。

王嘉安。

怪不得之前就没有向父亲问讨教的方法,原来早就计划好了,派人跟踪自己,然后要三皇子羞辱自己?

王嘉安好不容易见到这人这样落魄一回。连忙大肆嘲讽,“亲爱的二弟。你总是要这样跟我争,有什么可争的呢?你就是一个庶出,你爹是一个庶出,你们全家都是卑微的。现如今三皇子殿下,最亲睐于我。要是你肯帮我舔舔我的鞋子,搞不好来日我提携你当一个七品官员什么的。”

眼瞅着白鹿即将被皇三子所得。王宁知气的心肝疼。又看到眼前这个愚蠢的长兄这般张扬轻狂。脸上的神情愈发的冷漠起来了。

“待会三皇子殿下就能猎取那白鹿,要是兄长你还不去的话,这头功可就是别人的了。你这样告状的功劳也就没有了。”

王嘉安听了果不其然踹了一脚他之后。“算你今天走运。下次不要碰见我,否则还要被收拾。”

看着他们带着人马走远。

王宁知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你以为这只是你们胜利的开端吗?让你们这样轻狂。还想要杀我。你们可知道这无花果如果不跟药水在一起用的话会引来什么?

你们就等着最惨烈的报复吧。

长禹这头已经射了白鹿抗在肩头纵马回去看南惊鸿了。

南惊鸿一身红色骑装,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在众人面前十分惊艳。就连贵妃娘娘都拊掌喝彩道。“当真是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

圣人也表示很欣赏的笑道。“果真大华娘子不输给郎君呐!”

黄昏的日子快要到了。狩猎的小分队还没有出来。

长乐郡主央求了好几番之后终于快要开始比赛了。

长梦原本撺掇着长乐郡主和他比赛就是想看南惊鸿出丑。她哪里知道南惊鸿原本就善于射箭骑马。眼下更是穿的这样漂亮?这么多人都看着她。

眼下看着南惊鸿这样风风光光的样子。心中更是记恨不已,她先前听到兄长在秋闱前就对南惊鸿许诺要为她猎取一对大雁当做是聘礼。

眼瞅着南惊鸿要成为自己的嫂子,她心里就不服气,凭什么南惊鸿长得美,身份贵重,还要嫁给风光霁月的阿兄?

长梦自己不能下手。

长梦看母亲,似乎太子妃对母亲并不喜欢,甚至多了几分厌恶,可是又不敢对母亲下手,私底下问过母亲,母亲对此不屑一顾,说嫉妒的人总归是不少的。

长梦低声问母亲:“女儿有些话想问娘亲,您对二娘子是如何看待的?”

她握着长梦的手说,面上挂着总是慈悲的笑容。“侄女儿再亲,比得上亲闺女?”这样的笑容让长梦有些胆寒。

南岭又问她:“你觉得太孙如何?”长梦几乎出了一身冷汗,太子妃不喜欢母亲,母亲却想要自己成为太孙侧妃?

她几乎是有些害怕的离开了母亲,“女儿告退。”

既然母亲有所决断,父亲一定会听母亲的,她看着远处的狩猎场地,她岂不是很快就要离开兄长,然后嫁给太孙,不,她不喜欢太孙,祖父那样唯利是图一定也有这样的打算。希望自己嫁入皇族,可是又是做妾,她愤恨,母亲有这样的决定,为什么不早点儿为她打算,反倒是太孙妃定下了南颂后,才想着自己?

还是?

本来就因为母亲是妾室,所以这个女儿在祖父和父亲眼里也只能做妾室?

她好恨,恨母亲为何这样无情,自己放弃了南园尊贵嫡出娘子的身份要去给别人做妾室,偏偏要女儿也效仿她?不知道背地里背地里别的夫人娘子是如何指指点点的嘲笑她的吗?

同样都是南园嫡出的女儿,母亲为何要给父亲一个世孙做妾室,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当年的传言。

母亲原本是要被定做太子妃的,可是自己放弃了这段姻缘,若是母亲是太子妃,自己不就是太子的女儿?

看着长乐郡主如此得皇帝、贵妃。太子的宠爱,这样轻狂张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圣人也会想方设法的给她。

她就妒恨的很呐?

她一时之间有些绝望,一个人躲到了大帐的后面,坐在青色石头上,眼圈红红的,抱住双膝。

这时候看见了一个没想到过会再次遇见的人,还是独自一人。

当朝的太子殿下,他看上去英明神武,风姿俊朗。

原本会是她长梦的父亲的男人。

她有些濡慕的看着他,幻想着若是眼前这个尊贵的太子殿下会是自己的父亲,自己会是怎样的?

她看着太子的眼神太过炙热,太子没想到只不过是刚得了空出来,便遇到她坐在这儿,都说侄女儿像姑姑,可是眼前的小娘子这般坐着倒是有些与他记忆里的另一个人相似,当然不会是南岭。

“怎么了?小娘子何事愁眉不展,这如远山的眉目蒙上了水雾,倒是像南平湖的月色一样朦胧了。”

她有些哭音的开口。

“我……我感觉我总是没有别人优秀。我不讨长辈们喜欢,我……”

“小娘子笑起来更美好,何必纠结于小的地方。大丈夫处事,不拘小节,你也是一样的。”

太子颇有耐心的伸出一只手来抚摸小娘子的额头,给她理了理有些乱的留海。

“况且,小娘子极好,至少孤觉得小娘子数一数二,小娘子不要妄自菲薄。”

长梦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太子,她从来没有一刻这样的希望太子殿下是她的父亲,何其温柔的对待自己啊。

“小娘子想变得更优秀,这是一件好事情,只要想去做,就可以做。”

太子殿下离开之后,长梦站起身来,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是啊,自己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何必要顾及别人,从前讨好所有人,不也是这么个结局么?从现在开始,她该为自己谋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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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惊变上

下一个目标。

王泪。

她想着王泪对南君似乎有情,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王泪妹妹,我觉得你和君表哥可算是天生一对了。”

王泪听了果然欢喜。

“但我听贵妃娘娘说,有意为王相玉郎与惊鸿表姐牵线搭桥。”

果不其然,王泪正不高兴。

“世家原本没有兄妹换嫁的道理。我倒觉得有些可惜……”

几番言语,让王泪对南惊鸿愈加愤恨。

王泪听了长梦的话后,整个人闷闷不乐,回去后王如看出她心思,笑着说:“姐姐何必这般不开心?南惊鸿不就是仗着有一张好脸么?若是我们家和南园联姻,南君不能娶王氏女儿的话,还不是因为要把南惊鸿娶到王家来?没瞧见兄长们都疯魔了?一个个都去喜欢南惊鸿,其实也没什么不妥,我也看不惯她成为兄长的妻子,当我们的嫂子,作威作福的。一切都好办。只要毁了这亲事就好。”

这时候王泪的丫鬟如珠又自作主张的出主意:“其实倒是也简单。”

便附耳说道,只要安排惊马,南惊鸿从马上摔下来丢了大丑,一传十十传百,肯定就会毁掉和别的世家的婚事,娘子也可如愿以偿的嫁给南君了。

王泪有些犹豫不定的时候,王如又笑。“妹妹是在害怕么?难不成你以为这种事情还要我们亲自动手?”

见到王泪迟疑,那丫鬟如玉说道。“我有个兄弟在马坊当差,要是换个马什么的,谁也看不出来,或是喂马吃些什么东西。”

在许多人心照不宣下,这件事安排好了。

圣人旨意下来,说是比赛可以开始了。

一匹雪白色的宝马被牵了出来。

“南二娘子,这是皇祖父赐给你的宝马。待你骑上这马和我一起进入这园子,谁射到的猎物最多谁就是胜者?”

南惊鸿对着匆匆赶来的表妹文倏然笑了笑。然后领旨谢恩。

轻轻松松走到了马的前面,然后纵身一跃,很是漂亮的身姿。

文倏然鼓掌道。“惊鸿姐姐,加油啊,加油。”

开头几秒,南惊鸿还在与马交流。

她抚摸着马的身体。

发现马身上并没有伤痕,觉得不像是被驯服的马。

她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忽然远处猛虎开始了咆哮,这马便疯魔了似的踢着蹄子嚎叫起来,朝着天空悬着双蹄。

南惊鸿勒住了缰绳,人群慌乱不堪,不远处的呼啸声吓得娘子们脸色发白。

南颂却是担心南惊鸿有什么不妥,连忙说:“请太子妃派侍卫前去救南惊鸿下马。”

三皇子四处搜寻之后,发现已经被长禹取得,连忙快马加鞭往外围而来,无花果却散发出可怕的香气,吸引了白额猛虎,他吓得换了一匹马,又在手下兵士掩护下把外袍包裹着无花果丢在了马上。

马疯狂受惊的跑着,身后猛虎追着,方才脱离险境的王嘉安和长啸已经疲惫不堪。

却没想到披着无花果外袍的烈马把白额猛虎带着冲到外围,冲向马坊。南惊鸿好不容易勒紧了马腹,却没想到这猛虎啸声强烈,似是下山作恶。

马蹄还是杂乱无章的,这是没有驯服的马,南惊鸿意识到她被陷害了。

太子妃也想帮南惊鸿,可也慌张不已。这时候侍卫们大都发觉前方猛虎正朝着这边奔来,身后又是皇帝……

南惊鸿拼命的勒住马绳,但是马还在不住的踢着蹄子……

南园的人和文倏然忧心不已,可眼下分明自身难保,南颂要上前,太子妃却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急的还是往前,太子妃命令侍女们抓紧她,可不能毁了太孙妃。

湘华郡主抱着女儿,也没办法上前,身边的侍卫不肯帮她上去,“奴才的本分是保护郡主和小郡主。”

湘华几乎遗憾不已,要是弟弟知道南惊鸿身处险境自己不能插手,一定会很伤心。

南惊鸿身子几乎要被烈马甩下来,猛虎又很快靠近,皇帝大怒。

“这一定是有人陷害!快来人去捕捉猛虎,把二娘子从马上带下来。”

可是这些侍卫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可以靠近烈马,那些拿着弓箭对着猛虎的侍卫们,也无法抑制猛虎,只能稍微阻挡猛虎的来势汹汹。

“姐姐,别害怕,给我一把弓和箭!”

南惊鸿扭头看见挣扎的阿姐,连忙喊道。

眼下这种时候人人自危,王泪吓呆了,被王如拉着往回跑,那些娘子和大妇们都被吓得被护卫们护卫着往后去,皇帝虽然还没动但也被侍卫们层层包围着。

南颂得了她的吩咐,安定心神。

“放开我,再阻拦我,我便死在此地!”

她狠狠地呵斥那两名宫女,然后对身旁的侍卫说。

“你要这弓箭有何用,抛掷给惊鸿!”

又要寻找刀刃。皇帝见此,连忙把自己的佩剑给了南颂,南颂怀着必死的决心拿了佩剑。

“陛下,今日若臣女的妹妹有何不测,臣女绝不苟活。难道我大华男儿遇到猛虎烈马就只会后退吗?”

南颂拿着佩剑冲上去便要朝着烈马的蹄下而去。文倏然拿着弓箭紧随其后。

“我也要救惊鸿阿姐!”

在南颂话语和九岁文倏然的激励下,侍卫们也咬牙切齿的朝着猛虎冲了过去。

南惊鸿则当机立断狠狠的从发上取下尖锐的发簪,这原本就是匕首,扎在了马脖子上的大动脉里,烈马嘶鸣,终究避开了南颂倒在了地上,原本众人意料之中南惊鸿血溅马蹄,或者是在猛虎嘴里香消玉殒的模样全然没有出现。

可是并没有这么简单,猛虎烈马,再加上刺客,远方忽然数箭并发。

“来人,有刺客啊。”侍卫们惊呼,然后数名侍卫倒地,他们连忙护着皇帝准备离开了。

来势汹汹,箭雨齐下。

南颂不小心中了一箭在右臂,长剑甩了出去插在了地上,文倏然连忙挥舞着刀刃打掉箭矢,然后扶着南颂。

南惊鸿安然无恙的从空中飞越落在了剑柄上。

看着捂着手臂的南颂哈哈大笑道:“阿姐果然不输男儿,眼下惊鸿应付得来,倏然带着阿姐速速离开。”

得了南惊鸿的吩咐,文倏然拉着南颂在箭雨中扭头向人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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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惊变下

慌乱无比的人群更加害怕,似乎远处有不少刺客,若是这些刺客加上猛虎,圣人出了事情,在座都逃不掉株连九族的命运!

“有人意图刺杀圣上。”“有刺客,快撤退。”“陛下,危险啊。”

南海匆匆接到急报赶过来的时候,被侍卫统领拉着说道。“您快过来保护陛下。”

他扭头是自己处于生命危险的女儿,身后却是需要保护的君主,内心的恐惧在这一刹那变到了最大。

远处弓箭终于被抛掷过来了,箭雨里,南惊鸿接住了侍卫给自己的弓箭。

看着远处以奔腾速度朝着自己而来的猛虎,南惊鸿勾起了一抹嗜血的微笑。

祖父从前就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犯我者死!

然后她拉着弓弦,三箭齐发,她从来没在世人面前展示过自己的箭法,若不是今日遭到陷害,哪怕是长乐郡主数次非要缠着,她也不想要在世人面前展示,如今她即将命悬一线,还会有所保留吗?

连发俩次,箭无虚发。

她的果敢和果决,在场的兵士没有一个人不震惊。

因为南惊鸿六箭射中了猛虎的身体,那么多的兵士都没有射中,她的箭矢还在猛虎的身上。

可是猛虎还是近在眼前,她站在箭上可是比这猛虎看上去还是要弱了不少。

众人都看着美人即将香消云陨,南海几乎目眶欲裂。

他南海枭雄一生,难不成居然护不住自己的女儿?

他终于无法忍受提着宝剑朝着南惊鸿前去。

“骁勇侯,难不成你要抗旨,啊?”

“不,惊鸿……”

“阿馨……”得知此事的文氏几乎吐出一口鲜血来,怒火攻心。

“二娘子……”南九也疾驰而来,心神剧裂,早知今日就不该奉命去保护大郎君,若是二娘子出了什么事,此生绝不原谅自己。

还有三只箭。

最后一次,猛虎近在眼前。

两只铜铃大眼和额间的假眼看上去十分狰狞。

还是都被射中。

那猛虎顿时后仰,掀翻在地然后,可是后坐力还忍不住滑到了南惊鸿脚踩的皇帝佩剑上,削铁如泥的宝剑差点将白额猛虎一分为二。

却没人注意到有一利箭激射而来……

此时扛着白鹿的长四郎灭杀了射箭的数人后勒马,烈马嘶鸣声音里。

世人震惊的看着单脚站在佩剑上的红衣女煞神。

这哪里是什么江州第一女才子,哪里是什么娇娇闺阁养大的女娇娥,分明是尸山血海出来的狠毒女将军。

长禹趴在雪白宝马上,吐出一大口心头血来,目眶欲裂,他若晚再一点来,没有射出那只正中猛虎的利箭,是不是此时回来美人已经含冤九泉?

前世今生,为何独独要他受诛心相思之苦?

南惊鸿心里则是想着,如果不是刚才那一箭,但凭自己的能力是不行的,可是那箭是从长禹那个方向射过来的,是谁救了自己

头痛欲裂,还没有细细思索,扭向那边的目光里雪马血衣,翩若惊鸿,脑中一片晕眩,南海疾步踏来接住了她飘落在地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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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射杀

南惊鸿射杀了猛虎。

纵使此时力竭晕厥,但也毫无疑问是此次的魁首。

秋闱狩猎,原本就是为了鼓舞天下将士的士气。小娘子南惊鸿得了魁首,圣人大惊,却也大喜。

他说今日原本想封这魁首给射杀白鹿的长禹,可是没想到女子之中也有这等枭雄,故而魁首当属于长禹与猎杀白狐的南惊鸿二人。

又见长禹奔马而来。肩膀上扛着白鹿。

“好,好个大华儿郎,好个巾帼不让须眉。”

人群动乱里恢复了安静,眼见三个小队,北亲王府长四郎,太孙殿下,三皇子长啸都安全出来之后,南顔、文章带兵将那些被长禹射死的刺客们统统逮捕了。

好一阵混乱之后,此地血腥气四处漂浮。

方才小娘子单脚站立在宝剑之上手持弓箭的模样还在众人眼底,白额猛虎的尸体还在这里趴着,身上的箭矢似乎还在颤动着。

方才数箭并发的危难,倒地的侍卫足以看出尸横遍野的惨状。

纵马而来,射杀这些刺客的长四郎,亦是雪衣沾血,他从马上一跃而来,将白鹿丢在白额大虎的身边,快走几步上前跪下,地面似乎都被震动了几番。

“北亲王府长禹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余光里是身边南惊鸿面色惨白一身狼狈的躺在单膝跪地的南海的怀里,他终于还是及时赶回来了,她还好,这样真好。

他的声音嘶哑,很明显刚刚经历了几场血战。

圣人即刻下令,所有人等回到自己之前所在的院落里,被重兵把守。

圣人会派兵挨个院落进行搜查刺客,女眷们受惊的都可以回去休息。到了晚些再设宴,论功行赏。

可是有三道圣旨却是先后下来了。

在所有人跪在地上恭送皇帝贵妃銮驾的时候,南惊鸿清醒的睁开了眼,她浑身没有什么有力量,但是知道自己还不能晕,在父亲怀里缓了一口气后,她起来。

然后她强撑着跪在地上,身边是他。

长禹。

南惊鸿几乎想哭出来,可是泪光在眼睛里打转,却不敢哭。她委屈极了,她为什么会受到这种委屈啊?她为什么会总是生死一线?她也想安然无恙的在闺中生活。现在可好了,她活下来了,名声坏了,前世的名声是闺中书呆子,是自顾自清高的坏名声,这一世南惊鸿也知道自己之后毒女的名声会传出去,毒女。

她狠毒,狠辣,无情,可是她是被迫保护自己的啊?她有什么办法。她什么办法也没有。要么就死去,博得一个良善的名声,要么活着,做天下人都知道的毒女。只要能够活着?她这来之不易的一条性命能够被保住,纵使狠毒,又如何?比起性命,她不稀罕名声这种东西。

长禹知道她委屈,她近在咫尺,他想把她搂进怀里拥抱亲吻,想要柔声安慰她,可是不可以,这个场景也不适合。

他心疼她,心疼她的委屈,心疼她的纯真,心疼她的简单,心疼她的无辜。

长禹的身体在颤抖,心在疼,她太辛苦,太可怜,也太让他骄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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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加封

“南家有女惊鸿,骁勇果敢,巾帼不让须眉,以一己之力护圣人安危,加封为淮阴县主,赐淮阴县为封地,其父骁勇侯,加封为一等骁勇伯,其母骁勇伯夫人文氏,加封为一品诰命伯夫人。其表妹文倏然亦为闺中之范,赐尚方宝剑,珠宝两箱。”

“南家有女南颂,风雅郡主,性格果敢坚毅,友悌姊妹,为大华女子之范,加封为一品风雅县主,赏赐黄金千两,良田百亩,其母林氏,加封一品诰命夫人。”

南惊鸿受了重赏。不曾想过要抛弃妹妹的南颂也受了嘉奖。一时之间大妇和娘子们都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南家人,这样危难的时候没有摧毁南家,反而让南家更上一层楼,圣人不会因为刺客迁怒南园,也不会因此降罪江左文氏,她们无比妒恨她们的机遇,却忘了当时见到南惊鸿在马上,南颂、文倏然在箭雨时候的内心的幸灾乐祸。

人心总是充满着沟壑纵横的**的。

包括北亲王府的南岭、长梦,王家的几位夫人和嫡女们,哪怕是时家,抑或是林家,金家都有那么一刻钟希望南家两个女儿折损在这里面。

届时太孙妃的位置空悬出来,世家可自里面获利良多。南惊鸿一死,南园女儿只剩下沈漾瑢、年幼的南清茗俩人,若娶南园女儿,也成了简单之事。

“北亲王府长禹幸不辱命,猎取白鹿,先赐黄金万两,府邸一座。赐长禹为一云骑尉。”

长禹几乎力竭,他同南惊鸿一起跪在地上接受了封赏。

“臣女叩谢陛下封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惊鸿的英姿历历在目,世家大妇们却开始畏惧南惊鸿,觉得如南惊鸿这般凶狠的女子不适宜当当家主妇。王家也是幸甚至哉,想着幸好当初没有为王嘉安迎娶南惊鸿。可是男子们却无不想起了当年文氏救驾的风范。

当年圣上也是驾临江左,也是狩猎的归途,遭遇了此刻,十几年前,南惊鸿的母亲文氏,当时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娘子,却是率领骑兵,与来犯敌人血战,才保卫着皇族与南园子弟尽数安全归来。

当时圣人危难之中,他们这些如今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老爷们当年也是十几岁的郎君,年轻气盛,从前怀着保家报国的激情和热情,都以为会在那场战事里死去的,可没想到这小娘子英姿飒爽救了所有的人。

当年文氏引得四方世家出动,倾慕不已,人人都想要娶文氏这个独女。可惜文氏是独女,文老爷对此重视不已,并不愿意早早出嫁女儿。

而后郎君们建功立业都在等文老爷同意谈亲事的时候,南海这小子暗戳戳的就与文氏青梅竹马定了情,又因北疆爆发战事,文氏跟着文家老爷前去北疆,然后和南海朝夕相处的两年后,定下了亲事。

多少人曾经嗟叹不已。可如今,光阴似箭,多年过后,文氏的女儿南惊鸿居然也是这般英姿,实在令人叹惋,也钦佩不已。

现如今的娘子们,自家家族自己家的娘子们大部分都是久居深闺,平日家长里短,弹琴作画,哪里有这般英雄,往上追溯三四代,哪一个家族的太夫人不是马背上长大的?

世风日下。习武的风气衰落,文人士气倒是甚嚣尘上。

并非郎君们的希望,恰如南园,既有南先生这般绝世大儒,又有江都侯和骁勇伯这样的良将,这才是世家发展之道,果然是南园才能够教养出这样的优秀娘子啊……

太子则是倍加欣赏南惊鸿,从前就觉得这小娘子并非凡女,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又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的,不能让太孙娶这样的女子。否则如虎添翼,则是不妥。

他看着太孙慌张的跑过去查看南颂伤情,倒是扯嘴笑了笑。

这小子,倒是难得的痴情,与我不像是一类人,或者这该是孤的儿子,才会痴情,也能得到自己喜欢的女子,可惜孤一世英明,终归有得不到的东西。

南颂捂着胳膊,她本就细皮嫩肉,的确未曾受过这样的痛,但是刚才慌乱里的确算是忘了发生了什么。眼下又顾着南惊鸿怎样了。南惊鸿谢恩后就又晕了过去,南海还要处理事务,吐血之后的文氏才好些就冲过来,要把惊鸿带回南园。

马车到了,匆匆上去就扬鞭回去了。

这消息忽然传回去,太夫人心脏又不好,不早些看到惊鸿安然而归,怕是家里也不好。

林氏还没和女儿说一句话,就见太孙把南颂抱了起来。上了一辆马车。

“我且送你回去。”

又对林氏说道。“我忧心阿颂伤势,多有冒犯,还请伯母原谅。”

林氏心里又惊又喜,连忙点头,便赶忙叫来了马车也跟着回去了。

圣人要其他世家留下下,对于南园的人要回去,却没一个人敢阻拦。

南海、南顔、三皇子长啸,文章,沈荣,长特、王孝维……都在圣人的大帐里面跪着。太子在身边侍立。

圣人这才面色严厉的说道。

“朕原以为天下太平盛世,如今却像是个笑话!”

他看着沈荣跪在那里似乎一点都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勃然大怒,冲上去就是一脚。

“沈荣,你算什么东西?朕在说话的时候,你居然敢看我的脸色?怎么、你能猜到朕的心事不成?”

沈荣被猛地一踹,差点翻了个跟头,连忙又跪下来,忍住身上的剧痛,连忙磕头道。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奴才……奴才不敢探听圣意。”

“朕有十几年没遭过刺杀了,居然不知道这严密的边防里居然还能被刺客们轻而易举的突破?到了朕的面前?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雷霆大怒滔天而下。

“长啸,你在林子里也遭遇了刺杀?”

长啸心里一咯噔。连忙恭谨的说道。“的确遭遇过黑衣刺客,原本以为是考验呢?”

太子冷笑,这刺客止不一定就是长啸手下的,还考验。

“沈荣,长特,你们就是这样的?让你们负责巡防。就这么糊弄?”

又想到猛虎。狠狠砸掉了墨台。

“白日平白无故就猛虎下山?朕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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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夜啼

王家二夫人乐平郡主和丞相夫人小周氏带着三个娘子在王贵妃和太子妃的人的安排下回到自己的院落里休息。

王梓胆子小,受了惊吓,已经入睡了。

王泪又惊又怕的呆坐在房间里,只有丫鬟如珠和王如在。

她呆呆的听着王如抱怨到:“这么大的阵仗,怎么没能够把南惊鸿给弄死?眼瞅着先是惊马,然后又是猛兽,又是刺客,那般危险情况下,她南惊鸿还能保全一条性命?哪里来的这么好的运气?”

王泪则是浑身后怕,她哪里想到会有今天这种下场呢?

丫鬟如玉连忙安慰道:“娘子,您放心,此事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会查到你头上。”

王泪还是出了一身冷汗,虽然她嫉妒南惊鸿,可是却没想过要南惊鸿死啊。

皇帝骂完了大臣们,连忙去被北亲王府所在的大帐里探望长禹,“阿禹感觉如何?想要什么心愿?”

长禹虚弱的笑了笑。“倘若是有心愿,就是可以回去睡一觉,陛下可能如我所愿?”

皇帝听了笑了,“还没想好,你就先回去睡一觉,朕等着你的心愿。”

长禹就被蔺楚扶着回去了。

南园,连心园,太医诊治后说南惊鸿只是惊吓过度。

眼下二娘子是睡着了。能好好休息之后,就会好起来,不必太过烦心。

南颂这次啊提着的心放下来了,身子忍不住松懈下来,幸好长臻扶着南颂缓冲了一下,林氏连忙接过南颂,未婚夫妻,毕竟还要避嫌的。

太夫人这下对南颂高看了不少,她对于南颂的表现师满意的。

南园的女儿家,处于危难的时候就应该不能害怕,勇敢的上前保护自己的姊妹家人,南颂并没有随着大部队逃之夭夭,而是能够听着南惊鸿的话把佩剑和弓箭传递给南惊鸿,就是最好的了。

眼下对待林氏多了几分和颜悦色。

“阿颂也累坏了吧,林氏,带阿颂去疗伤。”

一直紧张兮兮的林氏这才得了空把南颂带走。长臻也就此告辞了。

“老身原本应该招待太孙殿下,眼下这里忙成一团,也就不留了。月红去送殿下。”

“老祖宗不必客气,权把我当自家人。”

打发了月红送走太孙殿下后,丫鬟婆子们都退了下去,正心院老夫人的房间。

南君气的两眼通红的坐在一旁,南海更是双目通红,他当时不在场,可听到这样的消息,心神剧裂,他没想到女儿会遭遇这样的惊险,他匆忙赶过去,几乎是差点惊愕而去,倘若不是南惊鸿机智伶俐,他南海就要失去这唯一的女儿了。

他想到当时接住晕倒的惊鸿的时候,小娘子的身体轻如鸿毛,这些年头她长到这样大,却还是这么轻,

文氏看着南惊鸿在太夫人膝上躺着睡着了,小脸惨白的,自己也是面色苍白的。她站在那旁边,纤瘦的身子几乎要被凤吹倒。

都保持缄默不语的姿态。

太夫人听婆子说了,今日文氏吐了一口心头血,心里也是想着这孩子太急火攻心了,就说到。

“阿娟,你今日吐了血,也注意一点身子,惊鸿还要靠你呢。赶紧坐下。”

南海听了十分心疼,这才发觉妻子狼狈不已,胸口还有血迹,南君连忙端了椅子过来给她坐。

文氏扶着,也看着南惊鸿。

小娘子躺在那里,谁都不敢想象,倘若今天小娘子不是果断的射杀了白额猛虎,会遭遇怎样的悲惨遭遇。

再从一开始的比赛开始,分明就是一个阴谋,一环接一环,无论是谁设下的局面,南惊鸿都被当做其中的一个棋子了。

明白了这一点的他们更是气愤不已,正是因此才会勃然大怒。

两位娘子都差点香消云陨,这南园嫡系血脉差点殆尽。

一时之间气氛都有些沉重,南先生已经前去面圣了。

过了不久,南惊鸿忽然嘤嘤哭泣起来,她原本是个要强的孩子,今日遇到事情都没有动容,只有眼下在睡梦里才敢发出哭泣。太夫人慈祥的拍了拍她的脊背。

“乖,别哭,祖母在这儿呢?”

“母亲也在。”文氏哽咽的说道。

“父亲也在。”南海深沉的开口。

“哥哥也在。”南君几步上前靠近南惊鸿轻声说道。

都细声安慰着睡梦着的南惊鸿,南惊鸿依旧是小声哭着,看的特别让人心疼,女儿家原本就是娇滴滴的,偏偏因为遇着事情多,才坚强无比。终究是有亲人的安慰所以才会这样好了不少,好半天才哭声小些,继续睡着了。

文氏的心里心疼不已,恨恨的说道。“这件事原本就是没有那么简单。”又想到太夫人在这,自己也该要说出心里的话,她于是恭敬的下跪。“这些年是我对不起阿馨。眼下我请求母亲准许,让我为惊鸿报仇,我的女儿容不得这样充当阴谋陷害的棋子。”

南海和南君心里也知道这一点,纷纷都有所准备,眼下也跪地。

“虽说母亲心慈,但是惊鸿今日受到的惊吓,我们必定是要百倍还回去的。”

太夫人冷声。

“你们当真以为我和先生都是面慈心软的人物,今日居然辱到了惊鸿面前,你们都不要留手,有事我们给你们兜着。”

“喏,母亲。”三人一起回应道。

文氏第一次在太夫人面前表现出果决的态度,太夫人对此比较满意,点了点头。又慈祥的看着南君,孙子果真是知道护着妹妹的。

“你们都下去歇着吧,孩子今个累了,就在我这儿睡。”

文氏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南惊鸿,她知道惊鸿在她祖母这里更好。可是为母亲的心总是依依不舍的。

待他们走后,南惊鸿过了一会儿就醒过来了,她睁开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太夫人不说话,太夫人摸着她的额头。

“孩子,你受苦了。”

南惊鸿眼眸中蕴藏着杀意。她没有开口说话,太夫人却懂她的意思,这是要回菡萏园,一旦太夫人宠爱过甚,到时候二房大房必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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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夜会

北亲王府,阁楼之中,长禹与长今爆发了争吵。

“阿姐就是这样待惊鸿的?”

“是属下的错。”那侍卫跪在地上请罪道。“但属下的职责本就是护卫郡主,其他人等,属下并不需要看顾。”

“阿禹怪我就算怪我,不干陆渊的事情。”湘华拧眉道。

长禹听了更怒。“好个不需要看顾,就是长今是你的主子,本殿就不是你的主子?嗯哼?”

陆渊看了一眼长今。“属下认罚,还请主子不要与郡主动干戈。”

“自己去炼狱待上两个月吧。本殿倒要看看可能磨掉你这性子。”他看着陆渊,声音发冷的说道。

陆渊领命而去。

“是,主子。”

陆渊走后,长禹声音更加冷漠。

“长今,如今你已经为时家妇,还有婠婠,可不要想些有的没的了,否则,连性命我都不会给你留下!”

猛虎在地,恶魔在天。

无穷无尽的箭雨,许多士兵。

梦里的场景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那时候站在剑的上头,她怕的不得了。

她怎么能够不怕,前世腥风血雨,她到死还保留着一颗童心,今生再活着,她也只是一个娇俏的小娘子。她现在站在这里,怕的不得了,也难过得不得了。

她还是必须要面对。

所以她想到那种痛苦,那种寒意,那种怖惧,从心脏到四肢百骸,都冷到彻骨。

她记得穿心而过的那只箭的痛苦,她记得王宁知,沈漾瑢,沈云素,沈氏,含霜等他们每一个人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

冷汗湿透了脊背。

她看到那团猛虎朝着她而来,她只是前世不谙世事,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娘子,所以那猛虎过来,她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够坐在那儿,瞧着他,畏惧着,然后被吞噬。

“啊--”

长禹的手有些颤抖,他想要摸她,却又怕她害怕。

南惊鸿再次从梦中惊醒,她双目无神的看着天空,然后便瞧见这天上是自己的绫罗帐子,才明白此地不是狩猎的地方,而是自己的菡萏园,自己的床榻。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噩梦里平复下来,她四处看看,觉得有些口渴。

她眼珠子四处转动着,这才看到了正在床头坐着的长禹,忽然看着他,他还没开口说话,她那双湿漉漉的眸子瞬间就蓄满了泪水,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样柔弱过,可是也从来没有让人这么心疼过,小娘子看着他娇滴滴哭了。

他伸手去抓她的肩膀,以为是给自己吓到了。

“别害怕,是我,我担心你,所以我来看你了。”

可没想到的是她反倒借着他的力量起来坐下,抱住他的后背。眼泪还在无声的落下,声音却是难得的娇滴滴的。柔弱的,无措的。

“阿禹,我怕。”

长禹面上隐忍不发,实则已经动了真怒。居然有人敢对他的惊鸿动手,却还是面色柔和的安慰道。

“你为何不忍上一忍?你知道长乐嚣张跋扈,却为何不服输?”

南惊鸿含泪,却还是坚定的开口说到。

“我不能让天家迁怒我的家族。况且,阿姐也没有辜负我。”

长禹不敢想象,要是南颂抛弃了南惊鸿,南惊鸿会是何等绝望。她一心护着的家族,她一心爱护的家人,到头来都抛弃了自己。他也不敢想象,如果到最后失去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回过头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是我没用,不然也不会让你受此苦楚。”

长禹终究是心疼不已。他早上之前的时候,已然和蔺楚商量好了,等到北疆事发,他就会请求挂帅而去。

“怎么能怪你呢,我知道,如果不是你射出那一箭,我肯定早就死了。”

南惊鸿的身子还在忍不住的发抖。

“你是否已经查出来究竟是谁动的时候,虽然我心里已经知道是谁了。”

长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面上却是一副严肃的模样。

“是王家。但是我觉得就可能是颗棋子。无论是不是棋子,我都会让它覆灭的。”

她看着他的下颌,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原来这一生,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人,是长禹。

“惊鸿,不要害怕我会竭尽我的余生来保护你。”

南惊鸿忧心惊惧中被安慰睡着。看见小娘子终于陷入甜美安宁的睡眠之后。长禹给她盖好被子。然后在它额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蔺楚则是在这个夜晚想到了当时所见的惊鸿娘子,一身红衣就像火一样熊熊燃烧着,站在剑刃之上。

背着箭,手上拿着弓,正瞄准面前的白额猛虎。

简直可以说是女神了,他想着,像南惊鸿这种女子天生就有一种让人追随的魔力。

所有的人都是那样的恐惧,唯独她一个人高高的站在那里,绝世而独立。

想到出现的时候,那时候初雪慢慢的落下来,小娘子肩膀上披着雪花。

真应了那一句话,华朝有女,翩若惊鸿。

王家。

王宁知更是被惊鸿今日野性的美丽勾起了**。虽然自己原本看到了这样一幕,但是并没有勇气上前去救。

说实话,这件事查到最后也只会查到三皇子和兄长的手上。

谁让无花果是他们放在那个马上的呢?

谁让这白额猛虎是三皇子手下的人想要讨好皇帝再放上山的呢?

王宁知得意洋洋,和丫鬟含霜温存时忽然被打断了。

小丫鬟低声说:“二娘子发了,还请二郎君去看看。太夫人着急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王宁知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南园的二娘子是不是病了。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你说是谁病了?”

“泪娘子病了,夫人说这中间可能还有三娘子的手笔。请二郎君处理一下。”

却原来是王泪发病,太夫人让他去看看。王宁知心里面略微放了心。

可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自己家的手段,吓得王宁知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妹妹王如在其中更是火上浇油的。

首先到了母亲那里。他想要问清楚,到底妹妹是为什么要撺掇着王泪动手,可是一旦牵扯到小娘子的身上,王家绝对讨不了好。

小周氏正抱着王如。

“玉郎,你可算是来了,你要再不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着母亲和妹妹,他又发不出火来。

“你这是干什么?别吓了如儿。”

“母亲再惯着她,怕是会多出来一个孽障啊。”

王宁知恨铁不成钢的骂到。

“此事情若被父亲发觉母亲和我就等着扫地出门。”

“当真这样严重?还请阿知要想些法子。”

奈何母亲和妹妹,他只好连夜里就动身去处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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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噩梦

北亲王府,长禹回去的时候,还听到喧闹不止。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冷声问道。

“回四爷,好像府里的五娘子病了。”

羡鱼原本一直守在门口,没想到四爷根本就不从门口进来。

反而从屋子里出来问道。

“侧妃心烦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派人去请郎中就请不到什么好的郎中。世孙只说是去请太医,可是谁不知道太医如今都在大帐,谁敢去天子面前抢人?如下没法子了才打发了三四次人来找您。”

长禹这才知道今日多少小娘子都被吓得夜里发起了噩梦。长梦亦如是。

这样正好。也让惊鸿受到的委屈,每个人都尝试一遍。

“干本殿何事你之前用什么理由打发的,现在就还有什么理由打发了。”

“喏。”羡鱼退下去了。

自然是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来打发的,原本四爷的身体就不好,所以特地请天子的名医都是给他调理身体的。天子都是这样说的,更何况世孙侧妃娘娘想来抢人,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当然要不是顾忌的兄妹情谊,顾惜四爷的名声什么的,否则连这点话都不想跟她讲。

清心阁,长梦被吓得夜里频频发起了噩梦,南岭劝慰了一段时间后便有些不耐烦,让丫鬟和奶嬷嬷去侍候了。

望着圆月,心头莫名烦躁,难道现在过的日子真的是自己想要过的日子吗?养了这样一个小女儿。却没有生下一个儿子。虽然有几分小聪明,可是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就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就下了夜里睡也睡不好?还做恶梦呢?想当年的时候。自己在闺中,可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比武射箭射的东西自然都是擅长的。看看人家文氏养的女儿是何等意气风发。

不过自己这两个侄女似乎都不是吃素的。

南惊鸿今天出了这发子的事居然没有死也就算了,毫发无伤。虽说是世家宗族可能会觉得这样的女子不足以当宗族中的宗妇。但是对于真正的大世家大家族以及皇家来说,得到这样的媳妇却是如虎添翼的。

南门贵女,名扬四海。想到这里内心就忍不住的发疼。

为什么当初自己要选择一条错误的道路?就那样背弃了曾经自己奉守的家族荣耀。

突然听到外面廊间传来了世孙的声音。或者看上哪一个正在守夜的小丫鬟了。“让爷来看看你这小嘴染的是什么胭脂?”

等你手下的丫鬟自然都不是那种眼皮子低的,知道自己手的厉害。听到外面的小丫鬟高声说道。“世孙殿下来了,快通知夫人。”

对啊,自己不过是个侧妃,所以府里的人都称呼自己为夫人。那个女人已经失去了这么长时间了,他却一点都不为自己着想。

想到这里,心里的气就忍不住的冒出来了。想到太子妃大周氏对自己屡屡表现出不满,自己只能谨小慎微的面对着。若是放在十几年前。这不知道打哪出来的边疆守将的女儿可能和自己这般没脸?

自己跟了他十几年,却还是在这侧妃的位置上坐着。不看在二人感情如此深的情况下。总要看待女儿,以后该怎么嫁出去吧?正妃的女儿就是嫡出,如同湘华郡主一样,不但能够得到一个郡主的封号。而且还能够风风光光出嫁成为世家宗族的宗妇。

她有意将女儿许配给太孙,就是希望太子能看在昔日二人青梅竹马之好上,对于这个女儿多加眷顾。也能够让太孙身边多了这样一个稳如泰山的侧妃。

这是因为还不是因为他不争气,倘若他在争气一点,自己早就成了正妃,也许当初皇帝选择的就不是自己的侄女,而是自己的女儿长梦了。

她南岭的女儿。什么时候比别的人的女儿差了?

也是在北亲王府呆了这么长时间。善待世孙妃诞下的嫡出子女。兢兢业业十几年的操劳。才让北亲王世子对自己逐渐放下戒心。

苦心孤诣的熬了这么久。不能,她不能懈怠。

不过靠,现在靠那个没用的世孙是没什么用了。

长特前来想要温存一番,但是中间看了这个小丫鬟起的几分兴趣。

没想到这小丫鬟这般不识趣。反而高声通报了。

原本想着。今日受了这么多气,总得要从一个人身上找回来。

床榻之上男人是最威风的时候。南岭纵使三十左右的年纪,着实是美妇,姿仪美甚。想到这里邪火就从身上冒了出来。

可没想到反而被她轰走。

听见里面的女人高声说道。

“世孙就是这般不体贴我的吗?如今阿梦高烧不退,噩梦连连,世孙不想着去请太医过来看阿梦,倒想着那起子的事情”

世孙原本就想发怒,听到这话,却觉得有些面色相觑。

然后又听到里面的女子稍加缓和的声音说道。

“今日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多。阿岭无法分身前去照顾师尊。就让外面的明琅去送太孙回去吧。”

那丫鬟面色大变。没想到世孙侧妃居然做了这个决定。听说做丫鬟原本就有这个命运,但是世孙侧妃是不会放过一个敢于和自己争宠的人。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奴婢,奴婢求世孙大人不要让奴婢去送你。”

长特瞧见小娘子这番娇滴滴的样子,内心越发觉得邪火肆虐。

直接就给她搂着抱了起来。

“多谢侧妃美意,本世孙改日再来。”

南岭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是不愿意与他纠缠。否则可不是这样轻轻松松,还能带个美人儿从这里离去。

又听到里面长梦犯了噩梦。心里终究还是多了几分柔软,走了进去。“阿梦啊,娘在呢,有什么可害怕的。”

“娘亲,娘亲,我看到好多血,我看到哥哥身上也有好多血。”

“你哥哥什么都不怕,有娘在,你不要害怕。”

在这番言语安慰下,她终于陷入了甜美的睡眠之中。

“这样的日子,迟早都是会有尽头的。总有一日我会让你站在最高处,不会让你担心受怕的。”

南岭叹了一口气。

在这寂静无人的夜晚。四方人马纷纷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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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手脚

皇三子正在密谋收网,想着不要被人察觉自己在这中间动的手脚。

他也暴怒,“那你们这么多手下,居然还查不出来是谁干的?原本我想着这事情肯定扯不到我头上来,可是如今他们倒是都没事,那么责任不都在我头上了吗?”

幕僚竭力探查,却无功而返,能够低头羞愧的被辱骂。

“回殿下,臣倒是查出来了一些东西。”

有一名平时不被人注意的幕僚走上前来。

“你是”三皇子有些疑惑的看着那人。

“在下裴之。淮南府人士,居皇子府三年。”

那人并不因为三皇子不认识他而感到不满。

三皇子长啸没想到自己手下居然还有这样一个能人。

“你倒是说说你查出来什么了?”

“回殿下。臣查出来这猛虎是江左安溪县令王直银献上,说是为了到时候三殿下能够将其击杀献给皇帝本意是没错的。因为那猛虎原本是没有问题的。现如下这猛虎突然发疯的原因。据说是因为被人下了药。意图来陷害您。”

“王直银,我都忘了,还有这个人的身份,这是什么人?家里有什么宗族,与王家是什么关系?”

长啸皱了皱眉头问道。

“这一点,微臣也已经查到了。是王家的旁系,说是太祖那时代的旁系传下来的,平日过年节的时候都会往王家送礼。但并没有和王相接触过。”

裴之道。

“是这样吗?”

“虽然表面上是没有和王相直接接触过,但很可能是王家人通过其他手下的人来联系的。此事跟王家人脱不了联系。”

裴之有条不紊的分析的。

“可是当时他侄子王嘉安跟我在一起。难不成是想要王家绝后?至于他嫡子王宁知,不过是个脓包货,没有那么大的决断。当时跪在地上好像也没有什么反抗啊!我感觉你看到了表面。”

长啸听完了他的分析后自己也有了分析。

“殿下英明。依殿下所见,是何人在背后呼风唤雨。”

裴之低头,眸中闪过一丝嘲讽,连王宁知都不曾看穿的人,也想要染指帝业。也亏得太子不放心上。

“是太子做的,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太子做的,太孙毫发无损,他自己也置身事外,装出无辜的模样,今日父皇身边,他看着本殿,看着就想要杀了我的模样……”

长啸有些慌张,冷汗从额头低落,身上感觉到透骨的寒凉。

抓住了裴之的胳膊。

“裴卿,你一定要帮帮我。”

裴之自然是温和的笑。“没事,殿下,臣愿意为殿下鞠躬尽瘁。”

长啸方才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你们都给我下去,没用的玩意儿。”

幕僚们纷纷退下,看着留下来的裴之,知道这家伙,三年不鸣,一鸣则已了。

皇帝除了派臣子们调查,当然也知道查不出来什么东西,所以让秉笔太监孙福安去差了人也在到处查探。

皇帝坐在行宫的金銮殿中,忽然的有一丝无力,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千古明君,他也不想做什么千古明君,但是这也不意味着控制不了手下这起子人。

他疑心很重,把世家逼得战战兢兢的,但是他不后悔,在他眼底下,叫这些人翻不了身。世家蠢蠢欲动,他不压着。还有谁能盯得住?这是长家的江山,他死也要好好的守住,这些个眼皮子浅的,只知道内斗,若不是北亲王府和南园多年对皇家忠心耿耿,抱着想要分一杯皇家的羹的世家不知道有多少,当年的李氏,郑氏,赵氏,沈氏,不是自己竭力和北亲王世子和南先生打压,否则早就翻了天。

不过北亲王府多年来王位空悬,是自己想要把这压着,自己对于北亲王府的薄待,就希望在自己的儿子,孙子那一辈的时候施加恩德,所以他们才会更加忠心耿耿,所以他不会给予过多的荣宠。

他活的岁数够长够大了,所以他稀罕的是儿孙们继承自己的宏伟志向。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自己培养到现在的太子给换掉过,所以那些妄图猜测圣意的人,没有一个是真正的知道他的心思的。他真希望这一次手下查出来事情和太子没关系的,否则他情愿毁掉多年培养的太子,至少还有孙子呐?长臻是个优秀的君王,是他所稀罕的继承者,只是太子有些糊涂罢了,放着太子妃和嫡出的太子不去关照,多年来和别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女子多有牵扯。

南顔南海南来三兄弟都聚集在书园里,南先生罚了三人跪了半个时辰。

三兄弟相互看着对方,倒觉得有些好笑。

这都很多年,老爷子没有动过这样大的怒气了。

三兄弟儿时顽皮,老爷子从不宽宥哪一个,都是罚跪,母亲也是支持的。

眼下三个人面面相觑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最终还是南顔开了口。“二郎,三郎,你们也是知道你们这闺女儿小娘子养到及笄的年龄是多么不容易,我们南园娘子活上这些个年头多有艰辛。那年阿颂发了高烧,几天几夜都没好,是不是有人传了伤寒给她?那年惊鸿被推到水里面,不是别人动的手?我们后院人少,勾心斗角不多,可是别的人可都盯着南园啊。再说我们面上是世家,背后可是皇族的血脉。如今别人动到眼前来,你们还不当心,我这个当伯父的顾惜两个侄女儿,也是没什么用的。”

南海南来之前都派人前去查探,眼下看到南顔这番说,纷纷致谢。

南君则是面色如霜,他收到南九的消息,这暗箭来自王家。

虽说查到的消息应该是王泪手下的人做的,且不论王泪是不是被利用的,她都该死!

王泪,他之前没什么印象,知道她兄长王嘉安是姑祖母南平仙郡主的宠爱的外孙,也见过几次,都当妹妹一样呵护着,因着和惊鸿关系还好,

可是眼下,居然生了歹毒心思,怪不得惊鸿不喜欢王家,原来却有原因的。

敢动惊鸿。无赦。

“我不动手,倒以为南园好欺负来着。”

南九感觉到向来像个孩子的大郎君其实已经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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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秘闻

南惊鸿休息了一个晚上后,仿佛就恢复过来了。她躺在床上,懒懒的歪着,这一夜,怀风抱月抱琴三个人都没休息好,瞧着她们眼皮子底下都是乌黑的。

“你们也辛苦了,不如今日就去歇息吧。”

南惊鸿歪在没什么精神。

怀风拿了个大抱枕给她垫在后面。

“娘子这般疲惫,还顾惜我们这些奴婢,奴婢们自然是不能歇息的,娘子遭了大罪,奴婢们心疼不已,说句冒犯的话。奴婢们把娘子当做妹妹一样爱护,当做主子一样敬重,娘子可要休息好啊。”

南惊鸿也是有些感慨,她何尝不是把这些个丫鬟当做姐妹一样,和她们在一起的时间要长过和长姐南颂。

又想到南颂受伤。她何时吃过这样的苦。“阿姐怎样么样了?可有郎中去了?”

“去了,大娘子并非被射中手臂,不过是刮伤,不是什么大事,太夫人早就请了名医前去诊治,倒还是大娘子关心您,你们姐妹二人的感情如此深刻,真是令人感动。”

抱月进来说道。

抱琴只在那收拾南惊鸿要穿的衣裳。

“文家表妹呢?”

“文小姐倒是胆大,没什么不妥,说在家睡了日上中天,娘子早上起得却是很早。”

眼看着日落西下了,南惊鸿才起来。

“我早上睡不着,这今天身上又没有什么劲。不过这会儿才缓过神来,你们就这样夸我,我可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南惊鸿揉了揉眉头,然后瞧见镜子里的自己,她想着这光阴过的倒还算快,转眼间春去秋来,快要到一年了。

“娘子,大郎君据说昨夜就没回去休息,带着方七,南九出去了。”

“别的世家呢?娘子们都吓得不轻吧。”

南惊鸿笑道。

“北亲王府的长五娘子说是发了烧,王家的王泪娘子说是不太清楚,其余的林家娘子受了惊,几位郡主不大好。”

南惊鸿听着抱月说着,眼眸里的深意愈发深刻。有句话叫做贼心虚。

“那可替我送东西去过了?”

一直不声不响的抱琴开口。“都已经吩咐送去礼物了,都是一样的。”

“是啊,大家都是闺中姐妹,总不好厚此薄彼,太子妃可是要表示宽慰众娘子?”

之前皇帝想要设夜宴,可是各个身子骨不顶事,次日太子妃必会出面安抚这些娘子大妇们。

太子妃设宴邀请南园夫人娘子,沈漾瑢也受到邀约一同前去。

抱月自然尽职尽责,她就是主子的耳朵,主子想要听到的消息就应该提前打听好。

“原来是这样,那她不就瞧着,想着是她那个舅舅帮着她的?”

南惊鸿冷声道。

“这倒也不是。但是之前您吩咐握住注意那边的动向。沈荣大人好像来过两次。都是面色不太愉快的。”

“继续给我观察那边的动向。”

西容苑,沈漾瑢也有些不舒服,那毕竟是自己的阿姐,以前再怎么闹矛盾也只是在家里可从来没有想过她要是死了,该怎么办?

母亲似乎看起来还挺高兴的。“怎么就不给她弄死了?你就是善良,你可知道他死了,三爷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了。到时候南园长大的娘子只有你一个了。搞不好跟太孙的那个婚事……”说着说着沈氏的脸色愈发不好,起来就没有开口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沈荣果然带了沈云素过来了。

“既然你云表姐过来了,你就跟他去那边玩耍吧。”

沈氏面色不好,沈漾瑢也想早点离开。这下见到表姐来了,连忙逃也似的,给舅舅请了一个安。然后面拉着沈云素离开了。

“可算是来了。”

沈氏艳丽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丝冷漠。

“我说我们沈家为什么这么多年落魄,你却还能顺风顺水的爬到现在的位置。从前我以为你是有大出息的,所以我才让我父亲一直都提拔你。用尽整个沈家的力量来支持你。你当真以为是因为我们年少的情谊吗?”

沈荣忽然半跪在地。

“小姐多年的照料。沈荣一直感激不尽。西杭沈氏的荣耀我一定不会辜负并且会将这个姓氏张扬光大。”

“好一个发扬光大。我今日倒想问问你。之前来我家的那个富商究竟是谁?你又如何能这些年都顺风顺水的。还让我和阿瑢对你感激涕零。”

沈氏艳若芙蓉的面上更是多了几分厌恶的神色。多年来她抛弃自己家族曾经的荣耀。跟在三爷身边,以一个妾室的身份。为的就是把女儿养大。可没想到的是,活到三十岁才知道十三年前那居然是一个局。

“小姐,这件事情是我和老爷对不起你。可是我们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啊!”

沈荣似乎也有些疲惫。跪在地上,面色有一些悲哀。给人做妾室始终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否则当年南园也不会跟北京王府世孙侧妃恩断义绝。可是他们西杭沈氏的那个机会已经等了很多年。

当初为什么会一朝没落?

还不是因为朝中没有贵人相助。没有联姻。

那时候太子正是风光的少年郎,英俊又潇洒。原想着把自家的嫡出小姐送过去,当一个太子侧妃,未尝不可。

谁知道太子吃完之后居然不认帐?对此老爷和自己都十分自责,愧疚。幸好小姐还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以为他只是一个从京城来的富商。所以这件事隐瞒下来。

幸好小姐后来也有了决断。自己选了南三爷。安安稳稳的把小小姐生了下来。

西杭沈氏,从此也成了太子,最忠实的一匹宝马。也在太子的庇佑下慢慢发展到今天。怕世人没有一个人会知道这一点。

如此隐秘的关系。可是都瞒了十三年,最终还是被小姐知道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父亲也知道是吗?”

父亲在几年前已经去世了。曾经自己以为的依靠。居然是靠着出卖自己才得到的。

“老爷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还希望小姐要太多悲伤。如今我一直都在为小小姐谋划。小小姐一定会得到一个很好的夫君的。”

沈氏听到这话,便气得摔了杯子。“你们都知道为了她,而我呢?……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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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东宫

狠狠的摔杯子的声音惊吓了那一边的正在玩耍的两个小娘子。

站在院子门口。看着沈荣有些颓圮的离开。

沈漾瑢连忙拉了拉沈云素的手。

“母亲本来今日心情就不大好,肯定不是因为跟舅舅闹了矛盾的缘故。待会儿太子府会来车子接我们,你就跟着我和阿姐她们一起去太子府吧!”

太子在江南的府邸在行宫的东面。就跟从前的东宫是一模一样的。

“我知道的。阿瑢妹妹。”沈云素却是知道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要发生。看着眼前的小娘子傻乎乎的也不好说些别的。

过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太子府派了车子过来。

文氏搂着南惊鸿说道。“女儿,为娘这可舍不得你离开我一刻钟。娘亲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就不陪你去参加宴会了,我把你哥哥叫去,让他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南君听了的舅母的话连忙笑。“那是自然,舅母说的对,我绝对不离开妹妹半步,要是妹妹真的有什么闪失,舅母打我二十板子。”

文氏忽然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笑骂道。“你这好小子。就知道贫嘴。网络你妹妹真的要是有什么事我可不打你板子,到时候你的叔婶你的祖母祖父可不得要多打你板子。到时候不知道你身上会肿多高呢。”

南颂也笑了。

“这次妹妹绝对不会出事,否则的话我就和哥哥一起投河去。”

先前的伤已经包扎之后好了不少。只不过看起来比较可怕罢了!眼下也是不能不去。否则不是说南园根本就不原谅天家吗?

“瞧我这一对傻儿子傻女儿说的什么话?你妹妹出事就那样可怕,你俩出事,我就不伤心了吗?不过是那天实在是太有点让我害怕了。你身上的伤势如何终究还是为了救你妹妹,有你这样的姐姐实在是阿馨的福气。”

文氏搂着南颂和南君,“你们快先上车吧。不要在这跟我贫嘴了。”

丫鬟们搀扶着南颂南惊鸿先上了车。南君随后上来了。

“平日我都骑马,今天我非要坐在这里看着你们。”

沈漾瑢出来的时候。向嫡母文氏请了一个安。文氏面上颜色淡淡的。本来是因为那天阿姐受伤的时候自己吓得跑了好远。可又不是每一个人都像长姐那样胆子大。怎么能这样怪我呢?

沈漾瑢有些委屈。

但是文氏可不会留意这些。

你到觉得你委屈了。我还为我女儿委屈呢。同样都是女儿家。她为何要这般辛苦。

沈漾瑢和沈云素上了车。

到了太子府。

却没想到太子也在。

小娘子们都有点战战兢兢的。

沈漾瑢想到过去这么久,自己还没有好好看看太子呢,于是就抬起的头。

发现长乐郡主和长梦正在一块儿说话,太子就站在旁边。

“阿梦,听说你也吓坏了,我晚上也不大好过呢。”

长乐郡主有些担心的说道。

“哦,小娘子是被惊吓了吗?”

太子或许是看在长梦是郡主的朋友的份上,忽然开口说道。

沈漾瑢这才发现,从前见到的太孙,居然还没有太子的身姿高。太子给人的感觉好像是那种高大的可以依靠的父亲一样的。

而自己的父亲则感觉离自己太远了。

像是远山重峦,唯有眼前所看见的这个太子还像是真实的父亲。

孺慕之情,不言而现。

“阿瑢姐姐,你怎么在发呆?”

瞧见他这副呆愣愣的的样子。长梦掩嘴笑道。

沈漾瑢四顾看了看,便有些不好意思。

太子见到沈漾瑢,只觉得有些亲切,但并不怪罪她的发呆。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孤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长梦私心里以为是太子殿下眷顾自己,所以特地找话和自己讲。

便有些高兴的说道,“殿下,这是三舅家的姐姐。名字是……”

长梦话还没有说完,沈漾瑢便有些着急的开口道:“殿下我的名字是漾瑢。”

“倒是一个温雅素净的小姑娘。你们在一起好些玩耍。”

太子随意夸奖了两句,便让沈漾瑢有些不着边起来。

然后就听宫女如意说道:“殿下,太子妃娘娘唤您过去呢。”

长梦瞧见沈漾瑢这番得意洋洋的神色顿时有些不舒服起来。早知道就不应该把她叫过来。原本这些小娘子里,太子可只是跟自己说话的。

宴会开场,太子与太子妃坐上面。左边坐着一些夫人,为首的是南园三位夫人,次而是北亲王府的世孙侧妃。

右面则坐着郎君们,太孙长臻,长禹,南君等列坐其次。

正对着却是小娘子们,长乐郡主与明乐郡主坐了一席。南颂与南惊鸿坐了一席,长梦和王泪坐了一席,沈漾瑢和沈云素坐了一席。

太子妃大周氏脸上一直挂着得体的笑容。但实际上内心确实非常的郁闷。多年来自己因为是太子妃的缘故,趋于世家宗妇的上首。

我没想到此时此刻,这些世家大妇里面,居然自己不是最端庄美丽的那一个。

至于全场最耀眼的那一个,莫非是北亲王府世孙侧妃。

明明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

为何她看起来就这样的年轻婀娜,风情妩媚。今天太子妃穿的是大红的宫装。绣着大朵的红色牡丹花。

可眼前这个女人不过是穿了一身紫色的衣服。绣了的是百合花。除却一副贵妇姿态之外。更是衬托着肤如白玉,貌如芙蓉。胸前太露的白皙,更是让在场的女子都为之震惊。

分明好像是出嫁的少女一般。

难不成南园养出的女儿都这样得天独厚。所以说自己很喜欢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可是对于她的姑母却是十分憎恶的。

多年后,他们的再相见。居然是这般情景。南岭有些慨叹,若不是正妃已经死去。自己恐怕此生都与他无缘再相见了。

面上却是十分温柔的同林氏交流。文氏今日没来,席面很快撤了出去。

“诸位能够来此,太子殿下和本宫都觉得十分开怀。”

太子妃开场,和太子一道捧着酒杯,所有的人都把杯子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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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暧昧

太子与南岭再相见,南岭如同贵妇,颇为吸引目光,太子妃暗暗生妒意,南惊鸿虽然并没有投去一眼目光,却也知道此中事宜。

宴会的时候南惊鸿和南颂被太子妃赞不绝口。

“殿下,您可是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太子妃忽然抬起酒杯说到。

“嗯?爱妃有什么想法?”

太子温文儒雅开口道。

“本宫觉得甚是荣幸,能够有阿颂这样的儿媳妇。被父皇称赞为大华女子闺中之范。”

太子妃夸赞的看向南颂。南颂连忙站起身,低头红着脸。

太子扫了扫台下的夫人们,果不其然,瞧见南家二夫人林氏脸上挂上了得意的笑容。

“是啊!孤觉得阿颂能为孤的儿媳,实在是东宫之福。”

南颂连忙请安。“小女不敢担殿下重赞。”

大周氏又看了南岭一眼,像是有些刻意的说道。“果然只有南园才有这般的好娘子,好女儿家。本宫南家二娘子。”

南惊鸿原本正默默的吃着那一个凤爪子。结果没想到这就被抓到了。

长禹忍不住一笑,瞧着对面小娘子偷偷的把凤爪子含在了嘴里。

“呵呵。”

蔺楚笑呵呵的锤了一下长禹。“你傻笑什么呢?”

“要你管,吃你的饭。”

南惊鸿站起身。

“二娘子那日风采实在是令孤叹服,南门女儿当的起华朝闺女之范。若是大华女儿个个都巾帼不让须眉。父皇与孤都觉得非常不错。”

南家两个娘子都得到了表扬。长梦有些委屈。其他的娘子们也都嫉妒不已。

南岭像是没事人一样的。好像那些夫人们背后的嘲笑都无所谓,一样的。越是太子妃这样讲,她越是于动无衷,也越显得她格外清高孤傲一些。

“世孙侧妃一直都在吃眼前的这盆酸菜鱼。看来侧妃很喜欢吃醋啊”

小周氏笑呵呵的开口,可是有一种咄咄逼人的味道。

“倒也不是,丞相夫人实在是太挂念我了。只不过太子府的鱼的确很符合我那时在闺中的口味。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居然还是这个厨子?这个味道。环玉,都记得看赏。”

南岭丝毫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优雅矜贵。

太子妃下了宴会后就有些气的发抖。

小周氏私下劝慰长姐,“阿姐何必置气”

大周氏恨恨的开口:“你没瞧见她那副狐媚子的样。到我府里来就穿成这个模样,你没见到太子的眼珠子都快掉到她胸上去了。”

“她再怎么妖娆?再怎么想?毕竟姐夫心在你这里。阿姐,您真的不需要这样生气的。谁不知道殿下心里只有您一人?否则后院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只有您生下了太孙殿下呢?”

小周氏抚摸着她的脊背,艳若桃花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温柔的笑容。

大周氏有些哽咽,“这么多年要不是妹妹,你陪在我身边,我哪里……哪里撑得下去。”

“从前在家时母亲严厉,都是阿姐你照顾着妹妹我,我自然是一心向着阿姐的。”

小周氏一边抚摸着她,一边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长梦撇了撇嘴,平日里宴会别人都夸着自己。唯独来到太子府里。所有的人都针对母亲和自己。简直要卑微到尘土里去了。就连长乐郡主也不找自己玩了。

这母亲怒气冲冲地坐着车回去。却要自己留在这里继续和郡主玩耍。

“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太子负手出现在眼前,看着小娘子低头的模样,有些怜惜的问道。

小娘子垂头丧气,话也不愿意说。

他想了想就明白这中间的原因。“可是因为刚才宴会上有人针对你母亲你可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你要知道人面对现状的困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现状,而不改变,我瞧你母亲做的就挺好的。”

太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她抬起头来,一双湿漉漉的眸子里蓄满了雾气。

“是不是没有车子回家,我派下人来送你回去。如何”太子温和极了。

“我,我不想回去。”小娘子怯怯生生的开口。

“乖,过几日孤再想个办法,让你过来。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

南惊鸿宴会上就察觉到意识到姑母南岭,太子,太子妃中间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

也意识到小周氏似乎在背后想煽动风云。

这小周氏在家是庶女。和嫡女的关系当真这么好。没有什么龌龊的事情。

长乐郡主自上次后对南惊鸿崇拜不已,眼下非要拉着南惊鸿去自己住的地方玩耍。

“南惊鸿,对不起。”

见到面前向来跋扈的郡主居然低着头做害羞的样子。南惊鸿不免有些头痛。

本来想找阿姐。可是好像又被太孙找过去了。她有些不高兴的撇了撇嘴,却瞧见长禹和自己擦肩而过。

像是初雪掠过心头。

“没事,我在。”

她只好认命的点了点头。

“我原谅你就是了,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可没想到眼前的人,不依不饶起来。“要是原谅我就跟我一起去玩吧。我带你去我的房间看一下,我父皇给我的那些东西,好不好啊?要是你喜欢的话都送给你好了。上次这个事情的确是我对不住你。”

长乐郡主一脸真诚的看向自己。南惊鸿也没有办法。只好认命的同意了。“那好吧!虽然我并不需要你什么东西。”

长乐郡主看到她愿意了。她也不愿意搭理什么林菀雪什么的了。

匆匆拉着南惊鸿就要过去,到了半路上。忽然有些呆滞。

“遭了,我居然忘了。”

长乐郡主一摸额头,

“怎么了,郡主”

“忘记和母亲说一声了,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就过来。”

就见她风风火火的走了。

南惊鸿在原地也不敢四处乱动。

这旁边有一个竹林假山水池。原本想着站在竹林假山这里或许还好一些。

可没想到忽然见远处竹林里传来了声音。

有一从丛竹叶在那里动着。

还听到声音。经历过人事的女子才知道是什么声音。

“殿下,今日姐姐可吃了醋了呢”

妇人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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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趁乱

南惊鸿心里暗自吃了一惊,又觉得有些奇怪,正准备靠近再探个究竟,突然出现了一人捂住了耳目。

出于反感,她下意识就要攻击,却发现是王宁知。

王宁知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南惊鸿这又发觉似乎林子里面的人都发现了这儿的动静,即使南惊鸿非常反感与王宁知的接触,但是此时也不好打草惊蛇,只好跟着他飞快的离开了此地。

王宁知带着南惊鸿一路飞奔,他拉着她的衣袖,她快步追随,没想到太子行宫,王宁知居然行走如同自己的后院一般。她心里有些吃惊,但是面上却不大显,也想着早点逃离。

心里百般猜测,最终七拐八拐,居然到了一个比较小的柴房里。

这宅院或许是许久都没有人居住。是而看上去十分寂静。

“这里比较隐蔽,我们就在这里躲着吧。”

王宁知一改往日的常态,倒是看上去十分亲切一般。

“却不知道为什么二郎君在这里?”

南惊鸿面色不善地开口道。

看见眼前的二娘子这般金尊玉贵的模样,想必是不愿意躲在这个里面的吧?

其实知道即使她被太子发现,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可是还是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王宁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我只想找个地方将你藏起来,却没想到这里太过杂乱污浊。想必这里不适合你。”

南惊鸿一甩衣袖,直接就进去了。

不就是茅草堆里面吗?前世不知道受过多少苦难。虽然都是因为眼前此人而起的。

太子和小周氏原本正是你侬我侬,正快活的时候。却没想到听到外面有声音。

当时太子把小周氏往地上随意一推。

“倘若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孤可饶不了你。”

他提起裤子便去安排收拾了。小周氏虽然被推到地上,却丝毫都不觉得委屈,连忙跪在地上说道。“这都安排好的,妾绝对不敢给殿下添堵。”

见到太子远去,她才速速恢复了自己的妆容,急着去找太子妃了,刚才和太子妃聊完天后出来之后,便看到了太子殿下,小意温存了一会儿,这下还在回去,以免他起疑心。

“孤要知道,这后院到底有谁在?”

他有些低沉的看着沈荣。

“又是这点杂事儿,你都给孤办不好的话。从今以后也不必在孤面前说什么。是孤最好的一条狗了。”

沈荣连忙在地上跪着表示自己的忠心耿耿。

“臣已经搜遍其他所有的地方了,保证不会让殿下失望。只是这次宴会有不少郎君,娘子,倘若是小郎君小娘子又该如何处置呢?”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这是孤很不耐烦的是太子府邸,居然还有人敢窥视孤的行踪。”

他冷笑道。

“要是是太子妃的人就直接送到孤的床上来。如果是太孙的人就直接杀掉。如果是什么郎君娘子的。弄出点事故出来,不是这次狩猎刺杀的主谋还没查出来吗?这不就送上门了,你也不必再受父皇的苛责了。”

听了太子这般说道沈荣立刻跪在地上连声夸赞。

“殿下英明,殿下英明!”

沈荣带着一群太子的手下正在四处搜寻,却还没到这处破落的宅门里。

王宁知和南惊鸿坐在茅草堆里,王宁知没有别的举动,南惊鸿却是非常警惕的看着他。

“二娘子这是怎么了?此地一定很安全,不会被发现的。”

王宁知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好一派君子端庄,只不过她早就看清楚了。再也不会被这幅容颜迷惑了。

“我只是在想,太子府邸怎么还会有这种地方呢?”

说来也是,太子府邸自然是与东宫媲美,没有一处不是精雕细琢的,怎么偏偏还有这样一处破落的宅子,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纳罕。

这原来二娘子是因为这个。

王宁知很显然,不知道此时自己已经被南惊鸿怀疑并且防备了。

“我倒知道这样一个缘故。据说殿下曾经在江南与一个民女相恋。后来却无缘相守边见到了一处和江南那娘子居住的地方一样的地方,但是因为长期不在江南行宫居住,是而这里的地方看起来就很落魄。”

“这样啊……”

话音还没说完,外面就冲进来一个人。

“不是说郡主找我来此吗?”

王嘉安回头说道。可是先前带自己来的那一个宫女却不见了。他有点吃惊的回头,然后发觉有什么不对劲。

太子的人马就冲进来了。

“好,我瞧是谁呢,原来是王家大郎。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原来是沈大人,刚才有一个宫女带我来的这里。我还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了,我也不认识路,你带我回去可好?”

王嘉安见到沈荣,有些高兴的说道。

“好啊!自然是好的很。”

沈荣拍了拍手。

“来人,把这一个逆贼拿下。”

王嘉安惊恐的叫道,“是我阿,沈大人,你不认识我了吗?”

王嘉安却被按在地上,遭到了太子手下的凌辱虐打,王宁知见了喜不自禁,眼睛中光芒灼灼。南惊鸿却暗自心惊。这为什么兄长这般遭到凌辱,他倒很是开心,这中间肯定有阴谋。

眼下,自己怎么也深受其害了,自然是帮不了王嘉安了,更何况人家兄弟都不愿意帮他。

王嘉安被太子当做设计刺客的鬼祟抓了起来。

他的哭喊声被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口血吐了出来,几个碎牙。

然后被人拖走了,等到外面闹成一团,都说抓到刺客了。南惊鸿趁乱逃了出去,王宁知摸了摸下巴笑了笑,想必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小娘子对自己总多了几分关心吧。

明黄色的衣袍出现,原来是太子,然后王宁知在太子面前十分恭敬。

“殿下,一切都设计好了。”

“那就好,孤希望你要好好的,不要再被这起子人,比了下去。要孤来替你收拾烂摊子。”

南惊鸿逃出去后,隐约察觉到太子与小周氏中间似乎有什么隐秘,王宁知似乎背后的主子或许是当朝太子,想到前世往事暗自心惊。

惊魂未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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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往事

“怎么了?怎么这般慌慌张张的。”

是长禹。

看到面前丰神俊朗的郎君,她红了眼睛。“我好像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了……”

她有些委屈地开口说道。

小娘子俏生生的,却忽然这么委屈。看的他心头一软。

摸了摸她头,小娘子的头发摸起来柔软的不得了。突然发现还有一根茅草。赶紧伸手给她摘了下来。

“无论你看到什么,也都没关系。想看就看。”

她撇了撇嘴。

“我要跟你说我刚才是在和王二郎待在一起呢。”

果不其然,眼前这人脸上立刻就冷了下来。

“他可把你怎么着?”

“他牵了我的手腕子。我们俩都呆在一个屋子里来着。”

小娘子再次撇了撇嘴,知道这么说他肯定会很生气。可是自己这下灰头土脸的,分明他之前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去,还要看自己笑话。

“我竟还没想到有这样一出。早知道我就应该把王家两个孙子都一起收拾了。”

他磨牙嚯嚯,看的她一笑,心情又好了起来,微微笑的说到。

“你刚才说什么?我只要想看什么就能看什么是吗?我想逛逛青楼,看看小倌儿是怎么唱曲子的。”

小丫头越发不像话了,还这么说话?

他冷笑着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子,带到一旁的水池子里面去。

一只手抱着她纤细的腰,你一只手捉住他的手腕子就在那水池子里晃来晃去的。

“你这手腕子脏了,我得要帮你好好洗一洗。”

她感受到水浪在自己的手上拍拍的响着。有些痒痒的。忍不住笑倒了,“嘻嘻嘻,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嘛,这个洗干净啦。”

她这般撒娇,他还是不依。

过了好久以后,把她送到长乐郡主所在的地方。

“你还笑,你把你的客人丢在那里?要不是我给你送过来了,否则岂不是很对不起别人。”

他挤眉弄眼的对南惊鸿笑。

长乐郡主开心地把她搂住。“惊鸿美人儿,是我对不起你。我母亲和我姨母非要缠着我说话。她们姐妹两人感情很好。倒忘了让我去见我的好姐妹了。”

“姐妹感情很好吗?也难怪,我看你和王家几个表姐妹的关系也还挺好的。”

南惊鸿愣愣的,若有所无的回复道。

“对了,还要多谢四郎哥哥。”长乐郡主请安道。

长禹很快离开,同陆离,临渊,长余交流之后,隐约也调查出来太子似乎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这样仁义。

“此事在背后竟有一些太子的手脚。”

临渊把最新收到的情报一一说到。

“花绣坊传来消息说王相夫人小周氏频频出没太子府。”

“地狱传来消息说似乎沈荣跟太子有勾连。”

“表面上是三皇子所做。实际上那里大家都清楚。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

长禹勾勒起一抹冷意的笑容。儿子算计老子,弟弟算计兄弟长。妹妹算计姐姐,母亲算计女儿。

真是一场好戏。

“好戏既然已经开场,你们也就不用动手了,隔岸观火便是。”

所以他让手下把原本查到的关于三皇子长啸动手的痕迹留了下来。没有呈送给当今圣上。

可是没想到王相居然查出来了。

当即就直接上达圣听。

“不瞒陛下,此事实乃是三皇子殿下手笔。”

这件事情引起了皇帝大怒,还没等处置的时候。沈荣把被打的不成人形的王家大郎送了过来。“陛下,这乃是那个贼子宵小。”

然后皇帝下令鞭笞了三皇子长啸,至于王嘉安,这是下令贬斥为庶人,不能为王家继承人。

三皇子势力因此大失所望。

太子的势力反而更加稳如磐石。

原本以为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殊不知还有人等着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太子暗地里与沈荣有所联系,这一点也被长禹发觉。

南惊鸿回家之后,暗暗思索该如何让王家人一个个的接受惩罚。

她的忍耐到了一定限度。

文氏也前来同南惊鸿商量着关于沈氏母女的事情。

南惊鸿终于问起母亲当年的往事。

文氏摩挲着茶杯笑到:“阿馨以为这当今算得上好儿郎的郎君是哪几位?”

南惊鸿有些吃惊的看着母亲,在此之前,母亲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关于郎君的事情。

她想着是因为自己年岁不大的缘故,可没想到的是,母亲现在会主动提起。

“若说算的上名气的郎君,譬如阿兄,譬如长四郎,譬如太孙……”

她带着一种尝试的口气说的。

“的确也是这样的,你现在看到的这些郎君,为什么会文达四海,名扬天下呢”

文氏温和地看着南惊鸿笑道。

却没有等南惊鸿回答,而是自己回答道。

“太孙之所以四海闻达,也就是因为身份高贵,地位超然。长四郎因为有皇家血脉,祖父又有好名声,才名显赫,是而天下人都知道长四郎,至于咱们家的阿君,则是因为南园原本为天下士子所期,又是武将世家,更兼皇族血脉,是而

天下人都知道南家玉郎。

南惊鸿连忙屏吉静气的听着。这些虽然原本就已经清楚,但是文氏的话语却让她更加明白了。

“惊鸿,那么你要问我往事,我便告诉你,就是从情开始。”

“当年南诏王府放弃了王位,实际上却是和天家达成了协议,就是南氏必定会出一个天家之母。所以在我们那个时候,你姑姑南岭原本是地位尊崇,甚至可以比较公主的。但是谁知道被北亲王世孙的风流迷花了眼,所以最后致使这条规约作废了。”

南惊鸿有些疑惑。“我也曾见过长四郎的父亲,虽说有些风华,但是毕竟不是什么英雄人物。”

文氏却笑。

“你们都不知道,我们那个时代,十几年前,最为风流的郎君,属当朝太子,北亲王世孙,以及你的叔伯父亲了。至于世家,王相亦是算一一个。”

“北亲王世孙,我听说风闻不好,上次还和王家大郎斗殴,这”南惊鸿有些疑惑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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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交心

文氏则是让身边的文嬷嬷重新上茶,拿起了白玉梳子递给了南惊鸿。

“你瞧这白玉无瑕,当年北亲王世孙长特,被人称为白玉郎,那般风流,实非今日王玉郎可比。白玉郎曾经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到两军交战之地,又深入敌方阵营,劝降。”“

北亲王世孙年轻的时候狩猎也是佼佼者,他出身尊贵,皇亲贵族,又才华倜傥。令京中无数娘子眷顾不已,可惜早些年却已经和蔺国公独女订下了婚约,所以众人只望了望。

你姑母南岭彼时因为暗中和天家有约,所以你祖父母把她留在闺中时间长了些,她与蔺阮比起我们关系还要好了很多,可没想到居然会掺和他们俩的婚事,那时湘华郡主和长家四郎都已经出世了。”

南惊鸿听了连连唏嘘,又问道。“这因为感情的漩涡,导致这世孙如今这番落魄?母亲当年说是江左闺秀,想必不会对世孙动心吧。”

文嬷嬷换了茶进来听了笑道。“娘子要是问老奴,老奴说的绝对还要清楚。当年圣人下江左狩猎,随旁的有南园、北亲王府一众皇亲贵胄,可没想到的是最终框进来了的是那无耻叛贼,想要趁此把长家江山一网打尽,可没想到咱们老爷和娘子,也就是夫人,单枪匹马的带着文家军救了这一行人,护送他们回到南园,那时候的夫人同您岁数这般大,是而那时候的世家都想要讨夫人回去做宗妇,可咱们文老爷啊,一律拒绝,说是闺女儿还小。世家翘首以盼,郎君们各个大献殷勤,就是当今太子,当时也隔十天半个月就送来绫罗绸缎珠宝什么的呢?后来北疆战乱,夫人跟着老爷去了北疆,才消失在世家的视线中。”

南惊鸿倒是没有想到母亲当年还有这般故事。

她看着母亲高耸的鬓发,还有光洁的脸,笑嘻嘻的说道。“嬷嬷快讲,后来怎么了?”

文氏接着说道,

“后来我和父亲去了北疆,真正的戎马两年,这两年里你父亲也在这儿,天天缠着我,日久天长的我竟然喜欢上了他,两情相悦,也就禀告双方父母定亲了。所以我回去后也就和别的世家无缘了,来这儿成了你的母亲。只是你父亲的风流全在于马上功夫,然后就是文才不错,写的一手好字,你祖父也很喜欢。”

文嬷嬷喜欢的摸了摸文氏的肩膀。“我的夫人啊是世界上最好的夫人。”

文氏又看着南惊鸿。

“至于太子,倒不一定全部都因为他的储君身份,那时候的太子还没有成婚之前,更是所有郎君崇拜跟随的对象,能文能武,与你姑母的婚事了断后,他也曾派人来文家询问,我父亲说了我的意思,他也磊落,干脆叫咸宁皇后给他定了未来太子妃,是同为边疆的南疆的守城大将军的嫡女,南疆大将军有两个女儿,一个嫡女,一个庶女,嫡女是如今的太子妃大周氏,庶女是如今的王相夫人。虽则大周氏小周氏关系很好,但是太子与王相好像并无交流。”

南惊鸿听了文氏的话之后心里十分感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太子居然对母亲还有过几分情意,不过这是往事,母亲推说让自己忘记。

她怕父亲吃醋。

南惊鸿在庭院里散步,一边静静思索这其中的关键。

其中她想获取的关键的信息,就是太子。

太子和王相没有来往,自己却发现小周氏和太子暧昧不清,甚至可能有奸情,其中勾连,实在是有些令人纠结。

王宁知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母亲和太子之间的龌龊事情,太子从前是个风光霁月的人物,现如今却是这般模样。太子除了和小周氏,还有一个人,便是沈氏,究竟有什么勾连呢?

太子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她百思不得其所,可又感觉有什么东西慢慢的解开了。

“妹妹,在想什么呢?”南君迎面走过来,逆着日光,南惊鸿一时有些晕眩,南君快走几步上来扶住了她。

“你原本身子不大好,这又这样忧心,殚心竭虑是为了什么啊?”

“倒也没什么,兄长,只是我最近在想着狩猎之事这样匆匆落幕,三皇子如今闭门不出,王家痛失嫡长孙,难不成就会这样放手?”

再加上也许是太子蓄意支使王宁知做的此事,自己又卷入其中,实在是麻烦得很。

“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会和三叔处理好此事,何家的淑媛妹妹发了帖子过来说是玉欢公主令她设宴,说是邀请你和漾瑢一起去。听我母亲说,二婶和三婶都要去,甚至是漾瑢的生母也会被邀请。”

他按住她的肩膀十分温和的开口。

可没想到沈氏居然也会被邀请过去了。看来这不是何淑媛的意思,而是玉欢公主的意思。

玉欢公主身份尊贵,只有一子一女,儿子娶妻了,女儿何云年岁不大,可能是为了多交几个闺中好友罢了。看来也不是为了儿女,从皇族来看,恐是受到贵妃娘娘所托为王家子嗣相看。

何淑媛的母亲王氏亦是王家女儿,为王家打算倒是顺理成章。王家如今没了大郎王嘉安,倒是王宁知鹤立鸡群了,又是金陵之地的头名,所以此时侍卫王宁知牵线搭桥的。

南惊鸿弄明白里面的事情后就不想要参加宴会,“兄长,我并不想去。”

“是在担忧吗?我也不想去,可没想到玉欢公主点名要你和我都要去。”南君解释道。

她想着许是因为为了王泪和兄长的婚事?抑或是何淑媛与兄长?没成想兄长居然成了香饽饽。

察觉到惊鸿的不愿意,南君宽慰道,“你是不是不想要再见到王家人?王泪敢下此毒计,无论是不是她自己想到的,我都会让她后悔来这里。”

“兄长,你们是有什么决定么?”

惊鸿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想到自己虽然想通过自己的手段解决,但是父母和兄长必定不会同意,肯定想了别的方法要来帮自己报仇。

“惊鸿,你恨吗?”南君莞尔一笑,似乎只是寻常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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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报仇

素来玩笑的兄长当了真,南惊鸿也不是那种唯唯诺诺连自己受了委屈都不肯报复的人,所以她连忙点点头说道。“我自然是恨的。”

南君又笑道。“惊鸿,当日你差点死去,可知道我们剜心之痛,她就算刚开始的目标或许是毁去你的声誉,等着一日嫁入南门,但是她就该要为当初的事情付出十倍乃至百倍的代价!”

“所以兄长如何打算?”

她也并不是任人欺负的人,眼下瞧着南君眼睛里像是有着清凌凌的月,背后是无数灯火的碎影,温柔的望着自己,忽然有些得意洋洋的笑,抱住他,把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我的小惊鸿啊,哥哥自然要保护好你,所以决定改日请你看一出戏,八月灯会,就是极好的日子。”

兄长的手指冰凉凉的,放在她脖子上,却让她觉得温暖无比,像是初雪掠过。

何家何淑媛设宴,沈漾瑢被邀请参加。沈漾瑢感激不已,以为是因为沈云素的缘故,沈云素却想到之前父亲和一位大人的谈话暗自心惊。

那天父亲正在会客,她听下人说是个年轻尊贵的大人。便想着要去现上一现,她没有母亲为她打算,便只好自己打算了。可是却没有想到的是。当她靠近的时候却听到姑母的名字。

父亲称呼那人为殿下。

她有点害怕,然后后退。

然后她战战兢兢,或许猜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她要严守这个秘密。

眼下她面上看上去很是平淡自得。但是内心忐忑不安,多次看沈漾瑢,都没有发觉不对劲。

沈漾瑢正在那儿站着,然后发现何淑媛来了,急忙走上前去。

“对不起,以前都是我不懂事,谢谢你邀请我过来。”

何淑媛在家很被教导过几回。自然知道不能随意招惹别的娘子。瞧着阿君哥哥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恼了自己,她也就原谅他了。

“我早就不记得了。你在这里好好玩,可瞧见君哥哥了我这就去找他。”

何淑媛随意的摆了摆手,沈漾瑢连忙听话的把兄长在的地方指给了她。

眼下知道何淑媛是这样一副性格,她也就顺着她来了。

“既然这样的话,阿云妹妹,你就和她好好玩吧。”把她往何云身边推了一推。就找着自己的兄长儿去了。

沈云素心不在焉的看了表妹沈漾瑢好几次。长梦走过来,瞧着她笑。“云素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

她手上拿着一小团玉扇子,掩着嘴巴笑嘻嘻的说道。

“我瞧的是谁?长得这样好看,还在这里呆呆的,那些郎君看的眼都花了,却原来是云素姐姐你呀。”

“长五娘子。”她心里却是有数的很,虽然别人叫自己姐姐但是自己却不能登鼻子上脸,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

“嗨,姐姐还跟我这样客气干什么。我听父亲说,最近沈大人很得圣人的亲信。叫我们这些世家子弟都羡慕的不得了呢。”

长梦其实丝毫都不嫌疏远的说道。

沈云素早就知道这个年纪小小跟自己表妹沈漾瑢差不多大年纪的长五娘子不是一个平凡的小娘子。

“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五妹妹了。”沈云素见到对方都这样殷勤了,连忙说道。

“姐姐这样花容月貌,不知道以后会许给哪一个郎君人家。回头我到要好好问问母亲。”

长梦三言两语便让她心胸充满快乐起来,当下聊的不胜欢愉。

南惊鸿离了兄长,便又遇到了王泪。

不过这一次王泪都不敢往自己身边靠近了。

大抵上做贼心虚总就是这个样子的。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她面色含笑的靠近,拿着一把玉折扇。

只不过她走了两步,瞧见何淑媛迎面走来,这女孩子最喜欢自己的兄长。平时天真无邪自己倒也不恼她。含笑见礼。

何淑媛连忙请安说。“正想给姐姐请安了,没瞧清到这里,却是一桩缘分罢了。”

她知道君哥哥最疼这个妹妹。她们关系处好了,君哥哥会对自己特别满意的。

“你可是去找哥哥,我瞧见哥哥好像同太孙站在一起。你去那边看看吧。”南惊鸿适才善意的笑了笑,玉折扇朝着远方指了指。

瞧着她告了谢之后飞快的走几步,然后回头说道。“还是多谢惊鸿姐姐了。”

南惊鸿倒着站了一会儿,扭头准备走。冷不丁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是你。”

一双潋滟眸子里多了几分水意。他今日穿着一身玉兰色锦绣长袍,霎是清爽,英武不凡。

“四郎看起来这般神清气爽的,想必是最近人逢喜事吧,不知道能不能跟我分享一下。”

她那把玉折扇打开来,映在明眸皓齿的旁边。看上去分外剔透。

“却是如此啊。”

蔺楚忽然从他背后跳了出来,笑嘻嘻的对南惊鸿说。

“从前,他夜里三更才睡觉,五更天就要起来,但如今心情好像好了不少,夜里亥时不到就睡了。我以为是美人红袖梦中来。却没想到他说是凌晨海棠花未眠。”

她眨了眨一双水灵灵好看的眼睛。瞧见他耳根子红了。只好把扇子敲了敲蔺楚的胳膊。

“那你平常都几点睡,几点醒?”

蔺楚眼珠子转了转,想了半天,一拍脑袋。“我自然是该睡觉的时候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等要醒的时候,天光大亮,自然就醒了。”

“你不用理会他,全把他当一头猪就行了。”

不声不响的长禹过来一本正经的说道。

王宁知听了面上带了几分笑容。

“蔺少爷,这可不能怪我们笑你呀。”

他拱手作揖,行礼道。

身旁站着王泪王如。

南惊鸿并没有任何不高兴,反而温柔友善的对王泪笑了笑。王泪却对王如看了看。

像是得到鼓励一般的开口说的。

“惊鸿姐姐,上次你受惊了,原本我想去看你,却不小心生病了。不知道中秋节,你可有空?想约你看看八月灯会。”

南惊鸿像是等不及要拒绝,王宁知也笑意温和。“蔺少爷觉得如何?”蔺楚拍手说到。“我还没见过南国风情呢?我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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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中秋

中秋,圣人要举办宫宴。

大大小小的宴会,南惊鸿都参加烦了。所以她故意托病躲在家里。

阿姐在准备绣嫁妆,订好明年春暖花开阿姐就要嫁做太孙妃了。

南君偷懒耍滑,任凭父亲怎么要求,就是不去。

南先生想了一个好玩的主意,和太夫人找了一些丫鬟,弄了许多调料和面粉,说是让大家都学学如何做月饼,体会一下民间寻常百姓的乐趣。

南君,南颂,南惊鸿,沈漾瑢和南清茗五个人一起围着特地圈出来的矮梨花木桌子上的面粉和调料,水和花瓣折腾。

大抵上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所以眼下,端庄温和的南颂,矜贵优雅的南惊鸿,胆小怯懦的沈漾瑢,活泼爱笑的南清茗都热闹的不得了。着急的跑来跑去,非要凑个大热闹似的。

丫鬟们也都下去了,该做的月饼不能指望着这些郎君娘子们。

不过南先生和南太夫人相视一笑,倒觉得如今带孙子孙女的时光,就像是年轻时候带三个儿子一个闺女儿一样的。

想到这里南夫人蹙了眉头。南先生敏锐察觉到这一点。连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大过节怎么叹气啊。”

她带着有些怀念的口气,半是心疼的说到。“阿岭从前爱做这些,如今十三年过去,她再也没回来过。”

南先生脸色黑了下来。“哪里有什么阿岭,你老糊涂了,眼下阿君,阿颂,阿馨,哪怕是阿瑢,都没有的阿岭。”

见到先生这样坚决,太夫人也没什么办法。

“过了年阿颂就嫁出去了,阿馨我想多留一留。”

她换了个话题说到。

听这个,南先生若有所思。最后嘴唇动了动。

“倒也没什么不妥,也就是三郎家还有个,年岁差不多。虽是庶女,毕竟是南园养了十几年。你找个好人家,念在这十来年还算老实,这俩年嫁了吧。对于阿君不求有裨益,只要不拖累耽搁就行。”

南太夫人听了记在了心里,还瞧着远方的正小心翼翼的做月饼的南惊鸿。又看了看身边和南清茗叽叽喳喳的沈漾瑢。

“这,该不该给她姓氏?”她有些迟疑的开口道。

“看惊鸿。”

惊鸿造化多大,就有其他人的造化。

“不过你说起阿君,我倒担心这孩子。你说说有没有合意的亲事我看太子府的几位郡主。不像是合得来的我倒听说他外祖家那个很喜欢阿君。阿君总把人家当妹妹一样。王家是绝对不可能的。北亲王府外孙女儿,我知道你瞧不上。现如今,这些娘子们,我挑花了眼,倒也没有觉得有一个适合的。”

太夫人有些担忧的开口。这孩子看起来还像一个孩子一样的,眨眼间就长大了,再过几年就到了弱冠之年。届时也要分家出府了。

“阿君的事情先不用着急,毕竟是郎君。晚点成婚,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挑花了眼,可能过几年就有适合的,比较好的出现了。也不必着急这一点,你也不要以为他是一个孩子。瞧得这般童真无邪的模样,实际上心里还是有点谱的,不像他那个不精明的母亲。”

南先生条理清晰的分析到。

不一会儿,南惊鸿便笑嘻嘻的跑过来了。

“祖母,你瞧瞧个个自己做不好月饼,就把我的月饼偷偷拿去给丫鬟们说是他做的,让去煮了。”

南君跑了过来,手上沾着面粉朝着南惊鸿的小脸就是一通乱摸。

“好你个小丫头,分明是你自己不会做抢了人家的东西,还先过来告状,就以为祖父祖母会先护着你是吗?”

“哥哥好坏,哥哥就知道欺负我。祖母快些保护我。”

她笑着躲在太夫人后面。南君张牙舞爪的笑道:“我是大怪物,就要吃了你。”

太夫人乐呵呵的说道:“你们可别折腾祖母这把老骨头了。”

“哥哥,你就是胆子小,你要闹我的话,我就躲祖父那里,我看你看跟祖父闹不?”

南颂洗了手回来,便看到这里闹成了这个模样。

沈漾瑢大着胆子摸了一手的面粉扑了过来。“大姐姐也就当做一回月饼吧。”

脸上也被扑到了,看到原本的小娘子南清茗此时脸上全部都是面粉,看上去就像一个圆圆的中秋月饼一样,忍不住噗嗤一笑。几个人追逐打闹起来。

看着孩子们玩的这样快乐。南先生脸上也难得出现了慈祥和蔼的笑容。

玩闹的许久,等到三家的大人们都回来了。纷纷都大吃一惊,自己家端庄的小娘子小郎君怎么就变成这个模样了。

过后却突然发现,原来老父亲和老母亲还在这边,便是责骂的话,也只能藏在心里,说不出来了。

“父亲,母亲早些睡吧。”

几人请安之后就纷纷领着自家孩子各回各家了。

洗洗刷刷之后,又是漂亮的小郎君小娘子。

南惊鸿这还没有,洗洗刷刷呢。

就在这等着丫鬟们来收拾热水。

忽然听到有人在门口学猫叫。

她探出窗子来望:“是谁呀?”

鼻尖还点着面粉,头发倒是把什么东西都取下来了,一头乌黑的发丝就那样披在肩膀上,看起来就像是上好的苏州来的丝绸一样。

“小丫头,你今日玩的还挺开心?”

圣人宴上,皇帝对长家四郎赏识不已,可酒还没有到三巡,长四郎就称醉了,骑马过江州城,然后翻墙进来看传说中生病的南惊鸿。

却不料小丫头没心没肺,玩的开心不已。

“是啊,今日很开心,你别在树上坐着,也下来玩一玩吧。”

她笑,今晚果子酒和月饼都吃了不少。

“你很喜欢吃五仁月饼,是不是?”

她有了揉眼睛,开口说道。

“你怎么走的这样快,难不成你就要会飞,我也要飞飞,你带我飞好不好?”

他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才发觉今天的晚上喝的酒的确多了不少。所以眼前好像有点令人晕眩了。

“惊鸿啊,我喝醉了,不能飞飞了,我有点饿。”

他忽然趴到她肩上,对着他脖子吹气道。

她的肌肤敏感的瞬间红了起来,瞧着他傻乎乎的。“我今天吃的月饼可好吃了,是我自己亲手做的。”

“给我尝尝啊!”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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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灯谜

女儿待闺中,娥眉已动人,鸾镜照朱颜,花枝入华裳。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

她的美好让他回味无穷。

残月独留,流苏帐,美人频回眸。

北亲王府。

长禹并没有睡着。

他看着眼前的羡鱼对月忘怀。临渊也是一脸无奈。

“这是怎么了?”

长禹玩味的笑。

“主子,你这可不懂,少女思春。”

临渊摇了摇头,自从南家二娘子那个小侍卫来了几次后,魂都快丢了。

“主子,你说二娘子那里怎么就这么好呢。”

临渊刚刚开口准备说话,才发现自己的主子已经在发呆的过程中了。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

小娘子今夜喝的很醉,怀风抱月伺候着她洗完澡时候很快就睡着了。

中秋节过后的次日晚上,民间才举办了赏月节,赏月节十分热闹,街上会有许许多多的街灯,原本南惊鸿还在想着王家还会不会像往年一样的邀请自己。南君却说:“倘若是真的想要图谋我们家的话,肯定会有所动作的。”

果不其然,南颂又发愁的把帖子拿过来。

“你们瞧瞧,怎么又有帖子请我出去啊,我这每天都要绣衣服,哪里有时间,好烦啊。”

“姐姐,是什么帖子?让你这样烦忧。”南惊鸿笑着起身,伸手便把帖子拿到了手上。

只在手上看了看。面对兄长说道。“哥哥,还真的算是料事如神呢?”

南君就看着她,等着她说下一句话。

“这帖子又名赏月帖,说是中秋节后邀请我们赏月而来的。”

南君笑:“你们娘子们好好的玩?大可把你文家表妹叫着一起玩耍。我那时和四郎在一起。会保护好你们的。”

到了夜里,禀告了太夫人,便得了吩咐出去了。

南颂还是推说不愿意参加,带着沈漾瑢一同前去玩耍。

她好久都没有这样玩耍过了,所以眼下对于挤到身边的长四郎也没有觉得别扭。

“惊鸿啊,你瞧着这花灯漂亮不”

知道他在这调笑自己,她也不恼。只微微笑。“这花灯的确还挺漂亮的。”

“既然很漂亮的话,你想不想要一盏?这江州城上的每一盏灯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拿过来。”

眼前的小郎君,笑起来像是弯月在空中潋滟一般。

看着突然觉得这心里面多了几分温暖。

“那好……”她伸出纤纤十指,然后指了远方。

那里有一盏硕大的明亮的莲花灯。

“那里有猜灯谜的活动,如果你能把这莲花灯拿到手,我就要。”

南君也过来凑热闹说到。

“按照我们四郎的才华,要什么没有我们这就去凑凑热闹。”

一行人便朝着远处猜灯谜的地方而去了。

民间百姓都很喜欢过这个节日。尤其是还有这么一个俗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所以这一天各地的郎君娘子们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后穿着最好看的衣裳。看最好看的花灯。

倘若遇到中意的人了。就互相赠送花灯。往往有美貌佳人名扬四海,这些士子郎君们就为了这美貌佳人绞尽脑汁想出一些办法来得到这些美丽的花灯。甚至还有人为此打得头破血流的。所以往往今年此刻也是不亚于花朝节出外踏青时候的盛景。顺天府往往这时候最忙。

原本也接受了邀约。对方又是刻意而来。南惊鸿根本不用留意人群中有哪些人,就知道那人过来了。

“南兄。”

太孙,王宁知?还有跟在身后的王泪。

南君眼神有些晦暗不明。面上还是非常友好的笑。热情的接待道。

“果然是缘分啊!好巧好巧,玉郎。”

长四郎正和南惊鸿站在这儿赏那莲花灯呢

瞧见小娘子今晚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裙。站在明亮的灯光下看上去分外的温柔可亲。

长四郎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现太孙,带着王宁知过来了。

王宁知心里也觉得这长四郎太过傲气了。

他傲气的开口道:“长四郎,在下王宁知,可能请你比一比猜灯谜”

长四郎依旧在跟小娘子说话。

“新春起良宴,中元赏佳会。”

“中秋思云娥,碧海化云天。”

两人说的起劲。仿佛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事情。

太孙则是拉了拉王宁知。

“不要打扰他们。”

王宁知就有些尴尬了。“殿下,我本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说……”

王宁知笑着说,太孙却是摇头说道:“他现在本来就这样冷淡,就连皇祖父也奈何不了他。”

就在这时候陈钰琪忽然间起了一栋。

他为南惊鸿掸了掸不肩上存在的灰尘。“今日你就好好瞧着,今日我如何给你取下这最大的灯。”

王宁知有些气愤的咬了咬牙。

“好啊,我也想试一试。反正不管如何,到最后,这最大的灯都是送给二娘子的。”

长禹忽然从袖子里找出一把扇子,像是画话本子上写的风流小郎君一样。

“你且等着。”

南惊鸿捂嘴笑,王泪这才得空上来。

“瞧惊鸿姐姐很少笑呢待会我哥哥若是能给姐姐出来,这就是极好的了。”

一听王泪这话,几个郎君都朝着她看了过去。

果然古人诚不欺我也,灯下看美人,美人更是如同雾里看花一样。

“春与秋其代序。恐美人之迟暮。咱们走吧,王玉郎。”

长四郎摇了摇折扇。

惊鸿则是看着文倏然一副星星眼的样子,觉得好笑。“表妹,怎么这番样子,难不成高兴到这种程度了?”

文倏然笑嘻嘻的开口道。“我在哪是因为看到长四郎而高兴,而是看到我家惊鸿姐姐被郎君们追捧而高兴不已啊!”

“就你贫嘴。”

南惊鸿用小团扇挡住了自己的嘴巴。但是面上却多了一丝红润。长四郎这个流氓痞子,还怪爱演戏的。不过这样倒也有趣。

王泪不死心,凑上前来说了几句。几人谈笑倒也还焉焉然。

再过了,不久那边灯会热闹起来了几个小娘子也就跑到那边去看看了。

今天那唱灯谜的人说道。

“多谢,今日各位郎君娘子们都来捧场。我家今日挂的这数百盏花灯都是送给大家的。”

“当真有这般好事情,别不是唬我们的吧”

文倏然举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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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破落

“这位娘子问得好,小人在这江州城做了几十年的灯火生意,全靠各位支持,每年便想要寻一些有才之士,也想做出一份贡献,江都侯南大人更是鼎力支持,说是今日能够取得魁首的郎君或娘子可以去南园三日游啊,你们也知道天下第一园的美名,去游玩一番可是多么妙的一件事!”

那人娓娓道来,听得文倏然笑呵呵的看着身边的南惊鸿。“姐姐,你居然这么幸运,从小在南园长大。”

那人见到众人气氛热闹起来了,连忙让人敲锣打鼓,“这第一个灯谜,品尝杜康樽半空,请猜一花名。猜中者可继续下去。”

既然这灯的店家说了第一个灯谜,王宁知就开始苦思冥想。

品尝杜康樽半空,这个品一半是个口,常一半是个常字头,杜康一半是个母,这是一个棠,然后康一半,是隶书的隶,尊一半也是木,这该是棣棠花?

正准备开口。

南惊鸿身边的文倏然高声喊道:“店家,是棣棠!”

看见南惊鸿一幅淡淡笑意,却原来是二娘子出手了,果不其然是蕙心兰质。

那店家听了瞧了王宁知和长四郎一眼,才夸到。“娘子好才情,待会儿可以去挑一盏花灯。”

文倏然高兴的拍掌。“姐姐真是好聪明,不徒压倒巾帼,甚至赛过须眉郎君们!”

南惊鸿对长四郎得意一笑,长四郎有些吃惊的开口道。“这是什么意思?南二,你犯规。”

“那也没有规定,我不能参加啊?”文倏然朝着她做了一个鬼脸。“不过我有帮手罢了,不如四郎哥哥找你的那些妹妹们手下们都来帮你哈?”

长四郎捂了捂胸口,认真的说道。

“店家,你再来,我还不相信了。我长四郎还比不过小娘子。”

王宁知瞧见长四郎气急败坏的样子,心想着就这样的纨绔子弟,要不是仗着有皇族血脉,圣人娇宠,拿什么和自己争?二娘子最后一定会属于自己的。

“却原来是长四郎,久仰久仰,拜访孟尝君遭拒。请诸位猜这个灯谜吧。”

那店家抚掌道。

长四郎这些眼睫微动便举起了手。“我知道了。面不成文。”

王宁知又准备研究,可没想到还是被抢了先。他有些郁闷的看着店家,店家却是叫好。“说得好。”

围观群众们更是鼓掌,果然是才思敏捷长四郎啊。

“说得好。千金散尽还复来,猜一个?”

王宁知早就蓄势待发的举起手来。

“这个我知道,谜底是回文。”王宁知这般回答,也让人吃了惊,连忙都鼓掌,王泪更是高兴的拉着南惊鸿的胳膊说。“你瞧哥哥猜的这样的快呢?”南惊鸿却只看着长四郎,仿佛勾起唇角嘲笑他。

王宁知这厢看着南惊鸿发了呆,没意识到店家又报了灯谜了。

“牛郎织女银河相望。”

长四郎和南惊鸿同时开口道。“是鸳鸯。”

“天下有道则见。”

“露面。”

南惊鸿和长四郎答了好几个,王泪有些着急了,连忙蹭过去。

“二哥二哥,你发呆干什么?”

王宁知回过神来,就听见““心有余而力不足。”

“忍。”

他捏了捏拳头说道。

南惊鸿和长四郎都有些吃惊的对视了一眼,这王宁知并非平凡之辈。

店家更是大喜。

“今日江州才俊云集,还请两位郎君一位娘子都且站到台上来。这些花灯最构思灵巧的是中间这盏莲花灯。《大正藏》经典说,莲花有四德,一香、二净,三柔软、四可爱。《从四十二章经》说:“我为沙门,处于浊世,当如莲花,不为污染。“这莲花灯由九十九个匠人进行了细密的雕琢,然后每片莲花瓣内里置放着长明灯,长久不歇。现下有几个灯谜,倘如郎君娘子们能够答出来。这莲花灯由回答出来最多的人得到。”

“落花满地不惊心。”

南惊鸿启唇。“晋朝人,谢安。”

“今日秋尽。”

“药材,明天冬。”

长四郎开口说话。

“仲尼日月也。”

“一孔之见。”

王宁知举手说道。

三人还是势均力敌,但是这时候忽然店家出来了。

“三位都是高手,这里还有个千古难题,以往灯会上都没有人猜出来过。”

“天鹅飞去鸟不归,

目目相对由心起,

胡天八月不飞来,

山回路口白草折,

寸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连叶送君去,

千秋一夜为三横,

角弓空留马行处。”

“若是有人能猜到这个字谜的话,小人就将这最大的莲花灯送出去。”

南惊鸿当然很快猜出了诗里面的意思,但是她不好意思说出来,长禹和王宁知还在冥思苦想。

人群忽然喧闹起来,见远方有一个妇人大声喧闹。

“可有人见到我家那个老不死的了?”

王泪忽然有些焦急,头就有些晕,南惊鸿和文倏然都在远处,她想靠近,头就不舒服,忽然就想要晕厥,有人扶住了自己的腰肢,她朦朦胧胧间看的不清楚,竟然觉得是南君。便顺理成章往南君怀里蹭了过去。

南君和太孙早就到了南惊鸿和长四郎身边了,人群喧闹,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首当其冲的要保护好二娘子。

长四郎很快过来,抓住了南惊鸿的手腕,南君虽然有些讶异,但是还是也抓住了南惊鸿的手和文倏然的手,把她们护在身边。

“不要害怕这动乱。”

果不其然那妇人带着一大帮破落户追了上来。“老不死的,敢背着我偷人。”

那扶住昏睡的王泪的是一个穿的浑浊不堪的脏兮兮的男人。甚至还有些猥琐的看着眼前的王泪,伸手掐了掐,这种令人作呕的感觉让王泪打了个激灵,她睁大了眼睛,看清楚眼前抱住自己的不是那个风姿动人的南君哥哥,而是一个可怕的男人。

她立刻挣扎的大喊道。“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是谁?”

美人惊吓的盈盈哭泣在怀,看得他不禁有些舍不得,充满污泥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爷会怜香惜玉的,好好对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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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雪恨

“惊鸿,不要过去。”

南君低低在她耳边说道。

“哥哥救我。”王泪高声叫道,她被人搂在怀里,有些惊恐不安的大喊道。

王宁知起初见到人群慌乱,便想要过来保护南惊鸿,又发现南惊鸿前后都被保护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办什么。

直到文倏然指着远方的喧闹处说道。

“糟糕,王家姐姐好像被掳走了。”

王宁知这才惊觉反过身来。

鬓发散乱,花容失色。

“你放开我。”

“放开你?怎能叫小爷我快活?”那穿的污浊的男子把她推到在地,拱手和其他周围人道歉。

“不过是我家妾室,私自跟了有钱郎君做了姨太太,如今不理会我了,打搅各位雅兴了。”

抬起脚来朝着她心窝子就是一脚,她那一句“哥哥救我。”被踹了回去,那男人虽然破落,但是却是一个极为有力气的汉子,眼下轻蔑到了极点,看得她在地上疼的动弹不得。负手笑道,瞧了瞧那痛到颜色都褪尽了的脸,然后走上前去,直接把脚放在她胸上蹂。躏。

那人身高不到五尺,身上脏得不得了,但是对着娇柔的小娘子下手却恶狠狠的。

“如今做了官家娘子,你就觉得不认识小人了?”

那人嘿嘿的笑,脏污而短丑的手就死掉了她胸前的衣襟,然后肚兜兜住的东西暴露在世人面前。

他扑上去就要又啃撕咬起来。

她惊恐的捂着胸口后退。

“你快走快,你这地痞流氓,我可是金陵王氏嫡女。”

岂不料众人都在听着呢?立刻有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当真还有这样的女子?是金陵王氏嫡女的大族女子,在这街上这般?肯定是因为自身不检点。”

那人仿佛也在等着她说出这句话。

“好一个金陵王氏嫡女,就同妓子一样在这街上与我苟合?”果不其然旁人听了这句话,立刻嘲笑起来。

那人骑在她腰肢上,擦了擦口水。

“姑娘还是听话吧,否则在这儿我就弄了。”

他抓着她的头发便要脱裤子,她三千青丝落了一地,却拼了命的在挣扎,她忽然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挣扎不过,刚才让人知晓了自己是什么人。她不愿意,也不能够叫一个破落户给当街糟蹋了,她猛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然后拔了还在头上的簪子。

“求你,我哪怕死了,也不要……”

话音未落,王宁知拨开层层看戏的人群来了,却又见那妇女高声带着一群人过来了。

那男子直接提起裤子忙不迭就跑了。

妇女对着王泪冷笑一声。“想死?世界有这样的事情?敢偷老娘的男人,这辈子你要是想死,只能死在下九流的窑子里。”

王宁知原本是个书生,会些拳脚功夫也不能在世人面前暴露出,眼下站在旁边,居然没有立即冲出来。

他原本想着这中秋佳节赏月的花好月圆夜里面弄一出英雄救美,可没想到这样一路冲了进来,他心急如焚,只见自己的妹妹在人凌辱之下,生不如死。

他回头,南惊鸿被保护得好好的站在台子上,甚至眼睛都被长四郎蒙了起来,长四郎站姿俺儿看上去对此处熟视无睹,却又凉薄不已。

“求你饶了我,我是无辜的。”

王泪的簪子被打飞了出去,眼下昂起头来看那个女人恐惧不已。

那个女人猛地左右两耳刮子。

“小贱货,叫你勾三搭四的,卖到窑子里都算便宜了你。”

王泪绝望的流下了眼泪,她活到了十二三岁,才知道人世之间有这样的屈辱,她被当街扒了衣裳,被令人作呕的男人调戏,还被一个粗俗无礼的妇人用尽了各种各样的难听的词语句子辱骂。

王宁知青筋爆裂。

“堂堂天子脚下,你们居然敢这样无耻,你们都是旁观者,没有一个人出来保护我妹妹吗?”

忽然一场大雨恰到好处的下来了,人群慌乱的往躲雨的地方跑,王宁知冲了过去,被妇人带来的人也急慌慌的说道:“妇夫人也没有带伞,这么大的雨天,咱们快走吧。”

那妇人还准备发怒,只瞧见南君匆匆赶了过来。

“贼人宵小当街作案,岂不是想死?”

王宁知被来人打了个半死,趴在雨水里,像是个癞蛤蟆似的。王泪更是衣着阑珊,眼下躺在雨水里,冰冷无情的雨水打在她苍白而柔弱的脸上,她躺在那儿像是要绝望了似的,她情愿死掉,也不愿意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狼狈的样子,她惶恐不安的时候,南君解下了外袍,披在了她身上。

盖住了她暴露的身躯。

“王娘子,受苦了。”

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檀郎,我已经配不上你了,再也没脸相见,请你将前尘往事都忘却吧,只当阿泪已经死了,再也没有我这个人了……”

南君被雨水打湿的模糊的面容仿佛勾勒出悲悯天下的情怀。他在她眼里竟是这样温暖,他仿佛是这世间最风光霁月的男子,她却已经成为最卑贱的尘土了。

王宁知努力撑着身子起来,他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为什么要想出这种卑劣的法子。害人不成终害己,赔了夫人又折兵,他想要演上一出英雄救美,谁知道别人囫囵弄错,竟让王泪赔了进去。

南君终究是离开了,雨停了。

王泪倒在地里,她的魂破了,身也碎了,她已经心如死灰了。

南君派了一顶轿子要送他们回去,王宁知要抱起王泪,王泪则是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双眼空洞,自己撑着身子钻进了轿子里。

王宁知满身泥泞站在风雨里面,在这个佳节里,忽然感受到一股透骨的冰凉,这些人太狠了,对他太狠了,他王宁知自负聪明一世,却糊涂了一时啊。

长四郎和南惊鸿在酒楼里,文倏然已经早叫太孙送了回去。

眼下见到哥哥回来了,虽然披着风雨,发尾还在滴着水,清冽的眉眼里多了几分温柔的神韵。

兄妹二人心里的某种纠结一下就散开了。

南惊鸿举起一把青骨伞说道:“哥哥,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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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一对

南君和南惊鸿离开之后,很快回到了家中。

但是这赏月节时候出现的丑事很快传播了出去。金陵王氏嫡女如同娼妇一般任人践踏。金陵王氏顿时沦为笑柄。

南惊鸿和南颂在闺中闲聊,南颂嗟叹不已,神情之中多有些可惜。

沈漾瑢和长梦也一同来了。

沈漾瑢神情有些抑郁,她原本恼火那天晚上她也想要出去玩,可是太夫人就是不允许,说自己的母亲沈姨娘病了,让自己侍奉在病榻前,她知道母亲病了,可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她去了也只能看着沈氏日日流泪,总觉得有些晦气。她原本觉得不快活,乍然之间听说王泪在街头被人误当做了腌臜人家的妾室被人差点奸污又遭到殴打的事情,只觉得怖惧不已。

王泪虽然没有被别人得逞,闺誉终究是没了。所以世家之中流言蜚语不断,更是各种指指点点。

听说王泪回家之后日日以泪洗面。上将军王孝鹏对此勃然大怒,嫡妻金氏哭了好几回,说是想法子,要么远嫁穷乡僻壤,要么一根白绫了却全了闺誉,要么青灯古佛自此一生赎罪。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南惊鸿和文倏然被送回家中,江左文氏收到南园的数次礼物表示慰问。

太夫人更是亲亲热热的把南惊鸿搂在怀里心肝长心肝短的叫着。

沈漾瑢当时看了羡慕不已,觉得很是嫉妒,为什么有事情的人被千夫所指,没事情的人却要被捧在手心,当做掌上明珠。

又想到王玉郎那样风光霁月的人,不过是因为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没能够保护王泪不是他的错,现如下世家都在嘲笑王宁知呢?

长梦则是忍不住要开口说。

“你们说最近金陵王氏可是倒了霉了。”

南颂与南惊鸿对视一眼,知道人来了,便先后起身。“两位妹妹来啦。快请坐。”

长梦笑着说道。“姐姐们可得到消息了,如今王大夫人正在打听有哪个尼姑庵合适带发修行呢?你们可瞧着那事情了?听说那日哥哥和你们一同去赏月节的,原本我也想去来着,但是我母妃说这样的日子不安全,幸亏我没去。”

她快人快语的说话,南惊鸿与南颂内心里俱是一惊,真没想到这样人走茶凉的事情就发生在身边。

昨夜南惊鸿惊讶于哥哥的果断,但是她一点都不同情自己的敌人,王泪有今天的遭遇完全是自食其果,倘若当初她不有了狠厉的心思,不想着让自己当中遇险从而断绝与王家联姻的可能性,差点害得自己葬身虎口,她也不会第一个爱慕自己兄长有些小心思的小娘子动手。可偏偏一而二,二而三的招惹自己。

王家人都狠毒不已,只可惜大多有勇无谋,王宁知倒是有些谋略,终究过于毒辣无情。

昨晚上不过是四郎和兄长四两拨千斤,将那些人引向了王泪,否则遭殃的还是会是自己。

王宁知以为自己失了闺誉,他便有可乘之机。

却不知道,即使失了闺誉,宁死也不会重复前世的道路,更何况,有四郎和兄长在,自己根本就不会出事!

眼下算是毒蛇自己咬了自己。

她心里对于此时只有痛快二字可说,其他的没有。

阿姐总是悲天悯人,她却不愿意过多浪费自己的感情。

她坐在这儿听到长梦这般看戏的话语也不觉得稀罕,只略微笑道。“昨日散的早,哥哥送我回来,我并未见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长梦眼神一暗,她适才来之前找人打听过兄长的行踪,昨日分明是与南惊鸿在一起的,眼下南惊鸿既不承认又不否认,倒是让她格外起了疑心。她还需要再试探一二。

“惊鸿表姐,如今颂表姐已经许了太孙,明年开春就出嫁了,不知道外祖母可给你定了人家?”

南颂听了觉得有些刺耳。便开口道。

“阿梦妹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梦笑着用手绢掩嘴,“不过是母亲看了惊鸿表姐很喜欢,想做个媒。”

“这话听来有趣,世孙侧妃若想保媒,也该有人家,莫不是……”南颂促狭一笑。“莫不是要把我阿妹许给我兄长?”

这是在笑南岭是南家出来的,如今给侄女儿保媒,是要保给侄子吗?

沈漾瑢怯生生的插话:“这意思是姑母要把阿姐许给长四郎?”

这无心无意的一句话。说的别人都一愣。

南惊鸿一愣是,自己刚才所想的,好像不知不觉之间就把长四郎放在自己兄长的前头了?面色多了几分绯红,难不成她对长四郎真的有了心思?

长梦却是有些不舒服了,她本来不是这个意思,只想要看看南惊鸿有没有心许别人,毕竟当世郎君,不乏那种杰出优秀的,并不是只有兄长一人。可是没想到沈漾瑢这无意之中一句话说的自己恍然一愣,她简直都震惊了,她怎们能把自己的心事这么无所谓的直接说出来了呢?

“你说什么?”

长梦反问了一句,语气重了很。

南颂也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开玩笑吧,我阿妹惊鸿的婚事自然是祖父祖母决定,还有三叔三婶呢?你们一个个小娘子把这些话学到嘴边是个什么意思,不觉得有些太过不像话吗?”

沈漾瑢有些理亏,只好说道。“是我误会了,原本瞧着四郎哥哥与阿姐关系很好,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合该成一对的。”

长梦听了又觉得不对,只好强撑着脸色说道。“原本王家妹妹好像中意君表哥的,合该今日有些不对劲。”

谁知道有句话叫做说曹操曹操就到。

南君再次邀着长禹出现。

“却原来阿梦表妹也在,怎么,对着你姐姐们念着君表哥我,是怎么了?谁中意我?”

他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原本就在祖父那里,又听到王家人闹着要见祖父,我到了祖母那里,姑祖母又哭着在祖母面前,我只好出去玩耍,又听了四郎说了一件妙事,便拉扯了他过来,偏要他讲的才叫妙笔生花。”

南惊鸿没想到心里想着谁,就是谁来。一双潋滟眸子望了过去,欲语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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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心动

他那双冷冷的眸子碰触到她的眸光顿时就柔和得不得了。像是春水融冰一般。

她有些害羞的低头,可是内心里告诉自己,自己凭什么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的是他才对,兄长把他当好兄弟,他却动了人家妹妹的心思。

若是兄长知道,非要打上几次了。

他看的是她那还捉住杯子的手,那只手,就是俗称的美人手,柔弱无骨,恰如柔夷。雪白滑腻,恰如美玉。

怪不得朱罗锦绣堆中养出来的娘子呢?握在自己手中,细细赏玩,怕是几天几夜也不够。

他有些恍恍惚惚的,直到身边的南君推了他。“你倒是快和大家说,怎么这般不说?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娘子似的,太过无聊了吧。”

他才定睛看见了她旁边的长梦,笑语盈盈说道,“哥哥有什么事情要这样急切和两位表姐说?”

他便知道自己的失态被大家发现了,轻轻咳嗽了一声,便发觉南惊鸿小了,她笑意盈盈的说着玩笑话:“大家可不要着急,四郎本就是慢性子,这话不想好说不出口,倘若是想好了,可以说上半年--呢?”她拖长了尾音。

他也笑,看着她,这一刻,最中意的不过就是她那像是精明的小狸猫一样的狡黠微笑,比过了三春之光。

“是啊,我要和你们说的是王家玉郎,可真是风流倜傥,昨夜王家娘子受了侮辱,他被人教训一通,去酒楼买醉,叫人诓进了青楼,青楼梦好,**一度,莺歌软语,温香软玉,好不缠绵,听说最好的花柳头魁都被招了。到最后的话,早晨醒来,发现半两银子也没有。花柳楼气的把他绑了,只穿着中衣送回了王家,说是要钱的,王相气的鞭笞了他三十鞭,如今只有个丫鬟守着他住在祠堂里。”

“原本阿禹这些话不该和你们这些娘子说。但是我想着还是要警惕一些,希望你们不要交友不慎,从前是你哥哥瞎了眼,以后我可只和四郎这样的人玩耍。”

南君连忙接着说道。

长禹不经意间走到她身边,瞧着她今日戴了一个玉佛。

便笑道。“你哪里来的玉佛?可能叫我瞧瞧?”

她低头只见到自己的胸前,挂着一块玉如意,不过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也算是贴身之物了。

看眼前阿姐,长梦,漾瑢都在听自己的兄长胡诌,又巧长四郎脸上一本正经,心想着难不成是他对着起子物事当真起了兴趣,便也开口道。“是我祖母给我的,说我小时候每天戴着,如今大了,倒也好戴着,最近事情很多,希望压住我的神。”

她自己要解这玉佛下来,伸手到了脖子后,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当如白玉。

他看在眼里,只觉得依依不舍。

恋恋难忘。

她把玉佛放到他手里,你可好好看看。抱月,掌灯。

长禹把那玉佛放在手心,细细看了一遍,这玉佛仿佛是因为与她的身子靠在一起。

所以眼下温热极了,仿佛是因为她的身体带来的热度。

他又举到手心对着那灯光细细看。

见到那白玉佛上刻了字。

“翩若惊鸿,福寿康宁。”

他念道。

“我只喜欢前面四个字。”

“后面四个你都不要了?”南惊鸿眨了眨眼睛。“后面才是祝福啊。”

“嗯,不要脸,都留给阿馨。”

“瞧你所说的,该不会是在糊弄我。”她却已然觉得心动,但不承认。

“你说这外面的枝条儿在动,还是风在动?”

她趴在窗子上朝外面看。阳光斑驳撒下了影子,树枝在晃动。

“都不是。”依旧是笃定的回答。

“那是什么?”她有些惶惶的问道。

“是心动。”他低头,大拇指反复的用指腹摩挲着手中的玉佛这上面惊鸿二字的纹路,像是要把她藏在心里一样。

南惊鸿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妥,自己给自己解围道。“你是喜欢这玉佛?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他却按住了她的肩头。

“不要,说到的都留给你,只要把两个字留给我就行了。”

便亲手为她戴上这镶嵌着字的玉佛,指腹无意间划过了她温软的脖子,她脖子通红,他的心在发热,心头的火就那样铺天盖地的燃烧起来了,这脖颈纤细玲珑,再往下面看便是女儿家的风情,她红的身子发抖,害怕他这样纠缠下去,会惹得非议。

他的手指就像是初冬的雪略过了她的心头。他说只要把惊鸿留给他就行了,福寿康宁也都不要,只给她。

她几乎都要醉死在这温柔里了。

可没想到他已然飞快的系好,收了手。

且呢喃道:“阿弥陀佛,众生皆苦,是而佛祖庇佑这世界。”

她仰起头来看他,他脸上带着风轻云淡的忧愁,有着睥睨天下之势的雄浑。

“你居然信佛?”

他摇了摇头。“我不信佛。”

“只是我尝过太多的味道,母亲去的太早,倘若见到你,她会很喜欢你。”

他尝过世间千百种滋味,可是众生皆苦,只有她一人最甜。

秋日闲聊了几次后,长梦原本以为可以跟着哥哥回去,却没想到长四郎正经的对南君南惊鸿行礼。

“我这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先生,烦请带路。”

长梦咬牙切齿,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们走了。

南颂看了有些古怪,对南惊鸿说道。“妹妹可觉得纳罕?这表妹对四郎的心思,竟是有些不像兄妹……”倒像是小情人对情人似的,这倒是不成体统,不像话了些!

南惊鸿没想到阿姐这种局外人也看了几分,她边看了走在前方光明磊落的长禹,微微摇了摇头。“许是与四郎无关。”

兄妹二人引着长四郎往书园走,这半路上他忽然对南君说道。“我记得檀郎似乎上次说有一个新收过来的剑谱,不如拿过来我们探讨几番?”南君听了果然觉得舒坦,直接就开心的去拿剑谱了。他对武艺热爱的不得了。

“四郎,你何故要借故把哥哥支开?”

她有些埋怨的说道。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快走几步到了假山洞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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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七章:问情

她被他拉到这里,他仿佛像是有些急切的,恰如喝多了酒似的,抓住她的手腕。

“惊鸿。”有些急切的说道。

“这究竟是怎么了?”

可是他低下头,不全理会他,然后低下头看着她的耳垂,白嫩可人,忽然想起来了今天他看到的白玉佛。

他热切的距离有些让人害怕。他呢喃道:“你可喜欢我?若是喜欢我,便嫁给我可好?”

她话还没说完,他的热烈的吻就痴迷的追逐着白玉耳垂,她再问他什么,便全然听不见了。她最终说不出话来。所有的娇声都被掩藏了,少女儿香的透过浅浅的呼吸落在他的脸上,她就像是喝醉了一样,身体忍不住发软,被他一只手老在怀里,他的唇品尝了她那块白玉的味道。

这一场世间的炫丽而短促缠绵,像是盛开的优婆罗花一样的暧昧而痴情。

她看出来他急切眸子里的窘迫和热爱。

他忽然伸出一只温热的手挡住了她的剪水双瞳。

她捏着他衣襟的手都有些颤抖,怯怯的像是受惊的小猫儿。

“你……长禹……你咬我耳朵是做什么?我这怎么都没有力气了?”

他面上有些绯红,却还是冷淡的说道。“可能是不经意碰到了,这里有些黑暗,看不见瞧不着。”

假山洞里面,她被蒙住了双眼,露了一点娇媚的梅花般鲜红的唇一样,像是秋日里的一点胭脂,密密麻麻的火焰在他心头铺然而开。

他禁不住想要亲吻,这梅花一样粉嫩可人的红唇啊。

她有些紧张。“你又蒙我眼睛干什么?”

他却最终低下头来,浅尝辄止。

然后她掀开了他的手,捂着嘴恨恨的看他。“长四郎,你居然轻薄我。”

“我没有,我只是想感受下嘴唇和别的地方皮肤有什么不一样的。”

他低下头,细声嗅了嗅她细腻无瑕的脖子上的香气。

“你好甜啊,阿馨,嫁给我,好不好?我会帮你实现你想要的一切。”

南惊鸿顿时脸如桃花一样的红了,有些吃惊的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要冒这样的大不帷?”她指了指天上,其实她知道今生这样的境地,不出意外还会是皇帝圣人指婚,而后她被指给长禹的机会太小了。

北亲王府和南园联姻,之前有世孙和南岭,如今长禹和自己,恐怕是很难。

他却把她搂在了自己怀里,抱着她说道。“陛下还欠我一个承诺。”

“你要用承诺来娶我?”

她没想到天子之诺这样贵重。

他轻而易举就说要给自己,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到最后他居然会这样轻轻松松的开口。

“等冬至前圣人归京我就去求他。”

他温言软语,她都忘了挣扎。

南惊鸿忽然无比清醒。

“我不要。”

“我要的是铮铮铁骨,挣了功名回来的风华公子,不要富贵温柔乡的郎君。”

她那双清澈明亮见底的眼睛好像忽然间就让他清醒了。

“我答应你。”

她与长禹走进书园的时候像是偷吃了什么禁果似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祖父正在那里,没有抬头。

南惊鸿走上前说到:“前日个我看到书上有一本《惠明文选》,不知道祖父这里可有”

“右边里间第二排书架子上最顶上一层。”

南先生先是开口道。然后似乎又想起什么,对站在一旁的长四郎说道。

“她那个个子小,拿不到,你去帮她。”

长四郎连忙恭谨的说道。“是,先生。”

见到眼前的小子走了过去。

南先生这才隐隐多了一丝微笑,就连自家老太婆自己都没有细说。自己在心里想着的,比较喜欢的孙女婿,是这个长四郎。也许未来的造化不可估量啊。

就是潜龙在渊,一朝飞天,前途叵测,却又隐隐有问极之事。

“哎!”

南惊鸿使劲蹦了一蹦,结果还拿不到最高的地方的书。过了一会儿没想到身后的长四郎轻轻一举的就把书拿到了手。

她靠在书架子上,仰头看他。

“是拿这本书吧!”

随手拿到手上翻了翻。

“惠明先生写文章的造诣也就那个水准。只不过令人稀罕的,是他很喜欢描绘边疆事物。你怎么突然对北疆起了兴趣”

小娘子便咬唇狠狠瞧了他一眼。“要你多管闲事。”

竟然匆匆就跟祖父告别离开了。

长四郎抚了抚嘴唇笑了。

南先生瞧着小娘子跑过去飞快的背影,看着姗姗来迟出来的人。

“四郎,老夫算是你的老师吧。”

“确是这样,先生。”

长四郎愈加恭敬。

“惊鸿如何”

冷不丁风光霁月长四郎听了世外高人南先生开口说起自己的孙女。

他低头说到。“二娘子的确是江州翘楚。就算是大华未必有女子比过了她。”

南先生呵呵笑:“老夫此生有这一个孙女儿抵得上十个郎君,但是最担忧的却唯独是她。世人庸俗,以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便误了这些才华横溢的娘子。便误我惊鸿。”

这笑容逐渐泛出了苦涩。

躲在走廊那的小娘子,一双似水美眸流转着淡出了泪花,祖父三言两语便将她前世今生的命运道破。

前世祖父不死,南家焉会覆没啊。

长禹则一脸正色道:“世人庸俗,不知惊鸿之才,这样的娘子才是明珠,阿禹虽然并不是什么天资出众之人,却独独对二娘子佩服不已,当初以理服人以德服人以礼服人,而后以小娘子之身射猛虎,保家族,实乃盖压巾帼须眉。”

说的南惊鸿俏脸生红,南先生则是满意不已。

“古语云,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如今四郎当是惊鸿知音了,惊鸿不久后将及笄,太夫人会为她挑选人家,四郎觉得什么样的郎君才合适?”

先生忽然问这个,南惊鸿捂住了嘴。长四郎则斟酌用词。“必定是要先生欣赏之人,也该是当世翘楚。阿禹未尝有过听闻。”

南先生笑:“眼下老夫到时知道一位,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谁”长禹脑海里闪过太孙,蔺楚,王宁知……等人的身影。

南先生指了指他。

“佳人倚栏望,郎君心动否”

躲在那的南惊鸿发现自己给发现了,提起裙裾飞快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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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回鸾

“惊鸿姐姐,惊鸿姐姐。”

文倏然像一只小燕子飞快的跑了过来。

“什么事情这样开心”

南惊鸿正看着《惠明文选》呢?冷不丁听到这小丫头这般娇娇俏俏的声音。

抬起头来便见一身粉衣的小姑娘跑了过来。

“我听说你要及笄了,就央求父亲和娘亲带我过来,眼下父亲在和姑父讲话呢?母亲陪着姑母看花样子,我终于可以在南园住下了。太夫人分外亲切,说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在菡萏园里呢?怎么样,你高兴吗?”

南惊鸿抬起头来,自然说是很高兴了。

“我当然高兴了,这我马上就要及笄了。以后看你往哪里疯了。”

“果真是真的啊?你及笄之后就不会出来玩吧?我跟你说我带来了你的及笄礼物哦,你猜猜是什么?”

文倏然笑嘻嘻的说道。

“是什么?”

南惊鸿果不其然瞧见她身后有四个丫鬟抬着一个檀木箱子,打开箱子之后,就瞧见这檀木箱子里居然放着一盏青色的灯。

“你瞧,这是传说中的回鸾灯,上次中秋赏月节的热闹就那样的消失了,灯笼也没有得到,所以后来我就告诉父亲,父亲搜遍了江州城,然后才在一个番外商人的手里取回了这盏灯,怎么样?你喜欢吗?”

南惊鸿拿起了这灯笼,只觉得实在精巧不已,这里面发亮的是夜明珠,在琉璃灯罩的里面。

照在外面,比起自己床上的夜明珠看上去还要亮堂几分。

“父亲说只是给你把玩的,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要是摔碎了,回头再给你买上几个。”

文倏然豪气的挥了挥手。

“阿姐,阿姐,今日太子妃娘娘诏令我……”

沈漾瑢正好提着裙裾跑进来,喜俏俏道。可没想到南惊鸿手上提着这样的一个精致玲珑的宫灯,看上去真是精美无比。又听到文倏然那句话,心里乍然一惊。便觉得太子妃召自己去伴驾,却没有叫两位阿姐的喜悦都没了。

南惊鸿晃了晃手上的惠鸾登,那琉璃灯罩里的夜明珠翻滚着,颠来倒去的,她眼皮都不抬的开口道。“你怎么又不叫人通报?说了多少次,喜怒不要动颜色。”

沈漾瑢得了教训,立刻有些恭敬。“阿姐说的是,今日太子妃下诏让我前去太子府呢?”

“那就去吧,回禀母亲便是,过来单单和我说有什么用?”

南惊鸿依旧是淡淡的,却知道这欢喜不像是假的。

“阿姐,那我去和母亲说了,只是你和大姐姐都不去,单单我一人前去,我有点不好意思。”

她低头似乎有些羞涩的看着自己的脚,可没想到这文倏然快嘴快舌的开口:“让你云素表姐陪着你啊,我家惊鸿姐姐这厢要准备及笄的事情,哪里来得及和你一起出去玩?”

文倏然这话说的她愣了愣。沈漾瑢便想到沈云素表姐平日最爱交际,这江州各个世家的姐妹们不都和她玩的要好?怎么神韵速表姐早就及笄了还出来玩?

她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姐姐这灯可真漂亮,什么时候借我玩玩?”

真是没话说了,文倏然翻了个白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的灯漂亮那也是我送给惊鸿姐姐的,怎么你这还想玩呢、你要喜欢让你舅舅和云素表姐买去?这是我和惊鸿姐姐的舅舅买的。”

文倏然话一呛,沈漾瑢气的双眼通红。“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我,我要去同母亲讲一讲。”

“你快去找姑母告状去啊,略略略,胆小鬼……”

文倏然追了上去笑道。沈漾瑢气的跑得更快了,她身后的丫鬟碧绿害怕的追着,生怕她摔倒了。

南惊鸿只觉得有些好笑。“你这是在做什么,可是真的有趣啊。你同她计较什么?她本来就不如你,你还笑她--”

文倏然则是抱着胳膊说道。“我最瞧不惯这种自己没什么本钱还非要装着一幅什么都懂的样子。最关键的是,姐姐,你可发现了,你的什么好东西,她都想要?简直奇了怪了,你和她又不是从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倘若是一个父母亲,可也该分清楚你我他吧?她不讲究,还有,动辄有什么觉得比我们好的事情就会炫耀,可真是好笑。”

文倏然一个小姑娘说的头头是道的,南惊鸿坐了下来,随手将灯给了身边的抱月。

“喏,拿过去送给漾瑢娘子,好不容易喜欢个东西,怎么能不拿到手吗?”

文倏然瞧着她漫不经心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什么。其实有时候微微的纵容。到最后把人捧得很高,摔得更惨,也是,不过是一个庶女而已,拿在手上的棋子。哄她开心又如何?惊鸿姐姐身上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姐姐说的极是。是我斤斤计较了。”

文倏然抱着南惊鸿的胳膊说到。“姐姐喜欢什么灯,我回头再给你找。”

“别人喜欢的东西,我一般都不太喜欢。”

她笑着说道。

“谢谢你的心意,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比什么都好,那日只不过是看长四郎过不去,开了个玩笑,你瞧着那里画的还不错,既然莲花灯已经毁了。情致已经毁了。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

文倏然听的也是这个道理,连忙点了点头。

沈漾瑢这边眼眶红着到了文氏面前,却也没有告状。

“母亲,太子妃招我前去伴驾。”

文氏不咸不淡的开口:“那就去吧,路上小心。”

沈漾瑢原本以为文氏会发现之前的事情,为自己主持公道,可是看着文氏和李氏笑语宴宴的。便知道自己终究是比不上她的侄女。

便直接掉头就走了。文氏自然是知道那边发生的事情,可是也犯不着因为这点事情就责怪自己的侄女吧。

更何况只是一个庶女。

李氏晓得有些不对劲:“可是我家那小娘子又顽皮了戏耍了姐妹们这是为了什么?”

“不过都是一些小孩子罢了。”文氏漫不经心的样子与南惊鸿如出一辙。

“刚才,那可是当年……”

“就是那个孽种。”

文氏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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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肖像

太子府。

长梦跟着母亲南岭站在一旁。可没料到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锦绣一不小心把茶水泼到了母亲的衣襟上。长梦正准备发怒,就见到太子妃亲自命人掌掴了锦绣。

长梦没有办法,所以只能陪母亲去换衣服,她守在门外,唯恐有人进来,亵渎了母亲。

怎么想到眼前出现的这人?

是太子殿下。

“殿下”

虽然对方看到自己也非常吃惊。

“此处是孤的避暑之地,你却是因为什么在这里?”

长梦回头看了看房子。连忙冲上去拉着太子的手到了一边的假山后面。

“殿下,请殿下救我和母亲。”

她急急忙忙松开了太子的手,跪在了地上。

“有何事让小娘子这般惊慌不妨直说。”

太子则是闻了闻空气中还有的女儿香,手上刚刚被捏着的地方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滑腻可人的柔荑。

长梦有些颤颤巍巍的说道。“之前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锦绣不小心把茶水洒到了母妃的衣襟之上,然后又派了小宫女送我和母妃来到此处更换衣裳,我和母妃并不知道此处乃是太子殿下休息的地方,如果太子殿下要怪的话就怪最罪小女吧!”

太子闻言看了一眼远处的屋子,却原来此处是北亲王世孙侧妃换衣服的地方。这人好生歹毒的心肠,如果仅仅是想败坏她的名誉的话,应该并不是让自己来这里,因为太子如果和世孙侧妃上什么牵扯不清的话也太过不像话了。

不过此事如果是太子妃,所作那就令人有些思索了。

倒不是想坏了,这世孙妃的名誉。倒是眼前这小娘子。

南岭若是想保证自己的命运,很可能就把小娘子拖出来顶罪。

倒也可怜见怪的。

他于是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扶了起来。

“小娘子,千万不要害怕,此事孤会查清楚的。现下你在此处守着,孤现在就令人驱逐旁边的人。”

太子大步离开。那高大的身影在长梦心中变得十分伟岸起来。

南岭换好衣裳出来之后。

带着一名拿着衣服宫女。看见小娘子还站在这里。似乎若有所思的模样。低声问道。“阿梦,是怎么了吗?”

“母亲。没什么。”

沈漾瑢跟在长乐郡主后面,一大帮娘子都被郡主带着去看画像。

“你们都过来瞧瞧,这边都是西洋人画的画像,你们瞧瞧这画可逼真了,像真人一样的。这幅画的是我,你们瞧得可漂亮。”

娘子们连忙你一声我一句的夸了起来。

沈漾瑢便瞧旁边一幅画像上那双眼睛。

“这眼睛……”怎么和自己长得好像?

她忽然惊出一身冷汗。沈云素发现郡主看到这边不对劲了,连忙走了过来。“我知道表妹也看这画中人物英雄威武,可知道这是当朝太子殿下。”

长乐郡主果然抱拳走了过来。“算你们还有眼光,这幅画是特地请西洋画师给我父王画的,瞧我我父王是多么的英雄威武啊!他可是盖世的大英雄。”

沈漾瑢便看着长乐郡主耀武扬威得意洋洋的模样。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乱如麻。想到那一天娘亲看着太子殿下呆呆的样子。忽然想到之前听说过的那个传说。

她咬了咬唇便要昏了过去。身边人把她扶住,“来人啊,南三娘子晕倒了。”

太子这边就派人去调查,究竟是谁想要陷害长梦母女的。那边有听说南园来的小娘子晕倒了。心里不禁有些怪罪太子妃大周氏。没事,弄这些乱七八糟的宴会干什么?

侧妃王氏道:“既然是这样,不如殿下,臣妾就一同去看看这位小娘子吧!回头也好向南园表示一下自己的歉意。”

“还是爱妃思虑的稳妥。”

太子殿下略微赞美的看了王氏一眼。二人便去了沈漾瑢正睡着的地方。沈云素焦急的问太医。“先生好好瞧一瞧吧,我表妹这是怎么了?”

“小娘子,这是心里有事。一时急火攻心,才会如此。”

太子侧妃王氏感慨道:“这件事有什么事情,竟这般不开心。小小年纪也是可惜。”

听了太医这句话。太子稍微多看了沈漾瑢一眼,觉得有些熟悉。又看了沈云素。“你是沈荣的女儿”

沈云素连忙行礼道:“小女的父亲正是沈荣,曾有幸跟随殿下一起处理事情。”

“在床上昏睡的小娘子与你是什么关系?你这么关心她?”

似乎只是例行询问的太子殿下,并没有得到别人的怀疑。沈云素心血心跳如鼓,太子殿下在上,威压实在太深,她不敢有丝毫隐瞒。

“阿瑢是我姑姑的女儿,是南园的三娘子。”

谁料长乐郡主吃醋了。上来抱住太子殿下的胳膊。“父亲怎么对这小娘子这样关心?难不成是想又收房美妾?”

这般无礼,又粗俗的话,从长乐郡主嘴中说出来却这样咄咄逼人,沈云素顿时脸红如血。

“小女知错。”

这是太子妃来听到,冷冷呵斥道。“长乐愈发没有规矩了。这话也是你一个小娘子能说的”

见到自家小娘子被骂,太子侧妃王氏有些受不住了。“殿下,长乐不过是闹着玩。并没有什么恶意,难不成姐姐这就吃醋了?”

太子听了倒是一笑。宽慰的揽了揽太子侧妃王氏的肩膀。

“好啦好啦!太子妃也不是故意的嘛。既然太子妃来了,就由她处理吧,我们走。”

太子带着侧妃和长乐郡主直接离开了长乐郡主直接离开了。

太子妃一时有些受不了。幸好身边的小周氏劝道:“姐姐,何必志气置这里还有一个烂摊子,等着您收拾呢。”

听到沈漾瑢受到惊吓晕倒的消息。南惊鸿微不几闻笑了笑。

“看来不久之后,这西边就要升起太阳了。”

“那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南九嬉皮笑脸的说道。“只要主子开心,哪怕让月亮都摘下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南惊鸿按捺住内心的怀疑。“之前让你派到西杭的人可查到消息了。”

“回娘子的话,正在极速归来。”南九胜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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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章:真相

“夫人。说是西容苑那边,漾瑢娘子晕倒了。”文氏听着芷荟说道。

文氏心里暗自压了一口气,声音平淡的说道:“是因为何事?怎么好端端就晕倒了?”

“在太子府赏画的时候,就晕倒了,太子和太子侧妃请了太医来看,说是心里有事情,故而不适晕倒,太子妃将她安置下来,说是等醒过来再送回来,方能安心。”

“看的是什么画?”

“据说是西洋人为太子爷画的肖像画,保不齐是她胆子小,给吓晕了。”

文氏听着芷荟的话语,冷笑一声。

“怕不是这样,你家三爷糊涂的很,这十几年来保不齐为别人送了一场烟花盛宴。你且好生的盯着,沈氏胆敢弄出什么花样子来,就叫她有地去死无地去哭。”

南惊鸿来了。芷兰连忙通报道。

文氏倒是心情不错,洗了手,焚了香。

南惊鸿一进来看到母亲正在那里弄香,面上多了几分柔和。

“母亲,今日怎么有心情弄起了香?您素日可是说这东西太过繁杂了啊。”

她这般小心翼翼的说道,文氏心头一软,抓着她的手说道。“阿馨,待会儿漾瑢回来,我们去看看吧。”

南惊鸿垂眸说道:“惊鸿正有此意。”

“惊鸿,你觉得沈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文氏擦了擦手,拉着南惊鸿坐在了廊下,面前已经让芷兰摆好了棋子。

南惊鸿执黑子先下,“不是寻常妇人。”

文氏也笑:“我当初就看出来她并非善类,如今我的确要好好重新审视一回了。”

南惊鸿见到母亲下了一子,与自己针锋相对。倒也好不避其锋芒,知难而上的下了一子三角争锋、

“惊鸿啊,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十三年前,我以不让漾瑢姓南氏而容许她进来,是而三房只有南惊鸿,没有南漾瑢,如今要是我重新提起此事。让沈漾瑢成为南漾瑢,你觉得如何?”

母亲忽如其来的话倒是恰好应和了南惊鸿心里的想法,她对沈氏母女与太子之事十分怀疑,现如今母亲定然也是有所发觉,幸好这故事里面的太子还没有发觉,沈氏最近称病,又与沈荣频频起争端,沈云素疏远沈漾瑢,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把一个可怕的事实展露在面前了。

南惊鸿几乎不敢相信,就连这种事情,到最后也能瞒天过海,但是倘若这件事出去之后,对于南园的声誉势必是巨大损坏的,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在此之前,先对自己的家族进行一点防卫式的受伤害也未尝不可。

对此,南惊鸿对于文氏的想法自然是支持的,但是她还是问道。“母亲为何这般想法?”

文氏忽然不下棋了,她撑着下巴看着女儿,如今亭亭玉立的已经长大了的女儿。“怎么了,现如下你还不够明白吗?你父亲的性子迟早是要吃大亏的,我这是为了让你不吃亏,想着把沈漾瑢从沈氏那里要过来,看沈氏以为以后还有什么倚仗,如今我也知道,你父亲算不了什么靠谱的,权力这东西还是要放在自己手上的。你祖母疼惜你我,所以把重要的权力给了我,但是你两个伯母都还看着呢?”

母亲居然有这种心思,惊鸿自然是支持的。“既然如此,现在我们就去瞧瞧吧,想必沈氏那里,父亲已经派人去慰问过了。”

文氏道。“也好,我们去吧。”

芝语和芝言便跟着文氏后面,给她打伞的,拿扇子的。

怀风抱月也就跟着惊鸿打伞拿扇子。

走过几道庭院的门,拐过花柳,终于又来到西容苑,南惊鸿很少来这里的,记得这一年好像也就之前和阿姐来的那次,把沈漾瑢吓得稀里糊涂的,后来沈氏更是畏惧不已。南惊鸿情不自禁想到,当时大概几分真真假假也未可知。

西容苑门口,看门的沈婆子连忙弯腰鞠躬的开口说道。“夫人好,二娘子好。”

“你们主子呢?”

文氏手上抱着寒玉,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夫人,沈姨娘在屋里歇息着,漾瑢娘子被送回来不久,现也在姨娘房里歇着。”

沈婆子倒是把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文氏和南惊鸿来的时候的消息到了沈氏这里,沈氏穿的素颜寡极了,然后出门迎接。

“沈氏,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夫人。”沈氏起来,被碧浓扶着。看上去纤细婀娜。

文氏这些年几乎不来西容苑,眼下看到这地方,才发觉这地方居然和江南西杭小筑一样,别具风情,看来南海表面上对这里不关心,但是这么长时间,一直对这里明里暗里补贴了不少,这些东西原本就是惊鸿的,现如下被别人占了,总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怎么这阵子身体不大舒服?怎么一回事?不好好将养一下?”

她不咸不淡充满威严的开口。

沈氏低垂眼眸。“多谢夫人关系,是妾身身体不好,自小带来的不足之症。”

文氏低头打量着眼前这个柔弱女子。那瓜子般的脸,十三年来不减风情,当年在大风大雨里跪在自己面前,也是求自己手下留情。如今站在自己面前,倒还是和当年肖似。

“怎么这般楚楚可怜?十三年前我见你的时候,你时时可怜,无所依靠,如今再见你,还是这般可怜的。倒也不能硬气一回?叫我高看几眼?”

她这话前所未有的沉重,听得沈氏忽然有些发怔,抬起头来打量这国色天香,端庄尊贵的夫人,她十三年前见她时候,都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女子,家世相貌都是一等一的美好,可是眼前的这人却又是那般的冷漠和无情。

她对于自己的丈夫,不当做高高在上的天和英雄敬佩着,而是只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当年风雨很大的时候,她跪在地上求她,明明也才十几岁,文娟,无论如何都没有松过口。

她怯生生跪了下来。

“妾不敢。”

文氏又笑,“你这是做什么?我只问你,你当初也是西杭沈氏唯一的嫡小姐,算得上与我文氏还有故交,我们文氏独独留了我一人,你为何要上杆子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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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一章:吃醋

沈氏几乎有些惊慌的看着文氏,夫人就只是当年发怒了,后来多年都没有迁怒自己和阿瑢,如今怎么好端端就这么忽然要迁怒自己了。还是夫人发现了什么?

她那双如水的眸子看着文氏,满是惊恐和畏惧,还隐藏着一丝探究。

南惊鸿则是打量着屋子里,沈荣来了后给沈氏添了不少好的东西,沈氏许是以为自己和母亲不会踏足此地,是而也都装扮上了,或许是太过留恋母族荣耀,是而忘记了自己该要守的本分。

她冷眼看着母亲审视沈姨娘,不过沈漾瑢也真的躺的住,外面的话语分明能够传进去,可是她偏偏不出来求情,像也想要听这么一出真相一样。

南惊鸿想着,果不其然冷心冷情的人再怎么养出来的也是一模一样的人。

沈氏算是把自己这一生的汲汲钻营都放在了沈漾瑢身上,只是这个女儿最终若是没有达到她想要的一切,又怎么会令她如意呢?届时母女二人可能反目成仇?想到十二岁之前,差点被沈氏母女养成了与母亲反目成仇的性子,若不是扭转过来,徒自嗟叹的便是自己。

“怎么?还这般看着我,在想什么托词?”

沈氏被文氏这冷冷一讥讽回过神来。

“当年是三爷喝了太多的酒,妾不是……”

“当年之事都怪在我身上,是我不好,禁不住多喝了酒,才害了姝娘。”门外南海站着听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走了进来。“如今漾瑢这么病了,你这个做母亲的不体贴,还为何让她生身母亲跪在地上,受你蹉跎。”

来势汹汹的一句话,让文氏心头一堵,果不其然,夫妻十数年,她把这个男人全然看透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疏漏。他的骄傲,他的风姿,他的风流他的多疑,他的自卑他的懦弱。

文氏便说:“不巧,原来三爷也在,不过是关照沈氏几句,怎么着,三爷这就心疼了?”

南海没想到被文氏这么一戳,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原本偷听就是不对,并非君子所为,眼下不管不顾的跑了进来。没想到和自己之前听到的不像,而是面前惊鸿也在,丫鬟们都在,就连文氏都只是站着,沈氏明显是自己跪下去的。丫鬟们面色淡然。明显是自己误会了。

南惊鸿想着这把戏沈漾瑢倒是学了十足十啊。

似乎大部分的娘子们都像是这个模样的,楚楚可怜这般有用吗?哪一次她也在这长四郎面前演上一演,看看那些人自己给自己找点麻烦。

南海虽然知道自己弄错了,面上也还是如同往日一样,“既然不是,沈氏还不起来,我们都是来看阿瑢的。”

南惊鸿拉了拉文氏的衣袖,文氏点了点头,便进去看了沈漾瑢。

沈漾瑢果不其然正抱着膝盖再床榻一角上。

她缩在一边,一句话都不吭声。

“这是怎么了?”

南海坐到床上问道。

沈氏连忙说道。“从太子府回来后一直都是这般模样,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像是犯了什么梦魇似的,一句话都不肯说。”

“父亲,父亲……”沈漾瑢听到了南海的声音,忽然打了个机灵。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忙扑倒在了南海怀里。

“父亲,父亲,你是阿瑢的爹爹啊……”

南海从来没有小女儿在眼前撒娇过,眼下这娇滴滴的模样,看的她这般样子南海心软了不少。南海舍不得的把沈漾瑢搂在怀里。“是阿瑢的爹爹啊,爹爹最喜欢阿瑢了?”

南惊鸿看了有点发酸,她不愿意再看戏了,更何况母亲说了这南园,这三房,由得自己想要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这边有母亲护着,上头有祖父祖母护着呢?

她登时把袖子里的琉璃手串往地上一摔,直接扭头就跑掉了。

南海一愣,看着那地上摔碎的琉璃破碎的样子。

文氏便像是不嫌麻烦的看看这父女情深的样子解释道:“今日她舅舅家送了琉璃宫灯当做及笄礼,见到阿瑢想要,她立即就让人送给了妹妹,又搜寻了自己最喜欢的琉璃串想要给妹妹,也怪,小娘子毕竟年纪小,总是羡慕,避免不了的,三爷在这,是阿瑢的父亲,阿瑢心里觉得安慰,我作为母亲也觉得高兴,这便告辞,去照料我的小娘子了。”

然后带着几个丫鬟一同走开了。

南海有心想追,但是又看了看怀里的小娘子和急切不已的沈氏,终究还是不会走。

“沈漾瑢。”南惊鸿笑着将琉璃茶杯都放在一起,然后又摆成自己想要看的样子,然后又放回去,玩了一会儿,便觉得很有意思。

“抱月,去告诉母亲,我要带着怀风去花绣坊买点衣裳首饰,毕竟今天吃了父亲的醋啊。对了,派人去哥哥那里把南九要来,再记得叮嘱哥哥,我及笄礼是该送点好东西过来吧。”

“是,娘子。”

“抱琴,去问问阿姐,可要什么新鲜首饰?花绣坊的好布料衣裳,留着到时候大婚的时候穿。”

见到抱琴连忙走了。

她对着怀风笑道。“哈哈哈,也是有趣,我这瞎操心些什么东西,谁不知道当时大婚时候所穿的衣裳都是什么皇家订制的,我也糊涂了。”

怀风说道。“不如派个小丫鬟把把抱琴拦住?”

“那也不用,留着以后穿呗,那些个皇家礼服哪里有花绣坊舒服?”

花绣坊的确是要走一趟了,她所想要的便是那北疆的消息还有这太子的辛秘。

花绣坊不是能够买卖天下消息么?倘若花费一点精力,便可以拿到。未尝不可。

花绣坊可真值钱啊,只是花绣坊背后的主子是长四郎么?这次也一试便知了。南园每年至少上十万两白银流入了这花绣坊,其他世家莫过于是,这花绣坊单单凭着首饰衣裳就占了巨大财富。

花绣坊里,长四郎正听丹霞说话。他早些日子清楚了中间的某些缘故。

“查出来了,四爷。”

丹霞启唇。

“哦,你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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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二章:调戏

美少年风流倜傥,可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看上去却是多了几分邪魅无情。

丹霞启禀道:“回四爷,现在已经查出来江南旧事了。当今太子殿下。当年曾经在江南,与沈沐姝,也就是如今南三爷的妾室有过交集。太子殿下落榻在了沈家上,假借了京城而来的富商名义,与沈沐姝有过短暂的恋情,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他离开后,沈家沈沐姝就被许给了南三爷做的侧室,大概此中另有隐情。”

“四爷,大周氏一直被王相夫人小周氏蒙在鼓里,太子与小周氏有染,王相不知情,王宁知却借此成为了太子心腹。”

长禹听了翻身而起,有些失色。

“太子这是想做什么?要皇族血脉恩泽各大世家?那长梦呢?是否也被?”

丹霞则也有点心里畏惧,不知道这当朝太子究竟是想要做什么。还是开口说道。“太子与世孙侧妃南岭没有交集,只是最近经常接触五娘子。”

长禹抓住了床沿,青筋暴起。

忍不住一掌劈碎了桌子。

太子此人,实在是丧心病狂。这究竟是在干什么呢?他几乎有点忍受不了,太子是不是疯了,根本半点都不给太孙打算。

倘若此事被揭露出去,太孙简直在大华没有立足之地。

皇族颜面也会扫地。

“四爷息怒。有人来买消息了。”

临渊抱剑跳了进来。

长禹平息了心中怒火,转瞬间平淡的问道。“怎么买什么消息”

“买太子江南旧事。”

“买北疆战事。”

临渊抱拳道。

“这倒是有趣,这些消息从何而来,又是谁来买”

长四郎看了一眼临渊。

“倒是来的挺快。”

“回主子的话,听小厮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现下正等的主子确定了才回话。”

临渊道。

丹霞听了,“这倒是奇事,要不奴婢前去见上一见。”

“不必了,我亲自前去。”

长禹我眼睛亮了亮,掀了袍子直接就走了。

丹霞有些吃惊的看着临渊。

临渊则是笑着说:“你也不用担心了,这是南家二娘子来了。所以他高兴的什么也忘了,直接就前去了。”

南惊鸿坐在这有小二和丫鬟看茶,大概是和以前来买首饰和衣裳的时候感觉到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大家的目光都不动声色的聚集在自己的身上,好像是十分惊异似的。

南惊鸿这漫不经心的坐在这儿。

其他人的人自然是很惊讶的。

自来以为只是金闺的闺秀。怎么会想来打听辛密。

况且这种秘密就是向来只有盖世郎君们知道。

“二娘子请往天字一号间走。”刘大娘慈祥的笑道。

“多谢大娘。”

南惊鸿站起身带着丫鬟怀风就往前行去。

刘大娘却开口说道:“不好意思,二娘子,怀风姑娘不能去。既然你是诚心诚意过来的。我们自然也诚心诚意的对你。”

怀风便有些担心的说道。“娘子,我……”

南惊鸿摆了摆手,微笑的说。“那是自然,花秀坊的规矩,我自然是遵守的,你放心,我没事,怀风,你便在这歇着吧。”

南惊鸿推开了天字一号房的门。

嘎吱。

“听说你是来买消息的”这生意冷漠的有点让人害怕,她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站在窗子前。可是这声音也透着一种异样的令人熟悉的感觉。

“我的确是来买消息的。不知道阁下可有消息”

南惊鸿关了门说道。

“呵呵呵,天下怎么会有我们花秀坊弄不到的消息呢?”

那黑衣人沉声说道。

“那是自然,不知道阁下可有我要的消息。又是什么价码?”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往,皆为利来。自然是有小娘子要的消息,只是小娘子的价格,可不是随便开口的。”

黑衣人依旧说到。

“那阁下认为要什么?才能得到我想要的消息呢?”

南惊鸿想到这花绣坊果然不是虚传的。说实在价格大概真的挺贵的。别说这种消息一定是费尽了心思才能得到,也不知道埋下了多少人手又折进去了多少。小娘子默默算了算自己的私房钱。然后试探估量地说道。

“我有几处田庄,还有两三个钱庄,十几处房屋?如果还不够的话,能收到南园一个承诺。可够”

“不够。”

“那好吧,我还有四五盒首饰不久后,我及笄礼,应该还能收到不少生辰礼物,把这些东西都抵上,可够”

“不够。”

“那我能够赊账吗?”

小娘子怯生生的说道。

“不能。”

“那我该怎么办?可是我很想要这个消息。”

“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冷冰冰的人忽然开口说道。

小娘子眼睛放出了光。“你说什么?”“我说,你想要拿到消息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人意外的有了耐心。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你身上有一个东西,可以买这个消息,甚至你说的其他的东西我都不要。”

“那是什么东西?你说的可当真”小娘子又开始绞尽脑汁在想自己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要一个名分。”

那人转过身来,张开了怀抱。

“原来是你呀!长禹。”

小娘子高高兴兴的喜俏俏地跑上去。

他把她抱在怀里,温柔的说到。

“想你想了很久,怎么不见你想我”

“谁说人家不想你了,只是没有机会见到你吗?你居然还调戏人家,这是你开的地方吗?”

她把红乎乎的小脸埋在他的胸堂。

“你居然瞒着我这么久,还想要我那么多东西。”

“我现在不要你那些东西,以后也迟早会是我的。”

小郎君瞧着她的眼睛,笑道。

“这是为什么呢?”

她鼓了鼓嘴巴说道。

“你还是想我的东西,我就那么一点家产耶。”

“以后都会是你的嫁妆啊,对吧。”

他摸着她的头发说道。

“好你个长四郎,谁说要嫁给你啦。”

她有些羞恼地用小拳拳捶了捶他的胸口。

“你快告诉我。”

“我跟你说,沈漾瑢也许不是你父亲的血脉。太子对各个世家都埋下了种子。王家准备展开疯狂的报复。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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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三章:她恨

“北疆如何”她有些着急的问道。

“至于北疆,事态刚刚被控制住,但是仍然有一种不好的趋势,如果有人蓄意插手其中,恐怕无力回天。”

他提起北疆,语气里带着几点她摸不透的味道。

“那我父亲?圣人令他停滞江州,若北疆有事,头一个逃不了的就是他。”

南惊鸿低头有些沮丧。

“你不要着急,我会为你考量的,定能想出的别的法子,但是你要提防长梦,她心思重,还有你姑母南岭,抑或是沈氏母女,沈荣此人极其歹毒,南园如今和北亲王府一样四面楚歌,正是苍蝇都围来的时候。你还需要切切小心。”

长禹抓着南惊鸿的手嘱托道。

“我知道了,我会让沈氏这辈子都不要想着沈漾瑢能够翻身。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南惊鸿承诺道,可是隐隐约约有什么不对劲的。

门外传来喧闹声。

“我们爷要天字一号间,怎么?不给?”

丹霞客气的说道。“此处已经被人预定下了。”

那人轻狂至极。“小娘皮,劝你好生听话。我们爷们是当朝太子。”

便是要踹门而入。

长禹抱住了南惊鸿侧窗而出,便到了隔壁。

那人踹门而入,丹霞以为长禹会大怒,岂料居然是空空如也。想来他已经离开了,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道:“的确是客人预订的。”

“这不是没有人吗?”

那小厮呵斥道,转身对身后的小娘子说道。

“娘子,请进。”

透过门上的猫儿眼,南惊鸿抓着长禹的手,二人惊诧的发现,那小娘子居然是长梦?

长梦为何会与太子的人混在一起?

“莫非令尊要把长梦许给太孙,可太子分明不喜太孙,为何与长梦有所勾连?”

南惊鸿失声道。

长禹也是皱眉,他比南惊鸿还要清楚一点是南岭与太子之间素来都没有什么联系,可眼下长梦带着他的人而来,实在有些古怪得很。

“我们先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长梦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阿儒,不要无礼,殿下若是知道你这样轻狂,回头是会惩责你的。”

那小厮厚颜笑道:“还请娘子多多美言几句。”

“回头我会和殿下说的。”

长梦走进去。

长禹抱着南惊鸿站的太久,一直腿脚有些僵硬。

南惊鸿发觉这个姿势不大雅观,连忙开口道。“快放我下来。”

没想到扑通一下趴倒在他怀里,滚作一团。然后她下他上。

她瞪着他只觉得自己灰头土脸的。外间果然又有声音传来。

“殿下。”

“清场。”

她赶紧爬过去看,只见太子一身黑色玄衣披了披风走了进去。

“真的是太子殿下。”

她有些惊慌的坐在地毯上,和他面对面看着。

长禹倒在地毯上。“这是番外来的羊毛毯子,都是很干净的,咱们打滚也不碍事。”

“你倒还有心思玩,这你妹妹怎么就和太子混一起去了?难不成长梦也是太子的……”

南惊鸿嗔怒道。她狠狠的掐了掐他腰间的软肉。

“不是。”

他翻身起来把她扑倒道。

“小团子,她不是。”

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

“什么时候我变成小团子了?”

“你本来就是小团子,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裹在一团白绒绒的大毛里面,就像是糯米雪团子一样,当时我就想着,要是能把你抱在怀里亲一亲该多好。”

少年郎君瞧着她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心许的光芒。

“阿馨,我欢喜你,我是真真的欢喜你,从见到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欢喜你,欢喜的不得了。”

他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倒在地毯上。

“你放心。我一定会风风光光,十里红妆的迎娶你,不会委屈你的。”

她看着他优美的轮廓,几乎在那一刹那心动的不得了,她是真的喜欢上了长四郎,她这般脆弱的易碎的心,在这一辈子终于慢慢的愈合,她真的很感谢她的亲人们,她的……四郎,若不是四郎一直都在等待,一直都试图用自己温暖的心来安慰自己,自己也许早就不能好好的了。

她看着他,目光里充满着少年时候的爱慕和欣喜,她想着。她是一个人在夜色掩埋下悬崖峭壁上行走,以为自己是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的。可没想到的是,他会像是一道亮光劈开了夜空,来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带着自己一步步离开崎岖难走的泥泞的路。

她的心里情不自禁的变得柔软,像是乖巧温顺的猫儿一样靠着他。

“我等着你。”

王家。

王宁知关在书房里许多了天了。

父亲原本不想教训自己,碍着祖母和大伯的情面不得已的打了自己。他理解父亲,母亲过来看自己,自己却不想见到她,便叫人把她赶出去了。

眼下只有一个穿着粉红亵衣的丫鬟含霜跪在自己的身边为自己换药。

偌大的王家没有一个人令自己顺心,除却眼前这个哑巴丫鬟。

甚至还要多谢谢南家调教了这样可人的一个丫鬟给自己。

“轻一点。”

他开口道,然后用略带阴邪的目光扫了扫她露出的还带有乌青的胸部。

“等爷好了,让你下不了床。”

王泪面色绝望的坐在自己的闺房里面。

她目光呆滞的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容颜枯槁,不外如是。

她明明才十三岁,不久后就会及笄,本该是金陵身份最尊贵的小娘子,比几个堂姐妹身份都要贵重。

可偏偏如今自己成了王家的弃子。

她恨。

恨王宁知居然会那么狠心都不来救自己。

她恨。

恨南惊鸿为什么不在自己的身边,她比自己漂亮,活该被人轻贱。

她恨。

恨王家人翻脸无情,恨父亲要自己去死来换个好名声,恨母亲说疼爱自己还在给自己找出家的尼姑庵。

她恨。

恨自己不是个男儿,两个兄长都是混在花柳之地的男子,没一个人说不好,她不过是不幸才被轻贱,居然就被人嫌弃。

她恨。

恨自己要是早些和南君有了婚契,那样好的郎君,也不会嫌弃自己而娶自己的。

她恨。

现如今只能够坐在这里空自嗟叹自己红颜薄命。众芳芜秽。

只是,她的泪光里,南君像是谪仙一样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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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四章:改姓

南海在沈氏那里留宿了一夜,虽说只是命人拿了另一个床过来,夜里好陪着沈漾瑢,不叫她心惊,可已然在南园掀起了风雨。

南园里面的人纷纷极其感慨说改名是一件何其困难的事情,可三爷好像动心要做这个事情了。

林氏听了南海留宿的消息笑道:“二爷,您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三爷怎么好端端又要宠幸妾室了,难道十三年前的事情,三爷原谅了?”

南来只有些不屑的笑道。“不过是因为三弟性子有些懦弱罢了,男人总是风流多情,尤其是涉及女人,少有的头脑不清楚也是正常的,有什么可以见怪的呢?”

“二爷这么多年洁身自爱,实在是妾身的福气。”

林氏行礼然后填茶。

“不过身外之物,如今但求阿颂平安富贵,阿茗可一世长安,我便没有别的心愿了。”

他看着妻子林氏,只觉得庆幸,大周氏那样的女人太过要强又没脑子,和林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举案齐眉,挺好的。

何氏听了笑得不能自已。对何嬷嬷说道:“你瞧瞧平日她那个得意的样子,什么风头都是让她占尽了,如今三郎让她没脸就是没脸。”

诗雨也笑:“夫人可算出气了,是三爷让她没脸子的,平日三夫人就知道抢夫人风头。”

何嬷嬷斥责道:“主子的事情也是你们这几个奴婢可以嘴碎的,夫人,老奴斗胆说句实话,此时您虽然心里高兴,面上不能表现出来,您是嫡妻,是南家的嫡长子的嫡夫人,如果三爷做了这个事情,你还要帮着沈氏,那岂不是告诉下面的人,随意的姨娘都能爬到嫡夫人的身上的吗?”

何氏听了有些愕然,忽然惊醒过来。

“多谢嬷嬷,要不是你提醒我可就忘记了,此时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作为长嫂我该去规劝此事,到时候婆婆肯定会因为此事高看我一眼。别的人也会因此觉得我可堪造化。甚至也能威慑外面的那些小妖精们,警戒她们不要妄想我这江都侯夫人的位置,可是如此?”

何氏的话让何嬷嬷听得有些欣慰。

“可不是这样子啊,夫人,这南园,哪一个比得上您尊贵呢?”

何嬷嬷拉着她的手高兴的说道。

“大郎君深受先生和太夫人喜欢,您有事江都侯夫人,不说大华,单单看着江都,有几个人能够比得上您的尊贵呢?都是那起子眼皮子浅的人不知其中干系,以为您不受敬重,实则这江州哪一个人不敬佩爱戴您呢?”

倘若南惊鸿在此,一定会嗤笑不已。不过是深宅夫人,不知天高地厚的说话。

这些个世家大妇,哪一个不是凭借自己挣来的好名声?

骁勇侯夫人可不是因为骁勇侯和南惊鸿,而是因为自小征战沙场得来的好名声,拒绝了天家封赏,世人敬重。不过也只是个空有皮囊的夫人,焉能让她思虑更多?

一个月一度的圆桌用餐,三房齐聚。

饭桌上,何氏用了汤的时候开口。“今日偶然听闻一丫鬟说她父亲宠妾灭妻,把她卖到了这府里面,可是怪令人心疼的。”

原本以为此事会被林氏或者旁人接话到了南三爷的身上,可是却只听了身边的南顔开口道:“吃你的饭,话那么多干什么?”

何氏吓得一抖,连忙看着太夫人和先生脸色不善起来。再看文氏,和南惊鸿都在用餐,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倒是南海有些紧张的看了看身边的沈漾瑢,发现漾瑢正在吃饭,好像没有因为此话而觉得不妥。

他再看文氏,文氏更是风轻云淡的。

南惊鸿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她笑着开口。“大伯母,可是今日的饭不好吃了?”

南先生把碗一摔。“南海,跟我过来。”

一桌子的饭菜都给毁掉了。

太夫人略微有些不舍的开口道:“你们瞧瞧,多少年了,这几十年了,还是这么个脾气?这些饭菜毁了多可惜啊。”

何氏吓得整个人抖了一抖。然后看着南君。“阿君,母亲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食不言寝不语,母亲还不懂这个道理吗?”

南君则是起身,然后到了南惊鸿面前。“还要请三叔母和妹妹赏我吃一碗饭了。”

文氏笑意盈盈的把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头。

“你这混小子,还缺你一口饭吃不成?这就跟我们去吧。”

何氏就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跟着文氏走了,林氏见了心里一笑,何氏总见不得别人比她要好,这厢她所见不得人直接就跟着别人走了。说来也是奇怪,南君同自己和三弟妹关系都还不错,唯独对自己的母亲十分疏远。生了自己的儿子又选择不养了,难怪不亲近。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南颂原本也想去,林氏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头,本就是家事,何必要干涉?

书房里,南海看见父亲变了颜色,立刻解释道。

“我也不是别的意思,父亲,可是文娟告状了?我从未想过要宠妾灭妻,不知道丫鬟们哪里听来的嘴碎的话,这本不是我的意思。”

南先生笑:“空穴来风的消息?你可曾见过?无风不起浪,这祸端的根源就来源于你自己啊?海儿,多少次我如何教育你,你都只知道这表面的浮华,可深层次的重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领会。”

南先生平生对自己这个儿子最为重视,可没有想到,这个儿子太过至情至性,反而被情所误,也是宿命啊。

“父亲,阿瑢见到别的小娘子都能够和父亲姓,唯独自己像是捡来的一样,所以悲苦郁结于心,小小年纪,至孝至纯,难道十三年前我这个当父亲的犯的错,要一个小娘子来偿还吗?父亲,您疼惜阿海的心,和阿海怜惜阿瑢的心是完全一样的啊。况且阿瑢并没有犯什么错,阿姐是因为当年犯了错,才会不被南家承认,尚且保留了南家姓氏,难道惊鸿作为我的女儿是南惊鸿?阿瑢就不可以?”

他声声动情,几乎要流泪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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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五章:冷酷

连心院。

“还是三叔这里好,吃什么都很自在,也能享受,在正心院总觉得喘不过气来了。”

南惊鸿浅笑,文氏却是掩嘴笑道。

“混小子,就属你嘴甜,怪不得你的姐姐妹妹们都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南君正在享用八宝汤,就见南惊鸿匆匆吃了一两口就起身离开了。

“这是为何啊?妹妹怎么用的这样少。”

文氏则是说道:“你祖父掀了饭桌,别的人都用餐了,可以加餐,他没吃,生着闷气,对身体不好,惊鸿自然是准备你祖父爱吃的东西了。”

南君听了很是吃惊,然后放下碗筷说道:“却原来是妹妹一直都是这么关心祖父,真是让南君汗颜,不过也怪不过大家都这样喜欢妹妹,祖父又疼惜了,这样好的娘子,全天下也只有妹妹一个娘子了。”

文氏又笑。

“还有你妹妹虽然总是和你三叔弄不好关系,但是也时常担心他与你祖父说话后饥饿,也怕他们争吵剧烈,所以待会儿提着食盒也就会去书园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南惊鸿提着食盒出现。“母亲哥哥慢些用,我去书园瞧瞧祖父。”

就见小娘子带着怀风径自去了书园。

书园里。

听了南海的话,南先生只觉得心脏很不舒服。他愤怒的摔了砚台,墨汁溅在了南海的长袍上。

“糊涂!”

“沈漾瑢岂可与惊鸿相比?”

“南海啊南海,从前以为你不过是思虑简单,如今见你简直就是荒谬不可言啊。嫡庶不分,尊卑不分,简直就是为所欲为。惊鸿是南氏与江左文氏的娘子,而沈漾瑢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连私生女都不如的来历不明的奸生子罢了。”

南先生几乎呕血般的说到。

“就连这种你也要冠南园之姓”

“父亲,阿瑢的确是我的女儿。我的血脉。那年我重病,若不是她的血做的药引子,我怎么活下来”

南海跪地恳求道:“父亲,您就当发发善心,怜悯孩儿一片为父之心吧。”

南惊鸿提了食盒跟在南山后面,正巧听了南海所说的这两句话。

走进来,不紧不慢的上前把食盒放下去。

“祖父你晚上也没吃好饭,不如再用一点。”

她语气清清秀秀的,十分可爱。南先生果不其然看到之后就觉得心疼不已,然后把她的小手拉着。

“惊鸿啊,还是你贴心啊。”

南海见到南惊鸿来了,只觉得自己跪在这里,羞愧难当。

南先生却半分都没有给他面子。

南惊鸿松开了祖父的手,然后掀开裙裾,跪在了地上。

“惊鸿一感谢祖父百般维护,祖母百般疼宠,今日跪在这里向您恳求的是您的儿子,也是惊鸿的父亲,无论父亲做错了什么事情,还请祖父能够宽宏大量的原谅他。无论父亲请求什么,惊鸿和他存着一样的心思,绝对不敢不同意。”

南先生愕然的看着惊鸿,又看了看南海。

他走过去一脚踹了一下南海。

“你瞧瞧惊鸿,小小年纪能说出这样的话,孝顺孝顺,故孝在于顺,连十三岁的小娘子都懂得这样的道理,你一个活了三十年的人还不知道,你这个逆子,何时顺过我?倒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惊鸿同意,我就同意,你好意思说出口”

南海先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一眼惊鸿,父亲也会认为自己害怕这个闺女儿吗?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惊鸿那么聪明,那么乖巧,那么优秀,一定不会在乎这再给一个嫡女的位置给阿瑢的,她们关系一直都很好,是亲姐妹一样的不是吗?

他果真开了口。

“阿馨,父亲问你,要是阿瑢改姓为南氏,你觉得如何?”

南惊鸿早就想到了此时的一幕,可是父亲嘴里说出来还是最伤人的,重来一世,南惊鸿总是对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们都多了一分耐心,可是她忘了昔日她母亲去世后,父亲对自己这个嫡女不管不顾的模样了,父亲眼里或许从来都只有自己,才会这样自私冷酷和无情吧。

他怎么忍心呢问自己?

祖父都这样给了台阶,他却还要顺杆爬上来。

她看着祖父,自己的眸子里蓄满了泪花。祖父疼惜自己,可是更爱父亲是吗?所以才会在自己说完之后让父亲问自己。

父亲不是那么好的父亲,可也是自己的父亲。

幸好母亲还在保护她,一切就按照母亲和自己的计谋去发展开来了。

父亲这样冷酷无情,也不要怪她和母亲狠心算计了。

现在把沈漾瑢捧得再高,以后摔下来就会有多严重和多残酷。

她仰起头来也是一笑,只不过这笑容里带着多少的泪花和无情,只有自己知道了。

伤心却还是对父亲保持着尊敬的小娘子,此时在南先生的眼底虔诚的磕头。

“惊鸿叩谢父亲多年来对惊鸿的疼宠,既然要阿瑢变为三妹妹,那从此以后我和阿姐就多了一个三妹妹吧。只是此事,也该要二伯和二伯母同意,否则一切不都成为了一场虚谈。”

南惊鸿还能够保持冷静的开口,南海却高兴地不得了。“二哥那里我去说,多谢阿馨,多谢阿馨,父亲意下如何?”

南先生指着他半天不作声,一甩袖子,然后提着南惊鸿带来的食盒。

“惊鸿已经同意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都给我滚。”

南海高兴的离开了,南惊鸿爬起来的时候却一踉跄,幸好管家南山给她扶住了。

“二娘子注意身体啊。”

“多谢管家。”她孤身一人离开了,好像这外面的风雨都和她没有干系一样。

南先生一边吃着南惊鸿带来的食物,一边看着小娘子走远的身影,过了一会儿南山走了进来。

“先生是该用点餐了。”

“阿山啊,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很快喝完了八宝粥,然后有些愁苦的开口。

“子孙自有子孙福,不过南九那小子最近时常跟我说,郎君娘子都不是池中之物啊。老奴只要先生身体好好的,就好了。”

他们主仆二人说的都是南君和南惊鸿。

最后南先生看着南山笑了:“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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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六章:变嫡

文氏到了太夫人面前,太夫人和林氏正准备安慰,就见文氏带着两个丫鬟托着库房的钥匙过来了。

文氏素日端庄优雅,如今看上去似乎大受打击,竟然虚弱如同扶风弱柳。

“母亲,二嫂,从此正心院与南园其他事宜托给您们操劳,我近日来身体愈发不好,恐有顽疾复发之势。”

林氏原本正准备推脱南海询问他们可愿让南清茗变成四娘子的事情,可没想到的是南来不商量就答应了,眼下见到文氏以为会被问责,可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种放权的好事。但是不能立刻接着。

“三弟妹说的是哪里的话?你身体不好,歇着,琐事交给李嬷嬷和文嬷嬷就是,何必要这样着急担忧,看的我这心里还真的不好受。”

太夫人拉着文氏坐在自己身边,看着她愈加清瘦的样子。“都怪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让阿娟你受苦了,阿瑢那孩子这些年来也没有犯什么大错,不过是改个名字而已,庶女终归是庶女,越不过惊鸿。”

文氏听了心里有些冰凉,婆母对自己再好,终归是向着儿子的。她扶着床榻像是有些受不住似的。

南太夫人又让南嬷嬷把东西拿上来。

“这是我私库的钥匙,也一同给你,等你病好了再管,咱不着急,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南海那不争气的天天弄这个幺蛾子,待会儿沈氏过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狐媚子在后面挑唆的。夫妻二人拌嘴时常有的,凡是商量着才好啊。”

文氏听了眼中滚出了泪珠子,哀伤无比的开口。“夫妻十几年,您不是不知道我虽然个性要强,但是该答应他的事情,没有一件不顺着他,可是他呢?给了我什么?他要是同我商量也行,这事情不声不响的就直接去和父亲说了,父亲母亲您两人疼惜我如同疼惜女儿,阿娟不是不领情,如今夫妻到了最后成了陌路,若是我做了什么不好的?只求一纸和离书,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也不要这样把我搁置在这当个摆设要好啊。”

太夫人听了心底一酸,也落下眼泪来。林氏连忙把手绢给她擦泪,想到文氏果真是好手段,一般人哪能这样让太夫人把这颗心放下来感同体受?

“我可怜的孩子,都怪这些个不成器的郎君啊,我这心里真是不好受啊。”

二人抱着哭了一场,林氏和文嬷嬷,南嬷嬷都劝着,还是月红打趣的说道:“太夫人把三夫人当女儿,从此我们叫三姑奶奶,就不叫三夫人,不就好了么?”

才笑着擦了泪。

就听到王嬷嬷禀报说是外头沈氏带着沈漾瑢来了。

南惊鸿知会了爱看热闹的抱月去瞧。见到月红出来,抱月连忙笑嘻嘻的把月红搂着。“好姐姐,好些日子没聊天了,我们可要好好说说话,跟我说说里头的情景。”

末尾一句低声说道。

月红点了点头有些欢喜的拉着抱月去了。

就说这里面,沈氏和沈漾瑢进去就跪了。

“婢妾身份卑微,当年有辱南园门风,一切都是婢妾的过错,与三爷无关,阿瑢多年来都和我姓,这也没什么不妥,都已经习惯了,如今三爷再为了阿瑢与夫人大动干戈,实非我愿,还希望太夫人能规劝三爷,不要动此痴念。”

太夫人原本想要问责,听了这一句话反倒是愣了,既然不是沈氏有这个意思?那么是南海自己的心思?还是沈氏明明在背后挑唆却要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若是如此,真是其心当诛。

还未发话,又见沈氏泪如雨下。

“太夫人和二夫人都在一旁,沈氏自知有罪,愿自请夫人请我为下堂之人,我不愿在此拖累三爷。阿瑢也可跟我离去。”

文氏心里知道此中缘由,眼下看着这般演戏倒是好像真情不已了,倒显得自己咄咄逼人。

是而刚刚把手绢放下又擦了擦眼睛。

“母亲,您瞧瞧这是要把我给逼死了,都是三爷的骨肉,难不成我会厚此薄彼不成么?沈氏虽然为三爷的妾室,这些年来本本分分,又有生育之功,我若为一己之私就把她驱逐出南家,岂不是太过自私无情了?别说我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我是,难不成母亲您也会赞同?”

她这般肝肠寸断,倒显得沈氏来意不明了,别人便看向沈氏母女。

沈漾瑢内心却是十分不满。

沈姨娘凭什么给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她本就是南家女儿,现在名正言顺,有什么不好?

难不成是自己心里有鬼不成?

她很不服气。所以文氏显然意识到这一点。“阿瑢,你告诉母亲?你可想到当南漾瑢,当母亲的女儿?”

既然书园里,南海那样狠心,把选择权给了女儿沈漾瑢,如今她把选择给沈漾瑢,母子离心,看他有什么办法?

沈漾瑢昂起头来,充满希冀的看着母亲文氏。

昨夜文氏把她手握着,心心切切的说道,她从来都是把漾瑢当做自己的女儿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变为南漾瑢。

沈漾瑢知道文氏说的话不能完全相信,可是至少有一点是对的,随时可以变成南漾瑢,这句话是可以相信的。

她不管目的如何,但是最起码给自己达到了目的,能够成为南漾瑢。

天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她都梦想着成为名正言顺的南家三娘子,可是在此之前,她被嘲笑了多少次,如今好不容易来了这样的一个机会,自己怎么能够不珍惜呢?

“祖母,母亲,我愿意。”

几乎带着一种报复的心情,她极其果断的开口。沈氏骇然失色,她瞧着沈漾瑢,女儿这是怎么了?之前不适合自己说好了吗?现在怎么不同意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沈漾瑢几乎有些绝望。

沈漾瑢却笃定的重复了一遍。

“母亲,我愿意成为南漾瑢。没有一刻不曾抱有希望。”

文氏终于下榻,扶她起来。

‘’乖,阿瑢,从今日起,你就是南家三娘子,南漾瑢。

太夫人看了果不其然心里觉得温暖。文氏识趣,孩子也孝顺,有何不可?

沈氏倒在地上绝望得不得了。透骨冰凉穿心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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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七章:送礼

南家多出了个名正言顺的三娘子,南海甚至为此准备了一场宴会,邀请一些显达贵族都来庆贺此事,为南漾瑢正名。

南颂倒是气愤不已,拉着南惊鸿的手一直在那里说。“要不是我要出嫁,不宜闹事,否则我非要好好惩治一下这沈漾瑢。简直犯起了风浪,你和三婶,又都是这样的好性格,若是老是被欺负该怎么办呢?”

“阿姐,阿姐,您就不要管了,沈漾瑢沈漾瑢,过了今日的宴会,她就是南漾瑢了,是咱们一个姓氏的姐妹了。”

她拉着南颂的袖子,南颂秀美的眉头才没有紧促,抱着她的手笑嘻嘻的说道。

“我的好妹妹,阿姐不疼你就疼谁。”

“我这出嫁的日子定在你及笄礼的后一段时间,才叫我心里舒坦了不少。倘若是没来得及参加你的及笄礼,可叫我给难过的。”

南颂仔细捻着手指算到。“这样的话……”

“我的好颂妹妹,这厢又在算些什么东西,竟是这般入神?”

高声传来,她们回看,竟是湘华郡主。

湘华郡主带着时婠婠过来。

惊鸿看了便怕,果不其然这时婠婠把她的腿抱住。“给颂姑姑,不给太孙舅母请安,惊鸿姑姑,惊鸿姑姑。带我去玩呗。”

南惊鸿被闹得没法子。只好有些抱歉的看着阿姐,阿姐南颂则是笑着说。“你个小不点儿,每次来都不饶人,偏偏叫我舅母,把我个二八芳华的少女叫的老了不知道多少岁似的。”

“那有什么办法,你要嫁给太孙舅舅了,要是不嫁给舅舅,嫁给娘亲肚子里面的小弟弟,我就叫你弟妹好了。”

时婠婠快人快语,南颂听了捧腹大笑。

“你瞧瞧这张小嘴,可甜不过了。”然后又惊喜的看着湘华。“你这是又有喜了?”

果不其然,看湘华体态富裕了不少,更加雍容,抱起时婠婠的南惊鸿也有些惊喜的看着湘华郡主。“姐姐果真是有福之人?”

“是有三个月了。所以我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之前二妹妹不是受惊了?那时我想来探望,回去后便发现怀了身孕,所以只是打发了人,对此我身怀歉意。”湘华说着就行礼,南惊鸿连忙避开。“姐姐说的是什么话?当时那样慌乱,姐姐还派侍卫来救我,我怎能责怪姐姐呢?只求再生出一个乖巧的郎君可不要太像这时婠婠的调皮娘子就行了。”

时婠婠气的做鬼脸。

“惊鸿姑姑可坏了。你坏。”

南惊鸿这才抱着时婠婠逃了出去。“两位姐姐慢慢聊天,我这就把她带走。”又软声哄着说道。“咱们这就出去玩,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嘛?”

抱着时婠婠往外面去,到了墙角下,小娘子巴拉巴拉的开口道。

“惊鸿姑姑,你是不是被欺负了,我看我娘亲都担心得不得了,你要是被欺负了你就告诉我,一切都有我小舅舅在呢?”

南惊鸿看着小娘子信誓旦旦的,倒觉得十分搞笑了。

“这是为什么?我告诉你了,你小舅舅却在?”

“那是因为小舅舅英武帅气,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啊,谁也不怕,可以帮你打架啊,你和我只负责貌美如花,我婠婠年纪还小啦,现在还不能够给你撑腰,但是你不要着急嘛,我迟早会长大的,长大了就给你撑腰啦啦啦。”

小娘子说话妙语连天,听到的人情不自禁抚额长叹。

“你家外甥女可真是一个妙人儿呢?”太孙哈哈大笑起来,对长禹说道。

蔺楚也笑:“小娘子这样妙人儿,也难怪湘华阿姐能够活得这样年轻。”

长禹摇了摇扇子。“此话何曾谈起?”

“不是说,笑一笑,十年少么?”蔺楚像模像样的开口。“有这个小活宝在,阿姐天天都笑,肯定就高兴地不得了。怎么会老了呢?”

“就说你嘴甜,怪不得阿姐天天夸你。”

听到身后的声音,她连忙回头一看。

见到几个郎君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二妹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二娘子不必不好意思。”

“惊鸿妹妹,我们都是来给你送礼的。”

南惊鸿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心里涌起了感动,却原来今日原本是沈漾瑢得脸的日子,自己却能够得到这些人的喜欢,他们都来给自己送礼物,撑场面。

然后又见时婠婠那里数着那些箱子。“一二三四五六七有十几个箱子耶耶”

“小娘子啊,这是你小舅舅准备的礼物,我们准备的礼物还没有抬进来呢。”太孙拍掌笑道。

“是啊,惊鸿表妹,你长今阿姐给你准备了好多东西呢。”时间也跑出来笑道。

“是啊,妹妹,妹妹,我这里也有好东西要给你哦。”南君跑出来招呼着南九方七等十几个人一起搬了许多箱子过来了。

看着菡萏院里堆满了各种装着礼物的箱子,她都无奈了。

“我的好哥哥们,你们是要我当江州第一小富婆吗?”

南惊鸿把时婠婠放下来。

“你去看看有些什么东西。你看看这些东西,万一以后你的这些舅舅们都有了娘子郎君,我可不定要送礼送到,唉。亏。”

南惊鸿俏皮一笑道。一众郎君的笑得不能自已。

西容苑,摆了十几桌。

沈云素高高兴兴的跑了过来。“阿瑢,阿瑢,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沈漾瑢却并不像是如同往日一样的开心温柔,而是有些不满的冷淡的说到。“云素表姐,你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

沈云素有些不好意思,她方才听说太孙也在这里,她私心以为太孙来祝贺漾瑢表妹,一定会看到自己的,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太孙更是挺好看的。

“阿瑢,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为你感到高兴,父亲让我送一瓠东海大珍珠过来,你看看可喜欢?”

沈云素命令身边的丫鬟打开了这盒子,果真是大珍珠。

王如纳罕的感慨道:“这可是好东西。”

“碧浓,收下吧。”

沈漾瑢淡淡扫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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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八章:闹剧

眼瞅着快开席了,该来的人一个都没来,不该来的人堆了一个院子,现如下都是文嬷嬷派人安排的,沈氏因为与自己的约定自己没有践行之后整个人就病倒了。

沈漾瑢瞧见沈云素这般喜气洋洋的样子,忽然有些冷冷的说道:“是吗?”

沈云素正说着许多恭维的话语,却没想到表妹会忽然来了这样一句话。

“怎么啦?阿瑢,怎么好端端就不开心起来了。今天可是你的大好日子。”

南漾瑢忽然冷冷的开口:“是么?表姐是真的很开心吗?”

沈云素被这么突如其来的问,忽然想到之前沈荣的脸色,她忽然明白了沈漾瑢可能知道了什么,可是眼前的人分明。分明。

“阿瑢,你这是在胡说些什么呢?”

“我没有胡说。请叫我南三娘子。”

南漾瑢转身离开了。面容极度冷漠。

沈漾瑢碰了一鼻子的灰。王如笑道:“怎么了?云姐姐,这南三娘子和你恼了?”

沈云素看不过去别人这么说自己,更看不惯别人耀武扬威的样子。她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关你什么事,阿瑢和我关系好的很,不过是因为今日她有点不开心罢了。”

说完这个之后,沈云素有些洋洋得意的问道:“你妹妹王泪如今怎么不出来了?我听说她要去大相国寺带发修行?可是真的,太可惜了,那样一个好的娘子,怎么偏生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沈云素这般说话,无异于在王家面前捅了一把刀子,正巧金欢公主来此,赫然冷笑道。倒是沈荣沈大人养了个能说会道的闺女儿,当真是福气啊。

沈云素听了这样一句话,面色一冷,正要发怒,可发现是玉欢公主,想到自己在背后道人家的是非怪不得会遇到这样尴尬的境地。她连忙跪下请罪道:“是小女错了,小女不该胡言乱语。”

南惊鸿和南颂过来的时候便见到这个场景,长乐郡主高高兴兴的来找南惊鸿玩耍,可没想到自己这个姑姑倒是威武无比。

“玉欢姑母,您在这里干什么呢?”

“只不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在背后随意议论。无论王家到底如何?也是堂堂上将军府。也没来由让一个不知身份的轻賤。让人看了笑话。”

南平仙被孙女金妍扶着来到此处。十分恼怒了一拐杖拍了过来。“我外孙女儿如何,要你来指教,从前以为你是个好的,如今看来不过是个下九流的女子罢了。”

南平仙向来说话就没有借贷,如今又心疼自己,那一双外孙女外孙子眼看着沈云素这样子更是气愤不已。

沈云素见到拐杖打了过来,连忙跳了起来。“由不得你来打我。你算是什么东西?你不也是一个老不死的借住在南园,不离开。”

从小都是金陵长大的娇娇女。刚才是公主在上,跪了,也就算了,眼下一个郡主也在自己面前这样横。

“我外祖母也从来都没有打过我,你算什么老东西。”

沈云素根本心里就窝着火,我彻底释放出来了。周围的人都大吃一惊,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口出脏言的娘子?真是闻所未闻。

纷纷打听是哪一家的娘子,结果知道是沈荣的女儿都纷纷嗤笑不已。

沈云素张牙舞爪的骂着。南平仙气得捂的胸口说不出话来。

金妍表面上非常担心,内心却有点高兴,这个祖母只知道关心外孙女。平日对自己和母亲都颐气指使的。这下总算有人帮她教训了,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所以眼下,只是欲哭无泪的看着这一点。

南惊鸿自然是不会上前的。南君觉得这事情有趣让那些婆子小厮都不要上了。

所以这一场好端端的宴会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鸡飞狗跳的。

沈云素的丫鬟在一旁呆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南平仙气的也回头骂道。

两个人一直在那里骂着。

骂个不停。

围观的人个个都在看戏。生怕错过了这一场热闹。

就连玉欢公主都大吃一惊,没想到世家教养出来的女子竟然还有这种。

蛮横无理的那种。

南惊鸿连忙拉着阿姐的手带头走了,其他的人见两个小娘子走了分也跟在后面。

到最后就西容苑的改名宣布大会就变成了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

沈漾瑢几乎震惊的回到了这里,然后吃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居然有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家里。

长乐郡主笑得合不拢嘴地说道:“哈哈哈,南三娘子,你这一家子,还真是有趣。我居然都不知道呢你瞧瞧,逗不逗啊。”

南惊鸿逃窜着朝着太夫人而去,南泰夫人听着嬷嬷丫鬟们学着那边的话也笑得乐不可支。

直不起腰了。

月红俏生生的说到:“太夫人,您在我们面前这么高兴,要是待会儿那些娘子,郎君们来了,您还这样高兴,可不要让三娘子伤心死了。”

太夫人说到:“我虽然活的年纪比你们稍微大一点。可是也都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些个新鲜事啊。难不成你们都只顾着自己开心,倒不让我这老太婆开心。这像个什么话呀?”

“祖母,祖母,西边打起来了,西边打起来了。”

南惊鸿和南颂追逐这笑的过来说道。里面的丫鬟和嬷嬷们又在和太夫人说这些个话题,现下瞧着两个娘子笑得乐不可支的样子,只好又笑一堂了。

等到南君,长禹,太孙,时间,湘华都来了,便笑的合不拢嘴了。

看着这些孙子孙女一辈的人都坐了一堂。太夫人心情可好了。

“你们都是刚看完热闹回来的,不是吗?”

“是呀。祖母你也不派一个人去处理一下,到时候三妹妹哭哭啼啼的,怎么办啊。”南颂捂着嘴说道。

“瞧瞧你们这些小机灵鬼,这不还没来请我出山吗?要是请了,我也会说我年纪大了,管不了这些事情了,要管的话还得找你三叔。”

太夫人高兴和小辈们说话,又问南君:“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好像金妍是不是多个弟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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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九章:看戏

“祖母你难道忘了。还在八个月呢日子还长,您不用着急。”

南君笑嘻嘻接道。

“感情还是我这老不死的老糊涂了,不过听说阿今又有了小宝宝,是吗?”看着湘华和时间怀里的时婠婠说到。

时间怀里的时婠婠闹着要下来,也不畏生,就要往太夫人身上爬。

“祖奶奶,祖奶奶,婠婠可喜欢你了,我都和我娘亲说了,要是她有了小弟弟不喜欢我的话,我就要来跟着你了。”

小娘子幽默的语言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太夫人高兴的不得了,南惊鸿连忙把小娘子抱着送到了榻上。

南清茗也听到这边有好玩的,指使丫鬟们把自己送过来。

“祖母,祖母,清茗也要天天跟在你后面。”

太夫人乐的合不拢嘴。“好啊好啊,到时候你们都跟着我,有两个开心果可不是最好的。只是怕你们的娘亲都舍不得啊。”

“婠婠知道,像是祖奶奶这么好的人才能养出太孙舅母和小舅母这样的漂亮的娘子。”

时婠婠忽然又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太孙和时间,何兰都听了捧腹大笑。

蔺楚点了点时婠婠的额头。“好啊,你这小不点居然还想把你祖奶奶家里的两个漂亮娘子拐到自己家里来。”

太夫人神色也没有大变,含笑的看羞红了脸的南颂和南惊鸿,两人几乎要躲到屏风后面去了。

又看了看长身玉立,风光霁月的长四郎和太孙殿下,含笑的点了点头。

“我真的像婠婠讲的那样,我能多得两个这样的孙女婿也是老身的福气呀。”

见到祖母居然丝毫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南惊鸿简直觉得脸红的不得了。可偏偏那人好像一点都不好意思的站在那里,反而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旁人的笑都像是一种羡慕的鼓励一样,果然是一个不要脸的人。

可是真的,祖母她也愿意自己嫁给长四郎吗?

“她愿意。”

南颂握了握妹妹的手,像是鼓励一般的说道。

“阿馨,我们都希望你能够活的开开心心,简简单单的。我们希望你能嫁给你想要的人过你想要的生活。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事情,你也一直在保护我们,保护我们的家族,可是我们以及我们的家族,哪怕牺牲一切的力量,都希望你过的开心和幸福。”

看着阿姐郑重的脸庞,她的眼睛忽然就湿润了。

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就是亲情,什么情感都能够被背叛。唯有亲情像是永恒的明珠篆刻在时间的长河上,永远璀璨生光。

“要是你们都是这般说道,那我家长四郎可当真了,这般美娇娘,又是才华横溢,文武双全的,我北亲王府可一点都不亏哦。”

湘华郡主抚掌笑道。

长四郎这才红了耳根子。“不敢冒犯惊鸿妹妹,有朝一日若是真的要求婚的话,必定倾尽四郎之力,不会亏待。”

南颂也走过来说道:“今日四郎立下这誓言,我就权当你说的是真的了,改日若是有违此誓……”

“我长四郎在此对天发誓,改日若有违此誓,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蔺楚抱着拳头拱手说到:“在下佩服,竟然不知道。阁下有此气概。啧啧啧。诸位与我在此一同见证。这恐怕是军令状吧。”

“自然是空口无凭,还需要写下。”

几人便推推搡搡的玩闹了起来,南惊鸿才红着脸大声说道:“你们这些人算什么?哥哥姐姐。趁着我不好意思的时候把我什么大事都给决定了,哪有你们这样强买强卖的,你们要娶也得问人家嫁也不嫁吧。”

又引起了一阵子哄堂大笑。这边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那边却是鸡飞狗跳的。

西容苑,南漾瑢发了火。

“你们算什么东西都在这里放肆,你们这些丫鬟婆子都是傻了吗?还不把她们给我赶走。”

“都知道在这里胡乱叫嚷着。”

“我一个人都不想见,都给我滚。”

冲着这些丫鬟婆子大声说道。

然后把房门一关,就进了屋子。

见到沈氏躺在床上病怏怏的样子更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邪火。

“要不是因为你,我哪里来这些破落户亲戚。如果你要是不是妾室的话,我就是父亲嫡亲的女儿。也不会有眼前这一出来羞辱我了。我知道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是不是。”

阿瑢。

“阿瑢。”

沈氏从床上爬起来,想要问女儿到底是怎么了。却见她把房门一摔不回头了。

沈氏听碧浓说了这事情后,几乎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想到那个该死的沈云素,几乎咬牙切齿的开口。“去把沈荣找过来,教出这样的好女儿这样欺负我女儿。”

“是。夫人。”

“再给我收拾一下,我亲自去找太夫人。”

沈氏开口说到。

等到这边收拾好了去哭的时候。南海下了军营回来了,满头大汗的,本来能以为看到小娘子开心的笑颜。

却没想到哭的比以前更厉害了。

“父亲,纵使我是南漾瑢,大家心里还是瞧不起我对吗?”

南漾瑢睁着一双水雾朦胧的眸子看着父亲。

南海心里十分愤怒:“阿瑢,告诉我是谁给你委屈了父亲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你母亲给你气受了。”

他再问,小娘子只是呜呜地哭着,一句话也不回答了。

“父亲这便去给你讨个公道。”

南海气吼吼地跑过来了。南惊鸿怎么弄不懂的就是父亲明明也是一方大将,为什么每次都不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冲到前面。

“母亲。”

南海闯进来的时候,发现这里有很多子侄一辈的郎君,娘子们。

原本正准备质问的口气忽然就停在了半截。

“三叔。”

“三舅舅。”

“三姑父。”

“三爷。”

个个都向他行礼问安。看上去的十分乖巧温顺。

满肚子的疑问。

果不其然,文氏和林氏来了。后面跟着哭成了泪人的沈氏。

“太夫人在上,是沈沐姝无用,拖累了阿瑢。”

沈氏跪倒在地。

金玉园也派人来了,进门便哭。

“我们可怜的郡主啊!兄嫂庇护,却被一个小辈嘲笑,人事不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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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章:落幕

南三爷原本上气势汹汹的来了这里来质问文氏和南惊鸿,可没想到看到的是这样郎君娘子都是一幅其乐融融的模样。

他心里有些心虚的时候,沈氏再次自请下堂。

“沈沐姝无才无德,承蒙太夫人和夫人怜悯,三爷眷顾,才有了容身之处。现如今我的外甥女犯下错事,得罪了郡主,沈沐姝愿意被驱逐出南园。”

沈氏句句动情落泪。说的在场人都很感慨。该看戏的人,还是要看戏的,毕竟这里这么好玩不是么?这个沈氏就这样在这里演戏不是很好玩吗?

南惊鸿就那样看着沈氏是如何哭诉自己的无辜,侄女儿年纪还小,才会胡闹。

正如母亲所说沈氏长久以来才会装作那样一副柔弱的样子。试图骗过所有人,可是文氏却是从来都没有被骗过,这么久以来,最清醒的人从来都是文氏,南惊鸿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样清醒。

这样清醒的看着沈氏是如此的虚伪。却又是如此的可笑。

沈家。

沈荣原本听到下人禀报:“小姐哭着跑回家了。”

他还有些耐心的去问沈云素:“怎么好端端的哭成了这个样子?”可是沈云素一声不吭就知道哭,正准备问丫鬟桃红,结果这时候沈漾瑢派来了碧浓。

碧浓不卑不亢的说道:“舅老爷,夫人吩咐我来找您,说表小姐在三娘子的宴会上和南平仙郡主起了争端,现如今南平仙郡主已经气的重病在那床榻上了,三娘子气的生病了,如今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听得沈荣面色大变,最后黑了,沉声说道:“行了,我知道了,劳烦碧浓姑娘等上一会儿。”

沈荣狠狠地一脚踹开了门,把沈云素提了出来。

“不过去一趟宴会,你倒好,居然给我闹出这种幺蛾子,你姑母若是受了你的连累,你怕不是想死?”

碧浓看了心头一堵,沈荣这样教导女儿,能出来个什么好娘子?三娘子比起沈家表姑娘要好了不知道多少了。再像着大娘子和二娘子,那可真是天仙一样的人物,面上依旧丝毫不显,愈加恭敬,内心百转千回。

沈荣狠狠的教训了沈云素一顿,决定带着女儿沈云素前去南园道歉。

沈氏在南园哭了一场又一场,太夫人和两位夫人没说什么话,都支使着几个嬷嬷相劝,文氏只鼻眼观心,看着南海仿佛一点都不心疼这起子女人,想着男子薄情,果真是不在乎的时候什么都不是了。

到了南园侧门。沈荣催促着沈云素下马车,沈云素扶着丫鬟桃红的手,慢吞吞的不甘情愿的下来。

沈云素不甘的开口说:“父亲,我死都不道歉,这又不是我的错。”她看着沈荣,几乎都要哭了出来,眼睛红红的,委屈的不得了,沈荣则是恨恨的看了不成器的女儿一眼。

“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那是什么人?陛下亲封的南平仙郡主,又是你的长辈,岂是你能够随意指摘的吗?”

沈荣自负一世聪明,可他没想到沈云素来这里一趟,居然得罪了南平仙郡主,这贵族圈里面,谁不知道这些宗妇们,只有南平仙郡主最难缠,老脸皮厚的,而且不闹了个天翻地覆的就没完,可是沈云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招惹她。如今两个外孙接连出事,可把南平仙给急坏了,正愁着没人出气呢?

况且沈云素还因此毁了阿瑢改姓的宴会,想到回头沈沐姝小姐的怒火,他就头皮发麻。虽说如今是天子近臣,可是沈沐姝却是那位的……

“你这个惹祸精,还不跟我来。”他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便要急吼吼跟着碧浓往正心院走。

“你拽疼我了。”

她不甘不愿的被沈荣拽进了正心院。

正心院可真是热闹无比,郎君娘子们都在一旁看热闹呢?沈荣拉着沈云素进来的时候,一阵哄堂大笑。

南海正想要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着沈氏在那哭得伤心欲绝,嬷嬷们从旁劝着,郎君娘子们又不好说话。他原想着沈漾瑢变成了南漾瑢,这宴会会有谁捣乱呢?该不是惊鸿任性吧,可却没有想到沈荣把自家闺女带过来请罪了。

太夫人倒是很端得住架子,先是询问沈氏:“你哭了这么久,我还是有些老糊涂,老身记性不好,究竟发生了什么。阿瑢哭着都不出来了?究竟是南平仙郡主的事情?还是阿瑢的事情?”

沈氏哽咽开口:“太夫人,我家侄女沈云素年幼无知,不小心冲撞了郡主,一切的错都怪我不好,如今阿瑢心疼表姐,也心疼郡主,心头难过得不得了呢?”

南海还没仔细思索中间的道理,就见到沈荣来了,他先把沈云素推到了一边,居然也下跪了。

太夫人有些莫名其妙的,就连忙问沈荣:“沈大人这是干什么?今天不是过年过节,也不是我过大寿,这般拜下来,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虽是超一品命妇,但是被这朝廷大官跪着,倒也奇怪。

沈荣则是一脸肃穆:“太夫人在上,我沈荣教女无方,在此替逆女沈云素告罪,扰了南园宴会,得罪了郡主,还请太夫人海涵,如今逆女带了在这里,倘若太夫人要处置的话,听凭处置。”

那南平仙的嬷嬷见到这沈云素依旧倔傲的站着,狠狠地呵斥道:“你这下九流的女子,把我家郡主气的在榻上爬不起身来,倘若是我家郡主出了什么事情,我就跟你没完没了了。”

一番话骂下来,沈云素还要回嘴,沈荣起身就是一巴掌。

“还不给我跪下,逆女。”

沈荣教女,太夫人观,沈氏哭泣,南海傻愣。

倒像是一场闹剧的落幕。

南惊鸿原本想心无旁骛的看戏,身边的长禹却变起了戏法,说是给大家展示一下新学到的戏法,变走了南惊鸿头上的玉钗,变成了一个金钗,大家笑作一团。

娘子郎君们各回各家,南海被留下处理烂摊子,文氏被惊鸿扶着,娘俩差点笑的腹痛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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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一章:蹴鞠

沈荣气愤不已,让沈云素去金玉园道歉,被南平仙郡主找人打了出来。

沈云素凄凄惨惨的出来了,沈漾瑢原本满肚子的气,可是看到她那个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

最后还是心软原谅了,可是沈荣则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四处求人,找门路,最后还是得靠着南海。

沈荣跟在南海后面,送了十车礼物才进了金玉园的门。

至于为什么想出来这个点子呢?

当时南海也是没办法,南园也要出人,于是就让二夫人林氏去的金玉园探病,当时金家老太太,南家老姑奶奶南平仙耷拉个眼皮说道:“倒也不需要什么道歉,只是来哭哭啼啼了不免扫了兴致,不如来些实在的。”

沈荣纵使有些家财,也不知道这位老郡主怎么狮子大开口,所以还四处找同僚借了一些,这才十车礼物恭恭敬敬的送了上去,于是这南平仙才忍下了。

改姓宴会闹了笑话,宫里头的娘娘听见了。

尤其是王贵妃,回头就在行宫里就说与圣人听了。

圣人有所听闻,召集下臣们在一起的时候,还问了此事。

那时日光灿烂,御花园里倒也悉心栽培了一些植物,池塘里莲花还没有枯萎,倒是格外的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圣人坐在亭子里,看着这些大华的朝臣们,经过三十年的转变,这些朝臣们愈发年轻化,而圣人自己却感觉有些衰老了。

他笑着开口:“听说南家多了个三娘子?是叫漾瑢来着?小娘子如何?”

南顔连忙回到:“是叫南漾瑢。”

圣人又看了看太孙,看了看南顔身后的南海。

“骁勇侯倒是有福气。不知道因何那天听说很热闹?长乐笑的合不拢嘴告诉了她姑祖母,贵妃娘娘也和我闲谈起来,但是我还想知道中间倒是发生了些什么了?”

然后南顔回禀了此事,圣上沉吟道:“我倒是很喜欢南公的小娘子,如下若是有机会想要私下召见,可是又怕盛宠带来浮名,反倒是辱没了小娘子。今日列位在此,随我一起去看看南家二娘子可好?”

臣工们哪里有一个人敢说不好,连忙都附和了。

“陛下说的极是。”“我家闺女也很喜欢这二娘子。”“都说骁勇侯嫡女不输给郎君们。”“上次秋闱狩猎可是陛下赏赐头名。”

“不知道陛下对淮阴县主可是另眼相待?”“我家郎君年岁倒是相仿,陛下可是有意?”

臣工们都聊了起来。

圣人只是呵呵笑。“朕自有打算,这么好的娘子,你们也想要抢?可不知道花落谁家啊。”

太子也在此列,见此拍了拍南海的肩膀。

“阿海是个有福之人,养了一个女儿,抵得上孤的三个女儿。”

南海则没想到本来以为的家事,现如今倒成了朝堂之事,只好连声应喏。南海也没有想到不过是自家出了个小娘子,这些世家暗地里居然都动了心思,只是自家闺女这么好,怎么能随意就决定了?

“微臣也愿一同前往。”

如今的一骑云尉长禹说道。

圣人更是高兴无比,长禹和太孙长臻转眼间就到了眼前。

一行人都来了南园看小娘子。

这作为女主角的南惊鸿在干什么呢?

南惊鸿在和南君玩蹴鞠,还有方七,南九,和丫鬟抱月等人。

“娘子,我跟你说,你可不要怕,我在家里可是好手。”方七摒弃了严肃的外表,反而热闹无比的说道。

抱月也抱着胳膊站到一边,很是骄傲的说。“拳脚功夫打不过你们,蹴鞠靠的是灵气,我可不输给你们。”

南惊鸿则是对正在看戏的阿姐南颂说道。“阿姐如今愈发文静了,现如下居然都不同我们玩。”

南颂笑呵呵的:“你就可劲的闹吧,回头祖父知道你们蹴鞠,踢坏了花花草草的,可不要罚你们抄写《千字文》。”

但是几个人围住一个大圈,互相踢过来,踢过去。南惊鸿穿着轻松的短衣长袖,发饰简单不过是扎成了一个马尾巴一样的,旁人若是一眼看过去,会以为是个郎君小伙子呢!

“我可要踢了。”

“蹴鞠来了。”

“你快跳哥哥。”

“妹妹,有我在,肯定没问题的。”

几人很是开心,玩的蹴鞠满天飞,等到这些大人们一看之后,纷纷大惊失色。

好端端的娘子不在家里绣花织衣裳,居然在这里蹴鞠。早就听说骁勇侯嫡女十分彪悍,眼下一看果真是了不得了不得。

抱月用力踢了一脚,飞过了南君的上方,眼看着蹴鞠朝着圣人来了,众人惊恐不已,那些朝臣们居然都没反应过来。长四郎却是凌空飞来一脚。十分漂亮。

圣人刚刚抬起脚,他并不畏惧这来的球,当年蹴鞠场上,他也不输给那些个同代的郎君们。有些无奈的开口道:“你倒是有趣,朕还没动脚呢?”

“陛下可是佛脚,不是踢蹴鞠的。”

长禹笑嘻嘻的解释道。

长禹的解围让原本吓了一跳的抱月连忙跪了下来。她想着自己是个丫鬟,要是冲撞了圣人不得是死罪啊,自己死了不要紧,要是连累了主人家,那可是冤孽了。

其他的大臣们也纷纷跪下来请罪,心里对长四郎自然是感激不已。

南君南惊鸿也一起请安。

“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人不生气,则是饶有兴趣的说道:“这小丫头不错。”

又招呼大家一起踢起了蹴鞠。

碍于圣人的兴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太子,太孙,南君,南海,长禹居然也踢了一场蹴鞠比赛。

其中圣人,太子,太孙为一对,南君,南海,长禹是一派。南惊鸿是裁判。还解说赛事。

朝臣们都捏把汗,圣人年岁大了,居然还要踢蹴鞠,真是孩童心性,所以纷纷有些央求的看着南惊鸿,要是南惊鸿早些把这比赛裁判结束就不会这样提心吊胆了。

“父亲,加油啊。”

“太孙殿下,加油!”

“四郎,注意了。”

南惊鸿今天心情很好,南颂也为妹妹感到高兴,文氏已经得到消息准备了宴席。

南先生和南太夫人也过来看了,面上都带了笑容。

圣人下场的时候,南先生递上手绢:

“陛下这球踢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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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二章:对联

圣人则是擦了擦脸后丢给了侍女,笑吟吟看着南先生:“南翁有福啊。朕很快活。”

“陛下这边请,内人已经备下了饭菜。”

南海引路道。

一场蹴鞠比赛之后,圣人更高兴的合不拢嘴,沈荣眼巴巴瞧着他们又准备热热闹闹的吃一顿饭了。

沈荣向来都是前来圣人身边伺候他开心的,可是圣人如今心情不错,好像根本就不需要他了。

“陛下尝尝这个。”长禹细心的布菜,南惊鸿瞪了他一眼,也殷勤布菜。“陛下吃这个酸菜鱼,我可喜欢吃了。”

两人殷勤无比,沈荣倒是没办法,站在一旁。

南海南颜都没有搭理沈荣,沈荣就是喜欢侍弄人才会一步步爬上来,这些都是晚辈或者吓人做的事情。

南来还好生说道:“沈大人也坐下来一起用餐?”

听得沈荣心惊肉跳的,在座的各位都是皇族血脉,自己一个下人坐下来是什么意思?连忙摇了摇头,摆了摆手道:“臣下不敢。”

太子身旁布菜的是芷荟。

太子无论看什么菜,她都游刃有余。

笑着看了一眼帘子隔着的女宾那边。“这南园的侍女倒都是顶尖的,不差似宫女了。”

南海听了有些得意的瞟了南来一眼:“内人教导的好,多谢殿下夸赞。”

宴席陛下废了气力,吃了不少,饭后消食,走在菡萏园北边的赏莲池子旁,还有些鸳鸯呢?

看着那水面皱了起来。长禹有意考一考南惊鸿,“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南惊鸿毫不犹豫的说道:“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太孙长臻鼓掌:“当真是好对,如此才情,叫我钦佩!”

圣人原本走在前面,忽然听到二人的对话,想着今日这郎君娘子的热情,可算是自己享受了一把天伦之乐。笑着与南先生说道:“朕久居深宫,旁人视我为神佛,我如今也想当个凡间老翁,不如借你孙子孙女儿一同出去玩耍一番?”

南先生见圣人这般喜悦,笑道:“陛下想借,老翁我哪能不同意?今日放假,阿君惊鸿就和陛下乔装看看民间风情吧。”南海正要说话,却被南来拉了拉手。“陛下兴致。”南海也只得咽下了话语。

圣人回了行宫换了一身衣裳。

再出来已经是日落西下了,但是兴致不减。

花绣坊名下一处名叫临江楼的茶馆里。坐在三楼还可以看到江上美景。

圣人看着长禹和南惊鸿,笑:“朕要出些对联考较你们,你们觉得如何?”

南惊鸿和长禹都一本正经的站在一旁。

太孙长臻则是一笑:“这没有什么,都是小事情。皇祖父尽管考较,长禹是江州状元,二娘子是巾帼状元,若是能分出个高下才算有趣。”

圣人听了也是一笑:“自来我以为阿臻和四郎算才华横溢,如今二娘子也这般机灵,朕倒要考较一番了。昨夜敲棋寻子路。”

他指的是在南惊鸿年幼之时他和南公下棋的事情。

南惊鸿仔细想了想,笑:“小娘子爱漂亮,圣人还勿见怪,今朝对镜见颜回。”

指的是今日圣人归来考较小娘子。

圣人吃了一惊,果然好才情。

太孙也有些不服气。“皇祖父出的简单,我来出一题。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他看到沿江景色美不胜收,一时兴起,出了上联。

顿时左右都夸奖道。“太孙是好对联,可有人对出来了?”

长禹为圣人倒茶:“寒山寺,寒山诗,寒山寺前寒山诗,山寺一时,山诗一时。”

南君举手道:“点将台,点将才,点将台下点将才,将台八方,将才八方。”

太子看着白云开口:“白云山,白云生,白云山上白云生,云山万载,云生万载。”

都看着南惊鸿不说话。

南惊鸿浅浅一笑:“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她举起了茶杯,茶杯里茶会荡漾,倒出美人影子。

“都是妙才妙思。阿臻是雄浑。阿禹是清高,阿君是将才,太子是浩瀚。而小娘子是别致。各有千秋。”

沈荣正准备夸奖就见圣人自己发表了看法。

“臣有一个对子。”沈荣只好殷勤说道。

“沈卿有什么对子呢?”圣人问道。

沈荣绞尽脑汁开口道:“人说之人,被人说之人说,人人被说,不如不说。”

是为了表示自己为什么不说话,不是因为没有才能,而是畏惧别人说他。表示了为官清廉的意味。

南惊鸿则是有些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沈荣。

沈荣心里一惊。上次带沈云素去道歉的时候,南惊鸿看着自己的眼神就让自己害怕,此时她更是这般凌厉无比。

“惊鸿妹妹肯定是有对子了。”长四郎把手中折扇合拢敲了敲沈荣面前的桌子。

吓得沈荣一跳,才发现自己得意洋洋的忘了本分,大家都没反应,知道自己又是大惊小怪了。

“管官之官,受管官之官管,官官受管,何必多管。”

这就是讽刺沈荣,明明不过谄媚之流,却还要装作假清高。

听得几人捧腹不已,沈荣却是面色不好起来。

圣人笑:“二娘子这样朕觉得很好。今日也算有幸享受了天伦之乐了。”

这边临江楼里欢笑不已。那边圣人派了大宫女前去西容苑。

把南漾瑢招到了面上来教育了一番。

“陛下有几句训导,还请南三娘子好生听着。”

大宫女景阳面色严谨道。

沈氏看着南漾瑢十分恭敬,内心有些诧异,如今愈发看不懂这个女儿了。

“陛下说:你既然有这么样的好福气,自然朕也觉得很好,你母亲和你姐姐都是一等一的,你该学着点。以后一定要敬重嫡母嫡姐,谨言慎行,勿要无风起浪。”

又转身对站在一旁的南海说。

“待陛下对骁勇侯您说,开宗祭祖后,便带着嫡出的子嗣,咱们一块儿去给太祖上香。”

这意思是要皇族,北亲王府,南园都要一同前去祭祖了。南海听了心里一惊。

连忙点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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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三章:祭祖

十月二十五日。

前往行宫祭祖。

南漾瑢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这么多年来,她始终都没有被南家承认,如今终于成为了南家人,心里有些忐忑,也有些紧张。

她早上三更起来挑衣裳,却还没有挑到满意的衣裳。

沈氏终于重新振作起来了。她知道自己暂时脱离不了南家了,再说了,她本来就是一个女人,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曾经西杭沈氏想要图谋的荣华富贵,既然如今沈荣代替她得到了,也未尝不可。她在南家呆着的十几年,终究是安乐无忧的,现如下,最重要的是给阿瑢谋一个好出路,阿瑢既然争气,如今成了正经的南家小姐,也未尝不可。至于那人,终究是一场镜花水月。

不然这么多年不会这样把娘俩抛下。若是等到圣人宾天,倒是希望阿瑢能有个好归宿。

那人既然在上,只要阿瑢在,不会亏待阿瑢的。

所以打起了精神给南漾瑢挑选衣服。南漾瑢最终选好了一件看上去素朴却灵气的衣裳。

小心翼翼的问沈氏:“娘亲,我这穿的怎么样?”

沈氏眼睛有些湿润的说道:“很好,你这样很好。”

南漾瑢回头怯生生的笑了,然后上了马车。跟着的丫鬟是碧浓。碧浓谨言慎行,是南太夫人给的。有她在后,南漾瑢行事稳妥了不少。

南惊鸿和南颂一起坐在一辆马车里,南颂有些忧心的说道:“我听父亲说,阿瑢改姓的事情甚至在朝野有了风波,是而陛下才会亲临南园,昨日幸亏你机灵机智,否则圣人雷霆,不是南园轻易可以承受得住的。”

南惊鸿宽慰阿姐道:“圣人并非全然心如铁石,他总也知人间亲情。”

可是南惊鸿的心底却在打鼓,圣人喜怒不定,南园抵在刀口,则是不知道那刀落下,是轻是重。

“阿姐,皇族都喜欢你这个未来太孙妃,这是件好事。”

她捂着嘴笑道,南颂羞红了脸。“就你最爱胡说。”

掀开马车的窗帘一脚,南惊鸿隐隐约约看到北亲王府的马车也出行了。

“你可发觉梦表妹有些不对劲?”

南颂又提起那天的话题。

南惊鸿微微有些诧异道:“是什么不对劲?”

“长五娘子本来是姑母所生,可与四郎也是一个父亲,同父异母往往不太亲热,可是长梦数次到南园来,大半是为了四郎。曾几何时,四郎重病,她哭着来找你的时候,我就有些纳罕,以为她和兄长感情好,可是再后来,阿瑢谈起四郎与你的婚事,这小姑子却气的不行,甚至哗然失色,若他日你嫁入北亲王府,你可要好好问清楚四郎才行。”

南颂终于把心里所有的疑虑都说干净了。此时在闺中,姐妹二人还能够好好说话,过段日子她就出嫁了,以后和南惊鸿有些微微的失神,她也没有推脱,只是很郑重的保证道。

“阿姐,我会好好的保护好自己。”

下了马车后,来到了行宫东边,北亲王府的人也下车了。

长梦看到南惊鸿和南颂有所躲避,南漾瑢却是主动跑过去打招呼:“阿梦妹妹,你来了。”

长梦这发现避无可避了,于是走过来和南惊鸿南颂见礼。

湘华郡主今日独自一人回来了。坐的马车是北亲王府的马车,南惊鸿友好的笑。湘华也走过来。

“这可是又有些日子没见了?果然我这当娘的人就不如闺中女儿家,不过阿颂好像也不能自由好长时间了。”

“今姐姐。”南颂红着脸叫了一声。

却原来是太孙跟着太子也都来了,太子妃在太子旁边。

这祭祖,只有陛下带着,太子,太子妃,三皇子长啸,以及太子府邸的郎君太孙,平乐郡主,长乐郡主,明乐郡主。

北亲王府北亲王世子长尊,带着世孙长特,长四郎,湘华,长梦。

南先生带着南顔南来南海,南君,南颂,南惊鸿,南漾瑢。

祭祖当天,南惊鸿和长禹正好站在一排,她从前来过一次祭祖,后来因为年纪小,漾瑢不能来,沈氏总劝着她不要来,在家带着和南漾瑢一起玩。

上一辈子,她和南园几乎决裂,只有祖父去世的时候,她回来一次。看着刻着祖父名字的牌位。几乎忍不住流下了热泪。

再后来,她看了那上面,祖父,祖母,大伯,父亲,他们的名字都在上面。

再后来,或许南家所有人的名字都会在这上面。

她的目光从最高处的太祖开始扫视。

一直落到南诏王的灵位上。

现如今她看着这里从前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长禹对她笑。

和小娘子居然在一起。他心里觉得这样很好啊。

可是小娘子在想些什么呢?为什么神情这样忧伤?

她却仰着头看列祖列宗,当浩荡的鼓声响起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她忽然想起那些浩瀚岁月里因为战争而死去的亲族们。她们南家骨子里是长家人的血,纵使改姓,可是她们也是太祖的后代和血脉。

那些马上峥嵘的岁月,都像是时光长河里最美好的画卷。

她想到前世她在马上奔跑的那些日子,在战争,在时疫,在灾荒里,她拼命的想要给子民们一个盛世天下的时候,忽然间遭遇了那样的事情。

其实她终于明白了,家国家国,她重生的执念,不仅仅是恨王宁知,沈漾瑢,恨沈家带给自己的背叛和仇恨,还有的是对于自己未竟的梦想,还有自己对于盛世天下的渴望。

时至今日,此时此景,战鼓擂时,她才发觉到上天让她重生的使命,其实是保家卫国,让家国更加强大。

长禹看着她流泪的模样,忽然发誓他一定会好好的保护她。

无论前世今生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他都会一如既往的保护她。

繁杂的祭祖礼结束之后,长乐郡主请南惊鸿再次骑射。

“惊鸿,我们再一次比比较骑射功夫如何?”

长乐郡主没有丝毫恶意的开口。

这一次南君南颂都阻止道

“不可以。妹妹。”

“还请郡主体谅,我妹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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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四章:定情

南惊鸿却认真的笑着说。

“无妨。从前不愿意是不想再别人面前展示,如今再不愿意就是说明有了畏惧。我南惊鸿不应该对这种简单的事情产生畏惧啊。”

她翻身上马,很是利落。今日虽然穿着一身素白色的常服。可看上去还是风雅无比,风姿绰约。

看着小娘子这般果断利落。南君南颂也点了点头。南颂笑着说:“那就听妹妹的吧。不过我也是要骑马的。”

“既然惊鸿妹妹有这雅兴,我也好久没有骑过马了。”湘华郡主笑道。

“那今日我们就赛一赛马吧。”

长乐郡主高兴的不得了的说道。

长禹也纵身上马,“诸位,我们郊区会合,好久没有骑过马了。”

“今日,我可不一定会输给你。”

太孙看着长禹,示意南颂在,他不会轻易认输。

“那就,驾!”

南惊鸿挥了挥鞭子,冲在最前面。

“驾!”

“驾!”

太孙,南颂,长乐,湘华等人都上了马一同去往郊区。

看着他们骑马绝尘而去,长梦问南漾瑢:“阿瑢姐姐,你为什么不一起去呀?”

“我,我不会骑马。”

她有些沮丧的低了低头,太子刚好经过此地。看着长五娘子说到。

“我记得小娘子好像很会骑马去,为什么不去呢?”

太子殿下果然还是最关心自己的。长梦情不自禁的有点高兴。想到这一点,她略微有点得意的看向了南漾瑢,却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事情一样的。

南漾瑢低头不愿意看太子,也不愿意和太子说话。果然是小门小户生下来的。虽然如今改姓了南氏却还是这样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心里暗自腹诽道。

面上却是很大方的说道。“阿瑢姐姐不必要这样害羞内敛,殿下是极为宽容大方的人。”

果然听到小娘子这样说,太子也温和的笑了。

“南三娘子不必拘束。倘若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说出来,待会儿可是要和五娘子一起去逛逛街,我派两个人护送一下。”

南漾瑢有些吃惊的抬了头。要是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太子好像是第二次和自己这样亲和的讲话。不都说太子大人威严无比吗?

小娘子这一抬头。太子只觉得一种更加神奇的熟悉的感觉浮上来了。

“你是沈荣的侄女儿”

太子不知道为什么再次问道。

南漾瑢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了头。

小娘子的眼睛莫名的多了一种英气,不符合她身上的柔弱。

他对这双眼睛好像太熟悉了。就像是在铜镜里面看到过的自……

“殿下”

长梦有些惊讶的拉了拉太子的袖子。“阿瑢表姐的确是沈大人的侄女。怎么了”

太子这才回过神来。

“没事。大概我跟沈大人在一起共事的久了,就发觉这南三娘子长得很像沈大人。”

沈漾瑢拉着长梦的手:“阿梦,我怕。”

然后长梦心里觉得沈漾瑢上不了台面。

却还是告退道:“殿下,我们先告退了。”

骑马自然南惊鸿和长禹一马当先,骑上马的时候南惊鸿就知道自己的马是前世的那匹马,是长禹养的宝马之一,飞雪。她十分喜爱这马。

“飞雪,我们一起上前去。”

看着她爱不释手的模样,长禹微微勾起嘴唇,心情很好。

“哎,惊鸿,你等等我。”

长禹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今天好生畅快。”

南惊鸿捂着脸说道。她看着长禹追了过来,也毫不留情的走在前面。

“惊鸿你还真的不让我啊”

长禹笑嘻嘻的追了上去。

二人并骑,只见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然后把众人甩在了后面。

两人很快到了峡谷深处,居然看到奇异的花朵盛开。

“这花虽然漂亮,可是却很奇怪。”

她活了两辈子也从未见过这种漂亮的花。这花胜放的样子,好像带着一种凄婉的美丽。

她一身素白的衣服,走在花里。好像是这花的仙子。

“难不成这花居然是这种竹子开的,竹林开花真是千古奇特之事。”

她的手抚摸那花朵,洁白的花朵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长禹大步上前说道。“你猜测的没错,此花的确为竹林所开的花。”

“《山海经》中曾经写道:“竹六十年一易根,而根必生花,生花必结实,结实必枯死,实落又复生。””

长禹感慨道。

南惊鸿立刻就想到了。“《晋书》中也有类似的记载:“晋惠帝元康二年,草、竹皆结子如麦,又二年春巴西群竹生花。””

她捂住了嘴。

寻常竹不会开花,唯临枯死或水、旱、虫害肆虐时方可开花,易引起人们对荒年、灾害、饥饿的联想。故民间常常视此为逃荒、乱世之前兆而忌之。

“难道战事将起民不聊生。”

南惊鸿看着长禹,潋滟的眸子里吃惊不已。

“你暂且不用考虑这么多。我知道此地花开花落都是轮回的宿命。我只想你看破这一切。”

长禹正准备开口。

在那个梦里,在你死之后,我要了整个长安城为你陪葬。

那把熊熊大火燃烧了整个天空。然后就是整天整夜的大雪,连绵不绝的下了三年,就那样冰封了整个城市。

所有的竹子一夜开花,一夜枯萎。

惊鸿,你可知道那样的美景。实际上就是一场轮回的宿命,我虽然不能弥补前世的遗憾,但是今生我想一直守护你。

南惊鸿回头看过来,少年那双好像是落满星光的眼睛里居然有泪光。

南惊鸿看着他,无论前世今生,种种轮回,他们终归是到了一起。

南惊鸿:“阿禹,今生且在一起,不离不弃,至此终年。”

竹树开花,白花落满了天空,如此凄美的落花,二人面面相对,竟然燃出了最美的情意。

郊外踏马回来后,南惊鸿就收到了圣人的赏赐,一匹宝马。

据说是因为圣人听说郎君娘子们跑马感到高兴赏下的。

南惊鸿提着裙子飞快跑了出来,惊喜的说到。“是飞雪。”

这到手之后发现是飞雪,南惊鸿更是喜不自禁。

南君看着高兴的妹妹。“你这名字起的倒是很好。正是飞雪踏鸿泥?”

南惊鸿却看着这匹白色的宝马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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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五章:双面

南漾瑢改名之后,似乎一下就融入了江州贵女圈子,整日参加各种宴会。

南家似乎开始重视起了三娘子。以至于所有的人都开始捧着南三娘子。每天亲亲热热的叫着。“阿瑢姐姐。”“阿瑢妹妹。”

南海除了公务上有一些不开心的,平日的倒是觉得很快活。

“姐姐,王家叫我去参加宴会,你觉得我该不该去”

南惊鸿微微一笑道:“你要是想去就去。要是,有谁欺负你,大可回来跟我讲一声。家里哥哥姐姐都在。”

沈漾瑢在这里说了一番话之后。

思索着就往回走了。

沈府。

沈云素与父亲爆发了巨大的争吵。

“逆女,我这般为你着想,你却置我于不顾。”

在之前太夫人也没有对沈云素进行惩罚,可是眼下分明沈荣要沈云素闭门不出,沈云素很不甘心。

“要是你真的对我好,你就不会把我关在家里面了,你这个懦弱的人。”

沈云素大吼道。

“你想跟我好好待在这里思过,这段时间就不要出来了!”

沈荣气的摔袖离开了。

“你们都给我看紧小姐。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沈荣一走,她就耐不住寂寞了。

沈云素对阿玉说到:“要是你不跟我出去的话。我就会一个人出去,反正你知道你是拦不住我的。”

“小姐,老爷不让你出去。”

阿玉可乐兮兮的说到。

“究竟谁才是你的主子我是你小姐,要是我得到了通天富贵,你肯定也会好的。”

沈云素则是狠厉无比的开口道。

她这般威胁,阿玉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喏喏应着。

“是,小姐。”

沈云素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走了出来,带着阿玉。

哪个人敢拦沈云素。

沈家没有当家的夫人,府里的一切都是这位小姐决定的。

沈荣整天忙着朝堂之事,何曾管过这位小姐。

她偷偷带着丫鬟阿玉出来,本想着能够逛逛街,散散心什么的。

却不料遇到了流氓地痞。

江州城里居然有这些纨绔子弟什么的。沈云素以前出门都坐马车哪里想到这些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长的可是闭月羞花,国色天香的。小爷我缺十八房小妾,不如跟我回去”

那人生得贼眉鼠眼,十分可怕。

沈云素平日性格十分急躁,但是这是半点功夫都不在身上。看着身边的丫鬟阿玉。

但是半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已经惊慌失措的快哭出来了。

“平日养你这个废物,真是半点用都没有!”

沈云素面色严厉的呵斥道。

“哎呀呀,小娘子不要着急嘛,跟我回去,我定给你买个十个八个的丫鬟啊,这丫鬟也还不错,可以卖到花楼换个十几两银子。”

那丫鬟害怕的不得了,躲在了沈云素的后面。

“你们都大胆,敢欺负我信不信我让江州防卫军来治你们”

沈漾瑢这般刁蛮千金的样子,更激起了一帮公子哥的兴趣。

“我家住在南园,你们可得要当心了。”沈漾瑢不便说出自己的身份,只好拿南园出来。

“你这话倒是有趣?南园的娘子出来就是一个人带个丫鬟,看你们急匆匆的样子,该不会是从青楼逃出来的吧。”

那人调笑的开口。

沈云素急中生智,把丫鬟阿玉往那人怀里一推,转身就想逃跑,可没有走几步,就被拦住了。

“你倒是有几分聪明,只不过你想要用个丫鬟,金蝉脱壳,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哥们几个听着,我父亲是江州舒台县令,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担着。”为首的公子哥开口道。

沈云素着急的不断后退,可被那人摸了脸蛋。

“前日个不久,金陵王氏嫡女被人给摸了,也就不了了之,多大点事情?”

沈云素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上来,忽然有穿着黑色衣裳的男子仗剑前来。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强抢民女!”王宁知凌空出现,十分凌厉,一公子哥被直接砍了手臂,另一人被王宁知踢倒在地。

“都给我滚。”

王宁知仗剑逼退了这些流氓无赖地痞一样的纨绔子弟。那些人十分畏惧的大喊道:“你们给我等着。”

王宁知拿着带着血的剑指着前方说道:“都给我滚!”

那些人吓得屁滚尿流的走了。

丫鬟阿玉被撕破了衣裳坐在地上哭泣,沈云素则是抱着胸部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是那个文质彬彬的王家玉郎。

他此时就像是救命的神仙一样的来到眼前。

她没有想到过会在这种时候遇到这人,要知道曾经听说到王家嫡女王泪被羞辱的故事里,王玉郎十分不堪,况且王宁知曾经是漾瑢的心仪郎君。

“沈娘子受惊了。”

他收起了长剑,面上浮现出一丝稍微柔和一点的笑容。

沈云素呆呆的看着他。

“你,你是王家玉郎?”

王玉郎再也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地上的丫鬟,“快起来,阿玉,多亏你保护我,有你这个好奴婢,我真感动。”沈云素连忙把她扶了起来。

“沈娘子,你们要去哪里?我且送你们前去,以后不要孤身出来,外面很不安全。”

王宁知又开口说道。

“我要去花绣坊。多谢你……救我。”

见到了完全不一样的王宁知,沈云素心里暗自吃惊。可是又忽然对这样的少年郎君动了春心。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表妹漾瑢会对这样的男子起了兴趣。

沈云素觉得自己所见到的王家玉郎和平时都不一样。她觉得也许这是王宁知在想自己靠近的原因,况且他救了自己。

“你救了我,小女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看着沈云素脸红耳赤的模样,王宁知含笑摇了摇头。“举手之劳,不必挂念。”

他光明磊落,看上去不像是平常设计,坦坦荡荡将她和丫鬟阿玉送到花绣坊离开了。

她低头想着事情,却没想到在这花绣坊里居然还会偶遇了长梦,长梦面色嫣红,看到她先是有些慌张的模样,倒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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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六章:登场

“我说是谁呢?却原来是云素表姐。”

起初长梦有些慌张,可发现来人居然是沈云素,有些不屑的开口道。

沈云素心里存着疑心,又瞧见有许多陌生的仆人,她不敢作声,只尊敬的说道:“五娘子安好,真巧,能在花绣坊遇到。”

“你什么时候来的?”

长梦面色不屑的开口道。

“五娘子,我和我家小姐刚刚进来的。”

沈云素瞪了一眼丫鬟阿玉。阿玉连忙躲了躲,现下两人都有些狼狈不堪的,在她面前有些尴尬。

她看着长梦,心里觉得这小娘子出现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怎么?你现如下是个什么意思?是看见什么不该看的?还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

长梦冷冷的开口道。

沈云素愈加恭敬的开口。

“我的确刚刚来到花绣坊,谁也没有见到过,谁也不曾见过我。”

她愣愣的说道。

对此沈云素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长梦这才离开了,半带着威胁,半带着安抚。

“沈大人最近愈发得天颜欢愉,对此我父亲也十分看好。沈娘子更是貌美如花的,现如今若是得结良缘也是极好,不过很多小娘子们都不知进退,以至于都如金陵王泪一般。”

见到长梦这番做派,然后带着一群人上了马车离开了。

沈云素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起来,只好扇了丫鬟一巴掌,往里面去了。

见到这样好戏,一场唱罢一场又起。花绣坊对面的茶坊里,蔺楚看了长禹啧啧称赞道。

“你倒是挺会办事情的,这让我大饱眼福啊。”

长禹轻声笑道:“你今日看了如何分辨?”

蔺楚和长禹在这儿看着,之前身穿黑色锦袍仗剑的王玉郎送了沈家娘子和丫鬟入了花绣坊,转身直接横空飞了上去,到了花绣坊的顶楼,又看着长五娘子这般与沈家娘子唱了一场戏。

“你说王二郎居然会武功,看着底子还不浅,当初如何就能忍着,看着自己的妹妹这样被凌辱呢?”

“他会武功,你我之前也从不知道,说明他有心隐瞒世人,所以忍了。”

长禹解释道。

“那他得要多狠啊,为了隐瞒自己会武功的事实,居然忍心看着自己的妹妹被人糟蹋,声名扫地,他为何要蓄意接近沈家娘子?沈荣那里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吗?”

蔺楚摇了摇头,都说无毒不丈夫,这王家玉郎倒是个中好手,这般能忍。

“沈荣?呵,不过是借桥过河罢了。”看着蔺楚仍旧是糊里糊涂的样子,长禹不再多说了。

“你家那个五妹妹好像也不是简单货色,平日里,看着她对你各种温柔殷勤,现如下在外面威风凛凛的,还有她身边带的人,不像是你们北亲王府的家卫呢?”

蔺楚摇了摇头,果不其然看到孙大富走出来,送了长梦的马车远去,就叮嘱旁人不要让闲杂人等打扰此地。

长禹眸光愈见深沉,安稳就好,不安稳,就要付出代价!

孙大富退了回去,守在顶级包厢门口。

王宁知跪在地上。

“殿下,您之前吩咐调查骁勇侯南海的事情,臣已经查清楚了大半。”

那人披着黑色的披风,带着斗笠,坐在榻上。

发出低沉的笑声。“呵呵,很好,讲一下。”

王宁知愈发恭敬。

“骁勇侯南海的妾室是出自西杭沈氏的沈沐姝,当年是西杭沈氏落魄之后,唯一的嫡女,骁勇侯南海和妻子文氏一起在江左文氏作客,西杭沈氏嫡女沈沐姝拜访文氏的母亲,谁知道待南海与沈沐姝之父沈中结成了忘年交,多饮酒后竟然摸进了沈沐姝的闺房,因而才有了这沈沐姝嫁给南海为妾室的事情发生。当时的事情也算轰轰烈类,但是最终被南先生遮掩下来。”

“沈沐姝。”

黑衣人忽然冷了颜色,咀嚼了这个名字。

“西杭沈氏,沈沐姝。”

这真是熟悉的紧。

当年的沈沐姝,不过是个温柔可人的娘子。

与自己也算是有过露水姻缘,这南海却原来是这样的郎君,亏南先生风光霁月,生的儿子女儿居然都是这个样子,他的手掌发热,居然灼烧了锦缎。

“呵呵呵。骁勇侯,南海,我要你,王宁知,把他查个底通天,尤其是与周氏,李氏在北疆的勾结。倘若都查出来了,孤重重有赏。”

“是,殿下!”

长禹则是感慨道:“北疆进一步发酵。想必这后面有太子的不少后手,这大华储君,却是这么个罪魁祸首,不知道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知道了,该是何等的诛心之痛呢?”

蔺楚撇了撇嘴。

“每次有好玩的事情,你都不带我玩。”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蔺楚连忙一本正经的说道。“请进。”

却没想到,居然是南惊鸿。

就在不久之前,沈漾瑢离开了南惊鸿这里。南惊鸿就打发抱月赶紧找出一身郎君的衣裳,然后换了,果然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俊俏的郎君,跟着南君一起骑马,和北亲王府的马车擦肩而过。她那般俊俏模样,谁也没认出来是个娘子,南惊鸿本来就生的修长,如今看上去更显得身姿纤细高挑。只是长四郎还在长,却如今,南惊鸿还是平着下巴了。

“是你?南二娘子?”

蔺楚看了大吃一惊,嘴巴都能兜个鸭蛋了。

“是我如何?不是我如何?”

南惊鸿翻了个白眼。

“小娘子翻白眼都美艳动人!”长禹上来很高兴。要搂着南惊鸿的腰的蔺楚的手被他用扇子狠狠地敲了。“蔺楚滚开。”

南惊鸿这厢乔装出来是和南君一起去打听事宜的,可没想到遇上北疆逃难而来的灾民。正在贩卖自己的药物。

那灾民自己说从冀北之地而来,冀北之地如今饥荒遍地,饿殍遍野,自从骁勇侯带着士兵回来后,当地的官员残忍剥削,十分无情。

二人想着来到茶坊休息,顺便进一步探究,发现北疆灾荒的事实原来已经被隐瞒了。

长禹听了之后,大吃一惊。连忙命令临渊火速前去探查。

几人聊了一会儿之后,南君和南惊鸿就回到家中了,南惊鸿想要找父亲,却找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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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七章:躲难

临渊果然带来了最新的情报,来自长余。

“四爷亲启。

实乃百年惨案,冀北之地大旱半年,颗粒无收,当地官员以周强,李东为首。严政苛税,暴虐于民,旱既大甚,涤涤山川,旱魃为虐,如惔如焚,……时饥荒之余,人庶流迸,家户且尽。”

长禹简直要被这惨状所震惊了。他转过头来对蔺楚开口:“此事必定是太子在外面搅动风云。”

“那你我就去一探究竟吧。”

夜色如水,长四郎与兄弟蔺楚二人收拾好就前往太子府探寻机密。

太子府有许多装甲保护。还有巡逻的士兵,每隔百米设了一哨。

二人尽管已经十分警惕了,但还是如履薄冰。

“待会儿一定要小心。”

二人摸黑翻过了园子。然后靠着围墙,朝着太子书房而去。

蔺楚正准备飞,被长禹拽住了脚,“你且慢些。不许飞。”

蔺楚被丢在了草丛里,两人一起猫在草丛里,忽然听到了女人的声音,连忙躲了起来。

“你说太子妃这么晚怎么到太子这里来,不是说二人关系不好吗?”

蔺楚八卦的笑。

“不尽然,嘘。”

长禹抓了一把草放在自己的头上。

果不其然,待会儿那女子便出来了,看上去也是衣着华贵,只是终究不是什么太子妃。

“这女的谁啊?我怎么眼瞅着不是太子妃?”

蔺楚又要开口。长禹一拳头呼了过去。“你给我闭嘴。”

那妇人正是小周氏,从太子妃所在的正房里面出来,拐了个弯来到了太子书房外面。

她心里想着太子妃可真是自以为精明不已,实际上却是个蠢蛋,以为真像自己劝她的那样,太子殿下心里真的是有你么?她娇媚的喊了一句:“殿下可在?”

那人说道。“周夫人稍等。”

过了一会儿,太子果真出来了。

“怎么?又有什么事情找孤?”

到还是一本正经的。

“哦?原来是小姨子见姐夫,我还以为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蔺楚嘀咕道。

谁料太子忽然就听到这里有声音,“是谁?”

长禹眉头一皱,“不好。”

拎着蔺楚就要跑路,大批追兵直接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长禹翻过一道围墙又有了一道围墙。那是活生生的人墙啊。

“哎呀老娘,这是什么鬼?”

蔺楚连忙跟着长禹往右边突围,幸好穿的破破烂烂的,还蒙着脸,自己现在是黑面人。

太子的手下管家孙大富立刻带着许多士兵前来追捕。

兄弟二人走投无路,打杀十几人后,蔺楚被砍伤了胳膊,长禹只好提着他的脖子领。一个围墙接着一个围墙的翻着,最后跳过高高围墙却来到了南园。

长禹轻车熟路的带着蔺楚跑到了南惊鸿的闺房,南惊鸿原本正在洗脚,“今日这水不够热啊。”

“是娘子的心太热了。”抱月抱怨道。

忽然听到外面有喊杀的声音,抱月吃了一惊。“好像是行宫那边的声音,我出去瞧瞧,年制就呆在这里。”

南惊鸿点了点头,听到重物落入闺房的声音。她着急的穿上鞋子。跑出来一看,得嘞,是这两兄弟,“你们怎么这般落魄?又是犯事了?没事跑皇宫干什么?”

南惊鸿看着蔺楚好像几乎要虚脱的样子,连忙帮长四郎扶着蔺楚往床榻后面的藏衣服的地方,“你们二人就在这里面,这里也有药。”

把这些衣服扒拉出来扔在了地上。

然后踢翻了水盆。

那些水扑了地毯上,地毯上的血迹被一下冲掉了。

她想着还砸了茶碗什么的。

“你们都给我滚,都喜欢南漾瑢不是?都宠着南漾瑢是不是?父亲如今也不见我,就是瞧不起我了,是不是?”

屋子里二娘子好好发了火,抱月怀风和抱琴都很纳闷,互相对视,抱月想着刚才娘子还好端端的。

果不其然有小丫鬟过来打听了。

“这二娘子怎么了?”

怀风心里一琢磨,知道娘子有她的意思,只好委屈无奈的说道。

“还不是怪西边那位,如今三爷疼宠着,娘子今日找三爷又没有找到,这厢心里不舒服呢?”

“回殿下,没有抓到。”

孙大富回禀。

“快滚!要是”

“殿下,可能是去南园了,不知道会不会是……”

“快去查。要是有人阻挡,就说是本宫的命令。”

太子狠狠的说道。又看了看小周氏:“让你没事就来找我。倘若这件事情有什么变故的话,我首一个就要你的命。”

太子的追兵赶了过来,气势汹汹的包围了南园。

南园这么久以来却是第一次被皇家派来的人围起来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发生了这种事情?”夜里受惊的南先生询问管家南大。

南大只是有些紧张的回复的。

“是东宫的人。东宫的人说是因为有了刺客,为了保证南园的安全。这才要搜查。”

南先生却隐隐约约感受到其实东宫或许是对自己和南园不满了。亦或是自己三个儿子里面的有一个人做了什么事情引起了皇家的警惕。

“吩咐下去,让家里的人都听话吧。”

南先生有些颓靡的摆了摆手。

南惊鸿换了一身夜里睡觉的衣服。吩咐丫鬟们一定要看好门庭。

这边南惊鸿发了假的脾气,为了掩护长禹和蔺楚。

那边南颂仙羽苑却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前来带队的是东宫的太子手第一走狗,孙大富!

为人极其猥琐,贪得无厌。现如下恭恭敬敬开口:“不知道大娘子能够让我进去看一番吗”

南颂勃然大怒,将手中的杯子掷在地上。“我虽未嫁入东宫,却没想到竟遭如此羞辱,倘若刺客真在我的闺房。岂不是坏我,坏未来太孙妃的闺誉。倘若刺客根本就不在我的闺房,我的闺誉又何存?难道太子东宫就是这样对待未来的?太孙妃的吗?难道堂堂未来太孙妃就这样能够任由人轻贱吗?”

知道姐姐那边的动静,南惊鸿心里稍稍放下了心,可没料这边,蔺楚受伤了,血流不止,长禹狠狠的他包扎起来了,然后看着他一脸痛苦的样子,得意洋洋的笑道:“蔺楚啊,你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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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八章:跑路

南惊鸿上了床,打开暗格,瞧见这里面的二人,也是有些无奈的开口。

“你们俩人当我这是什么地方?我今天为你们糟蹋了这么多衣裳,改日你们不赔我,我就给你们卖出当苦力。”

看着小娘子气鼓鼓的样子。虚弱的蔺楚说道。

“就当是我不大舒服吧。你瞧我现在都这么可怜,还被他欺负,难不成你都不护着我?”

等到两人上了她的床榻,她才解开了长四郎乱七八糟的包扎。打来了一盆清水。重新为他清洗了伤口。这伤口深可见骨。也亏他忍性如此之大,居然一声不吭。

南惊鸿心里有一丝钦佩。下手也愈发轻柔起来。

南惊鸿为蔺楚仔仔细细的包扎了左胳膊上的伤。

蔺楚看着眼前小娘子温柔的侧脸,专注的眼神。忽然有一丝的动心。

在南颂的坚持之下,太子的管事大监曹富贵前来致歉。并且也没有进入另外几位娘子的闺阁。

庭院外面却是布满了密密麻麻人手。

孙大富郁闷的说道。“殿下,这实在是不能怪我。那未来太孙妃实在太过凶悍,简直就像是骁勇侯的嫡女一样野蛮,老奴竭尽全力也不能靠近一分儿。”

“你这蠢人。那是太孙妃,你是什么身份?敢冒犯?”

太子一脚踹了过去。曹富贵回来了,连忙请安道。

“殿下,现如今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人手,今晚上太孙妃那儿插翅难飞,南二娘子说是在闹脾气,也没见人影儿,南三娘子那里偏僻,我们多安排了人,南先生说一切都听殿下安排。”

“那就好,孤倒要看看,是谁敢窥视孤的行踪!”

“殿下,若是太子妃娘娘和太孙问起?”

曹富贵有些担心的问道。

“孤的事情,岂容她们置橼?”

这一夜,终究是个难眠之夜。

但是南惊鸿看着正在这里大吃大喝当自己房间的长禹和蔺楚,有些无语。

“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大吃大喝,对身体不好吧?”

蔺楚右手拿着烤鸡。

“是吗?二娘子心灵手巧,妙手丹心,我已经被治愈了,如今精神还有一丝伤痕,需要食物安慰我贫瘠的内心。”

“我呸,你就是好吃懒做。”

长禹喝了一壶美酒后有些晕乎乎的,南惊鸿真是无可奈何了。

披了斗篷在暖阁睡了一夜。

几个丫鬟却是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口。

次日。

陆离带着长五娘子一同来南园找南惊鸿。

南惊鸿有些吃惊,这长五娘子向来和自己没有交集啊。

长禹笑眯眯的说道:“惊鸿你不用觉得害羞,都是一家人,迟早都要在一起的。”

南惊鸿听了狠狠地一脚踹了过去,踢得他翻了个跟头,“谁和你是一家人啊。”

又看了看,面色还是苍白无比的蔺楚,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所以为了长禹和蔺楚,只好同意和长五娘子见面,用的由头是一起绣花。

北亲王府的马车浩浩荡荡的朝着南园过来了。陆离骑在高头大马上,然后下来了。

陆离与太子侍卫头领周毅认识,与周毅打了个招呼。

“陆侍卫怎么有功夫过来?”

陆离亦是圣人给长四郎赐下的侍卫,说来也是奇怪,长四郎似乎总有一种神奇的能力,把圣人赐下的东西设定为自己需要的东西,所以南惊鸿的宝马,他的良驹,都是自己早就伯乐过的。

“我家四爷心疼这个妹妹,非要我护送五娘子来她外祖家玩耍。”

周毅是个外表憨厚内心精明算计的人。

“原来是这样啊,五娘子的确是应该常来外祖家,不过今日可是有什么事情?”

陆离听了连忙有些吃惊的四处看了看。

“难不成我们来的不巧?南园犯事啦?是哪一位爷?犯了什么事?”

陆离的演技太过逼真,前来迎接的南九忍住了内心的笑容,正要怒色的时候,周毅连忙解释道:“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昨日有了刺客,太子殿下唯恐南园有什么不妥,天家怪罪下来,才出此下策,令我在此守候。以免有何不测。”

陆离这才恍然大悟。“南园在天子脚下,怎么会有什么不妥,我家娘子与南二娘子约好了要一起刺绣,如今准不准进去呢?”

“准,当然准。南园并不是被软禁。”

周毅连忙说道。

陆离这才倨傲的带着马车进去了。

南惊鸿与长梦相见,自然是二人无话,但是她还是开口道。

“梦表妹有功夫过来玩耍,实在是太高兴了。我们今天绣什么花?”

“绣鸳鸯吧,给阿颂表姐贺喜。”

然后就是,南惊鸿送了长五娘子一箱子的丝绸花样。说是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一起绣花。

实则是,南惊鸿的心里话:我这辈子都不想要拿绣花针了,我怎么会绣花呢?我不是这种人啊。

长梦:与南惊鸿打交道也是太麻烦了,这女人油盐不进,只是大哥为什么吩咐要我来找她绣花呢?

陆离神秘一笑,和南九别了后,对周毅友好的笑了笑。然后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出了南园。

果不其然,回去到了这路中间的时候,忽然间被人拦截下来,说是要查看中间的东西。

“五娘子,有人拦下了您的车马,说是要检查。”

“是谁?”

长梦见到是太子的手下孙大富。

她都不敢相信,北亲王府有人敢欺负,况且对方是狗仗人势的孙大富。

气的直接掌掴了对方。

“我的东西你也敢乱翻”

箱子还是被打开了,南惊鸿送的丝绸被翻的满地都是,还弄脏了。

长梦让陆离下马。

“下来,我要去太子府问个明白。”

长梦哭着进了太子府。

“长五求见太子殿下。”

太子得知此事,急匆匆的走出来,“这是怎么了?”

长梦眼睛红彤彤的看着太子。

“殿下是瞧不起人吗?”

太子其实已经知道了此事,心里怪孙大富做不来事情,立刻温和的安慰了小娘子,并且说道:“是孙大富那个奴才不知道事情,孤现在就处罚他,可好?”

长梦昂起脖子来,眼眶中泪光闪闪,煞是惹人怜爱:“殿下要如何处罚?”

“五十大板。”

太子温和的对长梦说道。

“五娘子受惊了,孤派人送你回去。”

“殿下英明。”

长梦这才喜滋滋的出去了,孙大富颓废的要去领罚,“喏,殿下。”太子却冷声道:“你当真以为孤是是非不明的人?罢了。”

孙大富这才乐颠颠的笑了。

“殿下英明。”

太子有些阴冷的注视着长梦的背影。

长梦回到北亲王府的时候,身后其实还有太子的人在名为护送,实际上却是暗中监督,以防还藏着人。

可是长禹和蔺楚却早就逃之夭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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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九章:梦君

为了给南漾瑢庆祝如今正式的南氏女的身份。也是为了哄女儿开心,沈氏先是求了南海的主意,然后又把从前吵架的沈荣请了过来帮忙,请来了最近唱戏特别有名的谢梦君。

谢梦君是一个生有绝美容颜的男子,也是唱戏里面最有名的花旦。因为长得一副如花似玉,国色天香的模样,所以无论是那些郎君们还是娘子宗妇们都为他痴狂不已。

更有那郎君写了那风情的词句:“唯梦闲人不梦君。”

此人极其红火,就连守寡多年的金欢公主对他百般推崇,更有人说他已经是公主的入幕之宾了。

现如今,这些郎君们啊,他们又是很喜欢清谈和看戏。

其中最有名的两个唱戏的,一个是唯梦闲人不梦君的谢梦君,另一个则是闫宝儿,虽说是一个女子唱的却是老旦。人称三门不进见宝旦。

所以如果能请到这人也说明世家是有点底蕴的。

抱月自然也知道谢梦君这人,有些兴奋地开口说道。“娘子,娘子,你可知道这个谢大家特别有名。他唱的戏可好听了,而且扮相特别好看,本人更是玉树临风,甚至美得倾国倾城呢。没想到这次沈姨娘居然下了这么大的手笔,私房钱肯定都被掏空了吧!”

“娘子,到时候咱们去不去看啊,我真的好想去看看。”

叽叽喳喳的在耳边叫的让南惊鸿觉得十分有趣。怀风却有些生气的说道:“你老是在娘子耳边吵吵吵吵什么,你要想看你就去看,不要在这里烦娘子,娘子一点都不感兴趣。”

“怀风姐姐,你这话说的可不对啊。”

抱琴忽然笑着开口:“这一次也会有很多人来看一些的,听说,到时候公主可能会来呢。”

果不其然守寡的金欢公主来了南园,文氏和林氏作陪。

何氏从前在闺中的时候和这位公主相处的不好,也就称病不来了。

娘子们,照样在一起玩耍。

南惊鸿就在自己的菡萏院里听着外面唱来的戏词。

游园惊梦。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倒唱的还不错。”

南惊鸿听了几个稀稀拉拉的声音。面带微笑的说道。

“抱月若是喜欢,你就去看看吧。”

然后南惊鸿心情忽然觉得还不错的样子。决定去大花园坐上一坐。“怀风抱琴想必没什么兴趣,同我去大花园玩一阵子可好?”

南惊鸿就坐在那亭子里面。看着逐渐深秋的季节。任是使尽了各种妙方妙法想要把这良辰美景留着,可是最终还是就那样消失了。

她想着时光变化的可真快。

那边欢庆的声音忽然就变得弱了起来,然后又是一阵的平静。

南惊鸿心情感到十分愉快而安静。可没想到这时候碍事的时候出现了。戏子谢梦君出现了。

原本也不想搭理这个所谓的当红戏子。南惊鸿只当那里看花看草的人不在就是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戏子无情。

可没想到这人却要到眼前来搭话。或许是自诩风流吧!

虽然说是当红戏子,可是如今把戏服脱下来了,穿得就像是相貌风流的俊俏郎君一样的。

身边的文嬷嬷和怀风抱琴却是有些不满起来了,连忙吩咐小丫鬟叫些家丁过来。

南惊鸿看来很是厌恶这不亲自来的人。却没想到那人更加轻挑起来。

“在下谢梦君。对二娘子的美名早有所闻。不知道,可能交一个朋友。”

南惊鸿都不看他,只看着远处的地方。嘴角隐隐有了一丝冷漠。这不知道是谁特意请了人来自己面前现眼。

“何方贼子,在此猖狂。”

文嬷嬷瞧见了,把他按住。来了两个耳巴子。

“我以为长的是如何绝美风情呢?现如下看来不过是一副臭皮囊罢了。不管你身后的主子究竟是谁?居然敢这样出现在我面前。勾勾搭,搭搔首弄姿的,意图坏我名声。纵使送你下地狱,又如何?”

南惊鸿这才下来,瞧着眼前这戏子,生的好模样,这样的一张脸。

她有些嫌弃的挑起了他的下巴,然后打量了一番,有些嫌弃的把手擦了擦,“随便教训一下吧。”

文嬷嬷找了家丁,左右开弓打了个十几巴掌。

等把这戏子送到了金欢公主的面前。

金欢公主发现自己一向捧着的人居然被人给打了。

就要治责南惊鸿。南惊鸿早就回了菡萏园睡觉了,我管你个啥。

文氏也出来了,针锋相对,毫不客气的开口道。

“纵使你是公主殿下,又如何?我文娟只有这一个女儿。无论她如何我都要护着。今日别说是打了一个戏子,就是天潢贵胄又如何?大不了我这条命抵了。”

话里话外都不客气。

讲的金欢公主脸红气白的。

“文娟,十三年前你就耍横,如今居然还和我唱反调,你女儿还真的像你,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无缘无故的打人你还有理了!这事情我跟你没完!”

眼看战局再燃,太子妃带着南颂回来了。

“本宫原本不想管着闲事。只是。金欢妹妹,也需要自重吧!你到别人的庭院来是别人的客人。你能够反客为主,天家可没教你这样的道理。”

文嬷嬷更是冲出来说道。“人人都说什么谢大家是个唱戏的好手,风光霁月。却没想到只是一个宵小贼子。既然是在外院唱戏,为何会溜到内院外院交界的花园呢?难道又要说自己走错了吗?娘子受到惊吓,以为是贼人,我们又瞧着贼眉鼠眼的,这才家丁们打了。”

文氏听了冷笑道:“原来公主要护着的是这么个乱窜的贼子,也枉费了天家昔日的教导。”

太子妃更是毫不客气的说到:“金欢,还不带着你的人滚!”

谢梦君被金欢公主灰溜溜的带走疗伤了。金欢公主发誓与文氏母女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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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章:双生

南惊鸿派人教训狂徒的消息。长禹在太师府听了哈哈大笑。很是痛快。

湘华郡主摸着日渐隆起的腹部。“不是我说,小妮子这也还算痛快。要是我在,怕是这戏子要被斩成三截。”

看着阿姐身边沉默不做声的侍卫,长禹的脸却冷了下来。

“这人敢在我的惊鸿面前现眼,我要他死。”

南园。正心院里热闹不已,太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孙儿孙女都在这里。

南君也是笑着说。“妹妹这厢打得好,要是我在,我就让他连个人形都没有。”

太夫人又摸了摸南君的头:“你这混小子,又浑说。”

南惊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也不是我,是嬷嬷为了保护我。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打得好!”小不点南清茗高兴的拍着手掌说道。

这边欢笑一堂。

西容苑,沈氏却是气的咬牙切齿的。原本以为二娘子再怎么狡猾也不过是一个闺中女子,倘若见了这般风华绝代的男子肯定会喜欢不已,这谢梦君又是金欢公主入幕之宾,金欢公主并非等闲之辈,到时候引了公主震怒不说,闺誉还会败坏,也相当于南园的废子。

没想到花了2000两白银请来的谢梦君。好不容易支开了旁人,居然还没有得逞,反而叫人羞辱了一顿。

不过好在和公主的梁子已经结下了。人都知道这位公主是一个难缠的。

看着沈氏在那里算计,碧浓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沈姨娘千算万算,唯一算漏下的,就是二娘子对于南园不是棋子而是下棋的人。

谢梦君脸上的伤不过是轻伤,只是颜面被打受辱罢了。

他卧在床榻之上,遮了自己的面容,不愿意与金欢公主见面。

“公主还请不要过来了。”

他冷淡而疏离的开口道。

“为什么、梦君,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年过三十的金欢公主,看上去还像是个害羞的闺中娘子,此时说话怯生生的。

“不,只是梦君此时容颜被毁,与公主相见,怕有污尊眼。”

“没事的,梦君,本宫会陪着你。”

金欢公主赌咒发誓道。

“公主,世间人都说是我自取其辱,梦君实在无言面对你。”

金欢公主听了更加愤怒,面上不善:“文氏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女儿亦然,我相信你,梦君,你放心,我会给你报仇的。”

至于谢大家意欲搭讪南家二娘子,反倒被下人当做毛贼打了个猪头猪脸的事情传了出去,金欢公主不为所动,仍旧把他当做掌心宝。

此事不过是坊间笑谈。

南惊鸿在南园好不逍遥乐哉。

而后金玉苑报喜,说是金家的表舅母刘氏生了一对双生子。又是因为恰逢圣人下江南之际。圣人非常高兴。赏赐了下来金玉如意。并亲自为这对龙凤胎一个起名叫金怀玉,一个起名叫金怀瑾。

生下来洗三那一天。

南先生和南太夫人都很高兴。毕竟也是在南园的喜事。所以金玉园里大摆宴席。要么也说这南家姑奶奶的确是一个有趣的人。还特地花了重金去请了戏班子和头角儿,这头角儿真是前不久才被南惊鸿教训过的那个唱戏的谢梦君。

谢梦君被她请来唱戏了。

谢梦君被姑奶奶请来唱戏了。

听的南惊鸿不觉得好笑,其他的丫鬟们却是笑死了。

抱月怀风都趴在那里笑,只是抱琴摇了摇头。南家老姑奶奶的确是个糊涂的。这么拎不清事,幸而太夫人和先生都仁慈,否则别的主家怕是连同客人一起赶走。

毕竟和金妍及表舅母关系还算不错,南惊鸿也还是要去的。

可打早上起来之后,南惊鸿便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大舒服。右眼皮一直在跳。

“抱月,你说这是怎么了?都说右眼皮跳灾。我这不会是有什么事情吧?”

“怎么会呢?娘子,您瞧瞧您,生的如花似玉,又是家财万贯,父母兄姊,太夫人先生都护着您。还有什么灾难敢过来呢?”

那一天,大家都一起去庆祝这好日子。

当然是在圣人的授意下,圣人派了太孙和长禹先来,说太子后来。

长禹唇边绽放出灼灼的笑容。他好几天都没见到小娘子了,怎么会不想呢?

“阿禹心情这样好?莫非是因为要见二娘子?”

蔺楚摸着下巴问道。

“你知道就好了,还这么多嘴。”

长臻笑。

三个郎君在这里聊得很开心。丝毫都没有觉得今天并不是过来看小娘子的。

此时的南家二娘子坐在人群的边上,和金家的大娘子在一块喝茶聊天。

似乎南惊鸿总是很不喜欢在人群的中心,总是要躲在一边儿的。蔺楚想,这样的小娘子也很可爱,不是么?

表舅母刘氏还在坐月子没有出来,一对龙凤胎被抱了出来,说实话,刚生下三天的孩子。

有什么好看的,身上粉嘟嘟,皱巴巴的,眼睛还没睁开呢。南惊鸿摇了摇头。

但是一大帮夫人娘子们都围在旁边夸奖着,说什么孩子聚集了天地灵气,生的十分好看,粉雕玉琢之类的奉承话。

南惊鸿没有那个兴趣,不就是两个小毛孩吗?她一个人跑到边上坐着。

金妍却有些害羞的跟了过来坐下,悄悄地跟她说:“惊鸿妹妹,我娘说过些日子就待我相看人家了。也许在你及笄礼之前,我可能很快就会被定下来日子了。”

“说的是哪家的人家?”南惊鸿见到表姐这样开心,自己心里也还算觉得欢喜。毕竟都是闺中一起玩耍长大的。所以也关心的问道。

“我娘中意的是江北首府的大郎君阙玉龙。他家人口简单,只有一个妹妹。阙玉婉。听说他妹妹是一个很好的样子。这样的小姑最好相处了。”

金妍有些害羞的低着头。大约说起这事情,都是害羞的,哪怕是自己,当阿姐提起长四郎的时候,总归自己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的。

南惊鸿就忽然摇了摇头。她的瞳孔中忽然浮现出不安,这样突如其来的婚事,不妥。

“此事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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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一章:遇刺

金妍听了以为南惊鸿是在担心自己,也有些担心道:“你也觉得我祖母会不同意此事。”

南惊鸿其实想到当年江南首府闹出的丑闻。

居然会有兄妹**相恋之事。

这时长梦拉着长禹要去看戏,拉拉扯扯的样子看在南惊鸿眼里,长梦看向自家兄长的眼神里分明带着倾慕和喜欢,少女怀春,居然恋慕自己的兄长,简直,匪夷所思,南惊鸿鬼使神差的,居然弄清楚了所有的真相。

兄妹**相恋,当年阙氏的兄妹二人居然自幼相爱,后来在一起了,并最终宣告天下。

其实不是说不妥,只是兄妹二人,既然承受了家庭的福音,得到了庇护,却偏偏还要放大内心的私欲,以至于毁了整个家族。

江南首府阙氏也是名门望族。可是没想到的阙氏因此败落,一蹶不振。

南惊鸿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她又看到小周氏明明在和太子妃大周氏明明正在和他聊天,却有些心不在焉的,好像在等什么人过来。扫了一眼四周。太子没来。

小周氏与太子背着大周氏往来的事情太子妃大周氏毫无发觉,太子很明显很有野心,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阿姐去那里,如同是羊入虎口,这样的深水漩涡不知道是不是合适的地方。

原来北亲王府真的有这样的丑闻。居然会有妹妹喜欢上兄长这种事情发生。

南惊鸿惊起了一身了汗。她并不希望表姐金妍踏上这条道路。当年阙氏那桩丑闻是如何闹出来的?

是因为,嫁入阙家的娘子结婚的第二天上吊了。

可恨那时自己在闺中闭塞良久,竟然不知道那人是金妍。

南惊鸿暗自下决心要阻止这门婚事。面色愈发有些苍白。

“没事,我突然有点不舒服。”

见到这边小娘子似乎有些不舒服的模样。蔺楚赶紧跑过来看了看,“你这是怎么搞得像个病弱西子一样”

南惊鸿浅笑的摇了摇头,就看到金妍跑到那边去看弟弟妹妹了。

过了一会儿,太子就驾临此地了。

“太子驾到。”

“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迎太孙殿下。”

南惊鸿随人群一起行礼道。

蔺楚观察着小娘子,发觉南二娘子和别的娘子们好像并无不同。看上去也是这样谨小慎微的,可是分明自己又看到了许多的她的不同。

台上的好戏终于开唱了。

锣鼓都敲响了。

南惊鸿和蔺楚面对面坐在石桌两边,蔺楚笑嘻嘻的说道。“上次还多亏二娘子救我。”

南惊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瞧见台上的柳梦梅走了出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南惊鸿几乎是同时都与长禹抖了个机灵。

花朝节上,郎君曾经对她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时候她想着的是家族大业,却如今,她居然心里也藏着他了。

原本没什么心思看戏的。可是眼下这么多人都在看戏,台前台后都是鼓掌的声音,长禹没办法,但还是有些无聊的看戏。忽然听到这样一句诗经的诗句,他就想回头寻找南惊鸿的身影。

可是没看到南惊鸿,却发觉太子好像是使了个眼神给孙大富,孙大富就带着身边几个人走了,小周氏也示意丫鬟离开了。

虽然别人都没有注意,但是长禹注意到这一点,他想着之前自己和蔺楚半途而废的那一次,原本想要知道太子的用心,他们最终无功而返,眼下仿佛是一个好机会。他于是低头对长梦说:“阿梦,我要离开一下。你在这乖乖的,不要让别人知道我离开了,这是我们俩人的秘密,可好?”

长梦抬起头来,看着兄长这般信任模样,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哥哥,你相信我,阿梦会保守秘密的。”

看着二人都在一起相处和谐的聊天。南惊鸿秀眉微蹙。

“怎么了?二娘子,你还是不太舒服吗?”

蔺楚关心的问道,南惊鸿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自己往后似乎会经常吃醋了,这一点可不好。

“那就好。”

长禹忽然离开了,南惊鸿有些惊讶。

但是蔺楚却笑:“没事,他走了还有我呢?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长禹顾不上这边,他和蔺楚交换了眼色后就去跟着孙大富了。

果不其然追踪而去发现了小周氏的人和太子的人似乎是在密谋什么,他原本以为自己隐身的极好,做在书上,隐约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北疆之事。

感觉到自己或许是来对了。

王宁知一身黑衣,见到长禹出现在这里,嘴角勾起了邪虐的笑容,他从前都是那样的温润的双眸,忽然间染了嗜血的色彩。

北亲王府的长四郎若是凭空消失,这场风雨势必会危及世家,届时皇权不稳,也是极为有可能的。

“也该是你我厮杀的时候了。”

他将黑色的布巾蒙上了面。

长禹猛地感觉一阵阴风袭来,从树上腾身而起,就见孙大富狰狞的笑道。

“今日叫你有来无回!”

糟糕,中计了!

长禹忽然莫名的担心起来了南惊鸿的所在。若是这是一个计谋的话。

惊鸿一定危险了。

台上的人还在唱戏,水袖翩跹,眸光潋滟。

好身段,好扮相。

当真是令人惊艳哪!

叫好声不绝于耳。

南惊鸿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愈发难受了,她察觉到此时的热闹实在可怕得很,分明是危机四伏的,她忽然站起身来。

“蔺楚,后退。”

果不其然见到台上唱戏的谢梦君腾空而起,水袖翩跹,众人以为是柳梦梅成了仙子,可是南惊鸿却知道他是在发暗器。

转瞬间倒地或受伤的人就不计其数了。

尖叫声,痛苦声。

金玉苑的四面八荒都来了许多黑面刺客。

只是一瞬间,原本人间欢喜的时候,刹那间成为炼狱般辛苦。

蔺楚也察觉到危机起伏,立刻抓着南惊鸿的手翻了个跟头。

躲过了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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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二章:追杀

原本正在唱戏,咿咿呀呀的谢梦君忽然持剑前来要刺杀太子了。

太子身边原本有些侍卫和孙大富在,可眼下他们都离开了,太子惊慌的后退,“来人呐?究竟是何方贼人?居然想要谋杀孤?”

那些黑面人却是丝毫都不搭理他的叫嚷。

其他的那些家仆们飞速跑过来为他挡着刺客。

可是哪里来得及?那谢梦君冲在最前方朝着当朝太子殿下而去。

太子太畏惧了,以至于把太子妃失手推在了前面。太子妃大周氏心凉凉的叫到:“殿下,你……”

“来人,保护本宫。”

“孤先走一步。”

太子在保护下先跑了。太子妃要不是南颂扶着,差点摔倒。

太孙长臻这时候杀了两个黑面人,厮杀这来到太子妃面前,汇到格挡了谢梦君。他保护母亲和南颂后退。

谁知道谢梦君反而借着长臻格挡的力量朝着南惊鸿而来。

金欢公主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向来温柔如水的谢梦君居然会刺杀太子,她不敢相信的想要冲到谢梦君的面前,可被侍卫们带了回来。她高喊着:“梦君,梦君,是我啊。”

可是谢梦君并不理会金欢公主,反而变本加厉的随意砍杀这些家丁或来不及逃脱的贵妇们。

南园收到消息派了大批家丁拿着剑冲过来了,还有迟迟猜到太子亲卫们到地方的时候,外面却忽然冲进来更多的黑衣人了。

却原来金玉苑为了能够克扣银两办这场宴席,居然把原本安保花的钱都给省略掉了。以至于此时金玉苑就是一个空壳子。

在这乱刀之间,金玉苑的两个孩子被保护着往后退。金妍也拿了一把刀挡在了弟弟妹妹的面前,这是母亲拿着性命保护的弟弟妹妹,她绝对不能让她们有事情。

兵荒马乱,不外如是。蔺楚一直保护着南惊鸿,可是这时候,那谢梦君狠厉无比的向南惊鸿袭来。硬生生的一刀朝着蔺楚,想要避开蔺楚。

“你这贱人,该死。”

谢梦君一直记得之前南惊鸿对他的羞辱,他这番上前来,金欢公主却冲上来大叫了一声:“不要啊!梦君。”

谢梦君却咬了咬牙说道:“让开。”

他失手推了一下金欢公主,金欢公主倒在了地上,“唉哟。”

“不要挡我的路,否则我,连你都杀!”

谢梦君狠狠地盯了金欢一眼,她如坠冰窟。却原来,谢梦君,从头到尾都不曾眷顾过她?

金欢还在发愣当中。

南惊鸿和蔺楚却侥幸躲过一招,可是谢梦君来势凶猛。

谢梦君的剑立刻到了面前,蔺楚还击,南惊鸿听到蔺楚的胳膊处绷带崩开的声音,竟然有鲜血流了出来。

她大惊失色,连忙搬起了旁边的板凳砸向了谢梦君。

谢梦君劈开了板凳,见蔺楚为了保护南惊鸿,居然强忍着伤痛右手持剑与他对打了起来。

南惊鸿亦是取了一个家丁的剑,毫不客气的挽了个剑花。“究竟是谁下贱”

二人与谢梦君对打起来。谢梦君却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此番两人合手,居然都打不过谢梦君。

南惊鸿已然发现蔺楚的额间冷汗迭出。

“蔺楚,你可还撑得住?”

她低声问道。

“撑上一刻钟无妨。”

蔺楚爽朗一笑,又是狠狠地一剑劈了下去。

南惊鸿凌空而起亦是反手一道剑光。

谢梦君为了杀南惊鸿,竟然不顾身体受伤,一味地冲着前面,毫不防守,蔺楚却死咬着谢梦君,谢梦君和蔺楚都身受伤了,反而南惊鸿没什么大事。

“你快滚开,蔺楚,此事与你无关。休要多管闲事!”

谢梦君斥责道,一张国色的脸上却妖媚近乎邪虐的样子。这样的仇恨,远远超过了那几个巴掌,南惊鸿心想着,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南惊鸿想也不想的拔了头上的簪子射到了谢梦君的胸口。

“蔺楚,走!”

然后蔺楚带着南惊鸿直接飞掠而起,飞上了屋檐后,谢梦君吐出一口血来,发现胸口的簪子似乎有毒,他狠狠地踏着一个家丁的头颅也猛地飞了追了上去。

这时候南海才得到消息,带着许多士兵前来护驾,太子冷笑的看着远去的谢梦君,狠狠的斥责了南海。

“骁勇侯如今愈发不如前了?连南园自家地盘都护不住了?”

小周氏方才在慌乱里早就被人刻意保护好的退了出去,只是稍显狼狈,却是毫发无损的,眼下见到太子平安无事心里才宽了心,可又见太子妃大周氏气的几乎站不起来,心里觉得畅快,面上却假意劝慰。

“姐姐,殿下兴许只是误伤了您,那一下是为了保护您,却没想到把你推到了刀刃面前?”

“妹妹,你还要替他说话?我算是瞧着明明白白的,他心里从来都只有自己,只有东宫太子的尊贵地位,却从来没有我。”

太孙又去看南颂了,南颂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林氏似乎犯了头风。眼下躺在床榻上起不来了。

南君今日跟在父亲身边操练,蓦然听了家里有事情,连忙骑马回家,却听到南九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南惊鸿被蔺楚带着飞走了,身后还有人在追杀,着急的出府。

“我要去找妹妹。妹妹一定会没事的。”

竟在南惊鸿的菡萏园墙外见到了满身是血的长四郎,长四郎看见南君后方才告诉他。

“阿楚带着惊鸿前去了西山悬崖之地。”

蔺楚和南惊鸿躲过了谢梦君的刺杀后,又遇到了重重追兵。

黑面人密密麻麻的,恰如跗骨之蛭,令人头皮发麻。

最终她对蔺楚说,“西山悬崖之地,我们可逃过一劫。”

蔺楚带着南惊鸿到了西山悬崖,纵身一跃。然后终于到了山洞里面。

南惊鸿取来了清水和药草,为蔺楚疗伤。

蔺楚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

南惊鸿怒斥道:“你救了我,难不成为了男女大防,你要丢了胳膊不成?”

“要是阿禹知道会误会的。”

“要是阿禹知道我因为怕他误会而不救你,他才会更加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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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三章:迟爱

南惊鸿直接撕开了蔺楚的绷带和衣服,简直触目惊心,血肉模糊,适才谢梦君乘人之危,对蔺楚原本就受伤的胳膊大加攻击。

“你且忍一忍。”

她用清水给他冲洗伤口,明明很疼。可是看着小娘子认真的脸,蔺楚一点都不觉得不舒服,反而觉得很快乐。

快乐?这真是复杂的感情,一定是自己醉了。

可是明明没有喝酒啊?

“忍着。”

南惊鸿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蔺楚还在嬉皮笑脸的说话。“二娘子,你说要是我也喜欢你了怎么办?你看我为了救你舍身如斯的,你觉得我长得好看?还是四郎?”

南惊鸿没有理会他。

“啊啊啊啊--”

在这痛苦的嚎叫里,蔺楚发现自己可能动心了,他也许在初见的时候,在他和四郎同时见到小娘子的那个夜晚,他就已经爱上了南惊鸿。

只是太可惜了,兄弟妻不可欺。

更何况,他爱上的晚。

这份迟来的爱情,蔺楚为自己觉得有些可惜。

南惊鸿这手下的可真的狠啊,直接就把他的烂肉扣了出来,又把药草塞了进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娘子撕下他的衣衫给他绑得紧紧的。

“嗷嗷嗷嗷嗷嗷……”

惨叫声在山野峡谷里回荡。

现如今他果真老实本分的趴在这里,再也不想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了,这漫山遍野飘荡的都是他的鬼哭狼嚎声。

这么令人害怕的结局,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眼前的小娘子明明是笑的,可是为什么蔺楚感到很冷呢?

“喂,南惊鸿,我好冷。”

“哦,再挺一会儿。”

“喂,南惊鸿,我好疲惫啊。”

“哦,不许睡觉。”

“喂,南惊鸿,我不会死了吧?”

“哦,你不是想要知道我会不会喜欢你吗?”

小娘子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就见到蔺楚原地满血复活的坐了起来。“对,我想知道,告诉我,我现在不会和四郎抢的,我知道是我晚了。”

“你瞧瞧你这么窝囊的一个人,连掉了一些血都能哭成这个样子?可会有娘子喜欢你?”

南惊鸿笑的很无良,可是蔺楚忽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可是哭了?怎么可能?

“我没有哭。”

蔺楚捂着嘴委屈的说着。

“那你看你面前的草地,为什么湿了一大片,不都是你的眼泪吗?”

南惊鸿吊儿郎当的等着援兵过来。

“那是我的汗水。”

蔺楚打死不承认,谁知道这时候忽然有一阵邪风吹了过来。

带着蔺楚之前的呼叫声。“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嗷嗷,疼死我了……啊啊啊嗷嗷嗷……”

脸色铁青,终于失去挣扎,倒在了地上。

然后北风呼啸,出现在眼前一张面如白玉的脸,他刚刚摇了摇头,以为是小娘子,可是惊恐的发现,是个男人。

“蔺少爷,你怎么了?还好吧!”

“嗷嗷嗷,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了二娘子是个男人。”

蔺楚被士兵们扛走前说了这么一句匪夷所思的话语。

南君挠了挠脑袋,对端坐如钟南惊鸿说?“他咋了?”

“秀逗了。”

最终南惊鸿安全回到南园,蔺楚回到北亲王府。

蔺楚躺在床榻上,太医院的院令大人过来看了蔺楚,对长禹说。“这伤口虽然被小心处理过了,但是深可达骨头,还需要进一步处置,但是胳膊能够保留下来的可能性,是一半。”

长禹几乎震怒的看着眼前的蔺楚。

他原本就已经受了伤,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几乎成了血人。

之前他追踪而去,结果发现这是太子设下的圈套,想要一石二鸟,直接暗杀南家娘子,金家龙凤胎,太孙和蔺楚,长四郎。

只要今天成功了,太子便可以以为世家伸冤而打倒一大片,就能够取得圣心,登基之后一统天下。

长禹想到这里,想到那个乱世之梦,几乎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要不是临渊扶着长禹,长禹几乎受不了的要跪倒在地。

“一定要治好蔺楚。”

他没有管嘴角流下的鲜血,狠狠地盯着太医院院令,几乎是带着一种绝望的狠厉。

“臣遵令。”

长禹又回头看临渊。

“现如下惊鸿如何?”

“蔺少爷护好了二娘子,二娘子平安无事。”

长四郎起身走了出去。

“临渊,迅速召集地狱七十二人,我要今日血流成河!”

他身上的鲜血还没有褪去,加上脸上的笑容,明明怒不可遏的情况下却愈发的妖媚肆虐起来。

他身上零零星星的伤口都已经凝血。

他抬手将自己身上的宽袍扎紧,腰间的伤口还在流淌的鲜血被包扎住,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他优雅,矜贵。

捏了捏拳头,筋骨都在咔吱作响。

他活动似的转了转脖子,就带着一队人马冲杀了出去。

王宁知此时也是受了许多伤,他实在没想到三十六个大内高手,居然都留不下一个长四郎。

长四郎这一身功夫和内力实在是高手中的高手。

王宁知继续带着还没有折损的二十四人和新加入的二十四人去了西山悬崖。

“你们说看着蔺楚带着二娘子来了此地?我倒是要看一看,今日是否会逃出我的手掌心。”

今日如果南惊鸿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王宁知舔了舔脸上的血。

那一定很美。

可没想到这一场屠杀之后是另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长禹蹦了出来,闪过试图攻击的黑面人,直接徒手把他的手臂给扯了下来。

原本还在得意洋洋的王宁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给吓蒙了,激烈的反抗。

在黑夜的弥漫里,这些长禹的对手被毫不留情的完虐,惨烈的残肢在黑夜里扭动,痛苦的哀嚎不绝于耳。

西山最僻静的地方上演着人间最残酷的屠杀,真正的炼狱里那些大内侍卫在地上挣扎,有的没了胳膊,有的没了眼睛,有的没了头。

王宁知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和长禹对决,来势汹汹的极为可怕。

在最后一个大内侍卫倒下的时候,无数的弓箭前来,王宁知疯狂的逃窜,可是下一刻,长禹就想是戏弄一个老鼠一样捕捉王宁知的踪迹。

崩溃了的疯狂,滔天燃起的愤怒就这样侵袭而来。

长禹宛如地狱而来的杀手,无情的收割着这些走错路的人的性命。

这世间,与我为敌者,皆是歧路人。

蔺楚感觉到头昏昏很沉的,好像坠入了一场深梦。

一场大雪冰封了城市,浑身都打着寒颤。他看见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独臂汉子,就那样的走在风雪里。

上了城里最大的青楼,好像很是潇洒的模样。

可是那人的身影,却是寂寥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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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五章:震怒

长梦回来后被长禹下令禁足了。

临渊铁面无私的站在了长梦的百芳园外面。

南岭要进去。

“怎么?谁让你这样对五娘子的。”

临渊身边的侍卫阻止,临渊则是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不巧,是四爷吩咐的。”

“这府里做主的还不是他。怎么现在个个都听他的了?现如今本侧妃想要进去看我生的五娘子,你们竟敢阻拦。”

“侧妃娘娘也知道,您只是一个侧妃罢了。又何必这样纠结痴缠呢?”

南岭听了气氛不一样,又不敢纠缠。于是想要找世孙长特说理,世孙却果断拒绝了。

“如今多事之秋。四郎的打算是对的。难不成小娘子还没有及笄就可以四处乱跑吗?还是你希望女儿以后就像你一样?”

世孙说的这话可算是一点都不客气了。

南岭觉得自己好像受了羞辱,伤心的跑回去了。

南园里,南海被南先生训斥,“你就是这样糊涂的,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住。若不是蔺国公独孙尚且还有点用处。还有四郎足智多谋,你以为今日还有完好的小娘子在吗?”

南海听了父亲的话,有些恍然大悟。

“难不成这中间另有蹊跷?”

南君有些憋不住的开口。“祖父,先前我和妹妹才出去探讨消息。遇到了北疆来的卖药商人。说是冀北之地,如今已经是尸横遍野了。”

“北疆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可是我之前收到消息说虽然有暴乱,但已经被平压了。”

南海虽然这样说,可也开始疑心是北疆有问题,南先生却开口让南顔南来派人去北疆查看。

“大郎二郎你们分别派出一些人去查看一下冀北之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肉食者始终只在乎自己的既得利益。不会管平民百姓这些人的死活的。”

父子俩人一直在书房里等着。

南海内心也是焦急忐忑不语。

“今日太子是不是斥责你了?”

南先生关心的问到。

“太子的确非常生气,这金欢公主身边的戏子居然是个刺客,金玉苑又忙着宴会,居然疏漏了安全问题。幸而关键的人物还没有受到很大伤害。要不然……”

“简直荒谬,如今北亲王府长四郎和蔺国公独孙都重伤,惊鸿又遭受一劫,如若这不是什么伤害,那还算什么”

南先生对自家儿子简直头痛欲裂,恨不能把他送回娘胎再重造一番。

“那父亲如何看待此事”

南先生挥手:“等你两个兄长归来吧。”

到了夜里,南颜和南来发现自己派出去快马加鞭的那些人都狼狈不堪的回来了,说是冀北之地如今灾荒严重。

南先生有些骇然失色:“如今居然这样严重了吗?”

“你们赶快上奏,,请陛下下令。奏请北疆开仓放粮。要知道自古以来都是因为饥荒而引起的暴乱。”

他们立刻前往行宫,却被告知圣人已经睡下。只好转而上奏太子请求太子请皇帝下令北疆开仓放粮。

太子瞧着南家三位郎君,面色有些悲苦的开口。

“孤知道此事,内心实在不安。为免卿等受责。孤前去面见父皇,陈情此事。”

“多谢殿下相助。”

南家三位兄弟均拱手作揖。

谁料太子转身便骑行入行宫。在皇帝面前提起此事。

“太子为何深夜突然入宫?”

皇帝有些疲惫的问道。

太子连忙恭敬的跪到地上说道。

“儿臣不得不来打扰父皇。”

“你先起来,有话直说无妨。”

皇帝疲惫却依旧谨慎。

太子拱手作揖。

“儿臣接到北疆前来的密报,说是有饥荒大旱之象,冀北之地官员毫无作为,居然窜使着这些灾民去京都,江州等富庶地方。现如今骁勇侯,江都侯为了防止灾民涌入,又上奏道说是请父皇您准许冀北之地开仓放粮?”

“居然有此事?当真是可笑,大华官吏不知道如何解决事情。居然就知道相互推诿。”

皇帝几乎怒不可遏,“传朕的命令下去,再动辄要开仓放粮者,斩立决!”

谁也不知道太子转身在皇帝面前说话后全然变了意思,皇帝发怒不同意,太子十分恭敬的退下。

“儿臣遵旨。”

走出这皇帝的寝宫后。

太子迎面看着飘洒而下的有些细凉的微冷的雨。

在这深秋的季节,他的心情很不错。

快要到五更天,很快就是早朝。

他看着站在外面等待上朝的南家三兄弟,好像已经站了几个时辰了吧。

他连忙走过去,十分谦逊的说道。“三位不必行礼了,可冷?须给你们加个衣裳?”

三人连忙都摇了摇头,又见到太子这副模样,连忙问道。“敢问殿下,圣人可同意了?”

“实在是辜负了卿家的期望,父皇因此震怒,苛责官员无力,无论如何,还请诸位待会儿上朝的时候不要再提起此事,否则连本宫也保不了你们了。”

太子对此表示遗憾。

兄弟三人对视了一眼,决定将此事情按捺下去。

等回头的时候再商议。

果不其然,等到上朝的时候,有一个大臣提起了此事,却见圣人雷霆大怒。

“若是这种小事,都还要朕来想的话,要你们有何用?”

三人诺诺回了南园。

再说谢梦君乘着夜色也知道自己无法再完成任务,已然回不去太子府邸了。太子曾经说过,“若此事不成,汝不要再回来了。”

谢梦君终于褪去了自己最讨厌的戏服,他这一生最恨的就是娘娘腔的人。可是自己却要被逼着做这种事情。

如果当年不是太子救了自己。自己也没有命苟活于世。所以为了报答太子这些年一直潜伏在金欢公主身边。其实他有点同情太子。虽然贵为九五至尊的儿子,身份尊贵。

可惜却还是处心积虑的防着所有人。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妹妹身边都安排着一个人,把自己作为棋子。

“呵呵呵……”

他冷笑道。

躺在一棵树上。

有些疲惫。

可是这颗心煎熬的很。

他是真的累了。

这么多年虚伪与蛇。

这么多年他都虚伪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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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六章:宝儿

他连十五秒都不敢闭上眼睛。

他最终扫视了四周,摸出一枚暗器激射出去。

有人应声落地。

他冷笑一声。

我刀口舔血的日子过了几十年,小爷还怕你

罢了,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该去看看了。

俗话说得好,花旦谢梦君,老旦闫宝儿。

谢梦君容颜绝美,身姿动人。闫宝儿则是身姿清朗,勇武不凡。

二人本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

他凌空而来,就听见那山间小路口,传来了悦耳动听的琴声。

“好久不见了,师妹,近来可好”

身边男子调笑的说道。

端的是风流倜傥,绝美无间。

抚琴的人居然也是一个面色清秀的小娘子。

谁都不敢相信,在舞台上唱的像一个大汉的老旦居然是这般清秀的小娘子。

“没想到多年不见,你不但人长的丑了些,脑子也崴坏掉啦。你说的好久,是指七年吗?”

那人飞起一脚。眼前这古琴变被踢到她面前去。

谢梦君含笑的把古琴接到手上。

“不过就是七年而已,自然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虽然我已经变丑,但是小师妹还是貌美如花,人比桃花红。”

“看来师兄这些年,在达官贵人身边,倒学了一嘴的甜蜜漂亮话。来者是客,若是不嫌我这山间间小屋粗鄙疏漏,就住着吧。”

原来这清秀面容的小娘子,正是宝儿。

此时看着眼前的小娘子。谢梦君几乎以为回到了七年之前。

七年之前,他们都在程恒之手下学习唱念做打。

不过想起来自己如今已经二十多岁,他们之前也曾一起相处过七年。

这般算来已经认识有十四年了。

“这些年来你过的怎么样?”

“我长居金陵之地。一曲红绡无数。自然过的好生痛快。”

闫宝儿笑。

“那为什么你现在就不唱戏了呢?”

谢梦君忽然想起来之前打听到的消息是小师妹这两年已经没有唱戏。

“师兄啊,你可听说过啊,不疯魔不成活?如今我已经疯不起来了,所以也唱不了戏了,更何况江山代有才人出,师兄,我们早就该退役了。”

闫宝儿起身去倒茶。

若是没有留意到,没想到七年的时光居然是这样磋磨人,七年之前,她还是一个豆蔻年华二月初的小娘子,如今再见却好像已经饱含风霜,身材纤弱无比。

谢梦君忽然有些沮丧的说道。

“宝儿,是我这么多年对不起你。要是我现在回来,你还愿意跟我过一辈子吗?”

闫宝儿的身体忽然僵硬了。

时光就那样如同一副优美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师兄,为什么你唱戏总是唱的比我好?”

“谁说我唱戏比你好了?明明你唱的好才是啊。”

“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给你鼓掌?街上的那些狼军们都把数不尽的钱往你身上砸。”

那时的小娘子年岁还不大,像是含苞待放的小花朵。

“而且我唱戏的时候大家好像都是骂我一样的。”

谢梦君很好笑的看着小娘子闫宝儿。“宝儿那是因为他们都以为我是一个女子,你是一个男的。而且你唱的总是丑角,这是不行的。”

“切,我还以为有什么秘诀原来是因为师兄长得比我好看啊。师兄,你长了这样一张好看的脸,怪不得那些郎君都疯了。”

闫宝儿气鼓鼓的走了。

那时候学习唱戏的日子总还是快活的,和师父师妹在一起的日子也总还是很温馨的。虽然师傅对自己和师妹都很严厉,但也教会了许多功夫。

可是七年之前。

师父突然死了。

死在了给一个富贵人唱堂会的时候。

“师兄,师父死了。”

就在那一天满身是血的小娘子扑在了自己的怀里。

大概受了很大的惊吓吧。

“宝儿,不要害怕,我还在。”

“师兄,师父死了。”

她哭着说道。

“不要害怕,宝儿。”

他流着眼泪说:“师父没有死,失去了一个更美好的地方。”

可是师父死的很蹊跷。别人都说是因为得罪了有权的人。

那天师父在唱戏,唱的是《打金枝》。

然后有一个人冲过来给他捅死了。

师父死了,他带着师妹到了另一个戏班子。

两个人相依为命的生活。

“宝儿,我要去公主府唱堂会不能带着你。你在这里乖乖的等我回来好吗?”

那一天她看着师兄的身影越走越远,然后再也没有回来了。

等了三天三夜,他都没有回来。

“师兄,你当年骗了我,现在还想再骗我一次吗?”

闫宝儿忽然回眸笑道。

谢梦君愣了愣。

随后也笑道。

“是啊,谁让我当年骗了你了”

那时候他明明答应她会回来的,可是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更何况当年的时候。

他曾答应过她。

“待你长发及腰,宝儿,我娶你可好?”

那样美好的誓言就像是泡沫一样烟消云散了。

如今再想起当年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场笑话了。

“你尝尝这茶怎么样?是我自己种的。”

闫宝儿把茶水捧到他面前。

那碗只是寻常的土碗。

那水却清澈的可以,大概是山泉水。

那茶叶在水中浮沉。

小娘子的倒影在茶水里都很美。

“尝尝。”

谢梦君有些呆愣。

那日进了公主府,以为是一场寻常不过的宴会。

可是在那场宴会上遇到了太子。

“你知道有人想要你死吗?”

他勾起了他的下巴。

“真是我见犹怜的一张脸啊。太可惜了。”

“是谁要杀我?”

“南园。”

那时太子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威胁。

“却是为什么?”

谢梦君有些迟疑的问道。

“因为你是谢大人之后。就是当年人称谢青书的谢尚大人。”

“南先生为了自己的一世清名,冤杀了谢大人。”

“求太子殿下救我。”

“我要你今晚去金欢的房间。”

谢梦君有些痛苦地蹙了眉毛。

几乎不想回忆那个晚上,他痛苦的接不住那茶杯。

茶杯落在地上。

“嘭”一声。

“对不起,宝儿。”

闫宝儿却哭了,她抱住了

“不,是我对不起你。”

门窗大开。

长四郎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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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七章:代价

“你居然会背叛我。为什么”

谢梦君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一天自己会被背叛。眼前的这个人分明和自己相识了整整14年。

他们的关系曾经那样的要好,所以自己才会觉得没有逃离之路的最后过来看她一眼。可是她却这样选择背叛了自己。

“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谢梦君。”

那个风光霁月的长四郎。临风而立。

脸上却带着这世间最残忍的微笑。

“让你尝尝如何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伤害。你居然敢伤我的惊鸿。呵呵。”

他将谢梦君踩在脚底下。

谢梦君不后悔自己曾经刺杀南惊鸿。是因为,南园是他的仇人。

太子殿下曾经说过南园最大的希望,就在于这个二娘子。

从前到后,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所做的一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从来都不怕输。

“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还想着七年前的事情吗?这世间多的是能够让一个人背叛另一个人的筹码。”

北亲王府,地牢。

阴森怖惧。

阴冷潮湿的空气。九十八种刑具悬挂在墙壁之上,肮脏,血液,恶臭,悲哀都凝聚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

如果这一生没有来过这个地方绝对想不到还有比地狱更可怕的地方。

谢梦君被绑在了十字铁链之上。

“事到临头,你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对不对?”

谢梦君点了点头。

可是他最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最相信的人会欺骗自己。

“为什么”

“因为七年前你的离开是对我最好的吗?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离开,因为你被所谓的尊贵的公主殿下看上了。所以像我这样卑贱的人就该去死是吗?”

当年谢梦君前去金欢公主的公主府唱堂会,而后被这位公主殿下所召见。

想必那里应该是布满了金银丝绸,富丽堂皇,温暖的天堂吧。

闫宝儿可以想到那一个晚上,戏班里没有一个人,所有的人都去公主府看热闹了。只有自己待在那里。因为师兄说让自己等他。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等来的却是那些凶狠的兵士们,等到自己身上的是无情的凌辱,“你们都是谁?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师兄呢?”

“就是你师兄让我们来的。你还在等你师兄啊,怎么这么傻,小娘子,让我们好好疼疼你。你师兄早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现如今应该和公主殿下把酒言欢吧。”

其中有一个人长着络腮胡子十分油腻,他说。

那些人急不可耐的扒了她的衣服。

她不相信,可是现实分明,这样的残酷。

她绝望的想要死掉的时候,有一个小小的少年出现了。

“你想活下来吗?”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想活下来。如果不活下来,如何报仇?

再而后,那个小小的少年挥了挥手。

将那些人斩杀在地。那个油腻的络腮胡子被按到自己的面前。“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他。”

那时候是十四岁的小娘子第一次杀人。

而后出现了一个慈祥的嬷嬷。

“你叫我刘妈就好。花绣坊从此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明明是最安宁的生活。明明给自己安排了这世上最温暖舒适的生活。可是,闫宝儿不甘心。

她听到所谓的师兄声名鹊起。听到是如何受金欢公主的喜爱。

那个可恶的寡妇,是如何的用她的势力捧红了谢梦君。

“主人,我想报仇。”

闫宝儿跪在长禹的脚边,带着世间最痛恨的仇恨。

“那你就去地狱吧。”

……

无数次在危难之中,在刀尖上游走,在你无法想象的情况下,我这双手沾了多少人的鲜血,才能成为如今的闫宝儿。

你不是最喜欢唱戏吗?你不是大红大紫吗?我照样唱的比你好有更多的人捧我。你不是善于游走于各种世家贵妇小姐之间嘛!我觉么

就要这世间的男子都为我痴狂!

……

“谢梦君,你后悔过吗?”

闫宝儿亲手给长禹递上了沾着烙铁的钳子。

谢梦君从来没想过当年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当年在金欢公主的床榻之上。他流下了屈辱的眼泪,因为他答应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答应他会保住师妹的命。

可谁想到这世上有权势之人都是骗子!

“啊--”

他痛苦的仰头哀嚎道。

“七年光阴,白献刍狗!”

闫宝儿看着眼前之人被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样子,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呵呵,怎么,心疼了?”

长禹掐住了谢梦君的脖子。

“你居然几乎毁了阿楚的一个胳膊!你可知道当年若不是蔺国公和南公在,连你的命都不能保住”

窒息的感觉顿时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他目眶欲裂。

“你说什么?长四郎。”

“你不就是谢尚的儿子吗?那个人称民间青天大人的谢尚的子嗣。”

长禹带着一种恶狠狠的报复的口气。

“当年就是太子殿下,你所效忠七年的太子殿下,禀告圣人,说是谢尚贪污。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相信。纷纷上谏圣人,可越是这样,今上越是怀疑。他甚至想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所以蔺国公和南公想了一个方法。就是率领一部分人只奏谢尚不尊君令。因此,今上留下了你们家族未成年男子的性命。女子皆没入掖庭为奴。又是蔺国公让你师傅把你领了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

谢梦君痛苦的摇了摇头。不。

“我不相信,你们都是骗子。”

“师兄,他没有骗你。”

闫宝儿坚定的摇了摇头。

“因为我,当年看着你从蔺国公府被带出来。”

长禹就那样转身离开了。

然后的人发出了痛苦而绝望的嚎叫。

南惊鸿和文氏面对面而坐。

文氏看着眼前的女儿,几乎心惊不已。

“阿馨,告诉娘亲,你没事吧?”

“我很好,娘。”

南惊鸿安慰着母亲。

“只是,蔺楚却因为我有难。”

“我一定会感谢他的。若是没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文氏擦了擦眼角的湿润。“不过,你父亲太令我失望了。明明就在身边,却连你也保护不了好。”

“算了,娘亲,父亲有他自己的任务。”

南惊鸿默默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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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八章:吐血

行宫。

一骑云尉长四郎是夜疾奔入宫,面见今上。

“阿禹,今日不得不面圣吐露真言。”

长四郎跪在大理石地板上,面色哀痛。

“四郎,过来,不必拘泥于礼节,朕在这里,你有话直说即可。”

圣人对于长四郎是非常温和的。他招了长四郎到自己的面前。

“阿楚,阿楚如今重伤昏迷,几乎差点毁掉一只胳膊。昨日南园实际上出了很大的事故,有人率领黑面人冲了进来,很多世家贵妇受了重伤。当时慌乱很重,不知为何,太子殿下居然会把此事隐瞒下来。”

“你说什么?蔺国公独孙重伤?究竟是何人胆大妄为?”

长禹几乎有些痛心疾首的开口。“是一个戏子,是金欢姑母的人。”

圣人因此得知蔺国公独孙居然重伤如此,又知金欢公主所圈养的戏子谢梦君犯下滔天大罪。

“太子何在,居然如此糊涂。堂堂行宫脚下,居然会出现这种事情。”

“陛下,谢梦君意图刺杀南园二娘子,蔺楚英勇阻止。如今昏迷,人事不醒,请求陛下赐封。以振士气!”

长禹恭敬的请求。

“那是自然。朕会赏赐你们。阿禹还想要什么?”

皇帝对长四郎十分温和,甚至因此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禹谢咳咳……”

长四郎单膝跪地,然后吐出大口血液。

皇帝顿时慌了神,弱不禁风的长四郎就这样晕倒了。

他扶着倒在怀里的长四郎鲜血直流,然后发现他外套干净,里面却都是鲜血和伤痕。

四郎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呢?

抱着长四郎的圣人面色有些阴郁,这个太子又做这些小动作,是为什么?

“来人,给朕来人。”

长四郎躺在行宫皇帝的龙榻上,许多太医被召集在此。

太子闻讯进宫,以为是圣人身体不舒适,可没想到,不过是因为长四郎有所不适罢了。

他便劝谏道:“父皇,令臣子躺在龙榻上实在是与礼不符。”

“太医院院令,你说,四郎身体如何?”

圣人没有搭理太子,反而询问太医院院令道。

太医院院令年岁已大,亦是看着长四郎长大的,眼下看到,实在是舍不得极了。

“这是怎么了?四郎如今功力大散,又五脏六腑都受了重创,身上更是伤痕累累,对方招式毒辣无比,看似是要四郎性命。恕老臣无能,恐怕还得要请民间高人来。”

“所以你说说?这严重还是不严重?”

圣人简直勃然大怒。责令太子道。

“朕命你将贼子谢梦君抓捕归案,金欢公主剥夺公主封号,先囚禁于冷宫。”

“是,父皇。”

太子几乎有点不敢相信,皇帝居然说对金欢动手,就对金欢动手。

金欢因为谢梦君的缘故,某种程度上为自己做了不少的事情,可是眼前的情况很不妙。

谢梦君必须要死,金欢死了,自己的势力可是会有很大的折损的。

更何况,北亲王府这一作为,几乎让圣人对自己的子嗣有了警惕,圣人对公主可以轻易下手,太子又能够好到哪里去呢?

太子得令下去,便去了金欢公主府。

金欢公主府。

一个华服女子正坐在那儿,面对着铜镜。

“殿下,您已经整整两天都没有吃过饭了。”

“吃什么饭?我的梦君呢?”却原来金欢公主对谢梦君念念不忘。

金欢公主已经过了三十岁,却还以为自己是个如花少女。

她这时候想着的,正是当年的谢梦君呢?

“你说梦君是不是爱我的?只是因为他有难言之隐?”

她对镜自怜的开口。

宫女喏喏不敢开口。

金欢公主忽然暴躁起来,把东西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你们这些没用的个东西,都给我滚。”

“呵呵,妹妹脾气还是这么大?”

那人走了进来。金欢几乎愤怒的大吼道。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要不是你,我的梦君怎么可能会这个样子?”

金欢捧着心哭泣道。

“他是那么好的人,梦君啊,那么好。”

太子冷冷的道。

“圣上有令,自今日起,金欢公主剥夺公主尊位,没收公主府,金欢本人关入冷宫,闭门思过。”

金欢震惊的看着太子。

“不可能,父皇不会这样对我。”

太子又冷笑道:“你的梦君还在逍遥法外,不过意图刺杀本宫,犯下逆天大罪,法网无边,想要逃离苦海,怕是不大可能了。”

金欢再要冲上来:“你这个无情的人!长……”

“带走!”

太子招了招手,有人冲上来把她嘴捂住,直接带走了。

一场无边无际的烽火,就那样在远方的天空燃烧起来,他站在不远处看着那座辉煌的王城瞬间被焚烧的一干二净。

从前的辉煌和美丽在那一瞬间纷纷燃烧成为徐徐的火焰,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那场大火里支离破碎。都可以化成飞灰。

那样燃烧的火焰,就那样的热烈而迅猛的席卷而来,最后化成烈火般的猛虎一样的朝着自己扑来,他忍不住惊恐的喊道:“啊……”

他猛地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圣人的龙榻之上。

长禹看到太医院院令坐在自己旁边。

“殿下。”

“叫我四爷。”

太医院院令立刻恭敬地说道:“四爷,如今您重伤入了肺腑,陛下震怒。已经责令太子,抓捕了金欢公主。等待把同党一网打尽了。”

“那好,我倒要看看我这场重病,太子要如何化解?”

长禹转身又睡了过去。

南园。

南惊鸿去问母亲,“金欢公主为何有这样深刻的怨念对我呢?她本是皇室公主,为什么很少在皇室贵族圈子里出现?圈养戏子,陛下也没有说什么吗?”

母亲文氏则说出当年金欢公主爱慕北亲王世孙的事情。

“上回我曾和你提起过的北亲王世孙长特你还记得吗?”

“我还记得。”

南惊鸿点了点头。

“北亲王世孙当年风流如斯。何等风流人物,还要看当年的他,多少人爱慕。多少人追逐。”

“当年北亲王世孙已经定亲了蔺国公嫡女蔺阮,但是当时大家是暗地里知道,明面上还没有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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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九章:扑朔

“当年长特也曾向我示意,我拒绝了他。因为虽然长特风流,才华横溢,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偏于文弱了,再加上要继承北亲王府,我不是很希望成为一个宗妇。诸多考量之下,我断然拒绝。”

“可还是有有很多小娘子对他心许,其中天子之女,金欢公主,亦是很正大光明的喜欢长特。甚至在很多公开场合表示自己青睐长特。长特对此既不表示拒绝,又不表示喜欢。这样的态度,更让人觉得有些捉摸不透。”

南惊鸿听了心里一惊,没想到金欢公主的态度居然牵扯出来的居然是长特或许也曾心许江左文氏独女文娟。

“母亲,你说金欢公主却为何会嫁给威武将军,又在威武将军死后对谢梦君?”

“如今的谢梦君,生的像极了当年的世孙长特。”

南惊鸿更是哑然。

“这是怎么一回事?”

“的确是这样,金欢公主苦恋世孙长特,甚至不惜要嫁给他当世孙妃。可是圣人却不同意,并且在蔺国公说出自己的独女与北亲王世孙有联姻的意向后,果断的把金欢公主嫁给了威武将军。金欢公主抵死都不愿意,在宫中闹绝食,太子为金欢公主说情,可是却会更加坚定了圣人的内心。所以金欢公主决意与皇家断绝关系,再不联络。是而威武将军死后,他年纪轻轻守寡却依旧不露与世人面,皇帝对这个女儿心里有些愧疚,这些年一直都很有容忍。”

文氏的解释没有让南惊鸿打消疑虑,反而想法却更多了起来。她开始觉得自己从前以为死去之前所知道的一切是真相,可是如今真相却更加的扑朔迷离起来。

母亲究竟何德何能得此?父亲凭借什么从这些郎君乃至太子和世孙长特面前迎娶了母亲,父亲和母亲之间究竟是不是因为沈氏母女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这时门外传来的芷荟的声音。

“夫人,娘子,大郎君来了。”

“快请进来。”

文氏瞧着惊鸿有些焦急的站起身来看外面,果然见到南君进来了。

“行宫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四郎受了重伤依旧进宫,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了陛下,如今重伤昏迷来着。金欢公主被下令软禁在冷宫,说是之后等到谢梦君被逮捕后再交由宗人府处置。是太子亲自领的人。”

“四郎重伤昏迷?”

南惊鸿却只捕捉到这一点信息。

文氏有些讶异的看了女儿一眼,女儿似乎对与长四郎略有不同。

南惊鸿很快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笑了笑:“看来这次牵连甚广。我该回去给蔺国公府准备礼物了。”

南君则是有些担心的说道:“妹妹和我一样,肯定更担心阿禹对不对?阿禹若不是因为我们南园的疏漏也不会这样,现在陛下正要在天下广招名医呢?”

文氏皱眉:“当真这样严重,连太医院院令都不行?”

南惊鸿听了更是有些不舒服,她原本心里有一点点为长禹没来陪她,反而同长梦说了什么就追走之后而有些吃醋,可是当得知他冒着生命危险来通风报信,又觉得很是舍不得,可知道他受到的重伤,心里又有些痛苦起来了。

“那,让祖父也发出邀医令吧!毕竟此事皆因南园而起,也因我之故。”

文氏听了看着南君南惊鸿这样重情重义,喟叹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赶紧去找你们祖父吧!”

南君和南惊鸿十分着急担忧,然后又听了文氏这话,便告辞后,转身就要走。

“芷荟,看紧他们,这么着急,也不知道看路。”

文氏笑着说道。

文氏则在南惊鸿走后,披上了一层披风带着黑色的帷帽。

“文嬷嬷,吩咐下去,若是三爷来找我,就说我今日心情不好。”

文嬷嬷有些忧虑。“您真的要去冷宫吗?三爷那脾气老奴哪里受得了他要是……”

“你就说十三年前那事情我正发怒,并不愿意见面。”

文氏收拢了披风,然后往外面匆匆走去。

西门边上了马车。

行宫的西侧是暂时给予宫人们进出交办事务的便利。

文氏的马车出现在这,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波澜。

可是当下车要走进去的时候,却遭到了别人的拒绝,于是她将帷帽摘了下来。

奉命看守此处的正是文章的亲信,文镇南。

“娘子。”

文镇南几乎要流泪了。

他带着那种无与伦比的敬仰之情,眼前的文氏,当年曾经是文家军的第一小队队长,带着文家军厮杀拼搏。

无数次在战场上厮杀征战,如今却只是闺中的贵妇人。

“你是镇南吧。”

文娟眼睛也有些湿润。

“娘子,多年未见,您可安好?”

“我过的很好,这些年辛苦了。我要进去见一个故人,应该没问题吧?”

文氏询问道。

“这天下还有您不能见的人吗?请进。”

“就是太麻烦您了。”

文氏重新将帷帽戴上,走进去了。

“不知道那位住在哪?”

“就在不远的地方。我派一个小士兵领着你,您朝着西边前行,很快就能到达了。”

“多谢。”

如果不是亲自来了冷宫中,竟然不知道这皇宫中还有这样荒凉的地方。

她亲自前去探望被囚禁的金欢公主。

金欢公主如今被关在其中的一个破落的院子里。

她就坐在一处已经破落的木椅子上。朝着那碎了一大块的铜镜痴痴的笑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我才能破镜重圆啊。梦君。”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踩在树叶上的声音。金欢有些薄怒。

“来人呐,这是随便就能进来的地方嘛,不要打扰本宫休息。”

“公主殿下真当以为是从前”

她从来没想到过,第一个来看望自己居然会是她。

“是你。你来做什么要看本宫的笑话吗?”

金欢站起身来。

“笑话公主二十年前就是个笑话了,难道不是么”

文氏摘下帷帽,冷笑。

“你居然会提起当年发生的事情”金欢大惊失色,又朝天大笑道。

“可惜长特既没有选你又没有选我,哈哈哈,你和我都输给了蔺阮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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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章:旧事

“我并没有输。”

文氏轻笑道。

金欢几乎不相信的睁大了眼。

“你凭什么那么说当年我曾亲口问他为什么不喜欢我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喜欢的人啊从来都是你。”

“如果我说他是骗你的,我想你会相信吗?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他什么?我也从来都没有说过我要嫁给他。当年我早就做出了选择,就是根本不愿与他有任何联系。”

文氏像是自言自语的解释,忽然又自嘲的开口。

“我知道你说不会相信的。可恨你这么多年,你居然还被这执念纠结着。他的心从来都只有在蔺阮身上,可偏偏还要决绝无比的伤害她。流连风流之地,他所爱的从来都只是蔺阮。听说你还养了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戏子。若是威武将军还在世,不知道会如何看待呀。”

文氏打量着这似家徒四壁的情景。有些啧啧称赞的开口。

“想当年金尊玉贵的公主,如今住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让已故去的咸宁皇后感到悲伤啊!”

“我不要你在这里假惺惺的提起母后。当年母后待我如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若不是我一意孤行非要喜欢长特,她也不会因为此事而气的吐血,虽然太子对我如此无情,可我心里总是怀着这一份报恩的心。”

金欢公主有些怨恨的说道。

“你以为当时为什么圣人会决定让你嫁给威武将军就是你那个好的嫡母咸宁皇后的意思。太子演了那么好的一出戏,你也相信了,呵呵。”

文氏几乎笑的不能自持。

“你什么意思?”

金欢公主冲了上去,想要打文娟。文娟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原本你可怜也就可怜罢了,好歹还幸福快乐,养的小戏子如何?她是谢尚的儿子,你想不到吧。当年谢尚为了像你求亲,几乎在贵族里受尽了折辱,最后你还是辜负了他,可是你却痴迷长特,呵呵。却如今人家心里何曾有过你这个老不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文氏恶狠狠地盯着被打倒在地的金欢公主。

“是你,你对谁动手不好?把主意打到我女儿身上。我文娟这辈子没什么野心和**,只有这一个女儿,动我的女儿,就是动我的性命,你知道吗?所以你今天受到的这一切都是活该的,都是你罪有应得的。哈哈,你活该。”

文氏看着金欢惊慌失措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的打算?明明。明明谁也不知道的。”

她语气有些弱。

“你不是和沈氏商量好了吗?只要我的惊鸿失了闺誉,她沈氏的女儿就能成为南园珍珠?你无儿无女,图的什么?太子的图谋,你为了太子,为了亲手把你推向了地狱的人,几乎把我的女儿毁掉,实在是过分至极!”

文氏撤头就走。

金欢追在后面,却最终被关在院门里面。

“你不许走。”

文镇南看着重新戴好帷帽的人出现在眼前,连忙恭敬的问道。

“娘子,您怎么了?”

“我很好,谢谢你。故人在里面,还请你多加照顾。”

文氏去了冷宫,不知道和金欢公主私自说了些什么。

南惊鸿和南君从祖父南先生那里回来后,并没有得到入宫的准许,说实话,南惊鸿心里有些担心长禹,但是她觉得长禹肯定有属于自己的考量,并不会就这样轻易的重伤。

只是母亲文氏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呢?

文氏还没有回来,惊鸿就听到说正心院那边,南海回来要进房门,被文嬷嬷拒绝了。

南海勃然大怒。

说自己家里面自己的房门难不成都不能进去吗?

南惊鸿想了想,还是去了正心院。

见到风尘仆仆的南海,她有些鼻酸,虽然有些怨恨父亲,可是又是舍不得父亲。

“爹。”

南惊鸿忽然开口叫道。

南海从来都没有听过女儿这样叫自己过。

他回过头来,看着女儿。

“惊鸿,不,阿馨。你,你还好吗?”

南惊鸿点了点头。“父亲,我过得还可以。您愿意和我谈一下吗?”

等到文氏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文嬷嬷和文氏说了南海大闹的事情,最后被南惊鸿叫去了菡萏园。

文氏有些欣慰的看了看南惊鸿所在的菡萏园。

女儿终究是长大了。

皇宫,长四郎在龙榻上躺着,丝毫没有转醒的模样。

圣人一面看着在自己面前老泪纵横的北亲王世子长尊,一面忧心着长四郎的病情。

“老哥哥,朕也担忧四郎啊,四郎在你我膝下长大,就像是朕的孙儿一样,朕怎么不舍不得呢?金欢做了错事,朕已经下令把她关起来了。”

听了皇帝这话,长尊连忙开口。“老臣惶恐,老臣只有独孙,所以爱甚,陛下只有两个公主,老臣不敢请求陛下因此责罚公主。”

皇帝却更是大怒。

“不过是个公主,多年来宗亲屡屡告状,谁不知道她跋扈纵横,如今居然撺掇着人来刺杀皇亲贵族,朕若还不惩处,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皇帝既然发话,众人莫敢不听。

于是冷宫中的金欢公主日子更不好过了。

此话暂且不提。

圣人又问北亲王世子可有什么名医,是治疗四郎先天不足之症有效的。

北亲王世子先是忧郁了一会儿,然后立刻开口说道。

“回陛下,四郎自小都是请一个半仙神医治疗的,只是他所居之地常年变化多端,神药更是可遇不可求。”

圣人因此皱眉。

“半仙神医?朕不信还找不到此人。”问旁边的宫女如意。“你可知道最近有关半仙神医的消息?”

“御前侍卫早先探查过此人,此人定居无踪,但是不久前,南园二娘子曾经为南园太夫人求药,见过此半仙,这是最新的消息了。”

如意尽职尽责的开口。

皇帝听了,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个小娘子的模样。

“倒还是个有孝心的小娘子,不如召来一见,若是为四郎求来神医,自然是重重有赏的。”

如意听了得令下去。

“是,陛下。”

“陛下有旨,召南二娘子南惊鸿入宫伴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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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一章:入宫

南惊鸿应召入宫。

南园对此猜疑不定,其他地方的人更是猜测。

其中北亲王府里,长梦想方设法要出去。

“临渊,你要是不让我出去,等我哥哥回来了,我要让他罚你。”

临渊坚持道。

“不可能。”

羡鱼有些焦急的走来走去。

终于等来了最新的消息。

南九这一次并没有得意洋洋,而是有些焦急的开口说。

“羡鱼,四爷怎么样了?可有消息,我家娘子被圣人宣进宫里面了。”

“我们需要想些法子的。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羡鱼有些激动地开口。

“主子早先前已经吩咐下来了,我们最好的动作就是按兵不动。”

临渊坚持。

南惊鸿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身边没有带一个侍女。

她内心早已接受了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前世腥风血雨都接收过,何况这只是被召入宫廷呢?

“娘子不必慌张,今上只是召您前去问一些话罢了。”

大宫女如意在马车外面安慰道。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还是多谢如意姐姐的宽慰。”

如意心里琢磨琢磨这些娘子里面还是的确数这一位,最有文家大娘子的风范。

“既然娘子如此说,我心里就放心了。”如意开口道。

南惊鸿很快就到了宫门口。

宫门打开。

她被如意扶着下了车。

然后就见到有人从行宫里走出来。

两人相互对视。

南惊鸿居然没想到是玉欢公主,两位公主并非同一个母亲所生,何时关系居然这样好了。

玉欢公主忽然发现从前没有多留意的南家二娘子居然长得特别好看。不过想到自家儿子。也算是有福气的。

“臣女见过公主殿下。”

“原来是惊鸿啊,入宫所为何事”

玉欢仍然自恃公主身份,有些矜贵的问道。

“承蒙陛下召见,还不知道是因为何事。”

南惊鸿恭谨有礼的回答。落落大方,处变不惊。

“原来是这样,那你快去吧!”

南惊鸿带着如意很快就离开了。

麒麟宫里。

长四郎躺在床上,偷偷眯着眼睛,大量四周空旷无人,便起来四处瞅了瞅。

然后活动了筋骨。

哎呀妈呀,躺着可真累啊。

“怎么现如今躺的可舒服”

长臻嗤笑道。

冷不丁身后传来长臻的声音,长禹立刻倒在床上。

“可把我给气死了,累坏了,疼的不得了。”

并做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长臻看了更是哈哈大笑。

“还真没有想到呢,你居然是一个演技派。”

“难道我伤的还不够重吗?我这身上随随便便就被砍了几十刀。你作为我的主君。总在外面察觉到什么了吧?可能查出来了究竟是谁这样要了我的老命。”

长禹都快成了苦瓜脸了。

长臻坐到床边来,叹了一口气道:“的确是让你受苦了。阿禹,孤在外面探查很久,隐隐发觉是王相那边的人。”

“居然是王相那边的人你又什么时候得罪他了还是我啊。”

长禹有些绝望的说道。

“这肯定不是你的问题。难道王相和三叔有所勾结”

长臻还有些不太清楚得很。但是看着眼前的样子,好像在这里待的烦的不得了了。

便有些好笑的开口道:“你的好妹妹要过来。”

“你说什么长梦,你怎么不给我拦着?我已经下令给她关禁闭了,每次看到我受伤都哭的像下雨一样的。”

“我说的是你的二妹妹。”

长臻咬牙切齿的开口道。

“二妹妹,你说的是惊鸿她怎么会来该不会是你请来替我解闷的吧?”长禹起先心情有些高兴,次而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你贸然把她拖入宫中,怕是让南园也会陷入风浪。”

“这风浪南园不可能置身事外的。早些日子我听父王说,已经有人送来了关于北疆的折子。要不是因为现在住在江南,父王还怜悯他们南园,早就开始动刀子了。”

长臻实话实说。看到眼前坐在床上身板清瘦,面色雪白的长禹。

“更何况你受的这苦楚,南园本来就有责任,我绝对不会让你白白受这痛苦的。”

“可是你忘了未来太孙妃就在南园吗?你要是想好了对南园动手的话,你也要考虑到以后你们太子府是否能够得到安宁。”

长禹皱着眉头有些忧郁的说道。

“无妨,她既然以后会成为我的女人,就该知道自己的本分,就应该和她的家族划清界限。而不是为了她的家族来背叛我。”

眼前的男子已然已经有了王者风度。长禹隐隐有些震撼。

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他立刻重新睡倒在床上。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长臻连忙有些悲苦的叹了一口气。“这怎么还没有醒啊?可怜的阿禹真是受苦了。”

是原来正是曹得意。

“太孙殿下,陛下召你前去。”

“你说四郎什么时候才会醒啊”

长臻象模象样地询问道。

长四郎丝毫也不觉得内疚,就躺在那儿躺尸着。

曹得意摇了摇头。“这老奴可不敢给您担保。殿下还是赶紧去前面吧。”

南惊鸿原本以为召见自己的可能是哪一位娘娘,却没想到会亲自见到陛下的圣颜。

当然,在进这个门之前,首先见到的是太子。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二娘子,待会儿到了圣人面前。该说的不该说的,相信你都知道吧。”

明明眼前的人一副慈祥的样子。

南惊鸿就是有点儿毛骨悚然。甚至浑身都不舒服。

“臣女知道,多谢太子殿下的提醒。”

待入了这麒麟宫。

南惊鸿实则上辈子来过无数次。可是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鲜活的存在的宫殿。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真实地活在自己的身边。

从来没有这样一次。

如此感激不尽,一切都活的好好的。

她有些感激的跪了下来。

虽说她很讨厌这样的行礼,可是这一刻看到这样鲜活的人。她高兴的不得了。

“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二娘子,抬起头来。”

无限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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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二章:掐架

南惊鸿听话的把头抬起来见到的人果然是圣人。

当然还有匆匆而来的太孙。

“朕听说你不久前见过神医半仙”

索性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事,只是问自己关于那个半仙的事。

南惊鸿想到难道如今的圣上也想要长生不老了不成!是想寻找这个半仙做长生不老药吗?

面上却还是规规矩矩的回答道,“回陛下的话,臣女的确不久前为求药去过半仙所在地,并没有见到这个人。我只是无意种走到一处沼泽,那里有许多盛开的莲花,在那莲花里取到了我所想要的药。”

听到南惊鸿的话圣人陷入了沉思。太子却走进来像是解围般地开口。“那二娘子的确是个福泽深厚的人啊。”

南惊鸿看上去有些感激的福了福身子。“还是陛下天恩!庇佑臣女的祖母渡过难关。”

“南二娘子!”

忽然还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南惊鸿这才注意到站在角落里默默无闻的一个老人。

难道这位就是长四郎的祖父?

那个深谋远虑的北亲王世子。

“世子殿下安好。”南惊鸿再次行礼。

“这天地上寒凉,就让二娘子起来说话吧。”

还是太孙长臻给自己解了围。南惊鸿有些感激地看了看他。

这才听到今上开口:“二娘子,起来说话。”

南惊鸿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膝已经麻木不已了。大概是因为自己养尊处优的日子过的太久了。

“如今我家四郎危在旦夕。但是只有寻找到半仙神医才可以。和那位神医秉性古怪。从前也是色狼发病的时候自己撑着到山上去的。他才肯一直如今四郎人事不醒,还请二娘子这个福泽深厚的人帮助我家四郎寻找到神医。老朽感激不尽。”

可这话正说着。外面忽然又传来雄厚的声音。

“南先生请求觐见陛下。”

这可是一个大稀罕事,这几十年来,素来南园都处于风波之外,更别提这位只知道赏花养花的老先生了。

这一下急匆匆的进宫是为何事?

圣人有些纳罕的看了看太子。太子表示我也一脸蒙逼呀!

但是今上还是果断的下了命令。“快把南先生请上来。”

于是身后的人立刻就去把南先生请了过来。

“我不同意。”

见那老先生虽然髻发结霜。可是仍然精神铄熠。

说话更是气势磅礴。

“一个为老不尊的。当着圣人的面也能这样冠冕堂皇你家好四郎,就是你的宝贝命根子,难道我家二娘子就不是我的命了吗?”

倒是没有想到这麒麟宫,两位多年不见的老兄弟一见面居然斗嘴。

“我可没有要你的孙女犯什么危险,不过是帮我家四郎啊询问一下神医罢了。你家孙女都没说同不同意,你怎么就插嘴了?”

北亲王世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你说到底是谁为老不尊啊。”

“我不管,我不管,你不知道那山上危险重重吗?从前我为这事情就勃然大怒了,何况是现在为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居然要我孙女去冒险。这简直是荒谬。”

南先生几乎都要蹦起来了。

“要不请圣上评评理?难道四郎不是你我看着长大的。”

“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如何?那也没有我孙女亲啊,他又不是我孙子。老不死的。”

“你你你一个读书人,说话怎么这样不斯文。我都认识你六七十年了。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到底是谁不讲理?你只知道你自己的孙子最亲,却不想着别人的孙女也是眼中宝掌上明珠。”

“那好,我们就让陛下评理吧。”

南惊鸿觉得自家祖父真是搞笑,可是眼前这场面又不容她笑出来。

想要从中劝和,但几乎插不上嘴。

结果和圣人的目光相遇,才知道和对方是一样的想法。

“二娘子是如何想的呢?”

圣人把这个难题抛给了南惊鸿。

南惊鸿又不动神色的把问题又推给了圣人。“一切全凭陛下与祖父决定。惊鸿毫无异议。”

圣人几乎都要笑出声了。果然老狐狸就养小狐狸。

北亲王世子是个这般老狐狸的人,长四郎便是一头小狐狸。不知道帮自己做了多少事情。混的如鱼得水,只可惜他一心都想着要帮着太孙,倒是一个忠臣。

南先生自然是一个滑不溜秋的老泥鳅,也是一个老狐狸一样的人,老谋深算的在江南盘踞了几十年,落得名满天下的大儒的名声。

结果养的这个小孙女也是聪明伶俐过人。

但是眼下长四郎不能有事。

“朕说一句公道话。都是当自家孙子孙女是一样的。既然这次二娘子有功劳的话,自然是要大大赏赐的。北亲王府和朕都算一份。可行南公。”

南先生摸了摸胡子。

“这些年来,老夫也算研究了一些经史子集,天文地理。也稍稍会看相。你家长四郎天生就是富贵命。不是那种短命鬼。”

“你个老不死的,你再说一句我就当着圣人的面跟你掐一架。”

原本两个老兄弟就是都是读书人。今天第一次这样有辱斯文的要干架。

南惊鸿和长臻一边看戏一边大开眼界。

圣人确实见了很多年的这样的情景。眼下也不着急,也不吃惊。

“你们两个人也要顾忌着这些孙子辈的人吧。”

二人这才发觉,虽然脸红脖子粗,但是身边的孙子辈的人还都看着呢。

“一句话就说行不行,要是你家二娘子真的救了我家四郎,我家什么宝贝都能给你。”

北亲王世子在自己几乎气的要吐血之后。非常果断的开口道。

可没想到对方正等着的就是自己的这句话了。

“你说的话可当真。”

“说什么话都当真。君子一言九鼎。四马难追。”

北亲王世子怒发冲冠的开口。

“你家什么宝贝都能给我家”

南先生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折扇摇了摇,开口。

“那是自然的。”北亲王世子再次诅咒发誓道。

“那好,我现在就开始说啦。”

南先生愈发嘚瑟道。

“你快点说。”

“先让我家乖孙女到一边去。”

南先生忽然神秘兮兮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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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三章:婚约

南惊鸿被支到了侧殿。

不知道祖父在那里说了些什么。

反正最后的决定自己还是要去上山寻什么半仙。

进宫这一趟的确还好玩。

不知道那人在那里怎么样?

是不是真的伤的很重。

还是只是一场设计,可是她想到前世那个长胜将军那么辛苦,身上受了那么多的重伤,又有点心疼。

南惊鸿这边心思百转千回的,端坐的身姿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如意和另一个大宫女吉祥,二人相互看了几眼都觉得啧啧称赞。

南惊鸿不知道大殿里发生了什么。

等来的是太孙长臻,太孙长臻和笑意极其古怪的大总管曹得意一起来的。

据说圣人对自己身边的老宦官都很好。其中有一个已经故去,叫李尽欢,曹得意还长寿,在宫里只负责跟着皇帝。

曹得意和长臻看着自己的眼神欲言又止,让人觉得不对劲。

“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

南惊鸿几乎要失态。

可是长臻笑了笑。“没什么,皇祖父已经给你把飞雪宝马牵去了你们南园,就等着你回去收拾好,便可去寻神医了。”

南惊鸿听了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又询问道:“你可见到我祖父了,他在哪里?”

“南公如今和北亲王世子一起陪着陛下谈天说地,好不畅快呢!”长臻笑呵呵的。

南惊鸿更加纳闷了,刚才两人差点打起来,这会儿怎么又好的穿一条裤子了?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二娘子跟着来吧,快些会去。”

曹得意将拂尘摆了摆,一副讨好的笑容。

南惊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宫里这样祥和?

南惊鸿还是跟着曹得意出来了。

这厢出了侧殿门口,再也没有遇到旁人了,只来来往往的宫人们都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自己,还有宫女跑上来行礼问安。

“见过南二娘子。”

“恭喜了,二娘子。”

南惊鸿不知云里雾里,被领出了宫。曹如意把她送上马车,还说到。

“老奴以后可就仰照二娘子的关照了。”

南惊鸿就那样回了家。

南园原本有些焦急的文氏,现在也不是那么着急了,而是已经下令把东西收拾好了。

等南惊鸿换了一身骑装后,才高兴的说道。

“你祖母听说你要找神医,还给你准备了一些药草,说是让你拿去感谢神医,你路上可要小心一点儿。”

南惊鸿骑在马上愣了愣。

“可是娘,你瞧那一马车的东西,我哪里带的下?”

文氏听了一愣,连忙看了过去。然后恍然大悟的说。

“哎哟喂,可把我给忘记了,就是弄错了,弄错了,东西南九已经收拾好了,他陪你一块儿去。”

南惊鸿便瞧见南九穿的十分精神的骑马过来了。

“娘子,奴才陪您一起去。”

“南九陪我一起去吗?”

南惊鸿还在傻乎乎的时候就发现大家把这个事情都决定好了。

傻乎乎的出来了城门,她看着一直跟在自己后面默不作声的南九。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开口说话了?平日里不是很活泼的吗?像个叽叽喳喳的麻雀儿一样的。”

南九忽然很沮丧的看着南惊鸿,好像是想了半天,又有些委屈极了的,他耷拉个脑袋,像是霜打的茄子般开口。

“二娘子,您是不是嫁人后就不会要我们这些手下了?”

南惊鸿简直惊呆了,什么时候自己要嫁人了,自己要嫁人了自己就不知道了?

自己啥时候被人卖掉了?

可怜的南惊鸿挥鞭子抽了一下地面。

地面痛苦的哀鸣一声。

南九瑟缩了一下。

“大家都说你要嫁人了。还说是冲喜。”

南惊鸿直接暴走,从马上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开口。

“你再说一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那时南惊鸿在侧宫。

皇帝和北亲王世子,太子和太孙都在等着南先生开口。

“你快点说啊,你这老头子,你还不说话?”

北亲王世子着急了。

“我要你最珍贵的宝贝。”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最珍贵的宝贝。我要是有的话早就献给陛下了。”北亲王世子把自己内心的心窝子话都套出来了。

“要是你有的话,现在该送给我吧。”

南先生高兴的不得了。

“你快说你再不说我们都要急死了。”

“我要你家长四郎。”

南先生终于开口。

“你说长四郎是我最好的宝贝没错,可是个大活人,我怎么给你,总不能送给你做孙子吧。你也不缺孙子吧。”

北亲王世子无奈了。

圣人却是饱含关心的开口了。

“他虽然不缺孙子,却缺孙女婿呀。”

北亲王世子震惊的看着南先生。

“你想要我家四郎当你的女婿,可是你都有太孙那么好的女婿了。”

北亲王世子有些委屈地开口道。

“可是我有好几个孙女啊。”

“可是……”北亲王世子还要说话。

“你不要再可是可是什么的了。我就跟你说实话吧。现在的你家孙子我是看不上的。虽然我知道你家孙子将来肯定是人中龙凤的啊。我有要求。若是你家孙子官至一品,文武双全。这婚事定下来,要先看我家孙女乐不乐意。若是我家孙女没有同意的话那就算了。要是同意了,你家四郎谁家女儿都不能去。”

南先生一口气说完了,都不带喘的。

“不知道圣人觉得如何”

太子却有些惊讶的开口:“南公何出此言呢?自古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

“今天陛下就开亘古之事,不是更妙吗?”

所以那麒麟宫中的故事传了出来。

变成了是皇帝亲自赏赐南家二娘子选婿的故事。

是而才有这样一说。

南惊鸿这就有些有些无奈了。

只好安慰自己的小侍卫。

“暂时我是不会嫁人的,就算嫁人了,也不可能丢掉你呀。”

看着南二娘子骑马走在前面。

南九有些垂眸失落。

也是,二娘子这种人,怎么会嫁给一个对她要求太多的夫家呢

那天看到娘子在练字。

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扬鞭追了上去。

“娘子居然要这样说的话,那南九我可当真啦!”

“那你就当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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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四章:前生

南惊鸿和南九一路走走停停,很快就到了那处迷阵的面前。

“好了,谢谢你,南九,你陪我一路到这里,接下来的路我该一个人去了。”

南惊鸿下了马开口道。

“娘子,此路途艰险难测,我要陪你一起去。”

南九坚持。

“你要真的想帮我的话就适途而止吧,你也知道神医如果你陪着我,可能我连神医的面都见不到。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我之前去过,熟门熟路的。”

南惊鸿有些感动的说。

见到南惊鸿这般说,南九有些哑然。

还是坚持说道。“那我不管,我就在这等你。一直等到你回来为止。”

南惊鸿骑马离开了此地,回头看的时候还见到南九坐在那里。

这小子还真有些傻乎乎的。

不过算是一个用的上的人。

南惊鸿很快就走入了迷阵。

眼前的人很快就从面前消失了。

南九看着那人消失,忽然没来由的有一丝心痛。

“自己最近是怎么了?”

羡鱼得到宫里传出来的命令,很快的,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可是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有南九一个人。

“喂,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

南九原本十分警惕的拿起剑回头。却没想到看到北亲王府的那个小丫鬟。羡鱼。

“不是我还有谁?”他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喂,你这个人脾气怎么这么坏,每次见到我都这么凶。我是过来找人的。你家二娘子在哪里?我家四爷说不要让她进去了。他没事。”

羡鱼大声说道。南九登时大怒。他跳起来很快的一把把羡鱼从马上拽了下来。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羡鱼猛的被掀了下来,居然还有那么一刹那觉得这个人好帅。

可是对方好像有些莫名其妙的生气了。

“我说我家四爷让你家娘子不要进山,他大好了。”

羡鱼再次认真的解释了一遍。

南九一把抓住了她的脖子。

“简直是笑话,我家娘子怎么会看上这种人。既然本来就无事,又何必要我家娘子孤身犯险。那我家娘子出了何事,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南九将羡鱼丢在了地上。骑上马飞快的跑入了迷阵之中。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不是好心的提醒你,难道……难道你家娘子已经进去了吗?”

羡鱼忽然有些惊惶失措。然后快马追了过去。

“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寻找我家娘子。”

南惊鸿进了幽深丛林,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十分慌张失措。根本寻找不到方向。这一次,她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给自己蒙上了头巾。

当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漆黑的时候。就是自己找到真正的方向的时候了。

当眼前的漆黑忽然出现一个亮光的时候。

她摘下了头巾。

南惊鸿再次回到当初所站的那个池塘的面前。

看着满池莲花开放得十分漂亮。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半仙,你老该出来了吧?”

果然那仙风道骨的老头子已经出来了。

这一次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件全新的道服,看上去蛮精神的。

“老头子,你那徒弟。现如今,在宫中人事不醒。你要不要去救他?”

“世间难得安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二娘子,还真是有缘分啊,我们又见面了。”

这所谓的半仙神乎其神的说的,“我早就算出来我们这辈子会见到四面。这是第三面。”

“话已经带到,在下就不奉陪了。”

南惊鸿转身就要告辞。

“你不奉陪,就能置身事外了。这次是我想要让你来的。你在这山中居住一个月。人世才过了半天。你就陪老朽一起煮茶,学学东西如何?”

果然间那老道不过挥了挥手,眼前出现了一排桃花木,变换了阵型。

“反正这下,你也走不出去了。”

南惊鸿这就没办法了。“您老叫什么名字?”

“我是鬼谷子一百五十八代传人。你可以叫我谷子先生。”

“别介。我还是叫您半仙吧。”

南惊鸿感觉到有些头皮发麻,再是也知道此事只能这样了,不然也不能请了这座大神回去。

“你当真会去救长四郎”

“二娘子难道不清楚吗?所谓求道者,必然是。此心只在五行外。贫道也是俗世之人。之所以隐居山野,不过是为求更好的名声。如今天下有明主出世,帝星将现,正是贫道效仿姜子牙的好时期。”

听了这话,南惊鸿有些将信将疑的看着他。“难道半仙真的有通天改命之能这我倒要请半仙给我看一看相了。”

南惊鸿原本是不相信命运的。

她信奉的那句座右铭便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是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悬乎其神了。

“上一次贫道就想给你相面,不过被那臭小子打了两拳,这脸上的淤青现在才好。”

过了一会儿,两人便出现在石板路上:“二娘子是要听真话假话?”

“真话假话我不管,我要听实话。”

“从二娘子的面相上来看,二娘子是一个有凤命之人。不过命运多灾多舛甚至早夭。您活不过三十岁。”

那老道虽然是开玩笑的口气,可听的确句句如同刀剑在她的心窝里搅拌着。

他说的命运是自己前世的命运。

但面上却还是笑着:“您这可是说话好笑了,有凤命的是我阿姐南颂才对。和我有什么关系?早么我今年可是安安稳稳的活到十三岁了。赶明儿我还要长命百岁呢这青天白日的,您可别咒我。”

见到小娘子还是一副要强的模样。那半仙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您别介,我这话还没有说完,您不能只听一半呢。”

“请。”南惊鸿斟茶。

“我说的是你的前生。”

忽然神秘兮兮地来了这样一句话,说的南惊鸿整个人透骨的冰凉。

面色苍白,紧咬着唇。

却还是坚持的开口。“您骗骗别人也就行了,在我面前还偏偏说什么鬼神,这前生今世,怕不是戏本子看多了吧。倘若世上真有这样玄乎的事情,岂不是个个都能当皇帝,改朝换代。”

“不管二娘子记不记得前尘往事,都要记得不忘初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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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五章:返璞

“你这人的确也奇怪,把我留在这干什么。”

南惊鸿有些百无聊赖,每天早上就给这糟老头洗洗衣裳。一会儿是打扫打扫这山间的屋子。其实在山间的生活也挺宁静的。偶尔学学功夫什么的。还玩得挺快乐的。

只是想起那个人。心里还是有点伤心。不过这糟老头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山间半天人间只是半天。

“我说糟老头,你到底要教我什么琴棋书画我用什么不会的?你还有什么可以教我的呢?”

那半仙很认真的开口。“我要教你的是你现在,从前,都未曾拥有过的东西。”

“还有我没有拥有过的东西吗?”南惊鸿有些自负的说道。

“当然,虽然你这个小姑娘从前到后都是一个非常优秀骄傲的人,但是有样东西你是没有的。朴素。”

“你尊贵,矜持,优雅,高傲,可是你却没有返璞归真。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你终究是有所进步的。”

半仙说话的确很实在。

“你凭什么说我没有返璞归真过?”南惊鸿仍然是有些不服气的开口。

“这里有一面如同镜子的水波,你可以在这里看见你的过去,未来和你所惦念的一切的事情和人。如果你没有返朴归真,尚存俗念的话,你就会在这里看见所有的一切。”

南惊鸿被领到一处波光粼粼的湖水前。当她站定,看着水面的时候,原本不相信,却忽然发现真的能够看见所想到的一切。

看见南九和羡鱼争吵,看见南九冲入了迷阵之中。

“二娘子,二娘子!”

又看到前世。

她离家前。

南九跪在南惊鸿面前:“若是二娘子,你想要离开南家的话。奴才会一直跟着你。”

她受到冷落。

南九安慰道。“二娘子,您不必伤心。您心里装的是天下。如果您想要别的话,小人愿一直陪您。”如果您想和离的话。小人可以。

她送兄长出门,十分担心。

“属下这就跟大爷走。若是马革裹尸还。只希望二娘子为我送上一束白菊就好。不必为小人感到悲伤。”

她听到南九死的时候。

“回二娘子,南九已经战死沙场了。”

“尸首呢”

“没有找到,深陷沼泽。”

她当时看着那块玉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瞅见蔺楚好像恢复的差不多,正在甩自己的膀子。

“你们瞧瞧,我这胳膊好了不少了,怎么还不放我出去,四郎怎么不来看我?”

“蔺少爷,您就安生几日吧。”

可是。

又看到前世的模样。

她害得蔺楚几乎废去一只胳膊。

那人拖着一只几乎要废的胳膊,学会了左手用刀剑。

然后冲到最前面。

他在战场上总是从来不畏惧敌人。也是无数次帮着她。

她看到风雪之中。

看到在她死后,他没了一只胳膊,络腮胡子,几乎潦倒不堪。

她看到堂堂一个汉子却躲在被窝里流了眼泪。

她转眼又看到长四郎躺在皇宫里。太医们都围着,个个都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

又看到太孙跟他说。

“你老是这么睡着也不是法子,总得想办法把你逼的醒过来吧,你把全天下都戏弄了,甚至连皇祖父都被你给蒙骗了。”

“可你也不能这样做。你实在是太过分了。你居然会把惊鸿送到那里去。”

长禹大怒。

“孤想你被美色迷惑了头,想让你清醒一下。”

又看到前世,好像是一场大梦。

战场上人来人往,她受了伤。

但是仍然想再杀几个敌人。

但是头昏目眩。神情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可直接去被人扛了过去。

她终于力竭,然后晕倒了。

“你这傻丫头,每每都是这样傻不拉几的。像这样在战场上如何能活要不是小爷我每次救你。你要如何有机会救我我又怎么答应你帮你的那好相公”

那人摸了摸她的头发便得意洋洋的开口。

每到她疲惫的,病倒高烧不退的时候。他永远都在她身边陪着她。照顾她的身体。

她真的何其傻前世相信了那样一个人。明明嫁给他十二年了。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虚无又浅薄的爱。

她又是何其傻,前世多少次的机会,居然还要错过了这样好的一个人。她辜负了这些人。

又看到百姓们都交口称赞。

“若是没有长四郎,我们怎么才能过上好日子啊?”

“若是没有王相夫人,我们怎么能过得这样快活呢?”

可是当王宁知登基之后。

“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乱臣贼子,苍天无眼啊!”

“以前那个贱人一直都在欺骗我。”

“悠悠苍天,曷其有极。南园南门,居然都遭到了屠戮。”

“老天爷呀,我们这该怎么办啊。这是天要绝我们大华。”

百姓们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百姓们都在怨恨她,责怪她,批评她,痛恨她。

一战成名万骨枯。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只不过我做错了一件事,被蒙蔽了这么多年,所以所有的人都恨我。

“我竟然不知道。从前有那么多渊源,你为何一直在我背后,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她死了。

他把她抱在怀里。

不管有多少鲜血,多少污秽。

“你从来都不记得我。”

“我从前总是觉得你傻,可我到现在觉得是我太傻了。”

“你说我是有多傻才会一直陪着你,却从来不告诉你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一直都很爱你。”

“我真的一直都很爱你。”

“我爱你啊!南惊鸿……你怎么忍心去死?”

大雪飘满了整座皇城。那人坐在皇城最高处。

抱着一具冰冷的尸首,差点被冰雪封了。

“快醒醒!”

忽然身后有人在喊。

她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站在这里。

身后还是那个糟老头。“您在这里面看不到什么吗?”

她指着池水说到。

“我什么也没看到,不信你现在再看?”

半仙道。

她再度看了过去:“怎么可能这里什么也没有。”

“这只是最平静的湖水,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半仙笑了笑。

南惊鸿再看四周已经是山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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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六章:戏弄

南惊鸿出来不久后就见到南九。

“奴才护主不力,请二娘子责罚。”

羡鱼就过来请罪了。

“都是奴婢不好,都怪奴婢没能将四爷的话及时传回来。”

“无妨。多谢羡鱼姑娘。”

南惊鸿不过才没见面半日,忽然气质又有了新的变化。南九心里愈发敬畏。

“二娘子回来了。”

“二娘子回来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南园和行宫。

“臣女参见陛下。”

南惊鸿行礼。

“免礼。”

南惊鸿挥手。

身后的抱月捧着盒子出现。

“半仙留下这一个盒子,说四郎打开就能痊愈了。”

“世上果真有这样神奇的事情。朕还真是闻所未闻呢。”

南惊鸿却依旧是淡淡温和的笑。

“陛下试上一试,也就知道了。”

“来人把这个盒子拿过去给四郎。”

长四郎不知道多么着急等了许久。线下接过盒子,连忙就打开了。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石灰粉的味道。

他灰头土脸的从大殿中跑了出来。

“南惊鸿,你居然敢害我。”

他蹦了出来。模样却是太过凄惨。

“哈哈哈,四郎这是什么扮相,今天是要唱戏吗”

长臻哈哈大笑道。

“唱什么戏?要不是这丫头这样戏弄于我,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长禹几乎怒不可遏。

“陛下,既然小女已经将神药带到,就此告别。”

南惊鸿抽身直接就走了。

“你怎么不把话说清楚就走。”

抱月挡住了长四郎追随的脚步。

“四爷止步,我家娘子乃是奉圣人之命前来送药。却原来四爷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救命恩人,却是这番态度。”

长四郎只好望而却步。

“神医就是神医,四郎这就好了。”

皇帝于是高兴的不得了。

长四郎病愈的消息传到了四面八方。

北亲王府的长梦再也不管不顾的冲了出来。

“父亲父亲,我要进宫去看长兄。”

北亲王世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之后看着世孙侧妃。

“我可管不了,现在你父亲也不听我的话了。”

南岭冷言冷语的开口。

“那好吧,我还是去问祖父吧。”

长梦有些生气地说道。这才见自己的父亲开口。

“你兄长今日就会回来,你不必担心,等着吧。”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回去梳妆打扮啦。”

看着眼前开开心心跑走的女儿,长特有些无奈的开口。“你瞧瞧你养的什么女儿,这样你怎么嫁的出去。”

“无论养的是什么女儿,都是你的女儿。”

夫妻二人坐在这里,已然了嫌隙。

南惊鸿好不容易回来了,南园更是高兴的不得了。

却原来大家其实都想给南惊鸿一个惊喜,南惊鸿马上及笄了。

南太夫人晚上都没有睡,一直坐在这里等着。

“母亲,您就先睡吧,等到惊鸿回来了,我就叫她过来看你可好。”

三夫人文氏在一旁看着说道。

“是啊,母亲,惊鸿不过去三周一趟,很快就会回来的,又不是赴刀山火海什么的。”

何氏原本也想讨好的说道,只是说话说到嘴边却完全变了味道。

“大嫂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妨,大伯母也是关心惊鸿。”

南惊鸿带着侍女走了进来。

不过走进来的刹那。

南太夫人和文氏就敏锐的察觉察觉到她气质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三弟妹,不要误会了。”

何氏连忙笑着说道。

南漾瑢和南颂同样的抬头看着门外。

南颂担心的心终于停了下来。

南漾瑢却有些记恨的看着。没想到过了这些日子,南惊鸿好像越来越会讨别人的欢心了。

自己,自己若是嫡女的话。一定会更得太夫人的欢心的。现在自己的名字已经是南漾瑢了。父亲又是这般喜欢自己,一切都还来得及。

“惊鸿,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一路颠簸,风尘仆仆的。可算是辛苦了。”

太夫人高兴极了,把她搂在了怀里。

南惊鸿温柔回答:“要不是祖母一直在默默关心我。惊鸿哪里能够这么顺利的完成任务呢?长四郎已经安然无恙了。”

“别人的孙子再好,我可不管。我所想的,就是你们几个小姐妹好好的。”

南颂和南漾瑢连忙行礼开口。

“是,祖母。”

“惊鸿也是累了,快些回去休息吧,不用过来看老身了。”

林氏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同样都是孙女,这一大家子都在她他一个人,她一回来太夫人就要她回去了。而自己的女儿等了这么久却没有得到一句夸奖的话。

“你们也都下去吧,非要在这陪着我。”

南惊鸿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忍不住笑了打滚。

谁让这狗东西非要装着生病还不起来,把自己吓坏了,幸好是没事。

长四郎躺在床上翻来复说自然是睡不着的。

又想着小时候看过的那些鬼故事。

都说皇宫里阴气森森的。

又想着最近日行宫好像都有些流言蜚语了,说圣人可能有恋童断袖癖啥的。

越想越害怕,翻过身来,骑着马就冲走了。

听说四郎如今好到这种地步了,正在批改奏折的皇帝十分愉悦。

“陛下,您笑的这个模样,你可知道现在别人都说。四爷,是您的私生子呢。”

曹得意忍不住还是开了口。

“朕要真有这样的好儿子呐,夜里做梦都要笑了。”皇帝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着说。

曹得意摸不着头脑,只好也笑着说。“还是陛下的血脉。太孙殿下更加优秀啊。”

“长臻的确也还不错。”

长四郎敲响了她的门。

她不开。

“怎么就不开了?”

他问。

“四郎是个君子,却总做小人的事情。还要惊鸿怎么说”

“你是女人,我是小人,不正好是一对吗?”

他嬉皮笑脸。

“你在宫中龙榻之上躺的可还舒服”

“当初人家为了救你,的确是受了很多伤吗?累了想要多休息一番,难道有什么错吗?”

他撒娇。

“救我的人何曾是你,明明是蔺楚。”

南惊鸿把被子给自己蒙上。

那人破窗而入。

连同被子和人都抱了起来。

“要是这样说的话,我可要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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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七章:婚废

南惊鸿的及笄礼即将到来,南园虽然因为天家的态度有些惶恐不已紧张不已还是在准备给南惊鸿庆祝,南惊鸿却从中嗅出了浓重的不安。

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了。

是天家的态度。

世人都在揣摩天家的态度,然而却不知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她们要做的是,是顺从。

南园客人依然如云流水那么多。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这样看上去辉煌的家族其实一朝就可能会覆没了。

南惊鸿深知其中的波澜,是而此时她面对着这些未知的风浪,都保持镇静。

生活还是这样波澜不惊的。

南惊鸿觉得日子就要这样顺畅的过。

可今天打一清早,北亲王府递了帖子过来。说是长五娘子带着长乐郡主等人一起看望南惊鸿,顺便过来感谢南惊鸿对长四郎救命之恩。

长梦坐在马车里,心里犯嘀咕,这南惊鸿和兄长长禹没有一腿吗?

长禹自从被南惊鸿羞辱之后,现在一直都气的不得了了。

府里面根本就不敢提起南园两个字。

长乐郡主前来探望南惊鸿,心里就是想着要看看南惊鸿现在怎么样了。

上次在行宫,也没能见到她。但是皇祖父一直都合不拢嘴的夸赞南惊鸿。她心里很羡慕,又更加想见到南惊鸿了。

南惊鸿便在菡萏园设宴。

来的娘子还真的不少。

南惊鸿觉得好久不见的林菀雪好像更加好看了。看来林菀雪在自己的家里学了不少打扮的技术。

林菀雪邀请了交好的姐妹阕玉婉,前世今生,南惊鸿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家小姐,发现这位大家小姐居然看上去非常纯良单纯天真。

说起话来也非常的温婉优雅。

简直就是现代派的圣女化身。

“你好?惊鸿妹妹,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你现在可好啊?”

林菀雪忽然这么亲热,让南惊鸿有些不适应起来。她想着自己好像没有做什么事情对林菀雪好的地方啊。

“惊鸿妹妹,听说你戏弄了长四郎,可是真的?那可是太有趣了。”

南惊鸿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位阙玉婉小姐。

怎么看上去这样童真无邪?

宫里的事情自然是传到别的地方很容易,可是谁都没有开口,她怎么就忽然就开口了呢?

这位阙家小姐,的确是很有趣。

南惊鸿没有开口,却也明白了,大抵上因此林菀雪觉得自己和四郎再也没什么可能,缺少了竞争力,所以才觉得自己比较有用才是。

可如何前世那种事情会发生呢?果然世间安得双全法。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人生。

“阙家姐姐端庄娴雅,不知道可许配了人家?”

长梦嘻嘻笑的开口。

阙玉婉顿时便有些慌张,她面色羞红,别人都以为是害羞了。

林菀雪解释道。“这还没有呢?阙家兄长还没有议亲,如何妹妹先出嫁?”

南漾瑢忽然找到什么话开口了。

“那可不算,我哥哥还没有定亲,我大姐姐还不是被许配给了太孙?”

此话说完,阙玉婉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我爹娘觉得我年纪小。想多留我几年。”

南惊鸿终于笑着打圆场。“这倒没什么,总归哥哥有了亲事,妹妹才有议亲的规矩多一些,我们受天家器重,亦不是一母同胞,不需要太多顾忌。”

阙玉婉心里有些感激南惊鸿,可是终归因为她的话而心里觉得难堪了,总觉得有些指责自己不好,可是看到南惊鸿坦坦荡荡的样子,阙玉婉却是更加不好意思了。

这话说完,长梦脸色有些发白了。

她面色不好,林菀雪有些纳闷。

“长五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面色这样不好?”

长乐快言快语。“之前和五妹妹看戏,那民间的戏就是唱得好玩,说是一对姐弟相恋遭到乡里驱逐的故事,当时那姐弟被打的可怜,给梦妹妹吓坏了。”

这下听了南漾瑢有些大吃一惊。

“有悖人伦,自然是可怖的,兄妹怎可相恋?”

听得阙玉婉和长梦心口一堵,却还要附和道。

“说的极是。”“这是不该的。”

几人聚了半日,就回了各家。

次日晨起的时候,她就听说和金家的议亲最终还是失败了。

“娘子,你可不知道,这阙家大郎君多么喜欢这个妹妹,阙玉婉娘子回去或许是眼圈红了。结果大郎君就问为什么,阙玉婉的丫鬟说是听到长乐郡主说戏吓到了,阙家大郎君就下令阙家旁边不许唱戏。又禀明双亲,说是等有了功名才娶妻。于是咱们金玉苑就算是婚事作罢了。”

抱月便把打听到的事情说出来了。

“那阿妍表姐一定很伤心吧。”

南惊鸿则是有些担心金妍。

果不其然,听说金妍躲在屋子里面,伤心的哭了好几场。

“妍娘子哭的不得了,伤碎了心。”

“你也不是不知道,阙家大郎君,才华风貌都是一等一的,可惜是个木头疙瘩。虽然疼惜妹妹,可是怎么不知道疼惜美人呢?现如下,人们都在后面议论,说是是不是因为金家大娘子相貌丑陋,或者是无才无德呢?”

丫鬟们都在议论。

南惊鸿心里却在想,这是因为还只是表象呢?一切都还不够,更狠的,这位大郎君都能为心爱的妹妹做出来。

不过把阿妍表姐放在里面夹杂着肯定是不对的。

她心里想着,但是却不动作。

然后金妍就过来看南惊鸿了。

南惊鸿知道她这个时候来是干什么。可是对于南惊鸿而言,对于那些事情都是不可说的。

金妍原本想要求得南惊鸿的安慰。

“惊鸿表妹,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啊?我现在心里六神无主的,很头痛。”

南惊鸿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其实这样对你更好。”

经验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心都哽在了喉咙里。

金妍看着南惊鸿这般模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有些闷闷不乐的开口。

“我以为这些人里面,只有你最理解我,现在看来不过是我痴心妄想了。你也不是同道中人。”

金妍扭头走了。

南惊鸿实话实说,却没想到因此却闹了别扭。

金妍觉得对方是瞧不起自己,就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不来找南惊鸿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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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八章:跪安

金妍哭着跑了出去,眼圈红红的,却见到了阕玉婉,南漾瑢说是把阕玉婉请了过来一起聊天。这厢送阙玉婉出来呢。

“玉婉姐姐,你觉得我这头发怎么样?”

“我觉得你的头发还是挺不错啊。这个模样最可爱了。”

金妍看着两个小娘子站在那里,笑语晏晏。心里觉得羞辱,面色冰冷。

阙玉婉瞧见了这里冷面的娘子,连忙问道。“这位姐姐是谁?我竟然从未见过。”

“玉婉姐姐,你还不知道,这是我姑奶奶家的表姐,她是金妍。”

“你是金妍姐姐?我早就听说过你了,真是对不起,但是我听说你温柔优雅,很可爱,我很喜欢你啊,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一起去玩啊。”

她并没有因为金妍和自己兄长婚事没成而恼怒,反而和她玩的很好的样子。

“我,我……”

金妍因为婚事自觉有些抬不起头来。

“阿妍姐姐,我哥哥莽撞,我可以替他向您道歉。”

阙玉婉真挚的说道,又对着身后。

“珍珠,把我给金姐姐的礼物拿过来。”

珍珠立即捧了盒子上来。

待金妍十分真挚。

金妍心里更加埋怨南惊鸿。

阙家这么好的婚事居然也就没了,她心里这样难过,南惊鸿居然还开口道。

“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金妍气势汹汹的冲出来,冲出来之前丢了那么一句话,南惊鸿也没有丝毫改变的意思。和南惊鸿拌嘴后回家同刘氏说了。

刘氏大惊失色。

“你怎么会和二娘子闹了别扭?谁不知道惊鸿娘子最是仁善可人的人。你怎么能够这样子呢?”

“母亲只知道惊鸿娘子仁善可人,却不知道她是何等庸俗不可耐,她尖钻刻薄,对我冷漠至极,难不成我金家嫡长女还要去贴她的冷屁股?”

金妍抱着盒子哭着跑了进去了。

刘氏则是忙不迭的带着龙凤胎一起到南园来。

“三夫人,表夫人要来见您。”

文氏有些讶异。“哪一个表夫人?”

“金家表夫人。”

文嬷嬷禀告。

“哦?所为何事?是因为金妍的婚事不成?求我介绍?”

文氏笑,这桩婚事,若不是大嫂在里面牵线搭桥,人家阙氏不一定会选择金玉苑,高攀之下,自然有问题。刘氏没什么脑子,听着老姑奶奶的话,所以今日金玉苑才沦为笑柄。

“可请进来?带了龙凤胎过来,玉雪玲珑很是可爱呢?”

文嬷嬷慈祥道。

“快请进来吧。”

文氏便起身迎接。

看了看被奶嬷嬷抱在怀里的金怀玉,金怀瑾。

“弟妹这两个孩子还真是可爱啊,怀瑾握瑜,冰雪玲珑,真叫人喜欢。”

文氏面上的柔色让刘氏心里一松。

她很是郑重的向文氏道歉。

“三嫂,这次我前来是替我家那个不懂事的孩子和二娘子道歉的。她不懂事,冲撞了惊鸿,还请三嫂不要介意。”

文氏则是笑着说:“无妨,都是孩子。无意中说话伤了人,也没什么关系。惊鸿不会记挂这点事情的。”

文氏和刘氏在一块儿闲聊。却派了文嬷嬷过来叫南惊鸿。

南惊鸿心里还没想到是什么事情。

刘氏而后跟南惊鸿交谈,“惊鸿,你知道阿妍性子单纯,婚约被废,心情不好,只是她素日与你关系好,我知道你没有坏心思,只是我想问你一句。为什么你要说那样伤人的话。”

南惊鸿却笑而不语。最后在文氏示意下才解释:“不过本来就是那个意思,没什么好解释的。大抵以后会一目了然的。”

刘氏心里也十分纳闷。觉得以前二娘子不是这样的人啊!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模样说来也是纳罕。既然是这样的话。

刘氏都没有什么说头了。

长禹最近在研究蔺楚的伤势。“蔺楚,你现在变成了一个残疾人啦”

“长四郎你个狗东西,要不是那天你丢下我,我至于变得这么凄惨吗”

“你这个技不如人也怪我,你太不地道了。老哥。”

长四郎不屑一顾。

“哥哥,蔺楚哥哥,我来看你们了。”

长梦欢欢喜喜的跑了过来。

蔺楚几乎头疼不已。

“你哪里是她的哥哥,分明是她相公。”

长禹则是严肃:“你胡说个什么不过是个小娘子罢了。”

“你自己看看,长四郎,你不觉得长梦对你好奇怪吗”

蔺楚溜回房门。

长禹飞到了屋顶。

“告诉她,我不在。”

他对临渊下命令。

临渊也不耐烦的看着长梦。

“五娘子又来吵什么?蔺少爷在睡觉,他醒了,北亲王府可要炸了锅。”

“哥哥呢我要见哥哥。”

长梦抱怨道。

“蔺楚把这里当自己的蔺国公府吗”

蔺楚终于忍不住走出来了。

“你哥哥去找心爱的女子了,你在这嚷嚷什么呢”

长禹有些哑然失笑。蔺楚果真是个有办法的人。

“你胡说,哥哥才没有心爱的人。”

长梦却急哭了。

长禹这就觉得不对劲了。

小娘子红着眼圈:“要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也应该是我,你这个臭蔺楚,你等着倒大霉吧。”

长梦气呼呼的跑掉了。

蔺楚抱着受伤的胳膊瞧着屋顶上正在沉思的长禹。

长禹则是面色不对劲起来。

天边飞来了信鸽。

“请主子查清楚江南阕氏的底细,与北疆有关。”

阕氏,长禹则是想到了前世的悬案。阕氏兄妹殉情。

再联想到南惊鸿最近的反常。

心想,完犊子了。

南惊鸿是误会自己了,自己可不是那种乱糟糟的人。他有些心酸酸的看着蔺楚。

“我现在去跪安还能有救吗?”

蔺楚则是哈哈大笑。

“依我看来,怕是不能够的。等及笄礼再筹谋吧。唯有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王家。

王宁知看着父亲王相大人愁眉苦脸的。

“父亲为何心情不好啊”

“最近北亲王府对我各种恶意。我想是被误会成为伤害长四郎和蔺少爷的人了。”

王相看上去心情实在是很差。

王宁知心里冷笑,面上担忧。

“父亲光明正大,心怀坦荡,怎么会这样做北亲王府,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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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九章:诗会

转眼间又是游园诗会。

长乐郡主在太子府设宴邀请娘子们前来。

南园如今局势动荡,不便出来,所以南惊鸿和南颂都闭门不出的。南漾瑢也幽居不肯出来。

早梅刚发。

游园诗会,沈云素如今南漾瑢也不搭理了,遭到了众人的冷落。

“长五妹妹。”

沈云素殷切的跑到前面去。

“有什么事情吗?”

长梦冷眼看着。

沈云素满腹的话说不出来。

就听阙玉婉开口。“这是沈荣的女儿?西杭沈氏,不过如此。”

阙玉婉在比自己贵重的娘子面前温婉谨慎,可是面对这些差一点的人,却是丝毫都不顾及的。

沈云素平凡无辜的看着阙玉婉,又看着长乐郡主。

“郡主什么时候邀请了这样无状的娘子?呵,究竟是谁?不过如此?”

沈云素在长乐郡主面前告状了,长乐郡主斜睨了她一眼,批评道:“阙娘子,说话客气些。”

不过轻拿轻放罢了。

最近江南首府给皇帝进贡了许多奇玩珍宝,阙氏因此很是得皇帝器重。沈氏因此在皇帝面前,不如阙氏。

所以阙玉婉此番对沈云素丝毫也不客气。

“你们……”

“是,郡主。不过沈娘子还以为自己是南园的人吗?南三娘子可是亲口在我面前说她没什么表姐表妹乱七八糟的打秋风的穷亲戚呢?”

沈云素气的打了个寒蝉。

她狠狠的盯了阙玉婉一眼,转头甩开丫鬟离开了。

她独自坐在牡丹花圃旁边,心里越想越委屈,她西杭沈氏的女儿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阙玉婉,你给我等着。我沈云素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她恨恨的想着。

阙玉婉,阙玉婉。

王宁知听到丫鬟的禀报,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这沈云素不过就是个张牙舞爪的猫咪,连个阙玉婉都发做不了。

他回过头来笑,长乐郡主却是高兴地不得了。

“玉郎哥哥,听说你已经开始准备会试了吗?可有把握?金陵之地,你可是魁首。”

王宁知想着这么久,他现在总算和长乐郡主关系很好了。原本他盯上的不是长乐郡主,而是明乐郡主,明乐郡主生性胆小怯懦,不受喜欢,更容易帮助自己达成位置,可是偏生明乐郡主好像油盐不进一样的。他是半点方法也没有。

好在长乐郡主生性单纯,很容易就被自己所骗。

他看着长乐郡主精致的脸。一时有些发呆。

“玉郎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这是因为玉郎见到公主,惊讶于世上居然有这般美丽的女子啊。”

此句说出来长乐低头说不出话来了。她害羞的看着他。

“郡主,在下先行告退,想寻一朵最美的花送给你。”

王宁知离开此地,长乐郡主心里美滋滋的。想到这些郎君都捧着自己,爱着自己。

王宁知想着凛冬已至,这里居然还有牡丹花。实在是纳罕,太子府居然这样奢侈,呵呵,只是太子府也风光不了太久了。

王宁知顺手摘下了一朵牡丹花。

她回过头,含情脉脉。发现是王宁知。

这厢巧遇王宁知,王宁知取下一支花簪在她头上。

她此前听说过这位王玉郎,可当经了一些事情,发现王玉郎和表面不一样。所以眼下两人一见面。某种感情就萌发出来了。

她看着低头脸上温柔无比的王玉郎。

这位风光霁月却又神秘无比的男人,实在是让她心里多了几分柔情。

“沈娘子为何独自在这里黯然神伤?纵使凛冬已至,却依旧是个好时光,你怎么能够不快乐一点?”

“玉郎,上次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感激不尽!”

沈云素起身,却被王宁知按住了肩膀。

“不必如此。沈娘子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同我说的。”

王宁知讨好沈云素。

“娘子不知,自从上次一见,我这心里就有了佳人的影子。”

沈云素顿觉目眩神迷。如此风流郎君,居然早就倾心自己,可惜自己那个好表妹漾瑢居然还一片真情,倾心不已。

“玉郎此情,小女甚是感动,只是家父向来不准我交结外男……”沈云素还是把持住了自己。

“倒也没有别的什么了。只是玉郎斗胆一问,不知道云素你可有婚约?”

王宁知咳嗽了一声,叫了沈云素的名字。

沈云素瞧着王宁知这番对自己,更是心神荡漾。

沈云素想自己在王宁知眼里是独特的,这样的人该是自己的未来的准夫婿了。

来江州这么久,她不就是为了自己给自己挑一个人吗?

王宁知无论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要自己展现了实力,自然会匹配他,王相之子,她若是扶持他,二人一起,必定可以扶摇直上九万里。

她心里想着的人,就应该是当今玉郎王宁知。

“玉郎,阙玉婉羞辱我。”

“哦,我会想些法子来帮你。不过阙玉婉,你可知道她好像和阙玉龙有些不干不净的关系,你要是想治一治她,从她兄长的婚事可以开始了。”

沈云素看着眼前的牡丹花,几乎有些蹂躏的把牡丹花抓在手里。

阙玉婉,呵呵,你等着吧。

南惊鸿察觉到沈云素在变鬼,她对南九说。

“你调查清楚,究竟沈云素最近在算计些什么东西?西容苑有什么?”

沈氏和沈荣又开始走动了。

沈荣和沈氏说明了利益干系。

沈氏母女大抵上还是要在想谋算南园的。

果不其然派人查到了沈云素最近在与王宁知频繁接触。

“沈氏娘子最近一直再找机会与王宁知接洽。似乎有所勾结。”

果然前世的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而且都聚集在一起。南惊鸿想着,沈云素算计王宁知,王宁知利用沈云素和南漾瑢,沈云素背叛沈氏想要成为王宁知的夫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南惊鸿站在高高的阁楼上,看着远方天际涌动的云彩,乌云翻腾,阴森而外染。

这场战争,从今日起,我们开战吧。

王宁知,沈云素,南漾瑢,沈氏,沈荣……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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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章:奈何

沈云素回到了沈家宅子,沈荣原本为被皇帝斥责而很不开心,这下却又看到了沈云素这么晚回来,连忙呵斥道。

“一个女儿家没有女儿该有的模样,整天只知道四处玩耍,这是干什么呢?”

沈云素原本就受了委屈,现下瞧见沈荣这般呵斥,更是怒从心来。

“你吼什么吼?要不是因为你混的很不如意,我至于会这样不开心吗?你知道在外面别人都怎么说你沈荣沈大人吗?西杭沈氏沈大人,连个皇帝的狗都算不上!”

沈云素说了这话,说完之后就后悔了,可是沈荣听了,怒火攻心,几乎要昏厥。

“你个孽障。”

沈云素瞧了一眼管家,管家立刻就上来把沈荣给扶到了屋子里。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要我如何息怒?”沈荣怒不可遏。

“您只有这一个娘子,沈家以后还要靠娘子呢?您不要动怒。”

沈管家心里想着这偌大家业早就在沈云素的控制之中了,沈荣焉能翻的起风浪。

“胡说,我还有阿瑢呢?阿瑢不能为我养老送终吗?”

此话一出,在外面偷听的沈云素如遭雷霆一击。

她这亲生女儿,居然比不上那个外甥女?是不是亲的。

里面管家听了可是一愣。

“虽然是娘子生的,毕竟不是您的亲生骨肉,哪里有骨肉亲?”

沈云素再也不听别的话,闷闷在屋子里,她气急,又决定在沈家宅子邀请各家娘子郎君前来宴席。

南园只有南漾瑢去,原本就连她也不愿意去。耐不住沈云素百般纠缠恳求。

沈云素坐在西容苑。

一张小嘴甜死了。

“我姑母是愈发漂亮了,表妹跟更是愈发的光鲜亮丽了。好姑母,你就让表妹陪我一起去玩吗?”

“你嘴巴这样甜,我怎么会不同意呢?就让你表妹陪你一起去吧。”

漾瑢开口说道。“娘,我想在家里多待一会儿。”

“这边想来更是正好了。你也去你舅舅家看看那里怎么样,回来告诉娘,可好?”

见到沈氏都这么开口了,南漾瑢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同意了。

没想到再次见到王玉郎了。

南漾瑢有些百无聊赖的在庄子里乱转。

没想到这里风景其实也还不错。

至于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却让她忍不住的眼睛红了。

“阿瑢,近来可好”

明明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问话。听着心里确实痛得不得了。

“你问我近来可好?做什么?我好不好和你都没有关系。”

南漾瑢红了眼,转身就要离开。

“你不要走。阿瑢,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原谅我。”

他抱住了她娇小的身体。

“阿瑢,阿瑢……”

南漾瑢被一声一声唤得心都软了。

“你说的果真是真的”

“那是自然。我想要你好好的。”

二人在一起,各种浓情蜜意的。

待到了众人面前的时候。

他还是风光清朗的王玉郎。

她还是默默无名的南三娘。

太子据说在皇帝面前举荐了王玉郎,王相最近办了两件差事风光得意无比。

金陵王家好像以往王相这一脉为首了。

南惊鸿亦是收到了情报。

说的就是二人再次相见。好像已经是隔世经年。南漾瑢转身就要离去。却被那人抱住了身体,百般倾诉情肠。

南惊鸿此时乔装打扮来到了北亲王府。

“那蔺楚呢蔺楚如何”

长禹为蔺楚寻名医,蔺楚的胳膊虽然痊愈,终究伤了根本。

“江湖名医说恐怕以后天寒料峭之时,可能会伤势复发。”

蔺楚笑嘻嘻的说:“我无所谓啊。”

蔺楚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面上好像很无所谓的样子。

“你怎么能无所谓呢”

长禹有些郁闷的说道。

“此事情,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南惊鸿对此愧疚不已。她想设宴款待蔺楚。

“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荣幸,邀请你们到我南园来。”

南惊鸿开口。

蔺楚眼睛亮了亮。

“二娘子说的可是真的”

“那是自然,你是我南惊鸿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不感谢你呢?”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吧。”

幸好南惊鸿早有准备。

这算作南园的佳宴。

南君,南颂都出席了。

席间言笑晏晏。

“二娘子,这丸子,可是你亲手捏的既然你说要好好招待我,我就直言不讳了。”

蔺楚笑嘻嘻的。

长禹突然有些吃醋。看着南惊鸿开口笑道。

“的确是我亲手做的丸子,你喜欢吃就好。”

宴会之后。长四郎又找了个借口留了下来。

只有二人相对。

“你留下来是什么意思?把你好兄弟丢着不管了。”

南惊鸿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好兄弟,自然不会在乎这一点时间的,我想多点时间陪你嘛。”

长禹拉着南惊鸿的宽袖,可怜兮兮的哀求道。

“求你可怜可怜我吧”

南惊鸿倒是觉得好笑,怎能想到是这样高傲的人到了自己面前居然看上去这样温柔可亲起来。甚至还在撒娇。

“你看我这张脸满脸都是真诚可爱呀,你就不心疼心疼我吗?”

“心疼,我自然心疼。”

南惊鸿认真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思。

她看着他的脸。

“你不需要误会什么了。我想问你的就是。你心里是否和我心里一样都只有一个人。”

他低头看她,温柔缱绻。

“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

“南惊鸿,我喜欢你。”

长禹终于把心底压了很久很久,两辈子的话说了出来。

南惊鸿轻轻抱住了他的后背。

亲吻了他的脸。

“我也喜欢你。长禹。”

宴会结束之后。

蔺楚独自一人骑马去了城外面。

起初在风里,快马加鞭。

他觉得很快活。

然后天上就飘起了如雾如雪的雨丝。

他站在西山悬崖边上,眼睛所看到的地方。是茫茫大雾。

他心里好像也有一片云雾,就像是在睡梦中所迷迷糊糊遇见的一生一世一样。

脸上更是觉得冰冷不已。

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而他却知道自己的心里少了些东西。

良辰美景奈何天。

南惊鸿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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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一章:幽会

夜色如水。

在这冬日的方初,空气已然多了些许寒意。

她忍不住打了个抖擞。

“娘子,夜深了,您怎么还不休息?您就早些睡吧。”

琉璃熠熠生辉,雕梁画栋,人人衣着光鲜。

在这样的夜里,她心里愈发有些寂寞冷了。

甚至有些迷茫。

她并没有太过深刻的睡意。

反而心里越发有些凉薄了。

“你下去吧,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娘子……”

“勿需多言。”

她摆了摆手。

丫鬟也不敢说话,只好诺诺下去了。

窗外忽然有什么响声?

她连忙打开窗子,发现空无一人,只有这寂静的夜色,内心更加感到悲凉。

“却原来,始终只有我一个人,罢了,还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又跌坐回去。

“咕咕咕。”

再次有响声起,她已经不想再开窗子了。

“云娘,是我。”

她连忙惊喜的抬起头,原来是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会来呢。”

“我这心里想着的都是你。云娘,要不是太子非要找我去办事些,我早就过来找你了。”

他眉眼温柔。好像在她黑暗的心间突然照亮了一道光。

“玉郎,你可知道,我想你想得好苦。”

她从来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样肉麻的话来。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啊,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婉约已经爬上了枝头。

在这西边小楼里,便只有他们面对面在一起。

那人凤眸雅眉,生的那样一副好模样。又微微一笑开口:“云娘,你可是我心尖上的一个人啊。”

沈云素深深的垂下头,不言语。

王宁知以为她是害了羞,语气愈发多了几分温和。唇边笑容更加深了。

殊不知,她眼里愈发多了几分算计的阴狠。这世间最不可信的便是男人了。若不是因为这些男人的存在。她们女人何尝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姑母虽然是西杭沈氏的嫡女。虽然身份尊贵,娴雅温柔。可终究还是被她的父兄设计。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南三夫人,当年据说是何等风光无比,如今也沦落到在后宅。

这世间女子应该有自己的权利和势力。

无论眼前是个男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她都绝对不会相信他。不过是自己利用他,最终达到自己的地位和传世吧了。

夜色如水里。

王宁知前来与沈云素相会,看着眼前的女子,几乎要溺死在自己的怀里。

王宁知勾起了一抹微笑。果然太子殿下教诲的是对的。天下没有得不到的女人。这些女人一旦跟了你就死心塌地。

如果沈氏死心塌地的跟了自己。以后夺权夺位也有多了一份助力。不过眼前这这个娘子。长得也还算相貌可以。

现在呢,先占一些便宜,对于自己也完全不算吃亏的。

所以这时他就低头。想要亲吻她的脖子。

她却装作害羞的把他推开。

“玉郎,虽然我对你情深义重,但是你也知道现在不是适合的实心,我知道你心里有着江山社稷,有着宏图大业,只要我沈云素活在这里一天,我就会帮着你。倘若你现在就想要这样,我毕竟是爱着你,听了你,照你说的做了,在你心中我沈云素不过是一个受人轻视的轻浮的女子而已。”

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瞬间脸上的颜色变了,有些清冷起来,心里跳动几下,眉目浮了些深思。

“云娘,切莫误会。我待你一片真心,对她人都是逢场作戏。我以为这是亲近,既然你不喜欢我便不做就是了。在我心中,你九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小仙女。”

王宁知一面肃容。

沈云素似乎是有些满意了。被哄着点了点头。又趴在他怀里。

二人在这蜜夜里幽会,似乎日子过得格外快活。

南惊鸿有些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想干什么?”

南九坐在窗户上,眯着眼笑着像只小狐狸一样的。“娘子晚上尽管睡觉,我听说最近这里经常有一些野猫出没,奴才这阵守着,保证你一晚上睡好。”

南惊鸿转头笑道:“这寒冬腊月的你不回去好生歇着,非要给我看窗子,我自然是喜欢的。”

说着说着又有些郁闷:“这起子南园被皇家的人看的,倘若真的有野猫野狗跑进来,那可是好的!可惜我啊,想去街上这么久了,还不能出去,真是烦死我了。”

南九:“既然不让咱出去,您要去什么地方知会小的们出去就行了,这应该难不到您吧?”说着又看了一眼二娘子,飞快的把声音压低。

“或者就是这夜色里,我悄悄地带您出去,您可愿意”

南京红有些意动,垂头想了想,咬了牙说道:“好,那你就带我试一试。”

她说着再也不看一脸笑的欢乐的南九,大步迈了出去。

可是站到这红墙面前又有些发愣了。

“这么高的墙,你难道现在可以飞了过去吗?”

“那是自然。奴才学了好几年功夫可不是白学的。”

谁成想,这家伙把自己带到了高墙之上。

居然就不带下去了。

“二娘子,恐怕不能带你下去了。”

南九有些无奈的挤眉弄眼的笑。

“奴才,这些年学功夫都只学了一半,只会飞上来不会飞下去。”

“这你就有些过分了吧?”南惊鸿拢了拢自己的衣裳。“不过也没什么,幸好我今天穿的还多。”

看着主子脸上满脸的高兴。

南九微微低头:“奴才没有什么本事,这下可难为娘子了,娘子,你觉得奴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南惊鸿看着这夜空里还有几颗星星在发光。忽然有些发愣。这样冷不丁的一句话,不过之前都有人问过。想到自己曾经看到的那一切,最后还是装傻充愣。

“你是一个好人啊。相貌清秀为人勤勉好学,文武双全。说实话你也没有奴籍,你完全可以入朝为官,抑或是上战场,为民厮杀。”

明明问的是她心里的想法。可是她现在却就这样说了。他忽然愣怔一下,忽然回过神来了笑了笑道。

“哪能比得起四爷,大郎君他们。我们生来就是奴才。还差得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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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三章:讥诮

“阿……切。”

昨天晚上看了半宿的星星。

现在起来头就有点晕。

南惊鸿打了个喷嚏。

怀风有些埋怨的说道。“那小子分明是耍弄您呢,您也就听他的。”

“他今天要走,所以昨天晚上骗我去看星星。罢了罢了,也没有什么大事,我这不是没有生病吗?”

南惊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理直气壮的说:“他怎么好好的就想着要去当兵了”

虽然没有人回答,却忽然想到昨天晚上她无意中开口说的话。

难不成前世今生都是因为自己开口,他才会想要去战场的吗?

“据说是因为大管家想要他去历练历练。和您没有什么关系啊。”

抱月笑嘻嘻的。

“那小子油嘴滑舌的,也该出去锻炼锻炼。”

南惊鸿被收拾着换了一身天青色的裙子。

腰间更是用的玉带束腰。

清极。

她一抬眼,就能看的出来是天生的闺女,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端庄慧雅的仪态。

“今个天气还不错,我想练练字。”

于是菡萏园里便设了宣纸笔墨。

洋洋洒洒的在纸上写着大字。

可没有想到的是。但知道在这纸上写了大字之后。

周围围的一圈圈的人都在看。

都说二娘子写的笔墨最好看。

可这下看到的时候泼墨挥毫如云如鱼如水,笔力圆润饱满,风骨俱佳。

太子妃陪着太子逛南园,左右有林氏和丫鬟嬷嬷们。

见到丫鬟们都冲冲的跑到那边去。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锦绣问到。“你们这般兴冲冲都是要去哪里”

“听说菡萏园里,二娘子子在那写字呢。”

所以现下便走了过来。

太子妃大周氏便瞧着这字笑:“殿下臣妾瞧着,心里很是欢喜呀!”忽然蹙眉喟叹:“素闻三夫人文氏未嫁之前也是文才达江都,我也曾在闺中见过三夫人的字。现下看到倒是很有其母的风骨。”

太子听闻此言,似乎也面露怀念。“当年孤也有幸见到过。的确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南惊鸿心里有些发麻。这难不成还是夸我的?我怎么就不相信了呢?罢了。就装作听不到吧。

可是没想到这太子妃大周氏还要靠近身前。

“二娘子请的是哪家的老师,回头我给两位郡主也请一个。”

南惊鸿眼底暗含讥诮。

淡淡的开口:“太子妃娘娘真是慈母心肠。”

太子妃大周氏心里一喜,想到太子最近像是对自己好像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生怕太子在外面又看中了别人,现如下没有什么办法。只想着对两个郡主好一点,这样太子对自己就会看重一点。

“只要你告诉我,本宫一定会去请他过来。”

“从前祖父为我请的,笔墨西席是程之砚。祖父说他教我的是男子手法。但希望我学的更俊逸秀一点。所以便请了程大家。”

太子闻言,低低咳嗽了一声,冷眼看他。“她是南公的嫡孙女,天下读书人大多都受过南公的恩惠。这世上的大儒,岂有听一个女人命令的道理!难不成你要孤被天下人耻笑为了自己的女儿,就胡乱的命令读书人。”

太子怒气冲冲的开口。

虽然声音说的不大。太子妃大周氏的脸却僵了。

面上却是一副哀婉的表情,“殿下不知道臣妾是为了两位郡主着想吗?”

“她是庶女,你是嫡母,为她着想是应该的。你现在这样处心积虑的,就是想要天下人诟病孤吗?”

太子一脚踢了过去。

原本搭着宣纸的桌子,应声散开。

这一下满场都害怕了。

南惊鸿停了笔。

太子妃大周氏更是吓得双膝一软,颤着身子就跪在了地上。

太子冷冷的看了一眼。

“你莫忘了上一次。是谁不愿意挡在孤面前?将孤置于危难之地,简直其心可诛。”

其实上次是太子把太子妃抓到身前的。可眼前要这样说,谁敢反驳呢?

太子妃大周氏颤着身子伏在地上,低低叫着。“殿下,臣妾是冤枉的。”

太子殿下侧头看了眼,跪在地上很多都想为太子妃说情的人。

“你身为正宫嫡妃。居然根本就不知道为本宫分忧。即日起就罚你待在东宫不许出门。”

然后跟着的大嬷嬷就要开口说话了。

“殿下。娘娘……”

“女子有过,大部分都是娘家教养不严。大嬷嬷还有什么话吗?”

大嬷嬷身子一颤,连忙跪地磕头。

从前众人都以为太子殿下是一位仁和的储君。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过的,太子本来就是尊贵至极的东宫殿下。

“本宫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太子眼底有些疲态。

南惊鸿这时候才开口说话。

“臣女恭送殿下。”

“这倒是个可人的,你且跟我过的。”

太子面容慈和的开口。

“是,殿下。”南惊鸿不卑不亢的开口。

等把太子送出南园的大门。转眼间也是申时。

天上慢慢飘下来了雪珠子

窗格上远远的晕开了光晕。远处好像有浓烟。实际上不过是烟雾罢了。

她没想到在这灯光之下。这些灯光烟雾都美的很。

披了一身红色的披风。

她行走在雪雾之中,美得就像一副在人间的画。

蔺楚在墙头坐了好久。最终还是翻过墙跑了。

长禹此时此刻,内心是有些痛苦的。

可是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可以让,唯独她不可以。

这可是两辈子的爱,谁也不可能放下。

南惊鸿还真没想到一回去就见到母亲正坐在自己的院子里。

“这样冷的天,母亲怎么出来了?”

“母亲这忽然想起那么一句词。”

文氏起身搂着南惊鸿,母女两个人聊天。

“是什么词让母亲这样念念不忘的?”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这是为何?这可是亡国之词,母亲为何突然起了兴趣。”

南惊鸿和文氏相携着坐下。

“我听说今日太子在你院子里发了脾气。半点都不给太子妃颜面。”

文氏暗含讥诮道。

“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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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四章:女色

南惊鸿看着母亲文氏略带讥诮的脸色,大约知道这一次母亲是真的想要讲清楚自己内心早就好奇的事情。

说的是前朝败落的原因。

现在的皇族是长家,长家的江山稳固。

前朝皇室姓陈,几乎被屠戮殆尽,是而现在的世家大族里没有姓陈的,纵使有,也绝不在权力中心。

前朝为什么会败落呢?

因为前朝后主爱上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正是太祖娘娘。

这本来就是一场人间的错爱。

太祖娘娘身份高贵。又倾心太祖,并且拒绝了前朝后主嫁给了太祖。

后主虽然痴情,但是并不绝情,他将太祖罚到了苦寒之地的冀北,令他们夫妻不能再回来。

后主虽然痴情,却也多情,他原本一直牵挂着一个人。可没想到,到最后却演变成了对每一个与她相似的人的痴恋。

所以四面八方都敬献美人到了皇宫的,后主再也不肯处理政务。日日笙歌曼舞。

朝野议论纷纷。

忠臣良相进谏,却都被惩罚。

当年后主的事情就变成了后面的坊间所谈。

然后后宫不和睦,朝廷动荡。然后,民间灾难层起,民不聊生。

原本兴旺了几百年的王朝一夕之间覆没。

到最后前朝才一步一步的衰落下来。

再后来太祖揭竿而起。

民间硝烟四起。民怨沸腾。

“我忽然想到古语有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南惊鸿笑着开口。

“我儿说的对。但是众人都以为前朝是因为女色误国。世人都以为女子才是一切祸事的源头。男儿多无情薄性,其实这是无能的表现。你觉得前朝是因为女子的原因吗?”

文氏笑语宴宴,想要考较一下女儿。

“母亲,我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你大可以好好谈谈你的想法。”

见到母亲鼓励的眼神,她决定直接开口表明自己的想法。

“如果说太祖娘娘是这场祸事的源头的话,那为什么太祖娘娘能够辅佐太祖定了江山,泽被苍生?”

“你想的是对的。所以你要记住一点,无论你以后嫁给谁,你都要保持自己的自尊。你要知道你是南家的女儿,你是江左文氏的嫡系血脉,你的身份尊贵,你该骄傲。绝不能轻易妥协。更不要因为你是女儿家儿觉得自卑。”

文氏似乎是带着一种嘱托般的开口。

二人原本在院子里谈心。

没想到外面来人禀报。

“三娘子求见。”

“这又是为了什么事呢?”

文氏似乎有些不满这难得的母女之间的时光就这样被打扰了。

“平日里你父亲宠着她,我倒也没有什么话说。只是现在愈发没有了什么规矩,实在有些让人恼怒。”

“母亲,我想这次你知道这个消息会有些高兴的。”

南惊鸿则是有些神秘的笑了笑。

“快把三角是请进来,别让她等得累了。”

那小丫鬟听了,心里着实觉得有些那纳罕。二娘子心性温柔品格高洁,待人接物,又是这样的和蔼可亲。三娘子却整天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太过柔弱,实在没有大家之风。

“说起待人接物,你现在倒是进步了不少。”文氏颇为有些赞许的开口。

“从前是我有些高傲了些,其实只要做一些小事情就能轻易改变下人对你的看法,何乐而不为呢?”

南惊鸿低眉顺眼的说道。

这时候沈漾瑢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说:“母亲,阿姐。”

“何事这样哭哭啼啼的?”

文氏有些不耐烦,但是面上是丝毫显不出来的。

“母亲容禀。沈姨娘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频频对我发怒。今日不过是我觉得云表姐有些没规矩,说了两句就被姨娘呵斥了。”

这母女两人闹了什么矛盾都还到了自己的面前。也是令人觉得可笑。

“沈姨娘是你的生身母亲,平常说话也都是为了你好,你不必太过介意。”

“母亲您是不知道,沈氏虽然是我的生身母亲,可是沈氏因为阿瑢改姓之后对我非常冷淡。而且经常在我面前撺掇我与阿姐处不好关系。我心里一直觉得烦躁,可是又不敢开口。再说我只有一个母亲就是您啊。请母亲想想办法吧,阿瑢实在是不想再跟沈氏住在一起了。”

文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看了坐在身边的女人。南惊鸿就像是看戏一样,看着她表演。

“母女两人有了矛盾,自然好好说话,便可解决了。何至于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沈漾瑢哭诉之后,文氏温和的安慰了几句。

“我也无权干涉你们之间的事情,当女儿的总归要受些委屈的。”

“当女儿受些委屈固然是没错的。可是现下沈姨娘对她的侄女比对我还好。求母亲给我重新安排一个住的地方吧。”

然后文氏稍加思索说:“母女二人是没有隔夜的仇的,但是你现在心里既然这样气的话,你倒是可以去太夫人那里住上几天。就说是我说的。等到你姨娘消了气之后。你再回去可好?”

南漾瑢听此连忙感激不尽的点了点头。

至于为什么南漾瑢这样突然对舅舅家产生这样的厌恶呢?包括之前在太子府的猜测。南漾瑢对于自己母亲的过去十分惶恐不安。又憎恨母亲为什么一直都瞒着自己?

其次就是南惊鸿让丫鬟们暗地散播出沈家要和王家订亲的消息。谁让表面上光明磊落的王宁知暗地里却对表姐妹二人勾搭不已的。这消息自然是要传到了南漾瑢这里。

南漾瑢真是生气的不得了,又跑去问王宁知。

“难道玉郎真的倾心于云表姐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阿瑢愿意退出。”

南漾瑢几乎忍不住的流了眼泪。

见到美人在自己面前这样伤心。

王宁知连忙安慰道。“怎么可能呢?阿瑢,我心里都是只有你一个人的。”

“你一定要相信我,等我中了状元之后就娶你回家。”

“那为什么人家都说你要跟沈家订亲。”

“这一定是误会,我心里只有你,怎么可能会娶别人呢?除非是别人心里想着。”

情郎在自己面前安慰道。

南漾瑢终于满意地回了家。

可瞧见沈氏在那里欢喜的看着沈云素送来的东西。

二人便起了争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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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五章:争人

南惊鸿又查到沈云素和王宁知此时在花绣坊,特意知会了南漾瑢。接下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南漾瑢原本想着。王宁知也许不会骗自己的。

碧浓忽然笑意满满的开口。“我和你说。三娘子,刚刚有去花绣坊采买衣裳的人说是见到了王家郎君呢?”

“这边想来,我也该去买点新衣裳。”

南漾瑢兴冲冲的找太夫人。

却没想到太夫人和南惊鸿在一起。“祖母,祖母,我想去买衣裳。”

“眼下不是刚……”时嬷嬷就要开口说话了。南惊鸿却笑意盈盈地开口。“这倒是没什么。小姑娘家家的就应该去多买点衣服穿穿。就让阿瑢带着丫鬟前去吧。”

南漾瑢有些感激的看了阿姐一眼。

果不其然太夫人发话了。“马上就要春节了,是喜庆的日子,去买点衣服,也未尝不可,你要缺了钱就在我账上支吧。”

“是,祖母。”

南漾瑢喜滋滋的去了花绣坊。

她以为自己心心念念的王玉郎在这里。

却没想到表姐也在这里。

沈云素。

几乎咬牙切齿。她恨恨的看着那里面。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廉耻。

王宁知,沈云素。

两个人看起来很亲密。沈云素在他怀里。

终于忍不住满心的怒火冲了出来。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阿瑢,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来这里了?”沈云素有些害怕地躲在王宁知的背后。

王宁知一点无辜的表示都是对方勾引自己的。

“刚才沈娘子不小心摔倒了。我扶着她。”

“表姐可真是一张伶俐巧嘴啊。从前都是怎么和我说的?表面上一副为了我着想,为我盘算的模样。背地里却背着我勾引王二郎。你还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还要问你呢,你不觉得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南漾瑢手指指着眼前的沈表姐,几乎要颤抖了。

“漾瑢妹妹说话好没道理,我不过是不小心摔了一下,哪里就变成了勾引,你说话也太过分了吧。”

沈云素好像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可是却更像是挑衅一般。

南漾瑢觉得五脏六腑都好像要燃烧一样的。

“王宁知,今天你若不把话说清楚。我可跟你没完。”

南漾瑢展现出来的泼辣劲。把王宁知吓了一大跳。

“玉郎之心,天地可鉴。”

沈云素又不敢说他有什么不好。现如下之只得撕破脸皮了。

“表妹真是说的一嘴漂亮话。请问你们俩有什么关系吗?就算我真的跟玉郎有什么和你有关系吗?男未婚,女未嫁,表妹可真是家教良好啊。”

听的这话,她气的心口一阵痛,“好你个沈云素,且原来你表面上在我和娘亲面前表现出那样的温柔和善,都是假象!”

南漾瑢冲上去就要打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表姐。

“你今天要敢打我,我绝对饶不了你。”

表姐妹差点厮打在一起。

还是林氏带着女儿过来挑选衣服。瞧见了两位娘子这般失态的样子,便找了丫鬟嬷嬷把她们不管不顾的就拽了回来。

南漾瑢灰头土脸的就回去找沈氏。

“我真没想到你养了这般一个好侄女儿。光天化日之下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的。既然沈姨娘你这样喜欢沈云素,不如收来当你的女儿如何?”

南漾瑢恨母亲懦弱无能,而且总是包庇这个表姐。从前无所谓,只不过是多了一个玩伴而已。现在可不是那样好容易说话的了。居然想抢自己的未来的夫婿。

“你把话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就这样对你表姐有这样大的怨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直都是最温柔可善了。”

沈氏声音柔柔弱弱的,却只是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总是这样说她,我最讨厌你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在和沈氏的争吵之中。

南漾瑢发誓与舅家断绝来往。

“我南漾瑢在此发誓。今生今世,我和西杭沈氏没有半点干系。”

“你怎么能这样呢?那是你的外祖家。”

沈姨娘勃然大怒。

“什么外祖家,我的外祖家是江左文氏。”

“你,你这个孽障。”

沈氏气的差点吐血。

“母亲,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过来找你的原因。”

南惊鸿面上分明没有半丝动容。可是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文氏不禁觉得自己愈发看不透这个女儿了。可是心里又为女儿的成长由衷的感觉到喜悦。

太夫人,略微有些无奈的看着儿媳妇。原本自己看中的也是这个儿媳妇。所以想把自己未来的庶务都交给她,可没想到她非要心心念念和二儿子想要再生个儿子,后来生了一个女儿。

心里的怨气好像更加大了。

“不是儿媳说些别的话。只是三弟妹也不管教管教。您也知道花绣坊是什么地方?来来去去的多少世家贵族。两个娘子在那里拉拉扯扯,打打闹闹的,尽让人看了笑话过去。”

南太夫人倒是沉得住气。

“可知道是有什么缘由?竞有此事发生?”

“我先前瞧瞧旁边好像还有王家的那个郎君,实在是不堪多说。”

林氏摇了摇头。

太夫人摆了摆手。

“把三娘子叫过来。”

时嬷嬷连忙回复。

“这厢又跑去和三夫人诉苦了。”

“母亲,儿媳在这里和您陪着不是,实在是儿媳教导无方。”

三夫人文氏带着两个娘子走过来了。

“太夫人,三爷回来了。”

也许时机永远都是这样凑巧。

南海原本正在处理官务,可没想从二哥那里听到自己房里又出了事情。连忙就赶了回来。

现下看着红着眼圈,哭哭啼啼的小女儿,心里想的总是她被欺负了。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又有谁欺负你了吗?”

南海一进来也不给太夫人请安,只顾着护着这个小女儿。

南太夫人又多了些不满。

南惊鸿想想自己三番五次的想要让父亲看清楚,可是父亲好像是太糊涂了些。

“怎么?我还没问你女儿的错,你这个当父亲的就要为她想好说辞吗?”

南海这才意识到母亲还在这里断然不会让女儿受什么委屈。

“惊鸿给父亲请安。”

南惊鸿清清爽爽的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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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六章:鱼目

多么好的一个女儿。自己的儿子怎么这样糊涂。错把鱼目当做明珠。

“回禀母亲,孩儿只是太过心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南海连忙恭敬的说。

“这还要问你的好娘子。这是为何与表姐又弄不好了?二人差点在官道上打起来。”

太夫人说话之间你语气里已经带着怒气。

恼怒的不只是不知规矩的小娘子,更是自己这不知进退的儿子。明明有个这么好的小娘子在身边却不知道珍惜。反而不知道为了从哪里冒出来的庶出而疼的不已。

“祖母,父亲在上。阿瑢,今日再次表明自己的心。我再也不愿意和沈家的人有任何来往了。我憎恨他们。”

往日看上去清秀可人,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好像忽然发了狠心。

“阿瑢,你怎么能这样开口说话呢?那可是你的舅舅家。”

沈氏被丫鬟扶着过来。几乎不敢相信的,伤心的哭着。

沈云素梗着脖子站在一边上。“你要真的和我们沈家断绝关系,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你以为我们沈家想要你这样一个表小姐吗?”

沈云素更是嚣张跋扈。

“你,云素,姐妹两人有什么矛盾不能开口好好说吗?怎麽非要闹出今天这样的地步?”

沈氏指着眼前的小娘子,说不出话来。

“你不仁,我不义,休怪我沈家无情。”沈云素掉头就走。

“却原来是这样一段公案。”林氏几乎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三郎没事也要管管自家的事情。不要将笑话闹到外面去。”

南海心里有愧,当即开口道。

“多谢嫂嫂。”

文氏这时候拉着南惊鸿请安。“婆婆在上。知道阿娟只有这一个闺女儿。多年未曾回到娘家过。现如今她舅母说要过来看她。在江州城郊外说是有一处庄子请我和惊鸿过去玩两天。”

在南海愕然的视野里。

文氏带着女儿得到了太夫人的允许。很快的就离开了。

到最后,沈漾瑢就梗着脖子站在他面前。

“阿瑢,你最听父亲的话,告诉父亲,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和你舅舅家的表姐闹这样大的矛盾?”

“舅舅。阿瑢没有这样的舅舅。父亲,你说如果有一天阿瑢喜欢上了一个人,你会帮阿瑢嘛?”

南漾瑢温柔着看着眼前坐着的父亲。目光中。带着无穷无尽的期盼,好像一直就是这样依赖着。

“原来是我家阿瑢有了喜欢的人啊。”

南海轻轻地笑了。

“父亲自然会帮我最疼爱的小女儿的。”

“您说的是真的吗?”

南漾瑢几乎忍不住要说出来了。最后还是忍住了。

“父亲永远都不会骗你的。下次可不要再闹这么大的矛盾了。天下没有永远的冤家。”

南海还是认真解释道。看着父亲的关心的脸,南漾瑢忽然有些哽咽,扑倒在南海的怀里。“爹。阿瑢错了。”

这边父女情深的,南惊鸿和文氏娘俩差点笑出了声。

“得亏是我儿聪明。这沈氏母女曾经想挑拨离间,让你我母女离心,如今可是正好。你父亲是个糊涂人。你可千万不要因此在意不开心啊。”

“惊鸿有这么疼爱自己的孩子的娘,怎么会不开心呢?”

南惊鸿倒在母亲怀里,十分甜蜜。

北亲王府,长四郎看着蔺楚这手臂,又听到临渊所说花绣坊和地狱查到的消息,这毒手正是金陵王氏王宁知所下的。

王宁知。

长禹怒不可遏,双目血红。

“王宁知最近在做些什么?”

长禹按捺住内心的愤怒,开口询问道。

临渊回禀,说:“听说今日里花绣坊门口,沈家沈云素和南三娘子南漾瑢两人为王宁知争着差点打了架。”

“呵,王玉郎倒是颇得女子欢心。”

蔺楚笑。

“你可得要警惕,我听说明日郊外,搞不好王玉郎就要朝着你的惊鸿献殷勤了。”

长禹听了嗜血一笑。

“谁不知道我长四郎最是嚣张跋扈,纨绔子弟,仗着圣人的宠爱,四处惹是生非。刚好你胳膊好了,现在可以随我出去活动拳脚了。”

一夜无话。

南惊鸿和文氏大清早就上了马车直奔郊外的庄子了。

南海原本还想过来和文氏商量一番。关于南漾瑢的婚事问题,还有就是关于南惊鸿的及笄礼。

他想着文氏不会苛待自己的亲生女儿,既然南漾瑢和惊鸿差不多的年纪,可以一块儿举办及笄礼。可没想到大清早起来,就找不到人了。

太夫人看着急匆匆大清早就过来和自己情感的儿子,也觉得有些好笑。她心里知道儿子大抵上是为了什么事情过来的,可是偏生不怎么开口说话。

现如下只好问道。

“这是怎么了?”

“母亲?孩儿还有要事,就先走了。”

南海匆匆离开,太夫人看着时嬷嬷,二人相视一笑。

南惊鸿带着怀风抱月一起,抱琴留在家里。

马车原本一直都正常行走,忽然间停了下来。

“二娘子,夫人说前面刚好遇上了王家夫人,问您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有个小丫鬟就在外面伶俐问道。

南惊鸿始终闭目养神。怀风则是问道:“是王家哪一位夫人?”

“是王相夫人。”

小丫鬟机警回答。“夫人有言,若是娘子有些晕车,不比露面。”

抱月听了点了点头。

“娘子的确有些不太舒服,就不出去了。”

小丫鬟便去外面回话了。

抱月想着叫了一声小丫鬟。“怜青,等我一个,我和你一起去。”

抱月下了马车。

跟着怜青一起到了前面。

文氏正在和王相夫人小周氏皮笑肉不笑的打着招呼,王相夫人身边跟着一双嫡亲儿女。

王宁知和王如。

“南三夫人,我想去郊外赏秋景,这厢与你见面,倒是一场格外的缘分呐!”小周氏很明显在套近乎。

文氏则是开口:“的确是缘分,王相夫人近来可好?”

却闭口不言要去干什么,小周氏话语一滞,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她想了想提起了昨日发生的事情。

“实在有些抱歉,昨日个你家三娘子差点受了伤害,我儿原本想劝和,谁料……”

“我竟是闻所未闻。”文氏断然打断了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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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七章:“巧遇”

“却也不是这个道理,我以为你知晓……”小周氏又准备开口,可没想到文氏更是冷面。“我从不关心旁人的事情。”

小周氏有些犹疑的看着身边的大丫鬟,大丫鬟**连忙附耳。“夫人,这位骁勇侯夫人,最厌恶妾室庶出,是有名的,您可别再火上浇油了。”

小周氏想着自己没有同她打过交道,一时之间居然忘了,这位骁勇侯夫人当初可是贵圈最厌恶庶出的。当下有些不好意思。

“骁勇侯夫人,我们不聊些无聊的了,这是我家玉郎,这是我家娘子,闺名阿如。”

文氏这才重新恢复温柔端庄的神色,含笑的看着王如和王宁知。

她表面上好像是在打量小娘子王如,实际上却一直都在打量着王宁知。

她早先前就替南惊鸿把各府的郎君们都查的清清楚楚。

她自然留意到有几家不错。

譬如何家的何兰,但是她细细查了之后,发现何兰此人过于呆板无趣,又曾经与世家时樾有些不清,她不喜欢。

譬如蔺国公府的蔺楚,她倒是有些满意,但是蔺楚的父亲不在,蔺国公府太空旷寂寞,蔺楚又像个孩童般顽劣。不适合惊鸿。

譬如江南首府的阙玉龙,可是没想到私自暗查后者阙玉龙居然和自己的亲生妹妹有了首尾。实在是有悖人伦,为人所不齿,又被淘汰掉。

至于皇族,根本就不在文氏的考虑之内,当年文氏就拒绝了当朝太子,更何况今日,为了女儿选一个幸福的夫婿,怎么还会把女儿推入火坑呢?

那一堵宫墙里面不知道会有多少哀怨缠绵。

而后人选变成了王家王玉郎,北亲王府长四郎。

再加上此时。

她看到的王宁知十分恭敬有礼。

“宁知给夫人请安。”

“阿如给夫人请安。”

文氏伸出手示意了一下。

身后的芷兰立刻恭敬的奉上了两个盒子。

“这里是给郎君和娘子的见面礼。”

王相夫人连忙命令丫鬟接了下来。这才喜俏俏的问道:“不知道你家惊鸿娘子可在?”

这时候抱月才走上来,镇定自若的开口。“早先前娘子因为晕车不舒服,这半会儿服了药刚歇下。”

文氏听了启唇一笑。

“这也是有些抱歉。实在是时机不凑巧。”

小周氏这才没了话说,二人客套了几句后,又恢复各自的行程。

王宁知看着南惊鸿的马车,眼神里满满都是占有欲。

“哥哥,你在看什么?”

王如被哥哥的眼神吓到了。

王宁知这才恢复淡然表情。“没什么,我们也准备准备出发吧。”

“娘子,你说为什么王二郎又这样做?”

怀风终于禁不住问了问。

说来的确是一件令人纳罕的事情。

好端端怎么又缠起两个娘子来了,不是昨天两个娘子才为他打架吗?

“我可不关心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世上真的有这样凑巧的事?他却还在我前头?回去还是好好查查,菡萏园里都有些什么人吧。”

南惊鸿不紧不慢的开口。

这边,郊外的庄子里。

文倏然高兴的不得了。李氏其实有些愁眉苦脸的,不知道该如何招待这两位郎君。

“文夫人不必觉得有些麻烦。我和蔺楚不过是来讨杯美酒喝。素闻文氏多产美酒。又恰好在这郊外打猎遇到了夫人,实在是一场幸事。”

文倏然蹦蹦跳跳的说道。“长四哥,我跟你说,我带了好多好多美酒来,这些酒都超级好喝的,你要是在这里多待一些日子该多好啊!等回头我姐姐来了,你和她一起和我们家的酒啊,我还命人抓点螃蟹过来,那时候对着酒吃螃蟹,可是一个幸福的事情呢?”

李氏更加无奈地看着自己口无遮拦的女儿。但女儿毕竟是自己生的,这两位郎君又是不能轻易得罪的,据说曾经也在南园求学。想必姐姐应该不会介意的。

“母亲,母亲,你就同意让两位哥哥在这里住下吗?我都已经闲了,好无聊了。”文倏然撒娇的抱着母亲的胳膊摇来摇去。

李氏有些无奈的说道。

“倒不是我不招待客人,其实两位尊贵的客人,我怕招待不周啊。”

“只要给我们两张席子就可以了,多谢文夫人了。”

蔺楚笑嘻嘻的开口。

“的确是如此。”

所以这两只小狼狗就住了下来。

南惊鸿是在夜色渐渐弥漫而起的时候到了这里,“姐姐,你可是来啦。我都等了你好久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啊?姐姐,我好想你呀!”

“哎呀,这不是我的小表妹吗?最近过的怎么样?”

南惊鸿看着扑过来的这一小只。

“幸好舅母让你穿的多不然我这心里可不好受,让你等我这么久。”

文氏连忙解释道:“因为白日里遇到了王家人有所耽搁,这天又不敢走快,所以才耽搁到现在。”

“没什么,姐姐。肯定奔波累了吧,还是早些休息,有话明天再说。”

李氏更是温柔的笑。

南惊鸿在郊外感觉也是很不一样的。

“娘子,你怎么好端端想要出来?”

怀风在收拾衣裳,抱月疑问道。

“我不可以出来散散心嘛,我觉得这里很好,你看,就连这时候还有萤火虫呢。”

南惊鸿坐在床铺上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今天已经这么累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

见到二娘子都这么说了,二人很快就下去了。

长禹有些着急,像是有什么在心头抓来抓去一样的。

蔺楚却是不紧不慢的拉着他下棋。

“我就想和你好好下棋。”

“平日我要跟你下棋,你每每都输,每每都不好意思,怎么今日偏生要跟我下到这大半夜。”

长禹这是真的有些着急了。

“反正我不管,你把这盘棋下赢了就行了。”

长禹看着眼前耍无赖的好兄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把棋下赢了。

等到脱身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

南惊鸿早就已经睡着了。

他丧气而返的时候。

忽然瞧见高墙之上。

那人得意洋洋的笑,“今天下棋呢,你果然还是输了。”

可恶!蔺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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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八章:争猎

南惊鸿总算睡了舒舒服服的一觉。

次日醒来。

小表妹文倏然高高兴兴的跑了过来。

“今天我们去打猎吧。快要到冬天了,这些动物都准备冬眠了。在它们冬眠之前,我们先玩一玩啊。”

“舅母也同意?”

南惊鸿换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裙,看起来很是清新秀气。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蔺楚摇了摇扇子装模作样的说道。“我可跟你说。马上就要寒冬腊月的,你还拿扇子招啊招的怕不是要被人笑死了。”

长四郎则是一本正经的站着。

等到南惊鸿走出来了。这吃了一惊。

“这,倏然,你咋不跟我说?还有外人?”

长四郎立刻笑嘻嘻的上来。“我不是外人。”

南惊鸿瞪大了眼。“你不是外人是什么人?”

长四郎飘了过去。“内人。”

南惊鸿顿时面红耳赤,倒不愿意再理这个长四郎了。她把文倏然拉着往前面冲着走了。

骑马打猎,这初冬,哪里有什么好风景?说实话,啥也没有。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文倏然有些纳闷的问的。

“看到四哥哥过来,你不高兴吗?”

南惊鸿红着脸说。“又不是我叫他来的,我为什么要高兴?”

“为什么要高兴?本来就是一件高兴的事,我们好不容易都聚在一起了。”

“你可别动啊。”

南惊鸿手持弓箭对着眼前的人。

“阿姐,就算我把话说错了,你也不能就这样对我吧。”

她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离弦的箭已经飞出去了。

“咻咻咻!”

却没想到三支箭同时射到这个野鹿的身上去了。

“居然敢抢我的猎物。”

南惊鸿纵身跳到了鹿的面前。

王玉郎和长四郎都摸了摸鼻子。

王玉郎连忙抱歉地开口。“天下果然有缘分的人始终都是会相见的。既然二娘子也看上了这头鹿,送给您便是。”

长四郎却是一脸无赖的开口。“这就是你说话不对劲了,这鹿又不是你射到的,凭什么你说送给她,就送给她。”

“这是我先射的,你算什么东西。”

南惊鸿则是冷艳的转身就走了。

“长四郎,你……”

蔺楚则是有些讥诮的开口:“王宁知,你是怎么开口说话的?你不过是个白身。也敢和一骑云尉这样开口说话。”

“蔺楚,你们欺人太甚。”

王宁知简直气的发抖。

“嘞嘞勒,我就要欺负你了,略略略。”蔺楚做了个鬼脸。

回头二人到了一起的时候,长禹淡淡的开口。“你何必要跟那种人说话?”

“我就见不得他一副讨好二娘子的样子,而且还是见花献佛这种。”

蔺楚一副骄傲自得的样子。

过了不久,南惊鸿很快就打了不少猎物。

庄里的家丁们都过来捡。说是到了晚上弄一顿火锅吃。

“火锅。这玩意好吃吗?”

蔺楚撇了撇嘴。

“蔺楚哥哥,我跟你说,火锅可好吃了,就是放一个大铁锅,里面放上各种调料,然后再放上今天我们打猎洗干净的肉。那可真是人间第一美味了。”

文倏然眼睛亮晶晶的。

长禹却看着南惊鸿,她是在等些什么人了,怎么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是在等些什么人嘛?”

长禹的话还没有落地。

“二娘子,我回来了。”

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她的那个小侍卫。

看着南惊鸿忽然惊喜的睁开大了眼睛。

长禹表示自己非常不开心了,看着眼前的一幕真是很刺眼。

“二娘子,你这些日子可好?”

南九感动不已的开口。

“我过的很好,你去军中的事情怎么样了?”

南九单膝跪在地上。“奴才不负所托。现如今终于成功的进入了军中。等到除夕之后,奴才便可去战场上建功立业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得偿所愿,你娘应该也很高兴。”

南惊鸿笑眯了眼睛。“你赶紧起身吧。先回南园吧,何必先过我来找我。”

“奴才总要先过来这里,毕竟您才是奴才的主子。”

南九认真的看着她。

“原来是上战场啊。我也要去战场嘞!惊鸿。要不要为我践行啊。”

南惊鸿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没事你去战场干什么?现在有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你去战场上胡闹干什么?你在这江都胡闹就够你北亲王府吃一壶了。”

南九起身到了南惊鸿的身后。

“人家就要去战场,我不去战场,你怎么心疼我啊,我去战场,你要不要给我绣一身战袍啊。”

长四郎拉住她的衣服摇了一摇。

“我呸,要是你真的去战场的话,我一定给你绣一身全场最英俊潇洒的战炮。”

南惊鸿娇嗔道。

南九低了头,什么也没有瞧见。

文氏看着远处郎君,娘子们都在那里闹着。

笑了。

李氏也温柔柔的笑。“姐姐,你瞧那些年轻的小娘子郎君们就是不一样。”

“是啊,说的的确是不一样的。”

“他们年轻又有活力。的确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比的。”

文氏笑。“倏然年岁还小,不用考虑婚事的问题。只是,你瞧瞧,我家那个女孩子都快那么大了,她父亲却总是不知道这些事情。”

“姐姐不必这样太过担忧,我瞧着二娘子。是数一数二的。我想着这些事情。实在是知道了很清楚了。怕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呢,姐姐只要等着在家里就行了。”

李氏关心的说道。

“我是说一句,我家那位实在是太不懂事,他说以后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让弟弟不要再管这个事情了。”

文氏却是有些毅然决然的开口。

文嬷嬷忽然有些喜悦的过来。

“夫人,三爷过来了。”

“他过来做什么?”

文氏虽然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可是还是有些欣喜的。知道他心里还是很在乎自己的。

“姐姐就别在这里耽搁了,赶紧去吧。”

李氏自然也是很高兴,连忙催着她往那边去。

“二娘子,说是三爷过来了,你要不要前去呢?”

“大概是来找母亲的,我就不去了。”

她好像不在意似的。

长禹却发觉。她坐在月华里面,浑身像是覆上了一层悲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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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九章:争吵

“阿娟,我来找你了。”

南海好像是曾经的那个少年郎一样。似乎有些害羞的开口。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文氏依旧冷声。

“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了吗?”见到妻子还是这样冷淡。南海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你以为夫妻十几年,我还不了解你吗?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还是直说吧。”

“既然你非要这样生份,那我也无话可说。”

南海最终还是把自己所想说出来。

“惊鸿不是马上要举办及笄礼了吗?这次母亲也说了,要大办。要邀请世家贵族,皇家贵胄。我是想着……”

“你倒还记得你女儿的生日要到了,我以为你早就乐不思蜀了呢?”

文氏呵呵笑道。

“你想着什么,你想着也拿出万儿八千两帮你女儿么?”

“我哪里有什么闲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挣得那些俸禄又要应酬。又要和同僚们拉进关系。剩下的也都充公了。”

南海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时居然把心里想说的话都忘记了。

“我记得你俸禄应该一年也有八千多吧。怎么连自己都管不活了?我和你女儿可都是靠自己啊。”

文氏听了心里不知道窝了多少的火气。他那里些银子哪里是给同僚或者充公了,明明就是贴补给他那个小女儿了。

“我……”

他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但是想着心里的事情还是要说出口。

“现如今我想给你讲的就是。及笄礼能不能让阿瑢也一起……”

“你在胡说些什么东西?你这些话可叫母亲听见了,若母亲同意了,我自然也是会同意的。”

文氏原本心里的喜悦顿时被怒火冲刷的一干二净。辛辛苦苦操劳这个家十几年,为他养育了一个女儿。战场上更是陪着他。可没想到到如今他心里居然想着的都是那个小女儿。那个庶出东西。

“你怎么这样无理取闹,我这不是同你商量之后再和母亲说吗?只要你同意的母亲不就同意了吗?”

南海没想到就这样好好的说话,妻子居然会发这样大的怒火。

“简直是荒谬,嫡出和庶出岂能同一天举办,你也知道惊鸿的及笄礼是何等的热闹,何等的贵重,这样的热闹贵重,是那个庶出配享受的吗?”

文氏将桌上的杯子尽数扫在地上。

房里的动静惊吓了外面的丫鬟,可是丫鬟们又不敢进去看。只好派人去找南惊鸿。

“你怎么口口声声就说庶出庶出的,难道阿瑢不是我的女儿吗?她不叫你母亲吗?”

南海指着文氏开口道。

“此时没有商量的余地,你给我滚。南海,就当我文娟错认了一个人吧。给我滚,我只有阿馨一个女儿。”

南海被砸就出了门。

见到赶过来的南惊鸿,“你好好劝劝你母亲。”

“父亲,你也不要太过分了。”

忽然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儿好像是陌生极了。

“惊鸿,难道你也不理解父亲吗?”

“不是不理解您,是不能理解您,您知道吗?”

南惊鸿反问了一句就直接掀开帘子进去了。见到母亲独自坐在雕花木椅上,似乎在悄然无声地流泪。

“您何至于如此伤心呢?从前不是和我说的好好的吗?”

南园,太夫人收到了南九带来的消息,心里也为这个儿子觉得恼恨极了。

“你说我怎么就养了这样一个畜生。怎么成天里就知道这种捣乱的事情了?他一点都不知道什么是世家大族应该有的本分。快把沈氏给我叫来,从前我竟不知道她居然是一个狐狸精。”

西容苑。

沈荣正跪在院子里。

“难道娘子就这样决然不肯相见吗?”

“我和你有什么可以相见的,你说清楚。早在十三年前我就该把你忘记。”

沈氏气的把门都关了。

“现在我连女儿都没有了,你还跟我说什么话好呢?”

“求表妹不要生气了。太子殿下请求一见。”

“见什么?我跟他没什么可见的,不要再过来烦我了。”

沈沐姝行听了,心里更是不知道哪来的火气。

“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三爷不在,正是一个好机会,表妹为何就不愿意呢?更何况难道表妹不想为阿瑢筹划吗?”

“十三年前,我舍弃了我自己,为你和父亲谋夺了荣华富贵的一生。难道十三年后的今天又要我舍弃我自己,为我的女儿得到荣华富贵的一生吗?更何况她现在已然荣华富贵。太夫人那样仁慈善良,绝对不会委屈她的。”

沈沐姝掀开帘子,怒斥道。

她看在这寒冷的西峰里,还跪在地上的表哥,心里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觉得有些难过。

“难道表哥不觉得他欺负我们这么多年,太可恶了嘛!”

“姝娘,岁月不饶人啊,我们也该为她们打算了,我们也不稀罕在过什么荣华富贵的日子了,你也是太糊涂了,若是太夫人知道……”

二人正在这里说着。碧浓走了进来。才发觉二位看到自己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没事,来这里干什么?”沈沐姝脸色不善的开口道。

“沈姨娘。太夫人那边传话来了,说找您前去。”

碧浓战战兢兢地开口。

“行了,我知道这件事了,你先下去吧。”

沈沐姝不耐烦的开口道。

碧浓连忙就下去了。见到丫鬟离开了此地。沈荣连忙示意割脖子的手势。

“无妨,在我手底下还翻不出什么风浪。”

沈沐姝却非常自信的开口说。

“你先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好好的处理。至于那人我早就说过,此生不复相见。如果他有半点良心的话,自然知道对我的女儿好。”

“母亲,今晚您好好歇歇,我们明天再回去。”

南惊鸿宽慰文氏。

“这有什么,今天晚上我就连夜赶回去。你不必担心我,你父亲如今被我骂了肯定不敢回去。”

文氏想着便叫丫鬟们收拾收拾回去了。

冒着秋霜寒露。

南惊鸿驻立在道路旁,看着远去的马车。

“惊鸿,你瞧瞧这簪子,你可喜欢?”

南惊鸿默然不语。

长禹却把簪子给她戴到头上。

“这是我最新改进的簪子,沾了剧毒。有谁欺负你就拿这尖端狠狠的叉到他脖子里。”

南惊鸿噗嗤一笑。

“我要是扎伤了自己怎么办?”

“我肯定会救你的。这尖端表面涂了一层东西,不扎到肉里面去是不可能受伤中毒的。”

长禹耸了耸肩。

“我相信你无聊的时候,一定不会捅到骨头里面去的。”

“那还真是谢谢你。”

南惊鸿撇了撇嘴,有些不开心的说道。

“不要不开心,笑一笑,我最喜欢你笑了。还有,一切都有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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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章:灾变

文氏乘着夜色回到了南园。

沈氏依旧跪在地上。

“你为何撺掇三爷?”

太夫人怒视沈氏。

“婢妾没有。”

沈氏一副傲然自得的清高模样。

“一样的就是你的那个好女儿,居然想着同嫡长姐争东西。”

南太夫人实在没想到,养了沈氏母女十几年,却一直都是养了两条大尾巴狼。

“怎么叫争呢?太夫人说话未免太难听了些,不过是我儿该得到的东西,是三爷心甘情愿要给阿瑢的。”

沈氏竟然气势丝毫不让。

文氏进来,扶住了站起来大怒的太夫人。“母亲不必生气。”

“沈氏,你也不需要跪着,十三年前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在装着柔弱,这十三年里,每每见到你,你都柔弱至极,如今你倒是硬气一回了。”

沈沐姝自己就站起来了。

“妾在南园十几年,无欲无求,所求只不过是只有这一个女儿。难不成太夫人和夫人都要因此苛责我吗?我西杭沈氏曾经也是名门大族,容不得南氏这样轻贱,若是南园真的对我们母女毫无情面,大可将我逐下堂。我自带着阿瑢回我西杭沈氏。”

沈沐姝今日打扮的很是庄重,好像心里早就想好了,要撕破脸皮似的。

文氏愈发忍住心里的气,想着沈氏这样猖狂,保不定是突然知晓了什么。文氏心里细细的想,总琢磨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沈氏那般样子太夫人气不知道打哪里出来了。

南惊鸿则发觉到今晚十分异常。

她果不其然看见长余急匆匆骑马赶过来找长禹和蔺楚。

“怎么了?千万不要瞒着我。”南惊鸿一脸严肃的开口道,南惊鸿跑到了长禹的面前,长余有些警惕的看着南惊鸿。蔺楚却是摇了摇头。“无妨,她不是不能听到的人。”

长余依旧很紧张。

南惊鸿却抓着长禹的胳膊。

“你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怀风,抱月,去给你们娘子收拾好衣裳,连夜离开江州。就去江左文氏吧。把文夫人也叫醒。”

“不可能。”

南惊鸿断然拒绝。她心里这种莫名的不安感更加浓重了。

“我绝对不会离开江州城。”

“乖,难道你不相信我吗?过两天,你就能够好好地过生日了。去你外祖家好好玩玩不好么吗?”

长禹几乎是哄小孩的语气。他知道南惊鸿这么聪明,一定会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可是长禹并不愿意惊鸿知道太多,她已经够累了的。他不要她在那么累。

远方的天空出现了火光。

南惊鸿转过身,有些惊慌失措的看着。几乎是难以相信,原本富丽堂皇的江州城,居然会火光冲天。

“抱月,谁是你的主子?”

她冷声。

抱月原本抱着包袱,现如下吓得包袱掉了下来。

“娘子,你在说什么啊?自然是您是我的主子了。”

“把我的马牵过来。”

南惊鸿想着长禹既然不告诉自己,那自己就去想办法。自己去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娘子真是令人头疼的倔强。

长禹眸光渐缓。

“蔺楚,天下如棋,众人都在博弈,你瞧小娘子也想插手。”

长禹从前往后,从未小瞧过南惊鸿。

果不其然,方七奔马而至。

“娘子,我随大郎外出办事,快到南园时,大郎与我瞧见许多流民冲了出来,实在是一件令人纳罕之事。大郎命我前去探查,稍后回南园,可没想到大郎先回去就被人扣下了。我瞧见势头不对劲,左右打听,才知道娘子在此。便连忙赶来了。”

南惊鸿原本心里就有数,大抵上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她也想过是否要去江左文氏,如果避难,那里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多年来的确与外祖家没有过多的交流,贸然前去,不一定比在南园安全。

“流民涌进来了?江州城此时大乱了?圣人必会雷霆大怒的。”

南惊鸿心里一糟,前世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灾民入了江州城,那就是冀北之地事发了。冀北之地,这事情怪在首领头上,首领,冀北之地的首领?

南惊鸿垂眸。她一直都很清楚的是南园原本就是盛极必衰,甚至颤颤巍巍的,树大招风,对于宫廷之事更是不能够随意沾惹的。

现如下,这牵扯到南园,圣人不会轻易放过南园,最好的方法,也许就是让三房独立于南园而出。

倘若是跟着父亲出来,她又有几成胜算呢?

能够亲手把金陵王氏和太子送入地狱?

她心里愈发着急,却忽然灵光一现。

“冀北之地如今的首府是何人担任?”

长四郎禁不住喟叹一声,这南惊鸿果然生有一颗七巧玲珑心,任他想要瞒也是瞒不住的。

“是周家和李家,李家更居上位一点。周家却掌了更多的兵权。”

“周家反了?”

南惊鸿捂着胸口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小脸紧绷,心中各种猜想却都是纷至沓来。

十一月的天气,寒凉的风吹来,南惊鸿打了个哆嗦。

见到眼前的长四郎,还是一副风光霁月事不关己的模样。他好像总是那样闲适自得。

“周家反了。”

他低声有些沉重的说。

“那我更要回去了。”

蔺楚这才大惊失色。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

“难不成周家舍弃了太子妃?那可是……太孙府母亲,当朝太子妃啊!”

南惊鸿上了马。“我们跟你一块儿回去。”蔺楚也翻身上马。

长禹这才也上马。“我们陪你回去,目前南园不会有事的。只是你父亲现在大概在行宫面见圣人请罪了,你当真不去你外祖家避上一避?明日就是你生辰了。”

“阿禹,你可知道,世上之事,大多避无可避。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倚。”

她小小纤弱的身躯在最前头。

夜色里,薄凉的风,好像都不及她的义无反顾一般。

南园门口,已经被重兵包围。

“还请这位娘子下马。”

守卫是皇帝亲卫,对于南惊鸿的到来并不假以辞色。

“你因何事敢围着南园?你不知先帝所赐天下第一园?”

鹅毛大雪渐渐从天空中飘下。那女子修长的身影立在马上,朱红斗篷迎风飞扬,手上架着一口弓,头上戴的斗笠,被风带起来,只见那殷红如血的唇瓣在白如玉的脸上氤氲开来,虽只是半张脸,却从骨子里透出一种绝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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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一章:造反

“乃是奉命行事。还请这位娘子亮明身份,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南惊鸿没想到这人倒还有几分骨气,不过眼前,若是南园众人都畏畏缩缩,才会贻笑大方,从此之后再也无人瞧得起南园。

是而此时,南惊鸿必须要硬气起来。

“本宫乃是骁勇侯嫡女--陛下亲封的淮阴县主,难不成凭你也想阻挠我?”

南惊鸿目光沉沉。

“淮阴县主?”

那皇帝亲卫本家姓陈,如今乍然听见,心里一惊。马上就有属下过来附耳说道。

“陈统领,这位是陛下亲封的淮阴县主,很得圣宠。”

“您还是不要招惹她了。”

“既然是淮阴县主,就请进吧。”

那位陈统领之后命人把大门打开。

南园众人都在这里等着。

“惊鸿,你回来了。”

大夫人何氏二夫人林氏都有些激动的开口喊道。

文氏目光湿润。

南颂更是饱含喜悦的看着她。

“马上把沈氏母女给我关起来。”

南惊鸿利落的下马。

“是,二娘子。”

南惊鸿雷厉风行的手段震惊了旁人。

“现如下,大家不必慌张。不过是出了一些可以处理的事情罢了。”

“祖母,不必为某些贱人感到烦心。”

“只要您安好,南园安好。我们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明日是我南惊鸿的及笄礼,请两位伯母和母亲往各位府上发帖子,尤其是宫中。太子府,北亲王府。”

南惊鸿目光沉沉。却十分果断的开口。

“惊鸿,难不成你想要……?”

林氏目光骇然。居然想要和皇家硬碰硬。

南太夫人听了此话却开口说的。

“果然是我的嫡亲孙女儿。我心里十分开心。你们就按照阿馨所说的去做。”

有太夫人发话。南惊鸿的话自然毫无保留的被执行下去。

南园被围的水泄不通。

南园里面却是灯火通明。

长禹和蔺楚肩并肩坐在北亲王府最高的阁楼上面。

“四郎,你说今晚怎么这么热闹啊?”

“因为这里有块大肥肉,人人得而诛之。”

长禹摸了摸下巴。

太子府,原本被太子下令闭门思过的太子妃现在铜镜面前打量自己的容颜。侍奉的大宫女如意忽然冲了过来。

“大事不好了,太子妃娘娘。”

“什么事情慌里慌张的。”

“周家造反了。”

如意吓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太子妃仍然不清楚。“你说的是哪一个周家。”

“就是您的娘家。周家。周将军反了。”

“开什么玩笑呢?怎么可能。我哥哥好端端的怎么会反。”

太子妃大周氏不敢相信的开口。

外面却忽然传来太子侧妃王氏的声音。

“来人啊,按照殿下的指令把这院子都给我围起来。”

太子妃大周氏衣冠不整的冲了出来。

看着眼前浓妆艳抹,趾高气扬的侧妃王氏,她愤怒的开口道。“大胆王氏,本宫的院子里,你怎么敢造次?”

“造次?为何不敢啊?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吗?现如下是太子殿下下的命令。来人啊,快给我围起来这里面的一只鸟,一个虫子都不能放出去。”

王氏翘着兰花指指的这里那里。那些太子侍卫们纷纷都听着话。迅速把这边包围起来。

“你们这些人居然敢造反。听这个贱人的,找本宫的麻烦。本宫不相信太子殿下会对我这样。”

太子妃往外面跑,被身边的侍女抓住了。“娘娘,您还是不要往外面跑了。现在外面都是流民。”

“既然太子妃娘娘不相信嫔妾说的话。就问问你身边的丫头吧。你现在已经是造反逆贼的家人了。怎么还可能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呢?殿下已经下令将您幽禁了。”

太子妃大周氏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丫鬟,却没想到如意也点了点头。

“侧妃也是放肆。父王何曾说过要幽禁我母妃。不过是保护我母妃罢了。我母妃已经嫁入太子府20年。也不算是周家的人。”

太孙长臻出现在太子妃大周氏的面前。太子侧妃王氏顿时不敢说话了。有些怯懦地开口。“太孙殿下就是责怪嫔妾,嫔妾也没有办法,一切都是太子殿下亲口说的。”

“阿臻,吾儿,为娘听的好害怕。这到底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你舅舅怎么就造反了呢?我们娘俩不会出什么事吧?”

太子妃大周氏六神无主的。眼下见了儿子更是问个不停。

“没事,母亲。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外祖家,我也没有什么舅舅了。我们是皇族之人。您现在只要安心在这里等着就行了。如意,记得好好照顾母妃。”

然后太子长臻就匆匆离去了。

太子妃的心还是七上八下的。但是好歹儿子说自己娘俩不会有什么事情。

北亲王府地牢。

“你这还要关我多久?”

谢梦君被打的浑身没有一块好肉,几乎已经精疲力尽。

闫宝儿笑了笑。

“我可没想关你多久,你该多久就是多久。”

“宝儿,现如下外面已经变天了。”

“我便陪着你在这里天荒地老不好吗?”

闫宝儿却并不在意外面发生的事情。

“呵呵,天荒地老。这世上没有这样的东西。”

行宫里,冷宫深处。

“公主,陛下连下了12块金牌,诏骁勇侯进宫。”

金欢公主仰天大笑。

“哈哈哈,文氏居然也有今天呐。我以为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得去了。若是骁勇侯死了,她还拿什么到我面前显摆。”

“她杀了我的谢梦君,我就一定要杀了她的骁勇侯。”

麒麟宫。

圣人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天了。

等到南海急匆匆赶来的时候。

等待他的是一个砚台。

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肩膀。

“骁勇侯,你可知罪?”

“臣知罪。”

南海的肩膀已然会砸出血印,却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好你个南海,你就这样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啊。”

“你果然是南园的好儿郎,你啊你,南海啊,怎么对得起南公的一片真心?”

圣人几乎要被气的吐血。这还是无数流民涌入江州城。四处烧杀抢掠。还是边疆失守。冀北之地群龙无首。周家已经掀出大旗造反。他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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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二章:反击

北亲王府。

“世孙侧妃,南园请您带着五娘子来参加淮阴县主的及笄礼。”

时家。

“大夫人,南园请您带着湘华郡主和小娘子去参加淮阴县主的及笄礼。”

何家。

“玉欢公主,南园请您带着时表小姐,何表小姐去参加淮阴县主的及笄礼。”

王家。

“王太夫人,南园请您带着孙儿孙女们去参加淮阴县主的及笄礼。”

太子府。

“太子妃娘娘,南园请您带着两位郡主前来参加淮阴县主的及笄礼。”

皇宫。

“陛下,南园请您参加淮阴县主的及笄礼。”

南海尚且还在地上跪着。

圣人几乎怒不可遏,可听到大监禀报,却没有发怒,反而低声笑了笑。

“朕差点忘了,明日是南二娘子的及笄礼。”

南海汗如雨下。

他在外面忙活了半天才把灾民事务处理的差不多,暂时控制下去了。才前来请罪,他深知这次讨不了什么好了。却发现自己忽略了惊鸿。

“朕身体不大好。就让太子和太子妃替我去了。”

“陛下,可是太子妃。周家反了。”

直到听到这一句。南海才恍然,原来更严重的是自己所举荐的玄武将军周尧青造反了。

“太子妃是太子妃。周氏是周氏。怎么能算作一样呢?”

却原来皇帝并没有废弃太子妃的意思。下面人立即体会到这个意思了。

太子府的太子妃因此而解禁。情不自禁有些感激南惊鸿。

“若不是因为二娘子,恐怕我还不能出来。阿臻,回头还是要备重礼去探望二娘子。”

太子妃终于更换了之前凌乱不堪的一妆,换了一身大红色的宫装。现下看上去就更加精神了。看上去也愈加尊贵了。

“是,母妃。”

长臻恭敬开口道。

“王氏,之前在我面前不还挺蛮横的吗?”

“怎么如今看上去这幅唯唯诺诺的模样?”

“你怎么不是有能耐,不说一句话呢?”

太子妃大周氏你捏着太子侧妃王氏的下巴。

那侧妃跪在地上,楚楚可怜。

“娘娘,嫔妾是无辜的,嫔妾之前是受了奸人的挑唆。”

“本宫可不管你到底是受了什么奸人挑唆。现如今你想做的就是挑拨我与太子的关系。可是?”

长臻也面冷冰冰的,原来只觉得母亲还能管的住太子府里的事情。可没想到这些人一个个都生出了野性。

还是得痛下狠手。

“从今日起,太子侧妃身染重疾,不得外出。”

“大周氏,你这个贱人,你对我好毒啊。”

王氏不敢相信地怒吼道。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可是为殿下生育了一个女儿的。”

“来人,让她闭嘴。”

然后太子妃才和皇太孙带着礼品前往南园了。

南园天还没亮就已经准备好了,处处张灯结彩,哪怕外面是金戈相撞的气势,里头却还是一片安静祥和的姿态。

第一个来赴宴的是北亲王府湘华郡主。

“今日我代表的是时府。”

湘华郡主原本坐在马车里,逗弄着小娘子。

可没想到。

外面的人居然还敢拦她的马车。

“难道陛下下令让我不能去探望我的朋友吗?”

湘华郡主露出一个头出来的时候,陈之昂有些惊讶的看着。

随后就有些惶恐不安。

“您怎么在这里?”

这位可是北亲王世子的嫡长孙女。

也是皇室的第一位女儿。

当年陛下亲自封她为湘华郡主。

昭告四海。说把湘州封给她当封地。

这位郡主。可是仪同世子的。

“微臣不敢。”

“那就让我和娘亲进去。”时婠婠开口说。

这位才进了南园不久。

长四郎也骑马出现在这里。

“小爷今儿要进去玩一玩。难不成你敢阻拦?”

蔺楚吊儿郎当的开口。

“原来是蔺世子。不知道前来干什么?”

“过来玩一玩,你没听清楚?难道是聋子吗?信不信我一鞭子抽死你。”

蔺楚晃了晃手上的马鞭。

“蔺楚,不得无礼!”

“什么无礼不无礼的,小爷我就是这个德性。就连皇爷爷都管不了我。”

“不敢阻拦,两位请进。”

过了一会儿,江左文氏夫人带领着自己的女儿过来了。

“陛下当年曾经说过。江左文氏与南园亲如一家。你现在在这里阻拦我进去。是不是想抗旨?”

然后何家,北亲王府,许许多多的达官贵族都来了此地,这大门一旦被打开,居然关不起来了。络绎不绝的人都来拜访了。

南二娘子的及笄礼,就这样,隆重的展开了。

南惊鸿坐在梳妆台前。

全福人是太夫人自己。虽然以前从来都没有这样的规矩,可是现如今。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了。她是喜欢这一个孙女,所以愿她平平安安,一世安宁。

泰夫人这时看上去身子已经搭好了,吃得香,睡得稳,面色红润,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一般。

“我的好阿馨。我只想你这一辈子都顺顺当当的。”

她梳理着她的头发,觉得她的头发让人觉得有股清逸的香气似的。

可是看着镜子里的那张小脸,面上一片平静。

南惊鸿的确并没有什么激动的。今天原本就算是逆天而行了。可是如果不这样做,她又如何能保得住南园呢?

若不是因为父亲,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祖母,谢谢你,我知道我该找木找人。”

“是你父亲亏欠了你。”

见到祖母的身影缓缓远离了此地,南惊鸿坐在屋子里望着窗外,忽然有些晃神。

明明是岁月静好,阖家欢喜的时候。此时她却觉得有些寂寞。

“有时候人活的实在是太累了。”

她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脚步声传过来。

是抱月。“二娘子,你今天真美。”

“美吗?这世间最不重要的就是女人的容颜。”

南惊鸿就像是明白的很清楚,苦笑地说道。

“二娘子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你长得这样好看。不知道全天下有多少女子羡慕你的容颜。”

“世人总是将一切的过错怪罪于女子的容颜。这倾国倾城的美貌又如何?最终不过是祸水的源头罢了。我倒希望我生的平平凡凡。”

她语气里的愧叹,似乎就那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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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三章:及笄

“南二娘子。”

这声音听起来温润如玉,令人如沐春风。

南惊鸿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心里有些沉沉,蓦然抬起头来。

也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忽然也看过来了。

清晨的微风穿过亭子,带着腊月的冷香。

那人在她面前站定。

似乎闲庭若步一般。

远山般清隽的眉毛陡然带了一抹凌冽的气息。

“难道现如今不认识我了吗?”

即便他是面上带着笑,可那肃杀之气好像如影随形,仿佛与生俱来似的?

“长四郎,不,你是长四爷。”

她没想到到今天。

终于一切拨开云雾。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而白净。

他的掌心似乎长了许多的茧子。

大约是因为多年以来一直拿着刀剑。

“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惊鸿有些不愿意在这里。莫名的压迫感忽然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浅蹙眉头。

明明长四郎还只是一个打磨不透的顽石。怎么疏忽之间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清脆的细腰竹子。面无表情,眉眼气质的模样。没有喜怒哀乐的脸。

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分明有了17年后的模样。

南惊鸿走近了一步。那衣服上绣着的蝴蝶就像是活了一般,在他眼前翩翩起舞。

眼前的这个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让自己既有些惶恐又有些不安。究竟自己能不能改变这一世的一切?

她旖旎摇曳的长裙扫过了这干干净净的白瓷地。

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眸光微亮像是那夜所见的满天星辰。

“你可曾想念我。”

他几乎是对情人的呢喃细语。

她仰起头来看他。

“你可知道我好累呀。”

小娘子,娇娇俏俏,温柔的可怜。

“在无数个夜里,我总是怨恨我自己,为什么不能早早遇见你,早早就和你说出我的心意。”

他的大手抚摸她的脸颊。眼前穿着大红色衣裙的少女。和前世所见一模一样。

“我其实一直都在等你。”

南惊鸿忽然有些笃定的开口。

她揽住的少年的脖子。“虽说我知道眼下不是很好的时光。可是谁叫你偏偏在这时候回来找我了呢?让我亲亲你好不好?”

他今日穿了一袭墨色蟒纹的长袍。

愈发衬托的他如同不问世事的谪仙,清秀飘逸,卓尔不群。

那双如同春雨朦胧的眼睛。

满满都是感情。

“这一世的当初。我从未想过会和你有什么故事。我曾经想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写下来。可是纸短情长。要怪大约是。上天弄人。而我的心里。却从来没有后悔过。爱上你。”

“你为什么突然说了这样多的话?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垂下眼眸,这时觉得脸有些隐隐发烫了。

“我想要好好看看你。”

不过是这样悠悠的口气。她却觉得身上好像着了火一样。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实在是很少见,甚至看上去有几分可怜兮兮的。

今日她穿了大红色的衣裙。少女发育姣好的身体。微微露出的胸脯。好像他早上吃的白面馒头。

长禹看了顿时有些口渴。有些口干舌燥起来,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我们到亭子里坐。”

南惊鸿瞧见他的坐姿很奇怪。总是在不着痕迹的交换着腿。

虽然脸上还是那副冷傲自得的模样,终究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难不成你腿受伤了?”

“没有。”

他只想否定这个事实,却没想惹的小娘子不开心。

神色便缓缓过来。

“你昨晚没睡好。”

长禹的目光停留在她有些乌青的眼下。

虽然扑了淡淡的一层粉,但是也知道她没有睡好。

而他虽然昨夜也没有睡,可是却依旧精神奕奕的。

“昨夜,太子先囚禁了太子妃。要命令陈之昂包围南园。圣人下了命令去冀北之地调查。最迟到明日。就有消息了。”

他虽然还是漫不经心地说着话,可是手在腿上却有些蠢蠢欲动。

她在眼前,却还是远在天边。

可是却愈发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桌上明明是一杯冷茶。

他端起来便一饮而尽了。

她有些哑然失笑。看着他强作镇定地放下茶杯。

她坐在他身旁。

他摸了摸她梳的整齐的发髻。今日梳的的确很工整。

南惊鸿坐着没有动。他便也不敢在放肆了。

可是此时她明明是最惶恐不安的时候,可是却坚强而冷静。这是他从前就知道的一点。可现在却无奈的心疼极了。

“你可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南惊鸿忽然就愣了。

他喜欢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姑娘。那时候披着雪白色的狐裘。像个端端庄庄的皇后。

那时候他还在想什么世家养出的娘子会是这样的老气持重。

就在昨夜。

长禹重新回了当初的那个梦境里。

这一次,一生一世,前因后果全部都通彻明了。

就等他黎明的开始。重新见到他的爱人。并且救她于水火之外。

“我喜欢你从来不是因为你是南园的小娘子。”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只是你。我?不求你抛却前世今生的怨愤,我只求你看待我的时候。就像是。看待自己一样。”

南惊鸿头一次觉得自己太过狼狈,被**裸的看的清楚。

“我会努力学会改变。”

南惊鸿觉得有些困难的开口。

长禹看了却是微微的笑了。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做的所有的一切的事情。从今往后。你不必担忧会有什么让你我生了隔阂。此事虽然有些麻烦,我也会想办法解决的。”

二人忽然对视了一眼。

“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忽然默契的笑了。

南惊鸿出来的时候,满堂满园都坐了人。

众人都屏心静气地看着这位南园二娘子究竟是何等相貌?

近些年来,南园二娘自很少露于世人面前,就算是那些宴会也顶多会露上两面就和会离开。

世家大族最经常听到关于她的事迹,却很少见过真人。今日及笄的请的人比从前南园每一次宴会的人都要多。

那娘子究竟是何等相貌。又是有何等魄力呢?才会在骁勇侯生死不知的时候决定继续举办及笄礼。

“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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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四章:诏狱

几乎是令人惊艳的出场。

玉雪生光,国色无双。

琼鼻朱唇,倾国倾城。

她额间贴着红梅花钿,腮上是天然粉红,鼻梁高挺,下颌完美。

她的长发已然及腰,被梳成及笄飞仙髻。

她身穿大红色的锦袍,衣袖的边上绣着牡丹花。衣襟上更是精致的花纹。就连裙角边都是莲花游鱼纹。腰带是天生的软寒玉,上面镶嵌着璀璨夺目的水晶玛瑙。

悬挂的是南诏王妃留下来的南族身份象征的象牙嵌蓝田玉。那蓝田玉上镌刻着一个字。

“馨。”

南馨。

“南馨?她是谁?”

王梓捂着嘴巴有些惊讶的喊道。

“她哪里是什么南馨?她是骁勇侯的女儿淮阴县主,南惊鸿!”

长梦心里虽然有些愤懑,但是此时也不禁为这人的相貌而感到震惊。

却原来从前的她,根本就没有尽心装扮过,明珠蒙尘,乌云蔽月都是光华绽放的过程。

王宁知有些贪婪的看着。小娘子果然是绝色出尘。

众人皆被眼前的小娘子的相貌而感到震惊。

南园居然会有这样的名字。

“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淮阴县主南惊鸿,素色无双,今及笄,特赠送白玉环四对,玉如意四对,九銮凤钗一支,云烟罗十匹,地契二十,黄金千两。”

“王贵妃特闻南二娘子及笄之礼,赐金玉项链,银凤镯四对,云罗十匹。”

“太子同太子妃赏赐南二娘子望月金钗一对,白玉镂雕凤凰坠佩两对,点翠凤凰纹头花两对,玛瑙绿松石玉串手链两串,嵌宝石金耳坠一对。”

“北亲王府长四郎赠青鱼碧桂梳妆台一个,金镶玉嵌宝掩鬓一对。金累丝蝶赶花簪一对。金双凤牡丹纹耳环两对。白琉璃粉彩镜盖粉盒两对。红沙罗地平百花金龙花卉披风一件。镶金白玉碧环一对。孔雀镂花金玉杯一双。绞索纹玉手镯一对。鎏金花丝寿字东陵玉手镯一对。花丝珊瑚螺丝扣手镯一对。黄金珐琅彩羚羊手镯一对。貂蝉冠,牡丹冠各一个。金质累丝发饰……”

“这哪里是在送礼。这分明是在下聘!”

长梦听着身边的长乐郡主嘻嘻笑道。心里更是心急如焚。

又听到身旁的蔺楚赞叹。“所谓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今日我可算见到了,此乃倾城之绝色。”

“这等你倾城绝色之女子。就算是。黄金屋也不能与之相比。”

一时之间,列座男子失态。

阙玉龙都觉得有些心旷神怡。

阙玉婉开口。“莫不是哥哥。都觉得有些后悔了。”

阙玉龙居然没有听到这小声的嘀咕。

一直关注这边的金妍听了却有些莫名其妙的。

“二娘子,真乃妙人也。”何兰赞叹。

南惊鸿端坐在最高处。她眉目如画,却又淡漠无比。

太子妃亲自为她簪上发簪,戴上白玉花冠。

众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女子,生怕一眨眼便会失去最好的画面。

“及笄礼……”

正准备宣布礼成的时候。

忽然滚滚而来的马蹄声。

穿过江州城里的大道,拨开层层雨雾,那座巍峨的园林忽然就变得清晰起来。琉璃瓦所覆盖的屋檐之下,挂着许多明亮的彩灯,“冀北失守。”

原本行宫的大门早就已经关闭,守门的守卫呵斥道。

“何人大胆,竟敢此时入宫。”

“冀北军报,冀北失守!”

那人疾呼道。

“放他进来。”

暗青色的城墙渐渐褪色。朱红色的宫门忽然打开。

一人一马冲进了行宫的大门。

日间繁华的街市,默然褪色成了暗青色的断壁残垣,在这夕阳将至的时候,风雨和悲伤打透人心。

那种潮湿的感觉好像顷刻间就能覆没人心。

天空飘起了小雨。

南惊鸿仰起头来看着远方天边的鸿雁。

终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南惊鸿手扶朱红色的栏杆。蓦然长叹。

“竟想想这一年多的时光,都像是一场梦。”

人生几度大梦。

还看今朝。

灯光瑟瑟跳跃了。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被水墨晕开的画,难怪世人都说水岸江南。

“报。冀北失守,襄州守尉李德林自杀。”

“报。冀北失守。周迁安自立为大周帝。”

“孽障。周迁安辜负了朕的信任。”

“来人呐!召集群臣进谏。”

“来人,剥夺骁勇侯南海的爵位。下天牢等待裁决。”

“臣遵旨。”

南海自己把自己头上的官帽摘了下来。

宫门第一次敲响战鼓。

这床及笄典礼终于不欢而散。

宫中太监前往南园宣旨。

“陛下有旨。剥夺骁勇侯南海的爵位。下天牢等待裁决。南园闭门思过。”

南惊鸿看着做客的客人一个个拱手告辞。并没有半分表情。

“南太夫人教子不严。闭门思过,日后非有诏谕不得进宫。”

原本准备进宫求情的南太夫人差一点就要晕倒了。

“我儿。我儿南海为何会下诏狱。”

大夫人何氏和二夫人林氏连忙把太夫人扶着。

“我?我去找父亲。”

南颂便要提起裙子去找自己的父亲。

“姐姐还是留步吧,纵使你去了,二伯也没有任何办法。”

南惊鸿从容无比。

南海被下了诏狱的消息传遍了世家大族。

也传到了沈荣的耳朵里。

沈荣。几乎有些喜不自禁。

他站在这朝堂之上,甚至都觉得有些扬眉吐气了。见到穿着崭新的蟒袍的太子。

他恭恭敬敬地开口。“不知道殿下瞧见没有?那时南园妇人个个惊惶不知所措。只有那南二娘子,镇定自若。啧啧……只可惜是个女儿。再怎么也不会坏了太子爷的大事。”

太子并不引以为傲,立身在大殿之上。这明亮宫灯的光从他额角反射到地面。以至于此时微小的雾气都看的明明白白。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如今周迁安胆敢谋逆犯上。他若不是因为暗中受到某些奸臣贼子的示意。焉敢如此?孤生为大华太子。自当以身作则,歼灭贼子。”

沈荣也笑。“殿下英明,沈荣愿为太子马首是瞻。”

二人相视一眼,各自明白对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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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五章:入宫

“那现在三叔怎么办?”

南颂紧张不已的问道。

“大家都回去吧。”

文氏并没有流泪。也没有什么表情。

母女二人,相对而坐。寂静无言。

“母亲现如今是有什么打算呢?”

南惊鸿目光沉沉。却大抵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我要入宫去求圣人。”

“母亲不是不喜欢父亲吗?母亲不是早就决定了,有朝一日会远离南园吗?”

南惊鸿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的清澈,听起来也是无比的安宁。但是隐藏在这深处的分明是淡漠的感情。

文氏甚至有一点后悔,想着是不是自己带坏了女儿。

“对不起。娘没有给你一个安稳幸福的家庭。”

“我从来都不怪你,只是机会到了眼前,为什么母亲不选择呢?”

她顿时被女儿的话打动了。

“谢谢你为母亲这样考虑。只是终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母亲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父亲也是这样,所以母亲会即刻进入宫中。哪怕我知道可能做的是一点都没有用。我也会尽我的全力去做。

文氏还是梳妆打扮。穿着一品命妇的服装。她走出了连心园--自己的门外。哪怕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在嘲笑她。

她也要坚强。

出门便遇到了大夫人何氏。

此时颇有些得意洋洋的开口。

天空中皎皎明月光,霜华满地。寒夜美景。她带着丫鬟仿佛是在心上的婆娑树影。

可是转眼间乌云便遮蔽住了天边的明月,一阵又一阵的寒风混合着泥土的味道。

建亭中还立着她的两个侍女和两个家仆。

“大嫂真是好心情。倒是在这里晒明月光。”

文娟并没有半分恼怒,冷淡的目光扫了扫面前的人。

“三弟妹这般盛装打扮,不知道是要出去干什么?如今三弟没了侯爵之位。你还穿着这一品命妇的宫装,不知道会不会令人耻笑呢?”

何氏得意洋洋,嫁过来十几年。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欢喜过。眼前她的笑容分明是冰冷无情的像是一瓶飞来的利刃扎在她的心里。

文氏仿佛感受到满身的鲜血都在逆着沸腾。此刻的心情就像庭中光影一般晦暗不堪。

喧闹的世界忽然安静下来。她的眼眸是那样的平静,仿佛本来应该有的焦虑和忧伤都不见了。

所以她竭力维持着温和的表情,可是心中却想放声哭泣,若不是南海的无能让她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才会承受这样空前的折辱和痛苦。

“我要去宫中。”她很平静的开口。

“你要去哪里?”

何氏仿佛在讶异之下,不敢确定她所说的意思。

“我要入宫。”她颔首,仿佛已经非常笃定。

就在她们说话之间,天边的乌云已经消失,唯有电光闪现。

闷闷的冬雷忽然响起。一场冷冷的冬雨降临人世间。

“母亲,下雨了,不如明日……”

南惊鸿打着伞出现在这里。

文氏却依旧笑着说道,“我要入宫。我要救你的父亲,去救我的丈夫,去就南缘的南三郎。纵使此时所有的人都保持缄默。我也不该。也不能够就这样漠视。”

“好,母亲。我陪你一起入宫。”南惊鸿展开了厚厚的披风。然后扶住了母亲的手。

进宫的车已经准备好,风雨无阻。

朱红色的宫门居然会沉重而缓缓地自内开启。

一盏盏宫灯在这雨夜显得分外的凄凉。

一排排禁卫都屏息静气的看着眼前这刻着“文”字的马车嘎嘎地驶了进来。

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居然会有这样一天,用这种简易仓促的形式,迎接来了一位比公主还要尊贵的夫人。

南惊鸿听着宫门迅速在自己身后关闭的声音。那些锁链哗哗的响。忽然想起来自己前世无数次进宫,无数次站在宫门里看着门外的场景。

住在这座宫城里的人。永远都是逃不出去的囚徒。

可住在这座宫城之外的人却永远的向往着这里面。

这种声音让她不安却又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

“我会前去面见圣人。而你大概会被后宫之中的人召见。无论是谁,你都要落落大方。不需要害怕,不需要畏惧,更不需要自卑。”

“女儿知道。”

南惊鸿发觉到此时的母亲已经像一个刺猬一样得格外地警觉了,好像任何有关于自己的事情都会让母亲竖起身上的刺。

“女儿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也许母亲保护好自己。”

也是在这个时候。南惊鸿才发现言语是如此的匮乏,安慰人心的能力。

见到母亲披着白色披风的背影愈加柔弱无依。她有些怆然的回首。一双如有潮湿的眼睛便迎上了漫天潇潇洒洒而落下的雨丝。眺望着远处被赋予烟墨色的宫殿顶。

也许这一次要以退为进吧。

文氏决然麒麟宫中。

她已经有十七年没有来到这个地方了。也许,童年的记忆是那样的深刻吧。更带有许许多多的悲伤,她曾经深爱过这座行宫。因为在这里她认识了很多好朋友。也在这里看见过花木繁盛,园林相望。

这里有她此生最敬爱的长辈。

这世上最尊贵的人。

陛下。

“臣妇叩见陛下。”

她看见那人坐在高处。可知道他大概感受到无比的孤独。因为自从咸宁皇后去后。好像陛下再也没有人能够一起说话了。

她幼年的时候,母亲常常带她到皇宫中与咸宁皇后玩耍。

那时候。她可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小娘子,哪怕是当今陛下。她也是敢趴在他肩膀上的。

“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过来的呢?”

圣人终究也是老了。看见她的时候,开门见山的开口。

文氏缄默的跪在地上,接受他冷凝目光的审视。

好半天才听到圣人叹了口气。

“阿娟啊,当年我曾经那样的想要你成为我的儿媳妇儿。把大华太子妃的位置送到你面前。你却还是像今天一样的跟我说你不要。所以朕最喜欢的。便是因为你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求。”

文氏举手于额,拜谢如仪。

原本清澈美丽的眸子,好像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晶莹剔透的肤质。还是如往日一般精雕玉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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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六章:文娟

我是文娟。

但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用这个名字了。大家都叫我南园三夫人文氏。又或是骁勇侯夫人文氏。

好像这世间的女子嫁了人之后变都成了男子的附属品一样的。

所以女子如果不依靠男子的话,就会被别人所说身世如同浮萍。

年少的时候,我总是爱做梦。或许梦到我的白马王子。或许遇到谪仙。

我从来不相信这世间大多数道理。因为那些会说道理的人,他们听了那么多道理,却也没有过好这一生啊。

幼时我是最骄傲任性的小公主。

父亲对母亲的爱太过沉重。我总觉得这种沉重的爱,是对母亲的束缚。可是母亲却很开心,她总是温柔的笑,在风中柔弱的像是一朵白莲花。我想我的爱绝对不是细水长流那般,像母亲一样。终日在庭院里养花侍草。

我想要的爱是轰轰烈烈的。是属于我的不一样的烟火,能够在天空绽放自己最美丽的灿烂的一瞬间。我的爱要像昙花一样,能够把这最短暂的美丽变成永恒的美。

年幼的时候我便金尊玉贵,这世上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那时候的我。我知道整个江左文氏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所有的叔伯们都疼我。所有的伯母,婶母,甚至那些老仆,都把我捧成了掌上明珠。

父亲总爱征战沙场。所以我两三岁的时候便学会了骑马。

我就敢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江左城里,没有哪一个人敢小瞧我。大家都叫我。“文娘子。”

凌空一鞭子抽下去。身下温顺的马发出一声嘶鸣,撒开四蹄在街上奔跑起来。

我好像总是那样肆无忌惮。

母亲的确是个温柔的女人。而父亲却给我一种悍马的感觉。这样的两个人如何在一起?

我倒是很喜欢宫中温柔的皇后娘娘。还有对皇后娘娘极好的陛下。陛下和我的母亲结拜为异性兄妹。所以我有时喊陛下舅舅。

陛下温柔可亲。英俊帅气。我那时并不知道什么是权势。但是我知道纵使陛下总是温温和和带着笑容,所有的人却都对他畏畏惧惧,战战兢兢。

哪怕是举案齐眉的皇后娘娘都存着十二分的尊敬。每次宴会的时候,陛下心情很好,御花园里总是会摆满席面,皇后娘娘总是微笑地挨着陛下比肩而坐。宫里的其他娘娘都只能翘首以盼。

可我分明察觉到。皇后娘娘眼睛里总是掠过一丝微茫的忧愁。

不同于其他妃子眼里的幽怨和怨怼。那是世上最薄凉的悲伤。

“皇后娘娘为什么总是要对陛下这样畏惧呢?”

“阿娟,我们虽是夫妻,更是皇帝和皇后。陛下是天下之主。我自然应该保持敬畏之心。”

那时皇后娘娘在笑,她身后是清粼粼的宫灯的光,眼底是灯火的碎影,温柔地看着我。

大概是在那时候我就更不相信男子的爱是真心的了。

再后来我年少方艾。原本一起长大的那些混蛋小子却一个个都说起了喜欢我。

我记得那天入宫的时候。太子殿下也在。太子殿下在我眼前一直都是斯斯文文的模样。好像总是比平常的小郎君要端庄肃穆。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太过沉闷的男孩子。但是太子殿下和别人不同的是,他会与你保持应该有的距离。所以就这一点来说我还是很欣赏他的。

可没想到那天入宫的时候。他居然第一次对我说话那么温柔。“阿娟,你愿意嫁给我吗?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可以许诺你不娶别的妾室。这一生一世都陪着你可好?”

我大概知道有很多人会羡慕我的家世,喜欢上我的容貌。可我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是当朝太子殿下。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我摇了摇头。“我一直把殿下当做哥哥。希望殿下不要逾距。”也许是我的回答太过决绝。彼时太子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孤可以等你一年。也许你现在还小,还不明白。”

其实再等上十年我也不会答应这婚事的。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父母自己,我所想的一直是安安静静过了这一生。我想拥有快乐幸福而自由的生活。

我的想法真的很简单。

所以,那一天当我见到了陛下。

陛下也询问我。“阿娟渐渐要长成大姑娘了,不知道有没有喜欢上的郎君。”

“没有。”我摇了摇头。“该不会陛下舅舅要给我指婚吧。”

这话听的陛下笑了笑。“呵呵,我倒是想亲自给你指婚,可是你父亲绝不会同意的。”

那时候我就知道。江左文氏至少给了我唯一我所需要的东西。那便是自由的前提。所以在那一刻我心里忽然无比的感到庆幸。

我是江左文氏的嫡女。

“你可知道。太子和我说。如果你想成为太子妃的话。他愿意用金子给你筑一座屋子。”

“不,舅舅。我知道您和皇后娘娘都很疼爱我。但是这并不是我所期望的。”

那时候我的眼神应该是很真诚的。所以天家答应了我。

我在少年时光差不多就在那一刹那间,戛然而止。

我已记不清当时我怎么出的宫。再后来。一场仓促的战事就那样激发了。父亲领兵出征。母亲重病在床。所以母亲嘱托我跟随父亲一起去战场。

在战场的两年,我慢慢地蜕变成另一个人。只是在这两年里总有一个人一直陪着我,无论我悲伤还是欢喜。

不是从前说愿意等我的太子殿下。不是北亲王府的世子。不是那些世家大族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郎君们。

是南三郎南海。

是因为那个时候。在自己悲伤与欢乐的时候。在自己最狼狈不堪的时候,都有一个人陪着自己。

所以那时候觉得爱情大概就是这样的模样了。

三年。

所以我最后的选择就是。

南海。

不管十三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许辜负了我也许欺骗了我,也许伤害了我,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

我会救南海。

不辜负我的信仰。

“陛下,请您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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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七章:宽赦

“我以为你是懂事了来看看朕。却没想到你还在为他求情?他举荐的周迁安举起了谋反的大旗。他原本忠心耿耿的属下赵说之,第一个投降。你要朕怎么能原谅他?你要天下庶民百姓如何原谅他?”

那时文娟完全意识到,圣人的苛责其实有很深的含义。

“臣妇知道陛下良苦用心。可是臣妇只有这一个丈夫,臣妇的女儿也只有这样一个父亲。今日可以没有骁勇侯,可是却不能没有南三郎。”

她一双澄澈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对丈夫的担忧。

南惊鸿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才终于有一个宫女走了出来。

“南二娘子,贵妃娘娘,请您前去晨辉宫。”

南惊鸿淡淡的扫了一眼母亲离去的方向。

“我去便是。不必这样紧张。”

那宫女却上挑了眼角,分明是有几分看上去很不满意。带着许多的清傲。

南惊鸿不以为意。

如果是个小麻雀好戏还在后头呢。

王贵妃身边坐着的是王如,林菀雪。

“倒是实在没想到,南家二娘子如今会落这样一个下场。”

林菀雪好像天可怜见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却不知道有多快活。又有一个娘子倒下,意味着自己成为北亲王府未来当家宗妇的机会又多了一点。

“还是娘娘仁善,非要把二娘子着到眼前来慰问一番?”

王如夸得不得了。

王贵妃更是沾沾自喜的开口。

“本宫也是念在二娘子从前是一个可人的小娘子,才会这样关心她的,只是不知道她现如今不识不识趣的了。”

林菀雪总是装作一副慈悯心长。“虽说她不再是骁勇侯的嫡女。但好歹从前也是与我们交好的姐妹见面了,如妹妹还是不要太伤她的心。”

王如听了一笑。“姐妹。这人一旦失了势,还有什么姐妹,你可是忘了我那还在大相国寺修行的嫡亲堂姐了。”

王如的笑声一直传到了大殿的外面。宫女们听了,纷纷都面色一惊。又见到眼前过来的个人,分明就是她们口中失了势的南二娘子。

南惊鸿薄唇冷淡。

“南二娘子到。”

那宫女挡了南惊鸿的道,开口通报。

这看茶下饭的功夫学的倒是很不错。从前在宫里,无论去哪里何时需要通报过。

南惊鸿不急不缓的看着。

听到里面终于有大宫女走出来。

“请二娘子在这等半个时辰。”

南惊鸿听的转身便是要走了。

那大宫女顿时着急了。“你为什么要走?”

“本是别人诚心请我过来,若不是诚心,我留在这里干什么?”

南惊鸿这样冷不丁的一句话,倒让人有些发愣。

“惊鸿妹妹这是着什么急,贵妃娘娘身子不大舒服,这才命我前来接你。你们是怎么说话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林菀雪施施然走出来,俨然已经是皇宫中的一位主子。

南惊鸿心里觉得冷笑。

但是却没有说什么,跟着她走进了宫里。

“给贵妃请安。”

南惊鸿稍稍行了一个礼。

王贵妃就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

依旧在和王如说笑。“我瞧你今天穿的这身衣裳很衬托你。你穿的确挺好看。”

“给贵妃请安。”

南惊鸿重复了一遍。

“娘娘,二娘子朝你请安呢。”

林菀雪故作好意的开口道。

王贵妃这才恍恍惚惚,恍然大悟的开口。

“原来是朝本宫请安啊,只是请安是这个请安法吗?”

南惊鸿觉的此时此刻的这个情景好像似曾相识。

不知道曾几何时她也这么对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说过。

但是眼前的这种挑衅。

她并不想接着。

“如果娘娘不想接受我的请安。淮阴就此告辞。”

哪怕是如此虎落平阳的时候,她也看上去高傲无比。

“淮阴?来人给我按住她,本宫还真就不相信了。这世上还真有人的傲骨大的过皇权。”

王贵妃顿时变了脸色。

“南惊鸿,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要不是因为你,我的侄子不会被贬为庶民,发配流放三千里。我不是因为你,我的侄女儿不会如今在大相国寺日日青灯古佛。如今你也成了这样的卑贱之人。难不成在我宫中还能耍的了横吗?”

南惊鸿闪身躲过宫女来。

“现如今我的父亲虽然在天牢之中。陛下却并没有因此苛责他的妻儿。我还是淮阴县主南惊鸿。和你相比。我们同为一等。指不定谁要向谁行礼呢。平日不过敬重你是一个长辈。今天见你不过就是这样。”

南惊鸿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南惊鸿凭什么现如今还这样高傲。

众人都仿佛吃惊一样的看着她。

麒麟宫。

“朕知道你担心的是你和你的女儿是否从此能够受到庇护。能够不被此事连累。”

圣人缄默良久,才开口道。

“朕答应你。朕答应你,传旨下去,即日起封淮阴县主南惊鸿为淮阴郡主,仪同亲王赐淮阴城及周围附属地为其番,兴建淮阴郡主府,其母文氏,雍容端庄,特封为容华夫人,超一等命妇。”

旨意传到了晨辉宫中。

南惊鸿原本立身在那里,就无人敢冒犯了。

现如今旨意下来。

南惊鸿更是薄唇含笑。

“不知道两位娘子。什么时候才懂行礼之道?”

“莫非还要年老色衰的贵妃娘娘为你们指教吗?”

林菀雪和王如心里大骇,不知道为何,圣人居然如此荣宠。

明明不过是一个阶下之徒的女儿。却怎么能够因为有如此尊贵的地位。

南惊鸿就那样径直的离开了。晨辉宫。

她离开之后,很快,王贵妃就被下令闭宫思过三日。

南惊鸿被封为淮阴郡主的消息也。很快,如同长了翅膀一样的来到了四面八方。

湘华郡主几乎忍不住站了起来。

“南惊鸿!果然好手段。”

长禹却是摇了摇头。笑着开口。

“我准备联名朝臣共同上谏,请求圣人赐死南海!”

湘华郡主大吃一惊:“淮阴郡主不是你那相好的吗?你当真如此无情。”

“此事还需要姐夫助力一把,请姐夫届时也要附和我的奏章。”

“我当真是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湘华咬了咬牙。

“我会让他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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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八章:赐死

“不好了!”

“大事不好了。”

方九几乎屁滚尿流地跑了过来,“现如下群臣上谏说是要奏请陛下赐死三爷呢?”

“这就是为何?怎么这样严重。”

南君有些讶然的开口。

“还是赶紧去禀报先生和太夫人吧。现如今。太子,北亲王府,诸多世家贵族。纷纷都上谏了。都请求陛下赐死三爷。以儆效尤呢?”

南太夫人如遭雷霆一击。

“这究竟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儿。”

南先生更是垂头不语。

南惊鸿坐在美人座椅上,品着冷玉香茶。

“怎么?沈姨娘怎么今日有空来拜见我?难道不想回西杭沈氏了吗?”

原本就不想同这等人计较。但是如今连她们唯一的庇护都被她们害进了牢里。便不需要再存任何一丝的同情就行了。

“的确如此,二娘子,外面都传言说是陛下下令要诛三爷九族呢。现如下大爷和二爷都在都在朝堂上。据说都受了连累呢?您是嫡女,您就发发善心,把我和阿瑢除名吧。”

眼前这女人哭的样子果真是梨花带雨的,想必以前就是这样在父亲面前一遍又一遍的得到了同情心吧。

如今身陷牢狱的父亲。若是知道了,现下这个女的巴不得离开他不知道会是何等心情呢。

“你以为你想走就走得了吗?我自然是有善心的,可我的善心是对人的,我怎么会对你这种连人都不是的贱人发善心呢?”

南惊鸿冷冷的笑道。

“二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当年是谁在太子殿下身下承欢?又带着腹中孽种嫁给了我父亲吗?”

南惊鸿仿佛觉得自己是报复一样的开口。

也是,谁心里没有一股恶气呢?谁不是恶人呢?

“你,你怎么会知道?不,不,我根本就没有过,我是清白的。阿瑢,阿瑢是三爷的儿子,我斗胆发誓。”

南惊鸿听了更是一声长笑。那可真是极好的。

“所以我此刻就可以放你离开,但你离开,再也不能回来。至于阿瑢,她会永远的留下来。她是南海的女儿,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无论是尊贵的时候还是卑微的时候,生生死死,她都只会是南海的女儿。”

南惊鸿垂眸,笑容渐渐收起,漠然的模样,略带狰狞的靠近她。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阿瑢?你们朝夕相处了十三年,难道都没有感情吗?”

南惊鸿眉头蹙而笑道:“正是因为我和她朝夕相处了十三年,所以感情深厚,沈姨娘,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只是那副模样怎么看就有怎样的邪气。

沈姨娘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忽然闻到空气中有异样的香味。

她忽然瘫倒在地上。

“你对我干了什么?”

“太子府缺一个姬妾。”

南惊鸿冷笑。

“既然十三年前你为我父亲要死要活的,如今为了救我父亲,你自然也不在意这一点委屈了。”

沈氏还要挣扎却就那样的晕了过去。

“二娘子,现在太夫人召大家前去呢。说三爷有性命之危。可是三夫人闭门不见任何人。”

南惊鸿启唇。

“走吧。”

“我们去哪儿?”

怀风甚至不明白二娘子到底在说些什么。

“向祖父辞行。”

“我们要离开南园了吗?”

“的确是这样。”

南惊鸿眸意坚决。

锦衣华服,云鬓朱颜,这人行走之间,威势无边。

太夫人眸子一紧,瞬间明白这个孙女儿前来是什么意思。

“你们谁都不要想那回事。”太夫人意有所指。林氏连忙收敛的心中想分家的心思。

何氏却有些不依不饶起来。“母亲,难道要看到我们南园被三人拖连到如此地步吗?外面谁不在看我们南园的笑话?更何况三郎已经年过三十岁了过了而立之年,分个家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氏有些迫不及待地叫喊起来。

太夫人有些不满的开口。

“何氏,你这是成什么体统?又在疯言疯语些什么东西?”

“我觉得大伯母说的没错。”

南惊鸿不以为意的开口。

南太夫人和众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没想到眼前的小娘子重新开了口。

“从今日起,我南园三房。就此分家。不知道两位伯母意下何如?”

“住口!老头子我还没有死呢,你们就想着分家。这绝对不可能。”南先生撑着拐杖跑了过来。

雷霆之怒吓得众人都跪了下来。

老爷子这几十年可从来没有发过火。

所有的人都畏惧地跪在了地上。

“祖父,是我要分家的。”

“不管是谁都不能分家。今天晚上老头子我就把话放在这里。谁要敢分家?老头子就剥夺了你的姓氏。”

何氏更是怯怯地把头缩了回去。

她可害怕这老头子了。

“祖父何必这样大怒,古语有云,树倒猢狲散。更何况是因为一个人有了难呢?大家没有想着推一把。反而只是想着避开躲祸。我就觉得很开心了。”

南惊鸿一片真诚的开口。

“我不同意,我绝不会同意。”

南先生坚持道。

“可是陛下如今问责我的父亲。接下来就是对南园。我并不想因为我一家之是累及整个家族。请求祖父同意。”

南惊鸿虽然跪在那里,可是仰起头来说话的时候,却有一种笃定人心的力量。

南先生心里感觉到有刀剑在搅合着。这样优秀的娘子。哪一个家都有啊。可惜身在自己的家族,竟没有一个人懂得珍惜。

他老态龙钟的双目泛出了泪光。

霎时间像是老了十岁一般。

“如果有一天要通过分家来保住这个家族,通过分裂获取的力量比凝结在一起得到的力量更加强大吗?你们只看到三郎的灾祸给家族带来的不良影响。却没有想到曾经的骁勇号给家族带来多大的荣耀和福音!你们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陛下不会赐死我父亲。如果南园抛弃我父亲的话。”

与此同时,金銮殿。

北亲王世子开口。“臣奏请陛下赐死南三郎。以儆效尤。”

圣人扫视着群臣的眼眸。

长四郎亦是开口。“臣附议。”

江都侯南颜也是跪在地上开口道。“臣愿意大义灭亲!”

“赐死?或者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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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九章:分家

“惊鸿,你真的决定要分家。”

南先生双目通红。

对于这个孙女,他可以说是挚爱了,是三年的疼爱,没有一天掺假。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利用。

可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祖父运筹帷幄,胸中富有天下。今日我虽狼狈离开。却仍然是南家人,他日若是回来,毕定也是风光不已。还请祖父不要过多伤怀。”

南惊鸿三跪九叩。大大方方。光明磊落。

也是那时候。其实那样狼狈的时候她也风姿绰越。

在南家很多人的心里,南惊鸿从来都没有输过。

“陛下已经吩咐我,令我着日前去淮阴赴任。届时,我会带着我的母亲。还有我父亲的妾室。至于我的妹妹。阿瑢,还烦请祖母教养几年。”

仙羽苑。

南颂捧著新做好的嫁衣,几乎哭的泪眼朦胧。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朝夕相处。一朝之间却要远离自己,明明前两日妹妹才及笄。含苞待放的花还没有绽放。却就也这样仓促的被隐埋起来。

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自己的父亲居然没有帮到三叔一点。每每想到这里心里就痛不欲生。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未来的荣华富贵。选择抛弃自己多年相处的妹妹呢?纵使别人都说她们感情是如何的深厚。可是她却始终过不了自己良心的这一关。

当日父亲曾经询问过自己。

“你选择要你太孙妃的位置。还是你妹妹留在南园。”

几乎用不着思索多长时间,她的选择是这样的清晰明了,她要自己的荣华富贵,要自己未来的荣耀。却绝没有想到妹妹会怎么样。

她总想着也许妹妹不会受那么多的苦吧,她总想着以后自己当上了太孙妃,可以更多的去帮妹妹吗?

不,不管借口是多么的光明磊落,实际上却都这样不堪一击。

是她亲手把妹妹推向了远方。若是能够去跟太子妃求一求,或许妹妹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可是她放不下自己的自尊。她甚至觉得未来的有一天。或许她都会因为此事,颇为受累。或许自己的婚事会作罢。毕竟圣人的雷霆之怒只在朝夕之间。倘若婚事不饱,她又有何颜面活下去呢?

“妹妹说她亲手为我绣了这嫁衣是吗?”

南颂垂泪问身边的怀风。

怀风开口道:“的确是这样的,大娘子。二娘子临走之前把他最喜欢的首饰和衣裳都送了过来,说那些她都没有穿过,以后也没有什么机会可以穿了。还说虽然不能参加大娘子的婚礼,会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大娘子。”

“为什么妹妹把你也留下来了?”这是南颂最不解的地方,怀风明明是她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

“二娘子说,未免引起大娘子的伤心,命令奴婢在这陪着您,直到您出嫁为止。”怀风一脸恭敬的开口。

南颂披上了斗篷,匆匆的跟了出门。

在这个十二月的开头,天空飘起了一场雪花的盛宴。

漱漱下落的雪花里。南颂忽然打了一个寒颤。头顶上多了一个伞。她发现居然是长兄南君。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你我都没有开口求情,妹妹是从来都不怨我们。你是不是从小就想知道为什么我,对她总是很温柔。对你却平淡了一些呢。”

南君好像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说过心里话。

南颂昂起头来打量这长兄的脸。不知不觉长兄已经长成了鼎立天地的男子汉。

“因为她比谁都懂得心疼别人,也因此比谁都令人心疼啊。”

那一声愧叹,比这风雪还要让她心底发凉。

南颂默默流下了一滴眼泪。

因为父亲跟自己说。陛下想要向南园加上一把剑。要么就是你不能成为太孙妃。要么就是你妹妹。远走他乡谷底。

她是多么自私才会选择同意父亲的话。以妹妹前路坎坷来换取自己未来的荣华富贵,尊贵无边。

“三叔已经没事了,不过这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陛下令他在宗人府,囚禁一年。”

“你也不必担心你的婚事。今日朝堂之下。陛下褒奖了父亲和三叔,并且提前了你的婚事。正月初六。你就是尊贵的太孙妃了。”

南君像是完成了最后的承诺一般,把手中的伞给了南颂。

“这风雪,从前面妹妹是最怕冷的。那一年下冰雹的时候,她却把自己的斗篷披在你的头上。从此以后,惊鸿前路所有的风雪交加,都只有她一个人走了。”

南颂缓缓的蹲下身子。

眼泪逐渐湿了脸庞。

朦胧之中。

无语哽咽。

南惊鸿和文氏已经坐上了前去淮阴城的马车。

路途遥远且颠波。

“难为惊鸿同母亲还要受这样的苦楚。像你这样原本就应该金尊玉贵的。应该是温室里的花朵。”

文氏有些怜惜的看着女儿的脸。“阿馨,瞧瞧你现在都瘦了不少。”

“母亲,和你在一起,我并不觉得苦,也不觉得累。”

南惊鸿仰起小脸,一脸真诚。

金銮殿。

“赐死?”

“你们一个个都想要骁勇侯死,却都忘了他出生入死十几年未大华立下的赫赫功勋吗?”

圣人原本心里的确存着几分让他死的心思。可是物极必反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却没有想到所有的朝臣都想是摸清楚他心里所想的一切。

居然所有的人都说让他死。

这就让圣人重新考虑他的价值了。

如果有这样一个臣子,所有的人都说他好,他不一定就好。

可如果有一个臣子,所有的人都说他坏,他就一定是一个忠臣。

这时候八百里加急的驿报传了过来。

“冀北急报,流民作祟。引发暴乱。北疆事发,番外谋反。”

“陛下,您还记得,曾答应欠臣一个承诺吗?”

长禹忽然站了出来。

圣人有些冷冷的开口。“能不成你也想要骁勇侯死。”

“陛下,臣请命挂帅去北疆战场。”

“陛下,臣愿追随长云尉。”

蔺楚跟随站了出来。

南君亦是:“臣愿意为先锋队。为三叔赎罪。”

太孙,王宁知也跟着站了出来。“孙儿也想要去战场。”

“微臣想要去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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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章:使命

南惊鸿坐在马车上,闭目开始思索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从一开始的时候,金家双生子诞生,圣人赏赐,开了宴会,然后谢梦君宴会发难,继而谢梦君落网,长禹雷霆手段处置后。

南园开始准备南惊鸿的及笄礼,与此同时金陵王氏有了动作。王宁知南漾瑢再见王宁知,王宁知诉衷情,王宁知引诱沈云素和南漾瑢,试图在二人中间取得一个平衡。

南漾瑢恨母亲,与舅家断绝来往,南海疼宠南漾瑢,南海欲给南漾瑢一同举办及笄礼遭拒绝,与文氏争吵,恶言伤人。可是与此同时北疆流民反叛事大,南海亲自举荐的官员周迁安,赵氏带头反叛。

宫中皇帝宴请群臣,消息传来,龙颜大怒,立刻拿下南海。南颜南来跪在行宫求情。太孙和长禹知事情不好,连忙探查。

南惊鸿及笄礼就此化为泡沫,南园收到消息,太夫人心神俱裂,文氏则是恨铁不成钢。

南海入狱,圣人先是欲砍头,后因文氏前往宫中求情,南惊鸿被封淮阴郡主。

墙倒众人推,要圣人赐死南海,抑或是流放三千里,圣人却决定让南海囚禁宗人府思过。

长四郎请求挂帅北疆,南君,蔺楚请求随行,圣人沉吟,太孙,王宁知请求却遭拒。

圣人苛责南园,太子欲悔婚,为保南园,南惊鸿请分家,南先生因分家气吐血,南太夫人以泪洗面。

文氏与南惊鸿前往淮阴郡主府。

世家风云跌宕,长禹请求挂帅脱离控制,北亲王府世子病重,命不久矣。

种种事情在脑海里如云流水的涌过。

南惊鸿才发觉却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圣人设的一场大局。

她想到那个很慈祥的今上,却原来早就筹谋好了。

一切都在为太子上位铺路,太子殿下虽然以为自己运筹帷幄,可是我想很大一部分可能,太子也是皇帝手中的棋子之一罢了。

她心里这样想到,便清清楚楚的明白了。

只是长禹是否也早就准备好了,他挂帅出征,很明显之前没有同北亲王世子商量过,所以如今北亲王世子病重在榻,这北亲王府皆有世子侧妃南岭一手掌控,原本沉寂多少年的北亲王世孙一夕之间好像就运筹帷幄站在了主位一样的。

这一场和长禹一起打的仗好像是输得一败涂地。

呵。可是并不是这样简单不是吗?

譬如此时依旧深受皇帝信任的南园,年节口成为太孙妃的阿姐,跟随长四郎上战场的大哥。

虽人人都说一将成名万骨枯,可是长禹,分明就是传说中的长胜不败的将军。长四郎在,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虽说是败走,焉知不会反败为胜呢?

但愿这些胜利者们都会沉溺在自己所营造的胜利的喜悦里。逐渐麻痹自己的四肢和意志吧。

“娘子,天色已晚,我们先在驿站休息一天吧!”

北亲王府,北亲王府世子昏迷不醒。

湘华郡主焦虑不已,可见到王府里似乎大部分事情都由世孙侧妃南岭来处置。

“郡主想吃什么东西?想喝些什么?可觉得冷呢?要不要再添上一处火炉?”

见到南氏这样殷勤,湘华郡主都有些不习惯了,她摇了摇头。

“我不热,多谢侧妃顾着府里。”

南岭有些忧愁的开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其实也不愿意管这么多事情啊。不过是因为。这府里实在是没有管事的人嘞。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长禹从北亲王府私地牢里离开。

谢梦君被好端端的放了出来。

“宝儿,你相信我,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伤害你了。”

“谢梦君,主子给你半天时间,不是让你磨磨蹭蹭的。”

闫宝儿挑了挑丹凤眼。

“宝儿,你现在跟我一起去追南二娘子,从此以后你追随她。我也就放心了。”

闫宝儿却有些哑然失笑。

没想到这样只有半天活命的功夫居然还要为自己打算,难道自己的背叛不够伤了他的心吗?

“虽说这是一个好去处,不过你当真不去见你的那些情人儿,要为我打算嘛?”

闫宝儿含笑着摇了摇头。

“你今日就听我的,他日不会后悔的。”

谢梦君再也不听眼前人的解释,就把别人丢了一边。只抓着闫宝儿的手飞身上马。

南惊鸿倒没想到如今能见到这人。

“谢梦君?”

“是谁给了你胆子再次出现在我面前,难道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吗?”

美人哪怕只是慵懒的看了你一眼,眸中的风光也潋滟无边。

谢梦君诚惶诚恐地跪在了地上。

“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我知道是我对不起您。二娘子,今日我在此求你。”

“我现在把宝儿交给你。从此以后她任您驱使,请您为她庇护出一条道路好吗?”

“呵,可笑,你有什么资格来请求我,是凭你自己还是凭你父亲谢青天?”

南惊鸿仿佛听了什么觉得好笑一般。

谢梦君拿出了一把剑。

“士为知己者死。曾经对于二娘子的冒犯,我心里实在是很愧疚,我原本就应该死在这里。”

“可是请恕冒犯。我还要去完成我的使命,我将宝儿留在这里,相信二娘子不会辜负我的请求。”

谢梦君转身就离开了。

见到那人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闫宝儿终于忍不住红了眼。

“你既然舍不得他,为什么不留着他?”

南惊鸿忽然懒懒的笑道。

“我知道他心里有他自己的方向。更何况。我还有我的使命。”

闫宝儿跪了下来。

“宝儿从此以后就是娘子的侍女了。还请娘子同意我前去为他收尸。”

南惊鸿点了点头。

“去吧。”

硝烟滚滚。

朝堂之上,寂静无声。

有人风光得意。有人春风满面。

有人穷困潦倒,有人不堪一击。

所以此时此刻,新晋追云一等主帅长禹站在朝臣的第一排。

很多人不明白他为什么放弃了即将得到的状元之位。非要去战场厮杀。也有人以为这只是纨绔子弟的一场玩闹罢了。

太子更是得意洋洋。

身边群臣都在祝贺他。

“听说殿下最近家中有喜事,真是恭喜恭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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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一章:君死

“多谢多谢,同乐同囍。”

太子好像对于太孙迎娶太孙妃的事情很是开心一般。

见到如今一品江南织造,南来穿着新做的官服上朝来。太子也乐呵呵的打招呼。“亲家公,别来无恙啊。”

“什么?什么无恙?”

蔺楚笑嘻嘻的上前来。

“不知道殿下和南大人在说些什么,我就没有听清楚?是不是因为阿君要跟我们去战场了?所以现下在这里担心了。南大人担心可能是因为担心侄子,太子殿下就不需要担心了嘛,毕竟现如今太孙殿下马上就要大婚了,陛下是不可能让他参战的。”

蔺楚这不阴不阳的几句话。太子心里已然有些不舒服。其实原本的计划里。太孙若是去了战场,不小心夭折,也是一件好事。可谁要年老皇帝并不糊涂,就是不同意。

沈荣插了一句。“蔺国公世子最近真是春风得意,希望去战场好自为之。”

长禹这时候才听到这句话。

“沈大人,还是管好自己。至于阿楚如何,与你无关。”

沈荣还要开口说话圣人便已经走了过来。

圣人面带春风的开口。

“爱卿们都在这里。刚才我还和贤妃娘娘说,等到太孙大婚当日,我该穿什么衣裳呢?”

众人没有一个开口。长禹却是笑嘻嘻的。“陛下龙章凤资,无论穿什么衣服都盖过太孙的风采!”

“就说你小子说话最甜。人家是正当青春年华。朕已经垂垂老矣,就不跟你们这些郎君们攀比了。”

皇帝听了这话,果然更加高兴了。

“陛下怎么能这样说呢?还记得圣人上次跟我们一起出街。别人还问您是否是我的父亲呢?”

蔺楚也笑嘻嘻地开口。

“不过这是冒犯的话,我怎么能跟太子殿下抢呢?”

太子殿下听了更是薄怒。不知道蔺国公那样一个老实的人怎么养了这样狡猾的孙子。实在是可恶至极。

最近好像经常和自己作对。

没想到就算是这样的话,皇帝也并不觉得生气。

“有你们两个郎君在。正天天高高兴兴的,指不定要多活一段时间了。”

“你们两个人吵着去战场。我想了想,副帅还是不把你蔺楚做了?你就当军师吧。赵森之是贤妃的侄子,也算是劳苦功高。就由他去当这个副帅吧,我相信四郎会好好的当好这个主帅。你也不要觉得我是为了监督你,放心的让他去干事情,就当是你的一个助手好了。”

圣人这突如其来的一招,让长禹心里猛的一沉。却面不改色的开口,“臣还要多谢陛下为阿禹考虑呢?这样我肩上的担子也松了一点。只是我决定二十九当日出发。怕是今年不能陪陛下都一个团圆年了。但是陛下一定要开开心心的过好这一个年,等臣凯旋归来。”

长禹单膝跪地许诺到。

群臣也跪在地上。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恭祝长将军早日凯旋归来。”

这一刻好像所有的人都怀着无比的忠心祝愿这一场战争早点结束一样。

远在异乡驿站,南惊鸿看着窗边,远处的黑夜。

默默地祈愿这一场战争早点结束。

一路看见的流民不计其数。可是自己却从来都不能帮他们。

因为一旦伸出了援助之手,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来寻找你。

自己和母亲本来就没有带多少人上路。一旦被缠上。就没有办法脱身。

抱月发现二娘子这么晚还没有睡。便走上前来。“娘子,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您是担心淮阴城吗?其实您不必担心前路坎坷。听说。您的外祖家早就已经派人去打点好了一切。虽说怀风姐姐现在不在您身边,我也可以为您分担您的忧愁。”

南惊鸿温柔的看着她。“谢谢你,抱月。”

“娘子,我知道我很笨。但请您相信我,我一定学会成为您的左闭右膀。”

南惊鸿点了点头。

“我会相信你,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样,早些去歇息吧,我待会儿自己就会睡了。”

黑夜渐渐覆盖了天地。

清晨。

腊月二十八夜,宫中突现刺客。圣人留追云将军长禹在宫中夜谈。追云将军护圣人平安,那贼人被抓到。居然是当日刺杀太子的谢梦君。

腊月二十九晨,谢梦君服毒自杀而死。圣人命锦衣卫暗查。此人乃是谢晋之孙,身上却有太子府死侍的标记。圣人大惊失色,命令彻查此案。

腊月二十九午时,当年谢尚书之案,竟然为天下之大冤案。太子手下官员多人涉及此事。

腊月二十九晚,谢梦君已经面容模糊。发令寻谢家人来此收尸厚葬。居然没有一人。

有一素服女子前来。

“民女乃是闫宝儿。七年前是谢梦君的未婚妻。如今前来是为我夫君收尸。”

圣人愧然长叹。满朝文武百官。乃至天下读书人。居然没有一个女子坚贞不渝。

“所以这世上大部分人。根本就不会和朕说实话是吗?”

看着那女子吃力的把血肉模糊的谢梦君背在了肩膀上。

圣人几乎要落下眼泪。

“你说朕是不是自私的,明明知道此事是太子的手笔,却不忍苛责自己的儿子,不愿意怪罪未来的储君。”

长禹理解的开口。

“想必太子殿下知道您的苦心。一定会学会成长的。您是千古明君愿意为忠臣平冤昭雪。还愿意给他厚葬。百姓们都会铭记您的功德。”

“阿禹,百姓们只要不怪罪我就好了。不是我不知道太子的性子啊,他怕根本就不会体谅我的苦心。他会更加变本加厉,因为他觉得他长硬了翅膀,再也不需要为别人做嫁衣了。”

圣人觉得心里有些痛。

长禹再度跪了下来。“今夜微臣就要离开了。还请陛下一定要保重身体。太孙仁善孝顺,一定不会辜负您的苦心的。阿禹,阿禹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好。此生必竭力效忠您和太孙殿下!”

太子原本想进宫陪皇帝过这个年夜。谁知道年年都办的宫宴今年突然就不办了。

太子被群臣逼问的紧。只好紧张兮兮的跪在这里等皇帝的回复。

好半天曹得意才出来。

“太子殿下还是请回吧。陛下说今年灾乱行起,战乱未息,哪里还有那个心思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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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二章:月下

文氏和南惊鸿辗转北上,经过了百里跋涉后终于见到了一个农庄。差侍卫南七前去询问。

那农庄是一对老夫妻的,老人姓王,是一个十分慈祥的老人。

好久都没有见到有客人过来。见到有这样一行人过来。老人心里有些开心。

“有客从远方来,不亦乐乎。”

南惊鸿倒是没有想到在此地还能遇到这样友好的老人。

“老伯,我们从江都来,这一路都没看到过人家。不知道您能不能发发好心让我们在这多待一会儿。”

南惊鸿说话也十分平易近人。

王老汉有些吃惊。“老汉,我在这里也算见过不少人,可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身份尊贵,却还愿意和我们这些平民说话的娘子。”

南惊鸿听了只是温柔的笑。“生而为人,众生平等,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更何况如今是我们有求于您,怎么能傲气凌人呢?”

“若是夫人和娘子不嫌弃的话,就到老汉,我的农庄里歇息一夜吧。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酒好菜,不过有一些野菜山货。可以让娘子们尝个新鲜,也还有一些秋天储存下来的水果。”

文氏听了也连忙下了马车,深深的行了一礼。

“我和阿馨原本也是落难。只是想去北方寻她父亲,却不想老翁居然如此深情。实在是让我等自惭。那就叨扰老翁了。”

于是车马便都停到了老翁的农庄里,老翁姓王,自称王老汉。为人十分热情好客。待人更是诚恳无比。

南惊鸿和抱月学着农庄里的小丫头一样前去捉鲤鱼。

“这位娘子。我跟你说我们这边的溪水里有很多鲤鱼哦。相信娘子亲手抓到的鲤鱼,一定会感觉非常好吃的。”

南惊鸿听了这话,连忙把靴子脱掉了。

“娘子,你怎么能脱掉靴子呢?这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妥当呢?”

抱月吃了一惊。

“还有什么娘子不娘子的,现在应该是快乐最要紧,有谁会管我们呢?是祖父还是祖母?还是我那些伯母吗?”南惊鸿则是高高兴兴的开口道。

“真拿您没办法,那就听您的吧。”抱月只有没有办法的开口道。

南惊鸿原本就没有戴什么钗簪,一身白色的衣服看上去更是纤尘不染的山中童真无邪的仙子。

她像是从来都没有这样玩耍过,哪怕此时的水实际上已经有些寒凉。

抱月却不敢打扰二娘子的行事。毕竟娘子有自己的决定,更何况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她不愿意惊扰她。

“这里的水是温热的!”

南惊鸿欣喜地踩了踩那一处水。

“都是我的不是刚刚忘记和您说了,这里的水是天然的温泉水都是热的,您不要担心寒冷。”那小丫头温柔柔的开口。

“没什么关系,我天生就不怕冷的。”

南惊鸿惊喜无比。

“这里真好玩,我就沿着这溪水往前走一走,你们就在这里捉鱼好吗?”

溪水潺潺,真是美丽。

没想到竟然在此地遇到这样的情景,真是人间一桩美事。

南惊鸿希望一路走到前方,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一切。

但是山间有这样的情景也挺好的。也许这一生可能只有这么一次放纵自己的机会。

那时候的她还没有什么很久的心愿。

不过是。愿祖父母今生能够尽享天伦之乐。愿父母双亲千岁常健康,愿此生能与他常相见。

不过哪怕是最简单的想法,其实都很难实现吧。

“这天上的星星,知不知道人间的心事。”

她说完这话,低头抿嘴笑了笑。

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幼稚了。

乌云好像皎洁的月光被乌云笼出来。她顿了顿。

抬起头来。

见到那人高大而带着凌厉的身影,虽然不是有意为之,可他整个人却像是一名即将出剑鞘的剑,掩不住身上里面的锋芒。

这人站在这里,身上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前生今世他从来都不落于失落之势。

“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不应该是在前去冀北战场的路上吗?”

那人笑。

“可不知道我这人就是不思进取啊。我只思你。”

他挡在那里,将忽然飘落下来的和风细雨都挡了住。

她转身要走。

可是他却跳到了水里来。

水花四溅。

那人像是得了好玩具的顽童一般顽劣的笑道。

“我想你。”

长禹这样一说就看到眼前的南惊鸿眉梢动了动。

“难不成你就那样丢下了十万大军?”

她忽然想起了那一个并不安定的赵氏一族。这一次虽说是周家反叛谋逆。可又偏偏赵氏一族。在后面暗潮涌动。现如今。阕氏怕也在中间也是掺了一脚。太子究竟是想早日继承帝位,还是想颠覆大华?

长禹勾起的嘴唇。

当今陛下的确是不想要边疆以及四处州城的官员相互勾结。而且这番外时常动作。很是觊觎这中原的大好河山。

当今分十六州,京州和江洲最富裕。太子目前所想的就是将这二州长在手中。又因为冀北之地虽然荒凉可是面积广阔。

这下自己去的冀北之地,若是折在了那处,太子自然稳坐钓鱼台。

“难道。阿馨你从来都不想我?”

月光之下,他的声音是如此的真切。

她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

两个有情人拥抱在一起。他这一双手。曾经拿得起五石的弓箭,也能把她抱在怀里。

夜色已深。

他把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低头看她的双足。是如此的白嫩可爱。

“哎,你这是干什么呢?抱月她们还在不远处呢?”

“我马上就要走了,可我还想好好抱抱你。”

可这人说话的时候又那样地打动她的心。她只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你抱就是了。别这样腻腻歪歪的我怪不习惯的。”

可真只是抱了一会儿就把她放在了溪岸边。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块手绢。亲自低下身来为她包裹住双脚。

原本他性情高傲,从来都没有干过这种事情,南惊鸿忽然发现前世今生其实脑海里的那个影子和自己所遇见的那个人不是完全吻合的。

她脸上浮现出薄薄的红晕,眼眸里仿佛笼了烟雾,和平时端庄高贵的样子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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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三章:颂嫁

他这样匆匆地赶过来看自己,又这样匆匆的离去。

南惊鸿觉得自己这颗心无法不感动。

“你再敢动一下?”

南惊鸿发觉到这人摸着自己头发的时候,好像不小心摸到了别的地方。

“不感动,不感动,乖。”

原本看着她如同绸缎般的发丝,他在心里就痒痒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摸着头发就觉得这娇小的身上应该很柔软,摸着摸着就摸到了腰上。

“我这里有个荷包。你一定要一路珍重带在身上。还有不许受伤,听懂没有?”

看着小娘子这般模样。只好点点头说同意呀。

“同意。”

再看着那人就那样走了。南京惊鸿这心里愈发有些难过了。

怎么说走就走了?

果然,那人又跑回来了。

“所以说你让我不敢动,可是我还是想动一动。”

那人轻轻的抱住她,那双清透的眸子里透露出没来由的欢喜,轻轻的亲吻了她的额头。

“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等这场仗打赢了我就回来。羡鱼这丫头也丢给你当丫鬟了。”

见到自己的心上人根本就没有拒绝自己。长禹眉梢喜悦的扬了扬,伸出手来整理了一番她的衣领,又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她遮严了。

“冀北之地,寒冷十分,仔细,不要受凉。”

这才忙不迭的跑开。

南惊鸿只是温柔的笑了笑。

那人走远,她终于还是没有能忍住,回头望了一眼。

“在这里我向娘子道歉了,你心里的确是有四爷的。”羡鱼还在为以前的冒犯而感到愧疚。

“就你知道的多。”南惊鸿神情不置可否。

南惊鸿带着一个丫鬟回来了。

抱月脸上的笑,一时收不回来,深深地僵在那里。

“怎么这个样子?难不成是不欢迎我?”羡鱼大大咧咧的开口。“从今天开始,我就和你一起伺候娘子了。”

抱月心里顿时有了防备。

“娘子,我认识这人,她是北亲王府的。就是北亲王府害了我们三爷。你可不要相信她妖言惑众啊!”

“哈哈,你们可真是有趣。没事,我知道。”南惊鸿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热。

含笑的看着羡鱼,眼睛中露出了欣赏之色。

“以后她就和你一起共事,你们要和睦相处。”

她们一起回去。虽说女儿带来了一个人,身边多了一个伺候的丫鬟,文氏也没有过多的关注,只派人叮嘱了回头路上一路注意罢了。

明明今天应该是除夕之夜。

可不过就在农庄粗陋的过了一夜。好在这王姓老翁是一个非常慈善的人。他家老夫人和几个孩子都是单纯可爱的。也算是宾主尽欢。

南惊鸿偷偷地把一块金子藏在他们家的床下。

羡鱼有些好奇地问道。

“为什么娘子不亲手给老翁呢?”

“如果我亲手给他,只当是对他的侮辱。而他后来发现心里则会感激我的恩德。以后你就会更清楚了。”

羡鱼顿时觉得自己学到了新的东西,对二娘子十分佩服。

所以说这个除夕之夜有些惨淡。

南惊鸿的心情却是十分愉悦的。

因为不敢耽搁行程。

所以正月初五就出发了。马车在官道之上行走。虽然下着冷冷的冬雨,官道上却显的十分干净。

她们再也没有碰到往日所见的那些流民和一些挑衅的人。却原来是长四郎早就安排清理干净了。

此时江州城里。

一片热闹,喜气洋洋的模样。

当朝太孙殿下即将迎娶太孙妃了。皇室已经很多年没有大喜的事情了。

外面敲打打的唢呐声传来。江州的每个百姓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并没有因清晨下来的小雨儿觉得有些不好。因着冀北战乱灾荒。这场婚礼实际上并不豪华,可看上去却很庄重。

可以算得上是一场世纪婚礼了!十里红妆。莫过于是。

皇家好像很尊重这个未来的孙媳妇。

但是这场婚事给人的感觉却并没有那样的完美无瑕。

可能这是绝大部分少女心碎的时候了。

皇太孙也属是大华美男子数一数二的。如今真的要迎娶太孙妃。还是有无数闺中娘子都觉得黯然失色的。

许多人都前去给南颂添妆。却发现都是由身边的宫女和嬷嬷来接待的。

王如还有一些怨言。长梦却冷声笑道。“我看如妹妹是糊涂了不成?难不成你不知道,现如今可不是你曾经的好姐妹了,她是当今皇太孙妃。”

这句话说出来便让她有些慌张。“这是个什么道理?难不成连句抱怨都不行了吗?”

湘华郡主里间刚刚安慰完南颂出来。听了这话呵斥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说话。她是我们的主子,你想爬到她头上去,还是等下辈子吧。或者你可以嫁给太子。或者入宫当娘娘。”

这番话说出来却叫她觉得好不羞耻,想一头撞死。

湘华郡主可不同情她,反而杀鸡儆猴一般。

“从前太孙妃娘娘把你们当做姐妹,是看重你们。倘若你们还有不识趣的,想挑衅皇家威严的,大可试试看。”

南颂听到外面的训话。并没有半分阻止的意思。

碧玉连忙开口。“难道娘子你不去阻止吗?”

“娘娘现在是太孙妃。今时不同往日。难道还要由别人轻贱吗?还有,注意你对娘娘的称呼。”

身边的宫里派过来的李姓教导嬷嬷开口。

碧玉连忙跪在了地上。“太孙妃饶命。”

南颂冷冷的开口。

“行了,都下去吧。”

她们才唯唯诺诺的都退了出去。

南颂今日还是没能穿上妹妹为她一针一线绣好的嫁衣。

“凤冠霞帔。惊鸿,你会为我高兴吗?”

“惊鸿,你知道吗?从前我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可是我现在好难过啊。这里有这么多人祝福我。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因为你啊!你不在我身边。朝夕相处十三年,是我先背叛了我们的姐妹情谊不是吗?明明是正月。你却被迫在远方。你心里会想家吗?”

南颂含着眼泪。最终盖上了红盖头。

“太孙妃娘娘。依着规矩皇太孙是不能亲自过来的。现如下,请您上轿呢。”

有宫女严肃的开口说道。

“我知道了。不等了。大概不会有人来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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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四章:她笑

南颂已经做好准备,兄长不会过来送自己的时候。

兄长南君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哥哥,你……”

“不管怎么样,你是我妹妹,你出嫁我怎么能不送你呢?”

“来,上我的背吧。”

南君蹲下身子。

南颂有些哽咽的上了他的背。

往日和自己不熟的兄长,今日也来送自己。她觉得从前的自己可能是想得太多了。是自己不该总是计较。今日与太孙大婚,妹妹惊鸿却不在。

南颂拜别了祖父母,后又拜别了大伯,父母。

南君送南颂上花轿,一路殷勤嘱托。

“你虽嫁给了太孙,但是你依旧是南家人,一切委屈不必忍受,太孙对的,你顺从他,不对的,你也可以不听,南家在,哥哥在,就不会让你受哪怕一点委屈。家族的荣耀就在我们身上。我去战场,我会为我们的家族荣誉负重前行。你在太子府,一定要好好的。”

花轿终于启程。

林氏红了眼,靠在南海的肩上,这心里空落落的。

南海安慰道:“大喜日子,不要落泪,还要招呼客人呢?”

南清茗才跑出来。

“大姐姐这是去哪里了啊?”

见到父母都不理她,她眼珠子转了一圈。

这时南君把她抱着坐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大姐姐嫁人了,现在是太孙妃娘娘了。”

南清茗想了想。“大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南君哑然失笑。只好解释道。“过两天就回来了。”他说的三朝回门。

“那大小姐呢?”南清茗眨了眨眼看她。

“你说惊鸿?”偌大的南园,都沉浸在欢喜里面,居然没有一个人想过已经远去的惊鸿和三叔母,只有这样小的孩子,还知道,有人已经不在了。

“是啊,我最喜欢大小姐了,她对我可好了,前几天她还送给我一箱珠宝,说是等我长大了就可以戴了呢?”

“是啊,她真好,哥哥也喜欢她。”

南君抱着南惊鸿走进了南园。

南惊鸿默默的想着,今天是阿姐出嫁的日子,自己不在,她肯定会很难过的。像是知道南惊鸿的心事一般,文氏浅笑:“马上要到淮安府了。”

南惊鸿这才恍然大悟。

“淮安府,在淮阴城的前面,听说淮安城也是富裕之地,每年交的贡税与淮阴不相上下啊。”

文氏点了点头。

“的确听说是一个富庶之地。”

可没想到一路上原本的平静顿时被打破了。

有一个女子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撞到了南惊鸿的马车。南惊鸿差点摔了。

幸好羡鱼抵在那里。

“娘子,您没事吧。”

南惊鸿虽然撞了一下手肘,她忍着站起身来。

“去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求贵人救我,求贵人救我。”那女子跪在地上,似乎不依不饶起来。

“罢了,去问问究竟是什么事情。”

南惊鸿打发羡鱼下去询问。

羡鱼不一会儿回来复道。“和您说,这女子是淮阴城人,说淮阴此时不安定,城中发了饥荒,城中郡守不愿意开仓放粮,她和家人沦落此地走散后,被一个京中贵族看中,现如今那人欲强抢民女。这女子的确是无辜的。”

“淮阴城乱可以,怎么淮安城也这样乱。”

文氏也有些惊诧。

“母亲不必慌张,我下去看看。”

南惊鸿很快下了马车,便见到那女子,还有来势汹汹的几个士兵。

这些原本应该保家卫国的士兵不知道为什么现如今只是帮着这些纨绔恶霸来欺压百姓。

他们,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南惊鸿冷冷的看着那些士兵,甚至没看跪在地上的那个女子。

“你们奉谁之命要来此缉拿这个无辜的女子?”

那领头的士兵也不是那种糊里糊涂的,眼见这车辆就知道不是等闲人家的车马,只恭敬的抱拳说道。

“实在也是遗憾的事情。原本只是京中贵族想要抬这位姑娘为妾,可无奈这位宫姑娘太不识趣了。叨扰了娘子,实在是抱歉不已。”

“抱歉?你算什么东西?和我们郡主道歉?”

宝儿出来呵斥道。

南惊鸿心里暗暗为宝儿竖起了大拇指,反正都是装逼,借着长乐郡主的威名装逼,也是很愉快的。

“郡主?”

周围人一听,心里都有些恐慌不已。

“敢问是哪一位郡主?”

“这天下岂有不自报家门就要别人通报名姓的道理,简直是笑话!”羡鱼更是高声不屑道。

那人见到婢女都有这般气势,心里更是大骇、

“我家主子出自金陵王氏,是嫡系子孙。如今冀北之地战乱兵荒马乱,这淮安淮阴两地全靠我家主子权衡利弊,就连郡守赵大人都对我家主子赞叹不已啊。”

那侍卫更加恭敬的开口道。

“呵,嫡系子孙?我家郡主先祖是太祖陛下。”抱月更是凌厉无比的开口。

“太祖……太祖陛下。”众侍卫连忙跪了下来,原来这位郡主是太子殿下的掌上明珠,长乐郡主,说实话一直都是闻名天下的。

南惊鸿心想着,权势果然动人,长乐纵使再怎么单纯善良,但是有着尊贵的身世,这天下人都会畏惧她,她这一生也会幸福无比。

怪不得那么多的人都想要坐上龙位,成为万人之上。可说实话,权势迷惑人心,但是把权势拿在手里,才是清清白白的。

她笑。

“金陵王氏,世家望族,嫡系子孙,呵?本殿有不认识的吗?不过王家,貌似现如今只有女人了。”

她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尊金玉菩萨。

她明明不过是这样轻轻的一句话,就那么的将众人震慑。

“你说,是谁?在这里兴风作浪?”

她指着的人是宫羽,宫羽并不觉得她有什么无礼,反而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机会。

“那位大人自称金陵王氏嫡孙王嘉安。”

听到这娘子的声音,南惊鸿抿嘴笑了笑,终于风雨不会轻易平息,风水轮流转,这被皇帝下令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的王嘉安居然会在这淮安淮阴兴风作浪,风生水起。

“王嘉安。”

薄唇轻吐,她面容冷漠。却又浮现出嗜血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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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五章:浮屠

“阿颂,今日辛苦你了。”

太孙长臻忙到很晚才回来。这才把他的娇妻搂在了怀里。

“臣妾明白,太孙殿下繁忙。我心里不会在意的。”南颂面色嫣红的开口。

“得贤妻如此,夫复何求?”太孙长臻抱着她说道。夫妻二人好像同心同德。

南颂看着逐渐熄灭的红烛。心里暗自感谢妹妹。

在如今要说一下金陵王氏原本的嫡孙王嘉安为什么在此处?

因为当初王嘉安被自己的弟弟王宁知设计,又站错了,夺嫡的队伍,跟了皇三子,皇三子失宠,他被卷入刺杀案中。又因此得了太子殿下的厌恶。

金陵王氏为此伤透了心。可也没有任何办法来救这个嫡长孙。皇帝终究还是留了他一命。所以。金陵王氏费尽心思把这个嫡长孙送到了一个远方亲戚的家里。

这远房亲戚凭借金陵王氏的势力在这混了一个郡守当的,虽然也不算什么太繁华的地方。总归中饱私囊活的还算愉悦。不过养了一个活祖宗罢了。所以这被贬谪的人。在这个地方依旧称王称霸。不过是因为他姓王罢了。

旧时王谢庭前燕,如今谢家后继无人。难道王家能讨得了一个好?

“人郡主殿下扣下了。你们主子。就等着问责吧。”

羡鱼高声宣布自己的话。

一众侍卫都不讲话。他们纷纷都亮出了自己的手上兵器。他们都是南园一等一的高手。算是三分之一的底牌,南惊鸿虽然这次是被迫离家。但是三分之一的管辖权依然交到了她的手上,但是这一点没有别的人知道。

那些士兵们只好告罪后退。

“行了,姑娘。还请速速退去吧。如今我家郡主救了你,却并不希望你回报什么。”

宝儿扶起了依旧跪在地上的宫羽。

“长乐郡主殿下如此大恩。宫羽无以为报。”

宫羽还是坚持的开口。

“请郡主殿下收我当一个丫鬟吧。”

这话听了抱月撇了撇嘴。“你以为郡主殿下的丫鬟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当的吗?你们一个两个都想来抢我的位子。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马车渐渐远去。

宫羽手握着匕首。

想到那位高贵的娘子同自己说道。

“人生来平等,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你既然是一个清白身,没必要为奴为婢,不如去学门手艺。瞧你这素手纤纤,花绣坊也许还缺一个人。”

她暗自下定决心要去花绣坊。

江都太子府后巷的私宅里。

此时打扮的十分端庄高贵的妇人。正坐在这里喝茶。

她几乎感觉像做梦一般。

想到那一天,二娘子走之前和自己说的话。

“若你不想为人妾室,被人瞧不起。若你不想你的女儿,他日也为人妾室被人瞧不起。你就要老老实实的听我的话。”

“你想做什么?”

沈氏几乎有些哽咽,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也不敢说,因为此时的性命都在她手上了。女儿还被她控制着。

“我恨你,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你屡次想害我性命。也让我父母夫妻关系失和。我自然不会轻而易举的放过你。但我知道你的心思可能只是为了你的女儿而已。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想一想,如今你的处境究竟是何人造成的?”

她说的话历历在目,没有一句作的了假。

是啊。那人并不是南园的任何一个人。却是当朝的太子殿下。

可是当她以为被杀死之后,醒来却在一片园子里。

“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南海的妾沈氏,你依旧是西杭沈氏的姑娘,你还有一个侄女。若你们姑侄二人。一个如花似玉。一个是风韵少妇。都在那人面前又会如何呢?”

仿佛是来自九幽地狱里的恶魔的蛊惑。可是却又让样的让她内心的欲望蠢蠢欲动。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接近仇人的机会。

面对眼前这富丽堂皇的一切,她暗自下了决心。

也许有情人多年后的再见。总是充满着一种惆怅的欢喜。

当年太子殿下流连此处,不过是因为西杭女子温柔可依。再加上她面容由几分与文氏相似。

“沈沐姝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到殿下。”

那个素淡的女子出现在眼前。好像忽然勾起了他内心少年时的情怀。

那时候他得意张扬。风光无比。没有任何人会苛责他。

如今岁月沉淀里,他已经成为了世故圆滑的,当今平庸的太子殿下。

“姝娘。”

终于把记忆里的那个名字再次喊了出来。

岁月仿佛并没有在这十几年里给她少女般的容颜留下任何的痕迹。

“殿下。”

多么好看的一场戏,有情人终成眷属。

陆离差点笑的肚子痛。最后还是默默的溜了出来。下一个任务。是要去见那一个风流才名满大华的南三爷。

不会,此时此刻却深陷囹圄,怕是如今的江州已经没有几个人还记得他了。但是这厢还要完成这个任务啊。

“到时候究近该怎么说好呢?”还真是一个令人头痛的话题。想想这位虽然现在在牢狱之中,但是以后可还是主子娘娘的亲,生父亲。是主子的老岳丈了。

南海呆呆的坐在一堆枯草之中。这里终日阴暗,只有那小小的窗门里。投射出一缕光芒来。这样的日子真是过得让人觉得烦闷,又无边呐。可是心中纵然有那么多的悔恨,却又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呢?

终归到今天只是自己自取其辱罢了。只是担忧妻子和女儿在外面不知道会受多少的委屈。

“南大人。”

乍然间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南海似乎有些不能反应过来。

抬起自己的头。刺目的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本公子倒是要见识见识,如今的南大人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心想着还是自己的小女儿吧。只不过是不是自己的骨血还不一定呢?”

“你是谁?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海愤怒的站起来。脚上的链子拉拉作响。

“你那美妾如今正在太子的私院里。你那貌美的小女儿,还不知道在何处呢?”

“不,我不相信当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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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六章:宿命

“你不相信她当年如何?是因为她割了自己的手喂了血给你喝,是么?那年你重病,若不是她的血做的药引子,你怎么活下来是这样想的吗?”

这个玉面小郎君说的话好像无一不透露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南海有些惊慌不已。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那自然是因为这些事情旁人都知道罢了。我是太子手下亲卫,所以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呢?”

他面目无情。

“惊鸿娘子手上有一个血骨纹身,想必你不知道吧。”

“血骨纹身?”南海果然想起来了,女儿手臂上的确有一个血骨花纹身。当时问女儿为什么会有这个纹身,惊鸿只是笑了笑。“幼年不幸摔倒,此处留了疤痕,不愿意丑陋。”

难道当年的药引子是女儿惊鸿的血。

“以血饲莲,那时候年方七岁的。南家二娘子为了自己的父亲,生生割腕。并隐瞒世人。可没想到失血过多,醒来后才发现被庶妹冒领。”

“你可知道需骨肉至亲才可以血脉度之,为何沈氏要冒领你的骨肉至亲的血,而不是一刀让她自己的女儿献血?既要美名,又舍不得放血,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陆离实在也是惊诧的不得了。为什么中间有这样的隐情都能被主子知道。

“啊,惊鸿,惊鸿。”南海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鲜血,他几乎有些说不出来话了。他看着眼前的这人。“贱人,贱人!沈氏欺瞒我欺瞒我欺瞒的好苦啊!”

陆离眯着眼睛看了看外面的日光,日光是如此的强烈和炙热。

他想着主子和主子娘娘下得这样一把好棋,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收场。

他真的是有些期待了呢?

呵呵呵。

南惊鸿和文氏歇在了淮安府最大的旅舍里,这里环境清幽,景色宜人。占地很广,她们也能在一个单独的阁偻里歇息着。

“母亲,您在此处休息,我出去查一些事情。”

南惊鸿换了一身男装,看上去十分潇洒帅气,倒是令人觉得格外的与众不同似的。文氏只是笑了笑,倒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可打听清楚过了?方九。”

南惊鸿出门带着方九和羡鱼,三人走在街上,旁人都被这令人惊艳的少年郎惊诧了,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娘子扮起来居然也是俊俏至极。

几人在街上东摇西逛的。

“二郎君您到底在看些什么东西?”

方九看了一些着急的说。

南惊鸿把手中的折扇指了指远方的小贩。

“您要看卖东西的,您想买什么东西?”

方九以为自己懂了娘子想要什么?

可没想到。羡鱼噗嗤一笑。“你这个大傻子,你不知道人家是想要去逛花楼吗?”

“好端端一个娘子,怎么会想去那些地方,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啊。不能,您不能去这个地方。”

方九差点都要蹦起来了。

“今儿爷带你去见世面。”

南惊鸿笑嘻嘻的开口道。

“夫人要是知道了,会打折奴才的腿的。”

方九几乎要哭出来了。

“打折了就打折了呗,反正又不是我的腿,今天就去见见世面嘛,平时我都没来过这种地方,我觉得应该很好玩。”

南惊鸿更有兴趣了。所以说这北方就是不一样。纵使是寒冬过去,却艳阳高照。

“娘子要去什么地方?”

“叫我二爷就好。”

南惊鸿一招扇子带着羡鱼就往前面走去。

“哎哎哎,带带我……”

方九只好跟在她们后面。

“啊,这等地方真是富贵温柔乡。之前好像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见识一下。”

南惊鸿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了。

那老鸨等了半日,也没见到一个恩客。现如今居然看到这样一个貌美的小郎君过来了,穿着又是很富贵。心里自然高兴不已。

“这位小爷,里面请我们楼里的姑娘可是最漂亮的,整个淮安城就没有比我们楼里的姑娘更漂亮的哦。”

“对呀,我瞧着妈妈这样子,就知道这里的姑娘很漂亮,妈妈今年可有二十岁了?”

南惊鸿倒像是一个去惯了花楼的男人。现下这模样装的倒是十分的像。

“瞧瞧小爷这嘴说的,真夸的老身不好意思了。”那老鸨素日里也没有说听说过别人这样说话。当下听这话便笑得合不拢嘴。“小爷是想来消遣还是来找乐子的?”

“小爷我初至淮安城,不知道这里的达官贵人都喜欢玩什么乐子,还烦请妈妈帮我找一找,小爷我有的是钱。”

南惊鸿连忙示意自己身边的方九。方九之后愁眉苦脸地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二爷您悠着一点花。”

“小爷您放心。我们这里肯定是有您需要的。淮安城这边的人都挺喜欢找漂亮的小姑娘唱小曲。这边大多都是扬州瘦马,您肯定会喜欢的。”

那妈妈更加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把那银票塞进了自己的胸脯里。一对大胸紧紧的贴住她的胳膊。南惊鸿打了个哆嗦。

连忙把胳膊抽了出来。

“一定要把我的小跟班照顾好。”

这妈妈会意之后立马扑到了方九身上。

方九吓得抖了一个哆嗦,立马就离开了。

“你要是靠近我,我很可能会伤害你。”

方九拿出了腰上的佩剑。

那老鸨瞪了他一眼。

“你可真是不解风情。还是咱们小爷好。”

又连忙招呼那些龟公们。

“赶紧去一个房间的招呼姑娘们,都来迎客了。今天可来了一个大贵客。”

“妈妈都听您的,我们这就去叫。”

这里面果真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虽然大白天逛花楼的确从来都没见到过。

但不妨碍有人喜欢白天逛花楼这种啊。

所以就温柔乡里。真的顿时就变得有些令人醉生梦死。笙歌燕舞了。

“小爷,您瞧瞧这里哪位姑娘你就喜欢?”

南惊鸿眯了眯眸子。摇了摇头。

“这可都是最上乘的姑娘,您都不喜欢?”

那老鸨顿时就有一些不高兴了。

于是南惊鸿说:“方九,拿钱。”

果然富贵温柔乡里,只要你有钱,什么都能办到。

“小爷可真是慧眼如炬,您放心,还有更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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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七章:轮回

斜阳晚。街道上马车逐渐多了,行人稀少了。夜晚的华灯也上来了。

面前这芙蓉面,桃花唇。似乎都有着莫名的寒意。

也许到这个时候,方九才明白,二娘子究竟是要做什么事情了?大概是为了能找一个人,寻找到一个宿命轮回中的人。

“不知道您可满意这一位?这位可是金枝玉叶,大家闺秀。从来都没有伺候过任何人。前不久我才高价把她买了回来。”

南惊鸿冷淡的笑了笑。

“果然妈妈是懂事的人。无关人等,就请下去吧。若不能闭嘴的话,就拿钱封口。”

在场的人一一走开。

屋里便只有了她和她。

“山不见水见。这还真是缘分呢。没想到虽然我来在此地你也不好吗?”

此处的人正是王泪。金陵王氏的嫡孙女儿,竟沦落在此地。实在是令人觉得有些可笑。

“我落在此地,还不是因为你。”王泪恨恨的看着眼前的人。

她从前是多么的尊贵,地位超然。王家只有两个嫡出孙女儿,可是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沦落花柳之地。成为倚门卖笑的妓子。

“这也能怪到我吗?若不是你自甘下贱。想要害我,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地步?况且今天你的一切并不是我造成的。是你的家人,呵。”

南惊鸿再也不想保持往日笑脸相迎的模样。曾经她们也是无话不说的好闺蜜。可是人心的欲望总是无穷无尽的。

眼前的美人双唇轻颤,像是想哭又哭不出来。水光漾动的眸子好像微微颤抖似的。

额际更是一点朱红。披散着长发,凤仙花染尘的殷红的指甲,这样的脸孔说不清道不明的美。

就来自金陵之地是如此的可怜惹人疼爱。

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一生她都绝对不会原谅她。

“所谓金屋藏娇,想必美艳动人那你肯定有很多恩客吧。从前的一切不过镜花水月。你也不要再痴想着我兄长了。”

南惊鸿最终还是把她的心结道破。

王泪听到这话,立时想要落下眼泪来。

那是她的心上人,是她想了那么久那么久的心上人啊!怎么说不念就不念了。

她怎么舍得不念呢?那人已经成了她心间的白雪,成为她眉中的红痣。

“你凭什么要这样?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为什么连他都不让我念了。”

“南惊鸿,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南二娘子,听说圣人已经封了你当淮阴郡主,你得到了这世间所有的宠爱。你又凭什么来剥夺我唯一的喜欢?”

可是南惊鸿的面容,清清冷冷。谁也猜不透她这芙蓉面下究竟是救活救世的菩萨还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她忽然又笑了,更加衬托着一双眼睛温柔而专注,眼角一颗泪痣,更像是一滴想落未落的泪,写尽了人间的风月愁绪。

这样美好的娘子。所以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对待,不是吗?

王泪眼睁睁的望着她,带着几分狼狈,几分羞辱,还有几分莫名的愤懑,仿佛有人正掐着自己的喉咙,真拿着一把利刃对着自己的心脏一样。

这人穿的衣裳不过是一件白底的月华锦袍,可绝世风姿风光霁月就那样显现而出。

南惊鸿倒觉得今日格外的凑巧眼前这人,今日倒像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高贵美人一般。

美人焚香煮酒。眼前这娘子冰清玉洁,知书达理,些许是方圆百里挑一的美人。

身穿着粉白衣裳,乌黑长发。竖的高高插着一根白玉簪子,看上去绝色倾城。

“你还有什么东西?”

南惊鸿嗤笑道。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桃花醉的美酒。

王泪心里的恨忽然又萌发出来了,面前这人,明明不过也来此地。可偏偏面如白玉。举手抬足间便是翩翩郎俊,勾唇之笑就连这熟的不得了的花楼里仿佛都颤抖几分。

她突然有些惶惶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方。像是那牡丹园里的诗会。又想着是否是金陵螃蟹出来时的欢庆宴。

她顿时有些痴痴回想。

那时她还在家中,还在为花朝节穿什么衣裳。为过年去哪里玩?绞尽脑汁的想着,家中姐妹们就数她身份尊贵。也是最受长辈疼爱。

那时候她还可以为心上人绣荷包,可以偷偷的在各种宴会上看着他。那时候她还想着以后和心上人共度一生的事……

“弹琴吧。”

可是她的声音。却让她回忆的美梦破碎了。

所谓明珠蒙尘。莫非如此。

白玉无瑕的她。跪在地上。

眼前看着她的人目光里没有半分怜惜,唇角讥诮,轻蔑到了极点。

“看来这地方学了这么久,还没学好如何伺候男人。”

她有些不耐烦地站了起来。

“方九,把老鸨叫来。”

“求求你,不要。”

王泪终于泪如雨下的开口。“求求你,不要,她会打我的。我实在是被打的太怕了。”

南惊鸿重新坐在美人榻上。

手指敲了敲桌子。

“说吧。你究竟为何沦落此地?”

她忽然说不出口。

明明心中有滔天的恨。可是眼前这人眼里的薄凉,带着这决绝的狠厉。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躺在榻上,悠悠然倒酒的南惊鸿。

好像在这人眼里,所有的人都是蝼蚁贱命一般。

她跪在地上哀求的开口。“求求你,让我死吧。我再也不想在这地方。”

“想死?总是你死你也只能在这里,这是你被安排的命运,谁也救不了你。”

南惊鸿想到那么久以来。

她忍得那么辛苦。想到努力的忘记前世的那些恨那些怨,真的太难也太辛苦了。

她站起身来猛的一脚踹了过去。那人连带着琴一起倒在地上,鬓发散乱。

她弯腰捡起那断了的琴弦的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

“把人带进来吧。”

便有一个长得十分猥琐的人被带了上来。

“给大人请安。”

“不知道小娘皮,可还记得我。”

“罗嗦什么?”

南惊鸿自顾自的弹起了琴。断断续续咂咂哑哑响了起来。“古戍饥乌集,荒城野雉飞。何年劫火剩残灰,试看英雄碧血,满龙堆。

玉帐空分垒,金笳己罢吹。东风回首尽成非,不道兴亡命也,岂人为。……”

女人的尖叫声和花楼里的热闹。这样的孤独。这世上无人可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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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八章:王泪:金陵梦断魂

我是王泪。

我现在叫泪姑娘。

我是淮安城第一美人,无数富贵男子为我一掷千金。

我每日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以至于我都忘了岁月就这样匆匆而过了。

在我的回忆里是没有从前的故事的。

欢场上的风花雪月,都很淡薄。没有人问起对方的过去,没有人想知道你内心里的故事。

所以很多年以来我一直试图把自己内心最深地的事情藏的严严实实。

在这个令人感觉到有些糜烂的冀北的冬天。

大漠的硝烟还没有完全结束,淮安城里依旧是歌舞升平。

一场夹杂着雪珠的雨就这样落下了。

她手下的琴声慢慢的传了出去。听起来却是那样的凄凉。满腔的恨与怒就那样的被这场大雨哗啦啦的冲了下去。

她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琴,终于看到了面前站着的白衣公子。

“原来是你。别来无恙。”

她突然想起当年她的身份。

金陵王氏的嫡孙女。

那时候她年幼。

还是那个尊贵的小娘子,跟着祖母一起去北亲王府,祖母是北亲王府出来的郡主,身份尊贵,从小最疼爱的就是自己和兄长了。自己在王家更是尊贵无比。所有的堂姐妹都没有自己的身份尊贵。

北亲王府,更是皇家血脉。所以自己的血液里也流淌着皇家的血液呀。纵使是金枝玉叶,也可媲美。

“阿泪,今天祖母带你去北亲王府看看好不好啊?”

“祖母,那里漂亮吗?”那时候的她天真善良又无知。

“那你当然是很漂亮的,不过还有更漂亮的地方。”

祖母几乎是带着怀念的口吻说的。

“还有更漂亮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啊?您去过吗?”那时的我也许单纯的太过天真。

“那地方叫南园。若是有机会你肯定会觉得那里很好看的。”

所以自从祖母说了这句话之后,她心里一直在那里念念不忘。

后来终于有机会去了南园。

这地方又大又漂亮,就像皇宫一样,她一时不注意,居然迷路了。

便听到有清脆的银铃般的笑声。

那个是很幸福的笑声吧,就像和自己一样,从小便生于望族,衣食无忧,从来都没有人惹自己不高兴。

所以自己被这笑声吸引,便跑了上前。

在那一处竹林之中。

她居然看到有一个小娘子坐在一个秋千上。身后有一个小哥哥是在推着她,一边推他还一边说一些什么话。逗得她合不拢嘴。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哥哥。从前觉得自己的哥哥对自己好,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的,哥哥只知道哄自己,然后通过自己来要他的零花钱。

哥哥从来都没有推自己玩过秋千,也没有陪自己玩耍过。

从来都没有这样快乐的和自己待在一起过。

“你是谁呀?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眉目如画的小娘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我是王泪。”

那个相貌俊秀,腼腆的小哥哥却很是温柔地开口。“我知道你。你是王家的阿泪妹妹。”

那就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声音。那时候想要是自己也有这样的哥哥该多好。后来自己才知道这就是南家的大郎君。这个小娘子是南二娘子。

后来自己就想尽办法讨好她。努力和小娘子成为了最好的朋友。小娘子,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是性子的确十分温柔。而且这个小哥哥更是很温柔。

这样的日子其实很好,很幸福。

大家都知道。金陵王氏王泪温柔貌美。也知道。江州南园南家檀郎更是风神俊秀。

等到他们渐渐都长大。

就有人说。金陵王氏和江州南园是要结亲的。

所以少女怀春总是愁。若不是借着最好的朋友,她哪能一直看到她心里的那个人。

她是真的喜欢上了他,在自己年幼无知到情窦初开的最后,真的一直都很喜欢他。

少女情怀总是诗。

她总是偷偷的写下许多的诗行。希望有一天他们能够在一起。。

怀着这种美好的心愿,不知春花秋月。闺中生活总是那样的幸福。无忧无虑。

可是。那天她听说了哥哥的婚事。顿时就震惊了。

她没想到哥哥居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好朋友。并不是因为哥哥喜欢,而是因为祖母喜欢。从小到大祖母都很喜欢南家的二娘子。总是赞不绝口。对于她的聪慧,她的灵气,她以前从来都不嫉妒,只是觉得骄傲。觉得与有荣焉。

所以那时候,还有些惊恐的发现,当自己最喜欢的朋友可能会成为自己嫂子。而因此这场婚事就绝对不可能让自己再嫁给自己的心上人。

心里不知道徘徊了多少次。哥哥最后落了水了。声名扫地。她心里居然有些高兴。是真的很高兴啊。她的婚事又有着落了,她又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了。

后来发生的一切越来越难以逆转。

哥哥虽然丢了大丑,可仍就是嫡长孙啊。现如今,为什么只是越来越不受家里喜欢了呢?

原以为这也没有什么。可是哥哥越来越不争气。跟着三皇子殿下到处胡搅蛮缠的。再后来,她发现哥哥越来越堕落了。再后来甚至被太子殿下厌弃了,圣人罚他贬谪三千里。

好像自己这一房的地位越来越低下了。但好在堂叔家的哥哥对自己很好。王宁知。

这个哥哥虽然有野心。但是好像更有实力一般。他总是想着这样对自己好。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亲生妹妹。

可自己也发现了。这个哥哥也喜欢南惊鸿。她愤恨不已,在长梦的暗示下,在王如的撺掇下,她想要趁机毁了南惊鸿。

不,一开始并不是想要毁了她。毕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不过是想让她出个大丑罢了。谁知道狩猎的时候会突然出现乱子了呢?

那天猛虎过来的时候,她心里很害怕,也很难过。她是不想她死的,只是想毁了她与王宁知的婚事。也许是自己真的有些愚蠢吧。

她没死,她回去便因此吓得发了病。日日惴惴不安。

可是那日王宁知过来的时候。“我会保你无事,只要你帮我一个忙。”

她是真的希望自己没有事,便同意帮王宁知一把。

如果南惊鸿失去了闺誉的话。也就不是明媒正娶了。可能只不过是一个妾室罢了,不会影响到她的婚事。

怀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她高兴的不得了。但是她还是有些不敢面对他,那是南君,是这个世上最好的郎君。是她心底的如意郎君。

“君哥哥,那天你没有受伤吧?最近你过的可好?惊鸿姐姐没有事吧?我这心里一直好担心她,可是我生病了,我母亲不让我过来。”

她脸红红的,同他说话。

“多谢你。阿泪妹妹,我没什么事情。她也好多了。”

那日他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袍,看上去十分飘逸。

“她生辰快到了。我在想送她什么礼物。还有中秋节快到了。我在想想,带她去哪里玩?去散散心。”

君哥哥说的话好像就这样的对上了王宁知的预算。

那时候她的眼睛亮亮的,好像看到了自己到达幸福目的地的最后一条路。

王宁知说:“阿泪,只要你帮我。我就会亲手把你送上去南园十里红妆的轿子。”

“所以,君哥哥,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灯会啊。我知道惊鸿姐姐最喜欢看花灯了。”

她用最虔诚的目光看着他。

果不其然,他摸了摸她的头。

“谢谢你,阿泪妹妹,知道你和惊鸿关系最好了,你总是为她着想。”

她那时候想了很久很久,可是这是唯一与他接近的途径啊。不如自己以后对她多补偿一点。既然是最好的朋友,就为我让让路不好吗?

所以抱着那一种心思。

她怀着世界上最美好的心情。去看灯会。

也遭遇了这个世界上最悲凉,最无耻,最凄惨的事情。

王宁知。

我恨你。

她怎么会像一个妓子一样。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凌辱呢?

原本她还抱着能够和心上人在一起的幻梦。

当她鬓发散乱,衣冠不整的时候。她已然明白了,等待她的道路只有死路一条。

在那种走投无路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管她。

只有南君带着衣裳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你受苦了。”

可是那问候。就像是一把尖刀扎在了心脏里。

此生不若不见。

也好比在那种狼狈不堪的情况下再见到他。

“这样的孽女,还活在这世上干什么?不如三尺白绫。了结了这贱命。反而全了我金陵王氏的威名。”

她这辈子最绝望的时候回到家中。

等待自己的只有父亲的辱骂与三尺白绫。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

纵使心脏里充斥着这样的字眼,她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是有一个念头却存在心里。她绝对不想就这样轻易的死去。

母亲一次又一次的恳求。

她苟延残喘。

终于被定下了青灯古佛的一生。

大相国寺里。

她终日吃斋念佛,可是每一个来这里的贵妇人,贵小姐们,都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嘲笑。

再后来。

来了一个相貌端正的年轻人。

“我爱慕你。不是因为你的美貌,你的家事,而是因为你的灵魂。”

她就那样的再一次选择了相信,可实际上。她也是不相信的。只是想逃出自己被家族所囚困的牢笼。那话以后成为最下贱的人。她也绝对不要再姓王。

那个尊贵的姓氏带给自己的只有耻辱。还有无穷无尽的折磨。

后来才知道,只不过是一个骗财骗色的男子。

后来自己就被卖到了冀北之地。辗转各地。

兵荒马乱,我一个弱女子。

最终成了淮安城第一名妓。

我该恨谁呢?是恨令我嫉恨的南惊鸿,是恨抛弃我的家族,是恨欺骗我的王宁知。是很当初凌辱我的人。

还是该恨这没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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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九章:报仇

“我想报仇。”

她被重新收拾一番。

出现在南惊鸿面前。

“王泪,你要报和谁的仇。”

南惊鸿的手指摩挲着那白瓷杯盖。

“王宁知,金陵王氏,每一个姓王的人。”

她受够了这种被凌辱的生活。

受够了颠波辗转。

她再也不要过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了。

她不要再成为倚门卖笑的妓子。那些靠着她挣来的声誉的家族人,依旧高高在上的过着贵族生活。

“那你就吞下这颗丹药吧。”

南惊鸿拿出了锦绣布袋。

“每隔半个月,我会派人送一颗丹药给你。你也靠它续命。但是你也深受制约。因为它每隔一个月就会毒发一次。”

王泪看着眼前的丹药。

最终还是闭着眼睛直接吞了下去。

“你不怕这是穿肠毒药?”

南惊鸿笑。

“我面前的路,除了死,还有什么?你要杀我?不过是碾死蝼蚁。怎么会如此大动干戈。”

南惊鸿示意羡鱼,羡鱼便立刻丢了一把匕首下来。

“喏,杀了他。”

原本以为自己能够消受美人恩的胡赖。发现今天原本是偷了五十两银子,可是大人不但不生气反而又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说是跟着走过来,会有福气。被一百两银子叫过来,居然是送死之路。

“求小爷饶命呐,饶了我吧。”胡赖连忙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像是恐惧至极。

“饶了你?就要看这位姑娘下不下得了手了。”

南惊鸿依就是温柔的笑。长禹把这两个人送到自己的面前来。无非就是让自己雪恨罢了。当初这人原本抱着的念头,可是要侮辱自己的。若不是在兄长和四郎的筹划下,自己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王泪并没有迟疑的开口。“只要我杀了这个畜生,你就愿意信任我吗?”

南惊鸿颔首。

王泪顿时就像是得了什么首肯一般。立刻弯下身子捡了那匕首。

胡赖这是害怕的不得了,连忙跪着不断的磕头道。“都是王二郎君让我做的,都是我二郎君让我做的,娘子饶命啊?娘子饶命啊。”

“噗嗤。”

等待他的只有非常利落的抹脖子。

“我已经杀了他了。”

王泪娇柔如同白玉的脸上染上了鲜血。狠厉而果决。

“你做的非常的好。现在我就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

南惊鸿指了指对面的鸿宾楼。

“我会亲自派人过来教你如何易容。对面这栋楼。就是曾经欺骗你的公子哥的家产之一。现如下我已经打听清楚。那人是淮安城郡守侄子。赵子卿。素日最喜欢寻花问柳,我会将你捧成冀北之地的第一乱世佳人,据说现如今反叛的自立为帝的周迁安正在四处广招妃嫔。只要你的名声传扬出去。赵家,就是第一个上钩而家毁人亡的。”

“你要让我去叛军?”王泪有些惊诧的开口。“你父亲骁勇侯不是大华……”

“这个你自然不必管。现如今要你做的。这是你最想做的事情,不是吗?”

南惊鸿眯着眼睛看到远处,“冀北风云都在你手下不是吗?”

王泪也有些激动。眼睛朦胧出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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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章:千金

淮安府,鸿宾楼。

漂亮的西域舞姬正在跳舞,婀娜的舞姿十分动人。

“王兄,这西域舞姬虽美,可不及淮安城第一美人呐!”

赵子卿一脸讨好的说道。

王嘉安故意绷紧了脸,似乎是不屑的开口:“西域舞姬不过如此,淮安城第一美人又能漂亮到哪里去?我乃是从金陵之地过来,什么样的绝色美人没见过?稀罕见这所谓的第一美人?”

赵子卿心里莫名有些不屑,但是面上仍旧讨好。“那是自然,这天下的美人还有哪一个王兄没有见识过的?”

王嘉安心里却有些骄傲,心想着那绝色美人当是十分漂亮。心痒难耐的开口。

“下次带过来我瞧瞧。”

听到这话,赵子卿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可是他现如下不得不讨好这位金陵而来的公子哥,就连自己的叔父对他也谄媚不已。

他忍住心里的愤怒和气,笑嘻嘻的答复道。

“都听您的,您好好歇着,小弟我还有些事情去办。”

王嘉安淡淡的开口。“

“也就是你们的事情很多,真是令人觉得有些搞笑,快去吧,没用的废物。”

赵子卿觉得自己都不忍心在这里多呆一分钟了。他悻悻的转身离开。

“告辞。

出了门的时候。他心底最终还是松了一口气,低声对旁边的丫鬟低声道。“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照顾好王大爷。”

“是,赵公子。”

赵子卿好不容易出了这地方,心里觉得压抑。

“这该死的王嘉安,不过是个白身,凭什么骑在我们赵氏头上作威作福的。”

可是随即就大步走向了对面的温柔乡。

“老鸨。”

那老鸨今日心里窃喜,居然有公子哥包下了这位淮安第一美人整整一个月呐。

这万两白银,一掷千金,果然是大手笔,大手笔。

这厢又看见了小金主赵子卿。

赵子卿一直都很支持温柔乡的生意,现如今有一阵子没来了。她更是欢喜不已,像是看到了亲生儿子一样的。

“赵公子呀,好久不见,你可大好啊?”

赵子卿看了老鸨,顿时原本败兴的心情一扫而光了。

也带了几分真诚的笑意。“今日我是来找泪姑娘的。”

听了这话,老鸨更是觉得有些难办了,脸色顿时有了变化。赵子卿没想到刚才碰壁的,却如今在这里还是碰壁。

便有些发怒的开口。“你说究竟是作什么呢?居然给我使眼色?”

“使眼色?真是笑话!”

南惊鸿也觉得有些好笑。这人可真是两副相貌,变化无常。

南惊鸿此时坐在三楼的包厢往下面看,瞧见这里面的好戏。又瞧着身边雍容富贵的仙女儿王泪。“这就是你说的那人?”

王泪眼中透露着森冷的寒意,柔美的脸上更是满脸不屑。

“回主子的话,正是此人。”

老鸨只好有些无奈的解释道。“赵公子,的确是不好意思。泪姑娘的确已经被别人包了一个月。您目前无法见到她,这,这的确是真的,老奴也没有别的法子啊。

“他出了多少钱?小爷我难道是没有钱的吗?怎么就不能让让我见面的呢?”

赵子卿顿时纨绔子弟的脾气上来了,就要犯浑,“我的好公子,您也知道我们做这行,有这行的规矩,您就算为难老奴,也是没办法的啊。”

“更何况那位公子出的是万两白银,您说说怎么样的富贵公子哥,才能这样一掷千金?我也是不敢得罪的。”

见到老鸨这样说话,他心里更有些害怕了,虽说自己在这淮安城也是一个有名的纨绔,但是说实话,自己的确没有这个一掷千金的实力,要知道淮安城的一年的税赋才百万两白银,若是这么一万白银就随便花在了花楼里面,怕是叔父作为城主,第一个就要自己的人头了。就算是那位王少爷,也没有这个本钱。

他顿时有些发软,仍旧嘴硬。

“跟你说实话,这不是我想见,是这王公子想要见,您也知道王公子什么身份,岂是你我可以得罪的?那位拿出万两白银,因此看来,应该不是等闲之辈,不过也可能是个商贾之家的公子,不如你引荐一番?何如?”

他试图祸水东引,以为自己只要这样说的话,就能够让老鸨回心转意。

老鸨自然知道王嘉安是什么人,金陵王氏,纵使在淮安城,这种百年望族,依旧是令人觉得有些畏惧的。

她有些愁眉苦脸的。

“劳烦您在这里做一做,我去问问那位爷的想法,我也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劳烦您走一趟了,谢谢。”

赵子卿找个桌子坐下,顿时就有一些美人靠了过来,可是此时赵子卿显然没什么心情。

“都滚开。”

他独自坐在那,心里想着这淮安城第一美人的名声还真不是盖的,一掷千金,是多么大的魄力,这女子绝非凡品。

他想着自己之前去江南那边,也曾见识过美丽的女子,譬如大相国寺遇到的那个香嫩的小尼姑,可是那小尼姑非要跟自己走,自己不耐烦才把她丢了,现下一股邪火从身体里冒出来了。

只希望待会儿这位第一美人能够让自己消火。

南惊鸿这厢在三楼包厢里,左边是王泪跪着为她剥葡萄,身后是美小厮羡鱼给她捏肩膀,她斜坐着,倒是一副落拓不羁的风流姿态。活生生的像是个浪荡公子哥。

身边站着的是手里还拿着昂贵的宝剑的侍卫方九。

老鸨怯生生的跪了下来。

“小爷啊,这外面来了淮安城郡守的侄子赵公子,说是非要见泪姑娘,还说是奉了王公子的命令,您说如今该怎么办?”

“怎么办?赵公子?”方九乍然一笑,露出惨戚戚的雪白牙齿。“当然是让他滚!”

这般不屑一顾。

老鸨又抖索了一下。

前几日这小厮带了一个猥琐的老男人过来,后来龟奴们收拾的时候说是人已经死了,准备报官的时候,那人扔出了那老男人的生死契,还有一百张银票,她捡了半天才捡起来。

“这……大人行行好,救救温柔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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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一章:犬斗

“救你?凭什么?”

方九的刀剑上前,寒光一闪。那就要扑上来抱南惊鸿大腿的老鸨吓得摔了个屁股墩。

“饶命啊,大人饶命。”

“方九,不得无礼。不过是郡守的侄子,看来也算是个大人物,是个英雄少年,请妈妈让他进来喝一杯茶。”南惊鸿露出洁白的牙齿,人畜无害的笑道,可是那老鸨看了,更是从心底都觉得十分发寒了,不自觉地打了个寒蝉,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这么让人觉得心里有些害怕呢?这美少年明明年纪没怎么打,可好像轻易就能洞悉自己内心的盘算。

老鸨连忙谢恩。“多谢小爷,多谢大人,老奴这就麻溜的滚。”老鸨出了门,那小龟奴笑。“妈妈因为何事这样觉得慌张呢?”

“笑你的头,还不赶紧着伺候?小心老娘抽死你!哼。”

老鸨整理好了仪容又得意洋洋的哼着小曲儿下去了,终究是小爷对自己很好,那些个刁蛮的下人不懂小爷的心思,待会儿对着赵子卿那个冤大头,还是要多讹一点银子,心里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赵子卿想了又想,等了又等,可是那老鸨还没有过来,分明是狗眼看人低,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他心里想着郁闷,就想起身,可又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他觉得自己若是走,就会被嘲笑。

这时候老鸨满脸带笑的走了过来。

“赵公子,赵公子,您可不要着急啊,老奴我使尽了方法,终于求人了。”

可恨这老鸨说话虽然语气恭敬,可是却总是不带一两句话来,他也大约因此明白这老鸨说话是个什么意思,无非是要钱。

他立刻从兜里拿出一百两银票。“实在没有更多的钱了。请妈妈同我说说吧。”

若是往日,老鸨肯定觉得这钱已经很多了,喜不自禁,可是如今万两白银还在胸脯里,怎么稀罕这百两?她有些不屑的收好银票。

一张脸笑嘻嘻的开口。

“原本就说京都繁华富庶,是天子脚下,哪里是我们冀北之地比得了的啊。这公子说是想要了解淮安风情,想请您一块儿喝茶呢?”她戳了戳赵子卿的胸脯。“不知道赵公子意下何如啊?”

赵子卿闻言大喜。“果真,那果真多谢妈妈了,这里还有一块白玉,还请妈妈笑纳,请妈妈引个路。”

老鸨收了白玉,心里更是喜不自禁,把赵子卿带着引路上了三楼。

赵子卿毕恭毕敬的站在了南惊鸿的面前,用最谦卑的口气开口说话,“子卿见过公子,不知道公子高姓大名?”

南惊鸿嗤笑道。“京蔺楚,北长禹,金陵玉,南檀君。”

赵子卿一听便知道是来自京都,蔺国公独孙蔺楚,北亲王府如今挂帅出征的长禹长四郎,金陵之地王相之子王宁知,南园独孙,南公的嫡长孙檀郎南君。

他实在没想到眼前的人居然是金陵王玉郎。

这么说,与那位金陵王氏嫡孙王嘉安同出一宗。

赵子卿目光微闪,更加恭敬。“王大人,子卿与王嘉安公子也是相识,竟不是您来到淮安,若大人不嫌弃,子卿愿尽地主之谊。”

“不知道王嘉安的腿可曾有毛病?毕竟在天牢里呆了一段时间,想必是有些问题的。”

南惊鸿眸光清淡,不在意的开口。

赵子卿并不是纯粹的纨绔子弟,他常年在外走动,其实也是很有些见识的,这时候听到南惊鸿说此话,便立刻领会到他话语中的意思了。心里咯噔一声。看来与王嘉安有怨。

赵子卿立刻禀明自己的立场。

“实则子卿早就觉得王嘉安实在不是世家子弟的风范,他平日就喜欢吆五喝六的,今日子卿见到公子,方知世上居然有这样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他陪笑的赞叹道,却知道此时自己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南惊鸿笑:“当初王嘉安因为何事来冀北,你可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他心里有些慌,他从前自然打听清楚了,但是也只知道是家族不需要的继承人被下放的,叔父不允许自己过多的打听,所以自己只隐约知道些许是犯事了。

“是卷入了皇三子谋逆之案!”

方九开口,然后似笑非笑的解释。声音听起来像是飘在半空。

“是太子殿下亲自将他下的天牢。”

大华,谋逆之罪,可诛九族。他被这冷凝锐利狠狠地刺了一下。赵子卿很快觉得自己背后渗出了冷汗,他没有勇气与眼前的大人对视,低头连忙应道。“子卿的确不知道,这种事情,该是机密,还请大人恕罪。”

南惊鸿冷冷道:“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地主的人,就该回去把甄嬛传能能做主的人过来,切记,早些过来。否则我可不敢担保赵氏一族能不能安然无恙,太子殿下纵使仁慈,总归还是要雷霆之怒的,或许是断送赵氏一族的仕途,也未尝可知。”

“孰轻孰重,赵郡守想必心中自有想法。”

听得赵子卿整个人忍不住的打寒颤,走出三楼包厢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早就已经两股战战,满身都是冷汗。

见到赵子卿从进来到出去,始终都没敢看这里一眼。

王泪忽然觉得身上不舒服起来,她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羡鱼。

南惊鸿神色如常,低声一笑问:“怎么?却如今有些不舒服了?”

听到南惊鸿的话,王泪目光一冷,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开口道。“所谓世间感情,都敌不过权势富贵。”淡然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隐藏不住的迷茫和怅惘。

“是而如今,你所应该做的,就是做好心理准备,等着看你的仇人,一个个死去。”

王泪听了南惊鸿这番意有所指的话,沉默了许久。

南惊鸿也并不想要再多费口舌,王泪并不是什么愚蠢的人。

只要点透了,终究会明白。

接下来,就看着淮安赵氏与王嘉安如何恶犬相斗。

“二娘子,您要多呆一些时间吗?您恨王家?”

南惊鸿不置可否,漠然至极。“这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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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二章:勾引

淮安城郡守府。

郡守大人本来抱着新来的小妾。正笑眯眯的。忽然管家扣门:“老爷,少爷来了。”

“让他滚。”赵庆安都快反应了自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

“老爷,我说的是赵子卿少爷。”

却原来是自家的侄子。连忙把小妾推到了一边去。“去去去别打扰老爷,我办正事呢,快快请进!”

赵庆安看着自己的侄子赵子卿,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子卿啊,今天怎么有空来看你叔父!”

赵子卿面上却是一副忧愁的模样。“叔父,此次来,是有些大事情想要和你说的。”

赵子卿有些忧愁,赵庆安则有些吃惊。“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迟的过来了?还这么不高兴?可是有谁让你不高兴不满意了,你大可以让他滚蛋,要么打一顿。”

“叔父,此事我做主不了,还要请你做主。”他有些深思,最终还是开口了。“现如今我心里没什么主意。”

“你说。”赵庆安也冷静了。他眉宇间多了几分严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今日我打听消息,知道这淮安来了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正是金陵王氏的嫡系。”

“金陵王氏嫡系,这倒是令人考究。这王家嫡长孙王嘉安都在这里了?还有什么王氏嫡系来这里?”赵庆安一声冷笑。“呵,该不会是什么骗子吧。”

“王氏嫡系,也许不假。毕竟你知道的是还有那位金陵之地的玉郎!这位可是在温柔乡花了上万两银子,为了包下这温柔乡的第一份美人泪姑娘,我觉得这人该不是寻常人了。”

赵庆安的脸上依旧是轻视的。所以赵子卿继续开口。“那位大人说这王嘉安公子是受到了东宫那位的驱逐的。”

赵庆安这才大惊失色的开口。“怎么会知道这一点?怎么会这样?这件事情冀北之地应该没什么人知道的。”

赵子卿顿时有些倨傲的开口。“这位大人的确是什么事情都知道的。他同我说的便是东宫厌恶这废子,反而这玉郎宁知,如今已经是这太子麾下人物。”

“东宫有此意?”赵庆安有些不安,可是随即而来的是狂喜。赵氏一族多年来苦于没有与皇族接触的机会,就连照顾好这王嘉安,都是好不容易讨来的差事,今日若是能够找到东宫作为依靠,岂不是一件妙事?

他有些兴奋,转而间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凭什么能够得到这东宫殿下的恩宠,眼下他们捧着的人可是这位被厌弃的弃子的王嘉安啊。

“倘若是因此缘故,不如一了百了。”

赵庆安做了一个手势。

“得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否则金陵王氏也是不好交代的。”

赵子卿便示意。

赵庆安与其相视一笑。

“这真正的天之骄子王公子,就请侄儿好生招待一番了。”

温柔乡。

王泪正在学习最新的舞蹈,舞姿十分曼妙可人,这翩翩若仙的模样倒是很是了不得。

“跳的的确还不错,但还不够。”

南惊鸿看着王泪,王泪跳完之后立刻跪了下来。

“阿泪多谢主子夸奖。”

“你倒还不错。”

南惊鸿算是比较满意了。

“相信今日便就有用武之地了。”

南惊鸿温柔的笑。

王泪便要去换衣裳。“不需要。”

南惊鸿抬手制止。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便有人叩响了门。

依旧是笑意盈盈的老鸨。“小爷,这几天您觉得这里怎么样?您可有什么不喜欢的?”

南惊鸿笑。“还不错?怎么?妈妈有新鲜活动叫我?”

那老鸨闻言便觉得这是有戏。“这真是太妙了。小爷,今晚上咱们温柔乡有个很大的活动,到时候会来许多的客人,您要是喜欢,回头可以让泪姑娘跳舞。您觉得如何呢?”

南惊鸿点头。“阿泪,晚上跳舞,可要好好的,不要给小爷我丢面子。”

“回少爷,阿泪知道。”

赵子卿恭敬的在门口,等着老鸨过来,老鸨出来,又是一脸的严肃。赵子卿塞了银票后。

老鸨笑嘻嘻的开口。

“事情成了,今晚上您和郡守大人,就放心的来吧。”

赵子卿这才恭敬的退了出去。

“今晚上,你就会见到你哥哥了。开心吗?“

南惊鸿询问道。王泪却是狠狠的摇头。“我根本就不想见到他。我恨他。我要亲手毁了他。”

南惊鸿低低的笑了。

“去吧。”

王泪便出去了。

赵子卿原本有些失魂落魄的,可没想到他借酒消愁,居然还能遇到一位上等的美人。

“赵公子似乎有心事?”

王泪此时和从前清秀的模样半点不曾相似了,哪怕是声音,如今都带着几分魅意。

赵子卿有过那么多的花花草草,可那里想到过曾经那么久之前骗的小尼姑呢?

“不知道姑娘是哪一位佳丽?子卿居然从来都没见过。”

王泪没想到眼前的这人居然已经忘了自己,愈发觉得自己是多么的蠢啊。

她笑的愈发妖媚艳丽。“赵公子真是品性高洁,居然不和旁人一样。”王泪用宫扇啄了啄他的胸脯。

“百花虽然艳丽繁盛,我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赵子卿看着王泪开口道。

王泪极其感动,手虽捏着宫扇,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的赵子卿。

赵子卿没想到眼前的小女子这就被自己的才情打动了。他更是自鸣得意的开口。“子卿从未见过如同姑娘这般高洁美丽的娘子,今日一见,心中仰慕不已啊。”

王泪却又是清凌凌一笑。“赵公子大才,是无数淮安城的少女的梦中情人呐。”

“冰清玉洁,说的才是姑娘,姑娘的心才是子卿心向往之啊。”王泪这时候把宫扇抛在了他怀里,香风浮来。“倘若我是冰清玉洁,整个淮安城就都是天仙玄女了。”

王泪只留下了这样的一个亭亭玉立,勾魂的背影了。

赵子卿把扇子拿到鼻子前面,闻起来十分的清香袭人,目眩神迷。

“果真是天姿绝色!”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她笑。金陵王氏,从今日渐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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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三章:恨意

夜色弥漫,歌舞升平。

此时的淮安城,富贵人们总是声色犬马,醉生梦死。

与之相隔不过一百里的冀北钦州,却是兵荒马乱。

“阿禹,如今我们才刚来。这里的士兵和将军对我们都不服气。我们得要想点法子。”

如今穿上了盔甲的蔺楚,倒是舍去了从前顽劣之色。长禹心里微微有些赞许。

面上却是一派严肃的样子。

“那你觉得应该用什么方法呢?”

蔺楚有些头疼的看着他。

“我哪里有什么办法?现在我不是过来求你了嘛。”

“你不是挺会打架的吗?现在我带你去打架,你觉得怎么样?”

长禹勾起一抹笑容。

“打架?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的意思是要带我去把那老将军解决掉?”

长禹的提议让他顿时有些心痒痒的。

“我早就看那个老滑头不爽了,正想着哪天晚上趁着夜色,给他揍一顿呢。”

“庸俗。”南君刚好走了进来。“将军,百里之外的淮安城和淮阴城都已经大乱了我们可能没有后援。”

“你说谁庸俗呢?信不信我现在就揍你。”

蔺楚听了这话,差点就炸毛了。

长禹面色有些严峻。“那就请大郎去帮我解决此事吧。”

“属下不负所命,但是想先跟将军上上战场。”

南君面带笑容。

蔺楚心里都要抓狂了。“哎呀哎呀,你们两个人简直是太奇怪了,打什么哑谜呀,也不说清楚究竟是什么事情?”

南君依旧是带着微笑。

“这究竟是什么事情也就不和你说了。现在将对让你出去打架不是让你去找老将军。是让你把那些新兵崽子都给教训一下。”

蔺楚这才明白是什么意思,顿时便有些欢喜。

走到了演武场上。

“晓得吗?小爷我文武双全,从小到大就没几个能打得过我的,我们的大华士兵天天在战场上厮杀,我今天就要见识一下究竟如何。要是名不符实,也就罢了。”

虽然夜色降临。但是群情还是很激愤。

“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想耍我们?”

“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这些士兵们都没想到这京城来的公子哥居然这样耍横。当下心里面便有点不舒服了。

“你们一个也是上,两个也是上,小爷我可不单挑,你们一起上吧。”

蔺楚毫不留情的伸出一支手指。轻轻的勾了勾。

这下群情暴怒,大家也顾不上什么一个两个单挑什么的都冲了上去。

蔺楚就在这场肉搏里。感受到一种无与伦比的痛快,也许只有这样的时候才能够让自己忘却心底的那一抹牵引。

淮安城。

“今晚上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伺候这些金主们。”老鸨今日晚上都穿了一件大红色的长袍,显得人愈发的富余起来。

那些龟奴丫鬟侍女娘子们都纷纷请安。

“回妈妈的话,是。”

这里很快就收拾好了。俗话说得好,富贵温柔乡。这地方实实在在就是第一个销金窟。

其实老鸨心里也有些瑟瑟发抖,她本来就不是这温柔乡的主人,她从来都是替花绣坊卖命的。如今来了一个会玩命的人。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可交代不了啊。可是却无法不这样做。

羡鱼姑娘,居然出了花绣坊百花令。不知道这位小爷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是这温柔乡背后的真正的主人。

总之,她只能按部就班的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了。

“叔父。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赵子卿低声附耳说道。

这郡守大人便高兴不已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挂起满脸的笑容,朝着眼前的王嘉安走了过去。

“王公子。不知道。这两个月在这里呆的怎么样啊?安排的可还妥当?老夫的心里始终都为您担忧啊。”

王嘉安是真没有想到在冀北之地这种地方还有如此美人,左拥右抱,正觉得温香软玉在怀似的。幸福不已。可没想到这郡守大人跑到身边了,连忙装的一副正经的模样。

“这是什么意思?少爷我在这里待的就是在是太无聊了。这里哪里是人待的地方,分明就是鸟不拉屎,就连女人都长得怪丑的。”

这话说出来做在他们怀里的美人脸色都僵了。

有些气势汹汹的站起来,把手中的手绢砸向了他的脸。

“好你个王公子。你就算嫌我丑,你也不至于这样嫌弃吧,你要真的有钱的话,你就去找我们的第一美人好了。”

那美人气的直接跑了。

郡守依旧是笑眯眯的。“那可真是委屈往少爷了,这里的人都是一些庸脂俗粉。没什么值的一看的,待会儿上场的,可是咱们淮安城第一美人泪姑娘。保准您会满意的。”

王嘉安原本被这美人突然离席感到目瞪口呆,这下又第三次听到这第一美人的名字。顿时便有些心花怒放了。

“既然郡守大人这样有诚意,我自然是要看一看的。”

王嘉安便有些心痒难耐磨拳擦掌了。

过了一会儿,轻歌曼舞的美人就出现了。

这传说中的第一美人在层层纱幔的最后,正翩翩起舞。

她面戴面纱,一双眼睛就如同勾魂的明珠一般。

一层层纱幔渐渐落地,美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是怎样的美人,如同出水芙蓉一般。

最终她的面纱也落在了地上。

她面容纯洁。好似冰山雪莲花。

她身姿婀娜。好像那妖娆勾魂的纤纤细柳。

每人在台上跳舞,台下的男子们个个都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一股邪火从腹中冒了出来。

他们纷纷都感觉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这美人可真是美啊。”王嘉安不知不觉身子已经走到了台前。

那美人跳舞的时候,光着的双脚看上去都是那样的娇小玲珑可爱。

那美人把自己的面纱抛到了他的怀里。

那美人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这是谁?这个美人我要了。”

美人终于落定在他面前。

她反着腰,一张俊俏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王公子。小女愿请你帐中一叙。”

真是可怜啊!没想到如今亲生哥哥出现在眼前都认不出自己。又觉得金陵王氏何等无情。同样的都是金陵王氏的血脉,凭什么她在这下九流之地当一个妓子。眼前这人却过着声色犬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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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四章:杀人

众人见到这种场景,连忙纷纷都站了起来。

“恭喜王公子喜提美人。”

“王公子恭喜恭喜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王公子有福气。”

王嘉安也笑,相互问候过。便追着美人往三楼去了。

王泪跳完舞之后很快的就上去了,只留下一个唯美的倩影。

赵子卿和郡守大人赵庆安对视了一眼。都意味深长的笑了。

春宵苦短。

王嘉安东摇西晃的都觉得宛如在梦中。

赵子卿回过头来,却发现三楼的美人正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他又有些舍不得了。他迟疑的走了几步,又想到叔父的安排,还是不敢走到前面来。

方九则是笑着看着的赵子卿。“赵公子,美人怕是如今需要你,怎么不敢上前?”

南惊鸿却已经离开了此地,如今和文氏前去淮阴城了。

赵子卿有些彷徨的看着。

“我,我有什么办法?”

他看上去实在是有些悲伤,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但是最终还是有些哀愁的叹了一口气。

方九有些嗤笑。

但是还是等着看戏了。

这王嘉安愈发觉得头有些晕。

他想着是不是刚才喝的酒太多了,所以现如下就这么晕乎乎的了。

王泪靠在栏杆上,挥舞着手绢朝着他招了招手。“来啊,来啊!”

王嘉安觉得脚步发软,这一刹那,她忽然有些颤抖的开口道:“啊--救命--”

女子的尖叫声音穿透了温柔乡,温柔乡里原本颓废的**的气氛顿时就被打破了。

客人们纷纷抬起头来,便看见三楼的楼上有一个衣着不堪的男子胸口插着利刃掉了下来。

还有王泪持续的尖叫声,这声音实在是太过可怕和尖锐了。

眼前的一幕几乎也让人惊诧不已,这男子从高楼摔了下来,血肉模糊,辨别不出模样。

他们纷纷都看着此处,觉得有些可怕。

郡守大人此时已经在外面身穿着官服,带着一群士兵冲了进来。

“大胆贼子,居然趁着夜色杀人,一定要严惩。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纵使此时王嘉安百般狡辩,却仍旧有些手足无措。

等人们都冲上来。

王泪呆呆的坐在了地上。

“嘤嘤嘤,王公子,你为什么要杀人呢?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宁知袍子上斩了血,手上还是血。

鲜血污了四处。

他仍然摇头,止不住的呢喃道。“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可是任他如何狡辩,他都不能解释。

人证物证。

满堂哗然。

赵子卿眼睁睁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叔父招手。“来人,带下去。”

他还没有开口说话。就发现所有的人都像个看客。

可看到瑟缩在角落的王泪,小娘子原本心里应该就是很害怕了,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因此而死,她心里一定很害怕吧。原本就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现如下更是楚楚可怜了。看的他心里忍不住有些发软。

他蹲下身子。

“你没事吧。”

她看着他,一双美眸仿佛会说话一般,是那样的令人怜惜。

“赵公子。”她忍不住扑到了他的怀里。

赵子卿怀里抱着美人,心里十分激动,简直有些目眩迷离了。

“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

王泪的眼神里隐隐是报复的恨意。

江州,行宫。

皇帝和太子正在举行家宴。原本都是欢声笑语的模样,甚至请了王家的上将军,王相,时家的太师一起。

可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情报,太子瞧着王相,冷冷笑了声。

“呵。”

王相觉得也有些莫名其妙,他瞅了上将军一眼,大哥好像心情还不错,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太子走上前。

“父皇,虽然此时我说话,有些破坏气氛,但是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要说的。”

“太子有什么话,还是开口说吧,不必拘泥。”皇帝兴致勃勃的看着宫女跳舞。想着这舞蹈的确还很美。

太子则是笑道。

“我们在这里为冀北之地担心不已。而有些人却声色犬马?恨不能一醉至死。不知道,上将军对此有何看法?”

上将军听了此画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隐隐约约和自己有关。连忙正色。“倘若真的有这种人,还请陛下严惩不贷。”想到自己最近并没有做什么玩乐的事情,看歌舞也是只有今天才看得到的啊。

皇帝连忙摇了摇手。“那是自然,朕会秉公处置,太子,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嘛。”

“刚刚收到驿站来的情报,却没想到当初被流放的上将军之嫡子。王嘉安。居然在淮安城一个花楼里和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争一名妓子失手捅死对方。”

上将军王孝鹏娶妻金氏,生嫡长子王嘉鹏,嫡长女王泪。早先前。嫡长子参与皇三子谋逆被贬入冀北之地流放。家里花了大价钱才让他在那里衣食无忧。嫡长女王泪因为闺誉有损,到大相国寺清修。后据说跟人私奔不知所踪。现如下还是隐瞒的。自己空有上将军的头衔。却根本保护不了自己的儿女。可没想到,到此时太子居然还放不了自己的儿子。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王孝鹏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陛下,这中间一定有冤枉啊。臣只有这一个儿子。臣不相信啊,这中间肯定有冤情。”

皇帝也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居然又出这种事情,不过想想也觉得十分气愤。

“纵使你说是冤枉的,可是好好的人为什么要去花楼这种地方,陛下已经饶了他一条性命,他却还是不思进取,整日里寻花问柳,难道不是上将军的教养问题吗?”

太子丝毫不顾及上将军的爱子之情。

“上将军纵使有护犊之意,也要考虑到如何忠君,如何爱国吧!”

上将军被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默默在那里啜泣。

“这是什么意思?上将军可听明白了?”皇帝原本是坐山观虎斗,可现如下太子明显占了上风。

“臣实在是不知道。还请陛下饶了糊涂的犬子吧。”

“律法无情。我王家绝对不会姑息一个胡作非为,犯上作乱的人。”王相跪在地上,却说了截然相反的话。

王孝鹏十分惊愕的开口。“二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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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五章:越货

“我的女儿真是长大了,现在都不用母亲操心了。”

“母亲只要好好地,便好。再过五十里便能到淮阴城了。到时候母亲安心住下。就当是来郊外散心了。”

母女二人在马车上聊的分外的投机。

可没想到,到这里来,这样还碰到了阻拦。

“要想从此路过,留下财路来。”

南惊鸿笑。

“母亲,从前我只在戏本子上看过,没想到今日可真遇到杀人越货的了。不对,这里还没有杀人,只有越货。”

“那母亲我,也长长见识?”

文氏笑。

南惊鸿依旧是一身男装,但看上去分明还是俊秀的小郎君。

那几个拦路人都是当地的村民,如今日子没法过了,庄稼早就因为大旱没了。也只好干这种活计,为了弄点钱养家糊口罢了。

可没想到外面的人看上去是这样的严肃儿,里面出来的小郎君生的却是十分美貌动人。

“你……你……”那个打劫的小伙子忽然有些害羞,黝黑的脸都泛起了红润。

“你什么?你这样问我,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长得这样好看?”

南惊鸿笑嘻嘻的问道。

她虽然坐在马上。

但是看上去依旧是这样,风度翩翩的。

这人竟然说不出半句话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人说着调戏自己的话。

旁边的大汉连忙开口说道,“二牛,你难道是傻子不成?我们这是在打劫呀!”

“我除了美貌一无所有。你还想要什么?你别看我有这么多武功高强的侍卫,实际上说实话我真的很穷。我和我母亲逃难儿来是为了去寻找我那苦命的父亲。”

南惊鸿眨巴的眼睛流泪了。

谁知道这泪水掉了下来,眼睛却好像更加明亮了。

就像是那山野之间的小鹿。

“大伯,我觉得他也不算是坏人,我们虽然要杀富济贫啊,可我觉得她是好可怜啊。”

二牛于是开口说道,傻乎乎的脑袋被狠狠的锤了一下。

“二牛,你是不是傻。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些当官的有钱人说的都是一些假话,你难道不知道吗?要是他们说的是真话,我们会这样做吗?”

他大伯连忙开口说道。

二牛仔细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又看着南惊鸿开口,“我大伯说不能放过你们这些有钱人,有钱人都是大骗子,都是大骗子。”

南惊鸿也不想再在这这里演戏了。

“大骗子,我自然是骗子。但我现在想跟你说的是,我看你们都是可怜人。你们需要钱我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得要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地步。”

南惊鸿从马上飞身而下。十分干脆利落,看上去武功十分高强。

二牛心里有些畏惧。但是还是有些惊喜的问道。“听说咱们淮阴城马上要来一个大人物,难道您就是那位大人物吗?”

“可以这么认为。”方九正飞速从远方的树上飞来。然后落在地面上手持宝剑。

“回主子,如今淮安城第一恶霸已经伏法。”

二牛他大伯听了这话,连忙开口询问道:“你说的淮安城第一恶霸,可是那从京都来的公子哥王嘉安。”

“的确是这人。”

方九自信满满的开口。

“他已经伏法了吗?当初我们村的小花就是被他给玷污了。当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善恶终有报。”

二牛他大伯仰天长叹。老泪纵横。

二傻儿问道。“大伯,我们还打劫吗?”

“打你的头啊。还不速速放下手中的刀刃,咱们把贵客请到村里喝口茶。”

众人对南惊鸿十分恭敬。南惊鸿却一点都不着急。“咱们把马车留在这吧。在这旁边休息一会儿。怎么着咱们还要等越货呢。”

众人将信将疑。就跟这南惊鸿一起趴在山坳里。

二牛就和她说了淮阴城里发生的事情。

“我和您说句实话吧。淮阴城里现在比淮安还要乱呢。还不是因为先前的那个郡守大人,不但毫无作为,只知道谄媚奉上。到处搜刮民脂民膏,然后购买珍奇的珠宝献给圣人。我听说暗地里他已经勾结反叛的贼子了。恐怕也想混一个叛臣的贼相当当。”

没想到在小伙子看起来傻乎乎的说起事情来倒也还不糊涂。

南惊鸿眯着一双狐狸眼。

“我已经收到消息。今日这淮阴城郡守大人将会运送一箱珠宝过来。咱待你真正做一桩大生意。这珠宝以后换了钱,你们村的人就拿这个做正经的生意吧。譬如在这种山坳处开一处卖茶水的茶坊倒也还是个好差事。”

众人趴在这里许久,终于见到远方隐隐出现了一个车队。

“你们都给我精神一点。这车队里面可不允许有一个糊涂蛋。这箱子里是咱们大人苦心孤诣寻来的东西。那可是要进京城送给圣人的礼物。倘若我们要是有个闪失,你们都要丢了脑袋。没一个好活。”

带头的头领说道。

其他的人都唯唯诺诺的。

前去探查的人回来了。

“回禀大人,前面不知道为什么有华贵的马车在。我想肯定又是哪家富贵商人被山贼劫了。”

“富贵商人华贵马车。咱们作为淮阴城的守卫。一定要做出一番大事业,现下,我们就去主持公道吧。”

那头领估计是想贪了这财宝。便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二牛他大伯却有点担心了。“大人,我们做的此事,会不会被郡守大人追究啊?”

“我保证,他不但不会追究还会送银子送财宝给我们。”

南惊鸿狡黠的笑了。

“大人居然如此厉害,实在令小人佩服不已。”

“过奖过奖,大家都客气了。”

南惊鸿非常谦虚的说道。

再说前面已经包围了华贵马车。

“大胆贼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强抢马车。”

宝儿一身素白女装出现在众人眼前。

没想到马车里居然还有这样貌美的小娘子。

这头领心里都美得冒泡了。

“小美人。你可需要我们帮助我们都是官差。是为你们服务的。”

“俗话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小美人,你可要相信我啊!你跟着我回去,我去禀明大人为你主持公道,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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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六章:嘉安·予偕汝俱丧

就这样,王嘉安已经被关在大牢里面了。

黝黑潮湿,血腥味不断弥漫的地牢里,他恐慌不已,可是内心却又充斥着巨大的寂寞。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他居然会杀人,当时只不过是鬼使神差的。

他看到那个腌臜的男子扑倒在美人身上,他有些气急的冲上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名贵的匕首也就插在了那人的胸口上。

他被抓下去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原来自己杀人了。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居然杀了人。

他从前是个怎样温润如玉怯懦的人,究竟是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呢?他开始慢慢的回想。

那时候,金陵之地,他还是翩翩玉质的郎君,春风得意马蹄疾,祖母非常宠爱他。他想,自己是郡主的嫡长孙,上将军府的继承人,又从小就被夸奖,何曾比别人差?

可没想到,叔父成了丞相,皇帝信任。父亲因此黯然失色,甚至不能够被朝廷认可。这还不算,叔父的儿子王宁知,年幼之时自己一起玩耍的弟弟,上学之后也表现出了超出常人的天赋。

几乎是所有夫子教的东西,他都一点就通。更何况,他还谦逊。

原本疼爱自己的父亲在自己的面前再也不夸奖他了,整日都说你二弟如何好?玉郎是怎么优秀。

他恼恨极了,也嫉妒极了。

他整日沉溺在这嫉妒里,所以导致自己都有些面目失常了。

他抓住一切的机会,羞辱这个庶出叔父的弟弟。

他想着,只要狠狠的把王宁知踩下去,自己就能上来了。

他努力成为上将军府优秀的嫡长孙,在别人面前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乖巧温顺的模样。

所有人都看不破他的伪装。

哪怕王宁知有些小聪明,也只能被狠狠的踩下去。

他怀着这样的心思,一直都牢牢占据上风。

可没想到最终有一天,他会被踩下来。

他想,好像是从那一次,他遇到了南园二娘子,然后一切就开始败落下去了。

他起初只是听了王宁知的怂恿,说是南园二娘子南惊鸿是何等的美丽,何等的骄矜。

那样的美人,家世尊贵,她怎么会不被世间男子追逐呢?

他觉得自己身份也尊贵,刚好可以相配。

可是他太唐突了。也太少年意气了。

他问她事情,可惊吓了她,她丢了心爱的簪子。他想着为了博取她的欢心。他为她找回簪子,难道不好吗?

可是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这分明是一个圈套。

王宁知知道这个圈套,却把自己推入深处。

王宁知如何设计自己,让自己不被叔父认可?

他激怒自己,让自己再叔父面前说出了侮辱庶出的话语,叔父因此勃然大怒。父亲还要讨好叔父呢?所以自己挨了板子。

那些年自己好像一直都被玩弄于鼓掌之间。他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再想,自己和皇三子殿下关系素来很好,当时狩猎,亦是自己欺辱王宁知的,王宁知拿出了无花果,很显然这狩猎谋逆的罪名也是拜王宁知所赐。

王嘉安感觉到头痛欲裂,自己这一生

都是一场骗局,一场圈套,一场设计。

哪怕生来就是世家贵族,可是却从来没有离开过阴谋诡计。

他真的一直都在被欺骗。

地牢是如此的阴暗。

他终日见不到日光,这一日,忽然来了人。

“你父亲上将军教子不言,现如下已经被剥夺上将军的世袭爵位了。你母亲因此而得了一纸休书。你妹妹在大相国寺已经殁了。”

王宁知呆呆的看着眼前报信人,一句话都没说。

那人看了眼前疯疯癫癫的王嘉安,唾了一口唾沫。

“明明世家金玉质,奈何深陷淤泥中。”

他叹。

“陛下下令,令你服毒自尽,也算全了金陵王氏尊贵的颜面。”

尊贵的颜面?

王嘉安看着眼前的毒酒,还有好菜。

“俗话说得好,断头台前他吃黄泉菜,今日你吃了这好酒菜,安生上路吧。黄泉路上,你与你妹妹相伴,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王嘉安还是于动无衷。

那人也不着急。

“我待会儿再来。”

王嘉安见到那人走后,才一饮而尽毒酒,靠在肮脏的墙壁上,他看着眼前的黑暗。

想着殊途同归这个成语。

他妹妹?他嫡亲的妹妹,大相国寺带发修行,他多恨王家,王家无情,逼得他流放三千里,逼得妹妹花样年华香消玉殒。

他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些从前未曾见过的画面。

依旧是与那个女子的相遇。

可是却大为不同。

第一次相见,是叔父在曲水举办宴会,许多世家大族都带着继承人和嫡出娘子们出来。

他第一次见到她。

她才七岁,就已经能够出口成章,透满灵气的诗句轻易便让沾满世俗的成人们为之击节叫好。

所以那时候,几乎所有的娘子们都喜欢上了她,所有的郎君都暗自倾慕他。

那时候他被南三爷带到父亲面上,她恭谨有礼的请安。

“惊鸿问嘉安表哥安好。”

明明初相见也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不是吗?

后来年岁渐长,她在闺中日益优秀,他却如同伤仲永一般渐渐变得平庸。

可听说南王议亲,他欢喜的像个孩子。

他和妹妹说自己是何等的高兴,却没有意识到妹妹眼睛里的落寞和伤感。

妹妹和她原本关系很好,是最好的朋友。

这样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吗?他想,可没想到的是。

议亲结束。

他乍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不是新郎。

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王宁知,被她亲自指定为未婚夫。

她下嫁,是因为南园无人,南君势力浅薄。

可王宁知,凭什么可以拥有这么美好的她?

他与她在她大婚之日再相见。

她朝自己行礼。“惊鸿问大哥安好。”

他看着她几乎嘴唇颤抖,他目光湿润,却见她被王宁知步入洞房。

他从来也留不住自己的东西。

他愈加平庸,王宁知愈发优秀,他看见她快乐的神情模样,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这样好的她,命运如何?

王宁知负她,负她。

她为王宁知奔波操劳,王宁知花天酒地,她为王宁知周旋朝臣,王宁知不屑一顾。

王宁知大可以时而温暖,时而冷漠。

可是他,王嘉安,生为她的夫君的兄长,为了保护她,从始至终都只能够冷漠旁观。

他是亲眼见到她从一朵娇花慢慢的在深深庭院楼阁间枯萎的。

他后悔,他痛恨,他被王宁知推向深渊的时候,他才回忆起来了当年他不过是想要见见未来的未婚妻罢了。

终究是错过。

余光里渐渐泯灭。

他呢喃。惊鸿。可又见到妹妹的模样,前世她嫁给心爱的人,终日愁眉,今生她更是生不如死,不知道又是受到了何等的磋磨。

披着黑色斗篷,戴着斗笠的两个人出现在天牢里。看着靠在墙上的毫无气息的王嘉安。

她目光里凝重无比,终究是多了一丝泪意。

“怎么,舍不得了?后悔了。”

南惊鸿看着那人,想着,终归王嘉安也是个金玉王孙,翩翩如玉,只不过这一世,从一开始,他就走错了路,所以到了今日,谁也帮不了他了。等待他的下场只有死。

她煎熬一世,这一生又差点赴了前世的迷途。

难道王嘉安不是罪魁祸首吗?

如今不过是暗中借了一把刀,可没想到一个个顺坡下驴,个个都用利益之刃杀了王嘉安。

王泪低下头,她为他准备了一把刀,割破了他的手指。

带着余温的手指,在墙壁上写下了血书。

“骨肉相残,我为阿姊报仇!”

她眼前这张脸,纵使哥哥再怎么落魄,再怎么了无用,再怎么冷漠,他终归是自己嫡亲的哥哥。

可不过是一刹那间的怜悯和仁慈。

她便恢复成原来冷漠冰冷的样子。

“色字头上一把刀,他自己自作自受,舍不得有何用?更何况,今天我与他都是王家害的,我发誓我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南惊鸿便转身就走。

“人来了。”

王泪没有回头的跟着她消失在地牢中。

牢头带着几个小的们喝了酒,醉醺醺的回来了,想看看朝廷钦犯现在在干什么,这可是要压回京城受审的啊。

可是墙上的血书赫然在目。

眼前的人显然已经死去了。

牢头大惊失色,让小的去查探,那人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还不滚去报信!”

牢头骇然失色,只觉得自己这头顶帽子保不住了。

原本淮安城郡守大人更是欢喜不已,以为自己很快就要升官发财了。可没想到这去了温柔乡,王宁知带着泪姑娘无影无踪。

他惊觉受了诱骗,可下头人这王嘉安死在了牢狱之中。

他想着自己居然被卷入了金陵王氏夺继承位的斗争之中,自己实在是太糊涂了。

“叔父--”赵子卿原本想过来问问泪姑娘的事情,可没想到眼前的叔父神情狼狈不堪的坐在了地上。

“完了,子卿,我们被设计了。”

“怎么了?”

“王嘉安死了。”

同时得罪了金陵王氏和东宫太子。

皇帝还要问赵氏一族的罪。

赵子卿浑身透骨冰凉。

消息传到江都,金陵王氏原本就一蹶不振,此时因为王嘉安之丧,王太夫人,云霏郡主,亲自请求北亲王世子同自己进宫。原本病的衰弱的北亲王世子强撑病体同她一起进宫。

圣人命锦衣卫彻查。

并当夜陈述案情。

“王嘉安死时,割破手指,在墙上血书,骨肉相残,我为阿姊复仇!”

“我们已然查到当日王嘉安所杀之人乃是曾经当街侮辱王家嫡小姐王泪的贼子。王公子实乃无辜。”

案情的出现更是打破了众人的认知,原本坊间都笑谈王家公子处处风流,可如今都道一声王家嫡公子好生忠孝仁义,竟为了姊妹复仇含羞忍辱,更是在牢里为了自证清白,自刎于世。

王太夫人闻此泣不成声。

“臣妇昔日为北亲王府云霏郡主,先帝疼爱我这个侄女,与陛下自幼一起长大,也有兄妹之谊,孙儿嘉安也承继皇族血脉,陛下也曾经赞他天资毓秀。后糊涂犯错,臣妇任陛下处置。可如今冤死狱中,实难接受。望陛下彻查此事。”

王太夫人为北亲王嫡女,是自己的嫡亲堂妹,幼时感情深厚。圣人的确对此一清二楚。可没想过到如今她所求却为嫡孙之死,心里也觉得有些惋惜,想到昔日王嘉安的确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便继续对锦衣卫说。

“你且说说此案有什么怪诞离奇之处。”

锦衣卫继续陈述。“王公子为姊复仇,实乃大义凛然之举,可这骨肉相残,却不知道作何解释?”

圣人囫囵一惊。王太夫人听闻,更是怒气上涌。

骨肉相残,骨肉相残。

却原来居然是二房做的,当即如同五雷轰顶,晕厥过去。

圣人连忙令太医救治,送她回府。

行宫中,圣人与北亲王世子并肩而坐在石阶上。

“阿尊,我是不是错了。

他想到昔日年幼,他们感情都亲如兄弟姊妹,可后来年岁渐长,他继位之后,一味追求尊卑井然,导致世家亲族们原本都亲如一家,现如今却相互算计,明明姻亲之家,近乎仇人。

“陛下没错。错的是这些人,不知天恩。”

北亲王世子咳嗽了几声。

“阿尊,你说我是不是对老三有所误解,朕这些日子总在梦里梦到咸宁皇后,她总劝诫朕,说朕不要太刻薄寡恩了。”

圣人终究还是有所疲惫了。

“陛下的家事,臣不敢置喙。”北亲王世子长尊开口。

圣人目光微微濡湿。

“阿尊呐,你也和我疏远了。我这么多年是太无情了。等阿禹班师回朝,我就令你继承叔叔的爵位,可好?”

长尊听此也没有什么反应了。“臣不在乎这些了,惟愿陛下寿与天齐。”

圣人却自言自语道。“王相这些年野心有些大了,太子也难管住了,得要想些法子……”

王家上将军的爵位没了。王孝鹏却得到了一个新的位子,忠烈将军。

这由儿子的死换回来的位置,他心里不知道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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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七章:起名

“大人可真是厉害啊。“二牛有些激动地说道。

南惊鸿很无所谓的开口。”小意思。嘿嘿嘿。“

眼看着宝儿姑娘就要被包围了。二牛又开口道。“这小娘子柔弱不已,怎么能打得过呢?”

宝儿站在上面,面对这等猥琐的人,她一点都不害怕的拿出了郡主的令牌。

“淮阴郡主在此,你们这些狂人,居然斗胆要袭击郡主的马车,怕不是想死?”

其后文夫人的车子顿时冒出许多的侍卫出来。

“此乃容华夫人,尔等岂敢冒犯。”

一众护送的士兵吓了一跳,纷纷都看着此处的马车,容华夫人,超一等命妇。

她走出来的时候,肌肤白皙胜雪,十分好看。可是气势却十分庄严。“尔等犯上作乱,该当何罪。”

宝儿却开口说道。“自然是该当死罪。”

“夫人饶命,小人们也是受郡守大人之托无意冒犯。”

那头领颤颤巍巍的开口。生怕自己的人头不保。

可没想到眼前的人依旧是非常严厉的。

“堂堂皇家郡主的座驾,你也敢惊扰,真是命大了,不想活了不成?”

宝儿气势汹汹任对方,如何解释恳求都不理会。

那几个头领只好把东西都丢了,屁滚尿流的跑了回去。

原本正在钻研字画的郡守大人忽然瞧见自己的手下们都回来了,且都看上去十分狼狈不堪。

只好问道。“你们这些人慌慌张张的是做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大人,这可真是不好了。我们途中经过一个山坡时,发现了有两辆被抢劫过的马车。可没想到这马车里居然是当朝容华夫人和淮阴郡主殿下。无意中有所冒犯,现下她们不依不饶起来。”

“肯定是假冒的人。”

郡守不假思索的开口。哪里会有什么郡主前往自己的封地,都是终日安享自己的贡税。有谁会不辞千里的赶过来?

郡守卓松一直秉性这一点,所以多少年秉承着山高皇帝远的原则一直过得都很快乐。

想到这句话,刚说了不久,便连忙有人来传来京城前来的金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淮阴郡主偕容华夫人前往淮阴封地。尔等见郡主如亲见圣颜,不遵其令者,格杀勿论。”

郡守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慌里慌张的。

椅子发出刺啦的响声倒在了地上。

“大人,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头领们也都慌了神。现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都着急的看向郡守,可是郡守大人也没什么好办法。想到自己一贯用的方法。连忙说。“赶紧去收集最宝贵的的东西,我们一起前去献给郡主殿下。”

“这真是一个好主意。“头领忍不住开口道。

所以众人连忙收拾好几车的财物前去寻找那正在山野之间的淮阴郡主和容华夫人。

可等到了山野之间,早就见不到人了。

连带着他们的财物。

此时南惊鸿和文氏带着众多家丁侍卫和几名婢女同这些善良淳朴的村民们一起在村庄里喝酒吃饭了。

文氏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和这些身份低微的人一起相处过。

可是高贵的教养让她无法摆出倨傲的态度。所以她对这些村民们都极其友善,可是有一些让她觉得很诧异的地方是南惊鸿居然像是从前就和这些人很相熟的模样,现下相处起来,倒是没什么不妥似的。

南惊鸿自然不知道母亲的想法,就算知道,她也不会过多想法,毕竟她自己想的就是做最自由不羁的自己。

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不需要任何人来决定来关心。

“二牛,你应该有大名吧。”

二牛其实现在已经把南惊鸿当做自己的偶像了。南惊鸿是淮阴城的大人,又体贴他们,照顾他们,不像别的当官的那样的令人觉得害怕。

所以眼下说了真话。

“我的确有个大名,我叫陈……长卿。”

可被村长,也就是二牛他大伯喝止了。

“住口。他哪里有什么名字,就是叫二牛,我们牛家村的人都姓牛。他叫牛二。大家就管他叫二牛。”

文氏却被这个名字有些惊到了。

只有前朝皇族姓陈,现如今朝中只有一位姓陈的官员,还是因为之前他的仙族带头和太祖反叛的。民间几乎早就没了姓陈的人了。

因为前朝皇族为了躲避残杀,早就各自改了姓名了。

她打量着二牛,现他委屈的撇着嘴,她才发现这郎君其实生的也挺俊美,只是因为晒得黑黝黝黑的,所以现下看上去一份老实巴交的模样。

倒是和牛家村的别人都不太一样。

她连忙看惊鸿,惊鸿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这名字还挺好听的,长卿,是个药草的名字。那二傻叫什么名字?”

那二傻不假思索的回答。“麦秀。”

“这名字也很好啊。麦子结穗。是个好名字无疑了。”那胖子也高兴地不得了,乐不可支的说。“我的名字很好听哦,我叫伯兮。”

南惊鸿继续笑。“这名字取自《诗经》。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你排行老大,还很优秀。”

那小顽童听了这话举手。“我是村长伯伯取得名字,我叫黍离。”

“也是《诗经》,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文氏愈发心惊,这些名字取得极好,且都是取自一些古诗书,这取名之人定是一位山中隐士。身怀大才。

那村长憨厚的笑了。“都是庄稼人,从小跟着父亲学了些诗书,倒没成想让大人见笑了。大人博闻强识,实非我辈可以媲美。”

南惊鸿这时候却步步紧逼了。她仿佛早就知道他是谁,那人如炬的目光仿佛能够穿越他的心,他背后一僵,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村长大人真是谦虚了,素来听闻这天下有许多隐士,其中淮阴郭伯牙先生有古人之风,世人赞之,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艳,世无其二。可惜我曾久居江都,竟然无缘一见。”

文氏大惊失色,这世上谁能想到如此高才之人居然屈居一隅,带着村民们当一个拦路土匪。爱看小说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公众号,v信搜索:rdww444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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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八章:入仕

眼前这看上去憨厚无比男子居然是传说中的郭伯牙先生。

前朝郭家素来以太史世家出生,刚正不阿,太祖屡次招揽,不仕。

太祖曾留下遗言。“郭家子弟恰如麒麟之才,可纳不可杀。”

所以先帝和当今圣人都四处搜寻郭家子弟,却从来没有一个帝皇想要杀掉郭家子弟。

先帝曾言:“杀之不尽,王族不保,前朝之所以败落,灭士子,大华之所以兴,起士子,故兴拜所系,盖因得士子心也。”

文氏几乎说不出话来,她自出生到如今而立之年,所见到的大儒无不是身穿长袍儒衣,头戴儒冠,身份尊贵,性格清高,何曾见到过眼前这种穿着打满补丁的短袖上衣的老汉?

南惊鸿遂起身,拱手作揖。

“江州南二,字惊鸿,今日拜见郭先生,如今入淮阴,愿为淮阴百姓献一份心力,先生可愿佐惊鸿得淮阴安定,百姓富足?”

郭伯牙倒没想到眼前这小娘子仅仅是通过这二牛的名字就推测出来自己的身份。他无法不钦佩小小年纪的南惊鸿居然察人观色,文才博长,他也无法不震惊于南惊鸿心思如同玲珑,更无法想象南惊鸿不过凭借淮阴郡主的身份就想要扭转淮阴如今的局势,为淮阴百姓造福。

可是郭家人已经百年不曾出仕,他身为郭家人,自当护好陈家后人安康一生即可,何须要入仕,这与先辈们的告诫不合。虽之前有意相试,却并给有这意思啊。

郭伯牙如同南惊鸿所料,当即摇头。

“老身如今务农四五十年,早就忘了年少时所学的半斤八两的知识,更别说这农事尚且糊涂还能看得清这政事了,多谢郡主好意,伯牙并没有出仕的意愿。”

南惊鸿也没想到过一口吃个死胖子。只嫣然一笑。

“先生既然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却为何还携众人同至,既有试探之心,却又为何没有应对之意?”

郭伯牙暗叫失策,没想到这小娘子精明于斯,果然这还是瞒不过她。

他却依旧坚持到。“原本不过想看看淮阴城来的究竟是青天还是污渠。并无他意。”

“哦?先生以为这来者究竟是怎样的人?”

南惊鸿问。

郭伯牙只好回答。“的确是青天大人,伯牙佩服。”

南惊鸿又有些觉得好笑。“若南二猜测的没错。郭先生认为此时出仕违背了先祖之训,所以并没有出仕的意愿,可是这样?”

郭伯牙又吃了一惊,这小娘子怎么什么事情都好像是了然于胸一样,实在是让他内心有些惧怕。

“是这样的。”

南惊鸿又问。“可是先祖之前和你说的时候,说的是,天下若无明主,则隐于世,天下明主出,可大展麒麟之才,何如?”

郭伯牙此时想到当时父亲和自己说的。

“伯牙,父亲这一生都困于山野,都是因为不愿意卷入浊世,可是王朝兴盛,大华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只是我们素来以为不是镇静继承的,现如今,若是明主出,你自可出仕。”

他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觉得头痛不已了。南惊鸿把什么都想到了。

“郭先生,你特意带着村民拦下我和母亲,无非是想要利用我们来为淮阴城和周边的人讨一个公道,你想着既然淮安城的富贵纨绔都能被我拉下马,这淮阴城自然也会变好,可是?你知道一己之力难以为众人谋福利,何如?”

郭伯牙再次鞠躬,身子愈发弱了。“的确是这样的。”

“昔日子贡言。“有美玉于斯,韫匮而藏诸求善者而沽诸”昔日阳货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

“先生,我并非强求于你,只是惊鸿初来乍到,纵然有造福之心,却没有此力,先生虽然隐居多年,却能不拘世俗,对此了解很深,这些孩子虽然自幼承先生教诲,终究与世隔离,先生希望他们将来成为人中龙凤之才,必须要接受系统的教育。先生既然明白,却知道你想要得到收获,必须要付出。何如?”

南惊鸿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郭伯牙的心窝子里,郭伯牙抬起头来看她,几乎没什么勇气,但还是开口说了。

“郡主的确是七巧玲珑心,老朽无话可说,若殿下有用的上的地方,大可以差遣老郭,老郭义不容辞,只是绝不入仕,除非明主出。天下虽平安,可圣人有心无力,群臣勾心斗角,实非大同之世。”

郭伯牙终于点头答应。

南惊鸿走了过来,看着二牛还是傻乎乎的样子。

郭伯牙咬牙请求道。“不过还请郡主和夫人忘记二牛的名姓,他此生没有多大成就也不要紧,只希望他平安一生到老。”

南惊鸿眉眼里都含着笑。“先生实在是多虑了,我知道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一生的成就绝对不是一个田间劳作的农夫,他喜欢舞刀弄枪,便该去成为一个大将军,保护自己的子民,我对此感到很欣慰。”

南惊鸿没有对陈长卿怀有任何的恶意。郭伯牙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此前最担心的就是陈长卿的身份会被发现,此时显然南惊鸿会帮他掩盖这事情,并且答应了会把这个孩子护好。

南惊鸿终于解决了内心的一件大事。早先前,她来淮阴之前就打听好了一切,不过这一切还多亏了长禹的花绣坊,花绣坊消息灵通,实在是一个好地方,什么消息都能查的到。

包括金陵王氏嫡孙王嘉安居然在淮安城作威作福,好不乐哉,原来的嫡女王泪居然辗转之间也来到了淮安城,不过却是青楼名妓,南惊鸿听说了这事情,便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内心产生了,她想好了,就启程了。

并且在此之前,也查到了这前朝郭太史的后人郭伯牙正在淮阴城的一个村里面当村长,村里面大部分孩子都是孤儿,这些孤儿们中有陈姓皇族后人。对此南惊鸿的态度是,能够加以利用的都是可以的。南惊鸿并不是什么大慈善家,想要帮这些人脱离苦海,不过如今既然与太子已经势不两立,就要为新的主宰者做好预备军。这天下贤士若都能收于麾下,这南园也不会处于危险之中。

她望向遥远的冀北的远方,想着那里征战的人……爱看小说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公众号,v信搜索:rdww444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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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九章:要否?

蔺楚终于打败了这些围上来的士兵,可是也累的不得了,力竭的倒在了地上。

众人虽然浑身伤痛,可是却心满意足,只觉得京城而来的这公子哥分明也是有真材实料的。

“大人的确厉害,是小的们之前太粗鄙了,还希望大人不记小人过。”

便有人强撑着身体拜见道。

长禹走了出来,见到东倒西歪的士兵们个个还想爬起来行礼,便觉得有些好笑。

“你们这些混小子,打架之后害怕的起来,看来这底子还不错,从明天开始每个人每天加训两个时辰,何如?

长禹此话一说,哀鸿一片。

倒在地上的蔺楚倒是有些快乐了,很快的翻身而起,“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哼哼哼,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都不知道我蔺少爷从小最怕的就是这个表弟了,太可怕了早晚都要练功,简直走火入魔,那么个大夏天带着自己在最炎热的山顶练功,当时自己晒得和黑炭一样,他还是肤色白皙如玉。

过分了。

从小到大的虐待,总算是让今天的自己以一当百,也算是小小的骄傲的耍了一把威风,不过看着眼前长禹意味深长的话语。

“你们不用觉得害怕,不要畏惧,也不需要抱怨,蔺楚就是你们的教官,你们每天都可以挑战他。”

“啊哈?”

蔺楚原本骄傲的飘起来的步伐,顿时倒在了地上。

他假装已经死了。

长禹却招了招手,南君过来把蔺楚提起来扔进了大帐。

长禹对着这地图,心里已然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了。他心里有了谱,便不觉得难熬了。反而对战役有了信心。

这还是第一次交战,就定在两天之后。

届时这凛凛寒冬会稍稍有些泛着晴天的光。

到时候冰雪融化,这冀北之地的黄河一定会决堤,到时候这对方以为自己要攻击,一定会应战,大水一冲,对方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况且自己观察天气的这个法子,对方不一定会知道。当然也要做好二手准备。

他早先前就知道周氏有造反之心,所以安插了人手,且是对方的谋士,必定能够让父子离心。

的确圣人不知道太子妃的亲兄弟周迁安多年来无子,是因为把儿子养在了别人的家里。当下他洋洋得意,已经露出了破绽,这周迁安的儿子名字叫做周卓越,是个二十多岁的纨绔子弟,但是好歹上战场还很英勇,很得对方的士兵的心,现如下别人已经叫上了周太子了。

就等着夜幕降临。

第二日这些军士们各个军心振奋,哪怕是下个大暴风雪,仍旧是在那里练着功夫,且时不时都有人幽怨的看着长禹,可是长禹根本就不曾领会蔺楚的媚眼,蔺楚没法子,只好打架。

他过了这段日子之后,肯定再也不愿意打架了。

长禹想,要是早些出招,一定不会让蔺楚那么顽劣胡闹下去了。

长禹和蔺楚终于等待了该到的时机。

也是这时候。

长禹收到了来自身后的信。

“金陵王氏自乱阵脚,如今上将军府已经和王家决裂分家。”

呵呵,谁让王氏居然斗胆报复,导致南园分裂?现如今兄弟相残,这骨肉想害的恶名金陵王氏背负定了。

“淮安城现已经安插了长禹麾下的人手,在控制之中。淮阴城目前郡守在淮阴郡主掌控下,没有还手之力。”

呵呵,我家惊鸿真的是棒棒的,怎么会这么棒呢?还不是因为是他喜欢的小娘子?长禹得意了,骄傲了。

“对了,收获了美妾一枚,不知道长将军要不要笑纳?要否?”

南惊鸿忽然抖了一个机灵。

长禹手一抖,信纸掉到了地上。

她,她,她无耻,她调戏别人,她耍流氓……

他脸红红的,全然没意识到,跟着自己的士兵捡起了信纸。原本只是按照惯例来的,可没想到看的很醒目。

“哈哈,将军,你原来是个妻管严。”

他的声音太大了些。

长禹脑海里还想着南惊鸿的发怒的脸,想着小娘子一定是吃醋了,自己对于王泪的关注,他怎么可能会纳那种女人为妾室?更何况,他只喜欢她啊。她怎么能这样欺负他呢?

长禹忽然发现眼前的士兵们都热闹极了,像是有什么大喜事一样的。

结果发现他们各个都在嘲笑他。

“将军,您要收获美妾么?”

“将军你娘子美丽吗?”

“将军你是妻管严啊?”

各个都在大声念着信纸。

他有些羞恼的看着身边的侍卫临渊,临渊摸了摸鼻子。“我是无辜的,不是我念出来的。”

“那是谁?”

几乎是从牙缝里冒出来的字眼,可惜没人搭理他。

“将军,您教过我们,一定要保护好军事机密的,我们都发誓,不会说出去的。”

长禹没法子,只好从临渊手里夺走了纸条子,塞在了怀里直接飞走了。“

他再次看了看这信纸,这上面的字是她写的。还画了一个爱心。

想到小娘子,他心里不禁感到美美哒。这小娘子既然吃醋,肯定就是很喜欢自己了。

小娘子遇到这些事情,不知道能不能处理好,希望战事早些结束,他回去就去娶她,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他想念她,想早些温香软玉在怀。

南惊鸿望着远去的泛着鱼肚白的天空,知道过了此夜,冀北之战才首次告捷,长四郎将会真正成为名满天下的常胜将军了。

想到这家伙要是看到自己的信不知道会有何想法?

大概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偷偷地笑吧。

他可没有吃醋,她自然知道长禹一直都想要给自己报仇啊。

既然自己很恨王氏,他就会帮着她,默默地灭掉金陵王氏。

天色将白,周迁安迷迷糊糊里听到雨水滴答的声音,他睁开眼,发现这怀里的小妾居然已经死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鲜血染红了他的“龙”榻。

他已然浸泡在血液里了。

“来人呐,来人呐!”

侍卫们冲进来,居然没有一人发现,这人何时死的。

他暴怒,幸好儿子周卓越来了。

“没事,父亲,一定是贼子长禹,今日我便率人前去解决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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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章:首捷

“没事,父亲,一定是贼子长禹,今日我便率人前去解决他们。”

周卓越一幅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可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周太子啊。

“好,战!吾儿真是优秀。”周迁安原本也是尸山血海爬出来的,现如下不过有些害怕而已。

蔺楚成功的回到了大帐,看着南君和长禹都悠然自得的样子,有些不服气的开口。“凭什么你们在这儿悠闲?我却只能在这敌方大帐里滚来滚去。

“自然是因为,你能干啊。”南君笑呵呵的表示祝福,可是长禹却没开口宽慰两句,对此蔺楚表示十分气愤,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是主帅,他是前锋,只能你去当刺客了。”

你,你们这些无赖。哼。

蔺楚连忙跑去洗了个澡。

“那小妾一瞧着我,就被我迷得神魂颠倒。现如下怕是已经陷入了我的爱情里面了,可惜只能来世再见了,虽然我以前觉得女人不该杀,,但是这种时候,也是没办法了。”

长禹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周迁安好大喜功,可是却狡兔三窟,这次他们越过黄河,势必只能截杀三分之一的人,他们势必还是留有后路的,所以他们还要追杀。

“将士们,今日你们将为祖国奉献出你们的热血,你们愿意吗?”

长禹大声吼道。

“愿意!愿意!”

“你身后是你们的亲人,你们的爱人,你们的妻子,你们的儿女,你们的朋友,是我们的骨肉至亲,所以你们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长禹也有些眼角湿润了。

但举起手中的刀剑。

“听吧,外面的号角声,战鼓声,就在这场黎明的曙光降临的时候,我们用尽我们的力量,厮杀吧!”

“冲啊!冲啊!”

周卓越决定夜里度过结冰的黄河,试图偷袭,却不知道长禹的士兵睡了半天半夜,蓄势待发了。

战鼓擂起,东方更狂吹,气势磅礴,一些不可止。

这好不容易充作前锋的周家军顿时被这风声鹤唳的声音吓坏了,这些人落入了重重包围,兵败如同覆水难收。

鱼肚白终于浮了上来,黄河冰塞川上都鲜血淋漓。

周家军杀了很是惨烈,可是周家军向来都不后退,一退就会被自己人射杀,所以只能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他们并非不怕死,只是前路死了,家人朋友引以为荣,后方死了却只能够遗臭万年,或许是为了虚名,或许就是因为他们无路可逃。惶惶终日,谁愿意兵戈相见呢?他们只能向前。

终于大华军队节节败退。

在最后方的周卓越心中大喜。

听到副将禀报道。

“太子,现如今大华军队节节败退,或许我们这些时日终于可以冲过黄河这道天然防线了。”

“实在是太好了,传我命令下去,众将士听令,上前厮杀英勇者,封千户侯。”

“冲啊!”

“杀啊!”

冲杀声太过惨烈,以至于百里之外的淮阴城里的人都睡不着。

虽然淮阴城的人们都相信大华不会输,可是还是有许多人都很害怕。

南惊鸿已经在村庄里住下了,这郡守大人每天带着各种宝物前来请罪,南惊鸿都不置可否的。郡守大人如今的确很害怕,带了许多的宝物就在南惊鸿的门外跪着。

“郡主殿下,现如今该怎么办啊?”门外的战鼓声和冲杀声听起来太令人害怕了。

“能咋办?成功则活下去,不成功尔等一起去死。”南惊鸿倒是看得很淡。

可郡守听了很害怕。

“不知道郡主有什么法子?”

“你当真要报效祖国?捐躯赴国难?”

南惊鸿似乎有些不相信,可没想到这人居然保证自己真的很想要做出一份贡献,所以南惊鸿出了一个主意。“不如你们召集群众百姓,纷纷擂起鼓,给前方将士加油打气吧。”

“郡主殿下所言极是,赶紧挨家挨户的去命人敲鼓。”

“记得在房顶上,还有地上有东西的要收拾一下,可能黄河要决堤了。”

南惊鸿轻描淡写的开口,郡守却耸然一惊。

“居然还有这等事情,实在是可怕,连忙下去命令各人们注意好自己的健康安全。”

“多谢郡主提携。”

“没事勿要来烦我。”

南惊鸿重复了一遍。

“郡主保重,微臣这就告退,告退了。”

似是怕发大水,这郡守忙不迭带着人屁滚尿流的回去安排了。

前方的黄河的冰川已然高速融化了,气温骤然升高。

源头处,长禹早就命人前去焚烧火把,以至于这些火顺江而下,一艘艘船很快就将这冰河给融化了。

这冲到了一半的大周军队瞬间被一泻汪洋的河水给冲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原本他们就不会游泳,更何况这河水的冲击力巨大。

长禹的部下在南君的带领下退得很快,到了安全线,这些追击而来的人纷纷被格杀,黄河在咆哮,却是无数尸体和血水。

饶是想象过这场景的蔺楚和南君都觉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长禹却面无表情。

“若是你我有恻隐之心,这里的尸山血海就是我们的士兵和我们自己还有我们的大华子民的,你们还同情吗?”

果不其然,一语点醒梦中人,几人都明白了长禹的意思,的确是这样的,周迁安带头反叛,无非是想要称霸大华,杀精京州。

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焉有活命的机会呢?

收敛了恻隐之心。

面对这些冲上来的人,杀红了眼的人,绝不留情。

士兵们虽然被黄河一泻觉得轻松了许少,可是周家军太多,竟然觉得有些竭力,这时候身后的天空有熊熊火光,战鼓声愈发大了,居然有一种惊动星辰的感觉。

原来淮阴城的百姓们都在为他们呐喊助威。

是而他们信心百倍。

蔺楚回头望着,长禹却终于展露了笑颜。

“就让我们在她的祝福下,拿下首捷吧!”

大华乾坤朝三十六年,二月初二,主帅追云将军长禹率大军以黄河决堤为前提,去叛军周氏三分之一军队,获得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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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一章:擒贼

大华乾坤朝三十六年,二月初二,主帅追云将军长禹率大军以黄河决堤为前提,去叛军周氏三分之一军队,获得大捷!

那日冀北之地安全的城区百姓都拿出了家中的鼓敲打,点燃火炬,为他们呐喊助威!

这场战事是如此激烈,以至于所有的人都刻骨铭心。

周卓越意识到兵败如山倒的时候,当机立断命令接下来的队伍同自己逃离而开。

甚至都没有通知自己的父亲。

周迁安原本想的是自己只要一觉醒来,淮阴城淮安城都会是自己麾下的,可没想到这一觉还没睡好,就听到外面的喊杀声不绝于耳。

他便出来想要问个究竟,就看到自己的手下慌慌张张的开口。

“陛下,我们败了。黄河决堤,现如下这里不安全,众人都逃了。”

“太子呢?周卓越呢?”

周迁安仍然不相信似的。他想要问问自己的儿子在那里,可是却听到属下说。“陛下,太子带着剩下的军队,给跑了!”

“逆子,我的马呢?快给我的马签过来。”

周迁安暴怒的一脚踹了过去,可没想到这眼前忠心耿耿的属下被一箭穿心射死。

“周迁安老贼,小爷我来取你性命了。”

蔺楚嬉笑一声。

吓得周迁安立刻找了一匹马,狂奔而走。

“你们都护驾,护驾!”

他想也不想的直接就奔逃而去。

长禹下令,“你们收拾战场,我亲自去追。”

长禹单枪匹马的冲在前面,蔺楚有些不放心的冲着临渊吼道。“傻子临渊,还不去护好你家主子。”

临渊立刻追了而去。长禹没想到这么轻轻松松的还要有人跟在后面。他笑了笑,“临渊,这你都信不过你家爷?”

“主子,蔺少爷担心您,人之常情,你放心,我绝对不和你抢人头,我会给你助攻的,到时候您在二娘子面前好生骄傲一把。”

“我呸!”

大华乾坤朝三十六年,二月初四午时,长禹与北疆叛敌血战三天后,千里擒住了敌军首领周迁安。

周迁安困于狱中,仰天悲叹道:“老夫征战戎马一生,如今迫而起兵,谁料吾子心如毒蝎,心甚痛之,愧我嫡妹,愧我父亲,愧对先祖,愧对太祖先帝,老夫愿献头颅赎罪。”

周迁安自刎谢罪。

首战告捷,京城大喜。

金銮殿中,皇帝笑得合不拢嘴,击节叫好。

北亲王府更是为此欣喜不已,北亲王世子听闻此言据说都起来走动了几番。原本对此不屑的王相心中也陡然吃了一惊。

太子妃大周氏听闻自己的兄长已经自刎于狱中,心中悲愤不已。便找到太孙。

“阿臻,素来长四郎都说与你情同手足。可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人,他杀了你舅舅啊。”

太子妃忍不住控诉道。

太孙却是开口。“母妃如何这般糊涂,若长禹不擒拿叛贼,他日死的就是你我和皇族。况且今日只有叛贼周氏,没有什么舅舅。母妃不要这样糊涂了。”

太子妃听了这话便流泪了,太孙却直接走开了,只有太孙妃还在这里安慰她。

“母妃不要太伤心了,圣人看着呢。”

太子妃连忙收敛了神色,但是神情还是很悲伤。

北亲王世孙长特近来上朝十分勤勉。周围臣子都恭贺他。长特也是春风得意。“谢谢你们,还是陛下任命的好!”

太子走了过来有些惊讶的说到,“今日阿特怎么有功夫上朝,实在是罕见。”

长特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太子殿下真是过誉了,过誉了,犬子不过是一般优秀而已。”

见到长特顾左右而言他的厚脸皮的样子,太子居然也无言以对了。

长禹和蔺楚,南君躺在大帐的地上,这场洪水之后,很多士兵,很多叛逃地区的难民因此受累,可是别无选择。他们终归是在三天三夜没合眼之后累得直接到在地上睡了。

淮阴城的郡守跟着淮阴郡主,带了许多人就在他们的身边包围着。

等到一夜过去,南惊鸿打了个哈欠,那双清澈的眸子逐渐有了倦意,才带着人重新离开。

当长禹睁开眼睛的时候,强烈的日光刺眼极了,他缓了好久才看清楚四周,他已然安全在大帐里面了,穿的十分干净,好像只是好好地睡了一觉。

蔺楚和南君已经安顿好士兵们,受伤的士兵们正在有序的接受治疗。

淮阴城的郡守跟着南惊鸿已经很长时间了,南惊鸿的确也发觉这个淮阴郡守和之前淮安郡守是不一样的。

但是她也没有过多的颜色。

“乡亲们,如今好不容易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我们一起开耕,可好?”

南惊鸿对淮阴城的乡亲们说道,乡亲们翻白眼了。

“这是搞什么?我们一年种一次田地,怎么可能春天可以播种呢?”

“对啊,大人不能就这样耍我们吧。”

“大人一定是开玩笑的对吧。”

南惊鸿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现在吃些什么东西?树皮,野草?山货?没有热水?如果想吃好的喝好的,就和我一起种地吧。”

见到淮阴郡主南惊鸿都亲自下田耕地了,郡守也跟在后面乐颠颠的要种地。

郡守都种地了,其他人各个虽然有怨言,可是也还是种地了。

南惊鸿从前在古书上就看到过一年可以种两季稻子,更何况。黄河浇灌之平原,土地肥沃,瑞雪兆丰年,无疑会有一场好收成。

再说淮安城里赵子卿心里忽然想起了那个可怜兮兮的泪姑娘。

连忙赶往温柔乡询问,却发现此时泪姑娘早就不知所踪,又特地寻人打听,说或许此时实在淮安城,也可能在叛军那里。

他内心心急如焚,连忙暗地派人去打听。

王泪此时跟着南惊鸿种地,她是从来没想到过南惊鸿居然会有如此广阔胸襟也吃得了这样的苦。她想起了与南惊鸿的约定,便暗自下定了决心。

这春日的暖阳晒久了也让人头脑发晕,南惊鸿却一直在耕地,没人阻止,众人臣服。

所谓擒贼先擒王,南惊鸿心里却也是开心的,长禹还没糊涂,倒也是不错。爱看小说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公众号,v信搜索:rdww444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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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二章:报应

还在宗人府被关押的南海也乍然收到了大捷的消息,知道自己的侄儿在这里面出了何等的力量,所以此时心里满满都是骄傲。

可是听到淮阴的消息的时候,有些默然的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看守的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很是友好,倒不像是看押嫌犯。

他友善的询问道:“如今我一介白身,又是有罪,却为何你对我这般恭敬?”

那官兵十分恭敬友好。“昔日容华夫人曾对我有恩。今日报之。”

南海愈加不语。心中却隐痛不已。

“郡主,现如今赵子卿在淮安城急得团团转。似是在找泪姑娘。”

方九禀报道。

南惊鸿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把锄头放在地上,然后打着伞慢悠悠的走回了村里的小木屋。

“王泪呢?她怎么个意思?”

“淮安城郡守赵庆安和侄儿赵子卿与地方勾结,或恐前后夹击,威胁大华军队,王泪,愿作貂蝉。”

方九也没想到王泪居然有这样的决心。

“呵,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心疼?想着那般富贵又冒昧的女子,如今落下了这样的下场,让人不觉有些惋惜?”

南惊鸿漠不关心的开口,方九心里忽然有些震惊,没想到这南惊鸿居然能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本来就是这样,这乱世男子们争雄追风,却为何要用女人来当做算计的筹码呢?

王泪何辜?

南惊鸿抿嘴。

“这世上不是谁都是生来尊贵的,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宿命,这一点无可反驳,对吗?”

方九觉得二娘子说的这话没有什么不对。

“对。”

“报应不爽,听过吗?”

南惊鸿又笑。

方九点了点头,昔日夫子曾经教过。

“当日那繁华街上,我们行走,都还是世家大族的贵女,可最终她落得如此下场,是因为王宁知派的人,对吗?”

南惊鸿素手纤纤招了招扇子。

“对。”

方九继续开口说道。

“既然今日一切都是由她咎由自取,为何觉得惋惜?她既然有罪,就该付出代价,况且我救她出来。她要报恩,你拦着?”

南惊鸿便不再多言,躺在躺椅上很快就闭目沉思了。

方九得了心里想要的答案,始终有点儿彷徨。

他要去送王泪。

王泪却连连摇了头。

“我就在欢场上过活的人,如今当垆卖酒也是极好,你若喜欢,尽管买点酒喝一喝。”

方九掏出银子卖了酒。

“谢谢你了。”

王泪摇了摇头,复笑道。“你们南家人,真是奇怪呢?我才要谢谢你,照顾我的生意。”

王泪便又卷起袖子,露出白皙的胳膊,继续给别人斟酒了。

再说赵子卿寻寻觅觅,终于打听到这淮阴城里有卖酒女,叫泪娘的。

他心里觉得欢喜,便找了个借口来到了淮阴城。

听到了赵子卿进城的消息,南惊鸿笑容满面的看着淮阴郡守。

卓松一直在表示自己的忠心,虽然之前一直都是抱别人大腿,但是没干什么违反犯罪的事情的。他顶多就是固守己本了。

现如下他知道南惊鸿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愿意跟随。

“卓大人,听说你和淮安郡守赵庆安是铁哥们义气啊,今日怎么想起来和我说起他侄子的行踪?”

“卓松为淮阴城郡守,自然是效力于淮阴郡主殿下,殿下想要干什么卓松愿为马前卒。”

这淮阴郡守卓松倒是识货的,但是南惊鸿不会这么简单就相信的了。

“你瞧瞧这桌上的状纸写的是什么?”

南惊鸿的示意下,卓松便瞧见了这红色的状纸。

这红色的状纸一般都是大罪的告状,而且是上达圣听的那种。

他有些不敢打开。

“我能打开吗?郡主。”

“当然可以,这就是为你准备的。”南惊鸿颔首。

卓松颤颤巍巍的开了这状纸,上边并列了卓松的十项大罪。

第一条就是意图贿赂的大罪。

卓松吓得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殿下饶命,卓松罪该万死。”

郭伯牙在帘子后面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是知道淮阴郡主不过及笄之龄,可没想到就连这种郡守大人也在她的手指掌握之下。

当真是素手纤纤,拨动风云。

“罪该万死?你也知道?”南惊鸿依旧躺在躺椅上,状态悠闲。可是声调拉长,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卓松战战兢兢,汗如雨下。

“卓松自知罪不可恕,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卓松一条生路。”

卓松跪在地上,伏首叩歉。

“饶你一条性命,也不是不可以。”

卓松听到南惊鸿这话,顿时如同逆境之中寻找到一束璀璨的光芒似的。“郡主殿下,请给臣指一条明路。“

“你和赵庆安,两个人只能活一个。你知道吗?”

赵庆安和卓松,只能留下一个人。

卓松自然选择你死我活。

“微臣明白。”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卓松退下去之后,南惊鸿看着屏风后面。

“出来吧,呆在那里干什么?”

才见一个穿着长袖儒衫的男子走了出来,正是郭伯牙。

“郡主殿下。”

明明看上去落拓不羁的模样,却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大舒服,但是南惊鸿不会介意这一点。

她正襟危坐起来。“郭先生,请喝茶。”

方才卓松不敢坐的地方。郭先生直接就坐下了。

“谢殿下厚待。”

“先生如何看待卓松此人?”

南惊鸿询问道。

郭伯牙捋了捋胡须,看着眼前的茶水。

“恰如这茶水,虽然不是上等好茶,可是饥渴的时候可以充当解渴的水。”

南惊鸿便明白了郭伯牙的意思,这卓松可以当小用,不可大用。

“郡主殿下运筹帷幄,伯牙佩服不已。”郭伯牙再拜,佩服不已。

“郭先生,我们一起去看看长卿他们吧。”

南惊鸿带着牛家村的人耕地种田,甚至还带着他们一起开辟了私塾。

陈长卿,黍离都已经在私塾读书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之好逑!”

琅琅的读书声响起。

当发现南惊鸿过来了,他们顿时多了几分高兴。

“你们都懂书里的意思了吗?”

“大人,我懂了。”陈长卿举手道。

“你说说。”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的就是大人啊!”

“哈哈哈。”欢笑声不绝于耳,陈长卿面红耳赤。爱看小说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公众号,v信搜索:rdww444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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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三章:风云

南惊鸿倒觉陈长卿很有趣,这才上了几天学,就懂了这么多,实在是很优秀的少年郎。

“我觉得学以致用,长卿很好,黍离,麦秀你们也都要好好学习,可知道了?”

听到南惊鸿亲切地夸奖,他们纷纷都觉得十分羡慕二牛。

南惊鸿在这里和孩子们聊天聊了一会儿,觉得也算是时辰差不多了。

她便想的很透彻了,前去找文氏。

文氏正在和南九聊天。南九正说着讨好的话,她听起来觉得还不错的样子。因为文氏笑的合不拢嘴。

文氏见到南惊鸿来了,笑着对她说,”你瞧瞧,南九在战场上历练后,如今看上去愈发英俊了,就是黑黝黝了一点,不过男子黑一点没什么关系。“

南惊鸿倒没想到南九还会被差遣回来报信,南九果真如今多了几分坚毅的气概,逐渐和自己脑海里前世的那个影子重叠起来了。

“参见郡主殿下。”

他鞠躬道。

“起来吧。”

南惊鸿轻声细语的开口。南九这才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抬起头来看她,她一身素白的衣裳,看上去十分简洁,那张脸,似乎如同远山薄雾,娇花照水,只是更加瘦削了。

“殿下近来瘦了。”

南九颇有感触的开口。

“我还好,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情?”

南惊鸿开门见山。

南九便正色把自己的任务说了出来。“南九此次的任务是取淮安城郡守人头,主帅已查到淮安城郡守赵氏一族与叛军周氏私下联系,如今虽擒周迁安,周卓越仍叛逃在外。”

“你们主帅倒是和我想的不约而同的,此事无须着急。”

南惊鸿表示对南九的认可。但同时对于这件事情似乎有自己的打算,南九也不多问,只是恭敬的开口。

“主帅也曾吩咐下来,一切听凭郡主的安排。“

南九的态度让南惊鸿有些满意。她转过身来问文氏。“母亲近来可曾安好?”

文氏笑:“我自然是很好的,你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用担心我了。”南惊鸿又瞧见母亲怀里似乎有一只白猫。

“母亲何时养了一只猫?我竟从未发觉。”

文氏略略笑道。“早先前不过是只野猫,这一路走走停停一直跟着我们,现如今它吃得越发白胖,我便养了在身边,当个乐子。”

南惊鸿果不其然巧见着猫富贵极了,油皮发亮的。

“母亲的猫也太胖了些,若是喜欢,不如赶明儿烤猫肉吃。”

没想到那猫好想能够听懂人话,一双琉璃眼珠子看她,瞪大了眼,似乎很生气似的。

“得了,这年头一只猫的气性居然也这般大。半句都不得说。”

在文氏这里逗笑了几句话后,南惊鸿便回到了淮阴城里,这当垆卖酒,王泪的确风姿独特,瞧起来是个好模样。

“你既然在这里卖酒,也铁了心要过自己的生活?”南惊鸿全然当自己未曾听方九说过话。

王泪有些呆愣的看着眼前的方九和南九,这两人各具风姿,可都像个忠实的奴仆在南惊鸿的身旁。

她在金陵王氏对别人施恩不少,如今沦落,没人关心她。

“我听说明日淮安城王嘉安要被出殡,我想去看看。”

王泪眉眼生的极好,温柔婉约,妩媚多情,多半还是像她的生母,金氏,也算是自己的姑母了,只是性格太过柔柔弱弱了,王泪倒与自己的容貌截然相反,虽看起来柔弱不已,可是性格刚烈耿直。

“我原没听见风声,却没想你竟有了主意,既然你要去,边去吧,早去早归!”

南惊鸿却也只有这么一句话,总带着几分长叹的味道。

南惊鸿离开之后,王泪坐在那里,便瞧见那人站在风口,竟有几分翩翩郎君的模样,蓦然想起了那年山禅寺庙,他一身天青色道袍站在老僧人旁边和老僧人谈论佛法,届时她以为是山下有什么道士前来和大师论法。可没想到那人居然会吟诗。

也算是花前月下,她还是爱上了这风流才子。

可风流才子说得好听,带她出来私奔,最后不过半路丢弃,她被人哄骗卖到妓院,从此再也没了个安生处。

此时那人再裹着长斗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自己只觉得有些森然冷意。

启唇而笑。

“这位客官,可要买什么酒?是要杏花酒,还是桃花酒?”

王泪一双桃花媚眼勾魂摄魄的看着来人。

赵子卿顿时吞了一口唾沫。没想到再见到她,她依旧如同月下仙子一般,一笑便温暖了这寒冷的早春。这天地万物都因此衬的娇羞可人起来。

他将怀里揣了很久的掐丝珐琅的手炉给她。

“这天气冷,你先捂着。”

修长手指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笑道。

她抽开手说道。“客官,你实在是太可气了,我不太需要你的东西。”

赵子卿丝毫不见生气,反而更加循循善诱的开口。

“你身子骨弱,不要推辞。”

他竟大胆的抱住了她,轻轻的,温柔极了。赵子卿看着她的脸,知道她好像没有拒绝。

她被抱在怀里,一时半伙说不出什么话。两人就恍若无人一般的面对的看着。

他勾了勾唇角,含着笑,“我找了你好久,不知道你在这儿,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横竖赵公子是不会放过我了。”

卖酒坊的房子算不上暖和,姑娘家手脚冰凉倒也是常事,可这人非要用自己的一片赤诚给她捂着。看着她莹润可人的手指,他心里柔软不已。

“泪娘,活了这么久,风花雪月都曾有过,只有你,我一见倾心,再见倾城。”

王泪一双盈盈美目。“我答应你便是了。”

看着夜色起的时候,南惊鸿终于觉得这淮安城是时候要付出代价了。

这时候,忽然觉得微风起,回过头来,那人长身玉立,不过温温柔一笑,便像是温柔了天地。

月光下,他朝她轻轻地走来。

他把她笼在自己的影子里,像是不忍心让她受到一点的伤害。他从岁月的中途有韵的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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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四章:雪吻

“你怎么有时间来看我?”

南惊鸿惊喜的看着他,他面容瘦削,这些日子打仗一定太辛苦了。

“如何不念卿卿,如何不思卿卿?”

长禹呢喃道。他想她想的都要发疯了,恨不能把她融入骨肉。

这时候天忽然又飘起了小雪花。

他把她包在斗篷里,只露出一张小脸。

“阿禹,我也想你,你近来可好?你受伤了吗?”

她忽然有些担心的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他却只是欢喜的看着眼前的她,很是温柔。

南惊鸿乱摸了一通,才发现好像没有受伤,这才有些脸红扑扑的看着他。

“你很好。我不用很担心。”

长禹终于忍不住,捧了她的脸颊,看伊人面如桃花,眸如星子,轻轻的吻了下去。

她也没有躲,闭上了眼睛,任君采劼。

等到花前月下,他们都坐在屋顶上,依偎在一起。

“哥哥可好?蔺楚……如何?“

南惊鸿的询问,长禹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同,略略笑道。“他们都很好。只是你心里可有想我?”

南惊鸿偏就不理他了。只看着冀北之地的天空。“自从来了冀北,我才知道这天地居然这样广阔,也不像是从前那样四四方方的,庭院接着庭院。”

他目光落在她莹润的耳垂上,笑笑道:“我听说你今日去看那群孩子,其中有个居然还敢调戏你?”

“你怎么听说了的?难不成安排了人手在我身边?”南惊鸿偏过头来歪着脸对他笑。“没想到长将军居然有喜欢窥视小娘子的爱好?”她这玩笑开的,倒像个狡黠的小狐狸,他屈指勾了勾她的鼻头。“你个小狐狸--”这狡黠的笑容分明刹那间晃了他的眼睛,叫他见了她心里万般话语都忘了。

“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这日日金戈铁马,却偏爱夜夜枕着惊鸿二字入眠。”

他喃喃自语,这一夜小雪如霜降,倒让他忘了江山如画国恨家仇,只愿留在这一刻风花雪月,携手与美人江都游。

这里可以看到远方墙角有几树梅花,倒映了那古语。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长禹的面庞在这清冷的月色和这雪色之间,如同神祗又似罗刹,当是世间第三种绝色。

她一时之间竟有些被迷惑。娇娇滴滴的拽住了他的胸襟,倒让他衣衫半滑落了。她看着他的身上。

“长禹--”

“嗯?”

他挑眉。

“我问你话你可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好。”

她问:“你老是盯着王泪,是不是因为你喜欢她?”

他听了这话觉得好笑,拉了拉她的小耳朵。“你平日在想些什么,竟问这个?”

她撇了撇嘴,愈发执着,坐起身来。

“你是不是想把羡鱼收作通房?我听说你们这些郎君们十几岁就有通房了,你是不是看过她身子了!”

“我不管我不管,你要是不回答,我就咬你了。”

他这时斜斜的睨了她一眼,原本绷着的脸顿时就忍不住了,双眼融满了温柔的笑意,低低保证道:“绝无此心,心中唯念惊鸿。”

“你--你不要脸!”她浅眉微促,特像是被欺负了的小猫咪,这一双水一样的眸子,看起来很是可爱。

他却也不解释,只是温柔的看着她闹。

她小身子扭来扭去,把他的新斗篷弄成了一团乱遭,他才大手一捞,把她捞到了自己的怀里,完全裹成了一团。

“你身子怎么还这么凉,我送你回去可好?”

她把小脸埋在他的胸脯上。

“我早就知道你有二心,你个色狼,你去看你的羡鱼去把。”

“我没看过,再也不看,若看,只看你。”

他把她的手握在手里,雪白滑腻,软若无骨,这世家贵族,簪缨锦绣堆里出来的娘子,的确是精致的一丝一毫。

他就在这里把她抱在怀里,居然忘了究竟是在江南温柔乡,还是冀北冰冷的雪夜里。

她歪着头打量他的锁骨,他的脸,这男人生的太貌美,以至于南二娘也甘拜下风,她觉得论皮相,她怕是不及他。

谁知道被美色迷惑的太久,都忘了生气。

他把她的手握在手里摩挲,喟叹一句。“若拥得卿卿日日年年,富贵荣华何用?江山何用?卿卿长大了。”

“是啊,你要美人不要江山,可是美人迟暮,江山却永恒,我已经及笄,马上就可以嫁人了。在不久就被磋磨,老了,丑了,死了。再也没人喜欢我了。”

她慵懒的带着鼻音说话,可是却无端可爱不已。

“胡说,你怎么会死?纵使老了丑了,我们也要生生世世的在一起。”他轻声呵斥道。

南惊鸿笑盈盈的看着眼前的他,这一刻少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江山永固,富贵长久,就连岁月也快活得不得了。

他低下头看她,想到方才索取的甘甜的香吻,这小狐狸一样的娘子,就像是甜蜜的源泉。

在这雪色的月光下,他隽秀的脸仿佛带了一丝江南烟雨的迷离和神秘,他微笑,因为这世间皆苦,只有眼前这人呢,甜。

“阿禹啊。”她忽然又害羞的看着他。“阿禹。”

“嗯,我在。”

“阿禹啊阿禹。”她笑容灿烂,仿佛这世间的风云,这满天的星辰都倒映在她眼底的光,像是勾人摄魄的美梦。

“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我这一生就该是要喜欢你的。”

眼前的小娘子娇娇媚媚,温温柔柔,带着数不尽的江南风月,带着缠绵不已的温柔。

她一双作恶的小手伸进了他的衣襟,流连在他的锁骨画着圈圈,到达他的后蝴蝶骨,这是个男人啊,怎么会这样清瘦,她往下,被他一把捉住。

“阿馨--”

他的吻落下来,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天那么黑,地那么雪白,他的面庞如玉,眸如群星。

他似是锦绣夜里的潜行妖,沾花微笑,占尽风流。

冬日萧索,这天地茫然一片,不知多少人冻死,天下兴亡都无声变化。

可终究与此时此刻的他们仅有的安宁无关。爱看小说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公众号,v信搜索:rdww444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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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五章:浮萍

王泪这一次换回了锦绣罗裳。

此时的身份,是淮阴城郡守的外甥女。卓文泪。

她坐在马车里,便知道昨夜下的雪,今日的日头极好。雪光映着世界都清凉澄澈的,这大街上的街道都清扫的好好好的。她靠在马车窗上,数着这淮安城街道上的房屋起来,忽然回忆起那一年在金陵王氏,她也是穿着锦绣罗裙,在上将军府数着亭台楼阁,风流景致,上将军府四代的富贵荣华,到了如今,穷奢极糜,肆意挥霍。可想到如今的冀北,战乱兵荒马乱,百姓们穿着简朴,她是来了这里才知道百姓们饿死了许多人,或者冻死,没人穿着没有补丁的衣裳。可是当官的还是逍遥自乐。

她想淮安城尚且如此,那时候在金陵王氏,和宫里面的娘娘们一样,换素色的发钗,穿素色的锦绣,殊不知素色的更为昂贵,只不过做出了这种模样罢了。那时候的戏还是天天的唱,宴会还是一场接一场,诗会更是如同流水一般。女孩儿在闺中便是娇贵矜持的养着,等到年岁够了,便像是待价而沽的金首饰一样流转他家。

这乱世,或太平盛世,她们娘子的身世总是如同浮萍一样随风漂浮,毫无归途。

“泪娘--”

马车停下,帘子被撩开。

少年郎身姿挺拔,穿上天青色锦绣长袍,倒是一派的英俊潇洒的少年。

王泪瞬间脸上挂上了温柔的娇媚的笑容,轻轻的唤上一声:”子卿公子。“

赵子卿原本心里觉得泪姑娘可能不会同意跟自己住在外面,回来的时候,坐在马上,心里不知道转了多少次。可没想到这里面的人笑意盈盈的。像是春日的梅花,温温柔柔的。他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有些感动的喊道:“泪娘--”

“子卿公子怎么在这里停下了?你可是累了?穿得这样少,披风给了我,该不会冷了吧?”

她声音娇娇温温柔柔的,真是可爱。赵子卿目光落在她雪白的绣鞋上,不敢再看他。

“可是地方到了,公子不必觉得愧疚,阿泪生如浮萍,如今又有安生之所,自然愿意。“

可这时候赵子卿忽然拱手作揖,心中觉得愧疚不已。他冲动把她带回来,却不敢明媒正娶,终究是他辜负了她。

王泪便装作一副惊慌的样子,连忙后退了一步。

“子卿公子这是在做什么,我哪里好意思受你一拜?‘

赵子卿表情十分真挚的开口。“我待你之心并不是随随便便,没有哪般不堪只不过我心里总是记挂着你,我一定会和叔父好好说道的……“

听到这话。

王泪用袖子挡住了脸,娇羞的开口:“子卿公子,你说的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赵子卿连忙摇了摇头,心急慌乱起来。

“我,我不是别的意思,我不想你在,你在……”

“子卿公子,你不要慌,阿泪都明白了,众口铄金,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阿泪懂你的心。“

赵子卿实在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煨贴的话语,眼前的小娘子温柔不已,又这样温柔的安慰自己,,他心里觉得感动几乎要落泪,他有些冲动的冲了上来,便要握住王泪的手,说好些个情话。

这冀北之地,倒有一江南楼阁,这一对璧人,金童玉女,携手相诉衷情,含情脉脉,倒是觉得别样的美。

可偏偏远处还站着一个人,他是方九,他看够了这样的好戏,一种如同针一样令人刺痛的感觉袭击了内心。

“糊涂啊,方九。”

方九乍然看见身边站的人,着实有些微怔。

说话的是南九,他侧过头,面如表情冷冷的看着他。

方九却不愿与他纠缠。“九哥,不需要管我。”

方九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南九却是想到了昨夜他担心南惊鸿夜里未归,可却在风雪里看到了璧人成双的场景,他那时看着她,恰如此时方九吧,不是不爱,是不能爱,终究他们兄弟二人,都是糊涂。

酒馆里活色生香的是美人,他独自喝下的是寂寞,酒不自醉人自醉。

赵庆安听到下人说侄子带回来一个美人,也只是微微一笑。

“自古英雄爱美人。可以理解。”

那客卿也是附和道。“子卿公子十分优秀,这是郡守大人教导的好啊。”

郡守听了这话乐不可支。笑了不得了。然后就让客卿下去了。

可半晌,听到房梁上有响声,他抖了抖,可客卿已经离开,他不能开口说话。

果不其然,从屋顶上跳下来一个身穿黑衣的人,看上去更是十分落魄,但是却有一种暴虐之气。

那人的刀上犹然沾了血。

赵庆安哆哆嗦嗦的看着他。

“你是谁?你想要干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大人,好久不见呐?怎么,不认识我了?”

那人勾起邪气肆意的笑容,好像漫不经心的模样。

赵庆安看到那人把面罩揭了下来。

那人露出了一张狰狞的脸,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害怕。赵庆安感觉到脑子顿时有些蒙了起来,他仿佛听到嗡的一声,看到眼前的人拿得到,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赵大人,你就真的不接的我了?”

他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倒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

赵庆安好半会儿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你,你是周卓越。你……你怎么现在还敢过来?这外面到处都有人来抓你,通缉你呢?你,你父亲现如今……”

“赵大人,嘘,小点声,我的刀可是会拿不稳的啊。”周卓越自己坐在椅子上,自己给自己斟茶倒水。

“现如今你以为我失败了吗?番外琉璃国,愿意倾国之力帮我,鹿死谁手还说不一定呢?”周卓越,如今大周的统治者,居然趁着夜色来到了淮安城,大华治下,今夜要是有人知道这一点,是否会引起轩然大波?

周卓越笑。

赵庆安才恢复元气坐了起来。

“你……您来这里干什么?”

“我愿意延续你和我父亲的关系。”周卓越将刀放在桌上。“大司马的职位等在这里,不知赵大人意下何如啊?”爱看小说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公众号,v信搜索:rdww444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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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六章:貂蝉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南惊鸿骑着高头大马,行走在淮阴城的街上。

百姓们耕地结束,都在街上游玩,虽则远方战事靡古,但还是有着和谐的生活。

数九寒冬已然过去,这春天风挂在脸上还像刀子一样,可是孩子们都想出来,热闹极了。

南惊鸿眯着眼在阳光下倒有了几分隔世经年的感觉。

“若是依靠美人计就能获得成功的话。那也太过简单了吧。”

所以根本就不能单靠美人。

南惊鸿出现在酒馆里面。

“你这是为何事喝这么多酒?正事还没有办好。倘若出了什么事情?军规无情,我可是没办法的。”

南惊鸿耸了耸肩膀坐了下来。

她突如其来的出现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我只是有些累了。不知道郡主到这里是来干什么?”

“当然是请你看一出好戏呀,如今在这冀北之地,没有什么别的玩的,只好看戏?”

小娘子的眼睛皎皎如明月。可是又狡黠的像一只春日的狐狸。

南九最终只得默默一笑。

“多谢郡主赐下。”

王泪坐在雕花木的美人榻上。现在看一卷书。察觉到房门之外有人在走动。

便有些冷冷的笑了:“却什么到如今你还不死心啊?”

“我哪里能够死心?我这心里装的可都是你呀。”

这人说话分外令人觉得有些可恶。

这人便是赵子卿安排的管家,他以为是一个妥当的人。殊不知,更是一个色坯子。

“哼!我是你家少爷未过门的夫人你也敢懈怠我。”

王泪坐了起来。

“我的好娘子,您别做您的春秋大梦了,不过是我家少爷养在外面的一个私妾罢了。别说动你指头了,就是真的玩了你,少爷也不会将我怎么样的,反倒是会把你卖了!我劝娘子还是好好考虑是否要跟我过日子吧。”

王泪心下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是一副不安的模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子卿公子欺骗了我?”

那管家听了更是大笑的开口。

“不然以为娘子是什么身份配得过我家少爷?奉劝娘子听点话吧。”

“我不要再听你胡说了。你快滚!我才不相信你呢?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王泪于是在室内慢慢的哭了起来。哭声听起来十分的哀婉。

赵子卿早就听了多时。现如下听到美人这样哭了,心里对这个手下更是气愤不语。

他纵身一跃,狠狠地踹了他屁股。“你倒是好好想想如何在我手下待下去吧。居然这样和少夫人说话,岂有此理!”

那管家原本得意洋洋,现下被踹了一屁股,趴在了地上,跌了个狗吃屎。

连忙磕着头,不停的道歉。

“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了。”

“下去自己领四十大板吧!”

赵子卿又狠狠地踩着他的脸说道,可是管家却好像得到了最大的赦令,感激不尽的开口。

“多谢少爷。多谢少爷宽恕奴才的过错,奴才这就去领罪。”

管家马不停蹄的跑了。

赵子卿连忙过来安慰受惊的美人。

“泪娘,你不要难过。都怪我不好。都怪我没有怕一个合适的人来伺候你。”

“公子也不要见怪自己,其实阿泪心里明白。这些人之所以不待见我,认为我是卑微的侍妾,不过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被公子说要带回府中过。”

王泪靠在他怀里,娇滴滴的开口。

现下美人垂泪,他心里很是难过,又想到叔父,最近对自己委以重任,这件小事,叔父一定不会介意的。

他便承诺开口。

“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我这就去禀告叔父。你千万不要着急。”

“还请公子不要着急。待今晚过去再说吧。我还没有准备好去拜见叔父大人呢。”

王泪用袖子挡住脸。

“如今泪痕沾湿了我的脸,容颜不复,还不希望污了公子的眼睛,明日再见吧!公子。”

美人居然是这样的恳求,于是赵子卿便只好恋恋不舍的同意了。

等到了晚上。

那管家被打的屁股稀巴烂。痛的哎呦哎呦的。

眼见赵子卿好像不在了。便破口大骂道。

“你这个没人要的婊子。居然敢戏弄爷。”说来也依然觉得可笑。明明不过是人下人,偏要把自己当人上人。在少爷面前当个死狗烂泥一样趴着。等大少爷走了,却又自己把自己当大爷了。

“赵管家。你以为今天只是一个意外吗?”

穿的像是神仙一样的仙女子出现在眼前。什么是闭月羞花,国色天香,今日终于见识到了。

可是那又如何呢?

这美人脸上的笑容太过惨淡和阴狠。

“你说什么呢?……什么?难不成居然是你这个贱人设计老子的?好啊,原来是你这个贱人。你以为少爷喜欢你,你就能进我们赵家的门吗?你就等着我的报复吧。”

赵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十分愤怒。简直都要跳起来了。

可屁股上的痛却是忍不住的。

王泪浅浅地摸着自己的唇,带着勾魂摄魄的笑意。

“可惜明日早晨,公子就会去请求郡守大人,让我进赵家的门了,怕是赵管家爬不起来。”

王泪婀娜多姿的离开了此地。

管家心里的痛苦简直不言而喻。今日受到这种奇耻大辱,居然是这个女子设计。

是而连夜赵强就出了这外面的门,要去拜见赵庆安。

等到这庄子里空无一人。

王泪望着天上的月亮,狡猾的笑了。

“哥哥。我很快就会把这些害你的人送入地狱。”

那是什么样的笑容呢?

方九觉得那该是仙子的笑容吧。

就那样痴痴的望着。可终究是月下仙子遥不可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等到了郡守大人的府里。正在寻欢作乐的郡守大人。释放着之前从周家人那里感受到的压力。

听到自己得力的亲信居然受伤了来见自己。

便也喜悦的让他进来了。

附耳开口。

“奴才愿意把宝物献给主子。这淮安城只有主子才能配得上享受这样的美人。”

画像徐徐展开。

这简直是天资国色,举世无双。

赵庆安忍不住流下了口水。

“怪不得我疼你一番,还是有用的。”爱看小说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公众号,v信搜索:rdww444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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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七章:祸水

“世间居然有这样的绝色美人,我一定要得到手。”

脑海里盘算着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赵庆安微微一笑。

“这美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回禀大人。这美人的名字叫做卓文泪。”

管家与赵庆安都露出了一丝微小的笑容。

恰好这时候赵子卿求见。

“大人。此女乃是淮阴城内卖酒女。”

管家依旧在说。

赵子卿在门外不知道等了多久。

最终才看见这管家走了出来。明明昨天才被自己惩罚的。今天却是春风得意的模样。“不好意思,少爷,我再也不用伺候你了。”

得意洋洋地捧着他被赏赐的玉佩。一溜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赵子卿轻轻跺了跺脚,这样寒冷的春天。即使裹着披风在这里站了许久,也觉得格外的寒冷。

幸好叔父大人没有让自己等很久。毕竟自己是赵家的未来。

“有什么事吗?”

果不其然,进门的时候除了一股热浪袭来,还有叔父认真的关心。

赵子卿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变得暖了起来。

解下了身上的披风。

烘干了冰冷的双手。

拂去了肩上的雪花。

“叔父大人。子卿有一事求你。”

“什么事?”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叔父此时的脸格外的红。似乎遇到什么大喜事一样的。

“我想娶亲。”

“娶亲好啊。我正好为你相中了薛大人的女儿。那千金可是貌美如花。文学才识都很好。”

听到侄子说这话,他连忙满意的说道。

“不,叔父,子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赵子卿却笑道。少年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哦,喜欢的人。你还真是一个小机灵鬼。你要是有喜欢的人的话。其实也行啊。什么家室背景。咱都可以比较。”

郡守赵庆安还是在笑。仿佛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只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有些不满了。“她的身份算不算贵重,不过是淮阴城内的卖酒女。”

“她叫什么名字?”

“卓文泪。”

这人的名字好熟悉,赵庆安一时没想起来,可是脑海中惊现出刚才多听到的。

卖酒女,绝色美人,卓文泪。

“子卿,叔父有一件事要交代给你,你速速去办,此事容后再议,可好?”

看见叔父对自己的眼神。是如此的信任。

他几乎下意识就点头同意了。

“多谢叔父的认可,侄儿愿立刻去办。”

看着眼前听话的侄子。

他几乎是有些冷笑的点了点头。

王泪这一天在院子里等了很久。才等到他回来。

眼前的这个小娘子。他们曾经月下许愿在一起,可是现在他却必须要完成自己的任务才能回来娶她。

“你终于回来了,事情怎么样了?”

她这样盼望着看着他,辜负她的希望了。

“对不起,阿泪。原谅我现在还不能这样,你再给我三天时间好吗?等我把事情办完就回来。”

这人很是郑重的说道。可好像就这样一去再也不会回来似的。

但是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相信他。

“你到底要去哪儿?你还会不会回来?若是你不回来的话。我该怎么办?”

小娘子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站在风雪里已经很长时间,整个人都冻僵了,有些哆嗦。

她是那样的希望他回来。那样真挚的目光。

“我去冀北之地的北面,那里有一片沙漠。我只要是传个话就回来。等我回来,我就可以娶你了。”

“就这样直接走了吗?你都不愿意停留的吗?”

所以在这月光之下。她和他告别。

“对不起,我一定会回来的。但是今夜我就要动身。”

王泪站在那里看着那人渐渐远去。终于露出了一丝冷笑。

方九有些不明白的看着她。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在他身上真动了感情?”

在这月光之下,美人启唇而笑。

他不能就这样不问。

“对,我的确想这样问。”

“你可真傻,怎么会动真感情呢?要不是他,我怎么会沦落此地。要不是他,我哥哥怎么会死?冤有头,债有主。他自然会偿还的。”

方九看着那美人走入风雪之中。

“我说方九啊,现下我给你改个名字。”

南惊鸿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身后。

“你要给我改什么名字?”

方九倒是好奇主子到底要给自己改什么名字?

可没想到到现在是这样一个名字。

“方长久。”

“却为何是这样一个名字呢?”

他好像怕大了一点声就把这名字给吓坏了一样。

“因为我希望你长长久久的幸福啊!哪怕你短暂的青春里,或许遇见了短暂的美好。我还是希望你以后还能长长久久的幸福。”

南惊鸿也笑了笑走入风雪。

身后跟着的是沉默的南九。

王泪第二天清晨,门口便出现了一抬轿子。

还是那个令人作呕的管家。

“我说娘子。咱们还真是有缘份啊。现如下要抬您过门呢?”

王泪并不因此感到慌张或者喜欢,只是径直走上了轿子。

“废什么话?不是要去赵家吗?赶紧启程吧。”

原本现在说话的管家忽然被哽到了。“你什么意思?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我告诉你,你没有什么好下场。现在叔侄二人喜欢上同一个人。你以为红颜祸水能够长久吗?”

“纵然我是红颜祸水,也比你这低贱的奴才要好。废什么话?快走吧。”

王泪不紧不慢的回了两句。就闭目沉思,不再说话了。

赵庆安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侄子抢同一个女人,但这个女人实在是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之貌。虽然也不是把这个女人留为己用。但是眼下必须要以自己侍妾的名义留在赵家。只有这样,赵家才能真正的腾云直上。

至于赵子卿,他难道以为赵家只有他一个嫡系子弟吗?况且自己也不是不能再生。这番造化也看她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了。

周卓越没有想到。居然还会收了回信。

是眼前的这个人。

看上去都是一个孟美风流的公子哥。

“怎么?你知道你送的信是什么信嘛!”

眼前的人拖长了语气。爱看小说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公众号,v信搜索:rdww444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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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八章:血月

“在下并不知道究竟所来是为何事?但还希望。王上看了能尽早放在下归去。”

实则赵子卿内心也非常感到恐惧。原本风餐露宿,日夜赶路终于赶到了这片沙漠,却没有想到叔父让自己见的人居然是那个反叛的贼领。

他马上就被抓到了这里。怀里揣着的信封就被抽了出来。眼前这个满脸戾气的男人,好像浑不在意的开口。

他脑海中紧紧思索,确实找不到最合适的回答。只好认命般地开口。

“我家中还有一个娘子,在等我回去。我这一生不求富贵名利。但求与她长相厮守。”

眼前这个公子哥看上去道貌岸然,没想到说话居然还这般讲究。

周卓越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些道貌岸然的读书人。

这下突然有些好奇心的调笑的开口。“我听你说的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因为你家娘子貌若天仙,倾国倾城。可是这样的。”

听到这里,赵子卿觉得自己非常自信的开口。

“在下的娘子的确是这世间最美的仙子。在下不敢夸下海口。在下曾经游历四海,见过最美的美人,就是她。”

“所以你想活下去吗?”

周卓越露出了一脸邪虐的笑容。

赵子卿马不停蹄的点了点头。“在下的确非常想活下去。还请王上放我一马。”

“这封信的内容是。你要用你的娘子。换回你的性命,说实话朕也是有些好奇,难不成这世间真的有爱情重过生命?”周卓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得有些不屑。“我看你也还算是一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难道要为一个女子断送掉自己的性命不成?”

“王上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这样呢?这和我娘子有什么关系?叔父给我的这封信。难道不是说和您的盟约吗?”

看来也不是酒囊饭袋,也算懂得一些知识。但是眼下,他就是勾起了好奇心,该怎么办呢?

“这封信,要么还是你自己看看吧。不过现在,我就问你一句,你是要你那貌美如花的小娘子,还是要你继续潇洒快活的活着?”

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看着被丢在眼前的牛皮纸。

打开来这牛皮纸,上面写的字却是触目惊心的。

“愿意与你缔结合约。赵家愿意派赵子卿为质子。”

赵子卿几乎感觉到手脚冰凉。原本以为是叔父器重自己才会拍自己前来谈判这件事情,可没想到只是想利用自己欺骗自己,把自己当做一个棋子罢了。

他有些绝望地看着眼前的周卓越。也许这个看上去有些狂妄不羁的年轻人。他才是自己未来真正的希望。

几乎是下意识,他直接就叩头在地上。

“臣下,赵子卿,在此拜见王上。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力,可以把臣的妻子送给您。不。赵子卿愿意把淮阴美人。亲自送给周皇陛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爱卿所言甚是,朕甚是欣慰啊。快快请起!”

周卓越有些兴奋地大笑道。

此时处于赵家的王泪。没想到自己早就像是被人当做货物一样贡献出去了。

有人扣响了她的门。

“不知道泪娘子可在这。”

却原来是淮安城最大的官员,郡守大人赵庆安。

“不知道大人有什么事情。”

小娘子的声音如黄鹂出谷一般动听悦耳。

听的他心里都柔软了几分。

“老夫想找您谈话。”

赵庆安显得格外的像一个儒家老头一样。

如果还是当初童真无邪的少女。也许会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吧。

木门悄然打开。

他看着坐在镜子前的美人。

居然比自己从前在书画里看到的还要美上十倍。

“姑娘可真是美若天仙。”

“多谢大人夸奖。不知道大人究竟为何事前来。阿泪叨扰此地很久,心里实在觉得有些愧疚。”

美人含羞。一双眸子里更是娇媚无比,看的他邪火从下腹冒了起来。

“不知道美人有没有什么心愿呢?”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虽然这美人貌美如花,可是脑子好象是有些问题的。这年头哪一个有脑子的人会说出这一句话呢?但是赵庆安依旧笑眯眯的。

“这个还是很好的。美人不如和我一起看月亮吧。也好让老夫了解一下你的过去。”

赵子卿带着满心的愤恨。几乎是在半个时辰内就带着几十个轻骑返回了淮安城。

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家,可是美人早就不在了。

巨大的被欺骗的痛苦,一瞬间冲昏了头脑。

这时候赵管家出现了。

“对不起您啊。少爷。老爷非要把美人带走,无论奴才们怎么劝的劝不住啊。”

气势汹汹的又带着人冲进了城主府。

一进院子居然看到。

王泪和他一起看月亮。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居然想抢自己的娘子。

也许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计策。

赵庆安忽然被传来的声音吓到了。

回过头来发现侄子赵子卿好好的站在这里。吓得有些姐姐巴巴的开口。“子……子卿,你怎么回来啦?”

“如果我不回来,是不是叔父大人明天就要跟泪娘子拜堂成亲了。”

他的声音低沉可怕。带着浓浓压抑的怒气。

“我只是帮你照顾一下,这位美人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怎么回来了?”当了几十年郡守大人的赵庆安,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可越是这样无所谓的语气更加让人愤怒。

王泪忽然冲了过来。

“你终于回来了,公子,我是被逼的。”

“你胡说,我只是要你来看月亮。”赵庆安敏锐的发觉到了自己的危险。

“看月亮?叔父是想看,用血液染红的月亮吗?”

冰冷的声音落地。发光发亮的匕首穿透了他的胸膛。

从来没想过有这样一天,他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叔父。

“阿泪,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赵子卿脸上是无比温柔的笑容。

王泪却吓的晕了过去。

月光是如此的皎洁。可没想到,在这一刹那。倒映着血色的芳华。

南惊鸿风华绝代的脸上。多了一丝诡异莫测的笑容。爱看小说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公众号,v信搜索:rdww444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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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九章:夙愿

“公子不要……”鲜血从赵子卿的手指尖前赵庆安的腹中激射而出,溅到赵庆安惊慌失措的脸上。那个曾经淮安城的主宰一刻间衰老,他喃喃道:“为什么?子卿,为什么?”

赵庆安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来杀自己,这个人居然还是自己的侄子。

他愕然睁大了眼,看眼前的自己曾经无比信任的侄子,就是这个侄子,给了自己一刀。

“我们走,阿泪。”

他一把牵着王泪的手就要离开。

赵庆安跪在了地山。

他捂住了腹部的伤口,鲜血还是源源不断的流出来。

他终于感受到生命缓缓的延续。

他看着侄子走出了自己的眼前。

想到那一年,大嫂生下赵子卿的时候,那么小的孩子被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想到自己是如何钟爱的这个侄子。想到侄子长这么大,他是如何的一点一点的教,如何的一手提拔起来的。

他从前,是真的把侄子当做儿子一样的呵护,关爱,是如何的希望侄子能够接过自己手里的接力棒,振兴赵家。

从不回头的赵子卿,也无法知道,他那个处心积虑的叔父,准备的是把赵子卿好好地保在了周家那里。

他答应周卓越的自然是前后夹击,让大华军队和淮阴城都覆灭。

可没想到的是,赵子卿根本无法理解他的苦心孤诣。

赵庆安不过希望把王泪献给周卓越,因为这种绝色红颜,往往真的是祸水。

可是来不及了,他走了。

王泪晕厥了。

被赵子卿带在了怀里。

王泪离开了淮安城。

方九站在城门上看了很久,可终究还有更重要的活需要自己干。

比如收拾平定此夜暴乱的淮安城。

南九都有些吃惊于淮阴郡主南惊鸿的谋划。

不过才多长时日不见,这郡主殿下就能够点拨江山了?

更或者是南惊鸿其实早就已经运筹帷幄,却没有展示的机会罢了。更深一层的可能性是因为南惊鸿被派往淮阴城不过是自己的一种谋划手段罢了。

“殿下想的真的很远。”

“这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她幽幽的开口,似乎今夜的喧闹都打扰不了她内心的一片安静。

蔺楚已经有些焦急了。

他在大帐里转来转去。

长禹倒是很淡定的开口,还在处理着自己的文件。

“娘子

南君差点都被绕晕了。“将军,不知道你派南九处理事务快回来了吗?你派他干什么呢?”

长禹漫不经心的开口。“哦,我最近觉得自己的枕头有些不好,所以让他给我买个新的。”

长禹开了此口,南君简直都想要翻了个白脸。他都没想到长禹居然是这样打算的。他喝了一口水压惊,忽然;蔺楚开口道。“周卓越要打过来了,我们难不成要坐以待毙吗?”

自从上次发了大水后,取得了大捷,取了周迁安的性命,现如今长禹一直都是这样的按捺住,按兵不动了。

这样的僵持迟早都是会被打破的。

所以如今,趁着夜色,周卓越重新又开始了攻击。

王泪被赵子卿亲手交给了周卓越。

赵子卿守在周卓越所在的宫楼外面。

听到周卓越痛快大笑的声音,有什么在心底一点一滴的痛了,一点一点的碎掉了。

那痛快的笑声,和此时翩翩下落的雪花里,他逐渐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那一年,他砍了祖父最喜欢的梨花树,祖父是江南人,思慕江南,靠梨花树寄托自己的真心。

可没想到年幼贪玩的自己居然会把这梨花树给砍掉了。

父亲怒不可遏要打自己,是叔父走了过来,走到了面前跪了下来,担保自己不会再犯错。

叔父对自己很好的。

还有那一次,他准备秀才的考试,心里太紧张,叔父带自己去喝酒,两个人喝醉了沿着长街哈哈大笑。

风里雪里,他们笑的很欢乐。过去的事情是这样的历历在目,自己却终结了所有的美好的回忆。

现在,他什么也没有了,没有爱人,没有亲人,没有了祖国。

他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内心,慢慢的碎掉了,他后悔了,然而这个下雪的夜里,没什么可以后悔的。

“娘子,你要起床梳洗吗?”

王泪睁开眼的时候,听到身边有人恭敬的说道,她面无神情的转过了身子,跪在地上的是俊秀清新的小姑娘。

曾几何时,她好像也是这样被侍候着,可是到了如今,早就不一样了。

白玉的身体上斑痕点点,昨夜周卓越得到了美人,一定是欣喜若狂吧。

王泪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口角。

她点了点头,浓妆艳抹之后,穿着锦绣华裳,她成了这叛逆之贼的大周朝皇妃,还是贵妃娘娘。

面前是西洋人的银镜。

照的自己这张脸太过清晰。

她几乎是有些厌恶的挥袖,镜子碎了在地上。

世间最苦是求而不得,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这种痛苦,她要赵子卿,好好的尝一尝。

身上的痛苦早就算不上痛苦,要心上的诛心之痛。

赵子卿被周卓越吩咐在这里接贵妃娘娘起驾。

他跪在这里很久,才见到黄玉的鞋子出现在眼前,锦绣罗裳出现在眼前。

他原本想抬头,又有些踟躇。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不知道娘娘……陛下对您可好?”

王泪站直了,双手叠在腹上,面容冷淡,斜斜勾起了一边嘴角,有些轻蔑道:“好与不好,又如何?倒叫如了赵公子的夙愿,好祝你步步高升。”

只是转眼间,王泪换了一副面孔。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王上,臣妾身子松软,倒是不能去看您了。”

周卓越却喜欢得不得了,过来抱住她纤细的腰肢。

“爱妃昨夜累得很了,是朕的不好,朕好好疼疼你。”

她被抱了起来。

赵子卿抬起头来,只见到她眼里的冷嘲。

日光缓缓的照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身上,原本有些惨白的肌肤这一刻似乎是透明的,她心里愈发觉得如愿。

“王上……”

她喊眼前这个男人的声音在舌尖缠绕着缠绵,娇娇可人,令人觉得怜爱。

“我身上疼呢?”

他蹙眉,好像哀伤不已,前几日他们还是至亲的爱人,如今她在他眼底消瘦如同娇花,终究也成了别人的人。爱看小说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公众号,v信搜索:rdww444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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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章:再见

南惊鸿的信被南九带了回来。

看着成功归来的南九,长禹嘴角终于挂了一丝笑容,如同和风旭日,反倒叫人看不懂起来了。

“这真是及时雨,多谢淮阴郡主殿下慷慨。”

他拱手作揖,一派落拓的君子风度。

南九看着这人这般模样,又想到那时候南惊鸿站在门前,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就好像是远山的一片云,最终烟消云散一样的哀愁。

南惊鸿心心念念的这个人,的确不是凡人。

他们天生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家世,可终究是殊途同归了。

他们相爱着彼此,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命运。

“阿君,既然天意所归,就派你去求和吧。”

蔺楚简直炸了,“你是炸了吗?求和、大华从来没有求和过。”

蔺楚愤怒得不得了,可是对上了眼前的这双深邃的眸子,忽然又像被泼了一瓢冷水似的冷静下来。

南惊鸿在长禹的身后,长禹不糊轻易认输,不会在心爱的人的面前当懦夫。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可以明确地。

所以长禹不过是有自己的主意罢了。

他好歹还是冷静下来。

“我知道我脑子不好,但是你跟我说,究竟要我做什么,蔺楚万死不辞。”

他单膝跪地。

也许是这一刻,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最终变成了君臣之谊。

他是他的主君。

长禹终于有一丝失落,可也为蔺楚的成长感到了欣慰。

他实在没想到蔺楚最终还是成长到了今天的地步。

“我要你控制住军中的老将,副将。”

所以这些将领们在多日的倦怠的等待里被召集起来。

“究竟是什么事这样的着急的召集我们过来?我还有事情没处理好呢?”

立刻就有人发牢骚起来。

蔺楚却只是冷笑的站在那里。

“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要么老实呆着,要么,死!”

“主帅有令,你们老实待着,否则杀无赦!”

眼前玩世不恭的个世家公子,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有人试图反抗。

“还有没有人权,我们都是老臣,凭什么这样对我,我要见主帅!”

一剑过。

血落人头落。

“还有谁?”

蔺楚邪虐的勾起了一抹笑容,当世邪魔降临人世,人心惶惶。

“蔺楚啊,你也是世家贵族,为何愿意当他的一条狗?长禹有什么好?”

有许多人都在骂,但蔺楚不停,蔺楚只知道,长禹不会错,南惊鸿更不会错。

这场大雨好像猝不及防的来了。

王泪躺在这床上,认人摆弄。美色如何?不过是玩物。

她恨的不得了,她恨着伏在自己身上起起沉沉的这个人。

可是更恨的却是把自己送来的那人。

赵子卿。

狂风骤雨,雷霆而下。

她那一身白腻的肉,她那娇柔的温柔的笑。

都在别人的身下吧。

赵子卿站在雨里,仿佛麻木似的,这是一种羞辱,周卓越不相信自己,让自己在门外守着,也听着。

满头珠翠,妖媚浓妆,她在这床上起起伏伏。

她是欢乐或者痛苦?

她恨自己?

赵子卿不知道。

“陛下,有华使者求见。”

周卓越收拾好衣服,就要离开床榻,却听到贴身侍卫道。

他听了大笑。

“怎么?这是要来投降吗?”

他回头看娇媚的王泪。“爱妃好像是金陵人氏?不如和我一起去见见故人?”

金陵人氏。

王泪心里一抖,周卓越也许什么都查清楚了,什么都知道了。

她没有什么波澜,只看着周卓越。“陛下不说,臣妾早就忘了,金陵对我如此狠毒,臣妾恨不能食其骨肉,怎么会有故人呢、陛下容我收拾一下,臣妾也想要看陛下的威武。”

王泪退却了一身的盛装,倒是打扮的有些素淡了,周卓越看了有些皱眉,取了金簪牡丹钗给她戴上。

“爱妃花容月貌,贵为大周贵妃,自然是要贵重。”

她笑。

“陛下真是妥帖。”

坐在了他的膝盖上,坐在龙撵上,他们面对面,她却从来都不看他一眼,哪怕赵子卿早就知道了此时的情景,终究是不死心的。

他跟在龙撵后面。

大殿里,早就有人在等待。

她的眼睛几乎要模糊了。她仿佛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走进南园的繁花簇簇里,见到那墨绿山石之间那人的样子,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恍若谪仙。

他问她:“你怎么了?”

或者是那一夜,毁了她的那一夜。

他为她披上长衫。

“王娘子,受苦了。”

她却不能有任何的表情,她依旧靠在周卓越身上,好像连骨头都松软了。

“南君拜见周帝陛下。”

明明不过是个简单的拱手作揖,可是好像处处投足着优雅。

有时候周卓越恨死了这些世家子弟的虚伪的礼仪,他对王泪的宠爱,不过因为她是金陵王氏的女儿,仅此而已。

王泪几乎是捕捉不到南君面上的神情。

心里有眼泪落下来了,这样的屈辱。这人的心里真是冷漠的不不得了啊。怕是只有一片深渊。是她那年少时期,爱情的坟墓。

“南君?南家大郎君?爱妃,你可曾见过?可是你的故人?”

周卓越看似再问她,实际上却是笃定他们相识。

王泪依旧是笑。

“臣妾昔日久居闺阁,未曾与外男相见。”

“哦,是吗?”

周卓越捏着王泪的下巴。

王王泪被迫以屈辱的样子出现在南君的面前,美艳至极的脸上似乎多了几分江南的薄雾。

“南爱卿,可认识?”

南君没有看,只是说。

“南君未曾有幸见过贵妃娘娘,此次主帅派我来求和,愿以黄河为界,各自安好。”

眼前这郎君,着实是说话滴水不漏。

周卓越心中一惊,但不显神色。

王泪却在余光里,看着那人一身洁净无尘,丰神俊秀。

可那是身处深渊的时候的仰望啊,那是自己心里的悲伤啊,王泪知道自己不能哭。

他不认识自己,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求和?真好。来人,请南爱卿去休息,既然是爱妃故人,不如设宴,爱妃亲自宽待?”

周卓越把她当做姬子来款待囚臣。

南君却是不畏惧他。

一双清冷冷的眼底都是清澈的风月。

王泪蓦然低头,她这一生初初年岁,就被人写下了罪无可赦的判词。爱看小说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公众号,v信搜索:rdww444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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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一章:解脱

一扇桌子出现在眼前。

他与她面对面盘腿而坐。

岁月安静而美好,暴雨之后天边有彩虹。

王泪几乎以为回到了年少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会温柔的叫一句。“阿泪妹妹。”

“贵妃娘娘?”

年少时候清新隽秀的脸和此时风光霁月的脸重合在一起,这是同一个人。

她想,是同一个人。

她沦落辗转各地,从未想到还会见到他。

“多谢南公子。”

她想着无数个黑夜里,她痛苦落魄不堪难堪的时候,都轻易就能回想起他的脸,有时候蹙眉,有时候微笑,那一张张都难以忘却。

最终和眼前的人都重合起来。

阳光渐渐热烈,灼热的让她睁不开眼。

“还请公子速速离去,阿泪此生无憾。”

风萧萧兮易水寒,这暴日曝晒之下,万物都显得有些怏怏的,耷拉着脑袋。

蚍蜉撼树,不过是以卵击石。

蔺楚几乎可以预测到又是一场大捷,果真行长禹,得永生。

战场上再如何,王泪终究是不知道了,她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染红了此时身穿的素白的长裙,倒像是凛冽冬日里的一束红梅花,这金陵王氏嫡女,原本就该如同红梅一般的女子,最终趴在桌子上,她捂着腹部,已然疼痛难忍。

“南君,我再也不用活了,不用活了……”

这一场设了很久很久的棋局,在她动心的那一天就开始设下的棋局,到了今日终于尘埃落地,落子无悔了。

她感受到万般绞痛,痛不欲生,可坐在石桌那头的男子,还是没有丝毫的总要,只是冷漠的看着。

她素白的一只手指着眼前的人。

“南君,我后悔了,后悔了……只愿……来生,再不复相见……”

她以自己生命为赌博,但愿此时的周卓越在经历人间极乐的时候,死去。

她最终虚弱的倒在了桌上,就如同她瓢泼不定的一生,跌落在污泥中。

花开花落自有时,世间天命自有定数。

再不会有人记得这世间还有一个人,叫王泪。

“你可……曾有半点喜欢过我……”

她终于如同这消弭的彩虹一般渐渐消散了。

她的生命走向了结局。

他从前都没有打量过这张脸,眼下南君撑着脑袋瞧她,细细长长的眉,温温柔柔的眼睫,高挺的鼻梁,俊秀的下巴,她如同孩童时候一般天真,少女时候一样无瑕。

“阿泪……”

他才终于从自己久远的记忆里寻找到那么一点点的记忆,却已然消弭。

带着一种陌生到无法挽回的地步的情感,他将手放在她未能够瞑目的眼上。

忽然想起了遥远岁月里,惊鸿的哭声。

想到那场惊悚的梦里,惊鸿一身素白衣裳倒在泥垢里,倒在红梅树下,倒在春雪里。

零落成泥碾作尘。

终究是无人问津。

他就那样温柔的放在她眼上,她终于忍不住闭眼成眠,又忍不住后悔。

眼角滴落的泪烫了他的手心。

他喟叹一声,终究知道,只有死,才是她最大的解脱。

女子在这个世上原本就背负着沉重的命运,如同浮萍一样漂泊无依。

归根结底,都是宿命。

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她死。

一死以求解脱,一死以求心安。

“阿泪,我知你恨金陵王氏,南君起誓,必竭尽毕生之力,以灭金陵王氏。”

尘埃落定一般。

蔺楚和长禹对视一眼,知道今日必然会长胜,南惊鸿一石三鸟,离间之计,实在是用的太好了。

“报,贼军已经大乱了。”

“周卓越伏诛。”

“赵子卿率军逃离。”

长禹挥舞长剑。

“杀!斩敌一人十两。”

无数士兵蜂拥而去。

仿佛是一场昏天暗地的屠杀,可又是一场对于生的希望的角逐。

这样的战场,这样的硝烟,这样的血肉模糊的争斗,处处都透露着权力争斗的气息。

也只有此时此刻,站在城门上的南惊鸿,才有了想要流泪的**。

她无法想象着那些艰难的岁月,是如何度过的,她曾经的希望,就是守护好大华,可是天不遂人愿,这些士兵们也终于在权力斗争的漩涡里,迷失了自我。

她死的时候,心里痛恨得也许不是这个世上背叛自己的人,而是那些浴血奋战的士兵们,没了自己的骨气。

想必此时,长禹已经冲杀在将士们的最前方,用生命,浴血奋战吧,哥哥一定也是这样的,蔺楚的胳膊,会好好的吗?

她心里无比的焦虑,可是面上确实一片平静,毫无波澜。

长禹站在了周家人私自修建的宫殿之上,他知道这场战争,又会有很多人死去。可是没有不残忍残酷的战争,没有不流血不流汗的战争。

这一刻的她在做些什么呢?

他也看着满天的繁星,充满着不可说的神情。

“惊鸿,这一刻,我也和你一样看着一样的夜空。”

南惊鸿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今夜的天空格外的美丽。

配合着喊杀声。

她在默默的祈祷。

今夜的这场厮杀,最终将会成为他长四爷名扬四海,震惊朝野,载入史册的一场壮举。

京城,金陵王氏。

王相焦急的走来走去,他已然收不到冀北之地的消息了,可太子一直都在逼他。

太子最近重用王宁知,却把自己这个父亲抛弃在一边。他看着叫了半天才出现的王宁知,心里边有些不舒服。

只是王宁知看上去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客气而尊敬。

“父亲,方才有些忙于公事,实在抱歉。”

他按捺住满腔的怒火。

“太子最近让你在做些什么?”

“处理冀北之地的事情。”

听到王宁知不咸不淡的话。王相有些激动了,这些日子,他在朝中,被人人嫌弃,都说他不放过自己的兄长,连自己的兄长的儿子都不放。所以侄子侄女都死了。他处处讨嫌,这个儿子却是顺风顺水。

“实话实说,你哥哥那个事情是不是你下手的?”

虽说是父子,可眼下看上去却像是仇敌。

“父亲,您在说什么玩笑话?”

“你这个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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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二章:大捷

血战一夜。

南惊鸿躺在床上左转右转,都不见能够入睡。

尽管战场报捷的消息一次又一次的传来。

京城收到那些老将的消息的时候,也是惊起了大量的波澜。

皇帝还没有表明态度,太子妃就连忙提着裙裾去找太孙了。

“阿臻啊,这可是个好机会,你可要为你舅舅和你表哥报仇啊。”

长臻听了只觉得头疼,他皱眉看着母亲。

“您现在整天想些什么?不能念着阿禹一点好吗?”

南颂拉了拉长臻的袖子,希望太孙对太子妃客气一点,可是显然更改不了夫君的心意。

长臻直接就走了。

南颂略微无奈的处理,可是太子妃显然不想要理自己。

太子收到消息,心里顿时有些激动,就想和皇帝说清楚,这长禹和蔺楚这些个孩子,根本就不靠谱。

可没想到很少过来的长特和南顔都出现在这里。

“太子殿下来了,你好啊。”

二人皆厚着脸皮打招呼,好像一点都不愧疚似的,

太子冷笑一声:“哼,二位还有心情?前方战事吃紧,你们的好儿子都要求和投降了!”

南顔听了这话撇了撇嘴。

“太子殿下不是这个意思吧,也太有趣了,陛下召我和阿特过来下个棋看个书,你紧张兮兮过来干嘛?你自己不是有自己的儿子么?天天惦记,咱两的儿子。”

太子无语的看着眼前的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人倒哥俩好了,实在有些奇怪。

可是皇帝也不着急,只派了曹富贵出来把三人带了进去,四个人都在,可气氛有些压抑,皇帝在独自下棋,三人站一排看着。

皇帝看了半天,笑着说道。

“朕记得你们小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纵使打架之后,胡闹之后就在朕面前站一排。”

“那是陛下待我们仁慈,若不是陛下一直对我们都很好,我们又怎么会这样的成长呢?”

太子还没想好怎么说,就见长特丝毫都不客气的开口。

“陛下多年来关照阿特,阿特心里感激不尽,从前有些糊涂,以后还希望多为陛下出点力气,为我们长家出点力。”

可偏偏这样拍马屁的话,,皇帝倒是心情还好。

“父皇,儿臣此次前来……”

太子准备说话,可又被南顔把话语给截住了。

“陛下,臣想到那一年臣翻墙跑出去逛花楼,父亲要打断臣的狗腿,幸好陛下及时救下了臣,臣才能安然无恙啊。”

这两人都把自己当长家人啊?

可是皇帝好像更高兴了。

快到三更天,群臣们陆陆续续进宫了。

自从陛下在江州之后,群臣都没有办法,要么跟着搬过来,要么在旁边租房子,每天大半夜就要起床,日夜颠倒,好不自在。

“陛下,要到上朝的时间了。”

曹富贵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太子才有些气急,来这里大半个时辰,居然半句话也没说出来。

眼下更不失时机,不过这两个老狐狸,待会儿朝堂之上,看他们怎么丢面儿。

南惊鸿躺在床上,最终合眼,不睡觉怎么能养足精神呢?转眼间一年光阴即将过去,她平静无波的血液早就因为这场战争而变得有些跃跃欲试起来了。

可是在这夜色里,在本该属于她自己掌控的梦里,她忽然有些不自在了我,她发现自己居然处身在一场噩梦里,她梦见无穷无尽的血。就那样的扑面而来。

她终于再度回到那个噩梦里面,她对别人掏心掏肺,可是最终只是被万箭穿心。

还有长禹,为了她,为了她甘心受到那些痛苦的对待。

还有父亲,明明是那样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可却被人砍掉了一只腿……

“啊--”

她从睡梦中惊醒,忍不住哆嗦着身体,可没想到母亲陪在自己的身边。

“惊鸿,怎么了?”

她有些心疼的抚摸着女儿的额头,南惊鸿第一次有些害怕的看着文氏。

“母亲,母亲……”

她扑在了母亲的怀里,仿佛是劫后余生的逃离。

之前文氏就听说南惊鸿夜里犯了噩梦,这才忍不住过来陪着。

可没想到不知道女儿究竟做什么样的梦,才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呜呜呜……”

女儿哭泣让她心里愈发有些难过。

南惊鸿却迅速摆脱了噩梦的禁锢,抬头问道。

“方九呢?战事如何?”

方九立刻开口道。

“前方已然获得大胜,逆贼周卓越伏诛。周兵大散,眼下就等着凯旋归来了。”

虽然战场上频频告捷,可南惊鸿却有一丝惶恐,她预感到有什么不好。

这心跳如鼓的,一时半伙居然就说不清楚了。

她竭力想要想到梦境里发生的一切,那些原本发生过的真实的事情。

世人都说这常胜将军长禹,曾经数次凯旋归来,却不知多少次游走在死神的刀尖上!

她爬了起来。

“不必为我担心,请立即探查战场和江都动静。“

金銮殿上,太子示意有臣下发言。

“陛下,听说前军主帅长禹居然囚禁副将副帅,不顾干涉执意派人前去求和!”

“还请陛下三思,这长禹枉顾军纪律,该当何罪?”

“陛下啊,当初您派了赵子为其辅助,如今专断,实在难以承担主帅之任务!”

“江都侯之子和北亲王府世孙之子,蔺国公世子,简直个个胆大妄为!”

长特反唇相讥。

“若是难以承担主帅之任务?难不成你来承担?”

却没想到又有士兵却奔马而来,马蹄声划破了夜空。

“陛下,冀北急报!”

皇帝站了起来。

“报!”

那士兵跪在地上。

“冀北大捷,前锋南君孤军深入,以求和只假象换取贼子周卓越信任,击杀周卓越,与主帅长禹军师蔺楚里外夹击,重创贼军,如今周卓越伏诛,周兵死两万,投降三万,只剩余一些逃兵。”

“淮安城郡守赵庆安与其侄子赵子卿意图造反,勾连贼子周氏,已被淮阴郡主控制,现如今淮阴郡守卓松暂时接管了淮安城等待陛下指令!”

“好啊!”

“好啊!”

皇帝忍不住叫了两声好。爱看小说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公众号,v信搜索:rdww444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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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三章:猜疑

京城上下为之一振。

太子长穆几乎气得发抖。

他看着眼前的这些臣子,几乎要眼睛发红了,实在没想到这些人算计的可真是好啊。

居然把自己这个太子搁置在一边。

他双眼通红的看着眼前高高在上坐着的皇帝陛下,几乎说不出来话了。

太子下朝后,浑浑噩噩的行走在大理石上,他几乎察觉不到此时夏日之后的暖意。

反倒是有一种彻骨的冰寒。

寒意滋生,他明明是太子,却又为何这样的冰冷呢?

很明显,他的父皇,他的陛下,根本不在乎自己,也不愿意选择自己了。

他不相信自己。

犹如诛心之痛。

他浑浑噩噩的走。

到最后居然到了沈氏努力。

沈沐姝正在给他做鞋子。

他有些迟疑,可是眼前的女子看上去端庄而温柔。

沈沐褪去了却了曾经的锦绣罗绸缎,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裙,坐在那里做鞋子,看上去就像是那一年西杭烟雨朦胧,西湖边上的初见。

“你回来了?”

她抬起头来问,却还像是昔年那样的温柔和天真。

太子想着太子府的姬妾整日里吵吵闹闹的,太子妃更是如同泼妇一样的,小周氏一心为了她的儿子王宁知,每每有机会就为他求这求那的。

唯独眼前的女子,没有任何恳求,无怨无悔的等了自己十三年。

“姝娘,最近可好?”

沈沐姝听了这话,立刻把手藏在了身后,她一双水雾朦胧的眼看着太子。

从前因着南三爷是个正人君子,自己这些招数从来没有奏效过几次。可是太子就不一样了。只要曲意逢迎,满足他的心思,即可。

沈沐姝有时候甚至不恨南惊鸿,多半还有些感激。

可是此时的处境,如果不这样做,南漾瑢的身份暴露出来,无疑是一场灾难。

所以,哪怕是为了南漾瑢,沈沐姝都不得不选择这样做。

“姝娘,你胳膊怎了?”他拿起她藏起来的手,只见她手通红的。

“你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的手?这些俗物吩咐下人们做就可以了。”

沈沐姝却是一派天真单纯的开口。

“姝娘只希望能够亲手给殿下做一双鞋子。”

“可是夫人做的岂止是一双?”

身后的丫鬟雅兰开口道。

沈沐姝立刻喝止。“雅兰,岂有你说话的地步?”

可是太子却温和的开口。“你说说,夫人平日都干些什么?”

雅兰便斗胆开口:“恕奴婢不听劝,夫人每日等殿下从日出到日落,每日都为殿下做衣裳做鞋子,做香囊,现在已经做了一个箱子的了。”

太子听了心下更觉柔软了几分。

“姝娘,孤现在就穿。”

太子坐了下来,沈沐姝跪下来侍奉他穿鞋。

没想到尺码甚是合脚。他都为之感动不已。

他从来身份尊贵,倒也没人对他这么亲近过。

这女子,是他年少第一个得到的女子,他那时年少方艾,终究有着一份疼宠和喜欢。

果不其然沈沐姝被他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感动了,窈窕身体贴在他大腿上,眼中含泪,细声细气的,娇娇怯怯,好不可怜。

太子回到太子府,还没坐下,就听到太子妃通报求见。

他不耐的摆了摆手。

“不见!”

可没想到侍卫都拦不住大周氏,大周氏发了疯一样的冲了进来。

扑倒在地上。

他看着也觉得可怜,便想要扶着她一把,可她却瞪大眼睛看着他。

“殿下为何把处理冀北之地的事情交给了王玉郎,反而不给本宫的阿臻?”

想必今日小周氏又在大周氏面前刺激她了,这个小周氏真是半点也不懂事。

“后宫不得干政,怎么?太子妃要来干涉了?”

太子一甩袖子,声音冷了下来。

太子妃愣了愣,狡辩道:“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殿下爱重外甥,却把亲生儿子搁置一旁,是什么道理?殿下是嫌本宫年老色衰了么?”

她脑海里想到今日听到几个零碎丫鬟的碎嘴,“太子妃娘娘已经大半年没得过宠爱了,你看陛下宠爱王侧妃娘娘,对她侄子王宁知都宠爱不已呢?”

“我觉得殿下许是对王相夫人另眼相待,毕竟她总来找太子妃娘娘?”

“虽然是姐妹两人,可是容颜相差有些大呢?王相夫人面如芙蓉,太子妃年老色衰了。”

她一双美目盯着太子,太子冷漠着一张脸。

“不是你要我重视宁知的么?怎么?后悔了?你儿子是皇太孙?深受父皇宠爱?孤能做什么?还不快下去,没得失了脸面。”

他一声呵斥。

便有人来请她。

她一抬头,是曹如意。

满脸横肉的笑容。

“娘娘,您就起来吧,赶紧回去,回头殿下发脾气,咱可没办法。”

太子妃狼狈不堪的出了太子书房,鬓发缭乱。

却遇上了,刚来的王侧妃。

“侧妃娘娘,殿下近来很喜欢您煲的汤,说是一日不喝,夜里便睡得不好起来了。”

她抬起头,那人穿的华贵,神情倨傲而妖媚。

“哎哟,殿下催我来,本宫有什么办法呢……”又像是乍然见到了大周氏,冷笑一声。“呵,这可真巧啊,姐姐也来了?只是--”捂着嘴有些不屑。“看上去怎么这般落魄啊。”

“要你管本宫的事情?”

太子妃依旧高贵骄傲。

可没想,此时王侧妃顿时眼圈泛红,柔柔弱弱娇娇气气的开口。“姐姐又想被呵斥吗?”

笑声传了很远,太子妃心底发凉。

南颂这些日子过得实在不是很快活,太子妃的脸色,变得也太快了。以至于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坐在美人榻上,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嫣红的唇楚楚动人,身边是怀风。

怀风依旧沉稳无比。眼下宽慰道:

“太孙娘娘忍一忍,待大郎和二娘子回来,您会好起来的。”

南颂有些愁苦的看着外面。

“本宫知道日子不好过,现如今哪里好过?就是大伯和父亲也在与太子周旋,我们南家终归站在太孙后面,太子冷落太孙,太孙心里也有怨,他心里不快活,还体贴我,本宫心里觉得暖和,便想替他孝顺母妃,可母妃怪我兄长击杀周迁安,竟把气撒在我身上。但好歹我还是太孙妃,可惊鸿,却不知受多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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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四章:吐血

宗人府。

晚霞满天,冷风落日,倒没有落木萧萧,他坐在牢房里。

虽说也有一个书桌一个床,一床薄被。

可终究是算是暗无天日。

他这心里有些数不清的感情,终归是落寞。

人在这牢狱,等于休息。

忍不住的蹒跚着想着那些过去的事,过去的人。

他骁勇侯活了三十余年,从来都是风流倜傥,哪里有过这样的落魄的时候,他想。

那时候在江左文氏,山石旖旎,风清水秀,荷塘小桥,曲水流觞,那时候他初见文氏,原本是骄矜少女,可在夜色里,乌亮青丝仿佛刚清洗过,身上还带着一种令人着迷的清香。

说实话,娶到文娟,是自己三生有幸。

清风明月,半池春水,都不及女儿娇女儿香,女儿软。

他想到和阿娟新婚燕尔的时候,整日里过得快活,要么舞文弄墨泼茶香,要么骑马打猎逐落花。

有一次二人一起画画,到最后累得睡着。

父亲喊他,他起身,发现阿娟牵了他的衣袖,却只能没办法,用匕首隔了袖子起身,何尝不是“断袖”的风月故事。

他想着,念着,终究流了眼泪。

他被沈氏的娇怯温柔迷惑了心智,竟然忘了自己的初心。

朝朝暮暮的相处,文氏殚心竭虑,为自己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可自己居然会一而二,再而三的忘却她,伤害她。

那些夹杂了言语剧毒的利刃,一次又一次的扎伤了她的心吧。

无法言喻的痛苦,在那么一刹那席卷而来。

心脏仿佛被难以抵抗的情绪碾压,呼吸受不住控制,他捂着心口,几乎要死在此时。

服侍他的老太监走了进来,见到原本好好的郎君已经面如白纸,呼吸不能,尖叫道、

“大事不好了!南三郎大病,命在旦夕了!”

消息传到南园,原本就忧心不已的南先生,腾地站起身,而后又落下。

“此事一定要瞒着你母亲。”

他对南来吩咐道。

南来应了声,可又问道:“惊鸿那里呢?”

“说罢,不说她也会知道。”

待南来领了吩咐离去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大口心头血来。

“呕--”

南先生趴在桌子上,半日才恢复气力,自己擦了血液,若无其事的继续写书。

只是这书卷似乎每一笔都用尽气力一般。

南惊鸿再一次回到那个梦里。

她一身戎装,手里拿着刀枪,腰上是宝剑,背上是七杀弓。

父亲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可是她必须前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她不是千古孝女,可她不能让父亲死去,所以哪怕是地狱森罗殿,她都要闯一闯。

无数次拼杀,无数次受伤,她的马受了重伤,人被甩了下来。

她仍然不后退。

她早些年就入了寒毒,眼瞎寒毒发作,她感受到身后的疼痛,伤口之处,如同百虫噬咬。

她看到她发了疯的战,手持匕首,收割着敌军的生命。

可那些人,也是孩子,十几岁,二十几岁,三四十岁,五十多岁。

他们也有亲人,爱人,友人。

可没办法,如果不杀了他们,怎么救回自己的父亲?

自己一无所依,只有父亲了。

母亲祖父祖母相继去世,她是真的只有父亲了。哪怕是父亲不喜欢自己。

她看见了长禹,穿过了层层的士兵,救下了差点死去的父亲,看见了长禹把父亲交给了蔺楚。

自己孤身一人来救自己。

他看到他抚摸着她眼角的泪痣,他看着她,抱起她,温柔的说:“卿卿,我把你放在我心底。”

她看见他在她帮着王宁知赢了后笑,“她可真是个狡诈的小狐狸。”眼角眉梢都是温柔。

他看着她下棋赢了走了后,摩挲着棋子,看着她的背影,很久很久。

她看着红梅发,雪落,她看见他瞧着她和王宁知相携着,眼角毫无忌惮的笑容,和他转身后的落寞。

她看见他一次又一次的让着她,带着绝望与悲哀的看着她。

她看见他喝的酩酊大醉,抱着蔺楚哭了。“明天她要嫁人了,为什么,新郎不是我?”

她看着他在刀光剑影里,纵横不易的冷漠。

她看到在王宁知以她和孩子的名义逼迫他时,他跪了下来。

她看到他放下了军权,自愿为囚徒。

她看见兄长万马践踏成为肉泥而死。

看见南家满门,血流成河,昔日她喜欢的花,母亲养的猫,祖父的狗,都死了。

一夜之间,南园覆灭。

她看到最后,她死之前,他杀了王宁知。

“南惊鸿,你怎么敢死?”

却原来无数次他轻而易举都可以杀王宁知,却是为了她一再忍耐。

她看见大雪落满城,她的尸体被他抱了起来,坐在皇城最高处,他双目凄凉的看着远方。

“南惊鸿,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你,入骨,可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发现呢?”

“南惊鸿,江山如何?都不及你,你就真的那么狠心?”

南惊鸿胸口处忍不住撕裂般的疼痛,她几乎忍不住要吐出一口血来。

几乎凄凉一笑道。

“长禹--”

梦境醒来,一身冷汗,这频频捷报并没有什么用。

炎炎盛夏落入尾声。

淮安城和淮阴城都在她掌控之下。圣人似乎放心不已,可是她已经半个月没收到长禹的笔信了。

长禹倒没有想到,到最后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这个叫赵子卿的男人。

在这夜色的尽头。

他施施然站在这里,提步上前,倒是游刃有余如果不细看,忽略这大漠孤烟的背景,倒有点像是风度翩翩的王侯公子,陌上看花,秦淮楼里赏美人,闲来无事吟诗百阙,亦或是提笔作画。

可有谁会想到这人提步上前,白袍染血,手里不是狼毫古琴,却是杀人利刃,眉间不是风花雪月,而是血水一滴呢?

他像是森罗殿前来的罗刹,又像是堕落的神佛。

赵子卿只觉得双股战战。

他杀了自己的叔父后,就在想为自己谋一条后路,可没想到的是,终究是很难。

所以他暗地里搜罗,最终还是寻找到与这番外琉璃国的联系。

琉璃国早就觊觎中原已久,现下这样的好机会,浑水摸鱼,何乐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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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五章:血海

可是他不过行走之间,刀锋闪过眼角,又有数人倒在地上,鲜血腥味浮在空气中,他却笑若佛莲。

他看着眼前的赵子卿,有些玩味的笑了笑。

“怎么?赵公子亲手毁了金陵王氏的嫡孙嫡孙女,这等豪情现如下跪在地上干什么?”

那人如同捻花而笑的佛祖,却让赵子卿恐惧不已,他见过暴虐的王嘉安,见过风流魔鬼的王宁知,见过杀人如麻的周卓越,可没见过眼前这样极致矛盾的人,他是魔鬼,又是天使,嗜血如狂,可又翻脸无情。

身后的人上前来,左右几刀剑。

赵子卿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像滩烂泥倒在地上。

像是一只死狗一般。

他倒在地上看着那人依旧是佛陀一番,他似乎目中还有悲悯。

“赵子卿今日沦落在此,虽是不幸,终究是死于长四爷这般英雄剑下,也算是一桩幸事,倒也无妨。”

他却仍然嘴硬。

“却不知道,王泪如何?”

是啊,赵子卿早就知道卓文泪,是王泪,不过那时已然动了心,便只好将错就错。

长禹依旧是笑,可眼底分明结了一层冰霜。

“死了。”

“死了,死了,倒也好。谁叫她也曾是我的女人?”

南君听了这话觉得好笑,早就怒不可遏。

“将死之人,废话良多!”

他上前来一脚踩了赵子卿的头。

赵子卿被踩到了泥泞里,却还是不死心的大笑道。

“好好好,好一个南大郎。终究妻妾为他人践踏!”

南君了断他的脖颈。

可下一刻,又是乍然大乱。

这身边围着的将近千人。

这是计谋。

蔺楚浑身冷汗,倒也还是长禹生的冷静。

“你带着南君,你们先退,我自有对策。”

蔺楚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相信了这话。“南君,我们走。”

南君也果断的抽身离开。

从数千人里破了口子。然后朝着外面突击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殷红的血液从手臂上飞溅而出。蔺楚挡住了利刃,南君吃了一惊,更是冲上去打了过去。

支离破碎的手臂,蔺楚却没有任何动容。

铅灰色的衣襟染了红了,南君几乎怒火攻心,胸口堵着鲜血,是忍不住的想要呕吐。

但是还是在逃跑。

逃,逃出去就有一线生机,就能反败而胜,如果不成功,主帅们覆没,大华威矣!

长禹则是温柔的看着他们离去,旋即,眼中如同摧毁一些正在焚烧的炙热火焰,令人觉得格外的不寒而栗。

冷血,暴虐,脸上露出了嗜血的微笑。

捂住了身上的伤口。

整个人兴奋的不得了。

他手持双刃,几乎在侧身犯过的瞬间,收割了身边人的喉咙,沐浴在新鲜的鲜血里,即使身上被割了很多刀,却依旧是兴奋不已,崩裂的身体。

残阳如血,抵不过他身上的血。

大漠孤烟直,没有他的身体直。

长河落日圆,即便是死,也战的痛痛快快。

皮肉绽裂,那又如何?

他生生以一人之身,阻止了上千人的进宫。

这般可怕的攻势,那些包围的人都自顾不暇,哪里分身去追跑走的南君和断臂的蔺楚?

长禹此时此刻不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分明是杀人如麻的地狱魔鬼。鲜血在蔓延,焰火下的他俊朗的眉,精雕细琢的眼,高挺俊秀的鼻子,还有悲天悯人的薄唇,化作神佛与妖魔之间的肆意罗刹,成就了此处沾着血的地狱修罗场。

晦暗黑暗里,是这人想要把一切都残忍埋葬的无情人。

长禹的杀之势,势不可挡。

那些人都怕了。

纷纷溃不成军。

可是身后又是利箭。

“不杀之反杀之。”

人愈来愈多了。

纵使长禹以一当百,终归会力竭而亡。

所以众士兵想要耗尽他的力量。

今夜,他要为大华而战。

他原本生来孤独,孑然一身,可是此时,蓦然想起月下祈祷的那个仙女儿,娇娇娘子,心里却发痴发疼,淅淅沥沥的,不愿意死,不能死。

南惊鸿吩咐去探,果不其然,方九,南九前去,接回了此时的受伤昏迷的南君,重伤胳膊的蔺楚。

南君在接受军医的治疗,已然因为内共消耗过度,皮肉伤太多,蔺楚一边接受胳膊的包扎,一边在安排事务。

没有任何时间休息,这胳膊若是保不住,那就算了吧。

长禹还在那里呢?那么多人。

谁能想得到此时的长禹呢?

蔺楚要主持大务,南九奉命率三千轻骑前往追击敌军。

他跪在南惊鸿面前。

“郡主,您放心,臣一定会把主帅带回来。若主帅不会来,臣愿以死谢罪。”

眼前的人在安自己的心。

南惊鸿知道清楚,眼下她什么也没说,吩咐郭伯牙前来。南惊鸿听郭伯牙的消息。

“老朽一番查探,竟查到逆贼和北疆番外小国琉璃相互勾结,此事许是王相在背后操控,长将军原本追赵子卿而去的,可设下了圈套。”

“长将军许是没想到这一层,才会中计。”

南惊鸿抚摸着弓箭,却是愕然冷笑。

“王相?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此事为王宁知所为。先生,我愿借长卿,黍离一用,何如?”

这些孩子,都是天生的练武奇才。

郭伯牙跪下。“愿为主子效力。”

少年郎们都出现在眼前,各个充满豪情。

“长卿在此,听从主子安排。”“黍离愿誓死效劳。”“麦香在此,听从吩咐。”

夜即将过去,天渐渐下起了雨。

北方的雨,总有着一种不罢休的气势。

南惊鸿一派从容,一双在也好看的漂亮眼睛。“今日就让我们一闯战场。”

南惊鸿率领陈长卿,黍离等人前去营救搜寻。

尸山血海,尸横遍野,惨状无数,尸首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没参加过战争的人绝对不知道此时的惨烈。

可是哪怕此时,鲜血满地,残尸遍野,风过衣裳起。

没有一个活人。

玉石俱焚,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个可怕的词。

这寒凉的夏日居然让人觉得像是深秋。让人心脏到四肢百骸都冷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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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六章:焚尸

寒鸦在枝头悲啼,狂风在深夜哭叫。

烈马嘶鸣,刀剑出鞘。

沙漠的尽头,没有一个人,只有满地残缺的尸体,折断的旗杆,落在地上的旗帜。

见过金陵之地的繁华如斯,见过江都的安宁秀美,秦淮的风流婉转,却从来没有见过此时的苍凉寥落。

国破山河在,烽烟未了时。

她抓着这些尸体,一处处翻,一个个看,终究是无迹可寻。

很多人血肉模糊。

她四处搜寻都寻不到长禹,心中依然有些悲痛,却不相信长禹已经死去。

来人都在寻找,可终究无机可寻。

“郡主,将军没了。”

有人悲叹道,她甩手一个巴掌。

“不--”她脚步虚浮无力,浑身都觉得疲惫不堪。几乎声嘶力竭,心肺唾血。“不可能,他没死!”

此处尸体太多,若是不处理,瘟疫出,天下动荡。

万物凋零,夜色料峭。

日出日落,黄昏破晓。

人世悲苦,最痛是生生别离。

长禹,你不会死,对吗?你不会死。

上穷黄泉下碧落,我一定会找到你。

她亲手点燃了这里。

蔺楚赶来之时,双目几乎欲裂。

“不可以!”

“烧!”

她将火丢下,早就堆了许多油的尸体,顿时开始了燃烧。

她跪在地上,蔺楚也跪。

“南惊鸿,你这个毒妇!”

“扶蔺楚副帅回去!”南惊鸿下令道。

她见到众人都走了,才眯着眼看着让人浑身发烫的火焰。

眼睛里的眼泪被蒸干,麻木不已的看着。

最终有人听到这里的声音。

女子凄厉的尖叫。

“长禹--”

这世间的伟大并非是这些战争里为此坚强不屈战无不克的战士们,也可以在柔弱娘子的双眼里。

这世间的残忍在于战争,战争的残忍在于当权者手中的权力,为了争权夺利,这青山埋了的不是忠骨,是一条条好儿郎的性命,不做国家的英雄,也可成为父母的好儿子。自古传儒,天下男儿皆言自古忠孝两难全,谁又想起了家中父母白发苍苍,妻儿殷切呼唤?

风中传来谁的呼唤,一声又一声,携带着令人痛彻心扉的绝望,远方的无垠的旷野燃烧殆尽。

生死离别苦,这一生一世,她都尝过。

翡翠钟,琥珀浓,纤陌无垠思落红。烹茶煮酒夜光起,锦绣罗帷遮星舞。弄风羽,戏战鼓,明眸睐,无人顾。况是今朝郡斋冷,落红齐发萧萧雨。劝君多饮金陵酒,醉不知淮阴黎民苦。

浮生一场梦,人生几度秋?

充满眼泪的文笔难以写出战争的惨痛,她浑身冰冷,腹痛无比。

双手抓着黄土,她几乎忍受不了这痛苦。

春风不度玉门关,是因为春风不眷顾这些年纪轻轻死去的人。

这场火焰燃烧的太快。

但愿这场火焰之后,人世间再也没有惨痛的战争,这些九泉之下的儿郎,再也不会害怕身前的敌人,身后的利箭,不用担心严苛的赋税,不用担心家人的安宁,再也没有弱者的欺凌,但愿来生每一个人都不需要人人自危,生而为人,每一个人都能幸福的平等的活着。

于南惊鸿而言,今夜不只是她的悲伤,还有这个世界的悲怆。

今夜她找不到他。

篝火渐渐燃尽。

人世悲欢浮沉都可以了尽,她还要活下去,还要等他回来。

“阿禹,我等你回家。”

蔺楚回过神来,仇恨仿佛如同野草一样不断的发展,“杀,本帅要杀了你们。”

以杀止杀。

凛冽的战事,终于在杀伐中终止。

战争的全面胜利传到了京城,此时的王宁知已然是圣人青睐的对象,因为王宁知亲自检举了贪官,这贪官还是王相举荐,王相受了牵连,被免除了丞相职务。

太子对王宁知也是大加赞赏。

此时金銮殿上,一派喜气洋洋。

“陛下,冀北大捷,一扫之前落败之风,彰显了大华天威,实在是可歌可泣!”

“陛下,臣奏请对前线军队进行封赏。”

“陛下,臣觉得主帅长禹,副帅蔺楚,前锋南君功不可没,理应嘉奖进封!”

“陛下,臣觉得既然琉璃国奏请投向,前来朝奉,军队们该班师回朝了。纵使他们功高,也不能就在外面啊。”

不和谐的声音还是产生了。

可偏偏皇帝听了反倒是觉得有些相信。

他看了看此时气定神闲的太子,与有荣焉的长特和南顔。

倒有些起疑心了。

“冀北大捷,朕自然是要赏的。听说几位郎君都身受重伤,现如今要的就是他们早日回来,身体痊愈,然后,论功行赏。”

此话落地,群臣心中各有想法。

但却都只能附和君王。

大捷传过来,南先生心里却明白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情。

否则长禹,蔺楚,南君,南惊鸿都不是这样轻易就好大喜功的人。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隐情。

冀北之地。

南君依旧还没有清醒。他处于昏迷当中,陆渊甚至都被急招而来,陆渊原本负责保护长今和时婠婠的,可眼下只有他的医术可以派的上用场。

陆渊也很头疼。

“南大人或许还要很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他的头部遭受了重创,身上的伤好说,但是脑里的淤血却只能尽人事靠天命了。”

蔺楚的胳膊在南惊鸿的坚持下还是进行了治疗。

现如今军中原本想要反叛的老将,统统被关押起来,隐隐之间,南惊鸿倒是成了做主的人。

她是如今的军师,南二。

南惊鸿坐镇军中,翻着长禹留下的这些书卷,却几乎找不出来有什么暗示。

但是长禹不会平白无故的消失,倘若真的是死了,对方不会把他的尸体带走。

况如今,南惊鸿已经接受了对方的降书。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会等他回来。

这一次,他一定会归来的,

清清楚楚的,她也明明白白的。

“南大人,这里有你的信。”

南惊鸿屈指打开了信。

“南大人突发病疾,如今正在抢救,期君早日归来。”

南惊鸿身上出了一身冷汗,怎么父亲好端端居然也出事了,若是此事,背后没有王宁知的手脚,她倒是全然都不相信了。

她旋即有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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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七章:班师

凄风冷雨已经过去,转眼年,年节将近,马上便是凛冽的寒冬。

江都圣人数次下令让蔺楚南君班师回朝,然而屡次不受。

便有朝臣在王宁知授意下,屡进谗言,皇帝心中早就大怒,疑心他们或许心里早有异心。

此时的王相是副相,暂替之前的职务。

番外琉璃国已经递送了降书,王相在太子面前竭力讨好,太子长穆也像是享受这种奉承。

如今北亲王府和南园皆被圣人忌惮,皇帝又扶持了自己。

此时番外之国臣服,圣人听信王相谗言,欲令南君班师回朝。京城人尚不知长禹行踪。太孙心里择水有些焦急。

蔺楚并没有隐瞒太孙太多,说是长禹重伤,寸步难移。

长臻心里略微有些复杂,他从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愿意为自己而死。

蔺楚曾经承诺过,此生奉他长臻为主君,兄弟二人便是君臣,只要他想要问鼎,他绝对不会反叛。

所以,长臻不相信任何人。相信长禹。

一次次,长禹都亲自证明了,会成为他手上的一把刀。

他也冥冥之中觉得长禹不会死,但是眼下这种情景。

又快要到年节了,他还是有必要要和皇帝好好说一说的。

所以此时的行宫里,太孙长臻带着太孙妃南颂一同前来。南颂也有些忐忑,她嫁入东宫已经将近一年了,却没有面见天颜几次。

“殿下,您说我这样装扮,美吗?”

她脸颊染上了绯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太孙却很温柔的看着她,好像细细端详了一阵子,考虑清楚了,温柔的说道。

“颂娘,你很美。待会儿见到皇祖父,你要按照平常一样说话,不必隐藏锋芒,也不必委曲求全。”

听了长臻这话,南颂眼角有泪。

她没想到太孙居然知道太孙妃一直以来的为难,还有着宗室的窥探,都说太孙妃嫁过来一年还没有什么好消息,所以一个个都盯着在呢?她们想要往太孙府里塞人,譬如王三娘,王如,王相的嫡女,王贵妃的侄孙女,王太子侧妃的侄女。

譬如林菀雪,林家仿佛知道北亲王府长四郎出了什么事情,行踪不明,再次瞄向了太孙。

她斟酌再三,忍了眼泪。“可是因为传言番外琉璃国公主柴锦要前来觐见圣人,并且说要挑选驸马?”

甚至这番外之小国公主,或许也想要当这个太孙侧妃。

想到这里,她心里愈发难过。

世传琉璃国公主才貌无双,弓箭武术不输给男儿,想要讨教大华的娘子。

江州没有一个娘子可以媲美,就算是长乐郡主也不是文武双全。

她作为皇太孙妃,自然不可能与她比较。

所以到最后,大华必输,战场上是赢家,这比赛场上却输了,圣人大怒,却还是会允许这琉璃国公主许下心愿。

谁不知道这风流男儿当数太孙长臻。

太孙对自己太过好,自己贪恋这份温柔,太孙至今还没有任何侍妾侧妃,可是太子后院却是莺莺燕燕一群一堆,看的南颂心里有些发凉。

“颂娘,不必难过,实话是说。”

南颂便点了点头。

皇宫举行的虽然是家宴,可还是请了好些个世家大族。

她没瞧见母亲,倒发现大伯母正被一众夫人捧着,大约是近来兄长被圣人看中的消息一传再传,所以许多家中有女儿的便想要攀上南家,这南家嫡长孙,未来南家的继承人,又是意气恢弘的南少将军,自然令人觉得仰慕。

母亲近些日子来,好像还在为生弟弟做准备。

南颂本不想早些生孩子,可是有时候又被母亲的举动觉得有些奇怪。原本祖父早些年说过,南家哪怕都是女孩儿也没关系,可是母亲不服气,非要给父亲生个儿子,所以怀了妹妹南清茗的时候,便把这个当儿子,自觉高高在上,不允许自己靠近半分,可没想到的是生下来还是女儿,家里谁也没说什么。母亲却在坐月子时候偷偷流泪,,怪自己不争气,只知道生女儿。

现如今母亲都三十几岁,却还是打定主意养弟弟,她是不敢劝的,毕竟自己没养孩子。

往日三叔母来,还会和自己聊天,可是现如今,妹妹不在,三叔母自然也不会在。

纵使这花开得很好,她也不见得开心了。

她和太孙相携而来,一众人都行礼问安。

把她送到这里,长臻才转身远去。

怕是许多人都艳羡不已吧,这般伉俪情深。

南颂再略略扫了几眼,虽过了一年,终究变化还是大的。

这些个少女们大部分定了婚约,还没定的心里有了谱,或者瞄上了那几位没回来的。

又看见了姑母南岭,像是完全摒弃了从前那般娇柔的姿态,愈发高贵端庄起来了,连带着这小表妹,长五娘子长梦,都收拾的无比庄重。

她再看,旁的娘子也都在看南颂。

她们其实自小与南颂就不是很熟悉,旁的娘子还会交流玩耍,可独独南家娘子深锁闺阁,没人知道南颂的喜好如何。

只知道这位太孙妃娘娘性情温顺端庄,不失大家风范,规矩利益都是上等,博览群书,四书五经都通晓。

现如下仔细看去,只见她垂着眉睫,神情淡漠,气质却如空谷幽兰,忽然间抬起眼眸,给人以皇族贵气的压迫感。

心里都一惧。

这神态从容的女子,身上披着白玉色的狐裘,却是南家大娘子。

虽人人都说这世家大族,南王时何等大族已经难为圣人所容,可是赶尽杀绝依旧是不可能的哪怕皇族再怎么容不得世族,这位皇太孙妃娘娘也是能够安然保住南氏数十年的福音的。

更何况南家在江都扎根数十年,这江都才子,乃至大华才子,没有一个不仰慕南氏风姿,纵使北亲王府长尊长特都任国子监,试图扭转士子心,也很难。

“诸位免礼,旧时闺中为姐妹,今日亦有金兰之谊,无须多礼。”

哪怕南颂开口,可没一个人敢逾矩。

“谢太孙妃。”

众人再度行礼。

长梦倒是走上前来。行礼问安道。“娘娘近来可好?阿梦久病,倒少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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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八章:回朝

“无妨,本宫也很忙。”虽则是客气的话语,可是本宫的称呼已然把二人的距离拉远。

但是长梦丝毫不觉得,并笑着开口。

“太孙妃娘娘一来这,天公也作美。今日大好的晴天。”

她今日穿着牡丹花色的玫长裙,手臂间套着白玉环,手腕又有玉镯,脖颈上是碧玉相恋,发髻上更是有明珠闪耀,格外惹人注目,倒格外像是皇族人。怕是长乐都不敢这般贵气。

相比较之下,今日的太孙妃倒是显的要素净许多。

南颂向来不喜欢艳丽打扮。

可是南家对于女孩儿的教养,是别的世家难以企及的,单单站在那里,便有着天然的贵气与修养。

“五表妹嘴真甜。不过,方才听你们在谈论什么?倒是有些有趣。”

南颂发问,这些娘子们各个低头,倒是也没有一人敢说出口。

林菀雪还是占据了一部分领导人的地位,遂笑着开口。只是神情略微有些冷淡,倒是愈发有林下风气。

眼前早梅刚发,有些香气袭人,她脸上却又带着一派天真之色。

“不知太孙妃娘娘可知那琉璃国公主柴锦?”

一时之间长泪和王如都看着她。

“自然是知道的。”

“这一次朝贡,听说琉璃国派来的使者就是这位公主,听说柴锦公主貌美,又文武双全,是一位当世奇女子呢?”她笑着眯眼,到看上去一派天真,如果抛却她今年已经满了十六岁的话,南颂倒不会想太多。

偏偏这位林家太傅之孙女,显得格外的有意图。说话时哪怕再虔诚,再天真,终究是虚伪至极。

南颂早就体会到这一点,有些不以为然的开口。

“既是公主,身份尊贵,既然来此,也是应该当贵客招待的。”

她说话的气质雍容,与林菀雪,或是王泪这种看上去纤瘦如同扶风弱柳的闺阁之秀相比多了一种冰肌玉骨的风范。

从前在闺中还不觉得,如今众人只能仰望,也令人啧啧称奇。

皇宫里,皇帝默不作声。

听王相在那里念经,念经不是别的什么。

照旧是担心长禹造反。

担心流连冀北之地,这些孩子各个都生出了野心,担心太孙年少不懂事。

他不过是一介副相,倒是考虑的比他这个皇帝都要多。

皇帝嘴角挂出了一份讥诮的笑容,可是王相丝毫未觉。

卧榻之上,岂由他人酣睡?

太孙恭敬的行礼问安。

“孙儿给皇祖父问安了。”

听到太孙的声音,王相还想要滔滔不绝,可是还是必须要给长臻行礼问安。

“今日家宴,倘若王相有国事也请改日再聊,孙儿也想和皇祖父畅叙幽情。”

长臻丝毫不客气的开口道。

王相一愣,看着皇帝却是对太孙一脸纵容,只好喏喏下去了。

待到他退到殿门的时候,就听到里面太孙说谗言。

“王相这人哪里都好,就是太拘泥于规矩,太啰嗦了,皇祖父耳朵都长茧子了。”

可偏偏他还无法反驳。

皇帝也没有对太孙开口论及此事而觉得有所不妥。反而笑着摸了摸坐在自己脚边的太孙长臻。

“所以阿臻就是来特地解救我的,是吗?”

皇帝畅快大笑,王相碰了一鼻子灰。

冀北,南惊鸿安排好了一切。

“既然圣人要班师回朝,那就请大哥和阿楚带着军队先行回朝吧,我且留在此地,我身为淮阴郡主,掌管两个城,定能搜寻到四郎踪迹。”

她不骄不躁,也不悲不喜的开口。

蔺楚心里实在是被南惊鸿所感到震惊了,起初南惊鸿焚尸的时候,他简直恨她入骨,可没想到南惊鸿心里早有筹谋。

他也知道南惊鸿彼时收到南海不测的消息,可是也只是命人秘密回京为南海治疗,自己没有半分想要回去的心思。

眼下这个娘子,安静的坐在桌子前面,双手规矩的交叠在一起,目光温和,脊背却值得不能在直。

这两个城的百姓都日夜感谢她为他们做出的贡献,谁能够想到在冀北之地也能种两季稻子呢?

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冀北的兵荒马乱恢复成井然有序,灾荒年头过去,平静欢乐的时光到来,人人幸福安逸。

蔺楚看得出来她的温和不是伪装,而是面对一切的不京剧不恐慌。

这样善于隐忍的娘子,这样有定力的人。

蔺楚诚心拜服。坚信不疑。

“会按照你的想法前去江都,还请你一定要保重。”

“昔日我砸破了祖父钟爱的碗,就自己搜寻了一个碗送给他。祖父没有生气,因为祖母说,可怕的不是一个人犯错误,而是一个人明知犯了错误却只是恐惧和惊慌,却不去做任何的弥补。”

御花园。

圣人和太孙,太子,太子妃的来临终究使这里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朕听说琉璃国公主要来朝贡,来信还写道想要讨教大华的娘子,不知道诸位娘子可有信心?或者卿家们都有什么好人选?”

这柴锦公主听说自幼马上功夫了得,笔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若说文,倒不是没有,可这般武艺,谁?

当年的文氏娘子?

还是如今的谁?

众人都不敢开口。

就在此时,有人提起了当年的淮阴郡主南惊鸿。

太孙妃亲自举荐嫡妹淮阴郡主。

“皇祖父,阿颂有一人可举荐,正是家妹南惊鸿,素来兼众家之长。”

圣人听了这话,看了看有些畏缩的众娘子。

“朕倒是想起来了当初的小娘子,的确是颇有容华夫人的风姿,也曾一己之力斗猛虎。”

众人纷纷都称赞起了淮阴郡主,却又忘了一年前是何等凄凉光景,这些人各个都想要骁勇侯南海死。

“骁勇侯身体如何了?”

圣人开口提及了当初被囚禁的废侯南海。

“痊愈当中。”

“那可是喜事成双,待容华夫人,淮阴郡主归来,便可在郡主府一并团圆。”

圣人启唇而笑。

方下令令容华夫人,淮阴公主荣归江都,并在江都新建淮阴郡主府。

一时石破天惊,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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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九章:卦象

“母亲身体可还好?”

惊鸿一双眸子水润润的,都是关心。

又握着文氏的手,似乎是想要让她安心一般的开口道。“如今只有抱月,羡鱼,抱琴在这里,母亲我便直言我的打算,我心已决也无复再劝。但求母亲一路长安,也不要太为父亲操心。”

“阿馨,母亲知自己无用,此时竟没有半分可能来帮你了。”

文氏心里对这个女儿的愧疚,与日俱增。说实话,这个女儿,自己居然毫无任何能力帮她,只能力求不拖后腿。

“既然你决心已定,母亲断不会拖你后腿,即刻间启程,本夫人就带着淮阴郡主回去了。”

南惊鸿从屏风后面初见,盈盈行礼道。

“女儿参见母亲。”

这二人站在一起,宛若双生女,相貌极其肖似,几乎九成九,气质更是是成十的相似。就连这种贴身伺候南惊鸿十几年的丫鬟们都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母亲意下何如?”南惊鸿启唇开口。

文氏先是有些惊慌,然后便认真的看了过去,这才握住了南惊鸿本尊的手。

“这可真是像啊,母亲觉得很好,况且这在冀北之地的一年,你已然长高,旁人定看不出半分不妥的。”

南惊鸿启唇而笑。

“为今日回城,我早些日子便命令羡鱼准备,这位淮阴郡主殿下,就是我为陛下喝太子准备的,但仍然要当心,就称病吧,少与人接触,至于伺候的人里,添上南九吧,世人都知道南九是南二的家仆。”

一般无二的肖似相貌,原本羡鱼与南惊鸿的身材就极为相似,再加上这独一无二的化妆术,简直就是令惊为天人。

且羡鱼这些日子一直以南惊鸿的身份处理淮安城事物,就连淮安郡守卓松都全然看不出来。

之前王泪之所以能够隐藏身份,与之周旋,全在于羡鱼所教授的伪装术。

这原本就是地狱杀手必学的一门手艺。

羡鱼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江都世家贵族,她都十分熟悉,从前得到长禹细心教养,就是圣人贵妃面前出不了茬子,而南家人对南惊鸿身边的丫鬟,或者旁人都熟悉的很,只有羡鱼,从未出现在任何世家大族的眼中,非常合适。

南惊鸿犹在战场,她命羡鱼乔装打扮成为自己,带领亲随们同母亲等人回去。

此事瞒天过海,可却必须要这样做。

南惊鸿必须要逗留战场,因为有个人还在等着她。

目送着蔺楚的军队离去,目送着母亲的马队离开。

南惊鸿停留在此地,倒用的是长禹的身份。

她站在那里,俨然是风姿清朗的少年郎。

旁的娇俏娘子见了,还要抛一抛媚眼,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南惊鸿倒也不吝啬笑容,倒反过来一笑,那小娘子们成双的跑了,倚门回首,却还在回顾风姿清流。

南海何尝不羡慕她们?

能够安安稳稳的和一家人过快乐的生活。

可是她肩头担当的是大义,也不能够再那么轻松的过活了。

南惊鸿并不畏惧,带着残兵们屡探敌地,最终发觉了长禹踪迹。

她骑着的马是飞雪,在这玛雅沙漠的风沙里来来回回的寻找着,忽然马悲鸣不已。

她骑着马冲进了封杀,长卿和黍离吓了一跳,要前去阻拦,可是郭先生却阻拦。

“这好似一场缘分,谁也阻不断。”

他算了一挂,一个是飞龙在天,一个是亢龙有悔。

要么是长禹长四爷真的有问鼎之象,要么是这南家稍有动作,便会一朝覆没。

南先生与郭伯牙的父亲早些年有故交。

故而此时南先生在书桌上盯着眼前的书册,叹了一口气。

他一生自负用尽聪明,苦心钻营,把天下绝学纳入南家。

谁都说天下大儒南先生,乃是亘古奇才,可谁又知道他为此付出的无数的心血呢?那些岁月里,他苦心孤诣的学习,不过就是为了自己所肩负的南氏,能够活出属于自己的世家风范。

他曾几何时也是那么的后悔,那么的懊恼,甚至恨父亲剥夺了自己的姓氏,可是反过来回头想一想,姓长的日日提心吊胆,倒不如南氏活得逍遥自在。他原本请郭氏后人算过南氏的命运。

说了南氏只富贵出在文氏,娶了文氏嫡女,可没想到腹中孩子不是男儿,却偏偏出生时天降大雨。世人以之为神灵。

又有谁知道南先生的苦?

若是南惊鸿是男儿,这南家的家产势必给他,可偏偏是个女儿,再疼宠,如何能够保南家万寿无疆,福寿延绵?

近乎放弃的十二年,却让这孩子生长的愈发好了起来。

这孩子从来没怪过自己,反而一直都心存感恩之心,如果说这样的孩子不疼爱的话,还有那一个孩子值得疼爱的呢?

说实话自己也不是无私之人,心里还是会有嫉恨的吧。

恨三郎为何没有儿子,恨南惊鸿为何不是郎君?

南惊鸿那般聪明智慧,近乎如妖。

可偏偏是女儿家。

女儿家在这乱世有什么用?

当个皇后?

皇后又有什么用?

不过是中宫摆设。

如今收到郭氏后人寄过来的郭尧渊的遗书,倒是恨不得要起身去问问他了。

什么叫?

变数起,凤仪之相?

他心里清楚的很,即使此时南颂是皇太孙妃,可也无法保南家。

只是南惊鸿为何有凤仪之相?

是她噬姐?还是长四郎弑兄?

这心里百般疑问,可终究只能漠视。

所以他就任南海被囚禁,文氏和惊鸿被放逐,到了如今,他再想此事,又觉得心里百般不对劲。

全然而退。

和之前南惊鸿所言,期年必归,一模一样。

那时只当她是个厉害些的聪明孩童,可是如今想来,却觉得如何也是妖孽之才。

是而他最终瘫在那里,无法动弹。

风沙之中,南惊鸿被迷了眼,便依旧是蒙着眼前行,只在风沙里前行。

却也落入水潭,飞雪痛苦鸣叫。

她翻身下来,落入一片月光里。举目四望,却又是水茫茫一片。

南惊鸿摸了摸飞雪。“乖,不要着急。”

一人一马在这水里面,缓缓的行走,幸好水不深。

谁知此时竟风声鹤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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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侏儒

车队走走停停,文氏和淮阴郡主日日都在一个马车。

南九在外面护送。

丫鬟们都无法上前。

便有好事者要问抱月和抱琴。抱月抱琴俱是落泪。

“原本在冀北之地就不太好,水土不服,却如今又要赶路,这般风雪交加的时日,郡主身子愈发差了,夫人日夜照顾,慈母之心真是令人感慨。”

旁人听了,心里各个揣摩。

文氏抱着淮阴郡主,只靠在马车里不说话。

可这消息传了出去,淮阴城和淮安城的人都知道了容华夫人带着重病的淮阴郡主要回京城去了,心里纷纷都感到极为不舍。

想到这淮阴郡主和容华夫人在冀北之地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是天大的好善人。

百姓们心里依依不舍,各个都去相送。

文氏眼睛有些湿润。

想到自己先前离开江都的时候,可算是灰溜溜的,无一人问津,那些相识多年的世家贵族们,倒没有一个如同这些平民百姓们对她真心。

她抹眼泪。

“夫人不必难过,以后您有机会再回来看看这些百姓,就好了。”

淮阴郡主面容淡漠的开口。

文氏听了心里却觉得安慰。可还是开口。“终归再回来难了,这些个百姓们,你们沿途多发些银钱,但愿他们人日子好过一些。”又握着淮阴郡主的手。“你这孩子,可怜见的,吃这么多苦,便叫我母亲又如何?旁人听了也不觉得奇怪。”

淮阴郡主眉头微蹙,终归是叫了一声。

“母亲。”

这易容之术太好,终究是不能过于夸大的笑,所以面容始终淡漠,幸好南惊鸿本人也不爱笑。

这路途漫漫不知要出些什么事情,此时的淮阴郡主自然是希望能够保护好自己的母亲,保护好淮阴郡主自己了。

风沙弥漫处,月光落满地,

她恍然一惊,却见到一个幻影。

她几乎以为是假象时,那白色影子还是落到了自己面前的一片落叶上。

“你就是那小子喜欢的女娃娃?”

眼前这人居然是个人?还是个老先生。

南惊鸿有些怂,但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老先生说的那小子就是长禹,所以她大着胆子开口问道。

“不知道这位前辈所说的是何人?”

见到了第二个不害怕自己的人,这侏儒老头子的白胡子翘的老高。

他翻了个身子,跳到了树枝上。

朝着下面大声说道。

“我怎么知道臭小子怎么了?我只知道他在这偷我的酒,睡我的树,还盗走了我的宝书。现如今你也来了,总归是缘分,不如把你抓住了在这给我伺候着,不怕那小子不会来!”

这小老头气呼呼的想来是长禹也和自己一样误入此地,但是长禹不害怕他,并且戏弄了他离开了。

由此看来,南惊鸿倒觉得长禹一定是安全的,或许此时已然回到了京都。

她勾起了一抹笑容,这笑容在侏儒老头儿看来十分令人讨厌。

和那个臭小子一模一样的狡诈的笑容。

他抱着胳膊看着南惊鸿。

“那小子内功深厚。你却是个没有什么内力的,总归只是会些花架子,老头子我不至于害怕你,你就留下来,老老实实的呆着,成为我竹马子的小丫鬟吧。”

“竹马子前辈,晚辈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南惊鸿眨了眨眼睛,一派天真的看着他。

竹马子,也就是侏儒老头儿还得意洋洋的开口。

“这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你要问什么尽管开口,老头子我是浑然不害怕的。”可是抓了抓胡子有些害怕的看着南惊鸿。“你这个丫头,你怎么知道老头子我叫竹马子?”

南惊鸿便启唇。

“就请问前辈。我怎么知道你叫竹马子的?”

这一下侏儒老头儿差点被自己饶了进去,自己什么时候知道这小丫头叫什么名字呢?

他这心里复杂得很,像是很多猫在抓。

这棵树那棵树的蹦跳着,想了半天,抓耳挠腮的来到了南惊鸿的面前。

“你是怎么知道老头子我叫竹马子的。”

老头子有些着急,可是南惊鸿不紧不慢的摸了摸飞雪的毛。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又瞧了一眼他。“前辈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吗?却怎么臭小子能够跑了,还偷了你的东西。”

侏儒老头儿爆炸了。

“你这个臭丫头,你个大坏蛋。要不是他威胁我要把这地方告诉别人,我会放他走吗?不是他偷得,是我给的,不行吗?”

竹马子还真是可爱,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隐居此地,但是南惊鸿还是很有耐心。

“要是前辈告诉我他去了哪里?我就告诉你究竟为什么我知道你叫竹马子。”

南惊鸿好像是笃定了他会告诉她一样的。

竹马子坐到水面上,却不掉下去,反而像是漂浮一样的。

“不玩了,不玩了,你也太无趣了,我不喜欢你。”

“嗯哼?”

南惊鸿依旧是看着竹马子。

最终竹马子落败。

“好吧,臭小子受了重伤,疗伤好了之后,他说要去报仇,我只知道这么多,你必须留下来烧饭,我饿了。”

南惊鸿跟着竹马子,来到一颗不知道多少年的大树下面,南惊鸿才发现那树上生活了许多动物,宽广的树干倒像是平地楼房一样的。

那些动物攀爬能力都很强。

南惊鸿这种,没有内功,不会轻功的。

难。

“咋了,还不上来。”

竹马子老头儿一蹦三尺高爬了上去。

“前辈,晚辈上不去,飞雪也上不去。”

那老头子瞪大了眼睛,才想到这女娃子是个五体不勤的。

“那臭小子随便就可以飞,你真没用。”

南惊鸿的心脏被狠狠的捅了一刀,可还是笑。

弯着月牙一般的眼睛。“所以才要前辈教我啊。”

“是啊,我不教你怎么学的会?”竹马子喃喃自语的下来,抱着飞雪的马身,居然就飞上去了。

到了南惊鸿的面前,忽然回过神来。

“我什么时候说要教你了?”

南惊鸿笑盈盈开口。

“不瞒前辈,晚辈厨艺不错,深得祖父母喜欢。”

竹马子愣愣的看着她,心里默默流口水。

“教,怎么不教?”一巴掌拍了拍南惊鸿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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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老侯

醍醐灌顶,常常是说在短暂的时间内学了大量的东西。

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大量东西的学习,往往会让整个个人精神崩溃,变成傻子。

竹马子也有点蒙。

他又忘了这丫头不过是个身体不错的普通人。

又不是臭小子。

自己一巴掌二十年的内力,可能都会让这丫头爆体而亡。

心里顿时有些复杂。

她身子一软,马上要摔跤的时候,他还有些愧疚,便让猴子们接住了南惊鸿,抬到树上去休息了。

说是那臭小子和这个丫头对他其实还都挺好的。

这下更加有些愧疚了,这丫头要是死了,岂不是对不起那臭小子。

他在床边走来走去,对那个猴子说。

“把你们长老叫过来。”

那猴子果真去了,不一会儿,一个毛发都白了的老猴子撑着拐杖过来了,身上还穿着人类的衣服,倒也是一件怪事。

那白毛猴子看着这竹马子,便问道:“你叫老夫过来是为何事?”

竹马子有些懊悔的开口。

“我一不小心给她醍醐灌顶了,这丫头该不会死吧。”

那白毛老猴居然再次口吐人言。

“糊涂鬼,老侏儒。”

居然骂他。

竹马子立刻想动手。

可床上的人坐了起来。

方才不过是片刻的剧烈头痛,然而重生一次的南惊鸿,仿佛觉得自己能够承受的知识和技能都更加强大了,灵魂坚韧无比。

“谢谢你,前辈。”

白毛猴子跳到了床上来,把猴掌贴到了她脉搏上。

“居然没事,怪哉!”

南惊鸿这才发现这老猴子居然也会说话。

“呃,不知道前辈如何称呼?”

那老猴子笑道:“老朽名字叫做侯仁静,你叫我老侯或者侯长老。都行。”

南惊鸿噗嗤一笑。猴人精,这名字也是绝了,还是恭敬叫到。“侯长老,晚辈无意进入此地,只是为了寻人。”

侯长老见到南惊鸿这般礼貌,心怀坦荡的笑道。

“老朽活了一百三十多年,只和眼前这老侏儒和那后生讲过话,如今见了你这姑娘,倒心里老怀大慰了,倒也没什么可送给你的,不过御兽的法子倒可以教上一教,须知我们猴族才是万兽之主。”

便又是醍醐灌顶。

南惊鸿再度晕厥。

额?老侯,没人说同一件事情不要短时间内做两次,好吗?头疼?了解?

可没想到老侯做了之后和竹马子对视了两眼,俱有些后悔的开口。

“哎呀妈呀,我又忘了,不能够醍醐灌顶。”

这下老侏儒又对着老侯开始了攻击。

“就说你活了一大把年纪,一点用都没有,好不容易来个人,还让你和我玩死了。”

侯长老有些不服气的开口,明明是你和我一起玩死的,你在我面前。

“你说我俩认识**十年了,哪里见过什么人?无所谓那些乱入的人都成了尸体,怎么这两个都能够平安无事?”

竹马子想想有些不对劲。

老侯却笑。

“以前我跟着我主子修行的时候,是会看相的,这两位,都是那个--”

他指了指天,似是早就明白了这一点了。

老侏儒却不相信。

“你说那小子能当皇帝,做梦呢?当了皇帝还不把我们都给弄走了?当动物园的猩猩?”

老侯有些惊讶。“动物是什么东西?”

“要你管,是什么也不管你的事情。”

耳边吵吵闹闹的声音渐渐消失。

南惊鸿刚倒下还听得见只言片语,然后就被冲击的睡着了。

只有安静睡眠的时候,大脑才会真正的高级的旋转着,处理该处理的事情。

南惊鸿感受到前时间一直反复想的梦里的前世今生的事情逐渐连成了脉络,说实话,那些都是参考,如今自己不是重复人生,而是掌控人生。

所以不必要一而再再而三,为之前的事情觉得各种难过悲伤。

她感受到倦意袭来,最终昏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被花花草草包围了。

老侯和竹马子都在一旁守候,她心里有些感动,蹑手蹑脚的起来,自己被一个机灵的小猴子发现了。

南惊鸿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小猴子居然也明白了,学着和她一样捂着嘴。

南惊鸿做了个口型。

“你知道厨房在哪儿吗?”

那小猴子牵扯她的袍角,居然真的到了厨房。

南惊鸿觉得这儿的厨房倒还是挺大的,只是许是不常用,显得有些脏。

便发挥了自己勤奋持家的功能,处处打扫了一番,然后又把他们采回来的一些蔬菜和打回来的野鸡野鸭什么肉洗干净了,用天然的一些葱蒜胡椒什么的腌制后,倒是也弄了七八盘菜。又发现这里居然还有猴子自己种的稻米,也淘米煮饭了。

这盘子很大,想来因为猴子们挺多的。

只是南惊鸿还有一件事觉得很惊讶的是,这些猴子吃饭居然用筷子,碗。想来这一切都是老侯和竹马子培养训练的吧。

南惊鸿干的这一切都被老侯和竹马子看在眼里。

等到南惊鸿把菜端到了桌子上的时候,所有的猴子都规规矩矩的在下面的小板凳上坐着,面前有圆桌子。

老侯和竹马子一脸慈祥的笑容倒是看得她毛骨悚然。

“两位前辈有什么事情吗?”南惊鸿摸了摸手臂上起来的鸡皮疙瘩。“可是因为晚辈有什么做的不好吃,所以前辈不满意了。”

“非常好。”老侯眯了眯眼睛,满意的笑。“待会儿老身带着小白亲自送你出去。”

竹马子也点了点头。

“知道你们年轻人忙,以后有出息记得带些外面的好酒好菜回来给我吃。”

听了这话,老侯不高兴了。

“我猴子猴孙们都好好的伺候你,你还不乐意?猴儿酒不好喝吗?”

“就是不好喝。”

眼看俩个人都要打起来,南惊鸿没法子。

“前辈,前辈!”她尖叫,然后把猴儿酒倒到嘴里来。“好喝,好喝!”

忘了自己喝不了好多酒。

之前被御兽术醍醐灌顶了的时候,南惊鸿没什么感觉,可是自己走的时候是被白虎驮着出去的。心里便有些瑟瑟发抖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嫡女为谋:将军,甘拜下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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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没死

就这么醉醺醺的被白虎驮着走出了沙漠。

陈长卿和黍离在这里等了好多天了。

如今的陈长卿生的十分的壮硕。黍离倒显得有些清秀了。

“长秦,你说先生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自从跟着南惊鸿后面之后,大家都改了以前的粗俗,叫村长先生了。

“不要吵。”长卿始终是一副沉默的样子。原来各个都觉得二牛有些傻不拉几的,现如今倒是她最聪明沉默了。

陈长卿不说话,黍离只好自己躲到树荫下。

都等了好几天了,怎么主子还没出来?该不会死在里面吧。

虎啸声吓得黍离抖了抖。

陈长卿却有些喜悦的往里面跑。

“二牛啊,那里面有大虫,你还不跑?”

黍离尖叫道。可是陈长卿还是往里面跑。

黍离没办法了,拍拍屁股回城里喊人了,这他妈的是大虫,是猛虎,吃人的!

听到沙漠里出来的老虎,众人将信将疑的跟着黍离过来的。

军中来了不少人,都想要生擒猛虎,落下一个好名声,可是没有想到的是。

那猛虎真的来了。

猛虎的背上还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穿白袍的公子。

那人风姿玉立,不同凡响。

此番坐在猛虎上出来,更是威风凛凛。

陈长卿跑了很多里路,见到这一幕,立刻跪在了地上。

“给大人请安。”

众人忽然想到了之前的那个传说。

都说主帅长禹将军,死在了那场焚尸的大火里,可是眼前出现的翩翩少年,何尝不是长禹呢?

只有陈长卿和郭先生知道,此人是为了带回长禹而前去沙漠的南惊鸿。

但是眼前的身份又不得不发生了新的扭转。

这也是一种无奈之举。

不过此等御兽之法,实在令人觉得精悍。

做在猛虎上的白衣少年,无人敢靠近。

京城的金牌诏书都来了此地,要召主帅回城。

可是主帅长禹频频推辞,京中早就疑心多起,皆疑长禹死在早先前的那次被围里。

饶知蔺楚为逃出来自废一臂,南君昏迷不醒呢?

大军班师回朝,尚需时日,却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所以这时日便一日挨过一日。

蔺楚和南君受了伤,休养了小半年也没好全。蔺楚的胳膊倒是更不如前的,南君好了不少。两人看着手中书信,倒不知该不该相信。

“阿禹没死?”

“阿禹没死。”

纸上是笃定的语句。

“阿禹没死!”

无异于惊涛骇浪。

“阿君,你先回京城复命吧,我在后面。”蔺楚看着堆了一桌子的命令,圣人如今胆怯至此,到如今还这般纠结,疑心他们会造反。岂不知道他自个的皇太子夜夜想些什么东西。”蔺楚平淡不已的开口。

南君仔细想想,倒也是这个道理。

“不管真假,我先回去,总能控制一些舆论。听闻北亲王世子命不久矣,如今辗转床榻,为阿禹忧心不已,祖父也有些着急。”

南君决定先行回去。

与此同时,自沙漠的另一边,有人从水路出发,亦希望早日抵达京都,面见圣人。

“陛下,柴锦公主说五日后到达江都,还请届时能拜见您。”

王宁知匆匆的走了进来,现如今天子身边再也没什么沈荣,有的只是王家宁知。王玉郎一路顺风顺水,如今也是二品大员,掌握实权,倒是天子门生,更甚于他父亲王相了。

如今颇受冷待的王相也不会知道近日里他的一切罪状被他儿子呈现的书帛上陈述的一清二楚了。

圣人听了这话,却只是一笑。

“好,淮阴郡主呢?到哪里了?”

“还有一日便到,却听说是染了陈疾。”王宁知有些清冷的道。

“病了?不管病不病?三日后,朕要见她。”

得了圣人的命令,王宁知嘴角愈发勾起了微笑。

南惊鸿,你终究是要回来的,难道这一次你还能拒绝我吗?

马车走走停停,好几夜,淮阴郡主都不好。

每每都是南九带着她去找郎中。

文氏有心无力,只能嘱托南九。

南九没想到从队伍回来后,便又能够守在南惊鸿身边,可是淮阴郡主的身体好像大不如前。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这样的。

殚心竭虑的操劳,南氏的一切让她担心不已,十分揪心,长禹下落不明,又让她惶恐不安。

看她愈发纤弱的身子,南九几乎心里都有些忍不住的痛了。

可是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南惊鸿不需要他的同情。她根本就不需要。

淮阴郡主些许是病的太久了,声音十分沙哑。

“阿九啊。”

“臣在。”

当日他走时,郡主就不允许他自称奴才了,他便自称臣,她是他的主。

“不必这样奔波,我这样病了,倒是可以缓些日子。四爷也有时间回来了。”

她这样的缠绵病塌,却还是为长四爷考量,南九心中更痛,可是他也清楚明白,世上非四爷不能比肩。

“怎么了?阿九。”

她哪怕是病倒了这种程度,却还是心细如尘,她知道他有心事。

“郡主,四爷真的那么好吗?”

可笑,说出口就觉得自己太过可笑了。南九居然不经大脑的问了出口,这对郡主是冒犯,他对于她的心思,是罪无可恕的亵渎。

大概是郡主病了,他也跟着糊涂了。

马车里陷入了沉默,空气里弥漫的是苦涩的中药味,也是他心底的苦涩。他原以为殿下不会打理自己了。

可没想到良久之后有了回音。

“阿九,原以为四爷是最好的人。可四爷虽好,却……”

她似是想说什么,却又顾忌自己的身份,终究没说出口。

南九却追问道。

“却什么呢?”

这位淮阴郡主,躺在坐垫上,奄奄一息的。双眸无神,若自己不是这个身份,倒也无法与他靠近,若是自己还是原身,哪里有什么机会同他说话?

她咬了咬唇。

却还是没把那一句却不如你说出来。

只撑着身体掀开外面的帘子。

“你瞧,今晚月色很美。”

南九回头,月光洒在她浅淡的脸上,倒是朦朦胧胧,唯独看着那双眸子,心里一惊,今夜的郡主倒与那个曾经相识的郡主有所不同了。

“我累了。”

她几乎身子要跌倒。

他滚进了马车里,接了她在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嫡女为谋:将军,甘拜下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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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比较

南九背着淮阴郡主前去郎中那里看,那郎中瞧了半日,忽然开口说。

“这姑娘近日来过于体弱,是久病成灾呀,我开个方子,回去好好治疗便是。”

南九又背着她,在这风雪里,他穿的单薄,厚厚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她不肯。

“南九,放我下来,我能走。”

“你走路都要扶墙,怎么走?”

南九不放。

淮阴郡主浅蹙眉头。

“那我不要这披风了。”

“你在我背上,不正好给我挡风吗、别犟了,待会儿天黑,咱们俩指不定要露宿街头,冻死了。”

听南九的话,她倒是不敢再动了,在他背上乖巧的很。

还试图把披风包裹的南九更紧了。

南九感觉到她的动作,心头也是一暖。

实在没想到,她心里这样为他考虑呢?

深一脚浅一脚,终究还是回到了驿站。

虽说快到了江都,这里的天气还是寒冷的很,文氏在门口等了很久,不管丫鬟们如何劝,终归是看到淮阴郡主回来了,心里才安心。看着南九背着她,心里有些忧心。

“阿九啊,你说惊鸿没事吧。”

南九恭敬的把淮阴郡主放下来。

“夫人放心,郎中开了方子,说是并无大事。我这就去抓药,待会儿让抱月熬药。”

南九又入了风雪里。

淮阴郡主站在那里,看着远去的人影,忽然感慨了一句丫鬟们都听不大懂的话。

“世间男儿倒是少有南九待惊鸿。”

丫鬟们再想去看南惊鸿的神色的时候,却发现她脸上几乎不可捉摸,再探,她转身入了驿站房间了。

此时文氏叹了一口气。终归还是可惜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命运。

后来南九有些咳嗽,淮阴郡主却没有关心,反倒是文氏给了他一些药,命他早日治好身体。

文氏看着百姓们都期待着瑞雪照丰年,又想到之前的年前,她怀着何等落魄的心情准备着,连夜,哪怕是除夕都在路上奔波。

许是江都也收到了风声,知道南家二娘子,南家三夫人,圣人亲封的淮阴郡主即刻间要回来了。他们心里也是有些激动地,世家大族,新秀辈出,至于这些曾经的名流夫人娘子,过了一年,名声终是有所衰竭,然而冀北之地却始终是众人心中所系,所在冀北之地被放逐的郡主和容华夫人,自然也随着每一次冀北战事的传来而愈发变得令人啧啧称奇起来。

世人都以为惊鸿实在是奇女子,心里也更加祈盼她早日归来。

又听说番外的琉璃公主柴锦顺江而下,打着江都而来,江州城里的百姓们茶余饭后都在讨论这貌美多情的公主,所来何事?也是这时候那些还没有婚约的世家大族的郎君们娘子们出现在了茶余饭后的谈资里。

其中江南首府阙家阙玉婉,林太傅孙女林菀雪,太子府长成的长乐郡主和明乐郡主,还有王家的王如王梓两位娘子,南园三娘子南漾瑢等都是近些日子来有些看头的娘子。

郎君们,近来很得天子心意的王家玉郎王宁知,这太孙长臻,蔺国公府蔺楚,南家檀郎南君,何家何兰,北亲王府长四郎长禹都是有名的谈资。

长梦正在选迎大军回朝的衣物。

可是南岭似乎并不看好。

“选了何用?我听说这次你兄长不会回来。”

南岭心里真是畅快,现如今北亲王世子病重,万事都是世孙长特做主,湘华郡主因着长四郎不在,从不回来,又大约因为教养刚出生不久的儿子,总归这北亲王府的后院都是由自己掌控的。现如下,她私下底得了消息,说长四郎约莫是战死了,不过是不想让百姓们恐慌,才让战神的名字飘来飘去。

长梦听了心里很不痛快的道。“母亲可别乌鸦嘴,我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这般忸怩姿态看的南岭直翻白眼,难不成自己养了个女儿,倒替蔺阮那个死鬼养了?这样痴痴爱着她兄长。母女二人不欢而散。

王如则是笑吟吟的和王宁知一起做手工的宫灯,说是宫里王贵妃最近很喜欢这个,所以便想要讨她老人家喜欢。

王如看着愈发风姿玉朗的哥哥。

笑着眯了眼睛。“世人都说,王家玉郎,如芝兰玉树。哥哥这样忙?怎么得闲?”

王宁知没有开口说话,她便像是摸透了他的心里,开口说道。

“我听说南家二姐姐诶要回来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去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美人,能够成为我未来的嫂嫂。”

她可比王泪那个蠢东西考虑的多,这世家里虽说兄妹都嫁娶的少,也不是没有,南大郎如今是赫赫有名的少将军,王泪死了,倒成全了她这好姻缘。

她也没有林菀雪和长梦的野心大,所以帮着哥哥如了心愿的话,自己当了南家未来掌家大妇也是未尝不可的。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王宁知笑了。“阿如近些日子,嘴愈发甜了。”

园中倒是一片兄妹情深。

冀北之地。

郭伯牙亲自送他原形,白衣少年郎,坐在白虎上,准备回去。

“别后自珍重,无复为我忧。”

顺江而下,站在画舫上的女子倒是做胡服打扮,看上去十分妩媚,一双勾魂的眼睛更是令人心神荡漾,身材极好,虽是腊九寒冬,却丝毫不畏惧寒冷。

“都说江南好,风景旧曾谙。如今所见,不同凡响。”

身边的侍女也穿着胡服,对她笑着开口。

“公主,这江南都说出美人,沿路看来,哪里有一人比得上您呢?”

这妩媚的女子正是柴锦,她一双美眸里都是狡黠,看着从画舫里走出来的蒙面人。忍不住询问道。

“国师,您觉得她说的如何?”

那丫鬟便有些畏畏缩缩的,自从半年前国主得了这国师,琉璃国一半大权都在他手上。眼下看上去更是令人觉得胆颤,那面具后面的眸子透露出的杀伐之气,实在是有些令人害怕。

“江南女子小家碧玉,哪里及得上公主金枝玉叶,国色天香?”

那人不卑不亢。

“那我说,天下第一美人儿,那位淮阴郡主南惊鸿,比之如何?”

柴锦有些挑衅的开口。

那人却不语。

柴锦再三催促。

才听到那人开口。

“素未谋面,无法比较。”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嫡女为谋:将军,甘拜下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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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病危

江州终究是沉浸在新年的热闹里,更何况这冀北战事完结,大军都准备班师回朝了。

周围的番外之国琉璃国又要率先带人过来亲自朝贡。

陛下的意思许是年后就要迁都江州了。

但这一切,和此时进城的马车无关。

马车上镌刻的古文,有学问的人一看便有些惊骇,居然是“淮阴”二字。

意味着淮阴郡主殿下已经归来了。

南园二娘子坐着马车回到了江州。

百姓们都有些迫不及待的去看着,却没想到的是这淮阴郡主的马车飞快的行驶着,几乎没有半点停歇。

身后也没有别的马车。

起先城门处,那赶车的马夫,便是一位极为俊秀贵气的郎君,出示了郡主的金牌后,火速赶回南园。

南园此时主事的是大夫人何氏和二夫人林氏,正准备着一场招待世族的小宴会呢?

南漾瑢在这一年里活的日子的确还算滋润的,因为上无父母,也没有沈氏管着自己。祖母对自己也还算宽宥,或许是因为父亲尚在宗人府的原因,对自己总有几分怜惜。也没有拘着自己,不过这一年,始终是不太爱出门的。

她的的确确是南园的三娘子,除了南颂之外,和南清茗二人成了老夫人身边的贴心少女。

此时招待客人的小宴会,两位伯母都愿意让自己来代替照顾。

王梓看着南漾瑢楚楚婀娜过来得时候,心里也是啧啧称赞,一年前这南漾瑢还是没有张开的娇弱的花骨朵儿,如今看上去却温婉妩媚,独有一家风范,长开之后,居然完全脱骨一般。

“阿瑢姐姐,您可是愈发芳华绝代了。”

南漾瑢却也不计较她隐含的意思,大方笑道。“祖母允许我胡闹一番,今日这宴会,你们喜欢这果子酒,尽情喝就是了。”

长梦今日心里有些浮躁,她听说淮阴郡主南惊鸿不日便要归来,想要到南园好好了解一下究竟是什么情况?

也许能够探听到一些内部消息,太子殿下日前已经告诉自己,或许长禹真的已经遇难了。因为接连三个月,收不到冀北的消息了。

淮阴城和淮安城就像是铜墙铁壁一样的挡住了别人的探问,滴水不漏。

她看着这般大大方方的南漾瑢,忽然想到之前南惊鸿在的时候,纵使她不喜欢南惊鸿也不得不承认,南惊鸿在的时候,别的什么娘子,南漾瑢如此之流的时候简直无法比较。

“梦表妹这是怎么了?神魂不舍的。”

南漾瑢抱住她的胳膊,南漾瑢也清楚长梦的身份会随着长禹的归来水涨船高,甚至可能会被封为郡主。

眼下这情况,她心里也有几分忌惮。

更何况南惊鸿就要回来了,她苦心经营的这些日子,难不成都会成为一场空谈,这是万万不能的。

“我是在想,怎么没看见沈家表姐?”

她说沈云素,南漾瑢眸光闪了闪,最近沈荣办差有件事情没办好,被北亲王府世子步步紧逼,差点被逼的辞官而去,被圣人下令到江南首府去查查赋税去了,沈云素也回金陵萧氏呆了几个月了。

想到之前一直被牵着鼻子走,不过是因为身边有姨娘沈氏在护着自己,可是到现在她心里却是清楚得很了。这世间只有权势,才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她从前可以依靠南惊鸿,依靠父亲南海,如今可以依靠祖母,依靠沈氏。

西杭沈氏,沈云素,再怎么?不能够成为自己利用的筹码吗?

更何况,不过是忍耐罢了。

纵使以后姐妹嫁给王宁知,她是正妻,不过容沈云素当个妾室,翻不出什么风浪。

若不是沈氏无影无踪,她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自己筹谋的地步。

“表姐去那金陵萧氏外祖母家了,梦妹妹难道不知?”

南漾瑢故作天真问道。

长梦心中嗤笑,还真是没想到,这姐妹情深,都是笑话。前不久不是还因为王玉郎打过架吗?现如今王玉郎风光不已,颇受圣人和太子看待,又有意与南家联姻,她才想要搭理一下南漾瑢。

此时偏偏看不过南漾瑢这般得意洋洋的样子。

捂着嘴笑着说道。

“说来陛下屡次下令请三叔母和惊鸿表姐回来,我心里欢喜的很。想来明日,指不定惊鸿表姐就要回来了。”

虽然世家千金们都清楚这一点,可是此时在长梦的口里说出来,又是完全不同的味道了。

她几乎是替南惊鸿证实了这个消息,也是在替皇室来公布这个消息。

南漾瑢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崩裂了,她还是忍住了,强笑道。“姐姐回来,自然是好事情,我们又可以一家团圆了,之前是因为要照顾祖母,我才留下来的。”一番话说下来,别的娘子们都称赞不已,可是长梦却看出来南漾瑢笑容颇有些苍白。

南九驾着马车很快就到了南园正门。

“你是?”南七愣了愣,才大喜过望的开口。“阿九,你回来了。快开门。”

“速速开门,郡主病危。”

南九来不及和亲人畅叙幽情,此时紧张的不得了的开口,正门再一次轰然打开。马车冲进了南园的大门,门口的百姓们都在交头接耳的张望。

消息很快也就传了出去,淮阴郡主病危。

“淮阴郡主归来!”

“淮阴郡主病危。”

消息传到了宴会,众人纷纷惊讶的看着南漾瑢,南漾瑢口口声声与南惊鸿姐妹情深,如何连南惊鸿何时归来,如何生病,一无所知?

南漾瑢脸色僵了僵。

“姐妹们,恕我不能奉陪了。现如今我要去探望我阿姐了。”

南漾瑢匆匆离开,长梦却心满意足的笑了。

现如今南惊鸿病重,不一定能够等到长禹回来,也许婚事就此作废了。

南漾瑢好不容易到了菡萏园前,却看见那些丫鬟们正在收拾,抓了一个丫鬟询问,才知道,这马车直接到了正心院。

简直是罔顾礼法,这南园素来都提倡行走,南惊鸿倒是屡次犯禁。却还是被原谅。

撇去心里的不舒服,她想去看南惊鸿。

却发现,南九抱着南惊鸿直接进去了。不允许任何人的进去。

南漾瑢心里忽然有了主意。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嫡女为谋:将军,甘拜下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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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回来

太夫人和先生早就接到了消息,知道今日南惊鸿要提前回来。

早就备好了名医,还去找了退休的太医院院令。

想要把南惊鸿的病治好。

南九飞速的把淮阴郡主抱了进来。

太夫人忍不住的要流眼泪,但是南先生制止了她。

“你要是哭了,孩子还能好吗?”

“对对对。我可怜的惊鸿,受了多少苦啊,这样的大冷天。”

南九跪在一旁,看着淮阴郡主的脸一眨不眨,终归发现她苍白的脸色同脖子左右有一点不一点。

她此时躺在这里,给他的感觉更强烈了。

这个淮阴郡主,并不是南惊鸿。

倒有点像是?

那天淮阴郡主抓住了他的胳膊,那种感觉,他起初是欣喜若狂的,然后就察觉到她的手上有细微的茧,这和淮阴郡主殿下五指不沾阳春水有所不同,还以为是因为这一年来郡主常常舞刀弄剑的缘故呢?

可后来的种种观察,终归发现了端倪。她待人太和气,却失了郡主原本的贵气。纵使冷漠,也是伪装的。

此时旁人尚不知道淮阴郡主并非本尊,南九自战场归来,与羡鱼乔装打扮的淮阴郡主朝夕相处,最终起了疑心。

他才确确实实的感觉到眼前的这人不是淮阴郡主殿下南惊鸿,而是羡鱼,曾经北亲王府长四郎的贴身丫鬟。后来成了淮阴郡主的大丫鬟。

南惊鸿留在战场一定是有她自己的决定和缘故,眼下南九能做的,就是尽量帮助她逃过层层考察。

帮助她隐瞒事实。

“南九,你过来,跟我说说什么事情。”

南先生把南九招了过去。南九只好有些为难的看了躺在床上的娘子一样,跟着回头了。

太夫人陪同在一旁、

那太医令诊治之后,喟叹:“郡主殿下这是风寒入体,引发了沉疴寒症,如今看来,的确是很严重啊。”

太夫人顿时神情悲伤。

“我可怜的孩子。月红,赶紧去跟着太医令开药抓药。”

太医院院令摇了摇头,这病至少是病了一路了,大半个月,都没有治疗好,怕是难好,纵使好了,身体也会体弱。幸好郡主以前强身健体过,倒也没有大碍。

太夫人看着眼前长大的少女,愈发清瘦,抚摸着她的头发,可觉得有一些不对劲,心里有些诧异。

面上却是显现不出来。

南九跟着到了书园里。

南先生却开口。

“说罢,惊鸿迟迟不归,是为何事?”

南九猛然睁大眼,看着眼前的先生,可是先生早就把这一切都看透了。

“说罢。”

他重复了一遍。南九才反应过来。

“皆是郡主安排,属下不知。”

“哼,果真是养的好一个属下,忠于主子,倒忘了姓什么呢?”

南先生摇了摇头,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南九依旧坚持开口道。“属下实在不知。”

“好,下去吧。”

南九原本以为会接受到这雷霆暴怒,可没想到的是,先生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就这样顺理成章的出来了。

南安正在门口。慈祥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孙儿。

南九抬起头来就看到爷爷,半大男儿几乎忍不住要流眼泪。

“爷爷。”

南安拥抱了孙子。

“孩子,你受苦了,走,爷爷带你回去,你奶奶说要给你煮饺子呢?”

爷孙两人开开心心的回去了。

羡鱼躺在床上大半天,才见到太夫人已经离开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精致华贵的床帘,忽然想到自己的小时候,其实过得也很好,后来家族蒙难,她就成了小乞丐,和哥哥临渊被主子救起来,在四爷的悉心教导下,才有今天。

可是这些日子,二娘子愿意把自己的身份暂时借给她,让她感受一些美好的感情。

她在情窦初开的时候遇到了南九,那时候第一次见到南九,只觉得这个少年,不过是个小厮,怎么长得这样好看。

后来发现他也太骄傲了吧,这个小厮,很轻狂。

再后来,他为什么对他主子那么信任?那么忠诚?

再后来想的越来越多了。

他心里想着的到底是些什么呢?

再后来,空闲的时候就会想起这人。

见过这人跪下来卑微的模样,见过他眼底的骄傲的微光,见过他兴奋的时候手舞足蹈,见过他上战场骄傲无比,也见过他浴血奋战的模样。

到最后终于发现自己对南九已经是一往情深。

她啊,是喜欢上南九了。

王宁知收到了南漾瑢紧急传来的消息。

他把怀里的美人儿拨到了一边。看了之后冷笑两声。

“美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怀里的美人浑身**,却被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停的摇头。

“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呵呵,我可以亲自告诉你啊,小美人。你主子要回来了。你知道是谁的,南惊鸿。”

那美人吓得跪了下来。却是含霜。

“哈哈哈,重病在床,无药可医。明日我就请陛下让她来。我倒要看看,是真病还是假病。陛下和太子有意为我赐婚,我会求娶南家女。届时你们主仆同在我床榻上,倒不辜负主仆情深一场。”

王宁知眼里露出了淫邪的光。

行宫皇帝听闻太医院令都被找去,于是令人等诊治淮阴郡主后把太医令召了过来。

“臣给陛下请平安脉。”

太医院院令以为是皇帝要请平安脉了。

皇帝却摆了摆手。“不需要,朕有些事情问问你。”

“陛下请问,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太医令还没意识到皇帝要问些什么。皇帝略有些无奈,这个太医令实在是自己最忠诚老实的臣子了。

“淮阴郡主可有大碍?”

所以太医院令以为皇帝是关心淮阴郡主。

便恭恭敬敬的说道。“之前淮阴郡主殿下感染寒疾,也是老臣代为诊治的,当时就没有完全治好,落下了病根,体弱无比,如今似是感染疾病一个月以上,久病未愈,积劳成疾,沉疴再复发。现下极为严重,若高烧不退,可能病不久已。”

“竟然如此严重?你即可带着这些药材去探望郡主,一定要让郡主转危为安。”

皇帝看着他认真的说。

“是,陛下。”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嫡女为谋:将军,甘拜下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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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召见

淮阴郡主南惊鸿病重。

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的传了出去。

南园也陷入了紧张之中,随着太医令两次进入南园,彻底将这消息坐实了。

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这淮阴郡主究竟如何?

此时的淮阴郡主,还在太夫人正心院里,谢绝一切来访。

然而次日,容华夫人文氏携众人归南园。

何氏和林氏都带着人在此处等候。

何氏裹得厚厚的披风,心里颇有些不耐烦。“究竟这是干什么?倒是愈发大的架子了。”

林氏面带微笑开口道。

“大嫂慎言,如今三弟妹是容华夫人,乃是圣人亲赐,你我不能造次。”

虽说现如今林氏所出成了皇太孙妃,身份比自己更高,但是自己毕竟才是南家的嫡长媳,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爽,可是在何嬷嬷的示意下,还是强自按捺了内心的情绪。但仍旧忍不住想要讥讽几句。

“二弟妹考虑的是很周全,怪不得能教出来阿颂这般优秀的孩子,只不过也大半年没回来过了吧。”

“大嫂,谢谢你对阿颂的称赞,但教导多为父亲和母亲教导,我不敢擅自居功,如今阿颂为皇太孙妃便为皇族人,皇族事务繁多,你我皆为外族,怎能对她的决定擅专呢?”

说的何氏心里愤懑,却张口无言。

此时又见外面的人唱和着。

“三夫人到。”

她们便目不转睛的前去直视了。

车上下来了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这冀北之地那样不好的空气,不好的水土,听说水都没多少,怎么这女子还是这般美貌?

那样粗糙的地方,她的肤色比从前更加白皙,眉目比从前更加多情。

那妇人下来的时候让她们心中都忍不住多了几份嫉妒。

“大嫂,二嫂。”

旁边的仆人们你,婢女们都跪了下来。

那女子走到她们面前,雍容华贵的开口。

这两人愣了愣,都没有反应过来。到最后还是林氏先反应过来了。“三弟妹,别来无恙。”

何氏强忍住自己的尴尬。有些殷勤的开口。“最近老祖宗时常念着您呢。这里冷,咱们赶紧回去吧。”

然后正心院中。大夫人搂着文氏的小腰。十分慈祥的和她聊天。

何氏一肚子的酸水。止不住的往外冒。

没想到如今南三郎尚在囹圄之中,这文氏倒还活的顺风顺水的,并且仗着圣人宠幸,成了容华夫人。

宫中却传来诏令。“朕思淮阴郡主久已,若能入宫一见,岂不了哉。”

文氏脸色有些难看。

“如今惊鸿身体还没有痊愈。陛下,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南太夫人没有发话,何氏倒是有些幸灾乐祸。

“大约是陛下太担心惊鸿了,这可是很好事情。”

可没想到的是,南顔匆匆归来。

“何氏,说些糊涂话。”又拱手行礼后,对太夫人说道。

“明日清晨,惊鸿必须入宫,否则,太子会对三弟开刀。”

羡鱼听到南九禀报。

“郡主,陛下下令,明日清晨,请你入宫,若是不能走,便抬进去。”

朝廷有诏,羡鱼入宫,知生死不可测。

此时她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微微一挑眉道。“怎么?还叫我郡主?”

眼前明明就是羡鱼,可偏偏做出了一幅同郡主一模一样的样子。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可是眼前分明出现了一层薄雾。

他剑眉一凛,眼神都冰冷起来。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她。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

良久,露出了玩味的神情。

“怎么?殿下不叫郡主?叫什么?媳妇?”

羡鱼兀的脸红,连强装出来的冷漠,一瞬间就消失了。

她看着他。

“你胡说些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羡鱼咬唇看着他,楚楚可怜。

退烧后,她脸上已经渐渐和之前有些相似了。

红扑扑的很可爱。

“你知道我什么心思?喜欢你的心思?”

听到南九这样的说,羡鱼腾地一声就站起来了。

她狠狠地推了南九一把,南九没反应过来被推到床上。

她却坐在床上哭了起来。

“你个死南九,我知道你喜欢郡主,你就觉得我这张脸长得像是郡主,你就取笑我,你讨厌,讨厌,你!”

看着小娘子娇滴滴的哭了,南九又有些没办法,

“我的好娘子,你可千万不要哭,我可没说我喜欢郡主,我何时喜欢二娘子了?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她哭的这样的凄惨,哭的南九心里都柔软了几分,南九终于不忍心。

“别哭了,别哭了。姑奶奶。”

他倒在床上要起来。

羡鱼却有了一种激情,她扑上去抱着他脖子给了一个亲吻。

画舫上。

琉璃国国师正在抚琴。

柴锦公主撑着下巴看他,细长的手指是如此的精致好看,每一个举手投足都温柔的可以。

这样的男子。

真是处处都透露着一种神秘啊。

之前父王和自己说的是,要想保住琉璃国,除非是国师无碍。

她知道自己此次过来,不过就是充当和亲的角色,这个国师,似乎也是大华人,只是听说毁容了,才会日日戴着面具。

不过不看脸,这身材也是好的不得了。

白虎之上,白衣少年不知道翻越了多少田埂。

冬去春来,万物都在复苏。

“大白,今日我们去吃肉包子吧。”

少年郎玩味的笑了笑,拍了拍大白虎的额头。

到了街上,吓的旁人都跑了。

有些无奈的到了那包子铺前,看着躲在包子铺那门口桌子下面瑟瑟发抖的小孩。

“给我来五斤肉包子,他不会咬你的。”

那小孩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却看到坐在老虎背上的这个少年,居然意外的发现他其实长得真的很好看。

“大人,给你。”

准备好了的包子,那人笑了笑,给自己丢下了一个锦囊。

“念你还有些机灵,过些日子,安顿好家人,去冀北之地吧,找郭伯牙先生。”

那白虎少年郎心里抖了个索,装逼就是快乐。

南惊鸿继续优哉游哉的往那里而去了。

待江州城城里风云再起,我辈大笑而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嫡女为谋:将军,甘拜下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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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刺杀

终究是在清晨,淮阴郡主必须要面见圣人了。

羡鱼收拾了一早上,才有些紧张的上了马车,南九坐在马车外面开口道。

“不必觉得慌张,我在呢。”

羡鱼心里便像是有了底气。

入宫途中,她身体觉得恢复了不少气力,心里还在想着之前和皇帝他们见面时候的场景,从前都是低下卑微的侍女。没人会关注自己。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天生就是身份卑微,大概就是所谓的女配命。

现如今倒做了一回淮阴郡主的替身,不免有些飘飘然了。

她看着身前这个侍卫,南九。

他才是个和自己同一条道路的人。

只是他也不会爱慕自己吧。

所谓一切都系于这张脸。

和南惊鸿肖似的脸呐。

她心里几乎都知道,他也许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自己,因为自己长得和南惊鸿肖似,所以才会忍不住动心吧。

他回过头来的刹那,晨光熹微里见到了她的脸,那是何等清澈的一张脸啊。在这朦胧的寒气升腾的薄雾里,她的脸如白瓷一样孱弱。

“你们是谁?”

他转过头来便勒住了马,没想到江州清晨,不过拐过这一片稍微有些偏僻,却有了许多黑衣人。

“郡主。在马车里不要出来。”

羡鱼原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然听到这样一句。她顿时便意识到有些不妙了。她不是深闺里的娇娇女儿,不过是真的生了一场病了,却还没有失去与生俱来的警惕性,既然是知道此刻是有危险的,她不会躲在这里面,与之相反的是,她会出来。

所以当南九试图独自解决这些黑衣人的时候,那人跳到了马车外面。

“何人胆敢与本郡主面前造次?”

那些黑衣人却不说话。只持着刀剑上前。便缠住了有人的脖子。

“你干什么?”南九低斥。

羡鱼却是扬眉一笑。

“今日倒要看看,谁可取我性命?”

她的长袖带勾住了一把剑刺入了身后那人的身体。鲜血四溅,二人腾空而起落在另一个地方。

马车果然爆炸而开,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刀光剑影,她并不害怕,袖中的长带飞了出去四处带着人的的性命回来。

黑衣人已经有死伤,可是愈发有多的人不畏惧生死了。

他们变本加厉起来。

南九自顾不暇,更无法保护身后的羡鱼,羡鱼也唯恐武功招式被认出来,只能够使一些拳脚功夫,袖中藏着利箭,飞快的射了出去。

最厉害的黑衣人却潜藏在黑暗里。

等到一地的尸体,羡鱼终于冷汗冒了出来,坚持不了太久的时间了,这个时候才重重的摔倒,被南九,接住了。

“你怎么样了?”南九捞住她重重下坠的身体。

她惨白的脸上那个浮现出一丝笑容。“阿九,你说,咱们这算不算同甘共苦,同生共死啊?”

南九紧绷着下颌,眼底却是寒霜密布,并不开口。

也就是这时候,羡鱼忽然开口。转了个身子,蒙住了他的眼。

“抱抱我,阿九。我也想要苦尽甘……来,额--”

她的素白的手指划落。

明明是一场用心的表白,可是实际上却是为南九挡飞来的利箭。

这箭祤上是有标志的,无论是是不是有目标,还是没有目标的陷害。

羡鱼的肩胛骨还是遭受了重创。

利箭几乎穿透她的身体,可为什么内心都一丝庆幸,幸好未曾让他受伤,幸好自己还可以竭力拖延一下。

南九低下头就看到这血液湿透了她的白纱,何时他的警惕性这么弱。

居然在眼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自己觉得有些耻辱了。

瞬间怒气横发,他怒视着四周,可是空气死了一般寂静。

他丢出了自己的飞镖。

城门之前,镶嵌入了石头。

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抱起羡鱼,飞身往回走。

在城门之上,王宁知松下了手上的弓箭,现在准头还是没有的。

又冷眼瞧见了倒在南九怀里的羡鱼,不禁冷笑,好一个南惊鸿,居然会喜欢上一个侍卫。

南惊鸿啊南惊鸿,在这外面受了一年多的苦,回来后还想着逃出自己的掌控。

不过,想必江州城会因为这番外公主斗胆刺杀淮阴郡主掀起风云吧。

南惊鸿被刺的消息传到了宫中。

宫中原本对此事就不是怎么会相信的。现如今更是觉得南惊鸿一而二再而三的分明是拖延。

圣人立刻着曹得意前来看的时候,发现淮阴郡主真的是受伤了。那鲜血出来的,曹得意都有些吓到了。

他颤抖的指着她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郡主怎么会这样?”

南九一身都是血的出现,吓得曹得意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还请公公让一下。”

他手上拿着的是从淮阴郡主肩胛骨里取出来带着血的箭头。

“可否容许老奴把这箭头带回去?”

曹得意颤颤巍巍的抱着那包裹好单箭头回到了皇宫。

圣人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带着血肉的箭头,才决定派了去请民间名医诊治。

淮阴郡主不愿意见到自己的亲人,甚至丫鬟都在外面守候着,却表示只要南九贴身侍候。是而南漾瑢发觉不对劲。她想见到这回来的阿姐,三番五次的被人阻拦,倒是一件令人觉得纳罕的事情。

她唇角愈发勾起了笑容。

阿姐啊阿姐,干什么不好,非要喜欢上一个侍卫。

要是都是这样的情况,圣人如何能够治理天下呢?

终究是太糊涂了,不是吗?

所以就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众人渐渐有了疑心说是这南惊鸿或许与侍卫有私。

流言蜚语很快飞出了南园。

这番邦公主很快就要入宫。众人却又不得不依赖着南惊鸿的醒来。

所以倒是为此事增添了一丝神秘。

终究淮阴郡主生死不知,是而这些议论纷纷都没什么用了。

柴锦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原本悄无声息的决定在驿站里观望一段时间,可是现如今这舆论都快把自己传成了真的恶魔。

说自己意图谋害淮阴郡主。淮阴郡主在民间威望颇高。

她抓住了国师的袖子。

“您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她慌了神,国师却是低下头,瞧了瞧她的手。

“我知道了。”她怯怯收回了手。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嫡女为谋:将军,甘拜下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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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梁子

那白衣男子才冷声开口。

“所谓这淮阴郡主与侍卫南九抛开身份生死相爱的故事,从哪里传来的?”

仿佛每个语调的结尾都带着一种阴森森的味道。

柴锦身上觉得冷嗖嗖的。

便连忙看着那个侍卫。

那个侍卫似是在保证的时候开始说道。“这是小人花了大价钱从王相府中得来的,绝对真实。”

“王相?呵。”

他戴着面具,柴锦看不出他眼睛里的意思,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脸上是何等阴森恐怖。她有些怯怯地开口。

“怎么了?听说王玉郎如今是天子门生,更甚其父,自从半年前北亲王府的继承人嫡长孙长四郎下落不明后,王玉郎几乎风华盖过所有人。”

“公主也曾见过长四郎?”

国师从前没过多开口,今日居然会关心的询问自己这些事情,想来是国师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努力了。

“锦儿未曾见过这位长四郎。但曾听父皇说过,长禹将军实乃当时之奇才,说引黄河之水,杀周氏叛军十万,足智多谋,近乎如妖,武功高强,风光霁月。只是终归死于周卓越手中。实在是遗憾啊。”

柴锦似乎露出了一丝向往之情。

“父皇令锦儿和亲,倘若这位四郎还在,锦儿愿为侍妾。”

小娘子爱慕英雄。

国师看着远方,喟叹道。

“果真是一种遗憾呐。”

再说白虎少年在淮阴城外的小村庄里住下了。

村庄的人都有些畏惧这个整日和白虎相伴的少年,但是村长却执意要让他留下,并且给了他最好的房屋。

少年身着华贵,旁人也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他一双眸子都是清贵的艳华,瞧着让村长心里有些害怕。村长还是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这位大人。

“眼下淮阴郡主重伤,都说是琉璃公主嫉妒谋害了。”

村长虽不知道大人物心里在想些什么东西,但是他出手阔绰,随便就是百两黄金。他为了村里也要巴结好这位大人物。

“嫉妒谋害,有趣。’

这时候那白虎走了过来,村长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

少年郎没有阻止,只是说。

“钱已经到你家里了。”

村长忙不迭的跑了。

南惊鸿到是笑了,想到这长禹回去用的什么身份?自己伪装成了长禹长禹玩什么呢?用的什么身份?

想想便觉得有些期待了。

淮阴郡主南惊鸿的伤势缠绵了好几天。

番外的琉璃公主柴锦却已经进了江州。

想要面见圣人,可是折子递上去了很久,都没有回应。

国师的宽慰下,柴锦按捺住自己的耐心。

可没想到的第一个见到的不是什么皇家郡主,倒是那位北亲王府的长五娘子。

如今江州倒是很不错,可这位长五娘子出门的时候坐着的马车是金色的,穿着的还是金丝缕的衣物,居然都没人管。

当两个马车相撞的时候,两人都很狼狈的下来。

柴锦公主之尊,觉得这马车自然是别人让自己,而不是该自己让别人,长五娘子不让,反而硬生生撞了上去,

实在是令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柴锦和这长五娘子对上。

长梦恶狠狠的看着这柴锦郡主,都说兄长许是死于这番外幡子之手,这柴锦公主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人。

她恨毒了这位柴锦郡主,今日相见,更是分外眼红。

“大胆,居然敢惊扰本公主座驾。”

柴锦素来都是个刁蛮性格,她又见国师没有阻碍自己,所以抽出鞭子扔了出去,长梦抓着身边的人把他推了出去,那一鞭子打到了身边的奴仆身上。

柴锦吃了一惊。

“你这主子,果真是好东西啊。可没想到的居然是这样。你的仆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吗?”

“我的奴隶要你管啊。”长梦很不屑的看着眼前这人。“纵使你是琉璃小国公主又如何?现在是大华,我先来这条街,你算什么东西要跟我争?

说的柴锦几乎说不出来话,觉得这娘子实在是太过分了。

此处的争端,最后还是有江都防卫的人发觉了。来此处处理。

长梦心里并不害怕,此人也是太子手下,不会亏待与自己。

柴锦见了大华官员到场,想到这里的人大多听从官员,便亲自对江都防卫的统领开口。

“这位大人,本宫是琉璃国公主柴锦,不知道这位娘子为何事情要冲撞于本宫,并且还对自己的仆人这般。”

可是没想到的是到这里的这位官员,不但不主持公道,反而还护着长梦。都统曾经在太子府里见到过这位长五娘子,深得太子殿下宠幸,更何况都统本身也对淮阴郡主南惊鸿殿下十分敬佩,这样的好郡主殿下居然被这位处心积虑的异国公主柴锦所刺杀,实在是令人觉得格外的不寒而栗。

“柴锦公主,此处是大华,本官自然处事公平。你且放心。”

他抬手阻止了柴锦的话语,反而恭敬的问长梦。“五娘子有什么事情吗?”

长梦这才有些弱弱的开口。“都统大人,小娘子不敢叨扰,原本是意外的事故,可没想到这位公主殿下一来不说话就动手,你瞧瞧,我这忠心的仆人都被抽成了什么样子了。”

柴锦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的是长梦反打一耙。“你胡说。”

“胡说?柴锦公主当真是狂妄,不信都统大人瞧一瞧,这鞭子在谁手上,而且你瞧瞧这鞭子上还有血痕,也太过分了啊。”

长梦对着那个男仆开口。男仆立刻跪下。

“求都统大人为小人做主,柴锦公主仗势欺人,欺辱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柴锦目瞪口呆。

都统大人面色不佳的开口。

“不知公主有何见教?本官会禀报圣人的。”

柴锦身后的丫鬟寻梦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上去说好话。又和长梦道歉了一番。

柴锦眼睁睁的看着长梦得意洋洋的从面前离开了。

回头,客栈二楼,国师冷眼看着,并没有什么动容,但是柴锦觉得,今天这梁子算是结下来了。

消息传到南惊鸿耳朵里,却觉得坐山观虎斗,,倒是有趣无比。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嫡女为谋:将军,甘拜下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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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与妹书

太孙府,她凝视着铜镜中的容颜,描眉极其用心。

怀风侍候她很久,心里有些好笑,瞧见她还在苦恼。便看着她好半天画好眉毛,又在找合适的花黄。不允许旁的丫鬟动手。往日都是丫鬟们伺候,今日这衣裳,鞋子,首饰,她居然都一一要自己来找了,倒也有趣。

虽说怀风跟在太孙妃的身边呆的不长,但是从前在南园,大娘子和二娘子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大娘子总是端庄有礼,十分拘谨,和别的人不愿意多说话。先生和太夫人都称赞她温柔整肃,贞淑有礼,非旁人娘子可比。

别的亲戚们也都觉得大娘子生性内敛,不爱多言。唯独大娘子和二娘子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眉宇带笑,十分活泼。二人总会做许多好玩的事情来。

大娘子和二娘子的感情都很好。可是大娘子出嫁前期,二娘子却被册封为郡主,放逐到了冀北之地,临走之时把自己给了大娘子,那天是悄悄的走的,也是怕大娘子伤心。姐妹情深如此,实在令人感慨。

又见大娘子出嫁那日见不到妹妹,所以心中痛苦不已,甚至垂泪了。

这些世家里姐妹离心,勾心斗角,互相都是竞争者,关系都很差,鲜少有两位娘子这般情深的。

怀风笑着看她,“大娘子可真是爱美啊。”

南颂并没有说话,反而端详着妆容是否得体。

没想到这时候太孙殿下居然来了,他笑。“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而容,你主子见我从来不打扮,现如今也不是因为你主子爱美,是因为阿馨要回来了。”

怀风眼睛一亮,“真的吗?二娘子回来了,可真是太好了。”

南颂听了有些害羞,但还是看着太孙。“殿下说这话也是过分了。何时我不爱殿下了?”

怀风行礼后退了下去。

太孙和太孙妃便好一番缠绵。

南颂也知这日子见不到,可殿下走后,心里起伏难定。

她虽思念着妹妹,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愧疚的。她不知道惊鸿这一年坎坷,可有埋怨她,她愧对三叔,愧对惊鸿,心里事事难平,这太孙妃也非自己原本想象的那样轻松,心里所承受的非昔日可比。

可是这心底的思念,却是一日多过一日。

于是燃起青灯,开始写信。怀风掌灯,碧玉磨墨。

这信过了南园,到了白虎少年郎的手里。

不过是寻常的宅子,亮着一盏灯,她端坐在青玉案前,凝视着这枯黄灯光下的信封,辗转而下,都是苦悲。

与妹书

阿馨,吾思汝久矣,宫中人情世故,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吾虽贵为太孙妃,仍有看茶下饭者,仗势欺人者蛮横无理者,踩低捧高者,周旋之久,心累矣。

忆旧时闺中,春日赏花,花朝踏青,夏日赏荷,亭中偷饮,秋日品菊,中秋观灯,冬日鉴梅,煮雪论茶,春花秋月,尽为往事。

吾与汝,年岁相差毫厘,祖父管教甚严,拘于庭院,颂性情敦和好静,汝如花草精灵,幼时记趣,祖父训教,阿兄与余低头缄默,唯汝与祖父争辩,祖父亦为之哭笑不得,终允吾等于廊下习字。虽言跪习,汝令嬷嬷取棉被于下,机灵聪敏非吾可及。光阴如白驹过隙,难以把握。后汝及冀北,吾待出嫁,不能送之,思及幼时,常泪落如珠,不可自止,幸长兄劝慰,汝决不因此怪余,方才忍之。

吾怜卿久矣,所谓南门之贵女,亦如乱世之浮萍,身世飘零。

自本男儿争之世,成王败寇,亦为逐鹿中原,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豪杰辈出之时,女亦何所辜,受牵连矣。

汝自幼天子毓秀,出于庭院,名达江州,乃闺中之秀,当时大儒者,悦之赞之,叹汝奇才,莫亏林下。后逢圣人秋闱,汝仗剑持弓于烈马,射猛虎于剑下,立骁勇之危名,圣人赞汝不输巾帼,犹高须眉。正为女子震气,为南园扬名。赞之者多,怜之者少,香玉之质,高洁难名,盛名累及,孰知汝日日闻鸡起舞,腊九寒冬,亦勤练武功,从未懈怠。

吾痛之久矣,三叔者,南园三郎,名海,字旵,所谓日出东山者,南三郎如是。盖经天纬地之才,博览群书,通晓六艺。曾率三军征战沙场,平四海之难灾;亦中立朝堂,为君王执鞭,鞭笞佞臣,扫官场之浊气,盖世骁勇侯如是。

天下莫以为其为君子,如玉如兰,当世之豪杰,世人赞其为承南家之家风家训,有先祖诏王之风姿。奈何受奸辈佞臣沆瀣一气蒙蔽之,圣人痛而斥之,朝臣多为唯唯诺诺之辈,鲜以求情,均申斥以死谢罪。

三叔廉洁奉公,侍君如侍父,恭敬拘谨,何有罪乎,悠悠苍天,曷其有极南家及三叔,三世为君征战,浴血奋战,伤痕累累,家兵战死者,亦不计其数。四世及汝与长兄,仍尽绵力,效劳君上,为君分忧,解天下百姓之疲。何其无辜,何其悲哀。满朝文武,欲以南三郎之命安图自保,更欲求和,得享江州一隅之太平。实乃大华之悲,黎民之痛。

阿馨吾妹,富贵云烟,权势空幻,吾与汝心境澄明,虽不可拒,亦坦然面之。今汝历经坎坷,终负重归来,吾对镜自揽,左顾右寻,换衣对妆,花黄几褪,怀风笑我爱美,吾不言之,唯太孙悦知,“士为知己,女为悦己,故见孤不以花颜,阿馨得之。”太孙以语取笑,然我不以为然,反以之为荣。今再逢之日,心中忐忑,无异于近乡情怯。故送书陈情,相约于上元赏灯之日,牡丹亭中,再叙幽情。

颂情切书于戊戌年辛酉月壬子日。

信纸徐徐展开,许有泪痕。

字字珠玑,字字含泪。

也许姐妹二人始终是没有任何的亵渎的神圣吧,也许阿姐只是身不由己,生不由己。

南惊鸿良久,没有任何动作。

今夜的光一点一点的熄灭,似有悲情在无声的夜倾泻。

她伏在青玉案上,终于低低的哭泣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嫡女为谋:将军,甘拜下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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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嫁衣

七日,所有的人都在默默等待。

其中包括太孙妃。南颂。她没有想到的是,等不来妹妹的回信,却是一场噩耗。

妹妹被刺杀了。

朝野震惊,她却也不能随意就回去探望妹妹。

她坐在那里,几乎恍然若梦,精神不振。

甚至没有去拜见太子妃。

长臻知道南颂这几天心情都不好,他也不敢去打扰她。可是终归还是忍不住了,走了进去,就看见她在那看嫁衣。

“颂娘在看什么?”

“颂娘看的是嫁衣,却不是那日你穿的嫁衣。”

太孙长臻心里一惊。

南颂抿嘴笑。“殿下摸摸这衣服,何其精致。”

长臻听了她的话,伸出手摸了摸,却也觉得绣这件衣服的绣娘极其用心,几乎说得上是天衣无缝了。

“不知是哪一位……”绣娘的好手艺?

“是惊鸿绣的。”

南颂站起身来。

“她瞒着我偷偷绣了好久,可是我却不能穿,我只能穿皇家特制的礼服。”

太孙发现自己对这个妻子的了解还不够全面。

他打量着妻子美丽的脸庞。

“颂娘今日可以穿一穿。”

南颂似乎有所意动。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有这个资格穿,这是她为她姐姐做的。”

“你还是她的姐姐。”

“我更是您的妻子。”

羡鱼所假扮的南惊鸿在七天后痊愈,可以进宫。

然而羡鱼与南九已然生出了感情,目前接受到的消息。

南漾瑢早已把此事与王宁知说了,所以宫中必定会有人,些许是长乐郡主,抑或是长梦,阙玉婉等人会揭破她的假装身份,到时候自己死倒是没什么,只是淮阴郡主南惊鸿这时候就犯了欺君之罪,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羡鱼心知死路一条,心里却坦然的不得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现下要走了。阿九。”

“不要害怕。我一直都在。”

南九终于在心里答应,若平安无事,便娶她。

“阿九,我从来都不怕死。我只是怕再也见不到你。”

他摸她的头。

“快下车吧,不用担心。”

此时这番邦柴锦公主已经进了江州城,在驿馆歇下,等待召见。

公主与琉璃国国师的关系很是恶劣,并不友好。

王宁知作为接待,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如果能够或获取这位柴锦公主的欢心。

然后从而让琉璃国死心塌地追随自己。

不过这位国师看上去不是简单的人。只要离心之后。也不必害怕一个旁人的。

王宁知心里有了决策,便心情很好的前去。

原本以为圣人些许是一个人,可没想到的是,居然不只是一个人。

南君和太孙正在圣人旁边陪圣人闲聊,圣人看上去龙颜大悦。

王宁知走进来的时候,如意姑姑向他请安,他点了点头,便走近,想听听他们在聊些什么。

“阿臻啊,朕可想要抱曾孙了,还得要加把劲啊。”

太孙笑着说。“皇祖父也太着急了些,颂娘年纪还不大,还是再过两年吧。”

南君已经回来了,悄无声息的先到了皇帝这里,王宁知眯了眯眸子,他居然半点消息都没收到。

此时再见到南家嫡长孙,这位檀郎南君。

此时身穿着赤红色的一身长袍,头发束在了一起,看上去英姿飒爽,格外的精神,蓬勃的朝气不言而喻。

“多谢殿下体贴阿妹,陛下还是壮年,就当曾祖父也太着急了。”

南君笑着说道,圣人沉吟了半刻,也笑。“都是贵妃最近常常念叨,我倒忘了你们年岁还小,不过也是你们这一辈这样了,朕可是十八岁就有了你父王啊。”

长臻笑。“皇祖父厉害,厉害!”

圣人却发现自家孙子分明在揶揄自己。更是笑的前仰后合。“你个小滑头。”

“圣人,殿下,南将军。”

王宁知拱手作揖。

南君看都没看他一眼,仍旧是扶着圣人。

倒是长臻解释道。

“阿君,这是王家二郎,如今是御前走马,为二品官,是个好儿郎。”

南君这才瞧了一眼,收回目光。

“久仰大名。”

南君是一品将军,又凯旋归来,少年郎有些傲气张狂是正常的,自己不能表现出什么不满,否则圣人不会开心的,王宁知心里给自己定位好了。

御花园里,众多娘子都在。

她们各自议论着家长里短,不乏有人说起了许久未归的淮阴郡主南惊鸿。

长乐郡主坐在那里,林菀雪就娇笑的看着她。“郡主好事将近,菀雪心里为您高兴。”

长乐心里说实话却是没那么特别轻松的,她母亲,太子侧妃王氏居然想把自己许配给表兄王宁知,她虽然觉得王宁知风流倜傥的,但是她心底喜欢的是四郎哥哥啊,四郎哥哥的才华经天纬地的,她想嫁给他。

可实现如下,很多人都说斯兰格格已经死了,一想到这里,她心里更气愤了。

“淮阴郡主到。”

都等到久违的人再一次出现。

披着雪白的披风,白色的茸毛里,浮现了一张国色天香,冰清玉洁的脸。

不过依旧是如同从前那般高傲和淡漠。

是她,她没死,她真的回来了。

一行人都震惊了。谁也没想到淮阴郡主就这样回来了。

长梦捂着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南漾瑢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早先前凭着南颂太孙妃的身份她也水涨船高,能够参加宫女宫里面的聚会。

“阿姐,你终于回来了。”

羡鱼低下眸子,她并不知道南惊鸿和这位南三娘子如何相处的,但是嫡出与庶出,总没有特别好的。

只是微微颔首。

却偏偏和南惊鸿的态度一模一样。

湘华郡主倒是来了,此刻看上去愈加富态。温柔的走过来。“妹妹此番的确是受苦了。“

羡鱼见到湘华内心是激动的,顿时眼眸中多了几分亲切的柔情。

长梦笑着前来。

“看来惊鸿表姐还是很喜欢阿姐的。”

湘华握住羡鱼的手。“那是自然,都是一家人。”这话说出来长梦颜色微变,林菀雪更是抖了抖。

若是长禹没死,她一定要争上一争,可是往日没什么,今日湘华郡主居然好端端的会说南惊鸿是一家人,岂不是对南惊鸿成为弟媳妇有意?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嫡女为谋:将军,甘拜下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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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杀威

羡鱼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像是小媳妇突然害羞了一般。

可这时候有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冲上来,手上还捧着东西呢。

话说宫里面的侍女不应该是这样慌慌张张的,没什么见识,而且一来就撞到了南惊鸿的身上。

淮阴郡主顿时就有些花颜失色了。

身体几乎忍不住抖了抖,可还是镇定下来。

“慌张什么?”

长梦却忽然站了出来呵斥这个宫女,又笑吟吟的对淮阴郡主解释道。

“哎呀,真是抱歉。我最近很喜欢这个婢女,人虽然慌张一些,但是天性善良可爱,如今冒犯了惊鸿姐姐,我心里很愧疚,不如就请惊鸿姐姐去换一身衣裳吧。姐姐今日也太过素净了。我还带了两套很喜欢的衣裳,都没有穿过,那牡丹红的很适合姐姐。”

羡鱼隐隐约约觉得有些撑不下场子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前去。

但是随即她觉得命运若是不放过她,她如何也是逃脱不了的,但是也许命运就是特别眷顾她的话。

也许会是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湘华郡主虽然有些惊诧长梦忽然对南惊鸿的态度好了这么多,但是还是怕南惊鸿会感冒。

“惊鸿妹妹,你的身体虚弱,我怕你可能会生病,赶紧去换衣服,我让阿欢陪着你。”

在湘华郡主的保证下,她似乎有些安心了,点了点头。

长梦笑着看着南惊鸿远去的背影,笑了笑。

世人皆传南惊鸿肌肤白玉无瑕,但幼时曾经在手臂上纹有莲花。

只要这身份被查明,便可大白于天下,且到时候番邦国公主与其比较,她也不会赢。

林菀雪和阙玉婉似乎都意识到什么了,相视一笑道。

“淮阴郡主倒是变得愈发端庄了,国色天香呐。”

阙玉婉有些害羞的低头。

“我觉得菀雪姐姐好像真的很可爱耶。”

姐妹几人倒是相处的极为很好,可没想到的是,不过是片刻后。

南惊鸿都回来了。

这牡丹红的锦绣裙子的确从衬托着肌肤若雪,但是袖子却是纱的,露出白藕一般的肌肤,一朵莲花栩栩如生。

可没想到换完衣服的南惊鸿被证实手臂上有莲花,众人将信将疑,纷纷把视线投在了她的胳膊上。

可是南惊鸿和之前呆在这里似乎完全不一样了。

仿佛因为被冲撞而气势大变了。

“惊鸿姐姐……”

长梦又要开口。

却听见原本沉默寡言的南惊鸿开口了。

“长五娘子,这丫鬟,是找死?”

冰冷的声音带着战场的杀气。这才是那个凌厉无比的杀死了当初的那白虎的那个人。

众娘子都有些畏惧。

长梦却没想到刚才不作声的南惊鸿这时候突然发威了。

她心里有些莫名复杂,难不成从王宁知那里得到的消息有什么不妥?

这些日子来,太子殿下对自己十分的宠幸,所以王宁知为了得脸,一直在自己面前献殷勤,她知道王宁知想要的是什么,名利双收,顶多是想要娶长乐郡主,或者和亲公主。

投机取巧,她心里始终相信,兄长不会死的。

等兄长回来,这些牛鬼蛇神都要死。

南惊鸿就这样冷冷的看着,长乐郡主上来似乎想要说些好话什么的,可是对上南惊鸿的眼神却又什么都说不来了。

“惊鸿不巧在冀北之地呆了一年,当了一年的淮阴郡主,倒是从未遇到有人这般对本殿。”

南漾瑢急冲冲的过来,然后就见到了南惊鸿。

她还以为南惊鸿受了太多的磨难,会把从前的傲气都磨砺的一干二净了。可没想到见到南惊鸿的时候,她还是如同从前那般高傲而令人觉得有些忧心。

“姐姐,阿梦姐姐是无意的。”

“无意?那就是有意的了?陛下召本殿入宫,是为了尔等都虎视眈眈,想要看看南惊鸿是不是真的假的?还是我这身上的伤痕未愈,你们还想捅一刀?”

众人一时都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此时的南惊鸿和一年前那个落败的走出去的淮阴郡主实在是大不相同了。

还有很多人的确是想要看看南惊鸿的笑话。看看这个被圣人放逐又召回的淮阴郡主如今究竟是怎样唯唯诺诺的模样。

而且早先前在坊间也流传了淮阴郡主南惊鸿的风流韵事,各种传说都说淮阴郡主与侍卫有染之类的话语。

“惊鸿姐姐,你可千万不要生气,不过是她们莽张了,这小侍女敢冲撞你,拖下去打死就是了。”

长乐郡主倒是想要当这个和事佬,可没想到她亲哥哥太孙带着皇祖父和南惊鸿的亲哥哥来了。身后跟着的是王宁知。

与此同时,更是非常凑巧的是。番邦公主也前来了此地。陪伴她的是个戴着面具的尊贵男人。

这些人来的时候,众娘子都有些畏惧的跪在了地上,行礼问安。

这好像是琢磨了很久的一场好戏。

国师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只是无人看见罢了。

南惊鸿倒是算的步步小心,不愧是江州贵女,南氏嫡出,算无遗漏啊。

南惊鸿这一次成功度过难关。实际上是因为南惊鸿早在她换衣的时候就准备好了。

圣人眯着眼打量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看上去比长乐明乐更多了皇家的贵重,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皇族不能有两个南氏女,他多么希望南惊鸿也能成为皇族的一员。

终究是有缘无分呐。

现在的南惊鸿,是明珠蒙尘,没有谁知道圣人心底,对这个文氏的幼女,心里饱含的殷切的期待啊。

他忽然鼻尖多了一丝酸楚,想到自己当了皇帝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得到过几分真心。有的话,就是文氏,还有长禹。

眼前的这个孩子,是真的生的美丽,令岁月觉得惊艳。

少年郎明显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了。

他余光里瞧见了王宁知想要掠夺的目光。大概是少年郎真的会恋慕吧。

南惊鸿行礼。落落大方。看上去就像是从来没有心生怨恨过。

“淮阴见过圣人,圣人万福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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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国师

“好好好,惊鸿回来了啊。小娘子如今快十五了吧。”

圣人脸上多了几分喜悦,甚至还上来扶了扶南惊鸿。

众人完全没想到这戴罪之身的南惊鸿,会受到圣人这样的欢愉。

“惊鸿刚过十四,圣人说了没错。”小娘子笑语晏晏,并不把眼前的人当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可是偏偏这样更合他的意了。

长梦愈发有些嫉恨,可是王宁知却悄悄走了过来。“五娘子不必动怒,殿下约您今晚花月厅见面。”

这时候长梦才复微笑,只觉得自己还有一张手头王牌呢?

南惊鸿和圣人走在前面,这时候太孙长臻和南君没什么办法,只能跟在后头了。

王宁知一双狠厉的眸子盯着南惊鸿,她的身材愈发婀娜多姿了,比之前更加的有滋味了。

王宁知这一年来对含霜十分的温柔,是因为,每一次捂住了含霜的眼睛,他就会觉得这就是南惊鸿,是他王宁知想要骑在身下的女人。

那种欲望勾引的自己整个人都不舒服起来了。

王宁知迫不及待想要回去了,可是不能够。

南君已经忍了很久了,和眼前这个极度猥琐的人待在一起你。

他不会忘记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不会忘记那个在异地飘零死去的香魂。

有人痛苦不堪污浊的死去,有人踏着骨肉至亲的尸体活得逍遥自在。

眼前的这人好像是看上去还对惊鸿有些不好的意思,但是南君看上去还是风光霁月的,风度翩翩优雅不已。

许多小娘子都心神荡漾,走不动道了。

他却没理会旁人,只和湘华郡主,长乐郡主打了个招呼,又看了看阙玉婉。

“这可是阙家娘子?令兄高才。”

这次啊和太孙长臻走远去了。

阙玉婉双耳垂红,有些害羞。湘华却笑。“玉婉原本文雅端庄,难怪阿君会注意,不知道玉婉可有心上人?”

阙玉婉再不肯说半句,小脸红扑扑的。

南惊鸿陪伴着圣人一路行走,自然是顺风顺水。圣人随意问了一些话语,南惊鸿应对有方,倒也不拘泥。

“朕听说冀北现在兵强马壮?”

这话倒有些猜疑了,南惊鸿却不惊慌失措的开口。“冀北之地,淮阴淮安皆无兵马。”

圣人听了心里觉得有些好笑。“没有兵马?你开什么玩笑?朕可是听说数次抵御马贼进攻。”

她还以为自己天高皇帝远,皇帝都糊涂吗?

南惊鸿处变不惊。“陛下圣明公断,实则冀北之地都是陛下臣民,民亦为兵,禁止私斗,凡有战事,冀北子民皆为兵士,凡和平安定,皆归家田园,亦可称之冀北都为兵马。”

一席话说出来,倒令皇帝有些深思,倒没想到冀北之地居然会实行这样的政策,都是南惊鸿想出来的?

他有些惊异的打量着南惊鸿,南惊鸿高抬起下颌,倒是并无顾忌。

“呵呵,你倒是什么话都敢直说?很像你母亲。”

圣人微微笑说道。

南惊鸿却是扑哧一笑,白皙的皮肤,弯弯的眉眼,由内而外散发出阳光的气息。

圣人久违的感受到这种真诚的气息了。

就听见南惊鸿开口。

“都是托陛下的洪福。陛下曾经在《水经注》上备注过,天下明兵故其实也,小女幼时见过,故愿一试。”

圣人倒是没想到眼前这少女居然投机取巧来自于自己。

也是,这般智慧,倒只有自己想到,那时在南园与南先生下棋时谈论过,那《水经注》也就留在了南园,可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被这淮阴郡主见了,用在了冀北之地。

“哈哈哈,你这小娘子,真是机警聪敏。”圣人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太子长穆匆匆赶来的时候就瞧见圣人带着小娘子站在长廊旁边看着御花园的游鱼的场景。

复又见到王宁知恶狠狠的看着太孙长臻和南君正在聊天。

可惜了这孩子,虽然有些聪明,可是容人之量太小了。

长穆知道上次的事情是王宁知动手的,可没想到王上将军仅有的一对儿女,都被王宁知害死,实在是太过残忍了些,都是兄妹骨肉,怎么就忍心?狠毒如斯,简直就是一柄利器。

太子想到,如果利用的好,倒也不失为一个磨砺太孙的利器,但是如果太孙接受不住,只能够谁胜谁为王了。

南惊鸿抬起头来看圣人,二人笑意盈盈。

柴锦公主在这呆了有一阵子了,要不是在国师之前百般叮嘱之下,她都要发疯了。

怎么没有一个人搭理自己,她见到这位被大华子民都称颂的淮阴郡主南惊鸿,对方不但容颜秀丽,气质如兰,胜过自己之外,还格外的得到了圣人的青睐,可是消息里面,不是说南惊鸿不过是个弃子吗?

柴锦有些心虚的抬起头来看国师,国师却是看着南惊鸿一动不动的,似乎好像对这个女子的印象十分深刻一般,心里愈发有些怒气了。

但不管怎么样,今日的南惊鸿再次成为江都贵族圈的焦点。

太孙妃南颂可是不想管这些东西的,她今日身体不太舒服,又挨了太子妃的辱骂。她没想到从前看上去端庄温柔的太子妃,因为被太子厌弃后,愈发令人有些害怕了,性格也古怪起来,动辄就要发火。

她看着怀风,良久才吐言。

“你说惊鸿今夜会来牡丹亭吗?”

她想到惊鸿看到自己之前写信的时候会是什么场景?是会很高兴,还是会落泪?

她心里忐忑不安,此时孤独极了,她需要南惊鸿的帮助,也需要妹妹的宽慰。

南惊鸿总算应对完了这圣人,成了最后一个出宫的人。

她回到自己的马车里,却在马车里见到了一个本来不应该见到的人。

琉璃国师。

“国师大人有何见教?”

眼前的男子身穿着黑色长袍,年岁大约三十左右,一张脸妖媚的令人觉得格外的不寒而栗,但是南惊鸿似乎并没有吓到。

“南二娘子倒是格外聪明。”

对方阴森森的开口,似乎对南惊鸿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感到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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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过招

“南二娘子真是口齿伶俐,在下自愧不如。”

那黑袍男子就坐在那里。

南惊鸿却发现,好像并不是对方开口说话的。

这声音好像凭空出现在耳朵里。

她细细打量着对方。很明显这人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听说这琉璃国的国师在短短的一年的时间内已经完全获得琉璃国王的信任。包括这位前来和亲的公主似乎都对这位国师非常的青睐和信任。

要是王宁知知道此时南惊鸿的看法,说不定会笑掉大牙。现如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好的。

怎么会她的想法是这样的呢?

与此同时,这位国师大人也在细细的打量她。

小娘子眉目多情。但是看上去十分警惕。之前看的那个冒牌货。不过也就三分相似罢了。却也还能唬的过别人。现如下看到本尊。

他倒是莫名的多了几份好感。

外面赶车的南九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杀机锁住了自己的脊背,战场上的生活总算给了自己一些预警。装作若无其事的询问道。

“二娘子,怎么了?”

南惊鸿低声道。似乎好像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的。“咱们回去吧,我无事情。祖母该担心我担心的不得了嘞。”

“郡主倒是体贴你这男侍卫,莫不是怕我杀了他?”

国师伸出自己的手。南惊鸿打量到这双手光洁如玉,肤色白皙,看上去哪里像是一双杀人的手,分明就是一双弹琴的艺术家的手啊。

“是吗?世人常说佛祖拈花一笑,而琉璃国师一笑近乎如妖。”

南惊鸿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位国师大人会对自己做些什么。只是这样满不在乎的开口了。

“妖?”

他勾起她的下巴。

细细打量着小娘子贼一样的笑容。

波光潋滟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你再不走,外面很快就会有三百兵甲,琉璃意图谋害淮阴郡主,不是一天两天了。”

小娘子的梨涡里仿佛盛满了美酒,他差点就被迷惑了。

刚好这时候。

就有太监追了出来。

“淮阴郡主殿下,还请留步。”

“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劳烦这位黄门出来。”

南惊鸿倒不像别的皇家贵族那样的苛刻。倒对待下人们都是这样的温和。能出来宣旨的小黄门都不是简单的小黄门。是曹得意的干儿子,心里顿时对这位淮阴郡主看了高了一些。

“陛下和贵妃对郡主十分看重,命令小人送来这个珍宝匣子。”

南九把珍宝匣子送到面前来。

帘子轻轻晃动。

南惊鸿脸上更多了几分揶揄的笑容。国师大人那如玉的手指贴在了她的肩膀了。然后捏了捏她的脸颊。

马车帘子动了一下,他消失在此处,南九这才进来。

“娘子,您没事吧。”

眼前出现的不再是那个让他有些动摇的小娘子了,而是真正的淮阴郡主殿下。

南九极其恭敬。不敢有半分怠慢。

“你倒有几分机敏。”南惊鸿启唇,面露冷色。

南九心中一骇。连忙恭敬的开口。“对于羡鱼姑娘,属下没有任何僭越之心。”

“呵,是么?”

她不再说话,已经阖上眸子,南九打心里感到畏惧,连忙把手中的匣子递了上来。二娘子看上去便愈发深不可测起来。

南惊鸿玩味的打开了眼前的匣子。如玉的手指摸着这一匣子的美玉,都说美玉无瑕。

可偏偏。这从深宫中出来的美玉怎么可能会无暇呢?

王贵妃从前高高在上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瞧不起自己和母亲。

到如今却想着巴结。难不成是想圣人身边再出现第二个咸宁皇后?

现如今这世道人人都怀念当初的咸宁皇后,说她是如何的贤能,如何的仁慈。

又说圣人对这位结发妻子,是如何的爱戴,如何的喜欢,如何的怀念。

所以直到今天,圣人依然没有立后的想法。

却不知道当初圣人凭借咸宁皇后母族的势力,牢牢的把握住了皇位。可一旦人成为最高的掌权者,就开始忌讳这件事情了。

所谓功高盖主。如是而已。

更何况所有的人都看着圣人。唯恐皇帝对自己的发妻动手。

甚至许多的事情都依靠着皇后的力量。包括是立皇储这种事。当年咸宁皇后的事谁又说得清呢?

也许是人更喜欢王贵妃这种有胸无脑的人。而不是那种足智多谋,拥有足以和男子比肩的智慧的拥有者。何以金陵王氏盛宠不殆,无非是因为皇帝想要制衡罢了。

南九转身出去,示意暗中的人马离开,这才驾车回到南园。

南园丫鬟仆人们早就在恭候了,虽则南惊鸿不喜欢这样大的架势,但是她心里知道祖母这是想要为自己撑场面。想要告诉所有人,自己这个二娘子从来都没有被南园抛弃过。

冷冷的扫视着所有人,可是又觉得这样的臣服不过是因为权威罢了。

但是今夜,一定绝大部分人,都会听到这长禹要回来的消息了。

“恭迎二娘子。”

所有的人都恭谨有礼,但是仍然有人心怀不轨。对于这一点,南惊鸿从来都不害怕别人的阴谋诡计和陷害,她从来都是不很在乎的。

但是如果有人胆敢冒犯到她头上,她一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二娘子可算是回来了,太夫人不知道念叨多久了。”

王嬷嬷早就等在这里了,她看着眼前的二娘子,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她脸庞十分精亮,清秀绝伦。仿佛是朝霞映雪,令人觉得气度不凡。

侧眸对王嬷嬷微笑,灵动之气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她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却让人觉得这就是天生的贵人。

众人微微一怔,举手投足之间的风华,令人觉得有些着急。她微微一笑道:“我们快去看祖母吧。”

太夫人身边占了一个娇俏的少女,看上去十分秀气,这样的气质出尘的美人,倒也是少见。

南惊鸿不甚在意的瞧了一眼。

感情还是老熟人,沈云素,怎么?沈荣又上来了?微微不羁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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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决心

南太夫人温柔看着眼前的淮阴郡主。

然而南惊鸿却意识到祖母此时对身边这个沈云素是不耐烦的。

太夫人打量着让自己骄傲的孙女,只觉得这个孙女实在是成熟稳重的不得了,对于政局的了解十分的狠辣。

譬如之前她收到了南惊鸿的手书。

“琉璃朝贡,天子畏惧。长禹不在,南君有伤,蔺楚不适,父亲被囚,大华无武将。”

长辈们都威望纠结,避讳至极,绝不会这么直截了当的开口。

“你可算是回来了。“

“祖母。”南惊鸿道。

“惊鸿娘子可算是回来了。”沈云素没察觉到她们之间的交流和意思,微笑地问道。

“沈娘子愈发美了,倒是极好。”

南惊鸿走过来就坐在南太夫人的怀中。

沈云素还不识趣退下,就有嬷嬷上来。

“郡主殿下万福。”

沈云素原本想要忽略这一点,现如下却不得不行礼告退。

“云素先告退了。”

南惊鸿瞧见她一步步走了出去,才看着祖母,眼睛中几乎都有泪光了。

“祖母,我好想你。”

太夫人愣了愣,抚摸着南惊鸿的丝绸一般的长发,十分怜惜的开口。

“祖母也很想你啊。我可怜的孩子,这一路受苦了。”

祖孙二人在一起,心里都十分的沉重。

当初决定离开也是因为迫不得已的离开。

“是惊鸿不孝,不能够承欢膝下。”

她心里实际上很感激祖父母的庇护和疼爱。之前的选择的确是迫不得已的。

都有自己的选择。

“如今我儿有什么打算?”

太夫人爱怜的看着南惊鸿的脸颊,这个孩子实在太懂事。让人从心里觉得宽慰无比。

“我决定不放过金陵王氏。如今父亲尚在狱中。我一定会想办法让父亲早些归来的。但是害了父亲的金陵王氏,一定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太夫人皱眉:“千万不要伤及自身啊。”

“祖母从前教过我有一种捧杀。捧得越高,摔得越疼。”

南惊鸿微微一笑。

“眼前陛下对王氏的重用,无疑是一个好机会。”

太夫人有些欣慰地看着孙女。微笑地询问道。“惊鸿觉得是个什么样的机会呢?”

“我看这王相和他的儿子。各自处心积虑的往上爬。但是他们中间终究是有矛盾的。就让他们爬的越来越高,最好。到最后父子相残。也叫他们尝尝这味道。”

沉默片刻之后,太夫人眼睛装都多了一丝光亮。“惊鸿想法极好。”太夫人虽然是一个温柔慈祥的老太太,但是年轻的时候还是截然不同的,从来都是无比果断。

“说起来。惊鸿也快要十五了,可考虑好未来的婚事了。”

这倒是祖母第一次和自己谈起这件事情。

南惊鸿看着祖母眼中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祖母。要是惊鸿现在收回以前和您说的话,您还同意吗?”

太夫人想了想。那时候乖孙女在自己的怀里。是那样娇娇可爱的。但是却那样强烈的表示出自己不想要和北亲王府联姻的想法。

忽然笑着开口。

“阿馨原来想的是四郎?”

又笑意盈盈的开口。

“祖母有一件事情,倒忘了和你说。”

“祖母难不成还有事情瞒着我?”

惊鸿笑容满面的开口。

没想到这时候忽然就冲进来进来一个小娘子忽然就冲了过来。

“大小姐,大小姐,你终于回来啦!茗茗真的好想你好想你呀!”

“哎呦。祖母的小乖乖怎么在这里呀?你母亲呢?”

太夫人虽说伸出手来抱,但终究对林氏还是多了几分不满,怎么能把这么小的孩子搀和到这件事里面来呢?是在害怕自己把什么东西都给了惊鸿吗?

明明三个媳妇都是自己选的。现在心里真的是有些痛恨。为什么每个媳妇都是这样不听话,不懂事的呢?除了老三家的,可是老三着是亏待了她。

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实在是上苍太过无情了。可怜自己这样好的孙女儿。却因此受过这么多苦楚。

“这是?茗茗,果真越来越可爱了。一年没见,现在跑的都这样快了呢。个子也长高了不少。阿姐见到心里肯定会很高兴的。”

南惊鸿也没有任何的生气,反而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荷包。

“阿姐给你准备的礼物还没有送过去,这是阿姐的另一点小小的心意。”

南清茗低头看了看荷包。倒没有想过要不要把她留下来。

太夫人却是很温柔的说道。

“快把你姐姐给你的东西收着。快回去吧。偷偷跑过来,你母亲会担心的。”

见到小不点跑远了。

南惊鸿才抿唇笑了笑。

“二婶应该不会介意吧。希望她不会因此而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这孩子倒不像她母亲,回去应该是会说的。你也不要太怪你二伯母,虽说有些小家子气,但是心里一直都对你父亲十分关心的。你和你母亲走了后。府里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她照料的。倒也还算是井井有条的。我对她们不抱有什么希望,只希望你和你的母亲都好好的。将来我们南园的基业还是要交到你们手上了。”

南惊鸿听了心里吃了一惊。她从来都没有抱过这种想法,对于祖父母是天生的尊敬和热爱。也是真正的感激和喜欢。却从来没想过自己要抢什么难圆的东西的,如果自己想要什么东西,自己便可以得到了,何必要靠着这些老人了。

旁人都看不清。她南惊鸿对此却看的清清楚楚的。

她冷静下来。

“祖母,你可千万不要这样说。惊鸿从来都没对南园有什么想法?只希望您和祖父能够长长久久的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南太夫人心里更是一番柔软。

“谢谢你,我的好孩子啊。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心意呢?只是。他没有很好的父母。你二伯一家又总是觉得我和你祖父疼爱长孙。唯独你母亲看的明白些。不过是因为孙儿太过可怜了些,他的娘亲从来都不管他。”

南惊鸿心里却暗自下决心。这南园的一切都是要留给兄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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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约定

“祖母讲的旧约是什么约定?”

“当初你祖父给你订下了婚事。”

南惊鸿有些头皮发麻的坐起来。

“祖母莫非是在开玩笑不成?惊鸿怎么可能会有婚事呢?这件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可没想到眼前的这个慈祥的老妇人笑起来却像一只狡诈的老狐狸。

“而且这婚事已在圣人和北亲王世子面前过了明目。你可以选择嫁或者不嫁。他却不能选择可不可以娶。”

“天呐,我的好祖母,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南惊鸿经不住央求道。

“你还记得那年你祖父进宫要跟北亲王世子打架嘛?”

南惊鸿脑海里仔细想了想,好像从前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祖父进宫,因为圣人要自己去为长禹求医。

“当时好像说了有个承诺。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南惊鸿撇了撇嘴。

“你祖父始终是喜欢你的。我的惊鸿啊,我们早就为你打算好了。”

祖母说的话,南惊鸿夜里翻来覆去的想着,却始终有些不是滋味。

到了夜里,她翻身而起,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风,上到西楼上,忽然想起了她和他分离时候,她被他披上了披风。

南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曾是南惊鸿幼时所眷恋的地方。

那时候年幼,思念父母,会独自登上高处,看南园的雅致的景色,看一出又一出的月落星沉。

所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她大抵上也是会觉得贪恋那时候吧。

南惊鸿想前世自己端庄守着闺阁,那人却也越过了这层层高楼迭起,最后到了南惊鸿的面前。

那人一身黑袍,穿梭在夜色之中,有几只猫在黑夜里如同婴儿一般发出了哀鸣。有几只猫,甚至带着几番的惨痛。

没人知道这夜色里,有一个人,在与风赛跑。

南惊鸿想着长禹,这一生她们相识的不算太晚,可不知为什么这心里觉得有些惋惜。

今生你爱的人,是前生葬你的人。

她抿了抿唇,长发披散在身后,双眸凝视着夜色,仿佛清楚明白眼前的处境,是如何的堪忧。

王宁知是那样的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仿佛是因为这南二娘子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南惊鸿绝对不愿意重复过从前的人生,她不愿意再王家后院过完这匆匆的一生,不愿意枯萎在那个黑暗的污泥里面。

那时候黄河水势大掌,他用了那样的破釜沉舟的招数,才让这场战事赢了。

可是河水泛滥,已经淹没了所有的良田,番外之国,狼子野心,虎视眈眈,哪怕他是主帅。也要率先在最前方,哪怕污泥把衣裳弄脏,哪怕自己要身先士卒。

无论怎么苦,他都甘之如饴。

她始终相信,他会立刻回来的。

这黑夜里的穿行者,终于被迫停下了自己的步伐。

他看着菡萏园墙角下的白虎,几乎有些想流泪了。

这小机灵鬼什么时候养了一只老虎,自己居然还不知道。

他咬了咬牙,没办法只好上树了。

南惊鸿抬起头来看那远处的风景,却瞧见了树上坐着一个人。

他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而妖异。

“怎么、国师夜访南园?想干什么?”

南惊鸿拍了拍掌,那白虎就从楼梯上飞快的往上跳跃,到了南惊鸿的身边。她坐在猛虎上,看着那琉璃国师坐在树枝上,似乎脸上还有惊惧。

“原想来探望二娘子,可没想到二娘子倒是过的还算潇洒?”

南惊鸿有些想笑,可摸了摸它的脑袋,白虎朝着那树上的人龇牙咧嘴的,似乎听明白了国师的话,很是不满。

“闲来无事只好养养宠物了。”

那人唇角带笑,不以为然。

“我哪里怕了?”

南惊鸿讥笑开口。“我可没说过你害怕的,你怎么怂成了这个样子,张口就说自己害怕?”

国师大人看了看今夜还算美好的月色,又瞧了瞧眼前的人。

“我想和你有个约定。”

南惊鸿也并不拒绝似的。

“国师总得要拿出诚意来。”

“柴锦的性命。”

那人似乎笃定南惊鸿会同意一般。

信誓旦旦的开口,可是没想到的是,南惊鸿启唇而笑的开口。

“她算什么东西?值得我和你约定?”

国师沉吟道。

“再加上长将军凯旋归来,何如?”

彼此对彼此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可是这一刻却如同有默契的陌生人一样,除却蒙了的白虎,没人知道今夜的约定。

马上就是上元节了。

南惊鸿在府里总算把身体修养好了。

南先生先在书园仔细询问了她的身体情况,又考较了她的功课后,心里才放下心来了。

他看着眼前让自己觉得骄傲的孙女。

“你是我最满意的南家人,祖父没什么大的希望,并不希望你有一天会抛弃自己的一切来守护家族,只要你活着,南园才有希望,所以你必须首先保全好你自己。”

南惊鸿点了点头。可祖父又开口说道。

“上元节,届时那位琉璃公主柴锦想要和你比赛,你无须留情。”

“是。祖父。”

南惊鸿正准备告退,祖父却又开口道。

“圣人说,你要是赢了。你父亲也就回来了。孩子,我知道你不喜欢你父亲。是你父亲愧对了你,但是毕竟他是你父亲,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罢了,下去吧。”

南惊鸿出了书园,发现等在外面的是南九,如今的南九原本算不上她的侍卫,可是偏偏又守在她身边。

她要是说些什么,他就会说奉了长禹的命令。

她一路无话的走在前面,穿花拂柳,在湖边,她忽然回头问道。

“你心里藏着什么话?”

“我--她--”

南九不假思索的就要说,却又迟疑了。

“我想问问羡鱼的下落?”

“你想问问羡鱼的下落?”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开口。

南九难为情的低下了头,可是南惊鸿却没有为难他太久。

“北亲王府,她回那里去了。”

“为什么,她身体虚弱--”

“她哥哥在那里。”

看着南九一溜烟的跑走,南惊鸿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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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上元

“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似昼。”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

上元素来都是一个佳节,尤其适合有情人月下约会的。

她曾经读过一位古人的诗。“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南颂品会着诗词中的孤独,也在想着没有过来的妹妹。

她想了很久,终于有些释怀。只是心底有了几分失落。

听说今日圣人要体会民间生活,惊鸿会被召去侍奉,想必今夜牡丹亭里,只有她一人。

怀风有些担心的看着太孙妃,但是很明显的就明白了太孙妃的忧愁是什么。

是关于二娘子啊,她所担心的是,今夜二娘子会不会来。

南惊鸿的确被召到了圣人面前。

万千灯火,圣人身边一左一右,一位是太孙长臻,一位是王相嫡子王家玉郎,唯独没有昔日自己常常见到的那个人。

南惊鸿垂眸掩饰了失落。

却听到了有些娇美明亮的声音。

“陛下,俗话说的好,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可算是有缘分的。”

竟是这琉璃国的公主,柴锦。身旁是去他一身华服锦绣,深紫色看不出分明,神色多了几分淡然清冷,倒是说不出来有什么妙与不妙。只是让人觉得有些无端的好奇罢了。

南惊鸿面无表情。

圣人却是有兴趣的很。

“怎么,琉璃公主,你们那里也过上元节吗?”

柴锦右手贴在左肩行礼道。

“陛下,我们琉璃和中原一模一样,都是承蒙太祖的教化。”

听了这话让圣人觉得十分满意,圣人笑着说道。“这般说来,太祖之前的教化令倒是有用。”

“国师大人,今日也来赏灯的吗?”圣人唯独有些忌惮的看了看这国师。

来到江州这么长时间,派了许多人的寻找这名国师的踪迹,狠狠地盯了许久,但是却依旧是这般毫无踪迹可觅。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这般难以捉摸。

他心里有些忌惮,面上却还是很关心的说道。

国师微微笑道,“承蒙陛下关心。中元节的灯和大华的娘子都很美。”

没想到这句话不但夸了中元节美丽的灯,还夸了这些美丽的娘子。

南惊鸿感受到对方若有若无的视线。

心中却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时候又听到后面有人在说。

“长乐郡主姐姐,我觉得这盏灯好漂亮啊。”

长梦。

这可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啊,真的很漂亮。诶。太孙哥哥,真巧,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长乐有些高兴的跑过来。却侧脸发现这里居然还有圣人。吓了一跳。

“皇……”

被自己的哥哥一把抓住了手。“没错。祖父也在这里。”

看着皇祖父审视自己的眼神。忽然就有些害怕起来了,心里有些责怪长梦。为什么要怂恿自己来这里找他们呢?

可没想到的是,长梦似乎比自己的反应更快。

“我和长乐姐姐喜欢这处的灯。太子殿下边允许我们出来玩了。若是太孙哥哥不愿意的话,我们立刻就离开。”

这番话说起来有理有度的。倒是让人并不觉得不耐烦。反而对此高看了几眼。

太孙便有些欣赏的开口。

“你们就跟在我们后面吧。”

柴锦没想到今天还能够遇见这人。当初这娘子可让自己吃了不少暗亏。虽说之前自己很可能有一大半都是在装的。

但毕竟像这样心机颇深的人是不愿意多跟她交流的。

似笑非笑。

“陛下,这是您的两位孙女吗?看上去感情真好。而且娘子更是国色天香。有所决断。”

明面上像是夸奖的话,实际上却是在暗地嘲讽。

长乐郡主虽然是个郡主。还是太子的长女。就像是什么决定,都好像是眼前的长梦替她决定的。

长乐没有听出来什么?反而对这位异地所来的公主觉得有些好奇。

“这位娘子好生漂亮。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琉璃公主吗?我年岁比你大一点。你可以和阿梦一样喊我姐姐就好。”

其他在场的人却听出了柴锦语气的不客气。

柴锦对这位北亲王府的五娘子没有任何好感。

原本得意洋洋,觉得一切都在自己预算之中的长梦这时才发现了眼前居然有那个异国公主。

自己之前是无意得罪的。

但就算得罪了又如何?

当下便有些楚楚可怜的说道:“这位公主殿下。难不成你认识我哥哥?”

同样的,一语双关。

无非就是琉璃国公主之所以对自己出言不逊,全都因为自己的兄长,长四郎曾经率领的大华军队攻到了她的国门之外。

可是在战场上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有什么好意思在这里挑衅的?

她又深深的看了看南惊鸿。所有人都知道淮阴郡主为什么会回来?不就是因为这位难对付的柴锦公主吗?

南惊鸿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

柴锦又好像丝毫都不顾忌地打量着她,仿佛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的猎物一般。这样的感觉对于自己来说是非常不好的。

可又没有什么比较容易的解决方法。除非就是祸水东引了。

“陛下,我觉得今夜很适合我们题诗作词。”要知道圣人一直都很喜欢谈论诗词书画的。江洲又一直以文才出名。眼下这位番邦公主。是一定会与才名广传天下的淮阴郡主对上的。

只要推波助澜。她便可隔岸观火,渔翁得利。

大街上浮动着无数的灯光,万家灯火似乎都在今夜点燃了人们心中的热情和希望。

这恰恰如了圣人的意。

柴锦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狡诈。怪不得国师大人之前屡屡提醒自己一定要注意这人。

眼下她也没有别的方法,刚好想与这位淮阴郡主较量一番。

所以便顺水推舟的开口。

“小女自幼便学一些诗词歌赋,但都不擅长。希望今日讨教一下淮阴郡主。”

南惊鸿这时才抬起眸子来。长梦是有些混账了。为什么要把自己牵连进去?

她就那样看着她,长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她就是原来的那个南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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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对词

“所以意思是,什么?”

冷冷的吐出这几个字。

柴锦公主瞧了身后的国师,见他没有开口,便逼近南惊鸿。

“我近日来有一首散曲,希望你能够补全。”

南惊鸿没有答话。

圣人听了倒是很高兴的开口。

“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还会写散曲。果然你父王对你教导很好。说来听听。”

“问情哪能如流水,夜难寐,透枕湿凉相思泪。水月镜花美,花正艳,今属谁?情曾醉,情成罪。情难悖,情难背。”

那小娘子的确还是有些才华的。出口便格外有诗意。

南惊鸿知道此时此刻是该给她点颜色看,可是这诗词里写的是闺中怨妇。所以有几分才情。可是却让人无端觉得是抑郁不得志的寒酸士子所言。虽说怀才不遇的人大多都有几份才能,可总是怨天尤人的人,总让人觉得有些厌烦的。

圣人果不其然把目光投向了长乐郡主。

可是郡主的确没有几分胆气敢说。

“阿梦妹妹……”私下里拉了拉长梦的袖子。长梦觉得这个写的倒也还不错。只是这闺怨之诗娘子写出来都是不好的。所以她并没有接口。

国师却笑着看着眼前的人。

“早就听说过江州南园乃是天下才子聚集之地。又听闻南先生来是天地之伟才。南氏所出之女,没有一个不是文才兼长的。虽没有见到过嫡长孙女。但是如今有一个二娘子。不知道能不能让我等见识一下。”

第一次听到国师发表这么长的话。柴锦觉得国师还是非常的关心自己的。

不然怎么会一而二再而三的维护自己呢?

南惊鸿等的却是圣人的开口。

“看来就连琉璃国也知道惊鸿才华横溢了。惊鸿你可想好怎么回答了。”

“念音何曾数峰青,舟独立,横笛孤响起春意。翡翠玉钟泣,钟知寂,金陵地。思无邪,思无垠。思无涯,思无名。”

南惊鸿却没有再说些别的东西。就直接把心中想好的散曲对了上去。

但是这散曲中蕴含的深意却是无穷无尽的。

似乎隐隐指责了金陵王氏。

指责了世家对于平民生死的漠不关心。

前面的这阙诗分明写的意思是一个闺中的思妇。而这后面却光明磊落,写的分明是一个江淮游子。

你对我有情,我对你有意,可终究是负了彼此。

后面的倒更加的让人觉得主题为升华了。颇有曾经的曲终人散后,江上数峰青的味道。

有古人高洁之风。

众人情不自禁对她肃然起敬。

柴锦更是忍不住后退。

这难道还是人吗?

若不是她刚才说出口。她简直都怀疑对手是不是思考了很长的时间了。

好像自己从头到尾都低估了这个人。

南惊鸿却并没有感到什么骄傲的。

“我曾听说王玉郎七岁就能赋诗文,我倒有一首小词想要讨教一番。”

“《将进酒》。翡翠钟,琥珀浓,纤陌无垠思落红。烹茶煮酒夜光起,锦绣罗帷遮星舞。弄风羽,戏战鼓,明眸睐,无人顾。况是今朝郡斋冷,落红齐发萧萧雨。劝君金陵多饮酒,醉不知淮阴黎民苦。”

把自己所想说的说了出来。大约终究是对王泪有一丝同情和联系吧。

南君在不远处。听到了妹妹开口读的词。但这首词无疑对于王宁知来说,是一种刺激。

仿佛在提醒着当时发生的事情。

金陵王氏抛弃了嫡长孙和嫡长孙女。

对于世家大族而言,这是一种耻辱,也是一种不能够被接受的结果。

可偏偏这种嫡庶不分的事情就在眼前上演了。

圣人现如今已经微微皱起了眉头。

但同时心里也被这小娘子的才情所感到震撼了。

不过是言语上的讽刺而已。当初和长四郎说话就不知道含了多少暗语。

不过是眼前的这几句话罢了。

王宁知心里微微感觉到有所不妥。

所以他几乎是强支撑着自己开口。

“小子亦有巧对。泪罢长嗟叹,若可复年少使君朗如玉,凌云自悠悠。雕栏画砌何思慕,不如乘风去。早知高处不胜寒,加衣再归途。”

“杨柳无人折,泠泠枯枝头。山阳笛乱入,落枫桥夜幽。人生路别年复年,能得几长久此日一别难相见,念词更进酒。”

南惊鸿再对。

那琉璃国的国师似乎对此也产生了兴趣。

“菱花镜中见朱颜,试探眉色深浅无。犹是娘子出嫁时,纤纤十指破新橙。高堂楼西望秋水,侧耳倾听扣门扉。侬今老去人笑痴,梦醒空寝待归人。”

“虽说你们都有大才,可为什么这些郎君们都做娘子忸怩之态?总要写这些闺中思妇的怨恨。”

南惊鸿嗤笑。

郎君们都觉得有些羞愧。圣人却是拍手叫好。

“好好好。你们写的都很好。不过朕最喜欢淮阴郡主的格调。不输巾帼,犹高须眉。”

圣人下了最后的定言。

众人到最后都散开了。

柴锦知道这第一轮比赛自己就已经输了。

气愤不已的跑走了。王宁知被派出去找她。

南惊鸿一个人在人群中穿梭着,虽然身边没有一个人,虽然身边却有很多人。看起来是那样的孤独。

穿着锦绣华袍的男子再次出现在身后。

“二娘子,请留步。”

她回过头来。

却不是那个人。

是他。

手上捏着一盏花灯,看上去是那样的精致而美丽。

“这是我送给你的。”

南惊鸿并没有说收。

那人却自顾自地撑起了一把油纸伞。

天上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落下了几滴雨丝。

“你想去哪儿?我都可以送你的。”

南惊鸿手提着那盏花灯。眉中多了几分未解的愁绪。

“小时不识句,纤指抵樟树,呼姊共来蓄,直把香樟作人数。众人大笑惊我语,绯色低头羞躲去。

欢意年少趣,伤悲眉峰聚。侬今数细雨,休恋人间花不住。

清风落云渠,明月过白书。且知今生何命数,黄泉碧落尤未知。”

上元之夜。牡丹亭中。

“我要去见一位久逢的故人,多谢你了。”

那人看着她的身影投入了重重的人影之中,最终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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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复见:卿卿人如约

“妹妹你来了。”

南颂没想到今天晚上居然真的能够等到南惊鸿。

南惊鸿则面上也是多了几分动容。

“姐姐,多日不见,你清瘦了许多。”

南颂走过来,看上去神情有些彷徨、

她们姐妹二人还能够重聚在一起,一年之前,是万万不敢想的,可没想到南惊鸿曾经说的一年之内可以见到,也是极为神奇的,南颂心里对妹妹是非常钦佩的。

南惊鸿跟着姐姐一起在凉亭坐了下来。

月色不错,婢女们都下去了。

她们面对面而坐,到还有几分旧时在闺中的场景。

“你在淮阴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我先前总是去问太孙,太孙说你过的还不错,我这才放心了。”

南惊鸿很明显的察觉到姐姐愈发自信起来了,倒有了掌权者的气质。

“你和太孙感情很好,我这就很高兴了。我在淮阴过的还不错,那里有山有水,还有自由,我还上书捉鸟,下河摸鱼了。那里虽然冷,可是习惯了倒不觉得冷,没有咱们江州冷呢。”

“冀北居然天气这么奇怪吗?我看妹妹虽然纤瘦了,但是更健康了,脸上的白皙比之前的病态要好的多了。”

南颂握住了南惊鸿的手。

“我身体的确是好了不少。”

“之前可是那个琉璃公主派出的人刺杀你的?若真的是,我一定会好生教训一番的,叫她知道厉害。”

南颂又有些紧张的问道,眼眸中已经染了一丝杀意。

南惊鸿却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开口说道。

“倒也没什么。不是这公主下的手,但是多半还是有些被人当用了刀子,如今你不需要分心照顾我,只在太子府一定要当心,我听说到如今太子府你还没有掌家,是该立威了。”

南颂心下感动不已,妹妹所说之话和自己心中的忧虑显然是不谋而合的。

南颂又问道。

“长四郎此时行踪周围人群嘈杂,但是她却莫名安心,如此熟悉的味道。不定,你可了解情况?”

南惊鸿没有表示什么,南颂又有些紧张兮兮的开口。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大华儿郎,属四郎最优秀。我心里希望妹妹有个安生之所。”

这话虽说是为南惊鸿考虑,但是对于南惊鸿听到,心底还是不舒服的。难不成南园就不是她的安生之所了吗?但是她克制住内心的想法,只微微一笑。

“惊鸿以为太孙清楚,自己倒是不清楚了。”

自牡丹亭离开后。

南惊鸿出来,此时街上再也没有之前的人流如织,只有一对又一对的男女手提着花灯走在一起,或是相互靠近低语,或是同行不言。

彼此大多数都知道对方的心思。所以心中都有善意。

南惊鸿瞧见来来往往的人都有礼貌的不瞧着彼此。倒是自己有些贪婪于此时的气氛了。

虽说没有之前那样的热闹,但是街边的明灯给人以一种氛围。街市是如此的明亮,橘黄的光芒驱散了冬日夜里的寒意。

南惊鸿此时看上去就是尚在闺阁时的打扮,一身长衫,长发一袭被红色的发带系着,未施脂粉,却有天然仙女之姿。

“哎呀,那边有仙子的过来了……”

却忽然人流涌动,原来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有戏台子捧着仙子过来,散发汤圆。

人群刹那间就永记起来了。

南惊鸿原本就有些厌恶碰触,这下子她也忘了自己的武功,倒被人群挤得手足无措。

她不能逆着人群,也不能停滞不前,倒是东游西荡起来。忽然有人出现在眼前,用身体给她挡住了四周的人,她娇小的身体几乎缩在他怀里,她顿时觉得这个嘈杂的人世间被隔到了外面。

她听得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她也心跳加快了。

他抱着怀里的人,借着人潮,借着无人窥得见深夜里他的心思,用力的抱着她。

抱得南惊鸿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微笑。

她反搂住了他的腰,像是不愿意撒手一样。

朦胧的灯光下,她抬起头来看他的喉结,今夜江州的灯火拍照亮的不是人群,而是她思念了很久的心。

巨大的花灯从远方的车子那边过来,人群逐渐安静,在他的保护下,他们终于有了歇脚的地方,顾忌礼教,她在他松手前快速的站好,然后就看着远方的车子。

那人还戴着黑色的蛟龙面具。唇角却勾起了笑容。

他看着她在灯光下无比灵动的双眼,还有红彤彤的脸蛋,点了蔻丹红的唇。

她雀跃的表情是那样的令人感到喜悦。

“难道往年你没见过?”

“那时候在高高围墙上,几乎看不清,就算觉得有趣,也不能大声议论,多无趣啊。”

她还试图踮起脚看前方。

对方一把抱住了她的腰,把她举的高高。

她一低头看到对方,才笑着看他。“这样好的机会,你不看仙子,居然看我。”

他却不说话,只幽深的看着她。

她也好借着这个机会看那个花灯车,许多的花灯下,站着八美人。

“你瞧瞧,这画可真的很漂亮啊。秦淮八美,各有不同,栩栩如生。”

南惊鸿夸了好半天,没见到抱着自己腰的人说话。

低头的时候,那人含笑的看着她。“我怀里就是这世上最美的独一无二的仙子,还用得着看别人吗?”

她粉嘟嘟的嘴唇充满着致命的诱惑。

精雕玉琢的脸上分明是一幅千古奇作,又似冰山玉雪凤凰哀鸣,她的生气是这样的令人魂牵梦绕。

低哑而温柔的声线,盈盈绕绕难以散尽的相思,他温暖的说道。

“阿馨,卿卿,我回来了。”

他一只手解开了披在自己身上的长披风,盖住了他们的脑袋,温柔月色就这样的洒了下来,他和她就在人群喧闹里亲吻着彼此。

亲吻着这日日夜夜的思念。

他那样的在死亡的刀尖起舞的时候,他日夜刻骨铭心的思念的人呐,此时就在他的怀里。

他想要贴近她,热泪的情感如同冬日里最猛烈的炭火那样炙热扑面而来,驱走了冬日的寒星,颤抖的嘴唇是真诚的向往,苦涩的纷杂的情绪在此刻羁绊的无休无止,他压抑着刻骨的思念,抚摸她的长发,亲吻她的嘴唇。

闭眼时的长睫毛扑朔在她的脸颊上。

带着温柔的怜惜。

她的眼睛里藏了一汪泪水,此时却完全落不下来。

他的吻落在了她的眼角的泪痣上。

低声说道。

“别哭,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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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而至:人约黄昏后

南惊鸿和长禹,在花绣坊的内阁里。

终于得以相见。

长禹为主帅出去,生杀予夺都在手心,可是潮汐起落,日夜更迭,他心里始终是复杂难平。

他风尘仆仆,穿过斜阳和落日,鲜血染着发髻,心里存在着的都是对她的思恋。

哪怕黄河决堤,死伤上万,良田倾覆,沧海桑田,三日角逐,三夜厮杀,他心里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他心里的珍宝。

谁能想到那个赵家的赵子卿,竟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他的琵琶骨被锁,尖锐的倒刺贯穿了血肉。

几乎算是匍匐在地。血肉模糊。

血一般的颜色染红了他的眼。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徒劳的挣扎。

然后就是被利箭从身后射穿了身体,他没想到身后还有人。居然是自己的人给了自己伤害。

几乎是在那个时候,升天的怒火猛地出来,他才决然的冲了出来,他记不清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但是他却也因此痛苦不堪,因此得到了宣泄的机会。

血流成河,又如何?

断壁残垣,这都是他们活该。

他杀了赵子卿,然后浑身伤痕,面目模糊的逃入了沙漠。

醒来却是在碧湖水旁,身边是那个老头子。

倒没有想到俗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

尽管他满身杀伐之气,对任何人都抱有怀疑之心。

可是那些猴子都听侯长老的话,对自己十分的好。

在那里养伤过后,他很快的就离开了。那地方虽然是个世外桃源,却终究不是自己所想去的地方。

他的心里一直都有着那个人啊。

穷极一生都思念无比的人。

也许是归来的时候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在昏黄的灯光下,他思念她。

在翡翠湖的湖水旁边,他思念她。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的思念是那样的深刻。

他所有的快乐和欢喜都由她而起,他交织感染的忧愁,也因他而起。

这也许就是上天的宿命,让他在悲欢离合间败给了命运,也败给了她,终究是一败涂地。

他的心里反反复复的咏读着那些永远读不完的诗篇,不能厌倦的诗篇,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他与她的感情是如此的弥足珍贵,恨不能永远的放在心间。

他无法推测出曾经她受过的苦楚,可是每当稍稍碰触这心中的思念,便心疼的无以复加。

在战场上的岁月是那样的深刻,缠绕在耳边永远是垂死挣扎的哭啼,四处散发的永远是皮肉腐烂的腥臭味,明明不过是人间的一隅,却好似黄泉地狱,永远只有篝火在冷风中挣扎的燃烧。

无数个压抑的夜晚,他是那样的想着她。

譬如是这眉间上的雪,譬如是在心间的弯月。

仇恨一日日就像野草那样疯长,在无数次深夜的痛哭中,他发誓他要杀尽这世间,烧不了的厄运。

太白有诗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疼痛从心间血流向了四肢百害无数次他都依靠着这卑微的思念度过痛苦。

也许他是傻了,现在见到她局促无比,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此时此刻,红唇还有些肿。面庞却纤瘦无比。在冀北兵荒马乱的岁月里,她受过何等的挫折,又是在自己消失后,经历过怎样的殚精竭虑。

“我是不是不好看了?”

她似乎很难从他千回百转的温柔里体会到他曾经受过的颠沛流离之苦。

月上中天,故人相见。

她半躺在榻上。看着他却笑。

“你怎么会不好看呢?你是我心尖尖上的仙子。”

他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说话。她就想着绕着一百个弯子,解碎他心中的忧愁。

此时此刻,他像是无知少年等待安抚。

对方却笑得如同皎皎明月。

“可有哪里伤了?”

“我一切都好。这时,我总忍不住想你。”

他们实在分别了太久。所以就思念之情,便又这样深刻了。

那日火光冲天,杀声遍耳。那日她下令焚了那些尸骨。

都是因为这心里。确定了他不会死。

天下人都以为这是命决定的。

可她这一生最恨的就是这个字,命。

谁给他们定了命?

要前世的南园所有人的生命和尸骨为金陵王氏奠定江山的基础。

南惊鸿眼神温柔而坚毅。

他那时候是那样的高兴。能够再次与她重逢。可却按捺住自己心里的心思。

琉璃国师的身份,不过是自己掩饰的一种方式罢了。他从来没想过叛国,但是也没有想过会永远的效忠于一个人。

不过他无法背弃自己的承诺。

但是如果终有一天自己的承诺于眼前的这个人相悖的话。

他会义无反顾的选择眼前的这个人。

愿永远的守在她身边,远远的看着她永不变色的温柔的容颜,去听她从始至终温柔无比的声音。

她牵扯出一个无比温暖的笑容。

“我一直都知道你会回来的。”

他们依偎在一起。许是因为失而复得,故此格外珍惜。

就像是老夫老妻一样的,有说不完的琐碎事情。

今夜他们只属于彼此。

他的手指在她的长发中间穿梭,恨不能够一夜白头。就此便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

他的手指描绘着她的脸形,从头发到眼睛,再到鼻子,再到殷红的红唇。

她的脸是这样的娇美艳丽,美得让人心底发颤。

“你是我的。”

他的手臂搂在她腰后,把她这样一个小人儿紧紧的抱在怀里。

“羡鱼说你的身体染了寒疾,体质虚寒。往后需要好好调理。”

“可我不喜欢吃苦药。你得要给我一些甜头。”

他看着对方红了脸。却还要这样说。

“甜头?卿卿要是想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可却把她的一双手。捧在自己的唇边。认认真真的亲吻。

“好了好了,我听你的话,吃药就好了。以后我们……我们……”她的脸就像荡漾的春天的水一样,又像是春花开满了园。红艳艳,娇滴滴的。

他低头便含住她的唇。“乖乖,说清楚。”

“总会……有孩子。”

还没说完,便想往外跑。可却被他抓住,翻身压在榻上。

“你干嘛?你。不要欺负别人。”

她羞得不知道说什么。

“偏偏只欺负你一人。”

炽热的吻落在她的耳侧。簇簇的火焰逐渐燃烧。

红烛垂泪。

他们便是彼此的天际乾坤,日月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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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苍宴

“羡鱼,你这丫头,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去了一趟冀北之地。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正常了。”

长余笑嘻嘻地说道。

要是搁以往这样都嘲笑早就发脾气了。可是如今却一声不吭的呆在那里。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少女怀春吗?

“求你别再招惹这姑奶奶了。你都不知道她一回来就把我打了三天三夜。”

临渊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看着他。

“你又被你妹妹殴了,肯定是因为你妹妹心情不好?”

陆离同样也是笑嘻嘻的开口。

“看这样子就是思春,你们不懂吗?你们这些单身狗。”

“还说我们是单身狗,你难道不是单身狗吗?”

几个人耍了一下嘴皮子。

心里又开始有些忧愁了。“你们说老大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啊?”“反正老大的决定你我是改变不了的。”

几人都有些颓废。

忽然临渊又想起一件事情,“这事情一直瞒着蔺表少爷。倘若到时候他知道要揍咱们怎么办?”

“你们几个人吵死了,能不能不要在这烦我?我在屋顶晒会月亮,你们也要打扰我,讨不讨厌。”

羡鱼气势汹汹的站了起来。

远方的天空落下了一颗星星。

那人仙风道骨的出现,今日倒还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袍子。

“南九叨扰此地,还请不要介意。”

几个人待在这地方,素来是没有半个鸟敢飞进来的。

因为重兵把守啊。

陆离,长余,临渊三人相互看了几眼,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羡鱼河东狮子吼一般的吼道。

“你给我滚!”

几个人做了鱼鸟兽散。

只有那人也嬉皮笑脸的出现在眼前。

羡鱼捂着头有些头痛的开口。“平时一个个都不听话。今天说的也不是让他们滚,怎么一个都跑的比兔子还快。”

“几个大舅子都让着我呢。”

南九笑嘻嘻的。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她吼自己。

这三人正趴在墙头望这边呢。

“你们谁认识这小子?这么容易就把羡鱼这丫头泡到手了。不过你家妹妹这脾气这样差,幸好我们跑得快给他们创造了良好的机会,她肯定会回头感谢我们的。”

长余自己觉得是天下无敌机智。

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羡鱼的内心。

不知道老娘此时此刻很尴尬吗?回头要是这些混账小子到自己面前来一定好好教训几分。

难道临渊被打的不够狠吗?

临渊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脸上的淤青还没有消失呢。这小子哦也算认识。在战场上是把好手。眼下,如果能收了这泼辣的妹妹也算是为自己造福了。

在这里看着始终不算一回事。

“走吧,哥几个,今天请你们喝花酒。”

三人勾肩搭背的滚远了。

羡鱼有些呆呆这儿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家主子都已经回来了。我知道你不过是喜欢我的那张脸罢了。可你明明都知道是假的。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呢?”

说着说着,仿佛要哭出来一样。

可他依旧就那样淡然的笑着,才把这人搂入怀里。

“嗯?怎么这么调皮?累了吧。”

羡鱼终于忍不住扑在他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再说这三兄弟去的地方。

是秦淮苍宴楼。

最近这地方倒是挺红火的。

一年之内名声响彻江州。

这里专出一些美人。而且各个卖艺不卖身,诗词歌赋信手拈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根本不输于世家教导的娘子。

“今天我们也快活一番。”

三人喜滋滋走了进来。

接待的人是穿着秀才衣裳的斯文的读书人。

倒是和一般的青楼完全不同。

“三位公子里边请。”

这里人称呼都称呼公子,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给我们准备一个雅座就行了,不需要怎么夸张。”

临渊倒是一本正经的开口,那人也没有在意他语气里的什么,反而是和气的开口。

“三位公子,里面请。”

三人这厢在这里喝茶。再过了一会,并有人过来。大多是王孙贵族。也有一些读书人。

仿佛都把此处做了一个清谈的好地方。

果然有美人上台,倒也不像是以往的跳舞,而是端坐在那里弹琴。

再过一会儿,此处都很安静。

临渊却眼尖地发现了一个人。

“王宁知。”

幸好其他的两个人也不是为了享乐而来。

所以也都敏锐的听到了这个名字。

“他怎么会来这里?”

“倒还来了一个娘子。”

也许是以为这种地方不会有人注意吧。

他们上了二楼。

临渊他们可以看到他们。对方却决不会察觉到自己的窥视。

“这人手段的确还算狠的。主子不在这的一年。他已然风生水起,而且王家现在只指望他一个人了,哪怕是王相对这个儿子都没有任何奈何之法。早先前发现它想要太子殿下的长乐郡主,然后发现正主对他并不假以辞色。他又想要勾引南三娘子,亦或是,沈荣女。”

陆离几乎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分析道。长余点了点头。却又敲了敲桌子。

“自从。二娘子回来之后。我瞧着他心里还是有这个心思的。咱们可得要替主子好好守护好未来的主母。”

“我们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意图吧。”临渊摆了摆手。

柴锦原本不想过来的。可是没想到。这人倒也是厚脸皮,三请五请的。

她从小就对中原文化感兴趣。但一直苦于没有什么机会。国师现如今对自己是不管的。却也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出来。

想要领会一下这江州的风景。

“公主,这苍宴楼可是文人墨客最喜欢的地方。您到这里来,正好符合你想要探究大华文化的心思。”

这里好像和自己从前想象的不大一样。

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听着悦耳的琴声,柴锦心里自然是满意的。

所以看眼前的这个人都顺眼起来。

“大华有句古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并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公主。所以她理解到眼前的这个人大抵上是有什么不好的心思的。

“所以你想干什么呢?”

“我听说有人不自量力,得罪了公主。愿意为公主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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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柴锦

“你要什么酬劳?”

她向来自负,觉得即使眼前的人有所图谋,她也绝不会被骗,都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所以即使眼前人赤裸裸说出来了他的打算,柴锦也是毫无畏惧的。南惊鸿,她并不介意,因为至少武术上不会差上半分。

柴锦今年十五岁,但是她九岁的时候就亲自击杀了她的庶母,因为她的庶母诋毁她的亡母。

寻常的孩子都会对此战战兢兢,可唯独她拿着带着血的匕首到了琉璃国王柴明知的面前。

柴明知当即封她为柴锦公主,并且说王姬只有她一人。

所以她有相当强的胜负欲的,对于诗词上的造诣输给了南惊鸿,她没有那么介意,反而是在武术一途,她绝对不会输给她。

她看着眼前的王宁知,这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如今送到面前来,倒真的是一场好戏。

“你能效犬马之劳,你想当条狗?”

柴锦的毫不客气,王宁知却没有半分的觉得被羞辱,从始至终都表现出一副淡然的样子。

“公主与我,各取所需,没什么的。”

“我要长梦受辱,你办得到吗?”

柴锦挑衅的开口。她最看不起的就是长梦这种两面三刀的背后小人,狗咬狗,这才是有趣。

“自然可以。”没有半分迟疑,哪怕长梦是太子心尖尖上的宝贝。那又如何?凡是能够达成自己利益的,没有一个不会坚持,所以眼下他一双眸子充满深情的看着柴锦。

“公主以为和亲的人选中,宁知何如?”

柴锦摇头。

“我看不上你,我柴锦要的男人,该是如同长四郎那般,经天纬地之才,怎么会是你这种伪君子?”

“呵呵。”王宁知站起身来,给她倒酒。

“但是公主殿下也知道,长禹已经死了。”

他说得太过笃定,以至于柴锦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死了。

只是同样都是大华人,长禹那样的将领,死了,这人却还高兴地不得了,实在是一种悲哀。

“他死了,我不嫁就是了,但是我会表露出你的意向,你满意了吧。”

柴锦斟酌的开口,果不其然,这人满意的很,他自然也不想要选一位番邦公主,但是这也无疑在朝中造势,众人都知道自己这个天子门生是如何得了番外的意思。

二人把酒言欢,倒是好不自在。

临渊心弦扣紧,主子对于长梦的关注没有多少,但是二娘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事情的,所以眼下,还是要盯着王宁知,万一他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这可是万万不利的。

驿馆。

含珠,明珠,珍珠,还珠四个侍女都站立在公主的闺房门外,她们自幼侍奉公主,知道公主的心思是什么,眼下如果是有什么事情国师要找公主,公主不在的话,一定会起争端的。

“公主在吗?”

果不其然,国师还是问公主刻在了,含珠先开口。

“公主在休息。还请国师大人……”

“我等。”

对方站在那,目不斜视,好似是一道傲然的风景,这些侍女们等闲不敢直视。

柴锦喝的迷迷糊糊的被送了回来,她想到这些个年月,父王再如何疼宠,她没有母亲,只能靠着乳嬷嬷,可是庶母太多,各个都想要害她,乳嬷嬷中毒受伤,无人管着,若不是国师出手相助,安排人送乳嬷嬷疗伤解毒,又送到乡下养老。

她身为王姬,金尊玉贵的长大,可是无数的条条框框都束缚着自己。她心底对国师是感恩戴德的。

在国师来到琉璃的一年里,他教导监督她的课业,明面上是君臣,可是实际上柴锦敬畏着他,把他当做自己的良师益友来看待的,甚至她愿意尊敬他的。

“公主什么时候出去的?”

她红坨坨的脸看上去酒醉微醺,眼下听了这话,面上一红,讪讪道:“国师真是绝顶聪明,只是也不用我再多言,您也别怪这些侍女,不过是我瞧着上元节的灯火漂亮,图个乐子罢了。”

长禹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虽说是一国公主,但是打小都是受着条条框框的拘束的,眼下看着他不好意思,是怕届时纰漏传回了琉璃国,她还是会被惩戒的。

他点了点头。

“臣什么也没见到,公主起夜晚了。”

柴锦公主顿时有些诧异,很快又意识到对方的确给自己台阶下,又淡淡的笑道。

“国师大人早些休息,前日个听到王家什么郎君,想着这南氏荣华富贵,我们来此地不宜大动干戈,国师可曾知晓?”

约莫是抹去了此时,柴锦脑子有些清醒,便想着还是要问问国师的意见。

长禹听了一阵,他的眼线遍布江州,倒没想到柴锦居然还知道说这个,心下渗然。便拱手作揖。“多谢公主提点,不过身在江州,这大华王宫,自当是万事小心,您有拿捏不住的,大可交代我等去办。”

柴锦听了一笑,又觉得有些头晕晕然,目光流连在他脸上。

“国师生的,嗨,王家终究不可信……”

他却也没多言,让侍女们扶着她去歇息了。

他转身出了驿馆,黑夜里穿梭,最后坐在北亲王府的阁楼里下起了棋。

原本陆渊想回来看看,可没想到见到主子坐在美人榻上,手上拿着一枚白玉棋子,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小心翼翼的开口。

“主子什么时候回来了啊。怎么没派人告诉郡主?”

“此事不必提前告诉,避免横生枝节。”

他哂笑,又瞧着他。

“怎么今夜不守着你家郡主?”

陆渊低头。“郡马回来了。”

“呵,若真有那个心,待她私奔又何妨?”

陆渊倒没想到主子这般开口,气息顿时就不平稳,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受不了苦。”

“王宁知想要对长梦动手?”

虽说不愿意护着长梦,但终究伤的是北亲王府的脸面。所以他还是要过问的。

“属下已经下令去看顾着些。”

“她是打心底要爬太子的东宫了”

长禹眼底波光潋滟,低声笑道。

“怕五娘子心里想着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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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争斗

太子妃忽然又吩咐南颂。

“我们东宫好久都没有宴会了,你操办一个,我也好久未曾和容华夫人相见了,你不是也很久没见到你二妹了么?”

南颂心里嗤笑,面上丝毫不显,很是感激的开口。

“多谢娘娘,阿颂感激不尽。”

今日太子妃许是知道了什么消息,心情很好似的。

但是南颂心底却知道她不待见三叔母和惊鸿。她心下想着事情,倒没留意长臻已经掀帘子进来了。

“怀风,我肩膀有些酸。”

她呼唤道,就有人上前来轻柔的给她捏着,可是她却觉得不大符合怀风的手,微微的粗糙,乍然回头,却发现是太孙殿下,倒有些惊慌失措。

“殿下回来了这么早?”

“难不成不想我回来?”

长臻笑吟吟的把她的长发握在手中。

“我……我没有--”

“说,想什么事,这么出神?”

夫妻二人自然没有瞒着对方的道理。南颂也就如实说了。

“母妃说东宫许久没有举办宴会,让我操办一下,她心情很好,还问了我妹妹。”

她一时心底高兴,竟也用了我,虽则太孙殿下把她当等同的说话,可是毕竟他是她的夫,也是太孙。

有些懊恼的开口。

“殿下,臣妾不是……”

“不,颂娘,你这样和我说,我很开心。”

他本是钦定的皇太孙,除却他的父皇,他就是将来的大华的储君,所谓的太子正妃,以及旁的妃子妾室,都不过是皇家安排。他只不过一直都在顺应规矩。

他父王贵为东宫太子,一直心怀野心,他作为皇太孙,纵然被夸赞为雍容有度,可终究是不能越过父王。

他没想到自己的平凡枯燥的日子里还能得到一个令他顺心顺意的人,虽说不是有什么巾帼须眉的气概,总归当个母仪天下的气度还是有的。

南颂这样很好。

长臻不得不说自己很满意,二人依偎了一会儿,长臻就要去书房习字了,但终究还是提了一句。

“母妃以为阿禹死了,你让你二妹妹注意一点。”

等到太孙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南颂心中一惊。

太子妃大周氏居然还没有放过妹妹。

南惊鸿自然早就得到了长禹的消息。

不过之前长禹不便相认的时候就说过,会用柴锦的性命作为礼物。

虽说是异邦公主,金尊玉贵,终究是要沦落九泉之下。

南惊鸿不觉得可惜,当初冀北战役,她是亲眼见过了尸山血海的,若不是琉璃小人意图犯华,那么多子弟兵都死了。

这样的国仇家恨,岂会轻易消解。

更何况这琉璃国送了柴锦过来就是送死的。

早就把她当做了弃子罢了。

如今南惊鸿也知道自己如履薄冰,行事都需要提防的。

没想到东宫之宴,这阙玉婉已然成长,现如今都能和长梦把酒言欢了。

南惊鸿却隐约察觉到自金陵萧氏归来的沈云素多了几分沉稳,只是大抵上恨毒了这阙玉婉。隔山观虎斗,这是南惊鸿最擅长做的事情。

骨秀神清,如雪似玉。

就算是太子长臻,此时也吃惊不已,他站在这里,忽然觉得还是棋差一招,实在没想到如今的南二娘子,居然出落成这个模样,气度更是不凡。

哪怕同出南氏一脉,太孙妃如牡丹,这南惊鸿却是难以以花相比了。

但是很快收敛了神色,他为太孙,断不会被容色误了。

南惊鸿坐在树荫下,似乎并不为此前的的种种而觉得难看,永远都是镇定自若的,倒是如同那些长者称赞的那般。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淡然自得。

南惊鸿虽是漫不经心的,但是周围俨然分成了几个帮派,却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要么是以湘华郡主为一派的,已经成了少妇,所谈之话,无所谓就是孩子和形势。

再者以长乐郡主一派,身为皇族势力。是哪里好玩,哪里快活,衣服如何好看?人如何玩乐?

或者就是以长梦为一派,倒是隐隐成为了江州这一块的顶尖闺女圈,引得旁人都想要加入。

可惜南惊鸿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此时她的想法就是隔岸观火。

但是火焰还是随着柴锦公主的出现燃烧到了南惊鸿面前。

长梦正在那里夸奖自己的兄长。

“你们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万分危急。朝廷里那帮老臣们都想要求和,听说军里还有一些阻碍,幸好我兄长深明大义。提早就决定了该要怎么办了,引了黄河之水决堤。这才大获全胜。琉璃那种小地方,我兄长一个人单枪匹马都能上前--”

“诸位倒还是兴致勃勃,本公主听说此次班师回朝的人里,并没有你们那位大华才子长四郎啊。”

柴锦看上去得意洋洋的模样。她原本就气不过长梦总是要夸赞她兄长,而且还要把琉璃国踩在脚下。

可是下一刻长梦面上就有些改色了,实在没想到,眼前的柴锦公主,居然诅咒自己的哥哥。

登时就冒火了。

可没想到旁边也有人在窃窃私语道。

“我也听说长四郎可能不会回来了。”

“长四郎可能死了。”

“我说北亲王府长梦嘚瑟什么呢?这么个独苗死了,到时候北亲王世子一定会气地不得了吧。”

所有的人都在嘲笑长梦。

南惊鸿这时候抬起头来看她,才发现湘华郡主不在。

作为大华娘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就这样轻易的让柴锦踩在大华头上。

她站起身来,走了两步。

“这位是柴锦公主?”

柴锦早就想和南惊鸿搭话,而是南惊鸿似乎是生人勿近的,可没想到南惊鸿还会上来。

“是本宫如何?南二娘子有何见教。”

“琉璃不过是降国,公主来江州处处招惹是非,气势凌人,难道不知道会给琉璃招惹祸事吗?”

所谓大华娘子,尊贵者七八,胆敢开口者,独惊鸿一人也。

圣人听到,脸上的笑容也都有所凝重了。

接下来又有曹得意匆匆过来。

“陛下,琉璃公主奏请与淮阴郡主比马上击剑。”

这次圣人没有片刻犹豫。

“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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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比武

战鼓擂起。

一娘子,俊眉修目,白衣胜雪,长发束起,手上拿着弓箭,坐在白色马上,倒是衬托着如同天上仙子。

另一娘子身穿七彩披风,看上去骄傲肆意,手上拿着鞭子,看上去自信无比。倒是也不输给对方任何气质。

长梦有些担心的找来了太孙妃。担忧的开口。“此事全在于我不知道隐忍,让二姐姐介入此事,还请太孙妃娘娘能劝劝惊鸿姐姐消消气吧。”

南颂看着坐在那上面的妹妹,时隔一年多,再见到妹妹的如此风姿,的确是难得,她早就了解了妹妹的手段,怎么会在意妹妹想要教训一下之前意图伤害自己的番邦公主呢?

不过眼前的长梦,实在是有些可疑的,她早不劝,等到事情没法收拾的时候才来找自己。

别有居心,倒是很有可能的。

再说说此时,很多人都来这里看了。

阙玉龙听到妹妹说这边有一出好戏可以看,他便过来。

结果就在这个地方见到了这位南家二娘子。

说实话,他也算与她有数面之缘,但是没有说过话。

只是自己曾经差点与她的表姐金妍有过婚约,自己是不愿意这桩婚事的,后来听说金妍和京都太尉许氏长子定了婚,心里也觉得就此放过。

从前他心底只有妹妹玉婉。

可是眼下确实觉得这二娘子风姿绰约。

“王兄,南氏佳人,当与君。”

阙氏现如今依靠的是王氏,金陵王氏跟在太子身后。

所以眼下与王宁知的结交倒是很有必要。他也算是有意结交,可没想到王宁知不领情,反倒是开口。

“阙兄觉得谁会赢?”

阙玉龙可不敢打包票。

金妍今日原本不想要来这里的,可是又听到说南惊鸿回来了,心里终究是对南惊鸿有所惦记。

更何况当年她婚约被废,南惊鸿没有安慰,反而给了她重击,她心里是很不舒服的。

如今她见过许氏长子,的确是年轻有为,已经是四品都尉了。他生的相貌极好,家世也好,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家里没有妹妹,她觉得这样家世清减,实际上还是很不错的,所以眼下也想要叫南惊鸿知道自己过得很好。

可是看着南惊鸿坐在马上,那个样子,是为了保护她们。

她忽然就觉得之前受到的委屈不做什么了。

她带着笑意看眼前的人,林瑛有些不解的拉了拉她的袖子。

“姐姐从前不是怨她么?”

“我想她赢。”

长乐郡主却是颇为可惜的开口。“惊鸿平常都不动手的,可惜了这一次的机会,居然浪费在这个胸大无脑的女人手上。”

太孙听了一惊,又是哭笑不得了。

“长乐,谁教你说的这话?”

胸大无脑?倒也还算贴切,但是终究算不上大雅之堂该说的话。

“兄长别管我,难道不是这样吗?”

“南惊鸿,今日本宫倒要请你赐教了。”

柴锦倒是疑心想着比完之后,速速结束,她没想过南惊鸿会赢的,反而是在眼前的她,究竟要让上几招才行。

“公主,我只比三箭,若是三箭后你没有落马,南惊鸿甘拜下风。”

南惊鸿手上拿着弓箭,却好像是定心丸一样的。

南君甚至都不看,只笑着说道。

“惊鸿不赢?谁可以?”

当时南惊鸿可是射过猛虎的。

国师大人自然也站在远处,圣人正临阁远眺道。

“你觉得如何?”

“势均力敌,力有不逮,当然是二娘子赢了。”

此时,柴锦的鞭子已经气势汹汹而来。

要是带着倒刺的鞭子摔到了小娘子如花似玉的脸上,那可就是人间第一大祸事。

众人心里一惊,可没想到这利箭贯穿而来的时候柴锦无奈只能收回鞭子,翻身站立起来,躲过利箭。

柴锦却只是想要对方毁容。这利箭可是要命。

不过究竟是谁狠毒,立见高下。

绝色美人的脸往往比性命重要。

也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又发了第二箭。

这一箭是对着她的头,她的身体倾斜要保住自己的头,下一个就是对她的脚。

顾头不顾尾,终究是摔倒在地上,这时候南惊鸿将长剑踢了过去勾住她的鞭子,将她甩到了人群里。

被大内侍卫接住了。

柴锦心里害怕,竟大哭出声。

南惊鸿却是事了拂衣而去。长梦对南颂愈发亲昵无间,南颂时刻保持警惕。

南园,南先生听到大喜,已经命林氏准备了宴席,说是要好生喝点小酒。乐呵一下。

仿佛随着这一场的战役成功后,江州南园又成了天下人趋之若鹜的地方了。

没人能比得过南二娘子。

所以世家又开始动了求亲的心思。

就包括今夜,世家风云浮动。

圣人心里打算要让南三郎出来,可没想到王宁知却在此时请求迎娶南氏女。

圣人有些猜不透的低头看着这边的这个人。

这个王玉郎,平日倒是很机灵,如今怎么这么犯糊涂了。

想要南惊鸿,也看他有没有这个福气和身份?

还是心里想着?长禹性命叵测,皇帝一定会把南惊鸿赐给王宁知。

金陵王氏倒真是有些野心了,真当四郎死了?

日前圣人收到消息,长四郎坐猛虎上归来。

但是徐徐晚风吹了过来,此处看上去分外宁静,恰如他的心里一样的安静,王宁知跪在这里,他觉得自己先行一步,无论长禹会不会回来,南惊鸿总归都是他王宁知的夫人。

圣人也没有理会,自己好好歇息了。

南园此时热闹得很,比过年还要热闹。过年的时候南惊鸿和文氏不在,南园就很落寞了。

“清茗祝祖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好,赏。”

“惊鸿讨赏,祝祖父四季如春,长寿无疆。”

“好好好,赏。”

“漾瑢祝祖父岁岁平安,事事如意。”

“好好好,赏。”

文氏也难得多了几分喜色,她今日收到文家的消息,心里是想过要不要让南海出来的,南海太无情,可是惊鸿需要父亲。

番外琉璃已然和大梁勾结,决定要再度起兵。

“大梁王说封琉璃为第一国,如今就等着秋风了。”

柴锦和国师不过都是弃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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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风华

林氏心里着实还是有些羡慕的。

她对着身边的南来说道。“二爷,你觉得阿颂现在怎么样?不知道……”

南来摇了摇头。

“你难道还不知足吗?清茗不也在这里在?阿颂自然在宫中过得很好。”

林氏方能按捺住自己的心。

南惊鸿喝的有些微醺,这才连连告退。众人一留再留,看着她走路都有些打晃,才略略放过。

抱月扶着南惊鸿,只觉得主子轻的就像是一阵风一样的。

“抱月,你也去喝点桂花酒,我自己走。”

她微粉的脸颊仿佛因此染上了红润。

抱月想着这是在园子里面,很安全,所以也就同意了。

南惊鸿裹着披风,在这凉风里走着,月色如水,地上也很秦朗,寒梅又开了,她一路慢慢地走着,欣赏的看着这些。

故园的景色总是这样的令人迷恋。

那把熊熊燃烧的大火,将会烧毁这一切。

那些血泪的教训,恩怨缠绵,终究都会毁之一炬。

南惊鸿此刻是无比的珍惜,所以她对于所有的亲人,都怀有百分之百的纵容和包容。

她听说金妍已经许配给了许氏长子,这无疑是一件好事情的。

她也知道太孙长臻,不是错的人,对阿姐一如前世的好。

她也知道,父亲不日就将回来了,父母终于可以团圆了。

她重生一世,处处竭尽全力的谋划,虽说这样精于算计的娘子不会有什么喜欢的,但是她却宁愿为她的家人算计,为她们南园的未来算计。

重新带着上帝之眼看这个世间,她已然捕捉到所有的蛛丝马迹。

她站在一笼月光下,眯着眼看着远方,谁也不知道她朦胧的眼中有怎样的风景,又有着怎样缠绵的情意。

好似九天神女,却不小心落入凡尘。

那年春天,大华迎来了数年来最风华的一年。

就在三月桃夭灼灼其华的时候。

金陵王氏屡次请求圣人赐婚遭到拒绝,宫中的圣人只顾着和新上的雪姬娘娘你侬我侬的,谁也没想到曾经的番外琉璃国骄傲的公主柴锦,最后会成为圣人的宠妃。

王宁知被拒绝了好几次。

这些事情也终于走露出风声。

南漾瑢在闺房里气的哭了几回。

沈云素来了好机会,俨然同南漾瑢摆明态度。“你我姐妹,我做妾室,你做正妻,嫁给玉郎如何不好?娥皇女英,成人之美。”

王宁知求娶南氏女,南漾瑢心里总觉得不是自己,可是身边的人都告诉自己,那个人一定是自己,不是南惊鸿。

可是南惊鸿是淮阴郡主,又很得皇帝喜欢,怎么可能不是姐姐?

南惊鸿倒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脱了外面的长衣。

面上没有往日的峰棱,看上去十分惫懒。衣裳下的锁骨倒也不是纤纤素骨,却给人一种男子气概的美。

先前见到他时,他晒黑了,战场上风吹日晒,可这好一段时间的保养,又雪白柔弱了。

“你先前想要柴锦性命,如今为何又送她上了圣人的床榻。因此和琉璃闹翻,怪不得你遭到刺杀,却如今到处都说,琉璃国师死在了大华,这些个番邦大怒,这才再度起兵的。兄长连日来疲于应付,你在冀北之地的消息还未可知,世人都说这也是长四郎勾结叛国的一场戏呢?”

她手里拿着雪白帕子,沾着浓烈的白酒,见着他这有倒刺的伤口,就放了上去。

“疼么?”她笑。“疼你就叫出来。”

可那人咬了咬牙笑道。“不疼。”

南惊鸿却轻了一些,知道这伤口消毒终究是很疼的。

长四郎仿佛对于国事都不关心,只想要躲在她这闺中度过年年岁月。

春山炉中袅袅升出了沉香,如同云雾般散开,他们看不清彼此的眼。

却又享受这样的温暖,享受着春日该有的娴静温和。

她便不开口,心头微微荡漾,抿嘴一笑。

他却沉吟着开口。“流言蜚语总有消失的一天,我并非怜她柴锦,不过是这孩子可怜,又是自甘为妃,不愿与人下。”

天边的月愈发的朦胧起来了。

她洗了手,为他包扎好,徐徐伸展自己的胳膊,袖子落到了胳膊肘,夜色下手臂如同两团雪藕。

“今晚月色很好。”

她嘴角勾勒出浅浅弧度,这雕花窗外的天幕是鸦青色,嵌着星星点点的亮。

他看着,也不管自己这肩胛骨的伤,倒是敌不过内心的这贪念,触到她的手指,柔软的令人满足,又抓到手心里。

月色下,她殷红的脸颊,唇色也煞然动人起来。

大脑顿时变得空白,几乎有些势不可挡起来了。

清冽的酒香在空气中蔓延,甚至于他此刻内心的一捧火,也徐徐燃烧起来了。

他吻她,带着深情的用舌尖来描绘她唇的形状。

旖旎的月色里,他把她搂在怀里,带着知足的喜欢。

她也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如同三月春风一样,生机勃勃。

温暖而干燥的手掌托住她的脑袋和身体。

炙热的亲吻顷刻间把她这些日子来所有的担心和惊慌燃烧殆尽。

他一只手将她分开,她便如同水蛇一样缠住了他的腰。

他抱着她在他腿上,搂着她如玉的脖颈,想要吻她一生一世。

冰冷的空气里烈焰熊熊燃烧,是死而复生的重逢的惊喜。

三月十七,王宁知再次求娶南氏女,遭到圣人拒绝。“齐大非偶,南门女,贵矣。”王宁知被罚跪半个时辰。

宫中雪姬娘娘召见北亲王府长五娘子训教。

长五娘子出言不逊,被罚跪三个时辰。

三月十八,前线密报,琉璃国勾结梁国意图造反,主帅长禹埋伏三月,终擒了这琉璃国主的脑袋,凯旋归来。

三月十九,圣人下令三日后释放被囚禁于宗人府的南家三郎,南海,并赐予淮阴郡主江州郡主府。

三月二十,圣人下令百官为长帅接风洗尘,长禹身穿锦衣白袍坐在白色的猛虎身上入了这行宫宫门,前来迎驾的百官们战战兢兢。圣人大喜,并当众赐其为镇国大将军。加超一等伯爵。允长将军帝王之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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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南海:年少不知愁滋味

我是南海。

南家三郎。

父母捧在手心上的娇娇儿。

年少成名。

我是江州城中风流倜傥的南三郎,许多人都惊讶于我的文才,说南三郎文辞卓越,风流擅长,实乃世族之兴。

少年博采众家之长,学习诗书六艺,都在众兄弟之上。

就连国子监的司长们也都大赞他的才华。恨不能与我称兄道弟。

哪怕是在狩猎场上,我都是最领先的那一人,射杀的猎物最多。

我出身高贵,我的父亲是南国,以国为名,何等骄傲?天下人尊称我父亲为南先生,他是天下第一大儒,我的祖父是南诏王,是先帝的庶兄,是太祖的亲生儿子。

我的母亲是时太师的长女时珍,她貌美如花,多才多艺,端庄持重,优雅矜贵,对我们兄弟姐妹都悉心教导,从不苛责。

我是南海,我十四岁的时候就在战场建立了功勋。我也有了爱慕的娘子。

她是江左文氏的嫡女,也是文将军的独女,她生得唇红齿白,肌肤白雪若梨花,眼角的红润都像是粉色的云雾。

她不过是冲着别人笑,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那一双美眸更是星光波澜。

绯色的三月桃夭,都不及她在江州街上展眉一笑。

“喂,阿海,你在看什么呢?”彼时的长特是我的好兄弟,他出自北亲王府,又是世孙,与我算堂兄弟,我们年纪相仿,从小一块读书。

我呆呆的看着那早就骑马离开的红色的身影。

落英缤纷,那娘子的半张脸就如同羊脂白玉一样勾勒着他的心魂。

长特这才循着我的视线前去望一眼,才瞧见她的背影,了然一笑。

“却如何,阿海这是看上那娘子了?那可是江左文氏的掌上明珠,圣人都称赞不已的文大娘子文娟啊。”

彼时三月的日光还算暖和,空气里弥漫着花香。

等到他回到南园,便准备去拜见母亲。

屋内暖意融融,紫檀木炉里正有袅袅香雾浮动出来。虽说春天来到,母亲犹害怕倒春寒伤了身子骨。

给他打帘子的是个水灵的小丫鬟,也没吱声这屋里有人。

他脱了外面罩着的披风,匆匆的闯了进来。

“孩儿拜见母亲。”

可半晌无人应声,他抬起头来,才发现堂里除了母亲,坐着姑母,姨母,还有一个面生的贵妇人,加上丫鬟嬷嬷倒是都是人了。

这也不够打紧,他瞧着的是那个面生的贵妇人身前立着一位娘子,第一反应就是貌美动人。

再看却发现这是天底下说不了的妙极了的缘分,正是今日在街上所见打马而行的那个娘子。

“瞧瞧三郎,芝兰玉树,真是好模样。”

姑母倒是先夸了他。

姨母也忙不迭的开口。

“三郎虽然莽撞,但是孝顺,我可真是羡慕姐姐。”

时珍却看出自己家这半大小子心里打了什么主意,脸上笑意更深。

“傻三郎,你在干什么?”

南海这才发现对方的娘子眼眸如同夜空一样的从容淡定的与他对视了。

美人肌肤若凝脂,保养的好的娘子不比这个差。

可是眼前的文娟,倒让他想到前日个偷看的禁书,美人在骨不在皮。

她忽然一笑。

“你就是三哥哥?”

南海也立即反应过来。

拱手作揖。“母亲,姨母,姑母原谅则个,小子不过是瞧这位妹妹觉得好生眼熟。”

许是南海这看上去傻不愣登的模样,让时珍有些气恼。

“这傻小子说些什么话,你文家妹妹?前几年见了不少回了吧。”

文娟挑眉一笑。

“三哥哥不认识我,我倒是还认识你,你小时候非要呆在我家,说要讨我当你媳妇呢?”一汪秋水般澄澈,说出的话,却让几位夫人都笑的捂着肚子了。

文夫人看上去十分柔和,有些无奈的看着她,笑道。“姐姐们都瞧瞧,还让我养郎君呢?这十来个年头,这小鬼可把我给忙坏了,你们都要女儿,领去可好?珍姐姐家的阿岭,你家的阿韵,你家的舒婷,玉婷,哪个不比我家松快?”

时珍却是笑着把文娟拉入怀里。

“我家那个阿岭,性子太沉静,我就喜欢这样热闹的,原本怀了阿海,都说是个女孩,可惜生出来,是这样一个小混蛋。“

“我觉得文妹妹这样很好。”

南海又有些冲动的开口了。

翠竹山水白玉屏风面前,少女笑嘻嘻的开口。“三哥哥会骑马,我们去打猎吧。”

那是初相识,从此之后,他就特别的想要去找这么一个会玩会闹的妹妹玩耍。

因此再也没有多长时间和自己的那些好兄弟一块儿鬼混了。

长特气势汹汹的上门来。

“南海,南海,你天天和个小娘们玩干什么?咱们出去打猎,跟着陛下,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

南海被好兄弟说的不好意思,的确自己也听说过,陛下要去江左狩猎,小时候去江左都是去玩,都没好好看看阿娟的家乡呢。

我想也不想的就同意了。

可没想到这次出猎很不顺。

半路上就有叛贼勾连着逆贼来劫龙车,陛下和他们这些少年郎,连带着一些御前侍卫浴血奋战,可是最后被困在山神庙里。

那时候的我,少年意气,心里想的大不了就是死了。

可是想到死,第一点想的不是父母双亲,亲族兄弟,而是她。

小娘子面若桃夭的一张脸啊,水雾朦胧,一双清澈的眼啊,纤细柔软的腰肢,温柔爽朗的笑声。

就在我和众人都觉得要死的时候。

小娘子穿着战袍带着人冲杀进来。

谁能想到十三岁的文家娘子,居然能够单枪匹马冲在前头,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从前听说过英雄救美人,美人以身相许。

如今倒见了一出美人救英雄,那么我想,要么我也以身相许?

南海几乎忍不住的动了这个念头,到了回去在老娘面前,老娘嗤笑道。

“你个混小子,难不成你想要你文姨母就舍得给?你不知道如今世家子弟,多少都念着阿娟?她救了陛下,救了你们。”

看着南海一幅这呆愣的模样。

老娘又开口道。

“去战场,去缠着,去讨好,娶媳妇不用靠父母,要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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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南海:梦里不知身是客

我入狱了。

曾经高高在上的一等骁勇侯,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有今天这样的模样,说来也是觉得很可悲。

我在狱中度日如年,此处虽说是宗人府,可是与牢房无益。

再后来他就真的改到了天牢。

隔壁的牢房也很狭窄,住着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

我心里还有生为皇孙贵族的骄傲,并没有理会周围的人。

我日日在黑暗里忏悔,在黑暗里反思。

那日来了个年轻人,我本来不想理会。

可是黑暗里,那人似笑非笑的跟我说了一个我今生今世也许都没机会知道的屈辱的事情。

血骨生花,都是我的嫡亲女儿惊鸿为他所做。可怜他以为自己聪明一世,却实在是糊涂一时。

我辉煌意气的少年时代,我骄傲放肆的青年时代,仿佛都在我三十岁那一年的那一天结束了。

晚霞满天,冷风落日,我坐在牢房里。

虽说也有一个书桌一个床,一床薄被。

可终究是算是暗无天日。

我独自在黑暗里坐着,约莫估计自己刚刚满了三十岁。

人在这牢狱,等于休息。

忍不住的就开始回想起想着那些过去的事,过去的人。

我骁勇侯活了三十余年,从来都是风流倜傥,哪里有过这样的落魄的时候,我想。

那时候在江左文氏,山石旖旎,风清水秀,荷塘小桥,曲水流觞,那时候我见到她,原本是骄矜少女,可在夜色里,乌亮青丝仿佛刚清洗过,身上还带着一种令人着迷的清香。

说实话,娶到文娟,是自己三生有幸。

清风明月,半池春水,都不及女儿娇女儿香,女儿软。

我想到和阿娟新婚燕尔的时候,整日里过得快活,要么舞文弄墨泼茶香,要么骑马打猎逐落花。

有一次二人一起画画,到最后累得睡着。

父亲喊我,我起身,发现阿娟牵了我的衣袖,却只能没办法,用匕首隔了袖子起身,何尝不是“断袖”的风月故事。

我想着,念着,终究忍不住想要流泪。

曾几何时我被沈氏的娇怯温柔迷惑了心智,竟然忘了自己的初心。

朝朝暮暮的相处,文氏殚心竭虑,为自己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可自己居然会一而二,再而三的忘却她,伤害她。

想到自己平时那些夹杂了言语剧毒的利刃,一次又一次的扎伤了她的心吧。

无法言喻的痛苦,在那么一刹那席卷而来。

心脏仿佛被难以抵抗的情绪碾压,呼吸受不住控制,我捂着心口,几乎要死在此时。

服侍我的老太监走了进来,见到原本好好的郎君已经面如白纸,呼吸不能,尖叫道、

“大事不好了!南三郎大病,命在旦夕了!”

然后再一次醒来,还是在这个牢房,不过多了一个人。

那人胡须满面,扶着我喂了口水。

我才看清楚这人有一双清亮的眼睛。

这是个青年人,不过不饰形容罢了。

“你……”

他犹疑的开口。

那青年人却扶好他,笑道。“南三爷。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那人慷慨激昂,居然把文先生的大作《正气歌》背诵出来了。

在这阴暗的牢房里,他就这样的唱着,倒有些了曾经秋日察觉得不到的落木萧萧下,行军雁北的那种阴森浩然之气了。

南海原本觉得四肢冰凉,现如今好像心里逐渐泛出一点火星来了。

那火星愈发大了起来,如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般。

又睡了一天,恢复一些气力。他尝试着开口。

“小兄弟,我叫南海。”

“我知道您,南三爷,从前的骁勇侯,淮阴郡主殿下的父亲。”

那青年人依旧是阳光的笑了,眼睛眯在了一起。

“在下李铮,淮安李铮。慕名前来,自愿呆在这儿。”

“啊?自愿。”南海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个青年人,好好的青年人,为什么要自己把自己丢在在这儿呢?

也许是看透了南三爷的眼神,他浑然不在意的靠在有些潮湿的墙上。

“我曾经向往做个行走江湖的大侠,后来我想做个名扬天下的将军,您是我的偶像,可是到最后,见到淮阴郡主殿下,我才知道我真正的目标。”

南海倒是有些好奇,这个年轻人在想些什么,牢中时日漫长,她又勘破了生死,眼下认识了这位叫李铮的小兄弟,所以燃起了一丝好奇心。

“小兄弟有什么目标?不如说来听听?”

“昔日我投军入伍,跟随您的侄儿南君将军一起征战沙场,再后来长主帅乍然消失,所有人都慌张失措,甚至不少人都觉得长四爷死了。可没想到淮阴郡主殿下运筹帷幄,居然坐镇军中,指挥着将士们取得了大捷。事了拂衣去。”

青年李铮坐在那里,忽然有些郑重,平日摸着剑的有些粗糙的手指,摸索了一块石头。

“那时候我才知道,出则为疆场军师,退则为朝堂宰执,这才是我人生的终极目标。”

接下来的日子,南海见李铮着实好学,表示愿意把毕生所学教给他,且在李铮的陪伴照顾下,南海的身体逐渐康复。

这一日,久违的日光终于来临,圣人说准许南海出来。

说是南二娘子上书陈情了。

那个前来宣旨的老太监并不在乎此时有什么人,也不在乎多久之前曾经给过南海冷眼。

“三爷真是养了个好女儿,淮阴郡主上书陈情,其中有句话说的陛下心里都生了怜悯。悠悠苍天,曷其有极?惊鸿有情,陈书以明。

我有孤母,孤苦伶仃,我有老父,困守囹圄。

父虽有罪,犹我父矣,母何有罪?白发戚戚。

父兮母兮,掬我劳矣,今女已大,犹可代之。

父病久之,艰险难易,日夜焦之,何日为尽?

思之不眠,愧之久已,皇天有命,圣人悯兮?

祖母衰颓,母亦慌靡。祖父老病,兄弟累矣。

梦魂惊惶,恨我为女。父困久夷,不可救之。

父何所归?期年又期,半年转瞬,遥遥无期!

冀北之地,急急苦寒,漂泊无依,扼腕痛惜。

母虽为妇,不知法理,犹解人情,梦魂忧其。

国亦有法,民亦有情,青天在上,何复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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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思嫁

南惊鸿站在这里很久了。

她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会这样的站在这里,等待着父亲的出现。

父亲在自己的记忆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复杂的。

她看着眼前的天牢门口,说实话虽说叫宗人府,但也是前朝了,这里早就被改成了天牢,关的大多都是官员或者有名有利的,一般的平头百姓想住在这里可难了。

若是搁这么想,南海在牢里过得可快活了,不一定比外面差,也就是不能跑马不能了。

说起来跑马,她忍不住的就开始想以前,想来想去的话,还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心太软了?

母亲原本说母亲去接南海回来,可是南惊鸿就觉得还是应该自己来。

有时候,母亲文氏盯着南惊鸿的眼神,南惊鸿自己心里都明白这是看不透自己的这个女儿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觉得有些有趣了,上一辈子的南惊鸿,整天都猜着别人的心思,猜来猜去的确是累了。

她从前猜着父母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猜着沈氏母女为什么这样的得到福星的宠爱,猜着自己如何更好地得到祖父母的庇护,猜着她如何嫁给王宁知超过太孙夫妇。

她上辈子猜的太累了,所以这一辈子,折磨别人。

折磨着阿姐总在猜测,为什么不抢太孙,父母猜测着女儿在想些什么,沈氏母女猜着这个二娘子为什么变化了这么多。

想到这里,她嘴角挂上了一丝笑容。

她看着这里面人还没出来,所以又在这春暖花开,春意洋洋的日子里想起了过去。

想到了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对自己算是实打实的喜欢,每逢自己的生日就会带自己出去买很多的东西,若是有什么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会买上很多,他几乎是想把所有的好的东西都碰到了南惊鸿的面前。

哪怕每一次南惊鸿都只是给他一个冷脸,他也甘之如饴。

哪怕母亲决意再也不生一个孩子,他也说养个女儿当掌上明珠也好。

再想着,他每年从边疆回来,总要在自己出去跑马,那时候坐在他怀里,像个开心的小公主。

他很年轻当了父亲,却没有带过,不知道如何养一个孩子,可是那时候的真心笑容总归是做不了假的。

想到这里,南惊鸿居然觉得自己还有一些鼻酸了。

眼睛也好像蒙上了一层云雾。

父亲虽然对自己严厉,但是也是希望她能够好。上次她夺了秋闱的魁首,好几次都听说他和同僚们喝的酩酊大醉,还在夸嚷着自家贵女多么优秀呢?

她就那样的骑在马上,看上去可真像十四年前的文娟。

南海察觉到久违的日光的时候,是觉得有些刺眼的,只能够用手掌挡住眼睛。

可就在这般刺眼的光里面,他见到了他思念了大半年的女儿。

心里如果不愧疚,那就不是人了。

他知道妻子和女儿一定在外面吃了很多苦。

他没想到来接自己的人会是女儿。

南九开口了。

“三爷,上马车吧。郡主都等您小半个时辰了。”

南惊鸿这才发现自己忍不住流了两滴泪水,当即一挥鞭子,率着马走在了前面。

仿佛压根就不是来接南海的一样。

看到南海迟钝的动作,南九似是宽慰道。

“郡主为了等三爷回来,大清早就起来了,一路奔波,半口水都不喝。”

南海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

“我哪里有什么脸怪她?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无用了。”

李铮却是看着那红色的背影开口道。

“三爷不必难过,来日方长。没有解不开的结。”

南惊鸿纵马在江州街上,现如今没人不认识这一位淮阴郡主了。又见她并不冲撞人群,只在最中间,一身红色的骑装,看上去十分英姿飒爽,巾帼须眉,莫过于此。

倒是令人分外心旷神怡了。

也是这个时候,南惊鸿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窝囊废了。

她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几乎在渣爹面前好好的炫富炫权势了。

渣爹伤害了自己和母亲多少次?想到了前世,渣爹南三爷心里手掌心捧着的都是南漾瑢,怕是到死也会觉得她这个孽女才是糟心窝的那一个。

这一辈子,她和母亲被迫去冀北,丢了他没有管,保不齐怎么恨她呢?

可是这么个好机会。

她却给糟蹋了,还没好好看看他是不是老了,就气的摔了鞭子走了。

她忽然有些想嫁人了。

南惊鸿不知不觉出了城外,倒没想到在这地方,还能见到他。

她哭的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猫儿,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倒是看上去十分无赖似的。

“你怎么敢哭?我心爱的人我都不敢让她哭,你怎么敢?”

她破涕为笑的看着坐在白虎上的长禹。

“我听说你坐着大白回来的,当时把王相吓得差点屁滚尿流了。”

“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也能找到我?”

长禹有些囧了,这么长时间,认识南惊鸿很久,南惊鸿一直都是端庄娴雅,高贵矜持的贵女。

何时这么粗俗不堪了?他顿时脸就红了。

“我在军营呆了那么久,难不成学不会几句粗话,你要是介意我这么粗俗,干脆去找林菀雪去好了?”

少年郎脸红彤彤的,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南惊鸿都要等得着急了,对面这个喉结都长得成熟了些的男子。

忽然开口道。

“林菀雪?她是谁?”

南惊鸿都要笑得肚子痛了。

感情林菀雪暗地里思念爱慕长禹这么久,对方连个名姓都记不住。

“娶不娶我,就一句话。”

小娘子眼睛亮晶晶的开口。

那人从白虎上跳下来,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

“娶,怎么不娶,你什么样,我长禹都娶。”

她也不忸怩,一双长腿盘在他腰上。

“娶的话,我可是要立规矩的。”

小娘子得意洋洋的,仿佛春风都在她手下。

“你立规矩就立,我听着。”长禹看着她红了又红的绯色的脸颊。

“在家从妻,出外从妻,妻死自杀。你……”

小娘子的声音被他囫囵的吞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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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痴情

话虽如此。

王宁知虽然屡遭呵斥,但是毕竟圣人还是注意到这个南家二娘子,如今的淮阴郡主不是等闲之辈。

他想了又想,终于再召见了这位淮阴郡主,他身为圣人,亲自赐封的淮阴郡主。

曹得意站在宫门外大声喊道。

“传召淮阴郡主南惊鸿入宫。”

南惊鸿就站在宫门外,那时候宫女和侍卫们都在外面等着看着。

瞧见那位盛名的淮安郡主,终于第一次看上去像是极其健康的出现在了麒麟宫前。

皇帝已经等了很久,他心里还是在想些令人觉得有些苦闷的事情,抑或是忌惮着别人,或者想着如何制衡那些臣子们。

南惊鸿出现在麒麟宫前的那一天,日光很强烈,简直都不像是和风旭日的春日,分明是炎热的酷暑。

可是那一天,淮阴郡主身穿着金色的衣裙,就像是沾满阳光的仙子。

他们早就听说过这位富贵华丽的南家娘子,这位年少就富有才名的娘子。

她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却已经懂了太多的知识,她虽然才十五岁,但已经是超一品的淮阴郡主殿下。

冀北之地,三城子民,奉其为主。

可是若是说这位娘子再怎么倔傲孤奇,都不是不可以,但是对于她所见到的一切,却都不尽然了。

这位娘子除却她端庄优美的容貌,除却她那双似水的明眸,通身的气派竟不似矜贵的大家千金,恍惚间只觉得是个平凡的农家少女,可是仔细一打眼,巍峨华丽的宫城面前,对于她来说,倒是不值一提了。

她像是鲜花一样的绽放,让整座皇城都笼罩在她的步步生莲里。

“淮阴郡主南惊鸿,叩见吾皇陛下。”

美目顾盼,却面色严谨。

圣人抬起头来,便瞧见这如同娇花照水的脸。

圣人几乎是恍惚间,就回忆起了当年。

当年的圣人也曾是鲜衣怒马的少年,更喜欢仗剑天涯。

那时候他虽出生皇族,并不引以为傲,反而愿意和堂表兄弟们相处的甚好。

他那时候殚精竭虑的,其实一直都在为自己而打算。

彼时亦是秣兵历马的时候,他瞧见了那时候的虞季,虞季是个美貌多情的女子。更是出生世家大族,颇爱狩猎。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该娶虞季,虞季的生母是前朝的帝姬之后。可是内心底的爱慕恰如流水。

虞季很清楚的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虞季对他也是对待兄长一样的守礼。

他们从无逾矩。

他最终选择的是咸宁皇后王氏,毕竟上将军的嫡妹,身份何等尊贵,又多么适合初初登上帝位的自己?

却没想,虞季选择的那个人是文卿,文卿虽出生世族,却一直淡泊名利,文家军一直都竭力效力皇族。

他虽不忍,但终究还是忍了。

文卿是个能够给虞季幸福的人,他为帝王,但他依旧想给所爱慕之人自由,没有谁知道他对文卿的妻子虞季有过想法。

更何况文卿也是自己自幼的伴读。

他的默许和庇护下,文家逐渐平稳,虞季一直默默过着属于自己的安宁的日子。

后来虞季死了。

虞季死的那天,他心情不好,没想到咸宁居然看了出来,咸宁皇后是什么样的女人,他一直都很清楚,她十分厉害。

他警告咸宁不要动歪心思。

咸宁却告诉他,她决不允许让太子长穆娶文氏长女。

他几乎在那一刹那心里是忌惮这个女人的。

但是心里还是很不妥当的。

他看了看咸宁,最后召见了文氏长女文娟。

第一次见到文娟,她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娘子。

那时候看着文娟的脸,就觉得文娟很是肖似虞季,只是仿佛多了凛冽的气质,少了一份度。

她教出的女儿果真是不一样的。

寻常家的女儿谁不想要嫁入皇宫,坐拥金山银山?

唯独眼前的小娘子,郑重无比的告诉自己。

“多谢陛下看赏,臣女无意太子,此身亦不入帝皇家。”

生平第一次被忤逆,可是却想笑,喜欢得不得了。

他摸了摸那时候年幼的文娟的头,看了看外面,万家灯火都亮了,天间的明月高照,仿佛并不顾忌着这人间烟火。

所谓世家权贵高门府邸,大都笙歌燕舞,纸醉金迷。

琴棋书画,诗词礼仪,梳妆打扮,都是女子培养美貌的利器。

身份高贵的文氏长女文娟,出淤泥而不染,是这尘世的一朵目下无尘的莲花。

此时此刻凝视着眼前的少女,圣人明显有些衰颓了。

三代人的累世缘分。

南惊鸿却一直保持行礼的动作,没有半分的动作。

他笑。

透过那笑容,南惊鸿似乎都可以看得清他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目光明澈,鼻挺唇薄,神韵五官都美的惊奇的样子。

“惊鸿,乖,来我这里坐。”

他没有坐在高高在上的龙座上,而是坐在了台阶上,朝着南惊鸿招了招手,南惊鸿也不忸怩,就坐在了他下一层的位置上。

真是个知情识趣的小娘子。

南惊鸿低下眉浅浅一笑,虽很扑通,可是却有明月流辉,山谷清幽的美丽。

琳琅美玉,都生于皇家。

芝兰玉树,都长于长家。

所以帝皇从来都是觉得自己的血脉最是高高在上的,但是在现在,他忽然意识到,哪怕是嫡长孙女的长乐郡主,都不及眼前的这小娘子,明眸皓齿的一笑。

“朕在这个皇位已经四十多年了。”

他忽然感慨道,仿佛在这一刻,山河空念远起来了。

这人间实在是有太多的痴情,她早就想清楚了这一切。

可没想到眼前的圣人,在这深宫里呆了无数个岁月,居然还没有看透。

南惊鸿心底有些畏惧,可又仗着前世所经历的一切,尽量的平息着自己的内心。

她前几日查到这位当今圣人,曾经濡慕过自己的外祖母,并因此和咸宁皇后生了嫌隙的时候,几乎是有些手脚发抖的。

但是此时,她等待皇帝开口说话。

“你外祖母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漂亮,那时候我们都很喜欢这位漂亮妹妹呢。”

外祖母是前朝血脉。

可是圣人仍然恋慕她到了今天。

她眼中的门第执念,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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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聘礼

江州城一大早就被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给炸晕了。

都说这淮阴郡主正是妙龄待嫁,如今在新修的郡主府里又是格外的得到了圣人的看重。

圣人觉得天下子弟,都没有合适的人选,便令淮阴郡主来选择未来的夫君。

这可是亘古之奇事,但是想到了她的母亲文氏,当年好像和南三爷也是自由爱情,倒也不是乏善可陈了。

所以眼下这淮阴郡主,才江州城的高楼,花绣坊的楼下招亲了。

这可是如同在世家大族里投一颗炸弹一般。

转眼间时家二郎时引就要定亲了,时引借着夏日还没到,就邀请这些世族子弟一同玩耍。

对此南君,长禹,王宁知,蔺楚等皆在此列。

王宁知此时已经成了世家子弟的毓秀了,所以亦有许多郎君都围着他打转。

他看似漫不经心,却都在听着身边的人议论。

何浪则是唯恐天下不乱,哪怕这小子如今已经有了个顽皮小郎君,依旧不该本性。

勾肩搭背的拉着南君笑道。

“我跟你们说件奇事,淮阴郡主南惊鸿要在三日后比武比文,相比来招亲呢?”

隔墙有耳,更何况何浪说的还这么大声。

太孙长臻听了一笑。

“孤还没开口,你这个混小子就要先说。”

何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殿下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我就想说完。”

南君则是有些怒瞪着何浪。

“你再瞎咧咧我就打你了。”

何浪还是有些怕着自己的这个在战场混着的表兄弟,他脾气可大了,便不愿意再说了。

王宁知都有些着急了,恨不能能够代替这前面的几个人,上去问个究竟。可是那边太孙说话显然压低了声音,几人听了都带了点笑意,到最后,何浪拍了拍自家大哥的肩膀。

“大哥,你这么英俊帅气,你也去试一试啊。”

他心里就像猫抓了一样,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对自己忽然有些厌恶了,似乎是因为自己向陛下求娶南惊鸿一样的。

也在这个时候,他冷不丁的瞧见了长禹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冷到了极点。

他心里带着阴森的鬼气,忍不住想要把长四爷给撕碎。

这个人早在大半年前就该死了。

他发了多大得狠,用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他一次次的截杀,却没想到,他还是死里逃生活下来了。

蔺楚显然意识到这宴会里长四郎和对面这个王宁知的交锋。

这种程度的眼神,蔺楚愈发觉得不过是猛虎踩死臭虫一样的。

等到宴会散了。

上了马车,长禹像个富贵老爷一样的躺在了马车之上,看的在旁的蔺楚都有些晃神,似乎无论在什么时候,长四郎总是和南惊鸿一样散发出一种令人觉得格外安定的气息。

如果要说的话,那就是从容镇定的风度。

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今日王宁知看你的眼神,就像是豺狼虎豹一样,最近他在太子面前不得志,就像是失了心智的疯狼,你可要小心点?”

长禹笑,眼睛都没有睁开。

“张牙舞爪的猫也配称为狼?翻不起风浪。”

蔺楚也知道自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可是想到那双宛如春光的眸子,他又有些忍不住。

“王宁知一定会去抢二娘子的,作为好兄弟,我先替你去抢一抢。”

这时候长禹才睁开眼睛,这时候与蔺楚有些慌张的眼睛对视,愈发显得蔺楚有些不堪了。

蔺楚有些躲闪,几乎以为长四郎勘破自己的心思了,兄弟妻不可欺,他虽知道。

可是眼下这种公平的机会,总得要试一试吧,他可不想在南惊鸿面前自己不过是个废物。

可长禹居然笑了。

“你去吧。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提防阴招。”

他傻乎乎的看着眼前的长禹,下一刻回过神来,长禹已经消失在眼前了。

南颂倒是得了圣人的命令,可以去郡主府多与南惊鸿聊聊天。

南惊鸿彼时在绣花,南颂看了呆了又呆,自己的妹妹素来只爱,可并不是一个文静的性格,眼下她用贝齿试图咬断绣线,就让南颂忍不住失态。

“你可真是不着急,你都不知道你如今已经成了这江州城最大的谈资了。”

她还没开口说话。

就听到外面有侍女禀报。

“镇国将军长四爷来了。”

长四爷三个字一出,郡主府这些下人都吃了一惊。

平日里不是没人听过这位镇国将军长四爷的狠厉和决断,但是此时未婚的淮阴郡主与这位长四爷又有何关系呢?

南颂更是有些忍不住的看着南惊鸿。

“长四郎貌美无双,更是无妻室,太孙多次向陛下进言,为他赐婚,均被他玩转拒绝。你怎么说长四郎心里没你?”

“姐姐。”

她有些略怔了怔,

“我忽然想起来,太孙嘱托我为湘华姐姐的儿子挑选衣服,我就此告辞了。”

她从后门躲了离开。

现在还是在厅堂上,她从没想到有一天,她和他的相遇,会在这高堂里,似乎是因为从前都是私下底有缘相会。

眼前这个少年将军,已然是风姿玉秀了。

可仍旧是出现在眼前。

“你来干什么?”

她也就直问了。

他笑了笑,眉目里都是风情顾盼。

“我来送礼。”

“送礼、送的是什么礼?我这郡主府已然修好两个月了。”

她嗤笑,还不知道他的心思么?

他长袍带风,自顾自的坐下,又看着她身边的侍女。

“你们都退下吧,本将军与淮阴郡主有要事相谈。”

这些侍女们都好像把长四爷当做了自己的主子,纷纷就这样的退下了。南惊鸿心口一堵,竟也无能为力。

“我要送的是聘礼。是我长禹迎娶南惊鸿的聘礼。”

这人当真是年少,可却又风流高傲的不像话。

她想到那一年,他骑在墙头,对着她笑。

那时候更加年少,倒和此时像极。

“我不答应如何?”

她像极了泼皮无赖般的开口。

少年郎棱角分明,可是却带着固有的傲气和强硬。

“那就看三日之后,我如何抢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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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招亲

不管如何,招亲之事一往无前的定了下来。

所以这几日,江州城热闹无比,那些年轻的士子们,就在茶楼酒肆讨论着这江州开亘古之先例,打破以往的世族与寒门不通婚的格局,令天下有才之士都可一试。

这南园出生的女子,身份尊贵,又听说才名显著,天下士子都以为才色双绝的南氏女才是心中理想的妻子人选。

所以这一次,士子们纷纷振臂高呼。

南惊鸿就在花绣坊的天字一号间里躺着,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想要娶自己。

她倒不是为了自己受到角逐而觉得开心,只是想着那天圣人找到她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要从南惊鸿的婚事开始打破世族的高阁大厦,怪不得,近年来,寒门士子屡屡入驻朝廷,成为中流砥柱。

这也是圣人人的一种看法吧。

不过这种打破岂是轻易就能打破的?

她心里也觉得人人生而平等。寒门氏族和世家大族原本的底蕴就不一样。

从小到大能够拥有的资源,接受到的教育,见识的人脉,都不一样。

如何能够成功呢?

台高筑。

人影绰绰。

“好巧啊。这不是王家玉郎吗?”

王宁知想先来打听一下到底有哪些人要参加这次招亲。很早就计划好了避开北亲王府的队伍。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蔺楚还找过来了,简直是令人生厌了。

王宁知来不及躲开,只能开口道。

“蔺少爷你怎么有空过来?来参加招亲的?”

王宁知知道蔺国公世子是长四爷的好朋友。怎么会抢二娘子呢?这才客套的问了问。

却没有想到对方大大咧咧,好像很高兴的开口。

“真是好巧啊,我就是要去抢的。这可是人都有插一脚的关系该不会你也和我的想法一样吧?你这文弱的身子,到时候我要给你打残废了,岂不是会被王相给锤?”

他十分得意扬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勾肩搭背看似很关心的讽刺道。

王宁知有些头皮发麻了。这人前来不是捣乱的吗?

他有些惊讶的开口。

“长将军难道不会过来吗?”

蔺楚无所谓的开口。

“陛下会亲自给他指婚。怎么会稀罕过来参与这回事。”

王宁知就有些复杂了。

难不成长禹不会过来么。

或者?此事另有隐情。

眸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

愈发觉得有些头疼了。

说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世家大族却还都在观望中。

第一日虽说是热闹,但是终究没有什么杰出的人才出现。

让人看得见的是南惊鸿的侍卫南九人在第一日夺的魁首。关于这位淮阴郡主的绯闻又开始传扬了。

那美貌多情的郡主在大雪天里犯了急病。随行的侍女都没有什么办法。所有的人都十分的着急。时候,这英勇的年轻的帅气的侍卫出现了。

“我一定会将郡主殿下安全的带回来。”

带着一种无比虔诚的态度开口。得到了夫人的允许之后,翻山越岭,在大雪天里终于将郡主殿下送到了神医所在的地方。

最终拯救了美丽多情的郡主的生命,从而赢得了郡主的芳心。

“你说说这故事叫什么故事?”

羡鱼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之前还口口声声在自己面前说心里只有自己这一个人,这厢帮着他主子打了一个又一个的男人,这擂台打的,是想当第一名吗?

南九一声不吭地任他打骂。

临渊陆离长余人趴在墙头已经看了好久了,都没看出来到底有什么出息可言。俗话说自家也就这一个小娘子没有出嫁,但是她怎么偏偏看上了这样的一个人呢?这也好像也没有什么长处,怎么民间就传出了这样的话呢?

三人觉得十分没意思。就不想再盯着人家两个小情侣在那里打情骂俏了。

等到南九发觉墙上的人已经离开。一把眼前的小娘子抱入怀里。勾着一丝温暖的笑容。“之前不是全部都跟你说好了吗?怎么又闹小脾气了啊?这也是大爷不希望这么快就有人能够成功,才会让我出去的。我会喜欢二娘子呢,我的心里可都是你呀!”

羡鱼有些不肯相信的看着他和终究还是在他深情的目光里抱住了他的腰。把一张小脸贴在他的胸襟上。“人家只是有些害怕吗?”

好在那三人已经滚走。不然见到泼辣的小娘子居然做如此小家碧玉的情态,恐怕会惊诧无比。

长梦有些焦急不安。她仿佛意识到了一丁点不同。眼前的这南惊鸿似乎越发的深不可测起来了。哥哥的心思她压根就弄不懂。

那母妃的意思却是如同司马昭之心一样的昭然若揭。想让自己嫁给太孙。难道不知道太孙跟太孙妃伉俪情深,琴瑟和谐吗?

如果自己一旦成为太孙妃的侧妃。就会和母亲一样一生就成为妾室了。何况根据她对太子殿下的理解,这个嫡长子并不深得殿下喜欢。

想到那日听到母妃和贴身嬷嬷说的话,“好不容易,我的女儿也终于长大。现如今美貌倾城。又温柔多情。我心里的想法是?她一定能够成为未来的皇后。”

她也就愈发的惧怕不已。

看着忙来忙去的丫鬟碧珠。便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道。“再这样走来走去,就给我滚。”

碧珠往地上磕头。“娘子饶命饶命,最近太子殿下又给您送了不少珠宝,奴婢是在清点珠宝。”

没想到这丫鬟说的话,居然提醒了她。对啊,自己还有个后台呢?

“太子殿下。你说得对,赶紧去备马车,我要去看太子殿下。”

她有些急不可耐地提着裙子出去了。

再说,东宫太子。对这场招亲也是蛮有兴趣。因为他知道之前南先生曾经和圣人定下了南惊鸿和长禹的婚约。眼前的圣人很明显就令人捉摸不透。

他听到属下禀告,说长梦想要见自己,脸上更是露出了一丝微笑。仿佛一切都胜券在握一般。

北亲王府的长四郎,依旧躺在郡主府的淮阴郡主的客榻上。

吊儿郎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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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决斗

所谓高手对决。第一张就是决定胜败的关键。向来都是先发制人,以雷霆之势摧毁对手。

所以眼前这位年轻而高大的侍卫。格外的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他往往对于这些上来挑战的人总是一击必败。

也不同于以往的先同时比武,再同时比文。倒是个人选择个人适合的路数,一路拼杀到最后。

南九见到眼前的蔺国公世子。实在是有些惊诧的。

但很快掩盖下了某中的深思。

“属下虽然知道不能比过您。但是属下愿意一试。”只见少年人狠手一剑,剑气纵横倾斜。

蔺楚忍不住低低笑了笑。

“你这剑气不值一提。今日小爷就让你见见什么叫空手接白刃。”

这时候就见眼前刀光剑影,二人都十快九疾。腾挪闪避,攻守变化。人难以辨别,眼花缭乱。虽说是蔺楚赤手空拳,但是与这剑碰撞声音却好似冰雹乱落中乱马奔腾。

人还没分别出孰胜孰负。台上就只有蔺国公世子一人了。眼前的年轻侍卫已然在台下了。

“南九不敌,甘愿服输。”

这些人个个都在为她担心着急。

南惊鸿除了第一天在那里。余下日子连脸都没有露。

待在郡主府里。只有她姐姐南颂着急的派这些小厮侍女们去报告。生怕自家如花似玉的妹妹会有一天许给了相貌丑陋的膘肉大汉。

“你可一点都不着急呀。”

南颂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指着自己的妹妹,可是眼前的小娘子却是一脸淡然地翻着面前的书。

“居然还有心思看什么《资治通鉴》。那你就不着急吗?”

惊鸿娘子还是没有说话。怀风有些奇怪。不知道大娘子为什么要这样的着急呢?先生和太夫人都没有怎么着急,就连三夫人和三爷如今也没有着急呀。

“人家都说长姐如母。以前我还不太相信。今见了阿颂,才知道什么叫真心实意的疼爱呀!”太孙和南君一同出现在门外。

南颂听到这家夫君的声音,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却又听见自家兄长说道。“阿颂妹妹一直都这样关心惊鸿的。她们的感情可算是太要好了。素来都不带理会我这个孤家寡人的。”

“哥哥怎么今日也有空来看我?”南惊鸿再抬眼有些揶揄的笑。南颂这又不大高兴了。“本以为你在这装了半天的哑巴不准备说话呢,没想到兄长一来,你就开口说话了,还是你喜欢兄长多一些的。”

“姐姐莫要多心。不过是你说的这些天听的实在有些腻烦,所以不想搭理你罢了。”

南惊鸿拍了拍自己的手背有些高兴地笑道。

众人听了,却觉得更搞笑了。

这一对姐妹花倒是有趣。

南颂高贵娴雅。坐在这里,仿佛脸上有淡淡的光辉,容色绝代生华。

这屋里还有地龙。暖意浮现在四周。百鸟锦绣屏风,华丽而精致,上面镶嵌着白玉和翠玉。

这位二娘子正靠着大迎枕,手里拿着书,胳膊肘支撑在床沿旁边。

锦缎一样的长发就那样披在了肩旁。神态慵懒。一双如同秋水的眸子更是水光波动。

昔日有好事之人曾称赞过美人之美,有的美人如扶风弱柳,有的美人清高如兰。

而眼前的人实在淡然中多了几分冷气。美人在骨不在皮。又别有一番趣味了。

不是花,不是柳。

她坐在那里。

大抵上让人感觉的话是一团云雾罢了。

美人如雾隔云端。

南君和太孙落座。

南惊鸿起身来。“两位兄长都想要过来看我。惊鸿还要好生尽一下地主之谊了。”

她为他们调制茶。

那双手就像是温和的绸缎一般。

那样充满着灵巧的魅力。

到南九退了回来。

丫鬟怀风贴心地调开了帘子。借此退了出去。

南颂甚至都站起身来了。

抛下了手中沉香色绸布做的暖枕。

忽略了此时正一缕缕正在分发的檀香味。

她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侍卫。

“你怎么会也输了。”

南九穿着蓝色的布衫。清秀端正的脸上。仿佛带着一丝莫名的惆怅。

“属下办事不力,请大爷责罚。”

南君摸了摸身上的披风。

轻轻的的撇了他一眼。

“你可是遇到蔺楚了。”

南九心里瞬间就凉透了。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忽然就下了起来。

他带着悲哀的表情,却十分平静的开口。“是我没有任何法子来保护娘子。”

南颂有些平静的坐下去了。不过是个侍卫而已。真的是眼前这人赢了最后,难不成要把妹妹嫁给一个侍卫吗?

南惊鸿像是故意给他这种暗示一样。

不希望这个侍卫心里在存着她一丝的念想。

南君轻轻的开口。“南园养你。可是真的。既然没有完成任务。下去领罚吧。”

南九退出去的时候。余光里仿佛出现了二娘子的衣袍。但是这一生也许都没有多少机会与她见面了。仅这伯乐对于千里马的知遇之恩。就让他难以回报。

蔺楚得意洋洋的回到了北京王府。着簇新的竹青色的丝绸长袍。个人有些飘飘然。

“我马上就要进入最后的决赛了。还不来参加比赛吗?”

他冲着楼上大喊。还是没有回应。

他有些奇怪的问看守的士兵。“这几天?四爷出去了吗?”士兵有些纳闷地开口。“主子压根就没有回来啊。”

蔺楚脑海里忽然炸开。

妈耶,长禹狗犊子居然用计。

赶到比赛的场地。

台上却只站了两个人了。

“蔺国公世子蔺楚自动弃权。”

“长四郎,你个狗犊子!胜之不武。”

蔺楚朝着台上骂道。

台上那个被称为大华第一君子的长四郎。是无数闺中女郎的希望。

百姓们也早就听过长将军的风姿。眼下呐喊声倒是滔滔不绝。

王宁知没想到还能爬到最后。

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些文采罢了。不还是因为咱们四郎,没有参加科举才让他得了状元

蔺楚看不起的瞅了瞅他。还是对自己的大兄弟喊道。

“长禹,待会揍死他丫的。”

王宁知想起之前太子殿下答应自己的话。

“你会娶到南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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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峰回

长禹大捷归来,南岭对此很是恐慌。

北亲王府,原本南岭正在坐在那里,面上带有喜色。

王嬷嬷也是喜不自禁的开口。

“现如今世孙妃娘娘您有了身孕,到时候小郎君出生了,您就是北亲王府的名正言顺的世孙妃了。”

南岭也没想到时隔十三年,自己居然还会有身孕,就在两个月前,她和长特因为给长梦订婚的事情吵了一架,那时候长特生了怒气,非要和她同房。

可没想到偏偏就是那天,让她有了腹中的孩儿。

长四郎现在已经什么消息都没了。

多半已经尸骨无还了。

到时候她腹中的孩儿就会踏着长四郎的骨头和尸体,成为这偌大的北亲王府的继承人。

可没想到这窃喜还没过去多久,很快就有人大声说道。

“报喜啦,报喜啦。长将军率领大军凯旋归来了!”

南岭有些恍惚的看了看周围,幸好王嬷嬷扶住了她。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早先前通过自己的势力查到了,东宫那位想要他死的。

可没想到长四郎这样也还能回来。

她从来没想到长禹还会回来,可此时自己已经怀孕了。

如果北亲王世子知道长禹回来了,知道自己怀了孩子,一定会让她打掉这个孩子的。

绝不可以。

哪怕北亲王世子那个老狐狸,处心积虑的想要扫除一切长四郎的阻碍。

她也必须要为她腹中的孩子做打算。

所以这一次,对于他的回来,她倒是有了一个主意,

她想要为长禹配上一门不好的婚事,选择了阙玉婉或者南惊鸿。

南岭想把长梦嫁给太孙,以后能够成为贵妃。

所以她对王嬷嬷开口道。“您觉得我有把握让太子同意阿梦嫁给太孙吗?”

长禹班师回朝,并没有如同别人所说的一般死去。

长梦心里是有些欣喜的,想要来和母亲分享,却没想到母亲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日她心里十分惊慌失措,可令人欣慰的开口太子殿下居然十分煨贴的派人来找自己。

长身玉立的太子正站立在那里。

小娘子低着头,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他温和的眼睛凝视着她,手上似乎还握着一把笛子。

“阿梦,过来。”

她便听话的走上前,走到他面前,太子殿下还是那般的风姿绰约。温柔可亲。“殿下,我心里很烦。母亲她想要让我嫁入太子府。”

她低头,似是有些羞愧。

太子却将她搂入怀中。似是无比珍重的亲吻了她的发际。

“阿梦,你可是不愿意?”

没有任何责怪,依旧是温和至极。

“是啊,我不愿意,殿下,我不愿意当太孙侧妃。”

她抓住他的胸襟。

有些坚定的开口。

“你放心,阿梦,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长梦近几年频频与太子接触,几乎把太子当做父兄友人。

她得知母亲的主意,又得到了太子的保证,却想要把南惊鸿推给太子,若是成就此事,哥哥便不会娶妻,至于阙玉婉,自然沈云素会想法子收拾。

皇帝原本对王宁知的请婚觉得很难决议,况且淮阴郡主身份贵重,此时王宁知不过是二品官员,不与相配。

所以他才想出了让淮阴郡主招亲的方式。

但注定是这场招亲没有结果了。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来。”

王宁知愤愤不平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之前分明已经派很多人打听过这长四郎是没有什么意思的。眼前就这样出现了。

少年眉目灼灼。却好像不屑一顾的看了看他。

“王宁知,你凭什么底气站在我面前?”

他长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何时会和眼前的人平起平坐。

王宁知,哪怕到了如今,他已经成功的成为了金陵王氏的继承人,却还依旧是感觉到自己低人一等。

王宁知有些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品格如此恶劣,可是众人却都是这样的欣赏他。

王家玉郎站在招亲的舞台上。

看上去真的是陌上君子如玉。

“妹妹可觉得玉郎的相貌极好?如今他有意南惊鸿,唯有你我姐妹二人同心协力了。”

沈云素俨然同南漾瑢再次摆明态度。“你我姐妹,我做妾室,你做正妻,嫁给玉郎如何不好?娥皇女英,成人之美。”

南漾瑢居然相信了她。她们二人合谋要在宴会里把阙氏兄妹丑事暴露出来。

在这时候,圣人忽然颁下了旨意。

“圣人有旨意,停掉比试,择日赐婚淮阴郡主。”

众人都有些愣了神,没想到这淮阴郡主的婚事还是波澜纷起,峰回路转,难以落定。

而长禹则是径直走了好几步,来到王宁知的面前,笑道。

“王宁知,你杀了王嘉安。”

王宁知便如同被一根针刺到了双耳一般晕厥在地。

看着王玉郎倒在地上,这长禹才有些惊讶的去扶。

“你怎么了、玉郎,快醒醒。来人啊,救救王玉郎,许是身子太弱了。”

果不其然沈云素和南漾瑢都冲到了台上来,长禹却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圣人心里是有打算的,对北亲王府防了这么久,如今可算是又想要北亲王世子承袭爵位。

长禹归来的事情在北亲王府大概是震动很大,就连皇帝也知道世孙侧妃南岭此时已经怀了身孕,可却入宫请求圣人赐婚长禹。

圣人原本不想见她,可是又念在她也是南氏嫡女,此时自己看中南惊鸿,自然愿意给南岭一点薄面。

所以南岭才能面见圣人。

“说罢,可是阿特有什么事情?”

圣人一面,一面问道。

南岭不敢抬头。

“臣妇此次前来,是因为四郎年岁渐大,想请求陛下赐婚。”

南岭这心里想着的是阙氏,可是阙氏身份不够,皇帝不会同意。倒是南惊鸿,南惊鸿的身份比较贵重,可惜现在名声败坏,不知道多少流言蜚语,都说南惊鸿曾经在前去冀北之地的时候,被山贼俘虏去过,可能早就清白不保了。所以这次声势浩大的招亲,世族反而没几个嫡子嫡长子出来。

眼下她斗胆禀明圣人。

只是殿中气氛格外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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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起疑

“阿禹,我收到消息说是姑母的墓地被人动过手脚,如今下了雨,棺材几乎都露在了外面……”

蔺楚当时收到这个消息就有些惊骇,所以立刻就前来禀告长禹了。

长禹觉察出当初母亲的死因或许有缘由,可此时南岭为了把名声很坏的淮阴郡主嫁给长禹费尽心思,长禹决定暂且饶她一命。

“权当多了一条帮我办事的狗罢了!”

彼时少年脸上的戾气无可比拟,蔺楚为此感到了一股寒意滋生。

忽然想起来,姑母曾经就是长禹的逆鳞。

“此事我已经吩咐人去查了。”

其实这么多年以来,他对母亲的死始终心存疑虑。他想到那一日,南氏穿着一身孝服,头上戴着白色的簪花,看见他出现的时候面上的惧怕的颜色,嘴角忍不住绷紧,冷意乍然而开。而这件事隐隐约约已经有眉目了。

所以眼下他的声音是无比的淡漠的。眼角眉梢仿佛都透露出几分凛然。

“如今我回来,她腹中怀了孩子,再也拖不下去了,到时候我成了世子,她用不了多久就会狗急跳墙了。”

“长梦似乎还想着对二娘子下手……”

他听到长梦的名字,手指下意识划过腰间的软剑,寒光冷冷的玉环折射出他的心思。

最坏的情况,就是要了南氏母女,连带着那块肉的命。

杀人,他何曾害怕过?

答案早就尘埃落定了。

刚才还在台上,风流倜傥的长四郎。

现如今换了一身黑色的长袍。看上去面色十分凌厉。

还戴了一个遮住眼睛的面具。

好在现在江州城中很多人都为了模仿当日的长将军凯旋归来时候的模样。

没有一个人意识到此时正在糖葫芦面前犹豫不决的这个带着黑色面具的黑衣裳郎君。

居然就是他们心中的偶像。

卖糖葫芦的人有些不高兴。

“能不能麻烦您这位让开一点?”

“你知道我是谁吗?”

长禹有些骄傲的勾起了嘴唇,想要邪魅一笑。

可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卖糖葫芦的先生一点都不介意的开口。

“别介,甭管您是谁?赶紧往边上站一站,还等着别人来买我的糖葫芦呢。”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

“我可是将军。”

可没想到这位卖糖葫芦的先生指了指四周的这些郎君娘子们,各种人都戴着各色各样的面具。

“这位爷,你好生瞧着这些戴着面具的个个都是将军呢。”

这番话倒是把他堵得无话可说。这只能四周望了望。然后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两银子。

“这位先生啊,给我来五串糖葫芦吧。”

“五串,我不卖。”

卖糖葫芦的先生看起来更加的骄傲了。

按理说像这样有一两银子可是寻常百姓一个月的生活费了。眼前这人难道是传说中的视金钱如同粪土

长禹挠了挠脑袋问道。

“五串您不卖,那你卖几串?”

“待会儿会有一群小朋友过来的,他们每个人都会买一串,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如果您要买的话也按一串来买,只要两块钱就行了。”

这白胡子先生看上去倒有几分仙家风范。

长禹却没有这两文钱。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的抚摸过腰间的青玉。

所以只能对着糖葫芦心里默默流口水了。

他却很认真的对这位先生说道。

“大隐隐于朝堂,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等这些糖葫芦卖出去之后先生可否前去花绣坊?”

糖葫芦的先生,只是笑了笑。转了身,又摇起手中的拨浪鼓。

“卖糖葫芦嘞,两文钱一串卖糖葫芦嘞,两文钱一串。”

“二哥,你能不能走慢点?”

文倏然此时俨然就像是一个小郎君一般。母亲带着自己来探望姑姑。所以好不容易才和姐姐在一起玩耍。可姐姐就要出门来玩。

而且还非要女扮男装。这可不把自己饿坏了吗?于是连忙就穿了衣服跟着她出来了。

我姐姐穿这个衣服,可真的是很漂亮啊。如果世间真的有像姐姐这样的郎君。一定是姐夫无疑了。

想到这里,她呵呵笑。

面前带着白色凤凰面具的的少年郎回过头来。

“你若是跟不过来,就回去好了。”

“不嘛,不嘛,我非要跟你一起,二哥。”

这小娘子也是真的很倔强。

南惊鸿摇了摇头。

今日出来倒也不是为了四处游玩。自己才发觉到南岭有什么事动作。所以才想去花绣坊打听一些消息。

小娘子居然跟着自己后面。

“二哥,二哥,你长得好,俊俏啊。”

些许是儿童的声音都差不多。旁边走路的行人们,都以为是顽劣的男童在调笑自己的兄长,便都往南惊鸿那里去看。

果不其然穿着黑色锦袍的少年郎君相貌如玉,举止都令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的魅力。

这小郎君生的果然是格外的俊俏。

所以这些含情脉脉的少女,都将这手中的花朵砸向了南惊鸿。

南惊鸿一路闪躲,终于来到了稍微清静一些的街道,却没想到在这里又碰上了一个人。

“哎哟。”

她捂了捂自己的额头,有些头疼的看着眼前的胸脯。

是的,自己原本生的就比较高了,寻常男子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可没想到眼前的人太高,怕是八尺九了。

不知道是那里刮来了一阵大风,居然迷了她的眼,长跑呼啸作响,上面绣着的兰草花似乎都在飞。

他见到她。

“阿馨,我好想你。”

“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梦见我娘了。我有时候在想,我娘会不会恨自己死得太早了些?”

长梦没什么特别却能够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他的两个嫡亲哥哥都在病痛中死去。

他此生好像早就已经众叛亲离,孤家寡人。

这北亲王府,除了湘华郡主,再没有一个真心怜惜他。

他的母亲舍弃了他,他的父亲寻花问柳,何曾在意过他?

他的祖父,算计着的是皇权。

在这样的天气和日光下,南惊鸿想到前世谁都以为长四爷心狠手辣,喜怒无常,六亲不认,杀人如麻,可没有一人想过他究竟为何变成这个模样?

她的脊背后面忽然慢慢滋生了寒气,忍不住为他感到一丝悲伤。

南惊鸿和长禹终于于人海中再度相逢,江州城两个富贵公子哥当街拥吻的事情传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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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长禹:夜深曾梦年少时

长禹。

北亲王府长四郎,貌似如今人们只知道北亲王府北亲王世子的独孙长四郎,北亲王府的心尖尖,可是有谁会记得,当年的长四郎为什么会是长四郎呢?

四郎,四郎,自然还有二郎,三郎。

二郎,三郎。

即使是每次提及,都会觉得心底会受伤吧。

他是北亲王府唯一的顶梁柱,可是在此之前,他年少的时候是曾经有两位哥哥的啊。

时光在某些情况下,总是残忍的可以。

以至于让他都快要忘记了,他曾经有两个一直照顾自己,喜欢自己,疼爱自己的兄长了。

大哥爱武,所以从下就喜欢舞刀弄剑,心里的愿望是想要当一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和曾祖父一样的大将军。

大哥总是喜欢穿着热烈颜色的衣服,他说看见红色,就像是看见了美好的生命一样。

所以他也希望自己活的像是赤金色的太阳,赤红色的火焰。

大哥对自己始终也是温柔的,他比自己大五岁,所以一直都很照顾自己。那时候总是挥舞着拳头,洋洋得意的开口:“要是谁欺负四郎,大哥罩着你。”

二哥喜文,从小就在国子监跟着祖父读书学文,他经常是寒窗苦读,闻鸡起读,他的梦想是能够骑着马戴着大红花绸花,在百姓们的围观下,前去参加琼林宴。金榜题名时,是他所爱。

所以二哥喜欢穿白色的布衫,虽然身在世家贵族,但是向往同寒门士子一样的搏斗,并不骄矜。

二哥生的模样也很清秀,眉目雅致,细长如玉的手指总是在磨墨。那时候的他总是笑着看大了他两岁的大哥。

这样的日子,长禹几乎都想不起来了。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梦里面,还能见到两兄弟朝着自己走来。

大哥勾着二哥的肩膀,二哥温柔的笑。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是被重视的这一个。

府里有着大哥二哥继承家业,他作为长四郎,活得该是如何的自由和肆意。

所以在京城的时候,长四郎从小就风生水起。

没有谁敢不听长四郎的,京城小霸王上头有长二长三护着呢?

大哥长霖,十岁上就能够打猎豹,降服烈马。

二哥长若,七岁就熟读诸子百家,出口成章。

所以长禹的确活得就很痛快。

那日里头,他才七岁,就想着要出去玩耍,长霖和长若倒都想陪着,可偏偏那天不凑巧,出了事情。

是长禹不知道的事情。

长霖和长若都要回来陪着世孙妃。

长禹跟着蔺楚一起出去玩了。好像是去看一个名角儿唱戏。长禹已经记不起来那一天是什么日子,看的是哪一个名角儿,听的是哪一出戏。

可是那一天的长禹回到府里的时候,只看见了满目的白。

未及冠不白丧。

可是那天的白,让他都觉得害怕。

他仓促的跑了回来,就瞧见了哭昏了的母妃,悲痛的长特,老泪纵横的祖父。

还有地上蒙着白布的尸体。

大哥死了,二哥也死了。

就在那一天,他失去了大哥和二哥,也失去了童年所有的快乐和无忧无虑的生活。

他不懂为什么两个哥哥都会浮肿到模糊的出现在青石地板上,面上是白布遮盖。

那天晚上的星星真的很亮,看完唱戏的角儿的长禹和蔺楚都很开心。

他抿着唇跪在哥哥的面前,奶嬷嬷抱了自己下去,换了一身白色的孝服。

他这一生啊最开始送走的是自己的两个哥哥,从小到大都身体康健的哥哥。

那是个寒冷的冬天,说是文弱的二哥不小心划入了府里的池塘,大哥为了救二哥,也死在了池塘里。

怎么会好容易就这么死了呢?

府里面没有妾室,没有勾心斗角,可是两个哥哥真的只是因为出了意外才死去的吗?

是吗?

五岁的长禹是在那个时候,忽然明白这人世间的许多事情,都是有着令人寒心的结局。

偏偏浮在水面的永远都不是你所想要知道的真相。

但就算是真相,往往你知道的时候,一定会从脚底发寒到心脏。

五岁的长禹失去了从小就保护自己的兄长,也失去了自己的脉脉温情。

也是在那个时候,五岁的长禹开始了日以继夜的谋划,开始了为自己的未来一点一滴的谋划。

也是在那个时候,长禹意识到在这个世上并没有人会那般保护自己,只有自己掌握权力。

权力的滋味某种程度上的确是令人更觉得有些害怕的。

譬如在南岭进了北亲王府的那一年,他和蔺楚站在那情人湖边。

当时还年轻的南岭,笑的温和极了。

“四郎也在看这湖里的魅力景色呢?这湖水可真好看。”

当时的旁人都惊讶的看着南岭,南岭却也没意识到年少的长禹眼睛里的笑。

这情人湖湖里面养了许多荷花,各色的游鱼,周围更是牡丹花山茶花开满了,很明显是精心设计的。

当时南岭说:“这儿可真美丽,以后我就住在这后面的院子里,四郎一定要常常来玩啊。”

六岁的长禹勾起了唇角。

小小年纪,就印证了当年咸宁皇后的称赞。长家四郎,雅然若神人,粉雕玉琢,俊美儒雅,有太祖之相。

谁能够想到,就在次日,南岭还沉浸在自己马上就要和心爱的世孙长特长久的新婚燕尔的美梦的时候。

一夜之间,这满地的繁花都被葬送到了湖泊里。

娇美的鲜花,粉嫩的游鱼,高洁的莲花,尊贵的牡丹,清纯的山茶,统统埋葬在污秽的淤泥里。

仿佛就像是当年的长家二郎三郎,那样的龙章凤姿,最终却死在了情人湖的冰块里。

八岁的少年,居然会做出这种心狠手辣的事情。

南岭再次日醒来的时候,想要看看外面的美丽的风景,却没想到居然是平地。

她几乎以为之前所遇见所说的话,都只是一场虚无的幻梦,然而现实却无情地告诉她。

“侧妃娘娘,昨夜里四郎君下令平湖。”

“为什么?”

她花容失色,一个八岁的少年居然有这样狠毒的报复心。

没有人理会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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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葬花

没有谁告诉她。

长禹曾经受过这样的苦。

所以此时在这黄昏迟暮的光的时候,忽然对眼前的这个少年多了几分怜悯。

她的脸有些发白,心里却有些同情。

他清楚的知道她每一个小表情。所蕴含的意义。

这个可爱的小妖精。似乎总是在想办法让他的心弦为之跳动。

这一刻他心里也是庆幸的。

多年以来,他都以为照顾别人是自己的使命。对于蔺楚,多年来自己是无比照顾的。就像当年两位兄长对待自己一样。

遇到眼前这个人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世上也有人。能够心疼自己吧。

夜色凄凉。

璧人成双。

到最后依依分别的时候。

长禹有些不情不愿的开口。

“我是不希望你明天参加花朝节的宴会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年年这节日就是用来葬花的。今年花朝节后。怕不知道多少世家女子会葬入污泥中。”

南岭欣喜地握着手绢,年少之时,她曾经得到过,当初东宫殿下的一个承诺。

多年以来一直把这个承诺握在手中。还没有告诉任何人。

眼下,为了自己和腹中孩儿的未来。

她选择了动用这个承诺。

“我欲将长梦嫁入东宫。”

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同意了。到时候女儿成了东宫侧妃。

再以后太孙继承了皇位。女儿要再生下一位皇子。

这尊贵位子上将会流着自己的血脉。

凤仪天下的目标也就达成了。

南岭年少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祖父南诏王的故事。

祖父当年颇得曾祖父太祖信任。且民间相师说祖父有龙之脉。可惜祖父南诏王英年早逝。并没有承继帝业。

而且他们说了。虽然改了姓氏,势必有南氏女凤仪天下。此生既然自己没有希望了。就把这希望放在女儿身上吧。

太子殿下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允。”

长梦有些高兴的回来。却听丫鬟说母亲叫自己。

有些不情愿地前去拜见母亲。

母亲一改前几日每天只知道说弟弟。关心的问她今日吃了什么东西。又殷切的关注她学习琴棋书画的进度。且还留了她用晚饭。

久违的母女之间的情谊好像就这样又出现了。

她有些感动的看着母亲。心里更多的却是怀疑。

难道又有什么阴谋了?

“母亲。那天小厨房说。您最近胃口不好。还没有到夏季,你老是喝冰镇酸梅汤,对身体不好的。”

长梦忽然关心的问。南岭脸色却有些惨白了。她可没有什么要和女儿说的。眼下也不适合和女儿说这件事情。她怀孕的事情只有她和王嬷嬷知道,对于别的人这件事情都是隐瞒的。遂随口道。

“倒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乏了罢了。还是养女儿好,知道关心母亲。”长梦没有想太多。又捡起别的话说起来了。

母女二人聊了一段时间。都是没有什么话讲了。

长梦才告辞。

忽然起了一阵风。

她用袖子挡着风。却看见月光柔和下。兄长如玉的脸。

似乎哥哥从战场回来之后。愈发的丰神俊秀了。

“哥哥,您怎么这么晚还没有休息呀?”

长禹走了近来。

“最近怎么这样瘦了?风好像一刮就能把你刮倒似的。”

这宠溺的味道。真是令人感到幸福呢?

长梦笑,眼睛都眯成月牙一样了。抓住了长禹的外袍的袖子。

“母亲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哪里还有心思管我。这府里面也没有个把说话的人。所以我闲的都要长出豆芽了。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讨一个美丽的嫂子回家,让我有个说话的人也好。”虽说是俏皮的话。

长禹故作沉吟道。

“侧妃娘娘最近对府里的事情不太上心?许是因为在为我的婚事打算。我看祖父的意思好像是。都交由侧妃娘娘来打理的。”

长梦将他袖子抓紧了。眼睛里闪过一道幽暗的光。真是没有想到。母亲居然会成为自己想要的那条路上的最大的挡路的石头。

“哥哥可知道是哪家?”

娘子仿佛童真无邪的眼睛会说话一半。

“我所知道的好像是。江南阕氏。”

长禹心里却在想着。狗咬狗,这才是一出好戏。

当年。南氏对于母亲所做的一切。让她失去孩子,失去丈夫,失去一切。也该要尝尝这味道了。

“是吗?哥哥早点休息。明天我倒要去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

明显眼前这个人是有些怒气的。

长禹在几年前就意识到这个庶妹对自己的感情,或许是不一样的,不过是利用的棋子罢了。无论是长姐还是自己。还没有很高府认识觉得一个抢走父亲的女人生的孩子会是自己的兄弟姐妹。

并有些微笑的开口。

“最近天凉。不要贪太多的酸梅。”

无意的一句话。却好像打破了她心底的迷津。

这样的天气,按理说不应该喝冰镇酸梅汤的。再想着母亲平日里的作为。

她慢慢的有些寒心了。

究竟是什么让她敢出卖女儿?是什么让她想驱逐哥哥?

什么情况下妇人喜欢吃酸的东西?

像有什么东西慢慢的浮出水面,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彻底的冰凉了。

一个不敢想的念头在脑海里出现。

东宫外的巷子里。

一个穿着华丽的美妇人正在颐气指使着丫鬟们做事情。

忽然发觉眼睛的余光里出现了一个身影。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

夜色些许是有些黑暗。

她还没有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女儿。

南漾瑢。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母亲就在太子的私府里。”

身边的男人开口说道。

南漾瑢原本披着黑色的大斗篷。分明不敢相信。

按照大华的律例,世家大族的妾室,斗胆跟人私奔逃逸者,处四肢五裂之残酷刑法。

不过眼前的这个女人看上去真的是美丽而妖娆。

哪里像是曾经南三爷的气势呢?

“沈沐姝。”

虽说好像只是过去了一年。

犹如隔世经年一般。

再也不能唤对方母亲了。

沈沐姝浑身上下抖了抖。

被当做一个玩物在这里关了这么长时间。

怎么会有一天还见到自己的女儿。

阿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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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魔鬼

“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你们母女了。”

王宁知对身旁的娘子说到。

南漾瑢这点了点头。

她原本听王宁知的话,换了衣裳过来了。可没想到,真的如她所愿。

沈沐姝没想到这样狼狈的时候会被女儿见到。

对于沈沐姝而言。

好像自从南海入狱之后,她的人生便没有什么指望了。

因为南园再也容不下自己。

只有南惊鸿给了自己一条不得不选的死路。

想要留下南漾瑢的名誉,性命和地位。

就要她沈沐姝抛弃西杭沈氏嫡女所有的贵重。

所以她选择了呆在太子的身边,成为最后一粒压死太子的稻草。

她甚至以为此生都没有什么机会再见到女儿了,可没想到的是,女儿南漾瑢还是来了。

她沉闷的开口。

“你们都下去吧,跟太子说,今日我不舒服,不必前来探望我了。”

丫鬟嬷嬷们闻言都行礼告退。

“是,夫人。”

“夫人?”

南漾瑢忍不住退了几步,有些迟疑的问道。

她几乎不能相信,眼前这个被这些个丫鬟婆子们捧得像是太子妃一样的女人,居然是自己的母亲。

等到人群都退下去后。

这偌大的院子只有她们两个人。

“过来坐坐吧,跟我说说这一年有哪些事?”

见到南漾瑢还有些迟疑,她嗤笑道。

“我料定你素来心里有主意,如今大概是拿不准主意的时候,才想方设法的来找我,我这个母亲可以利用的价值对你而言,也算是可有可无的了。”

南漾瑢听到母亲沈沐姝自嘲的话,连忙否认道。

“并非如此。我,我来是有话想问你。你,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吗?他对你如何?”

沈沐姝一听,果然更加的肯定了内心的想法,如今说话这样老练的南漾瑢,还会无缘无故的来找自己吗?自然是不会的。

所以是有求于她。

沈沐姝为她倒了茶,然后勾了勾有些惨淡的唇。

“当人外室玩物,纵使下人都尊敬照顾你,实则内心鄙薄不已,乃至外人,若是见到这种身份的人,都要吐上好几口唾沫。你觉得我过得好吗?”

南漾瑢却没想到隔了一年,自己的母亲却对自己冷漠生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要是搁在从前,决然不会出现这样的场面的,沈氏虽然身份低贱,但是对自己一直都是实心实意的。

可现如今,分明是在害怕自己有求于她。

可是想到外室,倒不如妾室,听说父亲一出事情,沈氏就迫不及待的携带着财物逃离了南园,半点都没想到自己这个可怜的女儿,要如何在南园生存,径直就跑到了太子的别院里享受着荣华富贵,居然还说自己不好,可是这身份,的确是不好。甚至连太子府有名分的侍妾都算不上。

所以她嗫嚅了半天,开口道。

“你受苦了。”

沈沐姝脸上笑了笑,似乎原本一刻间的愁苦消失不见了。

“我嫁给你父亲十二年,他可曾让我抬起过一次头?如今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各个都尊敬我,有谁不叫我夫人,尊敬无比?”

她脸上浮现的骄傲的神色不似作假,南漾瑢才有些欣慰的笑了。

“既然你过得好,我就不担心你了。只是我如今在南园,权靠着祖母的怜悯过日子。父亲出来后就去了阿姐的郡主府,并不住在南园,甚至根本就没有回来,想来是因为记恨两位伯父当时没有施以援手。”

她脸上飞快地闪过了一抹绯红。沈沐姝想到了之前看到的王宁知。

对于这个年轻人,似乎太子很是欣赏,这种欣赏也就证明了是个有野心的男子,不失为一个好托付。

“我,我如今年岁也大了,可还没有人给我说婚事,我……”

细长的眼尾微微的上扬,似乎多了几分威仪。

细细打量自己的女儿,沈沐姝发现了女儿的气质比从前的懦弱怯懦要好的太多,如今看上去更是多了几分世家千金该有的风度。

她虽然欣慰,但是心里也有一丝忌惮。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要问问关于王家玉郎的事情?可是?”

虽被母亲说了出来,南漾瑢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口道。

“云素表姐说她为妾室,我为正室,总好比得过别人当妾室。我,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沈沐姝一愣,随机低垂下眼眸,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沈荣把自己的女儿送给别人当妾室,他的野心可不是这样的,虽然沈荣对你还不错,但是我依旧有些担心沈云素的心思不正。”

南漾瑢没想到母亲居然也会让自己提防沈家人。

她又有些迟疑道。

“我听说王氏想要为他娶阙氏女儿,可是我听说阙氏女儿名声不好,也曾多次在众人面前中伤我,我……我心有不平。云素表姐说,如果我不相信她,她会设计让阙氏玉婉声名扫地,为我扫平一切挡路石。”

听到南漾瑢这样说,沈沐姝点了点头。

“既然你心里有打算就好,省的我一直为你们担心。”

沈沐姝和女儿说了不少话,然后又为她的未来做了盘算,终究是还存在着一丝母女之情,虽说南惊鸿曾经说了沈氏与女儿的情分今生今世算是没有的,可没想到还能够再遇见啊。

沈沐姝抱着侥幸的心思和女儿聊天。

等到末了,把她送走,拉了拉女儿的袖子开口道。

“你千万要保重。”

南漾瑢却忽然开口道。

“我是他的孩子吗?”

沈沐姝如同被人用一桶冷水从头浇到底下来,她整个人都冻了起来。

她看了看眼前的这人,是自己的女儿吗?

犹如画了一张白皮一样的,太令人觉得有些害怕了。

她摇了摇头,才见到这人满脸嬉笑颜色的离开了。

沈沐姝呆呆的立在门后上,看着这人影渐渐的消失了,然后就是日暮斜巷,孤街人独立。

凄冷。

可没想到她觉得太冷,立刻就要回来了,然后就遇见了穿了黑袍的她。

南惊鸿出现了。

“你怎么还来了这里?”

沈沐姝有些惊异。

她面如白玉的冷面,恰似是九幽地狱上来的恶魔。

“你是魔鬼吗?”

沈沐姝有些害怕的喃喃自语。

她却笑若桃夭,灼灼其华。在这夜色里,仿佛有些令人觉得害怕。

“我是魔鬼中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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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吐槽

时隔多日。

江都的阴霾总是渐渐消失了。

世家里该有的三五场热热闹闹的宴会总该还是有的。

转眼间花朝至,又是热闹的大宴会。对于新长成的小娘子们来说,无疑又是一场长足的进步。

这些宴会为她们能够增长名声。也能为她们加入真正的贵族圈增添一些筹码。

南惊鸿到了这个年纪,不像从前一样希望打扮的漂漂亮亮,甚至夺人眼目。

如何呢?穿得舒适也就罢了。并不需要过多的讲究。更遑论是争奇斗艳了。

南惊鸿呢,也许就是朴实无华了一点吧。现在穿的衣服大多都是花绣坊的定制的,上面大多有暗纹刺绣。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的。虽是素色的衣裳,却是天下独一无二的。

她来的也不算早不算晚。

大抵上是因为在这南园的西北角。这人一个两个莺莺燕燕的都占座了一团。

许是这些娘子大多年纪小。满了十岁的不少。年纪稍稍大一点,十二三岁,十三四岁的。些许都没有看过曾经居在深闺里面的南二娘子。更遑论是如今郡主府里的淮阴郡主了。

南惊鸿也只带了个小丫鬟。冬青。实话说祖母的确很疼惜自己。甚至为自己平时方便行事着想。因此准备了一个小丫鬟。

“娘子,我第一次来到这里。不知道该怎么走。”小丫鬟有些害羞地开口。

“瞧瞧。这位姐姐。想必您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吧。”走出来的那小娘子眼角眉梢多了一份温和的骄傲。“我姓陈,今年十一岁。你可以唤我三娘。我第二次参加花朝节的宴会了。这路我熟,我领着你们就好了。”

这自来熟的小姑娘。南惊鸿心里忍不住有些想笑。想想。这种相亲一样的宴会,自己的确没怎么参加过。小姑娘明明神情掩不住的骄傲。面上还是温和极了。

想到曾经见到了西郡陈氏大娘子,听说前不久嫁给了金陵萧氏十二郎,大抵上过的生活也还算是幸福的吧。虽然性格嚣张,那像这种隐世大族又是排行十二,对待妻子应该拥有足够的包容和温柔的。

面对眼前这些小娘子们花团锦簇的。南惊鸿行礼说道。“那就劳烦这位妹妹了。”

在一旁的李氏四娘,苏氏九娘,这还算是数得上号的人。其余的人没什么关键的,所以她倒是不大记得了。

陈三娘一马当先得待在这前头。

“跟你们说。我二姐出嫁之前。可是江州贵女圈穿响当当的人物。我和我二姐关系最好。所以我知道的消息也很多。”

“你们猜太孙妃娘娘会参加这次花朝节宴会吗?”

一个不声不响的小娘子先开口道,众人便都起了好奇心似的。“曾听说过太孙妃娘娘当年和太孙就是在花朝节相识的。约摸是两三年前的故事了吧?”

“我听说好像是一见钟情。太孙妃娘娘,可是南氏的大娘子。在她年少的时候我母亲曾经见过她。那时候世家的宗妇们都称赞她端庄持。温和敦仪。说这才是大妇之道呢。”

李四娘开口道。

“我有个比我大两岁的表姐。她叫文倏然,江左文氏的嫡女呢。她也告诉我,当年皇太孙殿下爱慕太孙妃娘娘,可是捧到手掌心的那种。”

“没想到姐姐居然是文氏的亲戚。”

陈三娘一改当时的骄傲。连忙挽起了李四娘的胳膊。

“倒是听说这次花朝节,似乎长云侯,南将军,蔺国公世子,王玉郎会过来呢。”

“他们四人,站在一起该是何等风姿啊!”

小娘子们相互议论,眼睛里都冒出了星星一样的。

南惊鸿想了半天。没想起来长云侯是谁。胳膊肘靠了靠身边的小丫鬟。“长云侯是谁啊!”

“长云侯就是北亲王府的那位……”冬青紧张兮兮的。本来想法就是赶紧把这位殿下送进去。可没想到这位殿下偏偏要玩起了角色扮演。

没想到被前面的几个娘子听见了。苏九娘眉间一挑。

“果真是乡下来的土包子一枚。长云侯是北亲王府的长四郎,可是被圣人亲封为镇国大将军的。你可不知道可他可是大华第一文武双全的美男子呢。”

南惊鸿低头摇了摇头。

忍不住捂着嘴笑了笑。

可在旁人看来却是委屈得想要哭了。

“好了,你不要哭了,不就是没有见识嘛,跟在我们后面,你会长见识的。”

李四娘有些不忍心的开口道。

南惊鸿忍住笑开口道。

“你告诉我。我就会长见识,谢谢你啊。”

之后又听到陈三娘开口道,“你们可听说那个十六七岁还没嫁出去的老女人。”

南惊鸿看到对方好像是冲着自己说的,连忙点了点头。

“不知道,我不知道。”

李四娘又是一笑。

“姐姐,你要是不知道你就应该摇头为什么要点头啊?”

南惊鸿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忙问道。“一个老女人十五六岁没嫁出去。应该说也是正常的啊。”

自己不就已经满了十五岁吗?

可没想到下面她们议论的话题就是自己了。

“当然知道了,陈家姐姐。那位从冀北之地回过来的淮阴郡主吗?”

“听说过嘞,是南家的二娘子吧。”

“说实话,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没有任何世家提亲。这么看来一定是貌丑无颜了。”

“太孙妃娘娘那样貌美如花,才华横溢。怎么偏生她的妹妹就生的那样的其丑无比,毫无才能呢?”

“我前几日好像听说。招亲的时候。蔺国公世子,长云侯和王家玉郎都去了……”

冬青忍不住为身边的郡主殿下辨解了一句。

就见到眼前的陈三娘啊吧啊啦的开口。“一定是他们三个人是被家族逼迫的。可能这么丑又老的女人还肖想我们大华的三大郎君呢?”

南惊鸿隐隐约约察觉到额头冒出了三道黑线。

见到陈三娘走了靠近过来。

“你居然都不知道如何化妆。你长得也还蛮漂亮的。对了,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想当然那一位肯定是貌丑无颜,又无德无才的。怎么会十六七岁嫁不出去?”

此时心里强烈吐槽。

南惊鸿还是在小娘子亮晶晶的充满期翼的眼睛里点了点头。

冬青简直无力吐槽自家的郡主殿下。实在是太没有品了吧。

人家说自己不好,自己就承认了。

之后。

文倏然出现在人群的最远端。

李四娘有些激动地挥舞着双手,“然表姐。表姐,咱们都在这儿呢。”

文倏然先是一怔,然后慢慢悠悠地走过来。然后行礼问安到。

“臣女文倏然,参见郡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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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威严

“郡主殿下?”

难道。

淮阴郡主就在身后?

小娘子们很明显都有些瑟瑟发抖了。

随着文倏然的直接先行款款行礼。

李四娘也低头转过身来行礼,陈三娘心里想着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些什么话。不知道这位郡主究竟好不好惹。要是听到这一点。会不会极其厌恶自己呢?

苏九娘更是身上一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南惊鸿倒没想到这么快身份就被戳破了,连忙带着冬青在一旁直接就绕走了。

文倏然也想要好好治一治这些平日里刁蛮跋扈,仗势欺人的小娘子们,不过会做了一个模样之后就站起身来了。

见到惊鸿姐姐很明显是不希望太过惩戒大家,直接就离开了。

却也等了半天,才开口道。

“郡主都走了,你们怎么还不起来?”

李四娘木了膝盖,好半天才恢复原来的样子。连忙去看,果真见到淮阴郡主不见了。苏九娘和陈三娘也香汗淋漓,形貌有些散乱。

收拾半天后,见到南惊鸿她们不见了,才开口道。

“刚才倒是有个姐姐和我们一起,想来是因为见到郡主殿下吓得躲开了吧。文姐姐可曾见到过?”

文倏然假装望了望,然后摇了摇头。

“我没见到呢?你们都累了吧,太孙妃娘娘正在牡丹亭设宴,我们现下都过去吧。”

南惊鸿带着冬青,穿花拂柳的过来。

她打趣小丫鬟道。“你倒是真的糊涂,自家园子居然不认识路,回头我可要和祖母告诉一番了。”

冬青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分明娘子是打趣我,您知道地方,却还带着我绕圈子,奴婢斗胆猜测,大抵上是娘子想要听听这些小娘子的话吧。”

南惊鸿被她这话一睹,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好了好了,我不告诉就是了。”

牡丹亭里这些娘子们都围着太孙妃,南颂却有些心不在焉,长梦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可是太孙妃又十分的端庄持重,没有半点失礼。

长梦心底想着,难不成今日是南惊鸿要过来,这南惊鸿成为淮阴郡主后,更不愿意出现在世家交际圈里,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南惊鸿的存在了。

阙玉婉心里有些纷繁复杂的想着事情,最近娘亲又在给自己寻找夫君了。究竟要如何才能告诉他们,她宁愿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呢?

她心里想着的都是哥哥,她想要和哥哥永远的在一起。

所以眼下妆容艳丽,却依旧掩饰不了她眼底的乌青。

沈云素今日来的很早,现下站在南颂身后,说着一些讨趣的话,想到今日里必会出现的大戏,心里就觉得十分的痛快。

林菀雪却好似料到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听说林太傅家里打定主意,要让林菀雪嫁入北亲王府,林菀雪在家里绣嫁妆呢?可长梦却清楚,不可能,北亲王府会要这样的清流之家。林菀雪除了祖父的美名,家族哪里有什么势力?

眼下看上去好一幅花团锦簇的模样,底子里却是波澜四起惊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热闹啊。这里。”

南惊鸿走了进来,也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南颂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了。

“你来了。”

太孙妃南颂忽然起身,一旁的所有娘子哪里敢坐?纷纷都站起来了。何淑媛听说好些个日子都没出来,今日倒也来了,第一个反应过来,有些惊喜的看着南惊鸿。

“竟是惊……淮阴郡主姐姐来了。”

这莺莺燕燕的花花草草们才都抬起头来看南惊鸿,却最终大失所望了。

这个许久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淮阴郡主,容色和气度没有半分的变化,还是和从前的一般的矜贵。

哪怕是素雅无华的衣裳,看上去却能发现无论在什么光线的照射下,这衣裳没有任何的变色,这实在是太难得了。

不得不说,现在就在这里面站着的,大抵上就是大华贵女圈子中心的人了。

“阿姐。”

南惊鸿走过来便挽了南颂的手,对着南颂一笑,然后两人都在主位坐下,才看着何淑媛一笑。

“淑媛妹妹不必多礼,照着从前一样叫我惊鸿姐姐就好。”

这时候众人才又开始觉得自己失礼了身份有别,是应该向此时的淮阴郡主行礼的。

淮阴郡主,是超一品的。

她们只好有些参差不齐的行礼道。

“臣女参见淮阴郡主殿下。”

南惊鸿却并没有说免礼,好像是在听南颂说些什么。南颂说的是。“如今更多的小娘子快要及笄了,这里倒都是热闹,又因为京中,金陵,江北,江左的娘子总要往这边来,可惜从前的规矩大多都不遵守了,倒是让我们这些老人为难,也让妹妹笑话了。”

南惊鸿听了,有些宽慰她似的笑了笑。“姐姐作为太孙妃,一言一行就是规章制度,这些后辈娘子们自然是要效仿的,那时候总跟在姐姐后面,姐姐的端庄淑仪,实在为圣人太子所称道的。到了如今,我觉得这些娘子们倒是很热闹的,先前还听她们说起,她们崇尚太孙妃德才兼备呢?”

南颂倒从妹妹的话里听出来了她好像和这新近上来的这些小娘子好像是有所交流的。所以她倒是饱含兴趣的问道。

“难不成这些娘子,妹妹也曾遇到有趣的人?母妃近日常常说想见到你呢?”

南惊鸿对于所谓的太子妃的想念,自然是不屑一顾的,所谓太子妃,如何会想念自己,不过是想要报仇雪恨罢了,不过大周氏都不想想自己如何能够保全太子妃的尊荣,无非是南氏念在她会是南颂的婆婆的份上,才饶过了她。

说到这些小娘子,这时候都到了牡丹亭外,发现所有的娘子都在行礼,哪怕是稍微看上去有些颤抖的娘子还在保持姿势。

陈三娘连忙问自己表姐。

“里头这是怎么了?”

“嘘,里头太孙妃娘娘和郡主殿下在说话呢。”

文倏然连忙走了进去。

“姐姐们都在这里说话。忘了妹妹们都还在外面呢。”

南惊鸿这才抬起头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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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赐婚

“行吧?怎么都站着。还是因为我和阿姐说话都忘记了让你们起来。大家不要介意啊。”

南惊鸿就那样轻轻松松的说了几句话。

南颂更加喜欢不已的开口。仿佛自己的妹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李四娘惊讶得张大了嘴巴。“那你好生瞧瞧。刚才那个姐姐居然就是郡主。”

“你说的什么姐姐?什么郡主?”苏九娘拉着她的袖子开口道。下意识抬头看到南惊鸿,心里也是悚然一惊。

“这就是?淮阴郡主殿下!”

陈三娘不住身子有些瑟瑟发抖起来。

之前还把她当做乡下的土包子。

拔高的声音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南惊鸿和南颂并肩着这边走过来。

南惊鸿莞尔一笑道:“这几位妹妹还有点意思。”

南颂便高看了几分。令身边的怀风和碧玉每人都赏了一簪子。

“出世家大族,娘子们都当效仿淮阴郡主,为圣人赞,大华闺中之秀。”

南颂说完话后,长梦接着称赞道。“还记得秋闱狩猎,淮阴郡主姐姐以巾帼不让须眉之势成为了翘楚。真的夺魁了。”

何淑媛也骄傲地开口。“还记得昔年的一些诗会比赛。凡是惊鸿姐姐参加的都是魁首。”

“那可不。姐姐。你真的很优秀。”

文倏然更是佩服无比的开口。

这边花团锦簇。

郎君们也在太孙的带领下来了此地,太孙自然贵气逼人,令人莫敢仰视,中有一人,长身玉立,天青色锦缎制成衣袍,腰间挂着白玉佩,发上是青玉冠,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却如芝兰玉树。

“那郎君是谁?”

“实在是一好相貌?”

“难不成是长将军?”

这时又从旁边竹林走出一郎君,风神俊秀,容颜如玉,身姿如松。

“这位仿佛更胜一筹,竹青色长袍,像是江南烟雨里的陌上郎君。”

众娘子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阙玉婉这才忍不住把手绢捂着口唇笑道。

“前一位是我哥哥,后一位是金陵王氏玉郎。这两位都是出了名的丰神玉貌。”

长梦眼底有讥讽,嘴上也不饶人。

“太孙殿下在前,凤毛麟角,旁人没法子相比,但是待会儿你们瞧瞧那位南家檀郎,听说如今已经十八,尚未婚娶,是太孙妃的嫡长兄,圣人惜才,不忍心招他为郡马呢?”

长梦恍惚间开口说的话,让南惊鸿秀眉一蹙,这长乐郡主实在不适合当南家宗妇,未免长梦太过偏激,圣人不过是当着众臣面夸赞过檀郎多才为金龟婿罢了。

这时人群果真议论纷纷。

“听说金陵王氏曾有嫡出女儿对这位檀郎痴恋不已相思而死呢?”

王如王梓因此有些恨恨的盯着长梦,原本这些年来就因为王泪王嘉安死去的缘故,让金陵王氏的门风和名声一败涂地,现如今好不容易有所挽回,却被长梦这蓄意挑衅的话勾了出来。有那不懂事的人还凑上前来。“你们的嫡姐相思檀郎吗?”

“长五娘子慎言,编排圣人,责五十鞭始,终为宗室女,当谨言慎行。”南惊鸿素来就不愿与这些人耍些嘴皮子功夫。可是长梦频频挑衅,无非是仗着北亲王府的五娘子身份。不过是个王府庶女,连个郡主的位分都不能有,还要如此张狂。难不成自己还会承认被祖父逐出家门的南岭这位姑母?年少偷人,因而有孕,败坏门风。

就拿尚在的金家的南平仙,虽是皇家郡主又如何?是祖父的妹妹又如何?当初因为自己和姐姐受辱的事情,差点断送了他们金家的道路。要不是那位老姑奶奶舔着脸皮三番五次的道歉,祖母看在过世的南诏王妃对自己还不错的份上,怎么会允许她还住在金玉园。

祖母喜欢热闹,南园又大,才拿出来扮宴会。

阿姐已然出嫁,此时自己才是唯一的东道主,这些个眼皮子浅的上杆子来找麻烦。

别说自己还没有嫁给长禹,就算进了北亲王府的门,又哪来的庶妹算小姑子?南岭弃了南家嫡女的身份,非要上杆子给人做妾,又是何苦呢?如今长梦想不嫁给太孙,可是长禹却想送她到太子榻上呢?

想到这时候她便看向太孙,长臻眼里只有阿姐。没有旁人。这就好办了。

长禹骑在马上,发现南惊鸿根本没有看自己,仿佛在打量长臻。他摸了摸脸,问旁边的蔺楚。“你觉得我好看还是长臻好看?”

蔺楚吓得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求您别恶心我了。您长得怎么样心里有数就好,城北徐公只有您千分之一,太孙只有十分之一。您美死了。你该不会有龙阳之癖吧。”

听了这声音,李铮面色有些古怪起来了。

这自从听南三爷的话来结识了长禹后,发现这长云侯的确是求贤若渴,可是自己怎么感觉对方有些断袖之好?

许是发觉李铮的态度都变了,长禹气的一鞭子抽出去,“给我滚你的,死蔺楚。”又嫌弃的看了看李铮,“你要是刮了你的大胡子,搞不好我多看你几分。”

才一蹬腿,打马上前了。

李铮摸了摸脑袋。

“唉呀妈呀,这长云侯真的喜欢男人。蔺世子,为了我心里的白月光,我决定我要保留我的胡子。保住我的清白之身。”

蔺楚被脑海中的惊人画面给恶寒到了,又听了他的话,狂笑不止。

李铮摸了摸自己的头。

“说的没错啊?啊哈?”

这时候,远方传来马蹄声。

南漾瑢好不容易才赶了过来,到了南惊鸿身边,还没开口说话,就见到兄长出现在眼前。

“惊鸿可是在这?”

南漾瑢呆了呆,难不成大哥都没认出自己?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宝马的蹄声,南君的声音。

这个充满阳光的少年,到了南惊鸿面前。

“大事不好了,圣人给你订婚了。”

南惊鸿看着额头都冒汗的哥哥,一脸的无辜。

自己是不是忘了告诉哥哥什么了?

“哥,我……”

南惊鸿想解释。

那宝马上的少年,一身紫色骑装,笑的肆意张扬。

“圣人有旨……”

呼啦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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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兄妹

长禹坐在马上,周围的娘子们都跪下来了,唯独南惊鸿还站着。

她傻乎乎的看着长禹,怎么好像婚事定下来,从始至终自己都是糊涂的呢?

好端端,她南惊鸿,好像要成婚了。

“南氏有女,为天下闺秀之翘楚,长女南颂端庄淑仪,为皇太孙妃,自入东宫以来,备令众服,为世家宗妇之范。次女南惊鸿矜贵殊色,为淮阴郡主,入淮阴城后,德服众民,教化习俗,三女南漾瑢,温柔恭谨,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孝顺长老。可封荣乐县主。四女南清茗,年幼寂静,性情贤淑,庄静守礼,赐封宁安郡主。”

“王氏宁知,天子侍中郎,文才兼备,德才兼备,如今年到十八,尚未婚配,求娶南氏女,特此赐婚--”

王宁知原本有些蜷缩的身体,都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瑟瑟发抖了。他隐隐约约觉得结果不再是自己所求的,圣人不曾流露出愿意给自己南惊鸿的机会,可是眼下的赐婚,又是同意的,还是让长禹亲自过来宣旨。他心底有些不大舒服,可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或许是输了。

方觉到长禹的迟钝,可是没人敢开口。

但是别的娘子们,心里也清清楚楚的觉得或许根本就没有机会嫁给王玉郎了。

南漾瑢心里有些复杂,在此之前,沈氏答应自己会竭力谋划,没想到终究是了自己办个。

“南氏三女漾瑢。”

长禹的话音落地,南漾瑢就仿佛虚脱了一般,这时候沈云素却是鼓励的笑了笑。

王宁知纵使此时心底已经十分冷了,但是却依旧强撑着,面色有些苍白、

“长云侯长禹,年少聪智,冠绝一方,骁勇善战,才高八斗,乃走宗室之幸,朕甚悦之,奈何时年十七,尚无婚配,特赐婚南氏二女,淮阴郡主南惊鸿,以成百年之好。”

他将手中的的圣旨随意丢给了南惊鸿。

“从今日起,南惊鸿,你就是我长禹的妻子了。谁要是藐视你,就是想要与我为敌。”

仿佛带着藐视全天下的信誓旦旦,他的年轻充满着傲气。

南惊鸿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后便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马蹄飞扬,她坐在他身后,快马离开了。

旁的人才因为此事而大感到震动。

纷纷讨论起来了。

王宁知站起身来,便瞧见人群中的南漾瑢被包围起来了。

她含羞带怯的眉目含情,这乍然南园出了三个郡主,一个县主,简直可以和东宫媲美。

南漾瑢虽美,美则美矣,哎,不及惊鸿十一。

却还要坦然的欣喜的接受旁人对自己的祝贺。

装作真的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恭喜你了,王大人得偿所愿,求娶佳人。“

“王大人少年才负,如今又有洞房花烛,再加上之前为当朝探花,实在是人生三喜。”

“恭喜王大人如今和荣乐县主共结连理。”

王宁知这边被蜂拥而至的人包围,那边太孙妃很快离开后,众人都来恭喜南漾瑢,如今南漾瑢一个庶女,也被封为了荣乐县主,又有一位风华郡主,太孙妃的长姐,淮阴郡主的嫡姐,和一位宁安郡主的妹妹。还能够嫁给金陵王氏的的继承人,简直就是幻梦一般。

长梦面色有些暗淡,她实在没想到到最后居然是南惊鸿成了兄长的未来的妻子。

阙玉婉原本上是很高兴的,先前有几次无意中发现兄长似乎也在注意到南惊鸿,现如下南惊鸿被赐婚给长禹,也就不会有什么了。

可她看着阙玉龙的时候,发现兄长实在是太过失态了,他看着绝尘而去的南惊鸿,捂住了胸口,似乎受到了什么打击一样的,她跺了跺脚。

转身便跑走了。

这时候一个小丫鬟端着茶水,迎面撞了过来。

她捂着眼睛,没瞧见,茶水泼了一身,当即就哭了起来。

沈云素走了过来,有些心疼的扶住了阙玉婉。

“玉婉妹妹这是怎么了?”

“我不碍事,不碍事……”

阙玉婉眼睛愈发的红肿了,这个时候,她没想到还有人来关心自己了。

她拼命的摇头,沈云素与长梦对视一眼。

“玉婉妹妹还是去换一套衣裳吧。你这小丫鬟,冒冒失失的,还不快去带阙娘子去客房换衣裳,我还带了一套衣服放在那里呢?”

长梦也应和的开口道。

阙玉婉连忙行礼,有些急急的说道。

“谢谢你们,我的确该去收拾一下了。”

阙玉龙原本只是觉得心中那个白月光一样的娘子似乎忽然更加遥不可及起来了,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回过头来,再看妹妹的时候,却发现没人了。

身旁有个小娘子开口。

“刚才阙家姐姐不知道怎么好像哭了?难不成是太喜欢长云侯了吗?”

说话的是李四娘。

却被忽然出现的温柔的郎君的眼睛给打动了。

“这位娘子,恕我冒犯,请问阙娘子去哪里了?”

李四娘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有些惊慌失措,但是不失优雅风范。

连忙指了指那边。

“方才瞧见阙娘子去客房休息来着了?”

阙玉龙便有些着急的作揖道谢后迅速往那个方向去了。

等到这玉树芝兰的郎君离了后,李四娘才回过神来。

“他好俊俏啊。”

苏九娘打趣道。

“这是阙家玉龙,生的真的很俊俏呢?他们兄妹感情一直都很好的呢?”

李四娘捧着脸说道。“我也想要这样的哥哥啊。”

长梦身体不太舒服,提前告辞了。沈云素也跟着南漾瑢一起高高兴兴的回到了南园西容苑了。

南漾瑢一直都在观察注意着沈云素的表情,可是沈云素好像比自己还要高兴一样的。

淮阴郡主府,文氏在那里漫不经心的看着书,南三爷在那里剪花。

丫鬟们倒是都在窃窃私语的开口,说是三爷如今愈发修身养性了。

再过了一会儿,文氏才开口。

“惊鸿和长禹订婚了,咱们该整理整理家产当嫁妆了。”

“我们在一起后,我所打理的一切的家产都要给惊鸿,你没意见吧!”

想象之中南三爷的激烈反对好像根本就不存在。

南三爷点了点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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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事发

阙玉龙心里想着,难不成妹妹又受委屈了?还是因为刚才自己有一些失态,她发现了

心里带着种种的猜测。也很着急的过来。路上遇见了明乐郡主。

“阙玉龙参见明乐郡主殿下。”

明乐郡主虽是东宫郡主,可是生性谨小慎微,并没有长乐郡主那般张扬,向来都是默不作声的。

明乐郡主和一个侍卫一前一后的走在林荫小道上,原本也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她眼眸中有一丝慌乱,慌忙掩饰后便对阙玉龙开口:“阙家大郎,可是有什么事情?”

“我听说我妹妹往这边来了。也不知道客房最近在哪里?”

阙玉龙不卑不亢的开口道。

“你走错了,便往那边去是了。”

阙玉龙道谢后从旁穿过,那侍卫让他路。他明显察觉道这侍卫倒也还是俊眉修目,想来皇家侍卫不同凡响啊。

阙玉龙往西,明乐郡主似是回头对那个侍卫说些什么话。

要是靠近的话,就会发现居然是李铮。

那个络腮胡子的李铮居然把胡子都给剃掉了,露出了一张白净的脸。

“我还不太适应。你为什么要让我把胡子剃掉啊?”

李铮挠了挠脑袋,瞧着眼前像雪花一样干净漂亮的姑娘。

明乐郡主捂着嘴笑道。

“那个样子看起来也太抑郁憔悴了。好像是得了抑郁症似的。”

“这是什么东西?抑郁症?”李铮有些迷迷糊糊的。怎么没听说过这种病。很可能这种病只有皇家的人才知道吧。

明乐有些掩饰的笑了。“你甭管是什么病,只是你那个样子也太邋遢了,明明生的还这么好看,你忘了第一次我们相见的时候,我差点把你当做猥琐的老大叔了吗?”

李铮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位郡主的时候。居然是在贫民窟里。

想来是因为看到一个姑娘受伤了。想动手去帮她,结果差点被当做老流氓被打了一顿。

后来他说话。才被发现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后来他们有时候会一起去玩。

但是直到很久之后。才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娘子。是太子的第三女儿,明乐郡主。

纵使身份有所不同。也有着志同道合的事情。所以他们是非常好的朋友。

“上午我还听说。长云侯好像喜欢貌美如花的男子,到时候看上我怎么办。”

李铮比了个笑脸的开口。

明乐却是哈哈大笑道。

“你在说些什么东西呀?阿禹哥哥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呢。他喜欢的话也应该喜欢我,太子哥哥啊。”

“为什么连你都这样说?我长得不够漂亮吗?”

李铮有些不明白的摇了摇头。

“现在这个社会上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懂了。”

明乐捧腹大笑。

“没有说你长得不好看。只是阿禹哥哥都已经有了惊鸿姐姐了。”

“他们很快就会成婚了。”

“这可是真的吗?怪不得长云侯一大早就去皇宫领了圣旨,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李铮恍然大悟。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

李铮告辞离开。

明乐郡主慢悠悠的回过头来。望着方才阙玉龙离开的方向,眼眸闪过一丝幽光。浮有一层阴霾。居然被发现了。

一定要尽快处理了。

很快又冒出几个侍卫。

在她的面前跪下。

“主子,有何吩咐?”

“听说有人想做些事,你们去帮帮吧。”

“是,主子。”

阙玉婉被领到这客房里。看到这里随便的一间客房都比自己在家中的闺房要好。心里就更加难过了。容貌,容貌比不上,才华,才华比不上,就连家世也没有她好。

阙玉婉知道这个世上真的很难有这样的女子出现了,可是没想到这样的女子偏偏又出现在眼前,明明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仪的夫婿了,为什么还要来夺走哥哥对自己的关心呢?

想到这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那是因为自己真的很笨吧,又不漂亮,还总是让哥哥觉得烦心。

一个人低头啜泣了一会儿。

慢慢的把自己的外袍脱下。也没有勇气把新的衣服穿上。看着眼前的火炉。想把自己的衣服烘干再说。

自己抱着膝盖,躲在床角。

却听到有人在自己的头顶说道。

“傻瓜。”

“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伤心?”

抬头。

就是那个自己朝思暮想,日夜都喜欢不已的哥哥。

连忙躲到被子里。头都不出来。

阙玉龙刚进来的时候已经反锁了门,人也坐到床上来了。

“怎么了?你衣裳被人家弄脏了吗?”

被子里的人开口到。

“你这个大骗子。”

“你去外面看那些长得好看的,花枝招展的娘子不就行了吗?怎么还到我的面前来看我,我不想和你说话,你快走。”

“到底你发现什么了?你听我解释好吗?”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

阙玉龙同被子包着她抱在了怀里。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应该知道的。不然我也不会在爹娘说了这么多次之后,我还说我不想娶妻。”

“可是你之前分明就对淮阴郡主有意思。”

那小人忽然露出一个脑袋。

长睫毛还挂着眼泪。

他低头轻轻地吻了她的秀美的眉山。

“我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在山崩地裂都不会变的。只不过是迫于世俗的压力,必须要寻找到一位能够镇得住场面的夫人。到时候她能默许我们的行为。我们就可以一生一世都在一起了。”

他原来是想。南惊鸿这样身份尊贵的人。一定不会将自己和妹妹有私的事情公布出去。更何况她除了这个郡主身份并没有什么后台。

却没想到就这样的娘子也会被人捷足先登。

“对,此事就此作罢,我会寻找别的人。”

“为为什么还要娶别人?”

阙玉婉低声啜泣。

“世间的人都这样残忍吗?难道我们就不可以光明正大的相爱,我们就不能在一起吗?”

“我不这样做的话,我将无法保护你。爹娘。也绝不会饶过我们……”

“走水了,走水了……”

现还有浓烟冒了出来。

院子外面忽然响起了呼声。

阙玉龙连忙把袍子托下来盖在被子上。

连同被子抱着人一起跑了出来。却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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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殊色

“天呐?你们在里面干了什么?”

有个不知道什么娘子忽然尖叫道。

原本那边在唱戏,兴许是娘子们今日都有些松乏,听得戏曲是说一对女子合欢之好,共嫁一个夫君,这等奇人异士令人啧啧称奇,却又有苏九娘说道。

“早年间我们那面鸳鸯湖里埋葬了不少情侣,其中有一对殉情的,居然是姐弟二人,说来也的确是上天的孽障,否则怎么会生在一家,却独独相爱呢?”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吗?我只是听说过历史上山阴公主好像和她的弟弟相爱过,不过也只是宫闱野史罢了。”

后来有小婢女道。

“方才那边有神鸟凤凰飞过去呢?”

果然众人听到了一声尖锐的鸣叫。

所以这才邀三和五的一块儿过来的。

众娘子也是听说这里有凤凰出没,才会往这边过来的。

可没想到又听说走水,有些惊慌失措的时候,才见到眼前衣冠不整的阙玉龙怀里抱着个娘子,露出个脑袋来,分明是阙玉婉。

虽说是兄妹,可是男女大防也不能不遵守啊,眼前这幅情景,很明显是狼狈为奸,做出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罢了。看上去让人愈发多了几份想象。

眼下众人都有些慌张,可是看到有人更加慌不择路的模样,便觉得愈发有些好笑了。

便持着自己的端庄模样。看着别人的丑态过活了。

顿时即有人想起之前好像坊前流传着的那个大家族的妹妹长久都不嫁出去,只愿意和哥哥长相厮守,败坏门风。

可是眼前亲眼所见,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住口。”

向来翩翩如玉的君子阙玉龙现如下慌张的不得了了。眼神里多了一丝狠厉和无情。

“都给我滚开。”

阙玉婉也吓得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阙玉龙却不在乎往日的情面。

此时面对这一帮惺惺作态的贵女,他没有任何耐心和她们讨论些什么话题,更没兴趣再这里逗留几分。

已然今天是被人设计了,不论是为了谁,玉婉的闺誉算是彻彻底底的没了。

人群分开了道路,他抱着阙玉婉直接冲了出来。

原本纵马归来的南惊鸿和长禹正扶着栅栏远眺。

“你可满意?”

长禹遮光站在自己的面前,他高大的影子在这光影里显得愈发的挺拔,俊朗至极的脸,难得的一张令娘子们都嫉妒的艳丽的美的脸。

南惊鸿不得不感慨道不愧是造物主的恩赐,所以这些娘子们此时才会芳心碎了一地。

等到明日消息传到了江洲每一个角落,江洲的娘子也会因此而觉得绝望。再三日里,大华乃至番外之国的人怕都会因此觉得伤心不已。

不过想想自己是否是有些幸灾乐祸了呢?

快入夏,天气渐渐明亮起来了,蝉鸣在林间倒是有些清晰可辨,此时穿堂风拂过彼此的脸。

此时她看着长禹,又觉得他俊挺的五官实在是秀气至极,怎么看都看不够。

长禹从来没有被别人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过,偏偏跟在南惊鸿身边,每时每刻都新鲜的不得了。

他也瞧着她的脸,未来媳妇的脸,如何看都是漂亮的不像话的,几缕发丝在风中顽强的跳舞,她身上还有着不知名的香气,不是什么清秀,也不是朴实无华,这样的一张脸分明带着倾国倾城的艳色的。

新晋世家权贵们明明透着庸俗的底气,却还要装着清流派的人重视诗书,而且说明女子只要才德。

可有谁不爱这殊色呢?

当时圣人问自己的心愿的时候,自己笑着说道。“长禹生平并无大志,只愿得一殊色终老。”

圣人仿佛因此知道了长禹心里没有什么大的野心,也是历朝历代,哪一个皇帝会爱女子胜过江山呢?也因此放心把南惊鸿给长禹。

得惊鸿者得天下,终究是长氏的人,所以长氏的江山会稳稳当当的。

他心里知道太子生了野心,可是还有太孙是真心实意的孝顺自己,无论如何,未来的皇位是要给长臻的,长臻能够有着长禹这样的臂膀,又是连襟的关系,想必更加亲密无间。

长禹愈发觉得自己英明神武起来了,他的手捧着她的脸,许是因为害羞,南惊鸿倒也没有拒绝。

他们难得的享受着在一起的静谧的时光,却没料想,不速之客闯了过来。

此时闯进来的,是这阙家阙玉龙,怀里抱着美人的阙玉龙,阴翳的气息浮盖在他身边。

长禹看到阙玉龙的时候则是皱了皱眉。

虽则江南首府的名声挺大,可是在宗室面前终究是低了一头,更何况像是长禹这种手眼通天的人,能入眼的也没几个,淡笑道:“怎么?阙郎君抱着美娇娘找不到好去处?”

阙玉龙知道长云侯素来高傲,此番前来受到侮辱也并不在意,此时的困境,他唯一能够想到帮忙的是面前的南惊鸿。

“请二娘子借我一匹宝马。”

阙玉龙低沉的开口,并没有在意长禹的羞辱。

“借你。”

南惊鸿没什么话,只看着那宝马道。

“只是,今日之事,如何收场?”

她的尾音拖长,分明早也知道了这事情。

阙玉龙感谢道。

“多谢二娘子,玉龙自有决断。”

“马是长云侯的。”

南惊鸿冲着他们飞奔而去的身影叫道。

见到这么一番场景后,长禹颇有些无所谓的开口。

“阙玉龙不是什么好玩意,你为什么要帮他?”

“倒也没有什么利用的心思,只是觉得可怜。”

南惊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兄妹相恋,有违人伦,可终究是情之所迫,谁能控制住感情呢?

阙玉龙带着阙玉婉快马加鞭,等到了阙家老宅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

灯笼刚刚点起来,他抱着阙玉婉下来。

看门人早就司空见惯,只笑脸打了个招呼,却被冷漠对待了。

再之后阙玉龙径自去了阙玉婉的闺阁,可是闺阁外正巧着遇见了自己的祖母和母亲。

阙玉龙还没有动作。

母亲就开口呵斥道。

“孽女,还不滚下来。”

阙玉婉吓得身子一抖,愈加发软。阙玉龙扭过身子开口道。

“母亲有什么怒气冲着我发,此事情与玉婉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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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惩戒

阙玉龙面色冷漠,他的母亲却痛心疾首的看着。

只有阙家的老祖母,谢老夫人,这才沉闷的开口。

“也别丢人了,又不是没胳膊没腿的,自己下来!”

阙玉婉一哆嗦,这才从她兄长的怀里下来,绣花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十分狼狈不堪的站在那里。低着头,她从小就害怕母亲,母亲对哥哥十分疼宠,对自己的要求却十分严格。

她这般怯懦不堪的样子,刘氏才觉得此时看上去十分的不堪的阙玉婉,到底有哪里好?自己因为生了阙玉婉伤的身子,可没想到阙玉龙,自己这样优秀的儿子,怎么会看上这种女人。

阙玉婉从来都不该是自己儿子疼爱喜欢的人的。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阙玉龙从小到大都护着这个孱弱不堪的妹妹,原本上她是非常不高兴的,可是想着些许是因为她没有别的孩子的原因,两个孩子才亲密了一些。

可是眼前的这个样子,才是让人嫉妒要崩溃了。

自己的儿子不喜欢自己,居然会喜欢阙玉婉。

这种喜欢不是兄妹之间的喜欢,是可恨的男女之情。

心里越想越气,她冲上去就是左右开光的两巴掌,打的阙玉婉往地上一摔。

“你个狐媚子,给我跪下。”

阙玉婉立刻跪在旁边了,不说话了。

阙玉龙狠狠的盯着刘氏,没想到一个母亲居然会对女儿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他的眼神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可是这时候的刘氏已经处于崩溃的阶段了。

在出事之后,南园就有人打发过来传了消息。

南园说的不直接,比较隐晦。

说是娘子好像受惊了。大郎君带着他先回来了。可是。阙家还有旁支也参加了这次宴会。

自然是知道这中间就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没想到如此败坏门风的事情突然出现在别人的庭院里。

自家儿郎和娘子犯了这种不可饶恕的事情。

谢老夫人却好似能够忍住。

“你也给我跪下。”

狠狠地拐杖砸到了他的脊梁骨上。

“你有什么话说就是了。却为什么还要打龙儿?”

刘氏见到儿子被打,却很心疼的说到。

“是你平常惯的。你看惯出了个什么家伙出来?还是哥哥。妹妹犯了错,哥哥没有犯吗?让你不要重男轻女。偏偏造就了如今的孽障。你以为你的罪可饶恕吗?”

难道婆婆忽然对自己发难,刘氏忽然猛地跪了下来。

“我知错了,母亲不要生气。”

“你们这些孽畜啊,阙氏百年的门风都被你们败坏了。”

谢夫人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你们可知错?”

阙玉婉忍受不住,大哭出声。

“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哪怕那拐杖打到自己的脊梁骨上,是多么的疼,他也绝不服输的开口。

“孙儿不知错,孙儿何错之有。”

“我与妹妹自幼相伴,情深笃厚。只不过是听说着火。所以这才去救妹妹。旁人误会了什么?难道祖母和母亲都不相信我吗?”

阙玉龙抬起头来。

谢老夫人那一刻好像突然就变得衰老起来了。

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被寄托着振兴阙氏未来的郎君,曾经令自己骄傲无比的孙儿。居然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模样。实在是有令人丧气灰心的。

“说,什么时候开始有感情。你以为你的居心我们都不知道吗?在家里我们也就替你遮掩一番。想到如今在外面。也开始丢人现眼了。你要是不说的话,就让她来说。”

谢老夫人的话语充满着威严和压力。

阙玉龙终究还是心疼自己的妹妹的。他开口道。“这一切和妹妹都没有什么关系。都是我自己不好,我心里存着坏心思。”

“你要不断了这份心思,我就将她送到庵堂去。前头金陵王氏的娘子,还有着这份出息呢?”

“就不能给我们在一起的机会吗?愿意放弃阙家继承人的地位。可以什么都不要,带她去一个地方隐姓埋名。”

阙玉龙几乎忍不住的流下了一滴眼泪。

内心始终是充满着压抑的痛苦的。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嗯,每一次在祖母和母亲的呵斥之下只能够选择妥协。看着孱弱无力,仿佛一朵娇花的妹妹。这个时候只能选择妥协。

“绝对不可能。给你们这个机会,你们以为能够在没有家族的支持下,好端端的安生的活下来吗?”

带着一种看破世事沧桑的味道她有些沉痛的开口。更何况家族已经经历不起更深刻的磨难了。阙氏不能失去未来的继承人。也承受不起这个代价了。在这凛冽夜的寒风里,每一个人的心都被吹的很冷。

“如果我放弃的话。您会饶过玉婉吗?”

阙玉龙咬牙开口道。

“这件事的错全在我身上。愿意去祠堂,我也愿意受到家族的惩罚。原本妹妹就是受害者。你们不该再伤害她。”

“孽障,你在胡说什么?这样的狐媚子,是想要你母亲死啊。能勾引自己的亲生哥哥呢?”刘氏扑了上来。又要打阙玉婉。

阙玉龙上去搂住了妹妹。

“能答应我吗?”

老夫人仔细盯着自己孙子的眼睛。最后终于无奈的妥协。“老身答应你。此事过后,你必须要自己。亲自去迎娶西杭沈氏的嫡女沈云素。”

“我答应你。”

听到哥哥的声音,阙玉婉整个人从头到尾都冰冷了。

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就晕过去了。

南园,南惊鸿留在这里。和祖母谈心。

祖母忽然温柔的笑。

“我那时年幼,也有几个闺中的好姐妹。其中有一个。是如今阙氏当家老夫人。谢氏。”

“谢氏曾经是大家族,后来一直留于书香世家。不愿在官场上大显身手罢了。这位老夫人一定也和祖母一样的温柔慈祥吧。”

“可是一位果断很狠厉的老姐姐。她闺名叫谢芳菲,那可真是手段能够让百花都凋谢。好像没有我这样享受到了儿孙福。颇受儿孙所累。”

“话从何讲起呢?”

“当年她和她夫君伉俪情深。这夫君早逝。带着幼子长大,有了一双孙子孙女。可如今。唉,”

“祖母可是在怪我没有插手此事?”

“不,已经做的很好了。”

那时候。

南惊鸿看出来了祖母眼中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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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玉阙词:此生此夜不长好

今夜的月色隐隐约约带着一些凄凉,她独自坐在那,望着窗外的幽寂的绿叶,心里有一丝的彷徨。

时至今日,她仍然沉迷于情窍。

阙玉婉在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很傻。

可是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即使是有些傻了,但是也应该得到一份真心对待。

她的脸慢慢的靠到了青玉案上,这青玉案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哥哥有的时候就去央求母亲,可是母亲不过是冷漠的瞧了她一眼。

“你是个女郎,你要这个干什么呢?没出息的玩意儿。”

阙玉婉当时看着母亲嫌弃的脸,忽然才意识到。原来母亲真的是不喜欢自己,她喜欢哥哥。

她捂着脸伤心的哭了,回头看到了高兴下学的哥哥,便忍不住躲到了一旁。

后来哥哥来找自己玩,自己没有理他,他就立刻去问婢女们。

到最后,她哭着睡着,第二天醒来,她的房里便也有了青玉案。

她当时把小脸贴在这里,觉得冰冰凉的,是她所喜欢的。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喜欢的东西是要自己争取的,母亲喜欢哥哥,她便要哥哥喜欢自己,到最后母亲也会因为哥哥的缘故而喜欢自己了。

年少的花骨朵一样的心,在那一刻就凋零了。

她闭上了美丽的双眸。

仔细的想起了那些年在江南水乡,在水墨画的四季里,她是如何的勉强的活到了十六岁。

红瓦白墙,小桥流水,穿花拂柳,假山鱼池,石子小路。

她年幼的时候很喜欢玩捉迷藏,那时候她和兄长年纪相仿,生的相貌相似。所以丫鬟婆子们都分不清楚,那时候的母亲有时候看着自己的脸,也会喜欢的笑。

再后来,母亲被郎中诊断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忽然间对待自己的态度就那样的冷漠下来了。

再之后,她不能够和母亲哥哥在一个桌子吃饭了。

父亲不喜欢母亲,所以在此之后也很少来看母亲,母亲就以为是因为生了她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的原因了。因而更加的恨她。

她却知道,父亲志在官场,不喜男女之事,生下阙玉龙和阙玉婉已经是尽了孝顺祖母的人伦。

可是母亲不理解,所以恨自己。

这种怨恨实际上是可以悄无声息的传递的。

所以她也才会怨恨吧。

怨恨的情绪每时每刻的都在传染。

所以不知不觉阙玉婉对母亲的退让中,就开始变成了对于兄长的占有欲。

幸好还有个哥哥啊。

阙玉婉总会这样想,既然没人喜欢我,只要哥哥喜欢我就好了啊。

我喜欢哥哥,哥哥也喜欢我。

这样的快乐的时光,是在哥哥五岁启蒙之前,他们还可以每天在一块儿玩耍,五岁之后,哥哥每天都在前院读书,只有很少的时间回来看自己。

阙玉婉总是和奶嬷嬷待在一起。

可是奶嬷嬷也似乎知道自己是不讨人喜欢的,对哥哥百般恭敬讨好,对自己,则是会在不注意的时候掐自己的腰部,她很疼,不敢哭,不敢闹,性格愈发的怯懦。

直到有一天,哥哥像往常一样抱起自己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低低的哭泣之后,哥哥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后,自己抱着膝盖哭,不说话。

哥哥颤抖的解开了自己的衣裳,然后看到腰部大片大片的淤青,几乎是忍不住的愤怒。

年少的哥哥,命人将奶娘扒光了上身,扔在冰天雪地里,然后叫人用沾了辣椒水的鞭子抽打她的身体,让她在结冰的湖面爬行。

那时候看着蠕动的奶嬷嬷,她心里生出了可怕的恶念。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保护自己的人就是哥哥,因为哥哥是有权力的。

怀抱着这种信念,她愈发的依赖哥哥,哥哥开始每天不定时的来看自己,来关注自己,甚至每年都会换掉自己身边的丫鬟和嬷嬷。

在那次事发之后,祖母和母亲都帮着哥哥掩饰,父亲什么也都不知道。

哥哥对自己的保护欲愈发的强大了。

哥哥总会出去见识许多东西,回来和她分享,约定成俗,她始终在朦胧的月色里一次又一次的等待哥哥过来。

给她带来知识,好看的发饰,新奇的礼物,漂亮的衣裳。

很多时候,阙玉婉都觉得自己是一只金丝雀,始终都被囚禁在这高门楼阁四方园子里。

每次都渴望倚靠在哥哥身上获取那么一丝一毫的新鲜的气息。

就是这种一日又一日日渐加深的渴望,慢慢的到了最后仿佛都变质成为了一种难及的**了。

**的沟壑总会是难平的,相互依偎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相互汲取对方给自己的温暖。

十二岁那年,她第一次离开江南阙氏。

来到了江左,她见到了江左文氏的文倏然,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文倏然这样的自由的受到所有人喜欢的娘子,还有能够自由的去想去的地方,看向见到的人,过想要过的日子里的人。

她回来后就闷闷不乐了一阵子,那时候的哥哥正在准备江南科考,母亲不允许他来见自己,心中的孤苦和抑郁,让她写出了不少诗篇,也因此在闺中广为流传。

其中她抑郁的时候说,门朝东西开,枝迎南北鸟。

她为江南阙氏争取到了应该有的名声,所以江南阙氏允许她出来了。

她拿着自己好不容易获得的自由,一次又一次的试图打开贵女的圈子,在自己竭尽全力的想要打开圈子的时候,也慢慢意识到,哥哥是和自己不一样的,有一天,哥哥会有妻子,自己会有长嫂。

哥哥再也不会属于自己一个人,也不会再只保护自己一个人了。

她那时候看着哥哥,只觉得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可是不知不觉中,她不再满足于他只是自己的哥哥了。

她知道哥哥对自己一直都很好,但是这种好,发乎情,止于礼。

不是那种永远能够在一起的好。

所以,从此以后,她总是有些带着刻意的眼去看哥哥,想要哥哥比以前更加的疼爱自己。

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是,哥哥真的很纵容自己,一如既往的疼爱,加倍的喜欢。

哪怕自己要天上的星星,哥哥也会给自己的。

摘星揽月,都愿意给自己。

所以她好几次想要试探哥哥,譬如洗澡的时候大呼有虫子,哥哥果然奋不顾身的冲了进来,当哥哥看见自己的身躯的时候,面上的绯红,让阙玉婉明白了一个道理。

哥哥和自己一样的喜欢着对方。

这种试探,让她愈发的有些狂喜起来。

最后揭破这层面纱的时候,是她跟着母亲去参加金家的宴会,母亲素来不太喜欢娘子,可是那一天,她拉着金家金妍的手,说了好半天夸奖对方的话,看到母亲同金妍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堂姑母在那里笑的欢畅的时候。

她忍不住浑身起了个哆嗦。

又见到金妍那般小巧玲珑的出现在兄长的面前,温温柔柔,亲亲热热的眉眼含情的叫了一声。“玉龙哥哥。”

阙玉婉便如同从头到尾浇了一头一脸的冷水了。

透骨的心凉让她整个人都受不了。

她回去后,果然就听人说过母亲打算要为哥哥定下一门婚事。

自己未来的嫂子就是指金妍。

她带着悲伤而又绝望的心情,提前回家,回去后母亲还呵斥了自己的无礼。

她的失落和伤心,都被她藏在了无人的深夜里。

当得知这件事的哥哥在深夜里跑过来找她,把她抱在怀里,一次又一次的试图甜言蜜语的时候,她不肯再相信他。

她的眼泪流进了脖子里。

哥哥的吻随着她的眼泪慢慢的往下。

再往后,什么也不知道了,只有那一晚的月色很美。

哥哥很爱自己。

窗户纸破碎后,她就听到了哥哥的婚事了解的事情。

她去看了看那位叫金妍的女孩儿,看着她破碎的希望,心里忍不住的开心。

所有的人都知道阙家玉龙,高大英俊,但是却始终是不爱别人的。不会是属于别人的。

带着这种窃喜,又过了一年半的时间。

她以为就会这样一直快快乐乐的下去,可没想到最终还是暴露了。

她记得着火的时候的慌张,记得在着火之前哥哥的担心,记得在此之前,每个人的关心。却始终想不起来,那时候她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不管如何,今夜的月色很好。

哥哥在祠堂不会受到什么委屈,大抵上今夜不舒服的只有自己。

所有的丫鬟和嬷嬷都被带走。

只是这样没什么会让自己觉得难过的了,早在哥哥第一次决定换掉自己身边的人的时候,她就会了如何装成了一个圣洁的白莲花,成为了一个看上去善良无比的人。

她一点都不会觉得有些难过了。

她的心情真的很好。

她穿着雪白色的中衣,赤脚走在冰凉的的大理石地板上,即使是春暖花开,初夏将至,这样的日子,将是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的时候了。

阙玉婉啊,她在她出生的时候是洁白无瑕的,她没有任何的罪过。

在她出现在哥哥面前的时候是纯洁无辜的。

在她在哥哥的眼睛里长大的时候是安静温柔的。

在她最后出现在哥哥的面前的时候也是圣洁天真的。

而在她离开后,也会一直都是哥哥心里最美的花朵。

所有的罪恶和污秽,所有的不洁和不伦。

这些在黑暗的深渊里滋生的罪恶的罂粟之花,都会被她带走。

今夜的玉婉是这水里的一朵玉莲。

今生今世,她都会永久的沉静的在这水波灿烂里缓缓绽开。

菩提花落,玉婉盛开。

玉树芝兰,翩若游龙。

今生无缘,来世再会。

彼岸有缘,纤纤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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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玉残

金妍夜里发了一场噩梦。

梦里面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

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真的好羡慕你呀。这样温柔娴静的性格。因为你天性如此。而我的温柔娴静,却都是被生活所逼迫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场梦格外的令人害怕?

母亲刘氏忍不住的跑了过来。看着女儿翻来覆去的哭。心里是舍不得的。

“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好端端就发了梦靥呢。”

金妍这才猛地醒了过来。

“哇。母亲。我好害怕。”

“这是怎么了?母亲在这里。”

忽然南园的灯光全部都亮了。

刘氏抱着女儿颤抖的身体,心里有些慌张。

“快去问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阙家娘子没了。”

“阙家娘子没了。”

“阙家娘子没了。”

传话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南园。

“她死了。”

金妍这才想起来。梦里所见的那个娘子究竟是谁?

是阙氏玉婉。

曾经对自己语笑晏晏的娘子。

阙家。

“你知道吗?母亲。”

“我自然是知道的,今天不是出事了嘛!幸好当初没给你讲给他家。”

刘氏还哄完了双胞胎儿子女儿。现如今又忙着安抚大女儿。

“您还记得当初二娘子曾经对我说过的那句话吗?”

“什么话。”

刘氏也有些惊异。

金妍忍不住想起了当时的场景。之后自己因为阙家退婚而伤感不已,要去寻求南惊鸿的劝慰。

可那时候二娘子不以为意,反而还说道。

“你到后来是不会后悔的。”

“她居然早就料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她马上就要举行婚事了。

就在夏天的时候。

偏偏在这时候。

阙家出事了。

如果这件事情没有,没有及早的暴露出来,如果当初的婚约没有变化。

今日这圆月之夜死去的人。

会是自己对吗。

南惊鸿蜷缩在祖母的怀里。

久别重逢。她喜欢的永远都是祖母的关怀和拥抱。

祖母对待自己的温柔和慈祥。远都是这样的令人眷恋不已。

她温柔的双眸看着她。

仿佛带着无比的眷恋。

“祖母。”

她想要永远当祖母怀里一个娇娇撒娇的女娇娥。

“我的孩儿。苦了。玉婉啊,这孩子我也曾见过。是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其实可惜呀。没有遇到一位好母亲的教化。阙氏,会倒下的。百年的望族倾刻间崩塌。令人无可奈何的。”

南平仙原本今天晚上就没睡好。又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不住手抖了抖,当初差点就定了孙女的婚事。差点害了孙女的一生啊。

曾经劝过自己,不要重男轻女。

行差着错。

幸好如今孙女金妍已经有了好的归宿。

阙玉龙跪在那里,还在思索着如何能够死里逃生。

如何能够将这件事情挽回。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

“娘子没了。”

“谁没了?”

阙玉龙起身来。抓住了身边小厮的衣服。

小厮有些颤颤巍巍的开口。

“回郎君,是娘子,玉婉娘子没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玉婉!”

凄厉的鸣叫声响彻了夜空。

“玉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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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玉阙词:刬地东风欺客梦

阙玉龙猛地冲出了祠堂,来到了阙玉婉的闺房,可是闺房依旧如同曾经一样的宁静,幽密的竹子的暗影里,却在也没有曾经巧笑倩兮的倩影。

他的那个人啊,就那样的消失了。

就如同湘妃一样永远的淹没在池水里。

他抓住了那柱子,想到曾几何时她依靠在柱子上,展开了如何的一场冰冷空气里炙热的交织。

烈焰也曾在他的胸腔里起伏不定,理智在烈火烹油里碎成四分五裂,他彼时索取着她口中的津液酣畅淋漓的享受着彼此缠绵到不死不休的温柔。

她小巧的唇学着他的模样试图吸允,如同菟丝花攀附着树枝。

他与她的身体紧紧的贴合,他将她欺压在柱子上,逗着她,勾着她,忍不住把她细细绵绵的声音都勾到自己的身体里。

那时候的风月缠绵,如今都只是镜花水月。

他转过头,就瞧见他们在收拾婉婉的东西。

“住手,你们都给我滚!”

吓得奴仆们都躲开,

身边静的突兀,他发疯的想起来那些甘甜美好的过去。身边的空冷的风,诡异莫名的嘲笑。

他想念她的味道,想念这她微红的眼睛里的旖旎风情,想念他曾在他的额间落下的一个个羞涩的亲吻。

那时候的婉婉温热的双唇总是毫不留情的亲吻他。

那时候的她清澈如水的眼眸里告诉他。

哥哥,我绝不会后悔,我知道我傻,可是我喜欢你。

那时候的风月,是彼此之间的慰藉。

是他们二人忙里偷闲的温柔。

那时候在漆黑的夜幕下,他肆无忌惮的抱着她,叫着她的乳名。

“婉婉,婉婉。”

那时候的婉婉声音娇滴滴的像是露水,他亲吻过去便觉得是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荔枝。

他出来,一路上没有一个人,原本花朝过后也该是热闹的日子,可是此处安静的像是江南古山里面的寺庙,听不见往日的交杯换盏,闻不着那时候的花香蝶舞,此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独自陷入了自己为自己勾勒的陷阱里,画地为牢。

他何曾想到过,那时候的那么胆小的小娘子,见到小虫的时候都害怕不已,如何有这么大的决心想要死呢?

仿佛那些年里她的一个个亲吻就像是魔咒一番,那一声声的哥哥,此时都在无比凄厉的折磨着自己的心脏。

他这被什么无端压迫的心脏,忍不住要爆炸。

人人生来自私,所以他阙玉龙这辈子只想要玉婉一个人快乐就好。

烈马嘶鸣,刀剑出鞘,此时脑海中已经是千军万马,一败涂地。

他为了阙玉婉翻山越岭,披荆斩棘,可是还没能够留住玉婉。

从前面对金妍,南惊鸿,沈云素,不过是希望她们替玉婉挡灾。

可是悠悠苍天,曷其有极。

此时他看着白布幔的灵堂,看着这些白布幔下假模假样哭着的女人们,只觉得比死亡之路更加叫人触目惊心,令人退却。

今夜的人没有谁不怜悯弱者,没有谁不痛心于尚在闺阁凋谢的花,

世家权谋争斗,往往只有女子如折子戏一般的凋落在最美好的片段。没有热烈的开头,却有着灿烂的静默的结局。

在这日。

凛冽的夜风带着尚未了却的倒春寒,猛地一次又一次的刺在他的血淋淋的心脏里,伤口无法弥合,苍茫无际的旷野之中,漆黑孤寂的夜幕下,他的心凋谢了。

他不忍心再进去,最后骑着热烈的马,把所有的悲哀和无奈摔碎在这黑夜之中,

向着这空空如也却又冷漠无情的苍天呐喊道声嘶力竭。

“婉婉--“

寒风灌进了胸腔,胀满了心肺,他寻觅不到未来的道路,更迷失了所爱的人。

他跪在郊外的田野里,向着苍天恳求,能够将他毕生之所爱还回来。

“婉婉。”

风中传来传去的都是呼啸的风,这声嘶竭力的呼唤声还没传出去就消弭在空气里,哀伤和绝望如同烈火一样烧灼这远方田原上的枯草。

生离死别,他终于尝尽这苦味。

曾几何时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虚无和荒诞的清梦,仿佛那时候的婉婉从来都没出现过,他只不过是一个孤独的家族的继承人,从来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

在这种长久的孤寂里。

他若不是因为上天恩赐给了他婉婉,又如何能够在漫长的寂寂长夜里逢了一丝一毫的晨光焰火,温暖了他这寂寞的前半生,亦不必在家族的种种苛责下踽踽独行。

他曾是江南首府的大郎君,身份尊贵,被寄予厚望,可又有何时他能够获得幸福和自由。

家族所有的资源倾斜,不过是一场画地为牢的束缚。

跳动的心脏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被凌迟,他睁大眼睛,目光欲裂。

曾几何时把神佛信仰都踏在脚下的他,此时此刻,虔诚无比的看着远处的晨光,愿祈求上苍怜悯,佛祖慈悲,能够让黄泉地狱,烈火烹饪,让他千刀万剐,粉身碎骨,换她重来人世,无忧无虑。

夜愈发的深了,无法挽留的是她香消玉殒的生命,怨恨的是上苍的无情,是自己的无能为力,是他的懦弱才让她经历了那么多的折辱。

天际的霞光渐渐出现,夜色渐渐沉寂,今夜的夜色都即将被烈日所吞噬,惨淡的月光打亮了他瘦削的侧脸,披在身上的乱发无端为他增加了一抹沉郁的孤独的气质。

等到天边鱼肚白出来。等到朝阳再一次在天空绽放。等到他的一袭青丝化作白雪,等到这霜雪落满肩头,染白了发尾鬓边,等到他骑马回城,江州城里,竟然没一人认识这今日枯萎凋谢的穷酸文人,是当初的那个芝兰玉树的阙家玉龙。

对于阙玉龙,阙玉婉早就成为了他心尖尖的一轮弯月,无论是千山万水,还是生离死别,他心头的明亮永远都在那里。

阙家事发。阙氏女被逼迫而死。消息传而出。

天子雷霆震怒。并不肯饶恕。

阙家当家人上表朝廷,决意辞官,阙家玉龙请命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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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金妍许:夜夜相思更漏残

“孽障,给我跪下。”

阙家老爷,曾经的江南首府如今气的面上通红,手上拿着的棍子。

阙玉龙跪下,不声不响。

“我与玉婉一母同胞,玉婉为何而死,父亲不明白?祖母和母亲口口声声说她是因为殉节而死,难道父亲就不疼惜玉婉吗?”

“你要如何不认?你要去京兆府去击鼓鸣冤,还是去南园门口大喊,说是阙家玉婉不是为了保节而死,而是因为发现了与兄长不伦之事而自戕?”

话到此处,这位阙家老爷悲从心来,想到自己娇宠在手心的女儿如今命丧黄泉,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太师椅子上。

“你还想如何?玉婉没了,难不成你还要阙家替她陪葬?”

在这一刻阙玉龙猛地抬头,瞧见了父亲的眼底的无奈。

可是他依然过了年少时候的一腔孤勇。

“若不要玉婉光明正大的葬入阙家祖坟,我就要去投军。我去挣下军功,总有一天圣人会允许她葬入阙家祖坟,不管你们认不认,她,阙玉婉,都会是我阙玉龙的妻子。”

“你敢,你要是敢出了这个门?便再也不是阙家的人。”

阙玉龙看着父亲的脸,多年来忍辱负重,总是因为孝顺,忍耐着祖母和母亲,看着他仿佛一夜之间花白的头发,仿佛已经垂暮。

他磕了三个响头,毫不犹豫的转身,在这清晨的日光里,身前是太阳的灼热,身后是老父的落寞。

“绝不回来。”

秋风起,转眼间就又要到了金妍出嫁的日子了。

南惊鸿出嫁的日子定在了十月,所以这时候送的最后一位闺中的表姐,是金妍。

静谧的夜里,南惊鸿再次见到这位金家的表姐,说实话,不过是年幼的时候玩的比较要好,此后多年都未曾见面,她因为久病沉疴,原本的好气色如今有些枯槁起来,原本也该是闺阁的娇花,如今因为噩梦吓住了,猛然睁开眼睛。

她靠在南惊鸿的肩上,有些平静的开口。

“阙玉龙,出事了--”

一场年少时候的喜欢,才到此为止。

那场梦里面是有颜色的,铺天盖地的红,还有年少郎君温柔的笑。

狂风呼啸,她听不清楚阙玉龙的声音,却莫名其妙的想起来那晚们见阙玉婉。

她有些虚弱的笑,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在这月光的静谧下,她们二人呆了一会儿,再这样悲伤的日子里,只能倾听无情上苍宣告的噩耗。

一灯如豆,夜色如水,她今日一直都不舒服,所以又做了噩梦,故人离去,不过是终结年少的梦。

南惊鸿终究是叹了一口气,那时候婚事作废,虽是为了金妍好,终究金妍心底中下了情根,所以她的心底落下了年少郎君的影子。

“花朝后,阙玉龙投军北上,一路绞杀贼匪,又入了郭伯牙治军下,并无人知道是阙家玉龙,,而后丹且造反,他受了重伤,前日传来军报,殁了,一查,才知道是这江南首府阙氏的大郎君,如今还要三日,棺尊会到江州。”

听了这话后,金妍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整个人有些木然。

南惊鸿侧眼只瞧见她那空洞的一双眼。

“此事与你无关,不过是宿命,抑或是阴差阳错--”

金妍这才缓缓的转移了视线,从那如都被灯火转移到了她的面前。

“你知道吗?梦里面他总是在笑,其实他不喜欢笑,从前都是对他妹妹笑,他对他妹妹是真的好。我知道我要嫁给他后很开心,我想要和他一样的照顾他妹妹,不让阙玉婉受苦--”

分明有眼泪滑落,她呆呆的说道。

仿佛是对着无尽的长天,是对着丰收的麦田,对着陌上如玉的公子郎君。

“可是我没能够嫁给他,我不能嫁给他,那时候宴会我偷偷看他,他歉意的对我笑了笑……”

“他怎么能够那么痴情呢?他真的好傻,他爱他妹妹,可是人都已经死了啊,他都快要到娶亲的年纪了,不娶我,也可以娶别人啊……”

“他走的那天,我去偷偷送他,他是真的对我笑了,那样好看的头发,都变成了一头白发……”

南惊鸿看她慢慢的垂下来头,似是没有力气。

“他是个英雄。你也不要恨我……”

死去的人永远都是解脱,活着的人才会生不如死。

金妍道。

“我怎么会恨你呢?人都是自私的,你尚且保全了我,当时婚事你做了手脚吧,要是你不做,死的或许是我。”末了忽然笑了。只是看起来太过心酸。“死吧,死了也好,我要嫁人了。再没有这个念想。”

如今阙家败落,没有孩子,到处都是白帆。

金妍站在阙家门前,静静的看着那里。

南惊鸿站在不愿去,看着她过于瘦削的身体仿佛穿上裙子都能飞到九天之外了。这样的易碎的一具驱壳,年少之时所有的爱慕和灵魂都消失了。

苍白瘦弱的模样,不过是在同年少之爱道别。

谁说少年不风流?最是深爱在少年,毫无缘由,却痴心一片、

阙家夫人哭成了泪人儿,一双儿女尽去,如今怨恨还在心头、

阙家谢老夫人闭门谢客,终究是念着佛经,不知在为谁超度。

南惊鸿回过头来。

许家长子许今言就站在不远处,对她拱手作揖,想必是知道金妍来访故人。她笑了笑,便自己离开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她在落花缤纷里,遇见了她的心上人,她的眉间雪。

“阿禹。”

“惊鸿,陌上花谢,你何时归来?”

那人调笑,转身却拿出许多的白菊花。

“山上有一处白菊花开的极好,你可喜欢?”

她拿着白菊花,却再也忍不住的将脸深深埋在长禹胸前,她纤纤十指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衣裳,仿佛用尽的全身的力气。

种种算计,秋风涌起,注定这世间的胜者都是孤独的,他们总是踩着失败者的尸体和骨头,喝着失败者的鲜血,坐在他们的头盖骨上微笑。

她的心底有伤,可终究还要,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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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发誓

转眼间就到了深秋十月,银杏树的叶子铺满了地面。

月中。

南漾瑢前去拜会母亲,表现出对母亲的感激。

沈沐姝对于她的照例前来,并没有什么拘泥该来的终究会来。

“别说如今圣人尚在管事情,你不知道的是圣人讲究修法修道,昏聩无比,太子荒淫无道,我为深闺妇人,能为你谋划的不多,幸而金陵王氏如今中流砥柱,王宁知又是可堪之才,你只要拿捏住他的心,势必可以长安。”

谁能想到,此时太子私园的深闺妇人居然都能够勘破天下大事,可是众多肉食者还依旧是醉生梦死。

“多谢母亲为我谋划,如今能嫁给玉郎,女儿得偿所愿。”

南漾瑢眼尾上翘,唇边染笑,桃花粉面,不胜欢喜。

听到南漾瑢欢喜的语句,沈沐姝单单看着杯中起伏的茶叶,又道,“以后你为一府之妇人,切不可再如同往日一般柔弱娇怯。”眼神一冷。南漾瑢在这灯火里看上去愈发的娇柔怜爱,如同一簇娇花摇摆,待君采摘。

还未等沈沐姝有什么动作,她便猛然间跪在地上恳求道。

“还请母亲继续助我。”

沈沐姝语句淡淡说:“我会继续为你留意的。”

南漾瑢却仿佛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告诉沈沐姝:“女儿实在是不知道该干什么?母亲,长梦许是心里对南惊鸿的婚事有所意见,如今要是使坏的话,我的婚事也保不了,听闻太子迷恋长梦,以至于使其夜宿太子府。所以……”

沈沐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状若无心的开口询问道:“所以现如下的想法呢?”

南漾瑢的想法,所以现如下她的想法是请沈氏帮忙周全。避免婚事因此作废。

南漾瑢心头一颤,知道此时此刻,南园庇护不了自己,倒是只有这母亲了。

“全凭母亲做主。”

她虔诚的扣头,仿佛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

沈沐姝的语气平淡,但比之前多了一份安宁。

“我所做的不多,但是你记着就好。”

待到南漾瑢走后,沈沐姝强撑着的气场刹那间就没了,她捂住胸口忍不住吐出一洼血来。

面色苍白如雪,形容枯槁。

院中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青白色的人影。

“怎么?沈氏,如今是喘不过气来了是吗?”

沈沐姝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抓住了石桌。

“您放心,我会坚持到最后一刻,只要您答应保住漾瑢的婚事。”

那人影冷冽一笑。

“不就是想要嫁给王宁知吗?自然如愿。”

阙氏事发后。

长梦梦魂不安。

多次与太子见面,也得到了太子的宽慰。可是心里终究是不舒服的。

这几日犯了噩梦,太子又处理军务,不能如昔日一样悉心安慰在侧。

免不了多了几分为难的心思。

北亲王府北亲王世子已经不管事情了,每日种花养草。

长禹回来后去看了几回,都默不作声。

因而长禹只是例行惯例前去探望。

这一日北亲王世子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身体不太舒服,坐在那里半日。

忽然竟来了个好大半年没见到的儿子。

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长尊是了解的清清楚楚的。

年少成名,极其优秀,只是后来为了得到圣人的信任,减少猜疑,硬生生的培养出一阵风流的性格,压抑了十几年,也终于慢慢的摘掉了从前那风流多情,秦楼楚馆的帽子。

他看着这个曾经让自己觉得有些得意的儿子慢慢的走到自己的面前。

一身白色的袖子轻轻拂过空气,似乎在他心底的湖畔荡起了一层涟漪。

他有些浑浊的眼睛里似乎带着一种勘破世事的睿智。

“给父王请安。”

“父王?哼哼。”

北亲王世子长尊几乎是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了一会就有些咳嗽了。

长特走过来给他拍了拍后背。

“你要是相信圣人会给我王位的话,就这样叫好了。”

长尊坐在檀木椅子上,有些恍惚的看了一眼日落西山的样子。

“倒是你,我老了就想问你一句话。”

长特依旧十分恭敬的蹲下来,为他捏腿。

“我不恨您。”长特的心里,父亲始终是个性格高洁,哪怕有着鸿鹄之志,多年来为了家族一直隐忍自己的高大的人,父亲的选择从来都没有错,有错只是这个时代,长特隐忍到年将四十,现如下心中多年堆积的怨恨终将化为凶猛而上的滔滔大火。

“呵呵,不是这个,如今太子荒淫无道,我只问你一句,长穆想要废嫡长,除掉太孙,你可有这个心思?”

长尊站起身来,严厉的盯着长特。

当年长尊接连失去两个优秀的嫡孙,自此之后他就把长禹接到了身边,当做继承人细心教养,却没想到过度保护之后,父子感情因此产生隔阂。

长特低低的笑过。发誓道:

“父亲,我会那么蠢呐?阿禹再怎么不喜欢我,都是我的儿子,我也只有这样一个儿子。我理解您对我的期望,任凭南岭再生十个,也终究该退让,阿禹会是北亲王府的继承人,北亲王府永远都属于他。”

在长特的承诺下。长尊缓缓的喘了一口气。

“去吧。不必再管我。”

长特又缓缓离开了此处。

走出了长尊的视线。

太子对长梦的种种关心,终于被南岭所察觉,南岭原本正在那里查看医书,想要瞧瞧究竟如何才能更好地保养身体。

这时候嬷嬷又过来告诉她。

“五娘子又出门了。”

“她又去太子府了?”她几乎是不耐烦的把书一合。

每每长梦都说自己是去寻找长乐郡主的,但是长乐郡主何曾对她和颜悦色过,只是她想着长梦要和太孙培养出感情来,才一直由着她。

如今她好不容易促成了长禹和南惊鸿的婚事,可没想到长梦居然因此和自己闹了别扭。

长梦喜欢哥哥没错,可是难不成兄妹要纠缠一辈子吗?女人终究是要嫁人的。

更何况阙氏的事情才事发不久,兄妹不伦之恋,下场难道还好?

对于长梦这种痴心妄想,南岭表示极端厌恶的态度。

王嬷嬷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母女二人何至于生硬到了这种地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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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惩戒

太子府。

朱黄色的明案上放着整整齐齐的许多个印章。

他正挨个的赏玩着印章,身旁站着一个年轻人。

如果有熟悉的人认识的话就会发现这个年轻人分明是两年前出现在皇三子身边的谋士。

“路远得命归来。”

“甚好,你替孤做了那么多事情孤会重重谢你的。”

路远并没有多少骄傲,上位者说重谢不说赏赐,都是上位者的恩典。

“殿下,如今,北亲王府世孙侧妃南氏,似乎对长五娘子有所起疑。”

“起疑?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不过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找个时间,替我约见她。”

“是,殿下。”

南颂所居住的地方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原本南颂养了一只可爱的狸猫陪伴,这日里,狸猫死在了常青树下,怀风看到后耸然一惊,立刻让人不要声张,又叫其他几个大丫鬟一同把死去的狸猫包起来暗暗送出去查探。

南颂听了之后,整个个人恍惚。

她早先前在南园自然是学会了世家处事,如何警惕,可是来到了太子府后,一开始的严阵以待,到后来就开始有些松懈,不以为然了。太孙连侍妾都没有,太子的侍妾侧妃们平日都不打交道。

如今好端端出了这事情,她居然还没有丫鬟们的反应能力强。

“此事要不要告诉太孙?”

碧玉有些担忧的询问道。

碧羽则是果断的开口。“娘娘发生的这事不能告诉,谁都不能告诉。”

香浮皱眉开口道。“夫妻二人什么事情不能说?”

香影却支持碧羽的话。“太孙如今处理朝政,每日都很忙,咱们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要打扰太孙是不对的,只是娘娘,这事情应该告诉二娘子。”

南颂沉吟道。

“先查出个究竟,不要烦扰太孙。等到金家金妍出嫁,那日我再亲自和妹妹说。”

南园。

南惊鸿却已然收到了密报,冷不丁出了一身冷汗。

前世姐姐身体虚弱,自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那时候疏远,倒没想过从前身体那么健康的阿姐后来为什么病入膏肓,怀了孩子也留不下。

她自责不已的对祖母说道。

“是阿馨不好,都没能够保护好姐姐。”

太夫人听见了心里更是有些不安。

“是你二伯母没给她教好,关你什么事情,此事不怪你。”

南惊鸿摇了摇头。

“我必须要去给阿姐撑腰。”

所以南惊鸿递了个牌子,要去太子府住上一阵子。

长乐郡主原本正在与明乐郡主绣花,长乐郡主有些纳闷的说道。

“南惊鸿这是搞什么鬼?抢了四郎哥哥当夫婿,还要到我面前来炫耀?前日个我又听姨奶奶说许是皇祖父要将我许给镇南侯的嫡子。我这婚事还没着落呢?”

明乐笑着摇了摇头。

“二姐又不大,何至于这般着急。”

“平乐都有孩子了,我这还没着落,就你个死丫头一点都不着急。”

长乐郡主撇了撇嘴,但是还是说道。

“我去嫂子那里看看,也好阵子没见到南惊鸿了,瞧瞧她可变丑了。”

明乐含笑开口:“阿姐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娘子了,刀子嘴豆腐心,我知道你喜欢和惊鸿姐姐玩,快去吧。”

等到她去找南惊鸿了。

明乐脸上的微笑淡了下来。

影卫出现在眼前。

“郡主您有什么吩咐吗?”

“淮阴郡主无缘无故过来干什么?最近李铮哥哥跟在长云侯身后干些什么?”

“长云侯挺重视李郎君,对他各方面进行训练。淮阴郡主来到太子府,是因为太孙妃遭到了陷害,如今身体阴虚,怕是子嗣艰难。”

“哦?子嗣艰难是王氏还是那个糊涂的母妃干的?”

“是太子妃。”

明乐郡主了解后,便令他下去,也自己收拾了一番就去了太孙妃那里。

南惊鸿带来了神医的一位弟子,还带来了文嬷嬷。

幸好发现得比较早,只是这一年怕是不能再有孩子了,身体伤亏,需要好好疗养。

原本一直坚强的南颂,等看到了南惊鸿来了,才眼睛有些红。

南惊鸿宽慰的摸了摸她的手,“以后会有孩子的,阿姐,反正你年纪也不大。”

南颂在床上睡了。

南惊鸿才出来,满院子跪着的都是奴婢,嬷嬷们。

“你们大半都是南园家生子,从园子里带来的奴婢,南园和阿姐没有半点亏待你们,却不知道来了这里,反倒被蒙蔽,别人的金钱财宝迷惑了心智是么?”

她的苛责,对于这些一直深受南园恩德的奴仆们是一种打击。

“二娘子,奴婢们一直都谨慎行事,实在不知道何时被下了毒?”

有嬷嬷叫了冤屈。

“你们自然是你冤枉的,要是你们亲自做的,等着你们的无非就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无地可去,只是难道伺候主子也会松懈吗?主子没了,奴婢焉能完好?你们从前都是自愿跟过来的,是为了荣华富贵吗?今日我在此说,你们想回去的可以回去,留下来的,如果太孙妃再出事情,你们就要陪葬。”

果不其然有人退缩畏惧了。

“决定回去的就站起来到一边,我以南园的名誉起誓,绝不为难。”

果真陆陆续续小半部分的人站起身来了。

到了一边。

南惊鸿便命令抱月打开箱子。

“这箱子里有千两黄金,留下的人,每人都可以取走十两。剩下的就是你们今年过年时候的领的奖,如今太夫人又派了二十人过来伺候太孙妃,适者生存,物竞天择,你们谁表现好,谁就能够留下来。”

果不其然那些原本想走的人就后悔了。

南惊鸿拍了拍手便把他们拉了回去,丢在马车上,送回了南园庄子上,那些等着长辈们斥责的又另当别论了。

等到惩戒了奴婢们,她就见到站在那耀武扬威的太子侧妃王氏。

俗话说,王氏的人总是眼高手低的东西。

这不凑上前来。

“淮阴郡主真的是好大的手笔啊,带了这么多人来。也难怪嫁的近,有什么事情,打声招呼南园救过来了。”

意思就是说南颂小题大做,动辄就要娘家前来。

南惊鸿一笑。

“毕竟太孙妃是皇家正妃,上了玉碟,自然需要这么多人伺候,正如侧妃娘娘是金陵王氏出身,金陵王氏老夫人也多年没见过娘娘了,侧妃娘娘如今只期望长乐郡主不是和亲,而是留在江州吧。否则一别天边,思女不知何等日长?”

南惊鸿反唇相讥,说的是侧妃无太子准予,不准随意回家探亲。

王氏面色一僵,长乐郡主却高兴的跑上前来。

“惊鸿,南惊鸿,你果真在这里。”又撇了撇嘴。“侧妃怎么在这里?回头母妃知道又要生气了。”

侧妃王氏最恨的就是自己生的女儿从来和自己不亲昵,口口声声的叫大周氏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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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和离

南惊鸿几番话听得太子侧妃王氏整个人都都不太好。

夜色初起,南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成眠。

今夜的惊鸿就躺在暖阁里。

等到月上柳梢,她依旧在那里。

长臻在外面问了两三回,丫鬟们噤若寒蝉,半句不敢多言。

所以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最终还是进来了。

一进来,就见到看上去很穿着庄重的南惊鸿,此时正半躺在美人榻上,垂下眸子在。

他想到无论夜色多晚,好像南颂一直也就是这幅样子在,在等待自己。

他心里多了一份感动,可却又在白日里听说这东苑出了事情,淮阴郡主大张旗鼓的来了。

他原本心里对南颂的那一丝细微的不满在这一刻全然消失。

“殿下?何事出神?可是因为我阿姐?”

眼前的小娘子似乎还带着一些挑剔的开口。

长臻这才慌了神的作揖开口。

“见过二妹。”

与南颂成婚之后,他一直都跟南颂一样的叫南家的人。

他此时看到南惊鸿幽幽的双眸里,居然有了一丝恐慌。

“呵,太孙殿下居然这样称呼我,惊鸿觉得不胜荣幸呢?”

里间的南颂就搬了个椅子坐在了门外,听着暖阁里的动静,南惊鸿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但是任凭阿姐再怎么心疼,今天这番警告,还是该有的。

“二妹这是说的哪里话?阿颂是哪里不舒服?”

“阿姐自幼就很善良,又从未遭遇过什么阴谋算计,所以天真极了,如今入了皇家庭院,不是因为天子恩赐,是因为祖父母觉得太孙殿下是个可以托付之人。”

南惊鸿起身,便是坐在那美人榻上,也气势迫人。

那一张和离书被放在桌上。

“如今殿下自家后院都护不住,怎堪为大华太孙,阿姐素来体健,原本可望为大华延绵皇嗣,如今皆拜君所赐,体弱阴虚,两年不能有孩子。如今和离书在这,殿下签了字,我南园带回阿姐,从此两不相干,各自安好。圣人怪罪,亦有南园担着。”

长臻上去拿了那和离书,见到和离书上南颂的字,南颂的字温婉拘谨,有温大家之风,是她的字,他忍不住有些不舒服,感觉心脏里有什么刹那间就要崩裂了。

他抓了那和离书撕裂。

“不可能,好端端的阿颂怎么会要和离呢?究竟是谁害了阿颂,孤不相信,孤不相信阿颂要离开我。”

种种悲愤在这一刹那充斥着心脏。

他想到自己孤独了很多年,什么都是按照皇太孙的标准去做的,从来没有自己的性格和爱好,他直到大婚,阿颂来到他的身边,哪怕只是听听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也觉得快活。

生活还那么单调,但终究有了一丝归宿。

他可以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孤独的皇太孙,可是始终有一个女人全然的心里都是他。

他不想要别的,只想要这样一份安宁,目框欲裂,他瞪着南惊鸿。

“阿颂受伤了,我以后会保护好她的,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把她从我身边带走呢?”

“带走?不,殿下,您误会了。阿姐爱您,因为她从一而终,把您当做她的夫,她的君。可是您呢?您把我阿姐当什么了?”

南惊鸿起身,撑着桌子,扫了一眼满地碎纸,笑了笑。

“殿下,您把我阿姐南颂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你忽略她的聪智,忽略她的谋略,忽略她的敏感,你把她当做一个高贵的花瓶摆在那里,当做你寂寞的时候排遣的器物,是嘛?”

一句句一个个字就像是摆在面前的利刃,就像是来自地狱的熊熊烈焰刹那间席卷而上。

里间偷听的南颂已然泪落满了脸颊,她的心底的难过完全覆盖了四周,她心底的痛苦和难过,心底的隐忍和绝望,何时何刻能够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呢?

终究是躲在沈桂丽偷偷的落泪。

她知道太子的心意不是百分之百,帝王家的男人哪里是真心真意的呢?

帝王家还能够相敬如宾,已经是再好不过的。这是自己想要的爱情,是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相守一辈子,难道不好吗?

她心里还是有祈求,她还是个花季少女,她的心里还是有着向往啊。

她不敢说。

可是阿馨敢说,敢把自己所有的伤心和痛苦全部都说出来了。

阿馨的每个字都是诛心之言。

太孙长臻也愣了,他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他的确和南惊鸿说的一模一样。

他欣赏南颂的尊贵骄矜,欣赏她的处事有度,欣赏她出自世家却无陋习,欣赏她心灵手巧玲珑有致。

可是却始终没有把她当做伙伴,只是当做慰藉的对象罢了。

他长久以来见到父王对于母妃的漠视,不知不觉之间自己也变成了父王这个样子,不是么?

他一转身在南颂的门前跪下了。

男儿一诺千金,膝下更是黄金万两。

可纵使尊贵如同时皇太孙殿下,眼前也跪在这里,跪在他的发妻面前。

“阿颂,是我错了,我从前太糊涂,如今当了惊鸿的面,我立誓,今生今世只有你一人,我必会日日爱你如初,不负初心,有违此誓,当令孤断子绝孙。”

南惊鸿欣慰的看着里面窗子里的人影。

那样纤弱的人想必哭的泣不成声了吧,今夜这里只有三个人。

但是这誓言会一直都生效的。

阿姐要和太孙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不能就这样永远把感情藏在心里啊。这个恶人,她南惊鸿必须要当。

她转身便离开了这里。

门啪的被打开。

南颂跪在了地上抱住了长臻。

“殿下何至于此,阿颂从未怪过殿下,只是妹妹平生书法出神入化,模仿我已经不足为奇。”

长臻见到泪流满面的南颂,将她搂入怀中,已经是泣不成声。

拥住她,随即而来的是带着苦涩泪水的亲吻。

“我爱你,阿颂,今生今世,我只爱你。”

月色渐上,朱红色的帐子里,二人拥抱在一起。彼此的心就那样的依靠在一起。

相爱的人在很多时候,都会小心翼翼的掩饰住彼此的心,如果戳不破这层窗户纸彼此之间是无法全身心的依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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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花嫁

转眼就是金妍的婚事了。

江州城沉寂了一阵子后,许氏长子许今言和金氏长孙女金妍的婚事无疑是一门很好的喜事。

北亲王府得空就往南园送东西。

太夫人说了好几次不愿意让长禹破费。

可是长云侯依旧是隔三差五就来陪南先生下下棋,陪南太夫人唠唠家常,还别说这长云侯果然是个狡猾的小伙子。

上至先生太夫人,下至七八岁的南清茗都对长云侯喜欢不已。

估计是知道郡主府南惊鸿不常呆,没事都在南园呆着。所以一直都往南园来。

从来没说找未婚妻,今日又来了这里。

“祖母,您今日看起来精神很好啊。”

“是啊,今日阿妍也要大婚了,要去金玉园喝杯喜酒。”

太夫人再见到往面前凑着的长禹这个二孙女婿,也不觉得稀罕了,只当自个孙儿看待就行。

南君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他一直都以为南君和自己各种交好是因为发觉了他是可交之人。

多年来的珍贵友谊,居然不知道对方一直瞄上了自己心爱的看着长大的妹妹。

想起来那晚上终究觉得不对劲,两三年来,敢情对方一直都在套路自己啊。

他拉着长禹想问个究竟,长禹带着他喝了好一番酒,喝的他酩酊大醉,人事不省,又给他妥帖送回来。

一声声大哥叫的那样的温柔,从来都没有半分怠慢,倒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再想着长禹为了救自己的妹妹两三次的出生入死,也算是个好男人,于是也就同意了。

只是如今有些头疼的是,两个妹妹都要出嫁了,现在都来过来催自己了。

南君摇了摇头,便就见到长禹催促道。

“大哥大哥,您赶紧去接新郎去啊,新郎搞不好不知道南园在哪个方向。我这里照应着祖母,一切都在呢?”

稀里糊涂的就被安排了任务。

南君无奈的骑马去接新郎了。

说实话,许家的那个郎君人的确是不错的,看起来高大俊朗,对人也是十分的客气,才华也有几分,重要的是真心实意。

因着金家原本没有大一点的男孩,这王嘉安又早就殁了,所以南君待会儿还要回来背金妍呢?

南惊鸿在菡萏园睡了一晚,心旷神怡的起身,换了一件水青色的衣裳出来,她便瞧见了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的笑的长禹。

“今日睡得可好?我的公主?”

“公主?”

南惊鸿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长禹这才开口。

“圣人有意册封你为淮阴公主。”

“届时微臣只能在殿下面前侍候了。”

长禹的开玩笑好像是一场无所谓的玩笑,可是太夫人却忽然有些郑重。

“圣人何至于此?”

“祖母不必着急,全然是因为我想要让惊鸿坦坦荡荡的嫁过来,不必受人委屈。纵使入赘,亦是无妨哈。”

金玉苑张灯结彩,自然是喜庆无比,南平仙如今穿的更是富裕无比,精神抖擞的。

“嫂子来了,赶紧上座。”

见到南太夫人连忙说道。

南太夫人自然不会和南平仙抢今日的位置,笑着说道,坐这就行,看看儿孙们的热闹。

南惊鸿和长禹跟在后面,如同一对金童玉女。

“你不去送送你阿妍表姐了?”

长禹调笑。

南惊鸿摇了摇头,“该说的该做的早就做了,如今不过是一份情谊,还希望早些保住罢了。”

太子也趁此约见南岭,二人相见,已然是隔世经年。

南岭今日穿的还算朴素,不过也有贵妇风韵,毕竟出自世家,又自幼接受了教养。

娇艳的如同那牡丹花绽放。

“殿下。”

她回过头来笑道。

那一刹那好像回到了十五年前。

穿越了无数的时光,那个温柔的少女,站在桃花深处,嫣然一笑。

不过瞬间就从回忆里苏醒了。

长穆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背叛,所以从此之后,他愿意让所有的人都相互背叛。

再次相见,无非就是重新倾诉情肠。

“阿岭,经年变化,你还是如同当初一样的美丽高贵?”

毫不吝啬地夸奖和赞赏。

南岭粉面含羞,却又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瞧他道。

“隔世经年,殿下,只怪南岭年少无知,现如今只能够徒自伤怀了”

面对太子的重诉情肠,南岭表示自己还要再考虑考虑。太子却也心怀鬼胎。不过想要相互利用罢了。

金妍在南君的护送下,上了花轿。

她透过红盖头,看见了许今言有些发抖的手。

大抵上今日的许今言居然该很高兴吧。

她上了花轿,从今以往,所有的闺中的悲哀喜怒就随风飘去了。

江州城的天牢里,新来了个毁了容的看守。

每每有什么悬案,或者宁死不松口的送到他面前,没十分钟也就吐了口。

所以有人暗地里送了个活阎王的称号给他。

森罗殿也就是他呆的地方。

今日江州难得热闹,所以此时此刻牢狱里的看守们也都相约着出去了。

“我们也去瞧瞧,听说许家娶金氏女,一路上都在洒金子呢?”

“咱们也去沾沾喜气。”

这活阎王平日里不说话,今日倒也洗了手,戴了面具出来了。

站在阴森森的天牢的外面,日光强烈的刺激给人头脑刹那的眩晕。

他在街上走着,来来往往的人都喜气不已。

只是秋日的婚礼难免多了几分冷气。

他看着花轿吹吹打打的过来,连忙避让到一边。

戴上盖头的金妍,好些日子的修养,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她掀开盖头,透过这窗帘往外看了一眼。

发现新娘露面的百姓们都欢呼不已。

只有他与她对视,带着一种隔世的情怀,还有祝福。

喜婆惊呆了,连忙让金妍退回去,人群喧闹拥挤,他消失在人群里。

终究是放下。

带着祝福的送她远去。

金妍想着方才见到的那个奇怪的人,浑身透着一股生冷的死气。

她倒不是觉得有些晦气,忽然有些想起来那个人。

都已经死在了冀北的战场上,棺材送回了阙氏,如今九幽黄泉之下,想必和他妹妹,他心爱的人好好地相守在一起吧。

南惊鸿站在城门上,问身边的人。

“你不是不要么?”

“卿卿说他有用,便留他一命,如今卿卿如愿保全姐妹,也等卿卿如我愿嫁我为妻。”

长禹深深的看着她,似乎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南惊鸿踮起脚亲吻了他的下巴。

“哎呀,你有胡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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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错了

金氏之后。

先行准备的居然是南漾瑢。

南漾瑢原本很欣喜要和王宁知订婚了,眼下日日窝在那里绣着嫁妆,除了沈云素常常过来陪着她,倒也相安无事。

南惊鸿因着要出嫁,之前舍不得祖母,日日都歪在这祖母的身边。

“你都这么大了,还这样腻歪着我这个老太婆?”

祖母宠溺的摸了摸南惊鸿的头,南惊鸿这样可爱和善良,是自己最欣慰的孙女,最难得的是,不论是好或坏的时候,她始终都是如此的孝顺。

“阿馨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这世道对女子的苛责实在是太重了。你阿姐就是没你看得开,幸好还有你在旁帮着。只是如今待漾瑢去了,你也要嫁了,你哥哥虽长你几岁,终究心性不够成熟,我还担心的不得了--”

南惊鸿摩挲着祖母手上的老茧,默默的开口道:“兄长贪玩,现如今且好生安顿一段时日,待成熟后,弱冠之后,再行娶妻,也不晚……”

实则心底却在忧心兄长,前世他的妻子是王泪,今生王泪已死,再无回旋的余地,

倘若兄长要成婚,未来嫂嫂会是何人呢?兄长似乎从未对旁人流露出几分兴趣,身边的丫鬟,多年来,也没有碰过。

她这般想到,心里有些愧疚……

“你说得对,你哥哥就是个皮猴,先好好历练历练,哪里有阿禹来得好?馨儿你以后要跟着阿禹两人好好地,祖母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听到这,南惊鸿心里一惊,昏黄灯光下,祖母的脸分外慈祥,可是自从生病之后,祖母的身体每况愈下。现如下虽然精心保养,但是似乎大不如前。

她握住了祖母的手,很是郑重的开口。

“祖母,惊鸿求您,您好好的,哥哥就好好的,阿馨也会好好的。”

太夫人微微有些哽咽,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点了点头。“好……好……”

西容苑。

南漾瑢在试着自己的新嫁衣。

“你瞧着可好看?”

沈云素也眉飞色舞的看着。

“这件衣服很适合阿瑢的,王大人对我们阿瑢真是上心啊。”

南漾瑢飞快地转起了圈儿。

南海原本不想要来这里,对于南漾瑢这个女儿,他也曾当做手心的珠宝。

虽然文氏没说什么,但是南海自己的内心里对南漾瑢的身世产生了怀疑。

这个孩子,这个曾经自己多有愧疚的孩子,到了如今她也要出嫁了。

就算是别地方的人,毕竟在南园呆了十四年,叫南海父亲也叫了十四年。

他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扭头离去。

里面的南漾瑢和沈云素聊天聊得很开心,没有谁发现外面曾经有人在。

“云素表姐,你放心,等后来你来了,我一定让宁知把你抬为侧室,我会保护你的,不让你受欺负的。”

沈云素听了也抿嘴笑。

“只要咱们姐妹同心,其利断金,一直好就好了。”

南惊鸿回了郡主府,大意上是希望不要同南海见面的。

这些日子以来,南海在郡主府,南惊鸿就在南园,是希望父女不复相见的。

南海过来拜见南太夫人。

站在门外等着丫鬟通报。

月红禀告了太夫人,太夫人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

“让他进来吧。”

“母亲,孩儿不孝。”

南海跪在地上,膝行到了太夫人面前。

当年他跪在这里请求母亲让南漾瑢入族谱,如今悔恨的只有自己,和文氏永远不可磨灭的伤痕。

以及惊鸿心里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内心。

“孩儿错了,困守囹圄,却不能够回来孝敬母亲,侍奉膝下。”

南海抬首看母亲,几乎要流下眼泪。

“无能啊,我儿,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南太夫人摇了摇头。

“你错的不是你没有侍奉我和你父亲,你错的是,你忽略了惊鸿啊,多么好的一个孩子、你可知道当你放下大错,所有的人都想着逃离,只有惊鸿跪在你父亲面前,求着分家,文氏在宫中长跪不已,为了保你性命,她们母女二人除夕夜前,是夜奔走,何其有情?你怨惊鸿毫不谅解你,又怎么知道她及笄之年受父亲牢狱之祸相逼,照顾母亲又思念祖母?”

她对这个孩子真是失望透了。

从前的南海那样肆意骄傲,是她疼宠的小儿子。

可是这么久以来,她才慢慢意识到,这个儿子的骄傲,这个儿子的狂妄,终究让他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他被一叶障目,几乎是忘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了。

她失望透了。

以至于再也弄不清楚自己的儿子究竟想要的东西。

多年以来,惊鸿几乎是在自己的照顾下长大,没有父母的疼爱和怜惜,没有父亲的庇护,母亲的关爱,却依旧小心翼翼的坚强地活着,并且对每一个人都关心。

“母亲,我,我知道错了,惊鸿,我会弥补她……”

“孩子,这世上最大的错误是发现自己犯错之后不知道弥补啊。”

南海已然枕在她腿上哭泣出声。

南惊鸿从南园离开后,独自骑马在街上走着,心里不觉多了一丝怅然。

她看着来来往往都很热闹的百姓们,看着有很小的小娘子缠着卖鞋的父亲给自己买糖葫芦。

卖鞋的父亲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枚铜钱,然后小娘子高高兴兴的拿着铜钱去买糖葫芦,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很高兴,给她挑了个最大的。

也是在这时候卖鞋匠的妻子抱怨道。

“哪里有钱让你这样惯着她?”

那卖鞋匠笑呵呵的道。

“女儿嘛,总是要宠着的,更何况才一文钱,又不贵。”

南惊鸿的马停在了他的摊子前。

瞧见那些鞋子虽然是粗布的,但是绣的很精致,很扎实。

“你们这些鞋子多少钱?”

那卖鞋匠和他夫人哪里见到过这种看上去就尊贵无比的上层人,结结巴巴都说不出来话。“我……”

那小娘子回来了。

瞧见了南惊鸿,歪头一笑。

“小姐姐是要买鞋子吗?”

南惊鸿也笑。“是啊,你们这些鞋子多少钱?”

那卖鞋匠把小娘子搂在怀里,开口道。

“这鞋子只要五文钱一双。”

南惊鸿丢下一两银子。

“都给我包起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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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替嫁

南惊鸿买了一大堆鞋子回了郡主府,文氏就问了下人今日发生了何事。

下人们自然直言相告。

说是郡主路上瞧见了一个平民卖鞋匠和孩子,故而买了一堆没用的粗布麻鞋回来了。

文氏愣了愣,又瞧了瞧那鞋子。

“这鞋子哪里没用了。待会儿等你家三爷回来了,就给他穿。”

文氏抿了抿唇,有些失神,女儿终究心里还是会难过的吧,多年父母离心从未管过她,如今她出嫁,除了江南文氏和南园的巨额嫁妆,居然没什么可以贴补她的。

忽然听到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微微抬起头来,便瞧见眼前人独自走了进来,走过了一片阴影,宫灯笼罩下有些微微泛黄的光下见他依旧是俊逸出尘,一身月白色直,完全担得起那南家美玉的称号。

文氏微微一怔,南海的外貌从来都很出众,当年他骑在赤红宝马上也潇洒的令人啧啧称赞,这一步一步走来,哪怕而立之年,依旧是气质沉稳,俊朗出众……

日子再怎么煎熬,他终究是回来了!

文氏闭了闭眸子,心里始终有一股难解的郁气。

“你回来了。”

长久以来,她一直都没有主动的和他谈起从前的事情。

听到这里,南海忽然抬起头来,身后的夜幕愈发衬托着他的孤寂。

他淡淡道:“我回来了,我当初造的孽障,会重新洗刷干净的。”他心意已决,惊鸿出嫁,他就会请求圣上,平大牙之乱,在云南那边,大牙蠢蠢欲动,之前李铮私下已经和他说过,朝廷全无战才,年轻一代,大多深受苦楚。

文氏很少从南海的口中听过说自己错了的句子。

他从小就天赋异禀,所以异常骄傲,从来不相信别人。

可是这一刻面无表情的脸却好像是已经想清楚了一些。

文氏听了默然不语,靠在大迎枕上,南海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烧饼。

“我记得从前你最喜欢这鸡蛋灌饼的……还是热的。”

文氏的脸色一直都不大好,但是似乎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拿一个包裹。

“马革裹尸还,你是要去云南,云南那边长期有马市开放,以前大牙就靠养的牛羊来换一些东西,可是那边如今也在闹饥荒,边疆驻守的人贪多财物,以至于逼迫着大牙的人有所冲突,马市现如今被关了,大牙的人换不到东西,就去烧杀劫掠,尸殍遍野。所以这会儿文家在那的人也保不住,朝廷有派兵增援,可是却只是个副将,你要是去了,还会回吗?”

文氏的神态看上去让南海觉得安然。

战场上马革裹尸,荒凉戈壁,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回来,可是这是南海的选择,男儿在世,怎么能够不出来征战沙场呢?

文氏把那包裹搬了上来,“这给你,是惊鸿给你买的。惊鸿是个心软的孩子,你要是不愿意服软,这辈子,恐怕再难听见她叫你一声爹了。”

入目皆是无边的黑夜,南惊鸿坐在墙上,看着郡主府的附近的那些高楼大阁,气派恢弘,斗拱飞檐。

她坐在那里,撑着下巴,忽然想到有一年。

她很害怕一个人的独处,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她一个人躲在柜子里。

后来父亲回来了,在黑暗里抱了自己扛在肩上,然后去捉萤火虫,那时候天上的星星又大又亮。

她问父亲。

“爹,天上为什么有那么多漂亮的星星呢?”

“人死后就会变成各种漂亮的星星在天上闪亮,你最思念的那个人就是最亮的那颗星。”

那时候的父亲总是年轻的鲜活的,有生气的,神情风貌,俊才风流。

他是画舫上吟诗的高手,是狩猎场上的枭雄,是骑马打仗的大将军,是天子身边持节的文士。

她伸手抓了一个忽闪忽闪的萤火虫,见到那灯光一闪一闪的,忽然有些忍不住了,眼泪就那样下来了,她眼眶忍不住的发酸,保住自己的膝盖,忍不住痛哭起来,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所有的悲痛都在这一刻朝着她涌来。

夜里下了一夜的雨,绿树枝叶都被敲打的不像话,墙角新开的花被打的凋残。

就在这种时候,南漾瑢终究要出嫁了。

南园因着许久没有过喜事,这又不输给金玉园金妍的婚事,所以准备的嫁妆是三千两。

这般丰厚的嫁妆,抵得上寻常家族嫁女儿的三倍了,虽然南漾瑢不过是庶女,不该和嫡女一样,但是林氏没什么意见,因着这南颂是天子赐婚,皇太孙妃,早就超出了规格,惊鸿亦是马上要被封为淮阴公主的,天子赐婚,衣嫁的是王侯之家,这南漾瑢大小封了县主,花不了太多的钱,所以在这三千两里,终究还是要出的。

倒是何氏觉得这一切都该是南君的,不过是三房的庶女,嫁妆该从文氏那里出,凭什么要公中。

还是南君说了。

“母亲何致如此?漾瑢亦是南园骨肉,是我南君之妹,母亲要我背上不慈之名,苛待庶妹的名声吗?”

这才让何氏放弃。

南漾瑢穿好了嫁衣,坐在梳妆台前,想着王宁知那张好看的脸上深邃的眼,有些羞红。

南惊鸿没有亲自来,但却送上了贵重的价值千金的添妆礼,如今在一旁的是沈云素,她附耳道。

“妹妹,我有秘诀助你得玉郎欢心,你赶紧屏退众人。”

漾瑢便点了点头,立即让他们退下,然后就睁了一双眼睛看着沈云素。

沈云素的嘴唇抹的很艳丽,似乎有些微微的发抖。

波光潋滟的眸子里一片模糊。

沈云素微微笑道。

“好妹妹,咱们关系这么好,也不在乎谁在前面,谁在后面吧?”

吹吹打打新嫁娘,欢欢喜喜入洞房。

原本是新婚的新郎官的王宁知,看不出有半点喜色,反而整张脸都冷漠僵直。

旁人看了都觉得有些诧异。

只有长禹笑吟吟在南园招待前来的顾客,对王宁知更是笑意满满。

这笑意的底下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嘲笑,嘲笑他王宁知技不如人。

王宁知站在那里觉得满心的火气,忽然伸手一拂,那些杯子碗猛地被扫落在地,旁人过来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王大人这是怎么了?”

各个都帮着收拾。

王宁知的手捏着手,喘息平息着怒火,闭了好久才缓过劲来,又瞧见长禹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我没事,不过手滑。”

只是为什么好端端的发了火,却没有谁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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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秘密

长梦已经听说了太子似乎私下豢养了外室,她抱着一种好奇的心思,趁着没人管她,都去南王两家婚宴的时候。

她坐驾马车,来到了这处私宅。

太子东宫侧边巷子里,面上看上去波澜不惊。

可长梦命人叩开门扉,却就觉得不一样了,看守门的人一看就是卫士,不是寻常人。

“乃奉太子之命来此。”

长梦将太子的贴身金牌出示出来,那侍卫看了金牌,才毕恭毕敬的请长梦进去。

长梦只身进去,便瞧见院子里错落着的都是江南景致,怪不得坊间谣传,太子殿下许是养了个扬州瘦马,所以才在此处有个江南宅子。

又有传言,不过是因为太子殿下年少之时在江南与水乡女子结下情缘,故而才会在此地有一个私宅。

等到了屋檐下,就见到曾经在太子府太子府的书房面前见到的那盏精致的的灯笼,此时正摆在窗子前面。

长梦走过了垂花门,瞧见那里摆了个躺椅,少妇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养神。

原本长梦也没什么必要亲自来这一趟,只是那一夜,她乍然听说太子养了人的时候差点疯了的心情,虽说这样是不理智的,可是长梦从始至终对于兄长的痴恋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回应,可是长期以来,太子殿下却给了她无私的关怀,这种关怀日益的增加,时至今日,已然成为了心中无法磨灭的印痕,长梦不清楚这种感情来自何方,但是却迫使着她几乎是觉得有些疯魔。

种种感情到了此时此刻,猛然间醒了过来。

她见到这妇人,早说她死了。

如今再见,心里也是吃了一惊了。

就算世人都不知道太子的想法,可是她这样一看,只觉得躺在那里的沈沐姝,有三分肖似三舅母文氏。

沈沐姝察觉到别人的窥视,睁开眼瞧见站在那的穿着水红色衣服的少女,微微皱了皱眉。

“你怎么来了?”

她坐起身来,略微有些暗淡的光线里,她抿着嘴。

一时之间长梦竟然分别不出来沈沐姝究竟有没有说话。

可是她又觉得此时的场景实在是有些异常。

可是既然都来了,陈年往事都该弄清楚。

她走了几步,自作主张的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端得是贵女端庄的模样。

“你是叫长梦吧,你同你母亲生的真像。”

长梦早想到有这么一天,她会无比亲近的触及长辈们发生的故事和故事里的真相。

她还披着披风,自小就被当做贵女教导,不至于在妖媚的沈氏面前失去自己的风范。

眉宇之间微微皱了皱,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原来是沈夫人,却怎么在这里?”

沈沐姝似乎觉得有些趣味,命丫鬟拿来了琵琶。

“五娘子要是有兴趣,不妨听一听。”

在长梦的眼里,沈氏不过是个母亲口中的可怜虫,以色侍人的卑鄙的妾室罢了。

可没想到她弹起琵琶的时候的模样,手指纤巧灵动,面上莫名有些熟悉。

大概是出自大师之手,才会如愿如期,如爱如慕。

长梦再看她的脸,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更加强烈了。

她笑了笑。

沈沐姝放下琵琶,也笑了笑。

“让五娘子见笑了,雕虫小技,还不好意思。”

周围似乎在焚香,看着沈氏那张轻描淡写的脸,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敢问沈夫人,可知道当年究竟有何旧事?”

沈沐姝似乎没料到长梦是为了旧事而来,微微一怔。

外面忽然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

沈沐姝回过神来,透过高高的围墙,视线飘向了远方。

“马上就要尘埃落定了。”

长梦从沈氏这里得知了当年旧事,浑身透骨冰凉。

她从前以为太子对自己的宠爱不过是因为自己年幼可爱,太子又是个善心的好长辈,可是如今,冷汗涔涔从身上渗透出来,当年南岭和太子有私底下的婚约,可是南岭背叛了太子,选择了与人为妾,这般夺妻之仇,背叛之恨,他怎么会喜欢一个仇人和背叛自己的女人的女儿呢?

太子这些年来予所予求,可是单纯的?

沈氏不过是因为肖似南岭,所以才得了太子恩宠。

哪里是像姑母文氏?自己是做梦了不成?

沈氏当时站起身来背对着她,背影看起来却是透着一种清澈的气息。

当年西杭沈氏的嫡女,江南水乡久负盛名的才女,和少年意气的太子殿下一见钟情,花前月下,可终究被迫分散。

西杭沈氏覆灭,沈氏嫡女沦落异乡,被三舅所救。

从而是将军与痴情女的故事。风流才子与妙龄女的故事。

她慌了神,回头问道:“可见到怀珠了?”

左右明珠珍珠都摇了摇头。

唯有桃珠开口道。

“郡主,您心里不要藏着事情,怀珠不过是例行和太子殿下说事情的时候。”

长梦更是心底一凉,觉得身边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了。

她以前知道怀珠是殿下给自己的丫鬟,可是从来没有疑心过她会传递消息。

掌握了她们北亲王府的消息,大半个世家的消息也都在太子手中。

她回去后闷头睡了一觉,谁也没有打招呼。

可是到了半夜,一声惊雷,终究是忍不住了,她冲入雨幕,在这瓢泼大雨里,森林黑沉的夜里,冷的浑身都瑟瑟发抖起来。

她看着这周围的雨水,看着无尽的夜色,没有谁会知道自己会在夜里偷偷出来,她为了出行方便,在自己的院子朝外面安了小门。

此刻坐在后门处,她哭的像个泪人儿。

兄长要成婚了,她再也不能喜欢,不能一个人偷偷的念着兄长了。

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心,终归该是死了。

她忽然听到风雨里马车疾奔的声音。

留海被水打湿,她的睫毛上还在掉着水珠。

那人撑着一把伞,无穷无尽的大雨从天而下,仿佛要淹没整个大地山河。

屋檐之上滴下的雨水帘子不住的打湿了她的衣裳。

他近乎透明的肤色,还有清隽的脸她都看的不太清楚,她还没有开口说话,那人到了她的面前,不服以往的温柔和眷顾。

带着冰冷无情的雨水和冷冰冰的的话语。

冷声道:“早和你说过,在这世上不需要相信任何人。”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说,我并非是你的政敌,我也不是……”

仿佛就在一瞬间,刺激到了他。

他低下头看着她,冷笑道。

“孤为什么要告诉你?”

长梦一愣,似乎被他先声夺人的话语所冲的忘了,可是反应过来便开口:“长穆,你凭什么派人监视我,凭什么养着那些女人,长穆,我都没有发脾气,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他似乎是有些愣,但是片刻后冷笑不止,俊朗的眉目里露出了以往长梦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侵略性的野蛮的笑。

“好,好啊,你不是想知道吗?只要你敢。”

长梦顿时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可是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为什么不敢……”

身体却在忍不住后退。

可他手上的雨伞掉落在地,长梦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被他抓在手里,雨夜的晦涩的味道充斥而来,还有长穆身上熟悉的龙檀香的味道。

当嘴唇一软的时候,她已经被他压在凄凉雨夜里的冰冷的墙壁上,她睁大眼睛,雨水挡住了她的视线,只能模糊的瞧见她瞧了好多年的长穆的眉目,这样清晰却又陌生的熟悉。

原本长穆就很高,他弯腰低头转瞬间就转换了彼此的主动权。

一只手撑住了墙,长梦身体被他笼罩在身体之下,她的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瓢泼大雨还是在下着,漆黑的雨幕里夜色浓的安静,那些光影绰绰的世界被隔离开来。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力推开了身前的长穆,长穆也没有再纠缠不过是坐在了她旁边,同样靠着墙壁。

长梦喘着粗气躺在一旁,浑身没有力气,心里的震惊和本能的畏惧都让她说不出话来。

只是嘴唇似乎还有某种陌生的淡淡的温热的触感。

眼前的这个东宫太子殿下,似兄似父,似是师父的人物,就这样的亲了自己。

是在开玩笑吗?

“这就是你要的答案,但是你大可不当真。”

他又披上了斗篷,转身进了黑暗的雨幕里,上了马车便匆匆离开了,只余下了长梦一人坐在那,独独体会着这场大雨里突如其来的逼迫性的致命的吻。

大雨之下的丞相府,处处张灯结彩,不过在外面的红色的挂饰都被打湿,人人都说今日下雨不是个好日子,可是汉白玉的石阶上无疑还是显示出来金陵王氏的豪华。

新嫁娘在婚房里等待着新郎的驾临。

送走了宾客后,王宁知已经喝的酩酊大醉。

他头一个取得是书房,书房里仍旧是穿着的素朴的哑巴婢女在伺候。

“你,你说,我是不是很丢人?”

他指着哑巴婢女,可是眼前的含霜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忍不住的摇头,她心里害怕得要死,谁能想到当初不声不响的三娘子会过来成为王宁知的夫人呢?到时候要是落在了夫人的手里,含霜怕是会不得好死,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此时的她连忙摇头。

王宁知却也没有如同往日一样的责骂她,他的手摸了摸含霜的眼。

“你的眉目生的很好,很好啊。”

这双清澈的眼睛,就像是曾几何时梅树下对他展颜一笑的少女。

那时候的南惊鸿,美的宛如仙子下凡。

可是终究是一场无情的宿命,百般谋划,这长禹才是赢的那个人。

可是王宁知相信,今日的隐忍,他会得到太子的信任,来日里他一定可以把南惊鸿得过来。

含霜被按在书架上,细细密密的亲吻在她的眉睫。

她从来没有被王宁知这么温情的对待过。

今夜是王宁知的新婚之夜,新房里面的新娘子还在苦等,他却穿着大红色的喜袍过来亲吻自己。

含霜的眼泪慢慢的落了下来。

落入了王宁知的唇里,带着怜惜和致命的吸引,他愈加温柔的把她抱到了床上,等到深夜。

他才匆匆起身,然后到了新房。

见到新娘还坐在这里。

他冷笑。

“南漾瑢,如今满足了你的心愿,你又当如何?”

可是坐在那里的新娘子没有做声。

一种熟悉的陌生的感觉忽然在脑海里想起来。

他几乎是快走几步掀开了盖头。

这红盖头下浓妆艳抹的不是南氏的三女南漾瑢,是沈家的沈云素。

沈云素想的是她不过是想要光明正大的嫁给王宁知,南漾瑢那个愚蠢的女人这么久以来也没有和王宁知发生什么,而自己早就是王宁知的人了,王宁知无数次在自己的枕边浓情蜜语的,眼下一定会很高兴吧。

可没想到的是,等来的是王宁知的一巴掌。

狠厉无情的暴虐的一巴掌。

“怎么会是你!南漾瑢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沈云素捂着脸在地上爬了过来。

“是我啊,宁知,你不是不想娶南漾瑢吗?现在你娶了我,你不高兴吗?”

可没想到的是等来的又是一脚。

“你个贱人,居然如此下作,南漾瑢能不能娶是你替我做主的吗?圣人赐婚,你是要我项上人头不保吗?”

王宁知从来没想到淅淅沥沥的雨里,除了娶了自己不想要的人,还有人自作主张的想害死自己。

南漾瑢在哪里呢?

她慢慢的醒来,然后睁大了眼,此时自己所在的地方,分明还是闺房。

可是在此之前,她明明是穿着红嫁衣,要嫁出去啊。

沈云素表姐说自己只要掌握了秘诀,就一定会好好的……

啊啊啊,沈云素!沈云素!

这个贱人。

她冲出了这里,可是发现这个屋子完全被锁了。

没有人注意这里。

她死命的拍打这门窗,没人理会这里。

西容苑的丫鬟婆子们全部都陪嫁走了。

她们都被收买了,是吗?

金碧辉煌,穷极奢华,又如何?

如今在这无人的黑夜里,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南漾瑢看着四周,最后只瞧见那昏暗的烛火,内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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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复仇

在这风雨里,慢慢的西容苑冒起了浓烟。

南惊鸿看着被救起来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南漾瑢。

时至今日,怕是此时在这里的南漾瑢,仍然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吧。

当时沈云素的恳求出乎南惊鸿的意料,并不是让南漾瑢成功的直接嫁给王宁知。

所以南惊鸿默许了沈云素的行为。

此时此刻被救醒的南漾瑢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南惊鸿令人用一盆水从头浇到了脚。

她打了个寒颤,便瞧见南惊鸿那双高深莫测的眼。

“阿姐,阿姐,我,我被沈云素害了。”

她哭,是梨花带雨,是楚楚可怜。

可在别人眼底,却是形容可怖,却是仓皇不堪。

在这场大雨里,她整个人的魂都散的一干二净了。她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会这样狼狈不堪的恳求南惊鸿。

“阿姐,是沈云素那个贱人害我,她穿了我的衣裳,带了我的嫁妆,然后嫁给了王宁知,阿姐,我好害怕,求您帮帮我吧,求您了。”

“帮你,南漾瑢,你来求我,是为了让你再嫁给王宁知?”

她坐在黄花木椅上,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低头并不是看她。

南漾瑢只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一种令人发冷的气质,就像是从无间地狱前来的恶魔。

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那人忽然眉目间淡然一笑,仿佛冰雪中的妖魔,是夜奔走的鬼魅,仿佛凋谢的寒梅,仿佛云间的薄雾。

那声音已然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可是哪怕是即将死亡的人也有可以挣扎的机会吧。

几乎是片刻,她就有了决定。

她匍匐着身体,爬了上去,抓住了她的裙角,“阿姐,不,郡主,求您救救我,求您帮帮我,您帮我去丞相府,我一定会感谢您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阿姐,求您了,我不能就这样饶过沈云素那个贱妇。”

“如今沈云素已经嫁给了王宁知,若是王宁知要是同意了该怎么办呢?他们王氏和沈氏若是勾结在一起,蓄意想要他们在一起,你又当如何?”

南惊鸿的问话让原本有些疯癫的南漾瑢顿时清醒过来。

“本殿从未想过要阻止你的婚姻,你既然喜欢上王宁知,又在南园长大了十五岁,自然没什么不妥,只是这给你的机会你自己没有把握,还怪我吗?”

南惊鸿有些冷酷无情的开口,可是她说的实在都是实情。

南漾瑢抱着自己的膝盖有些疲惫不堪的看着她,然后她似乎强撑着站起身来。

“无论如何,我是南园的女儿,你若是不帮我的话,南惊鸿,明日我就会让所有人知道这桩丑闻。南园苛待庶女,令人替嫁,如此违逆圣旨的手笔,想必南园也承受不起吧。”

果真十几年来,一直都柔弱不堪的南漾瑢硬气了一把。

“时时柔弱,事事柔弱,本以为你有了沈氏的一半,可想不到时至今日,你居然还是这样的愚笨不堪。”

南惊鸿依旧坐在那里,哪怕自己恨不能食她的骨肉。

“你是不是早就清楚了,是不是这样,南惊鸿,我恨你,我恨你。”

她抓紧自己的头,痛苦不堪的看着她。

“你若是不帮我,我自己去。”

她转身就要跑。

身后轻飘飘的话。

“若是没有我,你以为你这样去了,还有命回来吗?”

是啊,她要是去了丞相府,沈云素一定会不折手段的让她从这个世界消失,她再也没有什么机会了。

可是此时此刻,她瞧着门前瓢泼的大雨,又看了看身后的南惊鸿。

再次跪下。

“求你帮我,我要复仇,我会亲手杀了沈云素。”

这时的南漾瑢流露出果敢的气概。

“杀了沈云素,你不是见过了沈沐姝吗她没有告诉你你要防着沈云素吗?你倘若真的想要嫁给王宁知,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你也愿意吗?”

瞧见南漾瑢点了点头。

南惊鸿这才起身,令左右侍女出现为她收拾妆容。

原本南惊鸿的打算是顺其自然,无非是沈云素先嫁了过去,成为丞相府的掌事夫人,然后再把南漾瑢以沈云素的身份嫁过去当侧室,可是现在瞧着南漾瑢的这个模样,她忽然就在片刻间改变了主意。

她要看看南漾瑢是如何将沈云素亲手诛灭,她要看看西杭沈氏是如何自相残杀。

她受过的苦实在是太多了,今生今世,这些人彼此都求着她,然后自相残杀,才是痛快。

南惊鸿从来不局限在仇恨里,但是那些刻骨铭心的苦痛会一直注入她的心中。

所以相互利用,下一场棋,未尝不可。

只是瞧着重新打扮好的南漾瑢。

南惊鸿忽然觉得这张和自己肖似的脸,有些可怖起来了。

王宁知既然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自己,那么从一开始,他处心积虑的要这些各个模样和自己都有些肖似的人是干什么。

“下去吧,从今天开始,月霜和龙嬷嬷,会帮你的。”

一顶粉红的轿子就在这个夜里进了王相府的后门。

南漾瑢画着比之前当新娘的时候还要艳丽的妆容,戴着精致的凤冠,穿着最华丽的新娘的霞帔。

可从来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会从后门进去,如同是侧室一般。

她会永远铭记今日的屈辱。

她知道南惊鸿说的没错,沈荣知道后也会选择让自己和沈云素的身份替换,可是她不甘愿,她情愿求南惊鸿。

沈云素楚楚可怜的坐在床上,身上的衣裳已经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肚兜,这般令人怜爱的模样,王宁知却只坐在桌子旁,看不出有半点动容。

他对女人是有兴趣的,但是今夜他半点兴趣都没有。

眼前这个自作主张的女人,是想死吗才会这样的连累自己。

岸眉走了进来,跪在一旁恭敬无比的开口。

“主子,少夫人回来了。”

王宁知几乎是在那一刹那,整个人都有些兴奋。

连鞋子都不穿,就出了书房门。

沈云素着急的上来说道:“玉郎--”

却被岸眉一巴掌扇了脸。

“爬床的贱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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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买命

这漆黑夜里的大雨。

淅淅沥沥的声音和那陌生晦涩的亲吻,让洗了澡之后的长梦依旧有那么一些不太安稳,她翻来倒去,居然都已经到了天亮。

此时柴房里的瑟瑟发抖赤裸的沈云素实在没想到,往日被自己戏弄的南漾瑢居然是那么狠的一个女人。

她的艳丽和无情都让沈云素有些瑟瑟发抖。

见到南漾瑢来的时候,王宁知真的很开心。

是没有想到南漾瑢会毫发无损的悄悄的回来,南漾瑢瞧了瞧王宁知,对他也不复从从前的温柔。

“夫君一定是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会儿。这件事我来处理就好了。”

王宁知丝毫没有管在房里面的沈云素,直接就走了。

南漾瑢命令左右把沈云素抓住,然后她亲自上去,挽起袖子。

左右开工给了她两巴掌。

“沈云素,你这个贱人。”

沈云素被人提溜着头发,只能抬起头来迎接这两巴掌。

沈云素不记得当时被打了多少下了。

只记得南漾瑢森冷的声音。

“我要你不得好死。”

风云雷电大作,沈荣坐在家里颇为不安心,坐立不安。

最近总感觉太子对自己的态度模棱两可,但是他分明又没有任何退路了。

他发现沈云素还没有回来,便问桃红。

桃红却不敢开口说话,有些哆嗦。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郁气,狠狠地骂道。

“如今沈家究竟是谁当家做主,各个都欺瞒于我。”

吓得桃红一哆嗦。跪倒在地上。

“小姐,小姐偷偷迷晕了漾瑢娘子,非要去嫁给王家玉郎。”

沈荣整个人慌了神,他可是知道南漾瑢的身份的,想到在此之前和沈沐姝的承诺,整个人耸然一惊。

然后衰颓不已的盯着外面。

到最后,换了一身衣裳,冒着大雨赶去了南园。

南惊鸿彼时正在等他,似乎对他的姗姗来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是这样的静寂的夜晚,她只不过在那里淡定的坐在黄花木椅上,手肘撑着桌面,目光沉寂的看着书,仿佛对自己两日后的婚期丝毫也不期待也不忐忑。

他的心里却是充满着莫大的压力。立在面前不敢打扰。

直到她开口。

“沈先生当何如?”

恰如第一次见到十二岁的小娘子傲气凌人的开口,那是他还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妄,却被她三言两语攻击的无话可说。

此时等到她开口,即刻打起精神来问道。

“敢问二娘子预备如何处理孽女的事情?”

南惊鸿低声自语。

“如何处理?”

视线自书本上离开,望向了沈荣,冷笑道。

“倘若稍有差池,你沈荣只能提头来见。”

“是,多谢二娘子指教,沈荣自知教女无方,全凭二娘子处置。”

不多说,他径自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这时南九自外面归来,并不多话,静静的站在一旁。

南惊鸿才问道:“此事如何?”

南九道:“上了轿子后偷偷哭了一会,而后进了王相府中,等着玉郎洞房花烛,掀了盖头被发现,王玉郎欲灭口,得了三娘子的救,现如下千恩万谢的,留了两个姑娘伺候着歇下了。”

删繁就简,说了轻便。

南惊鸿不多言语。

“嗯,你办事向来妥帖。”

沈荣斟酌道。

“陛下赐婚,沈荣不敢擅专,如今木已成舟,孽女死不足惜,可能请二娘子高抬贵手,饶她一命?”

南惊鸿似乎有些不耐烦,但是看上去还是一派端庄的模样。

“无非是请求圣人赐婚,让沈云素嫁给他当侧室了,难道还想保全?”

沈荣听了心下明白南园决定不追究此事,但是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二娘子要什么?”

“你觉得你的宝贝女儿值什么?”

她却似笑非笑的反问了他一句。眉间的冷意森森沉凝不已。

这就是说,要沈荣花钱买命。

沈荣拱手作揖。

“西杭沈氏添妆之礼,三日后送上。”

来的时候心里忐忑,凄惶不安,去的时候满心怨怼,绝望不已。

南惊鸿瞧见他又进了雨里。

忽然觉得有些羡慕。

南九看着二娘子抿嘴蹙眉的样子,便疑问道。

“种种都在娘子意料之中,娘子为何还这般不开心?”

“倒不是不开心,只是,羡慕罢了。”

天牢的煞气太重,寻常人等夜里不愿意靠近,这天牢里关押的大都是重犯要犯,这里的街道也冷清的不得了。

这戴着面具的男子,抱着一把利刃坐在一张黑漆漆的书案面前,没人知道此人究竟如何出身。

但是现如下他断案如神的,名声已然传出去了,有人曾言,怕是一年内他将会爬上刑部高位。

前来天牢访客的是李铮。

竹青色的衣袍,看上去俊美不羁,倒是和从前胡子拉碴的模样大相径庭。

天色晦暗不堪。

他启唇。

“余兄在这受苦了。”

对了,此时他改了名姓,只叫余跃。

“倒也算不上,此时太孙殿下有何吩咐?”

谁也不知这天牢里的牢守居然是太孙殿下安排的。

李铮笑。

“倒也没什么,不过是沈老爷要进来一趟,提前打声招呼罢了。”

余跃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知道了,不送。”

金妍回门的时候,特地来南园拜见了太夫人,瞧见南惊鸿的时候,南惊鸿发现她气色好了不少。

末了金妍过来感激不已的开口。

“谢谢你,惊鸿,若不是你,我怎么能够过上这样幸福的生活呢?”

“谢谢你,惊鸿,若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许郎真的是谦谦君子如玉。”

南惊鸿知道金妍过的还好,心里也就略略放心了。

圣人下旨赐王宁知侧室沈氏女沈云素,又瞧见沈荣送来了黄金二十万两的金票。

沈荣不是贪官,这二十万黄金怕是沈氏一族几乎所有的积蓄。

南惊鸿倒也没管这,反倒是在想南漾瑢会如何收拾沈云素。

只是南九注意到那日南惊鸿盯着沈荣时候,眉间俱是冷意森森。虽是闺阁少女,可却是杀伐果决,这番手段,怕是三爷难及。

南惊鸿的声音打断了南九的思虑。

“南九,你记住,一定要派人留意沈荣的一举一动,还有南漾瑢的,要是有什么异动,立即告诉我。”

南九定了定神,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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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公主

次日一大清早,宫中下了命令,封南惊鸿围淮阴公主。

异姓之女被封为公主,乃是大华第一殊事。

于是金銮殿上,言官进言。

“南氏二娘子不可被封为公主,还请圣人三思。”

圣人启唇。

“为何?”

“自太祖以来,从无异姓女被封为公主,圣人要违反祖制吗?”

圣人没有再开口。

蔺国公世子日前已经准备袭爵,老蔺国公预备上表请辞。所以这蔺国公世子蔺楚当朝开口。

“这位老大人此话何谈?圣人何曾违反祖制?天下为圣人治天下,普天之下沐浴皇恩,圣人何曾有过不妥?这所谓异姓之女,诸位难不成曾忘了太祖之血脉,南氏亦是一脉传承?”

这时长云侯默不作声。

众人却知道年轻的长云侯一定在后面做了不少事情。

长云侯长禹扫视了群臣一眼,便又立在圣人边上不说话了。

圣人要赐封自己未来的夫人,何乐而不为?

难不成这些人以为自己会推脱吗?不,越多越好。长禹眯起了眼睛。

言官不知是受到谁的支使,抑或是老糊涂一根筋。

“虽则,南氏女同是太祖血脉,当年南诏王曾言弃皇族之姓,从此末为平民,如今为何南氏子承接高位,南氏女嫁与高门,南氏女被封为太孙妃,公主,郡主,县主?自古鲜有此事。”

可没想到的是,言官周老大人,却瞧见太子长穆站了出来。

“周老大人此言差矣。殊不知太祖育三王,平天下,北亲王,南诏王皆为君皇之子,南诏王一代淡泊名利,南公更为天下人所知之大儒,南公之孙女,亦为南诏王曾孙女,太祖之玄孙女,何奈公主之名?”

老言官颤颤巍巍。仍然想狡辩。

“殿下妄言,纵为宗室之女,除和亲外,怎可赋予公主名号?太子府中三郡主亦未得公主之名,淮阴郡主之父为庶民,祖父亦是,何有功勋以称公主?”

长禹大抵上知道太子唱这样一出戏是为何了。

不就是因为圣人做了这个决定没有和他商量便是了。

现如下心里赌气,怪的是已经出嫁的平乐郡主,留在闺中的长乐郡主,明乐郡主,竟然都没有一个人得到公主封号。

所以才和言官一唱一和的,想要发泄出心中都怨气。

笑看群臣各展口才。

圣人似是有些迷糊,可是那双眼睛看的却很清晰。

“不知道长云侯有什么想法,大可谈一谈。”

长禹似笑非笑的拱手作揖。

“是,陛下。”

他走到殿前,像是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言官周兴。

言官并不惧怕他的打量,反而开口道。

“长云侯这般打量老朽,是责怪老朽不留情面吗?”

长禹拱手作揖,语气温和。

“周老大人真是一派正气,只是文臣终归是嘴上的忠君爱国啊。”

长云侯一席话说出来,朝野震动,居然瞧不起文臣治国,实在是匪夷所思,要知道北亲王府素来都是国子监历任监长,都是文臣。

“何以得见?长云侯难道要辱我朝文臣之颜面?”

立刻就有文臣上前一步抨击道。

“何以得见?周大人口口声声家国天下,从事君以忠诚,到死谏以劝之,可歌可泣,可载可书。可此不过是圣人垂怜太祖之玄孙,顾念南诏王之骨血,南门何曾以女侍君,南诏王始,历之四世,皆沐血沙场,报效祖国,今尔等之臣,上言不可,下言和亲,试问冀北数役,不为南三所守?冀北兵乱不为南大所攻?淮阴三城之荒不为淮阴郡主所解?京畿之安不为江都侯所护?江州之宁不为南二所平乎?噫吁嚱,为文臣,以忠骨,不思何以退诸番,且图一家之私,纠绳毛小利,何为爱国?噫吁嚱,为华子,不思何以报君恩,且嫉功臣之后,诅太祖骨血,何为忠君?”

“昨日入夜,八百里急报,大牙尚在边疆正蠢蠢欲动,以求反之,并请圣人赐和亲女,自太祖以来,英雄辈出。不愿以女子之苦解国家之急,况何能解也?女子式微,本于父兄掌上之宝,何能担国家大义于肩?巾帼不让须眉者有之,须眉安能屈服?故晨光熹微,陛下召群臣入宫,以图何解,南三为庶民,尚请奔赴前线,平大牙之乱,圣人亦叹之,虽因周氏反而剥夺其爵位,困其于宗人府,其仍不怨恨,而求为国死而后已。”

“淮阴公主,及笄之后,带母容华夫人,赴任淮阴,沿途百姓莫不称颂,治二年,饥荒解除,逐渐富庶,三城百姓,莫不感恩圣人之贤明,如此淑女巾帼,尔等辱之以为女?惜乎圣人治下,竟无贤才。”

那人精神奕奕,处之上,容止如玉,貌端正而神采飞扬,群臣莫为叹服。

周老大人跪地。整个人有些颓废,心里哆哆嗦嗦的不得了。早知道何必要听太子的话,多此一举呢?

“老臣荒谬,愧为言官之长,上请陛下之责。”

圣人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仿佛对于群臣都比不上长云侯觉得有些可惜,又看着说完话依旧恭敬无比的长云侯。

“爱卿以为何如?”

长禹抿嘴片刻,立在那里丝毫都不生气,开口言。

“周老大人若有诚意,不必致歉陛下,可为淮阴公主添妆,以为谢意。”

一言既出,文臣俱服。

金銮殿上的对话传至朝堂下,传至民间。

民间更是一片叫好声。

“长云侯龙章凤姿,淮阴公主凤毛麟角,当真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

南惊鸿则没心思管这件事情,因为今日就要整理嫁妆,待到暮色四起的时候,这些嫁妆因为太多,必须要提前送过去。

之前南颂大婚的时候是两百八十八台嫁妆。

可是今日的送妆,显然不差似当初的太孙妃,且太孙妃送嫁不过是南园到行宫,虽则绕了半个江州城,但不似北亲王府的决心。

早先前送聘礼的时候,那车子就绕着江州城走了一天。最后送到了南园。

虽说淮阴郡主已经在淮阴郡主府,可是出嫁还是要从南园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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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添妆

出嫁

南惊鸿好不容易才安排妥当后,又听说朝中许多文臣们都来送添妆礼,咬牙切齿的想着长禹,迟早要给他弄死。

她累得瘫坐在那里,南君看了直笑。

“寻常人何曾因为嫁妆太多而苦恼不已呢?妹妹如今可真是富裕。哥哥以后要仰仗妹妹了。”

“哥哥如今操心我,殊不知祖母都担心你自卑了?你现如今建功立业都是好时候,却怎么还这把糊里糊涂”

谁知道南惊鸿根本就不害羞,反唇相讥,南君甘拜下风。

“妹妹真是厉害,这般巧嘴,届时长将军也只能甘拜下榻了!”

他却又笑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大叠地契,显然有些皱巴巴的。

“哥哥没什么给你的。这是一些地产,知晓你出嫁后多用钱,这也可以用上一阵子。”

南惊鸿有些好笑的惊讶的看着他。

之前祖母就说过哥哥的俸禄全给了自己添妆,这里怎么又还有?

南君则是误会了,连忙开口道。

“阿颂出嫁的时候我穷,给的是多年的零花钱,如今哥哥有了职位,存的都给了你,哥哥心里只当你是亲妹妹的。”

南惊鸿忍不住快走了几步扑倒在他怀里。

南君虽知男女授受不亲,可是终究是自己的妹妹,现如下要出嫁,心里舍不得,便宽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以后哥哥永远都在这里,你受了委屈就同我讲,虽则打不过长四郎,却还想试一试的,总要给你撑腰的。”

南惊鸿鼻子一酸,忍不住流了眼泪。

有哥哥真的好啊。

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一世,还会风光大嫁,嫁给的那个人,是前世埋葬自己的那个人。

前世连出嫁都匆匆忙忙。

没有穿大红嫁衣,更不可能十里红妆。

她坐在那里,想到明天自己就真的要嫁人了。心里愈发有些忐忑不安起来了。

前世多活了那么长时间,居然现在还会忐忑不安,她一直迟钝的发觉到情感,并且一次又一次的试图把长禹推离远去。

幸好的是,长禹从来也没有想要放弃过自己。

他总是一次次的在自己的面前出现,一次次的温柔的眷顾着自己,一次次的告诉自己。他爱她,会永远的陪在她身边。

南园已然是灯火通明了,当初南颂的大婚,虽然不同凡响的皇室婚礼,但多多少少是因为南三爷的事情而稍显冷落,如今南园辉煌,令人难以预测,所以这场婚事自然也是精心准备的。

虽然到了半夜,所有的丫鬟奴仆们还在精心打扫,从前南园总是大门二门都是紧锁,如今全然敞开,从菡萏园到正心院,从正心院到二门三门大门都是铺满了红色的锦绣长毯子。

各个厨房里也在紧张的准备,祠堂前打扫祭祀的东西都在准备。

南惊鸿没想到祖母先来,她舒展了眉头,看上去精神奕奕的笑着说。

“听说今日阿禹又送了不少东西过来给你?又听你母亲说,你很开心?”

南惊鸿面上微微觉得一热。却并不忸怩,

“是的,祖母。”

“你开心就好啊,现如今嫁的这个人,对你样样好,总想着讨你欢心,这样的夫君才能和你长长久久的相互恩爱啊。”

她的语气里满满都是欢喜,可是却也有不舍。

亲眼看见这个孙女在自己的眼前慢慢的成长成为了一个亭亭玉立,天香国色少女。

她有好几个孙女,唯独南惊鸿自小无父无母的眷顾,在自己的膝下长大,她习惯于照顾她,宠爱她,也习惯了南惊鸿在自己身边的每一天。

原本以为南惊鸿再多在自己身边呆上一段时间,可没想到的是,这段时间的变故太多了,她去了冀北后,现如今又回来没到大半年又得出嫁了。

南惊鸿听了心里微微一颤。只觉得祖母真是疼自己疼到了骨子里,她将头歪到她的肩膀上。

“祖母,就算我出嫁了,我还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北亲王府和这里又不远。”

为人媳妇,那能够随意回来,只当让南惊鸿开心,太夫人没有再说,只握着她的手。

“你的嫁妆左右公中出了六万两,我的私房给了四分之一给你姑姑南岭,留了四分之三,原本计划给你哥哥四分之一,你和你阿姐各四分之一,可奈何,你阿姐性子柔弱,守不了这些,你哥哥自有他娘亲,我且都给了你。”

南惊鸿一惊,立刻开口。

“祖母总得要留点傍身,哪能都给我呢?”

太夫人抿嘴一笑:“我都这把年纪了,不知道还能多活几年,这南园这么大基业,还养不起我一个老婆子妈?私房有没有什么的不重要,倒是你,我教你阿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因为她嫁的是皇太孙,只希望你去了北亲王府,和长禹相亲相爱,两小无猜的,到时世家应付太多,你需要这个。”

她又轻叹了一声。

“只是从此以后你是北亲王府的孙媳妇,别的事情祖母再帮不了你了。”

祖母的意思很明白,成王败寇,南园素来中立。

所以哪怕早先前南岭成了世孙侧妃,南园依旧没有过多来往。

如今到了南惊鸿,太夫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南惊鸿自然明白了祖母的话中之意,很是认真的开口。

“祖母,日后不管如何,惊鸿绝不会牵连南园。”

我会好好守住南园,守住南氏的一切。

太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些孙女里,唯有从小看到大的南惊鸿,始终如一的头脑冷静,思虑清楚。

可想到南岭,太夫人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南惊鸿便知道祖母在想些什么,便问道。

“怎么?祖母是想到姑母了吗?”

“是啊,阿岭是我的小女儿,从前我和你祖父都疼她惯着她,生了四个人,只有她是小娘子,所以兄弟们都让着她,可没想到她性格不像你祖父杀伐果断,也不像我处事磊落,反而总是想要算计,当年她看上了世孙,我颇不愿意,可没想到不过就见了长特一面,她就起了鬼心思,你祖父勃然大怒,要驱逐他。”

南岭是南家唯一的女儿,年少时就端庄优雅,气质出众,艳冠群芳,可没想到的是芳心暗落,瞧上了长特。端看此时长禹之相貌,便可知道当年世孙长特风流出众。

可是南岭如愿以偿成为世孙侧妃后,多年来未出一子,难以立足。

眼下她暗中传来口信,说是已经怀孕。

“都是我做母亲不好,才让她走了歧路,如今你去北亲王府,不必让她,只自己过好。”

出乎南惊鸿意外的是,祖母并没有让自己忍让南岭,而是让自己,当断则断。

她躺在床上,到了夜里,母亲文氏过来,也没有多说话,只是和她躺在一块儿,把她搂在怀里。

“那时候你年幼,离了母亲的怀抱便睡不着,如今”

……

南惊鸿的嫁妆单子最终敲定下来之后,大夫人何氏看了羡慕的眼红不已,可是她一个字都不敢说。

夫君要给南惊鸿添一万两,儿子更是把长久以来得到的银两财物一起拜托老夫人给了南惊鸿。

想起来南惊鸿少有的几次立威,终究讷讷不敢言。

林氏更是没有二话,十分大方,眼下只剩下南清茗一个,三个娘子都隆重出嫁,最后一个清茗难道还少吗?所以她倒是欣喜的给南惊鸿添妆。

给南惊鸿添妆的除了家中姐妹南颂命人送了价值不菲的白玉首饰一整套,价值连城,就连王家的南漾瑢都送了厚礼过来,南清茗更是把多年零花钱都攒起来给了惊鸿。当然惊鸿回头就给她封了更厚的红包。

再有太师府的少夫人湘华郡主送了许多珍宝,金玉苑由刘氏送来了檀木柜子书架,价值不菲,另有金妍,时樾都送了首饰匣子。更有江左文氏,几乎是送出了与当年文氏出嫁差不多的嫁妆。

昔日闺中姐妹,各为人妇,终究是渐行渐远渐无书。

所以此时的南惊鸿也浅浅带了几分微笑,对于这些愿意前来给自己添妆贺喜的娘子们表示感谢。

这才是明艳不可方物的桃夭灼华的粉面呐。

李四娘,苏九娘,陈三娘在远处挤不上前,却为那日错失了淮阴公主的风姿而觉得稍稍可惜。

长乐郡主,林菀雪,王如,王梓等人来的时候,这里热闹不已。

“给惊鸿姐姐贺喜了,只是不知道当初凯旋归来的长云侯可高兴惊鸿姐姐?”

略显刺耳的声音乍然响起来,南惊鸿皱了皱眉,这王家王如如今生的貌美艳丽,一身红衣,端是艳丽,只早先前听说王如心系长禹,可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子居然如此刻薄。

“如何?王二娘子很了解长云侯?”

素来冷淡的南惊鸿站起身来。

迫人的气势让众人连连咋舌。

王如还没有察觉,反而心里很受刺激的开口。

“南二娘子从前许了我哥哥,不过是眼高手低,现如下成了长云侯夫人,自当是喜不自胜了。”

南惊鸿冷笑一声。

甩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说本殿眼高手低,圣旨上明明白白,王二娘子是要抗旨而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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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出嫁

南惊鸿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众人都有些惊愣。

王如捂着自己的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南惊鸿。

“你,你居然敢打我……”

“如何?”

南惊鸿丝毫都不觉有何不对。

“王二娘子不知君臣尊卑,以下犯上,敢篡改圣旨,嚣张跋扈,不该打吗?”

南惊鸿的话如同雷霆一击,让王如整个人忍不住哆嗦了几下。

“我……我没有……”

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里就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嘴就是忍不住的开口。

“你和南漾瑢那个贱人一样跋扈……你配不上长云侯……”

“配得上,配不上,是你能够随意指摘的吗?”

被王如的话气的面色发青的南漾瑢十分华贵端庄的走到了前面。

狠狠的上前就是一巴掌。

“阿姐,是漾瑢管家不严,还请饶恕。”

南漾瑢命左右仆妇抓住了王如按在了地上。

王如原本呈口舌之快。可是心里对南漾瑢始终是畏惧的,从前觉得南漾瑢是个极其好拿捏的娘子,可没想到嫁过来,头一件事,就是收拾了沈云素,又把含霜打发过去伺候沈云素,柴房里二人衣不蔽体的苟且活着。

原本自己把希望寄托在母亲小周氏的身上,可是没想到的是,母亲小周氏似乎也很畏惧南漾瑢,仿佛因为南漾瑢把这个秘密挟制住了母亲。

所以此时王相府中,都是听王二夫人南漾瑢的。

小周氏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想要羞辱别人不成反被羞辱,可是如今她自己都如履薄冰了,这个儿子的新媳妇实在是太心狠手辣,手段令人畏惧了。

她原本想要摆摆婆婆谱,可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发现南漾瑢不但不害怕她,反而挑衅的看着她。

她原本想要狠狠教训一顿,可是对方吐出的文字让她胆颤心惊。

“婆母可知道最近太子殿下为何不来了?”

她心里猛然一惊,南漾瑢居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太子之间的苟且事情。

她有些惊慌失措的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

南漾瑢优雅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如何知道?这还不简单么?”

“怕是婆母有什么动作,太子妃殿下纵使鱼死网破,也饶不过。”

“若想要夫君好端端的升迁上去,婆母不要随意指摘。”

“否则,我就算不客气了,婆母又当如何?”

南漾瑢的态度放得很低,南颂见了便很满意。

她上来把手绢擦了擦南惊鸿的手。

“妹妹这般矜贵的手,哪里使得教训这种没脸没皮的,真是让阿姐心疼。”

南漾瑢心里一咯噔,想到不过是两句话罢了,她竟然忍不住动手了。

何时,长禹已经在自己心中的一样重要了。

接下来的事情极其简单,南漾瑢强制王如三跪九叩的道歉。

王如不甘愿的挣扎,南惊鸿蹲下身子来瞧她的脸。

“每每见到王二娘子这张脸,就令我想起阿泪。当年秋闱,射杀白虎,也要归功于你啊。”

王如被带走。

旁人却因为南惊鸿这句话而想起来当年的场景,当年南二娘子曾经射杀白虎。

这白虎因何而来,宝马因何而怒?

是因为王如撺掇着王泪干的?

便多了几分敬重。

南惊鸿妆容收拾好了之后,全福太太五是请的时家二老夫人昭宁公主,是时樾的嫡亲祖母,何兰的外祖母。是个有福气的老夫人。

她看着南惊鸿的脸心里真是觉得这才是肤若凝脂,容止如玉啊。

小娘子不需要过多的脂粉就已经倾国倾城的。

此时抹了红色的口脂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扑上了香粉,描摹了眉。

开始梳头发的时候。南颂过来梳的,她看着粉面朱颜的小娘子,拿着象牙白的梳子,眼眶有些红。

南惊鸿回头温柔的笑。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阿姐是怎么了?”

南颂大约想起的是自己出嫁的时候,南惊鸿不在自己的的身边。

她点了点南惊鸿的琼鼻。

“你这丫头,大约是想出嫁了吧。”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富富又贵贵。”

彼时年少,她因为知道自己要嫁给太孙,生怕姐妹感情有所疏离,所以躲起来哭了一场,惊鸿晚上的时候瞧瞧过来,给她梳头,然后给她唱梳头歌。

可没想到转眼间就到了南惊鸿出嫁的时候了。

等到头发都梳好了,她瞧着南惊鸿的模样,终于一句话也说不出,然后走开了。

全福太太给南惊鸿戴上了凤冠。

铜镜里那个娘子,分明是比曾经的中宫皇后还要令人觉得虔诚的让人匍匐。

小娘子已然亭亭玉立,只不过很少用脂粉,此时看见这般粉面桃花的样子。

饶是见多识广的昭宁公主,也吃了一惊。

咸宁皇后王郑君,是自己的姐姐昭安公主所出,年幼姿仪雅甚,甚至自己的父皇,先帝也称赞不已,说有母仪天下之风。

此时她看着眼前的南惊鸿,想到自己年少之时所见到的时家姐姐时珍,想到那时候的南诏王世子南国,想到自己的祖母,太祖娘娘的模样,她暗自吃了一惊。

长禹的相貌肖似太祖,风流倜傥,文采出众,兵法傲人,乃是天赋之子。

昭宁公主的愣怔,南惊鸿也没有在意。

前世今生,盛装打扮,也怕是第一次。

她也不敢相信,真的是美而令人震撼。

昭宁公主忽然想起来了了时家太老夫人的嘱托。

“太夫人如今年过九旬,自知岁月无常,但还念着你那日陪她说了不少的话,唯有一句想要你记在心里。”

南惊鸿便恭敬无比的开口。

“但凭吩咐。”

时家太老夫人是上将军王家长女,闺名王绍兰,是祖母的母亲。

是自己的外曾祖母。

金陵王氏底蕴非常,一代上将军嫡妹为太祖娘娘咸烈皇后,南诏王妃亦为王氏,当今圣人正妻,已去世的咸宁皇后亦是出自王氏。

外曾祖父的妻子时家太老夫人亦是出自上将军府。

一代上将军功勋卓著,颇受太子,先帝信任。

故其妹,其长女,次女,幼女,孙女,曾孙女多为皇族宗室之妻。

故其子,孙子,曾孙子,多娶皇族宗室之公主郡主为妻。

南惊鸿的心里也是敬重的。

倘若不是金陵王氏如今没落,数次抵死相比,她亦不会拼的鱼死网破也要金陵王氏葬送。

“世家合则源远流长,世家分则高楼倾塌。”

虽然时太老夫人这样心系金陵王氏,但是南惊鸿心里却是明白,合久必分的大势所趋了。她可能不能完全答应外曾祖母的要求了。

她可以保时氏的百年繁华,但是王氏必诛之。

些许是瞧见了南惊鸿的缄默,昭宁公主也明白这个要求太强人所难了,长云侯袭爵,南惊鸿将会成为北亲王妃,何曾需要庇护王氏?长云侯不袭爵,自然也会挣到比亲王更甚的爵位。所以这若是谈判的话,南惊鸿胜券在握,她们却是没有任何底气的。

“不过是太老夫人心里有个期盼,她知道上次是王家冒犯了您,可嘉安和阿泪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如今王家只剩下了宁知,阿梓,阿如,且求你饶她们一命。”

昭宁公主心里也有些委屈,自己贵为公主,先帝在时人人敬重畏惧,纵使当今圣人见到自己总还要问几句妹妹可好?可到了年轻的娘子面前,不免要低头几分。

因着这位不久之后就会是北亲王妃了。

“您不必这样说,自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都是祖父的训教,我亦不愿与人为敌。”

南惊鸿抿了抿嘴,半天只给了这么一句话。

却也让昭宁公主心里稍稍安定了。

这时候外面催妆诗词不断的涌现,阿姐南颂和旁的一些娘子们在那里嬉嬉闹闹的开口让他们那些郎君赶紧着念诗。

南君一改往日的帮忙,如今也拦在门口非要和长禹较量。

南惊鸿这才笑了笑,想到之前在时樾出嫁的时候,她也是拦着郎君们催妆的娘子们中的一人呢?那时候长禹那家伙跑过来和自己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是,宜其室家。

绯红的容颜被红盖头盖上。

全福太太这才说了许多的吉祥语,然后等着破五关斩六将的长禹前来。

长禹愣头青似的冲了上前来,没头没脑的。

今日穿的红色的新郎礼服,看上去十分的喜庆,可是又因为身上高冷出尘的气质,竟然有了几分恰似仙人的味道。

不过他呆滞的目光,倒是看上去像个傻乎乎的愣书生罢了。

看到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坐在那里的时候,大脑好像刹那间就空白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逆流,心脏忍不住扑通扑通的跳着,他从来都是运筹帷幄,决胜于疆场之上,他也曾杀人如麻,算计朝堂。

从来没有一刻如同此时一般紧张,心跳忍不住的加快,口干舌燥,四周嘈杂的声音刹那间消失了。

只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小娘子坐着。眼睛一眨都不眨。旁边的人都在看热闹,只有他傻乎乎的看着。

“哈哈,瞧瞧长四郎见到美娇娘都乐呆了。”

南惊鸿的耳边抱月低声道。

“四爷来了,身边还有太孙,蔺国公世子,大郎君,何二郎君,时家大郎君二郎君,李公子他们呢?王家玉郎也来了。”

南惊鸿什么也没听见,只听到了一句四爷来了。

王玉郎自然来了,只是众人都看着王玉郎的表情都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同情。

谁不知道王宁曾经在圣人面前请求赐婚,最后圣人下旨他娶得是南园的庶女,淮阴公主却是嫁给了长云侯,好像是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还听说他婚后次日,沈氏嫡女就赐给他为侧室,当真是好一出大戏。

王宁知身体有些僵硬。

要不是圣人下旨,他们必须同来,他绝不会出来受人羞辱。

长禹还在那里愣着不动,旁人却有些着急的催促道。

“赶紧去请新娘子上轿子啊。”

南君却挡在前面。

“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他不顾旁人的惊诧,拽下了腰间的宝玉塞在了南君手上,以非同常人的速度冲上前把南惊鸿的手抓住了。

这么长久以来,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把她的手抓了起来。

旁人先是一愣,然后又都哈哈大笑起来了。

长禹握着手中如玉一般的润滑的手,火热的心脏跳动着。

“哎哎哎,快放开。于理不合。”

南君这才把玉佩还给了长禹,把南惊鸿背在了背上。

“如今还在南园,惊鸿还不是你的妻子!”

长禹的手被打了,但是还不松开。

大红盖头下南惊鸿的唇似乎勾起来了。

“不放,是我媳妇,我凭什么放?拿人手短,你给我放下。”

不过片刻间,这新郎官背着新娘子竟就这样匆匆的跑出门,到了正心堂才放下来。

太夫人原本正和时家几位老夫人聊天,又瞧瞧这匆匆来的新郎新娘子,笑的合不拢嘴。

南惊鸿要跪下拜别祖母。

太夫人却把她扶住。

“这一生你都不需要跪拜任何人。”

低低的声音却好像是说给长禹听的,长禹恭恭敬敬的一撩袍子跪地。

“谨遵祖母教导。”

虽然出了这样的茬子,但是也不过是小小一场玩闹。

南惊鸿坐在十八抬大轿里的时候,忍不住的搓了搓手心里的汗。

长禹呐?手脚冰凉的人,却发热的冒了汗,不过是成亲,怎么那么高兴呢?

可是心里这样想着,她就有些忍不住的欢喜了。

花轿要走过江州城一整圈,所以今天的这场热闹,终归是十分热闹了。

花绣坊和临江阁里各自坐了一些风雅才子,街边茶坊酒肆都热闹的无边。

听说沿路散发喜钱的奴仆们都是成筐成筐的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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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入府

那有个相貌俊秀的年轻人,略带着惊艳的瞧着长长的队伍几乎绵延十几里,十里红妆不够,倒如同百里红妆。

“这婚宴如此浩大,倒是比我国的国婚还要庄重了。这北亲王府这样重视南二娘子?”

“倒也不全是。”

何兰如今闲云野鹤,竟在此地吃茶。

“何兄有何见解?”

“可记得秋闱狩猎,南二娘子射杀白额猛虎之事?”

他低眉浅笑,仿佛早就对此事了然于心。

旁人却都好了奇,虽然多是世家郎君,但是却因为嫡次不管事,嫡幼不出息,庶长无出路,便整日里都窝在一团,过些闲云野鹤的相守的逍遥日子。

他们自然也曾知道当年秋闱射猎,南惊鸿因为射杀白额猛虎才真正的名扬天下。

相较于之前的江州才女的称号,这件事情更让她被世家被天下人认识。

长云侯年纪轻轻,但是依然军功卓著,又自己放弃的殿试,但是文采卓越却也是所有人都清楚的。

“此时另有隐情?”

何兰淡定的开口道。

“此事当时令圣人勃然大怒,后来不了了之。我当时有所好奇,发现南娘子射了三箭,可猛虎死于第四箭。”

“竟有此事?”

“当时长云侯遭遇刺杀,浑身浴血,又斩杀灵狐飞奔回来,在马上昏迷不醒啊……”

“那多出的第四箭?”

何兰点了点头。

“你们想的没错,这第四箭的确就是长云侯的箭。”

众人这才乍然一惊,却原来早在几年前,长云侯就看上了南二娘子了。

“当年也曾见到南家几个娘子,那时二娘子爱静,从未想过,居然都有这样的造化……”

南惊鸿坐在花轿里,知道那人在前头骑着高头大马,满城的百姓都很高兴。

自己忍不住有些紧张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只觉得时间好像过得很快,那人叩了叩自己的轿子。

“请夫人下轿。”

如空山玉碎,她刹那间居然就脸红心跳了。

少女时候的她总是会忐忑不安,内心里总会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转眼间自己又重回了少女时代。

她没想到过还是这么害羞。

她慢吞吞下了轿子。他却有些急不可耐的再次抓住她的手。

青葱玉指,纵使在旁南岭,其他世家宗妇都有些诧异,他都已经毫无顾忌了。

进了北亲王府的门,她就是自己的媳妇了。

可是没想到门前面居然还有火盆。

他眉头微蹙。

管家立刻解释道。

“实在是因为有这个规矩,不是为难夫人,只要跨过火盆,就能去掉晦气了。”

“晦气?那是什么东西?”

他直接猛地把南惊鸿抱了起来,南惊鸿娇呼一声。“啊。”

幸好凤冠霞帔和红盖头都没有掉。

王宁知眼神晦暗不明,可是也没想到长禹待南惊鸿居然好到了这种程度,连火盆都不愿意她跨过。

“娶到惊鸿是我长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哪来的晦气?”

一拜天地,夫妻恩爱永不疑。

二拜高堂,双双幸福永寿康。

拜高堂,拜的是祠堂,先是对已经故去的蔺国公世子妃上香敬茶。

然后是对长特,可南惊鸿还没有跪,长禹便把那茶给了长特。

长特倒是没有因为长禹的这个举动有所恼怒,笑着喝了茶,然后命令身旁的侍女送上了厚厚的封红,除此之外还有北亲王府的管家库房钥匙。

“别的话也没有,只希望你和阿禹长长久久,和和美美,还有,以后北亲王府就交给你了。”

南惊鸿心里一惊,这怎么一来北亲王府就给自己当家了?原本不该是南岭管着么?

长禹却用温暖的手掌告诉南惊鸿,凡事不要害怕,接着就好。

南岭的面色却是大变了。

虽则之前自己有动用库房钥匙这些的权力,但是这保存钥匙可从来没有自己的份。

眼下长特连商量都没曾商量就要把这管家权力给了南惊鸿?

长梦的手指已然已经扣进了手心肉里。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处境会变得这样难堪起来。

她忽然无比的愤恨自己。

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长禹呢?

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兄长动了不该动的感情呢?

可是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他马上就要娶南惊鸿了。

到最后礼成的时候,便是送入洞房。

长禹跟在南惊鸿身边入了洞房。

一步一跟,他仿佛好像偷窃的小贼一样。

南惊鸿内心的复杂的情绪慢慢的平静后,心脏又因为他的动作而骤然跳动起来了。

少年略显急促的呼吸,还有温柔的呼唤。

“阿馨。”

“我终于娶了你。”

南惊鸿忍不住脸上红色,心里热了,她也悸动不已。

长禹,我终于嫁给你了。

这一生这一世,再不必彷徨,再不必忧愁,因为我嫁的人,是爱了我两辈子的人。

“哎,长云侯……”

可是没等昭宁公主的阻止,她的盖头就被他挑开了。

厚重的绣着金色的凤凰的盖头带有质感的落在了地面上。

他几乎目不暇接的看着眼前的少女,满满都是惊艳和快乐。

“你该去外面招待客人,然后再--”

昭宁公主劝道。

可是他却摇了摇头。

“您快去吧,自有人安排。”

昭宁公主略显无奈的看着自家侄孙,然后只得带着左右的喜娘丫鬟们下去。

南惊鸿定定的看着那个人,眼睛中也是毫不掩饰的欢喜和开心,还有一点点的怜惜之情。

视线相对,这一刻他们彼此之间再也不需要掩饰对于对方的炙热的感情。

“我早就知道你穿上这件嫁衣会有多美。可是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还要顾盼生辉的美。”

他坐下来和她对视,室内没有别人,他几乎移不开自己的眼睛,舍不得错失每一瞬间的美丽。

她也觉得自己真的很美啊。

前世今生,一次次对自己怨怼,对自己的后悔,出嫁时候的平淡和冷漠,怎么会欣赏自己的容貌呢?

现如下的她嫁给的人是自己所爱也爱自己的人,长禹两辈子的守候,一次次的相伴,她心悦他。

这样的南惊鸿,无疑是美的不可思议,令人头晕目眩的。

南惊鸿伸出手来摸眼前的这个人,这是自己爱了很久很久的人,也爱了自己很久很久。

她忽然搂过他的脖子,亲了他的额头一口。

柔软的口唇将要落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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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南海:风萧萧兮易水寒

今天是女儿南惊鸿大婚的日子。

她临走之前拜别太夫人的时候,太夫人说了那句话。

他和文氏也在旁边站立着,文氏并没有因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对他有所怠慢。

南惊鸿也认认真真的行礼了。

他注视着从小长在自己身边的小娘子一步步的远离自己,一步步的离开了南园。

自己的这个父亲当得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惊鸿长到这么大,自己抱过几次?疼爱过几回?

文娟说惊鸿给自己买了很多的鞋子,可是自己呢?何曾嘘寒问暖过几次。

人人都说他南海的女儿教的好,可实际上他何曾教过了些什么东西呢?南惊鸿有今天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南海今天依旧非常高兴,因为在此之前长禹曾经和他谈过心。

李铮的引荐之下他们聚在了一起。

这个自己未来的女婿,实在是优秀的不可思议,又是思想无比的成熟,这个时候他和长禹见面,并不敢只把长禹当做自己的晚辈看待。

可是没想到长禹却很恭敬。

“您是惊鸿的父亲,也自然是我的父亲,有什么指教,大可直说。”

恭敬中带着疏离而不失礼貌的口气。

南海倒没说什么夫妻二人的事情,那是他们未来的事情。

他说的是大牙造反的事情。

大牙造反,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

不过是瞧着自从冀北战乱后来的大华并没有杀伐成河,而是宽以待人,让冀北休养生息。

这样不增加赋税,又娶了琉璃王国的王姬当了王妃,自然是因为大华原本上实力就不够强。

大牙起兵,云南之郡兵荒马乱,百姓们颇受其苦,易子而食,不亚于当初的冀北大旱。

说是天灾,大多都是因为人祸。

“我马上就要触发去云南了,圣人下了旨意,你也知道了。”

南海倒是把长禹当做同僚开口说的。

长禹点了点头,对此事不置可否,只是。“您现在就要出发吗?都不等到惊鸿三天回门的时候吗?”

那是出嫁的娘子最荣耀的时候。

是希望得到娘家父母的祝福的时候。

可没想到南海还是摇了摇头。

他笑,带着几分怅惘和薄凉,带着年少残留的几分骄傲和风流,他瞧着眼前的人,却又有着属于自己的傲骨。

长禹忽然有些羡慕南惊鸿,虽然在某种程度上长禹觉得自己和南惊鸿是一模一样的人呢?

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忍不住的羡慕南惊鸿,他就那样深刻地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曾经高高在上的骁勇侯,风流多情的南三爷南海,他是那样深深地爱着南惊鸿。

所以甘愿牺牲自己,用来把长禹替换掉。

九死一生是战场,万骨成堆是沙场。

长禹清清楚楚的明白了这一点。

所以才更为南海所钦佩,他郑重的许诺道。

“我会守护好惊鸿的,您放心。”

文氏今日换了骑装,送了女儿走后,便只能送南海走了。

她和南海这辈子的夫妻缘分说是能有也不会再有,说分开怕是到死都难解难分。

她原谅南海的年少轻狂,也能原谅他多年以来的骄傲散漫。

可惜最难原谅的是,他那一年说出的言语伤了她的心。

他怪文氏不够贤良淑德也行,居然怪女儿和自己一样没用,才没有学好。

她这辈子最爱也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可是眼前,他却又要走。

文氏甚至都不能理解南海的想法,但是她理解南海的拳拳报国之心。

他也许不是个好丈夫,但其实是个好儿郎,是个好父亲,对吗?

她骑了马跟在他身边。

一如年少时候文氏娘子和南三郎并驾齐驱的模样。

“娟娘,你在家要照顾好自己。”

“嗯。”

二人再不能和年少的时候一样的甜言蜜语了,也不能和那时一样无拘无束的说一些天真的话。

现如下在晚风徐徐里,彼此只有无穷无尽的沉默,只有难以开口的孤独。

他们就像是风中的两棵橡树,并肩站在一起,却又相互独立,难以企及。

只不过是因为从前缺少了那么一步,相互独立有相互依偎的爱情,才是最好的爱情。

到了长江边上,到了江州外。

到了他们该分别的时候。

文娟准备下马,他却先行跳下了马,然后伸出了双手。

“来,快下来--”

文娟有些迟疑的看着他,已经不知道有多长日子了,他这样温柔亲近的和自己说话。

虽说她嘴上不在意,她一次次的心里何等忧心如焚,不可终日?

她爱他,正因为爱他,这么多年来浑浑噩噩,在最后看清楚的下定决定舍弃对方的时候,心中的爱意并没有半分的少。

余生她将会怀着对南海的纯洁的爱意和对着惊鸿的愧疚和爱活下去。

她要为了女儿好好的活下去。

眼下他伸开双手来怀抱她,她也依然会毫不顾忌的拥抱住彼此。

跳下马来,被他接在怀里,他原本披着的是一件大袄,现如下脱下来为她包裹住。

看着文氏嫁给自己将近二十年,依旧是一张和少女时候一样无瑕的脸。

他动情的开口。

“娟娘,是我南海负了你。”

“不怪你。”

她摇了摇头,依偎在他肩膀上,夫妻二人享受着难得的相伴在一起的时光。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他们就在这浓重的夜色里,拥吻在一起。

彼此之间的依偎,成了今晚的悲歌。

无论前途如何,这一刻冰释前嫌,都在用自己余生所能做的事情来为女儿南惊鸿保驾护航。

南君坐在城门上和蔺楚一起喝酒。

南君显得有些成熟,蔺楚显得有些颓废。

酒太令人沉醉,月色也太美。

今晚的他们,一个要继承南园,一个要继承国公府。

一个目送着三个妹妹离开了南园,一个目送着心爱的娘子嫁给好兄弟。

他们在彼此的视线里喝下最烈的美酒,试图一醉解千愁。

在那遥远的秦淮楼,醉生梦死的是王宁知,卑微不堪的是被太子压在身下的沈沐姝。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活下来的权利和自由,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言不由衷和迫不得已。

生存,是唯一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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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打算

昨夜不知道多少次被抛在空中,又猛地坠下。

她起初的时候被他哄着却痛得想哭,再其后便像是多了欢愉。

好像是在极黑午夜里开放的一朵昙花。

窗外的白茶花的香气若有若无,屋里的悱恻暧昧的味道在那破碎的茶碗杯子的碎片里纠缠。

她身子着实有些清痛,后来再要沐浴,就如同一尾不堪的鱼儿任他摆布,少年时青年时候所有的压抑就这样的释放出来了。

从前冷淡持重的他,却任劳任怨的给她擦拭着身体。

视若珍宝,狂乱的悱恻里,他忽视了她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雏儿。

所以枕边堆乌发,红绡帐里她与他低低哭叫,金风玉露一朝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身体疲惫不堪,可仍坚持着早起来,她有些沉默的朝着帐子外的缕缕香烟瞧去。

耳语斯磨之后,是她该考虑以后的事情的时候。

从前她天真,想着的是如何护好家族,如何能够不让自己和前世一样一步步走向毁灭。

可是没想到的是。

她会嫁给长禹。

好像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因缘彻底的打乱了自己很久以来的所有的盘算。

她瞧着那人俊秀的眉眼,眉目如画,光华的肌肤,还有干净的胸膛上被自己留下的痕迹。

长禹是真的爱她,她也爱长禹。

可是爱情不能够冲昏彼此的头脑。

她想的更加的清楚和明白。

北亲王府看似人口简单,实则暗潮汹涌。

对自己态度不明的北亲王世子,充满野心却一直掩饰自己的北亲王世孙,对自己不怀好意的亲姑母南岭,还有这个对长禹怀有不轨的心思的长梦。

更别谈还有与其他世家的交界联系。

若不是在此之前,长禹已经给自己查看了一些关于北亲王府的姻亲关系的谱。她都不敢相信在若干年前,北亲王府就遍布世家的权力了。

北亲王扶持先帝登基。亲王妃时氏是时太师之妹,诞北亲王世子长尊,云霞郡嫁到了时家,云霏郡主嫁到王家庶女云锦郡主嫁给了何家何铭。北亲王世子妃林氏,诞世孙长特,次子长别,已没,嫡三子长和已没。庶妃诞乐平郡主嫁给了王家王孝音,生育了王梓。

世孙嫡妃蔺国公独女蔺阮养育了三子一女,可惜只有湘华郡主长今和长禹独留人世,长今嫁给了时家嫡长孙。

所谓簪缨世家这密密麻麻的联姻也是令人头皮发麻。

长禹娶了自己,也就与南园有了姻亲。

倘若是这样的话,怪不得听说南岭有意把长梦许给太孙为侧妃。

北亲王府蠢蠢欲动,试图染指世家权贵的财富和权力。

她心里已然有了决定,若长禹想一辈子安安生生的当一个闲散王侯,她就会一直陪着长禹安安生生的过下去。

倘若就连长禹都想过那种生活的话,她会一直陪着长禹慢慢的走上去。

她南惊鸿不是平凡的女人,也不会只是想过着庸俗的生活。

她心底知道母亲和父亲的裂痕愈发的大了,深秋的夜晚,若不是此处有着地暖,一定也是寒风瑟瑟的吧。

早就听说父亲决定再去疆场,南惊鸿绝不会因为自己舍不得的什么缘故就会去阻挠属于父亲的人生。父亲是个优秀的男人。

在对于自己的帮助也是妙不可言的,对于母亲的爱也是令人更相信的。

只是那时候年幼,不懂父母的苦,所以才会总想要抓紧他们。

他们彼此相爱,对于孩子自然也是十分喜欢的。

或许是因为当父母的时候太年轻,彼此也还是孩子,才会不知道如何养育孩子。

她在祖父祖母的膝下长大,自然会永远铭记祖父母的功劳,但是父母生养的恩德也不会忘得。

今夜风萧萧易水寒,父亲离开了江州的繁华似锦,去了遥远的云南,想必这也是父亲早就思虑好的。

可怜长禹居然一直都很心疼自己,不愿意因为此事来打扰自己一直都默默的藏在心底了。

她看着长禹的脸庞,心里忍不住多了一丝窃喜,爬上去亲吻了他的额头。

然后歪在他的怀里,盖好被子,终于在疲惫中缓缓睡去。

等到南惊鸿睡了过去,长禹才睁开眼满足的看了一眼她。

这才又睡了小半个时辰。

外面的文嬷嬷要开口叫了,却发现长禹已经自己穿好衣裳了。

他看上去愈发的英气勃发,却嘘声道。

“不要吵,让她休息一会儿,命人去烧水。王府没有王妃和世子妃,她不用早起请安。我和圣人说了,明日再去请安谢赐婚。”

文嬷嬷略微有些感激的看着长禹。

长禹却匆匆跑出去练剑了。

虽说有些古怪的是长云侯洞房花烛的第二天大清早,不抱着佳人,倒是一直都在这里抱着铁疙瘩。

南惊鸿没想到这样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了。

她睁开眼的时候,娇柔的起来。

可浑身就像是被打碎了骨头一般的疼痛,原本自重生以来,她一直有意识的锻炼身体,可是女人终究是女人,在这么一刹那,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

见到南惊鸿醒了,文嬷嬷有些欣喜的开口。

“夫人可是累了?已经布好了热水,等您沐浴呢?”

从昨夜一直烧到此时,可是南惊鸿连起身都不舒服极了。

被文嬷嬷和抱月扶了起来,身上穿着寝衣,可是露出的大片肌肤上还是红肿的,有着许多的淤青。

侍儿扶起娇无力,讲的是唐明皇的杨贵妃娘娘。

可眼前的世家出身的娘子,哪里比不过那位国色天年的娘娘?

忍着撕裂一般的疼痛,南惊鸿才一步一步的挪到了浴池里。

等到了浴池里,热水这才缓解了她的疼痛。

可她满身的伤痕看的抱月羞红了脸,文嬷嬷却是心疼不已的开口。

“这侯爷怎么也不注意一点,不知道心疼娘子啊,这般狠……”

南惊鸿听到这话更是仍不住害羞的低下头来。

水气彭蒙,氤氲在空气里的是她不胜娇羞的意蕴。

等从水底起来,换了常服,她依旧是面色苍白的。

可还要去接见那些王府的侧妃侍妾们和长梦。

毕竟她是长云侯的新夫人,是北亲王府新的当家的宗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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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立威

她对着镜子梳妆,抱琴小心翼翼的把她往庄重上打扮,可是芙蓉面柳梢眉的小娘子如今如同春风拂面一般的绽放了,她的容颜好像乍然绽放了,较之从前多了几分动人的妩媚,又多了几分高贵典雅的气势。

从前的她尚且能把这些骄矜尊贵的气势掩盖在骨血里,此时的她却是被打磨之后的明珠宝玉,再也无法掩藏自己的夺目的光辉了。

长梦昨夜恨的咬牙切齿,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了很久,可是就是睡不着。

大清早眉下是乌青,是疲惫不堪,勉强用浓妆掩饰了疲惫,可是听到那些丫鬟嬷嬷们都羡慕不已的开口说从小病弱的长云侯爷实际上是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的少年郎。昨夜里折腾的新娘子翻来覆去了好多回,听说南园来的这位夫人貌美如花,貌若天仙,通身气派让人觉得惊艳。

听得她咬碎了一口银牙,却好像又是无可反驳的模样,谁能够想到这南惊鸿到最后居然真的嫁给了熊孩子那根?想当年的时候,她因为哥哥重病前去求南惊鸿,南惊鸿不屑一顾。可是纵使这般高傲的娘子,长禹好像一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娶回来捧在掌心上,真叫她难过。

父亲近些日子来已经不大宠幸侍妾姨娘。

所以春雪姨娘和花卿姨娘两个人眉不对眉,眼不对眼的,似乎彼此之间都厌恶极了对方。

长梦似乎是有些不满的看着花枝招展的两人。

可是春雪原本上就是前世子妃的大丫鬟,花卿姨娘是北亲王世孙长特从前的贴身丫鬟。后来成了通房,成了姨娘,倒是比别的侍妾身份要高上一些,并不会觉得长梦这个侧妃所出的没有名分的女儿有些了不起。

春雪掩嘴笑道。

“今日五娘子看起来没睡好?是因为羡慕四郎有了好娘子,心里也想着好归宿?”

花卿姨娘更是笑道。

“侧妃娘娘把五娘子留到了十五岁,大约是想要寻觅一个好郎君,不必恨嫁。”

气的长梦牙痒痒的。

近些日子来,她没有接到任何太子府的消息,这些人都以为太子府太子妃和郡主们对自己疏远了,所以才会这样恶劣的嘲讽自己。

又看着自己的母亲飘飘然的前来,似乎是因为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模样。

可是母亲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父亲已经把管家大权都交给了南惊鸿。

自己只能叫她嫂嫂,自己又该如何改变这个处境呢?

想到这里,长梦就有些犯了疑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又想到太子那天对自己说的话,心里忍不住有了几分畏惧。

南岭的春风得意马蹄疾,自然是因为一切都如她所愿,据她所料,等到南惊鸿前去三朝回门的时候,南园自然人也会很多。

那时候太孙和南颂都在,要是这个机会,生米煮成熟饭。

完全长梦就有机会成为太孙侧妃。

哪怕是看在淮阴公主南惊鸿的份上,南颂也不会太过为难长梦。

她穿的十分艳丽。

可终究都在南惊鸿和长禹所在的院子外面等着。

“你这些日子身体可好了些?”

南岭没有管这些花枝招展的姨娘们,只说过来对着女儿宽慰道。

长梦似乎对母亲有些畏怯一般,并没有多开口。“我还好。”

文嬷嬷出来禀告。

“侧妃娘娘,五娘子,诸位夫人,请进来吧。”

虽则从前南岭在南园就曾见到过这位文嬷嬷,但是显然对方对自己并不假以辞色。

南岭也没有这个心情对对方应对。

只带着长梦走了进去。

刚才耀武扬威的两个姨娘,现如下有些战战巍巍的进来了,毕竟这位王府的新女主人,才是她们需要巴结讨好的对象。

听说四夫人一进来的时候就颇受世子爷的喜欢。

所以现如下她们都得要仰仗这位四夫人。

长云侯夫人生的貌美如花,国色天香,但是据说在世家中颇有威名,积威甚重。

所以当走进这朝东阁的时候众人都有些心情忐忑。

等到看了南惊鸿的时候,果不然心里一惊。

南惊鸿倒没有给什么下马威。

只是红唇微启。

“诸位按照规矩来,不必慌张。”

原则上她是嫡夫人,纵使她们是世子爷的侧妃侍妾,却还要行礼请安的。

南岭原本正准备开口的话,忽然就梗在了咽喉部位。

长梦有些嗫嚅的看着眼前的南惊鸿。

怎么会这样的美?

令人惊艳,抑或是有些头晕目眩。娇艳的芙蓉盛开在朝东阁的正厅里,她哪里像是从前那样的高冷如雪丘之花的少女?

“怎么了?五妹妹是身体不大舒服?只需早叫人禀告一声就行了。”

南岭从前未曾关注过自己的这个小侄女儿,只知道这孩子生性聪颖,很得父亲的喜欢。如今细细打量着,心里一咯噔,只觉得自己或许做了一件错事。

长禹娶了南惊鸿,不但不会受损,可能还会如虎添翼。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南惊鸿瞧着她的动作,并不言语。

那花卿姨娘似乎更早意识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十分恭敬有礼的行礼问安。

“婢妾花卿,给公主殿下请安了。”

南惊鸿再打量公公长特的这两个姨娘,当真是好潇洒,好享受。

环肥燕瘦都在身边。

身边的春雪也忙不迭的开口道。“婢妾春雪,从前是世孙妃的大丫鬟,如今侍候世子爷,夫人若有什么吩咐,大可都来让婢妾做。”

南惊鸿示意抱月抱琴上来赏赐礼物。

“两位姨娘甚是辛劳,希望能将父亲多多照顾好。”

春雪和花卿都看了看面前的敞开的礼盒。

居然是一柄玉如意和两柄镶嵌着东珠的簪子。

心里对这位四夫人的身家颇为纳罕,又觉得这样轻松的就过了去,心里也宽慰的很。

“婢妾多谢公主赏赐。”

南岭被一声又一声的公主听得心头一荡,差点就失态于前。

长梦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开口道。

“你我姑侄二人实在是有缘分,如今我又是你的婆母,得要好好叙话。”

南岭这话听得花卿一笑。

姑母?哪来的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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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赝品

谁能知道如今的北亲王府世孙侧妃,居然是当年的南家的嫡出娘子呢?

可是早就已经被逐出家族了,如今还有什么好意思开口说姑侄儿的关系?

谁不知道南家四个女儿,一个公主,一个太子妃,一个郡主,一个县主,身份极其尊贵。谁会因为如今不堪的世孙侧妃,想起当年的贵女南岭呢?

南惊鸿倒是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

“姑母,虽则祖父明令禁止我们与你交往,但毕竟你是夫君的庶母。初来乍到,我对北亲王府还不够熟悉,请侧妃娘娘协助我管理,倘若有什么敢奴大欺主的,还请侧妃做主了。”

南惊鸿的话毫不客气的表明了,如果有谁作乱,那就是南岭在后面挑衅的。

南岭却连回嘴之力都没办法。

“五妹妹?”

南惊鸿又对长梦笑,长梦才幡然悔悟一般的看着南惊鸿。

“惊……嫂子。”

叫出这俩个字何其艰难,心里对母亲南岭的怨恨又多了那么一层,若不是母亲多管闲事,南惊鸿岂会这么容易的嫁给了兄长。

“这是给五妹妹的礼物,这是给侧妃娘娘的。”

给长梦的是一串璎珞,看上去便是令人觉得惊艳的素雅贵重的宝玉。

给南岭的是一串佛珠,只是虽然看起来素朴,却是上好的檀香木珠。

南岭心里一惊,难不成南惊鸿想让自己去庙里祈福清修,还是讽刺自己多年来追求荣华富贵。

可没想到南惊鸿再度开口。

“祖母一直念着姑母身体安康,这是惊鸿出嫁前祖母赠给惊鸿的,希望惊鸿长长久久,平平安安。所以惊鸿愿意把这份祝福也转给姑母。”

南岭却又有些惶然了,她从小就性子高傲,执拗,可偏偏母亲待自己如珠似宝,终究是选错了人,到了如今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

她捂着脸跑了,长梦愣了愣,脸红脖子粗的看着那璎珞,最后也一跺脚跑了。

两个姨娘再度行礼告退。

这些礼物也被小丫鬟们送到了各处。

然后南惊鸿忽然冷笑了一番。

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们走远的方向。

这时文嬷嬷出去又回来。

“夫人,侯爷现如今在世子爷的致远园里,请您过去呢?”

南惊鸿站起身来,幸好沐浴后上了药,如今感觉好多了,只是身子还有些麻木。

情不自禁有些埋怨长禹,可是又想到昨晚他的疯狂,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她站在风口,收拢了斗篷。

门外小轿等着在,上了小轿,不一会儿,就到了致远园。

说实话,心里对于这位北亲王府的世子爷的了解并不多,从前听祖父说的只言片语,还有很少的几次见面的时候的探视。只知道大约也是个和祖父一样心怀野心,可却怀才不遇的老人。

她站在致远园前,左右站着的都是王府的老仆人,他们十分恭敬的行礼。

“老奴参见夫人。”

然后便有人从里面出来。

迎着山间的清晨,她清清楚楚的看到眼前的晨光下少年清澈的眼。

“阿馨,你来了,我好想你啊。”

左右不言,南惊鸿脸红的低下头,不想理会他。

可是他却走上前来,拉着她的手有些撒娇的开口。

“阿馨,不要生气,祖父大清早叫我,我不是怕打扰你嘛。”

这般样子哪里像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冰冷少年,她红了脸,却又清冷的开口。

“是祖父要见我是吗?”

长禹点了点头,握住了南惊鸿手便往里面走。

“我送你到书房门口,别害怕,祖父不是苛刻的人。”

南惊鸿便点了点头进了书房。

书房里的那幅画,很熟悉。

《富士山居图》。

挂在那里看上去很庄重,也很令人觉得肃然起敬。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在打量着这幅画。

“惊鸿见过祖父。”

四郎的祖父和自己的祖父是堂兄弟。

他们有着同样高贵的身世,却又一生受累于此。

“你来了,你可觉得这幅图在哪里见过?”

他的相貌倒是和祖父不大像,或许更像先前的北亲王妃。

只是那双眸子里面的柔和的光带着慈祥和处世为人的睿智和谋略。

“的确,惊鸿曾经见过此图。在家中祖父的书园里面。”

“是啊,在你祖父的书房里,彼时我们年少,各自都活得很快活,那时先帝还在,对我们这些子侄都很疼宠重视。当时只有一副真品,可是圣人,我和你祖父都想要。圣人说谁在太傅的课上表现的最优秀,谁就能够拥有他。”

“你知道谁最后赢了吗?”

南惊鸿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口。“圣人?”

长尊顿时眼神凝固了。轻轻笑了一声。

“是啊,是圣人。我们两个人再怎么天资毓秀,怎么能够超过当时的太子殿下呢?所以先帝命我们各自临摹一份回去。虽说画技炉火纯真,足可以假乱真。只不过赝品就是赝品,我们的这一生也永远都是个陪衬啊。”

南惊鸿懂得长尊的这种落寞,一切都源自当初的身份诧异。

谁为皇者,谁为尊。

“当初你祖父在圣人面前非要长禹做他孙女婿,我起初不同意,是因为我没有太大的野心,我只想要唯一的孙儿好好地,可是他喜欢你,他每次和我说起你的时候,眼睛里都有着亮晶晶的光。所以我答应了你祖父,并不是因为你救了阿禹。”

长尊慢吞吞的讲着当年的故事。

“我与你祖父年少是兄弟,后来是陌路,再者或许是政敌,但是我们对于你们的未来始终抱着期许的,我不希望你会因此而和四郎生了芥蒂。”

“不会的,祖父。您放心,我会和阿禹好好地。”

南惊鸿认真的开口道。

“那就好,如今我的身子越发不如从前了,王府终究是要留给你们的,你们好好的,好好地,下去吧。”

“咳咳。”

南惊鸿行礼。

“是,祖父。”

看着南惊鸿一步一步走出去的身影,北亲王世子终于撑不住身体,扶着桌子猛地咳嗽出来一口血。

南惊鸿没有回头。

她知道他想要装出一副强大的样子,只是在暗示自己一点。

“绝对不可以伤害长禹。”

因为这孤狼之王的身后,站着一匹即使老去也坚强无比的老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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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恩爱

南惊鸿回来之后,又听说湘华郡主来了。

“郡主大清早就来了,在这里休息了大半晌。后来又听说你被世子老爷请去了,现如下在这等着呢。”

南惊鸿便又去见了湘华郡主。应该算是好久不见了。

湘华郡主如今有了两个孩子,时婠婠年岁大了,正有六七岁,也是准备开始进学读书了,偶尔听说妹妹南清茗和时婠婠的关系倒是特别的好。再听说小一点的孩子还没有满两岁,正是顽皮的时候了。

湘华郡主并没减少当初的风情,倒是看上去好像没有从前那样少女仪态了,终归是困守于闺阁,多了几分愁怨。

见到南惊鸿来了。

湘华郡主这才抬起头来打量她。

瞧见了如今的南惊鸿与当日那个阁楼里的温柔娴静的少女完全不一样了。

当日她得知四郎喜欢上了南二娘子,心里还对此嗤之以鼻,只觉得不过是个闺阁中的稍稍有几分才能的少女,哪里得了他的欣赏,心下很不服气,也曾惊吓过南惊鸿。

阁偻前对着尚在闺中的南惊鸿的震慑。

对方始终都是荣辱不惊的。

再后来,她看着南惊鸿是如何帮着时樾得到自己想要的婚事,又看着她如何一次又一次的帮着自己的兄弟长禹。渐渐改变了想法。

秋闱狩猎上南惊鸿的狠厉无情。

宫宴上南惊鸿的处变不惊。

哪怕是自己的父亲受到了贬谪的时候她也是处变不惊,带着自己的母亲前去冀北。

阿弟失踪的时候,她坐镇军中,从来都没有畏惧过。

“惊鸿,好日子没见了,你可好?”

南惊鸿红了脸,便要唤:“郡主……”

可是长今却笑着开口。

“是该改口了哦。”

南惊鸿便反应过来脆生生的叫道。

“阿姐。”

湘华郡主便拉着南惊鸿坐在了一起。

“从前我在王府里我管着事情,我和你说,这王府里虽说主子少,奴婢确实不少,大部分乖顺,总有些需要你拿出点东西震慑住的,你不要怕。”

南惊鸿也认真地听着湘华讲一些世家交联的事情,还有如何管家,这些事情都是目前的南惊鸿非常需要的,所以南惊鸿听起来也真的很认真。

“若是那西厢那出了事情,有什么不好的企图,你大可告诉我,不消你动手,自有他们好果子吃。”

南惊鸿心里倒是很感动,长今对长禹的确是一片真心,这样的爱屋及乌,她也愿意受到。

到了末尾,她忽然有些怜惜的开口。

“阿禹这孩子的确是有些孟浪了,哪能够这般贪图无厌?我早些日子已经警告过,现如今却是还不听话,所以大清早我也批评过的。”

南惊鸿没想到湘华居然也知道昨晚的事情,面若桃花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愈发雍容起来,看上去又白又娇。

湘华看了更是高兴。

“现如今你还小,四郎也要多多节制,孩子的事情暂且不要急。他年少丧母,没人为他操心,也还是我多年来为他操心,现如今有你这样好的媳妇,我也会觉得很高兴,母亲在天之灵也会觉得安慰的。”

湘华郡主给南惊鸿新婚的见面礼竟是一整套的凤凰头饰。

“从前我成婚,这是母亲给我的,说是太祖娘娘赐给了祖母,祖母又给了她,她又给了我,可我终究是时家妇,这东西理归给你,从前阿禹没有妻子,如今你来了,正好物归原主。”

南惊鸿也没法子只好收了。

……

送走了湘华郡主,南惊鸿愈发觉得身体有些不适,红梅傲雪。

那人披着赤色的大衣,正慢慢的朝着房里走来,长禹自然有些心猿意马。

南惊鸿走走停停,回来就瞧见长禹正在那里。

似乎好像犯了错的少年,动作都不敢丝毫动作。

他虽则抓了书,却想到昨晚上的情形,她乖乖的让他亲,小心翼翼的求他不要,又如花似雪的绽放。情不自禁喉咙里有些干涩,喝了好多水。

这时候。抱月笑嘻嘻的附耳开口道。“刚才湘华郡主把他揪住了,好一顿训斥。但是出人意料,侯爷好像半点都不生气,反而还很愧疚。”

南惊鸿连笑了,然后把她推到一旁。“去去去,就你会说话。”

“夫人若是害羞,我不说便是了。奴婢下去了。”抱月因为跟在南惊鸿的身边太久,虽然依旧尊敬,可是多了几分亲近。南惊鸿知道她为自己好,也不会过多怪罪。

南惊鸿见到长禹还没有动,就自己到了床榻上坐着,整个人卸了钗环,看上去有些惫懒。

长禹在,她就躺在那撑着脑袋看长禹。

长禹浑身僵硬,好半天才翻了一页书。

终究忍不住了,炙热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是自己的新婚燕尔的小娘子啊。

南惊鸿想着虽然不像从前接受到的宗妇教养,第一日要伺候婆母夫人,接见许多亲戚,但是这大半个上午还是就这样有些疲累的过去了。

她瞧着长禹悄无声息的挪了身子过来。

他瞧着她的模样,好像显然自得,又想到昨夜里自己失态孟浪,心里暗自愧疚不已。

他瞧着她细软的发落在了床上,扑的满床的青丝,终究忍不住走了过来。

见到他到了身边来,她搂着他的腰,便把头搁置在他的大腿上。

他便用手指当了梳子为她梳理头发。

可怀里的人肌肤胜雪,娇柔无比。

长禹觉得自己的下腹又忍不住的火热起来。

忍不住开口道。

“你那里伤得可严重?”

南惊鸿这才发觉自己撩拨过头了,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可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一双平日里清澈幽深的眸子里冒出了一团火焰。

四目相接,他又急急的问了一句。

“是我不好……”

那人却抵住了他的唇。突然的吻住了她。

抱住彼此的腰。

南惊鸿偷偷做这个事情的时候心跳如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长禹对自己的爱就有一种让自己为之发热,为之角逐的勇气。

她在长禹的身后,始终都是被保护的那一个人。

屋里面檀香缓缓的染了空气,世家勋贵,有时亦是难得一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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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教训

终究休息不了多长时间,次日凌晨。

她就要起来着大妆礼服,为得是入宫叩谢赐婚。

一夜长禹都规规矩矩的,次日早上用餐的时候,长禹神情自若。

“在这宫里,你谁也不需要退让忍着。”

南惊鸿一愣。他眼下身份未定,功高盖主,若稍有什么不妥,一定会连累到他的,所以南惊鸿不会计较一时之间的为难的。这样一来,她终归是想要听他的话了。

“你想要做什么?”

长禹却拿了新鲜的绿豆饼请她吃。

她脸颊微红的咬了一小口,就被他拉住了手。

“我小小教训了一番王宁知。”

也许什么事情里长禹插手了,可是眼前他神情平静,像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南惊鸿下意识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为何会这样紧迫的嫁给长禹。

在此之前,虽则她竭力想要保全南园,想要在圣人分裂世家之前,保留住家族的势力,也为了保住南海的性命。所以她迫不得已前去了冀北。

即使是这个样子,她回来之后依旧是无法与皇族抵抗,更是因为南海的性命随时都会被收回。

长禹从冀北沙漠九死一生的回来,其中的隐情绝不是只有一两个奸臣所造成的。

皇族究竟在后面有着怎样的动作也是难以琢磨的。现如今圣人倒有重用长禹的意思。可是却并不想要北亲王府与南园结成联盟,所以让南漾瑢与金陵王氏在一起,又把南颂和太孙绑在了一起。

眼下王贵妃以为靠着娘家可以得宠,却早就和圣人离心了。

“我都知道了。”

“王贵妃无非就是觉得王宁知的婚事因我所悔,现如今巴不得找我出气。没事的。”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百年说话都变得有些轻松了。

二人入了宫,便进了金銮殿。

夫妻二人肩并肩,倒是好一对人间金童玉女。

迎面走来的是王宁知和两位新夫人。

南惊鸿并没有撇过他一眼。

可是王宁知明显此时看上去十分不太舒服。

首先,他两个眼睛下面都有浓浓的乌黑。说实话,走路都觉得双腿有点疼痛。

昨夜里不知道是谁搞的鬼。

居然给他下药了。

然后他就发了疯一样的把原本在柴房里的沈云素带了出来。然后在书房里快活了整整一夜。

可没想到是搞得虐待自己呀。疯了的拿那些毛笔戳自己。指使对方往自己身上拿一些火烧。一大清早起来。等到被自己的夫人发现。南漾瑢冷笑了几番。本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厮和婢女们都被打了三十大板。

又让了粗手粗脚的嬷嬷来给自己涂伤痕。王宁知真的忍不住疼死了。这件事情终究是自己做的不好。因为理亏的缘故,所以也没有办法说什么。

原本也希望能休息一天。

南漾瑢又极为冷淡的开口。“难道夫君不知道今日圣人召见我们吗?对了,还有你的侧夫人。”

沈云素虽然昨夜受了不少苦头,但是眼下却是浓妆艳抹的很是高兴。原本以为自己没有出头之日了,可是没想到自己今天还能进到皇宫里来,并不比表妹差。

“给长云侯夫人请安了。”

满脸堆着笑容。

南惊鸿真是觉得这些人果然是有着演戏的天分,前世的时候也是戴着一张面具。不知道哄的所有的世家夫人都怎样的高高兴兴觉得与有荣焉呢?高官夫人。这一辈子倒也如梦了。

南漾瑢只是规规矩矩的行礼,并没有攀谈。

南惊鸿本来就没有理会。。。。

不过是一些无聊的人和无聊的把戏罢了。

长禹这忽然开口道。

“却原来你现在是这般的没礼貌奥。圣人先前是和谁说还要让王大人去礼部试一试呢见到公主殿下,居然都不行礼问安吗?”

王宁知没有办法,毕竟自己才只是一个二品。现如下忍着身子不适。

“在下给淮阴公主请安了。”

南惊鸿这点了点头。

只是那站在那的样子。就好像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

金銮殿,南漾瑢沈云素沈云素王宁知,南惊鸿,长禹是来谢恩。

看着南惊鸿,今日也是浓妆。却并没有自己身边这些女人的庸俗和俗不可耐。

看上去越发的容光焕发,如同出水芙蓉,王宁知心中痛恨不已。

这些日子里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总是会浮现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

好像他和南惊鸿才是天生一对。总会有一种把对方压在身下的感觉。昨天夜里仿佛是因为真的喝了不少的酒。总会想起那个娇花一般让他魂牵梦萦的娘子。

只是好像眼前的这个人对自己根本就不在乎一样。

也许在对方的眼里自己从来都不是能够入眼的人吧。

圣人笑着打量眼前的两对新人。沈云素自然是没有能够上前的机会了。

“瞧着淮阴公主好像愈发的长大了些。当初四郎心心印印的想求我,我问他为何,他说因为你有殊色。如今果然不负这句话。”

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

“当年你的祖母,你的外祖母和你的母亲,都是鼎鼎有名的大美人。当然容色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你的品格坚贞。夫妻二人,其利断金,一定要好好的走下去。”

南惊鸿和长禹是真真心心的想要感谢这位圣人。当下恭恭敬敬的行礼。

然后又是接受了丰厚的赏赐。如云流水的赏赐代表着圣人对这位侄孙媳妇的喜欢。

对于王宁知。

圣人却没有询问,只是开口道。

“你倒是有好福气。如今娥皇女英都在身边。切不可辜负朕对你的信任啊。”

王宁知现如下脑海里稀里糊涂的。哪里听得懂圣人的冷冰冰的暗示?

“臣妇叩谢陛下圣恩。”

南漾瑢坦坦荡荡的跪了下来。坦坦荡荡的,谢恩。

那时的王宁知就像是茫然的一只绵羊。好像感觉群狼环伺,却无路可逃。

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算计着。自己也在算计着。可终究在这算计之路上成为了别人手中的车马,为人刀刃,为人鱼肉。

南惊鸿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他。

从今日起。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她,南惊鸿,为长家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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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宁知:举头三尺有神明

“你今天怎么这么不给我面子?”

沈云素立刻就指着南漾瑢的脑袋开口道。

“我也是圣人赐婚,明媒正娶。”

这话听的她一笑。南漾瑢颇有些觉得好笑的说道。

“你算哪门子明媒正娶?”

南漾瑢颇为不客气地说道。

听着对方心里一发慌。

“怎么了?怎么了?玉郎都没发话呢,怎么就这个样子?”

王宁知并没有怎么开口。

“不要再聒噪。”

“否则就给我下去!”

这群女人实在太令人厌烦了。

南漾瑢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样子。

“既然夫君觉得厌烦,您便先下去就好了,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王宁知这才独自下来车。

可却看到北亲王府的车从面前走过。

那些侍卫们都没有开口发号。

这些老百姓们个个欢欣鼓舞地让了道路,纷纷都站在两旁举手欢呼。

“这位淮阴公主殿下,生得貌美如花,待人又十分温和,他们夫妻二人真的是大华的楷模。”

“长家四郎。这可是长云侯殿下。早年间就听说他天资玉秀。后来又带领着我们大华军队战胜了那些敢犯上作乱的贼子们。现如今夫妻两人举案齐眉,真的是大华百姓之福啊。”

人间处处都是对于他们的赞颂。

王宁知忽然有了一些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处处殚精竭虑是为了什么?

这茫茫天地间,居然一片模糊。

却好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忽然听说。有马车奔走了过来。

“王家的马车失控了。”

“天呐,赶紧快逃!”

“爹娘,我好害怕。”

就在这仓惶不可终日的时候,飞奔而来的马车撞到了他的身体。他好像浑身是血的躺在了马路中间,车来车往,行人如织,身体里的血认了出来,映着蓝天白云,刺目而耀眼。

记忆就那样地回到了自己的幼年。

金陵王氏,世家大族,簪缨世家,勋贵权尊。

而且和各个世家都很交好。

那是一场春游宴会,少年云集,俊彦成堆。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相貌只不过是天生俊秀。可是却因为父亲是个庶子。从来都没有得过家人的喜欢。

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庶子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无论参加什么宴会,他必须要成为大哥的陪衬。必须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课堂上的课野也永远都不能变的比他更优秀。

明明大家都是金陵王氏的子嗣。无论何时,父亲总像一个仆人一样站在大伯的身后,而自己也总像一个仆人一样站在身为嫡长孙的王嘉安的身后。

却没有任何人说有什么不妥。嫡出的子孙把重复的庶出兄弟当做仆人来使唤的比比皆是。

他已经记不清楚那时候的江州城是什么模样了。

但是大体上小桥流水,人来人往,吴侬软语,似水流年,让人觉得有些恍惚。

所以那时候的他总是低眉顺眼的。大哥在祖母的怀里叽叽喳喳,兴致勃勃的说着一些俏皮话。自己却总是把头低着。无论大哥王嘉安在说些什么东西?旁人都是陪笑的。

这一幕何曾相熟。从前父亲也总是这样的,在大伯的身后。

金陵王氏在金陵最富贵的北边。是四大家族,南王时金四大家族的其中之一。和其他的家族都有所来往。

而其中第一家族。江南南氏,实在占地面积广。

所拥有的园子是天下第一园。

那时候的他。记得坐马车大概都坐了半个时辰。

高高的围墙里面是欢声笑语的身影,是笙歌燕舞的快乐。

高高的围墙外面是如云流水的马车。

后来马车到来的时候。

王嘉安立刻就下了马车。

“何大哥。何二哥。长大哥,长二哥,檀郎,好久不见了。”

那些大族的嫡出子嗣都围在一起讨论,或者说一些话,再有许多的小娘子们都围在他们的身边。欢声笑语娇颜巧笑。

王宁知只能在不起眼的角落处羡慕地看着自家兄长和别人这样和谐的相处着。

彼时的南惊鸿不过是因为作为主人的职责前来招呼这些客人。哪怕年纪尚小的小娘子。也看上去落落大方。

也是凑巧。

王宁知渴望自己的眼神落入了他的眼中。

南惊鸿身边的丫鬟含霜感慨道。

“这个小郎君看上去很是聪慧。怎么这般孤僻呢?”

南惊鸿彼时虽然年幼,却什么事情都很清楚。

“不过是因为身份的拘束罢了。但是这次春游宴会,祖父并不希望因为身份的原因而导致有才能的郎君和娘子受到拘束。”

的确是这样的。

南园素来都被称为天下士子桃李之源。南先生又是四海闻名的天下之大,如今倘若这番景象被旁人看到,一定会引起误会。

所以南惊鸿自然是亲自走到了他的面前。

“这位郎君可是王相之子。上次曾听家师说过。郎君之才如琳琅玉石,所以听说世人称你为与玉郎?”

这位江州才女。

长长地睫毛颤动了几下,一双眼睛看上去如秋水。面容如同玉瓷一样。

她身穿着繁复的交襟衣裙,虽然年岁并不大。墨发如玉,肤如凝脂。

从前他觉得自己活得太苦。每每听到母亲对天祷告,幸好菩萨保佑才能够让你安安生生地活下来。

说的是那一年母亲生自己难产。要不是那个半仙来了。只要给菩萨捐出银两。就能够让他平安降生。

可是。王宁知心底却只有冷笑。湖菩萨总是高高在上,那能够看见人间疾苦,可当她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

哪管花红柳雨,姹紫嫣红。四周的花圃里开著不甚名贵的花,争奇斗艳。

秋水剪瞳,仿佛能够说话的眼睛是那样的善良。

“我……在下愧不敢当……”

也许是因为这位江州才女的身份,所以旁人才会纷纷聚拢而来。

所以那天的宴会他第一次向一个真正的世家少年一样快乐的度过了。

也许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对于自己来说无疑是一种改变自己命运的举动。

也是那一刻自己才开始信佛,相信这世间真的有菩萨。

举头三尺有神明。

我愿意用我的余生都来喜欢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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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宁知:郁孤台下清江水

从此以后,他在课堂上的课业与发的勤奋了。

那一次得过了二娘子的夸赞。

从此身份便水涨船高起来。

也许是因为如此的缘故。

祖母即使厌恶自己,却时不时的过问自己的课业。

他也不愿意再听父亲的话掩盖自己的才华了。

当天父亲默默掩饰了二十多年才在科举中夺了状元。

可自己如果不努力的话,连考状元的机会都没有吧。

所以。

他在母亲的鼓励下。竭尽全力的努力。

希望彰显自己的才名。

希望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

才是金陵王氏是最优秀的子嗣。

金陵王家。

五世经营。

他也必须要优秀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可是下一次宴会的时候。

他再次上去。想要感谢她的时候。

对方面若冰霜。

好像从来都不认识自己一样。

那样的感觉实在是让他太过害怕了。

他张口无言。

可是又被她那般美丽的脸庞所打动。南惊鸿凤眸微挑,两颊生红。唇红齿白。虽说不过是十岁出头,顾盼之间,隐隐约约一代出一种绝代风姿。

“娘子,你瞧,大郎君又在看你了。”

她身边的丫鬟忽然开口低低笑道。

他目光的余光里。

瞧见了她的长兄南君。早就听说过南氏兄妹的感情都很好,所以她才会对他这样的展露笑颜吧。

真是令人羡慕啊。

他依旧是恭恭敬敬的说道。

“虽则二娘子不记得当日的提点之恩。宁知没齿难忘。”

也许是因为他太过客气。

南惊鸿这才有礼节的点了点头。

然后匆匆离开了。

王宁知回头一看,却发现在湖的对面。

有一扇窗子。

窗子里站立着两个神仙一般的人物。

是北亲王府长四郎,蔺国公世子蔺楚。

这才是大华世家子弟的顶尖人物。

王宁知并不会觉得对方看的是自己。

想必就连这样的风流人物。喜欢的也就是南二娘子这样清冷的人物吧。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隐隐有了一丝得意。

像是这样优秀的世家子弟往往觉得自己格外的高傲尊贵,并不屑于亲自出手。

可自己虽然出身不显,却总能够从细枝末节超过他们。

倘若自己能够。

成为骁勇侯南海的乘龙快婿。

成为天下第一大儒南先生的关门弟子。

怎么会沦落不堪境地呢。

也是在日日月月的学习中。

王宁知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嫡长兄,表面上看上去确实高风亮节,风流倜傥,聪明睿智。

实际上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算不得上什么要紧的人物。

也不必自己一而二,再而三的忍让退让。

所以他在长兄面前渐露锋芒,却又在别的面前对他十分的卑微敬重。

闹到了最后谁也不相信。

嚣张跋扈的长兄会被自己欺负。

再后来。

他暗地里让人教唆长兄去吃喝嫖赌。

又让王嘉安和皇三子长啸整日里声色犬马。

这样一通下来。

王嘉安愈发的声名败坏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如自己所愿。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即使嫡长兄的名声已经这样坏了,祖母居然还偏心的想要让她和南园联姻。

那一夜,他想到那样好的娘子。

居然会嫁给像长兄这样一事无成声色传马的浪荡子。

一夜都睡不着。

所以他。忽然就有了一个主意。

他先是鼓动着王嘉安嫡亲妹妹王泪,只要让她喜欢上了南君。在暗示她没有哪个世家会兄妹易嫁。

然后在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北亲王府。

男子看男子,是最能够看透的。

只要这个人对她动了心。

就能够为自己所用。

果不其然,很快这桩婚事就黄了。

兄长据说是在青楼和女子戏耍的时候不小心被推入了河水中,被人救起来,这桩丑闻闹了很久。

自己也因此成为了王氏不得不承认的继承人。

虽然有自己的推波助澜。但是大部分还是应该多谢谢那位长四郎。

此后,自己愈发勤奋学习。

希望能够得到承认。

南公决定收他为徒。

他发现长禹,蔺楚这样的世家权贵,顶级豪门子弟也会这样的靠近自己。

因为和南惊鸿逐渐相识交好,所以他活的愈发的风生水起。

也许人生总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机缘。才会一步步爬到自己想要的高处。

也是在这种对于权力的角逐的过程中。他一次次的体会到,原来掌握权力的滋味是如此的令人觉得舒爽。

“不知道二娘子觉得今日南公说的话有何深意?”

当时他正在和她讨教这个问题。

可没想到,在不远的阁楼之上,有一双目光如影随形,还是那个人间是身份高贵,却总是怯懦不已的在黑暗之处窥视着?

再后来。一次次试图用自己的真心来打动二娘子。

再后来。他捡到了一个木簪子。

再后来二娘子也许真的被自己打动了。也许是因为对于南家大娘子即将嫁给太孙的愤恨。

“我愿意把我亲手雕刻的木簪送给你。二娘子在我心中,就如同这桃木簪灼灼其华。”

彼时小娘子的眼睛十分的清亮。

“王玉郎。你可是真心求娶我为妻的?”

“此心恰如郁孤台下清江水,天地可鉴。”

也许野心和欲望总是那样的强大。

所以撒谎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吧。

那样的小娘子。

居然还相信了。

然后他们就成了一对伉俪。

他对她没有半点欲望。

因为在他心里,她是菩萨那样的纤尘不染的。

所幸她还相信了他,后来他们真的就成了所有人所艳羡的夫妻。

一次次瞧见北亲王府的长四郎。圣人得意门生常胜将军长云侯那种艳羡自己的感觉。

他就觉得打心底的快乐。

多么感谢上苍。

他是如此幸运的娶到了她。

可是总是感觉她的内心底有着属于自己的孤傲。

她也许从来都不曾瞧得起过自己。

所以他不碰她。

所以他却去碰许多女人。

那些女人都和她生的肖似。

再后来。

他搭上了东宫太子的手。

纵使知道母亲和他之间不伦的关系。

他也在所不惜。

母亲是为了自己才会这样牺牲的。母亲也是因为从前的庶女身份而觉得不甘的。

再后来他认识了一个女子。

南漾瑢。

拥有着和南惊鸿一模一样的才华和家世。可是眼中却只有自己。

所以在那一刹那,毫无疑问的,他心动了。

再后来。权力一步步的到了自己的手上。

逼着嫡长兄自杀。

逼着嫡妹王泪委身。

逼着父亲造反。

逼着父亲自杀谢罪。

偷偷的将南惊鸿送给长禹换取兵权。

最后,他成为了天下之主。

亲手下令杀了恩师南公一家。灭了江南南园南门。

命令千军万马踏碎了南君的尸骸。

一直都欺骗她。

让她为了自己。失去所有的尊严。从高贵的高岭之花。变成污泥里卑微的尘埃。

因为菩萨总是高高在上。从来不关心人世疾苦。

所以他就要把天上的仙子拉入地狱深渊。

然后笑傲江湖。

江山在手。天下美人唾手可得。

所以便将她置于冷宫。

十来年的夫妻恩情。说实话,不过是自己的算计忍耐和筹谋。算是忍辱含羞。哪怕亲手给自己戴上了一顶绿帽子。

可是,有的女人到死都保持着自己的倔强和尊严。

譬如南惊鸿。

所有的她身边亲近的人都被自己杀死。

她却从来都不求饶。也不肯服输。

所以他要毁灭这世间最美好的人。

给这个帮了自己十几年的女人最后的礼物。

是万箭穿心而死。

下一刻。

凌空飞来一刀。

他从高高的城楼上跌落。

终究也是一死。

“我这一生死而无憾。只求来世。惊鸿,我一定不会再负你。”

忽然想起来,最初的初心。

不过是因为她似水剪瞳里的一抹温柔。

这人世间初初萌发的美好的感情。

恰如郁孤台下清江水。

表面的清澈下。

内里的污泥污浊不堪。

终归是负了她。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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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填湖

南惊鸿没怎么操心,长禹便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所以夜里边睡了好好的一觉。清晨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面颊也红润了不少。

见识了这位大华世家豪门贵女得早晨梳洗的过程。

长禹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诗。

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

鬓云欲度香腮雪。眼下他坐在临窗的暖榻之上。

不过是借着帘子打开的日光瞧着她的脸。

知道她睡了大半个日头,所以此时看上去一双如水的眸子里蓄满了雾气。

长发轻拂,显得有些慵懒随意。

所以捏在手中的白瓷茶碗,已经没有一丝热气,他还没喝一口。

抱月这就有些慌张了。怎么侯爷一口茶都不喝,难不成是自己泡的茶水有哪里不好?

南惊鸿走了出来。

抱月也瞧着娘子。

这才面颊有些发烫。想到前日夜里你那旖旎的风光。要看到娘子露在外面的手臂白如玉,嫩如凝脂。

这般倾国倾城的娘子,怪不得呢,配上人间谪仙的侯爷。

长禹忍不住摆了摆手。

抱月连忙就退了出去。

面色依然有些发红。抱琴准备为什么事的时候被她拽着,连忙就走了。

他放弃了自己向来的坦荡不羁,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肩膀,然后就亲吻了她的脸颊。

“我们是夫妻。无论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一起商量。”

穿着天青色长袍的他。

似乎多了一丝惆怅。

所谓芝兰玉树生于自家庭阶。如是而已。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牵住她的手。带她走过荒芜的亭阶,这是如从前自己住的地方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这才是真正的属于初冬的寒凉吧。其实在很多时候,世家大族们,他们用金钱和权力江春天夏天留住。那些一年四季都从不凋谢的花,其实恰恰映衬着富贵深渊的背后。

“你看。”

他带她来的地方很奇怪。

如果按照自己之前所知道的事情,这地方分明是南岭的院子的面前。

“这地方有什么奇怪的吗?”

她赧赧问道。

“你可觉得这地方有什么奇怪的?”

他却忽然反问道。

“这里有很多花。”

和之前格格不入的荒凉,越发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曾经有一个湖泊。”

这俩日南惊鸿把北亲王府上下整肃了一番。

上上下下都对这个北亲王府的新女主子备感敬畏。

长禹却也因此掌握了一丝母妃病逝而亡的线索。

也许并没有当初那么简单。

对于父亲的恨是那样的浓烈的起来。

蔺楚仿佛感受到好兄弟的这种悲愤的情绪。

陪着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王宁知出了车祸之后,到现在还没有醒。”

“不过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

嘴边的冷笑极其冷淡。

这个无耻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地利用自己。

一次又一次的利用惊鸿让自己就范。

从现在无情的报复开始了。

白日里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就开始想要找一个人把心里所有的孤愤都说出来。

“这里以前居然有一个湖泊吗?”

“以前这个湖泊的名字叫情人湖。母妃生前很喜欢这个湖,我们小时候也经常在湖里划船。可是。那一年,我的两个兄长都丧命在这个湖里。那时候的母妃,没日没夜的哭嚎。可那时候的父亲,却在想着如何在王府里增加一位貌美动人,年轻的侧妃。那时候我便发誓要将这个湖泊铲平。可没有想到的事。这个湖泊即使是被铲平第二年却生出了五花八门各色各样的花朵出来。”

“也许是因为他们在天之灵才会让花朵这样茂盛的生长呢。”

她体会到身边这个人的悲伤,明明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的。可是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动,却让她忍不住开口说话。

“我有一个想法。”

“你有什么样的想法呢?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我会让明天这里重新变为一个湖泊。”

那时候夜色很深,风呼呼的吹来她有些瑟缩,却被包在披风里。

南岭只觉得今夜莫名的不安生。

打发丫鬟出去看了很多次都来告诉自己外面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可是总感觉有什么声音在自己的耳边。

她简直都要因此而疯魔了。

把门窗都关紧。把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

可依旧是于事无补。

辗转反侧了很久。终于在夜深人静逐渐要,没入梦乡的时候。

忽然见到那样一双眼睛。

单纯,善良,无辜,热烈又迷茫。

“南姐姐,你生的真是漂亮。”

那是少年最无心的称赞。

可却忽然成了她心中的梦靥。

“是吗?你觉得我很漂亮吗?”

他是北亲王府的嫡长孙,是身份尊贵的未来的继承人。

他也是她的裙下之徒。

所以为了捞到自己喜欢的簪子。

他跳下了冰冷的湖水。

她却悄悄的离开了。

原本只是想让他大病一场。

蔺阮也许就因此得到了厌恶。可是从来没有想到的事。

他和他的弟弟,都会死在冰冷的湖水里。

当时只说是病夭。

直到嫁过来,被填湖的那一天。

听到下人们窃窃私语。

才知道那双漂亮的眼睛。

永远的沉睡在了干净,无邪的湖水中。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

浑身冷汗潺潺。

“快来人啊……”

仿佛有什么压住她的喉咙。

黎明之前的黑暗是如此的浓重。

等到丫鬟婆子们进来的时候,她已经高烧不醒了。

南惊鸿和长禹却已经收拾好准备去南园了。

长云侯长禹,换了一身绛紫色的长袍,看上去身形修长,面如冠玉。怪不得是众所周知的大华第一公子。

这位新晋的长云侯夫人,南惊鸿,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裙子,新婚燕尔的夫妻两竟是牵着手走了进来。

那无可挑剔,国色天香的容貌。举手投足间便艳压群芳的动人的风情。

大抵上是郎君见了心里会生出一丝欲望,娘子们见了,心里免不得会有十分嫉妒。

南颂温柔的眉眼满满都是笑意。是那样的为自己的妹妹感到高兴。妹妹越漂亮越受夫君的喜欢。她心里就会觉得很舒服。

可跟在她后面的长梦,一双有些清瘦的眼睛满满的都是莫名其妙的微笑。那笑意虽然灿烂,可是手心却不由得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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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初醒

也许是意识到她身体还是不太舒服。

长禹看似牵着她的手,实际上却承受了她身体大部分的力量。

南惊鸿心里对他是十分感谢的。哪怕是承受着即将知道母亲或许是被害身亡的可能性。

他依旧坚强地在自己的面前,站成了一个大树的模样。

父亲没有在这里。

她早就知道了。

或许是因为身份的原因。

哥哥和两位伯母都在。

母亲站在后面。身边牵着一个小娘子。

“长云侯。”

南君拱手问安。

“还请这边去。祖父有些话要跟您说。”

长禹被截胡,太孙也一同去拉了,南惊鸿则是被伯母姐妹们簇拥到了祖母身边。

幸好祖母虽然满头银丝,看起来精神倒是格外的红光满面起来。

看到后南惊鸿心里有了安慰。

南惊鸿行礼问安。

“祖母可好?”

太夫人左手握着长孙女的手,右手握着惊鸿的手。

“怎么会不好呢?我这一辈子有这么几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儿,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何氏些许最近是因为南大郎说了不少好话,现如下也是春风满面的都没有,如同往日一样的扫兴。

“都来瞧瞧。惊鸿如今这面若芙蓉的样子真的是长开了,当真是好生羡慕三弟妹养了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娇美娘子。今日瞧着和长云侯站在一块儿,金童玉女天上

神仙似的。”

果不其然,这番话听得太夫人心里觉得格外的煨贴。

“那可不是这样的。我瞧着阿禹那孩子也极好。今日里这场宴会一定要让孩子们玩的开心。只是可惜这般惊鸿小娘子以后就不能常在我身边了。”

南惊鸿便有了一些伤感。南清茗立刻脆生脆语的说道。

“祖母不要担心,我是不嫁人的我可以一直都守在您的身边啊。”

这般童言无忌的话语说出来,众人都笑做一堂。

“好好好长了,这般巧嘴的小娘子果真和你惊鸿姐姐当年是一样的。”

林氏用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南清茗的额头。可是眼神里却透露着对这个小女儿独一无二的宠爱。

幸好长辈们都知道,姐妹们到底上是有话说的。

南颂在旁边挤了半天。

到最后姐妹两个人终于可以在一处说话了。

此时,菡萏园。

已经有了冬天的萧瑟之景,红梅灼灼。

倒有点儿像自己回来的那时候。

只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时光已经过去了四年。

“四郎待你可好?”

坐好了,南颂先开口问到自己最关心的事情。夫妻二人举案齐眉才是最好的。

南惊鸿听到这话。脸上就浮现了一丝红晕,有些害羞又有些高兴的点了点头。

然后就讲到她冬天脚冷,长禹居然把她的一双脚放到了自己的心窝里捂着。

南颂是有些震惊的。既惊讶于南惊鸿也会做出如此小女儿的姿态,又惊讶于长禹这样身份尊贵的世家权贵郎君居然会对南惊鸿做出这种宠爱的事情。

她和太孙向来相敬如宾,即使后来感情有过改善,也绝不会有这种事情的发生。

然后又问了这几日她与长四郎相处的情形。可没有想到。南惊鸿居然会说自己已经拿到了管家权。

“你说什么?现如今北亲王府都交给你管了。”

要知道她嫁给太孙已经整整两年。东宫一半的权力都没曾得到。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不想管这个事情的。”

南惊鸿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的。

“那是你身体可还舒服?现在可还舒服。”

没想到姐姐又说了这句话。

南惊鸿脸更加羞红不已。

“姐姐。以前都怪我不懂事。没好好听……哪里知道……我那天后来没有理他。”

南颂这就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夫妻二人的情分是要相处起来的。正是新婚燕尔,你怎么老是耍小脾气呢?”

说到南惊鸿一愣一愣的。

然后若有所思。

“阿姐,从前我觉得相敬如宾是最好的。可是我发觉。其实夫妻两个人应该像家人一样亲密无间。应该像是志同道合的伙伴一样的可以无话不说。”

南颂点了点头。

“你我所嫁之人。皆长久身居高位,不缺卑微的侍从婢女。缺的人是能够和他一起坐在高处谈心的人。如果他有什么事情做错的,你大可以劝诫,无论有什么事,都应当敞开心来谈。”

“我听殿下说过。四郎年少失了两个兄弟。后来又丧了母亲,性格孤僻,并不愿与人多说话。你要走入他的心。还得多多用心。”

南惊鸿似乎明白得更加彻底了。面对姐姐的一番指导也很用心的记下了。

在南园。吃完午饭之后。

长禹和南惊鸿便都歇在了菡萏园。

“不知道四郎和祖父说了些什么。”

南惊鸿突然有些好奇的问道。

“倒也没说什么。祖父就和我下了下棋。”

南惊鸿摸了摸鼻子。自己实在是想的太多了。怎么可能,他们会谈心聊天什么的。

南惊鸿忽然认真的开口。

“姐姐知道我天天就只是睡觉,很是懒散。已经教训过我。说我一定要有长云侯夫人的样子,能嫁给侯爷是我的福气,我要好好的伺候服务侯爷。”

谁知道,长禹刮了刮她的鼻子。

“公主殿下。臣怎敢让你不睡觉呢?”

如果白天不睡觉,养足了精神,晚上怎么有精力陪他?

面上一本正经,好像真的是告诉自己。可以睡觉。

她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地笑了。却被对方抱起来。直接就送入闺房了。

两个人都躺在木榻上。

她只能躺在他怀里。

蜷缩着身体。

“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受伤。硬是躲在你床上不下来。”

长禹微微挑眉,低低笑道。

南惊鸿却因为这榻上很暖。脸色十分红晕,眯着眼睛有了几分慵懒。

长禹略微有些无奈,低头看着她的嘴唇,忽然想到中午的时候。上来的红豆莲子羹,当时她好像很喜欢。比平时多吃了一口。

他压抑不住心里的感觉。

侧身。低头。含住她的唇。

淡淡的红豆莲子的香味。

……

“温香软玉,荒唐一梦。”

玉白的手指在浓密的乌发中穿梭。

穿着大红衣裙的女子。

骑在烈马上飞奔着。

仿佛在叫自己的名字。

“王宁知!”

大梦初醒。

怅然若失。

却原来前世今生都是早已定下的命数。

他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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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算计·大宴

这场宴会着实比较盛大,也算是南园精心准备了很久的。

南园随着三日前南惊鸿的婚礼之后,总算是变得热闹有生气的。

现如下又是一个赏梅的好季节。

郎君娘子们都聚在一团,这些新长成的娘子和郎君们也隐隐约约有了几年前他们的风姿。最后是定了皇太子此时三子长啸。

近些日子来圣人每每思及皇三子总会唉声叹气,以至于给世人一种错觉。

太子此时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没想到王侧妃居然敢给太孙妃使袢子,虽说太孙不是太子所喜欢的继承人,可是对于太孙妃,太子是愿意让人尊重的。

可惜太子妃手段软弱,没有丝毫威慑力,区区一个侧妃都能钳制住。

所谓的宅心仁厚,不过是是说太子妃无法胜任这个职位,所以太子隐隐约约想要换一个太子妃了。

太子妃大周氏仍然是迟疑不断。

王侧妃心中冷笑,再也不复以往的浅笑连连。

“殿下,太子妃是晚辈,坐在我身后怎么了?”

南颂早些时日一直隐忍不发,可是今日才和妹妹说过了持家之道,眼下瞧着这副模样。

语气十分恭敬的开口。

“儿媳今日放肆,还请父王宽谅。”

没等到太子的回应,又开口道。

“儿臣自幼在南园长大,承蒙祖父教导,为人耿直,现如下见到有违礼制的事情的时候,不吐不快。侧妃娘娘为父王开枝散叶,为大华后嗣绵延做出了贡献,平日又精心侍奉父王,这是她们的功劳,不能够抹去。只是素来大华重视礼制,妻妾有别,嫡庶不同,妾室恃宠生娇,庶出敢和嫡出争宠都为内宅大忌,更是皇族不该出现的场面。”

“父王贵为大华储君,东宫殿下,为百官之表率,更应该肃清后宅,才能令皇祖父觉得安心。”

“儿媳既然是东宫儿媳,自然为太子府考虑,若是有不妥的地方,父王不要见怪。”

一席话有礼有节,说的王侧妃几乎不知道该怎么抬起头来。

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剑一样戳在她的心里,却半句都不能反驳。

没想到这个太孙妃素来温柔端庄,居然也是个难以招架的。

太子眉头微挑,只觉得这个儿媳妇倒不是看上去那么娇柔弱的,比之太子妃大周氏,首先能够占据理,才能够治理好府里。

他便开口道。

“这么说,孤到应该褒奖你了。”

南颂不卑不亢。

“褒奖谈不上,这都是儿媳该做的,父王多多宽宥阿颂年少就好。”

一席话说的太子哑口无言,其余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太子妃大周氏对这个儿媳的满意度简直都要爆棚了,然而太孙长臻看着南颂的眼神确实充斥着温柔和和善。

他所喜欢的那个人,他的妻子,不是无用的菟丝花,是他身边并肩生长的木棉。

他爱的这个人,是个最适合站在他身边的人。

太子知道圣人赐婚,对南颂这个孙媳妇十分满意,他不敢触犯圣人的威严,所以眼下只能王侧妃退步。

她知道今日无论如何讨不了好了,只能够恭恭敬敬的对太子太子妃说道:“忽然觉得身体不适,不宜参加今日宴会,先行告退。”

长乐郡主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退。

可是又看着不远处,自己的未婚夫,正准备开口告退的时候。

太子妃大周氏摆了摆手道。

“你先回去吧,长乐留下来就好。”

长乐连忙行礼。

王侧妃有些不甘心的走了。还有些不甘心的看了南颂一眼,南颂半点余光都没有给她,脊梁骨很直,看上去坦坦荡荡。

侧妃一走,太子妃大周氏的心里坦荡不已,看着南颂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亲切。

“阿颂,我们去看看那边的花。”

太子觉得有失颜面,也就甩手去了一边。

南颂和太孙长臻对视了一眼,就乖巧的跟着太子妃大周氏去了一边。

南颂走了,长臻黑亮的眸子里还都是她的背影。太孙素来以温和宽容闻名,所以在别的娘子的眼里,依旧是向往的夫君。

林菀雪如今嫁给太孙无望,嫁给长禹也是没有期限了。

可是林氏似乎从来都没有选择过嫁给旁人,所以极尽谋划,现如下这位皇三子的身份或许即将恢复,林菀雪已然被定给了长啸了。

这次圣人特地借南园的地方令南园举办的大宴会,长啸又重新出现了。只是长啸如今二十六岁,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一圈,往日华贵的衣裳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空荡荡了,想必受了不少的磋磨,身子没有往日里挺拔从容,脸上也没有骄傲的笑容,看上去莫名有些阴鸷。

圣人的心思深沉,喜怒不定,有时候会有雷霆之怒,有时候对待臣子们又是十分的宠爱,所以这些臣子们对圣人是又惊又怕。

虽则太子冷淡,但是圣人对于太孙的喜欢却是一直以来的独爱,因为是皇太孙,所以大周氏觉得理所当然。

她瞧着南颂的模样,忽然开口道。

“如今太孙的身体好了不少,比之从前身体里的暗疾,是该有孩子了,你也该关注一下,还有新出来的娘子们大部分相貌端正,家世良好,若是合适的,也该劝劝太孙。”

怀风听到太子妃这个话,心里咯噔一下,南颂想来心高气傲,可是太子妃此话就是让太孙妃劝太孙纳妾,纳侧妃,要是南颂因此而翻脸,那这就难以收场了。

南颂的目光循着太子妃的眼神投向了远方,寒梅抖擞的旁边,小娘子欢声笑语,苏九娘和陈二娘,许三娘等人算是个中翘楚。

太子妃大周氏说完了这番话,南颂没有半分动容,淡淡的开口道。

“母妃说的极是,殿下身体一直都不好,现如今有了好转,自当是该考虑考虑了,只是太孙生性冷淡,儿媳会想办法的。”

从前太孙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南颂中了毒,心里很是愧疚,后来便称从前身体暗疾没好,是而太子妃一直以为没有子嗣是太孙的原因。

娘子们瞧瞧的瞧着南颂的目光多了几分羡慕,窃窃私语道。

“太孙妃真是端庄有礼。”

“太孙妃真是高贵大方。”

南颂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可是对着她的微笑却很真诚。

大周氏心里满意了不少,便也想要给她一个恩典。

“正巧赶上了长云侯夫人回门,你也和从前闺中姐妹们聊一聊。”

南颂也不反驳的笑了笑。便告退下去了。

等到南颂走了,大周氏面色才变了。

“那个小贱妇还在联系殿下?可是真的?”

她多日前曾得知小周氏似乎多次和太子殿下有过亲昵行为,心里勃然大怒,却不敢翻脸,只因为周家无人,还害怕的便是太子对自己彻底无情。

可是没想到除却这小周氏,到还有个南岭这个贱人。

居然多日前和太子约会,实在是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当年舍弃太子不嫁,眼巴巴的给人家做侧妃,眼下又后悔了,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听得她心里窝火。

太子素来洗好没色,她已经年老色衰,管不住府里的众多侍妾佳人,可是南岭一个有妇之夫,和自己的庶出妹妹小周氏各个都想要把自己的墙角,实在是让她觉得有些发怒。

太子刚离开不久,便发现有人跟踪他,不过是摆了摆手就有人处理了。

走过拐角处,便瞧见了一人临风而立。

她本来就喜欢鲜艳的颜色,穿着桃红色衣裙,看上去肤白如玉,眸如黑玉,唇如点朱,让人觉得太美,一眼之间,觉得惊艳不已。

她近些日子又长高了不少,或许是因为月事来了后,愈发有些窈窕婀娜,多了几分妩媚的气质。

这个娘子正是长梦。

此时她正站在这里看枯萎的秋菊,想必是下人们没有收拾好这处地方,她年幼的时候到南园来玩,发现了此地过于荒芜,又想到从前她倍感身世可怜的时候,是太子殿下告诉自己,人应该坚强,学会自己的进步,所以她才会一步步算计着成为今天的长梦,所以此时她心情又是复杂的。

母亲三令五申,让自己打扮的好看,嫁给太孙当侧妃。

母妃说南颂死了,自己就是正妃,以后就是皇太孙妃,太子妃,大华皇后了。

可是她的心情却是微妙的。

她不喜欢长臻,长臻看上去十分的刻板,也是不在乎儿女之情的。

否则她不会只喜欢貌美风流温柔的长兄,如今兄长有了南惊鸿,南惊鸿的身份在自己之上,自己都还没已成为郡主,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近些日子来,一直在想着自己喜欢的是兄长,还是自己的执着,太子殿下的身影不断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她曾经想过要不要陷害南惊鸿,让南惊鸿失去清白,她甚至想过让太子要了南惊鸿。

可是最后一刹那又后悔了。

听着母亲的话,她想到自己究竟该是嫁给太孙,还是不如嫁给太子。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眸子里的眼神十分的复杂。

太子走到了她的身后,她依旧没有发觉。

年轻的侍妾美人太子府里不知道有过多少,圣人怪罪过太子殿下的中庸和忧愁寡断,却从来都没有怪过他的风流多情。

所以说太子的风流多情,男人的三妻四妾,不过是风流韵事,茶余饭后的笑谈。

可是太子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多年来是这样的真挚的。

“你在这?可冷?”

她听到这声音,脸颊微热,抬起头来,眼波流转间多了几丝情意。

太子对于她素来都是脾气温和,十分宽厚的。

可是这些日子来却是沉着脸十分严肃,甚至不愿意给她任何的帮助,十分的冷漠。

长梦忐忑了许久,才在今日再见到他。

可只不过是听了声音,就想起了那夜里他笑声全无,声音里透露着的寒气和怒气。

那双温润含笑的眸子里冷入寒冰,定定的看着她。

可此时她看到的这个人还像是从前那样的温暖。

他按住了她的头。

“阿梦,不要难过。”

还是和从前一样,她眼眶微红,几乎要哽咽。

不远处的竹林里闪过了一道身影,慌慌张张的跑开。

然后慌慌张张的撞到了一个人。

王宁知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怎么了?”

笑意盈盈的,看不出半点的冷漠。

她知道这是三娘子的夫婿,王家的玉郎,心里觉得惊慌失措,连忙跪在地上道。

“给大人请安,奴婢着急去给大郎君采茶。”

瞧见她手里拎着个篮子。

王宁知笑了笑,扶了她起来。

“别怕,快起来。”

不过是轻轻的扶了小娘子起来,抚摸了她的口唇。

“生的这样好看,何必妄自菲薄。”

看到她连忙感激的告辞离开。王宁知脸上浮现了一丝冷笑。

这是暖鸦,南君的四个大丫鬟之一,她没想到自己会撞破表小姐和太子的事情,眼下跑了几步便觉得心慌意短起来,仍是拼了命的往南君的院子里跑去,等到了他的院子,瞧见了南君,便要开口。

可身子摇摇欲坠,南君连忙接住了她,她便张口说不出话,就没了气息。

南君大骇,连忙请人诊治。

这边南惊鸿和长禹算是姗姗来迟的。

宴会里除了说太孙妃的,还有就是说南惊鸿的。

“南二娘子命真好啊。”

“早听说长云侯战场上受了重伤,差点死了,可没想到淮阴公主嫁过去就好了。”

“虽说身体有暗疾,但是长相俊美呢?”

……

南惊鸿挑了挑眉头,长禹却勾了勾唇角,低声说道。

“你放心,我有没有“暗疾”,你明明白白的。”

新婚燕尔的蜜里调油的,看的旁人又是羡慕不已。

可却必须都要觐见。

南惊鸿挥了挥手便令人群散开,和阿姐坐一块儿聊天了。

长禹倒是想要依依不舍的,可是长臻给他拽走了。

“得罪了,我家娘子有命。”长臻很不客气。

圣人对于南园的青睐在这场宴会上毫无疑问的展示了,许多高大的玉珊瑚鳞次栉比的长在了这里,如云流水的赏赐堆积如山。

第三百七十二章:一着

如约而至的南惊鸿和长禹的出现,无疑让宴会达到了高潮。

南漾瑢微微有些不满的看着姗姗来迟的王宁知。

“你不是要成为我的助力么?现如今出了事,你替我解决。”

他语意冷淡。

南漾瑢皱了皱眉,可没想到听到了就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果不其然南惊鸿和长禹来了不久后,气氛顿时有了变化。

她原本面上浅浅带着的笑容已经收起来了。

南惊鸿彼时和南颂正坐在一块儿聊天,虽则南漾瑢不知道她们在讲些什么。但是只能够隐隐观望了。

南颂有些尴尬的说道。

“上午我才教你主妇之道,谁知道我是个连自己就处理不好的人。”

南惊鸿听了心里略略有些沉重,捏住了南颂的手腕,过了一会儿有些轻松的笑道。

“此事你不必强求,全看太孙如何处置。”

姊妹二人贴在一起,视线投向夫婿,那兄弟俩人好不乐哉,其余娘子们大抵上很是仰慕。

可竟没想到不过是片刻中,有丫鬟过来附耳禀报。

“大郎君那的暖鸦姐姐不行了,是被害的。”

肃然变色。

她直起身子来,

然后扫视了一下还在场的人群,瞬间就捕捉到了几个信息。

太子殿下和长梦不在,王宁知刚刚回来,太子妃大周氏不在,王相夫人小周氏不在。

她的眼神就像是羽毛一样的拂过了自己的身体,王宁知几乎不能冷静下来,那是他的妻子,是他王宁知的女人,如今却成了长禹的妻子,长禹的夫人,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和自己的前世一点都不一样?

是南惊鸿记得前世的事情,故意避开自己,还是长禹记得前世的事情,才一直制约着自己?

他的心底正在处处琢磨着有什么不同,南惊鸿却只是继续坐下来和南颂聊天了。

再之后时婠婠和南清茗手牵手的跑了过来了。

“舅母,舅母……”

南惊鸿嘴唇的笑容忽然有些僵住,这小家伙每次出现都让她有些难堪。

怎么每次都叫自己舅母?

可说实话,自己嫁给了长禹可不是她的舅母么?

见到如今长高了许多,脸也变圆圆的小姑娘,她只好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

“欸。”

就见时婠婠把袖子一卷。

伸出手来。

“舅母,你还没给我的见面礼呢?”

南清茗捂着嘴靠在南颂身上笑,南颂也看着南惊鸿有些尴尬的从发钗上取出了一枚簪子,镶嵌着南珠的簪子看上去很是精美。

“拿到了拿到了,我有了公主殿下的赏赐了,啦啦啦啦啦。”

时菀收到之后,整个人振奋了,行礼问安道。

“多谢舅母的赏赐。”

南清茗又被她拽着跑远了。

看着小娘子们这么可爱,她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南惊鸿方才有些动怒的心情又压下去,这时候南漾瑢从容的走了过来。

“清茗如今长大了不少,看上去倒是不像个孩子了,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看在南漾瑢套近乎的时候还知道夸一夸南清茗,许是为了提高自己在夫家的威望,南颂默许了她的话。

“如今你也为王家宗妇,当好好为人处世。”

南漾瑢眸中一暗,说到底长姐还不是瞧不起自己,否则这么久以来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别有用心?

就算有过对阿姐的嫉恨,可是她从来没有处心积虑的想要害过南惊鸿。

“怎么一直站在旁边?”

南惊鸿的声音有些冷淡。

可是南漾瑢还是察觉到她对自己的关心。

“适才李家四娘问我绣花的事情,我便多说了几句。”

生红,倒也是别具美态。

南家三个娘子站在一起,各有千秋,美则有大家闺秀,骄矜尊贵,小家碧玉,温柔似水。

纤细婀娜,袅袅出尘,倒是令人心动不已。

不乏有些郎君在立在一侧看着这边赏花美人,美人似花的模样。

长禹看着漫漫长空,内心里的煎熬却是无与伦比的,他从冀北回来后的每一天,都像是活在水深火热里。

庶母南岭分明不想要他活在世上,他却硬生生的活了这么多年,而且活得很好。

她不会知道,自从自己掌权后,世孙长特的饮食早就被人控制,才会在长梦之后并不会有别的子嗣。

此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岔子,才会又怀了身孕。

但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长禹怕是今生都不会忘记两位嫡亲兄长如何死在了情人湖里,不管究竟是不是南岭所害,但是他们的死绝对与南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再者自己的母妃的死因却也是令人更觉得南岭的阴谋渐深了。

他如今娶了南惊鸿,还有未来大把的岁月可期,可是前世的自己是靠着杀伐之路才能一次又一次的止住自己的内心的愤怒。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肤色白皙而细腻不已,可是前世的时候却是伤痕累累,老茧突出。

他拿着剑为自己杀出一条救赎之路。

他如今的茧子摸起来没有那样浓厚,可是一次又一次的练剑,拉弓,射中,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射箭的时候是大哥教的,那是为他打造的弓箭,大哥信誓旦旦要自己成为一个英雄。

他人生第一次射箭就毫无悬念的赢了。

再后来二哥为自己制作了一把宝剑,他们以庭院楼阁当做战场来相互对峙。

可终究还没有成长为三方势力的时候,他们过早地夭折了。

他此后马上驰骋,抑或是杀人的时候都还记得兄长温温柔柔的笑。

再想到前世哪怕拥有了杀伐的权力,却还是丢了惊鸿,心中就痛得不得了。

眼下看着王宁知对惊鸿还有些垂涎的模样,他自感觉有些不舒服,可听到南惊鸿命令丫鬟传来的口信,又有些觉得好笑了。

好戏即将上场。

秋风愁煞人,西风抖寒梅,任是无情也动人。

这新雪一样的肌肤和笑容,全让他心里觉得有些许的宽慰。

南惊鸿遥遥一笑,倒像是在他烦躁不安的内心里注入了一泓清泉,让他整个人又恢复到方才的神情自若里。

长臻打量着他,他却仍旧是专注的看着南惊鸿。

这情爱之事,但凡开窍,如鱼得水,冷暖自知。

第三百七十三章:从权

表面上风调雨顺的大华,实则早已经危机四伏,四方都有战事,饥荒,天灾,人祸,层出不穷。

来到江南将近四年的圣人却好像要醉死在江南乡里,把这行宫委实的变成了真的皇宫。

远在京州的皇宫里白头宫人们只能漫长的孤寂的等待着。

行宫里的皇上对早已衰老的贵妃没有任何兴趣,此时正躺在白皙娇嫩的新妃嫔的怀里,少女温香软玉在怀,让他知道还是青春靓丽的美人要好。

这美人是雪妃,区区入宫不过半年有余,已然成为皇帝盛宠的第一人。

他慵懒的眯着眼,空气渐渐有些发烫。

他从前只以为女色这东西迷惑心智,如今这温柔体贴的美人服侍着自己,却让自己日渐颓暮的灵魂稍稍感受到了一丝回暖的气息。

他现如下想着早间召见的方士,说着时尚可长命百岁,延年益寿的宝丹,心里便觉得有些惬意。

可却冷不丁曹得意告罪上来。附耳说话之后,他气的扔了身边的杯子。

“竖子无能。”

雪妃知道他大抵上又是为了太子头疼,心里暗自得意,面上却是有些紧张兮兮的开口道。

“陛下因为何事这般着急?大可不必太伤身体。”

她原本生的妩媚多情,兼有中原和琉璃的风情,对待圣人一心一意。

眼下圣人瞧了她心里只剩下欢喜。

太子妃大周氏此时站在风口,就像是一块凝固的石头。

日头有些泛白,她渐渐觉得有些恍惚,往日的种种记忆都像是走马观花一样的出现,昔日在闺中,她没有什么姐妹,除了庶母所出的小周氏,小周氏温柔怯懦,对她十分敬爱,对母亲也很恭敬,所以自己打小就和小周氏的关系处的十分的好,大抵上是因为两人的相处也是极好的,所以后来一前一后嫁过来了京州,也只能够守望相助。

从前的往事就那样似云烟一样的走过。

多年以来她一直以为只有小周氏这个妹妹陪在自己的身边。

可是从来没想过当初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孩子,那个告诉自己不愿意嫁给王家庶子哭泣的小娘子,慢慢的成为了一个阴险狡诈的毒妇。

她竟背着自己勾搭上了她的姐夫,自己的夫君,东宫储君太子殿下。

她与太子是结发夫妻,从前也是相敬如宾的,可没想到太子竟然想要小周氏取而代之,他何其狠毒。

风呼呼的吹着,衣角飘扬又落下。

浮在空气中的竟是雪花。

她站在风中,突然发觉,她好像从来没有认清楚过小周氏,也没人清楚过自己的夫君。

寒意渐渐从四肢蔓延到心脏,并非因为冷风刺骨,而是从自己的骨髓里冒出来的。

她脸色有些惨白起来。

这样干燥的气候,其实一点都不符合江南的气候。她迎风冷笑,越过回廊,终究是见到了被扒了外套的小周氏。

小周氏原本穿着昔日太子送给自己的衣裳,正准备在这里等太子来相会,明明之前和太子身边的人都通好了信,可是冷风灌了半天,她的四肢都已经冻僵了,可没想到的等来的不是太子的软语相慰,等来的却是冰冷无情的仆妇抓住了她的衣服和头发,将她摔在了地上,昔日娇生惯养的胳膊上伤痕累累,她倒在地上看上去竟是如同冻僵的木鱼。

毫不吝啬的羞辱的话纷至沓来,她三十年来所有的富贵生活悠闲态度顷刻间化为乌有。

她想张口说话,却发现声音嘶哑。

在这寒风抖索里,她狼狈不堪的坐在了地上,被捆绑的不成个人样。

终于在这冷风里见到了那人。

那人行走而来,嗤笑不已。

“好妹妹,别来无恙。”

顿时幼年时知道自己的母亲因为跟着嫡母出去而再也没有回来的时候满心的惶恐悲愤,她瞧着眼前带笑的妇人,她那里是自己那个容易糊弄的温柔长姐?

“阿姐……”

难为她还能叫出来她。

大周氏恨极了她,可是儿时,少年时并肩玩耍,嬉笑玩闹的时光还隽刻在脑海里,只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痛苦万分。

她低头对她说道。

“昔日你一背叛我,加诸于我的苦痛,我一定会悉数全部都给你。”

她的声音低沉不已,可是却犹如恶魔。

她满心的惶恐不安,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吩咐。

“带走。”

此时小周氏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却是抱着年岁尚小,婷婷长成的小娘子,此处虽则是有些没落,里面倒也是别有洞天。

她坐在他的腿上,他抱着她。

倒也没有出格的举动。

昏黄的夕阳投过了窗子,投落到他身上,影子成双又成一,被拉得好长。

“殿下,我不想嫁给太孙,倘若要与人为妾,我……”

长梦低头有些沮丧。

窗外斜阳如画,他摩挲着她的额头,带着几分的珍重。

“阿梦,不要难过,有什么话,大可直说无妨。”

“我……”

她清凌凌的眸子看着他,似乎透露着果决的信心。

他这种向来总把女子当做棋子的人,忽然竟有些不忍,想到她的母亲的所作所为,蓦的冷笑了一声。“愚妇而已,你不必难过。孤的阿梦,想要大华谁人不可?”

门外斜阳坠落,众人的宴会也终究渐渐落幕,可是刹那间火光遍布,外面就是闹起来了。

太子眉头一皱,便抱着长梦出去。

蒙住了长梦的双眼,可是外面箭矢如同流星一般的过来。

天子脚下,怎么会有这样的贼人,大抵上是别的人的策略,满地都是尸体,很快也会有侍卫前来。太子向来杀伐果断,瞧着怀里的长梦,便问道。

“阿梦委屈你了。”

“现如下事情从权。逼不得已,只能问你,你若无心仪之人,便留在我身边何如?”

长梦从他蒙着的手里露出一双清凉的眼。

“我愿意。”

太子沉默了会儿,带着长梦辗转而去。

人群多的地方,太子妃瞧见了从血雨腥风里前来的太子。

原本还担心他的安危,可是此时的他面色阴沉,怀里还抱着一个娇花少女,面色大变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丑闻

帝王无论如何怎么在深宫里面运筹帷幄,这一次终究是动了雷霆之怒了。

谁能想到原本上看上去平安无事的南园的宴会又会再次出现了这种乱子了。

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场面乱到了一定程度,等到主持大局的人来了,居然也不算是太子殿下,而是那位久居书园不问世事的南先生。

原本有些焦躁的大周氏还想要厉声追问一下太子,可是见到了南先生,顿时噤若寒蝉。

南先生的眼神渐渐变得锋利,看着太子的样子仿佛在看着一个不知死活的混账小子。

蓦的开口道,“你可是中意她?”

太子长穆依旧搂着他怀里的娘子,刹那间却是失神了。

天上猛地炸响了一道惊雷。他回过神来,明白了他的话语。

周围有很多人,他们有的为自己的妻子儿女儿媳,有的是身份卑下的臣子臣女,他许久没见到这位叔父。

脸上猛地一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南先生追问道:“是也不是?”

他怀里的那个小娘子,是自己的外孙女,无论自己承认还是不承认南岭的身份,他都不可否认的是,对方是自己的侄子,他怀里的小娘子是自己的外孙女,也是他的侄女。

乱了套了,乱了套了,巍巍大华几世经营,长家人没有殚精竭虑的保住胜券在握的江山,反而各个都不思进取。

伦理,礼节。

朝夕可废。

必须要回答。

北风在空气里呜咽。风声震耳欲聋。

他直直的看向了南先生的眼,终于沉沉的应了一声。

“是。”

南先生几乎有些颓唐,这长氏江山,该怎么办?当初父亲因为兄弟友爱,愿意把江山拱手让给嫡亲兄弟。

却如今,长氏不过累及太祖三世,便危矣。

他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旁人听不清楚,大周氏的身体也扑棱一下倒在了地上,长臻冲了上来扶住了她,南颂也有些焦急不安。

长禹和南惊鸿一左一右的扶住了南先生。

南惊鸿心里闪过了许多的愧疚不安,原本早该自己解决的事情,何必非要劳动祖父所见。

南园从来都是中立。

何必非要逼着他看清楚呢?

他依然这么大年纪了。

长禹捏着纸伞,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根根如玉。

寒风戚戚,太子面上神色变幻,终究知道是自己输了。

冰冷的石阶上他抱着怀里的长梦,冷眼看着自己发妻绝望的目光,嫡出儿子质疑,女儿们疏远和畏惧的目光。

他将长梦放在了赶来的文氏的身旁。

“劳烦容华夫人替孤照顾好阿梦。孤,即刻去见父皇。”

匆匆赶来的南岭只觉得所有的冷都从脚底冒到了心头。

她从来自认出身,容貌,才能都没有输给别人的地方。看着披着大袄的男子离去的冰冷的身影,她只觉得彻骨的寒凉。

无非是当年年少无知,选错了人。

跟了长特这个无用的男子。

她浑身都觉得疲惫不堪,也觉得寒凉彻骨。

她从来没想到她最得意的作品,自己精心打造的女儿到最后居然成为了太子所得到的的礼物。

她浑身忍不住的颤抖,可是父亲也在。

当年父亲的愤怒她切肤体会到的,可是如今两鬓苍苍的父亲再次出现在眼前,她却不敢上前,看着站在父亲身后那个娇怯的少女,她忽然想起来,多年前她站在长特身后父亲的感觉是如何的。

她觉得她被这个世界所欺骗了。

她头疼不已的瞧着外面。

冰冷的雨水浇了下来,她也见到了姗姗来迟的丈夫。

世孙长特只不过是走到了父亲的面前,单膝跪下。

“长特教女无方,令南公蒙羞。”

长禹低头瞧这个男子,他曾是自己儿时敬仰无比的父亲,现如今却在为长梦跪在这里,任人打量。

他是个好父亲吗?

他不是。

所以长禹绝不会有片刻的心软。

无论是病死的母亲,还是惨死的两个兄长,是被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的长姐,还是从头到尾都被忽视的自己。

没有一点能够让他获得原谅。

长禹的前世,曾经跨过腥风血雨,在他们的尸体上成就了威名,世人如何说他,阴狠毒辣,六亲不认,杀人如麻,荒淫不堪。

他曾经那样的看着自己心爱的那个人,就那样远远的离开了自己。

他不敢靠近,怕她单纯的笑靥会被自己吓到。

他是那样的迫不得已的把她交给了别的男人,以为这样才能够让她得到她想要的。

那样好的小娘子,只能够好好地活着,为什么要承受母亲的抛弃,父亲的背弃,家族的驱逐。

他前世看着南惊鸿就像是看着另一个自己,那种从灵魂深处就能够感受到的相同慰藉,驱使着他追随她。

可怜上天终归体谅他的浮生悲苦,他能够好好的把她保住。

眼下知道长梦动了的心思,他愤怒了。

哪怕长梦也是长特的骨血,可是怎么会有这样自私的女子?

如同她母亲一样,明明有着高贵的血脉和地位,却自私到要牺牲别人的生命和荣誉来得到自己想要的。

原来长梦这般女子,从一开始就想要骗自己,她从头到尾为了自己见不得光的龌龊的情感。

一次又一次的构陷南惊鸿。

前世尚不知道,今生已然从当初花朝节的时候就开始了,长梦想要毁了南惊鸿的闺誉,秋闱狩猎,长梦撺掇着王如王泪,是想要了南惊鸿的性命。南三爷之事,她想要毁了南惊鸿的身份地位。

这一次,哪怕惊鸿已经在自己身边了。

她还想要太子毁了南惊鸿。

无论最后会不会成功,惊鸿此生一定会与自己再也不能在一起。

惊鸿是个何等骄傲的女子,怎么会忍受这样一而二再而三的羞辱。

长禹早就发誓,这因为自己而起的孽障,终究是要由他了结。

南岭处心积虑的谋划,如今把长梦送到东宫春榻,倒是了了她一桩心事呵!

可是这一场大戏终究是开启了。

就在这初冬磅礴的大雨里,世家再一次战战兢兢,多少人会为了这一场皇室的丑闻,从此覆没在历史的潮流里。

第三百七十五章:祸事

宫中圣人起了怒气,老太医院令再次被捧着进了宫。

他蓦然有了一丝惊色。

圣人曾几何时是这般了?

曾几何时的圣人穿着龙袍,看上去精神奕铄,可是如今他纤瘦的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看起来身上的衣裳都不是很妥帖,可是圣人的衣裳怎么会不妥帖呢?想来便有些让心心惊。

他不敢言的给他把脉,按了药,又细心的开了药方,便坦坦荡荡的被带了下去。

圣人旁边只有雪妃颇有耐心的给他喂药,待他皱眉喝了苦药后,又将甜枣放在他口里。

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头,然后冷冷的瞧着跪在下面战战兢兢的曹得意。

“你再说一遍。”

“南园的祸事是太子妃上前来的,太子妃捉住了王相夫人说是她勾引太子,太子殿下慌乱间抱了北亲王府五娘子出来后,亲自和南公坦白,说要入宫求陛下赐婚。”

他登时怒气上升到了极点,然后有些发抖的说道。

“让他在外面跪上一夜,是如何干出这种宠妾灭妻,有违伦理的荒谬的大事!”

太子私宅,沈沐姝早就伏首待诛灭。

她早知自己时日无多,不过给女儿的谋划终究是这般付与东流了。

她原本以为等来的是太子妃的人,可是等来的是锦衣卫。

不过是谁的手笔都不重要,

南岭在这大雨里终于忍不住咬着牙哭了起来。从年少的时候她就自诩是名门闺秀,从来也未曾想过要害谁,可是她因为他的事情几乎费尽了心力。

长穆怕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抛弃太子妃之位,要是那个经年的诡异的秘密冒了出来,怕是整个天下都会惶然大惊。

可怜所有人都不知道。

她幼时和文氏的关系极好,因着南文两家的交结,她却没想到过那个光明磊落的东宫储君,对待这些表妹堂妹们温文尔雅的太子,居然一心恋慕着的是文氏。

她那时候是震惊的,文氏和南海定亲。

她那时去找太子之妹,玉欢公主一起玩耍。可是想去书房吓一吓太子,那时玉欢年纪不大,她却看得分明。

太子的桌子前有一个美人宫灯,宫灯上有十二个美人,每一个都是文氏巧笑倩兮的模样。

眼下南岭披散着发,支撑着她一直活下去的信念几乎都要崩塌了。

她嫁给南岭的第十五个年头,在这寒风萧萧里,雨水滴落成冰,眼前是她生长大的家,是她的父母亲族兄弟姐妹,可是她蹲在地上,却好像顷刻间老了十岁以上,华发骤然生长。

南园来参加宴会的人,没有见到这个场景的人被人“护送”回去,或严令封口,或许以重金。

看到这个场景的人大部分都被留在了南园“作客”,家族里都收到了消息。

此时涉及皇家秘闻,世族纵使舍不得自己嫡出子嗣的受苦,可却没有别的方法、

暮色四合,多事之秋。

檐下的灯渐渐都亮了起来,夜色已至。

南家两个儿子都跪在南先生的面前。南岭也跪在一旁。

南君和南颂,南惊鸿,长梦也跪在旁边。

南先生坐在那里,双手紧紧的按在了雕花黄梨木的椅子上,骨节上似乎都泛出了不正常的白色。

稀薄的月色渐渐在乌云密布的夜里升了出来。

门外站着的是长特,长禹,长臻。

长氏一族,四崩五裂,可是却从来都是同气连枝。

南太夫人终究是撑着病体来了这里,面上浮现了一丝凄凉的笑容。

绯色窗子上印证着还是不久之前的喜事,可是如今这倾门之祸好像不久就要来临。

在这月色之下,一切都有些细碎宁静。

微黄的灯光映衬着她单薄而无助的脸色。

“你们跟着我走吧。”

三个郎君相互对视,到最后都跟着南太夫人一同去了。

谁能想到太夫人带他们去的地方是长家祠堂。

之所以不说皇家的,皇家有家庙,南诏王却是得了允许设了长家宗祠。

她站在门口,撑着拐杖,夜深人静,昏黄的灯光下这位睿智的妇人开口道。“你们进去吧,瞧瞧长家累累伤痕,如何祖辈们成就了今日的荣耀富贵。”

三人站在门口,都朝着上面看。

从太祖以上的那些祖辈们,都是世族功勋们,他们多为战事而死。

长禹侧目瞧了瞧天上那轮弯月,垂在腰侧的手忍不住有些微颤。

幽暗的灯光下,他的眉眼,淡如远山,太夫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终归有一件心里的事情就那样圆了、

南岭此时早就痛苦之后,哽咽难言,浑身冰冷,好像沉浸在湖水里。

坐在那里的父亲不开口说话,跪在地上的这些不肖的子孙们更是不敢动弹。

南惊鸿低头,南颂却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这个时候不需要愧疚,这些埋在黑暗里深渊里令人作呕的现实,不应该让妹妹独自承受。

更何况长四郎的谋划都是为了太孙。

太孙隐忍了太久,如今也该出头了。

长臻心软,但是南颂不会。

南颂对这个姑姑没有任何感情,对这个总是想要害惊鸿的这种妹妹也不会有任何的感受。所以她暗地里知道了风声,却也没有什么反应。

这场报复,早该有的!

南惊鸿感受到姐姐的支持,她的心里也暖了不少。

只是愧疚还是在蔓延,随着长夜漫漫,四周万籁俱寂,冷月浮空,这冬雨之后的寂寥,蔓延的寒意愈发的加深。

夜风徐徐,等待着是南公打破沉默。

可是看上去却好像是遥遥无期。

风轻轻的吹着,草木凋零,良久,南惊鸿开口。

“事已至此,祖父再动怒也没用。”

她目光虔诚而温柔。

“五娘子许给太子为侧妃,倒也不亏,太子妃那里自有阿姐处理,圣人发了怒气,这责任亦不是在南园。”

不管外面有没有站着别人。

不管跪着的人里有没有异心,终究是清清楚楚的明明白白的给出了处理的意见。

南公心里悲叹一句。这南园子孙有何用?竟不及一个小娘子看得分明。

“祖父,若是不介意,此事交由我全权处理。”

长梦惊骇之下瞧了一眼南惊鸿。

却没想到没人提出异议,只有南岭用恨毒的眼神盯了自己一眼。

南公起身,“散了吧,照惊鸿所说去办!”

第三百七十六章:霆怒

长穆不知道跪了多久,但是还没有任何人进宫来,他心里逐渐觉得有些不大舒服起来。

大抵上这事情实在是不好解决了。

寒风抖索里,整个人大抵上是失去了知觉。

今日那么多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他也并不担心圣人雷霆之怒。

只是那小娘子大抵上会很害怕,但是文氏会照顾好她的。

夜色渐深,又渐渐便亮,东方的天际露出了鱼肚白。

才有太监出来叫他起来,但是长穆根本就站不起来了。

他被架起来,又被抬到暖阁处理。

再到了麒麟宫里,整个人仿佛又活过来了。

他抬起头来有些朦胧的看着坐在高座上圣人。

圣人冷冷的瞧着座下跪着的太子。

这是他的嫡长子。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初初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自己的惊喜,有了这个儿子,自己很快就能够得到父亲的信任,坐稳东宫储君的位置。

再后来他对长子的信任,呵护,渐渐的少了,而是把他当做自己的臂膀。

再到后来的话。长子越发的成长起来。逐渐变得优秀,成熟。可却不再是自己所疼爱的那个儿子了。

身为帝王。

他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和依赖于是便只剩下了猜忌。

也许就是自己的日渐疏远中,让这个儿子渐渐生出了野心吧。

可是一次次的忍耐,一次次以为还能教好。

最终都令人大失所望。

他实在是太过忤逆,超过了从前的不懂事,做的事情他几乎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掩盖都是难上加难,这个自己曾经无比信任和宠爱的嫡长子,最终赌上了自己所有的信任了。

随着现在自己冷下了心肠

可没想到他终究是让人觉得有些愧疚了。

外面的天应该很冷吧?

跪在那里那么长时间,手脚应该冻的冰凉。

可是内心里却没有半分的怜悯了。

那是他的儿子,可更是大华未来的储君。

可是却是个如此没有担当的男子。他从来也不会想到别的后果,对吗?

纵使皇帝一次又一次的隐忍,一次又一次的原谅,可是对于眼前的这个人,他简直到了最低的限度了。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太子低头。

“儿臣知错。请父皇原谅则个。”

太子认错倒是出乎意料的极快。圣人因此而有些不大舒服。

“你可知道你闯下了多大的祸事?从前你风流也就罢了,朕从来都没管过你。只不过女子向来都是好解决的,可这一次你做下的事情,叫朕怎么面对天下百姓怎么面对朝中重臣?”

太子蓦然发觉和这件事情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到底有哪些不同。于是呆呆地看着,坐在那里的圣人,仿佛是已经气到不能忍耐的地步了。

“我心系阿泪,况且现如今太子妃整日猜忌。行为不端。我早就想废立她了。”

“呵呵,你说你喜欢的是北亲王府的五娘子”

圣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慎人。

“的确是这样。”

太子知道在皇帝面前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便实话实说了。

“荒谬啊,你既然已经有了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去为什么还要抢骁勇侯的妾室私拐良家妾室,普通百姓尚且要死刑。更何况王子犯法与庶人同罪。你究竟圈养那沈氏是为何事?”

圣人几乎都不敢相信是眼前的人所做。

太子心中猛然一惊。

从来没有想到的是。

居然东窗事发了。

却原来让自己栽倒的是这件事情。

怪不得圣人会雷霆大怒。

究竟是谁故意这样一步一步把自己引诱到了陷阱。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人,恍惚中想起了之前大周氏得意洋洋的面庞。

这个愚笨的妇人。

以为自己倒了她和太孙能够安好吗?

一定有什么人在背后设计,可是自己却从来都不知道这一点。彻彻底底的被蒙在鼓里。

不是早就让王宁知解决了吗?

这个没用的废物。

太子心中的愤怒已经无人能及,要说之前还是诚惶诚恐的,到了如今,却只是有了满心的愤怒,说实话,他已经清清楚楚的明白了这一点。

他被彻彻底底的设计了。

他把沈氏带在了身边,有一半出自于年少时候的愧疚,一半则是为了暗中控制南漾瑢和南惊鸿。

可是没想到这一点都被圣人所知晓了。

他的身体有些瑟缩了。

他昂起头来想要看清楚圣人的脸色。

可是等待他的只有雷霆般的风雨。

“做该做的毫无痕迹,你让朕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如何面对南公?”

“骁勇侯南海虽被朕所废,如今却在前线出生入死,他的女儿一是北亲王府女主人,一是王宁知的嫡妻。你让她们如何面对你?”

“你对沈氏的圈禁,难不成不是对南园的一巴掌?”

“当年先帝为你定的南氏嫡长女,是而等着南岭入东宫,朕知道南岭所做之事辱了你的脸面,所以又听从咸宁皇后的话为你另娶了大周氏,也对大周氏所出的太孙宠爱不已,你当年在江南冒了南海的名做了这种事情,朕也帮你收拾干净太子了屁股,沈荣夹着尾巴把沈氏的事情瞒得严严实实,只当做你年少轻狂,气愤于南岭的背叛,朕以为能够宽你的心,谁知道你多年来不思悔过,居然还惦记着这件事。现如今南岭之女为你之妃妾,南海之妾为你之外室,你是不是志得意满,倍感骄傲?”

圣人一口气差点提不出来。

深吸一口气。

硬生生的忍住了滔天的怒火。

曾几何时慈祥的眼眸下也都是凉薄。

“既然朕百般点拨都没什么用了,如今你只能自讨苦吃了。”

太子浑身一个激灵。

便见圣人将一杯还有些温热的开水从头到脚的浇到了他身上。

他一直为了自己的储君之位,殚心竭虑,把自己伪装成为平庸之辈。

圣人起先因为勃然大怒,将这奏折狠狠地劈头盖脸的打了过来。

太子忍不住的磕头。

“儿臣知道事已至此,父皇不愿在原谅儿臣,儿臣绝没有任何不轨之心,不过是受人蛊惑。”

第三百七十七章:落定

原先太子妃还是好一阵子得意。

可听到派出去的人手扑了一个空,似乎圣人派了锦衣卫下来。她还浑身冷然一惊。

原本想要整治小周氏的心,完全收敛起来。

小周氏原本被大周氏狠狠地踹了一脚肩膀,忍不住疼痛跪在了地上。

“事已至此,阿姐怪我已经无意义,现如下我如何无关紧要,便是阿姐要我立时去死但都无妨,是我罪有应得,可是阿姐如今你我和太子是一根线的蚂蚱,唯有洗脱太子殿下的清白,阿姐和太孙才能安然无辜。”

太子妃大周氏用憎恶的目光略过了她此时狼狈不堪的面孔,冷冷道。

“是么?你这个贱妇,眼下要是太子能够保住,你给我记住了,在劫难逃!若是你再敢轻举妄动,你那好儿子王宁知,我决不轻饶!”

小周面色青白交加,整个人松软的倒在地上,她才见大周氏急急而去,想必是找太孙商量,抑或是去给太子求情去了。

她看着周围的那丫鬟。

狠厉的开口。

“都死了吗?不知道扶我起来?”

那丫鬟虽则是大周氏的丫鬟,却早就被小周氏买通了,此时在小周氏一声厉喝之下,连忙上来扶着她起来。

她撑着身子起来,方发觉肩膀疼痛不已,想来是大周氏许是踹断了骨头。

可丫鬟惴惴不安的开口道。

“夫人,这该怎么办啊?”

她冷面如同青面獠牙的魔鬼,转瞬间掐住了她的喉咙。

那丫鬟起先想要反抗,可是到最后断断续续发出了呜咽声,最后声音消失了。

她皱着眉头把尸体抛在地上,自去了。

……

大华帝自登基以来,多日兢兢业业,只希望能够福泽百姓,叫天下百姓和乐安生,百年之后成为圣贤皇帝。

可是没想到的是再后来年老无力,可是唯一的继承人却是这般贪权好色,无用平庸之辈,皇子原本稀少,旁的皇子身份不够,长穆为原配咸宁皇后嫡子,竟然也如此不堪大用。

这时他看着正在磕头的太子,又听到外面禀报道。

“贵妃娘娘到,太子妃娘娘到,太孙妃娘娘到!”

圣人的脸色极为难看,目光扫视过眼前的太子。

又怒喝道。

“让晚辈来干什么,看你们这些混账的笑话?”

南颂在外听了声音,便自己退下。

临走前握了握太子妃的手想要给她鼓励,太子妃大周氏心里略略安定,进去后便啜泣道。

“是儿媳无用,是儿媳未能约束后院,才能遭至此事发生。”

贵妃亦是哭泣道。

“太子终究还是个孩子,陛下何必因此动怒,又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因为儿女情事,男儿怎么不风流?”

圣人并不欲与她多谈。

“都下去,太子留下。”

他转身走到了龙座前,背对着太子伫立了片刻,才开口道。

贵妃不知道哪一句触怒了龙颜,可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她只好也退下去了。

偌大的殿中没有旁人。

他沉吟道:“如今只问一句实话,你对长梦那娘子可是真心?是因为她肖似其母?”

长穆低下头去,认真道:“启禀父皇,当年之事不过是个误会,我与阿特关系甚好,不会因为此事生了隔阂,长梦这娘子生性单纯,不过是因为今日有难,我出手相助,令她闺誉有损,与她母亲并无干系,当年我与南岭不过是堂兄妹之谊,并无其他。至于沈氏,儿臣实在不知她后的身份,只当是沈家送予我的扬州瘦马,贵妃娘娘和太子妃都知此事,至于今日这突如其来的刺客,父皇向来英明,可派人查此事与我无关。”

说完之后再次俯首在地。

圣人望着这个叩首在地的身影,目光中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十分失望之色。

“罢了。”

片刻后,他忽然开口。

长穆叩首谢恩。

“去吧。”

他再度开口,他才恭敬站立起身。

心跳的飞快,又听到圣人道。

“站住。”

他还没有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急忙再次跪在地上。

“朕当日能够当着天下人的面立你为太子,他日也能废了你的太子。下不为例,若还有失德之举,不必言官弹劾,朕会亲自将你驱逐出大华。”

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谓大道为公不过是圣人理想下的社会。

纵使太子贪色好淫,私德有亏也不过是说太子有过,也不会因此伤及根本。

东宫储君,为大华国体,所以此时圣人不会因此动了太子。

尘埃落定。

南惊鸿没想到长禹居然动了这么一小步棋,便把所有格局都摸透了。

南颂也因此有一种茅塞顿开的豁然之感。

她有些感激长禹为她指了这样一条明路。

太子妃因为此事郁郁寡欢大病了一场,太子却等同是被暂时禁足。

而后北亲王府长五娘子以庶妃的身份嫁给了太子,太子府没有大操大办,新入门的庶妃也没有得到闭门的太子妃的接见。

因此茶余饭后,坊间也是谈着这一旬之内北亲王府的两桩婚事,论当日长四郎迎娶淮阴公主殿下的壮大,就有多么悲惨凄凉的太子娶庶妃长梦的下场。

当日那场在南园,皇宫设下的大宴,匆匆的下场比漫天飘舞的鹅毛下雪还要寂静。

年关临近,这世家大族们却都是被这瑞雪封了口,战战兢兢,人心惶惶。

东宫大权一夕之间落到了年轻的太孙夫妇的手上。

男主外女主内。

皇太孙出现在朝臣们的面前,年轻的太孙并不骄傲,对待朝臣们都当做师父一样看待,年轻的皇太孙妃开始处理皇家与世家的交际事务,匆忙上台,却无一不妥。

南惊鸿倒是没有在这场风浪中有所波及。

彼时的南惊鸿正在温暖的阁楼里,明明是伴读长禹,可是却被他抱在了膝上。

听着他一一分析朝廷动向和天下大势的果敢利落。

她忽然眉间柔柔的笑了,终于不安定的心多了一丝的安定。

当初嫁给长禹是出自于自己的果敢,可是眼下她和他终于得以细水流长了。

“四郎。”

温温柔柔的一声。

让他有些忍不住亲亲她的额头。

她则是乖巧的把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可真是聪明。”

第三百七十八章:甜蜜

长禹顺手拿了一块点心丢在嘴里。

这个小娇妻嫁过来后,好像生活充满了乐趣可言,就连吃的东西也是香香软软的。从前他不喜欢吃甜腻的味道,可是现在也能够品尝道这样的味道。

“你再说一遍?”

他也些高兴的开口。

可是她却不肯开口了。

他用脸蹭她,她才发现不知道何时他脸上居然露出一点点青色的胡茬。

她连忙抬起头来,不瞧着他的眼神,却被他捉住了唇。

她顷刻间便捕捉到她眸底慢慢地引出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笑意。

便又惯着他开口道。

“四郎我真是爱极了你的聪明。”

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整座阁偻,在这冬日难得不飘雪的时候,她和他缩在暖暖的屋子里。

一缕夕阳的光穿透了窗子落在了床上。

他皎若明月,世间再无一人会如他这般君子如玉。

南惊鸿情不自禁会感谢上苍,能够让她今生今世无处安放的灵魂有所依靠。

“阿馨。”

缱绻情浓,伊人在枕上芙蓉娇面,叫人如何能割舍,我见犹怜,是叹她肤如白玉,滑如凝脂。

他眼睫轻轻的抖了抖,低低的开口道。

“既是爱极了,阿馨预备如何爱极了四郎?”

他的声音原本就低沉中带着些许的醇厚,此时暖阁里暖意融融,他声音里低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

她只觉得满脸都是通红,浑身像是有了说不完的勇气,把他压了下去,瞧了他散乱的衣襟,玉面如娇花,轻轻的亲吻了他的喉结。

“四郎想什么,阿馨便做什么。”

她这般无意的开口,却撩人的不得了,浑身因为她的一亲吻,脑袋里仿佛热血逆流,瞳仁因此而强自变色。

她这才意识到对方的异常,她不过是出自真心的开口,可没想到他直愣愣盯着自己,面色异常古怪。

她羞红不已的想从他胸膛上下来,连忙解释道。“四郎……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谁知眼前这长禹不过是“嗯”了一声,眸中颜色更加浓郁,声音有些嘶哑道。

“再亲亲我……”

喉结忍不住滑动。

南惊鸿又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忍不住乖乖上去的亲了他一下,这次听得分明,他的喉结径自滑动了。想要离开,却被他压了下来。

长禹只觉得无法忍受,也就把她还要开口说话的唇:“四郎……我……”

全然含住。

有道是芙蓉含泣美人娇啼,春风起露华浓,狂风浪雨都在这一差想要毁天灭地葬落花。

到最后夜色起,她本为来陪伴读书,却只能含羞躲在被子里不肯起身。

长禹先是抱去洗漱一番,又灭了灯。

长禹悉心哄了好久,把她拥在怀里,替她揉着柳腰肩头。

这夜色里她迷迷糊糊的躺着,听着他说些甜蜜的话。

只是他再想套她几句心里话,却是再也难得了。

睡了半晌,却有临渊在门口狠狠的敲门。

“不好了,四爷,圣人急诏您入宫。”

南惊鸿猛地起身坐了起来,长禹已经穿好了衣裳。

“不用担心我,早些睡。”

他亲吻了她的额头,便如同疾风一般的飞速离开了。

她坐了半晌,浑身没有力气。想到他的保证,竟然也就安心的睡去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长梦:晓窗梦到昭华长

长梦。

一夜相思尽长梦。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我怎么不叫长恨呢?

我曾经一度很记恨王泪。她出自簪缨名门,金陵王氏。祖辈们受封上将军,权势通天。又代代与皇族宗室联姻,是而坊间称金陵王氏“公主下嫁女为后。”金陵王氏的辉煌,既有千年以来的门第风骨,又有皇权富贵的问鼎。

所以在一次次的嫉恨里,我看透了像她这种只知道靠着家族旁的却一无所知的人,我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冲到最前方的,我从来没有因为我的身份感到骄傲过。

哪怕她是金陵王氏的嫡长孙女,我的身份从来不比她差。

我的祖曾父是北亲王,太祖爷嫡次子,扶持先帝登基。壮年的时候就病逝了。曾祖母是亲王妃时氏为时太师之妹。我的祖父是北亲王世子,国子监监长,他只愿意在国子监学习研究,不愿意干预朝政。圣人从前让我的祖父,北亲王世子在国子监授课皇子。后来带着北亲王府一大家子人搬到了江南。在江南担任国子监监长。

我的父亲是北亲王世孙长特,我是父亲宠爱的小女儿。

父亲风流倜傥,醉心于书法和。

我的母亲是江州南园嫡长女。所以我的外族也无比显厚,同样是先帝兄弟南诏王之后,却一直都在江南盘踞生长,却已然成为了天下士子内心深处向往的殿堂,

我住在北亲王府。北亲王府是先帝赐给嫡亲兄弟北亲王的府邸,青石长阶,见高楼殿宇,鳞次栉比。是唯一的一座亲王府。

我生来就是受尽宠爱,风光无限。

可是我从来都不快乐,这些在旁人看来的一切的尊贵和荣华富贵从来都不属于我。

我只是长梦。

人生长恨水长东。

我是无人喜欢的长梦。

我的母亲南岭纵使身份尊贵,却也卑劣无耻,品行不端。

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才五岁。

那时候我和王泪在一块儿玩耍,我不知道怎么不小心碰到了她新扎好的鞭子,她疼的大哭,然后把我推倒在地上。

骂我道:“你个小妇养的。”

那时我不懂什么意思,在原地呆呆的坐着。

直到我阿姐到了我面前。

阿姐那时候已经十四五岁,看上去亭亭玉立了,高高在上,尊贵婉约。

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我知道我有两个母亲。

逢年过节,我都要先去给嫡母请安,然后用餐结束后才能回到母亲的身边。

嫡母生性温柔,可是总是病恹恹的,对阿姐很好,对哥哥很好,唯独对自己冷漠的淡淡的。

阿姐平日里更是懒得理才自己,她知道阿姐是湘华郡主,是父亲的嫡长女。

可是从来没想到过阿姐厌恶自己。

她抓住了阿姐的裙裾。

“阿姐,小妇养的是什么意思啊?”

那时年幼的她问阿姐。

可是阿姐呢?狭长的凤眸上是她浓重的眼妆,碧水天晴朗云清澈她对她说。

“小妇养的就是说非正室所出,她说的没有错,你娘南岭不过是个爬床的小妾,你这个妾室所出的庶出,也就是小妇养的。”

她看着阿姐扑到了嫡母的怀里。

看到了王泪扑到了她母亲的怀里。

只有她坐在原地,过了很久很久,等到人们都消失了,她回到了自己住的园子。

可是那时候的母亲不过和父亲在卧室里做着他们想做的事情。

从来没有人爱她,也没有人管过她。

她一个人躲在黑暗的屋子里出了一晚上,奶嬷嬷总是离得远远的生怕被母亲斥责。

北亲王府把我当客人。我没有自己该有的地方,所有的人对我敬畏而疏远。

逢年过节,阿姐和哥哥总是会去蔺国公府,而我只能呆在府里面。

我没有外祖家,是的,纵使我知道我外祖家在江南有一座很大的园子,我知道我有三个舅舅,还有好几位表姐妹。

我知道慈祥的外祖母,严厉的外祖父。

那里并不属于我,也从来没有承认过我的存在。

母亲是父亲的妾室背弃了南园的训导,义无反顾的嫁给了父亲。而自己的身份也就成了庶女。

她是见不得光的庶女,是母亲偷人生下的孽种。

是因为她的出现,嫡母才会生了大病,是因为她的出现,才会让北亲王府和南园都蒙受了屈辱。

我是如此的痛恨我自己,我也是如此的惶恐不安的活着。

我年纪小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一点,可是却没有谁关注我的苦恼。

后来我逐渐明白了一点,越是身份不堪,越是该高傲如斯。

母亲纵使为妾室,可是总是秉承着自己的骄傲,从来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她不好。

父亲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宠爱,她也就利用着长姐的骄傲和父亲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她小心翼翼的讨好着父亲,哄得父亲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父亲宠爱自己,她便是北亲王府名正言顺的五娘子。

她对待身边世家大族的娘子,再也不会和她们争吵,会小心翼翼的把她们想要的东西送到了她们的手上。

直到所有人都开始意识到,北亲王府的长五娘子心情和善,与人友好。

她渐渐营造出属于自己的好气氛。

阿姐不喜欢自己,可总是要顾着北亲王府的脸面,她对嫡母恭敬,对兄长温顺,根本就不用害怕长姐。

她处心积虑终于为自己腾出了位置。

长姐出嫁,她就是北亲王府唯一没嫁出去的女儿。

所有的人都要讨好她。

可是她发现,她还是不能满足。

兄长见到阿姐的时候眼睛里有着温柔的光,对自己却始终都礼貌不失疏离。

她厌倦了这种不公正的对待,可是却在一次次试图靠近他的时候逐渐迷失了自我。

在她情窦初开的时候,她发现不该有的情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好像爱上了自己的兄长。

她从来没想过内心卑微的自己居然在深渊里呆的久了,就想要把清风霁月的哥哥拉入深渊。

幸好多年以来哥哥从来没有对哪家娘子流露出不该有的情怀。

怀着这种窃喜的心情,她如履薄冰的活着,最忌惮别人看出来自己不堪的内心。

可是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看透人心吗?

活了那么多年都顺风顺水的长梦,居然会在第一次见到南园的二娘子南惊鸿的时候,失败了。

她第一次见到南惊鸿,她的眼神太过清淡,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眼底逃遁无形。

她有些怕这位南家的二娘子。

可是对方却好像根本不想要为难自己。

后来兄长生病,她知道南惊鸿有救他的药草,她前去央求。

她拽着南惊鸿,被她摔到了一旁,那时候南惊鸿说了什么呢?

长梦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又起身到了南惊鸿身边。

“惊鸿表姐,惊鸿姐姐,算阿梦求您了,素来听闻你和阿兄情谊甚笃,您前去见上一见阿兄,或许阿兄能早日醒来。”

南惊鸿起身,面色不虞。

“想来长五娘子思兄甚虑,竟失心疯胡言乱语了。我南惊鸿行的端坐的直,与长四郎不过是同在祖父座下学习过,又同门之谊,相见次数与沈娘子差不多,怎能称上个上情谊甚笃?”

“长五娘子还请自重!”

那时候她还不懂那句话,可是那时候那句自重就听得心里一忐忑不安起来。

那时候她安慰了自己好久。

可是再后来,她便知道了母亲的打算,母亲可真的敢想啊,她想要自己当太孙妃,那是自己能当的吗?

果不其然定下来的是南家的大娘子南颂。

她虽然父亲母亲都身份尊贵,可是毕竟自己只是个庶女,所以她无法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包括爱情。

再后来,她沮丧不堪的时候。

遇到了此生的贵人。

也许他们早就相识,可是只有在那一刻,是他安慰了她。

即使是野草野花,也应该是有尊严的野草野花。

野草野花才有这蓬勃的力量。

她清清楚楚的明白的感受到了一丝温柔的关爱。

那时候彷徨不安的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能够被关爱。

然后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忍不住靠近,一次又一次的喜欢。

她发现自己已经彻头彻尾的陷进去的时候是在那个大雨磅礴的夜晚,在那个夜晚他突如其来的吻,猝不及防的让她发现她原来早就沉积在这段不伦之恋里。

不知不觉的她早就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可是这个世界上,纵使有一种人坏到彻底,坏到无法想象,坏到所有的人都厌恶他的时候,他只喜欢你。

这样的坏男人,你会喜欢吗?

有的人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他对每个人都如同撒旦对待天使一样的无情,可是单单会为你从天空中摘下一朵洁净无瑕的雪花?

有的人对这个世界彬彬有礼,温柔体贴,对你也带着微笑和温暖,你会喜欢吗?

女人都是自私的,所以她们都会选择第一种人。

哪怕你在别人面前都是罪恶不堪,都是坏到不可思议,那又如何?

只要他对你好。

那就足够了。

从前她就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凤冠霞帔的出现在世人面前,如今她嫁给长穆。

繁华的城池,皎洁的明月,夜幕挂坠,她抛弃了自己所有的骄傲和自信,抛弃了所有的一切。

她终于用自己的一生狠狠的报复了无情的母亲。

母亲总是把所有的一切的不如意加诸在自己的身上,现如下她终于可以摆脱了。

想到临走的时候父亲给自己塞了银子,那个女人却在屋子里,充满着压抑的抽泣声慢慢的出来。

马车走走停停,等到了太子府外,自有两旁仆人等着她。

这是太子府,是她的另一个起点。

第三百八十章:胡话

南园的清寂的夜里。

南君独自坐在水井旁喝酒。

南九来的时候吓了一跳。这南园可就指望着大郎君了,这厢坐在这里是在干什么?

“大郎君……”

“喏……是你呀,陪我坐一会儿!”

南君招了招手,南九便应声坐在了旁边。

此时夜里很深,南君没穿好多衣裳,不过是披了一件斗篷,从前大郎君肤色白如玉,看上去文质彬彬,如今看上去还清瘦极了,甚至是袍子略显得宽大。

月竹纹被清洗的有些泛白,说实话这不该是世家贵族子弟所穿衣服的样子。

“暖鸦死了。”

原本以为大郎君什么都不会说,可是没想到的是,居然大郎君还是开口说了。

南九知道这件事情,他们都是家生子,从小相识,暖鸦是方家的,从小也是一起长大的,后来被划分过去照顾大郎君,是大郎君的大丫鬟之一。

暖鸦是个勤奋的姑娘,无论对谁都笑得很温和,她很善良,对谁都很和善。

就连太夫人都很喜欢暖鸦呢?

暖鸦年纪不大,但是很懂事,那时候自己还笑暖鸦是个小管家婆呢?可是谁能够想到暖鸦会死呢?

暖鸦才十六岁,过俩年也要由太夫人许配出去配人家,当人家的正头娘子呢?

那样喜欢笑的和善的暖鸦,好端端的死在了几天前的大宴上。

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死的,总不是健健康康的好一个人突然生病死了吧。

那天是个好日子,黄昏的时候太阳很大,挂在天边笑颜着,她却就走了。

南君冷冷的抬起眸子来,瞧着天边的月亮。

想到那天大宴,妹妹三天回门,他心情很好,命暖鸦采茶。暖鸦蕙质兰心,一双巧手玲珑有致,可是却卷入了世家争斗里。

她大抵上是瞧见了什么不该瞧见的东西,就此被灭了口。

南君对自己有些失望了,要是那天不让暖鸦出去,是不是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暖鸦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倒在了自己的怀里,睁着眼离开了这个人世。

临走时大抵上是惶恐不安的。

南君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保护别人的实力,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根本就没有呢?

他连自己手下的人都保护不了,即使是知道她死的冤屈,只敢背后祭奠,却不敢追查下去。

祖母的一句算了,他只能算了。

暖鸦的芳魂在天上会觉得难过和失望的吧。

冷月溶溶,他该何处何从?

……

南惊鸿破天荒的睡到了大清早上。

她想到昨夜长禹匆匆走之前说的话。心里边涌出了一股甜蜜的感觉。

她有些慵懒的起来,身边站着的是抱月,便准备扶着她起身,洗漱一番后,换了一套牡丹红的曲裾。

据说这衣裳长禹先前就叫花绣坊准备了,如今洗好了送过来,看上去穿的也有几分神仙妃子的意蕴了。

她出门,便发现一夜雪都融化干净了。

长禹去的匆忙,回来的倒也还快。

彼时他立在青石台阶上。勾起唇角,笑起来如同三月春光,明媚温暖。

她便小走几步上前来。

二人把手走着。

长禹便看着自家娘子玉一般的人儿,这牡丹曲裾走路起来如同牡丹盛开,映衬着娘子面色如玉胜雪。

她这长云侯夫人当得也太过清闲,别的世家大族逐渐把之前的阴暗低沉压抑的气氛都给掀翻了,万千富贵的生活又开始了。如云流水的宴席又开始了。世家大族相互拜访也是络绎不绝。

可是北亲王府可以说是门可罗雀了。

光景愈发荒僻,渐渐枯槁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如今南氏整日躲在屋里哭,长特也被祖父下令禁闭了,如今眼前可算是顺畅的多。”

南惊鸿也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还像个孩子,父亲受了训斥,竟还想着她顺眼不?朝四周望了望,又问道。

“陛下召你入宫……”

风吹过到有一丝丝的凉意,玄狐色的大衣把她搂在了怀里。

他这一生从一开始醒悟过来的时候就抑制不住发疯的爱。

眼下看到她站在自己的身边,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惊鸿,要是这一次去战场,我不能回来了,你嫁给别人好么?”

南惊鸿听了便有些恼怒。

把他推开,然后狠狠的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你又在说些什么胡话?”

利刃在很久之前就藏在她和他的命运之上,他们只不过是在负隅顽抗,如今好不容易在黎明到来之前,他怎又说了这样的个丧气话?

南惊鸿昨夜睡得安安生生,今日打早起来便瞧见他这样丧气话。

她心知麒麟殿圣人肯定有什么不妥的事情发生了。

“你说的是真的?我现在就去收拾包裹去准备回娘家待嫁了,想必我这样的江州才女一定有许多人希望再娶我吧。”

南惊鸿双拳在胸前交叉,她自信满满地开口说话。

那样桀骜狡黠的小娘子,的确是所有郎君的梦中情人。

即使嫁给好多人,也会有人向往。

长禹不过是心疾口快不该开口说出这句话,这是现在说出了这句话,心里顿时有了后悔。

眼下看着南惊鸿的动作,他想到这样好的小娘子,自己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小娘子,却要站到别人的身边。

再想到昨夜芙蓉面,娇娇啼。

他不能忍受的把她抱在怀里。发誓道:

“不,惊鸿,你是我的,我不允许,就算我死了,你也是我的。”

“不允许,我决不允许,我死了也要还魂回来找你,”

他抱着她紧紧地。

南惊鸿这才又笑了。这傻小子,天天在想些什么。

流水的富贵,打不完的仗。

云南的战役没有结束,反而节节败退了,南海不能担任主帅,便只是个平凡的士兵,旁人不肯听他的,冒进反而折了两万兵马。

圣人登时雷霆大怒,然后就愤怒不已。

他没法子,这些文臣们都失去了当初的勇气,现如今只不过是在朝堂里醉生梦死。

那南疆大多都是巫蛊之术,毒虫诡异之事太多了。

所以他心里也是忐忑不已。

倒没想到过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居然也担心自己不能安然归来,南惊鸿先是想笑,而后就是心疼不已。

想前世,竟然没有一人宽慰他的不安和恐惧,尸山血海,他如何苦熬才跨过来?

她便别的什么也不说了,只也抱住他。

“好好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金勾勾,银勾勾。一百年,不许变。

“一言为定。”

第三百八十一章:事起

战事起,士子便不能固守其便。

风萧萧兮易水寒,云南的天气白日燥热异常,夜晚阴冷潮湿。

谁也不知道闻鸡起舞的是曾经的骁勇侯南海,这些小兵们只知道这个年纪大点的大叔似乎有着高强的武艺,平日里沉默寡言,胡须蓄满了脸颊。

这一日又是一场厮杀,原本该是杀机四起,危机四伏的战事,似乎变得有些诡异起来,南海隐隐约约觉得这场战事不同以往的顺利,可是身边的每个人都沉浸在失败之后的战争胜利的快乐里。

马革裹尸还,是他不变的夙愿,但并不是表示他就这样想要死去。

所以他变得十分忌惮起来,就连夜里都不敢合眼。

默默祈祷,大华没有抛弃这些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们,上苍终究会眷顾这些苦命奋斗的人。

……

太子府。

太子妃大周氏表面上在养病,实则内心则是愤恨无比。

虽则此时太孙终于站到群臣面前,开始掌权,皇帝给了太孙许多的便利和信任,可是太子府里,哪怕是从前的王侧妃都得不到太子的宠爱了,太子好像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被长梦这个小贱人给吸引了。

之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大周氏是有些害怕且慌张的,但是大周氏身边的嬷嬷却是劝她说。

“娘娘不必恼怒,既然南岭无情无义,这女儿进了东宫还不是任由娘娘磋磨,娘娘应该感到快乐就好。”

可是令大周氏感到不爽的是,当年年少南岭夺了他的欢心,如今她已然不复年少,可是南岭这个大贱人的贱种居然还会勾搭太子。

她心里的恼怒旁人不知道。

若真的是如同嬷嬷所说的那样,可以随意磋磨就好了,可不过是一场幻想罢了。

她是看到太子抱着她出现的。

太子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过有失礼节的事情,纵使所有的人都觉得太子无比的平庸,可是太子的确是个完美的太子。

从前新婚燕尔,大周氏也希望太子对自己情谊笃厚,可是多年以来相敬如宾都算不上,不过算是客气疏离。

她以为帝皇家的人都是这样无情,渐渐死心了,又见别的女人肚子里没有爬出来郎君,心里也就觉得舒服了。

可是那天,太子长穆抱着长梦出现在众人面前,并且说了他喜欢长梦。

又为了长梦到圣人面前请求,旁人是不知道的,她知道的清楚,太子为了长梦承受了三十鞭笞,如果那还不是宠爱的话,他在东宫发话,别的侧妃统统不许打扰长梦。

那天长梦被抬进来的时候,太子到了自己的房里面。

她想要听着的是太子的道歉和愧疚的声音。

可是太子想要听着的却是她的保证。

她心里有着埋怨,却知道这次的祸事是因为自己而起的,所以她只能哀求太子的宽宥,她保证道。

“我不会碰她的。我不会!”

此后太子再也不要别的人的伺候和照顾,日夜在书房里与长梦相对。

大周氏心里怎么会不愤恨?她从前见到的时候,南岭的那个女儿长梦看上去乖巧伶俐,长袖善舞的,也不是个狐媚子的样子,当时她还感慨虽然南岭不是个好东西,女儿倒是养的不错,也曾动过年头,让长梦当自己儿子的侧妃。

可实在没想到的是,狐媚子的女儿怎么会不是女儿呢?更加可耻罢了。

她心头淤积着愤怒,身体不好起来。

南颂前来探望,太子妃大周氏又改变了态度,不冷不热的嘲讽道。

“你来干什么?何必做出这幅讨好别人的样子?东宫如今庶务你都管了,还来管我这个婆母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就是你那个好妹妹和长云侯背后策划的,就想要害我们太子府不得安生!”

南颂听了心里有些委屈,但是也觉得自己的这个婆母实在算得上是目光短浅了,自己连公公的心都留不住,把怨气洒在了这些晚辈身上,实在是有失体统。

南颂侍候了一会儿,听了太子妃大周氏发了不少牢骚,而后她又生气了让南颂退下,南颂就此退下了。

南颂如今不会把自己的委屈告诉长臻,长臻立刻就知道了。

长臻听闻此事立即就来了,南颂哪里不好,如今这样辛苦,上次太子闹出的绯闻,让东宫声誉差到了极点,要不是南颂和南园极力弥补,一个个世家的堵口,才不会到达今日的波澜。

太子私下圈养妇人,被告到圣人那里。圣人对此勃然大怒,又发现居然是拐带前骁勇侯的妾室,可拐带妾室私奔这可是大华刑法中的大罪。他只好令太子闭门思过,鞭笞三十。

太孙从前早就屡次听太子妃大周氏表明对北亲王府的嫉恨。

如今又见到大周氏躺在床上,身边丫鬟们跪在地上,还有碎片。

他有些头疼的摆了摆手。“都下去吧!”那些丫鬟们战战兢兢地都下去了。

“我恨长禹杀我周氏族人,杀你亲舅舅,亲表哥。我恨长梦抢你父亲,北亲王府没有一个好东西,吾儿,你一定要灭了北亲王府。”

长禹却很严肃的开口道。

“我并不恨长禹,母妃,你现在还不糊涂吗。只有逆贼周氏,没有舅舅表哥,要不是长禹替我杀了,就该是我自己去杀,我不但不恨还要感谢他。长梦也是受害者,母亲作为正妃,不能有容人之量吗?”

长臻对于太孙妃南颂屡次受到太子妃的苛责心里感到很不舒服,从前端庄温柔贤惠大方的母亲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他认真的解释得不到太子妃的认可。

太子妃有些歇斯底里的开口。

“不……这次长禹去云南,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看着母亲这幅癫狂的样子,长臻一甩手就离开了。简直不可理喻。

大周氏的阴森森的笑容还是那样的挂着……

长禹此时正在秦淮楼里,他见的人是那个如今刑部第一人。余跃。

这个带着半边獠牙面具的男子。

这个被称为活阎王的男子,此时正在这里饮茶作乐,自娱自乐的看着眼前的风景。

第三百八十二章:死志

如今太师府好像死气沉沉的一片。

这或许跟掌家的湘华郡主身子不舒适有关。

时樾已经很久没有回娘家,看到长嫂骨瘦如柴,神韵稍减的样子顿时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她原先就想问,可是还是过了很久才询问她究竟是怎么了。

等到家里长辈一一见过,时樾把自己家的顽皮小子叫时菀带过去游戏了。

才到了湘华郡主的闺房里,同这位昔日在闺房里就对自己很亲昵的嫂子聊天。

彼时湘华郡主生的极为貌美,又是丰腴的体态,很是叫人觉得喜欢,可没想到的是,这才寥寥几年就变得如此之快,往日那般神仙妃子的模样如今几乎不可见。

时樾内心有些伤感,又赶上了时家老太夫人的大寿。

如今老太夫人已经不大说话,日日里在床上歇息,几乎很少下床。太师府的荣耀几乎都是因为太夫人在世才荫蔽的,如今太夫人身体也终于撑不下去了。因此太师府的确是人人都有些不舒服了。

“长嫂如今是怎么了。”

湘华近些日子来一直在筹备太老夫人的生辰宴,所以可以算得上极其忙碌的。身体却是一日又一日的瘦削了。

湘华见到时樾,勉强有了精神爬了起来。

“原来是阿樾,如今看起来愈发好了,哪里有那么夸张?不过是小病……咳咳……”

虽强撑着开口说了话,却差点咳嗽了个半死。

她有些虚浮无力的颤抖着,时樾连忙扶着,然后就要叫嬷嬷进来。

湘华连忙摆了摆手道。

“咳……不必……何必累了别人一同伤心”

她几乎咳出眼泪来,额头一阵阵发痛,眼前亦是一片模糊。

湘华几乎感觉肺里面的空气都要咳嗽出来了。

“可是大哥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我要去找她……”

她也几乎要哭出来了……时樾实在没想到湘华如今的病这番重了,吐出来的血丝在丝帕上的映出了可怕的颜色。

“阿樾啊……”

湘华有些哽咽,可却再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从前,她总是很骄傲,可是她现如今没什么骄傲的。

她真是腻歪了这样的日子,根本就不能够理解时间的所作所为,当年的时间是太师府时家的嫡长孙。

是父亲和祖父盘算好的最适合嫁的人。

是能够保住北亲王府长盛不衰的关键。

她是湘华郡主,从出生的时候起就受到世家大族所有的的关心和爱护。

家族倾尽自己的力量为了培养自己。

所以自己担负了保护北亲王府的荣誉的重责。

她对这桩婚事是没有意见的。

可是那一年,她出去狩猎,却出了意外,她被山贼劫走,几乎被凌辱,若不是那人单枪匹马的冲击那里,凭着自己所有的能力杀了那么多人,才把自己带出来。

可终究是失踪了一天一夜。

这件事被北亲王府瞒的滴水不漏,却没有一个人询问过她,当年的事情究竟是因何而起,她的心里又能否能够承受,没人知道,所以她恐慌不已,又头痛难忍。

要不是他救了她,今日哪里有湘华郡主。

那时候她衣着破陋不堪,她想要自杀,想去死,都是他安慰她,恳求她。

山谷清寒,他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驱寒。

明明有了肌肤之亲,虽然没有事实,但是长今的内心室友他的。

陆渊。

可那又如何?

北亲王府绝不会允许嫡长孙女嫁给一个侍卫,更遑论有什么瓜葛。

要么陆渊死,要么她嫁给时间。

那时自己的弟弟年岁不大,可是看着自己的眼神却也是冰冷的。

那种压抑的感觉,那种被命运之神束缚的感觉是那样的让她觉得不舒服,觉得难以忍受。

可她最后还是做出了选择。

她选择嫁给了时间。

即使无法给时间以爱情,可是她会履行好一个做妻子的本分。

何为本分?

生儿育女,操持家事。

她做的一直都很好。

唯一一点是她的洞房之夜,并没有处子之血。

这是难言的苦衷,并非是她没了贞洁,有很多女子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会有这个,可是时间大抵上不相信的。

即使那时候他还安慰她。

“古书上说,有些女子注定是没有的,阿今,我爱你。”

新婚燕尔,她努力的在成为太师府世家的宗妇,成亲几年后终于有了个女儿,再过了几年又有了儿子。

可是时间对自己始终是心存疑虑的。

所以他在外面肆无忌惮的沾花惹草,包养外室。

她是知道的,但是一直都在替他隐瞒着,也许在他的眼底,不过是因为自己心虚的缘故。

时间不相信自己,自己不爱时间,可是时间却还是想要把自己束缚在这里,宁肯自己死去就不愿意放手。

她不是没有试图和离过,时间不同意。

湘华郡主有时候根本就不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仿佛一切能够迎刃而解的少女。

她只不过是个脆弱的女人罢了。

当兄弟终于成为了掌权者,她却还是被囚禁在命运的困境中,在这星罗密布的大网里,弥足深陷。

她惶恐过,不安过,迷茫过,也忐忑过。

可是到最后,她终于被这一日又一日的囚禁所觉得烦躁了,烦透了,然后绝望了,冷漠了。

她最对不起的人是陆渊。

陆渊在自己的身边当着自己的贴身护卫,已经二十五年了。

在这二十五个年头。

他从来都没有一颗放弃过保护自己。

可是这样太不公平了,不是么?

时间有自己的生活,却一次次束缚她。

湘华几乎都有了决断,在时家太老夫人去世之后,她撑不住,追随而去。

大约死亡才是对每个人的救赎吧。

如果再次见到九泉之下的母亲,她一定要对母亲撒撒娇。

“娘亲,我不愿意嫁给时间,我不愿生儿育女,我只想做我自己,山高水远,海阔天空。”

湘华郡主昏过去了。时樾忐忑不已,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找一下南惊鸿。

因为长云侯准备出征,要是知道嫡亲的长姐病弱成了这副模样,也许军机会被贻误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糊涂

南惊鸿没想到时樾会给自己发帖子。

说是请长云侯夫人去参加时老太夫人的寿宴,虽然是这般说得,但是到最后是她亲自书写的。

她不敢去叨扰练兵的长禹,更别想他人。

只好命令管家和文嬷嬷把事情处理好。

她便坐了车前去太师府了,倒也不是寿宴的当天,而是前一天。

她知道时家的太老夫人身体愈发不好了,毕竟是自己的外曾祖母,生养了祖母,如今身体这样不好,也的确是因为即将到了百岁之年,这位老寿星的生日,圣人都高兴不已,赏下了许多珍贵的宝物。

她坐在马车上想了很久,才终于想到了或许时樾想要见自己的原因是因为何家淑媛的婚事,亦或者是何兰如今还是单身一个光棍,需要解决。

她想了很多,可是只有在见到面的时候,看到眼前的时樾一脸愧疚的模样。

“长云侯……长云侯夫人。”

她竟然也不叫自己惊鸿妹妹了,想当初她出嫁之前还让自己做谋划呢?可是现在在这里倒是如此生疏了,她也没有迟疑,叫了一句。

“樾表姐。”

时樾这才脸通红了,连忙愧疚不已的又叫到。

“惊鸿妹妹,你别怪我糊涂,不过如今我找你商量的事情是关于长嫂的,所以我想着你的身份该是四郎的妻子,我……”

她还要解释,南惊鸿摆了摆手,左右侍从下去。

她们坐在这湖边,倒是有种隔世经年的感觉,现如今这儿附近都有些光秃秃的,新年之前的热闹倒也还是热闹的。挂的灯笼红红的,偶尔一两只鸟雀在枝头聊天,也是挺有趣的。

湖水波光粼粼,并没有结冰。

看着一片绿叶在湖面浮沉。

她心里吃了一惊。

时樾的长嫂岂不就是湘华郡主。

前段时间见到湘华郡主倒还是神采奕奕的,怎么如今难道出事了?

她面上收敛了神色,连忙就问道。

“湘华姐姐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生这样慌张。”

时樾也知道自己这样说是不好的。

她该好好的说清楚了。便也抢着解释清楚了。

“因着太祖母生日,所以我就回来看她,可没想到太祖母精神不好,长嫂看上去也大不如前,没什么精气神,说了几句话就吐了血,我心里害怕,去问母亲,母亲令我不要多管闲事,下人们噤若寒蝉,我托了人去打听,才知道前不久儿大哥和她吵架了,据说是外室肚子……留了孩子,父亲他们不管事情,如今我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请了你来……且宽宽她的心。”

南惊鸿心里一惊,她从前关注道湘华郡主的并不多,大抵上是这位姐姐对于情事看得很开,对孩子们的教养都是放纵的,可没想到的是,居然会这样所累。

时家时间表哥,平日里看上去严肃正经,倒不像是这种人,如今这样,倒也奇怪。

可是听说吐了血,想必是真的伤了心肝。

长禹在外面,若是知道湘华这个模样,他心里必定会心痛的。

是而南惊鸿瞬间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我要去看看阿姐。阿樾,你得帮我,若是湘华出了事情,依照长禹的性格,太师府朝不保夕。”

太师府的人目光短浅,只知道护着嫡长孙,却不知道湘华郡主这个嫡长孙媳背后做了些什么事情。现如今的她的想法怕是存了死志,忍受不了羞辱。

可是还有俩个孩子啊,没了娘的孩子,这种苦长禹和南惊鸿都曾承受过。

想必时樾脑袋通透一些,心里想的明白,所以现如今才会有这样的行为。

果不其然,时樾点了点头。

昏黄的屋子,浓浓的中药味,谁能想到金尊玉贵,骄傲的不可一世的湘华郡主如今是这副模样,看的南惊鸿心里一阵心酸。

湘华郡主的屋子里空气实在太差了。

见到南惊鸿来了,湘华郡主的贴身嬷嬷有些讶异,但是也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北亲王府的管家夫人很得老太爷的看重,与湘华郡主的关系也很好。

“你们把门窗打开,然后把这些药拿出去,去采一些水果,寻一些花过来。”

世家大族的花果在除夕亦是能够有的。

那嬷嬷见南惊鸿客气,连忙得了命令就下去安排了。

南惊鸿微微抿嘴一笑,表示致敬,而后又对那嬷嬷说道。

“其余人等不必进来。”

南惊鸿坐在长今的床头,等她醒来,过了没多长时间,长今觉得脑海里的烦闷头痛刹那间也就一扫而空了。

她睁开眼瞧着身旁的人,只以为还是时樾。

“我有些口渴。”

那穿着白紫色衣裳的女子给她端了水,可是她喝不下几口就又要吐了。

“姐姐以为这番模样是折磨别人吗?”

“姐姐天资绝顶,居然也是这样的糊涂,你这般模样不但不会折磨别人,只会对自己一伤再伤。”

听着耳边的话,她终于知道是谁。

南惊鸿将抱枕搁置在她背后。

“阿姐可知道惊鸿年幼之时,母亲不在身旁,所以庶妹总是抢走我所有的玩具,姨娘总是哄骗我身边人的月银?”

“阿姐可知,那时阿禹少年失了母亲,在花绣坊遇见了抱着花柳名妓的世孙爷,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够躲在一旁难过?”

“失了母亲的庇护的人,任是身份再怎么尊贵如太子,如今也是圣人眼中钉心中刺了?”

长今听了默然不语。

靠在抱枕上,这时微风吹过,竟然有一丝的惬意。

南惊鸿知道她大抵上是动摇了,便又笑。

“阿姐,既然你已经决定去死,那么陆渊也引颈待戮了。”

这时长今才有些惊惶不安的开口。“你怎么会知道陆渊,他不可能会死的,阿禹会保护他的,阿禹答应过我。”

“呵?保护?阿姐不知道阿禹的性格吗?这世上哪怕是父亲也不能伤害他想要保护的人,阿姐一死?太师府的荣华富贵,锦上添花,烈火烹油,还有陆渊的性命,都会被他的怒火付之一炬!”

长今难以置信的看着南惊鸿。

可偏偏她说的没有一句是错的。

就在这时候,外面冲过来几个孩子。

为首的娘子是时婠婠。

“母亲……”

第三百八十四章:宜秋

从太师府那里出来之后,南惊鸿心里稍稍有些五味杂陈起来,原本一直带着的笑容也消散了,说不清悲喜。

纵使已经解除了湘华郡主不该有的死志,但是南惊鸿不知道自己做的算不算对的。

试问南惊鸿和她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她会这样做吗?

南惊鸿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之前的自己。

她和王宁知的前世,她被蒙骗在所谓的爱情里,却的的确确一次都没有被碰过。

不过是虚拟的语言一般的编织的情网,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最后如果不是被逼的没了孩子,是不是还会默默忍受下去?

湘华多年以来为了孩子,为了家族默默的忍受,真的值得吗?

南惊鸿却没想到这件公案终究没有了断。

前面的长安酒坊那里围了许多的人,听说这家老字号近来换了主子,每每不过是邀一些文人墨客前来饮酒听曲儿。

倒是好像比寻常的花楼多了几分格调,南惊鸿嘴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弧度。

男子向来薄情,不过是为了自己出来寻欢作乐找了最适合的话语和理由。

所以像是这种地方才是经久不变的生意兴隆。

她抬手便令马车停下。

“我倒也要去瞧上一瞧。”

今日陪她出来的是羡鱼,若是抱月或者是抱琴,断断是不允许的,可是如今羡鱼,很愿意来这种地方。瞧瞧热闹也是极好的。

所以南惊鸿带着男装的羡鱼进了这等寻欢之地,倒是没有一丝不妥。

许寻常一些爱寻欢乐的富贵夫人也愿意进来听听曲儿,看看热闹。

只是鲜少有南惊鸿这般穿的简单不失华贵的模样,年纪不大,容颜冠绝,却又梳着夫人的发髻,倒是也有些奇怪的。

男子们大多抬起头来打量这妇人,难不成有哪家郎君这般混账,放着家中美貌夫人不要,来这种地方**?抑或是自家郎君太过无用,所以出来寻欢找乐子?

南惊鸿并不顾忌这些打量的目光,只不过莲步轻移而来,到了柜台上。

撑着柜台,笑的倒是如花似玉的。

那小厮看呆了,原本这辈子哪里见过画里面的仙子呢?纵使平时烟花之地的美丽娘子见了不少,可是没想到的是,真的很美啊。

南惊鸿叩了叩柜台。

“不知这楼里什么规矩?”

“选曲娘,价高者得。”

另有一看上去风度翩翩的公子走过来,唇角衔笑,笑容明和雅锦,看起来倒是翩翩有礼,只是眉目稍微有些精致。

南惊鸿倒没想到这长安酒坊的新主子是个年轻的郎君。

不过听这个声音来说,虽说是大华的官话,可始终有些怪异了,大抵上是太标准,就算是南惊鸿,有些声音里还是带着江南吴侬软语的娇糯。

所以她敏锐察觉到有意思极了,的确是不一样,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哦?曲娘之魁为谁?”

这时小二才回过神来。

“是为江宜秋。”

南惊鸿便笑。

“果真是个好名字,千顷蒹葭十里洲,溪居宜月更宜秋。我倒是有些慕名而去了。”

南惊鸿既然开口,羡鱼便拿钱。

“虽说价高者得,但如今宜秋姑娘已经为时家大郎包月了。”小二有些为难的说。

“呵?多少钱?”羡鱼的笑容消失了。“难不成我家主子出不起?”

那店主倒是不生气。

“五千两一个月。”

倒真的是很昂贵。差不多算是侯门之家一个月的用度,时间倒是潇洒,为美人一掷千金。

“一日二百两不到,可是?”

她嗤笑道。

店主名唤柴骁,倒没想到这如诗如画的娘子,说起话来也是字字诛心。

“正是。”

南惊鸿便褪了手腕处的镯子。

“价值千两,便要这一日,如何?”

柴骁自然知道这镯子的尊贵之处,但凭这麒麟凤凰的纹路,就可知道价值连城。

可眼下这人随意丢下,想必身份不凡,听到太师府的名头也未曾动容,许是更为权贵。

只派这傻不愣登的小二带她前去。

南惊鸿倒没想到此处和花绣坊的设置一般无二,竟也是分了天字一号间,二号。

她进了一号间,羡鱼如释重负的坐在了那里吃起了果子。

“这般花钱如流水的日子,奴婢的确却未曾过过,多谢夫人了。”

南惊鸿抿嘴笑。

便过了不会儿,有一个年轻的妇人被领了上来,看上去不甚年轻,容止温雅,看模样年岁应该还没到双十年华。

南惊鸿也就按照昔日看到的那些妇人一般,从容不迫的理了理鬓角的花钿。

衣香鬓影,歌舞升平,是外面的世界。

此前站在这里让她和羡鱼肆意打量的是江宜秋。

幽幽的眼神低垂着,大抵上打量着地板的颜色。

南惊鸿悄无声息的站起,走至她的面前。

虽说穿着红梅淡雪的衣裳,绣着的是繁华如杏,粉妆玉砌,倒是水波烟开。

江宜秋发现南惊鸿霍然而起,蓦然一惊,然后便看见南惊鸿稍显得艳丽的唇紧紧抿着,那双美目里的压制,便吓得有些噤若寒蝉,更加不敢抬头了。

南惊鸿心中委实觉得有些好笑,这就是时间表哥喜欢得不得了的那个心上人,差点让湘华姐姐因此命丧的人?

她轻轻的开口。

“抬起头来看我。”

江宜秋这才抬头,这里的光是很明亮,眼前穿着大袖长裙的夫人,衣裳上精致的花纹却是被绣的明亮极了,在灯光的映照下璨然夺目。

虽然她有不少用于表演的衣服,可是却没有此种的盛装华服。

她心神一骇,有些忐忑不安的开口。

“夫人许是湘华郡主殿下……妾只是听大爷说过,一直无缘相见,不知有无猜错。”

这声音听起来清清冷冷,又似美玉相击。

淡淡的临水香在空气中弥漫,她站在那里,身姿窈窕,青山远黛,眉目含情。

她的目光徐徐的与南惊鸿对峙,那年轻夫人黑白分明的双眸里清澈见底,却又冷漠至极。

“是又如何?不过是花楼名妓?也自称妾?”

南惊鸿未发话,羡鱼心中有了怨言,不吐不为快。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妓,如今倒真的成了真理了?”

她许是鲜少听过这样羞辱的话,一时有些清冷的注视着南惊鸿,倒以为南惊鸿会为她出头似的。

南惊鸿心里也是啧啧称奇,这妇人生的倒只是清秀,不过是声音听起来多了几分秋水般高远的气质。

南惊鸿早先自己打开了窗子,清冷的风吹了进来。

江宜秋才清醒了一下,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人是谁,是湘华郡主殿下。

是太祖的嫡出玄长孙女,是北亲王的嫡长曾孙女,是北亲王世子的嫡长孙女。

也是先帝赐封的湘华郡主。

她跪了下来,如同芍药花低头匍匐在牡丹花下。

南惊鸿从来没有要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意思,可是眼前这女子脖子柔和优美的弧度却又恰恰映衬着她的身份。

如火如荼,身姿玲珑。

天水碧色,终究是迷。

南惊鸿有时候真的想笑,这世间男子真是薄情,女子却多是情痴。

“你欢喜他什么但说无妨。”

江宜秋的声音透露着淡淡的清冷。

“也曾效仿曲误周郎顾,怎不耐相思只在眉间度。初见郎便知日初晴,心头偏下雨。”

倒是好一派郎情妾意,鸳鸯配。

怪不得时间舍得湘华受罪,倒格外疼宠着这江宜秋。

“纵是湘妃有情,亦不如江宜秋,道是无情却有情。富贵子,无情郎,花月心事犹可知。”

她面色素淡,却大抵上是因为这些话而有些动容的。她虽然自命清高,却也知道自己终究是做的不该做的事情,任凭如何情深,终究是对不起别人的妻子的。

“你觉得时间对你是真心?”

南惊鸿捏了捏她的下颌。冷漠的几乎是要把她钳制住。

可偏生对着南惊鸿那双眸子,她说不出话来了。

“如今外面都知道你这长安花首曲魁被富商买了千金一夜。届时你的间郎不知道会怎样痛心疾首?”

她的瞳孔猛然的放大。

果不其然时间再想来这的时候,门前立着的富贵郎君们顺手就给了他一拳。

“你凭什么打人?”

“凭我高兴。哥几个几日睡了曲魁娘子,心里头高兴,就要打人。”

为首的那人狂妄无礼,说话的时候还打了个饱嗝。

原本捂着脸的时间倒是感觉得无比愤怒起来。没想到自己捧在心上的人居然被人肆意凌辱。

“你们都在胡说些什么!”

“绝对不可能,宜秋她清清白白的。”

也扑上去撕打起来。

全然没有往日世家贵公子的翩翩风度。

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地位。

南惊鸿早就坐着马车离开。不愿再关注此时的丑态。

而是想到刚才见到的那人。

却没想到是王宁知。

一改往日。风流倜傥的模样。

看上去多了一些阴鸷。

南惊鸿并不愿意与他多做纠缠。

他却是向自己认认真真的道歉。

“若从前有什么对不起二娘子的地方。请原谅宁知的无礼。”

南惊鸿非常冷淡的说道。“素来与王大人并无交集。”

第三百八十五章:心思

世间浪荡子,闺怨薄幸儿。

南惊鸿早就明白这一点,不过今日里头怎么会在太师府遇上前来拜寿的王宁知?

王宁知说是因为要上战场提前来拜寿。

难不成这次长禹和王宁知一起去战场。

当时她冷淡回应。“王大人还是称呼我为长云侯夫人。”

王宁知也没有异样表现,也是拱手作揖道歉道。“是宁知疏漏了,长云侯夫人近来可安好?”

王宁知变化实在太大,令人有些吃惊。南惊鸿却愈发担心长禹了,想到要不要派人去和长禹说一声。

因着自己和长禹都有着前世的记忆,倘若因缘际会,王宁知也有了,该如何?

又想着许是别的原因呢?

王宁知该……她想着,马车便停了。

下了马车来,那人长身玉立,笑语盈盈的看着她。

“四郎……你怎么回来了?”

她有些惊喜的瞧着眼前的人,实在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回来。

长禹快步上来,便把她抱在了怀里。

“今个二十九,陛下允许我回来休息一夜,明早上我们一同入宫,年初一就要出征云南了。”

南惊鸿惊诧了一下,就被他整个人抱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戳了戳他的胸脯。

“哎呀,还在外面,这么多人……”

长禹却睁眼说瞎话。

“哪里有人,谁看见了?我抱我自家媳妇,还有谁有意见?”

旁人都噤若寒蝉的低下了头,南惊鸿便也只好把脸藏在他胸襟里。

许是新婚燕尔,他还被圣人囚在宫中,所以圣人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放过他回来,他从前禁欲,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哪怕是在沙漠里待上数天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如今在宫里面锦衣玉食,睡着的是圣人麒麟宫暖阁,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想着自己也不是圣人的金孙,这太孙为了绵延皇嗣,就被准许在东宫娘子怀里睡着。

自己却偏偏被留在这里,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想的是自己娇娇啊。

这刚刚尝到是什么滋味,怎么能忍得住呢?

宫中岁月长,相思最难忘。

他这番模样让南惊鸿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听话的很。

谁知道南岭恰好出来散散心,可前面已经被封了场。

她柳眉倒竖。“却怎么世孙侧妃都走不了北亲王府的路了?”

那仆人不卑不亢的开口。

“侯爷命您不得擅闯正阁,如今侯爷和夫人一道归来,切莫冲撞。”

气的南岭捂着胸说不出话,心里又觉得亏得慌,便站在原地去看那,果不其然见到少年郎君喜不自禁抱着娇花娘子往自己的长青园里走。

她倒没想到这南惊鸿居然真的得了长禹的喜欢,不过这般蛮横,等大年初一后,长禹离开了这北亲王府,且看她如何保好自己这一胎,治好南惊鸿!

这南岭的胎也有五月上了,许是因为她平日注意保养的原因,竟然不怎么显怀。

身边王嬷嬷也劝道。

“咱们去旁的地方看看吧!花园里梅花开得很好。”

南岭便抛了个眼刀子,心思却是没死,跟着就去了!

长禹可没管这边,只顾着和南惊鸿叙话了。

“惊鸿,我求了圣人好久,圣人才同意我回来呢?”

第三百八十六章:贤妻

风雪再一次飘满了玉龙雪山,月光下,一处处帐篷绵延看不到边。

处处都飘摇着“华”字的旗帜,空气却是安静无比,没人敢喧哗。

他独自坐在那,俊美而冷酷,墨发竖在一起,轮廓分明的五官上却是严肃不已,他面前坐着的那人向来是个军队副帅,只不过生的十分油腻。

便就是坐在这,也被他墨色的眼睛逼视着不得不肃整面色。

“产将军,不必拘泥。”

他的声音平和从容。

产于几乎是从善如流的立刻抬起头来。似乎没想到这从前在军中名声大振的骁勇侯居然如此平易近人,又手一提,亲自给南海斟酒,指着那杯中美酒说道。“这是苍山名酒,请喝。”

南海也不觉得有何不妥,轻应了他,便拿过酒杯,仰头一口饮尽。

产于见了哈哈一笑道。“南将军真是痛快人。”

可待南海放下酒杯,敛眉一笑道。神色淡然至极。“在下一介白身,担当不起这声将军。产将军如有所问,南海知无不言。”

产于便严肃起来,开口道。“如今玉龙山下已经出现了巫族人的哨探。而玉龙城郡守却只知淫乐,不关心此事。咱们三千人马说得好听是探路,不过是炮灰。产某人是真心请教南将军如何才能安然脱险。”

他直视南海,倒是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欣赏。

南海忽然一笑。眸中有灼灼火光。“产将军知道常年征战在外,需要什么?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等于生命,如今前方有诡异之敌,后方有阻挠之辈,产将军对南海还真是看重不已。”

产于眼中冒出了一丝阴狠的果敢,他从坐姿转变为长跪在地。

“骁勇侯之名冠绝天下,军中莫以之为榜样,今产于实乃是无能为力,适才恳求不已,虽为强人所难。亦求之不得。”

南海依旧是眼睛明亮,目光坦然。

“倘若产将军真的有这心,倒也不是不可以说上一说。只是您决心义无反顾了么?”

这双眼中分明亮晶晶的是坦然,没有一丝羞愧,也没有一丝打量。

产于心里一惊,最终却是深深的拜了下去。

“在下肝脑涂地。哪怕一死。”倒是决心深厚。说实话,自从到了这底层,南海才知道从前学的东西不及如今百分之一。

“我倒是知道一条密道。只不过万分艰难坎坷,中间毒瘴遍布。”

听到对方所说的话。产将军顿时有些震惊。这简直就是获胜的秘诀。

“不知道,可靠否”

南海神秘的微笑道。

“当年我的祖父。南诏王曾经前来过此地,并且统领过此地一段时间,不知道将军你是否记得。”

“却是这样的。这里的子民都很仰慕,南诏王殿下。”

“难不成是当年南诏王殿下留下了?”

“祖父曾经留下了一个亲自画的地图。在我临走前,我的父亲交给了我。”

“实乃是天佑大华,南诏王殿下真是未卜先知。”

产于几乎是激动不已的开口道。

南海也露出了一丝行为的微笑。

……

北亲王府,寂静的夜里,她与他面对面而坐。

面前是简单地几样小菜,许是知道南惊鸿夜里不喜进食太多,是而很简朴。

南惊鸿原本不愿意吃晚餐,因为身体纤细是大部分娘子所求,可偏偏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人偏偏又命人准备了这些精致的小菜,摆盘都十分好看,她并不愿意别人认为她是个浪费食物的人,更不愿意长禹心里她是个爱臭美的娘子。

便也认命的拿了碗筷。

原本身边该是有人侍候的,长禹让她们下去了。

长禹亲自为南惊鸿夹菜。

倒是意外的避开了南惊鸿不喜欢的香菜,芹菜之类的菜,俱是她爱吃的。

她看着他纤长的手指拿着金筷子的模样,竟意外有些食指大动,忍不住认认真真的看了看这些菜,端起玉碗,小口小口的吃着。

他也不吃饭,只呆呆的看着她。

她发觉的时候红了脸,把碗筷轻轻地搁置在了檀木小几上。

“你这瞧我的是什么眼神?”

长禹却喟然发笑道。

“我的小阿馨,真没想到在吃饭的时候都精致优雅矜贵,从前人家说金枝玉叶莫过如此,可我从前瞧长乐她们,实在是狼吞虎咽,难以直视!”

南惊鸿便有些脸红,她不过是想要少吃点,所以才这般模样,可没想到他却好好端端的腰这样说,便努了努嘴。

“你若是不吃,我便命他们撤了。”

长禹便急忙讨饶道。

“我的好娘子,我这就吃。”

便不再说之前的言论,只大口大口吃起来,狼吞虎咽的样子叫南惊鸿有些发笑起来。她想到前世瘟疫遍布,灾荒突袭,饿殍遍野的时候,那时候的人哪里有吃的,无非是易子而食,抑或是瞧见树皮都要啃上一啃的,想到这里她便有些怔然的看着饭菜。

前世那场时疫,虽是从江北而起,却接连累江左文氏,江阴林氏,刘氏等大家族差点覆灭。究其原因,许也是因着这南方战役而起的,那些巫族人天性险恶,故爱下蛊,指不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才导致如此。

她又想到早先前王宁知若有所指的话语,便决然开口道。

“四郎,你我夫妻,同心同德,任何事情都不该相互隐瞒,我之前得知湘华阿姐病重,便只身前去替你看了她,等到了时氏,发现阿姐瘦的可怖,那时家时间表哥分得无情,饶是阿姐这般仁义慷慨大方的女郎,亦坠入情窍,难以自拔,便自己决定帮她一把。而后我……”

南惊鸿清凉凉的目光里澄澈无比,没有一丝污垢,长禹爱极了这双眼睛,才会在二人鸳鸯共枕而眠的时候数次亲吻她的眼眸。

日子里,长禹的确知道南惊鸿去看望湘华郡主的事情。或者说,早在半年前,长禹大抵上就知道时间在外面做的事情了,也数次提醒了湘华,可是湘华执拗无比。长禹没得耐烦,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只好任她受一回欺负,涨涨记性,却没有想到这一次阿姐如此病重,心里几乎想死,若不是南惊鸿在,长禹肯定要抱憾终身了。所以得此贤妻,夫复何求?

第三百八十七章:动心

察觉到长禹温柔的眼神似乎在鼓励自己把下面的话说出来,所以南惊鸿也就鼓起了勇气把自己和王宁知遇到的事情和在长安酒坊遇到的人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在听到王宁知抓南惊鸿的手说:“二娘子近来可好?宁知过去如有冒犯,还请宽宥。”的时候,长禹怒目圆睁,身子移了两下,便到了前面娘子的身侧。

“你是哪只手,他是哪只手?”

长禹颇为恼怒的开口。

南惊鸿伸出自己的一双手来,手指纤细白皙,骨节明显,肤如凝脂却又看上去富贵纤细。

翘了翘小拇指。

“隔着一袖子,一时我竟想不起来我究竟是哪一只手了?”

南惊鸿是打趣的口气,可是长禹眸色阴沉起来了。又逼视她的眼,她的身子被他压在下面,就快倒到了地垫子上,他却大手一捞。

“他是哪只手?”

南惊鸿心里想着奇怪,拉就拉了,问哪只手?难不成还要斩了他的手不成?

结果不知不觉居然还开了口。

“拉了就拉了,隔着袖子,衣服我已经扔了,难不成你还要追上去砍别人的手?”

“是的,谁敢碰我长禹的女人,我就要让他尝尝这后悔的滋味。”

长禹倒是丝毫不假一颜色,认认真真,几乎有些残忍的开口。

长禹这般开口,南惊鸿可就吓到了。

下一刻长禹把她搂入怀里,亲自用手给她双手捧着,然后低头密密碎碎的亲吻着。

“我的阿馨,一寸一毫都是我的。”

“虽然被人碰脏了,我给你洗干净。”

南惊鸿有些无奈的看着低头下去的少年,幼稚极了,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南惊鸿只好解释道。

“我已经洗过手了,好几次,何况咱们用餐后还没洗手,不干净!”

长禹却从她手慢慢的把头伸向她宽大的袖子里,倒是让她娇呼一声,便都倒在他怀里。

青丝三千披在了底垫上,衣衫散落,美人朦胧。

月光无数丝丝缕缕的铺,温柔乡里,少年迷醉。

原本文嬷嬷准备进来收拾,却没想到过看到这样一幕,连忙面红耳赤的跑了出去。文嬷嬷这一生无儿无女,早些年未婚夫死了后,便也没嫁过人,服侍着文氏母女二人几十年,从前瞧着文娟和南三郎亲热倒也瞧的多了,如今可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因为少年人耽于玩乐了。

好一番折腾,南惊鸿香汗淋漓,慵懒无力的趴在那里。

长禹则是抱着她,倒还是时而动一下动一下的,她虽说很喜欢长禹的亲近,但毕竟出嫁没多久,每每开始并不大舒服,却又因为他的声音而觉得欢喜不已。

长禹喃喃道。

“惊鸿啊惊鸿,惊鸿。”

她便也叫他。“四郎,四郎,四郎哥哥。”

他好像偏爱四郎这个称呼,每每她叫,他更加情动。

他喜欢这个称呼,她却也知晓他有时候心里始终是有一些时候是没有安全感的,她情愿他发泄出来。

“爷爱你,疼你,想好好的疼你。”

他的唇在她的锁骨处流连,竟留下了一朵梅花印。

“哎呀,疼。”

她娇嗔道。长禹却是挑眉笑。“你便也为我留下一个,我将它烙在心底,从此塞外依然惦记着娇娇娘子。”

南惊鸿哪里还有力气,便只能由得他侍候。

他抱了她去洗澡,又抱了她回来。

收拾好后,躺在床上,只觉得夜色唯美,彼此更是幸福不已。

她却又有些无奈的瞧他。

“你切不可胡闹,王宁知要与你一同出征,想来圣人抑或是太子想要在你身边安插个监视的棋子。况且我日里去那长安酒坊,分明是仿着花绣坊弄得,我极是不喜。可却又发现那勾着时家表哥的女子江宜秋的确算是个顶尖人物,只是似乎那里还不少。”

长禹听了便又有些吃醋了。

“你口口声声叫他时家表哥,叫的你家夫君我心里不爽快,很是嫉妒得很。”

“四表哥。四表哥,可好?”

南惊鸿翻了个白眼,却是媚波横生。

这方方亮出来的夜明珠的光下,美人浑身是媚骨,眉眼俱是万种风情。

他看的喉结一滚动,又是动心。

想到从前与她正式的初见,是他拜托阿姐前来南园拜访太夫人,又见到太夫人一旁的三个娘子,他不记得南颂和南漾瑢那时候的样子,却能记得南惊鸿的一颦一笑,一个神态,举手投足,她袅袅婀娜的上来行礼叫他:“惊鸿……见过四表哥。”

那时候她心里一定是不服气,可是却又软软的叫了他,听得他差点心都化掉了。他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南惊鸿,他也是真的很爱很爱南惊鸿。

但这都不重要了。

他将汗巾蒙住了夜明珠,朦胧的光消失。

便又将吻落在她身上。

“长禹……夜深了!”

“惊鸿,夜还长着。”

竟又是动了情。

外面的文嬷嬷焦虑不已的,这郎君年纪轻轻的一点都不节制,不说娘子的身子受不受得住,这长云侯少年俊秀,不知节制,难免会活不长寿,回头还要和湘华郡主好好商量一番。

她守了大半夜,身子冻得冰凉,抱月看了心疼不已,连忙把袄子披在了她身上。

“嬷嬷快去休息,管家方才还说小丫鬟找不到您,现下急的哭了。”

文嬷嬷被抱月推了出去,眉开眼笑的夸着好孩子出来。文嬷嬷身体不大好,南惊鸿早就命人准备了小丫鬟侍奉一旁。

出了门,竟见到大管家在这里,这北亲王府的大管家,当年也是从江左出来的,也算是同乡,如今又是同为管事,文嬷嬷与他平日倒有些话讲。

“你怎么这么晚还没歇息?”

大管家见了文嬷嬷只觉得有些捉急,外面飘起了小雪丝,管家撑着伞过来,给她打上。

“夜里寒凉,我送你回去吧。”

文嬷嬷也不是什么矫情之人,便顺着他同意道。

“也是不好走,你便送我回去。”

单单一小厮在前面打了灯笼,倒也是个油嘴滑舌的。

“嬷嬷真是尽职尽责,怪不得夫人只信任您呢?”

第三百八十八章:宫宴

文嬷嬷听了好笑,却又怕此话让大管家误会,连忙开口道。“你这小子,俱是胡说,想些什么不正道,如今夫人出嫁,承蒙管家多多照料,心里感激不已,便令我们都服从管家安排呢?”

大管家连连摆手。“不不不,是该最信任您的,您是个好嬷嬷。”说话之间已经到了文嬷嬷居住的小院,文嬷嬷谢过便进去了。

……

宫宴。

这一年一度的宫宴,唯独今年热闹无比。

最先是骁勇侯举荐的周氏造反,然后冀北兵荒马乱,三城动乱,骁勇侯下大狱,被剥夺爵位,南园分家,淮阴郡主带着母亲容华夫人奔赴冀北。

新年前长云侯领着当时的蔺国公世子,如今年轻的蔺国公蔺楚,还有江都侯嫡长子南少将军南君前去了冀北战场。

所以宫宴根本就未曾展开,一切都是匆匆而起的。

前那一年因着战事匆匆归来,长云侯却是不知所踪,便圣人没了胃口,大宴都没召开。圣人没了心情,百姓们焉能造次?便只好草草收场。

却想到这一年,风调雨顺,四海升平。

咱们先去掉云南的小小骚乱,毕竟长云侯带来了冀北安宁,琉璃臣服,是需要歌颂的大功德大事业。足够圣人在成为千古一帝的功业上记上一笔了。所以这一年的年末,圣人对待这些世家大族都极为宽厚,甚至在太师府老太夫人九十六岁生辰宴那天亲自登临,并且拜寿。

那时时家太老夫人已经被打扮成为了一个福星的模样,抬起眼眸还能叫得出圣人的乳名。

“郢儿。”

当时圣人就掉了眼泪,竟差点跪伏在地。

旁人屡次劝阻,却也没能阻止这位将近古稀的老人跪在地上。

于是这场拜寿,便变成了所有人都随着圣人跪下。当时南惊鸿和南颂并肩站在太孙和长禹的身后。

如今皇室子孙,只有长臻长禹最为出色,圣人无论到哪里都带着两兄弟。

便都随着圣人跪下。

南惊鸿不知道旁人会如何想,但是她相信圣人的泪光或许有着几分真诚的,圣人哽咽泣之曰。

“朕幼丧所亲,少而失恃,青年失怙,旁无弟兄,孑然一身,每恨己罪,欲辞天下。太师恩情没齿难忘。朕少孤僻,不与人言,太师莫以为难,悉心教化,为人师表,从无懈怠,每有所好,必亲解惑。太师母恩慈更甚,朕厌学为之甚,孝事于身,常年茹素,少恶宫中之素食,欲绝食抗之,太师母每劝朕勉之,亲着羹汤以铃薯为肉,杂以鲜菇,事宜朕每以饱腹。朕将古稀,土以覆膝,恐天年难久,亲兄友弟,病患加深,难以逾至,左右侍从,未解朕忧,错以宫中食非鲜,人非美,种种多嫌,非其实也。如今身旁,诸子不肖,唯此二孙,有承后业。承太师母在上,诸卿听言,且做诸葛,操扶华室,以传后代,千秋万世!”

圣人涕言,与众臣命妇面前承认太孙继承者之位,抛却太子,实令人一惊。

群臣左右,莫不涕下,感圣人只仁德纯孝。

故这今年宫宴仿佛喜气滋生,又因着太子府报喜言,南颂已有一月喜信,更为这崭新的年头增添了喜庆。

在大华皇帝,长郢活的第七十个年头里,这个王朝些许要发出惊天动地的改变。

太子府的喜信接二连三的传来的时候却让有些人嗅到了一丝不安。

譬如太子侧妃王氏已经有了两个月的喜信。

太子庶妃长氏有了一个月的喜信。

谁能想到当初丢了大丑的长梦居然也能凭着这肚子又风生水起起来。

原本喜在眉梢的太子妃大周氏,迫不及待的在新年的时候公布自家儿媳妇怀孕的好消息,甚至都没有管南颂还在三个月的危险期内,本想着借着新年的机会,为东宫洗脱圣人眼里的污浊的时候,竟然全然失败了。

她颇为难堪的出现在了宫宴上,面上是僵硬的笑,却还必须要接受这些世家贵妇对她的恭维和祝贺。

她嫁给太子已经超过二十个年头,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如今太子居然还能在圣人让他闭门思过的时候为她再带来两个甚至两个以上的庶子庶女。

天知道多少年来,她面对三个庶女是多么的痛恨无比,多么的恶心,可现如今已经近四十的太子居然丝毫不知廉耻,是而太子妃的正屋里能砸碎的的东西都砸碎了。

南颂为了保胎并没有参加这场宴会,却还是托人把自己高兴的这个消息告诉了南惊鸿。南惊鸿听了后,心里没有喜悦,别说阿姐的身体能不能适合这件事,就拿长禹已经去了战场,这太孙顾着政事可能回头看看阿姐。还有这个孩子的出现无疑是处在了危险里。

不然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匆匆拿出这么多孩子来?

是为了圣人在上次寿宴上所说的话吗?

这一场元宵节。

灯火比从前要漂亮豪华的多,人心浮动却比从前更加波澜。

南惊鸿在宴会上瞧见了自家两个伯母和母亲在一起聊天,相比当年,如今的两位伯母的态度都有所改观。一是大伯母何氏,大抵上因为如今娘子们都出嫁,这府里只有南君在这,且南君这次也没有去战场,而是开始协助太孙处理政务,随着圣人对于太孙的资源的倾斜,就连何氏这种寻常妇人也能窥探出来不寻常的气息。

然后就是二伯母林氏,如今阿姐终于有了孩子,她便觉得阿姐的重大任务即将完成,将会在东宫彻底站住脚跟,南清茗,也就是妹妹终究成为了最后一个南家嫡女,又有着两位身份尊贵的阿姐,身后又是被祖母养在膝下,就连祖父偶尔都会亲自教导,未来的前途不可估量,所以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春风得意的气质。

反观母亲,比起从前的端庄华贵骄傲来看,则多了一份柔和,听说近些日子来,她也开始跟着祖母学着读经念佛,大抵上是在为父亲或者自己祈福,才会这样温和。

第三百八十九章:辱骂

她高高兴兴的上前来,亲亲热热的叫着。

“大伯母,二伯母,母亲。”

她叫的亲热,旁人听的舒心。

何氏便揽着她的左手说道。

“我的好惊鸿,如今愈发好看了,看上去很是干净,我倒觉得很是好。如今阿颂有了身孕,阿馨有了好夫婿,当真是南家有福。”

说话说得极其漂亮,没有半分不妥当。南惊鸿是真的觉得大伯母看开了。

二伯母也是温柔的笑道。

“惊鸿可不着急哦,年纪还小,再等上几年,身子好些再说,你祖母也是不急的。”

“你们瞧瞧惊鸿小脸红的,你们这些伯母……”文氏笑着看她,又替她说话。

再这时候身后传来了声音。“几位婶母都在这儿么?”

南惊鸿惊喜的回过头来,发现的确是湘华郡主,心里高兴地不得了,湘华郡主这厢身子养好了,精神气亦是不同往日的衰颓,看上去十分的精神,她看了便觉得很高兴,很喜欢。

“阿姐身子大好了?”

湘华郡主面上带着笑容,不一会儿便和三位婶母攀谈后,成功把南惊鸿带走。

“自然是大好了,还要多多感谢我家惊鸿妹子,若不是你的帮忙,哪里有今日的我,婠婠为了感谢你,特地为你制作了花灯,说是听文小妹妹那年你和她舅舅看花灯的时候遇了事故,当时扫兴了。便两人想了许多日子,为了逗你开心呢?现如下你赶紧过来看看吧。”

等南惊鸿乘船到了破冰的湖的中间,才见到此处漂浮着小巧的精致的木船,木船上面搁置着一盏花灯。上面刻着的是南惊鸿的小像。还刻着八个字。

“十三望月,芳华千秋。”

大抵上还是为了让她开心,忘却十三岁那年及笄发生的事情。她是真真被感动了。小心翼翼的拿着花灯到了手里提着,转身便发现浮桥搭到了身边。南清茗伸出手来。

“阿姐,婠婠和倏然姐姐都在那等着你呢?”

南惊鸿提着花灯,牵着南清茗走了过来的时候,映着宫灯的眉目,看上去清秀如同远山,十分的清冷傲人。

可是又多了人间烟火的暖色,看的何兰有些发怔,他便瞧见暗戳戳在那里和自己做鬼脸的文倏然,倏忽间居然有些脸红。

他虽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脸红,却也明白的这狡猾的小娘子回头又回来嘲笑自己的爱美之心。

不知从哪里打听了时樾从前大概是要和自己订婚的事情,每每故意抱着时樾家的小顽童过来同他炫耀。他也是头疼的很。不过如此岁月静好,到突然生出了一汩想要成家的泉水。

大抵上浮华总是能够轻易的蒙骗人心,所以此时此刻的何兰也有些陶醉。

王贵妃听说王氏怀了身孕,自然是扬眉吐气,她金陵王氏女身份从来不差似旁的娘子,只不过是因为时机差了一步,她为皇帝的贵妃,她的侄女儿为太子的侧妃,就连她的侄孙儿只能娶南漾瑢这样的庶女,而不是南惊鸿这样的嫡女。

嫉妒的怒火早就在经年累月里一点点侵蚀着她的内心,所以她迫切的希望能够通过子嗣来得到皇帝的认可。可是咸宁皇后那个死贱人死了那么多年,皇帝依旧对自己不假以辞色。现如今她只能为自己的后路打算,她早先前动过念头,想要收养皇三子长啸,赐给他王氏女为妻,只不过他太过没脑子,后来又想着通过太子侧妃王氏来为下一任皇帝生下儿子,可是十几年来,还是毫无音信,她几乎疯魔。从前金陵王氏嫡长孙女王泪未能许配给长臻,惨死在外,她就咬牙切齿,现如今只要太子不喜太孙,她就还有一争之力。

若是搁在从前,贵妃王氏有时候不会想要夺权的,毕竟当今圣人实在是个贤明仁德的天子,他对待后宫也算仁和,但凡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都是可以一一忍耐的。并且该赏的时候毫不吝啬。从来不会偏宠偏爱,大都是遵循咸宁皇后的规矩,雨露均沾。可是多年以来习惯了后宫只贵妃独尊的场面,终究在这一年被打破,圣人如今愈发喜欢宠幸年轻妃妾,哪怕是个宫女,可能生的貌美如花也就上了龙榻。

圣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要年至古稀,所以开始怕死,养生,佛道,他都想要掺和,他又迷恋年轻女子的躯体,其实也不算什么,太子不也是好淫乐么?可最为关键的是圣人几乎把大部分的宠爱都给了雪妃娘娘,这个进宫没到半年就成为一宫主位的柴锦,实在是让她觉得有些畏惧了。这个来自琉璃番外的公主柴锦,却几乎能够把握圣人所有的内心。

所以,王贵妃怕了。

她有些慌神,虽则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可是她还没有到了不分事理的时候,所以她嚣张跋扈,欺压妃嫔,却避开了雪妃。

“姐姐这是喝醉了?”

“贵妃姐姐。”

似是有什么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抬起惺忪的双眸看着灯光下无比的艳丽的少女,是啊,少女,哪怕已经入宫这么长时间了,她却还是个十七不到的少女,拥有着所有人艳羡的青春。

是雪妃。

仿佛有一根尖锐的刺扎入了脑中,王贵妃猛然清醒的站起身来,桌上的酒壶酒杯点心盘子都掉在了地上。

那穿着紫红色舞裙的少女似是觉得了然无趣的开口道。

“陛下,贵妃姐姐许是喝醉了,现如下欣赏不了臣妾的舞蹈。”

少女娇媚的声音唤醒了王贵妃,她才发现她坐在圣人的下侧,这是招待重臣的晚宴,她打了瞌睡弄砸了。看着圣人原本含笑的脸变得肃然起来。

摆了摆手道。

“锦儿说得对,的确是喝醉了,既然欣赏不了,来人,把贵妃娘娘送回藏珠宫。”

圣人对这个新宠有求必应,可是王贵妃却忽然有些受不了压抑的开口道。

“陛下,我没醉!”

这是她有生之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挡着许多臣子的面面对着圣人发火。

这个向来在自己面前恭顺无比的贵妃,忽然一改往日的性格。

“贵妃,你失态了!快送她下去!”圣人已然有些不高兴了。

她却仍旧僵直的站着。“从前我阿姐为咸宁皇后,鞠躬尽瘁,劝陛下节制身体,雨露均沾,为天下妇人之典范,我王安君亦为陛下之贵妃,数次劝谏,陛下不予采纳,独宠这番外贱妇,实乃是背德之举!”

第三百九十章:贵妃

王贵妃今日实在是太过失态了了,但是圣人的怒气也是真的,她要起身的时候,身旁的南惊鸿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他才深吸一口气,努力令自己平静下来。

他冷冷的开口,面色冷漠道。

“还不送贵妃回去,难不成要朕亲自送?”

王相欲给自己姑母解释的时候,圣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贵妃有失妇德,难道不是王氏教养无方吗?”

王贵妃看他为难她的侄子,便更加怒火中烧。

“陛下不必为难孝维,一切都是臣妾的罪过,臣妾自知无德无才,愧为陛下贵妃。现自辞于此。”

她摘下的自己头上象征着贵妃尊贵身份的玉钗,掷在了地上,“王氏安君,自请下堂。”

她脱了贵妃的衣袍,左右没有一个人敢阻挠她。

那像是从来都没有那般高傲过一样。

多年以来的骄傲就在这一刻完全的显现出了。

她心里所有的喜欢爱好都已经消失粉碎了。

所有的人都以为宫中这个贵妃是这样的狠辣无情。

却从来没有人想到过,当年她也是王氏的嫡女也是童真无邪的性格,也是天真浪漫的性子。

明明和长姐都是嫡女。为什么长姐是皇后?自己却只能是贵妃呢?

明明自己容貌比她还要出色。明明自己与陛下更早相识。家族本来决定将自己许配给皇帝当皇后的。可她从来都没有想到的是,从前对每个人都很温柔的长姐,却像是不知道自己和他青梅竹马一般的嫁了过去。

后来入宫看长姐,她哭着问她究竟是为什么要破坏他和她之间的感情。可是阿姐只是很迷茫的看着她。装着一副天真自傲的模样。“为什么你不早点和祖母说呢?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你早点说了,我根本不会嫁到宫中来成为陛下的妻子。”

可怜她那时候居然还相信了她的话?只怪自己没有用。她也许早就明白了,自己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吧。

再后来她也知道,像长姐那样的人。陛下不可能不喜欢的地,长姐总是高高在上的尊贵,总是盛气凌人的骄傲。从小到大自己都好像是她的陪衬,只不过感情这方面好像自己占了先机,她却还是无情的夺走了。

从来都没有怪过陛下会爱上她,可是后来还是娶自己当了贵妃不是吗?

当时他是如何说的。

“木已成舟。安君,朕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你放心,在这宫中,除了皇后,谁也不会大过你去,你永远都是我的掌上珍珠。”

所以哪怕家族反对,她也要入宫为妃。

她那时桀骜不顺,跪在母亲面前。

“从前你不允许我和他来往。却让阿姐嫁给了他,成为了皇后。现如今难道我就比不上阿姐吗?”

那时候母亲一直哭。母亲哭,她也哭。好像比谁哭的更厉害,比谁哭得更久。

大抵上父亲为了讨好大伯。或者父亲为了家族,为了让阿姐的地位更加稳固。也有意让自己嫁入宫中。

所以成为皇帝的贵妃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时人们都说金陵王氏,是何等尊贵两个女子一个是贵妃,一个是皇后。

咸宁皇后,当时不但成为后宫之主,哪怕在前朝都有很深的威望。所以她积威甚众,她的儿子也身份尊贵,得到群臣的爱戴。

天下人都说皇后是国母,有母仪天下的风范。所有的人都拥戴她,每次皇族举行典礼,帝后携手出现。帝后恩爱伉俪情深。天下人都说他们过的幸福。所以那时候的自己应该非常的嫉妒吧。

她对待后宫的皇子皇女都一视同仁。

所以前赴后继的那些人都甘愿为她牺牲。

哪怕是自己所生养的女儿都心甘情愿的叫她母后,很多时候,王贵妃都很羡慕皇后。甚至隐隐约约嫉妒。

但不得不承认。

长姐在某些地方的确比自己更适合当这个皇后,以至于在多年以后的自己都从来没有对皇后之位有过预想。

回想青春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单纯和愚蠢呢?

从来没想过那些往日的情誓,不过是皇帝御下的一种手段罢了。当时皇帝登急是何等危急。上将军府的支持,又是何其重要,所以他宁愿将上将军府,金陵王氏的两个女儿都囚禁在深宫里成为他的左右护罩。

起初自己和长姐是不对头的。可到后来才发现。这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圣人心里早就有了定数。

从来不会因为这儿女私情而优柔寡断。久居深宫的皇子。绝不会相信这世间有真情。所以她不过是送上门的点心。

嫁给圣人的这几十个年头,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别的,安安心心的侍奉他,那又如何?

她想到那日里,侄孙王宁知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痛哭流涕,他恳求惶恐,才知道金陵王氏的节节败落,并非是因为王氏的不思进取,而是圣人的处心积虑啊,想到这里,她浑身打了个寒颤。

不管如何。

她如今已然心凉了,身上的华服褪去,便把所有的浮华一撒开,她便只是岸芷汀兰,孤自飘荡。

从前她喜欢的东西大都是华贵异常的,每每总是要显现出来自己的尊贵。

圣人每每赏赐宫中,自己的礼物总是众妃里最好的。

她也觉得自己愈发的尊贵异常。

谁不知道当年年轻貌美的咸宁皇后一入宫就深得圣人的喜爱,从来都是后宫魁首,对待她的好,不过众人说是借了姐姐的东风罢了,入宫不久后就生了如今的东宫太子长穆,那时候风光无极。有谁会想到后来的事情呢?她生育了太子。所以皇上便把她们母子二人当做掌中宝。只不过上天不会永久的眷顾同一个女人罢了。而后咸宁皇后便因难产伤了身体,此生再也没有办法生育孩子。

从那以后,宫中很长时间都没了孩子吧。

王安君昂起头来看着空中,空气中有什么凉凉的,到了自己的脸上。天气似乎又是微微下了雪一般。

她从入宫的时候开始,日日盛装打扮,要活出艳丽张扬的模样,可是到如今,她真的怀念那时候的自己。

人们出来追,却不敢靠近。

她独自走入御花园,便对着池水洗着脸庞,珠钗卸下,素面朝天,她强颜欢笑了那么久。

想到她生了玉欢之后,明明还有机会有孩子的。

只不过那时咸宁身体不好,后宫妃嫔各个都要前去侍寝。

她虽恨王郑君,可是她的确是自己的嫡长接,是金陵王氏的依靠。

她没办法。

所以耽搁了吧。

谁能想到,咸宁一生活的天下人赞赏,却令皇帝忌惮不已呢?呵呵。

那又如何呢?

六宫之主,大华皇后。

却永远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孩子的原因。

那殿中焚香,是令她不能恢复的原因。

也大抵上是让王安君的身体也差到一定程度的原因吧。

所以,她更恨皇帝。可是那又如何呢?

深宫女子的怨恨,最是无用,不过是一朵缓缓凋零的鲜花罢了。

生来尊贵,不食人间疾苦,却独独为情所困。

圣人心里绝不会允许金陵王氏腹中再出现第二个嫡子,也不会允许其他庶子的出现。

圣人便令李嫔诞了二皇子,只不过可惜早夭,再后来是个身份卑微的宫女,生了三皇子长啸后晋升为贵人,圣人对这位贵人疼宠无比,可终究没活到今日。如今只有东宫太子和三皇子长啸。

圣人的目光却聚集在太子妃大周氏所出的皇太孙长臻身上了。

圣人的江山,给谁不是给呢?

太子侧妃王氏固然有孕是喜事,生出来的孩子却不知道是男是女吧。

这总让人想到当年的金陵王氏如何达到了顶峰。并不是因为上将军为皇室死战。而是因为金陵王氏相继有两位嫡女嫁给了皇帝。

如果一个家族仅仅只是靠女子来得到权力的尊贵和荣耀的时候,这个家族的命运也就不会长久了。

所以金陵王氏的子嗣一代比一代更平庸,嫡出不如庶出。

所以现如今一切都已经清楚明白了。没什么,再说别的。

“当真是该后悔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南惊鸿与南颂站在一块,如今出这事情,宫宴作罢,她来到东宫。

南颂心底倒是也清楚,长梦这个屡屡不给南惊鸿脸面的娇娇娘子,在这时候怀孕究竟合不合时宜呢?

太子若真的是喜欢,这几年哪里会私下里偷偷摸摸的来往?

这王贵妃此举,又是何意?表面上发作的是雪妃,实际上暗示的难道不是太子庶妃?

太子若是想要留下子嗣,那么王贵妃这根眼中钉怕是再难安好。

二人对视了一眼,了然于心。

异口同声道。

“贵妃要薨了。”

两人是一样的意思。

姐妹二人相互对视。却已然知道这场闹剧的终尾。

一切都顺其自然的发生。

南颂便抿嘴笑道。“妹妹玲珑心窍,姐姐自愧不如。”

南惊鸿微微眯着眼睛。

窗外似乎又下雪了呢。

纵是贵妃又如何?

只要在这场算计的大局里面。迟早都是别人的棋子。该埋葬的时候就会藏入深渊。

第三百九十一章:安君

王安君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睁开了眼。

声音有些低柔,听起来更是风情动人,只是在这游离的黑夜里像是黑蛇一样滑过旁人的肌肤,冷的让人瑟瑟发抖。

白玉兰似的胳膊抬了起来。

“罢了,送我回宫吧。”

这场闹剧终究是这般匆匆结束了,

圣人今夜原本是遽尔大怒,哪怕雪妃软语安慰都不得效。

太子入宫请罪。

大抵上圣人是以为是太子撺掇的金陵王氏的人来让贵妃为他出头吧。

寒夜里,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精打细算。每个人都有自己精心的筹划。

王安君命人给自己上了大妆。

面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如花似玉的一张脸,纵使已经上了年纪,细心打扮之后还是这般的好看。

即使花容月貌又如何?终究是在深宫里蹉跎年华。

如果时光能够重来一回。即使当初失去了爱情,也绝不会义无反顾的投进宫里来。

今夜是她的死期。

也许早就选择今日的事。

也许是为了家族,也许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解脱。

今夜不需要太多的欢声笑语,也不需要用泪水来祭别。

“韩乐,你瞧我的脸好不好看?”

贵妃娘娘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叫过自己的名字了。

韩乐自从入宫之后便被改了名字。叫作吉祥。

多年来她一直都没有出宫。一直都陪在贵妃娘娘的身边。

见证着贵妃娘娘从当初二娘子变成了身份尊贵的贵妃娘娘。

自己也从韩乐变成了吉祥姑娘变成了吉祥嬷嬷。

贵妃娘娘在人前人后都装出如此尊贵骄傲的模样,不愿意和别人分享着自己脆弱的内心。

眼下还是非常恭敬地回应道。

“娘娘从年少的时候容貌冠绝金陵,为当时之冠。”

“奴婢还记得那时江陵才子都为娘子吟诗唱对。”

“娘娘去江左文氏外家的时候,沿江而下,那些秀才郎君们都在江边竞相追逐呢?”

外家。

王安君有些鼻子酸。

她恨母亲不愿为她与长姐王郑君的生母昭安公主相争,却从来没想过母亲的处境是何等艰险。

她恨极了母亲的冷漠无情,也因此恨了江左文氏。

连带着恨文氏女,恨文娟的父亲,自己的表兄娶得佳眷,能和李氏相守。恨当时她与母亲闹翻,恨要嫁给皇帝,文氏决意与她断绝关系。

恨表兄之女文娟,虽则也是自己的表侄女,自己却嫉妒她比自己的玉欢嫁的还要好,恨圣人对文娟比对公主还要宠爱。

她那些年恨了很多人。

却从来没想过真正的根由。

“韩乐,美则美矣,如你所说,我已老去了。”

“秋兮草木摇落为霜,惟草木之摇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昔日咸宁皇后病重,覆面不与圣人见,泣言。今与君别,君莫为念。”

“是为以色侍君者,色衰而爱驰,爱驰而恩绝!”

“她为他心中明月光,我便是他眼中糠。”

“韩乐,待我一去,你便去玉欢身边,寻一处宅子,好生安养天年。”

贵妃的话,让她有些惊吓。

韩乐跪在地上。

“娘娘在说些什么?奴婢心里头有些害怕。”

“呵,倒也没什么,我喝醉了。罢了,你先下去。”

王安君并不看她,冷笑道。

韩乐瞧见她神色从容,面颊鲜红,许是贵妃醉酒妄言,不想太多,便下去了。

室内空无一人。

她对镜贴花黄,自怜悯一笑。

然后趴在镜子前,怆然睡去。

隐隐约约间又见当年,江左风月,天上人间,她见到风光霁月的表兄,长袍大袖。

上襦下裙的他面色如桃夭,怯生生的问好。

“安表妹,近来可好?”

第三百九十二章:薨逝

皇宫之中。

麒麟宫暖阁。

长臻有些不安的坐了起来。他察觉道里间的圣人并没有睡着。

随着这场大宴的惨淡落幕。

好像圣人的心也无法捉摸起来。谁也无法猜测他对王贵妃的态度。

究竟是不是原谅。

当今圣人对于这些年来贵妃所做的事情。从来都是非常的宽容。

可现如今这突如其来的争吵,突如其来的贵妃的撒泼,圣人是一个极为矛盾的人。往往总是仁慈与狠戾结合在一起的。

从前是相信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儿子不会背叛自己。

可是,权力,利益,地位,美色,生死,哪一样不是让人动摇的。

所以此时此刻的他也意外的无比冷静的面对眼前的一切。

岁月是始终无情的。

无论曾经自己是如何的龙虎精神,终究敌不过岁月的侵蚀,更何况他还有比他更年轻,更强壮,野心更大的儿子。

如今朝廷内外的情势不安,皇帝自从上一次东宫丑闻之后。就觉得一切愈发的力不从心起来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是真的越发管不了现在的这些人和事情。

突然想到在漫长的时光之前。

在他也是20多岁的少年郎的时候。那时候是何等的肆意盎然。

总是骑马打猎。抑或是上战场,和他们沿着长江赛龙舟。

因为那时候是少年郎,所以力气很大嘛。

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做到别人里面最好的那一个。

那时候他的母亲是尊贵的孝慈皇后,他还有一个嫡亲的弟弟贤文王。

母后为自己规划着一切。

当时他生气的时候就会将那些珍贵的宝物统统丢在地上。

些许是踹翻了一对哥窑出品的大花瓶。

又或是打翻了和田玉雕的宫灯。

满宫殿都是碎片渣子。

母后却永远坐在那里喝茶,从来都不呵斥他。

等他发完脾气道。

“你且收敛一点吧。纵然你是天子的儿子。你也得想想你的叔伯。陛下既看重他的庶长兄,南诏王,又重视他的子嗣。陛下又很疼惜北亲王。你的堂兄弟里。无论是南诏王府的南国。还是北亲王府里的长尊,可有哪一个输过你?”

他依旧梗着脖子吼道:“我怎么就没有赢过他。他们算什么玩意?难不成他们就是刀枪不入了?或者就是毫无差错了。”

孝慈皇后依旧是温柔柔的冷笑的看着他。

“如今你羽翼未丰,时机未到,前朝后宫都需要你这些堂兄弟来为你制衡,你平日里莫要寻花问柳,天天跟那些谄媚讨好的狗崽子们玩。”

那时候他虽然还生气,心里却已经明白母亲只不过坐在那里,一只手搭着扶手椅,另一只手捏着茶杯,就那样冷眼的像是菩萨一样的自高处垂询着他们。

所以在多年后,他也学会了如母亲一样。

自高处垂目看着下方。

凉凉薄薄的开口。

“如今是生是死?就看她自己的决断了。”

大殿中没有人。

却仿佛好像有谁已经知道了一样。得命而去。

他孤寂的坐在那里,忽然嗤笑,悄无声息里耗尽全身力气,恍惚间在一瞬老去,苍茫岁月,人生都是寂寞和苦。

所谓帝王者,恰如父皇在驾崩之前和自己所说的一样。

“一人自来,一人自去,无情无爱,孑然一身。”

宠爱宠爱。

他这辈子可以宠任何一个女人。却绝不会爱上另一个人。

哪怕那人在岁月中已经泰然老去。

记忆里的里的如花笑靥却依然鲜如那鲜花。

晚来天欲雪,方知人间情已老。

身穿着深黄色窄袖衫。便靠在这洒金宫灯的旁边,面上没有一丝血色。

人生多苦少乐,他早该习惯的吧。

外面又下了雨。

寂寞宫城。

终究是在纸醉金迷里多了一丝红颜白骨的凄美。

寒冬腊月里最美的牡丹花开了。

春暖花开日,最美的花,却又在寒风里凋谢了。

南惊鸿推开了窗子。

虽然屋里面很暖。

刹那间与冷空气的交融。

身后坐着的是南颂。

打量着她的神情面貌。终究不再像年少时候一样多愁善感,变得不悲不喜起来。

“这场风雪又该下了。”

“宫妃自戕,向来是大忌讳。”

“但是金陵王氏以此得到的却不只是一点点的好处。”

她又把窗子门关开。

从外面喊怀风。

“你去外面听听。是不是有钟声响起了?”

寂寞春庭。空欲晚。

人生自古。岁月凉。

痴怨思妇。闺中了。

人间浪子。江湖老。

外面密密麻麻的又下起了雨。

担心贵妃娘娘里面会着凉。

韩乐又连忙悄悄的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瞧见,贵妃娘娘还趴在桌子那里。

鼻尖浅浅淡淡的香味若有若无地萦绕着。

一盏宫灯已然熄灭。

便上前轻轻的叫了一声。

“娘娘,醒醒。”

可再也没有回应。

并有些颤抖的拿出手指去试一试。

在这个风雪又起的夜晚。

在这深宫冷院里。

在圣人的雷霆之怒还没有倾然而下的时候。

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叫。

阳春白雪,冷冽入骨。

向来都很礼度的曹得意,如今也是老了,不是吗?

所以眼下会匆忙地冲过来。

“陛下。老奴接到消息,藏珠宫那位殁了。”

长臻原本就是和衣而睡,眼下,连忙起来。

寒意从四肢百骸里,渗透攀爬的爬到了心坎里。

然后才开始冷静的思索这件事情。

毫无疑问,王贵妃的死对自己这一方来说或许是非常不利的。

父王对自己的厌恶不是一天半天了。

也许真的应该如同长禹所说的那样。尝试的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他果然听见里头的皇祖父扔了自己最喜欢的笔洗。

“孽障。”

如今,中宫没有皇后。贵妃的身份也应该位同副后的。眼下。如果是自戕。皇祖父也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彻头彻底地瞒下来。

果不其然这厢,怀风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太孙妃娘娘和长云侯夫人赶紧换上素服吧。宫里已命你们前去赴丧。”

国母丧,国钟扣响十二声。

如今的宫中居然也是十二声。

长臻有些手脚发凉。

虽然是他亲自率人去说对着王贵妃的尸体宣读圣旨。

“贵妃王氏,多年来贤良淑德,恭仪慈厚,自中宫之主,咸宁皇后仙逝多年,代为主管宫中事务,六宫和谐。今赐其为咸安皇后。”

第三百九十三章:诡异

边塞向来都是苦寒之地。

这云南却始终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阴雨连绵。

外面的黑夜,与此时屋内的喧哗,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大小小的将军们吵吵嚷嚷。

长禹冷冷的坐在上面,只不过是看了一出戏。

来这里多多少少也有一周的时间了。

这军队可不比冀北。

那时候可都是一些民兵没有什么背景。

在这里的军队里面。世家关系交错。

无论是一个小小的百家户还是一个千家户。背后都有的世家盘错纠结的关系。

窗外黑云压城城欲摧。

一切都看上去十分的压抑。

千里之外。

或许是狂风骤雨,或许是初雪又起。

此地,原本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一堆人仿佛意识到主将的沉默。

熙熙攘攘的声音逐渐没落。

屋内越发的显的安静起来。

长禹自然是沉默的。他也收到了之前的消息。虽然屡次劝导皇太孙长臻要学会养鸟。

他养的信鸽半日便可传达消息。

从年少的时候踽踽独行开始。长禹早就明白的官场之上就应该学会如何掌控人心和局势。

像这种争吵在某种程度上是无休无止的,长禹也无法阻止,更无法左右,但是他现在已经能够做到心无旁骛的旁观,在他们争辩的最后,下一个定论罢了。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争吵的越凶,对他最后的下决定帮的忙却越来越大。

长禹冷漠的笑了笑。有些满不在乎地开口道。“瞧着诸位的心情很好啊。”

单将军是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晕,不像旁边的人那样的骄傲蛮横。倒像是有几分本事和手段。

先前长禹也已经感觉到了。现如今见到这番模样,大体上是十分满意的。

在此之前。长禹的确了解到自己的老丈人过着是什么样的日子。到底说不上太坏,可以算不上好吧。原本都是世家权贵子弟,再怎么也没有过过这样的苦日子,眼下,有着这样的生活。却又好好的适应了。在这一点上的确让人觉得有些感动。

也知道这位和旁人好像不一样。对待自己的老丈人,平时多有照顾。也并不会因为别人是落魄的就感觉可以随意欺凌。所以便听着他说话。

“主帅。非常感谢您前来驰援。但是,很遗憾的告诉你。在这七日里我们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粮食。而且我们身后的州官已经自杀。现如下,人心惶惶,军心动摇。所有人都怀疑是敌军,使用了巫蛊之术。”

长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巫蛊之术。

“听起来倒是格外有趣。本帅还从未见过。听说南疆有位绝世美女。也就是传说中的大牙公主吧。代玉儿。”

单将军的确有些惊呆了。虽然从前听说过长云侯是一个了不得的将军,但却没有想到过他居然如此清楚局势。要知道从前并没有任何人和他说此间的关系。

这就说明,这位从江州来到此地之前就已经全然把局势掌握在手了。

“原本听说长云侯因为淮阴公主起家,却没想到也是好色之徒,不过就是瞧着敌国贱人长得好看就这般心动,实在枉为主帅。”

再说话的是另一位将军。生的倒是格外的秀气。只是说话之间也太不够客气,仿佛一点都没有世家应该有的底气。

长禹也非常清楚此人的来历。是一个平民起家。据说十八岁就上了战场,而且抓捕过敌将。也算是在军中有些威望。人人都喊他王计划。

只不过,这次在大牙军中交手数次都被对方的公主代玉儿设计了。

王计划此时说话的时候,鼻头通红,仿佛十分气愤。看起来是对世家早就不满了。对于这种人。他早年见过不少。长禹向来是不愿意过多计较的。嘴唇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的微笑。

可王计划却被这微笑激起了怒气。

“长云侯这般模样是做给谁看呢,我们都是在军中死战的并不是像你这样子靠着女人,你凭什么嘲笑我。”

在旁已经有别的将君正在嘲笑他了。简直是何等的荒谬无知,谁不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长云侯。早年间就已经跟随朝中几名有名的大将征战沙场又曾经在各个战事中落下威名,其中最有名的冀北之战中更是落下了铁血常胜将军之名。

现如今朝野内外都封他为战神。没有一个人不敬佩他的。现如今,为的是如何更好的攻破大牙而讨论,可没想到王计划内心居然如此小人,斤斤计较如此。实在是没有同僚之谊。

在场人都唏嘘不已。其中单将军更是冷漠的瞧了他一眼。

然后走上前开口道。

“没想到主帅已经关注到这件事情上了。”

“这妇人的确有点令人害怕。这位来自大牙的公主,并不像寻常的公主那样骄矜尊贵。反而总是做一副男儿的装扮。她平时最善于用毒。此前,王计划带队差点覆没。就是因为她在泉中下了毒。”

谈及此事,王计划顿时脸上就有了一丝羞愧之意。却没有半点别的解释。

“那又如何。我看主帅这模样分明就像是和这贼妇一起勾搭。”

“来人,把他拿下!”

长禹一声令下,左右便上来两个卫兵把他拿下。

王计划怒目还要挣扎。甚至开口辱骂却被人捂住了嘴巴拉了下去。

“自古以来,人们都喜欢用美人计。现如下王将军倒是给本帅提供了一条思路。倒不需要什么花团锦簇的各种方法。如今,大牙国被一个妇人所掌控在手中。便派出美貌郎君前去又如何。”

……

南颂,南惊鸿等内命妇恭恭敬敬的进了宫里。里头的人都清清楚楚。外面的人却全都当是皇贵妃,早先就病重。病里强撑着当了半天皇后才去的。

所以眼下都无比虔诚的在这里守陵。

南惊鸿自然只消轻轻跪一跪,便扶着身体不适的太孙妃去了一旁的暖阁休息。

见到阿姐微微一笑。

“你瞧瞧。就算是宠惯六宫又如何,活着的时候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死了得到又什么意思呢。”

“是啊。死去原是一场空。”

南惊鸿有些沉默的开口。

气氛始终还是多了一丝欢愉。这位贵妃王氏,也曾在圣上面前给太孙增加了不少压力。

这场诡异的丧事萦绕着诡异的气氛,处处都是算计的人心的身影。

第三百九十四章:代价

南惊鸿很快收到了来自南疆的消息,说的倒是也极为简单。

纸条上写着。

卿卿惊鸿吾妻,南疆闲人少,但缺天资毓秀如我者。速速增援。

她微微抬起眼眸,只冷冷瞧了眼不远处冰棱的形状。

如今咸安皇后的封号已经定下来了,朝臣们闹了几番,圣人的心却是坚定不移,仿佛除却发妻咸宁皇后之外,对这个贵妃王氏也是深情不已。

王相惶恐不安大哭了几场后,金陵王氏终究已经了解清楚了这其中的隐情。

前方监督粮草运行的王宁知,被长禹甩在了半路,此时也收到了来自皇族的馈赠,封了他为战列将军。

王宁知接到了父亲的家书,瞧见字里行间里父亲对于他的殷切嘱托,面上淡笑,原本有些苍白文弱的脸经过风吹日晒倒有些黑了,只是现如今日日穿着盔甲,腰间挂着刀刃,不复往日那般文弱书生的模样了。

收好家书后,他骑在高头大马上,遥望着江州城的方向。

王相实在是多虑了,自己怎么会出事呢?

江州城里,那个如花似玉的娘子,还在等着自己回来了。

正月二十二,大华聚集兵力南下,大牙国主得到消息,心中畏惧不已,立刻请发书南蜀,请求支援。南蜀素来是不愿与大华为敌,可眼下仿佛胜券在握,看在年年大牙都上供各种奇珍异宝。

南蜀也派了四万大军前去。

只不过虽说在这支援,却必须要过了南达岭。

长禹命蔺楚在这,只率了四千骑在这等着。另南三郎南海率领三千轻骑前去了大牙后方粮营。

虽说四千碰四万但是蔺楚丝毫不怕。

正月二十三,四千轻骑杀了两万人马,仅仅折了两百人,居高临下就赢了。

南三郎前后夹击,很快烧了大牙一半以上的粮食。大牙军心动摇,十分恐慌。

这一次打援,头等功算在了南三郎的身上,然后就是蔺楚,王宁知则是没有功劳。

还要被派回去履职。

正月二十五,朝堂上。

原本说要为咸安皇后守丧也就随着战事的大捷慢慢的了结。

捷报传过来,原本一直都郁郁寡欢的圣人当朝盛赞南三郎,虽说没有表功,字里行间却透露着对这个子侄的欢喜。

太子心里一咯噔,又瞧了瞧南园的江都侯和金陵织造南来,他们都没啥表情,更没有喜悦。

王相刚刚因为儿子被褒扬而觉得自豪,眼下又看着有些丧气的王宁知在朝堂上,心想着太子暗地里支使他拖延粮草,可圣人眼里就是延误战机,若不是长禹命人果断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彼时朝堂上心机各谋划的时候。

南惊鸿坐在暖榻上,瞧着眼前有些哭泱泱的长乐郡主。

这尊大佛怎么就来这里了。“郡主有心事?”

她靠在大抱枕上,似乎有些了无意趣的看着南惊鸿。

南惊鸿心想着约莫是因为长乐郡主的婚事。二月初便要嫁了。

贤文王的世孙,长黎,不过是太平庸了一些。但是却是个不错的成婚对象,是个踏实的人。

只是长乐郡主如今快十八岁了,太子妃大周氏不会管这些庶女的事情,太子宠幸着庶妃长梦,太子侧妃王氏只顾着腹中胎儿,没有一个人了解关心长乐。

所以这太子之女,圣人之孙。

到如今居然如此落魄。

长乐闷闷不乐的,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原本准备去找南颂,可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不知道对长嫂说些什么,南颂虽然并不骄傲,可是她身上总有些令人觉得羞愧的气势。

“我如今真觉得嫁人真的没有趣味,前阵子湘华姐姐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可怜她这般要强的一个娘子,原本就是出类拔萃的,可是时家大郎那个混郎君,和烟花女子混在一起,如今闹着要抬那女子当外室,时太老夫人发了大怒,令打了五十大板在府里关着。”

“长梦从前处处都和我要强,从前哪个郎君都瞧不上,现如今倒跟了我父亲,成了我的庶母,我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糟蹋了,父亲风流,以前我还经常听我母亲说起他与你姑母南岭的风流韵事,如今简直**,现如今怀了孕,见天的嚷嚷着不舒服,好像要让所有人都清楚她是最受宠爱的,我倒是没什么办法,心里也有些难过。”

“你那个庶妹南漾瑢,平日就觉得她小家子气,平白无故的要踩着你上位,如今得偿所愿当了王夫人,可是府里还有个侧室沈云素,表姐妹斗的一台大戏。”

“金妍嫁的匆忙,身体不好,婚后听说也没孩子。”

“再说时樾,我们从前闺中的姐妹们都说她嫁的最要好,是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着自己,可没想到如今她竟半点管不了家里的事情,只因为一个又一个的要孩子。”

“就说长嫂,她真的很难做,从前是因为没孩子,被母妃一次又一次的责难,我们想为她说话都不行,东宫的大权都被各个争夺,长嫂也沾不上边,如今好不容易脱出重围有了孩子,可是旁人虎视眈眈的,我都为她揪心,不想要让她烦心苦恼。”

“我们这些娘子,除了你,我不知道你过得如何,但终究没有一个尽如人意的。”

从前每次看长乐郡主,南惊鸿都觉得是个天真的被宠坏的孩子,可是如今南惊鸿再看却觉得对方率真可爱之外,倒也有一颗敏感的心。

她便含笑的看她。

“你的婚事临近,你怎么还不开心?”

南惊鸿打趣的话语让长乐郡主没有单点开心,冷冷的扫了一眼外面,又有些受不住的流了眼泪。

“我长乐从来自负,不算是顶尖的,也算是当中的一个翘楚了,凭什么我嫁的人要这样平庸无能,要这样让我觉得难过。”

她的眼泪滴滴答答的落下,向来要强不已的她如今脆弱的像个孩子。

南惊鸿单单温柔的瞧着她。

谁都有无奈的时候,况且这个南惊鸿也帮不了她。

南惊鸿清清楚楚的明白了这一点,自阿姐出嫁的开始,就是说明了为世家女者,由不得自己决定婚姻和未来。

世家给你尊贵的地位,你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譬如荣乐县主的南漾瑢。

虽是庶女,亦是为王宁知的正妻,既是压金陵王氏,又是为南园正名。

第三百九十六章:虔诚

尽管长乐这般抱怨,但是南惊鸿自然是没别的办法。

任是长乐郡主再是如何的挣扎,也只能嫁过去。

这不王贵妃的丧事了了,因着死后追封的缘故,对于皇族宗室并没有要求守孝。

任是长乐郡主再怎么不高兴,也必须要嫁了。

出嫁这件事情,太子妃大周氏只是说自己病了,并不愿意管事,南颂实在又在几月里。就算想管也是无能为力的,所以南惊鸿也并不愿意阿姐为此事特别的操心。

这进行到最后居然由他来管这件事情,说来也是奇怪从前,这位郡主看到自己美美地奥气到不得了,现在却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哪怕只是自己让她试试嫁衣。她也很愿意的同意了。

明明知道自己面对的不是完美的未来,她也就这样同意了。

圣人因为长乐郡主下嫁,已经下决心要给她一个公主的封号,可以说这是皇室第一个下嫁的公主了。

那日长乐忽然有些神秘兮兮的求南惊鸿。

“我和父王说心情不好,父王准许我出来南园住几天,我带了明乐匆匆出来,你可允许我出去玩玩?”

南惊鸿初时有些惊异,但又看她穿着大红色的牡丹裙,可怜兮兮的抹了抹眼角。终于忍不住大笑道。

“你且去吧,不过可别带明乐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哦。”

长乐郡主讪讪一笑,摩擦着手道。

“这倒也不,要我见到什么好的,一定把东西带回来给四嫂。”

真是难得听到她叫自己一声四嫂。

等到明乐也有些面色微红请安离开后,这时候南惊鸿才令方九前去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请。

长乐带着明乐出来,先是看了许多的人在那里耍猴戏,也瞧见各色彩灯在各处环绕,正月里新年气氛到了二月还没减退,她跟瞧见有许多艳丽少女行走在人群里。

“明乐,你可有私房钱,待我出嫁后,便把我手头的一套庄子给你吧。”

明乐郡主抬起头来看她,瞪大了眼。

“长乐,长乐姐姐怎么这般说?”

长乐却好像从来没怎么欺负平乐一样的,难得像个姐姐。

但凡皇室,总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心酸,长乐说的话,明乐倒是不会拒绝。

远处火树银花璀璨灯海,七八枝火花冲上了天空,碎成了无数满天的烟火。

盛世繁华的幻影在这一课间猛然照亮了江州城,彼时长乐和明乐二人立在月下虔诚的看着喧闹焰火的时候,大抵上也是童真无邪的。

只不过大部分都是命中注定罢了。

……

天牢深处,余跃冷冷瞧着眼前的这一张脸。

“怎么你还活着?”

眉是远山梅骨,眼底是风月无边,凉薄的唇多了几分灵气。

难道这所有的人都能够死而复生。

难道上天注定不让他死么?

他多少次在深夜给自己服下毒药,醒来后便又是这副模样。

他曾经惯常看了二十年的一张脸,没人比他更熟悉了。

惶惶不安的目光就对着眼前相似的一张脸,然后便是狠狠地一拳头,水银镜子碎在了眼前。

他袖子下的手早就鲜血淋漓。

身后是小厮,一揖手,恭敬的行礼道。

“大人,南疆来信了。”

余跃抿了抿嘴,冷着一张脸,便转过身来,有些隐隐惨惨戚戚的瞧着他。

伸出一张手,他便接住到了眼前的信纸。

万人之上的公主又如何?只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他瞧着眼前的小厮,这孩子如今十六岁,半年前他在乞丐堆里救了他,现在也该有用了。

“亦书。如今该让你用了,你可愿意?”

那人语气平静,仿佛在诉说着一件毫无干系的事情。

“我愿意。”

烈火烹油,锦上添花。都是该做的。

春日,杏花陌上少年风流,总被无情弃,不能休。

雪妃这厢倒是有些多愁善感起来,平日里旁人都会觉得雪妃自从咸安皇后去世之后雪妃风光无限的。

柴锦从来不想别的事情,眼下鲜花枯萎了新的鲜花又开放了,宫里面从来都不少人,亏了人又有无数的妙龄娘子送了进来。

三五宫人聚集在一起,嫔妃们照就是艳丽的服装和妆容,御膳局趁着天暖在宫里摆了许多席面。

精致的糕点摆的干干净净的。

雪妃今日穿了粉色的长裙,看上去人比娇花似的,却没想到雪妃有一日会在这里和太子侧妃王氏格外亲昵的聊天。

雪妃独宠宫中,却并不及傲气凌人,反而见着别人一双水眸,没有从前刚来大华时候的骄矜。

“王侧妃,上次你送到宫中的杏子味道还不错,因着陛下也觉得极好。”柴锦命身旁奴婢拿来了淡紫翡翠玉牌。“这是我琉璃特产,便送给侧妃。”

王侧妃当时喜上眉梢,又看着雪妃婀娜动人,聘聘婷婷。

南惊鸿倒是觉得格外的惊讶,但她不是想来凑这热闹的。便走远了。

这时雪妃站起身来。

“本宫身体不适,也就不在这里停留了。”

“娘娘慢走。”

等到看眼前的雪妃离开了,王侧妃几乎笑容顷刻间冷淡下来了。

热热闹闹的女子之间的斗争,才是真正的波云诡谲的。

热热闹闹惬意的宫中生活也即将会结束了。

南惊鸿立时发现有人非要跟着自己,神色冷凝,她并不喜欢她的窥视。

想要快走几步避开了雪妃,可是柴锦非要追上几步上来,似乎有些小心翼翼,却又刻意的开口。

“长云侯夫人,有空借步说话。”

南惊鸿便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她,此时站在风里纤瘦的蝴蝶骨看上去分外动人,愈发的绝色动人。

“怎么?雪妃娘娘有何赐教?”

她丝毫不在意对方的用意。

柴锦默默垂下了眸子。

“他近来可好?”

南惊鸿听了一笑。

“他是谁?你又是谁?什么身份问的?”不过也就这么个身份。

柴锦听了心里一凉,终于多了些不好意思的笑,可是她先喜欢的,她爱的,所以便显得无比卑微起来了,她什么办法也没有,面对眼前的人也是卑微的不得了,只好这般的问道。

南惊鸿只是凉凉的看她,从不因为此而失态。

“你知道的。”

柴锦默默想。

他很好,他说过,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三百九十七章:下嫁

长乐稀里糊涂支走了明乐,又仓促的来到了长安酒坊。

长安酒坊,这名字真好听,长乐第一次来这里,就是被这个名字吸引,也是在这里认识了一个神秘的男子。

“亦书,你来了。”

她笑嘻嘻的开口。

他依旧是带着面具,默然不语。

她瞪着他,他不说话,她便仍旧微笑着。

“我要出嫁了,婚事在即,这些日子繁文缛节的忙的累了,便抽不开身来看你。”

这话说的坚决而果断,半分都不能叫他心软,段亦书。

“段亦书,你开心吗?”

段亦书终于开口。

“这段时间的变故太多了,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你贵为郡主,出嫁自然是天下顶顶好的郎君,不必我给你操心,只希望你们二人白头偕老,一生长安。”

长乐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份尊贵,除了那些世家娘子,根本就没人敢和自己来往,可是真心朋友是真的没有。

那日长乐上街,偷溜出来,若不是段亦书解围,她一定会有大麻烦。

可眼下她将要离别,对方只是恭喜。

长乐眼睛里几乎要蒙出一层灰。

可是没办法。

“这次我嫁的有点远哦,据说是在云南,虽说那边打仗,但是嫁还是要嫁的,到时候十里红妆,你可要去看我,权当一路朋友,可好?”

这才见到段亦书点了点头。

长乐自己说话,又喝了些酒,面上多了红润的醉意。

可还是有些倔强。

她眼底含着眼泪,明媚像是三朝的春花,她本就身份高贵,可是又天真无邪。

段亦书知道这段缘分终究会有终点,所以眼下的道别也顺其自然。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长乐醉的眼睛朦胧的瞧他。

“段亦书,我还没看过你长的样子呢?你能摘下面具,叫我看看嘛?”

段亦书起初只是喝了酒,而后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真的摘了面具,可面具摘了下来,她已经扑腾趴在桌上睡着了。

面具后的清秀的脸勾起了一抹微笑。

然后便又复戴上面具。

方九带了人等在外面。

“她没事,只是喝醉了,你们轻手轻脚一点。”

段亦书难得多开口几句话。

羡鱼把长乐背在了背上送到了轿子里,又出来。

长乐就躺在马车里。

马车缓缓的行走,她眼睛里流下了一丝眼泪。

春风不度玉门关。

她谢谢南惊鸿

江州行宫,歌舞升平,锣鼓喧天,长乐郡主,不,如今的长乐公主,被人以半副凤驾抬了出来,同圣人,太子,太子妃行礼告退。

这场婚礼十分的浩大。当今圣人孙女这一辈里第一位公主出嫁。

朝廷命妇在前面并排引路。德高望重的文官在那里唱着颂词。一旁是世家权贵子弟护卫着。然后更是五官将军护送着近百台嫁妆。

礼乐以治天下。

对于圣人来说。这一次长乐公主的出现无疑就是为仁治天下最好的说明。

所以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长臻没有意识到这桩婚事背后的悲剧性。

南颂却敏锐的察觉到周中间有不可告人的辛秘。

包括之前妹妹告诉自己的消息,太子侧妃王氏在宫中与雪妃有所勾结,也许正是他为自己的女儿谋划的这桩婚事。

但如果仅仅是用天家的孙女儿来换取金陵王氏的荣耀实在是太过有些可怕。

站在城门之上。南颂和身边的妹妹南惊鸿对视一眼。有些事情早就注定好了。谁也更改不了。

南惊鸿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可惜。但连自己都没有改变的话,别人帮也没有用的。

长乐安静的坐在轿子里。她知道有人会送她离开。

不必要管外面的喧闹。

听不见旁人的议论。

不想着未来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守着什么样的人。

她长乐已经圆了这次参所有的心愿。

昨夜已经收到南惊鸿传来的信。

给自己的话。

千里孤堤,郁郁青青,自长乐无极,一生长安。

“所以他这一生都是希望自己会过的好的,只要自己过的好,他心里也会开心,对吗?”

人人都说这世间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纯洁的感情。可是长乐确实莫名的笃信,自己和他是有真的感情的。

明乐根本对这个姐姐是没有丝毫毫什么特别的感受的。可是今日看着她嫁过去。这分明有一种伤心的感觉。

她看着身边的那个年轻的郎君开口道。“李铮哥哥,你说我为什么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呢?”

“大体上你们姐妹之间是有感情的,只不过你一直都表现的比较冷淡而已。”

他摸了摸后脑勺,十分憨厚的笑的。

明乐但是有些无可奈何,起来了,但也温柔的笑了,笑得像月牙一样的眼睛,十分的漂亮。

长禹很快接到了来信。

上面也只有一行字。

“唯念身体安好,一切通顺。”

所以对自己而言。始终都是小娘子最好,是吗?

所以现在军中都传,表面上看上去风流倜傥,十分威严的主帅实际上是一个畏惧妻子的倒插门。

长禹听了这传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反而呵呵笑道。

“怎么没人叫我驸马?”

蔺楚听了简直翻了一个白眼。

“长云侯和驸马哪一个好听?不如我现在就叫你淮阴驸马如何?”

谁知道这人死皮赖脸的开口。

“唉。你叫的很舒服,再叫一遍。”

军中传言。

“其实主帅是一个断袖。昨夜里他和副帅在营帐玩了半夜。”

里里外外的流言蜚语传了很多。

可是这两人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对于有些东西掌握得越来越强大了。

大牙城中确实慌了神。这么多年来,一直和别人打仗。却从来没有输的这样惨过。甚至大牙公主代玉儿也遭到了大臣的弹劾。

她亲自在大臣面前开口道。

“本宫一定会为你们讨一个理由的。现如下听说大华要派出公主到云南来,我就给你们抢一个公主回来给我父王,当妾室如何?”

果然这誓言得到了众人的认可。众人都觉得这是一个羞辱大华的好主意。

代玉儿这便果断的带着两队人马偷偷地潜入了云南城里。

第三百九十八章:利箭

人群熙熙攘攘,各自都瞻仰这场皇室婚事,又见他们散了许多的喜钱,欢欢喜喜的抢着,又欢欢喜喜的散了。

人群里穿着黑衣的郎君看上去十分平凡,不过他戴了黑色面具,但因为战神之后,很多郎君都喜欢戴面具,倒也没什么不妥。

当是送了一场不散的宴席罢了。

长乐公主带着浩浩荡荡的车架已经远去了。

南惊鸿空空叹了一口气。

终究是曲终人散时,这场青春的盛宴,早也该散去了,这一切的盛大和繁华,她纵然是公主又如何?金枝玉叶又如何?依旧是随波逐流。

这江山之主的圣人,也从来没有保护好自己的骨肉子孙过。

无能为力。

山高水长,长乐,你自此保重。

南惊鸿和南颂不过看了半会儿就回了太子府。

太子府中热闹无比,张灯结彩。

这长乐公主的婚事为圣人扫去了昔日的雾霾,何况南疆又传来了大捷。

所以太子府设了宴会,圣人也饶有兴趣的带着雪妃前去参加了。

侧妃王氏如今可算是喜上心来,因着太子妃大周氏自己关了自己,太孙妃南颂又怀了身孕不管事情,这宴会便由她全权做主了。

太孙长臻尚在前方跟着太子招待客人,她料理后方来人,请来帮忙的是长云侯夫人南惊鸿,从前对这位没什么好感,但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便也顺眼不少。

“多谢长云侯夫人这厢一直帮忙,长乐出嫁,我心里是十分感激的。回头也要好好感谢二娘子才是。”

南惊鸿倒也不在意她话语中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含笑说了两句客套话,便又前去同时樾打招呼了。

时樾如今看上去状态还好,大抵上何浪对她有着真情,只是带着孩子终归显了几分疲态。

“上次还是多麻烦你了。”

时樾开口说的是时间和湘华郡主之间的事情。

南惊鸿原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情当做自己帮忙的事情,湘华郡主本就是长禹的姐姐,对于长禹十分重要,再者时家与祖母有着生养之恩,再怎么南惊鸿也会庇护几番。

所以她便不客气的开口。

“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大事。”

时樾却只以为南惊鸿客气,但也解释了一番。

“如今长兄再不敢放肆,养伤养到今日还没好,曾祖母动了大怒气,说是他不认错便不许出门,只是他一副死脑筋,如今还没被允许出门。我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竟叫外面狐媚子迷惑了心智。”

南惊鸿听了心里却在想,那个江宜秋可不是什么狐媚子,不是一般的人物。

自己都毁了她的名声,如今时间居然还这般迷恋不已。

倒是让她多了些警惕。

这厢说话的时候,外面便派人通传,说是圣人来了。

时樾便跟着玉欢公主一同前去迎接了。

南惊鸿走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身边没有丫鬟。

料想这在太子府,这种宴会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是而这身边的丫鬟们才都被派了出去处理各种事宜。

王宁知只知道自己这次棋差一招,他没完成好粮草的人物,太子有所不满,圣人也看不顺眼,也未能前去,让长禹大展风采。

他心情原本就已经很阴郁,可没想到还被派来太子府帮忙。

好不容易应付了几个巴结的官员,这厢又听到圣人驾临的消息。

他又急匆匆往这边来,却瞧见南惊鸿孤身一人不紧不慢的走着。心思一动,小步上去。

“二娘子留步。”

南惊鸿都烦透了这句话,可从小到大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她停下步子,端庄得体的瞧了一眼王宁知,并默默等待下文。

王宁知则以为自己已然靠近了她,便说道。

“近日约莫见二娘子过于疲累,还当注意身体。长云侯在远一切都好。特来告诉你一声。”

南惊鸿略略点头,表示知晓。

“多谢。”

王宁知又看了看南惊鸿,“近日去拜访南公,南公身体有所不适,二娘子若是有空该去看看。”

南惊鸿抬眸有些讶异的瞧了瞧王宁知,这是自己的家事,王宁知凭什么指手画脚的干预?还是如今南园都像是破了瓦的屋阁,是个阿猫阿狗都能知晓里面的事情。

这一世南惊鸿只想保全家族,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只要王宁知不动手她是不会动手的,也算给彼此留下了颜面,可是眼前这副模样,却让她有些不舒适起来了。

但容不得多考虑,圣人驾临。

她也随着众人躬身迎接。

圣人走至身前,虚扶了一把南惊鸿。

“淮阴不必多礼,阿禹在那远方为朕分忧,你又在近处为长乐操心,朕很感谢你。”

淮阴公主的身份又被点明,圣人好像就在给南惊鸿提高身份。

王宁知迅速被挤到了外面,旁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南惊鸿身边。南惊鸿知道圣人大抵上还是私下底接受了长禹的请求,长禹这次出去心里自己都没有底气,所以才会那么委屈和自己撒娇。长禹肯定会和圣人说担心自己这一点。只要长禹心里有这个妻子,在天子的眼底下,天子对于他的信任就会达到一个极限。

还有就是自己的父亲南海,是罪臣,立下大功,所以圣人更需要抬举自己了。

南惊鸿也从善如流的跟在圣人一边,一边听着圣人的话,一边在回答。他的问题。

“近些日子南公可好?有段时间未曾相见了。”

南惊鸿便回答。“祖父的身体约莫还是老样子,只是心里一直都记挂着圣人。圣人可一定把身体照顾好了。”

圣人听了心里觉得十分的满意。

“那就是极好的,如今江州太平,皇室也是出了不少喜事。所以好哇。”

圣人正有些欣喜,谁想到此时远方势如破竹的竟射来了一支利箭。

南惊鸿当即果断的推开了圣人,反手拔了身旁御前侍卫的剑斩断了射过来的利箭。那种对于血腥的敏感力让她警惕不已

“有刺客!”

圣人被惊慌的人群护送,依旧是各自惊吓乱窜。

可却是南惊鸿挡在了前面。

第三百九十九章:提醒

突如其来的刺客,突如其来的混乱,圣人真的觉得这些臣子实在是太没用了。

可是看着南惊鸿明明是个女子,却冲在最前面。

一身粉白色的长裙,看上去十分的淑女温柔,可是利落起来倒是谁也不差。

那黑衣刺客直穿众人而来,朝着圣人而来。

“来者何人?”

南惊鸿横眉冷竖。

王宁知倒也一改往日的文臣儒雅的形象,拔了刀便冲了上来。

南漾瑢有些瘆得慌,想拉他袖子。“你可别去。”

可是王宁知还是冲上去了,南漾瑢心里有些低沉,她忽然觉得王宁知冲上去不是为了圣人,而是为了南惊鸿。

可是她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南惊鸿这种冲在最前方的勇气。

她看着南惊鸿站在那里,面色冰冷,可是身上却有一种果决无比的气质。

“淮阴公主?呵,你和大华皇帝都该死。”

那刺客蓦然发声,黑色面具上俨然是一条黑龙遭到刺杀的模样。

“有人在地狱买你们的命。”

圣人面色惨白,他自然也知道民间有这个组织,他一直都想要铲除,可是地狱从来不对朝廷下手,锦衣卫动用一切手段发现根本查不到这幕后之人是谁,甚至还要追查,这个地狱杀手组织存在的长度可能还比长氏王朝存在的时间要长。

可没想到如今地狱组织动手动到了自己的身上。

“地狱?买命?”

南惊鸿便冲上前去和他战斗在一起。

王宁知也冲上前,相互缠斗起来。

圣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召唤旁边的御前侍卫们。

“还不上前保护好淮阴公主。”

到最后那刺客还真是单枪匹马来了,走的时候负了伤还要刺伤南惊鸿。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段亦书,还会再来。”

南惊鸿捂着肩膀,此处曾经也曾受过伤。

众人都意识到当时南惊鸿作为淮阴郡主归来的时候在皇城里遭受到了刺客。

难不成是有人想要刺杀南惊鸿,只是不想暴露自己才把圣人当做目标?

圣人受了惊,很快就回了宫,雪妃当时一直握着圣人的手,不断的安慰圣人,让圣人十分的感动。

南惊鸿虽然受伤,却让人不要通知阿姐。

不能告诉南园。

王宁知扶住了南惊鸿,仍旧警惕的看着四周。

南惊鸿极度反感王宁知的触碰,但知道眼下不能露出异样,便很快在羡鱼赶来之时靠着羡鱼,挣开了王宁知的手。

王宁知感觉手上一松,只想方才她袖子下的温柔的手臂,仿佛残存着温暖。

他还得要前去沟通处理这场残局,只是内心底始终存着一份温柔了。

暮色黄昏,肩前的伤口倒是意外的吻合,这是长禹设计的一场戏么?

根本就不严重,不过是破了皮肉,看上去倒是深可见骨,让旁人都觉得害怕。

羡鱼原本就应该及时出现,可是眼下冲了上来。到也很迅速,清场,请了的女医也像是早就备好的。

她坐在那,瞧着羡鱼,面色已然冰冷。虽则肩膀裸露,上了药,可是皮肉之苦还是承受了。

“怎么?从前说要当我的婢女的时候可虔诚了,现如今这般模样倒是还对长禹忠诚极了,事先听了你主子的话,把我搁置一边,又不通知,是想要把这消息瞒了个实实的,是要我配合好好演戏么?”

羡鱼也委屈呢?她哪里接受消息了,她这知道的时候,长余把东西交给了她,她便来了,可比南惊鸿知道的还是最先知道的。

她也解释不出来。

珠帘晃动。

那厢窜出了一个人。

南惊鸿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扑到了。

带着匆匆的旅尘的味道,碰上来的是他热气彭蒙的唇,他亲吻住她的唇,贴着她的脸。冰凉的泪水滴落到了她脸上。

失手便将茶杯砸在了地面,“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长禹的怒气冲着的是这些无用的奴仆,是他自作主张的手下。

这事情不是长禹的手笔,但是南惊鸿也知道必须要给长禹提一个醒了。

长禹要干的都是大事业,可是如果只是把自己放在身后的话,她今后遇到的危险和算计不会比今天少。

他所有的属下都会把自己当做拖累,当做他长禹的阻碍。

她睁着清凉凉的眼,抿着嘴并不迎接他的亲吻和炙热。

哪怕长禹在自己的眼前流了眼泪,她也绝不动容。

只是她的眼睛里也有了泪意,她知道此时应该在南疆打仗的长禹能够回来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朝里朝外的人的视线都在他身上,他瞒着这么多的人回来是多么难的啊。

他抱着她,又看着她皱了皱眉头,才发现她肩膀受了伤。

看着原本雪白无瑕的肩膀上出现了伤痕,他嘴唇有些颤抖的说道。

“惊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奔马而来的时候内心多么的担忧,他竟没想到长余居然背着自己动了手脚,设了一个惊天的大局,他想利用这次的机会把太子扳倒,可是这绝对不意味着长禹愿意让他算计南惊鸿。

比起江山什么的,他更在乎的是南惊鸿。

可也许是他还在优柔寡断,这长余自作主张的发了狠要帮他选择了断的。

“长禹,你知道不是你的错。”

南惊鸿起身把他推到了一边。

她在逼他表态。

长禹那些兄弟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长余也清清楚楚的明白这一点,即使他触碰了他的底线,长禹也绝对不会对他们有何处置。

长禹保证道:“我知道长余做了此事,已经下令解除他所有的管理权。他竟然敢谋害主母,实在是胆大妄为。只是他跟随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南惊鸿坐在那看着长禹,身上还是灰色的衣裳,脸上青色的胡茬,眉眼是远山的眉眼,只是有些疲惫不堪的模样。

她抚摸了他的脸,她看见他的清泪。

“我不是逼你和他们划分界限,我只是想要你明白,我是和你在一起并肩作战的人,我不怪你,也不怪他。”

她认认真真的开口。

“不要瞒着我,好吗?”

第四百章:旅途

羡鱼出来瞧见长余抱着一把利剑站在那,面色僵硬。

实在忍不住有些埋怨的开口道。

“你这次怎么这么混沌。”

“我没错,她若是真心对主子,绝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

长余确实对自己没有做错深信不疑的,他只不过是帮着主子测上一测罢了,但是眼下是最好的情状,如果南惊鸿真的不帮主子,他会亲自帮着主子解决南惊鸿。

没得为了一个女子把江山都给糟踏没了。

毕竟南惊鸿不过是个出现了几年的女子,却一而二再而三的打乱了主子的计划。

如同这一次,主子就像是这样什么也不管不顾的就跑回来了,没想过后果。

所以长余半分都不后悔做了这件事情。

羡鱼却有些生气了。

“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可是你却忘了主子是主子,绝不该逾越的,更何况,二娘子从来没有害过主子,你要是还这么想,你会为此付出代价了。”

南惊鸿从来没想过他会因为自己回来,不能说自己心里是不感动的。

但是夫妻俩个人有什么话是应该都说清楚地,她并不想因此事产生了隔阂。

所以在此之前,她发现刺客进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如果自己不冲上前去,皇帝一定会怀疑远在南疆,兵权在握的长禹是心有异心的。

可是眼下自己为了救圣人还负伤,倒让圣人对长禹的忠心相信不疑了。

但是最关键的是,这个人怎么会确认自己对长禹是绝不会动摇的?

除非是对自己和长禹十分了解。这种人南惊鸿觉得全天下没有几个人。

眼下看到这种情况的出现,自然会让南惊鸿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长禹了。

但是长禹自身是不会这样做的。把南惊鸿的安危不放在心上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眼下她听到了他的保证,再看他这般颓废不堪的模样,就彻彻底底按捺不住心疼了。

他大概好几夜都没睡着,所以这般匆匆归来。

便趴在了他身上,给了他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长禹,我爱你。”

他却像是受了刺激一样的,朝着她过来,一把狠狠地抱住了她,将她压在大抱枕上亲。

南惊鸿被吻的有些喘不上气来了。娇软的推开他,眼睛里水雾朦胧了一片。

“四爷不能轻点儿么?你这样诚实,我很高兴。”

“高兴的话,你能给我个礼物吗?”

长禹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充满热气的唇碰触着她的唇。

她挑眉一笑道。

“你松开我,我就给你礼物。”

“算了,我不稀罕别的礼物,我只要你。”

原本长禹只是想要亲亲她的,可是看着眼前她一双晶莹的眸子,还有微微泛红的脸颊,片刻间**升腾,便抱着她拐过帘子去了,一旁是下人们准备好沐浴的木桶。

夜色朦胧,二人纠缠在一起,新婚燕尔的离别,更让彼此牵肠挂肚。

窗外依旧还有地方绽放烟花,伤心和绝望的是一部分,快乐和欣喜也是一部分人。

……

朝廷没人知道长禹悄无声息的归来,反而都在为圣人的怒火的来袭做好准备。

江都侯南顔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宫门外很久了,他受命成为江都侯,可是江州的治安管理向来都不是自己管理,如今接二连三的案件让他也有些头疼,前些日子自己的侄女儿南惊鸿分明给自己打过招呼,提醒过,不过自己以为侄女儿说的是玩笑话,没怎么注意,可没想到就这样阴沟里翻了船。

眼下只能靠儿子来给自己想方设法的处理这事情。

南顔头疼得不得了。

柴锦是有些慌了神,她虽是一国公主,但着实都是蜜罐子里面长大的。

从来没遇到过这样惊险的事情。

所以她来大华之前也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就是来和亲的,无论嫁给谁,不过是琉璃送给大华的礼物。

当然,如果不选择这条路,那就是死。

她当时是绝望的,可是也没有在王宁知找到自己的时候就同意王宁知的要求,来害南惊鸿。

柴锦不太明白王宁知所谓的深爱,表面上王宁知是那样的深爱着南惊鸿。

可实际上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去害南惊鸿,南惊鸿曾经在皇城边上遭受的那场刺杀,不就是王宁知下手的吗?

王宁知的想法,不过是想要戳穿南惊鸿的伪装的面目,

可是在宫宴之后,分明就是南惊鸿本人。

虽然后来坊间传言是自己动手的,但是柴锦没有这个念头。

她怕死,舍不下荣华富贵,所以国师给她指了一条路。

一条铺满了鲜花的锦绣大道,她成了皇上的女人,所以母国每次来人都对自己卑微无比,许多大华的贵妇对自己伏首作揖。

她知道皇帝很老,或许算是爷爷辈了,但是又如何?

就连阴险可怕的傲气太子,不也要叫自己一声母妃?

呵。

皇宫的月色清凉如水,风也冷彻入骨。

她靠在围栏上,看了一会儿远方,吹了一会儿冷风。

直到身旁的婢女们提醒道。

“娘娘,该进去了。”

里面是盛怒的圣人,可怜这些文武大臣没有任何办法解决麻烦,让帝王平息怒火。

却把这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盛世飘零如同浮萍的女子身上。

可悲,可叹!

……

浩浩荡荡的车架向了远方,从前的长乐郡主是个天真浪漫的娘子。

她所知道的南方是江州的温婉,水墨江山,青砖白瓦。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江南很美,很适合美人的生存。

皇宫里总会有各色的美人,其中的一个个温婉的美人大多出自江南,后来又见到父王,日日夜夜的思念着远方,父王喜欢太子府里的江南小院,总在那落花缤纷的桥上,似乎在思念着什么人。

她也濡慕江南的美好。

再后来四郎哥哥搬到了江州,他回到京城的时候,就会和她们讲江南的所见所闻。

可是江南也是记忆里最南方的地方了吧。

却没想到自己会嫁的那么远,嫁到遥远的云南。

南山之南,是什么地方呢?

人生的下一段旅途,也未可知。

第四百零一章:极限

长禹终究没能和南惊鸿多呆一段时间。

二人的缠绵悱恻,不过是让今夜的月色变得更美罢了。

南惊鸿在夜色里送走了长禹。

太子府中南颂自夜梦中惊醒,身边的长臻也被惊醒,把她搂在了怀里。

“怎么了?阿颂,不要害怕,一切有我在呢?”

南颂靠在长臻怀里,有些害怕的开口。

“阿臻,我梦到了血,今日里宴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长臻想到南惊鸿的嘱托,便摇了摇头。

“不过是有刺客出现,没有大事,眼下太子府固若金汤。”

他轻轻的抚摸着南颂的背部。

心里却在想着,这次刺杀,几乎种种迹象都表明父王的忍耐的极限快要到了。

父王一旦忍受不了皇祖父,势必是一场恶战。

多年以来,他对父王的喜欢是那样的慢慢淡了下去,父王对自己厌恶愈发的加深,以至于到后来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不是父王所喜欢的儿子。无论自己多么的努力,父王都永远不会理解自己,也不会肯定自己,在他眼里最好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自己,哪怕是对几个妹妹都比对自己还要好。

父王对于母飞的伤害也是一层又一层,如今母妃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

他从来都没有一个孩子该有的童年。被迫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也是该有一个了断的时候了,幸好他现在身边有他的妻子,有他的阿颂。

果不其然,这件事情为了避免引起民间恐慌,还是压下去了,不过段亦书的各色各样的通缉令的图纸却飞了出去。

处处都知道有一个人犯了叛国之罪。南国。

山高水长。

长乐从美好的回忆里苏醒,这一路所见的更南方的风景,其实也很美。

她想着,无论自己的未来的夫婿是谁,也都不重要了,毕竟,她会拥有比从前更自由的生活吧。

不必像自己的母亲一样,在太子府的后院里一日日的枯萎下去,整日里沉迷于算计别人。算计权势,金钱,地位,为了争夺男人的宠爱而处心积虑。

那样的生活真的是没有任何意义。虚伪,无聊,寂寞。。

那是她最厌恶的生活,也是她这年轻的前半生,每一天都在经历的生活。

女人的一生,何必要为一个男人这样穷穷急急呢?丧失了自己的尊严。也失去了本来应该得到的幸福与快乐。

早些年里,她从来都不曾感谢过自己的母亲。

更不愿意理解母亲。而现在他忽然有一些感谢母亲,感谢她,阴差阳错之下将自己送到了一个更为自由的天地。

云南城。

光听这个名字就让人感觉到自由的灵魂。

这是属于我。属于大华的长乐公主未来的天地。再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地位会被危及。再也不会担心得不得到父王的宠爱。那一切都不重要了。从现在开始,她为自己而活。

记忆是那样的深刻。

可是山高水长。

对于故乡的记忆会慢慢的淡忘消失。

年轻的大华公主。长乐殿下。从善如流地换上了云南之地的服装。也是马车在路上行驶的太久。

所以她决意在城中逛一逛。迎娶公主是一个极为麻烦的事情。

贤文王府邸已经为此竭尽脑力的周旋。

等公主在此地早就修建好的公主府歇下。再等三日。贤文王世子要斋戒沐浴。然后才能前来迎娶。

正好借这个机会了解一下当地的民风民俗。原本长乐公主就是一个喜欢热闹的性格,眼下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了解与从小到大所见事物完全不同的机会。怎么会不珍惜呢?

圣人也对这个公主的出嫁表示了非常大的看重。所以特地赏赐了许多宫中的嬷嬷,侍女。

初来此地。身边带着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女。

长乐是不会担心是否会安全这件事情的。

看着当地百姓们淳朴的脸。热情的打招呼。对此地的归属感似乎更强烈了一些。

其实没有想到的是,原本以为与故人相别,从此便是一生不见。

可在城门之上去看到了那样的一张图纸。

那上面画了一个人,那样熟悉的一张脸,是之前和自己告别的人。

段亦书,刺杀圣人与淮阴公主不遂,逃入民间,悬赏千金。

原来是这样的。

长乐呆呆地看着眼前。

忽然就想哭了。少女时候总也算动心过,也许是看着各种各样生的模样的郎君。也许是因为别人对她温柔体贴,也许是别人对她逢迎往来。

可唯独喜欢过一个人,对自己是坦坦荡荡的一片真诚之心。

他早就清楚了自己的身份。知道了自己是皇族的公主。可还要和自己那样交往。是为了有一天能够靠近她的身边,刺杀她的身边人吗?

如果余生再见到。是该释怀。还是该动手杀了他?

长乐竟然发现自己的内心根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马上就离开了此地。

城楼之上打量着这东逛逛西逛逛的娘子的可不止一个人。

蔺楚甚至都有些头疼了。

“你说圣人这脑子在想些什么东西,怎么会把这个宝贝孙女送到这里来?这哪里是下嫁公主,分明是送来一个祖宗。我这还等着打仗了,却要跑过来,要为加她的出嫁做准备,实在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这既然是主帅给你的任务。你可要好好安排好。我瞧着长乐公主也有几分可怜。下嫁过来,毕竟是逼不得已的事情。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嘛,也好劝慰一番。”南君挤眉弄眼的嘲笑道。

这厢听到他所说的话。蔺楚简直都要凭空翻两个白眼。

同样都是他的手下。

“同时我们俩都在城里,凭什么我要盯着这小娘子,你却是带着任务出发的。我觉得他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如今我瞧着就是因为你是他大舅子的原因。所以才会这样,气死我了。”

“我也是来盯着小娘子的。不过是盯的人不同。”

南君笑的童叟无欺的开口。

“有本事你也养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呀!”

蔺楚想到南惊鸿那张闭月羞花的脸。还有那神鬼莫测的手段,连忙摇了摇头。

“不敢造次,不敢造次。”

另一边的酒楼里。同样是如花似玉的娘子。却充满着异域的风情。

“你们都说说是本宫漂亮,还是这个大华公主漂亮。”

第四百零二章:赌石

南惊鸿重伤,北亲王府自然紧张不已。

北亲王世子都内疚不已,甚至把南岭毫无目的的呵斥了好几次,她捂着肚子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却也无可奈何。

但毫无疑问的是,紧张兮兮的气氛不言于表。

甚至,北亲王府嫡长女,湘华郡主都带着自家时婠婠先行回北亲王府照顾这个弟媳妇。小儿子便丢给了太师府两位夫人照料。

南惊鸿尚在病榻,却瞧见湘华带着时婠婠过来。如今湘华郡主看上去面色红润神采飞扬的,南惊鸿心里也觉得煨贴。

今日南惊鸿闭门不出这也是长禹出的主意,按兵不动,方能隔岸观火,如今金陵王氏虎视眈眈,她也该注意自身。

湘华郡主说话并不避讳着时婠婠。“惊鸿可有大碍如今我在太师府扬眉吐气,曾祖母发了话,我便是掌家者,府中诸人当奉我令。时间是昏了头,我却不必再管。他伤养好,便整日在外搂着美娇娘过日子也无妨,我只守着一双儿女和万贯家财过活,也是极美。”

时婠婠低垂双眸,如今少女情态,婀娜多姿,南惊鸿也是心生感慨。只是性子依旧如昔日般活泼。听了便大笑道。

“母亲也是,我早就觉得该和离,偏偏不听。如今我父亲自作自受,也是活该。”

南惊鸿失笑。她不过是身子绵软,皮肉伤罢了,不过多了不少阅读书籍的时间。倒也闲适自在。

时婠婠说了这话,湘华笑。又说到。“我记得四娘子也在府里,文小娘子也在,婠婠去找她们玩吧。”

时婠婠便懂事的行礼问安。

“舅母好好保重身体要紧。”

便一步步走了出去。

**岁的小娘子,倒是像模像样的贵族淑女。

“如今婠婠都是大姑娘了。”

湘华郡主看着女儿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悄悄到了她身边,压低了声音。

“长乐出嫁,你操了不少的心,眼下却是又出了事情,现在消息都瞒着呢?估计不会好了。不过这也与你无关了。”

南惊鸿有些诧异,难不成长乐婚事还有变故

“贤文王后系向来都是敦和守礼,贤文王府如今的世子也是身体健康啊。”

言下之意是贤文王府不会在这个关头得罪皇室,也不会发生病死这样的情状啊。

怎么好端端婚事出现变故。南惊鸿百思不得其解,她心里是希望长乐有个好归宿。

“长乐那孩子骄傲蛮横些,但心性是好的。如今遭遇此事也是无可奈何啊,说实话,对于她来说也许就是一件不错的幸运的事情!”

湘华郡主想到南惊鸿不见旁人,必然会对此事产生好奇。

便一一娓娓道来了。

想那贤文王府,不过是世袭罔替,没什么天赋才能之辈的出现。不像是北亲王府和南园,有才之士都能得到重用。

但偏偏圣人对胞弟贤文王感情深佑,贤文王的嫡子去世也早这唯独留了一个孙子辈也是早早被封为贤文王世子。因着这些年来,圣人没有大幸封王袭爵,这世子之位足够令人看重了。

贤文王世子如今二十三岁,尚未娶妻,可是妾室却是一堆,虽还没孩子,但是也令人侧目。

长乐公主之前只知道他平庸,却没想到还是个贪色之徒。

那日在城门看到画像后,长乐公主内心就有些郁郁不安了。但是为了强自去溶入此地的气氛,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去逛珠宝店。

皇族公主,哪能没去过什么珠宝店,更瞧不上凡俗的东西。

不过这翡翠斋倒是别出心裁,这里的玉石都是原矿石头产出来的,但凡你买了石头可以当场切玉石,切出绿的,便归你。

所以又被称为赌石。

据说有许多人都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这一日长乐公主听到这般好玩的,便也要前去,她看上一块很大的石头,要价千两,长乐公主便有些迟疑,虽是一国公主,陪嫁众多,但是一掷千金毕竟不大可取,所以就在这犹豫的刹那,已经有女子扑上前去,缠着身边的郎君买下。并且要求那小二把东西给她。那小二说已经有贵客先看上了,不能给她。

长乐公主这细细思索后便决定要买下,可那女子仗着身边郎君的威势。便十分强势的要求长乐公主把东西让给她。

长乐公主原本上初来乍到,有些不想闹事,可是自己看重的东西被人觊觎不说,还被要求让出,向来只有长乐公主抢别人东西的道理,哪里有别人来抢金枝玉叶的?

长乐公主便冷声道。

“怎么阁下有什么底气抢旁人之物”

那女子虽生的清秀娇弱,但分明看上去不良于行,气势汹汹的开口道。

“我家大人可是世子爷,这云南城都是我们爷的。你算什么玩意”

长乐愈发冷声,“是么天潢贵胄,什么世子爷”

“他爷爷是圣人胞弟贤文王,你可害怕”

那娘子愈发大声,很是跋扈。

长乐便让到一边,令侍卫在一旁。

“我祖父是是当今圣人。”

长乐公主此话一出,对方不仅没有吓到,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呵,你是公主?你要是公主我就是皇后娘娘,世子爷就是皇帝了。”

那男子原先没注意这边,他注意到这里的时候,便发现那里站着的一名娘子,看上去貌美如花不说,还很有气质,比他新买下的花魁要好看了不少。

这花魁是个雏儿,但因着从小被妈子当着未来接班人养着,所以分外的会伺候人。贤文王世子正觉得无比痛快呢,可这没想到的是,竟然在云南还能见到这种看上去就觉得想要金屋藏娇的女子,心里便觉得十分满足。

走上前来的时候,只见到长乐气的不能说话满脸通红,

那花魁女子便如同一滩水一样的软倒在了他身上,娇滴滴的开口道。

“爷,那小娘子过分的欺负人了,眼下只要和我抢着东西呢?”

青葱手指便指着那玉石头。

贤文王世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双眼珠子都挂在了长乐公主的身上。

第四百零三章:婚变

长乐是没有想到居然有如此无耻的小娘子,又见到有人慢慢走过来,料想便是她那未来的好驸马,如今这般浪荡子的模样,登时便恼怒不已的命令左右侍卫动手。

“这些狂妄人竟敢当街侮辱皇族,想要谋反,该当死罪,左右擒拿下。”

左右侍卫原本就只听长乐公主的话,在此之前得到圣人的命令也是暗地里,明面上都要维护公主安全的。

眼下这男子带着人进来分明就是为这个欺君罔上的女子出气,想要谋害公主的。

长乐公主无法忍受羞辱。

身为她的仆人更是无法忍受,便都挡在了前面。

只不过是三四个下人,贤文王世子,并不把这当一回事,所以有些不屑的开口道。

“小娘子若是愿意跟我回府,这玉石,不,这店里所有的东西,只要你想要,便应有尽有。”

长乐听了这话觉得好笑,走上前去打量着这人。

同样出生皇族,眼前的人通身都是俗气,俗不可耐。

她忽然想到城门之上贴着画像的那双眼睛,可真的很亮,像是凉薄的月色,像是她内心深处的洪泉,奔腾而发。

“本宫身为大华公主,倒是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种话,你,算什么东西?”

她一巴掌扇了过去。

左右侍卫便上去砍杀了贤文王世子身后的人,并把贤文王世子和那娘子按倒在血泊里。

长乐脚踩着贤文王世子的身子。

“本宫在京州的时候,也算是整治了不少纨绔子弟,想来四周也该有所盛名,可真没想到,到了云南,栽到了你手上。”

“贤文王世子是谁?断不会在街上押妓耍流氓,这种宵小之徒,得要送到牢房里住上一年半载呐。”

长乐此时眉目里流露出的没有半分怯懦,有的只有身为天家之女的霸气。

这贤文王世子连带着妓女一同被押送到了大牢,牢房阴暗,世子又被打得鼻肿脸青,嗓子说不出话,没有任何一个人认得出来。

那妓女所说之话更是无人相信。

于是这贤文王府找不到风流倜傥的贤文王世子,这长乐公主更不着急嫁,在公主府优哉游哉。

每日里便在公主府外设一些廉价交换的帐篷,也是为了接济穷人,传播中原文化,倒是让长乐公主名声远扬。

这事情又是怎么被发现的呢?

那在狱中的妓女怀了身孕,这才有人相信便去贤文王府通风报信,结果贤文王世子出来的时候便完全不是从前的模样。

这贤文王世子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个丧失了男性功能的废物。

丑闻揭开。

传到了江州。

所以这桩婚事大概是要黄。

并无人知道此事就是长乐公主所做。

就算知道,也噤若寒蝉,纷纷都帮着隐瞒着。

所以这消息还是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众人倒是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毕竟贤文王府不珍惜这个,打的是圣人赐予自己的脸面,更是让圣人震怒。

可是云南的战事隐隐约约有些玄乎其玄起来了。

圣人也在压着这件事情,想等着战事稍稍收拢,毕竟此时此刻治了贤文王府,便会引起云南的震动,到时候长禹他们腹背受敌,倒是没法子了,这事情也就这样压着。

南惊鸿听了觉得有些奇怪,便又多嘴问了一句。

“长乐发脾气,把他关进大牢,这事情不该是长乐做的,不然贤文王府不会查不出来。”

湘华郡主真心觉得南惊鸿是个妙人儿。

她此时看着她的眸子清清冷冷的倒像是泉水中的明白,梨涡浅浅又像是装着远天清澈的酒。明月流辉,山泉映月的令人觉得舒服。

“你可真是个妙人儿,这事情好像是刺杀你的那个刺客段亦书干的!倒是干了一件实事。”

南惊鸿惊讶的瞧了她一眼,便点了点头。

“倒是一桩好事。”

长乐郡主命人把贤文王世子送去了大牢,心里边有了一些后悔。

可是想到那事情,又开始有些烦躁。

在公主府翻来覆去的躺着。

她就在想着自己的处境,现如今她只能够靠自己了,没有谁可以为她谋划。

她却还是睡不着,推开窗子,便瞧着外面繁星点点。

这云南城的天空还真的很漂亮。

长乐看着满天的碧色。

眼前出现了一个人。

“长乐,近来可好。”

长乐捂着嘴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在这清香的冷风里,会再次见到眼前的这个人,暮春已经过去,她的心早就凋谢在了山青青里面,却还能见到眼前的这个人。

他出现在眼前,就像是一轮明月扑到了面前。

冷泠泠的眼,还有含着的笑容。

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她,他心疼她,他想要她过一个好日子。

却没有想到她会遇到这样的一个人。

他心疼了,他后悔了,他舍不得。

他潜入大牢,割了那个畜生玩意的东西,他这辈子再也没有任何机会来爱别人。

他只想要她幸福。

“长乐,你要好好的,从现在开始,你只要若无其事的带在公主府,每日做一些善事。”

她听着他的嘱托,便又感受到他凉凉的唇在她额上印下了痕迹。

“长乐,你要好好的。”

像是一场凭空做的虚幻的梦,一醒来,便什么也没有。

长乐真的怀疑昨夜不过是一场美好的关于邂逅的梦,可当听到贤文王府世子出事之后的事情,她便猛然一惊。

“开设善棚,日行一善。”

她便为他做一个自强的人,她相信,段亦书,一定会好好地。

最后一次飞雪,长禹在夜色里飞奔,他心底珍藏着的是南惊鸿给他的温柔,面上浮现的是拼死一战的勇气。

只有心里有她,他便浑身都舒坦,任是死去也无妨。

长禹回到云南城,便收到了消息。

“主帅,贤文王府已经十几次都派人来找您了。”

“哦?竟有此事?”

他看着眼前的士兵。

“的确有此事,现如今还在外面等着呢?”

士兵面色可怖,有些苍白的看着长禹。

他实在承受不住长禹的眼神了。

“那便请进来问问。”

第四百零四章:错爱

长禹便见了这贤文王府的管家。

说的是请长禹抓出凶手。

“凶手?逃了?”

长禹略有些冷笑。

这管家早些日子便听过长云侯年轻,大权在握,喜怒无常,眼下所见,只觉得花钱打听的消息所言非虚。

“的确如此,那人是段亦书,也是朝廷钦犯,曾经伤害过长云侯夫人。”

“哦?”

王相府中。

面前是一幅笔墨丹青,他欣赏着这得来不易的南公的墨宝。

一派江山意蕴,又有人吹孤笛声落入山野。飞絮横空恰如飞雪。轻舟泛湖,便让人觉得旷然神怡。

隐士情怀。

呵,这世上真的有隐士情怀吗?

听身后的属下禀报。

“北亲王府此时聚集太多妇人了。这淮阴公主除了湘华郡主,太孙妃,南四娘子,旁人都不曾见。”

王宁知便有些皱眉了。

他原本上只想着南惊鸿没什么大事情,毕竟之前他有所保护的意识,可是当时没提防那段亦书刺客会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又刺入了南惊鸿的肩膀。

南惊鸿的肩胛骨处鲜血殷红,想来一定是受伤不轻。

现如下,好的御医在宫中,北亲王府只有懂点药理的文嬷嬷,南惊鸿的伤势没处理好,应该会有些严重的。

他反反复复的走了走去,最后终于有些烦躁起来了,看着桌上自己只画了一部分的美人图,便有些烦躁的把它捏成了一团。

随意的扔在了地上。

又冲到了含霜面前。

“快给我滚去叫南漾瑢过来。”

含霜吓了一跳,连忙转身提起裙裾就要走。

她便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南漾瑢的面前,彼时南漾瑢正跪坐在那里泡茶,南漾瑢从来都没把什么东西学的好过。

可从小到大,但凡南惊鸿喜欢的东西,她都要很勤奋的去学习,什么东西学得差不多了,便可以去众人面前炫耀,说自己是如何的才华横溢,如何的天赋纵横。

毕竟也曾有一段时间被人公认为江州第一才女。

不乏自己苦心经营的原因,可自己终究也是付出了不少努力的。

所以她嫁给王宁知,除却自己的身份,别的没什么觉得输给别人。

从小很多事情都想要和南惊鸿比较高下,可是分明什么都没有比过南惊鸿。

她顶多算是勤奋刻苦罢了,哪里比得上南惊鸿的天分?南惊鸿无论学什么都能够达到擅长的地步,却并不一定要超过别人,自己只注重技巧,却没留意到内涵。

所以南漾瑢有时候也会有些后悔自己吧。

会后悔曾经的无知的时候的想法吧。

她争得很多年,却从来都没有赢过。

她瞧着远方,多了许许多多的释然,她心底的却最终都会放弃。

她从来比不过南惊鸿。

哪怕如今,看似岁月静好,她不过是自投罗网,成为王宁知的棋子。

便想到当日南惊鸿所说,他日若是后悔,在没有后悔的余地!

她瞧着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的含霜,这丫鬟是个可怜人。

从前若是南漾瑢没有悟透,怕是还会让含霜吃不少的苦头。

幸好的是,南漾瑢不愿意再和从前一样。

那日她呆坐很久,起来的时候无意识的把沈沐姝送给她的玉簪给摔碎在地上了,她便心头一悸,知道沈氏想来如今已经不好了。

沈氏为自己也算是竭力谋划,可最终下场凄惨,怕是这一生都不知道沈氏的埋骨地。

南漾瑢想到自己生在南园,养在南园,出嫁在南园,有什么事情,帮忙的还是南园。

她好像要查自己的身世也显得没有那么重要起来。

再之后,纵如长乐公主,都不能嫁给自己想要嫁的人,南漾瑢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

含霜原本以为自己入了富贵门,一生无忧,可没想到却是地狱,不许自己死的地狱。

在这王相府里,人人都当她是王宁知的玩物,没有一个人把她当做一个人。

含霜是绝望的,也是痛苦的,她不过是王宁知的玩物,等待有一天王宁知的厌弃。

可是王宁知暴虐也好,伤心也好,开心也好,她都要求在身边,她见证了所有情状的王宁知,却发现自己好像更加的爱他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魔鬼的毒障,所以才鬼迷心窍。

她守在王宁知的身边,为他欢喜而欢喜,为他绝望而绝望。

最不屑一顾是相思。故今生他负她。

她像是王宁知的另一个自己,吸收了王宁知所有的情绪,王宁知不过是喜欢她的眼睛,可是又厌恶她的眼睛。

她等到南漾瑢嫁了过来。

她以为南漾瑢根本不会容下自己,可没想到的是南漾瑢不但对自己毫无芥蒂,甚至多次帮自己解围。

她比划着大抵上是让她去找王宁知。

南漾瑢喝了眼前已经凉凉的茶,然后一笑。

眉目缱绻都是无情。

大抵上前生欠了王宁知,所以这一生都要为这一场错爱付出代价吧。

怜惜或是悲戚。

她走进书房,他坐在那青玉案前,看上去像个两袖清风的官员。

倘若没有这些恩怨缠绵,没有这些身世离奇,南漾瑢也许会仰慕他并且放在心底吧。

她蹲下身子,便把他随意丢下的纸团打开。

美人图,美人眸。

她看着这,美人的眼眸,美人的眉,水月镜花,菩提梦一场。

每个人都在每个人的幻梦里。

可怜他到了今天还执迷不悟。

“夫君有什么事情,这般着急?”

王宁知满腔的怒火在看到南漾瑢走过来的时候居然就都消散了,他有些尴尬的开口道。

“这不是听说长云侯夫人受伤了,听着旁的府邸都派人前去了。便想着找你商量一下。”

果不其然,南漾瑢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很识大体的开口。

“我已经派下人准备了,等明日边去看阿姐,只是云素表姐非要替我前去。”

这听得王宁知连忙摇了摇头道。

“万万不可。”又看着王宁知注意到南漾瑢的面色毫无波澜,便又开口道。“沈云素向来不识大体,你去,今日就去。”

南漾瑢看了看暮色黄昏,忽然不想要再争辩什么。

“我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零五章:追捕

长禹下了令全城追捕段亦书。

长乐吓得心里有些发抖。

贤文王世子长黎如今不过是个废人,她心里感激段亦书让她解脱了。

可是没想到段亦书的下场是那样的令人觉得格外的不寒而栗。

侍卫们纷纷前来和她汇报。

“宫女,那名袭击圣人的贼人伤了贤文王世子,如今长云侯正下令全城追捕呢、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这种贼人就应该要千刀万剐。”

长乐面色冷白,有些忍不住的抓住了被子,她看着眼前这些侍卫们,有些咬牙切齿的开口。

“我也好久没见过四郎哥哥了,你们为我前去与他联系。”

侍卫们只以为长乐公主大抵上是思念家乡,所以才想要与长禹相见。便也没有多想,就前去替她寻找长云侯了。

长禹收了贤文王府一百箱金子。

眼下蔺楚撑着下巴看着这么多金子,啧啧称赞。

“这贤文王还真是有远见,这儿子孙子在这云南城不就是土皇帝,不知道怎样的捞钱,才能随随便便拿出一百箱金子。不过眼下贤文王府没有后人,单单只靠着花魁娘子肚子里的那个宝贝种呢?”

南君却是笑着说道。“贤文王死得早,儿子继承了贤文王的位置,虽说死的也早,但是在外面还是有两个私生子的。眼下这长黎没了命根子。自然有所替代,至于四郎这真的狠啊。”

长禹几不可闻的笑。

“一百箱金子,已经让贤文王府掏空了大半个家底了,云南并不富庶,只不过靠着南疆有不少金银翡翠玉可以换点钱,贤文王府不至于富裕到这个阶层,眼下贤文王府发了狠要追杀段亦书,我只不过帮一帮忙罢了。你说说这段亦书将来要继承贤文王的爵位会不会很有趣?”

长禹忽然这般开口道,让他着实觉得有些诧异。南君与蔺楚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想到段亦书居然是贤文王府遗留在外的血脉,这倒是有趣极了。

“现如下,就看段亦书的造化吧。”

段亦书眼下被追杀,整个人都有些无可奈何。

但是一双眼睛却是明亮不已。

他本是在山野长大的少年,也算是无忧无虑,母亲一直劝自己隐忍,可是没想到还是会碰到饥荒,饥荒后母亲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卖身为奴,却被虐待致死,他饿的皮包骨被乞丐带着想要卖进宫里面当太监,他已经绝望不已的时候却被余跃救了。

那时候的他几乎对这个人世间都已经绝望,可是有人带他回家,为他擦洗干净身体,为他梳理头发,为他穿上整洁的衣裳。

那人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对他开口道。

“你想活下去吗?”

“你想复仇吗?”

他自然是想要活下去,想要复仇的。

他点了点头。

也心甘情愿成为救命恩人手里的一把剑,可是余跃对他特别好,却对他说救命恩人不是他自己。

段亦书不想管太多,母亲告诉过他,要知恩图报。

所以他一定会报恩的。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所以当余跃示意他假意刺杀皇帝和淮阴公主然后逃入南疆的时候,他没有犹豫就答应。

可是他会想起那个人,那双烟波浩渺的眼眸。

他第一次见到长乐的时候,长乐穿着男装,在人群中被撞的东倒西歪,他身上破陋不堪,但是还是去扶了她,她没有和别人一样嫌弃自己,反而很感谢自己。

并且给自己买了糖葫芦和馒头,对于她来说,一定不知道对于一个小乞丐来说那份微笑和温暖是如何的重要的。

他以为和那种天之骄女,不过是匆匆的交流。

谁知道从此心头旖旎的都是她的风情。

他没见过那种善良天真的小娘子。

他也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是别人的仆人,是没什么机会再和她相遇的,可没想到当他成为余跃的仆人后,还会再见到长乐。

这娘子似乎天生就很顽皮,很喜欢女扮男装出来玩,偏偏身上没什么功夫,总是被人欺负。

她被小流氓拦住,却又不肯服输,面对别人的针对,又像是张牙舞爪的猫。

他在一旁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替她解围。

他知道长乐不会记得那个小乞丐,可是他记得,他替她解围,驱散了那些街头小流氓,也没用几个正经的武功招式,回过头来,小娘子眼睛里彭蒙着的是一层薄薄的雾气,却又亮晶晶的对他说道。

“我到江湖来找大侠,你就是传说中的大侠吧。”

他摇摇头,有些无奈,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小娘子以后莫要独自出来,外面的世道很乱。”

可看着长乐瞪着大大的眼睛似乎根本听不懂的模样。

“就是你说的江湖,我也不是什么大侠,不过是一个路人罢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可是长乐却很认真的看着他,带着柔软的微笑。

“你不要叫我小娘子,我叫长乐。我知道这就是江湖,有坏人也有侠义之士,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就是江湖里的大侠。大侠,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柳梢轻轻的随风飘扬,段亦书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娘子,认认真真的模样,忽然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

“我知道了,长乐,我不是什么大侠,在下段亦书。”

他本不该和她产生交集,只是那一刻心软了吧。

所以才会说出自己的真名字,他不过是有些骄傲了吧,所以才会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他便转身要走。

可小娘子却拉了他宽大的袖子。

“哎,你别走啊,我叫长乐,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好不好嘛。你住在哪里啊?”

他回过头,看着那双眼,便又发现有人前来找长乐,也就匆匆忙忙丢下一句话。

“以后找我,长安酒坊。”

便消失在街角。

那时长乐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他走远吧。

暮色黄昏,她一直在那里看他的背影。

他不过转眼坐在了屋檐上,看着许多人冲了过来,紧张兮兮的问她可有大碍,她却是闷闷不乐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零六章:亦书:我亦飘零久

再后来,隔三差五,小娘子找到机会就过来和他聊天。

余跃警告过他,那时天子的孙女,太子的长女,长乐郡主。怎么会是普通的贵族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对于长乐的情怀,无关风花雪月,只是淡入君子的交心罢了。

没有谁会理解,便把这份纯净的感情藏在心底。

她送了他许多小礼物,例如香囊,例如剑穗的流苏,例如做好的汗巾。

他默默收下,默默听她说她的烦恼。

细雪纷纷,她终于要嫁给旁人,他也要仗剑做一次荆轲刺皇,从此江湖不再相见。

明明这样都很好,那夜他闭着眼站在城楼顶上,细雪纷纷蒙了他的眉目。

他还记得他要走的时候,她喝醉了酒,扯着他的衣袖,还记得二人喝酒后策马在郊外奔腾,也记得在夜色里他们并肩在闹市散布。

他知道她不是寻常女子,她有颗玲珑心,不过身在帝王家。

命运总是身不由己。

他知道她嫁去南疆,所以才答应这个任务答应的义无反顾。

“段亦书,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长乐的好朋友了。”

“段亦书,你教我练剑啊!你瞧我很认真的。”

“段亦书,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喂,你怎么天天不务正业啊?”

“不要走,亦书,不要走。”

“亦书,我今日刺绣有进步了。”

“亦书,我觉得平乐好可怜,比我还小,现在都是孩子的母亲了。”

“亦书,我觉得长嫂也好辛苦,明明是太孙妃,却偏偏被母妃为难。”

……

絮絮叨叨,散在风里的都是那时候她和他说的话,可是段亦书啊,不是停留在原地的树洞,段亦书是会四处飞的,他不能成为栖息凤凰的梧桐,他这一生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着要入歧途。

纵使在人生里曾遇见了那样纯粹的一双眸子,也不能让他从污泥里出来。

他在风雪里赶路,在热闹的尘世间朝着南疆赶路,热闹都是别人的,他什么也没有。

微雨双飞燕,他终于再度见到她。

云南城的街头,她像个天真的孩子,四处行走,四处打量。

也许这样江湖两两相忘,是最好的,不是吗?

庄子曾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所以他便没有想过要再见她。

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放不下心,多跟着她走了一段路。

直到她在城门前,看到自己的通缉令,那时候的段亦书以及乔装打扮成为一个彪形大汉,却却瞧见,她昂着头瞧着那墙上的肖像画,眼睛里大抵上是有泪光的吧。

岁月安详,他希望她会在异域过得很好。

时光里,人生都很漫长,陌生的郡城,她会好好的。

可是她也会想念自己呢?

他曾经就知道是会很短暂的相处,可是没想到也曾渴望过地久天长。

花香,灯火,画像,遗忘。

美人独立,大抵上是很失望吧。

他与皇族为敌,与天下为敌,就是在与长乐为敌。

他曾希望长乐未央,可是却没想到过长乐有一天也会不喜欢自己呢?

他忽略不了自己的内心,忽略不了自己的绝望,他意识到她所许配的那个人并非良人的时候,是愤怒的,他想杀了那个人,可是又怕给她带来麻烦。

所以他解决了他,内心又愧疚不安。

他知道自己马上就会被冠上叛国的罪名,所以他最后再见她一次。

不枉相识一场,也算半个知己。

只要她能原谅他,还有什么重要呢?

她推开窗,轻声叹。

他便出现在窗子外,乱世繁华,独独那一分钟的蓦然相对,是最美好的守候。

长乐相信他,他便让她好好地在这里,别的他都能解决。

在这星罗密布的棋子的运作中,每个人都是命运之网上的棋子,难以脱身。

所以他等来的便是贤文王府的疯狂报复,甚至是长云侯的追杀。

那些士兵,那些杀手,那些死士,纷纷都不要命的冲来要杀他。

一次次的对敌,他才发现从前跟着余跃学的那些东西,是真的有用,一击必杀,他对人体的了解几乎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笛声悠扬。

他在一次次浴血奋战后,终于挂彩不少。

眼下找到了一棵古树,却不敢闭眼,只是在这里稍作休息。

他已经快逃到了云南郡城的高墙旁边了,越过这座高墙,他便能够出了云南,前往大牙境内。

只是不知道她在这睡梦中可曾安稳,还是又开始了牵肠挂肚。

夜色愈发的森冷起来,微风轻轻吹过,身上却有些颤栗的疼痛,段亦书觉得这条命真的是靠天收了。

少年的时候心里充满着对于贤文王府的愤恨,他恨自己的父亲居然是贤文王,明明是兽性大发凌辱了母亲,却又不给母亲任何交代,把母亲留在山野乡村里,让自己像个傻子一样长大,从小到大都被人别人嘲笑是野种。

后来在逃亡的生活里,逐渐释然,听到贤文王死了后便也觉得就算一拍两算了。可是却又在见到长乐的时候,心里多了一丝守护的意思。

蓦然回首,他竟然发现他孑然一身,什么也不重要了。

余生多活一天,都要努力把余跃交给自己的任务完美的完成。

他休息了一刻钟,敏锐的发觉还是有陌生的气息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终究还是要恶战。

为信仰而战。

“大胆贼徒,还不束手就擒。”

有人已经在下面大声呼喊了。

他翻身而起,便是冲了出去,冲着围墙翻了出去。

他段亦书从来不害怕这样的挑衅,天地辽阔,他倒要好好讨教一下。

轻功好的人,着实没有几个,便是长禹手下之一的陆渊追着他出了城,刀剑相向,他不敌对方,跪在地上,却是仍旧不服气的瞪大了眼睛。

陆渊抱着胳膊笑道。

“我以为余跃处心积虑培养,会是什么个水平,眼下看来,不过如此嘛。”

段亦书大吃一惊,便瞧他神态,并没人知道自己是余跃手下,这一定是试探。

他梗着脖子。

“你要杀就杀,我决不投降,别说些有的没的。”

“你现在说话都有些声嘶力竭,看来是饿了,这干粮拿着,逃亡不远的驿站,那里都大牙公主代玉儿在。剩下你知道该怎么做!”

陆渊便从怀里摸出个大饼扔给了他。

然后纵身消失了。

段亦书坐在那里,浑身冷汗出了。

毕竟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哪里经历过这种真的生死的刹那。

他捡起了大饼,发疯的跑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活下来了,他没有死。

整个人浑身像是被冷水浇灌了一下,他两日两夜没睡觉,一直都被追杀,眼下好不容易脱出重围,逃了出来,在没有闲庭细步的悠闲了,反而觉得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重,走路没有力气,眼皮也耷拉在一起,他是真的觉得身体很冷,很疲惫。

可是显然在郊外睡一夜,保不齐就被冻死了,不是久留之地。

他得要找到陆渊所指明的驿站,只是不知道那代玉儿会不会收留自己,还是说自己性命剖侧、

他心里倒是坦然无比。

只是总感觉耳边还有江州长安酒坊里的歌声在环绕,朦胧烟雨,浅碧江山,白衣女子,生死相许。浅墨画里,倾城色。颠沛流离的岁月里总有一段不后悔的相遇。

想红梅在远方的独自开零,想漫天焰火刹那间凋零,想那时候写信,字字都是情意。

此地寒风萧索,他身上的血痕都表黑变痂了。

呜咽寒风里,他朝着前方一步步沉重的走着,终于见到灯火一点,见到烛光里,那人朝着自己含笑的走来。

“亦书。”

代玉儿发现云南城出了贤文王世子被阉割的事情后全城戒严,便带着人连忙撤了出来,生怕被贤文王府查出来,以为是大牙的主意。

大牙不害怕大华,可是这云南郡城多年来是贤文王府把持着,真的掌握着兵权,不是开玩笑的,所以只得退出来。

代玉儿从前也被那贤文王世子长黎放言羞辱过,所以对贤文王府也是厌恶无比的。

当时听了段亦书断了他命根子的事情,便称拍手叫好。

可是代玉儿心里还是无比佩服那个干了这事情的段亦书。

她甚至对左右说。

“这等荆轲一般的勇士,要是到了大牙,我便封他为客卿。”

这时下人冲上来。

“不好了,公主,有个满身是血的少年郎君躺在外卖呢。”

“看上去手上很严重,我瞧着样貌倒像是您所说的那位勇士。”

代玉儿便急急的冲出来,便瞧见被捡回来的人,她濡慕这位荆轲一样的勇士,还特地请人临摹了他的画像,可眼前少年在这里,她倒有些害羞了。

再看他浑身的血,便厉色命人请郎中过来看他。

终于费尽力气,让段亦书的伤势痊愈了不少。

月色上中天。

长乐心急如焚的在长禹的门外走来走去。

长禹不见她。

她的段亦书可能就会死。

不,绝不可以。

她冲上去,撞开了他的门。

“求求你,不要杀他!”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零七章:长乐:长乐夜未央

长乐冲了进来,却发现长禹正在和他的属下交流。

那名属下她觉得格外眼熟,分明是湘华郡主的人,可是她是着急进来的。

之前别人把她拦在门外,说是长禹有要事处置,可是她不相信,以为只是长禹不想见自己的借口。

眼下她有些慌张。

这黑衣人身上沾着浓重的血腥味。

长禹抬手制止了陆渊的开口,反而站起身来,打量了匆匆前来的长乐。

她是大华公主,是天子之孙,太子之女。

可是眼前这般模样,分明不该是长乐该有的状态。

惊慌失措,不顾仪态。

这就说明,云南城里发生的事情,长乐其实都很清楚,不过是装做自己不知道罢了。

“段亦书,四郎哥哥,你是不是杀了他?”

她几乎都要哭出来了,段亦书啊,怎么能够死呢?

眼下有些急匆匆的赶过来,云鬓散乱。

“长乐!”

长禹对于她并没有和旁人一样的冷漠,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多多少少有一些情谊在这里。

她这样为了一个刺客,为了一个刺杀她祖父,断了她未婚夫命根子的刺客,前来匆匆忙忙的求情,长禹觉得有些好笑,可是又觉得她愚钝。

长禹在某些方面难以理解这些女子的心思,她们明明最是柔弱不堪,可是在感情上又执拗的可怕。

想到如若不是南惊鸿的执拗的感情,他或许永远都只是一个冷血的人。

因为父亲对母亲感情的漠视,而选择憎恶这世上所有的女子。

他便提醒她。

长乐却还不愿意就此放下。

她咬着牙重复了一遍开口。

“你不能杀段亦书!”

长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她现在遵从圣旨下嫁,却还不思悔改。

他若不是看在太孙,南惊鸿的面上,早就让她死心明白了。

“陆渊,说。”

陆渊得到长禹的命令这才开口道。

“回禀主子,长乐公主,段亦书没有死,重伤我之后逃去了大牙,已经是个叛国之人了。”

说完这番话后,长禹摆了摆手,陆渊便走出去了,从容不迫,除却身上的血,倒看不出来是重伤的模样。

长乐见到陆渊走了,便上前急急的开口。

“我不爱段亦书,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不能让他死。四郎哥哥,求求你帮帮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走之前,惊鸿姐姐对我也很好,我不想嫁给长黎,他不是个男人!”

长禹稍稍审视了一下长乐的表情,倒说的是真心话。

“你不想嫁给长黎,人家贤文王府可是等着你嫁过去。”

“我绝不去,四郎哥哥,只要你帮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她忽然跪下来发誓道。

她已经别无选择,更何况,她的命运从来都不在自己手上,所以眼下她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长禹能够帮她,这是属于她的直觉!

长禹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把她提拉起来。

“贤文王府如此轻视你,圣人自然是不满的,届时会派命妇下来处理此事,我和惊鸿都不会放任你的婚事下去的,但是,长乐,你和段亦书绝无可能。”

长乐凝视着他的眸子,无比坚毅。

“我答应你。”

第四百零八章:圣旨

南惊鸿就知道养伤的日子不会太平。

自从听了湘华郡主说了关于长乐公主婚事作废的事情,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这厢果然圣人到了北亲王府下了旨意,说是请淮阴公主前去商讨一下事情。

她勉勉强强的打起了精神,着下人换了一身衣裳,裹着厚厚的斗篷,便往宫里去了。

……

宫里圣人按捺不住愤怒,身体有些不舒服,太医院令呆在宫中不出来,便有朝中重臣,吏部侍郎钱世忠前来探望。

圣人涕下。

“朕子嗣不丰,孙子唯太孙,孙女为长乐,平乐,明乐三人。非视之如棋,长乐幼时,活泼爱笑,朕心悦多,后养至豆蔻,数臣求亲,朕挡之,乃平乐先嫁,长乐仍留在宫里,以享天伦之乐。后有贤文王府求亲,朕苦思,贤文王,为朕胞弟,身份尊贵,然天寿不长,唯留一子,亦不永寿,今留一子,长黎,加冠之后,甚为谨慎忠实,考其才学,以堪大用。便许配之。知我长乐,自幼娇宠,心或有屈,便令内命妇与礼官代朕前去送行。”

“灯红柳绿,觥筹交错,莫不以为大喜,朕心独心不在焉,忧虑其尚安好。谁知竟有刺客行刺,心中不以为惧,仍不舍长乐孤身下嫁,浩浩长途。谁知贤文孽孙,长黎小二,枉顾天恩,不识抬举,竟押妓在外,花柳天地,招惹贼人,断皇旁支,实乃罪无可赦,今长乐尚在云南封地,朕金口玉言,不可悔之,乃顾花季娘子,心何可悲?”

钱世忠看到圣人如今瘦削,以至于龙袍加身尚有些空空荡荡,不复从前龙精虎猛,且心中慈悲,不似往日那般杀伐果断,一时心里也悲戚无比。

“长乐殿下,也是老臣看顾下长大,生性纯洁,又良善敦厚,如今善名传至江都,人亦觉其为女中巾帼,惜哉贤文王府枉顾圣恩,断不可容忍之,如今之计,方请陛下选派身份贵重的内命妇前去云南属地处置此事。”

钱世忠所出此言,倒让圣人心里有所思索,心里想了便觉得有些靠谱,很快的略过了几个人物。太子妃不行,太孙妃怀了身孕,不行,玉欢公主,有儿有女,舍不得。其他人,都不太合适。

所以,唯一合适的人选就是淮阴公主南惊鸿。

他看了看钱世忠,钱世忠倒是文人清流派,没有站队过,如今来看自己,说的也都是真心话。

“钱爱卿,你觉得谁比较适合?”

钱世忠则开口说道。

“时大夫人,湘华郡主殿下如何?”

湘华郡主殿下毕竟是宗室的长女,身份尊贵,又懂事情。

圣人愈发觉得有些安心,又想到。湘华郡主尚且有两个孩子在身边,小孩子不适合离开母亲。

况且上次时间的事情他也略有所闻,只觉得湘华郡主也太过柔弱了,要知道当初宫里有什么异动,咸宁皇后直接斩杀那奴婢。也因此让圣人感到敬畏,虽则圣人不喜欢这样的情况。但是皇族女子,就应该多一些狠厉。

这般想来,果真是长云侯夫人南惊鸿最合适了。

“不知道你爱卿觉得长云侯夫人何如?”

钱世忠这听到圣人终于说了淮阴公主,略略放心,却又开口反驳道。

“可是陛下,长云侯在南疆,若是淮阴公主也去的话……”

大抵上也是害怕长禹造反。

果真是所有人都这样想,圣人略微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只有自己这么想了。

便笑着说道。

“长云侯不会背叛朕,淮阴公主身份矜贵,倒是很适宜前去处理此事,朕到时候派御前侍卫随驾,定要让贤文王府自己拒婚。”

钱世忠连呼:“圣人英明,圣人英明。”

……

南惊鸿已经在外停留了半刻钟,冷风倒时不时吹过来让她清醒。

想来也是因为心里明白。这趟入宫终究还是为了别的事情。

就看圣人内心是否多了几分信任了。

“长云侯夫人,里面请。”

曹得意走了出来,笑着开口。

“多谢。”

南惊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刚好碰到出来的吏部侍郎。

对方稍稍侧开了身子。屈身行了个礼。

“见过长云侯夫人。”

南惊鸿颔首。

“钱大人安好。”

不知道多少次进宫。可唯独这一次胜券在握。

“来了。”

见到小娘子走进来了。原本伏案创作的人。非常高兴地抬起头来。倒一点都不像是生病了一样。

“惊鸿见过陛下。”

南惊鸿敛目下拜。

“你快过来,瞧瞧朕的圣旨写的如何”

圣人朝着她招了招手。

南惊鸿便从容不迫的走上前去,看着圣旨上写的很清楚。

是要自己听从圣人之命。前去云南,处理有关长乐的事情。

原本这婚事就累的自己心里发慌。

没想到。居然还一波三折?最后出了这样的烂摊子,还要自己前去收拾。

目前北亲王府。

暗潮永动,江州也是危机四伏。

所以眼前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之前,长禹走的时候对自己所说的那句话。

他趴在她身上,很是腻歪了一下子。

然后软绵绵的说道。

“我好舍不得离开你。所以我一定要让你马上到我身边来。”

当时觉得很无所谓。

以为只不过是玩笑话了。

可没想到却是他对自己郑重的保证。

“陛下想要我前往云南,处理长乐的事情,是吗?”

南惊鸿一开始并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而是抱着很平淡的态度开口的。

圣人心里觉得有些舒服。

便多了几分慈祥的味道开口说的,“是啊,朕想和你商量商量。你是如何看待贤文王府的事情。”

南惊鸿低眉敛目。

“请陛下恕我直言。”

“朕今天请你来,就是想听你说说话。但说无妨。”

圣人原本就想请她过来说说心里话,眼下看到小娘子并不忌讳。心里觉得很舒服。

“我觉得贤文王府如今有此态度,实在是太过放肆了。长乐公主乃是您的嫡长孙女。又名声很好。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不该有的举措,从来尚主者,家事清明,不得纳妾。贤文王世子,私德有亏,不良于行。实在难堪乘龙快婿,驸马之任。如今我若前去,必使贤文王府俯首认罪。”

第四百零九章:相会

南惊鸿从圣人麒麟宫出来,便觉得方才炙热的空气一下子就变得稀薄起来了,迎面而来的凉风习习而来。

她清醒的看了看四周。

方才站在圣人旁边,明亮的八角宫灯旋转着,美人图里折射的光线让她忍不住冒汗。

圣人看似已经老去,却依旧掌握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那种睿智。

他从内心深处,并不是为了长乐担忧,而是为了帝王的尊严,更深层次的考量,他要打压世家。从内到外,给世家震慑。

南惊鸿在麒麟宫门外站定了身体,便瞧见那瘦比黄花的女子迎风而立。

是雪妃。

“长云侯夫人。”

雪妃柴锦很是主动的同她打招呼。

她在这外面已经等了半个时辰,圣人不肯见任何人,她之前是听了大臣的请求才来到此地的。也没有精心打扮,不过披了金黄色的斗篷,上面绣着淡雅的梅花,她是琉璃的公主,在这大华的皇宫里没有任何根基,也不懂什么是正确的,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圣人。

从前柴锦自然见过长乐公主。

她比长乐公主还要小一点,可是现在却是长乐祖父的妃嫔,可想而知柴锦之前是多么羡慕长乐的。

长乐生来性格娇气,吃不得苦,身份尊贵,锦衣玉食,是太子的掌上明珠,同贤文王世子长黎也是门当户对。

可没想到长乐的命运也算是有些悲惨的。好端端的到最后居然会遇到这种事情。

好歹也是一国公主。

可偏偏未婚夫是个畜生都不如的玩意,谁能够想到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贤文王世子长黎居然有许多乌七八糟的成群姬妾,还押妓在外,甚至令妓子怀孕,如今更是与太监无异。

可想而知圣人内心是多么的愤怒。

她原本以为至少自己是可以平息圣人的怒火的,自己应当是圣人的解语花,圣人怜惜自己温柔清高,又喜欢自己巧手蕙质兰心,美丽聪明。

可没想到,圣人第一个要见的是南惊鸿。

南惊鸿啊。

柴锦真的很羡慕很羡慕南惊鸿。

比之长乐,南惊鸿才女之名名满大华,又被封为超一等淮阴公主,嫁给的人,风华无双,这大华独一无二的长四爷。

她还记得,那一日在客栈里,她清清楚楚的听着国师开口说的话。

“南二娘子这样冰心玉洁的女子,本殿也心向往之。”

“你自己选择你的命运。”

她早先前,一直怀疑长禹的身份,奈何父王对长禹太过相信,以至于琉璃大半军权掌握在他手上。

所以一次次在他面前提起江州众人,提起南惊鸿。

每每发现只有南惊鸿才会让他动容。

哪怕自己说,如果长四郎没死,自己就会嫁给长四郎。

他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因为长禹的内心从始至终一直都是有这一个人--南惊鸿。

她内心里曾经是那样的嫉妒,她身为琉璃公主从来都没有那般的输给一个女子过。

可是和南惊鸿的比试中,她才深深的意识到,她原来真的差的太远了。

她只好愿赌服输,答应长禹,成为圣人的嫔妾。

再后来,长禹又是出征在外,她担心不已的问南惊鸿。

南惊鸿却话里带着讥嘲,她也明白自己不应该再痴心妄想。

眼下在这有些昏黄的暮光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

“长云侯夫人……不知陛下身体可好多了?”

南惊鸿颇为有些觉得莫名其妙的瞧了她一样,点了点头算作打了招呼。

雪妃柴锦便觉得心里有些不适应,可又为她冷淡的态度感到有些不虞起来。

“长云侯夫人,珍重。”

柴锦见到曹得意出来,连忙提着裙裾拾级而上,连身后撑伞的宫女都不管了,仿佛有些急不可耐。

南惊鸿却忽然笑了一声,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愉悦。

柴锦面色涨的通红,可是什么办法也没有,大抵上南惊鸿嘲笑自己自不量力。

她扭过头来看南惊鸿。

“你笑我什么?”

南惊鸿却认真的说道。“多谢。”

语气里带着郑重。柴锦看南惊鸿的双眼澄澈无比,仿佛是明月潭里的清澈见底的潭水,那样的安宁和幽静,可细细看去,分明又是淡漠和无情。

南惊鸿旋即转身而去,身穿着素白锦绣长裙,身上披着的红色牡丹大裘斗篷,在这暮色黄昏,行宫台阶之下,四处都是古老肃穆的宫墙,她凌风而去,亦是行走的风姿盎然,可是却给人一种诀别的气息。

她无论如何再不能静下心来了。

柴锦仿佛下定了决心。

……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空坠落,树影婆娑,山河动摇。

她独自行走在冰面上,满天都是大雪,她竟然找不到路。

可当她高声疾呼的时候,眼前出现了红衣少年,眉目俊俏,玩世不恭。

她有些迟疑的喊道。

“太孙殿下。”

可没想到眼前的人平白无故的叹了一口气。

忽而拂袖,漫天都是桃花落下。

“我是长穆。”

长梦吃了一惊,长穆,“太子殿下?”

可太子殿下比自己尚且大上个二十岁左右,怎么会是少年模样,实在和长臻生的无比相似。

他周身都带着寒气,无比温和的对她笑。

唇红齿白,长穆亦是风流倜傥,但是行为处事却又有着干净利落,她知道太子殿下多年来为了皇位逢场作戏,一忍多年,却没想到年少时却是这般模样。有着属于自己的,大华皇子的骄傲吧。

“这是你欠我的。”

分明是凉薄的话语,可是说出来却让长梦有了几分心疼。

那双充斥着笑意的双眸里究竟潜藏着多少的悲伤情绪?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说不出口的秘密,长梦不曾了解长穆的过往,可是在这关于冬日大雪的清梦里,她忽然很想他、

长梦自梦中惊醒。看到身边空空如也。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回到年幼时候,身边出现的人是少年的太子,或许是青年太子。

她从来u不记得有这个场景。

这段不该有的记忆忽然出现,竟叫她有些怖惧不安。

她捂了捂肚子,实在没想到自己会怀了殿下的孩子。

她想梦里的少年眉眼生的极为漂亮,风流优雅都与生俱来。

他对她的好,似乎从来都不加以掩饰。末了听到婢女开口道。

“长云侯夫人要去南疆了。”

她起身只觉得有些寒凉。

“陛下命你前去送行。”

第四百一十章:选择

南惊鸿自宫中乘车离开。

暮色之下,远天烟霞。

到了大街上,人三三两两的行走,见到马车过来纷纷让开,旁人都有些畏惧。

陪在一旁的是抱琴,赶车的是方九。他目光如炬,盯着眼前。自从接到了保护二娘子的人物,方九就觉得跃跃欲试起来,之前跟着大郎君,二娘子的方七和南九就有特别好的发展。所以家里人也对自己接到这个任务感到非常开心。在此之后,南九就人认真的为南惊鸿保驾护航。

“主子,前面有马车相向而来。”

南惊鸿对于方九也是很满意的。

大管家二管家一生都为南园做出了很多贡献,就连他们的子孙也一直守护着南园的子孙。

兄长身边跟着方七,方九,南七,南十。而方八,南八就给了阿姐,跟随她一起嫁了过去,现如下,自己身边,南九去了战场历练,方九在身边,也是非常得力的助手。

“什么人?”

抱琴便开口问道。

“是金陵王氏,礼部侍郎王宁知大人。”

世家子弟往往会把家族姓氏放在最前面,王宁知出自金陵王氏,又是金陵王氏未来的继承人,自然是身份尊贵。所以方九很敏感的开口。

虽则南惊鸿如今的身份已经是大华淮阴公主,超一等内命妇,并不需要过多忍让别人。

但是南惊鸿向来就不愿意,与别人多起争端,所以或许会避让。

他才会开口。

南惊鸿眸中冷嘲。

“你先看看对方是何动作,要是不让,我们便先让,这官道用不着相争。”

南九得令。

王宁知没想到如此夜里,圣人还会召群臣入宫,所以急急忙忙就赶了过来,害怕会迟到。

可没想到车夫一路疾奔,忽然停下来询问他。

“大人,前方好像是北亲王府的车子,是否我们要避让?”

王宁知凝眉一想,北亲王府,能在此时出来行走的一定是南惊鸿,便又问道。

“马车上可有别的印制?”

那车夫凝目望去,便开口道。

“有皇族金牌。想来是淮阴公主座驾,是否要请她避让?”

王宁知便连忙开口。

“速速让到一边,请公主先行。”

南惊鸿便听到南九惊讶无比的开口。“主子,对方避让了。”

“那便走吧。”

她可不会因此就念着王宁知的示好,不过是尔虞我诈的争斗,没什么该不该承让的。

她是南惊鸿,从来不需要别人的承让。

王宁知从马车出来,瞧见她的马车似乎从来没有停留一丝的**,径直就离开了。

好像南惊鸿这个人,淡漠无比,从不停留。

南惊鸿回到了北亲王府,便听说北亲王世孙侧妃身子不适,要她去看。

她忽而有些冷笑。

“身子不舒服?那便去请郎中,若是郎中不行,就去请太医,我去没有半分用处。再者王夫人不是侧妃娘娘亲生女儿。担心这个干什么?”

南惊鸿就这样轻松的开口,倒让南岭的侍女有些汗颜,她也觉得侧妃娘娘的要求太过分,可是又没办法。

南惊鸿倒没有多加为难,命她下去。

然后就去见了北亲王世子。

北亲王世子的身体似乎时好时坏,不甚乐观,南惊鸿一进致远园便闻到一阵中药香味,等管家回禀后便走了进去。

只见书房门外常青树盆里有些潮湿,似乎沾了什么水,这样的天倒有些奇怪,靠近之时,药味更加浓烈。

这北亲王世子不吃药,把药倒掉,真是匪夷所思。

便和北亲王世子说了这件事,然后歉意的开口。

“承蒙祖父把偌大北亲王府交到我手上,惊鸿原本就力不从心,如今圣人令我去南疆,不知多少时日才能归来,还请祖父把管家权力收回去,以免旁人暗自疑诽惊鸿擅揽大权。”

北亲王世子抬起眸子来,似乎一片慈爱的开口。

“有祖父在这里,谁敢胡言乱语?若是有人敢这样做小动作,祖父自然不会放过她。”

他大抵上也知道最近南岭频频又小动作。

又见南惊鸿很识大体,对于长禹多有裨益,心里对这个孙媳妇的认可上了一个高度。

“惊鸿,你要是去南疆,见到长禹的话,一定要告诫他,自保为上,不要太冲在前面,锋芒毕露。”

南惊鸿心里一惊,长禹多年以来一直隐忍不发,眼下竟瞧见这番模样,心里着实有些不舒服,原来源头出在北亲王世子上面。北亲王世子不想长禹在最好的地方。甚至因此废了长特。

见到南惊鸿低眉敛目,只以为她听得清楚,便开口道。

“当年我有三个孙子,长禹的两个兄长都是人中龙凤,芝兰玉树,只可惜天妒英才,而使他们早夭。长禹多年来我并不严厉管教,任他发展,如今才能长安,今长禹挂帅南疆,我心忧之,自前你祖父看中了长禹,想要连为婚姻,结两性之好,长禹对你多有倾慕,祖父不知你们年轻人的感情如何,但求你无论如何,一定不要让他伤心。”

南惊鸿听了北亲王世子的话,便回去。见夜色未深,还想再看一下《南疆奇域记》。

屋檐下宫灯缓缓的旋转着,风声安静,似是还有小雨在空中氤氲着。

阁楼外面是长禹留下的诸多侍卫,走来走去在准备东西的是文嬷嬷和怀风,抱月,抱琴,羡鱼,南颂又把怀风送回来为她准备行李。

怀风和抱琴,抱月也很多日子没见,收拾行李的时候爷难得畅聊一番。

也是在这些侍女聊天的声音里,南惊鸿心里莫名多了一些底气。

无论旁人如何看她与长禹的这段婚姻,对于她南惊鸿来说,只是自己最好的选择而已。

譬如太孙和阿姐,是不得已而为之下的选择,但是照样是举案齐眉。

自己和长禹在曾经闺中姐妹们的婚事里,虽然也是出自圣人旨意,但毕竟是自己二人早先经历了许多艰难困苦,方能玉汝于成的。虽说这成语用的不太恰当,但也大抵上是这个意思了。

她忽然想起长禹黏在她身上的模样,说的每句话都甜的掉牙。

等他见到她,会不会特别开心?

第四百一十二章:辞别

“那可要恭喜你了,侧妃娘娘。”

南惊鸿冷笑。“在家中。你还没有出嫁。她是你长嫂。在外面。你是未来的皇三子侧妃,并没有等级。她却是圣人亲封的一等荣安县主。你算什么东西?”

王如原本看到南漾瑢就不顺眼,明明在家里窝囊废的样子。偏偏在外面与南惊鸿勾三搭四的说话。看的她十分恼怒。

可没想的是,南惊鸿从前和南漾瑢关系不好,现如今竟站出来护着南漾瑢。

“长云侯夫人。”

林菀雪施施然出现,如今她已经是既定的三皇子妃,自然不会选择与南惊鸿交恶。

她倒是对王如这个侧妃一些厌恶。

南惊鸿颔首。

“林娘子。”

“王二娘子,还是要为金陵王氏留些脸面。”

林菀雪有些不屑的瞧了她一眼。

“哼。我不与你们计较。”

王如转身便要离开。

却又见到了长梦,长梦倒是一如往日的娇艳,只是眉宇间多了些岁月的风情。

“嗬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太子庶妃,长五娘子呢如今怀了身子,金贵无比,今个怎么有空过来”

王如说话极其讽刺,她从前最见不得长乐什么都相信这个长梦,长梦长袖善舞,在谁面前都充当着老大。还一心觉得自己最了不得,谁知道最后竟干出这种事情,爬了太子姑父的床榻。

之前长梦仗着太子府的庇护,长五娘子的身份,在这些闺中姐妹的面前耀武扬威的,谁知其中竟然有这样的隐情。王如并不畏惧她。一是太子的母亲咸宁皇后出自王家,是自己的姑祖母,咸烈皇后出自王家,是自己的姑祖母,太子侧妃王氏,是自己的亲姑母,如今怀了孩子。圣人因为咸烈皇后的缘故,近来对王家多有扶持,所以王如才会被赐婚给皇三子。

“好一个了不得的女子,我呸。”

她便唾了一口婀娜多姿的走了。

长梦阴沉沉的瞧着她的背影,倒没有发怒。

南惊鸿对于长梦这种人向来都是心有警惕的,她知道从前自己多次被陷害,里面都有长梦的手笔,所以上次反设计长梦,自己也没有半分后悔过。

对于与自己为敌的人,向来不需要仁慈的。

长梦嘴唇微抿,虽说穿着艳丽的衣裳,艳丽的妆容,终究看上去眉眼下乌青,想必夜夜惊梦,过得很不快活吧。

“嫂子。殿下令我前来为你送行。”

“你此行前去南疆,若遇见兄长,请替我向他致歉,从前种种,是我年少不懂事。以后不会再这样总是犯错了。”

她说的真诚,可是却让她有些作呕,倘若长梦真的有心悔过,会一而二再而三的设计吗?

如今在这里伏低做小。

难不成南惊鸿就要忘了,她婚后长梦的设计吗?

长梦想要南惊鸿被太子凌辱,失去闺誉,却未曾想过失了闺誉的妇人的下场。

仅仅为了她见不得光的对于长禹的痴念,就要南惊鸿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南惊鸿似笑非笑的看着长梦,并没有开口。她心中几乎要冷笑起来,长氏的人都是强势霸道,哪怕表面上正义凛然,可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还是会无恶不作。她沉稳淡定的看着长梦,并不因为她的恳切而觉得慌乱。

南漾瑢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她并不希望南惊鸿因此交恶长梦,不说姑嫂的关系,长梦近些日子来频频得到太子宠爱,又怀着太子的孩子。

南惊鸿自然感受到了南漾瑢的谨小慎微。

但是南惊鸿不是南漾瑢。

她不会选择忍让,今日都来送她,是她的主场。

何况对于眼前的长梦,她甚至连虚伪与蛇,都不需要。

“长庶妃,长禹不需要你的致歉,况且,致歉也不是你这样的致歉,三跪九叩之礼,你懂么?”

南惊鸿转身,便又朝着南颂过去了。

长梦站在原地,她看着南惊鸿走远,咬着下嘴唇,像是要把嘴唇咬出血一般,她从来都没有这般感受到自己这样被羞辱过,她也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南惊鸿这种人,她高傲的把别人的自尊狠狠摔碎在地上。

一股热血冲向了头脑,她渐渐有些控制不了自己了。

她颤颤巍巍的的手指指着眼前的南惊鸿。

“你方才对我说什么?”

可这时候,走到长梦面前的是沈云素。

她笑。

“长五娘子。”

长梦几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听到过别人叫自己长五娘子,还这般和气。

“是你,你有事吗?”

长梦看了看沈云素,她自然知道这样的娘子不简单,沈云素不过是个落魄家族的女儿,居然能够凭借南园镀金,能嫁到金陵王氏当王宁知当侧室,而且甚至能够屡屡让南漾瑢吃暗亏。

“借一步说话。”

长梦瞧着沈云素倒是别一番莫测的模样。

便跟着她走了。

南惊鸿和南颂并肩而立,什么也不说话。

南颂悄声问道。“妹妹在想些什么?”

南惊鸿看着那些娘子纷纷各自找到自己的队伍,轻轻回答道。

“在想以前的日子。”

她想到她上一辈子在权力的漩涡里斗争的,就是这些娘子同她们的夫君,背后的家族们。她们一个个在后面不遗余力的加把劲的想要害她,想要击溃南园。

他们害死了祖父,害死了祖母,害死了大伯,害死了兄长,害死了母亲,害的父亲年纪轻轻没了斗志,整日里声色犬马,害的大伯母疯疯癫癫,害的太孙年纪轻轻被赐死,害的阿姊明明身份尊贵,冰清玉洁,却带着腹中孩儿一起白绫一尺的死去,害的清茗年纪轻轻,就要跟着祖母带着满门仆人婢女一同牺牲在皇族的争斗里,明明嫡出的女儿家,却偏偏活着不如庶出的漾瑢,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他们所赐。

南漾瑢忽然察觉到南惊鸿的眼神,她瞧见南惊鸿对她微微一笑,可是南惊鸿的笑容太过冰冷,没有半分温情,她终究是不能察觉到南惊鸿眸光下的深意了。

南惊鸿和南颂拜别。

这一拜,拜的是生离死别,各安天命。

南颂湿润的脸庞,带着众人一同下拜。

然后就毫不留情的上了马车。

留给众人的只有一个孤高的背影。

不过是一场送别之宴,却偏偏没有半分的萧瑟和孤独,每个人都来,却不是如同赏花宴一般的肆意,而是随意极了。

南惊鸿是胜者离去,再回来的时候势必更加风光。

可是在座的现在或未来的宗妇,竟没有一个人知道,究竟南惊鸿经历了什么,才有着这样大的坚韧的勇气。

能够孤自去远方。

冷冷夜风起,独她踽踽独行,蛊惑人心。

第四百一十三章:手书

昨夜里已经托怀风将她的信物送给了远在南园的祖父母和母亲。

如今正心院里,文氏在一旁服侍着,南太夫人和南先生坐着。

其余的南顔,南海,何氏,林氏也站在一旁。

只单单南先生看着南惊鸿写下的手书。

“满门锦华终寸守,烟波浩渺下扬州。

烈火烹油尚谨慎,繁花凋谢一时候。”

竟众人心里都沉重的不得了,谁都能够察觉出来现在的局势,比以往更加的严谨。

可偏偏这南园如履薄冰,在外人看来是繁花似锦。

终究南惊鸿这一趟离去,再归来,江州风云,怕是大乱呐。

湘华郡主殿下拿着南惊鸿送的手绢,瞧着那样一朵彼岸花,竟莫名有了感触。

她瞧着身边孑然一身,大抵上陆渊在军营,会很好。

南惊鸿正靠在马车边上,盯着车门上的帘子出神。

抱月笑道。

“夫人在想些什么这般严肃,奴婢还是许久未曾见到夫人这般模样了。”

南惊鸿微微一怔,心里有些诧异。她自重生以来,每每心里有事情,都深埋心底,到没有流露出来过。

可是眼下确实流露出来了自己的情感。

南惊鸿曾想到祖父私下底对自己的评论,怪自己是冰骨雪肌,一颗玲珑心窍,却总是郁结于心。

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所以祖父祖母从小娇养自己,只希望自己不会早夭。

可没想到自己一路成长,虽然健康,但是大病小病都是接连不断。

她心里都是有着怒气的。

有着怨气,有着哀愁,却掩饰出来,不能让别人知道。

眼下她心里想着的是该如何面对南疆之外的事情和人,想着的是江州的风云变幻。

她更忧愁的是长禹,她担心长禹能否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她如今的担忧连个小丫鬟都能看出来了。

是因为长禹在慢慢的引导她,帮助她,改变她。

重生之路上,她汲汲钻营,踽踽独行,他却一直陪伴着她。

马车经过一处高桥,她便瞧见水面上似是有枯萎花朵,波光粼粼。

她笑。

“抱月好像是个大姑娘了,若瞧上谁了,便告诉我,我给你做主嫁了。”

一句话说的抱月面上微红,竟有些害羞了。

“抱月要一辈子陪在娘子身边,永远不嫁人。”

她一着急就会叫南惊鸿娘子。

这时抱琴才笑道。

“不知道谁天天和方九出去玩耍。”

抱月瞪大了眼睛,“你胡说什么,谁喜欢那小子了。”

抱琴便被她扑倒在一旁,看着她们打闹的模样,南惊鸿笑着抿着嘴,看的便是这般可爱起来。

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光,怕是很少了吧。

人都是自私的,自己何必要想那么多,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披荆斩棘,乘风破浪,为何不可?

她打开了车帘,朝着沉沉夜色,回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夜色里掩藏着沉沉的心绪。终究所有的变化都在悄无声息里进行。

……

大牙。

少年郎君身着紫衣,面上戴着面具已经被取下来,五官出色的可怕,美貌倾城,谦谦君子,举世无双,可是眼角眉梢总带着淡淡的嘲讽,淡漠的令人觉得害怕,可是他周身总带有让人忌惮的锋芒。

前来送饭的侍卫放下饭菜,甚至都不敢开口说话,只能暗地里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他被公主救下后,公主整日只想着如何救治他,如何令他安好,连前方和大华的战事都顾不上了。

可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分明不是大牙的子民,是大华人,也许是大华的间谍呢?

也许察觉到这侍卫看自己的眼神太多了、

段亦书漫不经心的把面具戴了回去,有些不以为然的开口。

“让你们公主过来见我。”

侍卫呆了很久,似乎才从刚才听到他开口说话中回过神来。

他重新以一种惊疑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看上去贵气满满的年轻人,有些诧异于对方主动开口说话,可是又对着大牙至高无上的公主这般不客气的开口。

“我这就去。”

代玉一直都在等待她那天所救少年郎开口说话。

她虽则对少年郎一见钟情,但是并不是十分热烈的,她有着自己的自尊和骄傲,眼下听说他愿意说话交流,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便瞧见风流俊俏的年轻人站在窗前看着她。

“大牙公主殿下。多谢你收留之恩。”

他但笑不语。

“你叫我代玉就好。”她有些急匆匆的开口。

即使已经听到对面这少年郎说话时完完全全面对陌生人的口气。

“不知道本宫该叫你贤文王世子还是……段亦书?”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段亦书,忽然决定退一步语气不明的开口道。

段亦书面具下的脸有一刻的表情停滞,他倒没想到对方查得一清二楚,包括这个自己都快要遗忘的身份。

眼下的长黎不过是个替身。

他才是贤文王府真正的继承人。

只是先前的贤文王终究是个没用的短命鬼,才使自己沦落在这人间。

说来也是可笑,当那日他走之前,余跃漫不经心的开口。

“已故的贤文王请求世子的折子,在北亲王府长云侯的手上。若是你成功扳回一盘,他很乐意扶你上位。”

段亦书道:“公主随意就好。”

代玉便挑眉一笑道。

“段亦书,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不再是不动声色的试探,而是热情无比的敞开心扉。

段亦书忽然也是一笑,倒像是个俗世翩翩佳公子,达成共识的示好。

……

军营。

蔺楚看着面前正在行书的俊美郎君,神情中带着一丝复杂。

他问。

“你让惊鸿来,妥帖吗?”

“总该有这样一天的。”长禹从善如流。

“不觉得心疼?”

长禹这才写完了自己的书信,便折好后放进信封。

“记得快点给太孙。”

他阖了阖眸子,浓墨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神的变化,可是在这凉薄的夜色里,他却又下了决心。

“除了她,没什么重要的了。”

蔺楚不说话了,半晌后起身,拿了信出去,仿佛有些赌气。

蔺楚走后,长禹站起身来,锦衣华服,风流俊才,哪怕是在南疆凄冷的夜色里,都是掩饰不了的风华。

这场风雨开始之前,便是他在南疆,牢牢为长臻驻扎住一处安宁。

若是政变,南疆便是南园和太孙的后援之地。

至于北亲王府,他没有半分顾念。

早先前,北亲王世子已经选择了北亲王府的命运。

泼墨色的天空,南疆的夜里总带着莫名的凄冷。

冷沉沉的夜色里,孤寂而高傲的巨龙盘踞在南疆一隅。

他锦绣华服里的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的便是一条龙。

这世上花团锦簇的一切,都不及他从前所见伤痕累累的夜里,日日翻来覆去的午夜,对于安然入睡的奢望。

第四百一十三章:成交

南惊鸿便坐着马车,按照原来的计划,只能够先去江左,转道西杭,再度南下了。

毕竟不能够像长禹那样由军令,各城敞开密道,一日夜便可到江州。

这南惊鸿的行程,再怎么都要一旬时间,又是大队伍。

幸好圣人对此并没有过多要求。否则南惊鸿肯定也没有这般欣赏良辰美景的闲心思了。

眼下山迢迢,水弯弯,南惊鸿的差吗队伍不紧不慢的朝前面走着。挂着的是亲王府的招牌,倒没有不知眼色的人敢于冲撞,只是又靠近江左有了些势力的人家几乎都知道是江左文氏的血脉,江左的人相比江南是多了一些豪情的,没有很多的歪歪曲曲的肠子,他们在江左过的安生,都是文氏给他们的庇护,所以打内心底是真切的感激江左文氏。自然不会来阻隔南惊鸿的步伐。

可没想到出发第三日,有人匆匆一个人骑着马追赶过来。

方九琢磨着还是要禀告娘子。

“主子,有个俊俏的红衣小娘子骑马过来,说是要见你。”

南惊鸿听了一怔,想着倒没有认识几位敢骑马的小娘子啊。便请她过来相见。

这人说来也熟悉,说来又半分不熟会。

穿着红衣披风,精神饱满的小娘子,是那太子府的明乐郡主。

这太子府的明乐郡主,南惊鸿倒是很清楚这号人物,就是很有几分手段,但是清高无比的,不愿与自己这些凡人为伍的这种娘子。

或许长禹能让她高看几分。

眼下前来找自己,不知道所为何事?

难不成是她曾见到的那名郎君。

和父亲南海交好的忘年交李铮?

果真南惊鸿料想的没错。

明乐原本上想跟着南惊鸿过来,可是太子这却怎么也不同意。

太子从来没在儿女面前变成慈父模样,可最近在教养明乐身上花了许多气力和功夫,些许是只有这一个女儿在身边了,明乐年纪又不大,才十三岁,多留几年在身边,回头等到有机会的时候,明乐便是矜贵的公主,自有大用处存在着。

明乐还想到之前那个便宜太子父亲把自己叫到书房里,悉心教导后问她。

“明乐可想要和你长乐阿姐一样当公主?”

当时明乐心里纳闷无比,难不成是自己哪里做的太出头了,被看出来了?

可是没有。

她很谨慎的开口道。

“父王,我年纪还小,我不想嫁人。”

太子听了,哑然失笑,摸了摸她的头。

“父王不是希望你嫁人,父王要多留你几天,你以后会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这大华的好儿郎任由你挑。”

当时明乐心里咯噔一声,难不成太子想要谋反、

可是又不能暴露自己心底的想法,只笑着说道。

“明乐最喜欢父王了,父王最厉害了。”

太子不许她出去找长乐,她好不容易第三天才寻了借口出来找南惊鸿。

她找南惊鸿是想要请求南惊鸿帮忙,可见到清清冷冷的南惊鸿,她竟然又说不出话来了。

南惊鸿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小娘子半天说不出话来,便摆了摆手道。

“去拿出桌子和小椅来,请明乐郡主吃杯热茶,暖暖身子。”

等到明乐郡主手里握着尚好的罗搪瓷杯子里装着香喷喷的明前龙井茶水的时候,才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她惊讶的张大嘴巴,南惊鸿怎么能够把自己和别人所想的风餐露宿的苦日子过的这样舒服,瞧瞧这遮阳的大伞,四周帷幔垂了下来,躺着的椅子和可以折叠的桌子,泡好的茶,还有暖暖的炉子。

“我……谢谢你……还有,我向你道歉,我以前觉得你不过是个很有心机,喜欢算计的女人,所以有些反感你。”

明乐郡主这孩子可真是实诚,南惊鸿简直都有些扶额了。

明乐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过直接了,正准备开口解释道。

南惊鸿却抿嘴笑。

“你说的没错,我是个很有心机,喜欢算计的女人。”

她倒是十分坦然的接受了明乐郡主对她的评价。

“可是一般女的不都喜欢把自己标榜成为白莲花,圣女一样的人物么?譬如那个长梦,那个林菀雪,沈云素,南漾瑢?”

明乐有些不解的开口。

“这和我没关系,长话短说,你冒了风险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南惊鸿看得出来明乐的心里藏着事情,明乐郡主虽然有几分手段,可毕竟还是个少女,少女情怀总是诗,遇上喜欢的人的事情,便不知道头尾了。

所以南惊鸿先开了口。

“我这个人向来信奉等价交换的原则。”

明乐郡主见南惊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便也不客气不扭捏了。

“此去南疆,你一定能见到长云侯,骁勇侯。也能见到李铮哥哥吧。”

她似是早就笃定了想法,见南惊鸿却不惊讶不询问的样子,只淡定的看着她,好像等她继续说完。

“我父王如今又改了主意,整日里勤于政务,对太孙哥哥冷到极点,可又对我关怀备至,曾多次私下和我说要让我做公主,多留我几年,我想他或生异心,江州,京都必有大变。李铮哥哥在南疆倒是安全的,你只须替我告诉他,我这三年都不会嫁人,我等他。”

她一口气把所有的话都敞开说完。

希望南惊鸿不要因此嘲笑她的少女心思。

可没想到南惊鸿真的没有嘲笑她。

反而是很认可的点了点头。

在若隐若无的光影里,南惊鸿脸上朦胧的笑意是那样的令她觉得艳羡,明乐郡主是真心开始钦佩南惊鸿了。

她想和南惊鸿化敌为友。

虽然也许对方根本没在意过她因为吃醋而产生的小小敌意。

“你帮我带话,我会在太子府护好长嫂,算是对你的报答。李铮哥哥在南疆,也请你多多照顾。”

“一言为定,成交!”

明乐郡主心满意足的抱着南惊鸿给她的小暖壶和许多好喝的茶料包,被南惊鸿派了人护送回了江州,南惊鸿也就在马车里缓缓地到了江左城外。

比起三年前在江左狩猎时候的场景,好像多了一丝亲近之意。

第四百一十四章:莅临

“江左。”

南惊鸿抬起眸子来瞧那古朴城楼上镌刻的字。

还是篆体字。

流传至今有千年,当年建设这座城的文氏先祖,也没想过会流传千年吧。

方九已经拿着通行令牌和文书前去交涉了。

往日旬休时候关闭的城门忽然打开,城门那边的百姓们各个都有些好奇的朝着这边望来。

南惊鸿倒没如同往日一样坐在马车里,而是昂首廓行,这是江左。

是她母亲的氏族,是她外祖所在的地方。

她对这地方,和对江州有着一模一样的深刻的感情,前世在这江左,她受到许许多多的帮助,她对江左的人民也有着深刻的感情。

南惊鸿没想到回来后四年多,她才有真正掌控自己的人生,活的自由的权力。

她眯着眼笑着看那些好奇的看着自己的人。

众人都看着那个少女,穿着烟波浩渺的明灰色纱裙,身上披着水蓝色的披风的少女,就那样的一步一步从城门外走来。

多年后江左的百姓们都会怀念此时所见的少女,她婀娜多姿,轻悄悄的来到江左,却又从容不迫的给江左带来了上百年的繁荣昌盛。

等在不远处的是江左文氏的车马,还有文章,李氏,文倏然,和文倏然的小弟弟文夙尔。

文夙尔今年五岁了,倒也是活泼可爱,只是没有文倏然小时候那样淘气,眼下认真的站在那里等待着。

南惊鸿走过长街,行人们倒很守礼节让出了道路,那个看上去就金贵无比的少女,想来是世家大族的娘子,来到江左,或许是为了要事。

亦有着看着热闹的这些百姓们,尾随着南惊鸿一路前行,便瞧见江左如今的核心领导者文章。

文章虽然是文修的样子,但是却很好的接受了江左文氏的一切,并没有和旁人阴谋论中猜测的数典忘祖的白眼狼那般,反而将江左文氏真正的发扬光大,那些文氏的旁支们才服气,文修没有把江左文氏给他们。

她在这一点上,也是对外祖父钦佩无比的。

文章和妻子目视着眼前的少女,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缓缓曳裙而行,像是最尊贵的名副其实的公主殿下,能够如同牡丹肆意绽放。

就像是多年前的文氏,或许比文氏更好,因为南惊鸿能够掌控自己的人生,当年江左盛宠的公主文娟,终究是沦落在门庭高阁里,束之高阁,无路可寻。

南惊鸿来到江左,是带着使命的,母亲因为对江左文氏的愧疚,不愿意同自己前来。

她前来,也是为母亲赎罪。

“阿姐,阿姐。”

文倏然虽说是个大姑娘,可还是招着手,愈发娇俏人了。

李氏温柔的看她,然后提醒道。

“惊鸿如今是长云侯夫人,淮阴公主,我们论理要行礼的。”

便众人都下拜。

“臣、臣妇拜见淮阴公主殿下,欢迎郡主莅临江左。”

一旁的百姓们才惊诧不已,然后纷纷跪下。

他们知道江左文氏钦定的继承人,大娘子文娟嫁去了江州南园,后来被封为容华夫人,这大娘子所出之女被圣人封为了淮阴公主殿下,并且赐婚长云侯。

眼前归来的竟是淮阴公主殿下,南惊鸿。

纷纷心中激动不已,甚至有人落泪。

长云侯长禹率领大军保家卫国,前骁勇侯南三爷亦是为护大华征战二十年,容华夫人昔日闺中守护江左,如今南惊鸿来到这里,怎么不使他们心生感激。

南惊鸿连忙开口道。

“舅舅,舅母,妹妹,弟弟,无须多礼。”

又看了看虔诚下拜的百姓们,她可没想过要弄出这番阵仗来啊。

她要是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坐马车直接进来,她对于江左有归宿感,可不是说随便就想要把江州的百姓们当做奴隶来看待啊。

不过也是寒门总对着高门大族有着深深的敬畏,所以南惊鸿面对的景象是江左文氏常常遇见的。

“您们都请起来吧,我南惊鸿,今日来江左,只是为了拜见外祖家,并向您们问好,昔日我母亲文娟在江左,承蒙各位庇护,江左文氏多年以来也全靠大家辅佐,来日方长,还希望诸位安好。请您们快起来,若有难,江左文氏与江州南园在所不辞。”

南惊鸿深深的鞠躬道。

那些百姓们都看着她,没想到南惊鸿也是个仁义之人呐。

文章连忙开口道。

“大家都起来吧,淮阴公主一诺千金,她是我们江左文氏的骨血,她的话也就代表着江左文氏。”

南惊鸿心中一惊,文章这是向全天下表示她是江左文氏的继承人。

她正要开口,李氏却拉住了她的手。

“这本来就该是你的。”

她眼里的慈爱不掺假,如此真实,又如此煨贴。

此地不宜久留,南惊鸿揣着满满的充足的关爱和感动,在文倏然叽叽喳喳的话语里坐在马车里朝着江左文氏行驶过去。

从前坐在江州,江州最富庶的街就被南园,北亲王府和行宫占了过去。

但是江州的房屋和山水融为一体,就像是天然的水墨画。

这江左的屋宇各个建的矮小,偏偏又有些鹤立鸡群的高大的屋宇鳞次栉比,倒有点北方的豪气来。

看上去并不突兀,也不觉得忙乱。

“南园特别大,阿姐从小肯定感受到了,咱们文氏也不小呢?阿姐我跟你说,我从前门跑到后门,跑马要小半个时辰呢?”

文倏然讲的根本就不夸张。

南惊鸿便瞧见了文氏高大的围墙。

好吧。

文氏的围墙着实有些奇怪,外面是水,所以要乘船,下了马车,上了画舫,走了浮桥,穿过桥洞。

然后才见到大片大片的平地,青草盈盈,分外可爱。

南惊鸿只用看便觉得小巧细腻。

文氏的某些院墙是镂空的,却不惧怕盗贼。

“我们这边没什么偷盗的事情,每每出现一个,挨个抽上一耳光都得要打死,人们墨守成规,便都听咱们文氏的。”

文倏然说的话十分亲热。

南惊鸿抿嘴笑道,倒愈发好奇文氏的幕后掌门人,自己那个外祖父,文卿,字修,究竟是何面貌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藏富

古老的大门轰然打开,竟然一点都不亚似于城堡的大门。

南惊鸿这种不知道多少次来往皇宫的人,都要为此咋舌不已。

前世来到江左的时候,所见到的文氏的园子已经是历经几次大灾之后有些破败不堪的园子,那时仍然让她惊艳不已,以至于太子生出了觊觎之心。

可这一世的江左文氏已经藏富良久,现如今她初初进去的时候,无数仆从奴婢恭敬的侍立在一旁,都在等待她的到来。

当年太祖定天下,曾请鬼谷子后人占卜,当时的卜言为:藏政富于北,藏民富于南。

怪不得如今皇族胆颤心惊,甚至也忍不住的想要久居江南。

江都以江州,江左,江右为主要州,为国库每年贡献的赋税占大华四分之三。

所以怎么会不令皇族觊觎呢?

世家的绵延已经着实令帝王心惊,丰厚的财物上供并不能使圣人满足。

反而让他的胃口愈发的大了起来。

李氏原本不愿意文章表现出来这样大的阵势,虽则南惊鸿已经嫁人,毕竟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所幸南惊鸿并没有半点惊惶不安,在这样的阵势下依旧很淡然。

文倏然没意识到今日和以往有哪些不同。

“阿姐,你和我住一个院子好吗?我的园子叫做上河园,不比你的菡萏园差哦。”

“别胡闹了,园子早就收拾好了,从前你一出生就背下来的,在圆和园,因着你母亲喜静,种了不少湘妃竹子,也有池塘和桥梁,风格大抵上和你在南园的时候差不多,但南园终究是好一点的。”

舅母李氏温和不已的开口,南惊鸿倒没想到外祖家居然设了自己的院子,可惜自己很久才到这里,竟从前从未了解。

她略有些感触,面上却还顾得住。

“多谢舅母宽待。”

李氏却是心疼的把南惊鸿的手抓在手里。

“你瞧瞧这孩子,说些什么糊涂话,这不就是你家么?嫁过去操持北亲王府家业,可不是清瘦了许多,这手看上去纤细匀称,哪里像是我家这胖丫头。”

她另一只手点了点文倏然的额头。

文倏然一点都不反驳,反而笑嘻嘻的说道。

“是啊是啊,我最胖了,只有阿姐又漂亮又能干,我最喜欢阿姐了。阿姐瘦了,你给她多补一补。”

李氏笑吟吟的看着她。

南惊鸿倒有些害羞了,她哪里瘦了,嫁给长禹后,整日就躺着,长禹出去后,她便以受伤之名搁屋里面呆了很久,很明显已经圆润了好几圈了,却怎么旁人还看上去很心疼的模样,倒真的让她觉得不好意思了。

“我分明已经胖了,舅母还要取笑我,倒是倏然,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眼下这般才是好的。”

李氏也笑。

“也只求她这般就好。”

又扫视了远方。

“待会儿有旁支的几个舅母,姐妹,兄弟,你只接见一下就行。若不适,早些休息,明日再见祖父。也未尝不可。”

南惊鸿注意到她声音里的疏远还有客气,接见。

意思就是江左文氏,因为嫡系血脉疏远,所以旁系作祟。

纵使是掌控文氏的当家夫人李氏,亦难以处理。

“无妨,照理这些亲人们我也该见上一见。”

穿过二门,南惊鸿便留意到,什么是富贵上再加了富贵,层层叠叠的不是琉璃瓦,是翡翠玉石雕砌的,地面铺的是汉白玉石,栏杆也不是染漆的,反而是天生朱红色的桐木。

瞧见南惊鸿留意文氏的建筑,李氏解释道。“这些都是圣人曾经亲自赐下来的木材,往年圣人秋闱狩猎前来,会在咱们家住上一段日子。”

南惊鸿点了点头。

便不再多看。

等进了里门,又乘坐轿子。

她倒是坐在最前面的轿子里。

文氏现有的便是旁支所出文书,文墨,文言,文书的夫人林氏,文墨的夫人刘氏,文言的夫人金氏,三人是表姐妹,俱出自江左江右名家。

林氏有三子二女,只有小儿子文九郎文羽然和文三娘文雨溪在身边。

刘氏有四子三女,儿子们早就应召为将为兵,抑或是前去当兵。女儿里文五娘文云溪,文九娘文泉溪待字闺中。

金氏有五子一女,文七郎和文十二郎在家,长女已经出嫁。

南惊鸿下轿子的时候,众人俱在行礼。

虽然这些旁支主妇因为自己出生名门,便瞧不上文章的夫人李氏,李氏早就没落,如今不足为题,却还掌握着文家,最关键,众人都说文章并无文氏血脉。

可惜文家旁支虽广,但追溯上去,只是文卿的祖父这一脉分支下去的,早出了三代,故对于南惊鸿来说,关系出了五服,着实算不上亲人,关系只能算是尔尔了。

现下南惊鸿来此的身份是淮阴公主,纵使是文卿唯一的嫡系外孙女,身份也不是这些旁系可相比的。

“见过淮阴公主殿下。”

众人行礼。

南惊鸿便觉得这文氏旁支的三名妇人倒生的都格外不错。

环肥燕瘦,各俱其美,而且都是看上去有些书墨气质。

看来外祖母虞季对于这些远方子侄倒是格外的认真。真是良善之人。

“免礼。”

南惊鸿抬手。

几位夫人和他身后的郎君娘子们纷纷都直起身来。

“多谢殿下。”

“无妨,几位伯母和妹妹们都一同进去说话吧。”

南惊鸿反客为主,带头走了进去。

原本文三娘和文五娘心里都在想着这文四娘文倏然,平日里天天说的这表姐究竟是谁啊。

又听说这南二娘子如今是长云侯夫人,淮阴公主殿下。竟都有些好奇。

自然文三娘虽则今年满了十三岁,但也未曾和文倏然以前去过狩猎,她没见过南惊鸿,心里自然对南惊鸿的声誉有些不屑的。

眼下见到南惊鸿前来,稍稍抬眼瞧了瞧她的模样。

便觉得实在清冷高贵极了。

有些令人难以直视。

南惊鸿入座,和李氏一同坐在左右主位上。

下首坐着文家三位夫人。

李氏便一一介绍道。

“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二舅母,这是三舅母。”

第四百一十六章:相似

南惊鸿点了点头。

“舅母们安好,抱月,上礼。”

说实话这的确是南惊鸿给他们脸面,否则南惊鸿除了李氏外,根本就不会理会里面哪怕一个人。

但是这三位夫人倒各有心思。林夫人只不过是识大体,对南惊鸿敬而远之,刘夫人却在想着该如何从中牟利。金夫人则是表面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实际上却想要黄雀在后。

眼下林夫人微笑道。

“谢过公主。”

刘夫人亲热道。

“说来旧时和大小姐也曾有缘相见,如今见了惊鸿只觉得和大小姐当年风范相同,不愧是我文氏后人,果真是优雅矜贵不可言啊。”

李氏顿时有些蹙眉,她真的没想到刘氏居然这般上不了台面,竟然对南惊鸿直呼其名,南惊鸿贵为公主,是绝不可这样轻易怠慢的,况且从前文娟在文氏,旁人也不能称姐妹,只能称呼她为大小姐就可见一斑了。

南惊鸿没有开口。

金夫人笑着道。“殿下对臣妇的心意臣妇万不敢当。”

抱月便带着三个小丫鬟奉上了三个玉檀盒子,也察觉到对方对于南惊鸿的怠慢,便亲自打开了三个盒子。

竟是三颗夜明珠。

夜明珠并不罕见,罕见的是三颗夜明珠一模一样的大,并且都是纯洁无瑕的透明色。

“这琉璃珠子可真漂亮。”

刘氏又着急不已的开始说话。

抱月笑了一声。

“这位夫人真是博闻强识。”

然后便令丫鬟用黑色幕布遮盖此处的光,然后就见黑暗里夜明珠发出了紫色的光芒。

“此乃有价无市的夜明珠,亦为圣人赏赐殿下之物。”

刘氏便有些讪讪的,想要再开口解释。

李氏却在幕布撤开后介绍到。

“这是三娘,五娘,九娘。快见过公主。”

“见过公主。”

三个娘子,文雨溪,文云溪,文泉溪纷纷上前来见礼。

“既是家人,便称呼我为惊鸿表姐,也可。”

南惊鸿倒是难得客气。又站起身来,拉着文雨溪的手。便将手中玉镯递给了她的手上。

“三娘生的果真美貌,怪不得倏然平日总夸。”又瞧着文雨溪文泉溪,温和的开口道。

“五娘九娘虽然年纪尚小,但是舅母亦曾说过书法琴棋都是极好的,果真是咱们文家有福气呢?”也分别从头上取了两只钗环一人一个。

三个娘子虽然有些心思,但毕竟在文氏长大,没经历过太多的算计,眼瞧着南惊鸿身份高贵却又和气的不得了啊。心里早就有亲近之感。

“这是七郎,九郎,十二郎。”

三个郎君看上去倒有芝兰玉树的气概,大抵上文章在培养他们上也是不遗余力。早先前她听祖父谈过,文氏培养子弟大多为将为兵,图谋的并不是如何官场连接,只是为了报国。

“见过惊鸿公主。”

“你们都叫我惊鸿表姐就行,听说七郎十二郎善于箭法,九郎善于刀枪?”

南惊鸿竟然对他们每个人都了如指掌。

七郎文却内心一惊,这个伯祖父的外孙女,似乎真的有一种与平常娘子截然不如的气质。

南君借着李氏和文倏然的介绍下,认识了文氏旁支的数个娘子和几个郎君。

也大概了解到文氏如今子弟的现状。

南惊鸿也给了他们见面礼。文房四宝各一份。

文十二郎收了没做声,只道谢了。

文九郎却眸意不善。

但是南惊鸿没有介意少年心思。

只接见过后,约了明日再参观文氏府邸。就先行去休息了。

文倏然陪着南惊鸿,便解释道。

“阿姐,你可不要介意,九郎之所以那样无礼,只是因为他的表姐是林菀雪,之前林菀雪一直预备着要嫁到北亲王府的,他和林菀雪旧时一起玩耍过,后来一直通信,所以便同仇敌忾,觉得是你抢了她的婚事。又因为他的偶像是长云侯,旧时很佩服姐夫,所以觉得您不配姐夫。”

南惊鸿倒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出,见文倏然说的眉飞色舞的,便笑道。

“那你觉得究竟是不是真的配不配呢?”

南惊鸿这么猛然的一发问,倒让文倏然愣了愣。

反应回来立刻回答道。

“配不配,自然是配的啊,若是非要说的话,姐夫不一定能够配得上您呢?您貌美如花,又善良,又文武双全,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娘子了。”

文倏然抱着南惊鸿大声说道。

“好了好了,你再说的话,我会不好意思的。”

南惊鸿躲着笑道。

等送走了文倏然,便到了自己住的院子,这圆和园果真风景不错,湘妃竹子看上去很是幽静,绵延的小道倒是用汉白玉铺好的,有拱桥在上,亦有流水,池塘倒不大,旁边种着竹子也是看上去很是清静。

“娘子,这处倒真的有菡萏园的感觉,此处虽然有梅树,只可惜没有红桃灼灼啊。”

南惊鸿这顺着抱月说话朝着眼前看了过去。

果然有梅树。

抱月还记得自己喜欢红桃灼灼,可是自己早就不喜欢红桃了,喜欢的是红梅,冰寒傲骨。

“我们进去吧。”

南惊鸿是进去后,才发现文氏的精心设计,此处和自己的闺房是一模一样的。

菱花镜,九层的梳妆盒,檀木椅子,青玉案几,窗框面前放置着圆桌加两个座椅。

大红色的床榻,精致的雕花,床前床后便是花瓶,里面盛放着花儿。

空气里弥漫着花香。

几乎像是她重生回来的那一天。

惊人的相似。

她闭上眸子,心灵深处忽然有些冷。

……

云南城外,玉龙山下,大帐里。

长禹和南海面对面而坐。

“岳父真是技高一筹,长禹甘拜下风。”

长禹为他倒酒。

一切正如南海所料,大牙并没有派真正的军队上前,不过是原本南疆之外盘旋的猎鹰悍匪,充当的游兵散将罢了。

这些原本杀人不眨眼的悍匪,因着以为得到的利益,无恶不作。

长禹亲自带小队前去斩杀。

竟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了悍匪的宝藏,其中钱粮数不胜数。

原本朝廷对悍匪就头痛不已,眼下一石二鸟。

南海却只微微一笑。

“李铮如何?”

长禹点评道。“可以说是一员猛将,有勇有谋。”

第四百一十七章:绝色

若不是南海的妙策,长禹绝不会这般轻而易举的拿下第一战。

不过南海料事如神,长禹运筹帷幄,这对翁婿的确是好搭档。

只是长禹深知,这大牙军队丛里的段亦书还没有大显身手,长禹不知道自己苦心孤诣培养出来的对手,该是如何模样的。

不过,真的很期待啊。

……

南惊鸿就在这里歇息了一夜。

也许是因为距离自己重生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四年,所以按照一个平常人的那种心思来说或许会觉得有些太漫长,会忘记了一切。

可是没有。

在这四年的日日夜夜,她每一次睁开眼睛便看清楚这个世界。闭上眼睛便回忆起上一辈子发生的每一幕血腥的场景。

那些惨死的将士,那些病死累死的平民,那些她的骨肉至亲。

她的灵魂从身体里飘走后,也曾在南园游荡。

断壁残垣,还有亲人的鲜血。

她所经历的血海深仇,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颠覆,可以忘却的。

所以这一夜,只是在帮助自己更清醒一点罢了。

应该清清楚楚的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所该做的事情。不该迟疑和犹豫。

她起来洗漱的时候,天色未曾大亮,守夜的抱琴未曾发觉她已经醒来,她倒也没有去叫她,便自己亲自动手梳洗。

轻手轻脚的在菱花镜前为自己疏离头发,盘好后又亲自给自己插上了朱钗,簪子,配上了翡翠玉耳珠,唇上了粉朱色,眉心坠愈发衬托了她那双似水眸子。

或许是天将亮,抱琴披了衣裳起来,便发现南惊鸿已经醒了。

她走过来看着镜子里那朱颜,青春尚好,眉间隐隐绝色到天下难以坐视的这种。

平日里旁人看南惊鸿,只会觉得她的气势太过摄人,以至于不敢直视,或者是偶尔瞧上一两眼,觉得南惊鸿眉目精致,五官端正,却从没人好好审视过她的脸。

南惊鸿在重回的那一天开始,一直很有意识的将自己的容色遮掩下来。

除了新婚那日,南惊鸿极少浓妆示人。

“娘子这般美貌,实在是天下无人能比,只是可惜年制不能够示于别人……”

南惊鸿知道抱琴是什么意思。她从前有四个丫鬟,后来含霜送去了金陵王氏,便只有怀风抱月抱琴,怀风谨慎守成,她为了照顾好阿姐,将怀风送给了阿姐,而后抱月抱琴在身边,抱月有勇,胆大,有气势,可是惜乎哉少了谋略,只有抱琴,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兼具了怀风抱月的两个人的优秀的特点。

抱琴秀外慧中,蕙质兰心,她大抵上是心疼自己这幅容色,居然不能在人前完全展示。

“以色侍人者,色衰则爱弛,爱弛而恩绝。更何况,这世间男子,没人不会对女子的美色动容。”

宫中圣人花甲古稀,却还是有雪妃这种二八年华的绝色美人侍奉一旁。

东宫太子位高权重,可是身边美人无数,再说之前的那些美人不算,这不小娇妻长梦才十五岁。

自己的父亲年轻时说那样爱母亲,最终还是沉溺在沈氏的假意温柔里。

这世上没有男子不会想要收藏美色。

只是权看在有没有能力罢了。

南惊鸿若是如前世一般展现,势必会引起帝王的行动,皇族若是要南惊鸿围太子妃,祖父祖母拒绝的话,等待南园的还是卷入权谋的争斗和战争。

“抱琴,不过是因为从前我没有力量保住自己,女子若如浮萍,便是旁人的棋子,旁人的物品,旁人用来谋划的东西罢了。而如今,我南惊鸿,要用自己真正的这张脸生活了!”

她笑了笑。

然后又瞧见抱琴只是披了衣裳。

“快去把衣裳加好,待会儿去找倏然,我今日想好好出去逛逛。”

抱琴看着娘子站起身来,那张脸上,让人触动的不仅仅是绝色容颜,更有一种用言语难以描述的气质,娘子不是普通的娘子,从来都不是,却也不是六宫凤位的贵重,抱琴不知道自己感觉到的对不对,她感受到的不是女子的贵气,而是帝王霸像。

几乎是无比虔诚的跪了下去。

“抱琴此生愿侍奉在娘子左右,至死不离!”

南惊鸿能感受到抱琴的那种决心,她蹲下身子,和抱琴面对面的相视。

“这人世间人人生来不平等,可是我心底始终觉得不分高低贵贱,每个人都应该互相尊重。你虽为我的侍女,但是多年相处,在我心底,你和阿姐与我的情分不差,甚至有些事情你知道,阿姐不一定知道。我不知道未来我能做什么,但是我会尽力的,让有一天你们能真正的适应相互尊重的世界。”

她扶着抱琴起身。

看着抱琴有些受惊吓可还是状若平静的去做事情。

她浅浅笑道。

文倏然果然收到消息很快就过来了,看到南惊鸿的脸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动容。

并不惊讶,也没有愣怔,她很高兴告诉南惊鸿,“虽然我听母亲说你只是在家里待上三天,今朝有酒今朝醉。”

南惊鸿还没说话,便被文倏然拉着手上了马车,说是要带她一起去街上游玩,最后的目的地会是的鬼市。

江左果然比旁处要自由,即使南惊鸿下车后和文倏然毫无遮挡的行走也不会有人围上来打量。

南惊鸿和文倏然走走停停,到了鬼市。

若不是在马车上已经听了文倏然叽叽喳喳的说了关于鬼市这个兴起了四年的地方,她还是会为这鬼市的环境感到奇怪。

谁会在城南山谷处辟出道路来专门做这样一个地方呢。

外出的地方有个摊子。

有个老者端坐在那里,见到文倏然和南惊鸿来了,身后跟着许多人。

便开口道。

“诚心进者投五块铜板。”

文倏然便很得意的立刻掏出了十个铜板。

“我早就准备好了。”

方九开口道。

“娘子,我也要去。”

南惊鸿回头笑。“这鬼市有鬼仙在呢?很安全。”

那老头闭目不言。

却在文倏然把铜板投入铜壶的时候开口道。

“速去速回。每人俩个面具,黄昏之前回不来,便回不去了。”

文倏然拉着南惊鸿的手冲了进去。

南九等人想进去却被阻隔住。

“入鬼门时间已过去。”

第四百一十八章:鬼市

鬼市鬼市,鬼仙镇守,鬼影无踪,有价无市。

南惊鸿一进来便发现即使与文倏然同时进来,但是也看不清彼此的脸了。

模糊的一团云雾在对方的脸上。

“阿姐,你就随意逛一逛,我在这有个朋友,同他说说话我就过来找你,记得半个时辰后在这颗铜钱树下相遇。”

文倏然将一根红色的发带系在了南惊鸿的手上。

“我朋友说这个发带可以保佑你哦。”

南惊鸿便眼睁睁瞧着文倏然跑走了。

一团云雾出现了。

鬼市里并不黑暗,只是还是那个上上下下都是云雾,看起来有些奇怪。

南惊鸿摸了摸腰上的鞭子,还有宽袖里绑的好好的袖箭。

心里略微安定了。

这里也没有叫卖声,有老者,有年轻人,有男人女人,随意找个地上盘坐着,等待着别人的询问。

南惊鸿打量那些东西,很多东西都只是平日价格稍贵一点罢了,但是并不是所谓有价无市。

甚至以南惊鸿的眼力,有些东西甚至是赝品。

不过这鬼市也有规定,全凭靠自己的眼力,眼力差的也没人给你保障。

而且这里卖东西的人很少是为了钱,大多都是为了东西。

最原始的以物易物,不存在等价交换。

譬如南惊鸿所瞧见的这堆已经生锈的青铜器的摊子。

不过是用篆体书写了。

“秘密。”

意思是用秘密来交换这里面的东西,对吗?

不得不说,逛了很多摊子,南惊鸿对这里的青铜器有一种特殊的好感。

好想想有什么强烈的**在召唤着自己向着这里靠近。

“先生出售这些青铜器?”

南惊鸿询问道。

这老先生自己给自己准备了躺椅,倒不是盘腿坐在地上。看上去很是逍遥自在一样。

那老先生鼻子出声音。

哼。

若不是出售的,到这里摆摊干什么?

南惊鸿间对方不回答自己,想到自己果真太谨慎了。

不如换种问法。

“先生要什么秘密?”

这时那老先生才起身来,“你要买东西?”

果真是个老人的声音。

“是的。”

“自然是什么秘密对应什么样的东西了,你先说秘密。”

这老人倒是机灵的不得了。无论生意成不成功,老人都是赚了。

“不行,我先挑,毕竟我秘密可多了。”

南惊鸿便从他摊子上看似随意的捞了一把。

发锈的青铜剑鞘。似乎已经发锈了很久了。

“你瞧中这个?”那老人有些惊诧的站起身来。

“你怎么瞧中了这个。”声音里的苍老变得有些稀奇古怪起来了。

南惊鸿低低冷笑一声。

“呵。怎么?老人家卖不起?”

那老人猛然摇了摇头。

“不不不,这是最差的一个东西,没人要,放了几十年了,你要是要,就随便说个秘密吧。”

南惊鸿手握住那青铜剑鞘。

“这剑鞘什么来历?”

“据说夺天下者可拔出剑鞘,但是前任陈国皇帝未曾拔了他,太祖不相信这玩意,所以流落民间,偶然被我师父所得,而后几十年里,它一直在山中被埋。现如今十几年我到处想卖掉,可没人看得上,你说是要的话就给你。”

南惊鸿忽然笑了。

她不信什么天定的话,否则当年也就因为旁人说得惊鸿得天下的话语了。

只是她忽然发觉与这剑鞘有缘,所以心里有了几分亲近罢了。

“我给的秘密是。金陵王氏必反天下。”

那老人卖家耸立在原地,居然不敢动弹。

文倏然跑到了惯常喜欢去的西侧,那里有个断肠屋。

“你这里的茶水真好喝,我很喜欢。”文倏然笑嘻嘻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兰大哥。”

没人知道何家大郎何兰浪迹天下后,居然就住在鬼市里。

文倏然也没想到何兰大哥会在这里,自从半年前无意中发现了鬼市,差点被人哄骗着出不去被何兰解围之后,她就常常来这里找何兰喝茶。

“只是每一旬才有这样一次机会,到你的断肠屋来喝茶。”

“你开心就好,今日里似乎看你遇到更欢喜的事情了。”

何兰身穿着一身玉兰色长袍,指骨如玉,正为她编头发。

他这里总有各种各样的好看的发带。

文倏然心里扑通扑通跳,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每次见到何兰,只觉得他生得高大俊秀,可是太过严肃,哪怕是笑容,也让自己觉得害怕。

可是后来她难过的时候,遇到困境的时候,何兰好像总是如沐春风的化解。

而且对小娘子真的超有耐心呢?

编头发这种事情,还是半年前第一次来被骗的时候,头发散乱,生怕回去的时候会被父母责骂。

何兰亲自给她编的。

她本来就手笨,就更羡慕佩服何兰了。

眼下也是直接说。

“我阿姐来江左了,我很开心。”

何兰听到阿姐这个词,一怔。“是说长云侯夫人?”

文倏然没留意到何兰的语气变化。依旧是开口道。

“是的,就是惊鸿姐姐啊。她也来鬼市了,但是怕她知道你在这里流浪,我就没告诉她。”

等头发都编好后,何兰摸了摸她的头。

“快去吧,乖。鬼市要停一年了。”

文倏然站起身来,忽然有些难过,她抬起头来看他的神情温柔。

“那样的话,兰大哥,我是不是很久见不到你了?”

何兰看着小娘子鼻头红红看上去好像要哭泣的模样,温柔道。

“不会,我要回江州去了,你可以给我写信。”

文倏然满心惊喜的开口。“这是真的吗?真的是太开心了。”

她蹦蹦跳跳的回到了铜钱树下,便听南惊鸿说,在鬼市里南惊鸿遇到了个奇异的卖家,买了一柄发锈的青铜剑鞘。

自己很开心的说着鬼市的好处。

南惊鸿发觉文倏然发型的小小的变动,看着少女笑着的模样,倒像是春心绽放。

心里微微有了意识。

便不说什么,只抱着剑鞘上了马车。

南惊鸿带着剑鞘回到圆和园,文倏然就自己跑过去和李氏说话了。南惊鸿推说自己玩的有些累也就不去了。

李氏派人过来请她好好安歇。

第四百一十九章:干将·莫邪·宝剑

迎着灯光,南惊鸿握紧了手中的青铜剑鞘。

即使已经生锈了。

那又如何?

南惊鸿握紧了剑柄,闭上眼睛狠狠地抽拔。

刀剑交合分离的声音。

在这宫灯光下,寒兵出鞘,冷光灼灼。

她还记的那老者最后说的话。

“唯帝王者可司主此莫邪剑。”

又回忆起临别时,那老者匆匆忙忙拉住她的袖子,让她瞧那古老铜镜。

她瞧见了古老铜镜里长禹的脸,飞眉入鬓,眸若星辰,玉树临风,芝兰玉树,偏偏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似乎是帝王之相。

她回忆起这一路走来,她和长禹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她何曾还要摇摆。

得长剑者自当有武器来夺天下。

南惊鸿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没有认清楚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该要用这把表面生锈的利剑斩断从前,狼藉的恩怨,将长氏叛徒,斩杀殆尽。

但是她曾问过长禹,长禹,无意得登顶。

除非是太孙不保。

若太孙安好,她和长禹为臣子,辅佐他们坐拥天下,倘若前世梦成真,她便和长禹为大华百姓得到一大同天下。

江州长街,不,大华天下的长街,都不该是风雨纷乱,兵荒马乱,而该如江左,西山群峦染黄,岁月安好。不该如冀北南疆一般祸事多起,民心动荡,而应该如江左一般无忧无邪,赏花看柳。

天冷,远方忽然惊雷肃起,瓢泼大雨转瞬而下。

这场雷霆大雨倾盆而下,只不过片刻功夫。

人心动荡,星象有变。

……

远方天空乌云聚拢而来,转瞬间便又是大雪。

雪龙山下唯恐雪崩,只能够拔寨后退,幸好这些士兵都训练有素,这段时间蔺楚,南君对于士兵们的训练是十分艰辛的。

长禹身穿黑色战铠,看上去精神抖擞,玉树临风,只是眉目冷淡,他并没有因为大雨而有所闪避,反而直视着天空。

大颗大颗的雨水浇打在他的面颊部。

多么像是他回来的那一天。

他没有和她说过自己究竟是如何回来。

只是那天在下棋。

他下棋之前喝了他父亲带过来的玉雪茶水泡的上等毛尖茶。

亲生父亲总不该害他的,纵使平日冷漠,但母妃尚在,对待父亲的态度也还算恭敬的。

可是下棋之后,他端坐在那里用内劲逼出了心头的毒血。黑色的血液吐在了黑色的宽袖上。

全身泛出冷汗,然后仰天长啸。

已然就死而复活了。

他后来问过死鬼师父,半仙说。

心为阳中之阳,五行属火,为君主之官,五脏六腑之大主。心主血脉是全身血脉的总枢纽,心通过血脉将气血运送于周身;心又主神志,即主神明,亦称心藏神。

心的气血充足,脉道通利,则面色红润、脉象和缓有力。

这是他吐出心口毒血后死而复生的原因,亦是他摆脱病秧子命运的原因。

若心的气血亏虚,脉道不充,则面色苍白无华、脉象细弱无力;若心气不足,行血无力,或瘀血阻滞,脉道不畅,则面色青紫、心前区闷痛或刺痛、脉象细涩或结代。

这是他从前是个病弱无能的人的原因。

而这中间,就算不是长特主观故意,也有间接的原因。

可面对母亲对于父亲的那种痴迷的爱恋。

长禹与此同时又是极为无奈的。

他不能理解母亲,又忌讳父亲。

他无法相信任何一个人。

在他失去了两个哥哥之后。

长禹也曾后悔过,在他没有意识到母亲是被人所害,而不是自然病夭前,母亲就死去了。

所以他心里的恨和痛无人能解。

除了惊鸿。

他初见惊鸿,便喜欢上她。

前世今生,好像只要看她一眼,他的坚硬的长满了刺的心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变得柔软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可是看到南惊鸿就会觉得亲近。

然后便会接近。

初见她就畏惧他,然后是惊疑。

她仿佛早就知道他和蔺楚的来历,知道他未来会有什么。

他起初只以为小娘子多疑,后来一步步走来,才发现,原来南惊鸿和自己是一样的人。

和自己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又一起回到原点。

可是这一世,他再也无法原谅自己上辈子的软弱不堪了。

喜欢的漂亮的娘子,就要抢回家做媳妇。

所以,他不择手段,一步步的接近南惊鸿,靠近她,保护她,杀伐,陷害,利用,只要能够杀了想害她的任何人,他就开心。

他长禹从来是温和如玉的翩翩君子,不是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他长禹从来就是个纨绔子弟,是个地狱来的恶魔。

他不是佛陀,不需要慈悲,不需要对每个人都温和以待。

他藏匿起自己的感情,却又偏偏在每一次遇到南惊鸿的时候就毫无余地的瓦解。

他的心脏,从少年到中年再到少年,一直以来只为南惊鸿而跳跃着,再通俗一点的开口。

他爱南惊鸿。

雷雨齐下,上苍也许后悔让他重生。

前世今生,尸山血海,他长禹是从杀伐中走出的血路,正如他今日趁着夜色杀了悍匪数百人,血流成河,他如今站在这,铠甲和斗篷里还有血水滴落在地面上。

瓢泼大雨也只是上苍无力的哭泣,没用的人才会哭,像他,会掌握住自己的命运,然后以天下为棋,狂妄大笑!

他拔出腰间青铜锈的宝剑,寒光闪闪。

他记得在最后那悍匪头子受死前见到他拔了他座上的宝剑的时候说道。

“这宝剑不该被拔出来,干将莫邪,拔剑者为天下之主。这,这不可能!”

“你是谁?”

“你怎么会拔出干将宝剑。”

那人仿佛疯魔一般。

“此剑我祖上守护八百年。”

他惊恐的眼神里,长禹手一扬。

便是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你不需要知道。等你的就是九泉之下无数大华百姓的怨魂。”

他舔了舔脸上的血。

血腥铁锈的味道和此时大雨的味道一样苦涩里多了一一份甜蜜。

他长禹本来就是为了杀伐而生,天下之主,他不稀罕。

他只要用手中的利剑,斩灭每一个敢觊觎他妻子惊鸿的人,他长禹为惊鸿而生,生生世世,以杀止杀!

第四百二十章:射箭

南惊鸿第二日便听文倏然跑过来说道。

“阿姐啊阿姐,你可是幸运,我听说鬼市一夜之间完全消失了,真是令人觉得纳罕啊。原本也在这里呆了好几年了,一直都在的。”

文倏然今日穿着一件桃花衫子,脸面倒是柔柔的,看上去极为天真浪漫。絮絮叨叨的说着,南惊鸿打量着她的神色,却好像是有些雀跃的。

“倏然也是大娘子了,可有心上人?我听舅母说,如今舅舅正在为你搜寻如意郎君呢?”

南惊鸿温柔的笑,亲昵的语气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文倏然差点蹦了起来。

“我可不要什么如意郎君,我要当一辈子的老娘子。”

她原本是和南惊鸿准备着一起去花园的,可是眼下自己就跑了。清脆的叫嚷了一声,文倏然的侍女只好和南惊鸿匆匆告退,便追了上去。

南惊鸿和抱琴便站在原地有些无可奈何。

“这里倒是安全的,抱琴你去找个丫鬟过来带路。”

南惊鸿支使着抱琴前去找人,只说自己就在原地呆着。

“那边有个亭子,我去那里呆着,等你带人来找我吧。”

抱琴“喏”一声,便立刻就离开了。

南惊鸿瞧着不远处有个校场,倒觉得那里不错。

结果没想到竟瞧见文十二郎在练箭法。

拉弓如满月。少年郎使劲了力气,分离长袍宽袖呼呼作响,朝向西北,志向远大。

便一矢中的。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南惊鸿合掌称赞道。此为卢纶的《塞下曲》。

十二郎并没有因为南惊鸿的称赞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是飞快的换了一只箭,重新准备拉弓射箭。

“控弦破左地,右发摧月支。仰首接飞猱,俯身散马蹄。”此为陈王曹植的《白马篇》。

又是正中红心。

所谓志同道合者,一见倾心。

南惊鸿本身酷爱箭法,多年来未见有人出其左右,如今一见自然是大加赞赏。

文十二郎又飞身而起,换了个方向对着天空射去。

“调箭又呼鹰,俱闻出世能。奔狐将迸雉,扫尽古丘陵。”

又是卢纶的《塞下曲》。

文十二郎倒没想到这个南氏来的表姐,居然真的博闻强识,才华横溢。

不过素来卢纶善于吟诗,尤以边塞诗为著。

便见天空有鸟坠落。

他又连发三箭,朝着那坠落飞鸟而去。

“三驱仍百步,一发遂双连。影射含霜草,魂消向月弦。”这是苏颋的《御箭连中双兔》。

“汉甸初收羽,燕城忽解围。影随流水急,光带落星飞。”

“夏列三成范,尧成九日辉。断蛟云梦泽,希为识忘归。”

这是李峤的《箭》。

南惊鸿一步一吟诗,到了文十二郎面前,她笑。

“百步穿杨羿传今,弦无虚发十二郎。”

“原来是惊鸿表姐,十二郎见过。”

文十二郎收了弓箭拱手开口道。

“十二郎无须多礼,只是看到你剑法高超,百下百全,心中佩服不已,便因此叨扰。”

她倒没想要打扰他,只不过豪情油然而生。

“十二郎素闻惊鸿表姐剑法高超,曾在秋闱狩猎中夺得头魁,射猎白额猛虎,不知道能否赐教?”

文十二郎,名昌珉,字子慎。

年少聪智,不与寻常人相似,颇得文卿看重,虽如今才十二岁,却文才武力兼备。

就连舅舅文章也赞叹道。

“有十二郎,可领文家军续百年光辉。”

只是惜乎年纪太小。

所以现在只能留在文氏悉心栽培。

南惊鸿其实来此也想要考较一番他。

方才他在练箭法的时候,南惊鸿已然听见,不过是找个借口支走了抱琴罢了。

眼下这校场极为荫蔽,青松森森,清涧幽静,有撑天大樟树挡着上面。看的荫蔽,却又极为适合练武的。古朴中又多了一丝脱俗,不至于呆滞单调。实在是构思巧妙。

南惊鸿笑。“十二郎是要考表姐了?惊鸿也就不好意思小展巧技。”

她竟接过了他背上的弓箭。

文十二郎文昌珉便瞧见南惊鸿宽大袖子里伸出的一只手,纤纤素手,不外如是,指骨分明,却又纤细白皙,指甲都精心保养,看上去像是翡翠玉石的一只手,居然能够接过这重达二十石的弓箭。

没有丝毫吃力的表现。

闲庭若是。

“这倒是一把好弓箭,十二郎也算是有福气了。”

南惊鸿心想着这弓箭一定是文家特制的,文家有私兵军队,自然有独家的手艺,南园虽然私底下有些家兵,可是锻造兵器的手艺很明显差了不少,怪不得圣人能容忍文氏圈养私兵,就是为了大华军队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趁手的兵器。

“惊鸿表姐,不换别的弓箭?”

文十二郎还是有些担心的开口。

“无妨,难不成十二郎竟忧我不能提?”

南惊鸿便仰笑,倒不是和寻常那些娘子扭扭捏捏。

文十二郎被戳尽心思,颔首面红道。

“确实有这方面的忧思。”

南惊鸿微微一笑,便轻启朱唇道,“那便见识一番,再作评论,何如?”

文十二郎再拜。

“听姐姐的便是。”

语意里已经有所亲近。

南惊鸿点了点头,视线微抬,便落在了远处云雾缭绕之处,有一红色的旗帜正在那里迎风飘扬,她没记错的话。

这旗帜,是文氏偏园一处屋宇上的旗帜。

纯粹的鲜红,没有任何图案。

“那地方是镇邪用的,倒是一直都在那里,没什么动过,我们素日也不曾去。”

南惊鸿的记忆里倒还有她来文氏,那时已经是个青年郎君的文昌珉开口道。

“王夫人,这是镇邪用的红旗,没什么别的意思,咱们去别处逛逛吧。”

那时他已经冷静了,旁人若不仔细查看,便分别不出来他语气里的真真假假。

可是眼前的少年郎,却是根本就禁不住打量了,她只要认认真真的这样一看,便知道文昌珉心里是极为害怕和复杂的,文昌珉不知道自己所见的一切是不是对的,也不知道让南惊鸿看见这旗帜对不对。

第四百二十一章:军旗

这是文家军的军旗。

真正的军旗。

凡是能够在这校场上射落旗帜的人。

就是文家的下一任继承人。

所以文十二郎和文九郎从小就在这里练习。

文九郎虽然剑术高超,可没有文十二郎的天赋高。

文家人无论男女都曾来此地试过,可是没人成功。

所以此时此刻的他发现南惊鸿对准的正是那红旗的时候,他的内心是复杂的。

文昌珉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是文家旁支,若不是文卿自身的血脉稀少,也绝不会让让旁支上来,世家大族,从嫡出,庶出,再旁支。

文氏偌大的家族还是平等的,文卿并没有因为自己子嗣只有文娟一人就不喜别的旁支,待父亲叔伯亲如子侄,待自己和兄弟们都像是祖父的谆谆教导。

文昌珉的内心是感动的,可是看到眼前的南惊鸿的时候。

他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抵触的。

毕竟从小就知道文娟几乎算是抛弃家族跟随了南海,他对素未谋面的南惊鸿没什么好感。

别的兄弟们也是。

可是从小的教导,又是该绝对服从于文卿的嫡系血脉。

南惊鸿是文家未来的继承人。

哪怕只是个娘子。

南惊鸿纤瘦的身体站在风里,手将弓拉开。

弦如满月。

她朝着那面无字红旗。

乱世将起,这世间,这天下,并不是只属于男儿,南惊鸿松手。

那离弦之箭,一往无前,正如她坚定无比的内心,就那样的吵着要远方的一抹红射出。

文十二郎的内心和他全部的精神都朝着那箭矢所见。

文倏然半路上急急忙忙的,遇见了文三娘,文五娘,文九娘,文七郎,文九郎。

“哎呀,我把阿姐丢在那了,那地方和十二郎练箭法的校场很近,阿姐可能也去玩了,我们都去瞧瞧,如何?”

文七郎喜欢箭法,文九娘喜欢哥哥,便都高兴的说道。

“那我们去吧,好久没玩过箭了。”

文三娘识大体,温柔贤淑,原本听着伯母李氏的话来找她们的,谁知道文倏然这个冒失鬼,所以眼下便也一同前去。

文九郎不大开心,他有些阴郁的想着南惊鸿,她凭什么以赏赐的名义送给他们礼物。

又板着一张脸。文五娘拉了拉他的袖子。

“九郎也一起去看看,十二郎若是今日成功射落旗帜了呢?”

正在此时,便见利箭在远方激射而出。

呼啸而去。

九娘年纪小,大声道。“你们快看,今日这箭看上去格外有精气神呢?”

他们便都爬上高台,不过几瞬间,那红色旗帜应声落地。

守护红旗的影卫原本百无聊赖,眼下忽然听到旗帜折断落地的声音,吓得蹦了起来。

手拿着断的旗帜和十二郎的箭矢便前去寻找家主了。

这不过是南惊鸿和十二郎开的玩笑。

可偏偏这穿了几里路的利箭又这样的让整个文氏震动。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赶紧去,十二郎射中了!”

文九郎,文昌林有些兴奋的拍手道。

“果真是十二郎,我们去吧。”

就连文七郎文昌清的眼睛都射出了狂热的光,要知道这旗帜背后的意义,是文卿都要重视的呢?

一行人匆匆忙忙的往校场跑。

文昌珉抿着唇,面色苍白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几乎不敢相信。

他从五岁开始练射箭,到今天,七年,三九三伏,从未懈怠。

他打败了文家各个年纪的高手。

却未尝一败。

直到今日见了南惊鸿的箭法,高超到他难以想象。

眼前的南惊鸿比他也许还要矮一点,看上去纤细腰肢柔软极了,没有一丝力量,肩胛骨和手臂都纤瘦的像是能够随风而去的样子。

却偏偏能够,一剑射向如此之远的军旗。

“箭法卓绝,实乃十二郎平身所见之绝。”

文十二郎虔诚的单膝跪地。

“文家箭法,向来讲究的是箭无虚发,百下百全。十二郎辜负祖父伯父教导,如今愿拜殿下为师,愿为殿下之徒之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就在红旗落地的时候,他内心一直的信仰被打破,他所坚持的骄傲就化为乌有,重新生成的只有对于南惊鸿的忠诚。

这才是文家箭法的真谛。

只有绝对的武力才能征服别人。

文九郎和文七郎冲上来的时候,便见到南惊鸿将弓箭放回跪在地上的文十二郎的手上。

文十二郎目光炙热的盯着南惊鸿的手。

文七郎正准备恭喜他。

“十二郎,恭喜你射落了红旗,必将载入家史族谱,名流千古。”

文七郎跑得快些,瞧见十二郎居然跪在地上,南惊鸿站在那盛气凌人的模样,便不知哪里来的气。

“你这个坏女人,凭什么欺负十二郎。”

他竟拔了随身的佩剑朝着南惊鸿击杀而去。

内心的愤怒灼灼燃烧,原本上就因为接到了林菀雪的信而觉得难过不已。他昔日也想过要迎娶表姐林菀雪为妻,可终究身份有别,无法成就,可也算是知己知音。谁能想到南惊鸿居然会横刀夺爱,抢了林菀雪的婚事呢?

这还不算,南惊鸿来了江左文氏,他们居然都要被当做臣子一样的对南惊鸿行礼。

南惊鸿有什么好的?

她是文娟之女。

文娟是谁?

一个让江左文氏蒙羞的女人。

有什么脸面回来。

新仇旧恨,在看到十二郎跪在地上的时候,见到南惊鸿那张妩媚艳丽带着笑容的虚伪的脸的时候,文九郎文昌林动用了武力。

他没想过眼前的娘子只是一个娘子罢了。

原本上南惊鸿正准备低头对文十二郎说道。

“你已经足够好,只是贵在恒心罢了,我自幼习箭,日日练习琢磨,若你心中有利箭,便无论在何处,都能够箭无虚发。”

可当旁人来时的攻击性,南惊鸿是能够完全察觉到的。

等看到文九郎的动作文倏然大惊失色。

已然阻挡不及。

南惊鸿冷笑,便抬袖,袖中袖箭飞射而出。

纵使是文氏子嗣,这般自私冲动,蛮横无理,也该受受委屈了。

利箭而出,他双膝跪地,便因为冲击力磨损膝盖,手中刀刃已被利箭射断。

“你今日之所以幸运就在于我射出的利箭是利箭而不是毒箭。”

第四百二十二章:告状

南惊鸿宽大的袖子背在身后,面色冷漠,也不欲多言。

“九郎,你如何了?”

文三娘花颜失色,梨花带雨的跪坐在他身边,便瞧文昌林跪在地上片刻后倒地,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叫嚷起来。

“啊啊啊……好疼,该死,这毒妇想杀我。”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南惊鸿未曾置否。文倏然便抢着开口。

“我说文九郎,你可真是个忘恩负义之徒,阿姐的母亲曾救过你父亲,阿姐的外祖父养育了你们一家人,现如今你对阿姐刀剑相向,倒真是一个白眼狼!”

李氏原本便和刘氏,林氏,金氏等人闲聊,而后听丫鬟禀报道。

“夫人,大喜,十二郎的箭矢射中了军旗,现如今都在校场上呢?老爷请您们过去呢?”

当即金氏眉目多了几分喜色,她就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最棒的,所以不争不抢也没关系,只要儿女争气就行了。

四位夫人便都一起赶去校场了,心想着这厢文氏总算是能够有所希望了,心里都由衷的感到高兴。

等到了校场,却发现这里已然闹作一团了。

文九郎倒在地上,文三娘子哭的十分厉害。她可就这一个兄弟在身边,平日里,母亲疼他像是在疼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眼下好端端出了这种事情,她素来稳重,眼下却也不由得失了神志。

文书与林氏如今身边只有文三娘文雨溪和文九郎文昌林在身边陪伴着,文九郎是林氏的小儿子,所以娇惯无比。

文雨溪也没办法,她昨夜里已经劝了九郎好机会,不要得罪淮阴公主,更何况南惊鸿又是长云侯夫人,就算是南惊鸿得罪了文氏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随便找个由头,便能够狠狠地教训他,可是文九郎文昌林就是不听。

文五娘和文九娘因为年纪缘故和文九郎文十二郎的关系特别好,她们是刘氏的女儿,父亲是文墨。眼下看着南惊鸿的模样心里畏惧,文九娘很喜欢文九郎,可是又害怕南惊鸿,况且她也瞧见了文九郎要拿着剑来刺杀南惊鸿的,眼下见到这种场景,她自然心里乱如麻。

文倏然则是完全冷了心了,她从前就不喜欢这些个寄生虫一样的在文家赖着的人,整日里就是想要欺负母亲,想要争权夺利,这些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居然想要害阿姐,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想到这件事情,心里边气愤不已,见到文十二郎也忍不住叫嚷了一句。

“文十二郎,此事因你而起,你说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文十二郎性子沉稳,眼下被南惊鸿的箭术高超所征服,又发现九郎要害自己的主上,自然是有些崩溃的。

可是他抬头看南惊鸿,南惊鸿站在那一言不发,浑身都是威严。

这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他唯一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不能放弃。

“九哥,你这是干甚么?我不过是拜惊鸿表姐为师,你好端端行刺她干什么?”

壮士断腕,如果世族子弟没有这样的勇气,也不配成为家族的继承人,只是顾念这情谊却不想着大义,这样的人,南惊鸿不敢要也不敢用,就算是真的有用,她也不会要。

金氏身边有两个儿子,一个是七郎文昌清,一个是十二郎文昌珉,两个都是宝贝眼珠子,喜欢射箭。

这才是文家的人该有的姿态。

她心里是有着谋算的。

文卿只有女儿文娟,文章大女儿文倏然,小儿子文夙尔年纪尚小才五岁。所以文氏需要一个中间的主持人,就是十二郎,十二郎才十二岁,就已经是文家箭术最好的人呐。

眼下赶来的时候,林氏大惊失色。

“九郎,我的儿,你是怎么了。”

林氏眼泪顿时如通珠子一般的落下来。

文章和文书、文墨、文言都匆匆赶了过来。

原本上是文十二郎的大喜,可是如今却是文九郎的大悲剧。

“来人呐,还不快去请郎中,快去请家主过来。为我儿做主。”

林氏哭着嘶哑着嗓子大吼道。

她已然察觉到这事情和淮阴公主南惊鸿离不开干系,搞不好就是她干的。

文十二郎的话却让文九郎愤怒不已。

“你胡说什么,十二郎,你明明是被这个毒妇逼迫的,如今她还逼你这样说话,对不对,你怎么会拜她为师父,这不可能!”

“九哥,你糊涂了,殿下一箭射落了军旗,我怎么不能拜她为师。你怎么能刺杀她呢?”

文十二郎眼泪也落了下来,他想爬过去,可是林氏却疯了一样的一巴掌打在了文三娘文雨溪的脸上。

“你糊涂了,三娘,连你弟弟都看不住!”

文三娘被这一巴掌打的差点扑倒在地,云鬓缭乱。

文倏然却快言快语道。

“我瞧着二叔母才是糊涂了不成,我阿姐是淮阴公主殿下,九郎斗胆刺杀,该当死罪,株连九族,我文氏全族都要多谢九郎的杀头之恩。”

李氏便立刻快走几步上前,跪在地上。

“敢问殿下可有何不妥,是妾身糊涂了,没教养好孩子。”

文倏然见母亲跪下,只好也跟着跪下。

文五娘和文九娘都站在一旁,文九娘也吓哭了。

见此刘氏拉着二人跪下。

文章见这样一幕,心理有所估计,南惊鸿素来不是挑事的性格,否则也不会驾临江左。

眼下竟出了这种事情,文九郎激烈的叫嚷后就失血晕厥了。

照文章的眼力来看,南惊鸿所动的手脚并不严重,顶多是骨折要躺上一阵子,可是地上的寒兵利刃却是能够削铁如泥的,见到人越来越多,林氏也是有几分武艺的,她捡起寒兵利刃就要朝着南惊鸿前去。

文章脚踢一块石头便令她摔倒在地上。

文书心知不好,连忙上去按住妻子。

“你是疯了不成!真要害我文氏一族!”

林氏疼痛大哭道。

“杀千刀的,要动我儿九郎,九郎他日不能康健,我宁死也要杀了这毒妇。”

这时文章单膝跪地。

“还请公主稍事休息,文章会处理好此事。”

第四百二十三章:沈婢

从南惊鸿便连原本欣赏的文十二郎都没有多看一眼,带着赶过来的抱琴抱月和方九回了圆和园。

原本正在闭门清修的文卿,乍然听到军旗落地的时候心里也是一喜,可是心里分明又是清楚得很,文氏子弟,文十二郎的天资现在也不能够将其射落。

但是毕竟这也是一件喜事。

文十二郎的箭矢射落了军旗,文家军还是有用武之地的。

“不好了,家主,九郎的双腿被射骨折,眼下昏迷不醒。”

“不好了,家主,九郎刺杀淮阴公主殿下,被殿下所伤。”

“不好了,眼下焦灼不已,林夫人拿剑再刺淮阴公主,被大老爷阻止。”

南惊鸿闭眸喝茶,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文卿这不是很有耐心的和我玩焦灼么?明日我便离开文氏,我倒要看他如何收场!”

抱月看着南惊鸿风淡云轻的模样,心里却在想着若是文嬷嬷知道今日文家人这样对惊鸿娘子的话,一定会心痛不已的吧。可是南惊鸿不在意,也许早就不在意了,根本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南惊鸿从来都是靠自己活着的,不是靠南园,也不是靠江左文氏。

文氏现在想要考南惊鸿保住将来百年的荣耀,可是没有代价就能够获得利益吗?

不可能。

南惊鸿在等文卿的决策。

文卿见到文十二郎的时候,文十二郎还有些精神恍惚。

“十二郎,不要慌,你见到什么就说什么好了,不必慌张。”

祖父再三安慰,十二郎才好像忽然回过神来一样的抬起头看文卿。

祖父,是自己最能够相信的人。

他跪在地上。

“十二郎今日见到惊鸿表姐亲手用十二郎的弓箭射落了军旗。”

“我知道了,而且是旗杆断裂。”

文卿喟叹一声,这只有当年的自己和虞季才能做到,可是如今南惊鸿也做到了。

南惊鸿早就已经超乎自己意料的优秀了,比自己从前所预料的还要难以捉摸。

“所以十二郎决意奉惊鸿表姐为主上此为徒为仆,愿能效命左右。”

文十二郎虔诚不已。

文卿又想到当初他在圣人左右伴读的时候,也是因为圣人优秀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才会愿意封他为主,为他臂膀。

“九郎今日做错了,你可见到了?”

文十二郎当时跪在地上,并没有看见背后冲上前来的文九郎,于是乎摇了摇头。

“十二郎并没有见到。但是--”

他咬了咬唇。

“十二郎觉得,惊鸿表姐不会做这件事情。”

文卿有几分欣赏的开口。

“哦?依十二郎之见,惊鸿为什么不会做这件事情呢?”

“有那样的胸襟和气魄,怎么会做小人的事情呢?殿下是真君子,真巾帼,她挽弓射箭的时候,目光里是江河万物。”

文十二郎还能想象出来当时南惊鸿射箭的场景。

文卿便令他下去。

文三娘,文五娘,文九娘依次上来。

“三娘可曾见到?”

文卿慈祥的问道。

文雨溪瞧了瞧四周,脸上的巴掌痕还很痛,母亲打的她真的很疼,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但是她知道她没看到九郎刺杀淮阴公主。

她的恐惧被文卿看在眼里,他知道刘氏这个媳妇或许是选错了。

却仍旧有耐心的开口。

“三娘不需要害怕,你母亲不在。”

文雨溪平复了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肿了的双眼稍稍平复了一会儿情绪。

“祖父,三娘没见到九弟刺杀公主,可也没见到公主动手伤九弟。”

文卿点了点头,又问文五娘。

文云溪神情自若的开口。

“五娘走在最后,什么也没见到。”

文九娘文泉溪年纪最小,眼下哭的嗓子都哑了。

可是看着祖父的眼睛一句谎话都说不出来,也不能和五姐姐说的一样什么都不管。

“祖父,我瞧见了十二哥哥跪在地上,九哥见了拿了剑就要刺杀惊鸿姐姐。”

她哭着说着,文五娘大惊失色。

“九娘所言不假?”

“是啊,呜呜呜……”

文倏然这才冲进来。

“祖父不相信我,倒要问这些姐妹兄弟,我素日里敬佩阿姐,可我文倏然行的端坐得直。”

文卿见到文倏然这般急冲冲的护着南惊鸿的样子,忽然就笑了,倒也什么话都不说了。

“你们都回去吧。让沈嬷嬷来见我。”

文倏然有些纳闷的跟着出去了。

南惊鸿便在这里等着,末了又见到一位沈嬷嬷。

沈嬷嬷说是文卿派过来的,南惊鸿便也就接见了。

沈嬷嬷年约六十,看上去精神不错,眼下见了南惊鸿,心里是有些激动的。

她有些浑浊的眼睛盯着南惊鸿,那张脸似乎是那样的熟悉。

她自西杭沈氏来到江左文氏已经将近五十年了。

她曾经是江左文氏太夫人虞季的贴身丫鬟,虞季对她有救命之恩。

当年她的堂侄女儿沈沐姝爬了南海的床,她愤而与西杭沈氏断绝关系,从此便以沈婢之名在江左文氏留下来,不再和沈氏联系。

文氏出走多年,不愿再回娘家。

曾几何时文氏也是她沈婢亲手照顾的,她也曾欢喜的叫她奶嬷嬷。

可是文娟走了,文娟恨她。

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文娟的女儿,当年听说南惊鸿的出生,她心里高兴地不得了啊。

沈嬷嬷瞧了她半晌,半句话不说。

南惊鸿也就坐在那里,任她打量。

荣辱不惊,南惊鸿早就做到了这种地步。

沈嬷嬷呆了半晌,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只说道:“瞧见娘子觉得格外有些熟悉。老奴老了,不晓得事情,耽搁娘子时间了。”

南惊鸿便瞧沈嬷嬷,只觉得这老妇人眉目平和,不像是寻常嬷嬷。

昔日她以为文嬷嬷是母亲的奶嬷嬷,文嬷嬷却说不是。

这位沈嬷嬷,竟然能够在偌大文家得到家主文卿的信任,想来绝不是一个凡人。

南惊鸿抿了抿嘴,才朱唇轻启道。

“沈嬷嬷前来何事?但说无妨?”

沈嬷嬷又才想到,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是老爷,家主老爷请娘子前去书房。”

第四百二十四章:劲草

文卿要见自己?

若见早该在回来的时候就令自己拜见了。

对于这个外祖父的了解,永远只是从他人的口中。

南惊鸿很小的时候就听文嬷嬷说起,文嬷嬷对于文卿的敬佩是溢于言表的,她总是会说外祖父如何英明神武,如何文武双全,曾是天子伴读,帮天子平定天下后退隐江左,江左安定,文氏安宁。她也曾在骄傲自负的母亲的眼里见过对于外祖父文卿的濡慕。

她心里对于文卿,也就是文修是十分好奇的。

她好奇当初人们说的江左文郎,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究竟何德何能让圣人甘心让出歆慕的女人,让江左百姓视之如父。

又是如何预见南园会崛起,将唯一的嫡女嫁给南三郎。

要知道即使配太子,文氏独女亦是有这个资格的。

又如何能够急流勇退?

南惊鸿记得前世她乔装混于人群,有人说南氏二娘子,为天煞孤星,八字不合,克父克母,克亲克族。

当时她心中暗痛,私下底为此哭过几场。

前世是文卿预算错了,可是文卿因此痛失女儿,却又保住了江左文氏,是否也在他算计之中。

天旁有山林,郁郁苍苍。

她四顾文氏奴仆,只觉得心中似乎是有着种种疑团的。

她状若无意的问身边的一名普通的文氏侍女。

“这位姐姐,你在文氏呆了多少年?”

那少女柔和眼眸,巧笑倩兮。

“我名莲色,今年十六,在文氏呆了十年。”

“因何来此?”

“那年家乡旱涝,无路可走,爹娘将我寄托给文氏,我甘愿为婢。”

南惊鸿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

“多谢沈嬷嬷告知,抱月看赏。我便同这位莲色姐姐一起去书房见外祖父好了。”

沈嬷嬷也没有拒绝说别的话,便任由南惊鸿跟着莲色前去。

“莲色可曾见到过我外祖父?”

南惊鸿抚额,似乎是有些近乡情怯的模样。

莲色并无大防。

“时常能见到家主,家主喜欢弹琴,下棋,吟诗,偶尔也会教导郎君们练习骑射。”

“外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南惊鸿睁着一双充满灵气的眸子。

莲色偏头想了想,才郑重的说道。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高山景行,莫能平视。”

“莲色姐姐读过不少书,是吗?”

南惊鸿能从一个侍女口里听到这样的语句,不得不说是很惊讶的。

自己的身边,抱月抱琴怕是也只能相比了。

“文氏有族学,纵使身为奴婢,亦可以前往听课上学。我说的是众人心里的想法。家主是个值得我们敬重的人。他见了娘子,一定会喜欢娘子的。”

“哦,是吗?”

南惊鸿便不再说话了。她们穿花拂柳,穿了两座桥,走过三道长廊。

她忽然见到了红桃树生的极好。

这园子从门口看就是极为豪华的。

“这该不是哪位夫人的园子?”

南惊鸿已经去过李氏所居住的清心居,刘氏,林氏,金氏再如何越不过李氏。

所以南惊鸿大抵上猜测着园子或是外祖母的故居。

可没想到的是,莲色有些迷惘。

好半天才看着那门口的石头上写着。

“疾风知劲草。”

“这是劲草园,是大娘子从前的闺园。”

见南惊鸿似乎有些呆愣的样子,大抵上不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

莲色解释道。

“是娘子,您母亲旧时的园子。这园子靠在家主书园的后面,家主素日不允许旁人靠近,都是亲自进去收拾的。”

“我能进去看看吗?”

南惊鸿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这样的机会,前去母亲旧时所住的闺园。

她的心底,对母亲年少时候,在没有自己之前的青春是无比好奇的。

她知道母亲多年来郁郁不得志,无非是自由受到了禁锢。

哪怕现在她给了母亲自由,母亲却还是牢牢的将自己故步自封。

不愿意归来。

莲色看着南惊鸿的脸,正准备开口拒绝。

却瞧见不远处的柳树下站着一个人,她正准备行礼,却见那人点了点头,肃穆的脸上带着肯定,就消失不见了。

那是家主,还是这样神出鬼没。

莲色便开口道。

“娘子既是想进去看看,便进去看看,那是娘子母亲的园子,也就是娘子的园子了。”

南惊鸿“嗯”了一声,便孤自推开门进去了。

见南惊鸿进去了。

莲色才拍了拍胸脯。

她倒不是一般的侍女,她可是家主选来给十二郎训练的好帮手。

她看着跟在自己身后一直偷偷掩饰行踪的十二郎。

捏了捏他的脸。

“你要是真的想要和娘子说话,就和她说啊,娘子很温柔的,又不是老虎。你自己心里做了亏心事,还不好意思道歉呢?”

“有什么意思不好说的,只是我不愿意打扰了祖父的事情。”

十二郎面对对方袭击自己脸的举动于动无衷十分老成的开口。

“行了行了,你这个别扭的小家伙,真不知道以后要怎样的媳妇才能管住你呢?你该叫我莲色姐姐。”

“莲色,走吧,去看九郎。这次吃了亏,他该懂事了。”

文十二郎抱着拳转身就走了。

莲色立刻追了上去。

“喂喂,别丢下我啊,你个十二郎,太不乖了。”

“我来了来了,十二郎……”

南惊鸿之前从莲色还有旁人的口中,她得知文氏上下似乎在瞒着什么。

眼下踏入母亲的劲草园,她心里顿时就揪成了一块。

她似乎现在还没弄清楚当年的事情,她怎么能不弄清楚当年的事情。

母亲的心结是否真的解开?

沈沐姝之死,能否就那样将前尘旧怨花的一干二净。

沈沐姝还有南漾瑢这个女儿。

还有沈荣和沈云素。

西杭沈氏和南园不死不休的愁怨,已经结了下来,旁的世家会不会从中作梗,抑或是推波助澜?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西杭沈氏未必就是看上去这样的衰落。

况且圣人最喜欢的就是此涨彼伏的制衡之术。

文氏是否真的拥护母亲文娟,可有着江左文氏后台的母亲,当年为何会死于驿站?

第四百二十五章:死因

她脑海里忽然闪现了前世母亲的死因。

母亲因为受了气愤归于文氏,却又在文氏遭到了折辱,除夕之夜负气前往驿站,发现之时已经悬梁而亡。

母亲的死因并不是表面上这样令人觉得平淡无奇。

因为母亲那般骄傲自负,可不会拿性命开玩笑。

上一辈子母亲爱父亲爱到了骨子里,绝不会丢弃父亲。

她想到母亲既然能忍十二年前的沈氏爬床的侮辱,又如何会因为十二年后沈氏再度有孕而觉得折辱而自戕呢?

想到当年沈氏沈沐姝如何爬上父亲的床。

这其中的原因肯定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样的简单。

沈沐姝为西杭沈氏嫡女,自己曾查出的是,沈沐姝少女时与太子有过一段情史,或许是为了掩饰腹中胎儿才会爬床,嫁到南园来生下女儿漾瑢。

可是沈沐姝临死之前,发了死誓说南漾瑢为南海骨血。

俗话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沈沐姝也许说的就是事实,也许是为了保全南漾瑢。

可是南惊鸿亲自采了南漾瑢的血,与南海的血是可以相溶的。

那又如何解释,沈沐姝不等太子归来迎娶,而匆匆嫁入南园?

若是说慕南园荣华富贵?西杭沈氏不一定没有余荫。

何必要折辱自己的尊严呢?

她此次来江左文氏,见到那名沈嬷嬷,便知道西杭沈氏与江左文氏是有联系的。

南惊鸿也知道那名唤沈婢的嬷嬷是西杭沈氏的女儿,那沈沐姝是沈婢的堂侄女。

即使沈沐姝做了这种事,文卿依旧将沈嬷嬷好好地安顿在文家,是否可以说明西杭沈氏和江左文氏的关系不是表面上这般简单呢?

外祖母虞季出自大家。

是前朝帝姬之后。

虞季的母族或许与西杭沈氏有亲故。

按照世家交错的关系,沈沐姝许也是文娟的远方表妹什么。

当时文娟心高气盛,嫁给南海后新婚燕尔,浓情蜜意。

沈沐姝看在眼里,也应该知道很难介入,可却又做了这件事情。

前世沈沐姝成功嫁入南园,又在母亲死后迅速的掌控了三房,然后慢慢的世人都知道骁勇侯身边的沈夫人,却忘了已经死去的正房,骁勇侯夫人文氏嫡女文娟。

父亲流连花丛,沈沐姝并不介意。

南惊鸿深知,沈沐姝也许从来心里都没有父亲,可是却又一步步算计着一切。

她令南惊鸿和王宁知结为一对,又将漾瑢留在家里。

沈氏那时对南惊鸿说的是。

“我没想到这婚事到了最后,竟是太孙和大娘子,明明是咱们二娘子国色天香,端庄优雅,又文武双全,我会为娘子竭力谋划。”

“我与你母亲亲如姐妹,奈何姐姐芳龄早逝,留下你,我疼如亲女。漾瑢还小,你既与王玉郎互有慕艾,同心同德,姨娘便助你得到婚事。”

“今日见二娘子得以成婚,我心中欣慰,不辜负昔日姐姐嘱托。若今后娘子有何委屈,必使人告诉我,定当为娘子主持公道。”

“三爷如今流连花丛,不愿归家,我心里难过,没有父亲庇护的娘子想必在王府如履薄冰,等大郎君前去东征,挣下功名,便可令娘子安如泰山。”

“可怜我娘子,年少失母,姐姐何其狠心,将如此娇花留在南园,太夫人故宠之,未尝不是怜娘子年少失母。”

彼时南惊鸿听沈氏的话,将她视为亲生母亲,并且按照她话里的意思撺掇兄长从军,疏远文氏,嫉恨长姐,痛恨母亲。

南惊鸿有些冷笑,她那时何等糊涂,就那样一步错,步步错,到最后无法挽回。

她恨自己。

她的指甲紧紧的嵌入了掌心肉。

看这一草一木,看这秋千栅栏,看这亭台楼阁,看这木制的楼梯。

她想着母亲年少之时在这里大抵上获得是非常开心的,也是非常自由的。

她舍弃了无忧无虑的少女生活,舍弃了江左文氏的自由,在充满等级压抑的南园呆了将近二十年了,她的母亲啊,为了她,是受了多少的苦,又忍了多少的泪?

她大抵上能体会母亲的那种心情。

每次回到闺园,便会想到从前的春花秋月。

可是没人理解母亲。

对于爱情的执着,对于所求的爱情的倔强。

她为爱情牺牲了一切,到最后发现连爱情也没有用。

她不能依靠,不能寄托。

她也无人可说。

她只能长久以来活在寂寞的孤苦里面。过着无人问津内心的生活。

因为所爱之人是个负心人。

这世间女子大多痴情,可又在绝情后变得令人痛心。

因为她曾付出过所有感情,只不过是毫无所获,所以才会绝情冷心。

她瞧见野蔷薇花开的正好,想必外祖父文卿经常过来浇花吧。

亲力亲为,何其难得。

纵使祖父爱花,大多时候还是下人们剪花修花,他只要收藏着,看着,抑或是画下来就行了。

南惊鸿忽然有些后悔于自己内心里的猜测。

在之前,文卿只有文氏这样的一个女儿,他是该多喜欢这个他和虞季的骨肉,偏偏又许配给了南海。

南海在从前许是乘龙快婿,许是皇族血脉。

可是毕竟不是他看中的人。

但是文娟看中了。

他不忍心辜负了女儿文娟的心,他默许了这桩婚事。

他那时应该很心痛。

女儿一走,园子空了,他悉心照料着花花草草,希望女儿回来的时候,一切如故,表示文氏还会对女儿敞开大门。

可是谁能想到,偏偏又是余霁的贴身侍女的堂侄女做出了这种事情呢?

文卿是个正人君子,是个谦谦如玉的君子,他不会干不仁义的事情。

父亲的容忍,父亲对此事的漠视。

文娟一定很难过。

可是文卿若不这样做,文娟又会如何?

文娟正是最爱南海的时候,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原谅他。

只是两败俱伤的程度究竟有多大罢了。

文娟无法控制,文卿也无法控制,沈沐姝却可以。

沈沐姝孤注一掷的将自己的身体当做筹码,逼迫江左文氏和南园做出抉择。

第四百二十六章:长物

沈沐姝赢了。

她深知文卿爱女之心,也知道文娟的执着。

所以文卿目睹着女儿含泪的绝望的离开文氏,目睹着江左文氏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继承人。

文卿所要的不多,要的是想女儿能快快乐乐的过余下的日子。

文卿的守护太过沉默,文娟的安全感又太单薄。

从小无忧无虑的任性的自由的生活,婚后长期的抑郁压抑的生活,总在她的脑海里开始斗争。

她最后的选择是死亡。

或许沈沐姝,或许旁的人,总之在后面推波助澜。

所以这场以守护为名的算计,在最后以文娟的死惨烈的落幕!

南惊鸿想,这就是为什么文卿在文娟死后元气大伤,几乎长期卧在床上不见生人的原因了。

这也是文卿不愿意见到南惊鸿的原因。

当时文娟已经死了,南惊鸿是文娟唯一的女儿。

容貌肖似。

倘若见到这样一张脸,文卿接受不了。

他在壮年的时候失去了妻子虞季,在老年的时候失去女儿,到最后他选择不看,不关注,不干涉,这样的话,即使南惊鸿的结局如何,他都能保护好自己。

文卿所爱并非博爱,只是爱屋及乌。

文卿爱的是虞季,他便为虞季还一个太平天下,所爱是虞季,便对女儿文娟关爱备至,所爱女儿文娟,便为她创造出安宁一方的江左,所爱女儿文娟,便对南海有着超乎常人的容忍。

一双青色粗麻布鞋子出现在她的余光里。

南惊鸿有些湿润的眸子忽然出现了这样一块印记,很快反应过来。

她歪了脑袋冲着来人一笑。

即使眼睛里红红的,有着湿润的水意。

即使素未谋面。

毕竟这个老人守护了母亲那么多年。

她也该认认真真的感谢他的。

即使旁的她给不了,一个温柔的善意的笑容,她应该给的。

小娘子身穿着素白印梅的宽袖长袍,纤腰如素的束了起来,腰间盘着的是隐藏倒刺的鞭子,宽袖下是绑的严严实实的袖箭。

肌肤白净若雪,黛眉弯弯,胭脂色的红唇,样貌看上去明艳动人。是个从小被娇养的小娘子。

长发盘起却又插了几只可当利刃的红梅簪子,白嫩的耳垂上没有任何装饰。胸前戴着的是环形玉佩。

她明明年纪不大,可也已经嫁为人妇。

她明明年少方艾,却又充满警惕的心。

她明明世家贵女,却偏偏又如履薄冰。

文卿今日穿了鸦青色的直缀长袍,面容清瘦,一双眼并不浑浊中透着暮气,反倒清亮极了。虽说脖颈上都是皱纹,眼角亦是有鱼尾纹,可却不像个老者,反倒是像个少年郎君扮作老者的模样。多年沉淀下来的气质端看便是从容素淡。

他拎着浇花的水壶,微微笑示意南惊鸿侧开身子。

南惊鸿心中一时有些惊奇,却又故作淡定的起身让到一旁。

他便为野蔷薇浇了水。

“这不是什么旷世名花,只是不起眼的野蔷薇罢了。平日我喜欢干些杂活。”

唠家常的口气让南惊鸿有些浮躁的心有些安定下来。

见南惊鸿如释重负的模样,文卿有些莞尔。

“你应该也很喜欢花草吧,毕竟你祖父喜欢。”

他放下水壶,又蹲下身子。

“过来帮帮我。”

他朝着南惊鸿招了招手,闲云野鹤般的模样,倒像是经历一场斋浴一般的庄重。

南惊鸿也蹲下身子拿起了水壶,微微倾斜角度,便为他倒些水给他洗手。

等他洗了手,站起身来。

身材高大到比南惊鸿高了一个多头。

按理说人老了骨头就会收缩,端看祖父如今还没祖母高便可窥探一二了。

可文卿走路的时候,背影像是苍劲的松柏,长袍在风中呼呼作响。

南惊鸿见到他正准备离去的声音,忽然忍不住喊道。

“外……文先生,你要去哪?”

文卿停下了脚步,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笑意。

“不叫外祖父?便和我一同进去,喝杯茶吧。”

南惊鸿便乖乖的像是他的学生一般的双手垂下,跟在他的身后。

“外祖父。”

文卿便又笑着朝前面走,率先推开了房门。

打开房门后,南惊鸿有些讶然。

这里面根本就不像是寻常娘子的闺房。

迎面便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疾风知劲草。”

“这是昔日娟娘在家的时候,第一练习草书的时候的作品。娟娘很喜欢这句话。”

文卿似乎是因为看到南惊鸿好奇的眼神,笑着解释道。

南惊鸿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很紧张,甚至还把拳头给攥起来。

前世今生,经历了那么多事,怎么现在还有些不好意思呢?

南惊鸿有些郁闷。

“素来听闻外祖父草书称第二,天下无人敢称第一。”

文卿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头。

“这都是虚名罢了,我只不过是比常人多写了几个字,哪里就称得上天下第一,你无须高看我。”

这话说的太谦虚了。

文卿出自江左文氏这样的千年诗礼簪缨的名门,自幼才华横溢,被选作太子伴读,又能文能武,将江左治理的井井有条。

这该是何等的睿智。

文卿察觉到南惊鸿的出神,倒也没有打断,而是亲自去泡了茶,然后端到了桌子上,茶壶与桌子碰撞的声音,才让南惊鸿回过神来。

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头,她这才多久居然失神于文卿。

实在是显得太没面子了。

又咳嗽一声,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可是文卿好像误会了她的咳嗽。

“可是下人们没照顾好你?见你穿的少,许是冻着了?”

文卿翻开茶杯,站起身来。

“没有没有,只是有些口干。”

南惊鸿有些尴尬的走上前去。

文卿这时忽然一笑。

“到是这样,我这雪水煮茶,不知道能不能解渴?听说昔日惊鸿曾在梅园焚琴煮雪烹茶,那才是人间美味吧。”

南惊鸿震惊的看着文卿。

所谓不问不知不看,难不成自己的一举一动这位外祖父都清清楚楚的知道了?

“快坐下吧。”

文卿似乎察觉到南惊鸿因此而惊讶,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长发,轻描淡写的开口。

“那便快坐下喝茶吧。”温文尔雅,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名士风范。

南惊鸿这才坐下。

第四百二十七章:画像

她想着许是书房,可又见这房间十分清洁雅素,脱于俗气,一张薄榻,矮几,茶几,两面书架都是整整齐齐的书,另一面墙挂着各种弓箭。

倒是有点像她曾读过的《长物志》。

文卿解释道。

“娟娘最爱,很喜欢一位氏祖所写《长物志》。故为劲草局,以得高雅绝俗之趣。”

南惊鸿点了点头。

她的确一进来就给自己高雅绝俗的感受。

想到自己的菡萏园,虽则宁静,可却是处处透露着奢华。

母亲昔日喜简,出嫁后却翌日繁琐。

文卿为南惊鸿倒茶,只见文卿的手骨节分明,稍显清瘦,但是倒茶的动作娴熟无比,倒是一气呵成,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这文卿过的日子,许久是隐士生活。

南惊鸿捧着雪白瓷杯,见杯中茶水淡黄,这茶倒不算是上等茗茶里的任何一种。

文卿又解释道。

“这茶是我自己种的。引得活水,倒也生在水中,还可入口。”

南惊鸿也是好茶艺之人,母亲就擅长制茶泡茶。

如今捧在手中,看之惊艳无比,竟不忍心动口。

“你快尝尝,何如?”

南惊鸿便有些心惊胆战的喝了一口。

面对着文卿和蔼可亲的脸,她生怕在这位名士面前有失体统。

可茶水入口之后,南惊鸿才顿觉这茶水清香至极,清冽可口。

果真非同凡响。

心中对于文卿敬仰无比。

她几乎从这茶水里,体会出这个人年轻时候的模样。

风神秀彻,修眉长目,长袖临风,姣如明月,坦然出尘,爽朗清举。

这位文氏家主,雅人深致,见之忘俗。

“外祖父泡茶技艺之高,实乃是我辈难以企及。”

文卿却有些怀念的看着茶水道。

“昔日娟娘在家,每每也会如你一般品尝我所泡的茶水,如今娟娘不在身边,我倒缺少知音了。昔日我与阿季,自姑苏城归来,便带了茶种归来,选择了好的地方种植茶叶,那时的想法极为简单,不过是有一天夫妻二人能亲手烹茶。”

“奈何天人永隔,如今娟娘出嫁已经转瞬二十年了。”

美人易老,英雄迟暮。

南惊鸿几乎是在那一刹那,突然生了这种感慨。

明明看似是天下最洒脱的人。却往往最深陷于情爱之中。

当年的外祖母该是一个何等优秀的女子。让这世上如今的当权者念念不忘。

南惊鸿忽然想起临走之前和祖母的那一次长谈。

“祖母,您认识我的外祖母吗?”

那是第一次主动和祖母问起这件事情。可是又担心祖母会不会吃醋?

“你说的是虞家姐姐,大抵上是红颜薄命。我们那个时候世家正是处于更替的时代。新的勋贵产生。旧的世族没落。一切都是难以逆天改命。偏偏虞姐姐就好像是一颗璀璨的明珠,熠熠生辉。当时年少。太祖尚在位。那就是四处征战。虞姐姐不愧是巾帼不让须眉,那弓箭用的出神入化。再后来,没想到太祖爷故去后,先帝怀有仁慈之心,对虞季姐姐这个虞氏遗孤非常疼惜,并尊重她的意愿为她与文修定亲。再后来先帝爷薨逝,圣人继位,哪怕你外祖母年纪轻轻就已经不在了,当今圣人却依旧对你外祖的江左文氏非常眷顾。”

她那时尚不能理解其中含义,如今想来,母亲何能请求圣人宽恕父亲。

圣人看的不是南园的脸面,看的而是江左文氏的颜面。

或者,更直白的说,是因为是虞季的女婿。所以圣人宽恕了南海。

她心里一惊。

“茶喝的如何?你跟我去地下室去看。”

文卿见她那呆呆的的模样,便笑着开口道。

“啊?外祖父,好的。”

南惊鸿立刻站起来,有些拘谨的束手束脚的开口。

“哈哈,这里有条密道,天下人都不知道,表面上的文氏看上去朴素无华,顶多有几分厚重,可实际上却是因为四通发达的密道。”

“当年娟娘为何能够救驾及时,悄无声息,全靠这密道。”

南惊鸿

观察着四周的密道,每隔六尺处都有长明宫灯,看上去十分的精巧。环环相扣,倒是好像有密道。

方才不过是一幅书法,可书法之后却是暗室。

南惊鸿这才发觉南园差了什么,南园差了暗处的东西。

暗室的墙壁上是一幅幅鲜活的闹市景象,浓密的枝叶繁茂的大树生长在宽阔的道路两旁,有看上去像是马车一样的有着四个圆轮的车子在飞奔,看到有人捡了很短的短发,无论男女老少都在外面坐着车子,或者行走,或者是因为高楼阁宇,也有人站在高台上,手里拿着棍子手舞足蹈的口若悬河。

虽然看上去极端怪异,可是又莫名和谐。

这画像给南惊鸿的感觉冲击是非常大的。

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与身边的世族门阀的世界这样的不一样。

不同于如今书画大多写意而画,这些画的背后的画师拥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还有非凡的创造力。仿佛是一位对生活充斥着希望之情,才会画出这些美丽的画。

外祖父文卿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大多就是霁风朗月,悠闲自若的。

可是眼前在这地道里行走的时候,他看着这些活生生的画像却是充满着迷茫和怀念的。

文卿对着满墙的画像发呆,南惊鸿凝神看着文卿的侧脸,虽则他的满头发已经苍苍,眼角已经有了岁月的风霜。

他似乎是在怀念什么,可是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不知道外祖母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南惊鸿低声询问道。

文卿的脚步停了,来到了一间密室。

南惊鸿几乎不敢相信,满墙壁都是外祖母的画像。

她这一趟来到江州,不但见到了外祖父文修,并且看见了外祖母虞季的画像。

她才惊觉在麒麟宫中所见那美人宫灯的时候为何如此熟悉。

外祖母虞季的美丽是那种不为人问津的令人觉得惊艳的美。

外祖父文卿曾是天子伴读,外祖母虞季的生母是前朝帝姬之后,也曾与圣人结为异性兄妹。

这是她从前知道的。

可是当看到眼前的这些画像。

人间居然会有这样的女子,恰如天上仙子落入人间凡尘,纤尘不染,冰肌玉骨,一颦一笑却又超凡脱俗的灵气。

第四百二十八章:遗物

南惊鸿平生自傲的是母亲气质脱俗,自己的容色亦是冠盖江州。

哪怕大华,怕也没有几个娘子与自己媲美。

她是没有想到过,却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仙子。

她不是传统的美人瓜子脸鹅蛋脸,可是却有一种见之忘俗的气质。

她骨骼纤细,身材匀称却并不纤瘦,圆润的像是一块无瑕的白玉。

她有长发飘逸的洛神美人的模样,同时也有着明月仙子的目下无尘,亦有着短发的精炼马上巾帼的模样。

她在画像上,含笑的眼神看着她,却像是又复活了一样了。

她也许一直都在那里。

这画像太真实。

也太令人目眩。

南惊鸿回过神来的时候,身旁的文卿笑道。

“娟娘肖我,你更像阿季。”

南惊鸿不明白为什么当年的虞季能让那么多人的记忆里充斥着美好,只有此时此刻见到的时候内心震颤,难以附加。

“外祖母当年是一定是女独绝艳,冠绝天下吧。”

文卿笑容平和。

“是的,当年的阿季,的确是世上最美的女子。这些还活在世上的老骨头们,除了你祖父阿国独爱青梅竹马的珍娘,其余的人都视阿季为心中女神,以为天女下凡,莫能仰视。当初圣人尚且是太孙,我为太孙伴读,在太祖第一次召见阿季的时候,我们几个郎君都看呆了。再后来一起战场厮杀,太祖薨逝,先帝在位,我们都是大好少年年华,可这些人里,竟然都不能有人超过阿季的箭术。”

“这世上终有无数天才英雄人物,在自己的时代创造属于自己的辉煌。那个时代的我们都想要成为英雄人物,可每个人都在厮杀奋斗的时候,只有我望而却步,即使我从生来就知道我该辅佐天子成为贤明的统治者,我该以治理天下为己任。可是我还是想要退却。”

“那日夜晚,我坐在高楼上,望月抚琴,身边是已经冷却的茶。我瞧见朦胧的月色透过乌云下来,心中的郁结无与伦比。可没想到阿季来了,阿季身穿火红色的长裙,就像是浴火涅槃的凤凰。她不爱慕名利富贵权势地位,她愿意舍弃皇宫里的大宴,来此听我的琴声。我便试图在琴声里向她倾诉情意。”

可没想到她将手搁置在我的琴上,唇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单单不知琴意,单单只知情意。”

“她说她喜欢的人是仗剑天涯,而不是久居庙堂。她说她此生只愿意隐居一旁,单单看着天下变化。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天,她拒绝了太子殿下,那一天她和先帝请求婚约。先帝为我们订婚。后来圣人一直在等阿季的回头,可等到圣人登基我辞官归去,她请求圣人赐我们完婚。”

“我和陛下,从年幼时就是兄弟,再后来多年相伴,到二十岁,我们依旧是无话不说的朋友。但我们也是君臣,陛下是个心怀仁义之人,他也有着野心。他有着效仿太祖的野心,所以他与我的共识一样。陛下同意我居江左,此生不离开江左。”

南惊鸿全程是震惊无比的,她如此惊讶的从外祖父的口中得知当年圣人对于虞季的痴恋,也得知外祖母对圣人动过心,可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认清楚了自己的心。

外祖父文卿颔首微笑。神色微变。

“许是我竟是很久没和别人交谈,才想要一吐而快。”

“阿季那时走在我的身边,我都会感到压力,珠玉在侧,自相形秽。许是陛下心里有的天下是黎明苍生,而我的心很小,只有阿季。阿季和我在一起,我日日都活的很开心,我从阿季那里所知道的是我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接触到的。我发誓要为她将江左治理成为她口中那个大同社会,礼治天下。”

“可或许是因为年少时候的爱意太过强烈,到了青年,中年,我一直眼睛里只有阿季。对于娟娘,我一直把她当做阿季赠送给我的礼物,在阿季离去之后,我把对于阿季的浓烈的爱意都给了娟娘,我希望她优雅,矜贵,骄傲,希望她端庄,守礼,强大,希望她成为一个完美的娘子。可终究是我自己没有教养好文娟,才会让她在后来忽略掉自己是个母亲,才会对你产生那么多的伤害。”

南惊鸿察觉到文卿平静的目光,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在此之前,她对文卿多有猜测。

可却没想到,文卿会如此坦然的承认,多年以来,他的内心底是因为充斥着对妻子的爱意,才会忽略一切。

眼前的高大的老人忽然鞠躬。

“对不起,惊鸿,我是个不合格的父亲,我替你的母亲向你道歉,正如娟娘是阿季最爱的女儿一样,你也是娟娘最爱的女儿,只是她从前和我一样沉溺在偏执的感情里,对此我深感抱歉。”

这样位高权重的老人。竟然这样轻易的在自己的面前低头。

南惊鸿有些鼻酸。

多年来她居在南园,最疼爱她的是祖父母,可是祖父母心里排第一的人,一定是兄长南君。祖父再如何爱这些孙儿,绝不会低头,哪怕知道是自己做错了。

文卿在那里鞠躬,可是南惊鸿的眼里他的脊梁却是那样的高大。

“多年来我恪守与圣人的邀约,娟娘不会回来,我也不会过去。我也不能过去。这个你收着,这本该就是你的。”

文卿把江左文氏的掌权者的象征--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交给了南惊鸿。

并且告诫她;

“你绝不要像我和你母亲那样,你要记住,不要轻易交付出自己的心。”

南惊鸿回忆起前世自己唯一一次见到文卿,是他病入膏肓,即将死去的时候,那时候也是谆谆告诫,可是自己没有听。

南惊鸿看着眼前的这匕首,她竟是第一次发现这种匕首,不同于现在所用的青铜和金,银,铁制作的,反而出乎意料的锋利。

她内心情有些沉重。抓紧了匕首,朝着面前的一石头像用力扎去。

那石头像应声崩裂。

“这是你外祖母唯一的遗物。”

“从此你便是江左文氏的主人。”

第四百二十九章:信封

惊雷起,这夏日的雷雨说来就来,竟不给人半分的准备。

文卿正坐在那,四周墙壁上的画早就消失。

又恢复成古色古香的模样。

这是他这一生都要为阿季守着的秘密。

手下的死士很快出现在眼前。

“刚刚截停下自南疆,似是长云侯手下传过来的密信。”

文卿伸出手,接过了死士双手呈递上来的信封。

有些消瘦的手指摩挲着信封上的纹路,这纹路的确是有着特定的定制,非皇族不能有。

北亲王府自然是有这种信封的。

长云侯长禹,这个才二十来岁的顽皮郎君,的确是非同凡响,已经超过了父辈的光辉。

文卿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了一丝微笑。

配惊鸿,倒也还算般配。

他将信封递了回去。

“送过去吧。”

他可没什么心情看这些小情侣打情骂俏的。

只是这样的童真的时候,实在也是不多见了呢?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他一定立刻去找阿季。

南惊鸿自文卿那里回来后,一直都若有所思,看上去似乎在想些什么。

抱月和抱琴也不敢过多打扰,羡鱼却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抱月有些担心的走来走去,抱琴却笑了。

“有什么事情主子都自有分寸,咱们这些个人,听命行事罢了,不必想太多。”

抱琴看上去一幅听天由命的模样。

南惊鸿坐在镜子面前,看着摆在梳妆台上的一把匕首和一把短剑。

这武器背后的深意,不言而喻。

只是她重来一世,当真要一争天下吗?

倘若不进入天下大势,她也会被卷入进去,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便只能够坐以待毙了。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更不会就这样轻易的甘愿被当做棋子。

她正迟疑间,羡鱼身穿夜行衣,满身是雨水的冲了进来。

“主子,幸不辱命。”

却原来南惊鸿早就私下派羡鱼和方九前去调查此事。

调查沈嬷嬷的来历。

当年沈婢是西杭沈氏的嫡女,可是外族侵入西杭,西杭守城官沈景阳不堪大用,自刎谢罪。沈氏几乎男被杀,女被奸淫,而虞季骑马游玩,恰巧见到被掳走逃跑的沈婢,将其救下。

沈婢便自愿跟在虞季身边成为她的侍女。原本虞季打算送她离去的。

沈婢对虞季忠心耿耿,虞季也就对沈婢十分信任,并且为她寻找到当时在灾难里逃难走的低支,也就是沈沐姝的父亲这一代。沈沐姝的父亲是沈婢的堂弟。

虞季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对沈婢的救命之恩,间接的毁掉了自己女儿余生的全部幸福。

南惊鸿知道外祖母虞季是个不同凡响的女子。

可是她也知道外祖母虞季不是个万能的人,否则她也不会知道她的随意举动会为未来埋下祸患。

“这是侯爷派人送来的信。”

羡鱼用袍子擦了擦手,从怀里拿出了信封。

南惊鸿看着那信封。

“你从何处得来的?”

羡鱼拧眉。

“我见侯爷的信鸽从西南方飞了过来。”

“丢掉。”

南惊鸿迅速说道。

羡鱼立刻丢掉了信封,这是本能的反应,还没等询问南惊鸿就见原本攥在自己手上的信封此时在地上化成了一摊粉末。

“若是阿禹的信,绝不会自西南方过来,信鸽寻找地方,从来不会是笔直寻找的。”

南惊鸿看着羡鱼一幅吃惊懊恼的模样,便又开口道。

“你先下去吧,收拾下自己,别感冒了。”

羡鱼还要请罪,抱琴抱月便冲上去一左一右的将她扶了起来。

“主子叫你起来,你还犟着干什么?”

“瞧瞧这头发都湿透了,赶紧要去擦擦。”

“这衣服湿了,快洗澡吧。”

等到她们吵吵闹闹的下去了。

南惊鸿才起身到了里面,果不其然,床旁的矮几上放着信封。

她素手纤纤的拿起信封,面上却是有些淡漠,带着淡淡的疏离,就像是个面具罢了。

可是手指明显还有微微的颤抖。

她看着信封外面所写的亲启两个字。

这才是长禹亲手写的字,单单字如其人,这世上便无人能模仿。

两世为人,她的心里始终是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哪怕自己的父母,都怀有深深的敬畏之心,单单只有长禹,是这个世界上,最靠近自己心的人。

也许冥冥之中,是上天的决定,让他们能重来一次。

面对文卿那句嘱托,南惊鸿觉得不置可否,文卿没有管住自己,凭什么要求别人?

更何况,长禹不是别人,是另一个自己。

飞蛾扑火,在所不辞。

许是门窗没有关紧,南惊鸿在灯光下,凝视着不知名的场景,略微有些带着凉意的风吹在了脸上,内心底浮现出莫名其妙的情绪。

“卿卿如唔,近来可好?南疆苦寒,民风彪悍,思女儿香,一别久之。”

开头依旧是浓情蜜意的话语。

南惊鸿有时都在想,在旁人面前那般冷傲孤高,清冷的不食人间烟火的长禹,又如何总在自己面前露出孩子的一面。

“京城异动,林王异心,太子多疑,西杭赋税,圣令私查,榻待久已。”

林氏想和王氏结盟,圣人已经对太子起了疑心,西杭赋税或许出了问题?

终究这场大势,就这样势不可挡的发生了。

她已然决定下一个目标点是西杭。

她要去看看西杭,究竟有什么秘密。

为何几十年来,一直都与世家纠结不休。

这东宫太子又意欲何为。

瓢泼大雨转瞬间就停止了。

长禹正在夜色里上山练剑。

南海倒没想到这个女婿居然真的是名副其实的智勇双全。

虽说长禹不是自己挑中的女婿,但是是父亲挑的。

当初父亲和自己说起惊鸿的婚事的时候,自己总是不太满意的。

总觉得自己的女儿,该配上这世上最好的儿郎。

长禹固然优秀,可是不及惊鸿。

南海却没想到来到南疆所见到的长禹,和自己印象里那个嚣张跋扈,却又才华横溢的少年截然不同。

不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纨绔子弟,而是真正能够出生入死的狂徒。

他开始看好长禹了。

第四百三十章:离开

文九郎被射中双腿的事情雷声大雨点小的解决了。

林氏没法子只能带着文三娘前来道歉。

南惊鸿连眼皮子都没抬的说了声没关系。

然后抱月,抱琴,羡鱼便一起把行礼都收拾好了。

南惊鸿突然要离开江左文氏,不少人都以为是因为文九郎的缘故南惊鸿动了怒气才决定原定三天现如今不过是两天就要离开江左。

李氏和文章商量了大半宿可最终也没有任何办法让南惊鸿留下来,此事的确是文九郎对不住南惊鸿。

更何况这江左文氏本该就是南惊鸿的家,他们都只是外人,把南惊鸿逼出自己的家这种事情,真令人不齿。

文九郎文昌林躺在床上,用了最好的药,他的疼痛也止住了,如今倒也是皮外伤,没有真的伤到骨头。

南惊鸿出手不重。

文七郎之前就来劝诫过他,是文九郎不相信南惊鸿不是别有居心来这里的。

他的第一下意识就是南惊鸿怎们能够成为江左的继承人、她怎么可能亲手射下军旗呢?

他不否认,因为表姐林菀雪的缘故,他很气愤于南惊鸿的所作所为。

像是长云侯那种英雄儿郎,南惊鸿凭什么嫁给她。

可偏偏在此事发生后,他后悔了。

再怎么说南惊鸿是个娘子,他居然会对一个娘子动手,非君子所为。

当时他热火冲昏了头脑,导致他几乎忍不住想杀了南惊鸿。

若是南惊鸿手无缚鸡之力,他的确会为江左文氏带来灭顶之灾,圣人的怒火,江州南园的仇视,长云侯和北亲王府的仇恨。

将是文九郎文昌林无法承受的可怕后果。

母亲抱着他哭了又哭,阿姐也因此挨了打,文昌林内心后悔到了极点,可是要去和南惊鸿道歉,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他这厢悔恨不已的时候。

文十二郎进来了。文昌珉面色沉默的走了进来,周身环绕着一种令人觉得寂寥的气质。

文九郎本身对文十二郎就有愧疚之情。眼下见到文十二郎走进来便开口道。

“十二郎,是不是南惊鸿又欺负你了,这事情是我做的,一人做错一人当,怎么也不能怪到你头上……”

文十二郎却语气平淡的开口。

“她走了。”

文九郎听了,脸色一下就白了,怔在了原地,然后才开口道。

“她走了就走了,文氏本来就不该是她该来的地方……”

“你还嘴硬干什么?九哥,你犯下了弥天大祸,却还执迷不悟,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文十二郎还记得南惊鸿临走之前,自己终于鼓起勇气去和她道歉,她所说的话。

当时的南惊鸿,一脸漠然之色,不像是初见的时候面上带着和风旭日的微笑,也不像是面对文倏然说话时候的那样平和优雅。

仅仅是漠然。

可是这种漠然却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从小就不相识,他们都是寄居在文氏的客人罢了。

文家的天下和他们这些姓文的人没什么关系。

文家的发达起自于家主文卿的父亲,中兴于文卿。

他们坐享其成,却偏偏引以为世族子弟,骄傲无比。

南惊鸿生来便是嫡支,可是却从不自负。

他还记得南惊鸿当时射箭时候眼睛里奕奕光彩,面对背叛的时候的果断立决,那才是真正的掌权者该有的模样。

十二郎单膝跪地。

“请您原谅文九郎。”

“我从不原谅伤害过我的人,这些不值得原谅。”

“更何况,我已给了你们机会,如今你既然有这份心思,那便记住你的宿命。”

“我虽不想要江左文氏,可也绝不会看外祖母留下的江左文氏被酒囊饭袋糟蹋成为一个逞凶斗恶的地方。”

“不需要你送,山高水远,终有再见之日。”

南惊鸿已经换了一套男装,鸦青色的长袍宽袖斜襟,长发盘起束了羽冠,看上去倒像是一个风流郎君。

神情缄默而严肃。

他和莲色呆在原地,便瞧着南惊鸿的马车愈走愈远。

他们没有再追。

却知道南惊鸿会再乘船沿江而下,直下西杭。

沿江而下,道阻且长。

我有美人,在水中央。

君可思之,且思且想。

苦寒之地,尚梦黄粱。

长禹收到南惊鸿的信的时候,正是大牙被逼退兵五十里地的时候,胜利的喜悦在胸膛抑制住不蔓延的步伐,

他在看到南惊鸿近乎调笑的话语的时候整个人所受到的震动是特别大的,她没想到南惊鸿那样看上去清冷又矜持的小娘子,居然也能说出这种话。

他想象着南惊鸿在灯火烛光下一字一字的看完他写的信,然后又在扬子江清澈的江水里坐在画舫里给自己写信。

他将信封和信纸放在胸口,仿佛都带着南惊鸿的体香。

他闭上眼睛,欣喜若狂。

他马上就能见到心爱的妻子了。

大牙退兵五十里。

消息传到江州,沉疴又犯的圣人居然破天荒多喝了药,然后撑着身子起来,由雪姬扶着一同去御花园里晒晒阳光。

虽说圣人脸上有些苍白,但是气色看上去恢复了不少,柴锦有些欣慰的开口。

“臣妾瞧着陛下脸色大好,这长云侯当真是大好儿郎,忠君事上,怪不得从前臣妾在琉璃的时候,就常听人说,陛下疼爱长云侯如自己的孙儿,郎独绝艳,世无其二。”

柴锦说的这番话,让圣人内心地觉得十分的妥帖。

这世上至少是还有人设身处地的为自己着想,还是有人会愿意为他不顾一切的拼却性命。

他知道很多人都瞧着柴锦不顺眼,大抵上她是番邦公主,年纪轻轻却成了雪妃,宫中不是没有资历老的妃嫔。

但是圣人独宠她。

圣人喜欢的,不过是西风凉时柴锦为他披上衣裳,大怒时她细声软语,投其所好。

柴锦一心一意,并不是怀有异心。

他看得出来,也愿意和柴锦说。

忽然远处有喧闹声。他皱了皱眉。“这是在闹什么?”

“太子庶妃害喜厉害,太子为她请来了神婆,想要为她祷告。”

圣人的脸色顿时暗下来了。

父亲尚在病中,就为了侍妾娱乐,怎么算的上忠君仁义?

第四百三十一章:小产

圣人忽然问道。

“你和太子庶妃年纪相仿?从前来大华可曾见过?”

柴锦听了忽然笑了笑。

“陛下可是真的想听?可别被锦儿的刁蛮任性给气坏了。”

圣人笑吟吟的看着柴锦,他宠着这小娘子,就愿意把着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所以对于她的小性子,他是十分喜欢疼爱的,并且想要好好宠着的。

“你说,再怎么刁蛮任性,朕的女人朕自然是护着的。”

“老实说,我刚来的时候,是公主脾气,刁蛮任性,我和这位太子庶妃,那时的长五娘子产生了好几次矛盾,差点没打起来。不过这娘子顶多心机深沉了一点,倒也不算是坏的。”

柴锦可没什么上眼药的意思。

圣人听后,开口。

“可是太子看上去对这个庶妃很上心呐。”

柴锦这才发觉圣人的眉目里有愁思和深沉,大约是因为近些日子来这皇族里屡屡出孙子辈的胎儿,才会让圣人觉得自己已经衰老了吧。

谁想到,就在此时。

宫女也有些慌张的跑过来。

“不好了,娘娘出事了。”

谁晓得陛下也在御花园里。之前跑过来的时候也没人告诉她陛下也在这里。

她一见到陛下,立刻说不出话来了。

圣人却是紧紧的皱着眉头看着她。

“怎么?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那宫女吓得跪在地上,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

柴锦却走过来,蹲在地上,直视着她的脸。

“别怕,说,究竟是怎么了?”

“太子庶妃害的世孙侧妃小产了。”

“什么?”

圣人的脸上出现了从来都没有的神色,他冷冰冰的如同刀剑一样的眼神射向了那名宫女。

……

长梦站在这,十分害怕的蜷缩在那里。

她从来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只不过是发觉当母亲可能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太关注了。

关注到的地步,以至于她都不在乎自己了。

她那天见了沈云素,沈云素清清楚楚的说明了目前长梦所遇到的困境。

长梦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对自己究竟是何心态,她既能感受到太子殿下作为引路人的时候的高大,又能感受到太子殿下无意之中的呵护。

可是这种感情,是她无法掌控的,也是她总觉得怀疑的。

她回北亲王府的次数更本就不多。

可是每一次回去母亲都只是顾着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总是开口道。

“你瞧你弟弟,如今愈发好了。”

“等你弟弟一出生,你父亲的心会回到我们身上的,到时候你弟弟就可以给你撑腰了。”

“阿梦,你不要难过,你相信我。”

刚开始母亲还会安慰,可是到后来。

“太子府的事情我你没法管,你别回来了。”

“你来打扰你弟弟干什么?”

“你别吵,我没法子帮你了。”

母亲已经决意将自己放弃。

所以她借着胡闹把母亲叫来,只是想要母亲关注关注她。

可谁能想到母亲又会因为小事和自己起了争吵。

原本在花厅看花,可是母亲偏偏说气闷要出去透透气,她命了巫婆给母亲祈福,母亲却因为巫婆害怕的不得了,她安慰母亲母亲却忽然紧张不已的骂她,然后伸出手打她,她躲避的时候,母亲不小心踩到了一颗自己身上不小心掉下来的珠子。从亭子上坠下去了。

她惊慌失措的要去拉母亲却被沈云素按住了

她担心母亲,可是心里也感动于沈云素的挺身相护。

可却没想到沈云素接下来的一句话把她推入深渊。

“阿梦,你怎么能推侧妃娘娘呢?”

长梦宛如被冰冻了一般,她没想到沈云素居然会陷害她、

她可没有动手,母亲要过来打她,她只是躲避罢了,反射性的用手去阻挡。

可是偏偏沈云素拉住了自己却又开口污蔑自己。

她大脑充血,有些反射性的推了沈云素一把。

“你胡说些什么呢?我根本没有推母亲!”

沈云素顺势倒下,哭泱泱的开口。

“您这是干什么、太子殿下宠爱您,您也不能拿侧妃出气啊。”

世孙侧妃从亭子上被推下去,所有的人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长梦,长梦又恨又羞,不知道该干什么的开口。

她气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又愤恨沈云素的污蔑。

看着沈云素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个爬床的贱妇,你想污蔑我。”

……

水是眉峰聚。

南惊鸿坐在画舫上,不得不感慨,这真是最是江南风景好啊。

此沿江而下,速度很快,却也平坦,她没有晕船。

前世许是体虚的原因,所以才会晕船。

抑或是那时心情动荡,才会有晕眩之感。

她发现抱月抱琴她们看上去心情也很好,似乎都对这趟旅行感觉到十分的开心。

南惊鸿的心情也美妙起来了。

既然不知道未来的风浪如何,那就好好的享受吧。

便欣赏着沿路的美丽的风情。

早先前就听说过西杭有十大美景,这次若能去西杭,真想要好好看看。

南惊鸿这厢心情十分曼妙,所以坐在画舫上也就这般顺意自然。

谁想到文倏然居然也追了上来。

她乘坐着小船。

“阿姐阿姐,阿姐,阿姐。”

南惊鸿总觉得有人在叫自己,她回过头来,却又没听见。

她总有这种感觉,她便立刻到了画舫的尾部。

果然瞧见一小黑点。

“赶紧让画舫停下来,倏然追来了。”

这文倏然,在家闹了很久,最后还是说服李氏同意她前来追着她了。

“阿姐阿姐,我要去保护你。”

文倏然笑眯眯的爬到了画舫上,只是带着一个小包裹,小船也不要了。

“阿姐,我把文九郎那个坏东西揍了一遍才过来找你的。”

南惊鸿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文倏然,最终还是让她们把文倏然这个小花猫带下去处理了。

江上的旅行一开始觉得有趣,后来再看山还是山水还是水,也得没法子,只能够躺在仓里面睡着了。

便就在这里面躺着躺着睡了很久。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西杭城外的渡口处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受惊

南颂久不理事,她对于东宫的事情,如今也是敬而远之。

太孙长臻本着纯孝的原则,是留在行宫里侍候皇帝的,于是便请皇帝准许太孙妃南颂在南园养胎。

之前虽有皇室宗族主妇回娘家养胎,可是太孙妃这样的却是第一次。

只因为如今太子十分威风,朝廷一半以上的政事都是交给太子处理,原本被寄予厚望的皇太孙却被沉寂下来。

很难令人想到的是。如今早就成年的皇太孙,依旧被圣人拘在宫中学习。

南颂正和母亲林氏和三叔母文氏一起闲聊。

林氏笑着说道。

“当年我怀你的时候,可算是吃了不少苦头,当时你三叔母都不敢生孩子了。而后才有了惊鸿。你三叔哄了很长时间呢?”

文氏听了却笑。

“如今阿颂倒没有什么太多的反应,不用吃太多的苦,这样极好。”

南颂也觉得旁人怀孕都多吃苦,可自己怀孕几乎不怎么呕吐,也没什么嗜好,几乎是没什么不一样,所以她倒也还能够适应,如今月份过了三月后,胎位稳了,若无别事,也不会伤了胎气。

三人坐在这里闲聊,南颂忽然有点想惊鸿。

“想来妹妹此时还在江左游玩吧,妹妹从前就和我说,她最喜欢出去玩玩了,想来一定是很想看看外面的风景和人物呢?”

文氏却莞尔一笑道。

“她是爱玩,但昨日就离了江左,想来如今已经到了西杭。”

文氏自然是收到消息的。

林氏恐怕不知道她那远房的亲戚林氏在文氏给了惊鸿多大的难堪,但是惊鸿不计较,她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为难林氏。

“这是为何?”

林氏颇为惊讶的开口。

那是南惊鸿的外祖家,为何只呆了一天?

可是随即意识到约莫发生了什么不对劲,不然远方堂妹为什么会给自己送东西,写信?

却原来是她得罪了南惊鸿。林氏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文氏却是微微一笑。

“她自幼就生性自由,谁能拘得住她,现如今只盼着小夫妻在云南能够好生安顿。”

她心里喜欢的是惊鸿能够好好的,能够随心所欲的生活,并不愿意惊鸿被束缚。

多年来,文氏从未收到过来自父亲的半分笔墨,可是她心里却明白,父亲对于母亲的深爱,对于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是自己这一生都无法偿还的。所以她怀着愧疚之情,不愿意回江左,这一次她收到了父亲的回信,父亲对惊鸿的天赋异禀感到非常的惊讶和欣喜,同时他也希望她能够再回江左一趟。

不得不说,文卿的话语让文娟有些动摇。她想到文卿最后一句话,哪怕是为了你的女儿惊鸿,你也该回来一趟。

她动心了。

怀风有些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

方八摸着下巴笑道。

“怀风姐姐怎么这般着急?后面可没有什么大兔子追着您。”

怀风脚步虽快,面上没有急色,以为自己掩饰的还好,可没想到方八这混蛋崽子居然看出来了。

她停下来的时候,却带着微笑地审视了他一眼。

“方八整日里都在这里闲逛,什么时候和南七,方七,南九,方九那样去征战沙场?这般没志气不成?”

方八听了不怒反笑。

“我方八平身没啥志气,守着太孙妃,等她为我赐婚,娶个怀风姐姐这般的貌美娘子,养一堆娃娃,也就心满意足了。”

怀风被他一打岔,心情倒好了不少。

“刚才太孙殿下命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传了口信给太孙妃,我这是去回禀太孙妃。当真是个查字猫。”

怀风婷婷娉娉的走在了前面,在风里像是一朵娴静的木棉花。

方八居然看呆了。他方世玉倒没想到有一天会看上这样的娘子。

怀风看了看外面,只有三个大丫鬟在外面守着。

便主动上去说道。

“如意姐姐,芷兰姐姐,碧玉姐姐,我奉太孙殿下旨意传信给太孙妃,请你们务必守住这里。勿要让人靠近。”

三个大丫鬟面面相觑,似乎意识到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可说的隐情,纷纷点了点头。

怀风便果断走进去。

“太孙妃,两位夫人。”

怀风进去请安,然后不再迟疑的开口。

“请太孙妃娘娘保重身体,不需要为任何事情烦心。这是太孙殿下的嘱托。”

先见怀风进来,面有难色,南颂心里一咯噔,可又听长臻托人说话,心里稍稍安心了不少。

“但说无妨。”

南颂摆了摆手,林氏却有些担心的站起身来,扶了坐在那的南颂。

“慢慢说,别着急。”

文氏则是一脸淡漠的模样,好像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怀风便开口道。

“太子府中出事,北亲王世孙侧妃从花坛掉下去,现下大出血小产,正在抢救中。此事据说为太孙侧妃长五娘子所做。”

林氏大骇。

南颂听了眨了眨眸子,然后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若不是圣人亲自下令让她回娘家,否则她在太子府,这件事情一定最后是南颂担责。

她忽然无比愤恨南岭母女二人起来,虽为姑母和表妹,可是害自己不止一次两次了。

从前经常闹矛盾,现如今居然出了这种事情。

北亲王府世孙侧妃再如何不堪,她肚里的孩子终归是北亲王世子的孙儿,是北亲王的血脉,这件事情北亲王府势必会发难太子府。

届时难做的不是南岭母女,而是太孙殿下。

怪不得殿下提前给自己说了,让自己不要动怒。

可是这怒气夹杂着冷气从心头浮起,她觉得肚子有些疼起来。

“岂有此理,我这就去找先生和太夫人做主,南岭母女这是要干什么?这样害我颂儿。”

林氏抽身就要走。

文氏却注意到南颂的一样,额头上密密麻麻都是冷汗。

“且慢,二嫂,阿颂情况不对,速速让文嬷嬷过来,并派人去宫中请太医。”

幸好文氏果断的命文嬷嬷过来,南颂已然是动了胎气。

她躺在床榻上,双目无神,却知道此时宫中必然太孙要替父亲受一番苦楚。

皇宫里,太子还没来,一旁读书的太孙却跪在麒麟宫外不站起来。

纵使帝皇心疼不忍,可决不能轻拿轻放。

第四百三十三章:逢君

正是江南好时节,落花时节又逢君。

西杭同样也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只等待南惊鸿的驾临。

南惊鸿早就在江左就已经让羡鱼带着方九和行李一同先去云南。

这次去西杭,是没什么人知道的。

当时或许也早就有人知道这件事了。

南惊鸿也不在乎,只当是自己喜欢西杭美景想要欣赏一番罢了。

她下来,身边带着两个美貌的丫鬟和一个小郎君,在旁人看来,以为是富家子弟出来游玩。

南惊鸿手上拿着一把玉折扇,腰上挂着匕首,看上去倒像是个纨绔子弟。

“兄长,这西杭的风景还真是不错,我觉得真的挺好的。”

在画舫上还未上来的时候,南惊鸿就已经嘱托过文倏然,眼下以兄弟相称,南惊鸿称文大,文倏然为文二。

眼下文倏然换了白袍,看上去倒也是像个翩翩小公子。

只是摇头晃脑的,想来也是因为南惊鸿走后文倏然被拘束的紧了,所以眼下有着这样的机会才无论如何也不想要放弃,所以才想着要把南惊鸿哄得高高兴兴的。

南惊鸿的想法自然是让文倏然在这里好好玩玩,然后再给她送回江左。眼下也不介意文倏然那一点小心思。

只不过在街头随意逛了逛。

南惊鸿便笑道。

“这花绣坊倒是有趣,在这里也有,还融入了山水之城的特色。不错。”

这时候文倏然才发现这里也有江州的花绣坊,顿时高兴的不得了。

“阿姐,阿姐我能进去看看嘛?”

她便有些得意忘形了。

“去吧,抱月,抱琴,看着点。”

南惊鸿并不阻止,也没有提点她。

抱琴抱月自然知道南惊鸿是有事情的,便点了点头,陪着文倏然前去。

南惊鸿则有继续逛了几步,便到了那巷子头。

“怎么?何大哥还要在这里多呆多长时间?”

眼前出现的何兰,穿着墨色的长袍大衣,满头长发都披散在肩膀,松松散散的挽着一个结,眉目看上去依旧是那般清秀,手上举着一把油纸伞,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

何兰把伞举高一点。

这才看着南惊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让你见笑了。”

南惊鸿合掌开口。“若是何大哥无事,便同我去喝一杯清茶,刚好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南惊鸿没想到来到西杭的第一天就能遇到熟人,而且还是很久没见过的何兰。

之前就听说何兰放弃了何氏的继承权,选择周游天下,倒是令那些大家族的子弟们纷纷竞相追随,倒有着江州君子的称呼。

南惊鸿对于何氏的印象,来自于儿时兄长南君生辰的时候带着南惊鸿一同回他外祖家的模样。

那时候独独南惊鸿不能回到外祖文家,便很歆羡哥哥姐姐们都能够会自己的外祖家。

当时在何氏发生的事情记不太清,隐隐约约是兄长觉得自己受了冷落,便带着自己呆了不过半日就回来了。

当时何氏的人出来追了半个时辰也没追上。

再后来是何兰跟随他的祖父一同前来道歉。

南惊鸿记得那是初见何兰的模样。

何兰人如其名,倒是淡然出众,所以纵使哥哥对外祖家没什么太多的好感,可是对何兰和何浪两兄弟还是很关心的。

她便也多了几分好感。

再了解何兰,是因为时樾表姐的出嫁。

择婿。

何兰居然是一个能够为兄弟之情放下儿女之情的人。

南惊鸿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或许在别人眼里,南惊鸿也是在太孙的婚事上承让了阿姐南颂。

可是南惊鸿知道是因为自己本就不想嫁入天家。

倘若换成长禹,哪怕是阿姐,她也绝不相让。

那时的何兰心里有时樾这个表妹,可是却觉得自己不适合时樾,所以察觉到弟弟的心事后,主动承让。

时樾和何浪的生活还算幸福。

他却更大度的把何氏留给了何浪继承,自己去浪迹天涯。

二人坐在茶坊里,便看得见对面花绣坊里正在挑东西的文倏然。

“倏然幼时也曾见过何大哥,想来何大哥一定也有印象。”

南惊鸿故作不知他与文倏然的关系。

文倏然以为瞒的天衣无缝,可是南惊鸿却分明记得在时樾出嫁之前,何浪赠送时樾的双福结,那个打结的方式和那日文倏然头上的发带打结模式一模一样。

她也是随意在江左查了查鬼市的来源,才知道鬼市幕后的那个人,是在世人眼里失踪已久的何大郎何兰。

兄长如今和长禹厮混在南疆,何兰看似超然出尘,实际上却在以浪迹天下的云游的方式来搜集消息和积蓄钱财宝物。

所以这期间是有着古怪的。

她心里明白得很。

所以才在发觉到文倏然跟来后,这很远处亦有人关注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她全然可以这般的认为,何兰原本准备和长禹,南君会合,抑或是返回江州,却因为察觉到文倏然离开江左,心中担忧不已,所以才跟在文倏然后面,直到发现她和南惊鸿会合。

“原来二娘子心里早有沟壑,何兰敬佩。”

何兰目无愧色,坦坦荡荡的开口。

也许正是因为何兰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模样,所以南惊鸿才会感到由衷的钦佩吧。

正如当日她发现何兰的心事,何兰却依旧坦坦荡荡的。

“我虽心悦表妹,仍知应两情相悦。从前因长辈之故,如今得知芳心,亦愿成人之美。”

“待倏然看完东西,你送她回江左。”

南惊鸿启唇。

何兰吃了一惊,她居然不反对自己和文倏然交往。

如今文倏然已经将近十三岁。

他却已经是二十三岁。

当年所见的文倏然不过是个孩子,可他眼睁睁的看着孩童长大,又那样悄无声息的占据了他的心扉。

可终究是他不对,他仗着年长资历,居然会这样一步一步的侵入了她的心。

少女芳心初绽,便掉落在他步步为营的计谋里,无路可逃。

“你同意我?”

何兰睁大了眼,他不敢相信。

南惊鸿抿了抿嘴,茶水清澈,带着桂花的味道,凌冽极了。

“我曾听说你教导过倏然半年的长笛?”

第四百三十四章:何兰:孤兰生幽园

何兰坐在那里,有一缕柔和的阳光从窗子外照了进来。

他眉目间的神情就在那一刻全然随着阴影落在了桌子上。

他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

俗语言:“二十加冠,成家立业。”

他已经二十三岁了,却还是世人眼里的浪荡儿。是长辈们头痛的纨绔子弟。

他还记得年少时自己,那时候日日读着圣贤文章,脑里想着的,心里叨念的,是齐家治国平天下。

他是何氏的宗族嫡长孙,承受的便是宗族复兴的重任,需要做的,便也是如何的当好这个嫡长孙。

可是自己的心里深处却是无比的羡慕堂弟何浪。

何浪一直都活的很自由,很散漫,可以和南君一起到处胡闹,自己却只能被关在屋里面学习。

那种寂寞的日子是很孤独的。

他却默默忍受着这种孤独。

七岁那年,他见到姑母家的表妹。

小表妹生的粉雕玉琢的,一见到他就乖巧的行礼问安。

“兰哥哥。”

那娇滴滴的一声兰哥哥,他的寂寞的孤独世界好像一刹那就明亮起来了。

他听姨母拉着他和小表妹的手。

“这是你樾表妹,以后长大给你做媳妇可好?”

那时年幼,不懂什么是做媳妇,大概是和父母亲一样在一起生活吧。

所以何兰看着小表妹天真无邪的脸,郑重的点了点头。

“好的。”

长辈们便全部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何家的郎君娘子都多,他有好几个姨母。

便有好多个表兄弟,可是却只有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表妹。

时樾幼时常常来何氏玩耍。

他便也就因为年纪最长的原因常常照顾着她。

他的心里早些年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未婚妻子,可是学业太过繁忙,他总被束缚着,无法抽出时间陪她玩耍。

但是何兰的心里一直都把时樾当做自己最照顾的人。

只是没有想到小时候活泼可爱的小表妹,长大后却愈发的疏远起来。

小表妹好像愈发的害怕自己了。

何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关系,只好渐行渐远。

他从前很喜欢给小表妹时樾写信,刚开始时樾还会回信,再后来渐行渐远渐无书。

那些书信堆积在一起,渐渐的只能呆在檀木箱子里。

小表妹也就慢慢的就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了。

他那时开始接触宗族的事务,他开始承担起嫡长孙的责任,开始帮着祖父和父亲处理事务。

他的母亲是时氏的嫡女,是时樾的姑姑,何浪的母亲是圣人的女儿金欢公主。

何兰是何氏的继承人,需要日日拼搏,何浪是皇帝的外孙,天天都只要快活就好。

他们天生就是不同的个人。

何兰懂事之后再也没有羡慕过何浪。因为他清楚的明白,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生来的使命。

花朝节,他亲耳听到时樾妹妹的真心话。

时樾妹妹从来都只是把自己当做兄长。

他在那一刹那,看着时樾坚定而温婉的脸,不可否认的是,那一刹那,他心痛了。

他手里彼时拿着的是一只朱钗,是他精心为时樾准备的。

听说姑母和母亲在为他们议亲。

可是表妹心里没有自己。

以往只知道南惊鸿蕙质兰心,却没想到她活得最明白,自己差点就让时樾的一生耽搁了。

何兰握着朱钗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

那一天,他坐在花绣坊的阁楼里,喝着清水酒,却又想起美人的眼波流转。

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点着朱钗上镶嵌的孔雀玉。

耳畔忽然传来婢女的声音。“不知道何大郎君在瞧什么?”

何兰只觉得这声音听起来很柔和,便抬起眼来,瞧见眼前有个婢女垂着眼睫,立在那里。

是那名叫丹霞的女子,据说是花绣坊老板的女儿。

他瞧着丹霞,墨色的眸子里含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丹霞好不扭捏,爽朗的开口。

“与君子游乎,恰入芝兰之室,修短随化,可知之。”

“什么意思?”他明明听懂了,却还是专注工作听不懂的询问。

丹霞却抬起头来,走到大开的窗子旁,关了这窗子,断开凉凉的风,拉好了帘子。

含着笑意的眸子看着何兰发怔的模样,面容清隽优雅,却又认真极了。

这件事很快在何兰的心里抹去。

他也没想到命运的转折点在于那一年的狩猎。

他发觉了第四只箭。

那只利箭是北亲王府长四郎的。

可是混乱之中没有谁发现。

只是当丹霞带着他前行到了年纪轻轻的长四郎的面前,他见到眼前的一只红木盒子。

被丹霞打开,里面是当初他送给丹霞的朱钗。

这孔雀玉看上去细腻润洁,如同美人的肌肤,无价之宝。

可是当他的心思已经消失后,便不重要了。

但是再度出现在眼前,他忽然有了一种被羞辱的冲动。

他后退几步,怒视着长四郎。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双眼如同平静的湖水,就像是波澜不惊一般,但是那里面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却是谁也不知道的。

“你虽不能娶时樾,但你不会终身不娶。”

长禹却是摇头笑道。

“想来朱钗还有用,不能随便丢了。”

“你想干什么?”

何兰警惕不已的开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为王臣。何大郎君该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是那样的坦然,那样的镇定自若。

他笃定的认定何兰会追随太孙。

可是世家迟早都是要毁灭的,不在一朝一夕。

“若是想要何氏保住,大郎君得要牺牲呀。藏拙方能保全。”

再后来,何兰就见到长四郎被封为长云侯前去冀北,骁勇侯被废,淮阴郡主同容华夫人被逐走。

几乎长禹一方已经落到了极为不堪的地步。

何兰只是当做一个局外人罢了。

可是哪想到,自己避走江左,居然会成为文氏的先生,教导的人居然会是一个亮晶晶眼睛的小娘子。

初见的时候她笑着说道。

“先生,别来无恙啊。”

他看着昂起头来的她。

这几年小娘子一直锲而不舍的给自己写信,信封也已经装满了檀木箱子。

第四百三十五章:蛇精

“谢谢你。”

无论是当初长禹的善意,还是如今南惊鸿的默许。

何兰打心底的高兴。

文倏然正在那认真的挑选着首饰。

她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好看的手链。

可没想到还是没法按照自己的要求一样的好看,她有些失望的时候,面前却出现这样一只手。

手上是自己最喜欢的手链的模样,她惊喜的抬头。

却是更大的惊喜,他像是从岁月里走过来,浑身都带着一种沉寂的美好。

他曾在她最孤独的青春里,出现了,就像是一束光,照亮了文倏然的生命。

“在下何兰,从今以后就是教导你长笛的先生了。”

“我是文倏然,别来无恙。”

那时他被父亲请过来教导自己学习一门乐器,要知道文家旁支的娘子们各个都是多才多艺的,那天她被文五娘嘲笑后就发愤图强,她给何兰写的信里是这样说的。

“兰大哥,今天我被五年嘲笑了,我一定要好好学习,我要认真的练习长笛,我一定会变得优秀起来的。”

可是这封信还没有送出去,他便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就像是不期而遇的美好。

“你来了。”

她笑的像是一直得意的小狐狸,却在父母所在的地方不敢表现出来哪怕一点不好的地方,她看着文五娘很想要瞧不起嘲笑自己的模样,都没有生气。

她的心里是无比高兴的。

因为来到她身边的先生是何兰。

关于文倏然和何兰的相识,实在是因为文倏然那时托何兰给南惊鸿传递信封,因着南惊鸿已经去了冀北,何兰便替她给文倏然回信。

再后来的多次相遇,何兰权当她是个小娘子对待的。

何兰把她当小娘子,文倏然可不会那么想。

文倏然把握了那段在他手下学习的时光,时时刻刻的认真,的确让何兰有些赞赏。

可是文倏然也知道何兰的心事,何兰的心里有个娘子的印象。

她私底下问过阿姐,那人是喜欢过时樾姐姐的。

她也见过时樾姐姐,时樾姐姐温柔无比,善良而真挚,所以所有的人都觉得时樾最好了。

她也是这样想。

倏然知道,倏然不想争,倏然只想要和何兰做一个朋友。

她不强求太多。

可是眼前出现的长眉入鬓的俊秀郎君,却就是那个芝兰玉树的何兰。

“不知倏然可喜欢这手链?”

“喜欢喜欢,最喜欢了。”

文倏然开心的要伸手去抓,何兰却握住了她的手。

他温润的眉眼瞧着她,带着满满的温柔的眷顾。

“倏然,你喜欢吗?”

他当着旁人的面抓住了她的手,文倏然的脸都红了。

那时候在学习长笛的时候,她一开始根本就掌握不好那个度,他就从身后环抱住了她,握着她的手放在该放在的地方,那时候他的呼吸和气息吐在了她的耳边,耳边痒痒的,心里却更是痒痒的。

她每每借着这样的机会想要和他靠近一点。

再后来何兰离开。

便在鬼市里,每月两次的相会,也觉得十分满足。

只是说说寻常的话语,心里也会觉得充足不已。

“你……”

“我心悦你。”

何兰拥抱住了她。

南惊鸿就在不远处,抱月抱琴立刻退了出去。

南惊鸿是真心疼爱这个小表妹,但是她并不希望小表妹跟在自己的身边去经历风波,无论何兰和文倏然能否走下去,但她祝福他们。

眼下文倏然会被何兰带回江左,她也该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了。

“我们今日就去灵修寺瞧瞧,这可是千年名寺。”

南惊鸿折扇在手,好一个风流倜傥,少年如画。

抱琴抱月点了点头。“二郎君,奴婢明白。”

便走在西杭城中,吴侬软语倒是听的亲切,他们照例在街上说的是官话,可始终带着软软的味道。

“近些个日子出了些什么稀罕事?”

南惊鸿拿了那胭脂水粉摊上的一盒胭脂,笑嘻嘻的递到了抱月的手上。抱月吃了一惊,小姐的方言味道的官话听起来有点清秀郎君的意思,果真是厉害呢?

老板看了便有些吃惊,想着这是一个大客人,便笑道:“郎君喜欢就好喂。要说我们西杭城,最近的确出了一些事情。据说是城里出现个蛇妖,死了好几个秀才,这事情说来古怪。我们西杭,历代以来都受灵修寺庇护,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老板这般说着,又仔细看了看南惊鸿的脸色,谁知道南惊鸿只是看着抱月说道。

“瞧着这颜色挺适合你,便送你了。”

摸了银子丢在了老板的摊子上。

“剩下的花色都送到前面的驿馆里去,只说是文二要的。”

老板忙殷勤的说道。

“好嘞好嘞。”

见南惊鸿的身影远去,老板笑眯眯的把小一两碎银握在怀里,这胭脂水粉三十个铜板一盒,剩下的花色加一起也才两百文,这富家子弟就是不一样,瞧那两个如花似玉的丫鬟,倒真的是有福气。

不过又想着那蛇妖。

“都说蛇妖生的漂亮勾人,怎么偏生喜欢读书人?想我老汉一辈子对着黄脸婆娘不也过了一辈子。罢了罢了,不想了。”

南惊鸿抿着嘴,却在想着这蛇妖事件。

方九这时从远处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两位姐姐,这次我可是查到了一个大秘密。”

抱琴便不可闻的笑了笑。

抱月却是问道。

“什么秘密?”

“西杭有蛇妖,你怕不怕?”方九做了一个鬼脸,却发现大家都没有理他。

抱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主子刚刚就知道了。”

“可我花了好大功夫,怎么主子这就知道了?”

方九一脸茫然的看着南惊鸿。

抱琴毫不留情的补了一刀。

“主子给抱月买了一盒脂粉。”

方九就要哭出来了,这么接地气的方法。他怎么没想到?哪里用得着去想那么多复杂的方法?

不瞒你说,方九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泪光。

南惊鸿却已经走到了西杭长堤的面前。

“走过长堤,就能去灵修寺了,这西杭胜景,今日是要见识一番!”

这西杭蛇精,究竟是人是鬼是妖是魔?倒是很期待。

第四百三十六章:御兽

凛冽的寒风无情的收割着生命,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就是战争。

因为战争,无数人失去了家园,因为战争,无数妻子失去了丈夫,母亲失去了儿子,孩子失去了父亲,但是如果没有战争,这世上绝大部分都会是奴隶。

所以士兵的命运就是为了国家,为了家园,为了亲人抛头颅洒热血,用自己的生命为祖国筑起一道长城。

他们雄赳赳气昂昂的决定了要同大牙决一死战。

哪怕云南城里惴惴不安,哪怕身后的云南城的百姓们都开始思索要不要逃跑的时候。

他们都静默的站立在军营里,站立在玉龙雪山下。

他们在凛冽的严寒里,高举着刀刃。

长禹扫视着眼前的军队,刚开始来的时候,只觉得是游兵散将,可是在他,蔺楚,南海,南君四个人的努力下,他们变成了所向披靡的一支铁血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他们充满血气和战气,他们是一把锋利的刀刃。

“今日我们一鼓作气,战,还是降?”

玉龙雪山的另一边,大牙不死心的开始了攀登,现在要比较的是谁的速度更快的上山。

而长禹没有拖延的意思,只是在鼓动他们的心。

身穿着血色战袍,高举着杀戮之剑,长禹在浩荡的军旗之下,大吼道。

“今日我们一鼓作气,战,还是降?”

南君也举起长枪。

“战!战!战!”

士兵们受了鼓舞。“战!战!战!”

“战!战!战!”

蔺楚的眼睛里同士兵们一样充斥着狂热之情,他们都想战了。

按捺的够久了,面对大牙一次次的挑衅,面对对面的大放厥言,面对身后的百姓们的不信任的嘲笑。

这样的日子太久了,他要战,要为了自己而战。

长禹便直视远方的雪山。

“蔺楚带队自左方包抄,南君带队右翼包抄,中队随我中间正面迎军,南海坐镇军中,掌管军令,如不服者,先斩后奏1”

“冲!冲!冲!”

“冲!冲!冲!”

在南海卖力的战鼓声里,大华子弟们无论富贵贫穷,都舍生忘死的冲上山前,冲向或许是自己最后的归宿的地方。

长禹和陆渊,临渊,陆离,长余冲在最前方。

他们并没有骑马。

这种山麓作战,猛马也容易夭折。

他们急速的用轻功飞奔,如同疾风骤雨一般的登上山头,从山头可以见到下方的大牙人都在往上,他们倒是不心疼动物,无非有利用猛熊,大虫,豹子,狼之类的上前。

长禹冷笑道。

“代玉儿贼心不死,想必段亦书所说的话她只相信一半,就是咱们今日会上山,却不相信段亦书后退三十里的话,现如今倒是便宜了我们。”

陆离,陆渊,临渊,长余已然摆好了剑阵。

“便随我先杀为敬意。”

长虹贯日,猛虎下山。

他们不过几步便遇到为首坐着血狼,豹子冲上来的两名大牙将军。

穿的很是奇怪,把身子用黑袍兜着,露出两张脸大胡子满脸,感觉很是奇怪,因为大华郎君就算蓄胡须也是美髯公的样子,绝不会是轻易的络腮面。

大华除了丧事,绝不会把黑纱戴在头上,遮住大半个脑袋。

“你们怎么会这么快?”

蔺楚调皮的笑道。

“因为我好想见到你啊。”

便是提剑就刺。

“我倒也想骑骑血狼。”

长余舔了舔下唇,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

血雨相溅,人头落地。

这是该付出的代价。

骄傲的血狼和猎豹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长余不过看了它们一眼,那种比周围空气更为凛冽的严寒就那样冲击在它们身上。

大牙人善于御兽,制药,用蛊,作毒。

为中原人所不齿的一切,都用的极好。

长余吹了吹口哨,从远处的雪林里窜出来的白额猛虎抖了抖脖子上的雪。

朝着猎豹和血狼龇牙咧嘴了一番。

两个大家伙竟愈发瑟瑟发抖起来。

长禹低头拍了拍白额猛虎的头。

“小白,去吧。”

便示意坐在猎豹和血狼身上的长余蔺楚下来。

长余径直下来,他早先因为差点害了南惊鸿,颇受苛责,但南惊鸿却劝长禹放她一码,他心里十分感激,更愿意保护长禹,珍惜留在主子身边的机会,眼下即使很喜欢这猛兽,可也毫不犹豫。

蔺楚则有些不满的嘟囔道。

“你就不能给我多玩一玩?”

蔺楚这模样,长禹勉强劝慰道。

“师蛮夷之技反制之,岂不乐哉?”

听了长禹的话,蔺楚顿时高兴起来。

“果然还是你比较卑鄙无耻。”

听了这话,陆离和陆渊额头冒出了黑线,这蔺国公脑子有毛病吧?

长禹等人便潜伏在林子里面。

白额猛虎带着衔着那两名将军残肢的猛兽下山去。

其后坐在烈熊上的将军大笑道。

“我虎威家族就是厉害,驭兽之术如此高超,想来我兄长已经带领雪猫和雾质获取了头功了,不知道这残肢是那长云侯还是蔺楚的。”

另一个坐在大虫上的却是个黑纱覆面的女子。

“此乃公主殿下的计策,你们兄弟二人带领虎威家族立下头功,公主殿下自然会重重有赏。”

这女子说话的声音妩媚不已,但是这大汉虽然猥琐,却不敢亵渎,这可是公主的人,听说也是巫族的,巫族人歹毒不已,即使生的美貌,也不敢靠近。因为是有毒的罂粟花,动不动就会给人下蛊下毒,他可受不了。

可这番想的时候,忽然瞧见那猎豹口中的手臂上有明显的纹身。

“不对,不对!”

他大声尖叫道。

吓得那黑纱女子有些受不了的开口。

“你吵什么?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那黑纱女子不满的瞧他。

他从黑熊身上跳下来,差点摔断了腿,一拐一爬的到了那猎豹面前。

果然见到纹身是这样的熟悉。“大哥。”

他几乎愤怒的看着猎豹,立刻就要一拳头垂了下去。

白额猛虎昂头大吼道。

“吼--”

旁边的猛兽们都听到百兽之王的呼声,就连黑熊看到这虎威还毫无顾忌的将拳头砸下来,登时大怒。

山上传来清扬的笛声。

刹那间一呼万应。

野兽暴动。

第四百三十七章:无情

最后一场杀戮,兵不血刃。

是猛兽的报复。

这些长期被当做奴隶一样对待的猛兽,如今开始了疯狂的反扑。

以杀止杀。

面戴面具的长禹冲进了敌军里,以杀伐在此奠基了战神的威名。

原本因猛兽而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牙军队,在此刻不堪一击。

一面是猛兽的反扑,另一面是长禹中队的杀无赦。

大雪之上,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中队随机而上,因之前上山的艰难,到此刻冲下山的绝不留情,就像是浩浩荡荡的河水冲了下去,横扫八荒。

这些大牙士兵们在那天感受到了地狱降临的怖惧。

溃不成军。

大白仰天长啸,带着那些长期被蹂躏的野兽们回归山林,展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蔺楚纵队前来的时候,他只瞧见了被许多黑衣巫师包围的长禹。

“我长禹,从不信神佛。”

他横剑既杀,割喉取命。

就像是地狱之下前来的杀手,无情至极。

脸上却又染着几分笑意,勾了勾唇角,长身玉立,虽沐浴着雪光血气,却总给人一种玉佛的感觉,几乎让人以为他要普度众生。

可是血色披风下他的下颌骨都显示出冷色。

朱颜玉色,俱是杀气!

一双骇人的眸子里都是杀伐之气。

……

大牙军营。

代玉儿原本正和段亦书在那里下棋。

段亦书已经发觉代玉儿心不在焉,但是并不戳穿。

宫绿色的长裙,代玉儿已经很少作这般打扮,只是因为段亦书是中原人,代玉儿打听了一番,知道或许段亦书喜欢的女子模样是自己这般。

这次瞒着段亦书发兵玉龙山,也是想要给大华一个下马威,也想让段亦书看看自己的能力。

可是好像是最终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她心里空荡荡的,好像是知道自己或许兵败了,她或许会让父王对自己失望和。

最终,血气弥漫而来。

段亦书起身。

“公主,到此为止吧。请速速下令退军五十里。”

代玉儿也知道无法再迟疑了,便立即出来道。

“全军撤退五十里。”

“是,殿下。”

得令退去。

段亦书则上马前往战场驰援。

长禹瞧着疾驰而来的人,面上多了一份浅薄的笑。

“你这叛徒,还有脸回来?”

蔺楚则是怒视着冲上前,代玉儿将手中长鞭子丢了上去。

“小贼,休要猖狂。”

“好一个泼辣的小娘们。爷,我今天倒要看看你的厉害!”

蔺楚则是来了兴趣。

长禹并没有亲自上前动手。身后的四大侍卫纷纷上去围剿段亦书。

原本段亦书武功就没有那么高兴。只好弃马而下。

长禹从背后拿出弓箭。

“爷,我平生最恨的人就是高高在上的。”

便瞄准了对方。

原本被蔺楚缠上的代玉儿非常不满的跳了过来。

然后黑色的瘴气弥漫而开。

“闭眼。”

代玉儿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们走!”

“穷寇莫追,来日再会。”

长禹非常不屑一顾的开口。然后带着笑意说道。

“我们可以回去了。”

……

江州。

长梦因为母亲的事情瑟瑟发抖,而且也有了小产的征兆。

原本在外处理事务的太子,立刻返回太子府。

他风风火火的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微微挺起小腹的南颂,身边站着的是面色沉寂的南三夫人文氏。

他原本想要询问长梦的事情,可是眼神却在遇到了文氏的时候说不出话来。

南颂原本心里还有些打鼓,自己的母亲不够妥当,祖母令三叔母陪自己过来处理此事。三叔母又是圣人封的内命妇,容华夫人,自然可以处理此事。

所以是三叔母陪在自己身边,心里多了几分底气。

太子有些兴师问罪的模样过来,她是儿媳,无论如何不敢正面应对的。

可眼前公公若有所思的模样,倒让南颂心里多了一份底气。

“儿媳参见父王,北亲王世孙妃已经被送回北亲王府,庶妃娘娘闭门不出,丫鬟们已经请了太医过来。”

南颂一字一顿的开口。

原本怒气冲冲的太子,现下则是淡漠的开口。

“孤知道了,不知夫人来此所为何事?”

他的视线投向了文氏,想知道文娟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过来。

“殿下,臣妇奉陛下之命,前来查清楚北亲王世孙妃小产的原因。殿下此时不应该在太子府,而是应该前往宫中,要知道太孙那孩子,已经跪了一夜了。”

长穆满心的怒气,就在看到文娟抬起的一双水色眸子里盈盈水光的时候,全然消逝一空了。

长穆是个极为理智的人,同时也能忍耐,但绝不会轻易被改变。

可是尽管那天的日光不热,他的心里燥热的火焰止不住的往外面喷洒着。

他却在见到文娟,并听到她说了一句家常话后整个人愣怔住了。

然后便有些发觉自己失态。

“好,南氏,你记得照顾好府里和庶妃,孤去宫里还有事!”

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南颂有些吃惊的看着太子离开的背影,又盯着身边温和的三叔母文氏看了看,文氏只是更为温婉的笑道。

“走,阿颂,我们去见见长梦。”

南颂点了点头。她是没想到太子那样宠爱长梦,可是根本就不曾看过一面就直接前去宫里了。

看来并没有长梦所认为的那般喜欢她嘛。

……

南惊鸿到了这灵修寺,还真没有想到此处居然香火旺盛到了这种程度。

她抬起头来见到眼前的这高大的牌坊,上面镌刻着的也是小篆体的字。

“灵修。”

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和江左城的字很相似。

她的玉折扇敲了敲卖香纸的老年人的桌子。

“这位老先生,这个灵修寺多少年了啊?”

那老先生埋头整理香纸,好一半会儿才耷拉着眼皮开口道。

“一千三百九十八年,换了十四个主持。”

“感情当主持都这么长寿啊?羡慕羡慕。”

南惊鸿摇头晃脑的十分羡慕的开口。

结果那老先生将最好的香搬出来。

“买点香呗,这主持六十年换届一次,每次换届都要换上个几十年。每每佛香缠绕之地,都会闹得不可开交。”

第四百三十八章:僧人

南惊鸿便将银子放了下来。

“买了,老先生如果信佛,替我烧一炷香。”

老先生这才抬起头来看这个青年郎君。“不知道郎君求什么?“

南惊鸿眯着眸子,阳光下她看着远方。

“便求大华子民,人人同乐,大同天下,贤君爱民。”

那时青年郎君仰面看着天空的模样,实在是美得有些惊心动魄,可是下一刻,他眼里再也没有那人的银子了。

负手带着两名丫鬟上了台阶。

这台阶很高,许是为了求见佛祖人的诚心罢了。

南惊鸿亦是瞧见了有人在走一百一步,有人在瞧远方,有人在同沿途卖香人在讲价。

倒也是符合那句话。

磕长头匍匐在路上,只求佛祖的眷顾。

抑或是无意中听见的那么一句话。

“烧香拜佛讲究诚心,你对佛尚且斤斤计较,怎么期待佛给你眷顾呢?”

多少人在烧香拜佛的一路上散尽家财。

“这台阶据说有九百九十九个台阶。”

抱月眯着眼睛笑道。

“我曾经听过祖母说,早先年里,太夫人来此拜过佛,这九百九十九的台阶,就像是九百九十九的难关,都是放在这里让世人经历磨难的。”

抱琴听了点了点头。“我也听说灵修寺的主持是得道高僧的,想来这里一定是真的非常的灵妙吧。”

“你们二人,虽则说是侍女,可怎么我感觉你们才是大家闺秀,而我是个强抢民女的二流子?”

南惊鸿招了招折扇,瞧着她俩笑了。

抱琴生的一张瓜子脸,长发盘起,看上去的确是个小家碧玉的美人儿。抱月脸稍圆了些,但粉面若桃花,唇红而天然,笑的时候嘴角还有梨涡。

眼下见二娘子又要调笑她们,她们有些羞恼的要去推南惊鸿,南惊鸿却错步向上了台阶。

这边嬉笑的情状,果然被人瞧见了十分不满。

那青衣僧人,原本正是前来灵修寺求佛道的,眼下旁人虔诚无比,唯独南惊鸿这个白面郎君,居然跟着两名貌美女子打打闹闹的成何体统。

虽则抱月和抱琴的声音很小,不过面上带笑罢了,可偏偏这青衣僧人有些不舒服的快走了几步追了上去。

南惊鸿只不过是在抱月抱琴觉得这台阶难上的时候,给了她们追上去的勇气罢了。

这加快的脚步,不过半刻不到就追上来了,再见便可以看到红色的寺庙围墙,高大的楼房和琉璃瓦。

两个小娘子虽说有些气喘吁吁的,但比方才要好多了,玩闹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累了。

“多谢郎君,否则我们姐妹指不定爬不上来。”

抱月抱琴笑着开口道。

南惊鸿便走了两步上前,一手捏住一个小娘子的脸。

“哎呀呀,小娘子娇滴滴的,倒让我心思飞扬,我便感受一番手感究竟如何?可好?”

抱月抱琴也不躲,就让南惊鸿捏一捏,又何妨。

这青衣僧人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追上前来,又见到这一步,顿生厌恶,快走几步到了她前来。

“敢问这位郎君,为何光天化日之下要做这般有伤风化的事情?”

南惊鸿的手指未曾动摇,照例是捏了捏,摸了摸。

“我家月月和琴琴的脸颊就是滑嫩,下次再买一些西杭的水粉,这里的小娘子个个都很水嫩,回头得给你们也准备准备。”

这青衣僧人见到对方不利护自己,反而说话更加下流无耻,脸都红了,黑了的脸多了红晕,看上去更加奇怪了。

他冲上去要抓着南惊鸿的手,南惊鸿反着就是一脚将这上来动手的人踹到了几米远。

那青衣僧人顿时摔了个狗爬模样。

“你竟然打我。”

旁人便围观过来,之前就看见这边似乎是起了纷争,眼下一看果真是的,连忙把这青衣僧人扶了起来。

“小师傅,你这走路好端端的怎么摔倒了?”好事者问道。

那青衣僧人全然理会不到别人挑事情的意思,反而暴怒的开口道。

“是这个无耻的淫贼将我打倒在地。”

旁人便抬头瞧南惊鸿,这个鸦青色长袍的白面郎君看上去光风霁月,再怎么也不像是一个无耻淫贼啊?

可扶起来的青衣僧人又义正言辞的开口。

“小僧法号清远,一来到此地就见到这无耻淫贼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实在是让我气愤,我前去找他说理,他却不说话就动手打我。”

南惊鸿见到抱月抱琴都有些吃惊,便大摇大摆的走上前来。

“不不不,你说错了。”

“我根本没有动手。”

南惊鸿居然出声了,这声音听起来也莫名的好听,一些信女们都纷纷想投入鸦青色的貌美郎君的怀里了,一看就是有气度的人。

那青衣僧人没想到南惊鸿居然这般无耻,立即开口道。

“那我这是什么。”

他指着胸口的痕迹大声嚷嚷道。

南惊鸿优雅的说道。

“一个脚印。”

“那你还说你没动手,太过分了!”

南惊鸿继续优雅的开口。

“对于你这种卑鄙无耻龌龊下流无情可耻之人,我文二向来动脚不动手。没想到世风日下,礼崩乐坏,你这种人也能当和尚了。当真是令我辈丧心啊。痛心疾首,不能哭泣啊。”

南惊鸿的演技简直达到一种令旁观者都觉得感动的境界。

“原来如此,这位郎君是这样的,看不出来这小师傅居然是这种样子的人,真是令人觉得有些沮丧啊。”

“恶人先告状,想不到啊。”

大半都是因为南惊鸿表现出来太斯文的模样了,所以都相信这个青衣僧人是个坏蛋,南惊鸿这番样子让那青衣僧人百口莫辩。

他涨红着脸大声叫道。

“我没有,我亲眼看到他捏她的脸。”

“这位,我说,色即是空,你作为出家人不能做到心外无物,实在是太可怕了,难道不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么?我和我家两位娘子一起前来灵修寺拜佛,她们走累了,我便为她擦擦汗,有何不可?结果这位冲上来就要抓我娘子的胳膊,实在是令人气愤,我愤而出脚,为民除害,有何不可?”

果然有人站出来,“我刚才见到他前来抓她的手,非君子之所为。”

“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

“枉为出家人。”

第四百三十九章:论佛

那自称清远的青衣僧人,顿时觉得又羞又怒。

他看着旁人指责他的模样,怒火在心中蔓延。

他从来都没有被这样羞辱过。

他冲上去便是要打南惊鸿,这一次不消南惊鸿动手,就被旁人围了一圈,你一手我一脚的,他愈发狼狈不堪起来。

等到人群散开,那青衣僧人才发现南惊鸿已经不见了。

他觉得晦气的吐了一口唾沫。

然后有些灰头土脸的从旁边的小道溜了上去。

那里已经有个蒙面女子在等他。

“怎么?办事情就这般没用?实在是无用至极。”

那清远和尚有些哭泱泱的开口。

“我这原本想利用这些百姓们让那郎君颜面扫地,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般卑鄙无耻,实乃小僧平生未见。”

那蒙面女子冷笑一声。

“呵,你可真是无用,我这再告诉你一个方法,你如果不能顺利完成任务,到时候自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那僧人有些垂涎的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低下头,眼睛里却都充斥着对南惊鸿的恨意。

那小郎君不就是面貌清秀一点,凭什么让夫人这般关注他?

南惊鸿此时却已经到了大殿内,出乎意料的是,大殿里竟除了敲木鱼的老和尚,旁人却是都不见的。

她便就当作什么也没注意得到,径直上前,站在那看着慈悲的佛陀注视着人世间。

抱琴抱月都跪下祈福,她仍旧在那站着,只是像是在与佛陀对视。

她这一生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她若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前世也就不会枉自丧了性命。

她也不能信神佛,这世间荣辱名利皆需要自己去争。

但也许有人会好奇,她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她要见一见这位灵修寺住持,她想知道当年之事。

“这位女施主,既来之则安之,为何不求?”

南惊鸿与佛陀对视片刻后便转身要离开。

却忽然听到身后的老沙弥开口了。

她这才像是发现这里有一个人,唇角带笑,面色无情,却又让人心生三分畏惧的开口。

“怎么?您想留人?”

老沙弥抬起头来,却让人惊讶的发现,他竟是盲僧。

但是却并不妨碍他能够间断相同的时间有节律的敲击木鱼。

“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是敲击在她的心头一样。

她微微一笑道。

“看来阁下是位得道高僧,抱月抱琴,你们退下,我得要和这位高僧好好的讨教佛法。”

等到二女退下,两个蒲团被那老沙弥拿了出来。

二人便在这面目慈悲的佛陀面前,这蒲团之上坐着的便是容止如玉的南惊鸿和面目慈悲的老沙弥。

“阁下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见老僧。阿弥陀佛,功德无量呐。”

南惊鸿却是浅笑。肌肤氤氲如玉,天资非同一般。那老沙弥法号慧通,实乃是得道高人,一眼便知道南惊鸿命格殊异。

“有话但说无妨。”

老和尚又莞尔一笑。

“慧通法师,名扬四海,惊鸿久慕其名,听说大相国寺曾相请法师前去成为住持,但法师却拒绝了,不知其中为何?”

南惊鸿看似思索了刹那,才开口询问。

慧通法师哑然失笑,原本以为南惊鸿会开门直入,可却没想到居然这般玲珑心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很快就组织好了语言重新开口。

“大相国寺里我师弟圆通法师,天资毓秀,我觉得甚为可澡,老朽残生将至,不愿意误人前途。”

那法师说的非常真挚,但是南惊鸿却不置可否,眉头不展的开口道。

“法师以为自己是帮助他人得道吗?是功德一件么?”

大相国寺的住持圆通,曾做了恶事一件。

为了得到王如的金银,便害了王泪一生。

这件事情,南惊鸿已经知道很久,她没时间为此处理,但是她必须要处理这件事了。

那个女子以自己柔弱的肩膀承担起了大华许多儿郎都不能承受的重任。

她是那样的坚强,却也是那样的柔弱。

她所付出的生命的代价,足够让害过她的那些恶人们坠入地狱。

所以眼下南惊鸿冷冷笑到。

“法师觉得这般真的有用吗?”

那慧通法师整个人背着冷笑的眸子扫视过,身上的冷气却是这样的明显。

他有些战战兢兢地开口。

“纵使不是助人,至少没耽搁别人。”

“圆通法师当年和慧通法师同出一门,当年因为圆通法师像师门高告发慧通法师贪酒,因而慧通法师被逐出师门,而圆通法师却以为慧通法师不知道,便假惺惺的送你离去,结果慧通法师便离开大相国寺,自愿放弃住持弟子的地位,便来到灵修寺落脚,数十年清修,得到了灵修寺老住持的看重,便有了如今的主持,慧通法师,是也不是?”

南惊鸿笑道。

“呵呵。”

慧通法师此时冷汗涔涔,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女,居然有通天之能,多年来他因为坠入此障,几乎夜不能寐。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而是在成为灵修寺住持弟子的时候,他不愿意放弃已经得到的安宁生活,不愿意回到当年的纷争中。

“呵呵。往事浮华,都已过去,老衲早就对当年的事情遗忘了。四大皆空,阿弥陀佛。”

“在下佩服不已,慧通法师当真是佛口菩萨心,大肚能容天下事。可是,不知道慧通法师,当年可曾认识一名叫沈凤华的女子?”

南惊鸿随即开口说话的时候,却是让慧通法师神魂惧惊。

便从南惊鸿的双眸里漆黑一片的瞧见了一种让他惧怕的东西,那时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辛秘。

从来也没人知道的辛秘。

当年他在出家之前,曾经有一个未婚妻。

当时的大家族就有着西杭沈氏,西杭沈氏的嫡女之一,便是他的未婚妻。

那时他的名字是李修业,还是一个富商子弟,只不过家中笃信佛业,便让他带发修行。

后来大难,蛮人入侵中原,西杭乱成一片。

西杭沈氏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他的未婚妻沈凤华便流失于山贼手里,旁人所说她清白不复,他却只身潜入贼窝,杀人无数,却发现了无数倍奸淫掳掠的少女的尸体。

杀戮成佛。

他便含泪埋葬了她们的尸体,遁入佛门。

第四百四十章:佛罪

那时遁入佛门,是为了赎罪,还有祈祷。

赎罪,是今生为爱所做的杀孽,祈祷是今生为错失的爱人的祈祷。

李修业幼时就与沈凤华相识。

在江南的山山水水里,在西杭的浮桥盛景里,留下了无数的欢声笑语,可是那时候的年少欢乐,旦夕之间,化为乌有。

他变成了佛家弟子,这世上最虔诚的一个求佛的人。

那时黑烟缥缈,鲜血如山河,横尸遍野,人间地狱的惨象。

唇秀而薄白衣袈裟的男子在素雅的佛堂里敲打着木鱼。

微微蹙眉,神情庄重。

“师兄,你怎么还在念经,师父出去说今晚没有晚课,不会考较你我的。”

门外有个青衣袈裟的青年跑了进来。

“圆通,别胡闹。”

他眼睫微抬,便是极淡然的开口。

圆通便摸了摸刚剃度不久的脑袋,跑了出去。

“哼,我走了,师兄,你敲你的木鱼吧。”

眉目清正的年轻和尚依旧在那里敲着木鱼。

“咚!咚!咚!”

仿佛能够敲到别人的心里。

他敲了一会儿后,便听到外面的弟子推门进来的声音。

那弟子开口道。

“慧通师兄,住持喊您前去大殿,说是有贵客到来。”

他知道即使是师父,也无法淡泊名利,大相国寺多年来也要靠繁盛的香火才能维持下去。

他将木鱼放下,轻轻的叩了叩桌面,看上去浑不在意的自然。

大相国寺的大殿,一名身穿红衣的长发女子正站在那里,目望着佛陀,佛陀的手掌心捧着一朵花,倒有点像是拈花一笑的颜色。

那女子容貌端庄贵重,却又灵气斐然,实乃是天香国色,举世无双。

身旁站着一少女,肤色白皙,然而眉清目秀,谈不上艳丽,却也是娟秀之色。

他那时入了佛门未久,一时之间见到殊色女子,自然会留意一番,不过不着痕迹罢了。

便继续低眉敛目的走上前去,他身着白色袈裟,虽然年轻,可是看上去却是温润慈和,端然雅正,年纪轻轻就有一种佛门的清澈禅意,倒是令人由衷钦佩。

“文夫人,这位是老衲爱徒,法号慧通,年纪轻轻,佛法造诣独特,实乃是我佛门奇才。”

那妇人倒是毫不顾忌的打量着他,他虽低眉垂目,却并没有说什么话。

“倒是个清秀的和尚。只是华清住持,我这幅画,可能修好?”

这时他才略略抬眸,本想看画,却被拿着画的女子所惊到了。

那是他入了佛门的第五年,见到的那个拿着画的女子,是自己五年前的未婚妻,那时未婚妻才十二岁。

现如今她亭亭玉立,是最美好的年华。

并没有随着那些花季死去的少女一样埋葬在罪恶的深山里,而是好端端的出现在了眼前。

他眼里的激动,住持和那华衣女子都以为他看的是画卷。

大抵上是因为她年少,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心里百般疑问,却认真的看了看那画卷,一尘不染,清晰可见。

那画上是一名白衣郎君,手持长笛,骑在马上,却失去了面部的画印,因而看不出脸。

“我要为我义妹寻找到画上之人,所以请住持帮忙。”

他没有开口。

住持目不转睛的开口。

“我这高徒慧通,善于画技,我曾观看他的画异,天下人难出其二。“

那红衣贵女一笑。

“喏,竟这般有趣?这般年轻的和尚,倒是有趣。我本想为我义妹寻找到画圣李修业,只是听闻他早年间不知所踪,如今才四处打听,求到住持门下。”

听到李修业三个字,他双目一张,却发现面前这清秀的女子并没有丝毫动容,仿佛只不过是个陌生人。

华清住持听了这话,神容轻松。

“无妨。慧通,你且尽力一试。”

他便神情肃穆的上前,只是隐隐约约有一股悲怆的态度。

那文夫人又笑。

“却怎么?虞季平生竟没见到这年轻法师面目慈悲,难道是个有故事的人?”

慧通目中光彩敛去,并不回答。

他虽然不回答,但是那女子却道。

“阿季姐姐,不必如此,我虽失却少年记忆,现如今不也好好的,只是日常会在脑海里浮现这人的画面,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他听到声音,更加确定眼前的这个眉目清秀的少女是自己失踪了五年的未婚妻,只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所有的一切旦夕间颠覆,她失去了记忆,他便在她的脑海里成了一个不重要的人。

华清听了余霁和沈凤华的话,眼眸下垂。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脱离苦海,实乃幸事,若不强求因果,便令我这徒儿下去。”

慧通依然双手合十,不言不语。

虞季在这大殿里慢慢踱步走了一圈。

“大华画圣李修业,十六岁就以画技名动天下,谁知道蛮人入侵中原,便毁了这当世奇才,就连我义妹的西杭沈氏也旦夕倾覆,实乃是令人气愤。”

她略微沉吟,看了华清主持一眼。

“我虽不信神佛鬼魅,但我尊重你们的信仰,也知道不能强人所难,罢了。”

慧通便得了师父的命令先行下去。

从始至终,沈凤华都没有半丝动容。

虞季一双眼角微扬,眼神明朗的看着华清主持。

“华清主持,你这徒弟倒是看上去背影和画中相似。”

“夫人笑谈,我这徒弟自小在大相国寺修行,哪里出去过?”

华清主持虽然反驳道,却也叹息一声,语气中隐隐约约多了一份凄凉之意。

虞季心知自己猜中了缘由,便也不多谈,哈哈一笑道。

“这大相国寺是个好地方,我便捐上万两香火,希望大相国寺能保佑大华风调雨顺百年时光!”

便又看了看身边自称沈婢的侍女,她不愿成为自己的义妹,偏偏要当侍女,虞季可是没办法的。

“走吧,这人世间,终究是有缘无分。”

那时他一步步回去,整个人的身子都僵硬无比。

看不出来圆通因为错过了这场会见贵客的机会对自己愤恨不已。

因此才会被污蔑,离开大相国寺。

前往了灵修寺。

第四百四十一章:缘由

便又看了看身边自称沈婢的侍女,她不愿成为自己的义妹,偏偏要当侍女,虞季可是没办法的。

“走吧,这人世间,终究是有缘无分。”

那时他一步步回去,整个人的身子都僵硬无比。

看不出来圆通因为错过了这场会见贵客的机会对自己愤恨不已。

因此才会被污蔑,离开大相国寺。

前往了灵修寺。

慧通法师只是坐在那里,已经大汗淋漓佛,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人生的回忆一般。

这厄运竟然从来都没有远离他。

他目色凄凉,恰如此时山外的黄昏,一轮红日缓缓的自山后落下,壮观无比,那长堤仿佛已然做好了迎接落日到来的准备。

他这一生坎坷浮沉,最终在佛门皈依,以为能够将往事种种全部埋葬。

数十年的粗茶淡饭,青灯古佛,他日日敲着木鱼,以为能够就此涤荡了自己的灵魂。

可是到如今才发现,他从来都未曾原谅过自己的内心。

他双手合十,面目慈悲。

“施主远道而来,站在我佛面前瞧着佛陀的时候,我几乎以为穿越时光,重回当年见到年轻的文夫人虞季一般。想来施主就是文夫人之外孙女,南园二娘子南惊鸿吧。娘子与我佛有缘,当年半仙亦曾为娘子批了命格殊贵。而后老侯也曾托人送信,说娘子是世之无双。”

似乎已经看淡世间种种。

“如今二娘子已经嫁给长云侯,长云侯年少有为,有成龙之气,以后夫荣妻贵,贵不可言!何必要让老衲再卷入红尘风波呢?”

“既然慧通法师是方外之人,惊鸿也不加赘言。只是当年沈凤华为何失忆?为何沦落山贼之手?又为何会被文夫人救下?”

南惊鸿面色无情的开口,可是却每一个字都击中了心扉,他不能够不开口。

“为何?”

“因为当年的圆通法师,是西杭沈氏的旁系,多年以来爱慕沈家小姐,沈小姐心有所属她未婚夫,此人吃里扒外,勾结外贼,致使沈家百年基业付之一炬,毁于一旦,又趁乱将沈家小姐抢掠而走,欲在马车上对沈家小姐进行不轨之事,山贼因沈家小姐殊色,也起了歹心,那圆通法师,沈志明便装死蒙混过去,在外躲避了一段时间。”

先听到圆通法师的身份的时候,慧通法师李修业便震惊,当年西杭沈氏与李家乃是世家之交,他却怎么没想到西杭沈氏败落的原因是因为这沈家出了内鬼。再说到这沈志明居然想要对沈凤华行不轨之事,他更是仓皇颤栗,惊骇不已。

“沈家小姐便遭山贼凌辱后奔逃而出,以死相威胁,这时文夫人虞季除贼经过此地救下,原本欲结拜为姐妹,谁知其坚决不同意,自改名为沈婢。沈婢到了虞季身边后,又遂虞季到了江左,如今尚且存活人世。只是年少被侮辱之后,之前的记忆一扫而空。”

又听到山贼凌辱,李修业眼中满是泪光。听到沈凤华以死相威胁,他双手颤抖,文氏相救的时候,他又愤概不已。

“多年后沈婢的堂兄沈和带着堂侄女沈沐姝,旁支沈荣被江左文氏寻找到,沈婢时常照应沈氏遗孤,谁知道当年沈家家破人亡之事都与沈和一家脱离不了干系。沈婢不知此事,一心侍奉虞季直至文夫人英年早逝,文家独女文娟,亦是我母亲,与江州南园南三郎结亲,南三郎前来江左作客之时,遭沈氏女勾引,而后差点逼死文娟。沈氏女诞下一女,便是如今金陵玉郎王大人的正妻,他的侧妻也就是当年沈氏旁支,如今圆通法师本来的儿子,圣人面前二等走马侍郎大人,沈荣。”

再听到沈荣和沈沐姝的身份的时候,慧通法师几乎不能自制,怒火熊熊自眼内闪出。

“慧通法师可知,当年圆通法师亦知道慧通法师您李修业的身份,日夜辗转反侧不能眠,便在圆通法师的清酒里下了烈酒春药,幸而当时慧通法师所吃食物里有抵抗药物,因而法师黯然退场。只是从此大相国寺变成了圆通法师的一言堂。圆通法师盘踞已久,长期以来成为而后的沈氏的一道隐形的避风墙,只要是大相国寺能够结交的世家里面的一举一动,就能为如今沈家掌权人沈荣提供线索,沈荣也因此扶摇而上。”

南惊鸿之所以对这些隐秘了解的如此之深,全在于她之前在江左时候私里得到的情报,以及方九暗地里探查的线索,就连羡鱼也收到了长禹搜集的一些东西。如若不是收集到的这些证据,她都无法想象一个小小的沈沐姝,哪怕已经死了的沈沐姝,背后盘结交错的关系如此复杂,怪不得当朝东宫太子可以借着沈氏四处盘索,寻找目标。前世南惊鸿曾在西杭沈氏手上受了不知道多少次亏,如今一看倒是吃亏是真的吃亏。这亏也是有原因的。

这也是西杭之行的原因。

所以眼下她看着慧通法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沉默不已。

她又送上了最后一个烙饼。

“当年金陵王氏嫡女王泪,因沈荣之女沈云素心生嫉恨,与王泪庶堂妹王如,长五娘子勾结,借王宁知之手暗害,而后送至大相国寺带发修行。圆通法师对金陵王氏之女王泪心生歹意,欲欺辱之,而后被王泪逃脱,便使一道貌岸然之辈带其私奔,得千两白银,又转卖至秦楼楚地,得千金。”

“且圆通法师多年来与望门寡妇相互勾搭成奸,借助她们得到情报,又曾与金欢公主有染。而后金欢公主被囚,圆通法师依旧被称为得道高人。如今人证物证,皆准备好。不知道慧通法师,意下如何?”

南惊鸿便从袖子里取出一竹筒。

慧通法师接过了竹筒,打开来后,面色几经转变,然后恭敬行礼道。

“愿为先驱,彰显殿下仁义。”

南惊鸿走出大殿,抬头望了望天空,碧空万里,清风徐徐,一切都刚刚如她所愿。

第四百四十二章:剖心

眉驿酒坊。

不少人喝酒划拳,也有人在讨论狐妖杀人案。

“自从今年开春,咱们这可死了不少人了?”

那光着膀子的彪悍大汉开口道。

“都说是狐妖所杀,不知道狐妖可是多美?”

白面书生模样的瘦子笑道。

“美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倒想见见狐妖,死一场亦无妨。”

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外号胡二,他连忙摇了摇头道。

“我可不敢,不敢。那狐妖杀人,剖心狠厉无比,一击必杀。哪里有享受的机会?”

白面书生喝了几杯薄酒后,整个人倒是有些飘飘然起来,只笑着开口道。

“怕什么狐妖剖心,我这心里想到那狐妖的美丽风流模样,就噗通噗通的,像是有一只兔子在跳。”

他们推来划去的喝了许多酒,白面书生有些迷迷糊糊的撑着墙道。

“我先回去了,不然我家那臭婆娘怕是会出事情。”

便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那胡二却精神抖擞,微微一笑的看着那人走出去。

白面书生边走边唱歌。

“姑苏城外谁在抚琴?香山叶落我在思卿?曲终人散后数峰青,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塞外秋来风景殊异,寒山寺里翻云……”

他唱的淫词艳曲,可是到了小巷里,却瞧见有个貌美女子靠在那墙上,似是睡着,身上穿着粉色纱裙半遮半掩,露出的手臂白净细滑。

他感觉喉咙干了干,有些心虚的瞧了瞧周围并没有人,便又将脸转了过来,瞧着美娇娘的姣好曲线。

“娘子……这位娘子,那个……为何深更半夜在这睡觉?”

他走上前,努力按捺住急促跳动的心脏,双颊泛红,一步步的走上去,手指颤抖不已。

便见那美娇娘眉眼如画,双颊如花,唇瓣微红,高耸动人,他被这绝世美貌摄住,忍不住脱了外衣,口舌干燥无比,屏住呼吸开口道。

“夜寒风大,我为娘子添件衣裳……”

便松了口气,大着胆子便抱了上去,借着添衣裳把这美娇娘抱在怀里,然后便瞧着她娇嫩的红唇,意志力顷刻间崩塌。

这时这美娇娘露出一双明眸来,媚色无双。

“郎君,好冷,里面去……”

她竟不反抗,便纤纤玉指指着黑暗的里面。

那白面书生此时神魂颠倒,见到眼前娇娇娘子抿了个羞涩的笑容,两厢情愿的爱意燃烧起来,他便搂着她往黑暗里而去。

“啊--”

**的叫声划破了黑暗的夜空,不知名的人许是以为谁家偷情的郎君太过放荡。

彪形大汉胡二,撕了面上脸皮,脱了身上肥膘,竟是个如玉郎君,从屋檐而下,便只见到这原本上色迷心窍的白面书生仰面倒在地上,胸膛被剖开,心脏消失。

血水流到了地面,这书生却还是黯然**的模样。

啧啧啧,看来这狐妖之言,所言非虚嘛!

察觉到有巡逻的人来此地,便立即闪身离开。若只等着这些关闭们查清楚事情,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

南惊鸿便就在这灵修寺的厢房里歇息了,所说灵修寺地处西杭,但是多年来一直都享誉四海,算是非常有名的,也会有一些权贵富商前来觐见佛祖,求见佛祖的庇护。

所以此处的厢房算是非常大,又是非常合适的。

南惊鸿住在里面,抱琴抱月睡在外面的暖阁。

南惊鸿今日好不容易办了一件顺心的事情,也没有想到要那么早的睡觉的,可没想到在外面和两个小姑娘聊了一会儿天,然后才施施然进去休息,进去的时候就察觉有些不对劲了。

那窗子敞着对着外面,看上去山间冷风会进来。

她猛地一看,果真见到自己的床榻之上坐着一个少女。

那少女居然是莲色。莲色舍了文十二郎,决心前来找南惊鸿。她是发誓要守护南惊鸿的,即便是为了报答文卿的培养的恩情。

一路独自来到西杭,倒也是个有脾性的姑娘。

对此南惊鸿还是如此的欣赏的。

许是见到南惊鸿好像没有那么吃惊,莲色撇了撇嘴道。

“难不成二娘子是嫌我没有外面那两个姑娘好看吗?”

莲色居然很有心情的和南惊鸿开起了玩笑。

“莲色虽然不是国色天香,冠盖江左,却也算说是秀色可餐,不知道这样暖床的伴,郎君可喜欢?”

莲色抛了个媚眼,纤纤十指合十,撒娇的时候看起来娇俏可人。

南惊鸿有些无奈,于是开口道。

“既来之,则安之,你既然来了,我也不会赶人,你今夜便在这里睡下,肯定会遇到该遇到的事情和人。”

莲色听了便躺下,手中利刃倒是寒光闪闪。

南惊鸿便也躺下。

她原本也在提防那清远和尚无缘无故的试图靠近,如今阴谋被识破,夜里暴起杀人,倒也未尝没有可能?

那清远和尚原本和那黑衣女子说了一会话之后,就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就是被主子给嫌弃了。

他心里很是郁闷,非常不安的和她说了好一会话。

心里才有些不舒服的返回了灵修寺。

幸好当时只是几个香客发现了这事情,倒也不是很严重,眼下他到了灵修寺,有小和尚大沙弥都接待了他,对于他求佛的虔诚的心非常看好,他也就心安理得的在禅房住下了。

便在夜间,还听到师兄间议论。

“今日有个郎君带着两个丫鬟前来,住持竟亲自屏退左右接待了他们,倒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人?才有这种气派呢?”

清远心里冷笑,圆通师叔说得对,很多出家人都六根未净,所以眼下才会议论纷纷。

“是啊,我听说住持特地为她准备了东边的厢房,还是几十年前为江左文卿大人准备的呢?”

“难不成竟是江左文氏子弟,当真器宇不凡呢?”

清远佯装睡觉,不几时,月上中天。

他偷偷爬起来。

那可不是个丰神俊秀的郎君。

那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

只要自己帮夫人把事情做好,一定会被委以重任的!

南惊鸿与莲色对视一眼,都听到了黑暗里的窗子外的脚步声!

第四百四十三章:狐妖

手起刀落,天光大亮!

月黑风高夜,手起刀落时。

三更打更人无意中走进了巷子,更加刺耳的尖叫声响了起来。

天亮之后,城中的守卫才陆陆续续到达此地,此处小巷尽头是个客栈,因着客栈主人十分惫懒,平日并没怎么迎客,再昨日客栈甚至并未开张,他跑到女婿家喝酒去了。

谁料到剖心命案刚好就发生在客栈门口呢?

于是这些官差别的不管,单单只冲着这客栈在这里,便把他从女婿家逮过去了。

那人也是个忠厚老实人。被带走的时候痛哭流涕,直说。

“冤枉啊,我去女婿家喝酒,怎生要逮我?”

那些官差并不多说话。

围观的百姓们便看了那白衣书生,当然,如今只是血衣书生的模样了。

这书生形容可怖,说是整个心脏都被挖出来了,所见到此事的人,就把这当做谈资说了出来。

茶余饭后多了新的谈料。

便又见到那可怜的忠厚老实人的哭泣,便说也没什么好下场,大约是运道不好,被拿当了替罪羊。

西杭城原本是秀丽山水之地,如今命案屡发,这西杭城的郡守,据说也是沈氏表亲,穆怀之。多年来勤勤恳恳只以为能够在退休之前能够再升级上任一次,谁想到出了这狐妖杀人案,便屡屡不能破案。江左城长官及江都侯已经屡屡发责下来,他担待不已,下面的人则更着急,恨不能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

便就这案子出现了,该生活的人还是要生活,不免有些流氓地痞倒觉得当初爹娘教导他们读书,他们宁死不从倒是好得,如今保留一命,为何不好?

再说那些街坊邻居都把自家郎君娘子牢牢看守在家,过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便是再顽皮的小男孩,只消把狐妖二字提出来,便吓得噤若寒蝉,比什么神仙丹药要管用得多。

再说那胡二,第二日照旧来到长安酒坊喝酒快活。

便瞧见昨日来的大部分人还在,唯独那白面书生不在。

他便提了一瘦子开口询问道。

“却是怎么?不见昨日那书生?”

那瘦子原本就被胡二彪悍的体型所惊吓到,也知道胡二大抵上问的是昨日来的白面书生。

那白面书生到也算个人物,不过是屡试不第,郁郁不得志,昨日在场许多人都听到白面书生大放厥词。

“纵是美人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便忽然想到今天早上听说的事情。

“那郎君遇见了狐妖,被剖了心脏。”

“竟有此事?”

胡二便把那瘦子轻手轻脚的放下。

“这位兄台,胡二多有冒犯,今日你的酒我请喝了。只是这狐妖之事,还请您多多妥当道来?”

原本旁人也是惊讶不已,也想知道今日所听的人人闻风丧胆的狐妖剖心案可是真的,连带着昨夜死去的白面书生,居然已经死了九个人了。

这以往的人总是不认识的,觉得也没有什么。

可是白面书生是昨日还好端端活生生的一个人,今日却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在场人的心里心思各异,眼下对着熟知内情的瘦子也恭敬不少,甚至有人把椅子端了过来,请他坐下。

那瘦子也不客气,只清了清嗓子。

“咳咳,小人辛大,有个兄弟在城门做守卫,原本兄弟每日清闲,还能偶尔躲着婆娘过来和我喝两杯清酒。谁知这自从上旬开始,郡守发了大脾气,说是西杭城出了大奸大恶之人,便令他们百般盘查城门来往看上去奇怪的人,然后郡守的命令下来,这命案已然多发生了。

便也不准备勘察城门经过,只是允进步允出。这不知真假的狐妖已然在城内潜藏着。便令这些守卫们和郡守大人治下的官兵们彻夜的巡逻,因着狐妖杀人案在夜间,又是在偏僻处,所以他们愈发警惕了。但是好几天没发生了事情,这时候又出现了好几起命案,听说圣人也派了密使前来处理此事啊。”

这辛大看似不是狡猾之人,似乎说的有理有据,听得人俱是心里一惊,乃至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胡二惊骇开口道。

“敢问辛兄,这狐妖剖心可是真的剖心,我等虽不是读书人,亦是要出苦力养活一家老小,要是出事情岂能安好?”

见他战战兢兢,其余人也心思大都相同,纷纷有唇亡齿寒之感。

那辛大一笑道。

“我心里倒也是惧怕,但是已经有城中富贵之家,连夜上山请灵修寺得道高僧,慧通住持前来普渡妖孽,保佑众生了。”

胡二听了便似了悟一般,又给辛大斟了一杯酒。

看上去虽是个蛮力的粗人,但是为人处世却给人一种亲近之感,倒让辛大生了几分好感。

胡二客气的开口道。“多亏了兄台我胡二才了解这么多,我走南闯北是个不着地的货贩子,心里也就略略安稳了些。这灵修寺的慧通大师来此应该也有数十年了吧?”

辛大眼见胡二这般客气,眼睛四处乱看了些许,然后又压低了声音。

“这灵修寺的主持想来比当今圣人的岁数还要高呢?却是个得道高僧,不过早些年我也曾听说过,是大相国寺里犯了事情被发配过来的。”

胡二见他似是掌握了什么辛秘,便笑着说道。

“待会儿吃完酒,胡二请辛兄去天一阁吃顿饭,如何?”

辛大听到天一楼的名字,顿时有些欣喜的看着他,那可是天下第一美食楼啊。

连忙就同意了。

慧通大师清早起来读佛经的时候,就派人去叫南惊鸿。

谁知道南惊鸿的东厢房外居然倒着一具尸体,那人自己手持着利刃自刎而死。

这消息便立刻传到了慧通大师那里。

等慧通大师急匆匆的率人过来的时候,便瞧见那尸体残忍自刎的模样。

这时南惊鸿的两个丫鬟听到声响出门,见此场景,忍不住惊讶的尖叫起来。

便有和尚瞧见这尸体的脸,惊呼道。“这不是昨日前来求佛的清远师兄吗?”

“怎么好生生死在这里?”

“难道是狐妖来了?”

“还是说他想做些什么?”

第四百四十四章:对质

慧通大师并未开口说话。

他瞧着眼前这和尚的面貌,心里大惊失色。

这死去的和尚年轻俊秀,和当年的圆通师弟长得一模一样。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个和圆通长得一模一样的和尚为什么千里迢迢从远方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这么多年来的潜心佛道,并不意味着慧通自己变成了一个傻子。

慧通不会以为这只是世人通俗所说的缘分或者巧合。

这背后一定有着算计。

原来自己这数十年的退让却让别人以为是软弱,别人便想着自己的软弱退让就是别人一击必杀的机会。

倘若这个年轻和尚没有死在这里,也许自己纵使活了七十多岁,也还是不得善终!

他手里捏着佛珠,仁慈的眸子注视着尸体。

在旁人看来是住持在为这个亡灵超度。

于是旁的和尚有样学样的开始念经超度起来。

南惊鸿却出现在慧通大师的身后。

她微微一笑,自从圆通发觉到自己衰老后,就开始不停的养私生子,从中选出最适合自己相貌的继承者,这一个个私生子,继承者们便为他,为这个自私而残暴的生父卖命!

若南惊鸿没猜错的话,这个清远和尚不过是第一步棋罢了。

慧通法师需要的就是别人在他背后推上一把,助力一把。

慧通法师面露慈悲的悲悯情怀。

“这位清远僧人来自何方?竟有如此坚韧意志,却又在我院皈依佛祖?”

“善哉善哉,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见慧通开口。

才有和尚敢开口回答。

“说是来自乡下小寺庙,一心皈依我佛,自行剃度,便愿生死皈依我佛。”

慧通闻言,心中讥讽不已。当年圆通也是那样对师父所说的。

可恨竟是人面兽心之徒。

就连金陵王氏幼女也下得了手。

便道。

“即是如此,便送他皈依我佛。”

看样子是要就地焚烧了。

有一个看似有些年头的长老僧人不满开口道。

“住持难道不查出清远死因,就这样毁了尸体?要知道此处厢房乃是住持为某位不知名郎君所住,怎么不可能是是夜逞凶呢?”

抱月听到,怒火中烧。

斥责道。

“大胆狂徒,我家殿下乃是仪同郡王,奉天子令驾临西杭灵修,怎容你这等不知好歹之人随意构陷!”

没想到活了四十余年,却被看似年少的娘子呵斥,这长老和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难看极了。

“好一个仪同郡王,老衲倒要与他质证,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

却不料南惊鸿就在他背后看他叫嚣着。

她不置可否的呵呵一笑。

“那便请大师和我质证一番?如何这人便被我所杀?”

南惊鸿的声音响起,恰如空谷幽兰,十分悦耳。

众僧回头,竟发现这郎君一身鸦青色长袍,看上去风光霁月,仿佛神仙中人。

面目慈悲,一双眼睛更是纯善无比,犹如皓月山雪,如何看来不是大恶之人。

见到众僧呆滞的模样,慧通心想道,世人皆是浅薄之辈,无论是否是真的一视同仁,往往都会因为事物的表面而蒙蔽内心。

被尘世浮华遮蔽住了双眼,所以才会被**支使着内心。

“你……你就是所谓的殿下?”

那长老仍旧不死心的开口问道。

南惊鸿点了点头。

“本殿是贤文王府世子。”

南惊鸿向来是该用旁人的身份的时候绝不手软,尤其是敌人的身份,眼下用王宁知的身份会让人觉得刻意,引人注目,倒不如用用长乐这可怜无用又花心的未婚夫的身份。

“贤文王府世子?”

那长老骇然一惊,因着西杭与云南很近,偶尔云南贤文王府也会派人前来采购物品,倒也不算遥远。眼下这看上去透露着尊贵气质的人竟是贤文王世子,倒也没让人怀疑多少。

再说贤文王府世子眼下迎娶圣人长孙女长乐公主,天下皆知。

虽则还未完婚,但也指日可待。

这可是东宫殿下的乘龙快婿。

见到眼前的这些僧人没有半分怀疑的模样,南惊鸿心里想着这贤文王府倒是把世子的事情瞒得严严实实的。

其实也算是南惊鸿走运。

贤文王府为了避免旁人上门探视,只说世子前去四处游学未归,刚好与南惊鸿的说法不谋而合。

抱琴和抱月也是吃了一惊,自家主子当真是神人也,这想编什么就编什么的功底真是令人佩服。

这时莲色哭着从里间跑出来。

“殿下啊,殿下,我好怕怕哦。”

她哭着跑了出来,然后轻悄悄的绕过了这些和尚趴在了南惊鸿的怀里。

南惊鸿原本就身材修长,莲色娇小的趴在南惊鸿怀里倒也是神仙侠侣似的。

那长老和尚有些结结巴巴的开口道。

“昨日你和清远在外面就闹了矛盾。”

“你打了清远,你俩是有仇怨的。”

“你敢承认吗?”

南惊鸿没理会,反而摸了摸莲色的脑袋。

“怎么了?阿莲,是不是受到什么惊吓了?我虽昨天跟随慧通大师一起修习佛法,可也让抱琴抱月照顾你了啊。”

南惊鸿这句话将所有迷雾都揭开了。

昨夜竟是和慧通住持在一起修习佛法,所以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这三个女流之辈,如何会杀人?

慧通住持没有开口,他身边侍候的小和尚却开口道。

“昨夜住持和这位施主下棋下了半夜,又研读佛法到了清晨。方才跟在我们身后呢?”

这才让那长老和尚面目失色,他指着南惊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莲色却哭着道。

“昨夜夜里我起夜,两位姐姐都睡了,我透过窗子瞧见外面有个人影,十分害怕,不一会儿听到有人斥道:“你何时把我带大相国寺去?”另一人低声道:“您为灵修寺长老,居然还不知足!”又有人开口道。“你们不仁义,我便无情。”然后便听不到声音了,我心里惴惴不安一直害怕窗外贼人进来,便装作睡着。那贼人立了半晌便离开了。谁料我迷迷糊糊睡过去,早上起来,竟听见两位姐姐惊叫,才知道昨夜死了个人!”

第四百四十五章:长生

“你这小娘子好生胡说,诬陷于我。”

长老终于发怒大叫道。

“这位,哎,我家阿莲天真可爱,良善无比,童叟无欺。她并没只言片语提到你。你却口口声声的上纲上线,要自己勇于承担罪责。在下真是佩服不已。”

南惊鸿连忙恭喜恭喜的开口道。

慧通法师这就开口道。“此事容后再提,我和世子殿下还要前往西杭城,为民祈福,此事就由掌事长老处理此事。”

那长老只好垂头丧气的表明自己的恭敬之意。

“我知道了,住持。”

慧通法师这才温和道。

“施主先请。”

南惊鸿便摸了摸莲色的小脸。

“你乖乖和两位姐姐在这呆着,爷我去去就来。”

莲色目有不同,可还是点了点头,快速退回去。

从头到尾都没看尸体一眼,哪里像是被吓到的人。

可是再没人敢质疑。

便都目送着慧通住持跟在南惊鸿身后一齐下山去。

南惊鸿启唇道。

“住持觉得狐妖案可有蹊跷?”

慧通法师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此案的确有种种蹊跷之处,这狐妖是男是女,是何模样?如今都未曾有人言明,反而其厉害之处却被一而二,再而三的四处传闻,倒像是有心之人的作为。”

“大师高见,却不知大师准备如何应对?”

南惊鸿翻身上马,命令下人请慧通法师上马车。

慧明法师想了一会儿。

“但凭殿下做主。”

南惊鸿便领在前面,不发他言的上前。

西杭城中的确是热闹非凡,想到这慧通法师要下山讲佛,那些因为狐妖案而不敢出门上山求佛的善男信女们都欣喜若狂的奔出街道。

沈府。

高高在上的檀木招牌,看上去是有些年代了。

都说这西杭沈氏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现如今仍然在西杭有一些威望。

谁也没想到,本该在天子身边侍候的沈荣居然会在沈府里。

身边坐着的是也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大相国寺住持圆通大师。

身着一身绛色长袍的沈荣拱手笑道:“多日未见,大师愈发神采飞扬。”

披着金黄色袈裟的圆通大师沈志明:“沈大人如今步步高升,实为圣人臂膀,老衲佩服之至!”

沈荣听了这话,面上便多带了几分真诚的笑意,想到之前因女儿沈云素之事触怒圣颜,而后若不是借助圆通之手,将长生药方送到太子殿下手里,再转送圣人手中,所以圣人因此宽恕了太子庶妃长梦对北亲王府世孙妃的冲撞,并顺理成章的说等长禹班师回朝之日便赐封南岭为北亲王世孙妃。

南岭虽因失了孩子而黯然失魂,可又得到了天家暗地里的暗示而欢喜不已,便老老实实的在府中养好身子。毕竟长梦也是自己的女儿,养女不教也是自己的错。

如今自己虽未能保住原本就不妥当的胎儿,却能够顺理成章的成为这北亲王府的光明正大的世孙妃,她南岭盼望了十几年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长梦扶着双胎的大肚子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哭的梨花带雨的请求南岭的原谅,并且在太孙妃南颂和容华夫人文氏的处置下,已经抓住了是一名利欲熏心的嬷嬷收了世孙长特的外室品香楼的头牌花魁柳叶的贿赂,斗胆包天想要借了太子庶妃长梦的手来结果了世孙侧妃的生命。谁知道呢?世孙侧妃福大命大,仅仅是失去了一个孩子。

太子殿下也令人送来了数不胜数的名贵药材各种珠宝。

南岭眼下看着女儿,想到自己那失去的孩子,便忍不住想哭,但是那产婆也说,剩下来的死胎是个女孩,而且已然畸形,本就不该留下的,多年来世孙长特的身体一直都被自己暗地里下了东西,这个孩子本来就不大可能生下来。

只是南岭心里气愤的是,从小听话的长梦愈发不听话,一意孤行的嫁给了太子殿下,仿佛是在嘲笑当年自己的抉择,甚至还这般糊涂被别人给利用了,她气的是长梦的不争气。

眼下长梦哭成这般模样,南岭的心肝肉也疼了。

长梦还大着肚子,长梦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女儿还怀着她的外孙。

据太医说许是双胎,连圣人都因此对她多有赏赐。

南岭立刻扶了她起来,母女抱着哭了一场。

长梦哽咽道。

“娘亲,阿梦何曾想过要伤害母亲和弟弟,当时是沈云素拽住了我,而后我忧心母亲,沈云素大庭广众下污蔑于我,我又急又气才昏了头咒骂她。”

“知道母亲危险不已的时候,阿梦也想一死了之。只是太子殿下说,您是阿梦生母,阿梦亦是您心中之宝,阿梦若死,母亲也不会久存于世!”

“阿梦心知犯下大错,唯求母亲保佑身体,任是打罚,阿梦绝不反悔!”

南岭躺在那,已经恢复了不少,眼下伤心伤力,瞧见那看起来忠厚无比的嬷嬷,此时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顿时怒火中烧。

那是她亲手选给长梦的嬷嬷,却想要这样害她。

“带下去!”

南岭招了招手。

便有人将她带了下去。

此话暂且不提。

总之母女和好如初。

沈荣功不可没,沈云素也未曾因此受到损伤。

若不是宝贝女儿还记起了旧时西杭沈氏曾有食谱为长生之药膳方,沈荣也无法和圆通合手帮助太子夺得圣心。

圣人欢喜,太子自然不会因此而责怪沈荣,长梦对沈云素怀恨在心,可也只能够怀恨。

太子掌管政事,太孙退避三方,太孙妃亦是为保身体退居南园。

江州几乎局势一边倒。

沈荣眼下正是为了圣人特来取西杭雪湖莲藕等多种食谱上所需要的特色食物。

所以也算是奉圣令来此。

圣人亦是很看好大相国寺圆通住持,便允许其和沈荣私服前来。

此事不能上明面。

眼下宾主尽欢。

却有秀才在外面大声叫嚷。

“难不成西杭沈氏不管我们士子的死活了吗?狐妖之案何日才能解决?不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西杭沈氏,妄为世家,实在是耻辱!”

便听到民情愤怒,沈荣面色有些僵硬。

第四百四十六章:凑巧

这厢胡二提溜着瘦子辛大要出来吃饭,便瞧见这西杭沈氏的门庭外许多人都在这里围着。

“这倒是奇怪,这沈府看上去很是破旧不堪,怎么这些人一个二个的都非要沈家做主呢?”

辛大想了想,这胡二走南闯北的贩子,自然不了解此地的行情,便笑道。

“胡二兄弟,你可别瞧着这沈氏看起来破旧,搁在几十年前,可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可连这门槛都靠近不了的。奈何是当年蛮子进攻中原,西杭惨遭屠杀和掠夺,民不聊生的时候,沈家老爷和嫡支们几乎都被屠杀殆尽,娘子们大多被蹉跎而死,原来富丽堂皇的沈府也被一把滔天大火燃烧殆尽呐!那沈家老爷,着实是个大善人。当年我祖父在他下面农庄里当个看守,都心里仰慕大老爷的风范。”

胡二听了,连忙吃了一惊。

“旦夕之间世家大族也就没落了?简直就要楼房倒塌一样,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这沈家既然毁了,却怎么还在?”

辛大便开口道。“西杭沈氏虽然从此变成世家末流,但是当年江左文氏老爷十分仁义,寻回了庶枝旁系,后来的沈家老爷便是这庶枝的,他却也只有一位嫡小姐沈沐姝,听说是嫁到江南去了。这旁支有位沈荣老爷,实在是个才华横溢之人,早年间就得益于知府大人门下扶持,而后郡守大人举荐,听说昔日与南园三郎交好,因而到了太子面前,从而成为天子侍郎,实在是光耀门楣,振兴家族!”

胡二点了点头,便猜测的开口。

“许是如此,这沈家老爷沈荣对这西杭读书人来说是很有声望的吧。”“却是如此,只是沈荣老爷平日不在西杭,如今有人见到他回来,读书人和秀才们都希望他出来主持公道。但是对方不愿意出头。说来也是,沈荣虽说是二品大员,可终究是个读书人能够做什么事情?”

辛大也了然的点了点头。

可这话被一个心情激愤的秀才听到,抓着他的胳膊大吼道。

“你算什么东西,这般侮辱我们读书人?实在是胆大至极,沈荣老爷为我们西杭读书人之首,如今在圣人身边,如何不能做事情?”

辛大心里叫了一声晦气,原本上秀才的身份就比较高,虽说是读书人的末流,但也必定是士农工商的士子,论理说秀才可骂人,旁人却不可指摘秀才的。

眼下被缠上,连忙道歉道。

“这位秀才老爷,俺只是个农民,什么也不懂,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可是那秀才不依不饶,还脚了旁人。

“这人居然说我们读书人什么事情做不了。”

原本群情激愤的

秀才们便把辛大和胡二围在了中间,有那秀才的话先入为主,自然就觉得彪形大汉的胡二和看上去就狡诈无比的辛大不是什么的好东西。

这时候沈荣见自己没有被针对矛头,便对圆通说道。

“大师前去休息,我先去处理此事。”

圆通见沈荣这厢走了,冷哼一声。

倘若不是因为沈氏后继无人,他何至于会扶持沈荣这个有着七分野心,却只有三分实力的懦弱莽夫,实在是无用至极。

他想到这里,眼眸中闪过一道狠厉,转眼间背过身走进去了。

倘若这点事情处理不好,他要沈荣又有何用?

沈荣便走了出来,那些秀才好歹顾忌着沈荣的身份,连忙就围了上去。

沈荣笑着开口。

“本官连夜赶到西杭,是因为圣人荣宠允我回来看父老乡亲,一夜未眠,乍闻剖心案出来,本官心中痛不能自已,便翻书,欲今日与郡守大人前去商量此事,你们不愧是我西杭好儿郎,居然如此关注此事。实在令本官心怀大慰。”

也许就是因为这些读书的秀才各个都天真无比,就听着沈荣只言片语,就觉得这真是个好官员,无时不刻不想着家乡子民的安稳。

便纷纷赞扬沈荣高洁傲岸。

辛大心里本来就憋屈不已,眼下听到沈荣的话心中更是嗤之以鼻,正准备出口反驳,却被胡二抓住了手臂。

胡二不卑不亢的开口。

“沈大人高风亮节,心怀民意,实在是当世不二的好官。在下胡二,初至西杭,便听我兄弟称赞沈大人继承先祖遗志,爱民如子。眼下我与辛大兄弟正准备前去天一阁吃饭,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沈大人一起?”

沈荣自然知道天一阁,那可是富贵子弟的消费的高档地方,当年他年少贫穷的时候,太子驾临一直都是在天一阁吃的,说那里比自己家里要好。

那是什么意思?比皇宫贡品还好。

沈荣自从到了天子门下,便屡屡获得宫中赏赐,眼下说天一阁,他有所意动,却还是迟疑。

这时候胡二又开口道。

“草民方才瞧见郡守大人也前往天一阁而去,正好凑个巧儿,何如?在座的秀才老爷们都是志向远大之辈,胡某人十分钦佩,虽是一介粗人,但是家财万贯倒也不差,现下愿请一同前往。”

沈荣这才摸出其中味道,来者不善那?

看眼前这男子,风度翩翩,虽然皮相彪悍看上去是个武夫,言语之间却步步算计,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沈荣便只能应了,同胡二辛大一起,沈荣随意攀谈,便知道辛大是个佃户,识字断文,但是没有接受学院教育。

胡二的底细却怎么也捉摸不透。

慧通法师和南惊鸿这不一会儿就到了西杭城中。

“法师与郡守约在天一阁,长黎也有幸能够借此品尝天下美味了。”

慧通法师倒也惊诧于南惊鸿的天性自然之语。

但是的确开口道。

“天一阁的素斋为天下之绝,能够世人修身养性。若是殿下品尝,也当惊叹!”

穆怀之紧张的来回踱步。

“你说慧通法师可能助我捉出幕后之人呢?”

幕僚是一名穿着白袍的青年,眉目清秀,只是多了一股戾气。

“慧通法师德高望重,必能捉出捣鬼之人。”

若有人识得,便知道此人是段亦书。

第四百四十七章:破费

红裙女子面带笑容,心满意足的在客栈里呆着。

她便是大牙公主代玉儿,想她和段亦书在混乱中前来中原,受了不少波折。

如今她居然还有机会前来中原,体会一下寻常女儿家的生活。

眼下段亦书潜伏在了郡守大人身边,若是能够截断西杭对于云南城的援助。

岂不妙哉。

此处恰好能够关注到对面天一阁的门口。

不一会儿,有看似十分简朴的马车和一个骑马的鸦青色长衫的郎君前来于此。

“这郎君倒是和段亦书气度不相上下,不知是何方神圣?”

代玉儿翻身坐起,面色沉沉。

又见那鸦青色长衫郎君翻身下马,甚是利索。

“这中原人也有善于马技的,倒是稀罕!”

她打量着那郎君,虽说距离稍远,可也看清楚这郎君面容清秀。

那马车帘子掀开,一名身着朱红色袈裟的老沙弥自马车上下来。

“法师注意脚下。”

“多谢提醒。”慧通法师郑重的点了点头。

二人一同进入天一阁。

这厢刚进去不久,沈荣便也乘坐着轿子过来了。

代玉儿凝眸瞧着那轿子旁一胖一瘦两个男子似乎是和沈荣一道的。

她再准备仔细看的时候,瞧见那彪形大汉竟抬起头来和她对视,并且猥琐的对她笑了笑。

“好一个异域风情的小美人。”

他大喊道。

身旁的辛大再要抬头去看的时候,代玉儿厌恶的关上了窗帘。

“中原男人就是急色。”

辛大有些纳闷道。

“我可没见到什么异域风情的美人儿?该不是你看错了?抑或是哪家的扬州瘦马?想来是很曼妙吧。”

胡二呵呵道。

“许是我看错了。”

沈荣听了二人交谈,只觉得有些令人作呕,没读过书的人都是这般没文化。

天一阁掌柜的原本上可算是颜面生光,因着今日天一阁来了郡守大人,据说慧通住持也会来此,这会子沈荣大人也来了,心里更是觉得舒坦。

可没想到沈荣大人其中的一个长随前来柜台道。

“今日沈荣大人来此,欲宴请读书人,便都记下账本。”

天一阁掌柜愣了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平日前来吃饭的人,说实话是少之又少,都是大官,抑或是贵客,只因着价格昂贵,走的高端路线。可没想到今日沈荣大人如此豪气。

他有些迟疑的模样看在沈荣眼里便觉得有些不满起来了。

这时候胡二又从怀里掏出一大块金子。

“这边算是定金了,您可别发愣怔了,这赶紧催着伙计掌勺的忙活起来吧!”

掌柜便见沈荣面色难堪,想着这西杭读书人都说西杭沈氏沈荣大人如今官居二品是天子近臣,想来应该不是说假话的。

便连忙笑嘻嘻的说道。

“沈大人里面请,小人年老,反应慢。”

就有殷勤的小厮伺候沈荣上了楼。

沈荣只想着方才胡二说做东的话,眼下长了自己的颜面,也就默认了是说自己请客的话。大约是胡二觉得胡二自己颜面不够需要沈荣替他担了这名声。

沈荣便心满意足的上前了。

辛大虽说才认识胡二不久,可也觉得这是笔亏损的买卖。

他拉着胡二走慢些,嘟囔道。

“你说请沈荣大人一起来天一阁,这时候却又为何请了那些秀才,请了就请了,可偏偏是沈大人做东,瞧他那个模样,你掏出金子来,他喜不自胜,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为民做主的高风亮节气派,这也太亏了。”

辛大心里一堵,想到沈荣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心里就来气。

胡二只高深莫测一笑。

“既是沈大人做东,我们也就客随主便。”

果不其然沈荣高声道。

“在座都是西杭高徒,惟愿宾主尽欢。”

涌进来的读书人,秀才们,抑或是有功名的官宦们都拱手道。

“多谢沈大人盛情。”

沈荣便一甩袖子,阔步走了进去。

穆怀之此时面上便恢复了严肃的模样,瞧见沈荣来了,便分外热情的出来迎接。

“沈大人,好久不见呐?近来可好?”

穆怀之这般客气,沈荣更是心里舒服,笑容满面道。

“郡守大人客气了,经年不见,一见如故呐!”

沈荣自然也笑着开口道。

穆怀之瞧见沈荣后面跟着的胡二和辛大,心中略微有些诧异。

但面上丝毫不显,只也笑着说。

“慧通大师和一位尊贵殿下在此,沈大人前来,倒是很巧。”

沈荣便抬步走了进来。

先见到慧通禅师,这当真是一个慈眉善目的禅师,看上去应该是个得道高僧,之前圆通言语里对这个慧通禅师是十分不满的,大抵上是嫉妒吧。

而后慧通禅师一旁坐着的便是一位丰神俊朗的少年。

沈荣一见便觉得有些诡异的熟悉,但是猛地一看又看不出分毫,那少年郎对他温和一笑。

“怎么?沈大人也认识世子殿下?”

沈荣便立刻摇了摇头,穆怀之引荐道。

“这位是贤文王府的世子殿下,世子殿下,这位是沈大人,如今是二品侍郎。”

南惊鸿冷哼一声。

“客气了。”

沈荣打了个激灵,才反应过来,不是说长乐公主的驸马是这位贤文王世子吗?怪不得看上去有些熟悉。

连忙恭敬开口道。

“小人沈荣见过贤文王世子殿下。”

“小人辛大见过世子殿下,郡守大人,慧通住持。”

南惊鸿坐在那,瞧着那胡二,虽说是彪形大汉,长相可怖,可是那双眼睛却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

仿佛漂亮的不像话。

像是长禹那个老狐狸。

“哦?原来是沈荣大人,早先前听公主殿下提起,仿佛是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似的。”

南惊鸿说话的时候,抑扬顿挫,看上去狂妄不羁,倒让沈荣感觉到与皇三子殿下长啸有些相似。

想来长家人总是高高在上!

沈荣便就座。

穆怀之开口道。

“今日殿下和大人都来此地。实在是穆某人的荣幸。咱们先吃饭,在谈论政事。”

这时候小厮端了菜上来。

“沈大人安排好了,诸位大人享用。”

穆怀之高看沈荣。

“让沈大人破费了。”南惊鸿瞧着坐在对面的沉默的胡二忽然开口笑道。

第四百四十八章:摆布

“二娘子这可算是奇了。”

莲色刚好的观察到那黑衣女子的行为,只觉得主子料事如神。

这里面的餐局有条不紊的进行。

沈荣有心想要和贤文王世子拉近关系,便屡屡要和他喝酒。俗话说喝酒便能够拉近兄弟间的情谊。沈荣对此也坚信不疑贤文王世子只是一半同意,一半不认可的喝了口茶。

但嘴上的确比刚开始亲热不少。

“沈大人高才。”

“世子殿下真是年轻有为。”

推杯换盏之间,贤文王世子没怎么喝酒。

但是沈荣和穆怀之都喝了不少。

南惊鸿自然注意到穆怀之身后的那个年轻人,看上去十分的熟悉。

好像是认识的那个人,但是他似乎也没有让穆怀之不要喝酒。

于是也就变成了穆怀之和沈荣的喝酒比赛似的。

慧通禅师是个出家人,只是微微一笑吃着素斋。

一切看上去是如此的平和。

不一会儿这场小型聚餐的气氛达到了**。

穆怀之站起身来。

“沈大人真是一代豪杰。只是这狐妖剖心案下官真的无可奈何,还请沈大人指教。”

彼时沈荣喝的大醉,听旁人追捧的话便有些飘飘然。

这时胡二又开口道。

“小人也是听闻沈大人对此事有高见,又在诸位读书老爷们面前发下誓愿必会处理此事,才会来此的。”

辛大喝的半醉,听到这话也是给沈荣戴着高帽子似的开口道。

“沈大人高风亮节,今日宴请我等,也是为了我们读书人的声名,为了这一方百姓的安宁。真是好官员啊。”

沈荣早就夸得晕晕乎乎的,眼下就连对面的贤文王世子都站起身来。

“吾竟不知沈大人乃是这般仗义之人,此事权由沈大人做主了。”

穆怀之心腹大患在刹那间就归因到了沈荣头上,沈荣喝得大醉,被他抓着肩膀站起身来。

“外面的本地秀才乡绅们怕也是因此事而头疼,眼下烦请沈大人一同前去,勉励诸位。”

沈荣便被他抓着,也大步不稳的走出去,辛大扶着沈荣的另一边。那穆怀之的长随扶着穆怀之出去了。

慧通禅师始终面不改色,亦不出声,只是也站起身来跟着他们四人一同出去了。

原本南惊鸿跟着慧通禅师前来想要见的无非就是郡守穆怀之。

南惊鸿私下以为穆怀之其人并不会是什么好官员,否则西杭怎么会如此动乱,剖心案层出不穷。可没想到一见到穆怀之,才知道,这西杭郡守穆怀之算是个守成的官员,也算是兢兢业业为民办事,一路爬上来的,不说是才能卓越,也算不是平庸之辈。

所以西杭之乱不在于其守城之官。

只是南惊鸿一来的时候觉得穆怀之身边的少年相貌十分熟悉,但毕竟没有见过段亦书,所以没怎么在乎。

可后来一琢磨,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正想私底下问问慧通禅师,这时候沈荣来了。

倒也是出奇,沈荣平庸无能,要不是沈家无人,才推了这人上来,何至于有沈荣今天的地步。她在知道沈婢沈凤华的命运身世里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发现了沈荣这个人,或许谄媚攀上算是一条,抑或是有着三分野心终有身上的才能是攀比不过的。

早先前也接到了母亲文氏的线报,直说沈荣或许最近来了西杭,没想到恰好就在西杭遇到。只是这沈荣每次与自己遇到都像是个傻子一般,任人摆布。

这次沈荣也是进了圈套,但这个圈套不是南惊鸿所设下的,南惊鸿不过是恰如其分的开口,刚刚好为他推了一把。

南惊鸿坐在那,那是主位。

胡二凝视着她的脸颊,虽则看上去是有着伪装的痕迹,但也是俊秀清丽的惊人。

他这才站起身来,微微拱手道。

“不知道可能请这位殿下,移步说话。”

南惊鸿是未曾喝酒,可是这位胡二显然喝了不少酒,看上去身材彪悍,不同凡人。南惊鸿只看他那双眸子,又觉得无比柔和,分外亲切,心里估摸着有几成的分寸打得过对方。

对方的眸子微微的亮,如果不是这身形,倒是个好男儿。

南惊鸿收却了心思,背脊笔直,薄唇微抿,淡漠道。

“不能如何?”

她这样说话,那胡二起身到了她身边,抓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微微的吹了口热气。

“若是不可,我便强掳而去,可别怪我失礼。”

这声音听起来是这般的熟悉,如同是翡翠湖里清澈的湖水。

她沉默着片刻也笑了,倒也不心亏,反捉住那大汉的手。

面对面只对他开口道。

一双眼睛充满着妩媚之意,倒像是诱惑世人的妖。

“不知道这位郎君戴着面具可累?”

四目对视,倒有着剑拔弩张的气愤。

那人把她扣在怀里,她来不及就靠在这人怀中,反应便听得到扑通扑通的心跳。

“你来这做什么?”

他冷漠又心疼,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思念。

“那还不快走。”

她仰起头来却是一笑。她就知道长禹近些日子不回信是来了江州。

辛大扶着沈荣走了出来,沈荣站在高处,见下面的秀才乡绅们纷纷拱手作揖,十分尊敬的开口。

“多谢沈大人宽待。”

“多谢沈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

“沈大人真是个好官。”

……

在这刺激下,沈荣便开口说道。

“诸位放心,什么狐妖剖心,肯定是有人在后捣鬼。本官奉圣人之命前来西杭,一定会查出捣鬼之人。”

“多谢沈大人高洁。”

“诸位放心。”

辛大觉得有些口渴,连忙的又回了刚来的地方,结果顺便瞧了一眼厢房,胡二和那位殿下不见了。

以为自己昏了头,又迷迷糊糊的下去了。

见到那穆怀之大人的长随在那里。

“你即是和沈荣没关系,速速离去吧。”

“多谢大人。”辛大内心一悚,立刻飞快地跑走了。

没命的跑着,等到回到了家,他发现腰间坠坠的看,这才发现自己的钱袋里装满了金子。

他忽然想到胡二之前安抚性的揽住了他的肩膀,宽慰的笑了笑。

“咱们这些老实人,总不会太吃亏的。”

第四百四十九章:一对

原本看上去风流俊秀的世子殿下,眼下腻歪歪娇滴滴的躺在这彪形大汉的怀里。

彪形大汉还是彪形大汉,只是这面上却不再是那般可怖,摘下了面皮,拿掉了填充物,洗了一把脸之后的胡二,简直就是神仙中人。

这张脸若真的出现在西杭,怕是西杭的小娘子们都会因此而觉得疯狂。

要知道这江州第一郎,大华长四郎,长云侯殿下生的何等美貌?

只是这人此时正在絮絮叨叨的教育南惊鸿。

“你也太不乖了些,明明我信上的意思是让你远离事端,早点来云南城,可你却执意要先来,是为何事?若受伤了,我该如何是好?”

南惊鸿只戳了又戳他这身上的假肌肉。

“多日不见,四郎竟然这番胖了?”

长禹咳嗽了几声,竟脸红了。

虽说她总这般无厘头的开口转移话题,但是他还是被缓和了怒气。

“你……这是假的,我难道胖了些你就不欢喜了?”

南惊鸿戳了又戳,只觉得戳起来软软的,不像是看起来那般坚硬。

此时已然斜阳西下,远处是西杭胜景,烟水楼台,此处是他和她。

她笑眯眯的说道。

“也还好啊,虽然丑了些,但是这胸戳起来很软,比你硬邦邦的要好得多了。”

长禹这又尴尬了,你说喜欢就是喜欢吧,怎么好端端的要这样伤害我的感情?

但是小娘子的脸上洋溢着幸福而满足的笑容又是那样的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他瞧着她,喜欢得不得了。然后才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

“我带队逼得大牙后退五十里,这才得了圣人的命令前往西杭处置狐妖剖心案,原意希望你啊径直去云南城,那里已经安顿好,可没想到,你啊你啊。”

他宠溺又无奈的说到。

她戳着他的胸脯还在笑道。

“我好不容易知道一点往事,怎么能不来看看?我母亲受了十几年的委屈,倘若我这个女儿不替她讨,谁替?”

“岳母和你受的委屈,我都会替你们讨回来的。”

长禹心疼的摸了摸南惊鸿的头发,她是他的妻子,他自然是想要她好好地。

“可是,阿禹,你不是我,我是睚眦必报的南惊鸿啊,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南惊鸿戳了又戳,手指从衣服里滑进去,摸了摸他的锁骨。

她嘴上说的是认真的话,但是手上的动作也太不正经了。

长禹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南惊鸿是怎么想的。

“我手上也是尸山血海,刚好是天生一对。”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个人笑作一团。

最终长禹便抱着南惊鸿跳着一跳一飞的窜入了花绣坊。

换了个地方的南惊鸿忽然正经起来。

她低头便在准备好的瓷盆里,洗了个脸。

然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瓶子,这瓶子里倒出了一些玉露,用丝绸巾沾着玉露一点一点的擦去了眉上的墨,还有唇上的口脂,面上的脂粉。

然后又用了另一瓶玉露倒进了这另一个盆里,擦干净了脸。

幸好花绣坊向来都是这么精致。

里面刚刚好的温水。

长禹有些吃惊的说道。

“真没想到哦,你们这些娘子居然这般讲究,明明你没有贴人皮面,居然比我伪装的还要肖似。我好歹是因为功力的原因,能够移形换影。”

南惊鸿这时才擦干净脸,把盆里的水都倒进一旁的木盒桶里,可从桶里沿着竹筒馆子下去。

她回过头来再看长禹的时候,长禹居然也脱了看上去灰不拉几的厚外套,里面填充的居然是些棉花什么的。

缝的好好地,倒也像是肌肉的模样。

他里面穿着的是白色长衫,只是轻轻松松的搭在身上,原本头发扎在了帽子里,眼下披在了身上,

倒是邪虐又可爱,风情万种。

此时的南惊鸿才是原本该有的模样,肤若白雪,滑如凝脂,眸如秋水,唇红齿白。

“侯爷。”

南惊鸿大大方方的请安,这穿着身上的男子长衫,看上去却也是极为好看的。

她走进,他便捉住了她的胳膊。

拉了她到自己怀里。

南惊鸿便坐在那,他收紧了胳膊,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如兰似麝的香味颇为勾人。

南惊鸿颇为有些脸红,若是长禹在自己面前也是冷冷的模样倒也罢了,偏生此时看着她的眸子里带着深深的毫不掩饰的情意。

她也知道他肯定很久都没有休息了。

即使这样的姿势算不了怎样的舒服,南惊鸿也愿意为他保持着。

她轻轻的抱住了长禹的脑袋。

“我也好想你,四郎,我想你。日日都想你。”

长禹抱着她的腰,闭上眼睛,长睫毛下有一层阴影。

他疲惫极了。

南惊鸿低头看他,长禹睡着的时候也是清冷的像是一幅冷色调的画,只不过是因为睡着了,才没有那样的生人勿近。

她便也没有动,就这样的看着长禹的脸。

她自然也收到了长禹的消息。

长禹是最爱子民之人,前世的时候数次征战沙场,也是想要以杀止杀。

这一次在南疆的战事绝不会比冀北简单,毕竟云南城那边的情况复杂,不是轻易就能取胜的。

这也是拉锯战。

他双手沾了血,是为了保护身后的人。

并不是仅仅为了杀伐。

所有的人都在背后控诉他,可是谁也没想到战神赫赫威名下,他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

她看着他。

一滴眼泪掉在了他的发顶。

她便勾起了唇。

这是她的阿禹,是这大华战神,是长云侯殿下,也是她的将军阁下,是她的夫君大人。

“阿馨这样看我,真叫我心疼。”

他歪着头看她泫然欲滴的眼睛,看着美人盈盈泪光。

他与她也算是新婚燕尔,可还没相聚多长时间,他又去了战场。

婚前他在冀北战场上忙着平定冀北战事,忙着死里逃生。

婚后他在南疆战场上忙着解决玉龙危机,忙着杀戮成佛。

他永远都在忙,也就永远的不能够让她安定下来。

“阿馨,我只想同阿馨说说话。你这样害羞,真叫我为难。”

南惊鸿顿时便有些踟蹰不安,抿着嘴。

她自然明白阿禹深深眸子里汹涌澎湃的爱意背后深藏的意思。

第四百五十章:真心

南惊鸿便知道他那样一个骄傲的一个人,断不会仅仅想表达什么。

而去表达什么。

长禹的心里想的东西,是她曾经以为绝不会付出的东西。

真心。

“你说沈荣醒来会如何?”

南惊鸿正满面羞红的时候,长禹却忽然正经起来。

南惊鸿便想了想道。

“难不成是你给他设了圈套,仅仅是为了让他大出血一次?”

长禹笑着不语。

“这沈荣这般无能圣人也能使用”

“你怎么查到西杭沈氏的事情的”

“你又是如何悄无声息的到了他的身边去?”

无论她问了多少遍。

他就是不吭声。

“你要是还不说话,我就去问别人了。”

南惊鸿眼珠子一转,便要起身跑掉。

他牢牢的把她抱住。

然后翻身压了上去。

“既然都到了我怀里,怎么可能让你跑出手掌心?”

他低头便看着她的锁骨。精致无比。像是在雪山里发现的白玉。

冰清玉洁,白玉无瑕。

浅尝辄止。

然后便是狂热。

“待会我便告诉你。”

他密密麻麻的吻,不过一瞬间就覆盖了她的锁骨。

相思日渐长。

她喜欢他很久很久了。

他喜欢他她很久很久了。

长久以后的相遇。

终究能够相守在一起。

鬓云散乱,众生颠覆,她与他共赏山月风色。

她香汗淋漓,笑着瞧他那般模样。

“你日日在军营想些什么冰天雪地,南疆苦寒,倒一点都不让你冷静吗?”

“你,日日都在想你。朝朝暮暮都在想你。”

他虽闭着眸子,清冷凛冽的气质多了分妩媚的颜色。

好一副神仙颜色,难怪叫有些人生死勾连。

“难怪你在我之前这么多年未曾娶妻。怕是天下娘子在见到你的容色之后,就会自愧不如。有谁敢和你比翼双飞呢?”

“自然还是有人的。”

长禹睁开那双深邃的眼,冷冽的寒气杂然而出。

经过南疆的战事后。

他已经无法掩饰住自己身上的气势和气场。

这种浸透在他血液里的王者之气,也许他从未发现。他骨子里的好战之气。早就忍不住了!

他将自己的头枕在了她的膝盖上,凝视着她洁白如花的下颌精致的容颜。

她用她的手当做梳子为他梳理如墨的长发,“谁呀”

他又故作正经的开口道。

“你。”

惊鸿的脸顿时如同桃夭一般灼灼其华。

“你就可劲儿胡说吧。”

娇滴滴软哝哝的声音,听起来那样的撩人心弦。

“可是,我爱你。所以我才想要寻找到你一切的阻碍,想要让你好好的活下来。我愿意为你成魔,宁负天下人。”

他发出了郑重的誓言。就如同前世在最高的城门之上。

他看着漫天飘下的落雪。

愤恨自己留不住她的性命。

“我为你杀尽天下人。可终究留不住你。”

那种诛心切肤之痛,是那样的让他感到心痛。

南惊鸿明白他想到了什么,便低下头将脸和他贴到了一起。

丹霞早就收到长禹的命令,却不知道主子如何能料到今日夫人也会来此。

原本是想禀告主子夫人带着文娘子来此的消息。

可是主子的命令居然先来了。

只说准备好一个新的房间,并将花绣坊提前打烊。

丹霞心里觉得十分纳罕。

……

沈荣大醉,因着是当地鲜少有的大官,掌柜的也没想到他许会不认账,给他按了个手印,签了名字之后。也就派小厮把他送回去了。

到了西杭沈氏,开门的居然是一个老和尚。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那小子虽然心里有些惊讶。还是老老实实的开口。“刚才和郡守大人喝多了些。这是账单。”

那老和尚便皱着眉头。

“管家还不把这厮扶进来。”

又对着另一个仆人开口道。

“快领着他去账房结算。”

那小厮见到自己的话没有被忽视。虽然心里还有一些纳闷。但还是高高兴兴的跟着去了。

然后捧着盖好公章的汇票,欢欢喜喜的揣怀里走了。

那算账先生可是知道圆通这人是什么身份的。也没太敢看这个账单。

“赶紧走吧。”

无奈的摆了摆手。

却不知道。账单上的3万两银子。几乎就是沈家明面上一半的收入了。

沈荣到在床榻上。

高举着手开口道。

“来来来,再喝一杯。”

“诸君与我同乐。”

“今日,我们不醉不休。”

圆通有些头痛的看着这人。

最终还是没有办法,一个人跑到书房里去了。

若不是只有这人了。

人家何至于也落到这样的地步呢。

终于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穆怀之看着沈荣离去的大醉模样。原本喝的醉醺醺的模样也清醒过来。心里才有些满意的开口。

“果真是你料事如神。”

“大人无忧。”

段亦书鞠躬。

“若不是大人。亦书无处可安。”

穆怀之这才笑呵呵的转头对慧通大师开口道。

“我那里最近格外有几个比较好的经书?大师与我一同前去看看,可好”

慧通大师开口道:“正好,正好。”

二人便一同离开。

段亦书便转头而去。

行至街头,那客栈上蒙着黑色面纱的少女,一眸子如同灵气肆意的泉水一般。

黄昏。

空气中,雾蒙蒙的笼上了一层气。

远处有人家率先点了灯火。

来来往往的行人逐渐稀少起来。

叫卖声,却依然存在。

夕阳西下。暮色四起。

“不知道郎君可有空,喝一杯酒。”

她说起话来的语调每一次都带着一种格外的味道。

段亦书眯起了眸子。

是想起了当年。

“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同我去吃糖葫芦”

当年长乐在夜市街上,夜灯笼下,微笑的开口道。

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却不知道为什么。

偏偏要这样。

如此的相似。

段亦书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子从来没有动过心。

从来只是把她当做自己一个可以利用的目标罢了。

可是段亦书也开始弄不懂自己了。

曾几何时,他最恨自己的父亲贤文王的风流无情,把女人当做自己的棋子。

怎么到如今自己也变成了这种人?

却又不得不这样做。

他是那样想起了她的故里,他梦里的长安。

所以他微微一笑,陌上少年正风流。

“正好我有空。”



第四百五十一章:无瑕

慧通大师和穆怀之面对面的下棋。

穆怀之本身并不是个平庸的人,至少慧通大师的眼里他绝对不是个平庸的个人,否则这十七年来,这位穆怀之郡守也绝不会安安稳稳的在这西杭城稳稳当当的坐下去。

慧通大师此番下山来,一是为了南惊鸿之言,二是为了这穆怀之私底下请求的书信。

“大师愿意为怀之下山,怀之感谢不已。”

他先移动的黑子。

穆怀之坐在那,不像是个浸淫官场几十年的老奸巨猾的官员,倒像是个风姿卓越的儒生。面上是忧国忧民的神情。

只是单凭他知道段亦书的身份却又收留段亦书而言,他不是传统意义上忠君爱国的臣子,而是良禽择木而栖的臣子。

如果他要选择的话,选的主公必定是天命之子。

所以他请求慧通大师的帮助。

慧通大师手捏着白子落入盘中,便打破了他先发制人的局势,局势变得圆润和谐起来。

他看似沉默的开口。

“天机不可泄露,老衲亦是个凡人。”

穆怀之瞧了瞧棋盘上的胶着,又见到慧通大师风轻云淡的模样。便又落了一子。

“大师是世外高人,我等都是世俗之人。世俗之人,往往都在深渊沉沦,不能超然世外。出家之人以慈悲为怀。难道不能给我等身在迷途里的人指点一下迷津吗?”

慧通大师见穆怀之表面上是避开下棋,实际上却是在排兵布阵,试图步步紧逼。

他面色凝重。

“大人与其忧心明主,不如想想这桩案子究竟该如何了结?”

见慧通大师端坐在那里,看上去十分严肃。

穆怀之倒不好再准备落子。

“怀之亦知道自己能力浅薄,没有充分把握。”他顿了顿,“您觉得请世子殿下主持如何?”

慧通大师难道不明白穆怀之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肯定是知道贤文王府世子成了个废人,眼下这个贤文王世子肯定不是真的贤文王世子殿下,但是有这个底气假扮皇家子弟的,一定不是凡人,至少也是天家贵胄,虽说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但是是个很好的存在。

“既然大人有这个意思,那便是早有主意了。”

慧通大师站起身来。

然后向外走去。

“老衲该去看看受难者的家人了。”

慧通大师出现在街道上,原本冷冷清清的街道忽然热闹起来了,无论是挑担卖货郎,还是住家的百姓,梳了头的妇人还是顽童们都跑过来了。

穆怀之和段亦书跟在慧通大师的后面。

“大人?不是说查案的时候不允许这些民众们围观的吗?”

穆怀之眯着眸子笑着环视四周,然后开口道。

“想来是那位殿下的缘故。”

果不其然瞧见远处人潮耸动。

穆怀之见他觉得奇怪,便有解释道。

“但凡生的好看的郎君出现,家家户户都是会动心的。当年南家三郎道西杭,这街道上摩肩接踵都是要看郎君的。更何况这位殿下,听说以往就是专门惩治犯戒之人的。慧通大师对他赞誉极高,想来这番场面倒是不夸张了。”

可是谁都比段亦书清楚得很,这位所谓的贤文王府世子殿下怎么可能是世子殿下。

当时是段亦书亲自下手,长黎必废无疑。

那种对于南惊鸿的熟悉的感觉是那样的让他觉得不对劲,可是又在一次次的看他的过程中,发现他的记忆里居然没有这号人物。

段亦书所知道的和南惊鸿所表现出来的模样的年青皇室里要么是皇三子,要么是皇太孙,这皇太孙不可能千里迢迢来到西杭。

难道是传说中那个无能的皇三子?

“快看,无瑕大人来了!”

便见远处的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身穿月牙色长袍的美丽郎君,生的相貌好看,眉平而细,清贵逼人,又不媚俗。

段亦书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这郎君是什么人,难怪那样的一双眼睛,让他几乎都要错认为当初他举剑便刺的娘子。南惊鸿。

这人该是南惊鸿的哥哥,南君。

百姓们愈发激动不已。

“这个郎君真是举世无双啊。”

“这个郎君是何方人物,为何叫无瑕大人?”

“陌上君子如玉,国士无双。”

“因为美玉无瑕啊。”

南惊鸿便纵身下马,段亦书这才发觉到他身后跟着的一名身穿黑色长衫的一般模样的侠客。

此时阴沉沉的目光盯着自己,仿佛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好巧啊,慧通禅师,穆大人。”

南惊鸿拱手,二人连忙避开。

“世子大人。”

穆怀之多了一份善意。段亦书却因为这后面的侠客的目光不得不避让开来。

南惊鸿又对着身旁的段亦书说道。

“穆大人倒是找了位好幕僚。”

穆怀之亦没有什么变色的表现,只笑嘻嘻的说是。

几人一同在前,已然有无数小娘子过来抛了媚眼。把手上的手绢啊,头上的簪花丢了过来,拿东西砸到了南惊鸿的身上,南惊鸿也不拘泥,便就对那娘子一笑,数不尽的风流秀色,那侠客只看着南惊鸿,并不因为这些娘子们的青睐而感到不满。

“殿下过赞。”

段亦书拱手作揖,落落大方。

那最新受害者白面书生,家中只有一个老仆人,眼下哭的凄惨。

“少爷啊,你可怎么就去了,老奴怎么对得起主子和主母啊?”

“节哀顺变。”

“人去一场空啊。”

众人便都在一旁劝慰,那老仆满脸沟壑,看上去便是风霜满面。似乎很是伤心。

穆怀之带着段亦书上前客气道。

“在下是西杭郡守,这位是新来的书仵作,眼下让他查探一番,究竟如何。”

那老仆人掩面而泣,却还是允许了。

段亦书信步上前,然后便掀开了这白布,许多人都闭上了眼睛,不忍看惨状。

段亦书回头一看,便发现南惊鸿和自己一样再看这尸体。

即使是死了这么久,面上还是满足的样容,倒像是传说中的马上风。

只是接下来的场景就需要旁人躲避开了。

南惊鸿匆匆扫了一眼就离开了,她可没有探索尸体奥秘的兴趣。

第四百五十二章: 魂与

当然仅仅是通过查看这尸体是完全查不出来什么东西的。

仵作这种人物的存在,往往就是官方派出来,排除正常死亡的见证,外加慰问。

穆怀之亲自来了,并带来了一百两的银票,只是为了能够早日安葬的经费。

南惊鸿听长禹说这钱是穆怀之自己私费出的,着实对穆怀之高看了几眼。

她和长禹在望山桥上看水潺潺。

在旁人眼里,便是极美的一幅画。

画上是白面书生和黑衣侠客。

白面书生虽然清秀端庄,但却也是有着属于自己的气质的,他只不过是看着水,那水便是能活过来似的,充满着灵气。

黑衣侠客瞧着白面书生,却也是岁月唯美,山河静好,哪怕摒弃自己飘泊四野的生活。只愿意守在她身边。

远山朦胧着雾气,正午的光阴亦不是那般灼热,总有人瞧见桥上的两人,急匆匆的离去,唯恐打扰了他们的时光。

“沈荣下西杭是为了长梦的错事。”

“许是她年纪小,太子殿下才这般舍得。”

南惊鸿淡淡的说道,并不因为是长梦而就失态。尽管她曾经也为长梦而觉得心魂俱惊,魂不安宁。

“年纪小?”

长禹忍不住有些想笑,他目中流露出讥讽之色。

那俊秀的眉头忽而紧蹙。

“你可知道这位东宫殿下如今是在干什么?”

南惊鸿笑。

“色授魂与,瓜田李下。”

太子在借着与长梦的情意绵长,让圣人打消他在暗地里做小动作的念头。

长禹一愣,他几乎想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于君王和皇族再也不是如同从小所学的敬仰和全身心的效忠了。他也记不起来何时开始东宫太子并不是自己所选定的追随者,唯有太孙长臻是自己下定决心要辅佐的。

他不可否认圣人亦曾对他有几分培养的真心,但是真心对不上的便是那些处心积虑的利用。

臣子对于圣人而言也就是棋子,是能够任由君王权衡移动,相互制衡的。

他有两位兄长,都死在了算计之中,却从来没人为他们寻出死因,主持公道。

亦像是打破西杭子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的狐妖剖心案,表面上看是因为这恶人作祟,焉知不是有人心叵测在背后搅动风云。

这都是算计。

金陵王氏靠着献女成为金陵大家族,成为大华有话语权的世家大族,所以长禹帮助圣人破了此局,咸宁皇后早年去世,王贵妃仍旧把持后宫权力,并觊觎后位。朝中王宁知为右相,是圣人的住手,子孙里王宁知亦是有着玉郎金陵的美名。所以圣人便纳了长禹的计策,以毒攻毒。

王贵妃的死标志着献女计策的失败,咸烈皇后的表面上的美名,王宁知的被提拔,王相却被退下服丧,倒像是早早设计好的剧情。金陵王氏便从一等一的世族退了下去。其二就是圣人抬了王玉郎想要染指的番邦琉璃公主柴锦,便有了六宫第一宠妃的番邦女郎,等于后宫大权最终被圣人收拢。前朝与后宫的关系正在瓦解。

太子多年来靠着太子妃大周氏身后的将族周家,生母咸宁皇后,姨母王贵妃,太子侧妃王氏身后的有上将军国公爵位的金陵王氏。太子侧妃何氏,平乐郡主所嫁的士族何家,太子庶妃林氏身后的林家。在朝堂之上的身份可算是无比的稳固。

因着是正宫嫡子,又有着雄厚的婚姻关系堆砌起来的大族力量支持。

所以没有人敢动摇太子的位置。

可是谁也没想到过,只不过在长禹和南惊鸿的步步算计下,倒是一步步都让真相浮出水面。

太子暗地里和太子妃大周氏的妹妹小周氏有所勾结,小周氏的夫家是金陵王氏,所以太子与周家,王家的关系就在明面上的姻亲和暗地里的勾结显得格外的奇怪起来。

再说西杭沈氏如何成为明面上的天子仆人,私下的太子走马?先是太子与西杭沈氏嫡女沈沐姝的情事,再是太子多年来对于西杭沈氏沈荣的提携,私下底的打点。再说后来,沈沐姝与南三爷之女南漾瑢嫁给了王宁知,沈荣独女沈云素嫁给了王宁知为侧室。沈氏与太子与王家亦是铁三角的关系。

太子侧妃何氏所剩下的平乐郡主也早早嫁入何家,太子的妹妹金欢公主亦是何家的宗妇,诞育何家嫡孙何浪,暗地里也是为太子稳固了何家的支持。何家虽是清流一派,但因着太子正宫所出的嫡皇子,不出大的意外下是完全支持太子的。

林氏虽说是江右林氏,但是多年以前与京城林氏是一家,所以林太傅作为清流一派的中流砥柱,亦是太子的忠实支柱,否则林氏所出文九郎如何会为了林菀雪而去刺杀南惊鸿?

这些姻亲交互,也使太子在某种层面上是完全掌握了世家大族的各种消息的。

在某种程度上,长禹甚至有些佩服太子的无耻程度,他把女人当作棋子,把姻亲当做交流的途径,可往往正是这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联姻制度让人不注意其中的变化。

只是表面上看上去的枢纽稳固,交通发达,实际上却是完全的有疏漏的。

南惊鸿的设计下,南漾瑢的性格并不是完全和沈氏一模一样的,就连沈氏为了保全南漾瑢在最后的关头都选择与西杭沈氏决裂,并且摆了太子一刀。所以太子的少年情事,人之初恋就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美好了。

沈云素和南漾瑢早就有了裂痕,又因为替嫁之事早就不能坐在一起和谐相处了,所以沈氏自身就是出了问题的,更遑论沈氏和王宁知所代表的的王家背后的干系。

金陵王氏的虚假繁荣,在于嫡支郎君娘子的一一凋零。

无论是王嘉安和王泪的死,还是王上将军与王相之间藏不住的隔阂。

还是王如和王梓之间的相互设计。王宁知巨大的野心和与之不匹配的能力。

都将使金陵王氏四崩五裂,走向凋零。

何氏出了何兰的异数,何浪与时樾的婚姻,就决定了何氏不会是完全站在太子后面的。

大周氏和小周氏之间的利益已然撕破,太子妃大周氏从太子编织的幻境里苏醒,太孙与太子近在咫尺的分裂。

第四百五十三章: 失火

很难想象,南惊鸿不过就是轻轻松松的八个字,就能总结出这风云变幻局势背后的一切。

长禹真是想感慨一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从小跟在圣人,祖父身后学习政事,所以对于官场局势,世家风云才多了一份把握。可仅仅是通过自己给的只言片语的消息引导,久居闺阁的南惊鸿就能够敏锐的嗅到了这其中的最玄妙的气息。

他的眼神愈发亮了起来。

又开口道。

“你有新的打算。”

南惊鸿抓着栏杆瞧着活水里有鱼跳起来。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圆通禅师既然大着胆子把从西杭沈氏真正嫡系那里抢夺而来的《长生药方》当做自己的宝物借着沈荣和太子的手传递到了圣人手里,就应该知道当当年被埋没的仇恨之火死灰复燃之后,该是怎样的熊熊热烈吧。

为什么最终会牵扯到慧通禅师李修业的头上?

当年的李修业,西杭李氏嫡子李修业与西杭沈氏嫡女沈凤华指腹为婚,李氏赠与沈氏的是天下第一药膳食谱--《长生药方》,沈氏赠与李氏的是古代流传至今的蒙恬精笔。

可是这《长生药方》是沈氏没有能力能够保住的,沈氏连自己都没有保住。

在沈志明的一把火之下,在那些蛮夷马贼,在曾经资助过的难民的无情掠夺下灰飞烟灭,那场大火里,有无数被杀死的沈家嫡系男儿,有着无数被侮辱糟践的沈家妇女,还有着失去的无数珍奇异宝,包括这《长生药方》。

慧通禅师多年来一直想寻回《长生药方》。

却不知道就是他一再忍让的师弟,当年害的他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并且夺走了他们李家的传家宝《长生药方》。

沈荣现如今是一心效忠太子,哪怕赔上了自己的女儿沈云素也在所不惜。

沈家这些银两,都是当年的西杭沈氏丰厚家财败光后的剩余。

如今沈荣一旦用到钱,发现沈家最后的钱财都因为自己喝醉酒的胡话而导致全然消失,那时必定会是一场好戏的。

这场从西杭沈氏的愁怨纠结里弥漫出来的大火,就像是一场无冕之灾。

到时候借由着这《长生药方》经手的路线,便会将一切的丑恶焚烧殆尽。

南惊鸿和长禹温和的凝视着对方,静默的眼神里都有着灼灼的火光。

便又并肩骑马,向西杭远山,向着灵修古刹,奔腾而去。

白衣如剑光,黑袍如狼烟。

相形渐远。

慧通禅师和穆怀之一同回了郡守府。

瞧着郡守府偌大的院落里,居然没有几个人。

“据老衲所致,穆大人多年来身旁都没有人侍候。”

庭前枇杷树已经长得很高了,簌簌黄叶落下,比巴掌还大的叶子在空中无法旋转几轮,只能够有些悲哀的直直的冲着地面落下。

“这枇杷树,是十六年前我来这里栽下的。”

穆怀之带着微微的笑容看向树冠。

“昔日有位先贤为了妻子逝去而种下枇杷树,从此便将着自己的种种相思都寄托在枇杷树的生长里。这科枇杷树倒不是为了我的妻子所中,而是为了我年少之时所恋慕的邻家娘子。”

看起来十分古板严谨的穆怀之,偶尔也会露出老滑头的模样。在慧通禅师眼里,四十岁不到的穆怀之自然还是个孩子,眼下忽然这样认真的想要和穆怀之谈这样一个故事,便让李修业觉得有些同感。

谁说男儿郎无情?

“我穆怀之出自将门,我母亲是陇西李氏的旁支女儿,当年嫁给了我父亲,一个平民将军穆远山,她不是本家嫡系,却深受嫡系的帮助,而后和我父亲一同征战沙场,可是最终死在大牙人的手下。当时我尚年少被寄托在我舅舅李守元的家中,隔壁便是江左文氏的一处庄园。”

“所以郡守大人所恋慕的邻家娘子就是在这江左文氏的庄园里?”

慧通禅师双手合一。“阿弥陀佛,佛怜众生悲苦。”

“的确如此,那时我酷爱读书,又因为江左文氏素来藏书丰厚,我便大着胆子叩响门扉,想要借书。那时庄园里住着一位娘子,生的貌美如花,又和善无比,听闻我来借书,便让人搬了许多难得的典籍过来请我看。”

穆怀之顿了一顿,似乎回想起了往事,有些伤感。

“我未曾与她多说过几句话,内心底却承蒙她的眷顾,若不是那些无私赠与我借阅的书籍,我也不能够领略圣贤的心思,更无法后来凭借科举及第,我在那里读了半年的书,而后是南疆事发,我父母惨死,我亲自奔赴前线为我父母收尸,然后便怀着一腔孤愤前去地方学校求学,以图参加科举。心里所想的却还是那名总是借书给我,又未曾多有交流的娘子。那年我中了榜眼,欣喜若狂的要回到那里找她,那时我才知道那娘子是谁。”

慧通禅师目露慈悲,安静的倾听着他的诉说。

“便是谁?”

穆怀之这才快步走上去,摸了摸眼前粗壮的枇杷树的树干。

“便是我这穷极一生的榜眼也好,官员也好。郡守也好,将军也罢,都无法角逐上的人。她是江左文氏嫡女,她是江洲南园南三郎的结发妻子,她是圣人视若亲女的文娟。”

他的眼角似乎有余泪。

“她那时已然有了婚配,大抵上是与南三郎有了矛盾才回了文氏散心,又独自住在庄园。我那时少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只是一心恋慕着。我失心落魄的回了京都,便奏请圣人将我下放。”

“我在朝堂上见到了替我报了杀父杀母之仇的骁勇侯南三郎,他丰神俊逸,义薄云天,是个难得的好儿郎,与她十分相配。”

“我比她年纪还大,心智比她还要弱。到最后我选择了与江左遥遥相望的西杭,便在这山山水水里想要麻木自己,度过余生。”

“可江左的安居乐业,是这西杭无法相比的,就连如今,所谓狐妖剖心,不过是有人在其中搅动风云,我也无能为力。”

“骁勇侯南海失去了爵位,却还是在疆场拼搏,而我只能够在这里痛苦,我受够了!”

“我心里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了,陇西李氏与我穆家的血海深仇,应该要解决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狂魔

圆月当空,月黑风高。

那黑衣美人踽踽独行于月下。

两眉弯弯。一双眼睛不大,却深情。像是含着这初秋的露水。鼻梁也显得格外的秀气。朱唇下去点了一个字。这是红色的。又无端的多了一些妩媚的情。

乌黑如同丝绸的长发便盖在了这黑色的帷帽之下。

走路的时候更是步步生莲,婀娜身姿尽显无疑。

就是那勾起的唇。虽说有梨涡点缀在旁,却无端有一种格外的冷一。

在这黑夜里,她也许不是勾魂摄魄的妖孽。而是一个错失了爱情的女郎。

他跟了她第十三天了。

她似乎已经进入了一种诡异的难以言说的状态。

杀尽一切带着**与色的男人。

她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可每每凭借着美色惑人心智,然后取人性命。

段亦书从来都不相信这世界上是有妖孽的,倘若真的有妖孽的话,这世间万物都可以成为药,人们又何谈安居乐业?

他来到西杭,就是为了抓住这狐妖。

他要借此向代玉儿说明,这世上的动物不可能成为妖孽的。所以大牙也不能够纵使把着这些无辜的动物当做奴隶来虐待。

今夜将是。

终结。

段亦书抚摸着自己的下唇。露出一丝嗜血的笑意。

可尾随而行,不过半刻中,他便感觉到疾风自后面袭了过来,立刻拔剑转身。

他可是学过很久的武术,除了长禹那四个侍卫的联手,抑或是早先前何兰大人和余跃大人的神鬼莫测。旁人,他觉得自己并不差分毫的。

这招式嘛?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出奇制胜。

一榔头从背后敲了过来,晕厥倒地。

穿着黑袍的少女跳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他的脊背上。

“这个大傻子,这十几天呢?天天跟着这黑妖精的后面,不知道人家是故意因着他上钩的?脑子这样傻,怎么年轻的活阎王,刑部侍郎余跃,还有这纨绔子弟之首的君子何兰都收了他当徒弟?还有着胆子当初上太子府刺杀圣人?当真是胆大包天。”

少女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她这厢在太子府里呆的太无聊,然后就说身体不好,想去外祖江左林氏玩一会儿。太子的心情很明显不在她身上,满心都是这怀了双胎的吉祥物长梦,便就允许她多带一些人去江左林氏玩。

所以她才借着这空暇到了西杭耍一耍,毕竟百十个手下,还有西杭的好几家酒坊茶坊都是她名下的产业。

这就不算是和南惊鸿的违约了吧。南惊鸿要是知道自己来了西杭,肯定会气死,她那么机智,也不会知道自己是个隐藏的小富豪吧。

但是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可是以后和李铮哥哥过日子要攒的小金库。

可没想到狐妖剖心案这般的让她感到好奇。

无所谓就是这心脏有什么用?倒是听过《周礼》中记载着一个叫做方相氏的部落,境内有一种怪兽叫罔象。罔象喜欢吃死人的肝脏,但是它最怕的是老虎和柏树,只要你在墓穴旁放只老虎或者栽上柏树,罔象就不敢来捣乱了。后来的人们习惯在坟头栽柏树,路口立石虎,为的就是防这种怪物。

《神异经·西荒经》中说,西荒之中有一种类人怪兽,个头和人相当,穿着百结败衣,爪子是虎爪,名字叫做獏。这种怪物专门等人落单才行动,舌头甩出去能有一丈多长,如果人被它捉到,脑浆就会被吃掉。

所以这狐狸精吃心脏倒是让人觉得奇怪了。

明乐就想着要好好查上一查,可没想到就碰上了这段亦书。

这段亦书,据自己手下查到的情报,大约自己那不幸嫁到云南的阿姐长乐,好像一心喜欢的便是这段亦书了。这段亦书就是这样的天下第一刺客?

如今天下第一刺客的段亦书也不过如此吗?

明乐站起身来,脸上带着一丝了然的微笑,然后心满意足的咧着嘴,招了招手。

这下又有一笔大生意可以做了。

不管远处的疾风呼呼声,还有那刀剑相碰撞,已经有人被捏碎骨头和肢体的啜泣声。以及周围门窗紧闭,家家户户没有一个人赶出来的模样。

纵使是在最繁华的城市里,亦是有着最悲哀的最灿惨烈的杀人案。

人心都是漠视,胆怯,悲凉的。

就在这里厮杀。

因为无人问津。

她一身黑袍,倒像是乌燕归来。

段亦书醒来的时候,头脑发晕。

睁着眼睛看四周一片灰暗。

可是摸摸脖子疼的受不了,昨夜里肯定是被袭击了?

难不成自己被狐妖捉过去了?心脏是不是没了?被挖走了?

他有些颤颤巍巍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伸手准备摸一摸的时候。

刺眼的光亮出现在眼前。他反射性的闭上了眼。

过了许久才恢复。

他又试着睁大了眼睛。

这才借着这一柄烛火的微弱的光里瞧见了一张脸。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长……不,你,怎么会是你!”

他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柱子上,只能够坐在原地。方才没察觉的是自己的双腿都被铁链绑住了,就连腰部也牢牢地和柱子绑住了。

“嘿嘿,怎么不是我?”

段亦书知道这个人是谁,在刚刚醒来的巨大空窗期,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可怕处境,可眼前他借着微弱的灯火瞧见了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狐妖居然是长乐的妹妹明乐。

当朝明乐郡主是袭击自己的黑袍女子,是那个剖心的狐妖。

“你怎么能这样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朝郡主,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无辜的百姓?

段亦书忍不住扭动着身子,恨恨的开口道。

“嗯哼?你老是自取其辱的跟在别人身后,自然我要先下手为强。”

明乐郡主好像没理解他的愤怒,自顾自的开口说话,这时候段亦书却更加误会了明乐。

他想到明乐长得与长乐也是有着三分相似的,从前他看长乐一派天真活泼,又善良灿烂,可是她的妹妹明乐看上去总是在人群角落,默默无闻,大抵上是文静敦和,可没想到却是个杀人狂魔?

第四百五十五章:捉妖

南惊鸿倒不知道要亏了明乐郡主,她和长禹这番出手才这般容易。

当然莲色的功劳也不小。

莲色也就是扮作了被南惊鸿无情抛弃的女子。

南惊鸿便是那弱质风流的书生。

先是南惊鸿在酒坊喝酒,莲色便哭啼啼上去求情。

“郎君如今可是厌弃了我?”

“边儿去。”

南惊鸿不作声,身旁的小厮却轰她离开。

莲色面上又多带了几分哀戚。“却怎么这般无情,当初与我欢好时从未如此说过,如今说是翻脸无情,便要翻脸无情,可叫我如何是好?”

“边儿去。”

那小厮怒目而视。

南惊鸿这才不咸不淡的开口。

“给她二十两银子,足够。”

小厮便从怀里丢出一张银票,掷在地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值得郎君这样费心,我家郎君是世家贵族,岂是你这乡野妇人敢觊觎的?当真是胆大不知所谓,怕不是痴心妄想,得了癔症。速速离开,否则便差人送你去那下九流之地,叫你今生今世,永不得翻身。”

那妇人捡了银票,依旧哭哭啼啼,也不敢再纠缠,便速度离开了。

出了大街上,仍旧还是哭。

到了那摊位上,有个面善的大姐道。

“你喝碗馄饨,暖暖身子,可别再苦,风邪入体,你就讨不了好了。”

妇人哭着止住了眼泪,仍旧是抽抽噎噎的,然后拢紧了身上的陈旧的衫子,坐在那里瞧着眼前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又忍不住有点想哭。

她慢慢的吃完了馄饨。

身体仍旧不舒服。

捂着心口,身子还一抽一抽的。

那和蔼的大娘坐在另一条板凳上。

“娘子啊,年纪轻轻何至于哭的这样伤心?”

“大姐啊,实在是薄幸儿无情,便弃了糟糠之妻。”

她眼睛肿的实在可怕,说起话来又叫人同情不已。

那大娘见她太可怜,就好生宽慰了一番,到后来便见莲色恢复了脸色离开了。

长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便见到那里竟有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想这般善良的姑娘,却怎么落入这般的地步?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惜可怜。

大娘便又继续准备接别的客人吃馄饨,过了不久后,有了另一个娘子过来。

这娘子倒是有些古怪,穿的太素净,一身都是素色的锦缎,看上去也是富贵人家,可是面目上多了一些魅色,一双眼眸狭长无比,倒像是欢场上的女子。大娘常年做生意,自然是不会看错人的,但眼见着眼前的这娘子开口道。

“方才瞧见一位姐姐哭着过来,不知道大娘可曾见到?”

那大娘便叹了一口气。

“的确是这样,遇见了一个无情的薄幸郎,这世间咱们女儿家活的可真的很难啊。”

那娘子也不再做声,良久后才开口道。

“我替那姐姐付了馄饨钱,谢谢您了。”

便施施然消失了。

不过一晃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那大娘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人走的那样快,只好自己坐下来又吃了一碗馄饨,收了一个碎银子,便把桌子都擦了擦。

“这狐妖案还不了解,我得要拾掇拾掇,换个行业了。唉。”

……

月色如水,南惊鸿喝的醉醺醺的走了出来,小厮扶住他走不稳的身体。

那女子便如约而至。

再到了前面,那南惊鸿把小厮推开。

“去……给爷打壶热酒。”

小厮连忙跌跌撞撞的跑了。

南惊鸿半倚靠在墙上,眯着眼睛看起来似乎无比享受,日间穿的白色的锦袍也被酒水濡湿,看起来有些怪异。

迎面走来了一个女人,身穿着月白色的长袍,看上去像是九天下凡的仙女,一双妩媚的丹凤眼,看上去无比的妩媚。

走过来也算是婀娜多姿,步步生莲。

只是表面上看上去越是圣洁的女子,越发是黑暗而肮脏的。

她以为自己把神态模仿的十足十,却不知那举手投足都是令人作呕的做作。

“呵呵……美人……”

南惊鸿伸手便拉着她的手,她就势入了他的怀中。

“郎君,你说我美不美?”

她点了点自己的唇,红的发媚。

南惊鸿听了这话这另一只手伸上来了,便要温柔的抚摸眼前的这张画皮一样的脸,好像是处心积虑才雕刻出这样一张鬼斧神工的脸。

南惊鸿都不得不佩服能有这个构想的人。

是啊,眼前的这张脸,几乎和南惊鸿一样,太像了。

只是。

“美……你的脸实在是美的出奇,美的丑陋。”

那原本醉醺醺看起来像是入了情障的年轻人就变脸了,他几乎是以一种旁人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速度翻脸了。

那要抚摸她的脸的手指扣住了她的喉咙。

她反应的也很快,便要用自己扣在背后手里的匕首朝着南惊鸿刺了过去。

南惊鸿翻身而起,便踩着城墙飞上去,连带着她的脖子,便将她摔倒在地上。

这一下应该是疼得无法忍受的,可是那白衣杀手女倒也反应的极快。

便是将那匕首朝着南惊鸿掷了过去。

起身便想跑,等待她的便是长禹临门一脚。

断她一臂。

“啊--”

她被击退数米,撞在墙上,狠狠地盯着长禹。

长禹便因为她的容颜而有些呆滞。

她的容颜向来都是无往而不胜的杀人利器。

她冷笑着靠着墙站起身来。

“你有本事杀了我。”

可是下一刻,便是长禹的一箭穿胸而过。

“杀你又如何?”

南惊鸿长发倾泻,连带着撕下了脸上的假面。

“世人皆知画皮鬼,最难画却人心。想必你就是江宜月。”

那美人才是举世无双,精致如画。

江宜月活了这么久,对眼前的这张脸是最熟悉的。

自从三年前,淮阴郡主离开江州,她就开始被安排着观摩学习这张脸。

这张脸上的神情,这张脸上的相貌,这张脸上的细致。

她苦恋乔装术,苦练习礼仪,想要成为她。

可是根本就不能。

她不行。

她最终还是被抛弃了。

在她回来的时候。

她就注定着不能成为眼前之人的替代品,不能够再如同从前一样得到那个人的温柔。

所以她便要紧咬牙关。

却被南惊鸿一巴掌打了过去,牙齿掉了下来。

竟是连死都不大可能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画皮

江秋月整个脑袋歪在了地上,昂起来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模样。

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明明已经很有天赋。已经那样的优秀了。

却怎么会不堪一击到这种程度。

她不过是被随意指派到了西杭,在这里为西杭沈氏办事情。

可是她心里仰慕的那个人从来都没有变啊。她喜欢的是玉郎,爱的也是玉郎。愿意为他放弃自我,放弃自尊,放弃自己的脸。只想要变成他最喜欢的模样,有错吗?

她杀了这么多人,是为了寻找七巧玲珑心。

只要服用七巧玲珑心煮的汤,不就能够永远保持美艳的脸吗?

沈夫人那样的精通药道,绝不会骗自己的。

自己有错吗?

这些男子,都是无情的薄幸儿,负心郎。

自己不就是杀了他们,有哪里做错了?

南惊鸿冷笑道。

“江宜月,你和你姐姐倒都是一丘之貉。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勾引有夫之妇,一个自甘堕落窃人容貌杀戮挖人心窍。”

江秋月的面色惨白的像是地狱前来的厉鬼。

听到这如同刀子一样的话毫不留情的戳了自己的内心。

眼前的镶嵌着毒药的牙齿带着血落在眼前。

就像是自己屠刀下那些男子的血。

活该,他们都活该。

南惊鸿这才有些软弱无力的倒在了长禹怀里。并不愿意再看那张和自己九成相似的脸。

“阿禹,我好累,我想回去。”

长禹温柔的看着她。

“好,我们回去。”

便公主抱起来了南惊鸿,然后轻盈而去。

莲色再度出现的时候,看着倒在地上的江宜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既然可怜我,愿意为我买一碗馄饨。却又为什么能干出挖人心肝的孽事呢?”

她扶起她,然后便飞快的朝着灵修寺而去。

江宜月昏了过去。剧烈的疼痛再一次袭来之前,莲色终究不忍心令她昏迷了。

眼眸里尚有一滴悬而未决的泪光。

江宜月。

她几乎都忘了自己这个名字了。

宜月更宜秋,从小她长的比姐姐高,可却从来都只是姐姐的衬托。

直到玉郎来到她们姐妹面前,为她们从扬州赎身,她们才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姐姐选择了继续花柳楼的生活,可是她没有。她选择成为他的追随者,他说她不需要追随他。他会把她培养成为最优秀的娘子。

……

“你简直就不是人,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呢?”

“你这个恶魔。”

段亦书浑身都是怒气,他怎么也没想到长乐那样好的娘子的妹妹会是个剖人心肝的恶魔。

“你说我是恶魔?我承认我是比长乐要阴暗了一点,也没有这么夸张吧?你怎么这么小气?我不就是锤了你一下,我还救了你一命呢?你就说我是恶魔?”

明乐这就很生气了。

拍了拍手,灯光大亮,四处的宫灯都点开了。

站着八个侍卫。

明乐坐在躺椅上,傲娇极了。

“你穿着黑袍,我跟了你很久了,这十三天死的十来个人都是被你杀的,你是不是也想杀我,我还要谢谢你?我呸!”

段亦书弄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倒让明了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了,这段亦书是不是画本子看多了,才这样傻不拉几的?之前听说长乐认识了个博闻强识的优雅郎君,又派人调查一番,说是这段亦书的确是个有才之士。这才放了心。

可是这个眼前的段亦书,因为自己穿着黑袍,觉得自己是传说中剖心的妖魔?你是魔鬼吗?少年郎?

“你个傻子段亦书,你觉得这世上的恶魔妖孽都是穿着黑袍的女子?你那新相好的,不也日日穿着黑袍吗?”

明乐郡主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然后坐着掐腰怒道。

“我就不能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吗?”

段亦书还真没想到过这件事情。

他看着眼前的明乐郡主的模样,再看看这八个侍卫的样子,好像真的要动手的话,明乐郡主也不一定要自己动手。

“那不是我相好的,那是个大牙公主,不过是个人质罢了。”

明乐郡主却笑道。

“你跟了我十三天,却不知道我跟着那剖心妖也是十三天了。你跟在她后面,她毫无顾忌,她的武功本来就在你之上。不过是想要钓你这条大鱼呢?”

段亦书再想想他所见的那女子的身形修长,比眼前的明乐郡主还是要高很多的。

不是一种人。

再想一想,自己跟踪人的本事倒是没有这么神奇的,还是因为对方故意留下的马脚。棋差一招。

“她是谁?她竟然是知道我是谁的?”

段亦书有些吃惊的开口。

明乐却是不说话了,有些阴测测的看着段亦书,看的段亦书都差点伪装不了自己。

“瞅我干啥?再瞅我削你!”

“你不是自己能挣脱吗?还坐在这里跟我演戏呢?来人,给段大人搬个椅子。”

明乐郡主摆了摆手。

便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手上拎着一把椅子。

“段兄弟,好久不见呐?”

却原来进来的是这个憨厚老实的李铮。

段亦书可是见过这位看上去憨厚老实的清秀小伙子对自己所做的事情。

差点斩了自己一条胳膊算不算?

长禹派李铮过来追杀自己,大概是因为自己伤了他妻子南惊鸿的缘故。

可是眼前出现在这里,是个什么意思?

段亦书使了把力气,立即脱身站起身来。

李铮快步上前,一把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段兄弟,快请坐。”

李铮一脸慈祥的笑容,段亦书都分辨不出来对方的态度,当然,如果感受不到肩膀上千斤顶一样的神奇力量。

“李兄客气了。这你们都来看我了,这剖心恶人谁去抓?”

李铮大笑道。

“自然是我家主公了。”

“长云侯来了这里?他来了西杭?”

段亦书愕然睁大了眼。他可没有受到任何长禹来这里的消息,不然也不会带着代玉儿过来自投罗网了。

明乐郡主气的站起身来看着李铮。

“李铮哥哥你又乱说话。”

李铮不好意思的笑道。

“嘿嘿嘿,我忘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沈荣:黄粱梦死时

沈荣一觉醒来后,只觉得是黄粱一梦。

因为梦里的沈荣可比如今走走停停,屡降屡升要好的多。

他年少的时候在穷苦中,因着西杭沈氏的败落,他本就是旁支子弟,等到了读书的时候,家里倾尽财力才供养他读书。他当时也算有些文才,地方也知道沈家虽然务农,但是却有个会读书的儿子。再后来,有那么一天,一个中年官老爷似的人物来找他。

“你是沈荣?”

那人询问的口气是带着一点刁钻的。

但是沈荣那时很自卑,便恭敬的回答道。

“小人沈荣。”

“你可知道你是沈氏的旁支。”

那人又问道。

这一次沈荣迟疑了,他隐隐约约知道西杭沈氏几十年前的当家人的外甥女跟了他姓了沈,他也算是沈家的旁系后脉了。只是西杭沈氏经历了浩劫后,早就不复当初,西杭的人也是不敢只说自己是西杭沈氏的后代了。

沈荣的迟疑让对方感到很高兴。

“我是沈家老爷,你自可称呼我为从叔,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沈家子弟。人人都要称呼你沈郎了,我没有儿子,你便当是我的儿子,只是你可能与你的父母断绝联系?”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生在那样的家庭,只知道卖苦力活的父亲,满身病弱的母亲,对于年轻的沈荣来说是一种不可言说也难以承受的负担。

他抛弃了自己的家庭,选择了成为沈氏的继承人。

可怜的是,那对老父母居然也同意了。

他们自觉对不起优秀的儿子,便只好接了钱去别地生活。

他进了沈家,乍富并没有让他迷失自我,他变本加厉的努力读书,哪怕知道自己不过是中上之姿,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如何的。他对待沈家老爷,沈家太夫人,沈夫人,沈家嫡小姐沈沐姝,都是当做主子一样的恭敬的对待。他的身份是尴尬的,可是他不在乎。

这样的锦衣玉食的生活,是从前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

所以他尽心尽力的侍奉他们,衣食父母,不外如是。

再后来,他利用一切沈家的资源,拼命地读书,拼命地结交好友。

甚至结识了当时新来的郡守穆怀之,穆怀之深知他的身份,并不因为他出身卑贱就瞧不起。那时他在他账下做文书,日日勤恳。那些官场上最累的最难的事情,旁人不屑于做的事情,沈荣都能够做。沈荣对待那些世家权贵子弟都是无比的恭敬,让他们感受到宾至如归的气氛。

西杭素来胜景,所以前来游玩的世家子弟很多。

所以西杭需要一个专门接待外面来游玩的世家权贵子弟的九品芝麻官。

很可惜大部分都不敢干这一个职位。

沈荣便像是如饥似渴的扑了上去。

他知道自己最适合干着一个活。

也是他能够结交更多的人脉,拥有一个好人缘的最佳途径。

所以他开始迎接那些在别人看来是纨绔子弟,甚至是脾气嚣张跋扈的权贵们。尽心尽力的讨好他们。

他因此结识了当时化名为南三郎南海的太子殿下。

在沈家因为沈老太爷犯事再次被抄家,以至于沦落乡下郊外的时候。

他还能够凭借着陪着太子殿下游玩的身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对于沈家的嫡小姐沈沐姝,沈荣内心的感情是复杂的。表面上她该是他的表妹。可是他们的身份是完全不一样的,她的身份高贵,又是从小受到良好的教养,无论是沈家第二次败落之前还是第二次败落之后,她都绝不会是一个平庸的人。

听说沈家还有一位嫡系的姑奶奶在江左文氏,与当时的江左文氏夫人的关系特别的要好。

所以他对沈沐姝是十分敬仰的,也是十分讨好的。

但是沈沐姝是个比较天真善良的娘子,这一点倒是和他以往所见到的那些小官们的女儿不一样。

沈沐姝的美貌也是聚集了西杭水乡女子的有点,那双眸子里面的柔和的光让男人见到会有情不自禁呵护的感觉。

沈荣知道,沈家老爷或许有过把女儿许配给他的心思。可是高门女不低嫁,沈家夫人不会同意这一点。沈家夫人死后,沈沐姝继承了母亲的遗志,想来是不会轻易嫁给低门的。那位在江左文氏的姑奶奶也会为沈沐姝谋一个好前程好姻缘。

沈荣不敢生出亵渎之心。但至少应该还是幻想过的。

但是沈荣是一个目的性非常强的活在当下的人,于是他毅然决然的决定的对于沈沐姝的感情只能是浮于表面的。

眼下是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太子殿下那时表现出来的大抵上也是皇族人,就算不是皇族人,这江州南园的南三郎的身份也算是大华世家权贵子弟的顶级了。再怎么也不会是个亏本的买卖。

多年来沈荣在沈家老爷那里的信誉极好,沈家老爷是个没什么阴谋诡计的人,平庸守成,唯一的一点是看人很准,知道沈荣有野心,但是没有多大才能,幸好勤奋能够弥补天赋,所以沈荣也会把沈家发扬光大。

这二人一合计,暂时借住在沈家庄园里的太子殿下就成了一个目标。

其实有时候根本不熟要完全设计好一个完美的圈套,不过是在郎才女貌,郎情妾意里悄悄的推一把,助一把。

鲜少有男子会抗拒如同是沈沐姝一般青春靓丽却又天真浪漫的女郎。

于是当朝太子便成了瓮中之鳖。

沈荣凭借此事获得的太子娘舅一般的认可,至于沈沐姝能不能嫁过去都不在范围内了。

沈沐姝是个倔强的女子,一旦认定了太子这个情郎,不出意外不会看上别人。

可是沈家老爷病入膏肓了,沈荣又在宦海沉浮,没人会眷顾她的心情。

沈家老爷托沈荣把沈沐姝送去江左文氏。

沈荣便见到了当年传说里的那位沈家姑奶奶,生的倒是一幅清秀模样,怎奈何时光蹉跎,已然是个少妇了。做的不是江左文氏的妾室,不过是文氏夫人的婢女罢了。

沈荣当时就心凉了。

沈沐姝还不知道。

沈荣便已经打听清楚,当时的江左文氏嫡女刚刚出嫁不久,现在带着夫君南家三郎回娘家探亲。

且不论当年的太子殿下是不是南三郎,这都是个绝妙的机会。

只是可惜的是南三郎已经有了妻室,但是眼下尴尬的地位让沈荣认识到西杭沈氏这个名头早就不值钱了,便使人把消息递给了沈沐姝。

沈沐姝是知道审时度势的,沈沐姝知道自己那痴心的情郎是南家三郎,此时就在江左之中,怎么会不生起心思呢?

当时再怎么天真浪漫的少女,在母亲死后,父亲病入膏肓,身旁没有兄弟的时候还能没有几分心机吗?

没有心机的该是那位从小身份尊贵,没有受过任何算计的文氏独女文娟。

沈荣那时候见到文娟都有些吃惊,明明是个已经出嫁了的妇人,却也还是一派少女活泼。更令他心惊的是,南三郎不是南三郎,可是彼时自称游遍京都,大江南北,阅尽无数美人的“南三郎”为何看中了沈沐姝?因为沈沐姝的眼睛,和三分气质,和眼前的文娟十分肖似。一个几乎不敢想象的念头在沈荣的脑海里浮现,并且就像是一把利刃,他保持了缄默。

然后就是沈荣的离开。沈沐姝很快的就抓住了南三郎不放。

江左文氏是非常有良心的,不然不会那么多年都收留西杭沈氏的嫡系女儿,并且据说沈家老爷们的富贵都是江左文氏夫人给予的,仅仅是看在此时仍然在做婢女或嬷嬷的沈凤华的身上。所以连带着沈凤华的侄女儿,他们也存了几分恋爱和真心。请了教书先生,也请了教养嬷嬷,分了侍女。

可是谁能想到江左文氏的仁义之下招进来的女儿会爬上了新姑爷的床榻。

从而毁了从小视若珍宝的文氏独女的婚姻。

后面的事情,沈荣再出面,是安抚认错了人却不得不持续下去的沈沐姝。因着沈沐姝肚子里胎儿的原因,这场阴错阳差的婚事还是定下来了。也不是婚事,是沈沐姝这个西杭沈氏嫡女成了南三郎的妾室。

沈荣并没有因此要求南园的帮助,而是顺流而下的被下放到外面当小官。

左右逢源后的多年,惊闻文氏独女身死,只有个女儿在南园。便匆匆忙忙的带着女儿回到江州。

恰逢圣人带着后宫,太子,百官一齐到了江州。

便是沈荣乘龙直上的时候了。

因着沈沐姝的情事,东宫太子殿下暗地里的打点和提拔,面上的妹夫骁勇侯南海以及南园顾忌情面,江都侯和金陵侯的面上支持,还有自己的女儿沈云素。

女儿沈云素嫁给了高官,成了高官夫人,把持了那家的当家权。

他沈荣很快成了圣人最贴心的的身边人,是太子暗地里的忠臣。

然后是动荡中,太子登基,他成了左相,他侄女儿沈漾瑢嫁给了右相王宁知为侧室,却被捧在手心。

至于文氏留下的孤女南惊鸿虽是王宁知正室却被不当做一回事。

然后是南园被污蔑造反,变成太子的皇太孙被告勾结南园意图谋反。被天子下令灭门。

那场春日的雨可真是好啊,带着南园流不干净的鲜血和太子府满门的鲜血。

天子多年贪色,昏庸无能,身体早就被掏空。

所以不久后就要死了,他心心念念的继承人并不是已经死去的太孙,也不是侍妾生出来不久的龙凤胎,而是他的侄女婿右相王宁知。

侄女儿多年来把自己当做亲生父亲一样的对待,所以他沈荣沈丞相自然是国丈了。

一想到接下来风光的模样,他睡在水晶床上,垫着十层棉被都觉得浑身舒坦起来了。

他有无数的美妾,又有无数的追随者,出门都是前呼后拥。

只是偶尔回想起来当年求学的孤苦生活,就忍不住浑身打一个激灵,他当初怎么会那么穷呢?嘿嘿,怎么会那么穷?

想想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

当年初至文氏,目睹了江左文氏的巨富,再见到文氏独女的美丽,便觉得西杭沈氏和沈沐姝不值一提。

现在又如何?几大世家都如同高楼坍塌。

那些当年沈荣低声下气的伺候过的世家权贵子弟,早就在战场上葬送了性命,抑或是因为各种打压陷害在污泥里爬不起身来了。

现在的当权者是他沈荣和王宁知,沈荣不是什么西杭沈氏的嫡系,王宁知也是庶出的嫡出,算不上什么正统,那又如何?

世家子弟还不是被玩弄在手掌中,最后不得不屈辱的放下自己高贵的血统,低下高贵的头颅引颈待戮。

对了,文氏独女死后的留下的那个孤苦伶仃的幼女怎么了?

虽然嫁给了王宁知,但是被王宁知送到了战神长云侯的床上,怀了长云侯的孩子不自知,被锁在后院里,亲眼见着他侄女婿王宁知迎娶他侄女南漾瑢,听说死的时候是被万箭穿心的,孩子被丢进了沸水桶里。

哦,这样不大重要了,沈荣那时已经身居高位,声色犬马里被养废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不再是沈丞相,而是被圈养起来令人观赏的玩物了。

他一生都在为了衣食无忧而奋斗,而算计,直到人生的最后,才被那个被所有人算漏了的长云侯给关进了金玉笼子里,被当做一个动物来享受旁人的投喂。

他懒洋洋的窝在笼子里,感受到阳光温柔的投射在自己的身上,然后眯着眼睛。

听说新皇登基,是曾经的战神长云侯,一身都没有娶后。

他老的睁不开眼了。

才想起来,原来一开始他想要不断努力的,死命的读书不是为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而只是为了能够有一盏灯能在寒夜里为他亮着。

他也想起来他那好女儿的母亲,不过是个可怜的女子,生了女儿后就早早去世。

他也想起来,他起初对于沈沐姝这个表妹是有着年少时候的喜欢和疼爱的。

但是,他死了,梦醒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任务

沈荣起身来,然后收拾了一番后便在书房。

头还是炸裂一样的疼。

昨夜究竟做了什么样的梦,已经不得而知,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一场噩梦。一场让他无法想象的噩梦。

他凝眉瞧着眼前的书札,上面还有女儿曾经做下的笔注。

《长生药方》为天下难得之食谱药膳,以西杭之百色食物,加以玲珑心窍,可得驻颜有术之方。然因药之根无,徒具其形,不得其神。

这世上之事,实在是难以琢磨。

圣人原本因为自己日薄西山,便决定要扶持太孙长臻,并且为太孙准备了长云侯长禹,从小悉心培养他们的感情,故而太孙和长禹至交好友。便受到长禹乃至北亲王府之拥护。

又为太孙娶妻南园嫡长孙女南颂,从而为太孙收获南园支持。又因为何氏为南君外家,何氏亦是不得不站到太孙身后。

圣人以身作则,多次对尚在人世的时太夫人表孝顺之心,无疑上也是为太孙寻求太师府的支持。

故太孙背后有南园,何氏,乃至南太夫人的母族时家,的支持。

沈荣如今明面上是天子事办,暗地里是太子走马。如今殚心竭虑,也就是为了女婿王宁知。

谁让王宁知娶了沈云素和南漾瑢呢?

幸而太子把王宁知放在还算看得上眼的地步,很是认真的在栽培王宁知。

沈荣对这一点还是非常满意的,所以眼下他即使被派到了西杭,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千里之外,王侍郎府中。如今吏部侍郎王宁知年少有为,颇得圣人看重,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

最近太子在朝中主持政务,对王宁知也多有提点。在这一点上,金陵王氏几乎完全能遮掩住败落的趋势。

金陵王家,王如亦成了最风光的女儿家,哪怕是从前对王泪。王嘉安偏宠的王家太夫人,如今也只能拉着王如的手,止不住的夸赞她懂事,善良,大方。王梓坐在不远处恨恨的看着她,可也无可奈何。

王宁知的崛起奠定了他作为王氏继承人的地位,所以王家三房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此时王宁知提出来要自己住也无可厚非。

王家的人是随便王宁知使用的,包括痛恨王宁知的王宁知的伯父,袭爵上将军的王孝鹏;也不得不把上将军府的私兵和暗地里的力量给王宁知。

毕竟从来没有查出来是不是王宁知动手的。

也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王宁知。

金陵王氏还有这么多人活着,总不能够都陪着死去的人死吧。

如今只有王宁知有希望振兴家族。

王宁知自然就成为了重点保护对象。

眼下他不过冷冷的坐在这里,瞧着这跪在地的女子。

“怎么?你的意思是你任务失败了,你妹妹的任务也失败了?”

他露出一丝略微讥讽的微笑。

跪着的女子,眉如满山,美目含情,清秀的瓜子脸,还有婀娜的身姿。

如若有人见到,便知道这女子是从欢场上消失很久的乐妓曲娘江宜秋。

这曾经令时家嫡长孙时间鬼迷神窍的曲娘,居然会出现在这里。那绝色的容颜,看上去是如此的楚楚可怜。

可是坐在那的冷面郎君,确实没有半分心疼。

“是奴不好,恳求主子派人去救宜月。”

江宜秋有些凄婉的恳求道。

眼前的王宁知,坐在檀木椅子上,一只脚搭在身边的矮几上,另一只手搭在腿上。

椅子旁边的桌上正放着一杯茶。泡茶的女郎站在一旁,穿着织金的锦绣华府,生的娇丽美艳。谁能想到这个看上去像是一个华美少妇的女郎不过是王宁知的一个普通婢女罢了。

他从来也没有在乎过她们姐妹二人的性命。

江宜秋早就意识到这一点,自己不过是棋子罢了。可怜妹妹就算此时被旁人所擒,心心念念的怕都是这个王玉郎。

不管自己劝了多次,她从来都不在意这一点。

她以为只要帮了王宁知完成一次又一次的任务,王宁知对于她的夸赞就是喜欢的表现。

实际上这个世上的男儿大多无情,怎么会因为她们这种身世飘零如浮萍的女子而软下心肠?

他们一个个表面上的仁义,实际上都在无情的利用着她们所剩不多的价值罢了。

江宜秋奉了命令前去结识时家长子。原本只不过是扬州瘦马从良,想找个富家子弟做余生寄托的故事,可没想到愣生生的被弄成了痴情的情场浪子和心怀鬼胎的间谍乐妓的故事。

江宜秋不可否认的是自己的确在任务过程中对那样温柔的时郎产生了兴趣,并且就愿意做他的心上人,做他的白月光,做他可触不可及的知己。

可没想到的是,南惊鸿太狠,那位长云侯夫人,只不过片言只语就能够轻易看穿她的意图,并且意识到她背后的危机。

这个表面上利用女子当棋子的王玉郎,唯独在这位长云侯夫人身上吃了瘪。他每每处心积虑的筹谋,但凡碰到长云侯夫人南惊鸿,就会不战而退。

江宜秋虽只是个王宁知买来的瘦马,可比江宜月的脑子要清醒一点,所以绝大部分时候王宁知是会依靠江宜秋来收集情报的。

多年来王宁知没碰过江宜月,并且对江宜月有一定程度的容忍度,就在于江宜秋的作用上。

完全是看在江宜秋的面子上才让着江宜月一厢情愿的痴迷。

江宜秋深谙王宁知性子里的凉薄。单单看王宁知身边站着的少妇,这位和长云侯夫人三分相似的宠婢,当年是南园的丫鬟。她面上被王宁知宠着,搁在书房侍候,其实不过是因为是个哑巴罢了。

她才知道多年来江宜月的心大是件好事。可江宜月根本不会这样想,她反而觉得主子珍惜她。又觉得姐姐会背后勾引主子。

可是江宜秋才不愿意呢?

但有什么办法呢?

“脱。”

王宁知用脚挑了挑她的下巴。

江宜秋没有办法。

垂眸眼底是晦暗,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第四百五十九章:恶心

沈云素正坐在那里喝茶。

如今侍郎府里,年轻的王夫人南漾瑢整日里吃斋念佛,活得像个老不死的宗妇。

府里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沈云素接手的。

自从沈云素把沈氏之死透露给南漾瑢后,她便失了心魂似的,仿佛做什么都了无意趣似的。

沈云素坐在这里喝茶,姿势优美无比,身上的衣服是霓裳花衣,上好的苏锦。茶是上好的明前龙井,泡茶的水也是冬天的雪水储存下来的。以前只以为是世家小姐的矫情玩意,她沈云素生于微末,当时父亲还在小官吏里厮混,母亲早死,她便要支撑起沈家。沈家老爷死了,旁支树支,乃至不知道七八门的穷亲戚天天上门打秋风,一年到头都被困在破落的宅门里,十天半个月都吃不到荤菜什么的。

过的日子实在是非常的清苦。整个少女时代,从来没像正儿八经的世家千金一样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她默默无闻,只能缩在院子里,看那些沈荣不知道从哪里搜集过来的稀奇古怪的书。她在读书上还是有几分才气的吧。否则沈荣也不会遗憾她是个女儿身。

不管怎么说,如今的日子和从前相比,的确是云泥之别。和父亲沈荣的想法是一样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也是处心积虑才能嫁给了王宁知,虽然其中也有波折,愚蠢的表妹南漾瑢居然有过反击,但是对方其实太重视感情,不堪一击。

沈云素在嫁给王宁知之前,只知道金陵王氏是显赫无比的,又是后族,又有着世袭爵位,王宁知是王家最出色的儿郎,又是王相的儿子,前途无量。最关键的是王宁知也是庶出子弟,所以不会太在乎身份这一点。王宁知有才华有野心,和自己是同一种人。

可等到嫁进来才知道,金陵王氏实际上只是一张白纸,皎洁无边,王相和王宁知另算,但这所有的虚假富贵背后的主子却是太子。

父亲沈荣是太子一系的人物,如今夫君王宁知也是,也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在金陵王氏的日子就已经是富贵如流水了,再后来王宁知要出来单过,数不清的家族财宝都运进了侍郎府,还有王宁知暗地里通过古董收藏什么的替太子洗钱,就算千留七八,也足够让王宁知的府上富得流油的。

这银钱和财富让沈云素觉得惊喜无比,虽说南漾瑢是王家主母,可是南漾瑢从小就是长于珠宝锦缎堆里的,虽说是南园庶女可过的生活却也是珠玉金贵的,也许到了王家还觉得没有从前富裕呢?但是沈云素不一样。她虽去过金陵萧氏的外祖母家,但毕竟金陵萧氏隐匿多年,早就不如当年,过的也是穷酸日子,顶多算个富裕家庭,哪里是如同金陵王氏这样把金钱当流水一般呢?

让沈云素爱极了的除了这么多银钱,还有王宁知这个人。王宁知是个薄情的男儿,他并不是重情重性,这是让她最惊喜的地方。王宁知这样的男儿,不是南漾瑢脑海里想象的那样的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子。

所以这和沈云素的想法是一样的,沈云素需要的男人是有野心,且不会因为别的女人而有所留情。

所以在王府的日子,沈云素过得很轻松。她不需要悉心的讨好王宁知,因为王宁知有自己的宠婢和通房。她只需要恰到好处的温柔,在该提点能帮助王宁知的情况下给他提供一些建议,不该问的不问,并且能够借由自己的父亲沈荣来为王宁知多多谋取一些利益。

所以此时此刻她很是悠闲自在。

只是唯一记恨的那个人,此时怕是到了西杭。

南惊鸿。

这个女人不简单,但是她第二次离开江州,难道觉得她还有机会回来吗?

斩草除根,沈云素动用了西杭沈家的暗棋,以及对于王如和长梦的利用,自然会那样轻轻松松的达到自己所想要的,至于就算最后被查出来,南惊鸿也绝不会查到沈云素身上。

这就是沈云素不同于长梦和王如的一点,她会给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

南惊鸿整个人是不怎么舒服的,首先就是因为见到了江宜月的那张脸。

从前在见到江宜秋的时候,那种感觉就让南惊鸿觉得不舒适。

南惊鸿从来不觉得一个人活的像是一个人是件幸运的事情。

当初发现王宁知对自己存在的晦暗的心思之后,南惊鸿就当机立断的解决。并且把自作自受的含霜送到了王宁知的身边。

可是现在的南惊鸿是有些后悔当年的举动的,含霜多多少少是有一点与自己相似的,身形抑或是眼睛,当后来南惊鸿也曾收到关于王宁知的情报里。王宁知对着含霜所做的那些龌龊的事情,以及王宁知变本加厉起来的对于自己的龌龊想法,都让南惊鸿觉得恶心。

不知道这一世因为自己复生而导致了如何的效应,才让王宁知性格大变,从前深爱南漾瑢,不愿意动自己,甚至把自己送给了别的男人。可这一世却对自己有了一种执念。

也许就是俗话说的得不到的才珍惜,得到的便是如狼藉。

然后就发现王宁知似乎在干什么?

从当初长安酒坊的曲娘魁首江宜秋,她的气质和自己有些相似,像是刻意的雕琢,毕竟气质是可以打造的。

但是江宜秋不过是用来魅惑时间的,是对长禹的阿姐湘华郡主下手的。再后来把自己引过来西杭,便是这剖心魔女江宜月,那张九分相似的雕刻的脸,实在是让南惊鸿有些恶心。

“阿禹,你说王宁知想干什么?”

她依偎在长禹的怀里,抓着他胸前的衣襟。

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柔弱过,长禹忍不住有些心痛。

他沉郁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深沉和考虑,他宽慰的摸了摸她如同丝绸一般的乌发。非常认真的开口。

“无论他动什么龌龊的心思,我都绝不会饶过他。这件事背后肯定有沈家的手脚,或许,是太子的意思。”

第四百六十章:温柔

这不由得不让长禹警惕。

长禹前世的时候活的太肆意,唯一在乎的人是南惊鸿,可偏偏因为眼底只有南惊鸿,旁的不管,除了知道王宁知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带着沈氏一家和南惊鸿的庶妹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直默默的保护南惊鸿。也只敢远远观之。

南惊鸿是长禹心中的白月光,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莲花,只能够在那遥远的地方默默的注视着她。

不想要给她带来麻烦,便只能悄无声息的掩藏住自己的心思。除了蔺楚,前世没有一个人知道长禹一直喜欢的人是南惊鸿。

可也正是因为长禹太光明磊落。所以那些在黑暗里蜿蜒的可怕的污垢,他从来没有留意过。

当他发现的时候,最好的朋友南君在战场上被人从背后射了一箭,千军万马践踏而望;最好的兄弟蔺楚已经永远地失去了一条胳膊,便也失去了练武的本是;最好的主君长臻失去了太子之位,被赐死在天牢,太子府满门抄斩,无一幸存。

最爱的女人怀着自己的孩子却被囚禁在后院,孩子被虐待而死,小娘子受万箭穿心而死。

雪地里红桃灼灼,他却只能瞧见她坠落的身躯。

他喜欢南惊鸿,却从未表白自己的心意,又从未真正的保护好她。

等天下在手,他孤独终老。

她却还是那样的笑语盈盈暗香去,永远的停留在他与她相见的那一年。

长禹抱着南惊鸿,想到记忆恢复之后自己一点一滴的处心积虑的的钻营,才有了如今的局势,可还是没有完全摸透波云诡谲的局势。

重生之后从南岭手上数次死里逃生不说,然后便是各路刺杀。

谁都想他死。

金玉苑里她被劫走,他被王宁知派人前去追杀围堵,差点就死了。她也差点就丢了。要不是他让蔺楚去救下的南惊鸿,他就没了她。

比如曾经秋闱狩猎里他差点没保护好她,那白额猛虎差点杀了南惊鸿。他被追杀后才用最后的力气射出了那支箭,若是迟一点怎么办?

冀北之时,他差点惨死,差点落入陷阱,步步紧逼,他何曾懈怠过?却还是被迫养伤了许久。

哪一次他稍稍行错差池。他和她就会粉身碎骨,没有活下来的任何机会。

眼前这些人咄咄逼人太甚,他竟没有查出来这个剖心人是从沈家那边来的。

用的是南惊鸿的脸。

这不是要毁了南惊鸿吗?

沈荣,沈云素,沈凤华,沈志明,这些人,一个个他都会亲手收拾的。

“不要怕,惊鸿,我们会好好的。一定会。”

南惊鸿就这样被长禹抱着睡了一夜,她在夜里果真又泛了噩梦。南惊鸿不是没有上过战场,不是没有杀过人,可是重来一世,她也只是有着那些记忆,那些或清楚或模糊的记忆,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娘子,却偏偏在昨夜受到了那样大的惊骇。

她从未想到过,有一个人,会那样的存在着龌龊的心思,以至于会制造出无数个和南惊鸿十分相似的人出来。

是为了替代她?还是为了代替她?

南惊鸿恶心到了。

再一个就是那张脸,是南惊鸿的真容,这一世南惊鸿在十二岁那年苏醒后,就几乎用的是另一幅能够掩饰出自己真正容色的妆容,可没想到她们所模仿的都是前世南惊鸿二十岁以后的模样。

所以难怪南惊鸿没有认出来。

心惊肉跳的事实。

她最终还是在长禹的抚慰下慢慢的睡着了,平稳而匀称的呼吸起来。

长禹温柔的看着南惊鸿,然后轻轻的亲吻了南惊鸿的额头。

就这样搂着她睡了一夜。

第二天南惊鸿在天光未曾大亮的时候就苏醒了,她睁开眼就瞧见面前的男子,如墨画一般的眉,还有长长的睫羽,高挺的鼻梁,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一睁开眼看见的人是自己所喜欢的人,也是喜欢自己的人。

不过片刻不到,眼前的人也睁开了惺忪的双眼,刹那后就恢复了睿智明亮的光。

依旧是个甜蜜的额头吻。

彼此拥抱,然后面对晨光。

明乐郡主和李铮已经把段亦书狠狠的整顿了一番,现如下更新换面的段亦书立刻老老实实的守在花绣坊门口等着开门。

也是有沈家的旁系小姐沈飞雪在那外面的轿子里等着的。

明乐郡主和李铮骑着马,段亦书骑着另一匹马。

段亦书心里很纳闷,明乐郡主那般刁蛮泼辣的性格,别墅骑马,就算是舞刀弄枪都是个狠人,怎么刚才还能娇滴滴的和李铮说道。

“李铮哥哥,我不会骑马?你能不能带我一个?”

李铮偌大的一个糙汉子,居然傻乎乎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也不好意思的开口。

“如果明乐你不嫌弃的话,我待会儿带你吧。”

明乐又娇滴滴的开口。

“那真是太好了,李铮哥哥。”

李铮很高兴地带着明乐上了马,然后来到这里了。

段亦书骑在马上,也能看到那个坐在四人抬的纱轿里面的沈飞雪。

沈飞雪摸了摸自己的发簪,抱怨的开口。

“这是怎么一回事?花绣坊是不是不想开?怎么一大清早等到正午还不开门?”

段亦书听了便觉得有些好笑。

便看着明乐,明乐倒不像是那小娘子一样的娇滴滴,她除了李铮对别的人都是很糙,比如,趁着月黑风高夜,打了他的脑袋。

沈飞雪虽然身份不是嫡系,但是因为沈云素走了后,她便在这西杭算是沈家小姐,自视清高,年方十五,还未出嫁。便瞧见那李铮的相貌,只道这个郎君身高八尺,浓眉大眼,十分俊俏,心神一动。

便开口道。

“这位郎君,你骑在马上,天气太热,你热了吗?要不要到妾的轿子里乘凉?”

李铮全然没听到一半,只深情的看着明乐。

“明乐你刚说什么来着?”

沈飞雪心里十分气愤,只恨这个呆子有眼无珠,便张口骂道。

“你这个破皮泼辣户,男女不男女不女,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居然和一个郎君共乘一骑,实在是不知廉耻!”

明乐听了,这就气了,你当着我面勾引我李铮哥哥,还干骂本郡主?

第四百六十一章:也配?

她一把抱住李铮的腰,然后开口道。

“你算是个什么玩意人头鬼?本姑娘抱自己的夫君羡慕死你了还是嫉妒死你了”

“瞧你这妆容画的跟街头大娘一模一样?娇滴滴的恶心谁呢?光天化日之下叫郎君上你轿子你想上天吗?”

明乐说的话让李铮老脸一红,但是更加认真的看着明乐了。

然后段亦书浑身抖了个鸡皮疙瘩。

听得沈飞雪勃然大怒,掀了轿子帘子出来,瞧着那明乐郡主和李铮郎情妾意的模样。气不打哪里出来。

“你是谁?居然敢这样同我说话?我可是沈家千金,你算什么东西?”

沈飞雪出来后,明乐才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雾里看花,隔帘看美人。

这美人出来,五短身材,满脸麻子,胭脂俗粉,正是如此了。

差点没乐得翻下马。

明乐见了心情很好,便不准备计较了。

这时段亦书连忙开口道。

“原来是沈家千金,见谅见谅,我家妹子天性鲁莽,您瞧瞧那花绣坊开门了,您先进去。”

沈飞雪这一回头发现真的段亦书也是生的十分美貌,心里很是满足,便看明乐也不吭声的低着头,许是被自己吓到了,也就心满意足的冲着身边两名美丽的婢女开口道。

“咱们逛花绣坊去。”

婢女十分恭敬的赢了,便跟着去了门口。

花绣坊门口冒出了一个娘子的花瓣头。

“我家老板娘今天来视察,老板便说晚点开门,各位等久了,请进。”

那小娘子说话伶俐也很讨巧,实在是非常可爱。

沈飞雪有心想要再段亦书面前表现一番,便先进去了。

“贵坊老板娘是何等人物?不知道我西杭沈氏能不能请她前去?”

沈飞雪料想着虽然这花绣坊是个贵族都爱来的地方,但是毕竟是个商家这商门主妇本来就是士农工商最末的一个,沈氏是书香世家,凭借着西杭沈氏如何也能请她前去。

谁知道那小丫鬟愣是像没听到一样。

倒是明乐郡主和李铮段亦书站在一块。

彼时客气无比的开口道。

“我能去拜访夫人吗?”

那小丫鬟眉眼弯弯一笑。

“夫人等您好久了。”

沈飞雪登时就要发怒,这时那美丽婢女才抓住沈飞雪的手。

“小姐谨言慎行,可忘记了老爷的教导?”

沈飞雪听了便按捺住了脾气,在此之前她父亲的确说过。

沈荣最近回来了,所以自己必须要谨慎一点。

便按捺住脾气问道。

“凭什么不能让我前去。”

“为什么不让我去,而是让这个死丫头去。”

那小丫鬟不卑不亢的开口道。

“这位小姐,我家夫人不是谁都能见到的?您想来买东西就来买,别的您爱干嘛就干嘛。我们没空搭理你。”

“这死丫头是什么身份……”

沈飞雪伸出手就要动手。

“啪。”

“什么身份?呵,沈大小姐好大口气!你本家沈沐姝沈云素南漾瑢倒在我面前都得要战战兢兢,你可是狂了?”

明乐原本不愿意计较,可见她一口又一口的死丫头叫的无比欢畅,登时心里有了怒火。

她便狠狠地掌掴了一巴掌,斜眼冷睨。

那美婢心知不好,立刻有一人跑了出去,倒没人拦着。约莫是叫人去了。

这时候另一个美婢开口道。

“这位娘子好生无礼,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何故动手?”

“信口雌黄,西杭沈氏倒是强硬,若我父亲知道西杭沈氏就是这样对待他的女儿的,不知道会如何?”

明乐冷了脸,纵使李铮抓着她的袖子开口。她也不愿意妥协。

等到南惊鸿下来时候便见到这样一幕,沈飞雪和她的婢女一起被按在了地上。

沈飞雪犹在叫骂着,李铮却在不断地安慰明乐。明乐负气站在那。

南惊鸿微微走了几步,只觉得有些腰软。

但步伐未停。

她换了一身女装,亦是戴了面纱,只是头上的钗环都换成了超命妇的闺阁。

她与长禹细细商量了一番,既然对方在暗处,他们则要高调处事。

所以她决定恢复自己淮阴公主的身份。

“沈二娘子?嗯?”

南惊鸿出现的时候便在此处宛如在漩涡中投入了一个小石子。

原本非常闹得不可开交的场面戛然而止了。

纷纷都昂起头来看走过来的南惊鸿,南惊鸿只露了一双眼,可那双眼的震慑力是不可谓不强的。

明乐郡主这看到了南惊鸿,满腹委屈就出来。

“夫人您得给我做主哇,我可就打了她一巴掌而已,对方把我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

南惊鸿与明乐郡主同属太祖后代,明乐郡主这话表面上没什么,实际上却把所有的一切都说明白了。

沈飞雪这时也不敢再骂了。

只瞪着明乐有些沙哑着嗓子开口道。

“明明是你先打我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我西杭沈氏可是百年名门,脸面就是这般让你践踏的?”

见到沈飞雪这没脑子的女人把自己比作狗,明乐心里更加乐呵了。

南惊鸿这时也不和明乐说话,由着明乐搀着她胳膊下来。

那小丫鬟不卑不亢的开口道。

“回主母,是这样的,这位沈家小姐一进门就要让您去沈家作客,奴婢回绝后便恼羞成怒了,我请这位娘子前去见您,她更要动手打这位娘子,这位娘子听她说的太过分,便动手教训了她,然后沈家小姐就开始不依不饶的辱骂起来。”

“动手?”

南惊鸿冷凉凉的眼神落在了明乐身上。

明乐有些心虚的低了头。

“她也配?凡是这种事情?你的身份本不该亲自脏了手的。”

南惊鸿的话就像是冬日里的寒冰一样将沈飞雪戳的浑身打了一个机灵。

她是什么意思?

身后的美婢,自然知道花绣坊背后是身份不可探测的人,怎奈何沈荣也没想到沈荣自己不敢轻狂,小心翼翼,家族里的不堪人物各个倒是张狂不已。

“你家家主是沈荣?今个便见上一见,我倒要知道我这妹妹如何得罪折辱百年名门--西杭沈氏了。”

南惊鸿的声音冷冷的落下,只搅得有人心乱如麻,有人瑟瑟发抖。

第四百六十二章:护短

单单瞧着南惊鸿这份气势,长禹心里便觉得畅快。

便不管这边事情,一心要去处理那江宜月了。

南惊鸿见着这沈飞雪面色大变,只冷笑一声,便对着那呆愣的李铮和沉思的段亦书说道。

“两个呆子如何只看着咱妹妹受这侮辱?莫使门楣辱没了。”

她的话语里有着警示,李铮是入了明乐门,便是长家人。段亦书是本该成为的世子长黎,自然也是长家人。

他们初来乍到,只怕打草惊蛇,只想着不能惹是生非,却又忘了这明乐是天子的孙女,太子的掌上明珠,如何就被一个沈家不知道什么的旁系女子折辱?

还有沈荣再怎么有能耐,始终是臣子,没有改朝换代,便只有怕的份,倒不如借着皇家威严,好好震一震沈荣这个大狐狸。

当下便面色肃然,拱手作揖。

“但凭夫人吩咐。”

“立时备车。”

南惊鸿吩咐下去。

那小丫鬟依旧笑吟吟的开口道。“回主母,主子走之前早就吩咐了准备了两匹宝马和一架马车了。”

“你与我上车。”

南惊鸿面向明乐开口道。明乐立时高兴的点了点头。

然后李铮也马不停蹄的跟着后面去上马了。

段亦书看着这地上的美婢和沈飞雪,有些愁眉苦脸的说道。

“这泼辣小娘皮该怎么办?”

那小丫鬟挤了挤眉。“这郎君拿了麻绳把她们捆作一团有何不可?便是系在马车后面也行。”

沈飞雪花颜失色,这才慌张道。

“我系出名门,还未出阁,纵使有罪过,怎能这样对我?”

“滔天大罪,满门牵连,九组抄斩,还有什么名门庶民差别?”

小丫鬟冷哼一声。

段亦书还愁眉苦脸的但也没办法,只好从侍卫手里提过了人,出了门来,瞧见一破驴子拉了个板车。

便询问道。

“小老哥,你这板车怎么卖的?”

那人原本是准备卖了驴子回家给媳妇治病的,却没想到破板车还有人要,便激动的开口道。“任凭郎君看着心情给一点就是。”

段亦书摸了二两银子扔了下来,然后把美婢和沈飞雪扔了车上。

“你把这两人拉上,便跟在我马后,一同去沈府可否?到了再给二两银子。”

那人听了心里激动不已,捡了二两银子。只以为你今日遇到了一个福星,满心欢喜,连忙把驴车抽的跑出的飞快。

沈飞雪出了花绣坊的时候就想要呼救,谁知道这南惊鸿的马车在前,周围所有的民众都得要让道,只那上面刻着的是淮阴二字。

沈飞雪未曾读过什么书,眼下自然也是没什么话。

那美婢倒是识字,知道招惹了大人物,心里怨恨沈飞雪还来不及,又怎会开口。

这驴车颠簸的沈飞雪忍不住呕吐起来,美婢一脸嫌弃。

她早些日子伺候着丑女沈飞雪,又总是被欺负,奈何身份差别较大,也是无为之举。登时便央求段亦书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这沈飞雪总是没脑子到处惹是生非竟得罪了夫人娘子,实在是令人气愤,我出身贫苦,只因为养重病的母亲才卖身为婢女,如果大人能放我离开,我愿意自此侍候这位大哥一生,背离此誓言,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段亦书彼时和赶驴车的糙汉子聊天,也知道糙汉子家境贫困,还有一个重病的妻子,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便立刻说道。

“待会儿我会和夫人说,夫人若是同意,你便和这小老哥回去,好生过日子,伺候好他家夫人。”

沈飞雪的这美婢心里十分感动。

沈飞雪还想说话,美婢便一手拐给她弄晕了。

这才开口道。

“小女玉燕,愿意告诉大人,西杭沈氏勾结地方官员,贪污受贿,民不聊生,沈氏旁系飞扬跋扈,霸凌民女,实非良家。”

“玉燕,你且放心,这次夫人自然会做主的。”

明乐从轿子旁边的窗子里伸出头来说道。

她可是时刻关注李铮在和谁讲话的。

那美婢玉燕双眸含泪,感谢不已。

“若今日玉燕得以脱离苦海,一定会好生侍奉这位大哥。”

那赶着驴车的老实人也是没想到,但还是拒绝道。

“娘子生的美貌,虽然沦落,但亦不是我等可以亵渎的,我家中有妻子,如今得了夫人的赏识,这位兄弟又给了我这么多赏钱,我心里已经非常感激了。”

那赶车人看来也是个非常老实的,并没有和她平时所见的富贵人那样的令人觉得厌恶,玉燕心存感激。

沈氏府邸。

沈荣正读着沈云素写过来的信,可没想到这沈坤带着他给沈飞雪的婢女飞快地过来了。

“慌里慌张干什么?”

沈坤是沈荣那病恹恹老母去了后,他父亲后来又娶了个继母生的。这比自己年纪小上七八岁,却是个糊涂蛋,整日里什么也不会。后来自己离开西杭,到底是亲兄弟,便让他来管理这里面的事情。

谁知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总打着西杭沈氏的名号在外面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幸好沈荣广交好友,这些事情多多少少才都被掩盖下来了。

如今见到他这般模样,他皱了皱眉。

“又有什么事情,别解释,说!”

这时候沈坤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他对于这个长兄心里一直都是畏惧的,可是沈坤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现如下被人抓住了,自然心里忍不住有些害怕。

“求大哥救我飞雪,飞雪在花绣坊被扣下了。现如下人家要兴师问罪呢?”

沈荣听了这花绣坊,更是头疼了。

之前太子殿下就说过,花绣坊是个不能得罪的存在,就连太子多年也借由花绣坊得到了许多的情报。

“你闭嘴,你说!”

沈荣并不想听沈坤废话,只看着那美婢。

美婢开口道。

“二娘子在花绣坊得罪了一个娘子,那娘子掌掴了二娘子,说是就连姑奶奶,大娘子和老爷在眼前都战战兢兢的。而后花绣坊的夫人出现了,说是要亲自来拜会老爷。”

美婢话刚说完,这时候又有下人前来禀报。

“有淮阴殿下的马车疾驰而来,命西杭沈氏举族迎接!”

第四百六十三章:气势

“什么?淮阴殿下?”

沈荣惊惶不已,怎么会是她。南惊鸿怎么会是花绣坊背后的人?

是京城的花绣坊,还是江洲的花绣坊,还是西杭的花绣坊?

不对,花绣坊并不是这几年出现的。

应该只是巧合,很可能是凑巧之下便把西杭的花绣坊买下了。

毕竟南惊鸿为淮阴公主,淮阴又为天下富裕之地。买下一个花绣坊不足为奇。

只是这怎么来了西杭。

沈荣立时一身冷汗。

此时圆通在他府上,若是南惊鸿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那又该如何?

不对。

南惊鸿再怎么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几十年前的事情,所以按理说应该是不可能知道这些呢?

他不能慌张,则该以不变应万变。

惴惴不安中,命管家前去告诉圆通禅师。

“请禅师自后门避去。”

管家立时前去。

沈荣瞪着沈坤,然后呵斥道。

“养女不教这可是你的大罪!现如今还愣着干什么?一起去恭迎公主銮驾吗?”

沈坤如遭雷霆一击。

什么?淮阴公主?怎么会招惹淮阴公主殿下?沈飞雪这是干什么呢?

沈坤也慌忙不已的带着那美婢跟在沈荣后面的人都跪在了沈氏门口。

美婢在一路上便把前龙去脉一一都和沈荣解释清楚了,沈荣每听一句,眉峰紧锁。

南惊鸿这大张旗鼓的前来。

明乐郡主在里面可是佩服得不得了。

“惊鸿姐姐。我可真是佩服你,这次你一定能把我阿姐救出来的。”

明乐郡主激动不已的开口。

这时候南惊鸿则面色有些严肃的开口,“或许长乐我还真没有这个本事把她救回来,只是在你看来,这长乐是回到太子府好吗?”

明乐郡主原本有些雀跃的心,这时候心里有些不安定了。

她想着南惊鸿话语里肯定是有心意的,长乐如今再怎么被皇祖父怀念,她都已经是出嫁的妇人了,虽说还没有嫁过去贤文王府,但是贤文王府世子妃的地位却已经定了。

皇帝之所以把这件事情推给南惊鸿就是为了不想出面解决这事情,倘若和离成功,丢脸的一定还是皇族。

所以长乐即使回到太子府也会被父王所厌恶的。

明乐沉默了。

她们生为皇族女儿,终究只能是和亲。

所以眼下她也不知道长乐该怎么办了。明乐也知道自己也是自身难保的。

李铮骑马在前,见到已经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心里一惧,没想到这西杭沈氏的仆人也还不少吗?都说沈荣是个大清官,圣人才喜欢不已的。看来也不是表面上这模样啊。李铮这次也算是跟在长禹后面能来西杭玩一圈,便也四处打听过了。都说这沈荣是个好官员,民众们都很信赖。

他回头禀报道。

“殿下,已经到了西杭沈氏。”

“嗯。”

明乐先出了马车,掀了帘子,在李铮下马之后的搀扶下,走到了沈荣的面前。

“沈大人,别来无恙啊。”

沈荣听了这声音,有些颤抖的抬起头来,只瞧见翡翠玉靴子,红色锦绣罗衫,还有披着的比粉色马甲,朱色绮罗。

还有那张看上去童真无邪却又阴沉沉的脸。

“郡主……明乐郡主殿下。”

这可是太子的掌上明珠,沈荣知道太子殿下对与明乐郡主的安排的,太子殿下十分疼爱这位小郡主,并且是要留到身边当公主的,可想而知金枝玉叶的身份,这……这沈飞雪这个猪脑子得罪的那个人是明乐郡主,居然还敢侮辱对方祖宗十八代?

沈飞雪啊沈飞雪。

沈家的百年名声就被你糟蹋了。

这时候沈飞雪被段亦书踢了一脚丢到了沈荣面前。

“伯父救我!”

沈飞雪哭的容颜失色。

明乐笑吟吟的看着沈荣。

“原来沈娘子所说的能够杀我祖宗十八代的大官伯父就是沈大人您呐?明乐真是心里怕怕呢?若不是有姐姐在,我心里害怕得很呢?”

就在沈荣战战兢兢,如遭雷霆一击的时候,那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

周身的气势迫人的厉害。

比之从前沈荣第一次见到圣人时候的气势还要令人畏惧。

因为这里面南惊鸿第一次释放着自己的自己毫不掩饰的杀气。

沈荣对她们南园所做的事情,绝对比她所知道的还要多,还要罪恶。

有谁会想到,被替换了内心的西杭沈氏这个小小的家族将南园和江左文氏毁于一旦呢?

她愤恨却又畏惧,害怕却又无所畏惧。

眼前她是君,他是臣。

他只能跪在地上当一个卑微的狗,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南惊鸿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

淡漠的表情,清冷的气质,看不出来内心的想法几何。

“微臣沈荣率领西杭沈氏全族人拜见淮阴公主殿下,明乐郡主殿下。”

“沈大人真是客气,不是您请令侄女请本殿来做客的吗?不必客气。”

低低的笑声里压抑着的是她藏在心底许多年的仇恨和怒气,面上却是如同来自地狱复仇的恶魔。

沈荣战战兢兢,满头大汗,背上湿了一大块。

以往再怎么从容淡定,但是眼下沈飞雪得罪的是南惊鸿和明乐郡主,就连他效忠的太子殿下乃至圣人,先帝,太祖,怕都被无心的沈飞雪辱骂过了,这等诛九族大罪,无论南惊鸿用不用借口都能够让西杭沈氏满门陪葬。

多年经营,毁于一旦。西杭沈氏满门荣耀顷刻间如同高楼坍塌。

怎么不叫他害怕?

“下官不敢。”

沈荣低头说道。

段亦书更是大吃一惊,这南惊鸿不过是寥寥数语,怎么把这沈荣吓得屁滚尿流的,暗地里冲着李铮竖起了大拇指。

怪不得李铮老早就看中了明乐郡主,原来明乐郡主也有几分南惊鸿的风范呢?

李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但是还是看着明乐郡主骄傲的模样,心里也有着小小的骄傲。

段亦书便心中暗自有些嫉妒。

南惊鸿只不作声,认真的开口道。

“沈大人客气了。本殿前来,也就是来看看名门沈氏,何等风范?沈大人免礼吧。”

沈荣虽得了免礼的话,却是不敢起来的。

第四百六十四章:屡惊

南惊鸿只不作声,认真的开口道。

“沈大人客气了。本殿前来,也就是来看看名门沈氏,何等风范?沈大人免礼吧。”

沈荣虽得了免礼的话,却是不敢起来的。

宛如头顶悬了一把利剑。

他心里有一团乱麻在那里绞着。

“啧,沈家娘子倒是一个二个脾气甚大,不知道是不是随着沈家姑奶奶?”

南惊鸿意有所指的开口道。

沈荣愕然的看着南惊鸿,“不知道公主殿下竟见过姑母?”

这时候李铮立刻上前把沈荣架了起来,沈荣就在这呆愣的时候被扶起来了。

旁人都见到沈荣起来了,这时候也都纷纷要起来了。

沈坤早就觉得膝盖疼得不得了,这下立刻就要起来。

明乐郡主嘟囔了一句。

“姐姐让沈大人起来,沈家有几个沈大人啊?”

这时候沈坤吓得又跪了回去,差点疼的跳了起来。

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不敢在说话。

南惊鸿则不愿意多一个眼神,只自顾自走在前面。

沈荣立刻跟在后面,生怕怠慢了南惊鸿。

明乐也追了上去,哪里管这些战战兢兢的人们?

段亦书抱着胳膊站到一边开口道。“你们都给我起来吧,磕碜的样子。”

便也闪身进去了。

段亦书说完后,一同人都进去后。

沈坤才担惊受怕的连忙叫着身边的奴仆们。“还不赶紧把娘子给扶起来。”

沈飞雪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整个人瑟瑟发抖,一阵繁忙中,连忙就有人前来把她扶了去。

弄去院子里收拾了。

进了沈家园子,南惊鸿四处一打量,好一个锦绣庭院,怪不得是在西杭数一数二的园子啊。

“明乐觉得如何?”

明乐郡主四处一看,有些索然无味的开口。

“只觉得和父王有处园子很相似。”

沈荣连忙擦了擦头上的汗。“微臣不敢,许是都是西杭景观,偶有相似,实乃是偶然之原。”

“沈大人得太子殿下赏识,故而脾胃相投,情有可原。”

南惊鸿看似好心的解释道。

实际上这情有可原的四个字,便变相的把沈荣和太子连到了一起。

沈荣哪里敢承认和东宫私下勾连?

连忙又毕恭毕敬的开口道。“下官不敢,这沈园的景致保留三代了,下官勉力维持,不敢居功。”

“原来如此,沈家居然三代都与东宫有所关联?本殿敬佩。”

南惊鸿看似是顺着沈荣的话说的,实际上却把沈荣的后路完全给堵住了,沈荣心里一咯噔。

然后连忙矢口否认道。“沈家三代久居西杭,不敢与东宫有所牵连。”

明乐这般也瞧出了古怪,虽则南惊鸿从未提点,但这沈荣和南惊鸿的对话里都是话里有话,想必这其中一定是藏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倒让明乐生出了一丝探究之心。

“这是?”

穿过长廊,经过浮桥,便见到正院看上去肃穆庄重,多了一丝儒家文化的厚重。倒是神奇。

左右都悬挂着雕刻的对联,对联看上去是草书,可也写的是让人心情澎湃。

“这沈大人也是爱好诗文之人?久仰久仰。”

南惊鸿一双清冷的眼落在了眼前的檀木雕刻的对联上面。

“这是我们沈氏先祖曾在早先年得到的太祖留下的墨宝,下官以之为座右铭,时时刻刻谨慎行事。”

沈荣与有荣焉,终于多了一份底气,这太祖题字,多年来是西杭沈氏说不出的骄傲。

“这个,亦书可认识?”

段亦书以为是南惊鸿在考较自己,给李铮丢去了一个小眼神,然后开口道。“这个嘛,是歌功颂德的,歌圣人的恩,颂臣子的节,原来沈氏先祖还是个了不起的臣子嘛。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

段亦书这时候倒没有从前那般愤青了。他从前刺杀圣人不过也是演了一出戏,他虽恨自己的父亲,先贤文王是个无情郎,可也知道当今圣人的确是多年来维持着大华的安稳,自然也担得起君恩深似海这句话了,只是这沈氏堂而皇之的悬挂这对联是什么意思?是说沈氏满门忠心耿耿?

若真的忠心耿耿,却又为何沈飞雪对明乐郡主出牙不逊,沈家子弟多在西杭飞扬跋扈,欺凌平民?却又为何沈氏面上忠君,私底下为太子走马?

南惊鸿拍了拍手掌。

“昔日在祖父和圣人面前读书,《御家史》记载太祖言,好像是有这么一句话。”

沈荣便打起精神抬头见南惊鸿朱唇轻启。

“君恩深似海矣,臣节重如山乎?不知道沈大人熟读诗书百家,可知道这句?看来这镌刻之人太不走心,以至于篡改太祖圣言,倘若叫朝中御史知道,该当何罪?”

沈荣听了浑身一凉,只觉得脑后有一阵风从后面穿来,透心底十分凄凉。

他连忙又跪下。

这跪来起来又只得跪了下来。

“下官惶恐,淮阴公主殿下若真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这般数次为难,沈荣自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只能以死谢罪?”

他垂首开口,心中一跳之后,便把所有的不安全部都给驱逐掉。他反而生出了无所畏惧之心。

沈氏满门都不得安生,仅仅是因为南惊鸿的突然造访。

“沈大人这真是客气了,天子厚德,这怎么会因为区区小事降罪沈氏呢?只是为人臣子,你我都该是谨言慎行啊。”

段亦书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可真的是非常工整,非常工整。叫了一声好。

沈荣依旧垂首,面色平静的开口。

“淮阴公主殿下素来以江州第一才女出名,如今夹枪带棒,口腹蜜剑,不就是想要从沈荣这里得到想要知道的消息吗?倘若淮阴公主今日能放沈氏一马,沈荣感激不尽。”

南惊鸿听了,便是一声冷笑。

“呵,沈大人好口才,惊鸿叹服。想必天子门前,东宫之下,都该是沈大人展现好口才的机会!就别在这里耽搁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南惊鸿就这么开口道,然后便径直又走了。

沈荣被她冷漠的回应觉得被羞辱了,可眼下只得起身跟了上去。

见左右呆怔,怒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拆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从容

“呵呵,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古以来没有一个皇朝会代代永固,前陈收了中原,称霸一时,如今如何?还不是枉自嗟蹉?”

那女子被绑在十字木棒上,一张雪白的脸上,没有眉毛,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厉鬼。

两柄蜡烛的烛火在空气中不安的抖动着。

“长氏皇族的江山气数已尽,官场黑暗腐朽,天灾**不断,我们老百姓的生活如此艰难,皇帝昏庸无能,对有功世家处处提防,屡出屠刀,对平民发动战乱压榨,我家主子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那女子骂的十分坚贞,倒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若不是长余知晓眼前人剖了十几个书生的心的话,倒要为她击节叫好。

世人常常说女子目光短浅,见识短,只是没有见过几个有见识的女子罢了。

他微微一愣,倒没意识到身后主子已经来了。

炉子里的炭火烧的十分的旺盛,长余手里的钳子烫的鲜红。

“杀人越货,死无对证最妙。小娘子嘴皮子利索,却不肯供出你忠心敬上的主公,倒让在下佩服。”

长余笑的和善平静,手上的动作未曾停歇。

待那江宜月意识到长余并不为自己所动的时候,心里一慌。却还是不饶人的开口。

“你以为将我关在这里严刑拷打我就会说吗?我就是死也不会说出半句话的。你们长云侯自以为是个英雄好汉,却也是个阴险小人。只知道耍这样的阴险手段,阴谋诡计。算个什么好汉?躲在女人后面的小白脸。”

长余心口一堵,他本就觉得主子这次下手太轻巧了,以往遇到这种人,主子不就会立即杀死,怎么还会留下来审问,借用的地盘是西杭沈氏的地牢,沈氏自然是为太子殿下效劳的,所以此地看上去是十分阴暗的。

血腥的味道在空中弥漫,倘若打开灯火,便能瞧见那些剖心之后的尸体都分别陈列在四周,抑或是许多已经死了扒了皮的人的面皮,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他们的表情似乎都是享受的。

江宜月只觉得是自己身上的鲜血的味道,却不知道是四周的情形。

这地牢在何处?

在西杭沈氏后门右侧小巷里一个放置着弥勒佛的佛堂里。一进门便能看见弥勒佛慈祥的能容天下事情的模样,另一边悬挂着普度众生的观音菩萨的样子。

圆通禅师慌里慌张的收到沈荣的消息后,便打后门出来了。带着小厮穿过小巷子便朝着佛堂而去,那里荫蔽,寻常不会有人去。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更何况地牢里还关着见不得光的一个人呢?

圆通心里急慌慌的,也没察觉到小厮跟了几步后就消失了。

他窜进了佛堂里,却听见里头有说话声音。

“慧通大师果真是得道高僧,遥遥便听到此处佛号,这弥勒佛佛堂果真是慈悲庄严啊。”

穆怀之充满欣赏的开口道。

慧通大师亦是面带笑容,满目慈悲。

“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偶尔听闻此处佛号声,许是我佛再次召唤我等前来朝贡。”

时隔四十年,再度听到这声音,圆通禅师沈志明心里一咯噔。

他立时便准备后退,可那人已经转过身来,与他惊慌失措恨不得的夺路而逃形成了鲜明对比。

尽管大半辈子没见面,他却依旧是从容淡定,让圆通不由得有些畏惧。

“你……你们是谁”

沈志明很快就反应过来。几十年后,对方不一定会认识自己。

慧通大师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无量寿佛,今日再见,师弟风采不改当年。”

圆通浑身一抖,整个人便是不大舒服起来,然后就瞧着眼前的慧通大师走了过来。

“你……”

他转身想走。

穆怀之带来的两个侍卫挡在了他身前。

“这位大师请留下。”

圆通便退无可退。

这边长禹似笑非笑的的鼓掌道。

“说得好,看来该为你亮一盏灯了。”

这里便刹那间所有的宫灯都亮了起来。

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墙壁上的人脸看上去是这样的可怖。

“啊啊啊--”

江宜月终于觉得有些怕了。

她忍不住尖叫道。

“这是什么么鬼地方?”

“西杭狐妖居然会怕这些已经死去的鬼魂?”

长禹走了上前,淡淡的看了一眼错愕当中的长禹,修长如玉的手指捏住了他手中的钳子。

“既然江姑娘有信心推翻长氏王朝,大华江山,必定是个硬骨头。这如花容颜想来得到也是很不容易。如今毁了大抵上有几分心疼和的。”

烧得通红通红的钳子到了她面前,她瞪大眼睛,原本白色的长衫周身都已经是血色模糊的,可眼前的的人看上去始终是静静地,丝毫都没有动容。

“啊,你敢!”

那钳子丝毫都不停留的到了她胸上,便是毫不留情的蹂躏。

便是痛哭的嚎叫,火花四溅里与她的珍贵的皮囊交接。

又是痛彻心扉的绝望,还有后悔也来不及的痛恨。

她在疼痛中哭泣着昏了过去,又是沾着食盐的冷水浇在了伤口里。

洗去了她捏造的虚假的容颜。

露出来一张清秀却扭曲的脸。

长禹细细打量了一番,像是要记住这张脸的模样。

“果真是个硬骨头,想必王宁知肯定很喜欢这样的替代品。”

江宜月感受到诛心的痛苦,可是发不出声音,她听到这话,终于有所动容,颤抖的开口道。

“你说什么?”

“早就知道江姑娘不是一般人,为了心上之人居然能够忍受换脸之术。”

长禹感叹道。

“只是王宁知这般小人惦记着有夫之妇,姑娘纵使气节有加,也只能与我为敌了。”

看着眼前的这有几分骨气的女子,语气多了一些温和。

“本殿向来是看重你这样的女子,只是你手上沾了十几条人命,纵使想保,也是该死的。”

他往后退了一步。

“我自不会脏了我的手,与我惊鸿为敌者,当承受地狱之刑。王宁知的人该来了,我们撤吧!”

江宜月被放了下来,身子跌落下来,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没想到长云侯这种光风霁月之人,也会这样残忍暴戾。

第四百六十六章:归净

长禹匆匆带人走后。

在对王宁知的百般恳求之后,江宜秋也终于好不容易带着人前来就准备营救江宜月了。

见到神色匆匆而来的江宜秋。江宜月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她坐在地上,面色扭曲而阴暗的问道。

“江宜秋,我问你,你是来救我,还是来灭口的?”

江宜秋这才发现江宜月的嗓子已经被毁掉了。

她几乎哭喊着开口道。“你这是说什么话?我求了主子很久了。这才带人来救你,你居然还怀疑我……”

“是嘛,呵呵,是嘛……”

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随着便是江宜月被江宜秋和身边的人扶了起来。江宜秋才知道自己妹妹的双腿早就被打折掉了。

“江宜月!别胡闹,姐姐带你回家!”

这烈火熊熊燃烧里,江宜月亲眼见到姐姐身后的那个人将一柄利刃捅向了姐姐的背后。

她愤而推开了江宜秋。

然后对着那人阴测测一笑,便抱着她滚入了火场。

“江宜月!”

江宜秋被推的仓皇倒地,回头时已见到烈火熊熊。

她再也收不到她挑衅的笑着的回答了。

“江宜月!”

有谁在叫她的名字。

江宜月感受到眼角有什么凉凉的东西。

利刃刺入腹部,四肢五体只是在刹那间忽然变得更加的冷了起来,烈火熊熊燃烧,可是还是有什么阴湿寒冷的空气从骨髓缝里面钻了进来,无处不入。

她感觉到手指开始变得僵硬,骨头和皮肉都在发烫。

忽然想到那一年杏花微雨,她抱着琵琶坐在西楼上,见到那个风流倜傥的郎君。

他吟唱着古代圣贤的诗词。

身穿着宝色长衫,手持着白玉折扇。

风度翩翩,优雅高贵。

是那样的靠近她的心。

又是那样的让她神魂颠倒,忘乎所以。

“宜月当真是世上不可多得的美人啊。倘若你再多几分美,便如此画一样非凡间所得。”

“宜月,你可真美,见到你的脸,我就像是见到了皎皎明月光,剀如山上雪。”

“宜月,你能帮我去做一件事吗?”

“宜月,你受委屈了,谢谢你。”

“宜月,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

“宜月,你若完成这次任务,我便满足你一个心愿。”

那些零碎的记忆都是虚构的美好,她偏偏数次信以为真。无数次沉溺在他虚无缥缈的承诺里。

姐姐这样爱自己,一定为自己受了不少苦吧。

她最后能为她做的,就是杀了自己,以绝后患。

王宁知是想要将她们姐妹二人一同解决,当真是好狠呐。

“对不起,姐姐,终究我不能跟你回家了。”

宜月无用。

宜月无能。

再保护不好姐姐!

宜月归净土。

烈火熊熊燃烧,地面炙热发烫,面前的穆怀之和慧通有些咄咄逼人的逼仄感。

沈志明强行稳定了杂乱的心绪,眼中迸发出一丝色彩。

“原来是师兄,多年未见,您老身体可还好?”

穆怀之像个看戏的人,并不说话。

依稀可以辨别出当年的穆怀之也是个俊雅的男子。

可是穆怀之看着眼前像是个跳蚤一样在表演的沈志明,忽然就有点想笑。

他是记得当年那个容貌昳丽的娘子,也记得风雅无比的郎君。

他知道当年名满天下的画师李修业,也是知道曾几何时西杭名门沈家的嫡小姐沈凤华。

可这一切都不过是个局外人。

他因着心里的那一丝丝令他惭愧的想法,怀着对于江左文氏一分投桃报李之心。

想要为自己乃至为多年父亲的荣誉做出哪怕非常细微的努力。

也许这机会就握在自己手中。

正如多年来不过问尘世事情的慧通禅师,愿意放下手中的佛昙珠子,重新捡起那一把为了正义而战的大刀。这也许就是宿命的力量吧。

惶惶不安,痛不可遏。

他握紧了拳头,直视着眼前的人。

慧通禅师,不,他早就不是心如止水的那个慧通禅师,他也不是功德无量的主持。

他是那个原以为所爱之人背负上血海深仇的画圣李修业。

肃杀严谨,却又温和有礼。

他的目光凝在了沈志明的身上,那些火光血海尸横遍野仇恨都那样在自己的脑海里。

那样的深入骨髓,却又是那样的令人不屑一顾。

眼前之人半生活的十分荣光。从来不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想到当年西杭之乱里死去的人。

李修业平静了内心的波澜起伏。

“这话不应该是你问我,该是我为,你既已经是大相国寺的主持,却又为何来到西杭?”

他平静无比的询问,却又带着一种让沈志明惶惶不安的感觉。

慧通禅师看似在回答之前沈志明惊慌失措的话语。“你你怎么在这里?”实际上却是狠狠地反问。

沈志明强制性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乃是奉旨前来。”

他想到自己虽然是秘密来到西杭,但也是有着圣人的口谕的,尽管这口谕是由沈荣说过来的。

“圣旨何处?”

穆怀之终于开口打破二人中间的气场,他是西杭父母官,可是没有接到圣人的旨意的。若真的圣人有口谕,无论是不是私下的,都会派人来传递一声的。倘若没有收到圣人的消息。这些人都可以当做擅自假传圣旨。

南惊鸿前来西杭,穆怀之是得到消息的。就是宫中那位特地传过来的。

之前只当是不知道,便陪着南惊鸿演了这样一出戏。

却没想到一层接着一层,一环套着一环。

恐怕圣人也不知道这位淮阴公主有着这样的手腕和魄力吧。

真叫穆怀之击节叫好。

“圣旨,这是圣人口谕,你是谁?斗胆敢询问?”

沈志明冷汗涔涔,却坚持开口。

“本官乃是西杭郡守穆怀之,敢问大师为何假传圣旨,擅自离开大相国寺,来我西杭?”

穆怀之加重了语气。

“还请大师跟本馆走一趟。”

烈火熊熊烧烤着地面,外面已经闻得到浓重的火烟味。

若不是对方也陪自己站在这里,他几乎怀疑对方想要活生生烧死自己。

他别无可选,只能够同意前去。

“我同意跟你们去。”

第四百六十七章:怕了

入了里间,便见更是别样风光。

这般零零总总,上上下下就被南惊鸿指出了不少违和之处来。

沈荣诚惶诚恐的毕恭毕敬的表示一一改正后。

南惊鸿这才坐在主椅上,她和明乐一左一右坐着,旁人却都只能站着。

“沈大人可是怕了?”

沈荣大汗涔涔。

忽然就那么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南惊鸿时候的场景。

那红衣怒马的娘子,高傲的不像话。

可那毕竟还只是个娘子罢了。

他心里这样想。

可这才过去了多长时间?

三年。

三年前的南惊鸿不过是有些才名的不受父母关注的南园的嫡出二娘子。十二岁的年纪除了早些年里跟在南先生身后学习,得了个才女名声,并未显于世家。

沈荣官场经营数十年,自然是知道此种种种难测,也知道圣意原本重用庶出子弟,寒门学士,就是为了打压世家乃至解决世家。

可自从三年前圣人动了到江州的心思,一切就变了。

那个时间点,和沈荣第一次见到南惊鸿的时候恰好吻合。

而后。

南惊鸿所在的南园一门二侯,三一品。

南大郎南顔成为江都侯,南二郎南来贵为金陵织造,南三郎南海成为骁勇侯。

南太夫人时氏,南顔的夫人何氏,南来的夫人林氏,南海的夫人文氏。皆为诰命。

可南先生虽为南诏王唯一嫡子,不过是个白身。

圣人也下令为太孙订婚,选的娘子从各大世家仔细斟酌,到最后选中的是南大娘子。

沈荣想不通这其中关键。直到听太子所说南顔前去觐见圣人,并且讲了有关南惊鸿请南顔退居江州,侍养父母,一享天伦之乐的故事后。他才不得不惊叹,有时候天赋卓绝的构思往往出自于玲珑心思的娘子心里。

圣人怕就是从此开始,逐渐多了几分感情。顺手收了南顔南海手上的兵权,封了个爵位,又赐了婚,封南颂为风雅郡主,全了两姓之好,也为皇太孙拉到了雄厚的世家力量的支持。

像是一场权力的博弈。

在秋闱狩猎,原本是要借着皇三子长啸处理了北亲王府长禹,连带着太孙,太子自可以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

可没想到猛虎在前,竟被十三岁的南惊鸿连射三箭射死,其后圣人因此重赏南惊鸿,并封其为淮阴县主,其父骁勇侯,加封为一等骁勇伯,其母骁勇伯夫人文氏,加封为一品诰命伯夫人。

风雅郡主成了一品风雅郡主,林氏也成了一品诰命夫人。一个娘子挣下来的爵位岂不令人震惊!

再而后,圣人在太子与沈荣,周氏及王氏的竭力周旋下,终于再度对北亲王府和南园起了心思。

这该是必死无疑的道路吧。

毕竟从先帝开始,对簪缨世家累世富贵权势就忌讳不已。更何况北亲王府和南园都是太祖血脉,和旁的世家更为不同。世家之间相互联姻,藏书数万,培养的士子更是不计其数。以至于朝野内外都为世家所用之人。

这种表面上皇权凌驾世家之上,实际上却无一不被世家制衡。

也是因此北亲王的爵位至今还没有传给行将就木的古稀之年的北亲王世子长尊的身上,南园嫡子也只是因为军功封侯。

太子发现周氏已经不被他掌握的时候,壮士断腕。

便想着以周氏的反叛至少要灭了南园的嫡系一支,因此打压南园,乃至让圣人对北亲王府等其他世家起疑心,世家力量重新洗牌,为太子登基扫平障碍。

这是必胜不败的一招。

为此太子和沈荣在十三年前就开始准备了。

可是,终究不遂人所愿。

这其中种种,不得不让沈荣对南惊鸿这个年纪尚小的娘子起了警惕的心,甚至有几分钦佩。

这天下有几个人会知道这权力漩涡里的斗争背后竟然是这锦绣堆里长出的小娘子指点江山,拨弄风云的呢?

南先生久不在政治,闲情逸致。

南大郎南顔,江都侯不过是个只图自己利益的人,凡事以利益为先,必不会因为他弟弟犯了事情而就放弃自己的权力和利益。南二郎南来,为了保住女儿和长臻太孙的婚事,势必会置身事外。

南三郎南海,必死无疑。

可没想到当年十三岁的南惊鸿居然会另出奇招。

南海的夫人文氏亲自入宫求情,南惊鸿不卑不亢见贵妃王氏。

原本是男子手中的政治变化,偏偏女子以眼泪博得了胜利。

这骁勇侯伯爵之位被剥夺,下令关押宗人府,无赦不得出。

南园分家,各自为政。

看似是太子的胜利,世家的失败。

可又偏偏让人觉得意外的是,文氏被封为了容华夫人,超一品命妇的身份保留,南惊鸿也是从原本救驾之功的淮阴县主变成了淮阴郡主,只是需要前往冀北苦寒之地。

那时因为南海察人不明导致周氏反叛,冀北失守,又遭遇饥荒大旱,以至于颗粒无收,人人饥饿相为食,哪里已然成了一个不毛之地,但南惊鸿毫无畏惧的前去了那里。

那时走的时候,南惊鸿是个令所有世家都觉得惋惜的娘子。

明明是可以议亲的大好芳华,却偏偏要去那种荒乱之地,连性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谁又能想到。

短短一年多的功夫。

局势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南三郎差点病死后。

圣人忽然起了召回南惊鸿这个淮阴郡主的心思。

彼时冀北的叛军被平定,逐渐又开始风调雨顺起来。

那个同样年纪轻轻的北亲王府长四郎,带着南园大郎君南君,蔺国公世子蔺楚,生生在冀北竖立了大华的兵权。

也仅仅就在长四郎长禹生死不明的时候,淮阴郡主病危,还遭遇刺杀。

可最终化险为夷。

并且由圣人赐婚。

到了今天,眼前的娘子已经嫁为人妇,是长云侯夫人,是淮阴公主。

罪臣之女成为金枝玉叶的公主之尊。

她差点死在宗人府的父亲罪臣南海,如今又成了前线的将军。

当年冀北之地被围剿消失的长禹成了如今的长云侯。

南惊鸿从来都没有输过,今日驾临西杭。

惊鸿之才,当之无愧!沈荣竟觉得无路可逃。

第四百六十八章:道歉

沈荣冷汗涔涔还未多久。

重新收拾一番的沈飞雪,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她那美婢红玉也跪在了地上。

“小女年幼无知,冲撞了两位殿下,现如下便叫她下跪磕头道歉,还请原谅。”

沈坤腆着脸开口道。

南惊鸿似是很感兴趣的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前矮胖的油腻中年人一样,见他满脸横肉却堆在一起笑,倒像是圣人身边那个叫曹得意的大太监,谄媚的笑容想来是练习了很久,可是在别人眼里却是愈加丑陋。

“道歉?”

南惊鸿原本交叠在腹部的手指忽然松了,抬起右手来微微举起,左手捏住了想要下滑的袖子,面纱倒不碍事,右手摸了一下自己垂下来的长发,又用手背虚扶着脸。

低垂双眸又欣赏了下自己的这一缕长发。

沈坤心里高兴不已,以为南惊鸿这是同意和解了。

便急冲冲的冲着沈飞雪甩了一个眼色。意思是沈飞雪还不赶紧磕头道歉了事。

沈飞雪经历了这么一番折磨,早就花容失色,惶惶不安,如今也只盼着早些了事。

便认认真真的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

“小女无知,言语无状,冲撞了郡主殿下,还请殿下宽恕小女,小女定当日日忏悔。”

她说的倒是有几分虔诚心思,但是明乐郡主只抬头看天,那上面是翡翠雕的灯架之,恰到好处的托盘上放着蜡烛的烛火。

所以这厅堂里倒是宽敞明亮,别具匠心。

忽然想到那处父王很珍视的江南小别院,里面倒也是这个结构。

见明乐似乎对这天上的灯架感兴趣,沈荣连忙解释道。

“郡主若是喜欢,沈荣回头便请人送几个去太子府。”

“这样式倒也别致,给我来七八个吧。”

明乐丝毫也不害羞的开口。

沈荣便面有难色。“郡主想要,沈荣自然是在所不辞,竭力帮忙,只是当初江左文氏派人来维修的时候只安装了两架,留了两架,要是凑上七八个,沈氏暂时还没有这样的工艺,若是郡主有意,便容下官筹措两三月,寻上能人做好送去,可行?”

明乐听了这话只觉得无比有趣,忙的瞧了南惊鸿一眼。

没有忽视南惊鸿眼底的讥讽。

没有在乎此时暗流起伏。

她只撇了撇嘴。“既是如此,我不如找惊鸿姐姐要。何必要你。父王别院里也有这个,我才不稀罕呢?”

她便沉默了。

南惊鸿将右手放下,蜷缩右手三个手指,食指扣在了桌子上,一声一声的叫人觉得有些心慌。

这太子府里居然也有这个,究竟是为了沈沐姝,还是为了母亲?

明乐没有管地上的人,沈飞雪低垂着眼眸,熊熊怒火在内心燃烧,可却是必须按捺起来。

她只不过是按照沈云素的吩咐,小小的利用一下江宜月,可哪里想到如今除了这淮阴公主南惊鸿以外,又卷入了明乐郡主殿下。

沈云素敢动南惊鸿,是因为长云侯和南惊鸿是姐夫王宁知的仇敌,可这明乐郡主殿下是太子的爱女,掌上明珠,倘若出事,沈氏和王氏必定会被牵连。

沈飞雪一直在西杭都掩饰的很好,可没想到眼前却是这般的受挫。

南惊鸿微微有些诧异,这沈飞雪还真的能忍,南惊鸿从来不小看任何一个世家出身的娘子,无论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总是天真烂漫的长乐公主,还是此时跪在地上籍籍无名的沈家旁支娘子沈飞雪。

没有一个人是毫无心机的。

娇娇女儿家,看似如水,实际上才都是淬了毒的毒刃呢?

这江宜月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西杭,能够给江宜月庇护的就只能是西杭沈氏。

沈云素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否则也不会把自己给了不少助力的南漾瑢逼得只能躲在一旁念经修身了。

昔日的沈荣虽然有几分手段,但是他女儿胜似他,才会嫁给高官,并且掌家。这一世倒是光明正大的嫁给了王宁知,在背后阴私手段运作必不可少。

这沈飞雪,隐隐约约前世记得也是个好命的女子。

但是此番看来,但是光这般跋扈任性就能好命?

不可能。

便是真的有好耐性。

但南惊鸿可不仅仅是为了为难沈飞雪,才来这么一出。

明乐忽然拍了拍掌,“啊呀,我要去看阿姐,可是还没什么趁手的礼物,方才想去挑衣裳,可是被扫了兴,眼下回去我定要和皇祖父哭上一场的。”

这话说了后,沈荣内心颤颤。

明乐郡主说话漫不经心,可是这真的是诛心之言了。

“郡主若是喜欢,沈家私库里还有不少好布料,原本要选一些上贡给陛下,如今郡主来了,倒不用大费周章了。尽可多捡一些。”

沈荣说话是认认真真的,勤勤恳恳的。

可明乐也不领情。

“布料这种东西,也太死板的,总是容易过时的,要来何用?我又没有好绣娘,平白无故的白糟蹋了。想到我那事情,我心里就难过。”

这就是直接暗示沈荣了。

死布料和活绣娘,断断不是要人这样简单。

沈荣便咬了咬牙,瞪了一眼沈飞雪。

“若是郡主不嫌弃的话,沈家在西杭有一处布庄,一处绣楼,便给郡主玩耍可好?”

那两处铺子可是沈家收入最好的,每年有上千两的进项呢?沈坤差点跳了起来,又想到此事是因为沈飞雪而起的,只得慢慢冷静下来,可若是认真看,那手指颤抖不已。

“好吧,勉为其难的收了。我瞧着花绣楼的那新首饰不错,只是刚才被气到了,失手砸了两个,便是坏了两套。要是赔给惊鸿姐姐的话,我这身上也身无长物,倒是不好意思了……”

明乐转了转眼珠子,有些委屈的开口。

要不是南惊鸿知道明乐手底下有着好些个庄子的话,真当是不知世事的少女接受官员别有用心的贿赂。

“不知道这首饰价值多少?沈荣微微有些积蓄。”

段亦书抱着宝剑大大咧咧的开口。“五千七百六十九两。”

沈荣听了心头一颤,但因还不知道那天一楼里耗费五万银两,只以为沈氏公中尚有余额,便强撑着同意了。

“那待会儿令人送去花绣坊赔礼道歉。”

这明乐郡主狮子大开口沈荣却不得不应。

第四百六十九章:破财

明乐郡主跟着南惊鸿快乐的走出了沈氏大门。

身后跟着的是抱了满怀礼盒的李铮和段亦书。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明乐这个鬼灵精居然能够顺着南惊鸿的那句话,一路狮子大开口。最后还去了沈家私库,挑了一大堆宝贝出来。

究竟是哪一句话呢?

“道歉总是需要有一些诚意的吧。”

是的,仅仅就是这么一句话,沈荣没法子,只得任由南惊鸿带着人差点掏空家底。

两个店铺,另带着一些奇珍异宝,再加上南惊鸿或皱眉或不喜或觉得逾矩拆下来的东西,以及送给南惊鸿将近一万两赔偿的礼物。大抵上又是耗费了总共三万两的资费。

沈荣这才头疼不已的送了他们走。

从前因为沈云素之故,送上了二十万的添妆礼。而如今,这南惊鸿一而二,再而三,狠断如初!

回头,整个人只觉得大梦一场空,浑身冷汗涔涔后便是灌了满堂风进来。

整个人忍不住剧烈的的哆嗦了一下。

然后命令两个仆人把门给关紧。

原本跪在地上的沈飞雪已经被哆哆嗦嗦的仆人扶了起来,怀里被塞入了一个暖手炉。

她此时脸上没有桀骜不顺的神色,只有阴沉沉的冷静。

原本上以为淮阴公主南惊鸿不过是个有几分手段的娘子罢了,锦绣堆里长大的娘子哪里比得上她们这些从小就精心算计的旁支小家族所出的女子?

可没想到终究是自己低估了,从前长姐沈云素百般叮嘱,却还是棋差一招。

如今只盼着南惊鸿不要再插手这西杭事务,尽早离开才是。

她心狠手辣,但并不意味着希望徒惹事端,沈云素的性情沈飞雪最了解,心机深沉,向来都是能利用就利用。

沈云素想来是利用了王如对于南惊鸿的仇视,王如从前因为南惊鸿出嫁时候遭受的羞辱早就心怀鬼胎,便自己从王家拿出了大笔进项给了沈云素,想要借着沈云素的手才给南惊鸿上上药,可没想到沈云素是顺其自然派出了她早就厌恶的江氏姐妹前往西杭,这人是王宁知的人,至于沈云素为什么知道南惊鸿在这里呢?是因为她一直派人跟踪南惊鸿,注意其动向。

这江宜月是个傻子不是?沈飞雪也是觉得那般美人,生的与淮阴公主有几分相似,却徒徒给旁人做了嫁衣,那死去的十几个秀才,大抵上都是与当年西杭沈氏有所勾连的,如果真要查的话,当年江氏是寒门出生,沈凤华的父亲给了江氏扶持,也大力扶持那些寒门子弟读书。到后来也渐渐发达便出外做官,再回来对沈家感恩戴德,可是沈家早就换了芯子了,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沈家。

这些人或许都是知道一点当年的内情了,可是后代没有祖辈用功,便只能靠着读了一点小书,沈家再有意帮着一番,各个都是酒囊饭袋,没什么大用,只是他们或许也还知道一点祖上的事情,忌讳至极。

坏就坏在他们知道这一点,始终是不好的事情。

这次沈云素便推了一把,这些人解决掉,东宫没了心腹大患,沈氏也少了被这些毒瘤威胁。

只是收尾收的不好,怎么非要把南惊鸿惹到了这里来,幸好南惊鸿并没有太过关注狐妖案,否则露出端倪来,沈家可不是破财消灾就能了事。

沈云素原本是准备依靠狐妖剖心案然后将南惊鸿的名誉败坏,让天下人知道南惊鸿是个狠毒暴虐的娘子,结果没想到失败了。

沈飞雪可没有沈云素那般心思,沈云素为了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至沈氏于不顾,怕是连沈荣沈云素都不会太多留情。

可沈飞雪不行,沈飞雪要想法子把南惊鸿的注意力给转移开。

当沈飞雪收不到清远和尚的消息时候她就知道这事情不好了。必须要马上把南惊鸿给弄走。

沈飞雪原本是想要在花绣坊闹出点事情来,吸引旁人的注意力,谁知道误打误撞的闹到了明乐郡主头上,只能够自认自亏,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南惊鸿和明乐郡主占了便宜,势必不会再西杭久留。

沈坤跟着沈荣进来,见到沈飞雪坐在那里,目光森然,似乎成竹在胸一般。

无形的威压释放出来,沈坤有些诺诺的开口。

“兄长,方才账房说之前天一楼拿走了五万两银子,眼下经历了这一遭,账上只有三万两现银了。”

沈荣心中微微有些诧异,那日竟无端糊涂花掉了五万两,是自己鬼使神差的遇了这事情,倒也不是无缘无故的,总想着那日遇到的那个彪悍个子和那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农户,只觉得隐隐约约不对起来。

立刻变了面色。

“你速速去查那日跟我一起去的那两人是什么身份!”

沈坤便立刻带了人下去,心里却有些纳闷,大哥带人去吃饭,连人是谁都不知道,倒也是奇怪。

沈飞雪见了沈荣来,哪里和之前的样子一样战战兢兢的,反倒和沈云素一般,她喝了一口热茶,驱走了内心被南惊鸿的眼神打量所留下的阴寒,才恢复了几分。

“如今飞雪在西杭呆不下去了。此事一了,伯父就送我去京城见见阿姐吧。”

沈荣见了她神情自若的模样,便想到沈云素之前信里面透露出来的话语。

圣人大寿在即,明年开春是还要再采选的。

届时沈飞雪的年纪到了。

倒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便多了几分热络。

“飞雪今日受累,便早些休息吧。”

“伯父,圆通禅师,怕是保不住了,请速速修书传给东宫太子吧。毕竟当年之事,与咱们无关。”

沈飞雪意有所指的笑道,才起身来带着丫鬟离开。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立刻有下人前来。

“圆通大师欲前往地牢,那处大火熊熊走火了,现如下人找不到,大家都在救火呢?”

“什么?走火了?”

沈荣吃了一惊,便要走出去,后又想出去也无意义。

便转身进了书房,立刻修书东宫太子。

这地牢一旦被毁,那些人或证据都会消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是这圆通禅师沈志明,早该死的年纪,可偏偏身份有些奇怪。

第四百七十章:心思

明乐脸上带着笑容。

“惊鸿姐姐,我这就要收拾收拾,明早上满载而归,打道回府了,只是你这去云南,山高水远,可要好好的,有谁敢欺负你,便狠狠地还回去哦!”

南惊鸿听了只觉得好笑,“你个小娘子还教我,殊不知你这性子究竟像是谁?”

明乐就笑着不说话,心满意足的把李铮拉到自己房间里和他一起赏玩宝物了。

段亦书抱着宝剑站在她面前。

“您要怎样才放我走?”

南惊鸿顿了顿,旋即一笑。

见眼前少年郎面目清秀,一双眼睛更是清澈不已,他虽说是请求的样子,却依旧有着骄傲。

长氏皇族的人,南惊鸿见的太多。

无论是那个凡事都要掌控在手的圣人,有着把握天下的纵横,还是面上温和有礼私底下却是阴狠果断的东宫,或是温润如玉,心怀天下的仁义太孙,又或是生生养废嫡子,隐忍不发的北亲王世子长尊。还是风花雪月,掩饰自我的世孙长特,也有着非正非邪,神鬼莫测的长禹,阴险倔傲,心机不足的长啸。

可眼前这个生长在山野里的贤文王遗脉,纵使从来没有享受过一天的世家繁荣和锦衣玉食,却独独有了一双眼睛,一双像极了长氏血脉的眼睛,他站在那,便让人觉得这郎君芝兰玉树。

当真是各有各的福气。

这样的场景,让南惊鸿想到了第一次见到长禹时候的场景。

鹅毛大雪从天空落下,微微凉的雪花飘到了脸颊上,像是轻柔肉的亲吻,她在那场风雪里,见到了一双让她舍不得的眼睛。

或许长禹看重的不是段亦书的身份,而仅仅是他身上的特质,让长禹产生了怜悯吧。

金玉堆里,长禹从小是要被养废的郎君,若不是长二郎和长三郎死去,长四郎怕是只能是纨绔子弟里的一个酒囊饭袋。

正是因为接二连三痛失亲人,他才不得不担负起家族大义。

他虽然活着,活在世家大族里,却又寂寞的踽踽独行,从来都只是自己一个人。

所以南惊鸿舍不得长禹。

舍不得长禹过的日子,还没有一个山野长大的段亦书要好。

段亦书至少是在母亲无微不至的关爱里长大的,暗地里还有贤文王不断的帮扶。

所以才会有这样一双澄澈的眼睛,即使是愤恨和仇恨,也是单纯不已的仇恨。

不必被尘世所沾染。

爱恨情仇都简单而纯粹。

南惊鸿的一言不发让段亦书有些颓废。

他带着代玉儿潜入西杭,是为了伸张正义,顺便探查一下情况。

可没想到要把代玉儿置于险境。

他答应余跃的事情,绝不会轻易就背叛。

可代玉儿多多少少对自己也有帮扶之恩。

为何段亦书这么容易就听了李铮和明乐郡主的话,可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以情动人,才会任劳任怨的陪她们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只是因为李铮那忠厚老实人“一不小心的”开口道。

“大牙公主生的格外美貌,但是我觉得不及明乐百分之一。”

明乐郡主一脸娇羞的戳了戳李铮的胸脯,二人笑的傻乎乎的。

他便浑身一冷,这长云侯和南惊鸿可真是夫唱妇随,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便主动请求自己放出来。

主动的跟着南惊鸿去演戏。

眼下南惊鸿目光平静的看着他,抬起手来压了压鬓角。

“你着什么急?怎么?不在乎长乐了?还是想要为大华和大牙的联姻做上一份贡献?”

她平淡的话语里看似毫无波澜,可却又如同凉水浇在了段亦书身上。

段亦书心里一惊。

“她不是在云南城好好的,我已经一劳永逸的替她解决了事情。她便……不用再……”

“好一个一劳永逸?”

南惊鸿放下了手,便打量了一下今日新涂上的蔻丹,这粉裸色倒也还格外好看。

指头圆润,手指修长。

她这过了一些好日子,倒就把在冀北生活的艰难日子都给忘完了,这手上的茧慢慢也就退化了。

“哟,终于承认了贤文王世子长黎的事情是你干的?”

段亦书有些恼怒的开口道。

“你套我话,他算什么世子长黎?他不是。活该。你别转移话题,长乐怎么了?”

南惊鸿低低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有些有趣。

“想你跟着余跃和何兰后面学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般单纯?他们也就是这样教你的?”

南惊鸿原本对段亦书之事情是不知道。

但是段亦书差点杀了南惊鸿,长禹因此对长余勃然大怒。

便把此事前因后果都同南惊鸿讲了清楚。包括长乐或许对段亦书动了情。

段亦书的心思,南惊鸿还是要问上一句的。

段亦书却没想到这事情南惊鸿居然还知道,心里更是有些惊慌。

“难不成长黎如今这个样子,圣人还要把长乐嫁给他?长乐可是他的亲孙女啊。”

“亲孙女?你还是贤文王太妃的亲孙子呢?”

南惊鸿不置可否。

“圣人不是派你来处理此事吗?”

段亦书还想要解释。

“你在大牙,明白长禹的意思,是要里应外合收了大牙的,大牙如今张开利爪,却也猖狂不了多久,他们没有大华的许多技术,过的生活十分低级,靠着畜牧业在南疆以外生活,信奉巫族,没有太好的下场的。你既然知道大牙被收服是大势所趋之下,也该知道没了贤文王世子这门婚事,长乐最后的下场,也就是下嫁大牙。到时候你是大牙驸马,长乐是大牙王妃,觉得如何。”

南惊鸿缓缓站起身来,见到少年郎傲气凌云的脸上多了一份阴郁的神色。

段亦书转身风一般的离开。

抱月和抱琴在莲色的呼叫下,已经来到了南惊鸿的身边,眼下见到南惊鸿神色未定,连忙开口道。

“夫人,这西杭的事情不是解决了么?”

“解决了吗?”南惊鸿抚上窗台,瞧着远山青色,便有了几分愁色。“或许未必。”

想长禹许是在处理此事,这沈氏这摊水浑浊不堪。

她们来此大抵上是浑水捉鱼。

第四百七十一章:冤案

穆怀之和慧通大师令侍卫带着圆通禅师沈志明进了郡守府。

沈志明起初初见故人,内心底是有些惊慌失措的,但是后来又心里有了底气。

无论如何,他们也不可能动私刑的。

所以沈志明坐在这里,喝了口热茶,心里暖和了,面上也不怕了。

慧通大师先是温和开了口。

“师父仙逝的时候师弟才三十而立,就继任住持,当真是慧根独具。”

沈志明便装作一副了然的模样,从善如流的回答。

“南氏承蒙师兄谦让。如今土埋半截,这些都不重要,我佛慈悲。”

沈志明这般模样真叫人作呕。

穆怀之不作声,只看着他们交谈。

李修业早就修身养性到了如今的地步,绝不会和当年一样默默无闻。

他只不过随意说了一句便切入正题。

“你既然在大相国寺好好的呆着,又为何要来西杭?你是留恋西杭沈氏的荣华富贵不是?”

慧通禅师多年来都是一个沉闷的性格,沈志明二十岁不到就知道了他的性格,多年未见,他也觉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修业的性格不会改变的。

他却不知道当年的李修业万念具烬。

所以便不眷恋俗事。

如今知道了真相,所爱之人又平安一生,却被蒙骗折辱,复仇之火熊熊燃烧。

所以沈志明大错特错。

他听到西杭沈氏四个字,浑身一僵。

“什么意思?慧通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沈志明没有等到李修业的回答。

穆怀之就开始询问沈志明,“你是圆通大师?德高望重?”

沈志明点了点头,显然不想多说话。

“您所来此地,是为何事?”

沈志明只说:“老衲前来西杭云游,并没别的意思。之前也是昔日和陛下有约,说是他日会四处寻四处佛经。恰逢知道此处有秒善佛堂,便前来此地。”

穆怀之听了一笑。

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个本子,将沈志明当年户籍登基抛掷出来。

有些泛黄的本子上,记载的清清楚楚。

沈氏沈志明,生于乾安十七年,年十九,沈氏旁支,迁走。去往大相国寺,落发为僧。

沈志明发现身份被揭穿,顿时面露异色。

他站起身来,顿了顿。“我承认我曾经是沈家子弟,但是我出家多年,俗事远离,如今沈家这些事情和我是没什么关系。难不成连这种事情,郡守都要询问吗?”

“看来你什么都不愿意说了。”穆怀之摩挲了一下杯子。

“那边请你下去吧。”

圆通以为自己只要死不承认,对方就不能做什么。

可没想到,穆怀之还是要扣下他。

“老衲也就借着郡守府好好打坐念经,若事情查出来与我无关,还请郡守早些放我回去。”

圆通嘴硬无比,实在是令人头疼。

穆怀之面有愁色,叹气道。“之前那和尚死在了灵修寺,很明显就是想要嫁祸于灵修寺。他想要对淮阴公主行凶,嫁祸于您。如今淮阴公主无碍,又亲临西杭沈氏。沈志明这才被逼出来,可是仅仅凭着在佛堂里见到他这一点绝对查不出什么端倪来。那佛堂下面的地牢,一把大火把什么证据都给弄没了。”

“现如今,咱们可没别的办法了,这该如何是好?”

李修业却神情淡定。

只将手中的念珠拨弄了几番。

然后沉吟不语。

穆怀之也没办法,见眼前之人这般云淡风轻,想来应该很快便有定论了。

“大师多年来一直居于世俗之外,如今重回俗世,这份心性,为怀之不及。”

“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慧通忽然闭目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这是早晨他占卜的卦象,之前穆怀之想要问,他一直都闭口不言。

穆怀之一惊,连忙站起身来。

偌大郡守府里,什么人也没有。

长禹踏步而来的时候只见到偌大的一棵枇杷树。

早先就知道这穆怀之不是个简单人物,但据说早先年有未婚妻早逝,所以从此痴情不已,不愿再娶。

这枇杷树生的亭亭玉立,倒让人觉得欧阳翁的情怀继而存在。

长余跟了一路,内心颇有复杂。

他自幼效命长禹,长禹似君似主,似师似友。

他却总是屡屡犯错,屡屡差点误了大事。

他还记得在烈火焚烧那地牢之后,长禹亲口道。

“我要你们并非为仆,而是为左为右,为臂为膀,为肱为骨。若总是有勇无谋,徒生差意不如早些自绝于世,何必蹉跎年华?”

长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长余知道这个道理,可是还是对自己总是犯错感到无比的恼悔。

穆怀之站着,慧通大师坐了半晌。

果真还真的迎来了贵人。

这贵人龙章凤姿,器宇轩昂,非等闲之辈。

穆怀之这还是第一次正式的见到这传说中的长云侯长禹。

穆怀之是知道当年北亲王世孙长特的文采卓越,可惜后来泯然于众人。

也知道国子监两代监长悉心栽培下的长四郎文采风流,烨然若神人,颇得圣人看重。

还知道他弃笔从戎,冀北苦战大捷,南疆搏斗大胜。

现如今这年纪轻轻的长云侯虚岁才过了弱冠,天资聪颖却已然盖过了之前大部分的皇族宗室子弟。

长禹走进来的时候,脚步无声,周身的气场却咄咄逼人。

仿佛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够反客为主,先声夺人。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黑甲的冷峻郎君,并且带来了一个形容枯瘦的老人。

穆怀之和慧通大师对视了一眼。

穆怀之便拱手作揖,准备请安。

“下官穆怀之,见过长云侯殿下。”

“无妨,本殿今日前来,不为他事,只为当年一桩沈家旧事而来。”

穆怀之听了,内心一喜。这遇到难处,自有贵人来了,果真是大喜。

长禹转身便在一旁座上坐下,略笑了笑。

“到今日并非我是主角,若要问的话,都应该是这位老先生。”

这形容枯瘦的老人,先前穆怀之就曾意到了,这厢看了过来,更觉得这老先生浑身萦绕着的是死气。老人扑通一下就要跪下。

被长余扶住了也蹒跚的坐了下来。

第四百七十二章:王气

这老人便顿时有些悲戚。

“小人今年五十六岁,却已经有三十六年没有见过日光。这些年小老儿一直被沈志明囚禁在沈家地老里。”

在这老人的诉说下,穆怀之大惊失色。这竟是当年沈凤华的一个仆人。

“我那时年纪尚轻,但是很得沈老爷和娘子看重。我家娘子闺名沈凤华,和李家郎君李修业定亲。当时李家给了聘礼便是《长生药方》和《千金要方》。我家亦是送了最好的笔墨纸砚,俱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可是小姐花样年华,老爷正当壮年,却不幸遇到了蛮夷进攻中原,西杭沦落铁蹄之下,沈家老爷率领全族子弟迎战,临走前把沈家有名药材和药方都藏在长乐药库里,那药库的位置极其隐秘,唯有我家小姐运用药方知识合上两把钥匙才能打开,我因着老爷的信任,是知道那地方的存在。”

“西杭沈氏出了叛徒,沈志明和他叔伯相互勾结,对我家小姐起了歹心,我为了保护小姐被捉起来,路上遇到山贼,沈志明仓皇出逃。

“我又借机回到沈氏。沈氏当时换了沈志明那一旁系的人做主,我因着并非沈氏家姓的原因,起初并没有被怀疑,可是后来有江氏秀才出了外面做官回来,发现其中别有隐情,我便把我所知道的辛秘告诉了这位江氏秀才,实在是我无用,反倒害了他。江氏便想要为西杭沈氏讨个说法,却被沈荣迫害致死。江氏也因此被人举报贪污受贿,遭到奸人陷害。”

“江氏仓促之下只送出了一双女儿,而后我作为知情人是唯一一个没有被灭口的,只因他们大约找不到掌握着当年西杭沈氏藏药宝库的地址的人,我多年来未曾吐出半点有用的讯息。”

“年轻时候的沈荣还没有此时这般老辣,他那时候被沈忠带来的时候也只是一个看上去有些青涩的惊慌不已的小伙子。”

“那日我从沈荣惊惶神色里隐约猜测凤华娘子还活在这世上。心里才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地活着。我知道江家女儿也是还活在这世上,心里也怀着莫大的鼓舞,才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苟延残喘着。”

“也正是因此,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一代又一代沈家掌权人英年早逝,等着这些充满罪孽的沈氏余孽早日去死,他们也是这般每日只等着我吐口。”

“可是他们是畜生呐?他们说江氏姐妹在他们手上,我迫不得已交出了《长生药方》的抄写本,我一方面因着这江氏双胞胎女儿被太子控制在手上,另一方面知道凤华娘子只是失去了记忆,眼下好端端在江左文氏,心里也不敢轻易求死,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冤案平复。”

穆怀之听见这老者如泣如诉的哭诉后,内心惊诧不已,哪里能想到当年西杭沈氏果真是有着滔天的冤情的。

“老先生你好生在郡守府安歇,本官纵使拼着这冠戴不要,也是要亲自为你,为西杭沈氏乃至江氏主持公道的。难不成这天下真有人敢徇私枉法不成?”

那老者听了这话,更是面目大悲。

“我在地牢多年,提审我的人数不清楚,我也因此摸清楚沈荣背后的打扮底细,沈家的娘子都不是简单人物,金陵王氏和某位皇族或许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咳咳……”

那老人几乎要咳出血来。

满头发丝早就枯槁发黄,但那股精气神仍存在着。

穆怀之心里惊骇无比。这样的人物能活上这么多年,被沈荣和金陵王氏以及背后的皇族多年掌控,这样隐秘的人物却被这位原本就在南疆打仗的长云侯轻而易举的捞了出来,而且愿意指证沈氏。

未免有把自己拉下水的意思,他当这个郡守也并非是真的想要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而是希望西杭能够和江左相媲美。

如今虽然人到中年,但并不能使万事休。

他又看着年轻的长云侯运筹在握的模样,这虽然年轻,但是周身却是有着不可抵挡的锐气。

隐隐约约王者之气都浮现,令人觉得也有些畏惧。

倒像是符合慧通大师在和他前往弥勒佛佛堂之前占卜的卦象。

“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这长云侯正是多年之前穆怀之询问慧通大师何为明主的时候,慧通大师当时说的是“潜龙在渊。”

而如今来到眼前,为他和慧通禅师拨开多年云雾的也正是这位长云侯。

穆怀之打量的目光,长禹并没有什么动容,他只见长余把这老者扶着下去,又见慧通禅师一脸了然若心的模样。

才约莫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下巴。

“大师不必高看我,权由我家夫人教导有方。”

这毫不觉得可耻的夸奖,他堂而皇之的说出了口。

慧通大师双手合十,喊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无量寿哉!公主的确是不鸣于世,一鸣惊人。”

“先替我夫人谢过大师。如今事情查明,我也不便再留在此地,我会亲自书写一封手札,届时由一名叫李铮的将军送回江州,大师孤身一人要回江州,路途艰险不已,便一同去吧。”

“李铮?是我陇西李氏后人?”李修业终于破功,惊喜不已的开口道。

“正是。”

穆怀之便见到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师伸手接过手札放入怀中,有些激动不已的快步出了去。

他正要问,长禹抬起手来,示意不必。

“穆大人若是无事,本殿自然还是有些安排要说的。”

……

李修业多年来孤身一人,他当年为了沈凤华焚杀山贼,沾满血液,后为大相国寺住持大师所度化,决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可终究惦念的还有陇西李氏一脉所传的后人。

他知道如今江左文氏当家文章将军的夫人是陇西李氏女。除此之外不得而知。

等到了灵修寺,李铮和明乐都在那里等待着。

一见到李铮的眉目,李修业颇有触动。

“你就是李铮?是陇西李氏后人?”

李铮讶然的见到这主持大人这般亲切,忙点了点头。

“我却是陇西李氏后人。”

“好好好!好啊!”

第四百七十三章:修业

在李修业主动的解释下,李铮这才知道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禅师居然也是陇西李氏的后脉。

“我的父族从陇西迁走后到了西杭,当年只有我这一个独子,父母去世较早,我又入了佛门,故此无后,若按世代来算,我们的确同属嫡支。”

李修业激动不已的开口。

而后稍稍平静了心绪,也有寺上宗元长老前来。

“住持怎么如今才回来,灵修一日无住持师兄便一日不得长安。”

宗元长老说话不乏有讨好的意思,但是也说是多半是实话。

就在李铮和明乐告别南惊鸿来灵修寺等这位住持大师一同返回江州的时候,就有许多善男信女前来祈祷拜佛。

宗元长老没想到好不容易等到慧通住持回来却听到这么一句。

“烦请长老速速前去为我召集所有人。”

纵然心里有些纳闷,但毕竟是经常有这样的事情的,眼下便是召集了上下大小百来个沙弥。

古老的黄墙红瓦在山清水秀的颜色里显得格外的庄重,青石台阶拾级而上。

大大小小的佛家弟子按照资历站成一排又一排,久在佛门熏陶,他们身上都有一种气场的,温和的让人觉得很亲近的气场。

明乐和李铮站在不远处,眼下见到慧通禅师站在最高处,却觉得真的是成佛的人,眼眸里才会有那样的柔和的仁慈的光,嘴唇微微抿起,似是怜悯的仁和,让人所见便觉得心里平静。

可并不是如同寻常往日的超度众生的祈祷,也不是佛号的唱响,眼前的李修业解下了象征主持身份的袈裟。

“灵修全体弟子听命,八戒在心,四大皆空。”

“我李修业今日辞去灵修寺住持一职,自此脱离我佛门,实乃是六根未净。此后所有事物皆由宗元长老所主持。”

“师兄……”

“师父……”

“住持……”

“不可如此啊……”

所有的人都受过这位慧通禅师的悉心指导。

他们无论在什么年纪皈依佛门,大都是慧通大师的关怀教导。

“佛门清净之地,如我李修业这种心怀尘缘之人,实在不宜在此处继续扰了大家的修行了。”

他面目慈悲,一如既往。

水乡古城,他依然生了断念。

“诸位无须再言,心中无佛之人,已有了孽障,尘缘未了,又怎能强自在此?”

就在众人因为他所说的佛禅里顿悟不言的时候。

他已经将袈裟搁置在一旁的青石上,转身在微雨中走向了李铮和明乐。

香樟树茂密的生长,绿叶吸收了雨水的滋润,此时此刻正在舒展着。

也有落叶从那茂密的樟树上落下,落到石子小道,山河涧里,零落成泥碾作尘……

这样的小雨里,他们都没有打伞。

慧通大师脱了袈裟,穿着一身白色长衫,虽仍旧光着头,但是看上去已然就是个普通的老人了。

明乐郡主却像是遇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壮举一般,十分兴奋的在旁边问道。

“大师,大师,你还会再回来吗?”

“老朽俗名李修业,郡主若是不介意叫我李爷爷亦可。”

李修业虽年岁已大,但是因为修行多年,一双眼睛澄澈透亮,不像是明乐在祖父眼里所见的那般浑浊掺杂着各种权衡制宜。黑白分明。

他手里仍旧拿着佛珠,掐捻着,仁和的风度并没有消失。

“李爷爷,你以后还会再回来吗?”

他并没有回头,没有半分的依恋。

李铮虽然不是心细如尘的人,却已然察觉到,或许对于年过古稀的李修业来说,这只是他这一生最后的使命,使命完成,他才能重回净土。

李修业听了明乐这般问话,只是微微一笑。

“若是有缘,自然归来。若是无缘,举头三尺有神明,人间处处是净土。”

举头三尺有神明,人间处处是净土。

明乐和李铮都咀嚼了这话,最终静默不言了。

……

长禹好不容易自穆怀之那里脱了身,只想着这桩公案总算断了一些,这立刻就去追着南惊鸿的车马了。

南惊鸿坐上马车,莲色也老老实实的和抱月抱琴坐在另一个马车上。

抱月稀奇古怪的瞅了莲色好几眼。

看的抱琴都有些无可奈何了。

“合着您这整日里是在想些什么?都快把莲色身上瞪出来了两个大洞子了。”

听了抱琴这般开口,抱月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哪有你说得这般严重?只是莲色那化妆的技术实在是罕见,闻所未闻,我这不想琢磨琢磨,以后也好学上一手么?要是羡鱼在,倒或许可以媲美了。”

“抱月姐姐,合着你在想这个?回头我教你就好了,很简单的,那位羡鱼姐姐是什么人物?听您老是说,武功也好,化妆也好,我以后可得要好好认识一番。”

抱琴心里叹了一句,抱月是个耿直的性格,有时候说话做事旁人都不大好舒服,但是没想到莲色和她处的很好。江左文氏对于婢女的教导的确是不差的。

眼下主子要去云南城了,倒也没有这些闲心思了,跟在南惊鸿身后,抱琴也算琢磨出来,和战场官场比较起来,这宅门里的心思最多,那贤文王府世子这样无能平庸,差点害了长乐公主,如今肯定很是难缠。

这车马行了半路,便被拦了下来。

“要想从此路过,留下娘子来。”

莲色听了大怒。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抢娘子。”

这时抱月连忙给她把手拉住了。

“这声音听来耳熟,是侯爷呢?”

莲色有些惊诧。她在江左文氏呆了那么多年,见过那么多位夫人,纵使文章和李氏伉俪情深,举案齐眉,却也从来没有逾矩的时候。

“长云侯?怎么会这样突然过来?”

“侯爷对夫人可好了,平日里在王府里,但凡能抱的,决不让夫人走上半步。侯爷在云南城外驻扎,一定是收到消息知道娘子要过来了,才会匆匆赶过来接的。”

抱月与有荣焉的开口。

“竟有此事?我还未见过这位新姑爷,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人物?”

她掀了车帘子,便瞧见南惊鸿一跃而出扑在了那骑着白马的郎君怀里。

第四百七十四章:踏青

貌美如花的娘子和风华绝代的郎君在夕阳西下的光里拥抱在一起,真是如诗如画的场景呐。

也许是内心里的思念太浓,所以才会在微微雨丝里不愿意顾忌世俗的的眼光。一心里只想着的便是能够拥抱彼此。

在这水色与山色的交界之处,在夕阳西下的余晖里。

他还是把她当做一个不谙世事的娘子,她也冲动了一回,权当演一次跟着才子郎君私奔的小娘子。

她被他扶着上了马,坐在他前面。

长禹提着马缰绳便来到了抱月抱琴所在的马车里,莲色伸出到外面的小脑袋还没收回来。

“你们且继续前行,按照原来速度就行。我带夫人一同去踏青游玩,今夜之前会把夫人送回来的。”

莲色呆了呆。

她从小跟在文卿的身边,是深深体会到文卿身上儒士的风度的。如果文卿有儒士之风,南三爷有大将之气,这素未谋面的新姑爷长云侯,大抵上是不可揣摩的气息。

文七郎以前,几位郎君同长禹的年纪差不多,可是却根本不可能有他的威仪。

抱月这才应声。

“您且好好照料夫人。”

南惊鸿面颊粉若桃花。

她没想着长禹居然还会特地要来说一声,了不得回头这些丫头们肯定要笑自己的。

“咱们快走吧。”

“呵呵,怎么这就要急着催我了?”

长禹却是笑了又笑,止不住的笑声从胸腔里弥漫出来。

她羞羞的用手肘肘了一下他。

而后便拽下了面纱绑住了后面披散的头发。

“倘若四郎骑马这样萎靡不振,大可我来骑!”

既是没有旁人,便不需要拘礼,南惊鸿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来,只看起来清爽利索,巾帼不让须眉。

长禹见她要来抢缰绳,便一只手扶着她的腰,转瞬间便给她调换了方向,南惊鸿在空中这么轻盈变换了下,看不到前方辽阔的风景,只见到他因为发笑而有些抖动的喉结。还有他敞开的胸襟。

“怎么你不冷了今日?”

她话未说完,那少年郎得意一笑,满意无比的开口道。

“驾!”

快马扬鞭,她没法子猛地扑入了他怀里。

“小娘子是谁家闺玉,竟扑入小生怀抱?”

他言语里带着数不尽的风流写意,胸腔里的血液是热烈而充满欢欣的。

他呼吸热烈,气息在她脖颈间环绕。

南惊鸿的心不由得砰砰砰的剧烈的跳动起来了。

见他嘴角挂着的笑容意味深长,便双手推着他的胸腔,尽管被剧烈的心跳吓了一跳,可是却也不想任他一人放肆。

她笑的聪慧而矜持,狡黠的像是勾引人的小狐狸。

“这郎君又是谁家阁下,了不得强抢民女,怒骂扬鞭,惊扰娘子芳心荡漾。”

见她这般模样,真叫长禹怜惜不得,又不想要轻易饶过。他将这马驱的慢了些,双手搂着她的腰,低头便将头搁置在她肩膀上。

“小生本是山野村洼出来的穷朴书生,谁知道赶考途中被狐妖骗了心,迷惘之时误入山林,便见小娘子貌美如花,珍藏而已。”

他略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在她耳朵边痒痒的。

“小娘子国色天香,芳华绝代,真让我想到梦魂萦绕的那狐妖姑娘,便失而复得。”

南惊鸿心中听此一动。故意问道。

“却原来郎君内心早有明珠,却为何要取我这宝玉替代?”

长禹是真的想要笑,鱼目混珠,这南惊鸿却偏偏要说自己是宝玉,只是这世上宝玉千万,南惊鸿却是举世无双。

“假明珠终究褪色,真宝玉动我心怀。”

他低低应道。

她一惊,抬起头来,便见他的唇划过她的脸。

比天上的微雨还要清凉,却又带着灼灼热气。

他的长睫羽扫过她的额头,像是风过落红去。

她正要张口问他何为假明珠,何为真宝玉,却已有温柔的吻落在她的小嘴上。

便是倾尽温柔的碰触。

她睁大了眼,眼前人的手指从她腰间很快到了她的后脑勺处。

她听到他的声音。

“别发呆,要专注。”

微雨燕双飞,远山碧色,不知不觉在云雾里来到了一片青青草地,草地上有新萌发的蘑菇和一些野草野花。

天地一片静寂,她在想的是为什么会又眼前这一刻,或者是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乍然听到他说要专注的时候,她忽然非常不好意思起来了。

那一刹那的温情便让她决定闭眼。

虽然她还未完全学会祖母从前谆谆教导的为妇之道。但是这样的他开心,她也开心,就是极好的吧。

她在十二岁之前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混沌梦。

梦里的她糊涂至极,从来没留意到身边的变化,没留意到家族衰败,没留意到所托非人。

她枉自聪明一世,却最红坠落污泥沟渠,恰如无情落红被人践踏。

她也忽视了他爱她的心。

她或许早就知道,或许一直装作不知。

她在情这一字上,前生种种什么也没弄懂。

她终其一生都活在迷雾重重里,到死也没弄清楚前世纷纭,身边之人一个个都随风而去。

可是这一次,她终于得到眷顾重回。

三年经营,她保住了家族,也寻回了她失落的爱情。

眼前的这个人是她错过的人,也是她如今最亲密无间的人。

她闭上了眼。

微雨空山静,平生式微休。

若得君相陪,死醉亦何辞?

双眼蒙上的水意便完全全闭上。

软玉温香,长禹的心里是满足不已的,他知道惊鸿心底有伤,多年来未曾痊愈。但是这一刻,他知道她原本惆怅的心结已经一扫而空了。

他一直都在为此而努力,如今终于能够更加贴近她的心。

这一对痴情人便在微雨朦胧里依偎在一起。

……

“你说什么”

青玉案前,那青年郎君勃然大怒。

满桌的书册都被推在了地上。

“江宜月死了也就算了,居然眼皮子底下令地牢烧了”

“荒谬至极!”

江宜秋跪在地上,内心却觉得悲愤莫名。妹妹死了王宁知关注的却只是这一点。

“属下此次归来,不知道有件事情该不该禀报。”

王宁知眸子发狠:“说!”

第四百七十五章:心寒

窗外的雨逐渐大了起来,淅淅沥沥的雨慢慢的转变成为难以预料的大雨。

江州的天阴暗无比,好比是此时有些人压抑晦涩的心情。

偌大的书房里,明明点着好几盏宫灯。

可是沈云素却觉得心底有些发寒。

她瞧着眼前的王宁知面色隐忍不发,却已经到达了暴怒的节点。

方才她被侍书叫过来的时候,隐隐就觉得有什么不好了。

可偏偏这次西杭的信根本未曾传到自己手上来。

想必王宁知已经把所有的信截下来了。

她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心跳猛的加快。不过想到自己的身后可是有着西杭沈氏的支持,父亲既然放弃了南漾瑢,这样无论如何,王宁知也不会选择放弃她。她连忙加快了脚步。

王宁知对眼前的现状毫无疑问是非常不满的。

首先他得知西杭沈氏看守的地牢被一把火烧掉了,地牢里的人也被不知名的人物带走后。心里是极端暴怒的。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这样轻易被蒙骗。

他竟然都不知道对手是谁。

“宜月之前受主子之命保护慧通禅师前去西杭,可没想到暗地里居然是被侧夫人派去刺杀那些知道沈家旧事的后人,后来侧夫人又命令清远前去侮辱淮阴公主,反被淮阴公主识破,宜月在完成最后任务的时候消失了。我们便什么也查不到,等从您这里借人前去救宜月,宜月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什么也没有透露,可也是被跟我一同前去的人杀了。那人说是侧夫人动的手。”

江宜月被王宁知所派之人杀死,江宜秋悲愤绝望,对王宁知失望。但是她即使知道或许就是王宁知的意思,也要把这一些都推给沈云素,所以她一并将在西杭收到的情报一齐汇报给了王宁知,王宁知这才得知是沈云素借用他的人所为。

当王宁知得知南惊鸿差点被沈云素所害,勃然大怒。

“这事情二娘子也有掺和?”

正是沈云素利用了王如对于南惊鸿的仇视,拿到了大笔进项后,顺其自然派出了她早就厌恶的江氏姐妹前往西杭,沈云素一直派人跟踪南惊鸿,主意其动向。

原本是准备依靠狐妖剖心案然后将南惊鸿的名誉败坏,让天下人知道南惊鸿是个狠毒暴虐的娘子,结果没想到失败了,反而江宜月被捕,沈云素又借着江宜秋带人营救里派人解决了江宜月。

当见到跪在地上毫发无损的江宜秋的时候,沈云素瞳孔一缩,心飞快的的下沉。

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夫君这么晚召妾身前来,所为何事?”

“好,好你个沈云素。”

王宁知面带冷笑,站起身来,便甩出一巴掌。

沈云素措手不及被摔到了地上。

她整个身子有些瘫软,此时便能瞧见那双目光骇人的眼。

“也敢让阿如掺和进来?你长能耐了?”

有些阴阳怪气的声调,让人觉得不寒而栗。手足四肢都觉得冷极了。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整个头发都被他提了起来。然后整个人再次被狠狠地摔到了墙上。

她忍不住想要呕吐一口热血出来。怒极反笑,嚷嚷道:

“夫君为何这般生气?是因为妾身杀了江宜月?是因为我让王如加入进来?还是因为怪妾身动了不该动的人?”

“住嘴!”

他一巴掌扇了过去。

她嘴一歪,一丝鲜血流了下来。

瞧见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她反倒觉得有些好笑。

慢条斯理的坐起身来,梳理了一番自己的头发。

她瞧了一眼跪在那的江宜秋,这贱人真的以为她这么告上一状,王宁知就会废了自己吗?

不紧不慢的开口。

“夫君何必气急败坏,云素早就说过,既然云素已经是您的人,您想要的一切云素都会帮您知道,不过是丢了个无关紧要的人,我父亲都被不着急,您担心什么?这《长生药方》,天下只有我沈云素知道怎么解读,夫君这就生气了不成?”

王宁知听了这话,蹲下身子打量着她,面上浮现出来一丝阴寒的笑容。

像是重新了解了一番眼前的沈云素。

勾了勾她的下巴,一张脸虽然被打得有些肿,但依旧是我见犹怜。

“我倒是忘了,你可是个宝贝。”

沈云素这才见到王宁知眼里神情松动,内心一松。

“父亲给我的信,想必夫君应该已经看过了。沈氏可都是支持您的。眼下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太子殿下一定更为震怒,妾身该去见见王侧妃娘娘了。”

王宁知听了这话,便伸出手把沈云素扶了起来。

“含霜,把夫人带下去。”

含霜原本一直在身边,她是王宁知最宠爱的婢女,所以无论何时何地,王宁知从来都不需要避讳她。

她眼下听了王宁知的命令,便扶起走路都有些瘸着的沈云素出去。

沈云素走过跪着的江宜秋面前,冷冷的瞧了她一样,不过是个贱婢,居然敢捅她一刀。

江宜秋内心十分震惊,也十分悲凉。她没有想到沈云素居然这般有手段。

她只不过是在被王宁知打到地上的时候告诉王宁知自己收获的利益,王宁知便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原谅了她。

江宜秋内心对于王宁知和沈云素更是深恶痛绝,生出了叛逆之意。

可眼前的王宁知在沈云素下去后。

轻描淡写的开口。

“此事应该不是侧夫人所为,本殿自会为你们姐妹主持公道。这是一瓶很有用的金疮药,你先下去,回头自然有让你有用的时候。”

江宜秋内心无比悲凉,可是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明白了此时自己无异于螳臂当车,只不过是颗还有用的棋子。

她站起身,腿脚麻木,却很快地走开。

死去的妹妹是那样的无足轻重,甚至连像羽毛一样的在王宁知面轻轻留下痕迹都不可能。

宜月,如果你还活着,你会后悔吗?

大雨滂沱,从屋檐上滴了无数的雨水下来,她没有遮挡的雨伞,只能匆匆步入雨中,只因为她是暗卫。

生来便只能在黑暗里踽踽独行,哪怕受伤,只能在黑暗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她忽然想起来,她曾见过的那位淮阴公主殿下,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道精光。

……

第四百七十六章:古怪

一檀木箱子被送到了太子府里。

太子原本正陪着长梦,长梦在,她的腹部已经初具规模,看上去像是月份不小。

她看了这书笑道。

“殿下您瞧瞧这段是什么意思?”

太子一看,只见这书上写着,貌美女子常在书房为王生侍墨,王生便逐渐忘记家中妻室,而日遇见道人,道人语:“郎君此相,似是遇妖孽不成。”

“呵,不过是文人妄谈,你怎么对这个有了兴趣?”

长梦听了也是一笑,双手把书本合上。

“殿下近来处理事务繁多,未曾有时间关心阿梦,阿梦便只好自己寻点事情做做,以免总是给殿下添麻烦。”

长穆听了这话,原本坐在床旁,却笑着仰面躺了下去,倒在了长梦腿上。

他笑的声音低沉悦耳,又因着担忧长梦怀孩子原因,脚是有些水肿的,便忙起身,往里面靠墙做了些,捧着她的脚在怀里。

一双莲足是有些水肿的。

他叹了一口气。

“本孤不想要你这么早怀孩子的,你毕竟年岁不大,早年怀孩子对身体无益。”

长梦听了这话,眸中生出了一丝泪意。

“承蒙殿下不弃,若非殿下悉心维护。阿梦焉能有今日安生之日。只可恨阿梦总错信她人,才会一而二再而三沦落此地。”

太子听了沉吟不语。

而后坐起身来。

“那宁知侧夫人沈氏并非良善之辈,自有人治她。此番她敢利用于你,便说明是个胆大妄为之辈,好在你并没什么事情。孤有办法。你如今怀着双胎,身子不大舒爽,旁的事情无须关心。”

长梦又想到前几日听到王侧妃和太子妃在一块辱骂她的事情,便眼睛愈发通红。

“殿下一心待我,阿梦自知受之有愧,可太子妃娘娘和侧妃娘娘厌恶阿梦至极,恨不能阿梦早日离去。”

太子听了这话,便隐约有些怒色。

“两个都是拎不清的东西,你且不要为此事烦心。她们并不敢动你。”

长梦顺势靠在他怀里,眸子阖上,掩下了深深恨意。

却为何她长梦只能被困在后院里,终日面临着老贱人们的惦记,南惊鸿就能够嫁给哥哥,在江州之外过着神仙生活?她不服。

这时长梦见曹尽欢来了,心知大约是有要紧的事情,连忙开口道。

“阿梦这里没事,殿下还是去处理要紧的事情吧!”

太子带着曹尽欢匆匆去了东宫书房。

结果从曹尽欢手里知道的消息,便是这檀木盒子里盛放着清远和尚的人头和一纸消息。

西杭地牢被烧,狐妖案为南惊鸿破,沈志明露陷。

在这东宫书房,素来忍性很大的太子也忍不住发怒摔了新上供上好石砚。怒极反笑。

他只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多年来他居太子之位,如履薄冰。又在母后死后一直都在隐忍自己,希望以此能够获得更多臣子的支持。

但私底下因着母后和金陵王氏外家给自己准备的无数势力和财物,再加上积年自己的积累和栽培,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可是眼前这人头面色可怖不说,这消息更让他勃然大怒。

太子长穆是记得一点当年的沈家旧事的。

当时母后非常果断的派人襄助沈志明的叔伯制衡了沈氏,也是因此西杭沈氏才完全为皇家收拢。而后他少年时前去西杭,也是刻意的想要栽培一个沈家的继承人沈荣的。

母后是那般决绝果断的女子,不愧是金陵王氏的嫡长女,但是母后也告诉自己,自己未来会是帝王,是长家的帝王,所有的家族都只能被自己利用。

母后虽然死了,但是多年对于自己的悉心教导,却让长穆一丁点都没有忘记。

毫无疑问,父皇选择了母后成为了皇后是完全对的,金陵王氏的鼎盛,也完全在于母后的努力。

当年曾祖母太祖皇后是金陵王氏出生,奠定了金陵王氏的基础,母后咸宁皇后却将金陵王氏推上了巅峰。

但无论是曾祖母还是母亲,她们从来没有想过,要高于皇族。

她们为长家妇,就是要将世族的势力给自己的儿子。

所以祖父得到了王家的助力,坐稳了天下,父亲才能因此有收,父亲又得了金陵王氏的拥护,因此才能成为长寿帝王。

可自己等的太久了,如果不培植自己的势力,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长穆最终是握紧了拳头。

这件事不是出自父皇之手,那就是北亲王府了。北亲王府长四郎,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儿,居然有一手与自己争锋的实力,真是有趣啊。

“殿下,太孙殿下求见。”

长穆沉思之时,外面有人扣门道。

“快收拾干净。然后叫他进来。”

长穆这才开口。

“喏,殿下。”

曹尽欢立刻叫了门外的婢女进来,把东西都收拾干净。

太孙长臻准备进来和太子讲年后圣人七十大寿所要筹备的事项。

却等了好长时间,又见曹尽欢一脸谄媚笑意,“太孙殿下稍等一会儿,太子殿下还有些忙。”

他斯文有礼的开口。

“没事。孤等一下父王,没事。”

瞧见神色惊慌的宫女抱着个盒子颤颤巍巍的出去了。还有侍女捧着摔裂的石砚台。

“父王因何发怒?”

太孙忽然开口问道。

曹尽欢哪里敢说。

“奴才不知,太孙殿下待会儿小心些。”

“多谢公公。”

里间传来声音。

“进来吧。”

见到长臻走进去了,曹尽欢摇了摇头。

“这可真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太子当然听到长臻忽然问的那句话。见到他进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太孙一眼,长特和他也许同时处于一种处境。明明正值壮年,偏偏父王老当益壮,儿子少年有成。只不过自己不会和长特一样懦弱,硬生生看着长子成长起来。

无论长四郎是不是太孙的人,太子都忽而觉得对方倒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毕竟那地牢在,许多罪证都在,如今一朝毁去,倒是帮他销罪了。

只是那地牢里似乎还牵扯旁的,但那时沈荣该处理的事情,毕竟是在沈氏园子外的地下,和太子府没什么干系。

先是板着脸严肃的模样,后又变得温和起来,太子长臻心里觉得古怪,面上恭敬认真对待,并不掉以轻心。

第四百七十七章:忙碌

说来也是有趣,南惊鸿已经启程前往云南,这西杭也就之事抛诸脑后。

沈荣连忙松了一口气,只因着他身上还是肩负着重担的。

沈家账户上之所以原先只有这么十来万两银子,就是为了此事筹措银两导致亏空。

所以表面上南惊鸿带着明乐讹走了沈氏明面上的大量进项,几乎将西杭沈氏明面一大部分的财产消耗殆尽。实际上却也为沈荣寻觅了借口,为何沈家没有钱了。

眼见着南惊鸿一行人离开江州,沈荣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沈荣全家毕恭毕敬的把南惊鸿送走,就是为了希望这位淮阴公主关注这圆通禅师一案,也不要再盯着西杭沈氏了。

圣人即将在明年后举行七十大寿,此事已经让户部和内务府准备的,但是户部的存银却是五十万不足,如今的太子正是肩制户部和内务府,这钱没了自然有它没了的正当的原因,但是却也必须要有钱。

东宫太子这命令下来,要求沈荣为圣人大寿寻找礼物。

实际上却是明里暗里都透露出沈荣要为圣人这场寿诞筹备银两。

沈荣之前才发现沈氏公中账上不但无钱,而且捉襟见肘。

只得想办法筹措,便以银号广开收条,许以高息,所以纷纷民众们赶去送钱。

又私下底暗示大小官员一一进补,方可能会在初冬,筹措了百万银两,这百万银两现如今还在筹措当中,此话暂且不提。

在南惊鸿的安排下,明乐郡主纵使在不情愿,便也只能和李铮陪着慧通禅师归去江州。好在明乐郡主因为李铮在一旁陪伴的缘故,所以并不会多出什么不满。

此外李铮还要携带长禹的上书面见圣人。这却是谁也想不到的,去江左林氏外家游玩的明乐郡主遇上了进京面圣的慧通禅师,这李铮只不过是个侍卫罢了。在旁人看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至于那早先来想要当间谍的大牙公主代玉儿一早就被长禹命人抓了起来,倒也没受到什么苛待,纵使大牙为仇敌,长禹倒没有那么下作,只是派人软禁了她而已。

段亦书那日离去后,就绝无可能此时和她们一起回江州,自然还是要回云南的,毕竟云南还有那长乐郡主日夜为段亦书这个郎君担忧着。

所以段亦书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长禹和南惊鸿在夜色里回了来,莲色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

这时她面带喜色的把南惊鸿拉在手里打量着,生怕长禹让她少了些什么。

长禹面带一丝故意笑容。

“你是那文十二郎未过门的小媳妇,名叫莲色?”

莲色听了登时有些恼怒,这人真是好不知廉耻,当着主子面就要调戏自己。

“您是高高在上的侯爷,我是小小的奴婢,我与十二郎是否有婚约和您都没什么关系的。您要是想要娶小妾,休想从我莲色这里得逞。”

南惊鸿听了便不忍失笑。

莲色这小娘子还真是可爱。这般说话,怪不得外祖父欣赏莲色的坦率真诚。若是十二郎抛却身份观念,和这莲色的确很配。

南惊鸿和长禹在驿馆休息,也只能此夜在这里休息了。

明日清晨,长禹就会返回军中。

虽然没有谁能能耐长禹,但是长禹也至少必须要在皇帝派来监督的人眼里是个忠顺的臣子。

眼下他和她面面而坐,面前是小几,夜里请来的厨子弄出的晚餐并不简朴,只是南惊鸿微微吃了半口,便觉得有些不适应。

毕竟是不符合江州口味的,但是南惊鸿并不是一直都是在这金玉堆里生长的。

她也是经历过大小战役无数场的人,她不会因为这么一点不符合口味就不吃,可是旋即而来,只是吃了一点就饱了。

长禹坐在那,微微蹙眉。

南惊鸿似乎感受到长禹凝视而来的这炙热的眼神,她实在不好意思低下头,睫毛微微一动,便慢慢抬起眼,与长禹对望了一眼。

“四郎何故要这样看我?”

长禹也是没什么办法。他好不容易养了个小娘子,可偏偏小娘子像是小猫咪一样,只吃那么一点点。他从前打听了知道南惊鸿很喜欢吃些零嘴,才会换着法子送了各式各样一百多零嘴补药过去,心想着小娘子吃了能够好好长身体,可是如今这么一看,小娘子嫁过来这么久,没养好不说,下巴愈发尖了,人也瘦的不得了,真叫人心疼。

温暖的灯光,在这漆黑的夜里,缓缓地照亮着,这里面的烛火时不时的跳动一下。

在这静谧的夜里,二人面面而视,惊鸿却被他那眼神里的深邃有些吓到了。

她低低地叫了一声。

“这是什么意思?你看我,却也不用餐。”

长禹似乎陷入了什么思绪中,只因为她说了这样一句,却又静静的望着她。沉默了片刻,道:“你虽说是和我用餐,但是我还没吃,你就吃完了。我哪里还能吃得下去?”

他说的这样婉转,南惊鸿几乎是刹那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怪自己吃得少。

“是因为这些食物都不合你的脾胃?”

放下玉箸,他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凝视她的目光却是那样的温和。

以至于南惊鸿都不好意思的开口了。

她的目光落在眼前这精致无比的饭菜之上,只觉得这些都十分精致。

并不是不合脾胃,原本抱月抱琴就极为重视她的口味,因着长禹也在此,她们一定费了更多的心思。

“如果不是,就乖乖吃完,可好?若没有力气,如何明日再想那些事情?”

长禹好声好气的哄着,犹如一朵解语花。

南惊鸿傻了眼。这可没办法。

便只好说道。“我胃口不大,既然四郎有好兴致,我便陪四郎吃完。”

她太柔,却见他面上大义凛然,眼角却带着一丝笑容,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横他一眼,便起身来。

“你就是爱糊弄我。”

长禹在她身后笑出了声,连忙起身把她拉了回来,强搂入怀里,便端详着她。“阿馨这要是恼了,我这可没办法,只是我卿卿这般纤瘦,怕是经不起夜间忙碌。”

她睁大了一双水波朦胧的眸子。

“什么忙碌?”

第四百七十八章:娇声

“什么忙碌?”

她在他怀里蹭来蹭去,他便把她抱在怀中,凌空飞了两步便到了榻上,顺势压了上去。

“不想吃东西的话,便忙碌起来,也未尝不可。”

长禹抱着她道,只是语气里多多带了些调笑的意味。

南惊鸿顿时娇艳的面庞上泛出了浅浅的红润。但不想服输,他虽功夫好些,她南惊鸿也并不是没有功夫,眼下便是她反制住的机会到了。

她便强行要翻过身来。

“谁要与你忙碌,我还要去沐浴呢?”

她骑在他腰上,倒像个强势无比的女霸王。

只是这姿势有些怪异,长禹只觉得有些不好,但南惊鸿浑然未知。他心口有些发热,瞧着南惊鸿许是因为换了女装,没有束胸,眼前她得意下胸前分外有些突兀。

长禹扶着她的腰,原本是害怕她跌了下去,但是手间和那白腻腻的肌肤隔着的便只是一层锦绸。

她虽然坐在他腰上,但是依旧看起来是小小的一只,原本约束青丝的丝绸带掉下,便铺在了他腿上。

他和她衣衫都有些凌乱,可是她骄矜不已,他却有些难看,下身起伏,隐隐有些胀痛。

她这般天真无邪,可是却忘了已经有过夫妻之实的他们,何时何地,她一眸一笑都容易勾的他神魂难安。

在南惊鸿心底,长禹是皎皎如明月,朗朗如清风的名动大华的长云侯,哪里能想到这长云侯也才是个少年郎,心里藏着情事的少年郎。

她在这里骄傲了许久,可是长云侯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低下头,才见他目光如火一般。

她有些口干。

“你……”

下一刻便是他伸手一抓,她这亵裤就被抓了下来,只觉得外面透风,她忍不住有些瑟缩。

他就利用她晃神的刹那,将她反制在榻。

**香腮雪,郎独穷绝艳。

她本就是这世上最珍贵的珍宝。

他在冀北之地死亡的刀尖起舞的时候每每要断气都在想她。

好不容易和她成了婚,可却又要去南疆,玉龙雪山在血色迷雾里,他忍不住的想要想她,想她的柔弱无骨的模样,想她的滑若凝脂,想她面颊如云,想她软语在旁。

她这下倒顿悟了,先前好不容易再会,可是心里都沉甸甸事情未办完,他和她也没什么心情。

眼下他许是隐忍的太久,经不起撩拨。

她便一双玉臂捞住了他的脖子,勾魂一样的娇声。

“娘子我便是山野狐狸精,幻化而来,只为郎君精气。”

她是在回答日间他和她开的玩笑里,说的他被狐狸精所获。

若不是为了讨自己开心,她绝不会放下自己的娇矜。

她这样一靠近他,便让他胸膛烫如烙铁,见美人面如桃花,无端绝色。

便低沉着声音道。

“天黑了,该就寝了!”

夜色弥漫如水。

便如同此时她双眸里的水雾。娇柔玉面,芙蓉花香。

……

抱琴和抱月原本想进来收拾东西,可终究还是没敢进来,毕竟长云侯在这,什么办法也没有。

便只好作罢了。

再说说那段亦书。

莲色因着在长云侯这里吃了瘪,想着那段亦书应该也跟在后面,可是长禹身边那个冷脸怪长余说段亦书还在后面。

她想想觉得不对劲,就去找段亦书。

结果你猜怎么着?

段亦书给跑了。

“这个叛国贼,咋不戴罪立功,又跑了?”

她纳闷极了。

月上中天,有人焦急,有人奔逃。

段亦书便背着昏迷的代玉儿逃了。

代玉儿这几天过的日子还算舒心,她是个公主,自然锦衣玉食,这长禹给她备的东西算上是很好地。

但是她也纳闷,自己怎么就因为那死胖子看了自己一眼,自己不久后就晕厥过去了,然后就被囚禁在山庄里,没有谁会说话。

她没办法便只好好吃好喝的等着段亦书来救自己。

段亦书要是真的来救自己,就说明段亦书和那些大华人不是一伙的,要是段亦书不来救自己,这山庄里面这些手无寸铁的哑巴,她会一个接一个都下毒弄死!

等到了这夜色朦胧里,她数着日子是第三天,终于在被迷香迷晕前见到了段亦书。

“你终于来了。”

段亦书这次背着代玉儿前来的路和之前慢慢往西边来不一样,他挑的是最快的路,便是背着代玉儿在夜色里狂奔着,等到了一处有守卫的地方便选择近路绕道而行。

紧赶慢赶,也要在长云侯返回云南前回到大牙、

……

铜镜模糊的照出了她的容颜,她焦急不已的等待结果,可只是见到沈云素送来的一张纸。

“已经失败,得饶人处且饶人。”

她原本精致的妆容完全崩裂,清冷月光下是她滔天的怒火。

“娘子,您何必要动这样大的火?”婢女安慰道。

原本就因为此时而贴补了了大笔进项,到头来却发现南惊鸿毫发无伤,王如内心觉得十分愤怒,可沈云素这消息里分明是翻脸不认人,她也没法子依靠自己的能力动手。

“你说我如何不怒,我本身积蓄就不多。现如下她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收拾一下,我要去见母亲。”

王如匆匆前往小周氏所在的院子,掀开珍珠帘子便开口道。

“沈云素这个贱人,母亲,她这个贱人,居然不帮我把事情办好。”

小周氏原本正在抄写经书,见到王如又是这般毛毛草草的模样,便有些恼怒,又听了这话,皱了眉。

“又是为了何事?”

“江家姐妹死了一个,事情却没有办好。她竟然告诉兄长说是我做的。”

小周氏听了冷笑。

“你兄长早上已经传人与我说了,他也已经特地的请了两个教管严厉的从宫里退下去的嬷嬷过来。你也不要再这般口无遮拦了,她毕竟是你嫂子。现在咱们家只能是你兄长做主,沈云素的话你也不能不听,别整天想一些歪门邪道,更不要玩些不入流的手段。”

小周氏对于王宁知的行为不置可否,并且也警告王如:“你既然马上要嫁给三殿下。就老老实实的。不要再轻易露出马脚,否则我也护不住你了。”

王如听了,更是有些咬牙切齿的,心中更是暗恨沈云素和南惊鸿。

第四百七十九章:未到

再说说段亦书的想法旁人不知道。但是长禹确实很清楚的。

段亦书就趁着夜色劫走了代玉儿,莲色得知了这消息气愤的跑回来。

南惊鸿笑:“难不成这段亦书是真的想要叛国。宁愿舍了长乐公主不要要带着大牙公主走。”

长禹却说这是因为段亦书心里怀着救命之恩所以想要回报。

所以不用再想这件事。段亦书会回来的。

南惊鸿点了点头,又略微有些无奈的看着莲色。

“你瞒着十二郎跑到我身边来,回头回到江左,他气的不理你怎么办?”

莲色冷哼一声。

“那是他没用,不能逃出来,管他呢?”

长禹低笑着亲了她的额头一口。

“我可走了,就请莲色小娘子好好保护公主殿下。”

莲色这倒没有倨傲,而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会的,您放心。”

长禹便接过方九递过来的缰绳,然后骑上马走了。

翩翩白衣少年郎纵马远去,南惊鸿站在马车外面望了一会儿,才转身进去了。

见南惊鸿进了马车,抱月神神叨叨的拉住了莲色。

“你怎么这厢和咱们侯爷说话这样客气?先前不是挺瞧不起咱们侯爷的吗?”

抱琴尴尬了,这抱月怎么着一根筋不会说话呢?

莲色倒是很诚恳地开口了。

“倒也没有什么,只是长云侯的确是个英雄人物,是我之前过于浅薄无知了。”

“罢了,罢了,咱们继续往南边去吧。”

抱琴连忙说了话,这才三人上了后面的马车。

方九驾车,则是问道。

“殿下此番西杭一行,可有什么收获?”

南惊鸿听了便觉得有些怅惘。

西杭之行,有何收获?

她知道了西杭沈氏的秘密,也似乎知道了当年的不少旧事,她甚至揭开了在江左文氏遇见的沈婢的身世之谜。

只是当所有沉在深渊的黑暗的真相被揭露出来后,所有的人还能好好地安之若素的活着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够的。

譬如江宜月,死在了大火里,却不知道自己一出生就被家族送走,阴错阳差却被敌人收养,转而亲自对家族亲近的家族后人动手,为自己的敌人杀了自己的亲朋好友,然后又被自己一心效命的主人当做敌人杀死。

她或许到最后都不会明白。

长禹有心放她一命,可是王宁知却不愿意世上多一个知道辛秘的人。

譬如江宜秋,怕是什么也不会有,苦心孤诣的保护的妹妹最终死去,已然无路可走。

她身子靠在小几上,略微眉间多了几分愁绪。

“瞧你这般贫嘴,你可见到南九了?”

方九没想到主子居然还会关心南九。

南九那傻小子跟着侯爷在战场厮杀,护卫在大郎君身边,过的很是潇洒,但是居然还说嫉妒自己跟在殿下身边。

他便笑着说道。

“您放心吧,南九过得很好,那小子天天都很浪。”

又想到羡鱼。

“南九那厮见到羡鱼就像是见到媳妇一样的移不开眼,俩人搁一起说话都不理会我,我好好跟着殿下您,您以后可得要给我娶个漂亮媳妇儿。”

听方九这样说话,南惊鸿也忍不住笑了。

这小子说话可真逗。

又是一日颠簸。

从天光破晓到日暮山河。

远天和旷野都被蒙上了一层红色。

山迢迢,水迢迢。

她不知道前路如何,却知道那是一条孤独的路途,但是前方有人在等她,无论风雨兼程。

……

太子府。

焚香缕缕。

佛祖露出普度众生的慈悲的微笑。

大周氏跪在佛堂里抄写经书。

身边的周嬷嬷抱怨道。“您现如今什么也不管,不知道太孙妃的身体可能撑得住,现如今西院那边长氏日日弄出一点幺蛾子,我瞧着太孙妃身体弱,许是不能保全。太孙殿下如今可真真是委屈不已,在太子殿下面前抬不起头来,倒不如一个王玉郎得意了。”

周嬷嬷是跟着陪嫁过来的,对大周氏忠心耿耿,更是看着太孙长臻从小到大的一点一滴的成长的。所以此番说话的确是真心的。

大周氏低垂着眸子打量着新抄的佛经,虽说她是出自将门世家,但是她自小以来学习的都不是舞刀弄枪的功夫,而是按照氏族闺秀培养的,整日里学习琴棋书画,就是性格比较外向,多年来嫁给太子长穆后更是日日学习管家理事,修身养性,她嫁过来的时候年岁不大,少小离家。跟着宫里的各种娘娘打交道,也学了许许多多的佛经书法。

所以她的性情,才情,都已经在这深宫后院里埋没掉了。

还记得那日小周氏愤恨不已的开口道。

“长姐,你是我的长姐,你以为你对我好,可是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都嫉妒你,我恨你,你学习琴棋书画,我却只能学些粗糙的功夫,我有什么办法呢?你是大家闺秀,我只不过是个庶女,了不得被别人称赞成为小家碧玉,抑或是将门虎女。你嫁给的是高高在上,尊贵的大华太子,我嫁给的只是金陵王氏的庶子王宁知,若不是因为王宁知还有些才能,我哪里会是今日的王相夫人,我也只是个见不得光的不受宠的庶子媳妇。金陵王氏有谁会瞧得起我?”

周丽华想到这里心里便是一阵又一阵的难过。她从前听到的都是母亲说的话。

“丽华,你是我们周氏的嫡长女,你要优秀,你要优雅,你要成为最棒的那个。”

“丽华,你要优雅,要矜贵,要骄傲,你永远都是我们周氏的骄傲。”

“丽华,你注定要嫁入皇族,你不要看着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舞刀弄枪都是粗人。”

“丽华,你该多练一会儿舞蹈了,不要想太多。”

她从小接受的都是正统的贵族教育,所以一直都保守,嫁给太子也是相敬如宾。

可是周淑华呢?

她从小便是无拘无束的,没有人管她,她便喜欢练武和跳舞,样样都学的很好。

她活泼又可爱,浪漫又天真。

她对她一直都是当做亲生妹妹来呵护。

可是她背地里上了太子的床榻,甚至她的儿子王宁知还想要抢她的阿臻的地位。

“嬷嬷,小人得志便猖狂,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第五百章:命运

贤文王府。

这大华圣人唯一的同胞兄弟留下的府邸。

云南贤文王府,如今一代贤文王早就逝去,二代贤文王也是英年早逝。只有贤文王世子长黎此时在府邸哎哟哎哟的吼叫着。

他躺在屋子里哼哼叫着,只觉得实在有些流年不利。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欺负自己,这样残忍的对待自己?

他当初不过是瞧着一个娘子漂亮,想要抢回来当小妾罢了。

当时的他是何等风流的一个人,年少俊才,风流倜傥,时常带着花楼里的美娇娘们一起出去玩耍。

也有许多纨绔子弟,身份比他低下的,整日便是要讨好他,奉承他。

那样的生活毫无疑问是非常快活的,整日里什么都不用想。便风花雪月德过活着。

他所想到的便是自己为什么会过上这样的生活。

为什么会过上这种生活呢?

是因为他的父亲是大华贤文王,是圣人的亲侄子。

他相貌俊秀,又是父亲唯一的继承人。

母亲是贤文王妃,祖母是贤文太王妃,都把自己宠的像是掌上珍宝。

所以自己才活的这样畅快。

圣人疼惜他的身世,便为他赐婚金枝玉叶,圣人的嫡长孙女,东宫殿下的掌上明珠长乐公主殿下。

那是长黎这一生最风光无限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恭喜他,即将成为大华驸马。

那些花楼里的娇娘子都奉承他。

他那天开心不已的带着一个娘子前去逛街,再过不久,他就会拥有一个身份尊贵的世子妃了。

可是那一天,他见到了一个天仙一样的娘子。

也许是因为喝酒喝得太醉了,以至于失去了分寸。

惊艳是蓦然驻足,忽然瞥见沧海遗珠。如是而已。

清歌漫盏,十里平秋。

他是云南城里最大的王族世子,自然能够拥有这样的女人。

可是欢喜不过片刻。

他便被眼前这个娇娘子打动了,想要金屋藏娇。

“小娘子若是愿意跟我回府,这玉石,不,这店里所有的东西,只要你想要,便应有尽有。”

他摸了摸他的下巴,然后笑嘻嘻的说。可是长黎又在想眼前美人蹙眉,大抵上是不愿意的。

“左右给我拿下这美娇娘,重重有赏。”

可是顷刻间一切也就反转了。

他走上前,想要闻闻何为天香之色,何为倾城女儿香。

“本宫身为大华公主,倒是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种话,你,算什么东西?”

她一巴掌扇了过来。他捂着脸,那是他第一次被人打。

她打他,他却觉得是十里珠帘卷香风阵阵。

她却是怒骂道。

他没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话。

她左右便有人上来上去砍杀了他身后跟着的那些小厮,他和那小花魁被按倒在血泊里。

他那样忽然的倒在了地上,有些迷茫不已的抬起头来看她。

就听见她的声音听起来清朗无比。

“本宫在京州的时候,也算是整治了不少纨绔子弟,想来四周也该有所盛名,可真没想到,到了云南,栽到了你手上。”

“贤文王世子是谁?断不会在街上押妓耍流氓,这种宵小之徒,得要送到牢房里住上一年半载呐。”

小娘子得意洋洋,霸气纵横。

他却以为受了挫折。被送入牢房后会出来。

等到出来,他便会迎娶她,届时也是一场缘分。

可那是噩运吗?

在黑暗的牢房里,他没能等来贤文王府的救援。

等来的是个魔鬼的蹂躏,他疼的受不了的尖叫!

他如今只是个废人了。

面对着身边这些生得不错的小丫鬟,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他恨恨的说道。

“母亲呢?母亲去了哪里?”

他不能下床移动,旁人噤若寒蝉,什么也不敢说。

贤文王妃在干什么?

正跪在贤文王太妃面前战战兢兢。

“母亲可有什么主意?眼下只听说圣人派了淮阴公主前来处理此事,圣人大约是真的动怒了,这桩婚事无论如何是保不住了,现如下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呀?母亲,求您快拿个主意吧!”

眼前的贤文王妃刘氏郁结不已的低着头,一脸哀求之色。

她何曾想过会有今天的局面?

她嫁给贤文王将近二十年,从来都是兢兢业业,对于贤文王的母亲太妃也是十分恭敬有礼的。

唯一的遗憾是,贤文王从头至尾对自己都是不感兴趣的。所以她只能够依靠把持住这贤文王府的管家权才能立足。

贤文王风流不已,有许多姬妾,但是都被她给控制住了,贤文王没有旁的子嗣,只有长黎一个嫡子。

可是如今长黎这般模样。

她多年打算也就付之一炬了。

贤文王太妃谢氏不过极为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手里摩挲着念珠。

“淮阴公主?不过是个年不到二十的娘子,你就怕了?”

她不紧不慢的模样让贤文王妃眼神一亮。

“母亲,淮阴公主可是长云侯夫人,那长云侯如今可是在城外呐!”

她转瞬间又有些疑问的问道。

“上次请了长云侯过来,是个年轻有为的郎君,同是皇族后脉,难不成长云侯不需要咱们贤文王府的支持,偏向个无人庇护的公主?”

谢氏丝毫都不在乎这长乐公主的身份。

“自古以来就没有圣旨更改的,既然已经被赐婚为我贤文王府的世子妃,无论长黎如何,都要嫁过来,绝无更改的可能。”

她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然后微微笑了笑。

贤文王妃只感觉冷风灌过身体,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下。

她告退后,匆匆走了出去,这才听到长黎派人来喊她,皱了皱眉头,究竟还是去了。

见到刘氏匆匆走了,谢氏阴测测一笑。

“贤文王世子长黎,是永远都会在的。”

一旁的侍女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连忙问道。“怎么了?太妃?”

她却什么也没说了,只是默默的不说话了。

婢女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

北风初起,乍云开。

长乐站在高处,只觉得不甚寒冷。

她很想念有个人,可是大约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公主,今日还要去崇圣寺呢?”

她过头,拢了拢斗篷,“走吧。”

第五百零一章:白首

南园,风雨如晦。

如今的天一天不如一天。

南太夫人时氏坐在书房里听着南先生在那念故事。

南先生翻阅着书页。

“何为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时氏坐在那椅子上笑着开口道。

“看来这沧海景色的确是辽阔雄壮啊。”

南先生又笑了笑。“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人或诗皆如幽燕老将,气韵沉雄。”

时氏听了不说话,只看着南先生。

南先生喝了口茶,白瓷杯推到一边,却也没听到时氏忽然在旁边开口。

只略微有些无奈的开口。

“怎么这又不喜欢听了?”

时氏拉了拉袖子,又伸手细细的抚摸了一番那绣了精致花纹的袖子。。

“戎马不解鞍,铠甲不离傍。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这种时日早就远了,如今已经垂垂老矣,倒听不惯这老骥伏枥的故事了。你何不读些湘妃泪,凤求凰类的故事?”

南先生听了心中便很有感触,只多年来时珍陪着自己在这江州之地,偶尔前去访问老友,却始终未曾去往别的地方。当年年少他曾许诺要带她走过大江南北,如今年迈老去,当年激烈感情最终归于平淡,只能按捺住自己的心思。

要知南园有所异动,宫中那位就侧卧不安。

“感时念父母,哀叹无穷已。”

她抬起眸子看他,心中几乎悲不可名。

母亲尚在人世,只是垂垂老矣,转眼年过九旬,她为南氏宗妇,始终不能回家。

南先生忽然有了决定。

“我既久离庙堂,当自由矣,今日我便令阿来递折子给陛下,令他准予我俩前去探望母亲。”

时珍感受到他把手搁置在自己的肩膀上。

那沉甸甸的支持的力量。

从前秀如俊玉的手指,如今看上去已经日益衰老,恰如时氏在镜中所见自己的容色。南国的手指也有了褶皱,他们都已经老了,只是他们还有彼此。

她微微把头靠近他的身子,即使如今他们都已经年迈,但是至少还有他们的后人在茁壮生长。

无论是如今在南疆的南君,还是在云南的惊鸿,是太子府里的南颂,还是林氏身边的南清茗,都是他们的骄傲。

时珍想,虽衰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个。”

南先生忽然呵呵的笑了,时珍也忍不住笑了。

难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

如今也算是辗转而来,辗转而去。

风尘仆仆的终究是到了云南城。

南九带着羡鱼已然前去寻找了长乐公主。

原本正在崇圣寺祭拜的长乐,正静默的面对佛祖祈祷。

这时候含珠小跑着过来,瞅了一眼正在念经的大师,然后附耳开口道。

“公主,您等的人来了。”

长乐睁开眼,眼睛亮亮的,是惊鸿来了。

她背负着站起身,有些抱歉的对那个大师开口道。

“今日不能再听您念经了,我有急事,先走了。”

大师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施主慢走。”

就见长乐像是一阵风一般很快的飞走了。

长乐提着裙裾出了门见到羡鱼心情特别好,然后走过来问道。“可是到了?”

羡鱼先是行礼。然后见周围也是有着人的,只点了点头。“现如下咱们赶过去,应该是刚到了城门。”

“见过殿下,车马已经安排好了。”

南九拱手。也是行礼。

等到三人都开开心心的先走了几步后,南九回头望了一眼那不远处的树林。

风吹过,叶子刷刷地响着,他往这走了几步,见没什么异常。

这时候羡鱼大声喊道。

“南九,您可走快点吧。”

“哎,来了。”南九便转过身追了上去。

代玉儿坐在树上捂着扑通扑通跳的心道。

“这人怎么这么鬼精鬼精的?”

段亦书摇了摇头,也是心里一惊。

“我也没想到,这人可不就是神了。差点就被发现了。”

返回大牙前,他放心不下长乐,这才好不容易甩开了大内侍卫跑了过来。

没想到差点被南九发现了。

他也是惊了一场。

代玉儿忽然感慨了一句。“这就是我们大牙打不过你们大华的原因了,大华人都是狡猾。不过刚才那个长乐公主生的可真是漂亮啊,是不是就是你的心上人啊?千里迢迢要跑过来瞅上一眼?”

段亦书听了脸立刻就红了,他瞪了她一眼。

“胡说什么,还不走,待会儿大内侍卫来了,我可救不了你。”

代玉儿从树上跳下来,只得跟着他风风火火的跑了。

……

南惊鸿的马车半路上就被南惊鸿给弃了,说实话老是坐马车,也不利于生命健康。

她便提溜着一匹宝马,跟着纵马狂奔到了前面。

等到了云南城的时候,也只有方九,莲色来得及骑着马跟在后面,旁人和马车有心无力的在后面。

南惊鸿原本该是盛装出席,可是因着骑马的缘故,换了一套黑色的骑装,看上去倒分辨不出来是男是女。

到了云南城门前,只见这守城的侍卫生的格外高大,看上去确实疲惫不堪。

方九下马问道。

“敢问这位小哥,怎生这般疲惫?”

那小哥见到方九对他说话极为客气,便多了分笑。

“只因着这几日贤文王府令咱们这些下人在此恭候淮阴公主大驾,所以日夜守着倒真的疲惫,您这是进城,出示一下进城文书就可以了。”

莲色听了便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贤文王府居然把守城官兵当做下人?

又见到原本到处张贴着的段亦书的告示不见了。

“天下第一刺客段亦书您们捉到了?”

那侍卫笑道。

“据说是比长云侯给弄死了,死无全尸,哪里还轮得到咱们捉住。”

南惊鸿听了听,已经分析出来这云南城的局势,想来天高皇帝远,贤文王府是把自己当做土皇帝了,现如下好不逍遥自在。

便令莲色把她的通关文书拿出来。

“我乃是西杭沈氏下人,前来贤文王府。”

莲色顺手便把那日明乐从沈氏府邸拿出来的其中一个象征玉佩掏了出来。

那侍卫自然是认识世家特制的东西,连忙拱手作揖。“您们几位请进!”

第五百零二章:遮弥

这三人先进了城门。

南惊鸿心情忽然有些低落。

“主子刚刚为什么不直接说明身份?”

“你说贤文王府这样想我来。究竟是为我好,还是不好?”

南惊鸿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脸。

“这一趟来,到要让他好好出一趟血,我们可是不着急的。”

长乐公主心里也十分激动。

她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心里一直都是不安心的,一直在想着之前走的时候惊鸿和自己说的话。

那时她的眼神分外温柔。好像只是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的妹妹。

那时候长乐还不明白那意思。

现在确实明白了,大体上是她们娘子的身份,始终都只是随波逐流的水中浮萍罢了。虽然享受着金尊玉贵的世家大族女子的身份所带来的一切的福利。就要为世家大族长远的福利绵延下去,而献出自己。这是世家女子的宿命。

而生为长乐公主。她就注定着此生要为大华皇室奉献出自己的全部。

从前自己的日子过的着实不亏。哪怕并非出自太子妃的腹中。也没有人敢怠慢她。因为她生来就是天子的嫡长孙女。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命运是已经被天定的。从前的闺中生活,任性又快活。

可人总是要长大的。没有人会永远沉浸在少年的幻梦当中。更何况她身为皇家女儿。

在遇到长黎这个人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反叛这场婚事,哪怕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的影子。

她也会永远的按照皇祖父,父王的安排走下去。

从前人们都说她是天上的云雀。

其实她只不过是金丝笼里的金丝雀罢了。

可是她想着虽然皇祖父和父王是为着大华江山围着大华绵延利益而想让她下嫁贤文王府。至少这个人应该不会太差吧,因为皇祖父说这个人是一个非常踏实的人。

可是当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她的心都要碎掉了。所有的心事都无法遮弥。

“原来自己的亲人也会骗自己的,是吗?”

“难道我真的要接受这不公平命运给我安排的一切吗?”

“难道身为公主?我就不能追求自己的自由了吗?”

千千万万质疑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不停地攻击着她脆弱的内心。

所以她当机立断的决定。

先下手为强。

南惊鸿当时是这样说的。

“如果站在大华的角度上,我完全同意圣人和太子殿下的决定。可如果站在你的角度上。我完全可以否认这一场不公平的婚姻。权衡利弊。素来都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有的权力。你只要记住你生来高贵,便时时高贵。所以这天地之间一切都为你自己所掌握。”

毫无疑问,再后来千里迢迢的奔波路途中,这句话常常在她柔弱的心底生出一丝温暖的力量来支撑着她不断的克服一切的困难,并且在最后一刹那,奋起反抗。

她绝不要嫁给这种平庸无能好色之徒。

出乎意料的是。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在帮她。恶人承受着他本来应该承受的厄运。

可是也有人在因为帮她之后而失去了自己的自由。

无数次在佛前祈祷。

她内心波澜起伏。

最终就像沧浪在遥远的天边,凶狠的卷起,又归于平静的地平线上。

直至今日。

再次遇见南惊鸿。

长乐内心无比的感激。

南惊鸿走过来的时候。便瞧见一个身材无比纤细的女子正临风而立。

这大约也是有一种纤弱柔软之美吧。

烟罗纱红色的衣服。

却偏偏把那人孤傲倔强的气势表现的淋漓尽致。

大约真的是受尽了挫折。苦难始终是让人成长最强大的力量。

这个小娘子在经历了这些困难挫折之后。已经成长为一个有着自己独立思想的追求,自由的高傲的公主殿下。

虽然不知道前世这位尊贵的长乐公主殿下经历了什么,但是今生今世宛如一只蜕变的蝴蝶一般真正的凤临天下。

等走到她面前来。

南惊鸿又见到她一双美眸中含着的泪光。

“长乐,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在这个孤寂的城市里,她呆的太久,在这异域的环境里,她整个人都觉得无比的孤单,直到此时此刻,见到眼前这个往日相熟的姐妹,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下。

“惊鸿,不,我能叫你一声姐姐吗?”

回答她的是南惊鸿最温柔不过的和蔼的微笑。

眼前这个一直鼓励着自己的人。尽管穿着一身精神烁丽的黑色骑装。南惊鸿眉目间精致优雅还是那样的令她多了几分温柔的神采。

“姐姐,您终于来了。”

长乐轻轻的抓住了南惊鸿的手。

“此处,不是多说话的地方。还请两位殿下,速速上马车。如今长乐公主殿下正住在公主府中。”

南九开口道。

南惊鸿这才侧头。昔日那个沉默寡言的小护卫如今已然成为这一个清峻成熟的郎君。眼下一身黑衣。看上去英姿飒爽。身边站着的是多日不见的羡鱼,原本虚弱的身体好像已经调养的很好,脸上的气色看起来非常不错。

“南九说的对,长乐,咱们先上车再讲。”

南惊鸿反握住她的手,二人牵着上了车。

方九见到好兄弟,内心有些激动。但是也不能立刻跟好兄弟去叙旧。

“你就搁这等着吧。待会儿抱月姐姐和抱琴姐姐来了,找不到路。”

莲色笑眯眯的开口道。

方九挠了挠头。想到有那么多侍卫。但是眼前南九也冷冰冰的一张脸。“反正你对到处都熟了。待会两位姐姐指引路还要靠你呢?”

他可真是没有办法反驳了,只好在这里老实呆着呗。

马车飞快的朝着公主府前去。

哒哒的马蹄声就像是踏碎了一地的落花。

车上也算是故人相逢。

只不过一个是他乡遇故知,一个是久旱逢甘霖。

“姐姐,今日可算是来了?不然我这心里总是很慌,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他如今过得怎么样?姐姐可见过他。”

南惊鸿想到这娘子和郎君最大的不同就是。所谓一见钟情,一个是情根深种,一个是深藏心底。

“我以为你大抵会问问你妹妹,或者太子府的。”南惊鸿道。

长乐微微低下头,抿嘴笑了笑。“我知道,他们都过得很好。”

唯独我心里的那个人生死不知。前途未明。

第五百零三章:算计

贤文王府原本可是把算盘打的好不清楚,只等着这年纪轻轻旁的都不清楚的淮阴公主来了云南城,便接进来这贤文王府,好吃好喝的招待,再由当地诸多的官僚太太们都陪着聊天,夫人娘子们一波一波的请安,贤文王妃当着面哭上一两场,末了派人把长云侯请过来,小夫妻蜜里调油这么聚上一聚。

这淮阴公主倒时候哪里还管得上长乐公主的婚事?便是不嫁,也得要眷顾贤文王府这圣人胞弟的颜面吧?

可没想到,南惊鸿根本就没有给他们近身的机会。

贤文王府不把淮阴公主当这么一回事,所以只不过是来了个嬷嬷在那城门旁边的茶楼里等着侍卫前来禀告。

进城马车上倒是写了淮阴二字,只是因着是小篆体,这看门的侍卫未必认识。

抱月抱琴因着主子冲在前面,心里自然也是焦急地,连忙催着旁的侍卫赶紧驾车追上去,也就浩浩荡荡的冲过了城门,等方九跳上了马车,和她们说如今惊鸿殿下已经跟着长乐殿下去了云南公主府后,心里才安了心,转而驱车前往云南长乐公主府。

这时候,南惊鸿已然带着长乐进了这云南公主府。

怪不得长乐在此处没有安心的时候,此处与江州,京州大不相同。外面是木墙土瓦,里面是高楼直阁,她住在阁楼上。

不知为何,南惊鸿见到此处,忽然想起了北亲王府里长禹最爱呆着的竹楼。高楼在上,往往不胜寒,一个人才更能思索清楚自己的内心。

“如今这长乐公主府周围,到看得出来你很得这些百姓的民心。”

之前进来的时候,南惊鸿已经看见了许多设置的很好的粥店,只要轮流在这里干一点杂活,就能得到免费的午餐。那些人见到长乐公主纷纷都跪在地上感谢她。

长乐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事情原本上大部分都是段亦书和长禹的提点的,依照她自己的心思完全不会想到把自己的声誉经营到如今的地步的。就算贤文王府想要有什么动静,或者靠近这里,这里的百姓们都会群起而攻之,仿佛形成了天然的保护层。

所以贤文王府是绝不会靠近长乐公主府的四周的。

也就是为什么,直到等到天黑,那老嬷嬷喝了好多杯茶,涨的人七荤八素的也找不到地盘,最后差点中暑的被抬回了贤文王府。

人是没有接到。

这老嬷嬷昏了过去。

贤文王妃刘氏忙的昏天暗地的,才听到别处有人递过来的消息。

“如今长乐公主府中,淮阴公主殿下正在做客。”

好嘛,这叫一个失了先机。

她却一丁点的办法都没有,只得坐在屋子里唉声叹气。

旁的又说世子长黎在闹了,刘氏眼神里充满了抑郁,然后有些气势汹汹的到了长黎面前。

“你如今还闹些什么?你是戴罪之身,圣人的惩罚还没下来,就闹得不可开交,实在是胡闹至极!”

长黎被这样一骂,顿时便软了下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好闷声流了眼泪。

这长黎哭了,刘氏心里又觉得难过了。

她抱着他哭着道。“我可怜的心肝宝贝儿,缘何你会这样子?”

长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娘儿俩抱头痛哭。

有人痛哭有人快乐。

有人疯狂有人思危。

蔺楚这可是忙的焦头烂额的,也没想到长禹会把南疆的烂摊子交到自己手上。

虽说长禹去了才不过三两天功夫,可是这大牙就跟疯了一样,只说他们把大牙的劳什子公主抢走了,所以纷纷都不要命的隔三差五个时辰就狠狠地攻击过来。

虽说他们用的不是什么尖锐的兵器,但是这也让人觉得有些烦。

蔺楚已经好几个日夜没睡好觉了。

他强撑着眼皮子瞧着眼前的那人。

见到那人一身风尘终于归来,这才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好你个阿禹总算回来了……”竟昏了过去。

长禹原本安排的事情都极好,可没想到这代玉儿居然早先前给大牙留了死命令,三日不归即和大华殊死一战。

长禹接住了蔺楚混倒下的身子,然后递给长余。“把阿楚带回去。”

长余带着蔺楚冲了回去,也是这时候长禹横刀朝着大牙悍匪冲了过去。

“主帅回来了,杀!”

南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然后纵身冲上去。

杀伐,愈发的血肉模糊,拼搏,是今夜无情的厮杀。

段亦书带着代玉儿终于冲出了这云南西城外,玉龙雪山下,空气冷的瑟缩。

段亦书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忽然忍不住皱了皱眉,他看着身边貌似茫然无知的代玉儿,终于冷下了神色。

他抓住了她的脖子。她居然敢算计他。

“好你个代玉儿,你居然敢这样做。”

代玉儿被他扼住了喉咙,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她不紧不慢的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我就知道终归你会发现的。”

段亦书气的有些发抖。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代玉儿居然这般言而无信,神情颇为恼火。

代玉儿自然是早就成竹在胸,她不会因为段亦书在她身边短短日子,她就会完全信任他,对于代玉儿而言,毫无疑问的是,摆在第一位的永远都会是大牙。至于段亦书,或许是自己春心萌动的少年郎,或许是个有才之士,但毕竟是仇敌大华的人,即使刺杀了大华皇帝又如何?还是不能让她百分百相信。

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试一试,所以她说,三天内回不到大牙,就命大牙军队全力进攻。

段亦书通过了自己的考验,所以她并没有死。

可是她没死,大华的军队还是会被大牙的突袭而一败涂地。

尤其是她知道长禹这个主帅离开了南疆的时候。

从前承诺的大牙兵退五十里,以玉龙雪山为界的承诺自然不复存在。

代玉儿表面上被控制起来,实际上却早就派人同大牙打了声招呼。

西杭拖延住,贤文王府瞒住,这南君和蔺楚所带领的军队就是瓮中捉鳖。

段亦书目光里露出刺红,最后还是忍不住松开了他捏住她脖子的手。

“我放你走,不过,再见,生死为仇敌!”

第五百零四章:茶味

“如今在这云南城,实在不瞒姐姐,长乐孑然一身,了无所期。只是姐姐可能告诉我,他如今究竟如何了?”

长乐几番思索后最终还是试探性的把话问出了口,虽说女儿家的心事总是难以启齿的,可是这一刻,她还是不由得不说出来,既然决定了要说,便不会再有任何的顾忌。便打开了话匣子。

此时南惊鸿先是低头看了看白瓷杯子北地烧着的红梅花,别出心裁的玩意看起来令人觉得纳罕,然后又开口道。

“你当真喜欢段亦书?哪怕他只是一个江湖浪子,是个被大华不容的叛国者,是个刺杀过圣人的大不敬的刺客?抑或是你甘愿放弃自己的自尊,自己的骄傲,放弃大华公主尊贵的身份,丢掉你从前所拥有的一切?”

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语重心长了,眼前这人不但是她们大华的公主,也是她当做妹妹一样的好友。

南惊鸿从前见到长乐的时候,长乐虽然偶尔表现的十分傲气,但是她遇到心里佩服的人就会放低自己的态度,在这一点上,她和明乐这两姐妹倒很是相似。

长乐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开口。

“如果还能再选择一次,我愿意选择他,我不需要现在金丝雀一样的包围着我,让我无法呼吸的金丝笼,不需要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束缚我,我只要自己的自由,我渴望那些和他不分任何身份,也不问彼此的过往的日子,我们在集市里奔跑,在风中追着风筝,在河边看着河灯的日子,都是那样的自由而唯美。”

她此时说话的时候,同以往任何时候相比气质都判若两人,南惊鸿仔细看去,只见她眉眼精致却又清淡,看起来像是经历了风霜世故之后又归于平静的风淡云轻的样子。

南惊鸿起身。摆了摆手,让煮茶的侍女到一边,亲自煮起了茶,变幻莫测却又如云流水的手势,的确让人觉得这样很美。长乐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手势的变化,从前她也学过泡茶,但是泡茶是讲究艺术的,是要有一颗平淡的归于纯朴的返璞归真的心,从前在闺中她也经常会泡茶,会以香茗会友,长乐自从来到云南城后,再也没有这种兴趣了。

她将这茶放到她面前,微微一笑。“人生譬如这茶,你品一品?”

长乐一怔,看着眼前缓缓冒着热气的茶,这茶是江州的气味,也是富贵的气味,只是再入口是否还是当年的味道了呢?

她不置可否的将茶杯捧了起来。

没有说话。

片刻后,她叹了一口气,然后捧在手心,轻轻地抿了一口,余味悠长。

从前夫子曾经教导过,饮食都在于色香味俱全。

山公时一醉,径造高阳池。日莫倒载归,茗苆无所知。

君作茶歌如作史,不独品茶兼品士。

她微微一笑,这一杯茶,还真是人生百味。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谓之七苦。

酸甜苦辣咸生活五味。

这茶最好的时候是在于泡茶之人的心意。

南惊鸿问的直接。

“倘若他也喜欢上别的女子?也会娶别的女子,你当何如?”

原本这话南惊鸿不该问,可是她还是要问。

虽则男人三妻四妾在大华算不上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并不是说有三个正妻,大部分都是有政事侧室,从旁还有姨娘侍妾和通房丫头。

但是世家贵族礼教森严也会对这种事情管的比较严格,譬如南园,若不是因为出了沈氏这个意外,南家三个儿郎都会是一个妻子一辈子,随南先生一般。

但是从太祖那时候起,世家贵族郎君有侧室的也会很多。或者因为子嗣太少,或者因为世家联姻。

高枕无忧的权贵子弟,是绝不会因为儿女之情而想太多,大部分妻子都是相敬如宾,只要能诞育嫡子,继承宗族就行。

长乐从小生在皇宫里,她所见的祖父,父亲,旁的宗室子弟都是有不少女人陪在身边。

可长乐从来没想过以后自己会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不得了的人。

她从前以为自己的余生都会水贤文王世子妃,心中无爱,自然不会在意他有多少妾室,可是段亦书呢?

她年少青春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像是她踽踽独行的黑暗里唯一的光明的人,如果他也会和旁人一样娶别的妻子呢?

她听了便是迟疑了,然后就是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年少的郎君娘子们总在想着繁花似锦的未来,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清楚的明白,有一个成语是世事难料。

南惊鸿有些漠然道。

“但凡男子都会有变心的这一天,或早或晚,或者在你死后。你嫁给爱你的人你便一生无忧,你嫁给你爱的人便要时时刻刻承担着这种忧愁和痛苦。倘若今日给你考虑的时间,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南惊鸿已经走出去很远,天色几乎已经黑暗到一定地步。

长乐坐在原地,看着凉了的白茶,竟不发一语,久久的陷入沉思。

英雄俊豪,俱是少年英气勃发。貌美佳人,应是娇娘红袖添香。

相敬如宾的夫妻长长久久,却同床异梦;相识患难的夫妻披荆斩棘,却难守长久。

长乐不是只晓得安享富贵的娇娇女郎,她是太子殿下最优秀的嫡长女,是圣人亲封的长乐长公主。

她从小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从牙牙学语的时候就经历了许多的波折,她得到了父王的赏识,得到了长兄的照顾。

她生长于大华皇宫,却还能活的任性自由。

她玩世不恭,顽劣不堪,却依旧能够成为呼风唤雨的长乐郡主。

时至今日,她因为南惊鸿的一杯茶,开始在想。

要是段亦书也喜欢上别的娘子?

她还能心平气和的接受吗?

这世界对娘子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所以郎君得以三妻四妾,女子只能任劳任怨任蹉跎,被当作延绵后嗣的生育工具,高贵的身份和良好的教养都是锦上添花,无非是美丽的花瓶被有权势的男子收于家中。

这样的话,和当初街上那个花魁有何区别?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哪怕是舍弃了这一切,又何妨?

她所追求的是自己的自由和初心,若是段亦书愿意一心待她,纵使旁人又何妨?

只是她能相信吗?

第五百零五章:厮杀

夜色上。

来到云南城的第一个夜晚,南惊鸿是睡不着的。

虽然之前长禹来找自己的时候看上去好像什么也没有,但是南惊鸿是能够从他平静的情绪里体会到隐藏的狂风巨浪。

这大牙公主代玉儿,南惊鸿没有亲眼见到,但一定不是简单的角色,就凭她不过花费这么一小段时间就能让段亦书舍了长乐去救她来说。

长乐的感情之途漫漫无边。

可南惊鸿忧心的是长禹此次返回时的恶战,可恨她只能在这公主府等待和贤文王府的交锋,却不能上战场,同自己的夫君一起厮杀。

风萧萧,雪山寒,壮士起舞,倒戈相向。今日不为人者,为仇敌。

西风凛冽兮玉龙山,刀戈杀伐兮鬼门关。

我今壮士以命搏兮,安能何日兮归故园。

春风不度玉门关噫,百魂招摇无日可安。

轻狂少年踏马逐兮,闺中娘子无枝可援。

柴锦读着这《战书》上的诗词,心里着实纳罕不已,她自由就学习各种各样的诗词歌赋,不算什么大家,也算是有一技之长,但是今日圣人要自己看的这书上的诗词和自己平日所见到的那些歌功颂德,好大喜功的诗词是完全不一样的。她读了这诗词,才见原本多日不见放松神色的圣人忽然展颜一笑,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忙着问道。“这诗词颇有力量,只是太过悲壮。不知道陛下可有什么赐教?让锦儿也跟着长长见识。”

圣人听了,看了一眼柴锦,又将中指扣了起来,一声清响。

“谈不上什么见解,只是太祖得来天下不易,先帝守成亦是不易,天下人只以为我长氏皇族坐拥大华江山是因为得道者天助,顺风顺水,却不知道这是马上打下来的天下,就连朕年少时也屡屡参加征战,朕的叔伯兄弟也大都因战争而死,唯有参加过战争,与那些边塞将士们一起风餐露宿,铁马冰河才知道所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之下是多少白骨累累铸成胜利者的宝座。以命相搏,最终却是无定河边的无名骨头,马革裹尸还倒已经是荣幸了。”

室内悄然无声,柴锦只见圣人原本脸上的笑容蓦然消失,转而变成异常严肃的模样。

“朕有时候坐在高高的龙座上,觉得天下百姓,觉得那些战士们的英魂都在看着我。朕是打心底的透心凉啊。譬如琉璃,譬如大牙,若是能够遵守合约长久和平相处,朕也不想要大动干戈,打天下难,守成天下,更难啊。朕没有兼并天下的野心,但也绝不会容忍别人践踏大华的河山!”

仿佛是发自内心的花语,夜风不知道从何处的空隙里吹了进来,宫幔不由得晃动着。大门沿着,,明亮的宫灯照耀着,柴锦忽然发现外面的黑夜愈发深刻,长案后坐着的圣人像是从来没有老去的大钟,柴锦蓦然跪下,长长叩首。

怪不得大华能够有那些忠心的臣子将士们愿意用性命来为圣人效劳,他是明君,所以奸臣贼相,功臣将士他都能权衡好,他心里有着百姓子民,他是一位明君。

圣人目光移到了眼前匍匐在地的娘子的头上,然后勾勒出一丝讥讽的笑容,片刻间消失不见。

他起身,半晌忽然吐出一口气来。

“你回去吧,夜深该休息了。”

转瞬间大步消失在这外阁里。

柴锦再拜,对着空空如也的御座,然后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走了出去。

……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温暖的宫灯在一旁照亮着,红袖添香的美人安静动人。

他翻阅着高阳的《登徒子赋》。

心许愈发的心潮起伏,面上愈发的令人猜不透,眸色一沉。

她像是在他心头的一朵花,悄然盛开,却永远求而不得,是他难以逃脱的最深刻的诅咒。

他原本手指正在有节奏的敲击着书面,可是此时此刻心中复杂的情绪总是那样的反反复复,起伏不定,到最后他勾唇一笑,手指顿在空中。

他孤独,他痛苦,他对于她有着难以理解的执念,是日日夜夜相对却求而不得的梦幻。

他得不到她,得不到罂粟一样的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她,便想要亲手把她毁掉。

世事祸福相依难料。

谁能想到他王宁知亦能大梦归来,前世纷纭在脑海里一次次的回旋。

他一步步小心印证,虽有一些脱离,但是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梦让命运的车轮滚动离开了一丝轨迹,但是他至少掌握这大部分的命运走向。

他会将他前世无法战胜的仇敌一步步设计致死,他会将属于他的一切一点一滴的的夺回。

想到那个美如山水画的安静恬美却又高傲如青丘之雪的女子。

今日他想要他死,想要她活。

可是不识趣的她若还是想方设法的逃离他。

他不免也就会亲手毁灭她。

战火纷飞的年代里,更容易出现英雄和王。

这一次他利用贤文王府和云南郡城来与代玉儿达成一场交易。

长禹,一定会死。

……

在这深夜里,等待长禹的便是一场厮杀。

大牙利用退兵的几日时间里,将大牙一大半的军队召唤在玉龙山下,又派人假意进攻,吸引南君和蔺楚注意力的同时,从另一面的山崖那里,源源不断的朝着山下冲了过来。

长禹已经在接到消息的时候竭力赶回来,但决不能打草惊蛇,一旦贤文王府或者西杭沈氏知道,东宫太子若如同从前在冀北战场上那样在背后痛下杀手,这云南城都不一定保得住。所以长禹隐忍着,按捺着,好在那些各路人马面前装出一副和南惊鸿情意绵绵的模样,然后南惊鸿进城吸引注意力,他才能借机脱身。

可是此时战事焦灼,血液不停地飞溅出来,滴落在雪地里还有着热气蒸腾出来。如丝如缕,美轮美奂,诡异的让人觉得奇怪了。

长禹是最厌恶杀伐的,可是只有以杀伐止住杀伐。

所以他便能冲在前面,以一当百,长余带蔺楚回去,便去引大内侍卫和地狱杀手前来。

待撑到黎明时刻,便能够迎来援军了。

在这焦灼的黑夜里,杀不尽的敌人,哪怕是再怎么粗陋的武器,也会在他身上留下斑驳交错的血痕。

疼痛已经麻木到忽略不计。

漆黑夜色里,他孤寂的游曳在杀伐里。

段亦书在暗中看了许久,那种矛盾的痛苦在脑海里盘旋。

他想到他所肩负起的责任,想到了贤文王对自己母亲的薄情,又想到自己的懦弱。

他握紧了手中的大刀朝着试图从背后袭击长禹的那个大牙人一击必杀。

长禹察觉到他来,忽然仰天笑了笑,然后便是如同在大风中翻飞的蝴蝶一样在这雪地里翩跹飞扬,四处杀伐。

第五百零六章:奔走

帐幕低垂,南惊鸿内心的不安感更加的浓重了,明珠的光被纱罩罩住了,所以光线十分昏暗。

“莲色,你说……”

她开口,等了片刻,外面没有声音。

她撩开帐子,只瞧见莲色不在。

她心里只知道有些不好,便自己出来,挑了件黑色束胸将自己束了起来,摸了摸觉得如同平板一样,又找了黑色长衫,将袖子扎了起来,换了长靴,便从窗子里掠了出去。

月黑风高,灯火沉沉。

她如同一阵风一样从黑暗中飞掠而出,然后落在了地上。

最后便如在黑夜里飞奔的狐狸一样蹑手蹑脚的到了云南城的花绣坊里。

果不其然在这夜色里,花绣坊的楼上的灯还是亮着的。

她身有一甲子的功力,若不动声色,旁人绝不会发现分毫。

只跳到树上,听见那边隐隐有声音在交谈。

“速令丹霞召集各方援助,羡鱼南九立刻前去玉龙山。主子最多坚持到天明。”

南惊鸿目光一缩,怒气满腹,好你个长禹,却原来一直都在欺瞒我,既然如此紧急,竟半句话都不说,实在是太过分。

转而看不久后要出现月落西沉的。南惊鸿的心突突的乱跳了起来。

她转瞬间咬了咬牙,纵使她没来过,可是地图是见的清楚分毫的。

便又猫着身子朝着城门飞掠而去。

她一离开,长余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大抵上是被人窥视的感觉消失了。

但管不了许多,他眼下若不快点召集人手,怕是云南城就会被攻下来。

这夜色里安稳睡着的百姓们将会成为大牙人的刀下亡魂。

大雪纷飞是为了祭奠亡魂。

到了云南城,且不说这高高城墙,再说这城门旁的空气就寒冷的不像话,说来倒是奇怪,城里面有着四季如春的温暖,城外却有着冬日的发寒。

南惊鸿觉得有些冷,只能驱动着体内的功力让自己暖和着身子。

她贴在城墙上,听那两个坐在一旁烤着火的侍卫在那里聊天。

“咱们云南城简直就是只有春天和冬天,瞧瞧这才秋风凉,这城门这里冻得咱们瑟瑟发抖,都怪这玉龙雪山,你们说这打仗的将士们是不是都是神仙变得,这样冷的雪山上居然也能够呆了一个月上?”

南惊鸿听了心中只觉得十分不安,又有些心疼。便从怀里锦囊掏出一把碎银子砸了砸一人的帽子。

“哎哟,谁打我?”

那侍卫摸了摸头,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把旁边另一个侍卫吓了一跳,这时候他不满道。“你鬼叫干啥?给我吓了一跳。”

“有人砸我。”

“这么大冷的天,谁出来,连个鬼影都没有。”那侍卫翻了个白眼,忍不住笑道。

“你说的倒也是实话,但是我是真的被砸了一下。”

他说着便往旁边摸了起来,然后后在地上摸到一粒石子,借着火光说道。

“你瞧,我摸到这玩意了。”

那人透过火光准备看了看笑他,结果却发现是一枚银子。

“天哪?银子,这么大的银子,抵得上咱们好几个月功夫钱了吧。”

“银子?你开什么玩笑。”抓着银子的人摸了摸被砸痛的头,只以为对方和自己开玩笑,便满不在乎的开口,然后漫不经心的前去看了一眼,这才发现,砸自己脑袋的那玩意真的是银子。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窃喜的意思。“见者有份,你可不能忘了兄弟我啊。”

他叹了一口气,虽然心情美美哒,但是却觉得有些奇怪。

“你说的也没有毛病,见者有份,但是怎么会有银子呢?”

另一个人便想到。

“银子,你说奇不奇怪。”

这时候纷纷都往地上看,拿着火把发现不远处也有银子,再往那边去,发现又有别的银子,慢慢的往那边的时候,就发现那地方居然也有银子,这银子这边也有,那边也有,便都兴奋的猎奇一样的去找了,到了这时候,南惊鸿跑了出来。

三步两步冲着城门旁边的小矮楼冲了过去,然后接着助跑的力量加上内功给自己的这种动力,居然很快的就冲过了上面城墙的阶梯上,上了城墙。

城门外其实早就有接应这些地狱杀手还有羡鱼他们的宝马了。于是乎便在门外梭巡。

南惊鸿竟瞧了宝马飞雪。

简直就是如有神助。

她以叶子做笛,轻轻吹响后便引得飞雪的注意力,飞雪朝着城门冲了过来,然后她便纵身而来,飞到飞雪身上,便朝着飞雪的主子长禹那杀伐之地而去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她不知道旁人如何看待此事。

她只知道她今日若是不去,那些噩梦里的前世也许还是会如同滚滚红尘强制而来。

时至今日,长禹早就是她命中的不可或缺,倘若他死了,她也断不能存留。

大雪飘飘洒洒,就像是从天际倾泻而下的羽毛和棉花。

她再也没有从前闺中的诗兴大发,说一次春庭雪若飞絮若飞烟。

无尽的黑夜那样的悄无声息的吞噬着旁人的生命。

在这南疆塞外的荒野风雪里,她冰冷的双手牢牢的握住缰绳。

应似飞雪踏鸿泥,她今夜不是为了一场青春的狂欢,仅仅是想要见到那个人。

见到那个让她一点一点的打开自己的心,能够明白自己该去做的事情的人。

那人在那里,就如孤星在天,撕破天际,浴血奋战。

而她翻山越岭,披荆斩棘,也要与他并肩作战!

大雪在空中飞舞,夜风在头顶狂旋嚎叫,血液在胸腔里沸腾,汗水在空气中在蒸发。

他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只知道这场厮杀终究是一场难以停止的搏斗。

冰冷刺骨的寒风穿过凝固血液的伤口,周身已然动的失去了知觉。

夜色中,他从来都没有想过逃离,只有战,战无可退的战!

没有后退的地步,他们都是大华的好儿郎,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只能撑起沉重的铠甲,在大牙人的弯刀下竭力抗争。

若是后退一步,便是国破山河在的悲凉,抑或是长眠于玉龙雪山的悲戚。

第五百零七章:生死

狂风呼啸,冰雪如同刀刃一样在自己的脸上割着。如同鬼魅一样在夜色里游曳着。

长禹从来没有一刻感觉到这样的艰难。

他明明是以一当百,可是陷入承受不住这些往日视作蝼蚁的攻击。

但是面对着这种攻击,他也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努力支撑着自己。

“我今有令,南君,速速带军突击,勿要管我,我自有脱身之策!”

南君目有不忍,却压力不住。

只被人抓上了马。

“长四郎,你一定要活着!”

他声嘶力竭。

若是长禹死了,惊鸿又当如何?

南君已经来不及细想,便在血红里昏厥而去。

是夜飞奔而逃。

主帅能保住一个,便有再战之力!

大牙将领大吼道。“公主有令,今日擒杀大华主帅者升官加爵,黄金万两。”

“冲啊!”

“杀啊!”

段亦书被人围剿起来,根本无法前去帮长禹。

他有些无力从心。

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日子,他被代玉儿欺骗了。

代玉儿居然就会这样的欺骗自己。居然会利用这样的机会攻击大牙,他罪无可恕。

如今若是长禹在此陨落,段亦书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见到长乐和师父余跃和何兰。

还有长云侯夫人南惊鸿。

南惊鸿终于在浓烈的北风里闻到了席卷而来的浓重的血腥味。

她的眼泪几乎都要被这被风刮掉。

再不复想彼时草长莺飞,二人共看斜阳西下。

此时如坠冰窟,只听见远方的冲杀声不绝于耳,多少大华儿郎就葬身在玉龙雪上之上,葬在这无人问津之地。

此时此刻,南惊鸿心疼的不止是长禹,还有这些拼命厮杀的战士们。

白皙红润的脸颊此时变得无比的惨白,姑娘家生来柔弱,好比是生活在高贵门庭里的一朵柔弱的白花,可此时历经风吹雨打,便只能在最残酷的战事里见到如此残酷艰难的场景。

人间富贵地,皇家富贵花。

长安酒坊有人醉生梦死,秦淮柳岸有人莺歌燕舞,深宫后院有人顾影自怜,青灯佛堂有人虔诚祈祷,云南高阁有人倚栏独望。

夜深人静,月落星沉。

冷冷清清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泪意,她纵马狂奔,此时心中满满都是他的样子。

天下大势的果敢利落全然便,多的便是心照不宣的寂寞孤苦。

生死存亡也许全然就在此时这一刻,大雪从天而降,万物瑟瑟发抖。

她摸了摸飞雪马鞍上挂着的弓和剑,袖口处始终扎在那里的也是袖箭。

她已然做好了准备。

只是便等着飞雪找到它的主子了。

郊外苍茫无际,漆黑的天幕倾泻而下,冰冷刺骨的寒风穿过她的长袍,灌进了她的喉咙。

“长禹!”

她分离呼喊,前世生离死别,人生七苦求不得她都尝尽了。

她仿佛在悬崖上的死亡刀尖上翩翩起舞。

绝望的感觉在心头,究竟他是否安好,心脏被刀尖一次又一次的凌迟。

她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杀气。难易忽略的杀气。

她此生挚爱便是长禹。

无论是谁,若是要长禹死,她南惊鸿哪怕是违背从前的夙愿也要掀起复仇的风浪。

原本扎起来的长发被风吹的几缕发丝在风中飞舞。

绝望如同黑夜一样步步紧逼,她眼前没有光,只有无情无尽的黑暗。

腥甜在胸腔里酝酿的冲向胸口。

她暴虐前来。

就见到眼前几乎让人心碎的一幕。

一队士兵发现了疾驰而来的南惊鸿便报以团灭似的战争清缴。

南惊鸿拿出弓箭便置对方于死地,然后又见到此时七名手持弯刀的大牙人将手中利刃朝着那人袭击而去。

那人一身血袍,在雪色与月光里蹒跚相对。

那抹血色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几乎都不敢相信,那人是

冲上前便是狠狠地用身体当做抵挡,然后横扫八方。

于南惊鸿而言,长禹早就成为了她心中不可或缺的另一半,在茫茫然然的迷惘的青春里,在一次又一次的困难重重里,寻找长禹的存在几乎成为了南惊鸿的本能,但没有想到眼前的狼藉和他所遭受的创伤是这样的令人觉得可怖。

怪不得前世他浑身伤痕累累,为国尽忠,可是遭受到的来自敌人和身后之刃的打击和报复是如此的浓重。

她辗转来复都思念的那个人,此时生死悬于一线。

战火如火如荼,局势紧张焦灼。

他却被人围在中间。

她便不敢再叫他,唯恐破了他的防御,引得他分了心。

他的长剑在空中翻转,一次又一次的收割敌人的性命,随行之人有的已经战死,有的也被团团围剿而入。

长禹知道是自己不该轻巧的带着人前来,也不应该就这样的被困在浅滩。

可是让长禹将这些战士们困在这里,把蔺楚和南君丢在这里,他不愿意,他绝不愿意苟且偷生。

算计他的那个人正是因为料中了他这般的心思所以才这般运作。

可是长禹甘之如饴。

眼看着那弯刀就要勾入他的肩胛骨,衣袍撕烂。

白马前来。

数箭并发。

身边的仇敌一一倒地。

有人硬生生突入进来,长鞭卷起他的身体。

他几乎头晕眼花,身子随着一滚,看不清前方来人,只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黑色的长衫被溅起的鲜血浸湿,精致婉约的眉眼便在冷冷的刀刃反照下的愈发的冷峻。

她冷傲孤倔,却又夺命无情一般的前来。

原本正中眉心或心脏的利箭就令人胆战心寒,如今她的长鞭带着倒刺席卷而来,另一只手有着袖箭,来者便是婆娑地狱等着对方。

眼前见到这模样,她已然面白如纸。

眼前却只是定定瞧着不远处带着讥讽笑意瞧着此处的男子。

这人她曾见过。

是在曾经风流才子集聚的长安酒坊。

那个看上去像是斯斯文文,十分温文儒雅的掌柜。

有谁能想到风月场上都钦佩不已的文人,会是埋藏在大华日常生活里的一颗毒瘤呢?

长安酒坊的店主--柴骁。

她带着杀意前来,便冷目目视眼前的人。

白马旁边是不断后退,被杀的破了胆的大牙士兵们。

多少车轮战后长禹才没有了强悍的回击能力,如今又来了一人胜似长禹,他们怎么不回怕呢?

第五百零八章:被逼

谁能想到这女儿家的气势比这些杀人如麻的的侍卫们还要狠厉逼人。

“别来无恙啊,二娘子。”

那人一身深紫色长袍,笑容依旧是明和湘雅,眉目精致,翩翩有礼。

只是你南惊鸿的眉目里多了一份阴郁的神色。

柴骁。

不。

“代砚骁,大牙二王子。”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冒出的几个字。

眼前这人,差点围杀了她的长禹。

她一只手抓住了长鞭,另一只手按在了长禹的胳膊处,长禹偌大甚至趴在她肩膀上。

“多日不见二娘子,心中甚是想念。”

那人高高在上,很是骄傲。伸出一只手来拿手上,很显然是当初南惊鸿无意中脱下的麒麟凤凰玉的手镯。

“当年初见娘子的时候,便已然为娘子的风姿倾倒,娘子又留下这等定情信物。在下日思夜想。终归还是有缘,能再次相见。”

长禹在一片沉痛之中,又从黑暗中脱了出来。

眼前渐渐出现一丝光。

既是两天的星光。

也是小娘子周身的柔光。

血污在眼前积聚,他却也是听到对面那人对于南惊鸿的羞辱。

他想要奋起搏杀,可是周身力气已然被封了起来,他才知道那些刀剑里都沾了剧毒,长禹的心疾曾导致他大部分力量都积聚在心脏的部位,本着半仙希望天下太平的缘故,之前是没有意愿让长禹激发所有的功力的,原本长禹的强悍就不是旁人能匹敌的。可是大牙人向来就喜欢用毒用蛊,谁能料到就这样的悄无声息的给长禹下了最厉害的百毒之王的毒蛊呢?

那些蛊虫从他每一寸崩开的血肉里钻进去,无孔不入。

所以他愈发的没有力气了。

皮开肉绽,痛不欲生。

他忍受着,对抗着,并不能说出一句话,来保护他长禹的妻子。

南惊鸿听了代砚骁这话,不以为意,镇定异常。

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二王子倒也会这样情深不殆?我怎么听说二王子非大牙嫡系,要与大牙嫡公主代玉儿结成伉俪,共同掌管大牙呢?”

段亦书此时突破人群,也夺了一匹宝马前来,便见到南惊鸿孤身一人骑马突破救下长禹并且与大牙军队对峙。

大牙二王子,段亦书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物的,但是因为他常年在外云游,神踪不定。段亦书未曾见过他。

更不知道代玉儿和代砚骁之间是有着婚约的。

却原来代玉儿是这样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只以为他段亦书是个好糊弄的,好在此时段亦书已然得到了大牙所有的兵防图,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代砚骁对南惊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并不感到惊奇,他行走大华多年,早就听说过南园二娘子南惊鸿乃是大华奇才,天赋异禀,深得其祖父南先生的真传。

只是眼前以一当百的长云侯尚且倒下,现如今前来救下自己夫君的南惊鸿,不过是柔弱的娘子之身,纵使是身怀绝技,箭艺高超又如何?她无论如何带着一个中了毒蛊的长禹,是逃脱不了他的手掌心。

代砚骁打量着眼前身穿长衫,手里握着长鞭的女郎,长鞭的倒刺上许是还挂着那些士兵的血肉,也算是故人重逢。

只是冷风萧萧,她穿的不多,冰天雪地里,一张脸近乎病态的结拜,长发已然如同瀑布一样的散开披散在肩头,那双眼眸可真的是明亮,明亮的像是天上的星子。

代砚骁平身所见美人无数,唯一一次动心的时候便是在长安酒坊所见到的南惊鸿。

只是那时候美人初嫁,长郎风姿,他算是晚了一步。

可是眼前的一幕,倒真叫他怀念起从前。

“那又如何?玉儿生性豪杰,必定会喜欢你这样的美人,你虽有夫君,如今跟了我,我亦可以让你成为大牙王妃,岂不美哉?”

天大的口气最是瞧不起她,他步步紧逼,口气里充满着胜者为王的高傲和欢喜。

南惊鸿仍旧抬头看他,并不因为这三言两语就骇破了魂魄,更不会因此认输,一步后退,便满盘皆失,在她来时,依然就没有了退步。

她转而勒紧了缰绳,并不看长禹。

抿着嘴唇瞧着他手上的麒麟凤凰手镯。

当初她见到代砚骁的时候有所惊讶,也只不过是以为是太子的手下,可没想到太子许也是被蒙骗了。代砚骁是有野心的人,所以一直都在布局。

“二王子口气好大?难不成便以为这旁边的数百人能留下我?”

她坦然开口,并不在乎眼前这些普通的兵士,她打量着眼前的代砚骁,知道对方不是练武之人,否则不会是这般文质彬彬,甚至有些文弱,气宇轩昂是没有的。

大牙人用毒用蛊厉害的便是以身以血饲养毒物蛊物,这代砚骁能够以旁支的身份位列二王子,一定是因为有所之长。

代砚骁听了这话淡笑道。

“二娘子不必忧心,您来去自如,绝不敢有人来干涉你。只是二娘子虽能走,这中了我知情蛊的长云侯却是二娘子无论如何也带不走的,此时蛊毒从四肢百骸朝着五脏六腑无孔不入,就算是大华最厉害的大内高手,当年也是慢慢死在了此蛊毒下。娘子不信,大可亲自搭脉。听闻长云侯自幼患有心疾,这毒蛊攻心,必死无疑,怕是不能奔波啊。”

他说了这话,命左右让开,他便驱赶着马到了南惊鸿的马的面前。

“所以,砚骁权以为,不如二娘子携长云侯作客大牙,何如?”

这一句话出口,南惊鸿和段亦书都沉默了。只见代砚骁但笑不语,意味深长,却又胜券在握的模样。

南惊鸿的手指猛地收紧,心脏忽然猛烈的跳动起来,她悄无声息的给长禹灌输的内息都被他体内不知名的一切吸收了。

此时孤独的月已经渐渐西沉,天边即将露出一丝鱼肚白。

在黎明的光即将到来之际,她的内心却感到无比的孤独和绝望。

她看着眼前这人神情自若,洋洋得意的模样。

拱手作揖。“二王子盛邀,恭敬不如从命。”

事关长禹,她,赌不起!

第五百零九章:蔺楚:胜败兵家事不期

浑身是伤,几乎是个血人。

他躺在床上,真叫长余佩服。

蔺楚原本是身份高贵的蔺国公,袭了公爵的位置,只需要在京州声色犬马就能过好这一生,可偏偏跟着主子这么拼着,在这战场上拿着性命去拼搏。

云南城里抓来的郎中,衣冠不整的抱着医箱子颤颤巍巍的以为自己被大盗悍匪绑架带走了。

可眼前见到的分明是穿着盔甲的染着血的战士们?

扑面而来浓烈的血腥味和杀伐之气冲的他几乎睁不开眼,医者仁心,行医天下是为了救人,他家祖祖辈辈都是医生。

可是论到救国,却只有眼前这些浴血奋战归来的战士们。

所以他尽管此时双腿腿肚子都在瑟瑟发抖,还是坚持着上前为躺在床上的血人查看伤口。

“请速速给我准备热水和干毛巾。”

他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这个血人,最终还是处理起来了。他必须要去救,哪怕他心里还残存着害怕。

额头的温度高的骇人,浑身的伤口有的流着血有的结痂,就连铠甲都像是镶嵌在他的肌肤上,是那样的难以除下来。

他的双手臂都像是被打断了一般,看上去几乎是吊在了身上,这样残酷的伤,就像是这世间最狠毒度无情的暴徒。

那郎中抹了抹额头冒出的大汗,究竟是怎样惨无人道的仇敌,才会这样对待他?

他的大脑一片混沌,也不知道自己的胳膊是否会因为这次的创伤永远的失去。

蔺楚不知道,就算知道的话,他也没有什么可在乎的。

倘若他蔺楚有一个放在心头的娘子,还会想着要是只有一只手该怎么抱起心爱的她。

可是没有,蔺楚也不会有。

他在乎的人是长禹,是他的好兄弟,是他认下来的主君长禹。

战争本进来就是这世间最无情的玩意。

他蔺楚,难不成会怕了这一点小伤?

风雪赫赫而来,冰冷刺骨的寒风从四面八方朝着他攻击。

那又如何?

寒冬酷暑,他和长禹练了那么久的武艺。

男儿自当在国家有难的时候奔赴战场。

从前他恨自己的父母,无外乎就是他们为战争牺牲了自己,却没有想到家中还有一个年幼的孩子。

可是蔺楚不一样,蔺楚没有孩子。

蔺楚从来都是孤家寡人,所以他不在乎。

他在这场混混沌沌的梦里,一直提醒自己自己是一个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那个娘子的身影?

那个曾经在江州街上,一身鲜红色衣裳纵马狂奔的女郎,她手里拿着鞭子,却是最骄傲肆意的模样。

那个曾经在狩猎场上,骑在烈马上并试图征服对方的女郎,她背上有着弓箭,目光里都是孤傲和倔强。

那个曾经在血战场上,骑着白色的飞马前来然后长剑带光,她手取敌人性命,却又屡屡留下他的生命。

她是南惊鸿,是南园的二娘子,是梦里的骄傲的南二娘,可也是王玉郎的妻子,是他这一生大概都得不到的人。

他忽然觉得自己糊涂了。

他既然初见的时候动了心,可偏偏按捺不动,他只因为是因为各花入各眼,遇见漂亮的娘子,便在风流的夜晚做上一场春梦就算完结。

他的婚姻从来不会因为这一场简单的喜欢就定下了宿命,所以他无法选择她。

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他知道长禹喜欢她,鼓励长禹去追她,帮着长禹去了解王宁知。

可是根本就没有用,二娘子是什么样的人呢?

是他们一开始没有靠近,便永远只能在远处观看的灼灼其艳红桃花啊。

他们最后携手夺了天下。

却没有留出如同娇花一样的她啊。

在漫天大雪里他们纵马狂奔,无数杀戮,用鲜血铺就走向她的道路。

却只能瞧见红桃树下被万箭穿心的她啊。

长禹横剑杀了王宁知。

他只能悲痛的仰天长啸,然后用那些她曾经有恩于他们的那些被蒙了心肠的士兵们的鲜血祭奠她的芳魂。

晚春大雪,祭奠的是天才奇女子的她的芳魂。

她死了。

他错过了她。

天下在手,所有人都在奔走相告,皆大欢喜,

他在秦淮柳岸红袖添香吴侬软语里喝醉了酒,他在想他前半生的征战杀伐里碰到了却又错过的她。

如果有来生,如果有来生。

他几乎要哭出来,如果有来生,我能和你说一声,二娘子,我喜欢你吗?

他从来都是风流倜傥,从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可是他,年轻的蔺国公蔺楚,从来没有对旁的女子动过心,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死去的人。

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她。

她是他心中永远不可触及的宝物。

可却被人糟蹋在后院里。

他对王宁知的恨意,是把他鞭尸一万八千遍也无法洗刷的。

可是一个人最大的悲哀,是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爱上了她,是从来都没有勇气告诉对方,他爱她。

蔺楚最恨的人,不是王宁知,是自己。

是自己的一步步退让。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她。

可是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对方,他爱她。

她死了,死在了纷纷下落的桃花里,死在了肮脏的冰冷的雪地里。

她死了,她以最不堪最屈辱的方式死去,她死于他们那些丑陋如同恶魔的人的步步算计里,与她一起死去的还有她没有出生的孩子,还有她深爱的家人和家族。

蔺楚恨的是自己,恨自己,既然这样爱她,却为什么从来没有守护好属于她的任意一样东西,他的确是太懦弱了不是吗?

他懦弱的太狠了,以至于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是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功名卓著的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侯将相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片刻的悔恨。

他便因为大醉而忘却了一切。

他甚至都没有资格来怀念和她在一起拥有的一切。

他在战场上厮杀,他因为想要和好兄弟一样的建功立业,他不想成为纨绔子弟,他追随长禹来到南疆。

他曾经晚了一步爱上南惊鸿,晚了一步靠近她,她也如实说过,此生只能做朋友,和爱情无关。

他退而止步,他敬爱长禹,也敬爱南惊鸿,他和长禹是公平竞争,他无话可说。

但是他要证明的是,他并不比长禹差。

所以面对大牙军队突袭,他压制了消息,没有第一时间通知长禹,他是有私心的。

当时南君要求立刻派人前去告诉长禹,在局势还没有那样的严重的时候,那时候的蔺楚是怎么说的来着?

“没事,不就是一场突袭吗?”

他曾经爱慕过的那个娘子,他也想要堂堂正正的证明自己不是很差的人。

哪怕长禹已经和南惊鸿在一起,哪怕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蔺楚心里有着的不甘心,是旁的无论如何也解决不了了。

蔺楚不能想象出冀北的时候,长禹是在怎样的惨无人道的围剿中活下来的。

所以他要试一试。

却从来没有想过,贻误战机的后果。

后背火辣辣的疼,胳膊被卸下来,他像是被玩弄的废物。

他血红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怒意,可是浑身的怒火却不能成为他的武器。

他什么力气都没有了,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数不清的大牙军队朝着这边前来,他眼睁睁的瞧着他们陷入一种难以预料境地。

他原本预料的是建立奇功那个,结果呢?

一败涂地!

简直像是世上最大的笑话。

他蔺楚,怎么会因为一介私心,害死了那么多人?

怎么会

如果长禹没来,是不是会意味着,整个云南都保不住。

他愤恨自己的无力,可是没有一个人责怪他。

南君拿着长剑冲杀,南君原本不需要上战场的,他是坐镇军中的军师,是蔺楚答应南惊鸿要保护好的人。

可是南君上了战场,南九上了,所有的士兵们都雄赳赳气昂昂上了战场。

“我们冲上去,上吧,不需要懊悔自责。”

有许多士兵自告奋勇突破重围去报信。

“蔺将军,我先上,我比较善于报信。”

他们没有一个人责怪他,他的心却内疚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够希望自己能够多杀一个人。

身上的每一个伤口都是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

他想要洗刷自己的错误。

可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那些士兵们的尸体都倒在自己的面前,那是血肉模糊的疼痛啊。

他撑不下去了。

真好,阿禹来了。

他其实那时候做好了去死的决心,只是临死前觉得自己蔺楚还有好多事情没做,是真的不想死。

譬如告诉她,他虽然还不够好,但会尽力变好。

譬如为那些死去的兄弟安顿好家人们,和他们道歉,为他们建造最好的墓地。

自己也要死了。

自己早忘记了之前答应长禹的话,戒骄戒躁,万事小心,关爱士兵,关注情势。

他对不起长禹,对不起这些士兵。

可是他能死吗?

他不能死?

“蔺楚,你记着,给我活着!”

穿越时空,穿越灵魂,穿过涔涔的大汗,他听到有人在喊他。

“给我活着!”

第五百一十章:不见

与蔺楚的重伤相比,南君看起来受伤的地方不多,旁人许是只认识蔺楚和长禹的原因没有下重手,但是也经历了太多的对战,眼见着虎口震裂,精疲力竭,许多一些小伤口是需要紧急处理的。人还没有醒来。

临渊身上也是伤痕斑驳不堪的,但是他不过是简单收拾了一番,就令羡鱼在这里守着这些伤员,又跟着南九,陆离,方九一起带着召集而来的人手前去接应长禹。

南海原本坐镇后方,不该管这里的事情,但是此次事急从权。

他便从大帐里往这边来,想了解近况。

只见有一个粉衣红披风的娘子从远处纵马而来,却被士兵们拦住。

“军事重地,来者报上姓名!”

有士兵怒喝道。

这时候莲色却急急奔了前来大叫。“我乃是淮阴公主的贴身侍女。”

“无关人员不得擅入,请出示令牌。”

那士兵高喝到。

莲色摸了摸腰间,却发现令牌已经掉落不见了。

她翻身下马。

“我令牌丢了,我要见长云侯,我要见南大将军,我要见蔺楚,淮阴公主丢了,丢了!”

南海终于觉察不对,他快步走上前。

“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士兵们都认识南海,纷纷拱手道。“南将军。”

莲色咬了咬牙,瞧了瞧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和二娘子有些相似。

“二娘子不见了!”

这时长余南九也出来,正巧听到这句话。

“你说什么?”

南海目眶欲裂。

“惊鸿怎么了?”

“我刚刚起夜回来就发现二娘子不见了,约莫是去找侯爷了。”

南海听了,整个人如同雷霆一击,他转过身,就冲着战马饲养的地方冲了过去。

长余心知不好,“难不成夫人听了我们对话,去找主子了?”

南九大骇,连忙也追着南海的步伐,快马疾鞭赶往雪山之下。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会有如此的困境,之前明明安排的极为周全,他们赶过来的速度也很快。

内心的火焰熊熊燃烧,担忧的情绪在这黑夜里积聚。

南海从来没想到过,女儿会遇到这种危险。

他以为把女儿和妻子安生的留在江州,他一个人上战场,去保护好长禹就行了。

不管女儿原谅不原谅自己,但是却没想到的是,惊鸿也来了云南。

他不敢去见惊鸿,却不知道惊鸿居然会为了长禹前往南疆。

要知道那里是刀光剑影的战场,她一个娇娇女儿家如何能够冲入千军万马?

此时此刻,她是否安好?

他对不起文娟,对不起惊鸿!热血冲上头脑,冷风呼啸,他胸中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他们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到达那里。

可是到了那地方,简直就是人间惨象,尸横遍野,断肢残垣。

雪上处处都是浓重的血迹,长禹带回来的精英侍卫皆死于非命。更有之前他们带来的士兵们,都死了。

他们翻身下马,久经沙场的人也会觉得有些想要呕吐。

他们下马翻找着黑色的外衣的尸体,他们胆颤不已的寻找着,哪怕有一个还没有死去的。

都死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陆渊:一寸相思一寸灰

千百次厮杀之后便是无可奈何,再而后便是被人捅了几刀。但是万幸的是,他没有因此而丧命。

他目睹了所有发生了场面,也成了这场惨无人道的绞杀最后的目击者活下来。

他眼见着主子被围杀,却只能被挡在外面,他想要突围,可是大牙人的弯刀沾了毒,他敌不过,筋疲力尽的倒在地上,他撑着身体,见到夫人南惊鸿纵马而来,孤身一人与敌方对峙。哪怕对方气势汹汹,南惊鸿巍然不惧。

他见到大牙二王子控制所有的局面,看到南惊鸿不得已带着长禹同意跟他们走。

他被埋在了雪里。

他们走之前,每个人每具尸体都补了一刀。

他幸运,还没有死。

他悬着一口气,在等待旁人的救援,他知道他不能死。

他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大喊主子的名字。

“侯爷!”“长禹!”

他睁开眼,面前是冰雪渣子,冰雪覆盖了大半个身子,他浑身已经被冻得僵硬无比,他不由得愣了愣,然后抬起手来伸出了雪面。

“那儿有人!”

有人尖叫了一声。

“他没有死。”

他们一群人把他从雪埋了半截里挖了出来,竟是陆渊。

陆渊没死。

可也算是和死看起来没差了。

他被围攻的十分的狠,为长禹拦住了暗箭,又被补了好几刀,大腿的伤口深可见骨。

面色惨白就像是深渊里捞出来的水鬼。

临渊和长余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唯有南九抱紧了他。

“公主和侯爷呢?”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南九,笑了声。

“呵……我还没死,主子和夫人被大牙带……走了……郡……”

只等着说了这句话,他才重重的闭上了眸子。

沉重的千斤压在眼皮上。

他好想回到那个温暖的晚上,回到他初见湘华郡主的那个晚上,那个如花笑靥的娘子笑嘻嘻的对他说:“我是长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暗卫了。”

寒冷池塘里他为她捞起了她喜爱的发簪,他身上滴着冷水,她温暖的拥抱和她好听的哭声在耳边响起。

大红盖头下她面如芙蓉,喜烛成双,宫灯大亮,外面是数不清的欢乐的宴席,房梁上是他对着孤月饮酒。

温暖的烛火下,她坐在芙蓉帐子里等着不会回来的人,他抱着剑坐在阴暗的房梁上注视着她的面颊。

她在屋里面,产婆和丫鬟们都在那进进出出,门外是她不肯进来的丈夫,他就隐在暗处瞧着她大汗淋漓的脑门和她几乎要哭出来的脸,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都是泪水。

他记得她清瘦的脸,她躺在珠花帐子里,几乎神魂流走,她失了魂魄,他便茫然不已。他去求南惊鸿来见她,他不想要她的生机就这样消逝。

他记得所有和她在一起的记忆,他记得她从娇小的娘子一步步成为了后来的时氏宗妇,她永远都是骄傲而坚强的,只有在他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而他面上镇定自若,却因为她每一次的泪水而忍不住碎了心。

他记得她为了家族荣耀下嫁时间,却每一次都为这绝情的男子而黯然神伤。他记得她初为人母,身体虚弱却要坚持照顾女儿。他记得这二十年里她所经历的每一点故事。

他想起来那日告别,她在那里写字,他站在她的身后。

“我要走了,郡主!”

他的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快乐的总是带着笑容的湘华郡主。

她没有动,依旧在那里写着字。

她写的簪花小楷很漂亮,有着卫夫人的传统,他那时遮住了灯光,看见宫灯下他的影子覆盖在她的影子上,落在纸上便是暧昧温情至极的拥抱。他在她长大后,再也没有拥抱过她。他只是个侍卫,只是个下人,只是个隐形的保护者,从来都不会成为她的丈夫,不会成为她亲密的那个人。所以只能恪守礼节的远离。

那一天他抛下了所有的所有,忽略了自己的身份和她的差别,他贪婪的闻着她发顶的馨香,看着那纸上他和她的影子缠绵悱恻的拥抱在一起,状若恩爱。

她没有说话。依旧在那里写着,认认真真。

他继续开口。

“您放心,我会保护好四爷。决不会让他出什么事。”

“此次前去南疆,生死难料,或许再也不会回来,您千万珍重。”

他说完了话便立即转身要走,她却蓦的转身。

“陆渊,你给我站住!”

她跺着脚娇喝的样子和从前是那样的相像。

她朝着他冲了过来,她抱住了他的身体。

从背后。

就像是他在灯下见到的他和她的影子交缠的模样。

他浑身一震。

她从娇娇娘子到嫁为人妇。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越过礼数。

他目睹过她所有的美的动容的时光。

可是她抱住了他。

他身体颤颤巍巍的,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是他的主子,他这条性命从来就属于她,如今她已经不需要他,他愿意去为她奉献出生命。

可是她抱了他。

她一定是哭了。

所以方才不愿意转身。

“陆渊,不许死,我不许你死!”

她松了手,转身便穿过帘子,进去了房间里。

约莫又是和从前一样偷偷躲起来哭了,他却再也不能进去陪她了。

他便愣了愣,飞快的离开了。

自此他离开了呆了许多年的时府,跟着四爷来到了南疆。

南疆与敌人每日厮杀,新伤旧伤,他倒好像忘却了那心头最温暖的地方。

她没有说让他留下,他也不会留下。

只因为那日听到她和时间在吵架。她道:“你日日声色犬马,流连秦楼楚馆,枉为世家子弟。”

他却辱她:“你日日离不开你那好侍卫,旁人只道你这湘华郡主好生威风,其实也就是不守妻子本分!你从前心高气傲不愿下嫁与我,心里惦念的却还是那个狗奴才!”

湘华那时看着时间半天没说话,却在时间走后病倒。若不是南惊鸿救了她,或许就此香消玉殒。

陆渊知道此生与长今无缘,更不愿因自己误了她和时间的情分!

如今也许黄泉碧落,不复相见!

郡主,千万珍重!

第五百一十二章:湘华:欲把相思说是谁

太师府。

红绡帐,她侧卧而眠。

纷杂的噩梦扑面而来,她彼时年幼,站在那大屏风后面。

那时候父亲是有名的才子,俊采星驰,乃是国之栋梁,母亲温柔端和,善解人意,诗书琴棋都是极好的。她仰慕父母,歆羡他们夫妻伉俪情深。

她那时第一次刺绣,准备拿给父亲看。

可是从来都没想到。屏风的那一面的天青色纱帐子里,她见到熟悉的南家南岭姐姐,还有父亲。他们用一种奇怪的姿势拥抱在一起。

那让她觉得恶心,在很多年后的夜晚里,她还是会因此觉得恶心。

她当时觉得手脚冰凉,甚至不能移动一步。

他从身后抱起她娇小的身体,然后消失在这里。

她那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好冷,冷的自己都受不了。

只有他抱着她冰凉凉的身子,温柔的说道。

“郡主,把这一切都忘记吧,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有我陪在你身边。”

也许就是因为他的安慰,她才能好好的像个正常人一样的活下去吧。不过也就是从那以后,她开始畏惧所有的一切的感情的接触,她一夜之前成为了一个大人,成为了北亲王府的嫡长孙女湘华。在此之前,她都只是个孩子。

然后就是她同胞的弟弟和小一点的弟弟死去。

然后就是为了保住母妃和幼弟长禹,她选择答应祖父嫁给时氏嫡长孙时间。

她对于这一桩婚姻,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平淡。

她理智的克制住自己的情感,她必须要保住家族,保住荣耀。

失去两个嫡亲儿子的母亲已经不堪一击到了一种地步,幼弟长禹体弱多病,她一直都在教育他,保护他,扶持他。

父亲日渐平庸,侧妃南岭很是得宠,那个庶妹长梦虽然年纪小小,也知道如何讨好父亲。

她不能不这样做,也无法不这样做。

她答应祖父嫁给时间的那天,她一个人躲在书房里哭了很久,也是他陪着自己的,他看着自己哭,不发一言,自己发怒捶打他的胸脯,他也无动于衷。

她想着没有一个人是在乎她的,她不过是一个被抛弃的人,不值得任何人的怜惜。

她就在痛苦的自责里过了一整天。

夜半时分,她倒在床上假寐。

却发现从来睡在房梁上的他,忽然坐到了她的床前,那一夜他都望着她,什么动作也没有。

他向来谨守着礼节,不会逾矩。

所以她穿上红嫁衣,十里红妆出嫁。

新婚那夜时间喝的酩酊大醉,她头疼的为时间收拾着,到了半夜,她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习惯性的抬头看房梁,那里什么也没有。

他不在。

他一直都很沉默。

可是她也知道他是最有天赋的人,祖父细心教养培养的侍卫不仅仅是个奴隶,也会是长家下一任家主的左膀右臂,可是二郎三郎都去了,只有弟弟。

陆渊拒绝了留下来陪在阿禹的身边,反而请命跟随湘华出嫁。

陆渊不是普通的侍卫,如果要跟着长今,此生便只能是个普通的家仆,再也没有别的成就。

可是陆渊决定要跟着她。

湘华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可是洞房花烛夜,她和蜡烛一起垂泪到天明。

或许是委屈,或许是可惜,或许是这一生还甚至都是负数,她何等的殚精竭虑才能让时氏变得没能够动心便已经决定绝不可能在一起。

第二日的晚上,时间温柔以对,大抵上是觉得她年轻美貌,又颇有才情,出身高贵,端庄优雅,是符合宗妇要求的妻子。

新婚燕尔,也算是相敬如宾,偶然间花前月下,大多时候举案齐眉。

不久后就怀了婠婠。

怀了婠婠后时间便不愿意留在家里,因为怀孕,她的容貌逐渐有了衰颓,时间是个精致挑剔的人,他不愿意面对家里的她,她便也无所谓,只想着怀了子嗣,自己嫁进来的使命逐渐也就完结了。

她死死的抓住了时家管家的权力,运用时家能动用的一切为阿禹造势,为北亲王府谋利,时家人是不喜欢这个高高在上的郡主媳妇的,可是又无可奈何的面对她的管束。

时间数次与她意见相左,到最后发现时家长辈宁愿听长今的也不愿意听他的,他愤恨,反抗,无力后便不管后宅的事情了。

她生婠婠的时候,脐带绕颈,婠婠胎位不正,她那时心里很慌,时间在外面办事,被人仓促叫进来,他在门外踌躇不敢进来,时间说,“自古就没有男子进产房的,那是不吉祥的血污之地,没得辱没了身份。”

“时间!九死一生,我为你生的孩子,鬼门关前你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她满头大汗,满脸狰狞,她的心里再委屈的怒斥!

可是时间不肯进来,那些平日里温顺恭敬的仆人们婢女们,那些和蔼可亲的长辈们都在远处看戏。

看她湘华郡主长今的一场戏。

看她拼尽全力,为了时氏长久为了他们时氏一族也能繁荣昌盛所做的一切努力付之流水。

他们都以为是新妇把持宗族,却不知道公中账上看上去清汤寡水,她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精力才能够让让时家人过上世家大族的生活而不必亏空欠账。

可是他们全然不在乎。

大抵上许多人都希望她难产,一死两亡。

她绝望,她悲怆。

她感受到腹中剧痛,她恨自己无能为力。

她睁大眼,就在不远处,还是陆渊。

那个从她年幼的时候就陪着自己到嫁人生子的陆渊。

陆渊从来都是漠然的沉默的不发一语的,她见到陆渊满脸的泪水,见到陆渊的心痛。

长今忽然意识到,原来从很久之前,陆渊就和自己一样,心底深藏着对方,不过是因为身份的差距,不过是因为道德礼节规矩的束缚,所以不得不压抑自己的内心。

她闭上眼咬牙生下了婠婠。

婠婠出生后,她的身体虽然有所创伤,却迅速的恢复过来,比以往活的更加的骄傲。

她得到了老祖宗的喜欢,不必在乎哪怕公公婆婆的看法。她不必理会时间,不必侍候他。

只要做好自己的时家长孙媳妇的身份,然后把婠婠照顾好。

第五百一十三章:湘华:罗带同心结未成

可是时间终究让她一而二再而三的伤了心。

她从来没想到。

时间会给她下药。

目的仅仅是为了让她再怀上一个孩子。

她那日醒来的时候,看着枕边这个睡着的温文儒雅的男子。

年少夫妻,乃至如今,她从前是对着夫君充满着敬仰之心的,倘若不是一而二再而三的伤心,她也不会到了如今冷淡的地步。

他再要一个孩子,大可以和她说。

虽则她从前因为婠婠的缘故,发言说自己再也不会有一个孩子,可是何必呢?

这男人处心积虑的让她怀孕,竟用了下药这种方式?

哪里有半分风光霁月,光明磊落?

她没有发怒,没有说话。

时间对她愧疚不已。

她不发一言,终日里神魂不舍。

她问陆渊。“你说我过得幸福吗?”

陆渊说:“夫人自然是过得幸福的。”

她便不会再问。

她,北亲王府嫡长孙女,湘华郡主长今。

从来骄傲到不屑一顾,却偏偏在自己枕边人的设计下怀了孩子。

她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譬如婠婠,哪怕当年怀上婠婠是切肤之痛,但是她对婠婠的疼爱超过了所有。她恨时家人的冷漠,却从来不后悔生下婠婠,多年来没有想生下第二个孩子,是因为身体不适宜了,再者是想要给婠婠所有的独一无二的宠爱。

她默默哭了半晌,可最后收拾好出去,盛装出席宴会,在旁人面上,她还是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明艳动人的湘华郡主长今。

人人都夸赞时家长孙夫人实在是有高门风度,贤妇如此,夫复何求?

她活在别人的眼里,活在自己塑造的容光里。

婠婠逐日里长大,阿禹有了喜欢的娘子,并且取了回来。

阿禹有了自己的决定并不需要长姐指手画脚。

她看着肚子里萌发的生命,看着多年来为了自己一直在这里当个家仆的陆渊,她心里很难受。

千不该万不该,时间在外面弄了幺蛾子,原本风花雪月的事情,长今不会管也不想管,可是外室在外,且有了身孕,她没办法动手,她也觉得屈辱。

自己腹中尚有孩儿,怎么会动手?

她只是不动声色的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昭宁公主,如今长辈里最能做主的便是昭宁公主。

然后便是外室无意中身亡,一尸两命。

她安然无恙的生下了一个儿子,看着时间面目通红的冲了进来,像是想要杀了她一样地看她。

她镇定自若,云淡风轻的抱着孩子。

身边是老祖宗,还有心情很好的时家的长辈们,各个笑得合不拢嘴的夸着长今生得好。

时间满腔的怒火在那一刹那被迫的熄灭,然后还有同族旁系的兄弟们对他的恭喜和祝贺。

时间量怒火都发布出来,湘华觉得自己赢了。

再而后,时间很长时间按捺不发,长今以为就此揭过,便是给了彼此最大的体面,却没有想到,等待自己的事更大的丑闻,还有着时间的处心积虑。

他说他想给湘华下药,就是要试一试陆渊。

他说陆渊是狗奴才。

他说陆渊与自己之间不清不白。

他怎么能够这样的信口雌黄?

长今几乎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他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发了胡闹,屋子里的东西被砸了一地。

他要让长今开口将外室江宜秋接进来当侧室。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洞房那日你没有处子之血,别以为你们北亲王府瞒的轻巧,我就不知道你们孤男寡女在山中干了些什么!”

“你虽是身份尊贵的湘华郡主,在我心里,却连秦楼楚馆的娼妓都不如!”

她长今何德何能被他这样说,她捂着自己的胸口,便吐出一大口心头血来。

可是那一年,她出去狩猎,却出了意外,她被山贼劫走,几乎被凌辱,若不是那人单枪匹马的冲击那里,凭着自己所有的能力杀了那么多人,才把自己带出来。可终究是失踪了一天一夜。这件事被北亲王府瞒的滴水不漏,却没有一个人询问过她,当年的事情究竟是因何而起,她的心里又能否能够承受,没人知道,所以她恐慌不已,又头痛难忍。

她哪里怪得了陆渊?

要不是他救了她,今日哪里有湘华郡主。那时候她衣着破陋不堪,她想要自杀,想去死,都是他安慰她,恳求她。

山谷清寒,他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驱寒。虽然有肌肤之亲,可是没有别的,幼时他也是那样的拥抱着她。

陆渊。

她心头藏了很久的顽疾。

她病了,病的无可救药,病的难以挽回。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所有的骄傲就这样的寸心成灰,人言可畏,她总算领教了。

她趴在桌上,门里门外都是狼藉一片。

陆渊也不在,她知道陆渊一定是什么都听得见的。

陆渊听见了,陆渊也会嫌弃自己的吧,陆渊也会嘲笑自己的吧。

那时她答应了祖父,她问了陆渊:“你觉得我和时家大郎配与不配?”

那时陆渊怎么说的来着。“配与不配,都是不是陆渊说的算,陆渊只愿郡主殿下百岁无忧,千秋安好。”

而后,她便静默不说话,又听见陆渊说。

“郡主若是觉得合适,便是谁都合适,郡主若是不喜欢,谁也不配!”

却原来从头到尾,只有陆渊知道自己的想法,真正在意自己的想法。

只有陆渊!

可是陆渊也要走了,就连陆渊,他们也要从她身边夺走。

她郁郁寡欢,她吐了血,她连孩子们都不见。长辈们爱惜婠婠和她的儿子。

所以她便也真的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也好,也罢!

既然她湘华郡主长今连一个娼妓都不如,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她再见到陆渊的时候,是南惊鸿带来的陆渊。

死志萌生,她便生无可念。

有阿禹在,两个孩子不会有事情,南惊鸿是个合适的娘子。

所有的一切长今已然安排好,孑然一身,便可去见她那可怜的母亲。

九泉之下,还有她年少失去的两个兄弟。

死亡也许才会是最好的救赎。

她笑着和南惊鸿说话,神色如常,只是身体一日日如同鲜花在烈火上烤灼,最终成了一滩泥水。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却没想到陆渊告诉了南惊鸿,南惊鸿带来了陆渊!

“阿姐,既然你已经决定去死,那么陆渊也引颈待戮了。”

“呵?保护?阿姐不知道阿禹的性格吗?这世上哪怕是父亲也不能伤害他想要保护的人,阿姐一死?太师府的荣华富贵,锦上添花,烈火烹油,还有陆渊的性命,都会被他的怒火付之一炬!”

南惊鸿一句句敲击在她心头,她无法辩解,南惊鸿说的没错,陆渊会死。

不,陆渊,不能死。

她要活着,只有她活着才能保护好陆渊。

她活了下来,陆渊却要走了。

她看见漫天的血色,看见断臂残尸,看见了血里带着笑的陆渊。

一如当年入梦来。

“不……陆渊,你不许死!”

第五百一十四章:回去

湘华从噩梦中醒来,便是满头大汗。

“啊……”

丫鬟掌珠紧张的跑了过来。

“娘子您现在怎么样了?您这是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

“阿禹或许不好了,立刻备马车前去南园。”

“你别着急,奴婢立刻就去。”

一想到长禹如今不知道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内心就感到十分的焦急。

此事也许南园会有解决的方法。

此时南园灯火通明。太夫人到了,夜里虽然有三夫文示在一旁事侍候却仍然发了噩梦。

何氏被叫了起来。见到这忙荒忙慌的场景,忍不住抱怨道。

“年月里老太太就不见好。这怎么夜里还发了噩梦?伺候的如此不周到。”

大夫人何氏居然会发这种牢骚,林氏似乎觉得很其奇怪地瞧了他一眼。

何氏发觉自己说话是有点不合适。连忙也就不开口说话了。

大管家禀报湘华郡主又来了此地。就连太子妃也被惊的起来了。

饶是林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如下只好央求的看着文氏。

文氏神情自若的开口。“既然郡主来了先行打发她先坐下休息为移。”

林氏听了文氏这话连忙就安排人去招呼湘华郡主。何氏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哎呀,也没有人会关注她做出此番怪相。

湘华郡主没想到自己来的时候南园兵荒马乱的。

然后耐心的在这里等待着。

文氏见到太夫人时氏一身冷汗的模样。连忙握住了她的手。

“母亲有什么事情大可以和媳妇说。不必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见到文氏温柔乖顺的一张脸,时氏差点就哭了。“我苦命的阿娟,我忧心三郎和阿馨呐。”

“母亲,你不要这样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他们会没事的。”文氏像是在安慰别人,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等到太夫人情绪恢复了不少。文氏这才把湘华郡主来的事情告诉了她。

“那是个好孩子,你刚进去问问他出了什么事,我这里有丫鬟婆子们照料就没事了。”

“母亲,你在这里好好呆着。我去去就来。”

文氏内心也是无比的沉重和纠结。但是还是收拾好心情前去寻找湘华郡主了,湘华已经喝了两盏茶,心里知道南园大抵上也不安稳。

先见到的不是三夫人文氏,竟是太孙妃南颂。

南颂眉眼下是乌青,大约是真的没睡好。

她想到南颂怀着孩子,眼下睡得不安好,她自然不会直接就说。

面上多了几分笑容。

连忙起身,扶住了南颂。

南颂面上多了一份忧色。“湘华姐姐这夜前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妹妹?”

湘华听了有些讶异,南颂怎么旁的不问,反倒提起了南惊鸿。但湘华只开口说道。“四娘子不是好端端的吗?”

南颂才知道湘华误会了,连忙解释道。

“不,我说的不是清茗,是惊鸿!此路迢迢,山高水长。我心忧之,不可终日!”

“惊鸿,惊鸿没事,你多心了,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曾祖母的事情。不为别的。”

好一番安慰后。南颂心里略略安定,便起身告辞,到了门口拐弯处,恰好见到匆匆赶过来的文氏,连忙道。

“三叔母,不必担心阿馨,她好好地。此次湘华姐姐来是为了外曾祖母的事情。”

文氏虽然有些诧异,但是面上没有显现出来,只略略应了一声。又责怪左右丫鬟道。“碧玉,香浮怎生不将太孙妃照料好、劳累她这夜里出来?”又嘱托道。“您如今身子金贵,这些事情不需要担心。都交由我们处理。”

碧玉,香浮听了这话,便把南颂扶着出去了。

南颂便也顺从出去了。

只是文氏听了南颂说了湘华郡主的来意,心里确实更加不安了,这哪里是毫无干系?

湘华绝不会因为时家老祖宗来此,此次前来,一定是和惊鸿有关,或许是长禹。

此时老夫人亦是因为梦中梦到惊鸿的厄运,才会惊厥。

她紧锁眉头,多了一份不同往日的郑重。

湘华便终于等到了想要等到的人。

她连忙起身,又匆匆走上前。

“三夫人,可算等到您来了。”

文氏见到湘华这惨白兮兮的脸,约莫是姐弟同心,些许也是被梦靥到了。她想到此时她也是忧心如焚,又缓和了几番自己的心思。

“阿今为何脸色这样苍白,左右都不知道拿个捂手炉过来?”

她伸出手来给湘华的披风掖紧了一点。然后又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炉握住了湘华冰凉的双手。

“可怜见的,赶紧往里面坐。”

文氏的手温暖的按在了自己的手上,湘华郡主心里便心里稍微安了点。

二人坐下。

她便惴惴不安道。“我疑是阿禹出了事情,正想要请夫人派人去南疆打听一番。”

文氏面色没有波澜,心里确实知道湘华是想要文氏动用江左的力量,她虽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并没有直接说答应。而是开口道。

“之前都是大捷,怎么你突然就有了这种想法?实在是要不大得啊。”

湘华便瞬间流了眼泪。

“不瞒夫人,湘华命苦,年幼失弟,而后失母,庶母不慈,阿禹体弱,我嫁到时氏,虽说是桩好姻缘,可时间厌恶我,我养着一双儿女,操心家族事务,最终却处处都被提防着。如今我担忧长禹,却不能用北亲王府和时家的消息,如今只能求夫人了。”

湘华说着便要跪下,文氏哪能让她跪下,连忙扶了她起来,把她搂在怀里哭。

“从前阿阮是和我和嫡亲姐妹要好,谁曾想到她早去,如今惊鸿又嫁给阿禹,倒像是一场因缘。阿禹是我儿子,你便同我女儿一样。”

文氏安慰了她,又叫她夜深就在她房里睡下。

等到长今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样睡着后,文氏换了一身黑色常服。

文嬷嬷有些担忧的说道。

“您已经多年未曾骑过马了。您真的要回去吗?”

文娟点了点头。面色镇定,然后蒙起了黑纱。

“为了惊鸿,我要回去!”

第五百一十五章:大牙

大牙。

段家。

大牙的丞相姓段,早年间丢了一个子嗣,形容相貌倒与段亦书很像。

大牙君主一直都要借助丞相的权势和威严才能当好一方之王。

段葛正在,虽说大牙重武术和巫术,并不重视,可是这并不妨碍段葛成为一个风雅十足的读书之人。

他看着眼前被捆在椅子上的少年,那人穿着是上好的华袍,只是面上分明看上去很是不屑。

他开门见山的开口。

“我需要一个儿子,你恰好姓段,年龄相貌温和,是不是真的我的血脉也不重要,如今给了你这机会,你若不好好珍惜,老夫自然有别的方法叫你痛快!”

“长云侯和他夫人怎么样了?”

段亦书知道自己再怎么发怒也没用,他是被一同带回的囚徒,虽说不知道段葛为什么命人把自己带出来,非要给自己一个大牙丞相之子的身份。

这身份自然对自己百害无一利,段亦书可不在乎究竟叫谁父亲,只是这一次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疏漏才让长云侯和淮阴公主陷入这样的困境,可恨他居然会轻易相信代玉儿。只是他也觉得十分狐疑的便是这段葛老丞相为什么要这样做,自己身上的确是无利可图的。

“你且放心,虽说二王子动了好大武力请他们过来,但的确是我们大牙的上宾,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段亦书眼睫微颤,慢慢闭上了眼,人软软的倒在了椅子上,半晌又睁大了眼。

“我便答应你这老贼如何?但不可能一辈子都困在这的。”

段葛听了这话,忍不住痛快的笑道。

“来人,给少爷松绑。我们大牙向来都是叫少爷小姐的,小郎君委屈则个?”

段亦书被扶着起来,然后拱手作揖。“亦书,见过父亲。”

他分明是咬牙切齿的。

段葛却心里很满意,他选择段亦书,就是因为他是个惊才艳艳的少年。倘若还能屈能伸,以后必成大器。

与此同时的二王子府。

她坐在床头,瞧着他的眉眼,一语不发。

为他沐浴之后,他依旧没有醒。代砚骁信守承诺,在她同意带着长禹前来大牙之后,立刻派了最好的巫医为他处置伤情。

浑身血痕都被擦拭干净,该上药该包扎的地方都包扎好。

套上了雪白的寝袍,他躺在这床榻之上。

偏偏哪里都有伤,哪里上的都重,唯独这张脸,琼枝玉树,如何也没有受伤。大约是所有的见过他容色的人都忍不住爱惜,所以就冲着他身上招呼吧。

她看他那张三分病态七分风流的脸,清冷的不见半分暖色。

长禹啊长禹,你是个何等残忍的人?

我轻而易举的爱上你,我漫不经心的嫁给你。

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与你分享,到最后你选择了沉睡,选择了不醒来。

在这异国他乡,我只有你,却也只能见到你,日复一日的沉睡。

她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却不能落下。

她必须强硬,在这大牙,在她和他两人相依为命的时候,她只能坚强!

她凝视着身边躺着的郎君,清冷无比的躺在那里,心头逐渐被一种难以言说的暖意所温暖,他是她的夫君,他到死都在为大华战斗,为了她在战斗,她有何不满足的呢?

她看着他,便有了想要流泪却最终微微笑起来的感觉。

她低头,然后在他的眼角落下一个吻。

“阿禹,你放心,我南惊鸿绝不会轻易认输。”

她起身,然后一步步走出门,然后合上了木门,上了锁。

她不相信大牙的任何一个人,可是却必须要把他留在这里,此时此刻的代砚骁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绝不会敢动长禹。

倘若长禹出事,南惊鸿哪怕就是颠覆一切也绝不会让大牙好过。

门口站着的是那个永远看上去斯文无比的代砚骁。

“淮阴公主殿下不妨赏脸,和我一同前去代王公主所设的翡翠玉宴?”

南惊鸿面上的暖色在这一刻刹那间消融,然后便是似笑非笑的开口。

“二王子殿下,请叫我长云侯夫人。能不去么?”

代砚骁有些轻佻的笑道。

“夫人去是不是?自然由你决定,只是段丞相今日找回了失踪多年亲生子,想来夫人是会感兴趣的。”

他话虽说的不像话,可是却给了南惊鸿一个点。

与她和长禹一同前来的还有段亦书,若机缘巧合段丞相之子是段亦书,她自可借此机会能在大牙立足,然后为回大华徐徐图之。

“大牙北部常年为冰雪固封,天寒地冻,寸草不生,战马行走亦多受蹉跎?寒风巧过,粮草全无。一日大华兵临大牙,大牙子弟无路可逃,二王子为未来代国公主驸马,不思进取,日日只知声色犬马,云游天涯,何枝可依?”

她披着一身红色的披风,说完便走在了前面。

她走在前面,代砚骁摸了摸鼻子,只好也怂的跟在了后面,脑海里却是快速的思索起南惊鸿所说的话。他自幼在大牙长大,后来年少开始周游的大华,自然知道大牙之大在于大华之牙,实在是匪夷所思,大牙之所以多年安稳,是因为大华君主以安和为己任,并不愿意大动干戈。

可大牙如何才能源远流长?

最好的方式其实就是化干戈为玉帛。

只是,太难。

可是,南惊鸿能够做到吗?

大华淮阴公主来到大牙的消息,云叶城的贵族们都是收到不少消息的,有人说是为了和亲而来,有人认为是为了友好邦交过来,有人认为是大华求饶,有人却以为是淮阴公主喜欢旅游罢了。还有人说南惊鸿是为了取药而来。

总之各种猜测都在迷局中盘旋着。

没几个人知道南惊鸿的真正身份来由,也不知道她已经嫁为人妇。

代玉儿和代砚骁唱的里应外合之计,的确狠狠地挫了大华锐气,但是大牙因此损失的兵士上万,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代玉儿作为王族唯一的嫡系公主,这一次用自己的生命来赌博,也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第一继承人的地位。

眼下这段丞相要被自己拉拢,无疑中段亦书将会起到一个极大的作用。

第五百一十六章:赴宴

所以代玉儿打了算盘是很响的,代砚骁在其中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

只是大部分时候,人们表面上尊重自己的对手,实际上却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对手。

譬如此时因为毒蛊入体昏迷不醒的长云侯。

他是官场上惊才艳艳的少年卿相,他是战场上血战天明的地狱阎罗。

他是无数人心生敬仰的年轻战神,他是落难者心生渴望的救命菩萨。

他并非无所不能的大罗神仙,并非百毒不侵的英雄人物。

他并非无情无欲的圣人贤者,并非无怨无悔的中流砥柱。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有着自己所爱,却只能在五官丧失里挣扎的人。

他知道自己不该沉睡,可是他睁不开眼,听不到,身上什么感觉也没有。

或许更深的畏惧是,他害怕睁开眼他是瞎子,起身来他是聋子,更甚者他连所爱之人的亲吻都无法感受到。

他额头是剧烈的滚滚而下的汗珠,面色苍白到褪去了血色。

漆黑发冷的夜色里,漫天遍地的血液里,死亡的绝望和将死的恐惧在空中蔓延,他什么也见不到,却什么都在眼前。

多年之前那个漫天大雪的夜晚,他瞧见夜色里明亮的洁白的宫灯,瞧见躺在地上的一双尸体,他的两位年少的兄长,并排躺在冰凉的大理石板上。

他瞧见了黑暗里,风雨刮在脸上,他瞧见了掀开棺材板的时候,母亲那美丽却又惨白阴森的脸,她像是一片柔弱不堪的花,生生枯萎在最美好的年华。

他见到了他冲进了阿姊的闺房,年轻的长姐,在禁受不住丈夫无情的背叛和幼子去世的打击后,抛下年幼的女儿三尺白绫了断了一生卿卿年华。

他见到了铁马冰河残忍的战场,见到了最好的兄弟蔺楚失去了一整个胳膊,他直挺挺的倒在断指残尸里,紧咬牙关痛苦不已。

他见到了微雨燕双飞的塞外山野,见到了最好的朋友南君身中数箭,仍在拼杀,被斩落马蹄,被万马践踏,最后连尸身也找不到。

他见到了漫天桃花纷落,见到大雪纷飞,见到了他年少爱慕到中年的那张脸,见到了他爱慕了很久很久的那个女郎,万箭穿心而死。

他长禹,真真是应了当年那个臭老头的算命,天煞孤星天降临,孤克六亲死八方。天煞孤星,婚姻难就,晚年凄惨,孤苦伶仃,六亲无缘,刑亲克友,孤独终老。

他长禹,是他命不好,害了所有的亲近他和他想要亲近的人呐。

他长禹,其实早就该死了,不然,他会害了他所爱之人。

他在与他自己做一场斗争。

她在与一整个社会斗争。

她上了马车,代砚骁是骑马的。

代砚骁是对南惊鸿充满着好奇还有毫不掩饰的想要占有的心思,但并不只是想要这幅皮囊,他好奇的是她顽劣的充满斗争性的灵魂!换句话说,他要南惊鸿心甘情愿的爱上他。

对于代砚骁而言,不过是诱人追逐的游戏罢了,多年来,哪一个娘子不是手到擒来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的娘子,天生就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你对她好奇的开始,就是你动心的开始。

只是此时他还全然没有意识到,等待他的会是如何的结局,如何的悲哀。

代玉儿的封号是代国公主,她回来后便不能如同在军营那样的肆意了,对于代玉儿而言,戎马生涯是最自由最快活的。

此时她居于皇宫,是代国公主,是未来的大牙的继承人,就只能穿着绣花繁复眼里无比的贡锦所织成的的衣裳,戴着华丽的王冠,过着旁人认为最体面尊严的生活,对待任何人都只能面上带着冷淡的笑意。

“公主,您还应该加上南珠七颗……”

侍女恭敬的开口。

却被代玉儿坚决道:“够了!”

她语气里除了不满,还多了一些警告的口气。

想到这位公主平日里最是凶狠决绝,侍女只好按捺住自己的想法,然后恭敬的退到一边去。

代玉儿站在宽大的水银镜子前,瞧见自己这富丽堂皇的浓烟的妆容,她是帝国之花,大牙帝姬,决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

南惊鸿下了轿子,便抬头见到代国公主的牌匾,这公主府倒是庄严宽阔,丝毫不亚于大华的太子东宫,那位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的大牙公主代玉儿,着实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否则又怎会轻易的将段亦书洗刷于鼓掌之间?但是段亦书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吃了一次亏不打紧,回过神来,再算计,恐怕谁胜谁负也难断定。

大牙王族旁系有个叫代珠的郡主,平时最嫉恨的便是代玉儿,但是因着代儿的身份太高,她只能按捺住自己的想要攀比的心思,她尽力模仿代玉儿的穿着,以豪华奢侈为爱好。这一次她听说代玉儿与大华淮阴公主交好,想着不过是个异国公主,搞不好是质子的身份,岂不是随意可以拿捏?

她便正襟危坐,旁边是些官宦小姐在那里奉承着她。等旁人通报二王子和淮阴公主前来,便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代玉儿足够让她忌惮,可是听说还善于骑射的代玉儿却是让她有些跃跃欲试了。

代砚骁和南惊鸿进来的时候就分开了。南惊鸿是被一个侍女引进来的,旁人不认识的但凡小姐们见南惊鸿的发饰就知道是皇族的标识,这也是代砚骁为她准备的,很明显代砚骁不想因为一些小事,破坏了南惊鸿对于大牙的印象。

左右小姐们纷纷行礼。

南惊鸿就瞧见了挑衅目光看着自己的代珠。她并不在乎,只低声问了一句侍女。

“不知道代国公主在哪个地方?”

可是代珠瞧着眼前这个人,便觉得极端愤怒了。

旁人畏惧南惊鸿表现出来的气势和皇族公主的身份,可是没什么机会打量的,唯独代珠瞧的仔细,此女看上去容貌极为出众,肤色白玉无瑕,五官更是精致无比。

绝代芳华,比代玉儿更甚。

岂有此理!

她心中怒火熊熊,猛地站起身来,朝着南惊鸿走了过去……

第五百一十七章:代珠

南惊鸿抬起头来,便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她不想要出来此地,便惹起什么纷争。但是总有一些时候越避开事情,事情越是往自己的身上来,她是什么方法也没有。避不开,倒也不怕。

代珠抱着胳膊站到一边,旁人都跟了上来。

纷纷都像是打量货物一样的看着南惊鸿。

南惊鸿并不看代珠,抿着唇,像是这些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她今日穿着一身白色的衫裙,外面披着的是大绣大红色梅花的红色大裘。

她面色金娇矜孤傲,倒像是根本就不管不顾的理旁人来着。

“哎哟喂,这是打哪里来的公主?倒叫我们好生瞧一瞧。真是有趣啊!”

代珠说出这番个没有水平的话,倒叫人觉得无聊。

南惊鸿早见过比她更狠的绝色,是半分都没有看法的。

可偏偏此时,她说的分外可恶。

“你是叫惊鸿么?偏偏怎么取了一只鸟的名字?”

“干卿何事?比珠要好。”

南惊鸿绣口一吐。

代珠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侍女便震惊道。“你怎能骂我家郡主是猪啊?”

南惊鸿未言什么,这时旁的小姐们都小的前仰后合起来。

明明说的是代珠的珠,偏偏自己的侍女非要说是猪的猪。

这时候代珠反应过来了,便狠狠地一巴掌扇了过去,“给本郡主闭嘴!”

那侍女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连忙捂着脸哭了起来。

“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远处有人走过来,盛装艳服,面带笑容,还鼓掌起来。

“有趣,有趣,本殿当是谁?却原来是淮阴公主殿下。当真是好文采,叫玉儿佩服。”

登时便乌压压的都跪在地上,恭迎代国公主。

代珠原本还想争辩,可左右都有拉着她,大牙国内,因着确立公主摄政的身份,代王以外都要行礼,男则贴肩躬身,女则半跪。

违者重刑。

代珠不情不愿蹲下身子行礼。

现场便见到两位公主面面相对。

南惊鸿这见到盛装打扮的代玉儿,才从面上真正打量了一下代玉儿。从前她见到的异域公主有柴锦,柴锦是娇媚可人,这代玉儿倒是阴冷矜贵,身材纤细,和长乐相比,倒是两种人。

之前在段亦书眼里,代玉儿是个天真浪漫的女子,可是女郎才懂女郎整日里想这些什么。

代玉儿从前只从段亦书嘴里听说,而后又见了长乐公主,心想着大华公主,指不定娇娇柔柔的,都柔弱纤细的像是一朵娇弱的鲜花。

可没想到,之前便听代砚骁说起请了大华淮阴公主过来,她便问他。“你觉得这公主何如?”

“殿下虽然天赋卓绝,淮阴公主比您不差。不是等闲人物。”

只这一句比你不差,不是等闲人物。

代玉儿便知道南惊鸿能得到心高气傲的代砚骁这般赏识,足可以证明她不是个简单人物,又听了代砚骁说淮阴公主纵马前来相救长云侯,心中便觉得有些敬佩。当下一见,便吃了一惊。

“代国公主见笑,淮阴赴宴,惊觉公主府豪华庄重,实在是令人高山景仰!”

南惊鸿道。

“当不起,既然公主来了大牙,便是贵客。不如同玉儿一起去喝杯酒?”

南惊鸿颔首。

代玉儿这才不轻不重的看了代珠一眼,然后开口。“行了,你们别搁这烦人了,真叫人觉得糟心!”

就先行走了,南惊鸿缓缓走在后面。经过代珠的时候,代珠愤恨的开口道。“南惊鸿,你给我等着!”

南惊鸿站定了,这轻悄悄的道了一句。

“好自为之。”

宴会只不过经过了这小插曲,倒也没什么不妥。

再一会儿,便是翡翠白玉各种好玉都摆了上来。

代玉儿名字里有玉,生**玉,便好好的喜欢这玉。

这下面的人便都把各种各样的喜欢的玉送过来给她鉴赏。

五花八门的玉上来,便叫南惊鸿看。

“不知道淮阴公主觉得这玉如何?”

代玉儿指着最先前的那一片白玉说道。

这时候代珠找到机会开口道。“白玉无瑕,自然是最好的玉了。”

南惊鸿抬手扶簪子,又不咸不淡的瞧了她一眼。

代玉儿脸色便不大好起来,这时不大高兴的开口。“今个宜安郡主的话也太多了。”

代珠面上的笑容忽然一僵,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又见代玉儿笑嘻嘻的问上一句。

“惊鸿你觉得如何呢?”

“白玉无瑕,倒是个好词,只是说真的,不如拿水洗一洗,倒看得清楚,是不是阳光下是不是真的白玉无瑕?”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白玉无瑕。

再怎么纯洁无辜,暗地里总有黑暗的。

她和她面面而笑,旁的捧着白玉的人却是心里一惊然后白玉玉佩丢到了地上,断成了几节,这里面便果然是有瑕疵的。

二人说笑间,叶家少爷来了。

“段家少爷求见代国公主!”

“宣进来吧。”

代玉儿摆了摆手,原本面上的笑容转瞬间都收了起来,变脸速度实在让南惊鸿佩服佩服。

南惊鸿眯起眼,就瞧见这故人再逢,身份转换的场景。

段家归来的少爷出现在众多权贵小姐的眼里,阳光下少年就如同琳琅白玉,生的风光霁月,神采奕奕。

他穿着一袭华美的紫袍,看上去就像是皇家子弟,这时候他带了几分笑。

看上去风流倜傥,恍若神人。

“在下段亦书,见过代国公主,淮阴公主!”

“哟,这不是传说中丢在了大华的段亦书么?怎么?和南惊鸿认识的啊?老相识,旧情人?”

代珠还没见到段亦书这人便觉得十分生气,就开口叫唤道。

可话还没说完,便又见到了段亦书的脸。

这世上竟然有这般的男子,生的这般的清秀俊逸的相貌,真叫她心旷神怡。

她又想到自己开口说的话,便又瞧了瞧代玉儿。

代玉儿原本再见到段亦书,心里是很开心的,面上不显现出来,是不想要叫旁人误会,可偏偏代珠就是个母鸡,一直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叫着。真叫人觉得厌烦。她腾地起身,一袖子甩了过去。

“宜安郡主不喜欢这翡翠宴会,就给我滚吧!”

第五百一十八章:中毒

“宜安郡主出口成脏,乃是大牙皇室教养不足?”

淮阴公主隐忍不发多时,这时起身开口道。

“淮阴乍逢故人,便就此告辞!”

南惊鸿说走便走,见南惊鸿起身离开,段亦书亦是面如冷霜。

“段某不才,就此告辞。”

段亦书转身离去,衣袂翩翩,看上去正是追着南惊鸿而去。

好不容易故人相逢,代玉儿可没想到还没能和段亦书说上一两句话就被代珠捣乱了。

她头疼不已的想要追上去,最后还是按捺了自己的心思,朝着代珠看过去,却发现代珠已然是一幅痴迷之色。

这宜安郡主代珠,长久以来经常在背后造谣,无非就是仗着自己是王族旁系就傲的不得了,这一次代玉儿绝不会轻而易举的放过她。

见到代玉儿眼睛闪烁不定的幽光,代砚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许是真的有一场大戏可以看了。

代珠完全不知道即将会有一场弥天大祸到自己的身上,心里正在盘算着如何能和这段丞相家新回来的少爷有上一腿。

南惊鸿出了代国公主府,便上了马车,好在这马车赶车人并不敢怠慢她,虽则到了大牙,她身边没有任何侍女,但她也觉得痛快。

可段亦书疾步追赶上来。

“夫人留步。”

见南惊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直接坐到了马车外面。

“去去去,本少爷要亲自为淮阴公主驾车。”

那小厮被驱赶到一边,段亦书便十分高兴的驱赶着马车向前。

这云叶城的长街上便见到有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少爷驱赶着华贵的马车朝着二王子府邸而去。

旁的行人都纷纷避让。

“夫人受苦了。”

段亦书低声开口道。

南惊鸿深呼吸了一口气。

才面色淡然的开口道。“事已至此,遑论受苦。”

段亦书这便把自己如何被俘虏,如何又被行军带回云叶城,在牢房里还没待上半个时辰,就见到大牙万人之上的段丞相,看上去老谋深算,老奸巨猾的段丞相把他绑起来,再三逼迫他当儿子,他为了能够早日得到自由,便委屈不已的求全了。

南惊鸿不置可否的便听这段亦书委屈巴巴的一句又一句的说完。

视线掠过眼前的帘子,微微随着风吹开的角度看外面云叶的大街,街上行人倒是很多,只是处处透露着古怪,不像是真的一样的大同。

“你觉得周围正常吗?”

她神情淡然如水,淡眉横扫,高挺琼鼻,不点而朱的唇角微抿。

段亦书这才打量着四周,见百姓们行走叫卖,处处和谐,张口便来:“我瞧着挺正常的……”

然而便吐不出来话了,正是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人人都互相打着招呼,处处都是和谐的静态,才叫人觉得古怪,再怎么热闹和谐的地方总会有人没表情有人愤怒有人悲哀,偏偏这里的每个人都在笑的。

“我和阿禹被挟持至此,却又不控制我的行踪,就说明这云叶城已经完全被掌握在一个势力之下,以至于就连代玉儿也无法决定此处的动静。”

南惊鸿的分析不无道理,段亦书便觉得有些凉嗖嗖的,忽然想到段丞相,面色里透露着古怪。

“怎么会有如此庞大的势力?绝无可能吧。”

他微滞,还是想要争辩一句。

她却沉入了思绪。

等到段亦书将她送到了门口,她才在经过他的时候开口道。

“都中毒了。”

见到南惊鸿毫不停留的走向了二王子府邸大门。

段亦书转过身瞧见阳光下空气里薄薄的雾气,他这才感觉到整个云叶城都被这层薄薄的雾气给凝结住了。

他感受到那丝丝缕缕的空气慢慢地靠近了他的身体,然后试图穿越肌肤,穿越血脉,然后到达心脏,一股寒意忍不住从脚底升起,他忽然感到无比的恐惧。

又想到在她走之前她说的那句话,是那样的无比的清冷。

“都中毒了!”

“啊---”

尖叫一声,坐上马车,疯狂的跑回了丞相府。

南惊鸿则是快步跑回了自己所住的厢房,打开了锁,进了门,推开窗子,回过头,躺在床上的那人依旧好好地躺在那,只是冰雪剔透似的。

她瞧着他,忽然忍不住笑了。

“呵呵呵,段亦书这个傻子,说个三言两语就被吓的这样惨,刚来大牙,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欺负咱,你放心,阿禹,我绝不会让他们欺辱我的,从前想着什么美男计不靠谱,但是段亦书本人更不靠谱,这不靠谱的人用起来,倒也快活,就看看云叶城如何唱这一出大戏吧。我等着你醒来。”

她扬声笑了笑,这才把他的手捧起来,把脸放在他手上。

她坚信,他们绝不会就这样被抛弃。

……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的马,直到身下的战马已经累死,他滚进了雪堆里,然后便因为受伤而昏迷,等到清醒了,便发现此地不宜久留,他朝着远一点的地方跑过去,心想着快点到达一个安全的地方再打算。

可却没想到就被困在那,他走的时候心里太急,压根就没有穿太多的衣服,战袍也没有穿,只是穿着日常的衣服。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被一对大牙的村民夫妇救了,他们老而无子,靠着砍柴为生,却没想到能捡回一个生死不知的儿子。

他在温暖而破旧的茅屋里醒来,瞧见一位慈祥的村妇正在那里为他穿针引线,是想要为他做一件新衣服。忽然就有些难过的想流泪。大概是长这么大。他从小所得到的疼爱也没有谁为他做过一件衣裳。更或者是想到自己那女儿。我等着苦命之人。此时此地又在何方?是否安全?

她现在还好吗?

终于在这山野之中呆了不久的日子。他把身上最值钱的玉佩留给了这一对老夫妇。然后便告辞去寻找自己飘零在这异国他乡的女儿去了。

走在大牙街上。

人来来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热闹。

孤寂却只是属于他自己的。

想到临走之前所听到的嘱托。

“儿啊,山高路远,云叶纷乱。你要保重。”

第五百一十九章:斗争

如果这是一场斗争,那就是生与死的斗争,是她能否保住惊鸿的斗争!

文氏披上了黑色的披风,戴上了黑色的斗笠,骑在黑色的骁勇无比的宝马,朝着如同潮水一般的夜色驾驶而去。

穿着福寿双绣的灰鼠皮短上衣的老妇人,扶着后门处担忧无比。

方十二屁颠屁颠的跑了上来。

“嬷嬷可是有什么吩咐?”

他是新出来做事的小伙子,文嬷嬷平日把他当小孙子看待,着实是个无比聪智的郎君。

“没什么事,你且看好后门,谁也不允许随意进出。”

“喏,嬷嬷!”

方十二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

然后就见文嬷嬷恢复往日的仪态,朝着正心院走去了。

天蒙蒙亮,太夫人也没睡上多长时间,就又醒了,她似是有些神情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只看到流苏帐子垂下的流苏,又瞧了瞧坐在自己床畔的南先生。

太夫人与先生早就分榻而眠多年,如今见到他还是和年轻的时候那样坐在她床旁,看着她睡眼惺忪,不饰妆容的模样,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撇了下来,然后又有几分少女青涩的含羞开口。

“先生怎么来此?”

“珍娘还是这般害羞,年华虽然老去,你却永远是我心中那个娇娇娘子,听闻昨夜你睡得不大安稳,我便连夜起身来此看你,只不过这一看,不觉时光顿去。”

他为她把被子掖好,神色如常的开口道。

夫妻在一起将近五十载,他性格内敛,她除了求亲之时,之后再也没有听过他如此直白的倾诉自己的情肠。

她露出一双眼睛,单单细细的看了看他。

“先生这般看我,珍娘好不有意思。”

他却伸手拍了拍她。

“儿孙自有儿孙福,珍娘不必担忧。”

相顾无言,却一切都在不言中。

……

南九,方九,临渊,长余,陆离翻遍了此地,终于没有办法找到任何有关长禹的消息。

最后值得没有办法的把这些尸体就地掩埋把唯一还活在这世上的陆渊带了回去。

能够指挥的将领里面。只有南君还清醒着,拥有指挥的能力。

但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惨败。跟随长禹辗转南北。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是这样的惨状。

长禹和惊鸿不见踪影。

漫天大地的雪,掩埋了无数大华军队战士的身体。

他有些不安的开口。“三叔可在?”

可是回答他的却是更让他感受到恐惧的消息。“南三将军也不见了。”

与其说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更不如说这是一场被人精心设计的阴谋。

这边所能动用的所有的领导力量都在这一刻瘫痪掉。

可是江州之中。还有着等待着军情上报的圣人。

究竟是应该把这战报隐瞒下来,还是直接通报上去?

这样的抉择是艰难无比的在他的心头萦绕着。

想到他疼爱多年的妹妹,想到他并肩作战的兄弟,想到疼爱他多年的三叔。

想到无数战死的大华子弟,想到还在南园等着自己回去的亲人们。

向来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男生,忽然感到一种无措涌上了心头。

与此同时。穿着赤色长袍的小将,从城门之处。拿着圣人御赐的金牌,带着军队鱼贯而入。

原来是得到江州圣人回信的李铮。率领着五城兵马前来帮忙。

南君嘴唇有些颤抖的站了起来。

“是李铮来了速速请见。”

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寒冷的雾气,就连他说话的时候都会吹出一口白气来。

在这样寒冷的又孤寂的季节里,李铮的来临就像是一束光照进了黑暗里。

早些前他就听说这位李铮具有麒麟之才。既能够当相辅又能够当属主将的人才。

也许长禹安排李铮在后头去江州的时候就在暗中安排这些事情了,所以,长禹其实早就把今天这种局面算得清清楚楚了。

南君的眼睛亮了起来,然后便欣喜若狂的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好就朝着前面冲了过去。

李铮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的时候自然也是听到了这边的消息,虽然军中隐瞒了这个消息,但是还是不胫而走,长禹和南惊鸿的失踪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捅进了无坚不摧的军队的灵魂深处。深深的恐惧在空气中蔓延。谁也没有想到长禹主帅居然会被大牙人截掳而去?

这如今难道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军队中恍然不安,便也什么事情也办不了了。

李铮自然得要回来把一切事宜都弄清楚,他手上拿着圣人赏赐的令牌,调了五千兵马前来。

然后便到了军营,见到南九来了,连忙跳下马来。

“南九,先拜托你把人马安排好,我去见大郎君。”

南九拱了拱手,便侧身让了过去,这时南君迎了出来,见到李铮,心里多了一份底气。

“李兄来了,实在是及时雨啊。”

二人便转身走回营帐。

长余内心焦急走来走去,心里十分不安定,这又听说李铮来了,眉头一皱。

临渊,陆离都在那坐着,身边是昏迷不醒的陆渊。

看着长余转来转去,陆离有些头疼。“你能不能别转了?可劲儿让我头疼呢?”

长禹手里握着剑鞘。

“头疼个屁,现如下都在这云南城外龟缩着,难不成就放任咱们主子生死不知的在大牙人手里?哥几个就不知道跟我冲进大牙把主子救回来?”

他说着便要冲将出去。

这时陆离不说话,临渊发话了。

“你以为你冲过去有用?难不成也想要和那些地狱营里兄弟一样身先士卒然后死掉。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就能救回主子?主子自己都回不来,但凭你意气用事就能带回来吗?”

长余听了这样一句话,心里就是有别的怒气想要冲出去,却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他们就知道在这里缩着,也就没有什么举动,咱们就在这里干等着吗?”

陆离这时候才开口。

“对,咱们只能等。只能在这干等着,等着陆渊醒来,等着大牙翡翠阁传来的消息。许是主子早有安排,若是轻举妄动,误了主子的事情,岂不是不大妙?”

第五百二十章:变天

南惊鸿躺在长余的身边,她替他翻了身,他和她面面相对。

这样的安静的长禹,似乎不那么常见。

她伸出一只手来抚摸他的眼皮,然后轻轻的触碰了下他长长的睫毛。

他安静地像是个笔画菩萨玩偶一样的小可爱。

可偏偏就这样的睡着了。

她闭上了眸子,神经却绷紧了,听清楚身边的每一寸气息里的动静。

她必须要时时刻刻的绷紧自己的神经,警惕着四周的的动静。

若是旁人要是过来伤害了长禹。她绝对饶不了自己。

她也需要休息,就仅仅是闭着双眼,安静地躺在这里,享受一下和他共枕而眠的时光。

想到几日之前,他们还能躺在一块快乐的聊天,可是到了现在,却只能够靠在一起相互取暖,却连沟通都不能。

她的手指慢慢的触到了他的手指,被子遮上了他们的身体,她将食指和中指搭在了他的脉搏之上,可终究是有些不大舒服起来。她能够从脉搏感受到他此时的虚弱的状态,就算是苏醒过来,怕也是陷入极端不好的境界。南惊鸿绝不会嫌弃他会变成再怎么不堪的模样,只是南惊鸿也知道,或许长禹迟迟不愿意苏醒的原因,就是因为长禹接受不了骄傲的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所以,她心里也在揣摩着他的心意。

她笑了一笑,然后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夜色凉如水,温暖的被窝里,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因为他胸膛里的温暖的香味渐渐的放松,那些紧张的畏惧的感觉终究是到最后慢慢消失。

她原价很是谁不知道的,可却就在这一刹那间打了一个盹。

在朦胧的黑夜里,有一只手缓缓的滑过她的肩膀,然后轻轻的拍了拍。

谁知道只是打了一个盹,便过了一夜。

晨光熹微,街上热闹的声音传了过来,南惊鸿吃了一惊的站起身来,心里有些害怕的坐起身来,四周静悄悄的,窗子被风吹开来的。她低头看他还是昨晚的姿势,她有些愧疚的责怪自己怎么就睡着了,连忙帮他翻身,还在他身体一侧垫了柔软的枕头。

然后才洗漱干净。

她一出门就见到了段亦书,对他笑了笑道。“你起得倒是早。”

段亦书瞪着一双熊猫眼,什么叫起得倒是早?

但是想着这里是二王子府,不适宜说话谈心,便努了努嘴。

“你吃吧,我给你带的早点。”

南惊鸿点了点头,瞧见眼前的粥,看起来分外鲜美,端起来又转身回了房。

段亦书有些迟疑的开口道。

“长云侯怎么样了?”

南惊鸿心神一滞,抬眼看了看纱窗格子,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彻底大亮。

长禹若是还不醒,代砚骁恐怕是要动手了。

她转身看着他,道:“你怎么进来的?”

段亦书摸了摸鼻子,有些委屈道。“我当然是走进来的,夫人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南惊鸿心中一紧,转身进去。

“你在外面等着,谁也不允许进来!”

段亦书听了,看着她的背影,终于难得聪明了一回。

“难不成今日会出什么事?”

“你不要管,只听我的便是。”

她进门,便把门楦紧了,然后将有些微热的粥放在了桌上,捧着到了长禹面前。

“阿禹,你今天要是不能醒来,我便只能动了杀戒了,我没想到今日大牙会有政变,看来我们来的的确不凑巧,只是成了旁人的政治斗争的筹码了。”

段亦书在门外,被南惊鸿走之前那个严厉的眼神所惊吓到了,瞧着南惊鸿离开的背影,最后叹了一口气,便仗剑守在外面。

今日大牙真的有政变吗?

代玉儿之前欺骗自己是因为有着难言苦衷吗?

即使是因为有着难言苦衷,可也有那么多大华子弟死了,他也绝不会原谅她。

南惊鸿的眼神他瞧的极为清楚,眼前看着朦胧的雾气靠近此地,连忙屏住了气息。

南惊鸿在屋内,将锦囊里的丹药融进了粥里,然后便一口一口的喂着沉睡的长禹喝粥,长禹虽然没有苏醒,可是粥却都喝了。

长禹双眼紧闭,面色如纸,嘴唇苍白,她放下粥,握着他冰凉的双手。

见到他就像是躺在风花雪月里一样,骄矜的活着,这样肆意的长禹,可偏偏在这里活着。

他玩世不恭,却又翩翩如玉,他运筹帷幄,却又充满谜团。

他此时就这样在这里,南惊鸿的双眸中蓄起了一团云雾。而最后,只能有些静默的看着他。

冰凉的双手传递的是彼此的温度。

她凝视着他的优美的下颌。

一字一顿的说道。

“阿禹,我会等你回来,哪怕你不再是曾经的模样。”

她转身便出了门,心头发冷,行事却愈发的干脆利落。

她关紧了大门。

然后看着神经绷紧的段亦书。

段亦书指着那雾气过来。

南惊鸿开口道。“有毒。”

只是南惊鸿不会畏惧这么一点的毒素的,当初在冀北那个世外桃源,她早就接受到了所有的抗毒的训练。

段亦书指着那雾气,瞪大了眼睛,意思是难不成她会解?

南惊鸿摇了摇头,却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隔了手指,一串血珠落在他手背上。

“舔了。”

段亦书如遭雷击,但还是在她疾言厉色下迫不得已的舔了一口。

眼前的南惊鸿不像是从前那个单纯的果断的长云侯夫人,倒像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在支使着臣子。

南惊鸿怒视着他。

他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

冷风瑟瑟而来,果然外面的人忍不住了。

有人的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大约不止百人。

南惊鸿有些沉默,眸光里有些许的黯然,但无论如何,什么办法也没有。

段亦书关注了此时南惊鸿的神情,分明面无表情,却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受到寒冷。

比这寒冷的清晨,云叶城的空气还要让人发寒。

“准备好了么?段亦书!”

她一只手是匕首,另一只手是袖箭。

段亦书微微颔首,好像清晨鱼肚白亮起的那一刹那的艳阳高照浑然不见了。

终究是要变天了!

……

第五百二十二章:失德

风雨飘摇,黑云滚滚,层层叠叠的黑云压的人心底沉重,头皮发麻。

哗啦啦的雨声从屋檐上轰在地上。嘈杂不堪使人心烦意乱。

明亮的宫殿里,龙涎香在鎏金镂空花鸟球形银香囊里缓缓的飘出来。

台阶之下的地上跪着的是一个面上铁青的墨袍男子。

他弯着腰只敢低头,余光里是立在一旁宫娥的绣花鞋上的银线在闪着反光。

坐在龙榻上的头发又白了不少的圣人此时眼神里透露出一丝狂热的情怀。

麒麟殿外的台阶上跪着许许多多的大臣,他们心怀畏惧却又胆颤心惊。

今上自长云侯率军南去后身体就大为不适,眼下近几天又輟朝不上。今日间大雨狂下,太孙、太子和被贬谪的三皇子以及北亲王世孙,江都侯和金陵织造屡屡被召入宫中。

圣人的目光在他的头顶上下来回的梭巡,长啸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他不知道父皇这样屡屡召自己过来是什么意思,但是内心之中始终存着一丝疑虑,他知道自己斗不过那位太子长兄,也从来没有希望过自己能够夺得皇位。

这是父皇的身体近来越来越差。这是不争的事实。其实他如今已经不再想那些事情了。

如今父皇给自己配了才气过人的正妃林氏,还有温柔娇媚的侧妃王氏。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了。他不在稀罕这一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父皇却还要把自己碰到这样高的地位。他经常会碰见太子长兄对太孙大加斥责。是那些话并不是对他的儿子说的,而是对他说的,他心里清楚明白的很。

坐在龙榻上的人终于慢声道。

“前段时间命令你在南边做事,也过了一段时间,你感觉如何?”

长啸听了父皇的问话,连忙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儿臣从前不懂事。没有按照父皇的教导去生活。去为人处事,如今经历过一番历练。感觉自己进步了许多。儿臣感念父皇的恩德。”

圣人并不是什么慈悲的心肠,当年皇位争夺也是从腥风血雨里走出来的。面对自己的儿子,并不喜欢互相残杀,但是也并不喜欢懦弱无能的样子。只要长啸没有丢掉自己的傲气,就还是他的儿子。

“你先起来回话。”

圣人你开口道。

长啸拱手起身,上前一步。“儿臣听令。”

“你知道正想听到的不是这些表面上的事情。你上次查的那事情如何了?可有些眉目?”

他的声音隐忍着怒气。

长啸心中一惊。抬头看了一眼父皇的神色。

“你莫以为能从朕脸上看出什么?朕心里有什么也绝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他拍了案。“况且朕还没死。有什么消息不能告诉朕的?”

长啸忙颤抖的开口。

“儿臣不敢,父皇若是想知道,儿臣自当知无不言,不敢有任何隐瞒。此事事关东宫。儿臣苦心搜罗,并不敢有丝毫构陷。”

圣人扯一扯嘴角,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觉得朕对太子如何?”

长啸恭谨道:“从小父皇对长兄悉心栽培,当做储君,多年来更是大力培养,恩德深厚。”

虽则长啸说话胆怯,或许也有故意的意味,但是也是说得好,正中圣人下怀。

圣人道:“若是朕有一日要废黜他,你又当如何?”

长啸听了大惊失色,连忙扑通跪下,“儿臣从无觊觎之心,还望父皇明察。”

“说罢。”

长啸这才膝行至龙榻前,面带眼泪的说道。

“儿臣也没想到居然会查出这样的惊天大案,太子长兄失德,实在不配为储君,辜负了父皇的期许。”

他一边哭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封红色封纸封的信封。

“这是长云侯临走之前交给儿臣,请儿臣在他离开一月后交给父皇,儿臣未曾阅过。”

他说的是真话,长啸之前被贬谪又复录用,圣人便叮嘱长禹带带他,长禹在江州的时候,除了处理婚务,便是私下底在指点长啸。长啸所查到的无非就是太子私下设了地牢,与沈荣及大相国寺住持,和西杭当地许多官员结交的浅薄一层。真正的大头在后面。长啸因着林菀雪的嘱托,一心一意的听着长禹的指点。却不知道这折子里究竟写了什么,顶多是知道对东宫不利,他心里快活的很。

却不知道这封折子不是帮着他得到江山,而是在某种程度上把他推向深渊。

圣人便拆开了红色封纸,打开看了折子。

太子东宫窃夺西杭丝,绸,锦,绣,茶,盐赋税之三;十二年,窃夺金陵丝,绸,锦,绣,铁,盐赋税其四,九年;窃夺岭北岭南九城赋税之二,七年;窃豫南进贡十之一,云南进贡十之三,私下蓄养精兵五千,杂兵两万,似造金银铜铁器上千;与各国来使私下交好,并曝出书信来往,曾与琉璃,大牙勾连。冀北军队粮草断绝,南疆战事粮草中断均与太子授意,官员故意有关……

圣人怒火中烧,便将榻前茶几上的一堆奏折拂了在地。

折子砸在了长啸的胸脯和肩头上,长啸伏地痛哭出声。

圣人却最终没什么动静了。

长啸跪了半天,哭了半日。

才听到头顶的声音。

“你立了功,下去吧,回头再行封赏。”

他心里感激林菀雪的支招,面上却是悲戚无比的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离去了。

皇帝之怒,如雷霆而下,只叫人猜摸不透,胆颤心惊。

朝堂之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不知道圣人为何发此大怒,不过片刻的功夫,谕旨便下来,令太子幽闭东宫,太孙在侧殿不许出门,一切交由侍女宫人行动。太子府更是被重兵把守,半只蚊子都不能进出。

……南惊鸿目光一扫,便见到眼前的代砚骁虽然看上去霸气纵横,实际上却是受重了伤。

心里所想的便和实际温和。

代砚骁目光微闪,开口道。

“本王来此是告知夫人一句,三日后本王会迎娶夫人为三王子妃,旁的没什么大事,夫人和段少爷,不必惊慌!”

段亦书听了便要开口争辩,长云侯尚且在世,长云侯夫人怎能再嫁?

可南惊鸿却是收了匕首。

“既是如此,二王子还是请回吧。”

第五百二十三章:森冷

“夫人,难不成你还要想再嫁不成?”

段亦书有些恼怒的开口。

“就算再嫁,这二王子也绝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能这样想?”

段亦书这厢开口,代砚骁却是似笑非笑的转过身去,虎虎生威的出了门,黑色的沉重的大门合了上。

代砚骁的身影消失在他们眼前。

南惊鸿有些无语的瞅了瞅段亦书,却也没有吭声。听见代砚骁和外面的侍卫们的声音离去,才沉声道:“倘若真的决一死战,你我尚无准备,你觉得咱们有几分胜算?如果你想要赢得话,就为我好好筹备这桩婚事。”

段亦书见到她脸上坚定的神情,心里一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是他冲动了。

代砚骁出了门,身子便有些站不住,身边的副将纪乌立刻扶住了他,他终于倒地,握着长剑的手松开,长剑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虎口处的血流了下来。

“主子。”

副将惊呼一声,连忙把二王子代砚骁送回寝宫。又赶忙去请郎中过来。

代砚骁今日是遭受了一场刺杀的,在他探望大牙代王之后,就遭受了他平生所遇见最为凶狠的一场刺杀。若不是身边的这百来个侍卫浴血奋战,他怕是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他心里是何等的恨代王代勋尧,自以为是的王者,以为把他代砚骁从旁支里挑出来当什么二王子,他便会感恩戴德,以为把代玉儿许配给二王子为妃,代砚骁就会感动不已。

难不成是没有听过什么叫养不熟的白眼狼吗?

多年以来代砚骁一直战战兢兢的活着,因为自己这代王义子的身份。

他必须要比旁人更加谨慎的活着自己的父母不能相认,还要百分百的去顺着代玉儿,不能有哪怕一刹那的松懈。

所以二王子代砚骁多年以来心里是有着一把火的,熊熊燃烧着人心,不能轻易熄灭。眼前这一切都只会是一种手段罢了。

代王既然把权力移交过来,再想拿回去可没有那么简单了。

他知道代王时日无多,只是他等不及了。

在见到南惊鸿的那一刹那,就好像有什么茅塞顿开了。

他代砚骁在遭遇到生死狙杀之后,便知想要的那个娘子是她南惊鸿。

他和从前历代的皇族都不一样。

江山美人,他统统都要在手。

代玉儿的存在只不过是个提醒,提醒着他。到了如今,他还没能够把一切都准备好。还没能够完全掌握大牙的局势。

否则仅仅是一个代国公主,如何能够负隅顽抗呢?还有段丞相那个老不死的狐狸,一直妄图与自己斗争。

……

大华太子府,天是阴沉沉的天,狂风骤雨之后,身边是低气压的重兵把守,美名其曰对太子府的保护,原本正常的出行都变得限制起来。王侧妃焦躁无比的咒骂着这些士兵们,长梦住在藏梦园里倒是满不在乎,她只知道殿下会把一切处理好。

大周氏自顾自在佛堂念着经文,虽说都知道自己的夫君和儿子尚在皇宫里被幽闭了。但看上去依旧是不问世事的样子,哪怕听到周嬷嬷说起王侧妃闹翻了天,长庶妃一声不吭的。也没有丝毫的动容。

说来这次太子府也算是遭受到有史以来最大的打击,原本太子府的盛宠不衰,只要太子安安稳稳的坐下去,旁的皇族没有可乘之机,才让旁人对太子府敬畏不已,不敢轻易勾结旁的皇子,可如今三皇子长啸,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大周氏眼皮都不抬的继续念经念佛。

王侧妃蹦跶的更为欢快了,整日就骂这个,骂那个。

小周氏在王相府中自然是焦灼不已的坐立不安,王宁知的侧室夫人沈云素也是面有愁容,可是正室南漾瑢却是面色冷淡到了极致,似乎什么也不在意一般。

沈云素动了怒气,便冷嘲道。

“妹妹是一点儿都不为夫君着急?难不成妹妹早就知道长云侯要害咱们二爷?”

南漾瑢微微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做声。

若不是王宁知非要在这种紧要关头站到太子身边,也不会被牵连进去,现如今圣人怒下,自然是被连坐。现如今想来应该是被关在东宫伴驾吧。

沈云素却更委屈的抓着小周氏的袖子。

“娘亲,你看看她这个样子,心里哪里有我们二爷的心思?”

小周氏闻言有些不满道。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事出来干嘛?”

南漾瑢依旧是冷着一张脸,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这时候小周氏冷哼一声,道。

“罢了,你们既然没什么事情,就都给我下去!”

南漾瑢闻言便拂袖而去。

看的小周氏差点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太子府中和王相府中的焦灼并没有影响到皇宫。

东宫里坐在太子座上的太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反应,不过是木着一张脸罢了。

王宁知进来,见到太子,立即拱手行礼,喊了一声殿下。

左右便在他的示意下一一退了下去。

座上那人见他来了,淡然道:“你棋差一招。不过本殿早有所闻,你便把这纸上的人物记一下,倘若用得上的便可及时用上。”

王宁知见他青玉案上摆着一张红纸,便走上前,目光一扫,便是满脸肃容。

他居然一看就看到了赵阁老和林太傅的名字。

这二人向来都是清流里的中流砥柱,却没想到私底下已经被太子拉拢。林菀雪为林太傅唯一后人,如今是三皇子正妃,既然是太子的人,就说明这一次太子府被发难是在太子的意料之中的。

“赵阁老和林太傅俱是可用之人,他们虽为清流却有自己的野心,一想重为宰辅,另一想名流千古,只是碍于清流身份,只能固步自封,便引以为憾。”

“阿宁,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没有野心和缺点,但凡有野心和缺点的人,你都可以利用他们的野心,掌握他们的缺点,来达成你想要做的任何事情。”

王宁知听了一怔,竟下意识看了一眼此时的太子。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太子肃穆而冷酷的面庞,眉宇间更是毫不掩饰的森冷的寒意。

第五百二十四章:备婚

太子长穆定定地注视着王宁知,缓缓地说道。

“但凡成大事者,当不折手段,心狠手辣,断情绝爱,你还年轻,自然是需要继续历练的。”

王宁知便恭敬的应了声喏。

又忽然听长穆道。

“南惊鸿已然是长禹的妻子,你心里不要再念着了。”

王宁知顿时有些慌张,神情有些不安的反驳道。

“殿下,您误会了,我没……”

他矢口否认的太快,却猛然住口。

他在反驳一些什么?

他没有念着南惊鸿吗?

多少次床榻之上,他对着含霜,对着南漾瑢幻想着的是谁的脸颊?

多少次午夜梦回之际,他脑海里萦绕着是谁的芳香?

他哪怕否认的再怎么迅速,真的能够骗过旁人吗?

冷淡的南漾瑢知道他的心思,狡猾的沈云素知道他的心思,眼前大权在握却又心细如尘的太子殿下,其实也知道他的心思。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区区一个女子罢了,乱世如浮萍,盛世也只是一枚棋子,何必要牵肠挂肚,魂牵梦绕。若真的惦记,成大事后再夺过来当个美妾何妨?只是现如今,你自当谨言慎行,以大事为重,在南氏和沈氏面前不能表现半分,遮掩的严严实实,倘若这点心思都藏不住,孤也就白信任你一回了。”

王宁知陷入了沉默之中,闷声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太子也就不再对这件事情执着,倒像是随口提起的一般,转而开始交代旁的事情。

王宁知也回过神来,认真听着,眼下多事之秋,他必须要打起精神来。

……

南园的太夫人总算仅仅是做了一场噩梦,许是因为仆人们还有那些媳妇们都想要好好表现,倒是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太孙妃南颂因着住在南园,被护着好好地,成为太子府事变唯一不受打扰的一方。

南先生虽只对着南颂和南清茗两个孙女,每日给南太夫人讲故事的同时也会教导两个孙女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令她们受益匪浅,便没有受到此时的影响。

而北亲王府却隐隐约约悬着一口气了。

长啸开始得宠,世孙长特更是频繁的往来于皇宫和王府,几乎停不下来脚步,南岭就算想要与他交流一番,也多是扑了一个空,可是眼前女儿长梦还在太子府里,不知道如何了,太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被解除幽禁,她心里自然是担忧的,只觉得从前自己一心把长乐推向太子府是个不好的决定。

她心烦的不得了。

长特近日很疲惫,从父亲的书房出来不久后,夜深风大,逐渐料峭,他步履有些沉重,想到圣人对于皇子们不可捉摸的态度,以及隐约也透露出来南疆或许出了什么意外,直到今日,连七日没收到长禹传回来的消息。

他原本想着就在外院书房里歇息,而后转念想到南岭。

或许南园有什么消息,他就转身朝着南岭的园子过去。

南岭到了半夜,准备熄灯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有些沉重的脚步声,丫鬟们请安的声音此起彼伏。

“给世孙爷请安。”

是世孙爷回来了,她精神忽然好了不少,连忙站起身来,露出一抹笑容,便急匆匆的行礼道:“世孙爷回来了,臣妾特地让人准备了热的血燕银耳粥,这就让人端来,沐浴的热水也备下了……”他进来的时候,了无意趣,这下却在有些昏黄的灯光下瞧见她有些苍白的脸上,愈发多出了少妇的妩媚,她虽然不是他心爱的女子,但是到底兢兢业业跟着自己十几年,前段时间又丢了个孩子,打理王府事物也算是很细心库。

便出声安慰道。

“你身子还没恢复好,不需要为这些杂事担忧。”

听起来声音十分的温和,倒像是从前相敬如宾的模样。她心底一怔,却更加欢喜轻快的开口道。

“难为世孙爷这样体贴,不过是随口吩咐下人去做并不劳累,倒是世孙爷这般忙碌,不由得让妾心里担忧。”

她低下脑袋,状似害羞的殷勤的为他脱下外袍,露出自己姣好的白皙的脖子。

北亲王世孙忽然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南岭的肩膀。

“这些日子我是忙的有些冷落了你,以后我会注意的。”

听得南岭泪光闪闪,连忙把她的脸颊靠在他怀里。

她永远知道什么样子的她才是最让长特动心的。

……

南惊鸿还真没想到第一场婚事自己没怎么操心,第二场婚事自己却要这般自己操心,虽然不是自己所想的婚事,是假模假样的开始,却也还是要积极的的操办的。

代砚骁没有出面,想来伤的挺重,大半个二王子府都给南惊鸿来操办婚事。代砚骁派来的协助的人居然是之前被自己三言两语给抵的说不出话来到代珠。

代珠许是因为段亦书的如花美貌的缘故,才会这样殷勤的前来。

所以南惊鸿心底暗自注意,把长禹所在的房门锁得紧紧的,就段亦书这般清秀的中人之姿便叫她这般魂牵梦萦,那要是见到她家长禹,岂不是会夜不能寐?

防着狠狠地。

这日清晨,代珠便欢欢喜喜的一脸浓妆的带着不少人过来了,一见到南惊鸿就假惺惺的开口道。

“昔日一见淮阴公主,就觉得不胜荣幸,一见如故,如今公主即将成为我的王嫂,代珠真是喜极而泣。”

她眼睛里闪烁着光,看上去无比的情深义重。

段亦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代珠若真的是为此事高兴,却又为何听说在郡主府里砸了好几套官窑瓷器?

他还是把握住自己的演技,立刻感动的说道。

“没想到代珠郡主如此深明大义,今日一见真叫段亦书佩服不已,亦书以后若是见到长生之庙,一定为郡主上一炷香以示敬佩。”

南惊鸿听得鸡皮疙瘩起来了,心中对段亦书佩服不已,怪不得何兰那样君子如兰和余跃那样冷漠如冰的人都能被段亦书给蛰伏,可没想到这时候从旁边花丛那走出一个工匠,大步上前,说的话才让人觉得望尘莫及!

第五百二十五章:倪真

这花匠拱手作揖,清秀的脸上满满都是真诚和诚挚。

“小人一见这位殿下和这位少爷,便觉得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实在是叫人慨叹,倘若放在小人的家乡也就是天作之合了。一想到这里,小人这心里就忍不住要发出祝福,若二位能够玉结连理,一定要昭告天下,告诉小人一身,不然小人整夜整宿睡不着觉,可谓是食不下咽,寝食难安!”

南惊鸿:“……”

在一旁的仆人和侍卫都忍不住看了一眼在一旁的沉默寡言的南惊鸿,明明这场婚事像是为眼前的段亦书和代珠郡主举办的。

段亦书被这人的话梗的无言,看着代珠更是神采飞扬的模样,连忙面色大变的后退几步。

“在下忽然想起来父亲让我今日去礼部看看,告辞!”

好吧,表面上能说会道,实际上还是鸡肋。

代珠瞧见段亦书跑了不以为意,反而被这小花匠给迷到了。

“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那花匠不卑不亢的开口道。

“小人倪真,是个花匠,托二王子的洪福,如今为新婚装点花束。”

南惊鸿见他唇畔含笑,颇有点闲庭信步的意味,这李铮倒还是个有能耐的人。

当下便含笑的对代珠道谢道。

“惊鸿忙了一天不得休息,没想到承蒙郡主关照,这事务便交给您了。这倪真,你随我去翡翠阁取一些首饰礼物吧。”

倪真听言,便牵来了马。

南惊鸿从容上马,一马当先的离开,气度上真叫代珠有几分忌惮。

她眼睁睁的瞧着南惊鸿带着人从自己眼前消失。

然后发了一会儿呆,就听到身边有人开口道。

“郡主,您瞧瞧这地方该怎么收拾?”

代珠瞧着这一堆东西偷偷打了,这些东西都算什么?这样让她觉得头疼,真让人觉得不耐烦。

倘若不是因为段亦书的模样,她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她转过身有些嫌弃的开口道。

“呸,都给我滚,你看出来本郡主是弄这些东西的人吗?真叫人觉得厌烦啊。”

然后便带着侍女气势汹汹的离开了。

只留下呆愣的众人,只听到为首的嬷嬷大喊道。

“还不干活是想死吗?”

才都唯唯诺诺的干活了。

段亦书坐在长禹所住厢房的屋顶上,心里气气的想到,李铮那鬼小子怎么就能过来的?

但是他必须要在这里,如果不在这里,长禹的安危谁来保护?这比什么都重要。

代砚骁自然不会忽视南惊鸿的,时时刻刻都有人跟在南惊鸿的四周,时时刻刻都有人在看着南惊鸿的行动,关注着她的行踪。

但是更重要的是长云侯。

可是南惊鸿从来不会轻易离开长云侯,就连夜里,她都打足了精神,她离开了长云侯也没有下手的机会。这位段丞相寻回的亲生儿子,无时不可的在南惊鸿离开的时候守在这里。

代砚骁大可以一箭射死段亦书。

可是不能够。

代砚骁还没有完全蚕食大牙的势力,他要继承大牙代王的位置还需要段丞相这个老狐狸的支持,段家的认证才能让大牙代王名正言顺的被继承。

所以如果动了这所谓的段丞相唯一的亲生儿子,或许段丞相会发疯,现在的代砚骁还需要忍耐,还没有这个力量。

南惊鸿是没想到李铮还有这个能耐的。

但是她此时即使骑着马也没有什么表现,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翡翠阁是这里最好的玉器珍宝阁?”

南惊鸿满不在乎的问道。

倪真认认真真的回答道。“翡翠阁里都是稀世珍宝,您只要喜欢的,二王子无论如何都是要给的。”

“稀世珍宝?那大华的东西也能过来?”

她抓着缰绳,目视前方,连他脸上的卑微的讨好都不看。

“那是自然的,无论如何,通商总是不能间断的,就连小人也是跟随着我家主子来回迁徙的。”

倪真倒是很辛苦,一边骑马,可是南惊鸿骑马的速度太快,他只能保持跟在一半的样子,不能冲着前面上。

他察觉到至少有七八个人跟着后面。

但是南惊鸿似乎已经习以为然了。

“来回迁徙,那你可是辛苦了。”

南惊鸿就像是客气客气似的。

可是倪真却忍不住哭哭泱泱的抹了抹眼睛。

“您可算是不知道啊,小的这些做仆人的啊的确是非常的可怜残忍呐。您可不知道大牙这鬼天气实在是太差了,冻得牙磕碜磕碜,这花哪里能活?还不是强撑着?咱们也没办法,只听说王妃您是大华人,喜欢大华的模样。咱三五七八个人也就兢兢业业的到了这眼前来给您养花干活呢?”

李铮寥寥几句话里就听得南惊鸿心里有了数,来了三五十五个杀手,七八五十六个侍卫。大部分都是因为借着经商的来由,能够成功带走长禹的概率恐怕是十分之三。

“居然这样惨吗?真是看不出来啊,只不过本殿从大华而来,从小就是锦衣玉食,无论穿什么吃什么都过的十分快活的。还真不知道你们过得这样苦的日子了。不过,说实话,我是从来都不喜欢花的,我最讨厌的就是花花草草,随意就能弄伤。”

他们很快就到了翡翠阁,翡翠阁的门口站着的是温柔端庄的侍女,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盒珠子。

“翡翠阁,欢迎您。”

“欢迎光临。”

南惊鸿下了马,丢了缰绳。

“倪真,把这马收拾好,本殿就要进来看看有什么稀世珍宝配得上本殿的?”

侍女见到南惊鸿进来,便觉得南惊鸿十分的贵气,又听到她自称,连忙殷勤无比的上去温柔热情的开口道。

“这位小姐,您喜欢什么样式的首饰?咱们翡翠阁都有。”

“我要金玉首饰,如何?”

南惊鸿嘴角一挑,认真不已的开口。却又温温柔柔的道。

“只是若是没有,又当如何?”

那侍女连忙朝着掌柜使了眼色。

“请这位小姐往天字一号间请着?那里有新绣的百羽裙,若是能够得了小姐的青眼,实在是荣幸之至!”

掌柜的笑魇如花的开口,心情非常不错的表示欢迎。

南惊鸿从善如流的跟在掌柜后面开始欣赏这里的各种首饰。

第五百二十六章:百鸟

掌柜的满脸堆笑的开口,心情非常不错的表示十分欢迎。

“小姐里面请。这里有不少适合您气质的玩意。”

南惊鸿从善如流的跟在掌柜后面开始欣赏这里的各种首饰。

看上去神情之中颇为怡然自得。

之前跟着南惊鸿的十来个人被迫变成了两三个,装作客人模样前进来。

南惊鸿似乎毫无察觉,倪真前往阁偻后面系马,然后便抬头打量着高阁,看起来倒像是从前的悬崖那样的嶙峋。

幸好从前李铮是很有经验的,不就是飞檐走壁么?南惊鸿给李铮指的这条路爬上去也是蛮辛苦的。

他便踩着宝马然后攀上了窗格,然后往上攀爬着,然后冲着上面攀爬,坐在那顶格的窗格上。

那掌柜命人捧来夜明珠,灯光下,百鸟图案栩栩如生。

南惊鸿便见到这百鸟裙,实在是美不胜收,一针一线都是无比精致。

颜色鲜艳无比,令人眼花缭乱,不知其本色,从正面看是一种颜色,从旁看是另一种,在灯光下呈一种颜色,在阴影中又是另一种,裙上闪烁着百鸟图案。

“这百鸟裙是什么来头?”

那掌柜一脸敦和的模样,看不出来有如何的精明,只是个一个普通的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眼下听到南惊鸿这样问道,面上认真的回答。

“百鸟裙乃是我们大牙王室的一件珍宝,据说是当初唐国一位爱美的公主所制作,后来转赠给大牙王室,但是多年以来朝代辗转早就消失了,后有巨资之人请我们翡翠阁重现珍宝百鸟裙。”

“巨资之人要求重现珍宝百鸟裙?只是这百鸟裙所用的金银丝线和这百鸟羽看来得之不易啊。想来即使是翡翠阁也没有能力提供百鸟羽吧。”

南惊鸿伸手抚摸那柔软的羽毛,只觉得精美无比,历史上可是说这百鸟裙,所资之巨,价值亿钱。以众鸟羽毛织成的裙。安乐公主使尚方合百鸟织二裙,正视旁视,日中影中,各为一色,百鸟之状,并见裙中,帝皇动用国家力量,派军队到岭南捕鸟。山林奇禽异兽,搜山荡谷,扫地无遗。

“小姐所言极是,百鸟裙十分珍贵。咱们翡翠阁就算竭尽全力也无法达到这力量,但是这巨资之人竟一并赠送百种羽毛,命我们尽力筹备。耗时三十余年,此裙才制成。可是却再无当年之人前来带走此裙,此裙便成为翡翠阁的镇阁之宝。”

那翡翠阁掌柜的没想到南惊鸿居然是个识货之人,眼下眼睛多了几分亮色,便更加恭敬的开口和南惊鸿解释道。

南惊鸿抚摸这百鸟裙的手指收了回来。

“原本我没什么兴趣对于衣裳,只不过今日所见,的确是绝世珍宝,这大牙未必能够完整的保留它,当年所留巨资之客?可有说过什么话?”

她神情中十分淡然,没有什么话。只是气势无意间更加的长了。

掌柜的看了看左右,只见门口处有人人影彤彤。

“不若小姐试一试这件衣服,何如?”

南惊鸿启唇一笑。

“那便试上一试,倘若适合,无论如何,我也是要买下来的。”

这百鸟裙被两名侍女抬进了天字第一号的房间。

南惊鸿走了进去,掌柜便在门外守着,旁人想要靠近也是不敢的。

南惊鸿贵为淮阴郡主,又是代砚骁亲自点明的未来二王子妃,若只是因为想要监视她的缘故,要在她更衣的时候靠近窥视,实在是逾越礼数,实非他们能做的。若是叫代砚骁知道,也是会勃然大怒的。

他们便只关注这门外的动静,南惊鸿不过是试个衣服,这翡翠阁,在南惊鸿来之前就里里外外的搜查干净了,没什么不妥的。

可心里也打了一个紧,派人火速回去二王府向代砚骁报信。

南惊鸿走了进去,步步婀娜,步步生莲。

她步入帷帘之中,瞧着摆在那的精致的百鸟裙,暗影的时候面上瞧上是层层堆紫,夜明珠的光下却又是从淡到粉再红而赤血,似乎每一个方向来看都见五光十色,绝不相同。

她知道这衣裳极贵,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件衣裳会这样巧合的出现在她面前。

三十年才织造而成,偏偏又恰到好处的出现在翡翠阁里,叫她看见。

她试这衣裳如何?

她那时细细打量了掌柜面上的表情,他唇角带笑,看似精诚,却一步步的想要让她试衣服。

她解下罗裳,听到窗台处有人扣了三声。

“那里可好?”

南惊鸿问的是大华军营之事,她是知道大抵上惨状纵横的。但是她一直隐忍不发。

听到南惊鸿问起军中发生的事情。

李铮坐在那,连忙正色的开口道。

“蔺少爷尚好,胳膊的伤势还需一段时间才能好,大郎君已经醒了,没什么大伤。您且放心,只是有件事不在咱们掌握之中,这三爷悄无声息跑过来找您,咱们也寻无踪影。”

南惊鸿解了衣裳,顺手便把百鸟裙穿在了身上,揽镜自顾,便觉得自己素颜压不住这裙。

却见梳妆台前刻意准备好了各种脂粉。

尤其是一整套的凤凰头饰,倒是恰到好处。

她坐到梳妆台前,便拿起凤凰首饰,搁在手心,打量着这首饰,亦是上等货色,所谓凤凰涅槃。其羽更丰,其音更清,其神更髓。

精致的手工制作,华丽的羽饰更显得卓越不凡。

微微转动朱钗上面的可移动的凤眼,便瞧见这钗里更有玄机。竟是冷光阵阵。

微微一怔。

“三爷来了大牙?此事情可瞒过了南园?”

她黛眉微蹙,手上的动作不停歇,华丽的妆容在脸上栩栩如生。

李铮忙恭敬说道。

“却是如此,如今人马都安排好了。只是这云叶城十分古怪,人人都像是中了毒蛊,大牙国师当道,说是如今代砚骁带着大牙国师控制了大牙政局,意图发展政变,大牙代王病重,代国公主亦是无力回天。”

南惊鸿妆容完善,然后起身到窗前。

“代砚骁说过两日迎娶我为妃,想来他那日从皇宫到二王子府迎娶,他会选择那日动手,倒时你们准备好,万事以阿禹为重。阿禹能出去,我自然能出去!”

李铮有所动容:“夫人你……”

“无须再言。”南惊鸿果断道。

第五百二十七章:委蛇

代砚骁已然清醒过来。

他神色凝重的查看着今日大华传过来的消息。

似是说他最强大的外援已经被斩断了,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候,居然会有这样差的消息。

可是他没有退路了。

“国师在哪?”

“在丹药阁炼药。”

副官刘昀恭敬道。

“收拾一下,我们前去见国师大人。”

代砚骁站起身来,将面前的书册合了起来。

门外却速速传来了轻快地脚步声,婢女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殿下,淮阴公主正在翡翠阁试衣服。”

代砚骁原本准备出门,可是听到这句话却迟疑了。

“为何会去?”

他目光并没有停留。

那侍女立刻回答道:“似是今日与宜安郡主闹了不愉快。”

代砚骁目光一凝,连忙问道。“她不高兴了?”

“淮阴公主殿下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不愉快,边随意带着一个小厮去了翡翠阁,然后又在掌柜的引导下去试了据说是翡翠阁镇店之宝的百鸟裙。”

那婢女说话的速度非常的快,看起来倒完全不像是个生手。说完之后便见到代砚骁摆了摆袖子。那婢女飞速的撤走了。

副官见到代砚骁有些迟疑,忙问道。

“殿下,那咱们还去国师那里吗?”

“说什么废话,当然是去淮阴公主那里。”

代砚骁斥责了医生。副官连忙跑过去准备车马了。

“殿下,我这就去准备。”

代砚骁大步如飞的走了出去。

南惊鸿试好了百鸟裙,搭配好了妆容,李铮终于可以从顶楼翻下去到了下面,然后就在那里牵着南惊鸿的马。

等代砚骁骑着马来到翡翠阁的时候就见到唯唯诺诺穿着白丁衣服的李铮。

他不过余光扫到了李铮的身上,旁边的侍女就躬身说道。

“这是宜安郡主送给淮阴公主的的奴隶。是一个小花匠。”

李铮连忙拱手作揖,殷勤道:“小人倪真,参见殿下……”

“哼!”

代砚骁给了个冷眼,便进去了。

他到了一楼,空气的气压顿时降低,原本一楼的几个客人,连东西都不敢看了,连忙就退步走了。

代砚骁心里沉沉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自己却毫无知觉的。

他扫视了四周,发现那些侍女神情自若,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他瞧见原本在在那柜台里坐着的掌柜居然不见了。

大步走到那侍女的面前,冷光斜睨。

“掌柜呢?”

“回这位爷,掌柜的在陪一位小姐试衣裳。”

这时副官带着一众人也赫赫盛威的冲了进来,听到这么一句话,连忙开口道。

“什么爷不爷的。这位可是二王子殿下!”

那刀剑到了那侍女的面前,侍女面色煞白,满头香汗的跪了下来。

“殿下饶命。”

这时,代砚骁嘴角才勾扯出一丝笑意。

“小刘,不得无礼。”

副官伏首称是。

这翡翠阁原本是珠光宝气之地,眼下却无端的变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杀气纵横。

南惊鸿出来的时候,刘掌柜只觉得触目满满都是惊艳。多年以来刘掌柜的掌管翡翠阁,见过大牙各种各色的美人,无论什么身份,无论是我见犹怜,还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刘掌柜年少的时候来翡翠阁打工,那时候是没有身份见到那位巨资之人,可是听前面那位掌柜的描述过,无外乎就是皎若云间月,剀如山间雪的天人之姿。

这赞美的的话语不知道听过了多少回,却从未见到真正的天人之姿,自然是觉得没什么出奇的。

可没想到这位小姐来了翡翠阁,她居然就透过她的脸见到了从前听过的无数遍的天人之姿的模样、

若不是早在七日前,半仙云游此地,给她留下了一句所等之人即将来到,她也不敢相信,真的是她。

她将信将疑的准备了很多天,还把珍藏起来的百鸟裙拿了出来。

南惊鸿之前来的时候打扮虽然艳丽,但是却并不能突出她本人的气质来。

百鸟裙着,再佐以盛装,盛世芳华,不语言表。

她微微一笑道。

“这裙子,不知道掌柜觉得我穿起来如何?”

掌柜合手称赞道:“简直妙不可言!小姐担当得起百鸟之凤主的身份,实在是冠盖群芳!”

掌柜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这时楼下闹哄哄的声音响起来,掌柜才反应过来。

“小姐,老妇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请。”掌柜行礼道。

南惊鸿则是抬手:“我和你一起去。”

代砚骁原本上准备上楼,却见楼上南惊鸿下来。

身穿百鸟裙的女子,神情清冷,姿容绝世。身上的裙子精美无比,更衬托出她芙蓉之面,绝艳四方。

跟随代砚骁的副官和一众侍卫们原本气势汹汹,在这一刹那,见到南惊鸿自楼上莲步轻移而来,都屏住了呼吸。

这世间居然有如此美人,藏在翡翠阁中,她婀娜而来,垂首而下,恰似风中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让人心生向往,又像是婆娑地狱里迎风而上的一朵罂粟花,让人忍不住垂涎三尺。抑或是天外飞仙大罗菩萨,只叫人可望不可即而心生敬畏。

他们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顾得看南惊鸿前来。

“诸位好大阵仗?”

南惊鸿薄唇微起,不怒自威。

代砚骁只觉得心脏漏了一拍,这才发现此时带来的这一众人都盯着南惊鸿看着。冷声道。

“都给我滚。”

“喏,殿下。”副官忙不迭的领着一众人飞速离开

那些侍女们也在掌柜的示意下纷纷离开。

掌柜的有些担忧的看向南惊鸿,南惊鸿却淡笑道。

“二王子是恨不得我南惊鸿人人得而诛之,是而便让我无所遁形么?”

代砚骁心生喜悦,没想到南惊鸿居然会对他自称姓名而不是本夫人……

南惊鸿似乎并没有理会他的小心思。

“素来我大华言婚前夫妻不可相见,大牙是没有这规矩?还是说二王子未曾重视过与惊鸿的婚事?”

她愈发冷漠的开口道。

代砚骁却因为她的话语愈发的心生欢喜。只觉得南惊鸿许是已经完全接受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迎娶

代玉儿每日都来给代王喂药。终于到了这第三天,代王就有些苏醒的迹象了。

昏黄的宫灯下,沉闷的药味弥漫在大殿里,代玉儿命人把门窗打开通风,又将沉闷的龙涎香派人抬了出去,重新换了花果搁置在殿内,殿内的气味一扫而空,侍女们心里都觉得舒坦了不少。

虽然代国公主生性冷漠,但是对于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确实极为不错的。

代珠这几日一直都来想进来看代王如今究竟是何模样?

可偏偏一连好几天都被代玉儿命人关在了门外。

她恼羞成怒的怒吼道:“不要我去看大王,我还不稀罕去看呢,改明日等我哥哥坐拥了天下,我看到大王的王宫里有哪地方我不能去。”好一阵不甘的叫骂之后。代珠别以为自己能够进去了。可是根本就没有人理睬她。她便越发的无可奈何,只好自己吃了闷气外去了。

代玉儿坐在里间听着外面的叫骂,丝毫都没有动摇。

倒是那大宫女有些担忧的说道。“公主殿下,如今该如何去办?眼睁睁的看着大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宜安郡主又这样凶悍,恐怕你以后有的苦吃。”

又仔细看了看代玉儿的颜色。有些斟酌字句的开口。“奴婢私下里听说二王子殿下对他和您的婚事不甚满意,甚至已经有娶美妾的心思了。”

代玉儿凉薄一笑。“姑姑不必为我担心此事。我早知道他怀有异心,呵呵,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娶妾室的事情,分明是正大光明的十八台大轿的迎娶。”

代玉儿原来已经知晓内情了。大宫女心里一沉。

这时候代玉儿却径自站起身来往殿内走去。

“咳咳……”

沉疴在榻的代王终于在这阴云密布的日子里睁开了眼。可是却发现自己再不像从前那样的英武不凡。

他甚至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变得有些麻木愚钝起来了。

他睁开有些混沌的双眼,十分无神的盯着眼前的纱帐子,他的嗓子里都像是堵了什么一样的。

“咳咳……”

太仪殿中无人敢上前,两行婢女太监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既希望圣人能醒来,又希望这人死去,因为圣人不允许他们见到他的卑微的样子,可是他们死了,他们也不能苟活。

只有代玉儿一如往昔的接过侍女手中的老参汤。

然后神情自若的向前一步。

“启禀父王,如今二王子摄政,国师从旁处理,您身边的事务玉儿全权处理!”

这满头灰发的代王瞪大了瞳孔,他不想知道这个,他怎么会躺在这?

眼前跪着的这些废物们,胆颤心惊的,却没有一个人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代玉儿坐在他的床头,缓缓移动着调匙,道:“父王急火攻心,昏迷了十数日,太医们都用力诊治了,只是都不见效果,被国师下令斩杀了。父王只要安心养着身体,即日便可康复。”

他怎能安心?他恨不能从这龙榻上爬起来,他怎能变成这个模样?

他强撑着一口气爬了起来。

他靠着床榻,抓着那床沿,他瞪着代玉儿。然后忽然生出了一大把力气,把她手上捧着的老参汤打翻在地。

“朕不要听这个。”

可是代玉儿面色淡漠。哪怕身子一歪,也并没有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觉得不耐烦。

他想着他如今该怎么办

二王子代砚骁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积怨已久,虎视眈眈,他信错了人。

他现在还能靠谁呢?

满朝文武各个官员都居心叵测,没人想着他身体安康,现在想着的大抵上就是要他早点死去,好扶着代砚骁上位。

他看着眼前的代玉儿。

无论是军中还是朝中,眼前的代玉儿,他的亲生女儿,代国公主,才是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

他什么办法也没有。

只能依靠眼前的代玉儿了。

他原本暴怒的心情忽然就停歇了。

静默里看着代玉儿风淡云轻的眼。

她没有半分的尊敬,也没有半分的濡慕,她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这个认知让代王觉得绝望,可是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他最终长叹了一口气,靠在那,心口的血液奔涌,然后在那里踌躇不安,他平静的扑了一口气。

然后躺在那里,没了所谓代王的霸气,反而和所有的天底下的父亲一样,眉目里多了一份慈祥。

目光里多了几分柔和。

“玉儿……如今……咳咳……”

代玉儿忽然露出一个童真无邪的笑容,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

“父王不要在想些有的没得了,玉儿不过是个手无军权的公主,如今如同一个金丝雀一般被囚禁在这里,更不可能有什么能帮到父王的了。”

代玉儿转身便离开,代王气的怒火攻心,竟发现说不出话来了。便猛地昏了过去。

代珠一直都在外面等着代玉儿出来,可没想到代玉儿真的出来了。

狭路相逢,代珠颇为激动的开口。“我总算能见到你。平日你就高高在上,怎么?阶下囚的滋味不好受吧。”

代玉儿不欲与她纠缠,准备从旁边过去,却被她拦了下来。

“公主殿下,我二哥明天要迎娶大华淮阴公主为王妃了,过几日圣上驾崩,我二哥就是王上,淮阴公主就是王后了,到时候你当如何?”

代玉儿目光中闪过一丝凉意,冷笑。“那又如何?”

“你要是胆子大,明天就来参观婚礼啊,从前我哥那么喜欢你,你不知道珍惜,现在你就算后悔也没用了,我呸!”

代珠气势汹汹的又走了。

代玉儿看着她花枝招展的背影,神情不变。

……

“父亲是准备站队二王子府?”

段亦书冷冷的盯着段丞相,段丞相咳嗽一声,目光一闪,笑道:“亦书多虑了,向来我们做臣子的,都是看着上面人的脸色行事,断不可能自己想这些法子做事情。”

段亦书心领神会,“既然父亲是这样想的,那便病重一些。”

倒是和段丞相称病的心思相吻合,二人相视一眼,笑了起来。

不出所料,到了夜间代砚骁就登门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设局

“老臣见过二王子殿下!”

段丞相躺在床上。忍不住起身给他行礼。

“嗯。”代砚骁随意的应了一声,然后落座。

目光扫过一旁的段亦书,内心渗然冷笑。还当这是个了不起的什么玩意呢?

当初战场上也就那样。

段丞相自然察觉到他对段亦书的态度。

面上的笑容顿时就僵硬了。

收敛起笑容,依旧温和的开口。

“二王子殿下真是人心。老臣不过病了,二皇子殿下就放在心上来看老臣。咳咳咳。”

见段丞相开口,代砚骁像是布施一般慢条斯理的说道。

“却没想到丞相身体已经如此之差。既然如此,却为何不交出朝廷中的权力。”

段丞相却没想到他一开门见山就说起这件事。当真是一坐上权力的巅峰就开始就开始忘乎所以了。

见到段亦书看上去还是和木头一般。嗔怪道。“上次我向陛下请辞的折子你给弄哪去了?”

段亦书挠了挠脑海。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似的。

“上次你给我的是折子吗?我以为是火柴呢,就给烧掉了,就给烧掉了……”

这叫假父子两人一人一句就把二王子代砚骁怼的说不出话来。

段丞相面带笑意的开口。

“老臣之子年幼,是不懂事。二王子殿下,可速速带走老臣的官袍大印,想来这些东西犬子已经准备好了。”

段亦书从善如流的开口道。

代砚骁神情不善,看来这老贼把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可用之处了。

代砚骁起身。“带走官印和官袍,让老丞相好好养身体。”

便如同一阵风一般的飞速走了。

段丞相府里便因此陷入了沉静之中,段亦书拱手作揖道。

“多谢父亲大人,亦书会感谢父亲的恩德。”

段亦书便也迅速离去,段丞相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吹灭了烛火。

锦衣夜行,便是在这黑暗里滋生着一缕游曳的香。

……

躺在榻上的少年眉目如画,肤色白皙,却又汗珠密布。

他睁开眼,瞧了头顶上的明珠,然后阖上眸子,他看得见眼前所有的景物,看得见这些所有的东西,看见眼前所有的光,却听不见任何的东西,也听不到有人在他耳边嘱托。

他好像听不见了。

当他睁开眼,眼睛的余光比平时更要敏锐更加清晰的时候,他感受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了他的额头。

光暗了下来,光消失了。

有人上床,有人靠在他背上。

他听不到她的声音,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可是他却能感受到,每一寸的肌肤都能感受到她的模样。她为他哭泣,为他流泪,为他难过,为他伤心。

他大概睡了很久的时间,以至于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难不成这就是一种惩罚?

他不敢叫她知道他是一个失聪的人,他宁愿他还是那个完美无缺的人在她眼里,哪怕只是躺着。

他被锁在屋子里,他偷偷观察着一切,偷偷的看着这世界,他揣摩着旁人的唇形,他揣摩着她在黑暗里对他喃喃自语的模样。

他完全接受了他失聪的样子,他也能够适宜眼前的这样子。

可是他才发现,他和惊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他还要靠着惊鸿才能保全自己。

那种屈辱的感觉在刹那间涌上了心头,以至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

只好选择了静观其变。

也许这是夫妻二人天然的默契罢了。

他百分之百的相信惊鸿绝不会轻易的抛弃自己。

惊鸿也百分之百的相信他绝不会就这样默默无闻的在昏睡中死去。

只是最让人愤恨的是。

为什么偏偏代砚骁居然想抢他的夫人。

难道他以为他只要动这个念头就能抢到吗?

长禹觉得有些好笑。

但这一切,早就被自己料到了。从西杭之行和狐妖案的勘破开始。也许这就是一场预设好的局。

是东宫太子,抑或是金陵王宁知处心积虑设下的一场离间计。

但凡他和惊鸿俩个人心里有哪怕一丝的嫌隙,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是一道人。

他决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出现,他的惊鸿,他心爱的惊鸿,他绝不会允许他和惊鸿成为两个人,成为两个不能再走到同一条道路上的人。

南惊鸿锲而不舍的照料下,他的身体终于日渐好转,面色红润有光泽。

南惊鸿坐在他窗前,握着他的手。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日复一日的对他说话,他是不是会有所察觉,但是她不放弃哪怕一丁点的希望,果不其然,她这一日跟他说话,他动了。

“阿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倘若这次你我分离,你不必为我担忧,我自然想方设法逃出去,你回去后一定要励精图治,不要再轻信他人。”

长禹的手指动了一下。

她几乎忍不住要欢呼起来,可是旁边没有任何会对她好的人。

这些都是代砚骁的人。

南惊鸿发了脾气,把院子里原本正在装红灯笼和贴红色剪纸的人轰走,然后在院子里砸了半天的东西。

落下的赫赫威名,旁人动辄不敢接近,只知道这一位未来的二王子妃实在是个狠人。

南惊鸿把所有人赶走后,这才重新坐到长禹面前。

她挠他的手掌心,她看着他。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都是守候的祈盼,祈盼他恢复意识,祈盼他醒来。

那人还憋着不醒来。

她使劲的挠也不行,她便把手指顺着他的脖子朝着衣裳里面伸了进去,在他锁骨旁撩拨了好几下。

他才终于有些受不了,她又嘻嘻笑道。

“你要是不醒过来,我可朝着你下面动起来了哦。”

她娇憨的伸手挑逗样子太可爱,他悄咪咪的睁开了小半只眼睛,想看看她的模样。

尽管他听不见她说话的声音,想必通过神情也会觉得她挺开心的。

可没想到的是,等他的却是她捕捉的眼。

“好你个长禹,这几天折腾死我了。”

她扑了上去亲他的脸。然后便有凉凉的泪落在了他的脖子间,他愣了愣,仔细的推开她,果然瞧见她红红的鼻头和水润的眼。

他亲吻她的眉目。

然后微蹙着眉头,指了指耳朵,摇了摇头。

南惊鸿惊愕的看着他……

第五百三十章:安慰

瞧见他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的模样,一种悲凉的感觉袭上心头。

“阿禹,你听不见了?”

他点了点头。

她明明和他靠的这样的近,她却感觉到是那样的疏远。

她惴惴不安的看着他,看着他清亮的眼,忍不住有些颓唐,她赫然长叹。

她从来没有想到骄傲的长禹也会陷入这样的情况,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眼睛里有泪光,他目光变得格外的冷,然后才开口道。“不要哭。”

她愣愣的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轻轻的扯了扯嘴角,垂下眼,然后眼神在她胸前来回梭巡。

这样的寒冷的天,只不过是因为地暖烧的暖和些,她方才沐浴过。身上披着白色大衫,然后因为她赤足爬上的床,眼前肌肤大块鲜嫩可人,露的实在是有些多。她发觉到有什么不对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羞恼,眼下她为他担忧,他这样看着她是什么意思?她呼吸愈发急促起来,侧过身子要翻进来,想避开他的视线。

这时候他又说话了。

“唇形。”

“……还有你的眼泪。”

他轻轻地说这几个字,声音低沉又缓慢,他的气息在她的脸颊旁边上贴着,让她忍不住有些发烫。愈发就有些不自在了。

她虽躲闪,却被他反过来压着倒在床榻上。

“你……你想干什么……”她声音有些发颤……但是他的的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完全压制在床榻上。

她不懂他的意思,此时还陷入了一片惶恐之中。

这样的动作,无端的在灯光下,看得她的线条有些活色生香起来。

他凝视她的身体,他隐忍了太久,他瞧她圆润的肩头,她还想开口说话,他却默默道。

“闭眼。”

她不懂他的意思,只以为他这时候还有时间在玩闹,便见他笑了笑,将旁边的丝绢蒙上了她的眼。

她不知道怎么忽然响起来那时她因为江北时疫,连日劳碌,而后得了眼疾,一连大半个月都看不见东西。她讳疾忌医,不愿意医治,不愿意出门,她把自己关在那,谁也不理睬。

那时候有个陌生人,为她蒙上了丝绢,强制性的拉她出来,非要推她走路。她见不到路,不认真的走路,可是偏偏他要她走路,她没法子走路却又必须要走摔得很疼很疼,哭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又拉她起来,推着她走,直到几天后她才学会在眼前的黑暗里如常的走路,参加宫宴也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她正在走神当间,南惊鸿的唇上忽然生出了一种压迫的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倾覆而上,辗转缠绵。

她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嘴唇上的感觉更加的清晰和敏感,

是长禹,长禹在亲吻他,亲吻的极其强烈。

他试图攻城略地,要她步步退让。

这样的亲密无间的唇齿交缠,她大脑中仿佛变得一片困难。

在此之前她还在想着长禹该怎么办,可是此时她错愕不已。

他充满着侵犯性的力度的亲吻是在告诉她,即使他什么也听不见,他也能完完全全的掌握一切。

她只觉得嘴皮有些发麻。

她便撑着双手想把他的胸膛推开。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他才完全放开她,他的脑海中早就成为了一大块浆糊,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等到她从云雾里忽上忽下的飘了许久,他的亲吻落到了她的锁骨上,等到帐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的时候。

她才想起来这是在大牙的二王子府,不日里,她便要强迫性的嫁给大牙的二王子,她的阿禹耳朵聋了,现如下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并发症。

她被他这样一闹,差点就忘了他们所处的处境了。

她忽然想起来前世那个陌生人逼迫她做的事情。

其实如果可以用在阿禹身上,不是也挺好的吗?

既然不能改变处境,就努力的去适应它。

她睁眼看他的眼,黑眸里纯粹极了。

他的动作却充满着贪婪,神情又是这样的无辜。

长禹的眼神极为幽深,他见她的模样,纤细的脖颈白皙迷人,精致的锁骨留着小小的窝。

他看她,哪怕是听不到声音的世界里,她也是最迷人的风景。

她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有声音的。

他的唇舌勾勒出她的模样,那种触感才给他鲜活的声音。

他并不在意他听不见,他在意的是她对他的感觉。

他不愿意她为他流泪难过。

他稀罕她,就像是世上最珍贵的珍宝。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多了一份潋滟的情怀。

他虽听不见,却还是能够将自己想说的意思简单的表达出来。

“手书。”

她懂了他的意思,起身来就要去拿书纸,却被他按住,然后深深看了看她裸着的肩膀,知道此处不是合适的时候,他给她把衣服慢条斯理的合拢好,将她的长发放在了身后。

她丽色灼灼,艳丽无双,却又偏偏气质清冷,曼妙温柔。

她被这样对待,竟有些不好意思,慢津津的下了床,然后准备去取纸笔,长禹却是自己起身了,犹自废了很大功夫。

到了桌前,才把自己的安排一一详实的写下,南惊鸿看了又看,只觉得对方的字体清隽完美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总是运筹帷幄。

她见他写道。

“从前便知或恐有变,唯图卿卿安稳,谁料事急从权,卿卿救我于水火,原本借机突围,只好与卿卿暂困于此,卿卿所受之耻辱,来日长禹必百倍还之。卿卿别怕,明日便是翻转之时。”

又见他写道。

“我虽耳聋,但仍可见,可阅,可知,惊鸿不厌恶我,不弃我,我便愿与卿卿两厢厮守,只恐卿卿委屈矣。”

她摇了摇头,又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侍女在外面叩了叩门扉。

“殿下,王妃的礼服到了。”

“现在给我干什么。”

南惊鸿冷声道。

门外的侍女有耐心的解释道。

“殿下要求您亲自看一下。”

南惊鸿才和长禹摇了摇头,关了帷帘,走了出去。

“拿进来吧!”

那两个侍女将这礼服拿了进来,一看便是上等货色,凤尾图案精致无比,上等绣工精致走线,想来准备时间不该是这一两天。

第五百三十一章:文澜

代砚骁其实就站在院子外,只是知道南惊鸿不肯相见。

但他自见到南惊鸿的第一眼之后就开始准备这吉服,这只是希望她满意罢了。

眼见着侍女出来,知道南惊鸿看过了,什么话也没讲,才放下心来。

原本王族婚礼是不应该这样简略的,至少这些未来的王妃们都应该接受最正规的王族礼仪的教导至少一个月以上。

可偏偏代砚骁决定的是这样的仓促。

南惊鸿又是大华的淮阴公主,从小都是仪容有度的,纵使是有什么不妥当的也当只是风俗不同。

南惊鸿不会接受旁人过来指手画脚,代砚骁更是唯恐怠慢了南惊鸿。

但是今夜谁也不能去打扰南惊鸿。

哪怕南惊鸿还和她名义上的前夫君长云侯睡在同一间屋子,哪怕南惊鸿的心里也许根本就不在乎这一场代砚骁强行举行的婚礼。

但是代砚骁已经忍了很久很久了,现在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他所希望的就是南惊鸿能够就嫁给自己,仅此而已。

明日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场婚礼,而是属于他代砚骁的一场纯逆袭。

……

房间里极为安静,南惊鸿笑着眯了眼睛。

“阿禹若是不上榻而眠,那今夜就在下榻侍候?”

长禹俊美的脸上微微有一种怔忪,他瞧着她纤细的腰肢,瞧着她这般揶揄的模样。

倒恭恭敬敬的附手作揖。

“娘子在上,谋略在胸,为夫甘拜下榻!”

南惊鸿见他这样听话,便奖赏的手抓着那床旁,亲了亲他的脸颊。

长禹自然要回吻,亲的是她的额头。

这俩人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你一个我一个的来来往往的,南惊鸿看着他温柔的笑容,想起了之前他醒来之后落在她锁骨的那样的一个亲吻,鬼使神差的揽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冲着他喉结吸允了一口。

长禹身体微微僵硬,眸子顿时拧出一点光,幽暗无比的看着今天格外有些放肆的南惊鸿。

这几日在大牙她一定压抑的很,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她便想要这样玩。若是在平时,他一定是要让她知道什么是引火烧身的。

南惊鸿意识到自己放肆的时候,面上一红,但却并不服输,他从前总是找各种机会来故意的撩逗他。

“阿馨,你……”

他幽幽的看着他,像是在控诉南惊鸿的行为。

南惊鸿挑眉嘴硬道:“怎么?阿禹不服气了?我是跟阿禹学的,难不成……阿禹也在责怪自己了?”

见到她这般调笑的模样,长禹忍不住哑然失笑。

二人依偎在一起不久后。外面的光慢慢就亮起来了。

即使只是闭上眼睛休息了两个时辰,他们也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

只是天愈发亮,愈发的要靠近结局了。

……

南海在云叶城里找了份伙计的工作,因为干活比较利落,也就顺而被招进了王宫里,据说是因为要准备二王子殿下和二王子妃的婚礼,才会热闹不已的,也是因此缺了人手。

南海干活力气大,做事利落而且勤快,对人客气又有礼貌。和旁人的关系也是极好的。

这天晚上,他又帮着旁人把事情弄好后,才跟着他满头大汗的去宫廷一侧的临时搭建的休息的地方。

他便装作无意的问道。

“这二王子妃是个什么来历?看上去殿下很重视她?”

也许是因为这几日南海干活勤快,说话也很少,所以这些人都南海心里多了份尊敬,平日里自己也都聚在一起说这些故事。便开口道:“你说这二王子妃究竟是什么来历?听说是大华的女子,身份尊贵,那日有人曾见过,说是天香一样的人儿,冰肌玉体,娇嫩无双。实在是令人觉得惊艳。那样的美人儿,谁见了不喜欢啊?”

南海她听了,按照这几天自己的打听,或许也就清楚了,这二王子妃就是自己的女儿了,只是没人知道长云侯的下落,不知道女儿是不是和长云侯在一起的,也不知道女儿如今是什么情况,听说起来,许是惊鸿现在过得还行,那代砚骁对她还算好。只是女儿已经是长云侯夫人,这代砚骁居然还有这样的觊觎之心。

他心里愈发愤怒不已。但还是隐忍不已的开口。

“不是听说二王子殿下和咱们代国公主是有婚约的吗?”

旁人连忙就把南海拉着。“嘘,不要做声!这种事情岂能说出来,是要杀头了,咱们就得睡了,别想着事情了。”

南海连忙笑道。“那就算了,我也就是随口一问,咱们先收拾收拾睡了。暂且不用管这些事情了。”

那人见南海不说了,才放心的去收拾自己了,南海盯着夜色里,露出了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

他的外表此时太具有迷惑性,一张脸看上去沧桑不堪,浑身也是破破烂烂,除了一把力气,旁的是什么也不曾有的。

所以没有人会怀疑眼前这个男人,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的。

他也期待着。

……

江左文氏,很久未曾震动了。

久未出山江左文氏老家主文卿自深夜亲自骑马到城关处带回了一名郎君。

并且当着文家所有旁系的面宣布这名郎君名唤文澜,为他的亲生儿子,未来这江左文氏,无论是谁继承,都必须要辅佐他。

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变得勃然色变,可是文卿的声音却出乎众人意料的平静,他缓缓的笑了笑:“诸位是质疑文澜的身份对吗?”

文言,文书,文墨等人性子原本就温和,感念文卿将他们抚养长大的恩德,也并不想着对继承权有什么心思。

且不说文卿身体健朗,百年之后是要等多长时间,再说文章比他们这些人的文韬武略都是强了不止五成,唯一差一点就是并不是文氏血脉。

所以他们根本是什么希望都没有的,可偏偏他们的夫人林氏,刘氏,金氏,面色都不善起来。他们俱出自江左江右名家。

林氏有三子二女,刘氏有四子三女,金氏有五子一女,可以说为文氏血脉源源不断的产生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眼前多年来文氏一直都很稳定,因为嫡支只有文娟,可是又出现了文澜,岂不是有些匪夷所思?所以他们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文澜微微一笑道。

“当年我和文娟为双生子,不过我命弱,父亲和母亲便连夜将我送去方外之地,如今我知道江左文氏乱局,只好临危受命,如若不服,各位自可按照老规矩挑战。”

此时与军旗相隔甚远,但是文澜从背后取了弓箭,挽弓而射,神情果断。

锐利的弓箭对着军旗,文澜面无表情,然后便见远处的军旗杆被射断。

她挽弓射箭的速度,太快。快的大家都没看清楚他是如何的拔剑而射,也没看清楚他何时将军旗落下。

落在众人眼中的,只有他干脆利落的射断军旗之后缓缓的将弓放在背上的情景。

其实光看看文澜的脸,就知道她温和却又冷酷的俊美的脸和文卿如出一辙。

此时他放回弓箭,声音冷漠而平静,夹杂着深厚的内力,清晰至极的响起。“诸位不必因为我文澜姗姗来迟就不当一回事,也不必因为我此时回来是为了争权夺利。文澜回来,便是为了肃清弊端,保我文氏百年之荣。”

他神情肃穆,视线逐一掠过这些文家子弟。

她本是出嫁之女,从来没想到过要回来争权夺利,要夺走他们以为的荣耀和地位。

因为那些东西从来都属于她,她并不在意。

她唯一在意的底线是她的女儿,从前或许是南海而后便只是惊鸿了。

眼下惊鸿和南海都在大牙,这其中绝不会是偶然事件,一定是江左文氏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连南惊鸿都保护不好,就连文章处理事务并不能处理的尽善尽美,她必须要为了她的女儿和丈夫努力一战了。

所以,他回来了。

文卿慈眉善目,文章却相信跪下,其余众人都跪下,此时他们的下跪无非就是被他利落的手段所震惊被打动,表示臣服和忠诚。只是到底心里坏不坏有异心,又另当别论了。

文澜的神色里似乎带着一丝神鬼莫测的情怀,终究还是嗜血的。

“尔等在此勾心斗角,却不知道文氏血脉深陷南疆,大郎,三郎,四郎,五郎此时都在血战,我们文家兵在战场三万如今仅存九千,南疆被大牙人包围攻击,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没,若是胜利,也是惨胜。文氏想来养兵如子,文家兵皆是心血耗尽培养出来的,此时抛下妻子儿女却要做无谓的牺牲。若是尔等再有异议,当以军法处置,杀无赦。”

文七郎和文十二郎闻言,大受触动。跪地道:“侄儿愿跟随叔父上战场,和兄弟们冲锋陷阵。”

文澜手里握着长剑,举着道:“文家子弟,愿与文澜上战场者,但凡英勇杀敌,皆不问出身,论功行赏!”

士兵们和其他文家子弟皆大喊道:“愿听家主驱策,我等誓死追随!”

热烈的喊杀声在江左的上空飞扬。

文章抬起头来,仰视文澜的风采。

第五百三十二章:晏师

注定是一场血战。

彼此相互依偎的恋人。珍惜最后在一起甜蜜安宁的时光。

在这无声的夜色里。

代玉儿坐在衰老的代王的面前。

发现他的生命的气息在一点一滴的衰弱下去。

原来那一刹那的清醒不过是回光返照一般。

终究还是无法挣扎过命运的齿轮。

代王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玉儿,是父王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恨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父王再也不想让你受委屈了。从前是父王做错了。等父王一驾崩。你可以带走我们的亲卫从我准备的暗道里逃走我已经在大华给你准备了丰厚的财物。你大可换一个姓名在另一个地方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不需要在这里蹉跎年华了。父王对不起你。对不起……”

代玉儿就那样看着他慢慢的说完话,也没有任何的表情。

也许此时此刻的代王,终究知道自己无力回天。所以才忍不住把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了出来。

“朕也不想要什么风光大葬,你走的时候放一把大火直接烧掉我就行了。朕就带着这大牙的王宫一同离去。”

“你以后好好过日子,不用再想着父王。”

代玉儿嘴角逐渐牵扯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死了还想带走一座王宫果真不叫什么风光大葬啊。

时至今日,他真的以为他所谓留下的东西,代砚骁不知道吗?

怕是这一切早就在他掌握之中了。

不过。

也许这些人嘛,还可以一用。

至少能保住段亦书的性命。

代玉儿有的时候甚至感谢她的父王给了她这样一副冷心冷性的好心肠。她不必对任何人感到愧疚。

“玉儿,你还能叫我一声爹……”

代玉儿瞧见他合上眼。

将手指放到他鼻下。

搁置了很久,鼻息微弱到消失。

大概是死了。

看着眼前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躺着的尸体。

她静默的叹了一口气道。

“爹,早死早超生。来生不要再相识。”

把帐子拉上。关好围帘。

对着那些谨慎的宫女们开口道。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打扰父王。”

“是,公主殿下”

宫女们都勤勤恳恳地说道。

代玉儿心里多了一丝冷笑。想必这些宫女们心里还会觉得她是个何等仁慈的公主。

却不知道。这场灾祸之后有几人能留下性命?

明日,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走出大殿。抬首便看到天上的那轮弯月。有些发红的乌云在旁边环绕着。宫殿里的灯光显得很炙热强烈。愈发映衬着月光的暗淡无边。

在这沉闷的她所长大的宫殿中。一场祸事应运而生。

代王一死,大牙大乱。

她相信大华将会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夺下大牙的每一个地方。

而代玉儿根本就不在乎这一点了。

代砚骁自以为自己是何等的优秀。却不知道代王从来都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替代品。

他绝对不可能成为优秀的王。

就凭他敢把长云侯这头猛虎引诱到大牙的腹地。云夜之城或许将成为大牙这个王朝的墓地。

代玉儿从来都不在乎这个所谓的未婚夫。以及这大牙的一切。从前她什么目标也没有,便听从命运的召唤去做她该做的事情。

可谁让她遇见了一个此生不该遇见的人呢?

“殿下,丞相大人来了。”

有宫女禀报道。

“请他进来。”

代玉儿朝着摄政殿去。

……

“大牙国师,晏相知。”

穿着一身灰色道袍的男子盘腿坐在不知道什么的佛像面前的蒲团上。

并没有因为此事旁人轻佻的话而表现出什么异样?

段亦书身穿紫袍,面色冷凝。

其实很早之前就与此人有过交锋。

但那时候还并不是交战敌对双方。或许彼此之间还有惺惺相惜。

现如今他抱拳在这看着他,为的是断绝代砚骁的后路。

“段少爷何必要背叛大牙,二王子绝对不会亏待你的。”虽然这晏相知也算是一个天赋卓绝的男子,但偏偏脑子不太好使。

“晏国师此话说出来就是好笑了。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大牙人,更遑论背叛,说来也甚是有趣。倒是晏国师,明明是大华人,偏偏扑在大牙,为代砚骁的鹰犬,莫不是忘了当年贤文王救下你的恩情?”

段亦书摸了摸肩膀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

实在是觉得有些讥讽。

谁能想到大牙权倾一时的国师晏相知曾是先贤文王的帐下文书呢,先贤文王也是效命战场,常年在南疆驻扎,并曾救下过许多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人。

其中就包括彼时年幼的晏相知,晏相知因为天资聪颖,得到贤文王的重用和培养,并且请了天下名士为其授课,晏相知接受了最好的培养。最好的教育,甚至贤文王还亲自教导他武术和兵法。而后因为晏相知的身体并不是很好,贤文王也没想到要把晏相知留下来。而是送他去最好的道观清修,修身养性。

晏相知就此跟随道士云游,而后到了大牙。

那道士去世后,他却在大牙借着那道士教授的道术一步步攀爬,结识一个又一个官宦,然后名声大作,王族人屡屡都以与他结交为荣。他以周易为卦象为算,然而自谓是算尽天下事。

徒惹一身罪孽。

譬如如今的云叶城的百姓们,他们并非因为这无所不在的冰雾而中毒。

他们所中之毒乃是由于云叶城水之源头在于玉龙雪山下的一处千年寒泉,与大牙龙脉息息相关,代砚骁并非大牙正统,意图篡位,于是便想要强行得到大牙龙脉象征的千年寒泉,自代王病重,便每日命人凿冰取泉。这千年寒冰岂是随意能够凿穿。

所以需要用养毒蛊之人的鲜血每日静滴而下,只希望水滴泉穿,能够得到真正的泉水。

只是这养毒蛊之人的鲜血进了水之源头,所有人便都喝着这水,自然日日蛊毒也就进了他们的身体里,于是他们才会日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什么也不知道,没有思想的活着。

这玉龙雪山泉水露出来都化成了雾气,于是这里的人除了贵族喝的水不是泉水过来的,尚能保存几份理智,这些百姓乃至士兵们和一些猎兽们都陷入了无法控制肢体的境况。

代砚骁的野心是昭然若揭的,可是谁也想不到国师晏相知却是助纣为虐的最大主事。

晏相知这时才睁开眼,他相貌清俊,神情高洁,又是道袍加深,免不了在旁人眼里成了神仙一样的人物。

他眸中闪过诧异的光,显然是对段亦书提起贤文王而感到吃惊。

“二王子调查过你,你是一名山野长大的少爷,孤寡母去世后,因着饥荒流离失所。而后被大华刑部侍郎余跃收养,而后叛出师门,刺杀大华皇帝,刺伤淮阴公主后被长云侯派人追杀至大牙境内,为代国公主所救。其中和贤文王府的联系,无外乎是为了大华长乐公主刺杀了贤文王府世子长黎。你与贤文王府只有仇恨,我与贤文王的恩情似乎也不能成为和你吐露实情的筹码吧?”

晏相知神情冷淡,夜风徐徐而来,寒风彻彻,段亦书只觉得冷了不少。他却好像毫无感觉。但仍旧不冷不热的说道。

“晏相知,你既然承认你与先贤文王有故旧之情,却怎么不护着长黎那孙子?”

段亦书兴许是觉得站着有些累,纵身蹦了蹦到了那高柜子上,低头似笑非笑的开口。

“并非故人之子,鱼目混珠,活该!”

晏相知说话毫不客气,神情更是冷漠至极。

段亦书听了才有些失望,低低的“哦”了一声,浓密的睫毛低垂下来,莫名的在灯光下可爱的像是小扇子,当真多了几分落寞之感。

晏相知原本没想到段亦书怎么做出这幅小儿姿态,又偏偏瞧见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堂堂八尺男儿,生的器宇轩昂,眉目俊朗,又偏偏这般不成气候。做出小二娇态,叫人头皮发麻。

晏相知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

先前晏相知坐在那的时候段亦书还没有感觉,等到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笼罩着他的光,他才发觉晏相知还是个大个子。

他仰起头来也是一笑,不过也就是邪笑肆意了。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月牙玉佩,骨节发白,把玩着玉佩,清澈的眉目里神情晦暗不明。

“晏相知,你可认识这玉佩?”

长相俊美的道袍男子腰间还有一块半满月的玉佩。

这月牙玉佩和他腰间玉佩是可以合在一起的。

晏相知听了段亦书的话眉心蹙了蹙。然后伸手摘了他腰间的玉佩,又强硬的把他的玉佩拿过来。

珠联璧合。

不外如是。

“你再好好看看我?晏相知,我像不像你书伯伯?”

他再看段亦书这邪笑肆意的脸,忽然想到了曾经他在贤文王长书身边的日子,那时长书的样子似乎比此时的段亦书要成熟不少。又想到那时贤文王似乎并不愿意回归王府,只愿意在山野当个教书先生。

联系到段亦书的身份。

他愕然一惊。

“你才是真正的贤文王世子长黎!”

第五百三十三章:迎驾

天光终于大亮。

十里红布铺了满路的光阴,南海和这些苦壮劳力们便在这晨曦的微雨里在暗夜的尾端里铺着地面。

寒气在空气中氤氲,悲伤的气息在天地之间蓬蒙。

高大健壮的身躯披着破旧不堪的衣袍,原本有些发白的脸色在寒风里愈发的有些苍白。

恼火的管事瞧见他有所迟疑便果断的将手中的长鞭高高扬起,眼看着就要打落在他身上。

他没有挥下手中的长鞭,因倪真顺手抓住了这人的手臂。

管事回头一看,恼怒道:“你是何人?”

倪真并没有回答,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了此时弯腰背起巨石的郎君,从前年何等锦衣玉食,多少奴仆呼来唤去,如今却心甘情愿在这里做一个苦力。

他走上前径直扶起了南海。

旁边另一个管事阻止了这管事准备的大喝道。“我认识他,他是二王子殿下为二王妃选的大管事。”

“那这位是?”

管事有些错愕的指着被扶起来的南海。

“王妃故人。”

他薄唇轻吐。旁人都惊悚无比,谁都知道这位二王妃是何等的得到二王子的喜欢的。他们动了二王妃的人,岂敢这样。连忙有些惶恐不安。

可南海神情淡泊,略无矜色,面对被倪真发现也似乎只是平淡默然的起身,然后继续往前走过。

此事像只是一个小插曲。

倪真弄熟做一道。“诸位勤勉,回头殿下一定会大加赏赐。”

又跟着南海的步伐朝前面走去。

倪真再见到南海,哪怕是和从前不是一个模样,却仍然想起当年所见的南海,和此时穿着平民破衣烂衫的模样没什么不一样,他性情洒脱飘逸,行事狂放不羁,宽大的袖子随风飘去,宽大的袖子灌进来。

他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永远看上去淡然自若,神情高雅。

长发垂下,行云带雨,怡然自得,信步而行,潇洒自若。

……

二王子府里装饰一新,便等待西厢房里的南惊鸿出院子。

南惊鸿里衣穿的是粉白色的内衬,真丝织成,薄如云,袖口绣着凤纹,准备好的凤袍被随意掷在地上垫脚。

她看着镜子里对自己,无端的姿态显得端庄娴和。

肤色如玉,眉色淡远,半垂双睫,略有忧色。

那背影在灯光下略微显得高挑而淡薄,婆娑背影实在是叫他觉得多了几分寂寥。

他虽听不见此时外面喧闹的锣鼓声和人们热烈的讨论声,也能猜测得出。

长禹内心出离的愤怒燃烧而起,他绝不愿意她再嫁,哪怕是穿着嫁衣,只是个形式而已。

他忽然快步上前,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冀北。

她回过头来看他,容颜娇美,却的确满含忧虑。

“阿禹,你一定在此地等候李铮带人来救,不必担心我。”

长禹却摇了摇头。

“不,惊鸿,我绝不愿你以出嫁之礼掩盖我逃走的事实。”

他因为听不清楚声音,故而说话一字一顿。

他话语落地,她便起身来略带郑重的行礼。

“夫妻本为一体,此乃患难与共。阿禹不必担心。”

长禹便见她穿上百鸟裙,戴上桂冠。

“我今非嫁人,而是以大华公主之名驾临大牙王宫,此外之事,还需阿禹尽力谋划权衡。”

她目不斜视,换好衣裳,踏步而出。

她瞧外面的花轿,薄凉的双唇勾起讥讽的弧度。凤眸凌厉异常。

旁人只瞧着这美人立在门槛旁,一身百鸟羽所作衣裙,此时只觉得是月牙白色,风流无边,头戴桂冠看上去神情娴雅,高贵娇矜,乃是真绝色。

微微一怔后,连忙请道。

“恭迎二王妃上轿。”

南惊鸿无动于衷。

只略抬袖子。

原本只以为走个过场的嬷嬷,三十出头,尖口青白面皮,虽见南惊鸿于动无衷,仍旧弓着身子堆着笑,略微有些尖细的音调开口道:“请二王妃娘娘上轿。”

南惊鸿嗤笑道。

“就这般迎我?没有龙鸾凤驾,也敢请我上轿?”

竟转身就走了回去。

那老嬷嬷听得满头大汗,扑通跪到了地上,只哽咽难言,秀眉深锁,连忙磕头道。

“王妃娘娘怎能说出这番大不敬的话语,实乃是不祥之语,不能够啊!”

南惊鸿却合上了门,只落得一个没趣。

众人面面相觑,哪里想过这种场景。

代砚骁穿着明红的大锦袍,端得面冠如玉,如陌上公子精雕玉琢,匠心独具。他满心欢喜的在不远处等着,却没想到那嬷嬷哭着跑过来,抽抽噎噎道:“奴婢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奴婢们没瞧见过这种女子,随意羞辱咱,说是殿下如果没有龙鸾凤驾,她是不会到王宫的……殿下……咱们这该怎么办啊!”

“啪--”原本正在拿着上好茶盏的手还未送到唇边,便被狠狠地丢掷在桌上。代砚骁面色铁青。

那嬷嬷以为这般说来,代砚骁便会体谅,又磕头磕的砰砰响。

“殿下喜怒,奴婢无能,奴婢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放肆!谁准备的花轿?她是淮阴公主,从前出嫁给的是半分凤鸾,如今是王妃,难道配不上龙鸾凤驾?去,去吧皇后仪式的凤驾送过去。谁准备的花轿,下去领四十军棍,容后处置!”

便有侍卫领命下去,那嬷嬷心里吃了一惊,却只能跪在地上喊。

“殿下赎罪,奴婢该死。”

灯影绰绰间,南惊鸿见长禹盘腿坐在床榻之上,他在试图逼出心中的毒蛊。

但是太难。

南惊鸿尽力拖延时间,是为了段亦书早日带国师晏相知那里的解药过来。

南惊鸿默默上前将内力输送而去。

门外再次有人高呼道。

“恭请二王妃上凤驾。”

南惊鸿脊背挺直,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那嬷嬷已经胆颤心惊,仍旧牵强的笑道。

“二王妃意下如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连南惊鸿为何不穿着喜袍,她都不敢询问。

可没想到南惊鸿听了这话,面带微笑,不似满足了,反而开口道。

“本殿出嫁,当是以我义兄段亦书为送嫁之人,他今何在?迎驾之人如何有此卑微。素闻大牙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非国师迎接而不嫁。”

第五百三十四章:逼毒

代砚骁等的心急,却没想到到头来听到这么俩个要求,忽然玩味一笑道。

“那便派人去请国师,再令人的丞相府去请段少爷。”

“是,殿下。”

再次有侍卫领命而去。

代砚骁仿佛一切都胜券在握一般。

这请的人到了丞相府,却发现扑了个空。

而去国师所在丹药阁的半路上就遇见了这段少爷和晏相知走在一块在讨论佛法。

二人都长身玉立,只是国师更加冷淡,身材更高,段亦书与之相比看上去就要矮了一些,但是因为面上笑如春风,神秘莫测的模样,让人觉得无比的敬畏。

“国师大人,段少爷,这里请您们呢?”

段亦书似笑非笑的瞧了这侍卫一眼,不屑一顾道。

“这什么意思?谁请的?想请就请呢?”

国师晏相知只不过放了一双冷眼看着,并不多话。

虽则他们均知道着这事情肯定该是代砚骁所为。却偏偏都装作不知道似的。

等到这侍卫苦口婆心,说了一次又一次,又认认真真的讲了好几遍,两个人才恍然大悟的同意了。

国师晏相知和段亦书相视一眼,便懂了对方的意思。

这大牙向来迎娶王妃该是清晨,可是大华向来都是黄昏之时迎娶。

等到段亦书和晏相知来到这二王子府,已经是午时之后。再说到最后便是只能是等到黄昏之时举行婚礼了。

南惊鸿是不着急的。

段亦书进来的时候,觉得南惊鸿还真是有办法,这样一拖再拖,到最后能有完全的准备,清晨之时若是突围,一切都看得清楚,可是却完全不能够充足。

黄昏之时,摸着黑进行,连着夜色里,就能够不必担心是否能够逃脱而去。

况且这样的拖延,为长云侯留下了机会。

当时段亦书和晏相知表明身份后,晏相知的心情是无比激动的。他从没想到有一日还能再见到故人之子。贤文王长书对于晏相知有再生之恩。

可以说,晏相知所有的今天的一切都有着长书的功劳。可是先贤文王长书英年早逝,年未过三十而崩,晏相知知道此生再无机会回来,又打听后知道长书其实没有子嗣,故而伤心欲绝,再也不愿意回到大华。

又因为长书之死与大牙王室的军队亦是有关系的,晏相知打心底是想着靠着就积年的努力而想灭了大牙这个小国家为长书报血海深仇,眼下大牙王室空虚,代砚骁从中掌权,晏相知私以为是最好的机会。可没想到的是会因为长云侯长禹和淮阴公主的到来加速大牙的灭亡,再见到先主长书的亲生儿子,见到长书身份象征的月牙玉佩,他自然是对待段亦书有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对段亦书就像是父对子,兄对弟的那种感情。段亦书既然已经选择了追随长云侯长禹,他不会阻拦,反而会帮着他们。

段亦书那时笑着说道。

“我可不是劳什子贤文王府的世子长黎,我有属于自己的名字,长离,字相思,因我父母此生相思却长离,只能够永相决绝。”

“长离,长相思,长相思,晏相知,你还真是书伯伯给我找的弟弟啊。”

晏相知忍不住笑了。

“你就做你的段亦书,我瞧着极好。”

可等到段亦书提起长云侯长禹的蛊毒的时候,国师的眼神就不善了,但也仅仅是一刹那的不善。

“实非我愿,拿毒蛊来对待大华子民,只是这代砚骁心狠手辣,从小就学会用毒蛊,而且重用巫师,无恶不作,哪里能想到这百年最毒的毒蛊居然会被代砚骁用在长云侯身上,而且并不是为了活捉长云侯也不是为了大牙胜利,仅仅是为了诱使淮阴郡主南惊鸿的出现。他心里何曾有大牙,有的都是个人私欲。”

晏相知也是无奈的。

“这毒蛊之蛊毒实在是太过强烈,几乎无人可以抵御,向来都是让人立即成为毒蛊之蛊奴,可从没人能想到长云侯不仅能克服撑下来,还能够不被控制,可是这蛊毒从来都是无药可解的,哪怕我也懂了一些毒蛊的解药之法,却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蛊毒之王的毒。”

段亦书却央求的开口道。“你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

晏相知还是决定跟着段亦书去看了,可等到看着眼前的长禹,还是吃了一惊。

长禹居然能够这样厉害,连百蛊之王的蛊毒都能够封存。眼下又在尽力逼迫。

南惊鸿见段亦书如约而至,这晏相知来此。

南惊鸿虽不喜晏相知所做之事以及他阴郁的气质,但毕竟对方还是愿意帮助她们。

所以也十分客气的将之前长禹醒来之后的各种表现说出来。

晏相知竟没想到眼前盘腿而坐的长禹之前还醒过,那是何等压力。

“他耳聋是因为强行突破了蛊毒封印。只是醒来哪怕随意的风吹草动都是会引得蛊虫随意蠕动,在心脏之地,必是疼得不得了。剧痛的程度甚于平日百倍。其忍性罕见之!”

南惊鸿听了心里心疼,眉头一皱。

便行礼道:“惊鸿恳请晏先生襄助,尽力一试。”

然后退到一边不作声了。

代砚骁原本也是在耐心的等着南惊鸿,可是却接到消息,大牙王宫里代王殁了,可是代玉儿却唆使这些宫女们,不允许她们把这消息透露出去。

他们所以到了现在才收到消息。

如今旁的王族旁系都蠢蠢欲动朝着王宫赶去,可代玉儿不允许他们接近。

代砚骁知道代玉儿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可眼下段亦书也不在自己手里,如何也制不住代玉儿。

代砚骁仔细琢磨了一番。想想还是要自己前去。

于是便把这摊子事交给了副官处理。

南惊鸿今日不嫁也得嫁。

只是原本这代王的死的消息无论如何也该拖到明日,可偏偏露了出来,这才是代玉儿刻意之处。

代砚骁愈发觉得事物已然脱离了自己的掌握。

可这时候,南惊鸿看着正在为长禹逼毒的晏相知,她把段亦书拉到了一旁,低声嘱托到。“阿禹在这里的安危,一切都交给你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代玉儿:玉石且俱焚

她已然有了决心。

所以她出门。

冷艳的脸在暮色四合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周围的人都认真的观察者南惊鸿的神色,南惊鸿没有笑,但是大抵上是表明了自己的想法的。

只要南惊鸿肯在这一个方面退让,他们就可以把南惊鸿带回王宫去。

南惊鸿站在那里,凤驾出现在这面前,压了撵下了。

她坐了上去,大袖挥动,神情肃穆。一双苗木目视前方。宝石珠翠簌簌的响着,身上所着百鸟裙此时又在黑暗的宫灯流光里熠熠生辉。

笙箫锣鼓声吹吹打打起来,热热闹闹的冲了出来,打破了街道上的冷清。仆妇们都抓紧着张罗起来,拥星戴月的朝前面匆匆而去。

等听到外面的声音捶打起来,晏相知抬眸看了一眼。又继续为长禹施针。

他一身道袍,长发披落,仙风道骨,一身洁净无尘。

段亦书却是愁眉苦脸,满腔愁绪,只走来走去。幸而晏相知并没有受其影响。

长禹被脱下上袍,原本上丰神俊秀的郎君如今就像是文弱无依,现如今真像是待宰的羔羊。

宫殿里的长明宫灯里的灯油些许是不够了,寒意从大理石地板里滋生而出。

代砚骁已然不能穿着大红色的锦袍,只好换了青色的直缀,袖口绣着精致的龙纹,现如下只见到他面色冷淡的走进来。

那些侍卫虽拦着旁的王公大臣和贵族们,却不敢拦着代砚骁。

大牙王缠绵病榻许久,众臣都知道君王是废弃的君王,却从来没想到过他会突然崩殂。

代砚骁从前也是生于旁系望族,不是等闲货色,眼下又为摄政王不少日子,眼瞎一出现,众人纷纷都围了上去。

“现如今,只能请王子做主了。”“殿下,您说说如今我们该是如何办?”

“王子啊,现如下,臣等都是茫然之际。恳请殿下主持公道。““偏偏代国公主非要执著于此,不允许臣等前去拜祭王上,实乃是亘古未有之举。”代砚骁一笑,便摔下袖子进去了,其余人等都被侍卫挡住。

他眉目平和,一贯冷冽的表情跃然而上,只在侍卫的引路下长驱直入。

夜凉如水,三三两两的星在月亮的照射下愈发显得有些黯淡无光,远天的蓬蒙的雾气到了眼前来,便交织成了浓雾。

瞧见站在月下,仿佛还赤着脚的代玉儿,她站在花坛前看着那一株沉睡的花儿,整个人小小的一团,可爱至极。白鹤大披风披在身上,天气明明凄寒入骨,她却混不在意的模样。

代砚骁眉间多了一股暖色,有些无奈的把身边侍女手上捧着的鞋拿在了手上。

微微蹙眉打量着她的莲足,这年幼的时候她就不喜欢上鞋,而后又不畏寒冷。

他耐着性子踱步而去,轻轻踢了踢花坛,再负手站在那。

她果不其然吃了一惊,回过头来瞧见是他,吓得手舞足蹈而后又左右环顾道。

“代砚骁,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今日大婚了吗?”

代砚骁这才微微颔首,面上的神情又喜怒难辨起来,只看着她不做声。

她才不故意的把裙子挡住了自己的赤足,身上的白鹤大袄都掉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瞧瞧我,我鞋呢?”“谁把我的鞋子藏起来了,实在是讨厌的紧。”

君子坦荡荡,代砚骁目光流转,忽然如同潋滟的湖泊上的涟漪一样的让她觉得有些一愣。而后将一旁的白色大袄铺在了地上,动作行云流水,风流不羁。

又将代玉儿拉着在怀又放在了大袄上,她身子轻的就像是一片羽毛似的,真教他如何安顿。

她坐下来,他才给她穿鞋,小脚放在手心,到时真的是三寸金莲。

他为她把鞋子穿好,又冷声呵斥那宫女。

“怎生不多拿披风过来?”“公主体寒,怎能赤足而出?”“手炉拿过来便是。”

一番呵斥之后,便就把新拿来的手炉塞在了代玉儿的怀里,又将新的披风披在她背上。

他对她的照料,似乎总是这样无微不至的,倘若是真的一辈子,倒也觉得还算舒畅。

只是从来都不是平常的家庭,他们出生王族,便是最大的罪孽。所以他们生来便只能对命运不容违逆。

她抬眸对他温柔的笑,像是夏日的杜鹃花落在了水面上的荡起的涟漪。

他看着她,极有耐心,每次面对代玉儿,他总是有着耐心,他矜持骄傲,却总是为他放下骄傲。

娇柔的微笑和清风的凝视,看上去总是这样的翩翩然的合适。

只是他们从来都是敌人。

“你怎么总是这样无聊?”“你偏偏非要管我不穿鞋。”

代玉儿便殷勤的耍闹,他也只好唯唯诺诺的拱手作揖。“是在下错了,公主饶命。”

二人笑着闹了一会儿,最终并排坐下。

她眨巴着眼睛,望着那花。

“今夜,昙花会开吗?”

代玉儿问道。

代砚骁略沉吟,欣欣然一笑:“一定会开的。”

便瞧见听了代砚骁说这话,眉眼里都是得意洋洋的满足的笑容。

“那什么时候开呢?”她等着这昙花开了许久,可是终究是没有开。眼下便像是幼时央求的开口道。“你让他快开吧。”

代砚骁便命令左右侍卫。

“你们去取名花,名画,以及桌案和笔墨纸砚。”

左右侍卫便前去取这些东西。

等到东西都好,代砚骁亲自为代玉儿作画。

远处的夜里有沙沙作响的声音,请了他的长袖,便是狼毫在纸上挥洒墨水。

他画的是昙花盛开。

可这美丽的昙花开里是她温柔柔的笑。“代砚骁,及尔及笄,与尔偕老。”

她说的是从前他们彼此之间许下的诺言。

他竟不知她从前到尾都记得。

代砚骁在想,他是喜欢代玉儿的吧,从来都是,只是代玉儿是天间月,他无论如何匹配不起。

可此时她眼里的浓情蜜意,却像是勾人心魔的罂粟花。

她正低头看那花,却没想到被他猛地提了起来,坐在了书案上,卷轴和笔墨推在了地上,粉色的裙衫沾在了墨汁上,她被他搂在怀里。

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强势至极。

这是一场如同厮杀的亲吻,酣畅淋漓的让他觉得心满意足,她是他心底藏了很久很久的娇花,如此惹人怜爱,如此的让他失魂落魄。

许是禁欲的太久,整个人失控极了。

她的手指柔弱无力的抗拒,可却被他有些滚烫的胸膛灼烧着。

代玉儿喘不过气来。

她从小到大都知道代砚骁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可是从来都没有把他当做夫君。

许是哥哥,许是仆人,许只是一个玩伴,许是经年岁月里一个陪伴自己的寂寞的人。

那时候的自己是没有灵魂的,像是一个行尸走肉一般。那时候如果不是代砚骁一直陪伴着自己,自己也会更加的的呆滞吧。

只是代砚骁,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我们虽说面上是合作的队友,可实际上我们是生死仇人。

代玉儿竟然在他怀里,凹凸有致的身段秀色可餐,都在他怀里。

他想了那么多年,却从来没想过有这样的时刻。

代玉儿面若桃花,却妩媚动人。

在这月色之下,令人觉得有些迷途的亲吻就像是勾人魂魄的鬼魅。

他们像是在吸食着了彼此的精气。他们彼此相依偎,吸收着对方的温暖。

他们忘乎所以然的亲吻,就像是最亲密无间的爱侣,但终究是心凉如水,她们彼此之间早就有着史上最深的沟壑。难以在此交接。

月上中天,旁的宫女侍卫太监都跪在地上不知道匍匐了多久,哪怕膝盖之处透骨寒凉传来,他们也坚持着忍受着。

他迷恋在她营造的甜蜜的暗牢里不可自拔,全然没意识到气氛悄然之间的变化。

她从一开始的推拒到而后的顺从,她从暖捂手里掏出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斩钉截铁的插进了他的背部。

正面对心脏。

他察觉到疼痛而来的时候,松开了他炙热而温情的唇,她此时面色酡红,笑靥甜美。

明明她是拿着屠刀的审判者,偏偏做出了一幅抵死缠绵的爱侣的模样。

她是他眼里最美的盛放着的一朵花,却又这样偏偏的入了他的眼,叫他不明觉厉的害怕。

他想推开她,可是已经没有力气,她带着笑容将匕首插得更很了些,然后面无表情的松开了手,盯了他半晌,才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

代砚骁虽然还站着,可什么力气也没有了,他的声音也弱了下来。“玉儿,你……”

“是不是觉得我好狠心?”代玉儿扶着他,在月色之下状若温情的凝视。

那些原本领命在四周的侍卫,心想着之前听说是二王子殿下和代国公主闹了一场矛盾,没想到果然是这个样子的。他们明明就是珠联璧合的一对情侣,却偏偏要插上一个淮阴公主算是怎么一回事?眼下小情侣相依偎在一起,他们自然也就懂事的都离开了。

这些跪在地上的仆人和婢女们,他们什么也不懂,也不敢抬头。

他的声音微弱的近乎听不到,没人留意,英明神武卓尔不凡的二王子殿下就这样的死在了大牙代王驾崩的这个晚上,由他从前深爱的未婚妻代国公主亲自动手。

这是代玉儿向长禹投诚的礼物。

等到代砚骁的瞳孔里没了焦距,代玉儿轻手轻脚的把匕首收了起来,然后自言自语的对着他的耳朵说道。

“代砚骁,其实从来你都没必要这样累的。争权夺利又如何?不属于你的,永远都不会属于你的。”

他的头沉重的呆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没有多余的话,她将他搀扶着,一步步走入大殿,就在这寝宫里。

那些太监宫女们在很久之后才抬头,把此处收拾干净。

与此同时,漫长的黑夜来临的更加的深刻。

南惊鸿独自乘坐凤驾前往王宫,可这大牙王宫没有任何人的迎接。

南惊鸿面色漠然,只看着那领头的嬷嬷脸上带着卑微的讨好,去询问那看守宫门的士兵。“敢问大人,为何二王子殿下一直都不在呢?”

那士兵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无知妇人也敢过来打扰二王子殿下清净?”

那嬷嬷只好殷勤的解释道。

“这位是未来的二王妃娘娘,您看咱们该怎么办?”那侍卫见嬷嬷指着凤驾上的南惊鸿,不屑道。“我大牙的二王妃从来都只是我们代国公主,她算什么东西?”

南惊鸿目光暗了一暗,那嬷嬷却是大惊失色。

“明明是二王子殿下让老奴迎娶二王妃,你怎能以下犯上,侮辱王妃娘娘?”

那士兵更是不好意思似的。

“二王子殿下今日就算成婚,也是和代国公主,你这瞎眼的奴才哪里来的哪里去,要是耽搁了爷们的大事,要你好看!”刺刀朝着她眼前一出,她害怕的后退了几步,只好又后退几步到了南惊鸿面前。“娘娘,这侍卫不允许我们进去。”

南惊鸿朗声道:“停下来吧。”

三十六人才同时放下了肩上的凤驾担架,南惊鸿起身下来。

“本殿非要进去,你当如何?”

那士兵因为是代玉儿的人,自然是把代玉儿当做真正的主子,虽然为代砚骁做事,但实际上一直都是为着代玉儿的,知道代砚骁背地里对代玉儿很差,居然还娶了淮阴公主,便不服气,才这般折辱,可没想到淮阴公主这个异国女子,看起来也不是简单的人。

她凤眸凌厉,十分威严。

他便有些紧张的咳嗽起来。

“咳咳,怎么了……还不兴许别人说啊。”

南惊鸿笑:“你让我进去,本殿便什么也不管,若不让,便是剑下亡魂!”

南惊鸿其实隐约猜到了代玉儿的打算,她无法战胜所有的王国贵族和大臣们,便大约怀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只是南惊鸿觉得不值得,代玉儿也是一代奇女子,何必要因此而蹉跎一生?

她便拔了这侍卫的刀,那侍卫知道有些不对,连忙呼唤道。“来人,这女子想要擅闯宫门。”

“来人,杀无赦!”

第五百三十六章:救她

那侍卫见她拔刀,一边招呼人一边便举着刺刀刺了过来。

可是原本娇弱的鲜花刹那间暴露邪恶的美。

手起刀落,血光淋漓。

她横眉冷对。

眼前这侍卫便横尸在此。

她面上多了一番鬼神莫测的笑容,目露寒凉,挥手之间凤冠砸在了地上。那五尺长剑在灯光下闪着有些凄冷的血光。

那侍卫先倒地而死,成了第一个牺牲的人。或许这场斗争早就已经开始,他也不是第一个冲出来的人,成王败寇,他站在这失败者代砚骁的一边,便注定只能是失败者的尸体。

她手里拿着长剑,那嬷嬷见此一幕,更是尖叫一声。

“您这是要做什么?您可千万不能这样呢?”等到瞧见那倒在地上的士兵才不敢置信的大叫道:“啊,杀人了--”

南惊鸿只将长剑对着她的脸,她便扑通一声晕厥过去了。

外面的人哪能见到这变故,另一个侍卫瞧见不对拔腿就往宫内跑去,可南惊鸿快步上前便取他性命。

动作出挑的就像是在游耍着,桀骜的笑容划过嘴角,就算是此时明显是孤军奋战的弱势,南惊鸿也永远是控制着一切的王者。

没有谁能够决定她南惊鸿的命运,代砚骁,亦或是大牙背后的代玉儿都绝不可能。

她知道还会有更多的侍卫前来,便果断的拖着那嬷嬷到了暗处,换上了那嬷嬷的外袍,暗戳戳的跑了进去。

伪装成那尖细的声音大喊道:“来人呐?淮阴公主杀人了!”“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

然后便在混乱之中跑到了宫廷里。

在这黑色的夜里冲着不远处的一处殿宇上的琉璃瓦片上射出了一只带着火的利箭。

箭头带着熊熊的火焰前去,瞬间点燃了木质的屋梁,烟雾四起。

“救火啊!”“救火!”

喊叫声四起。

皇宫里边遍布火焰。

在这个有些处心积虑的晚上,这豪华至极的宫殿被有心人浇洒了不知道多少的油。

倪真和南海赶到二王子府的时候,却听说南惊鸿已经自行离去了。

南海有些阴森的抓着段亦书的脖子,段亦书用力挣脱道:“二娘子自己要去王宫的!”

这个不知道经历多少战役的男人有些颤抖的摔下来他的身体,有些脆弱的奔出了门,倪真连忙追了出去。

可见到这东边的王宫上空的滚滚神奇的浓烟,南海快速上了那奔跑的本来就有些疲惫的宝马。

“阿馨,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要好好的,你还要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火光浓烟四起的王宫,到处都是惨叫声,惊呼声。

宫人和侍卫拍打着代国公主和代砚骁歇息的大殿的大门,却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倪真瞧见大火,朝着段亦书喊道。“不好,代国公主许是烧了王宫,想要玉石俱焚了!”段亦书先是一愣,而后撑着起身,冲了晏相知说了一句。

“我要去看看!”也没等晏相知回答就急急追了出去。

等到南海一身杀气竭力飞奔到了王宫门口,此处已然是人间惨象。

他抓紧长剑,便是纵横而出。

冲着王宫大门而入,代砚骁原本为了今夜的政变准备了许多的兵力在四周徘徊隐藏。

那些王公大臣和贵族们都被锁在深宫里,焦急的等着那些如同蝼蚁一般活着的下人们在那里救火。

他们高高在上的活着,便以为这些下人们的性命不值一提,便只等着他们救他们的高高在上的尊贵的性命。

二十多个士兵朝着想要冲进宫门的南海而来,南海下手果断,狠厉无常。

等冲了进去,二十几人杀得已经不剩下几个了。

那副官一咬牙便冲了过来,他不能后退,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古怪的人是今日的变数,但断断不能让他影响了殿下的大计。

“你是何方人士?”

“我是取你性命的人。”南海心里焦急,只有惊鸿的安危如何,如何会对眼前的人手下留情,便是猛地上前飞旋踢了一脚,然后抓着那人的手臂扳了一下道:“淮阴公主在哪?”

那副官想到之前带人过来的时候听说淮阴公主杀人,可却见到破破烂烂的百鸟裙,这淮阴公主或许是不好了。便梗着脖子说:“她死了。”

南海脸上浮现阴森的暴虐:“你说什么?”

那副官已然没有领会到此时即将死去的悲惨,依旧是笑容不善的刻意道:“淮阴公主死了,死了,或许被人奸杀了--”

他还在说,一股火焰从胸膛沸腾而起,南海手腕往上一提,便是骨头崩碎的声音,他周身仿佛是萦绕着黑色的幽幽火焰。然后便是戾气四溢的手抓住了他的脖子,深深拧断。

他站起身,便在火光里朝着宫门冲了过去。

这些拍打宫门的人发现进不去后,只得暴力破坏这大门,可却瞧见了代砚骁躺在那睡觉,绯衣如凰,金玉加身,容貌绝艳的代国公主此时正深情的用食指拂过眼前之人的鼻梁。

他们纷纷跪在地上。

“如今外贼攻入,还请两位殿下速速离开。”

代玉儿一脸了然的笑容,却是柔和无比的开口。她瞧着代砚骁的神色,代砚骁真是个傻瓜,情根错种,以为自己能够夺得天下,其实不过是个棋子,为他人徒做嫁衣裳,死了也好,是一场解脱。

“代砚骁走不了了。”

她素来都对代砚骁直呼其名,眼前的这些侍卫们竟然都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反而有些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代玉儿起身,仿佛在宫灯下霞光闪过,而后笑道。

“他死了。”

那侍卫不敢相信的起身上前。“这绝不可能。”

可看见代砚骁阴森森惨白的有些发绿的脸,便震惊到骇然失色。“谁动手杀得二王子殿下?”

竟没有一人想到是代玉儿动手的,代玉儿情不自禁觉得有些想笑。袖中那沾着代砚骁血液的匕首早就准备好,眼下毫不犹豫的一刀扎进了这上前侍卫的胸膛,然后无比优雅斯文的开口道。

“不好意思,是我杀的。”

其余的侍卫大惊失色,然后便觉得代玉儿疯了,登时一起朝着代玉儿冲了过来。

代玉儿却不是什么弱质女流,她从哪侍卫的胸口前拔了匕首,然后带起了一片血液飞溅,活动了筋骨,便是朝着这些试图攻击的侍卫们动手了。

围攻的侍卫们从来都没想到过,高贵冷漠的代国公主,有一日竟然会这样亲自暴虐的取了他们性命。

他们身体里都有代砚骁的蛊毒,代砚骁一死,他们没有活路,只得要朝着代玉儿动手。

死相惨烈的侍卫们在黑夜里倒在了上。

南惊鸿体内生出了一股寒凉,她一路点火,暗中摸索,甚至杀伐,等到了这大殿的时候,发现宽阔的殿门里仿佛是人间炼狱,倒在地上蠕动的横七竖八的尸体死相惨不忍睹。

弓箭手准备在远处,那大殿里没有什么动静。

她数了数自己的袖箭,约莫是还有七支。

可弓箭手有八名。

站在墙上的那副官刘昀目光阴沉的注视着大殿道。

“眼下代国公主如果不跟着属下们离开,属下们就不客气了。这大牙王室都会在今夜成为大火里的亡魂。”

里面大概是代玉儿。

代玉儿没有吭声。

外面的刘昀继续说道。“公主跟属下离开,属下便饶了你杀了二王子殿下的罪过。”

那代国公主的笑声才射出一只闪着寒光的匕首来。

“你早就想要今天了不是吗?我杀了代砚骁正如你意,你便可越俎代庖,成为这大牙王宫的主人,成为大牙的新国王,你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刘昀则是阴冷的笑道:“早就知道公主是个聪明人,嫁给我刘昀,便是大牙王后,我不比代砚骁那个蠢东西差,你的身份将会比以前更加尊贵,有何不可?”

南惊鸿听那声音便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是代玉儿似乎好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但身影没出现。

“你若是真有诚心,便进大殿来。”

她仿佛是在魅惑的开口。就像是一朵绝世而独立的花。

只是听起来太让人觉得有些畏惧了,刘昀怎么敢进去呢?

他挑眉而笑道:“公主若想跟我走,我自然是表现诚意的,只是那里不干净,公主想入洞房自然还有别的地方等着你啊。”

南惊鸿已经将手中的袖箭对准了刘昀,这人实在让人觉得恶心。她忽然改变了主意,想要看看戏。想要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代玉儿会出来,吗?

此时此刻的场景对于代玉儿是非常不利的,相信大部分人都会觉得她不会出来。

可这时候代玉儿却出来了。

一身红色长裙,却像是沾满了鲜血一般,湿哒哒的黏在了身上,乌黑的长发披在身上,乱的不像话。

只是美人总是娇艳无比,肤色白皙,年轻貌美,又是一国公主,身份尊贵,端庄优雅。

她脸上露出一丝诡异扭曲的笑容。

整个人虚弱的不得了。走路的时候姿势有几分怪异,许是代砚骁做了什么。一想到那个场面,刘昀就觉得香艳异常,整个人不知道从何而出了一种兴奋之情,他愈发贪婪的看着她香肩半露,白皙的皮肉勾魂摄魄。

“是我杀了这么多人,你怕了吗、刘昀。”

她一双眸子盯着刘昀,眉目如画。举手投足之间风情无限,纵然是神情冷淡,说话里带着上位者命令的口气,他也觉得难得的匹配。刘昀瞧见她穿着宽大的衣裙,身上没有带什么东西,且白玉手臂横在胸前也是光秃秃的。

他才跳了下来到了到了代玉儿面前的道路。

面颊上多了一丝阴笑。

“公主想在这里入洞房?”

代玉儿踉跄了几步倒在了地上,便坐在那对着刘昀笑道。

“是又如何?”

刘昀摆手示意那些弓箭手准备。

蹲到了代玉儿的面前。

“公主生的真是如花美貌。从前代砚骁对公主朝思暮想,臣也是想的很呢?只是公主眼高于顶,而后又喜欢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小子,公主啊公主,我刘昀也是名门望族,如何配不上公主。”

代玉儿不做声,咬着红唇,便是楚楚可怜。多了几分柔情似水,神不守舍。

刘昀见她没有抗拒,胆子放大了些,然后便伸手朝着她的胸而去。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忍不住的兴奋的感觉。

周围的宫灯烛火跳跃着,仿佛都在告诉他,他将成为掌权者,成为代国公主的男人。

说时迟,那时快,七箭连发,然后是运气丹田,玉剑刺出。

几乎是片刻的功夫,南惊鸿便站在了代玉儿的面前。

代玉儿抬起头来就瞧见原本摸自己脸的那人倒在地上,口中吐出鲜血。她身下袖子里的砚台是最后能够保命的玩意也没有用上,她原本准备使用这砚台砸死刘昀的。从未想过会有人过来救自己,从未想过前来救自己的那个人回事南惊鸿。

南惊鸿立在那里,美如白玉的面上沾染了飞溅而出的鲜血,惊心动魄里,冷艳无双的眼中有着嗜血的残忍。

她半眯着眼睛看她。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灵在审视着她卑微的奴仆,绚烂的火光在她身后燃烧着,照影在她绝艳的面容上,她就像是这黑夜里的幽魂,就像是火焰里游曳而出的精灵。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代玉儿明白自己的命运,也早就接受了自己的性命,她所想的不过是在这场大火里死去,成为史书里惨烈浓艳的一笔!

南惊鸿的胳膊慢慢的垂了下来,半垂着眼帘,稍稍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代玉儿。

“你想干什么?”

代玉儿见她双眸如同凝结着寒霜,深不见底,她本能的有些畏惧的后退。

她不怕杀人,不怕尸体,不怕战争,不怕鲜血。

可此时南惊鸿的眼神却是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慑力,让她望而生畏。

南惊鸿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没有拿剑的双手向着她过去,她条件反射的挡住了脖子,却被她掐住了下颌。

她明明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娘子,可却深不可测的让代玉儿心底发凉。她愕然的对上她的眼。

潋滟的眸子里光华无限,青丝如瀑,红唇如血,邪邪一笑道:“你仔细选择,生,或者死?”

第五百三十七章:攻城

在火光里,南海心急如焚,他大声疾呼着;“惊鸿!”“南惊鸿!”

浓烟滚滚呛着他嗓子发疼,可是心里的忧惧却在一刹那一刹那里增多,他这一生骄傲肆意,唯独对不起的就是阿娟和女儿。

惊鸿在南海的父母的庇护下长大,却从小就不住在她父母的身边。为人父,南海心里是满满的愧疚,而后,他入宗人府一年多的时间,及笄的惊鸿带着寡母在冀北之地那样苦寒的地方呆着,不知道吃了多少清苦。

在这有些干燥的晚上,在烈烈火焰燃烧的旺裂的夜晚,南海下了马,在宫廷里朝着主殿而去,天边忽然飘起了小雪,像是在心疼人间无端起的一场**的大火。阴沉的苍穹之上,冷冽的狂风吹散乌云,有什么夹杂着火焰如同恶魔一样的哗哗作响。

在这样的烈火燎原里,他满心的恐惧和忧愁剧增。

他不敢想象先前那侍卫说的话,他也绝不相信他南海的女儿,他在冀北之地的苦寒兵荒马乱里都能安身立命的女儿,会在这场异国的大火里死于非命。

可是呼唤的声音再怎么大,也会被这烈火吞没人声,这场大火来势汹汹,像是想要征服世界,使大地匍匐颤抖一般的热烈。

他忽然想到小时候,把小小的惊鸿放在自己的箭头,在满是花灯的上元节,带着年幼的惊鸿,和身边温柔的阿娟一起走在人来人往的热闹的街上;想到在江南的风景静好里,他和怀孕的阿娟一起走在小桥流水边上,便看着岁月安宁,百姓和乐;那时候的生活是那样的快活和自在,总是充满着阿娟的银铃般的笑声。

可是他什么时候把这种生活,把他的女儿给弄丢了呢?

三十多年的韶华就像是一场大梦一般,梦的尽头,他孑然一身,像个落魄的孩子。

他到南疆来之前都没有想通母亲说的话,可是这时候,他却恍然大悟,就像是醍醐灌顶一般。他惨笑道:“我知道了,母亲,何错之有?我错了,一步错,步步错。”

大火在大殿中肆虐,他进不去,眼前是横七竖八的燃烧的尸体,恶臭味道迎着满风灌进了嘴巴里。

他跪在地上,眼睛干涩的厉害,他根本哭不出来,叫不出来,也找不出来他的阿馨。

他苦命的女儿。他视若珍宝的女儿。他忽视了她成长的女儿啊。

“阿馨--”

寒夜归来,风雪漫漫。烈火熊熊,悲不可名。

段亦书赶到王宫的时候,天上已经飘下了鹅毛大雪,纵使如此这雪也未曾熄灭火焰,反而助长火焰燃烧,云叶城百年大难,从睡梦中苏醒的百姓们,仿佛是黄粱一梦一般的彻底醒来,然后便是是夜逃离。

这里不再是他们安居乐业的故乡了,这里不再是他们所深爱的地方了。

在这个地方,他们差点就失去了所有的思想,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在这个世界活着。

他们从被蛊毒控制的幻梦里醒来,带上妻子儿女,带上老父母,收拾包裹,便马不停蹄亦或是长途跋涉的离开这里,离开这噩梦一样的地方。

风雪拍打在脸上,不及他此时茫然失措的内心疼痛。

他凝视眼前的全然滔滔大火的王宫,不思量,心中一片凄凉。

不知道是哪儿的绸布在这大火里化作了零落成泥的灰,在风雪里呼啸着飞舞又离去。

在这大雪纷飞的寒夜里,所有的前尘往事都在火焰里汹涌的燃烧,所有的爱恨情仇和欢喜别凉,浅薄纠葛或是恩断义绝的誓词就在这火焰里翻腾过来颠簸过去。

那是食人魂魄的巫术,那是吃人心肺的妖魔,那是勾魂摄魄的浓蜜,也是无往不在的蛊毒。

如果只有爱,这火焰没有那样悲壮,如果是恨,滔滔不绝里不会觉得难过,唯有爱恨交织,才会死灰复燃的可怖,肩膀上堆积着很深的雪,冰冷的雪水穿过他的身体,压迫的他透不过气来。

他听到有什么情感在心脏里发酵,听到有什么在风里哀嚎。

哭叫声,叫骂声,厌世声,风雪里都能够掩埋。

段亦书立在那,才意识到一个事实。

代玉儿,死了?

他喘着气,心头是万马奔腾,长发散乱,天地呜咽,有谁知道他心里万般心事?

彼时云南城里,彼时大牙帐中,彼时西杭桥上,彼时圆月当空,她对他笑,她对他闹,她对他秋水暗送,她对他默默宽慰。

这世间没有那一个男儿是天生的冷硬心肠。

每每想起她,便叫他肝肠寸断,痛不可名。

他为了大义凛然而利用了她的情深似海,她痴情错付,最终还是百转千回叫他动心。

他竟爱上了两个女子,一个为他在云南城里高楼人独立,一个为他在大牙王宫玉石且俱焚!

他想起了九泉之下的中总是温柔笑靥的母亲后来骨瘦嶙峋冰凉的身体,想到了当时年幼,隐隐约约记住的父亲英伟慈祥的脸,想起了年幼之时坐在山野之高石上望着下面的山峦奇峰,林木郁郁葱葱,他想起他坐在长安酒楼里看长乐在抛洒的花雨跳舞,想到那时饥肠辘辘的坐在路边瞧见自己温和的余跃。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想着那些事情。他知道此时此刻的情景根本不允许他在这里悼念自己的情感。

可是他不能够让他清醒,他的脑子里有无数的东西在纵横,胸口是隐形的刀剑搅拌的疼痛,火焰里一切化为乌有。

炙热的火焰扑面而来。他眉目清秀的脸上都是漠然,他这短暂的青年人生,从来都是把旁人当做利用的筹码,谁曾想泥足深陷呢?

李铮背着浑身像是黑炭的南海出来,单膝跪地,也是力不从心。

他一路跟着南海。

可是李铮是尚存着一分冷静的人,南海是心魔了男子。

他如何追赶上?

等发现南海的时候,他竟不顾着火焰在大火里摸索着。

他要见他的女儿,见他的阿馨。

李铮从来都是无比敬佩南海的,他是世人眼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骁勇侯,更是一位仁义之士,纵使有缺点,李铮也是理解的。

可没想到他竟会为了弥补他少给的父爱,连性命都顾不上。

竟置身于火海,为了带回自己的女儿,全然不顾性命!

他能在这大火里把南海带来已经艰辛无比了,瞧见了发愣的段亦书,忍不住叫骂了一声。

“段亦书,狗犊子,还不快过来!”

段亦书便从寒风尖啸里猛地苏醒过来。

他不再是那个七八岁还在街上乞讨的孩童,不是在深渊里看着死刑犯人丑恶嘴脸的狱卒,不再是那个风流天下的第一刺客,不是大牙军中指点江山的军师,不是丞相府里的段家少爷。

他从无边炼狱里忽然爬了出来。

他被凛冽的寒风刮醒了。

“来了。”

他接过李铮背上的南海,二人快速转移,门口的公道上亦是残尸遍野,有人驾驶马车而来。

他惊愕的抬头,是段丞相和他的管家。

“快上车!”

老丞相下来,斥责他。

段亦书和李铮带着南海上车。

管家便驾驶着马车奔逃而去。

段亦书伸出头来看他。

“那你呢?”

老丞相呵呵笑道。“自然是来主持公道。”

段亦书的眼底,便是这老丞相立在风里,狂风灌入袍子里呼呼作响的像是一个沉稳的父亲感觉。

他总共和段丞相认识不超过三天,可偏偏这贼老头子真心对待他好,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报答这份恩情。对方好像也并不稀罕。

二王子府里的动乱亦是起来了,他们冲进西厢房,想要杀死被南惊鸿留下的长禹,

却没想到只有空空如也的屋子。

他们看守这里彻夜不眠,人却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他们叫骂一句,并不知道宫中情形如何,只好分头去追。

云叶城们处已经是熙熙攘攘,守城的士兵们坚持不让这些慌乱的百姓出去。

且不说百年以来,这云叶城门从来都没有在夜晚敞开,再说,如此多的百姓都要出门,这云叶城岂非是大乱,若是出去,他们担不起这责任。

可是拖家带口的百姓们太多,密密麻麻如同潮水一般涌来,这些士兵们也看守不住,前来的百姓里自然有他们的父母亲邻,有他们的手足兄弟,妻子儿女。他们听说了王宫的动乱,了解了蛊毒散播,于是不必大华士兵攻城,城门却轰然打开,无数的云叶城的百姓朝着玉龙雪山奔跑而去,他们宁愿去异国他乡,也绝不愿意留在云叶城这罪恶之地。

骑在骏马上的文澜,带着文家兵与身体恢复的差不多的南军以及剩下的斗志昂扬的士兵们就立在大牙云叶城外。

翻过玉龙雪山,他们直捣黄龙,便想要将云叶城攻下。

等看到蜂拥而至的百姓们,众将士都有些疑惑,误以为是大牙应敌,文澜纵马前去,审视清楚了才抬手示意他们不能异动。

他们是军队与军队的较量,是王国与王国的仇恨,犯不上牵扯上无辜百姓的性命。

“等百姓们散去,再攻城。”

第五百三十八章:冲杀!

风雪载途,狂风赫赫。

笼罩在众将士心头的疑云是难以祛除的,就连文澜心底都是数不清的疑问。

南君的马驱赶到了文澜身边,似是喃喃自语的询问道:“三叔……这云叶城今夜出了大乱子。”

文澜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不言。

没人比她更焦心。

近在咫尺的云叶城里有她的夫君和女儿,还有她的女婿。她文娟自负一世聪明,到最后还不是落魄在此。她护不住自己的女儿,让女儿惨遭沦落之苦。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

她骑着高头骏马伫立在这里,和对面那座城遥遥相望,她多年以来宁愿把自己封在亭台楼阁,却不愿意踏上疆场,她宁愿独自留在江洲,目送着她的夫君前去南疆,以保护女儿的名义留下却最终也目送女儿山高水远的离去。

她淡淡的眼里有一层捉摸不透的云雾。

南九拉了拉南君的袖子。

南君便静默不言。

这场风雪里,终究是宣告了冬日的来临,原本南方的冬天不会这样快,可偏偏因为地域的原因来得这样快。

鲜血铺满了整座云叶城。

悲哀至极的百姓们迫不及待的奔逃,半个时辰里云叶城就成了一座死城,留下来的要么是快要死的人,要么是还在杀人的人。

马车在这时候夹杂着人群冲了出来。

虽然是简普的马车,但是驾车之人却知道朝着大华的军队而来,引起了将士们的注意力,于是他们举起了手中的刀剑。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那驾车之人高呼道。

“段郎君在此,段郎君在此!”

南君眼睛里迸发出光彩。他做好了血流成河的准备,却先等到了段亦书的归来。

陆渊高烧,昏迷不醒,如果不是李铮和随后赶来的三叔母,他们根本无法在这么短少的时间内重振军心。

当时失踪的人除了妹妹和长云侯还有段亦书,只要段亦书回来了,想必妹妹和长云侯也安然无恙。

可是周围有知道段郎君的人却是举着刀向前。

“段亦书这个叛国贼,还不受死!”

南君挑开他的刀。

“住口!”

那老管家纵马到了军前,便什么气力也没有了他身子倒在了地上,段亦书和李铮下马,李铮背着南海,段亦书忙去扶老管家,老管家却是摆了摆手。

“少爷,老奴走之前服了毒药,您不用管我,丞相大人说段家只有你一个后人,你要好好的。争取把段家剑法发扬光大。”

老管家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和一个剑谱就闭了眼。

李铮则是单膝跪地,冲着文澜说。

“李铮幸不辱命,把三爷带回来了。”

文澜翻身下马,见南海已然烧的不成模样,浑身漆黑,还有不少剑伤,她伸手触碰又缩了回来,心里一酸。忍不住眼眶一红,然后对南君说,“阿君,你把三叔和阿铮带回去。”

南君原本是不愿意前去的,可是看到三叔这个模样,也只好同意了。

文澜重新上马,举着手中长枪道:“诸君将士听令,随我冲杀!”

“杀!杀!杀!”

便一众将士骑马朝着云叶城出发!

第五百三十九章:逃难

无端是一场人间灾难。

南惊鸿好不容易把代玉儿带了出来。

可这云叶城的动乱实在是太厉害。

她给代玉儿和自己都找了最普通不过的村妇衣裳,如花似玉的脸上来不及易容,便摸了土地旁边泥灰,顾不得这有多脏有多臭,抹在脸上。

代玉儿之前一直都在透支体力杀人,又自作自受的给自己喝了毒药,现如今虽及时解毒了,身体虚弱得不得了。

南惊鸿便背着她混在一众逃难的灾民里往西边去了,西边原是老城门,已经被废弃了许久,可那里毕竟也是逃生之路,都传二王子造反,余孽在城内杀人如麻,他们心中畏惧,便只敢冲着这西边的一座荒山逃离。听说西山尽头有老庙,鲜有人问津,如今是避难之所。

南惊鸿知道此行能在刘昀之外的那些代砚骁的故旧手里留下一条性命来,实在是难上加难。

猩红的血液从面前低落,又有人死在了这些仗着有些武力的小贵族手下。

等看到南惊鸿背着代玉儿病恹恹的模样,便努了努嘴道。

“是要爷动手,还是跟爷回去当丫鬟?”

南惊鸿嘶哑着声音,漆黑如夜的眼眸盯着他,然后道。

“自然跟着爷当丫鬟了。”

那小贵族看着她丑陋的模样和肮脏的衣服,忍不住有些想呕吐。可那双漂亮的漆黑如水的眼睛却很勾魂,这么丑陋的女子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眼睛?

他忍不住不想,走在前面。

南惊鸿微笑的看着他,背着代玉儿走了两步,温柔里含着不寒而栗的危险。

匕首及出,死而无憾。

南惊鸿落下一句悲悯的话语。

“下辈子不要仗势欺人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为鱼肉我为刀俎。”

沉默的背着代玉儿继续朝前而去。

方才还在杀人掠夺的小贵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片刻后便是自己命丧黄泉。

她不知道前路如何,不知道究竟能不能逃出生天,但是莫名的自信,自己掌握一切。

她相信长禹会找到她,正如她放心的让段亦书和晏相知带着长禹走。

她眼底落下一滴看不到的残泪,将代玉儿的身体往上托了托,虽说代玉儿很轻,但是毕竟背久了还是会累。

她只期盼着一切如同她所预料的一样的完美无缺的发展下去。

绝不要半途而废。

代玉儿还在她肩上沉甸甸的睡着,仿佛并不知道自己身份所发出的弥天变化。

前途漫漫不知道还有多少征程,她们就在这鬼狐狼嚎里长途跋涉。

北风无情在山崖之间呼啸,她破旧不堪的衣摆下是风雪飘摇。

乌黑顺滑的长发盘在头顶,被破旧的毡帽包裹起来,纤细白嫩的肩膀扛起了生的希望。

战争的惨烈之处就在于把所有的有关于生命的沉重都加诸在不谙世事的少女尖头。

这一半生,南惊鸿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夜晚,迷茫不知归途,她虽夺了匕首,但身上的袖箭已然没有存量,只得废弃袖箭桶,堪堪随身带着长鞭和四把匕首,夹带着代玉儿包裹里随意收捡起来的果实糕点,其余的便什么也没有。

这从盛世繁华转眼间成为人间地狱的时刻,噩梦在无限蔓延,烈火在宫廷燃烧,战火纷飞的岁月里,便只能像蝼蚁苟且偷生一样的保全自我。

……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

晏相知是没办法,原本他可没想过要趟这趟浑水,可偏偏这长云侯对段亦书有知遇之恩和救命之恩,再造之恩。所以即使是要拼却自己的性命,晏相知也是要保住长云侯的性命的。

长云侯是个命硬的人,命不该绝。

晏相知轻易就带他从密道离开,然后前往郧西山。那里住着云游至此的半仙,许是有通天之能把长禹治好,且那里与云南城只不过是寸步之遥。相信段丞相会安排好段亦书回到大华。

早先前晏相知卜卦是大凶转吉,他们都命不该绝!

他背着长禹不过半个时辰就远离了云叶城到了郧西山上。

郧西山上气候并不是寒冷,而是充斥着一种古怪的瘴气,早先前晏相知给长禹蒙着白纱,自己屏住气息,不管不顾的冲着。想着要么把长禹给救活,也算不辜负先贤文王对自己的教导,帮段亦书报了恩。

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过这漫长的郧西山,从一开始的树木葱茏到而后的低矮灌木,再到后来便是森寒霜起,寸草不留。

从黑夜走到白日,又从白日走到黑夜。

森冷而又肃杀的冬日的夜,身上灰鼠皮的袄子都要觉得十分轻薄。

月黑风高,便是是夜无眠。

想来战争开启,到处便是饥肠辘辘的灾民遍野,人数庞杂。

这郧西山亦非久留之地。

但这老半仙总称自己算尽天下事宜,无论如何不会把长禹丢下。

晏相知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见到那白发白眉的老头儿,看起来比昔日衰老的不止一成。

那老头儿在那里端详着挂在破茅屋上的铜镜。

晏相知上去便是叫嚷道。“老头儿,我费尽心机把你这好徒儿带来,你只顾着照镜子,是干什么?”

那白眉的老头儿浮尘一扫。“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快把他扶进去!”

烽烟乍起,森然寂寥。

今夜是云叶城的灾难,是大牙的悲怆,是千万人的痛心。

江都的百姓们高枕无忧,睡梦里是美妙的场景,行宫里的帝王则是夜不能寐,他手里握持着两三个棋子,最终没了耐心。

东宫里囚禁着太子,太孙也被放在侧殿严加看守。

锦衣卫如同鱼入深渊锦衣夜行,该死的该杀的人连夜间便轻易率定。

王相府中是坐立不安的南漾瑢和神情诡异的沈云素。

一个忧的是远在天边的阿姐南惊鸿,一个诡的是南疆的祸事。

若是大牙代砚骁成功夺得王位,便是挥师中原,云南城便会失手。

云南城也未曾想到竟有如此的变故。

守城的官员战战兢兢,却又因为持节的文章同穆怀之站在一旁,不得不下令开云南城门,送出一部分士兵为那些大牙百姓安营。他们不能在此时进来,纵使城外人声嚷嚷也必须要等到军队胜利归来。

那些大牙百姓们也不知道若是大华胜利,他们就成为没有性命之危的亡国奴,若是大华失败,等待他们的是更加无情的刀剑相向。

第五百五十二章:真心

南惊鸿便知道他那样一个骄傲的一个人,断不会仅仅想表达什么。

而去表达什么。

长禹的心里想的东西,是她曾经以为绝不会付出的东西。

真心。

“你说沈荣醒来会如何?”

南惊鸿正满面羞红的时候,长禹却忽然正经起来。

南惊鸿便想了想道。

“难不成是你给他设了圈套,仅仅是为了让他大出血一次?”

长禹笑着不语。

“这沈荣这般无能圣人也能使用”

“你怎么查到西杭沈氏的事情的”

“你又是如何悄无声息的到了他的身边去?”

无论她问了多少遍。

他就是不吭声。

“你要是还不说话,我就去问别人了。”

南惊鸿眼珠子一转,便要起身跑掉。

他牢牢的把她抱住。

然后翻身压了上去。

“既然都到了我怀里,怎么可能让你跑出手掌心?”

他低头便看着她的锁骨。精致无比。像是在雪山里发现的白玉。

冰清玉洁,白玉无瑕。

浅尝辄止。

然后便是狂热。

“待会我便告诉你。”

他密密麻麻的吻,不过一瞬间就覆盖了她的锁骨。

相思日渐长。

她喜欢他很久很久了。

他喜欢他她很久很久了。

长久以后的相遇。

终究能够相守在一起。

鬓云散乱,众生颠覆,她与他共赏山月风色。

她香汗淋漓,笑着瞧他那般模样。

“你日日在军营想些什么冰天雪地,南疆苦寒,倒一点都不让你冷静吗?”

“你,日日都在想你。朝朝暮暮都在想你。”

他虽闭着眸子,清冷凛冽的气质多了分妩媚的颜色。

好一副神仙颜色,难怪叫有些人生死勾连。

“难怪你在我之前这么多年未曾娶妻。怕是天下娘子在见到你的容色之后,就会自愧不如。有谁敢和你比翼双飞呢?”

“自然还是有人的。”

长禹睁开那双深邃的眼,冷冽的寒气杂然而出。

经过南疆的战事后。

他已经无法掩饰住自己身上的气势和气场。

这种浸透在他血液里的王者之气,也许他从未发现。他骨子里的好战之气。早就忍不住了!

他将自己的头枕在了她的膝盖上,凝视着她洁白如花的下颌精致的容颜。

她用她的手当做梳子为他梳理如墨的长发,“谁呀”

他又故作正经的开口道。

“你。”

惊鸿的脸顿时如同桃夭一般灼灼其华。

“你就可劲儿胡说吧。”

娇滴滴软哝哝的声音,听起来那样的撩人心弦。

“可是,我爱你。所以我才想要寻找到你一切的阻碍,想要让你好好的活下来。我愿意为你成魔,宁负天下人。”

他发出了郑重的誓言。就如同前世在最高的城门之上。

他看着漫天飘下的落雪。

愤恨自己留不住她的性命。

“我为你杀尽天下人。可终究留不住你。”

那种诛心切肤之痛,是那样的让他感到心痛。

南惊鸿明白他想到了什么,便低下头将脸和他贴到了一起。

丹霞早就收到长禹的命令,却不知道主子如何能料到今日夫人也会来此。

原本是想禀告主子夫人带着文娘子来此的消息。

可是主子的命令居然先来了。

只说准备好一个新的房间,并将花绣坊提前打烊。

丹霞心里觉得十分纳罕。

……

沈荣大醉,因着是当地鲜少有的大官,掌柜的也没想到他许会不认账,给他按了个手印,签了名字之后。也就派小厮把他送回去了。

到了西杭沈氏,开门的居然是一个老和尚。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那小子虽然心里有些惊讶。还是老老实实的开口。“刚才和郡守大人喝多了些。这是账单。”

那老和尚便皱着眉头。

“管家还不把这厮扶进来。”

又对着另一个仆人开口道。

“快领着他去账房结算。”

那小厮见到自己的话没有被忽视。虽然心里还有一些纳闷。但还是高高兴兴的跟着去了。

然后捧着盖好公章的汇票,欢欢喜喜的揣怀里走了。

那算账先生可是知道圆通这人是什么身份的。也没太敢看这个账单。

“赶紧走吧。”

无奈的摆了摆手。

却不知道。账单上的3万两银子。几乎就是沈家明面上一半的收入了。

沈荣到在床榻上。

高举着手开口道。

“来来来,再喝一杯。”

“诸君与我同乐。”

“今日,我们不醉不休。”

圆通有些头痛的看着这人。

最终还是没有办法,一个人跑到书房里去了。

若不是只有这人了。

人家何至于也落到这样的地步呢。

终于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穆怀之看着沈荣离去的大醉模样。原本喝的醉醺醺的模样也清醒过来。心里才有些满意的开口。

“果真是你料事如神。”

“大人无忧。”

段亦书鞠躬。

“若不是大人。亦书无处可安。”

穆怀之这才笑呵呵的转头对慧通大师开口道。

“我那里最近格外有几个比较好的经书?大师与我一同前去看看,可好”

慧通大师开口道:“正好,正好。”

二人便一同离开。

段亦书便转头而去。

行至街头,那客栈上蒙着黑色面纱的少女,一眸子如同灵气肆意的泉水一般。

黄昏。

空气中,雾蒙蒙的笼上了一层气。

远处有人家率先点了灯火。

来来往往的行人逐渐稀少起来。

叫卖声,却依然存在。

夕阳西下。暮色四起。

“不知道郎君可有空,喝一杯酒。”

她说起话来的语调每一次都带着一种格外的味道。

段亦书眯起了眸子。

是想起了当年。

“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同我去吃糖葫芦”

当年长乐在夜市街上,夜灯笼下,微笑的开口道。

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却不知道为什么。

偏偏要这样。

如此的相似。

段亦书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子从来没有动过心。

从来只是把她当做自己一个可以利用的目标罢了。

可是段亦书也开始弄不懂自己了。

曾几何时,他最恨自己的父亲贤文王的风流无情,把女人当做自己的棋子。

怎么到如今自己也变成了这种人?

却又不得不这样做。

他是那样想起了她的故里,他梦里的长安。

所以他微微一笑,陌上少年正风流。

“正好我有空。”



第五百五十三章:算计

贤文王府原本可是把算盘打的好不清楚,只等着这年纪轻轻旁的都不清楚的淮阴公主来了云南城,便接进来这贤文王府,好吃好喝的招待,再由当地诸多的官僚太太们都陪着聊天,夫人娘子们一波一波的请安,贤文王妃当着面哭上一两场,末了派人把长云侯请过来,小夫妻蜜里调油这么聚上一聚。

这淮阴公主倒时候哪里还管得上长乐公主的婚事?便是不嫁,也得要眷顾贤文王府这圣人胞弟的颜面吧?

可没想到,南惊鸿根本就没有给他们近身的机会。

贤文王府不把淮阴公主当这么一回事,所以只不过是来了个嬷嬷在那城门旁边的茶楼里等着侍卫前来禀告。

进城马车上倒是写了淮阴二字,只是因着是小篆体,这看门的侍卫未必认识。

抱月抱琴因着主子冲在前面,心里自然也是焦急地,连忙催着旁的侍卫赶紧驾车追上去,也就浩浩荡荡的冲过了城门,等方九跳上了马车,和她们说如今惊鸿殿下已经跟着长乐殿下去了云南公主府后,心里才安了心,转而驱车前往云南长乐公主府。

这时候,南惊鸿已然带着长乐进了这云南公主府。

怪不得长乐在此处没有安心的时候,此处与江州,京州大不相同。外面是木墙土瓦,里面是高楼直阁,她住在阁楼上。

不知为何,南惊鸿见到此处,忽然想起了北亲王府里长禹最爱呆着的竹楼。高楼在上,往往不胜寒,一个人才更能思索清楚自己的内心。

“如今这长乐公主府周围,到看得出来你很得这些百姓的民心。”

之前进来的时候,南惊鸿已经看见了许多设置的很好的粥店,只要轮流在这里干一点杂活,就能得到免费的午餐。那些人见到长乐公主纷纷都跪在地上感谢她。

长乐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事情原本上大部分都是段亦书和长禹的提点的,依照她自己的心思完全不会想到把自己的声誉经营到如今的地步的。就算贤文王府想要有什么动静,或者靠近这里,这里的百姓们都会群起而攻之,仿佛形成了天然的保护层。

所以贤文王府是绝不会靠近长乐公主府的四周的。

也就是为什么,直到等到天黑,那老嬷嬷喝了好多杯茶,涨的人七荤八素的也找不到地盘,最后差点中暑的被抬回了贤文王府。

人是没有接到。

这老嬷嬷昏了过去。

贤文王妃刘氏忙的昏天暗地的,才听到别处有人递过来的消息。

“如今长乐公主府中,淮阴公主殿下正在做客。”

好嘛,这叫一个失了先机。

她却一丁点的办法都没有,只得坐在屋子里唉声叹气。

旁的又说世子长黎在闹了,刘氏眼神里充满了抑郁,然后有些气势汹汹的到了长黎面前。

“你如今还闹些什么?你是戴罪之身,圣人的惩罚还没下来,就闹得不可开交,实在是胡闹至极!”

长黎被这样一骂,顿时便软了下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好闷声流了眼泪。

这长黎哭了,刘氏心里又觉得难过了。

她抱着他哭着道。“我可怜的心肝宝贝儿,缘何你会这样子?”

长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娘儿俩抱头痛哭。

有人痛哭有人快乐。

有人疯狂有人思危。

蔺楚这可是忙的焦头烂额的,也没想到长禹会把南疆的烂摊子交到自己手上。

虽说长禹去了才不过三两天功夫,可是这大牙就跟疯了一样,只说他们把大牙的劳什子公主抢走了,所以纷纷都不要命的隔三差五个时辰就狠狠地攻击过来。

虽说他们用的不是什么尖锐的兵器,但是这也让人觉得有些烦。

蔺楚已经好几个日夜没睡好觉了。

他强撑着眼皮子瞧着眼前的那人。

见到那人一身风尘终于归来,这才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好你个阿禹总算回来了……”竟昏了过去。

长禹原本安排的事情都极好,可没想到这代玉儿居然早先前给大牙留了死命令,三日不归即和大华殊死一战。

长禹接住了蔺楚混倒下的身子,然后递给长余。“把阿楚带回去。”

长余带着蔺楚冲了回去,也是这时候长禹横刀朝着大牙悍匪冲了过去。

“主帅回来了,杀!”

南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然后纵身冲上去。

杀伐,愈发的血肉模糊,拼搏,是今夜无情的厮杀。

段亦书带着代玉儿终于冲出了这云南西城外,玉龙雪山下,空气冷的瑟缩。

段亦书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忽然忍不住皱了皱眉,他看着身边貌似茫然无知的代玉儿,终于冷下了神色。

他抓住了她的脖子。她居然敢算计他。

“好你个代玉儿,你居然敢这样做。”

代玉儿被他扼住了喉咙,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她不紧不慢的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我就知道终归你会发现的。”

段亦书气的有些发抖。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代玉儿居然这般言而无信,神情颇为恼火。

代玉儿自然是早就成竹在胸,她不会因为段亦书在她身边短短日子,她就会完全信任他,对于代玉儿而言,毫无疑问的是,摆在第一位的永远都会是大牙。至于段亦书,或许是自己春心萌动的少年郎,或许是个有才之士,但毕竟是仇敌大华的人,即使刺杀了大华皇帝又如何?还是不能让她百分百相信。

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试一试,所以她说,三天内回不到大牙,就命大牙军队全力进攻。

段亦书通过了自己的考验,所以她并没有死。

可是她没死,大华的军队还是会被大牙的突袭而一败涂地。

尤其是她知道长禹这个主帅离开了南疆的时候。

从前承诺的大牙兵退五十里,以玉龙雪山为界的承诺自然不复存在。

代玉儿表面上被控制起来,实际上却早就派人同大牙打了声招呼。

西杭拖延住,贤文王府瞒住,这南君和蔺楚所带领的军队就是瓮中捉鳖。

段亦书目光里露出刺红,最后还是忍不住松开了他捏住她脖子的手。

“我放你走,不过,再见,生死为仇敌!”

第五百七十二章:教训

终究休息不了多长时间,次日凌晨。

她就要起来着大妆礼服,为得是入宫叩谢赐婚。

一夜长禹都规规矩矩的,次日早上用餐的时候,长禹神情自若。

“在这宫里,你谁也不需要退让忍着。”

南惊鸿一愣。他眼下身份未定,功高盖主,若稍有什么不妥,一定会连累到他的,所以南惊鸿不会计较一时之间的为难的。这样一来,她终归是想要听他的话了。

“你想要做什么?”

长禹却拿了新鲜的绿豆饼请她吃。

她脸颊微红的咬了一小口,就被他拉住了手。

“我小小教训了一番王宁知。”

也许什么事情里长禹插手了,可是眼前他神情平静,像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南惊鸿下意识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为何会这样紧迫的嫁给长禹。

在此之前,虽则她竭力想要保全南园,想要在圣人分裂世家之前,保留住家族的势力,也为了保住南海的性命。所以她迫不得已前去了冀北。

即使是这个样子,她回来之后依旧是无法与皇族抵抗,更是因为南海的性命随时都会被收回。

长禹从冀北沙漠九死一生的回来,其中的隐情绝不是只有一两个奸臣所造成的。

皇族究竟在后面有着怎样的动作也是难以琢磨的。现如今圣人倒有重用长禹的意思。可是却并不想要北亲王府与南园结成联盟,所以让南漾瑢与金陵王氏在一起,又把南颂和太孙绑在了一起。

眼下王贵妃以为靠着娘家可以得宠,却早就和圣人离心了。

“我都知道了。”

“王贵妃无非就是觉得王宁知的婚事因我所悔,现如今巴不得找我出气。没事的。”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百年说话都变得有些轻松了。

二人入了宫,便进了金銮殿。

夫妻二人肩并肩,倒是好一对人间金童玉女。

迎面走来的是王宁知和两位新夫人。

南惊鸿并没有撇过他一眼。

可是王宁知明显此时看上去十分不太舒服。

首先,他两个眼睛下面都有浓浓的乌黑。说实话,走路都觉得双腿有点疼痛。

昨夜里不知道是谁搞的鬼。

居然给他下药了。

然后他就发了疯一样的把原本在柴房里的沈云素带了出来。然后在书房里快活了整整一夜。

可没想到是搞得虐待自己呀。疯了的拿那些毛笔戳自己。指使对方往自己身上拿一些火烧。一大清早起来。等到被自己的夫人发现。南漾瑢冷笑了几番。本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厮和婢女们都被打了三十大板。

又让了粗手粗脚的嬷嬷来给自己涂伤痕。王宁知真的忍不住疼死了。这件事情终究是自己做的不好。因为理亏的缘故,所以也没有办法说什么。

原本也希望能休息一天。

南漾瑢又极为冷淡的开口。“难道夫君不知道今日圣人召见我们吗?对了,还有你的侧夫人。”

沈云素虽然昨夜受了不少苦头,但是眼下却是浓妆艳抹的很是高兴。原本以为自己没有出头之日了,可是没想到自己今天还能进到皇宫里来,并不比表妹差。

“给长云侯夫人请安了。”

满脸堆着笑容。

南惊鸿真是觉得这些人果然是有着演戏的天分,前世的时候也是戴着一张面具。不知道哄的所有的世家夫人都怎样的高高兴兴觉得与有荣焉呢?高官夫人。这一辈子倒也如梦了。

南漾瑢只是规规矩矩的行礼,并没有攀谈。

南惊鸿本来就没有理会。。。。

不过是一些无聊的人和无聊的把戏罢了。

长禹这忽然开口道。

“却原来你现在是这般的没礼貌奥。圣人先前是和谁说还要让王大人去礼部试一试呢见到公主殿下,居然都不行礼问安吗?”

王宁知没有办法,毕竟自己才只是一个二品。现如下忍着身子不适。

“在下给淮阴公主请安了。”

南惊鸿这点了点头。

只是那站在那的样子。就好像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

金銮殿,南漾瑢沈云素沈云素王宁知,南惊鸿,长禹是来谢恩。

看着南惊鸿,今日也是浓妆。却并没有自己身边这些女人的庸俗和俗不可耐。

看上去越发的容光焕发,如同出水芙蓉,王宁知心中痛恨不已。

这些日子里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总是会浮现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

好像他和南惊鸿才是天生一对。总会有一种把对方压在身下的感觉。昨天夜里仿佛是因为真的喝了不少的酒。总会想起那个娇花一般让他魂牵梦萦的娘子。

只是好像眼前的这个人对自己根本就不在乎一样。

也许在对方的眼里自己从来都不是能够入眼的人吧。

圣人笑着打量眼前的两对新人。沈云素自然是没有能够上前的机会了。

“瞧着淮阴公主好像愈发的长大了些。当初四郎心心印印的想求我,我问他为何,他说因为你有殊色。如今果然不负这句话。”

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

“当年你的祖母,你的外祖母和你的母亲,都是鼎鼎有名的大美人。当然容色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你的品格坚贞。夫妻二人,其利断金,一定要好好的走下去。”

南惊鸿和长禹是真真心心的想要感谢这位圣人。当下恭恭敬敬的行礼。

然后又是接受了丰厚的赏赐。如云流水的赏赐代表着圣人对这位侄孙媳妇的喜欢。

对于王宁知。

圣人却没有询问,只是开口道。

“你倒是有好福气。如今娥皇女英都在身边。切不可辜负朕对你的信任啊。”

王宁知现如下脑海里稀里糊涂的。哪里听得懂圣人的冷冰冰的暗示?

“臣妇叩谢陛下圣恩。”

南漾瑢坦坦荡荡的跪了下来。坦坦荡荡的,谢恩。

那时的王宁知就像是茫然的一只绵羊。好像感觉群狼环伺,却无路可逃。

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算计着。自己也在算计着。可终究在这算计之路上成为了别人手中的车马,为人刀刃,为人鱼肉。

南惊鸿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他。

从今日起。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她,南惊鸿,为长家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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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报应

还在宗人府被关押的南海也乍然收到了大捷的消息,知道自己的侄儿在这里面出了何等的力量,所以此时心里满满都是骄傲。

可是听到淮阴的消息的时候,有些默然的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看守的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很是友好,倒不像是看押嫌犯。

他友善的询问道:“如今我一介白身,又是有罪,却为何你对我这般恭敬?”

那官兵十分恭敬友好。“昔日容华夫人曾对我有恩。今日报之。”

南海愈加不语。心中却隐痛不已。

“郡主,现如今赵子卿在淮安城急得团团转。似是在找泪姑娘。”

方九禀报道。

南惊鸿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把锄头放在地上,然后打着伞慢悠悠的走回了村里的小木屋。

“王泪呢?她怎么个意思?”

“淮安城郡守赵庆安和侄儿赵子卿与地方勾结,或恐前后夹击,威胁大华军队,王泪,愿作貂蝉。”

方九也没想到王泪居然有这样的决心。

“呵,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心疼?想着那般富贵又冒昧的女子,如今落下了这样的下场,让人不觉有些惋惜?”

南惊鸿漠不关心的开口,方九心里忽然有些震惊,没想到这南惊鸿居然能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本来就是这样,这乱世男子们争雄追风,却为何要用女人来当做算计的筹码呢?

王泪何辜?

南惊鸿抿嘴。

“这世上不是谁都是生来尊贵的,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宿命,这一点无可反驳,对吗?”

方九觉得二娘子说的这话没有什么不对。

“对。”

“报应不爽,听过吗?”

南惊鸿又笑。

方九点了点头,昔日夫子曾经教过。

“当日那繁华街上,我们行走,都还是世家大族的贵女,可最终她落得如此下场,是因为王宁知派的人,对吗?”

南惊鸿素手纤纤招了招扇子。

“对。”

方九继续开口说道。

“既然今日一切都是由她咎由自取,为何觉得惋惜?她既然有罪,就该付出代价,况且我救她出来。她要报恩,你拦着?”

南惊鸿便不再多言,躺在躺椅上很快就闭目沉思了。

方九得了心里想要的答案,始终有点儿彷徨。

他要去送王泪。

王泪却连连摇了头。

“我就在欢场上过活的人,如今当垆卖酒也是极好,你若喜欢,尽管买点酒喝一喝。”

方九掏出银子卖了酒。

“谢谢你了。”

王泪摇了摇头,复笑道。“你们南家人,真是奇怪呢?我才要谢谢你,照顾我的生意。”

王泪便又卷起袖子,露出白皙的胳膊,继续给别人斟酒了。

再说赵子卿寻寻觅觅,终于打听到这淮阴城里有卖酒女,叫泪娘的。

他心里觉得欢喜,便找了个借口来到了淮阴城。

听到了赵子卿进城的消息,南惊鸿笑容满面的看着淮阴郡守。

卓松一直在表示自己的忠心,虽然之前一直都是抱别人大腿,但是没干什么违反犯罪的事情的。他顶多就是固守己本了。

现如下他知道南惊鸿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愿意跟随。

“卓大人,听说你和淮安郡守赵庆安是铁哥们义气啊,今日怎么想起来和我说起他侄子的行踪?”

“卓松为淮阴城郡守,自然是效力于淮阴郡主殿下,殿下想要干什么卓松愿为马前卒。”

这淮阴郡守卓松倒是识货的,但是南惊鸿不会这么简单就相信的了。

“你瞧瞧这桌上的状纸写的是什么?”

南惊鸿的示意下,卓松便瞧见了这红色的状纸。

这红色的状纸一般都是大罪的告状,而且是上达圣听的那种。

他有些不敢打开。

“我能打开吗?郡主。”

“当然可以,这就是为你准备的。”南惊鸿颔首。

卓松颤颤巍巍的开了这状纸,上边并列了卓松的十项大罪。

第一条就是意图贿赂的大罪。

卓松吓得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殿下饶命,卓松罪该万死。”

郭伯牙在帘子后面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是知道淮阴郡主不过及笄之龄,可没想到就连这种郡守大人也在她的手指掌握之下。

当真是素手纤纤,拨动风云。

“罪该万死?你也知道?”南惊鸿依旧躺在躺椅上,状态悠闲。可是声调拉长,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卓松战战兢兢,汗如雨下。

“卓松自知罪不可恕,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卓松一条生路。”

卓松跪在地上,伏首叩歉。

“饶你一条性命,也不是不可以。”

卓松听到南惊鸿这话,顿时如同逆境之中寻找到一束璀璨的光芒似的。“郡主殿下,请给臣指一条明路。“

“你和赵庆安,两个人只能活一个。你知道吗?”

赵庆安和卓松,只能留下一个人。

卓松自然选择你死我活。

“微臣明白。”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卓松退下去之后,南惊鸿看着屏风后面。

“出来吧,呆在那里干什么?”

才见一个穿着长袖儒衫的男子走了出来,正是郭伯牙。

“郡主殿下。”

明明看上去落拓不羁的模样,却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大舒服,但是南惊鸿不会介意这一点。

她正襟危坐起来。“郭先生,请喝茶。”

方才卓松不敢坐的地方。郭先生直接就坐下了。

“谢殿下厚待。”

“先生如何看待卓松此人?”

南惊鸿询问道。

郭伯牙捋了捋胡须,看着眼前的茶水。

“恰如这茶水,虽然不是上等好茶,可是饥渴的时候可以充当解渴的水。”

南惊鸿便明白了郭伯牙的意思,这卓松可以当小用,不可大用。

“郡主殿下运筹帷幄,伯牙佩服不已。”郭伯牙再拜,佩服不已。

“郭先生,我们一起去看看长卿他们吧。”

南惊鸿带着牛家村的人耕地种田,甚至还带着他们一起开辟了私塾。

陈长卿,黍离都已经在私塾读书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之好逑!”

琅琅的读书声响起。

当发现南惊鸿过来了,他们顿时多了几分高兴。

“你们都懂书里的意思了吗?”

“大人,我懂了。”陈长卿举手道。

“你说说。”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的就是大人啊!”

“哈哈哈。”欢笑声不绝于耳,陈长卿面红耳赤。爱看小说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公众号,v信搜索:rdww444或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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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六章:教训

终究休息不了多长时间,次日凌晨。

她就要起来着大妆礼服,为得是入宫叩谢赐婚。

一夜长禹都规规矩矩的,次日早上用餐的时候,长禹神情自若。

“在这宫里,你谁也不需要退让忍着。”

南惊鸿一愣。他眼下身份未定,功高盖主,若稍有什么不妥,一定会连累到他的,所以南惊鸿不会计较一时之间的为难的。这样一来,她终归是想要听他的话了。

“你想要做什么?”

长禹却拿了新鲜的绿豆饼请她吃。

她脸颊微红的咬了一小口,就被他拉住了手。

“我小小教训了一番王宁知。”

也许什么事情里长禹插手了,可是眼前他神情平静,像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南惊鸿下意识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为何会这样紧迫的嫁给长禹。

在此之前,虽则她竭力想要保全南园,想要在圣人分裂世家之前,保留住家族的势力,也为了保住南海的性命。所以她迫不得已前去了冀北。

即使是这个样子,她回来之后依旧是无法与皇族抵抗,更是因为南海的性命随时都会被收回。

长禹从冀北沙漠九死一生的回来,其中的隐情绝不是只有一两个奸臣所造成的。

皇族究竟在后面有着怎样的动作也是难以琢磨的。现如今圣人倒有重用长禹的意思。可是却并不想要北亲王府与南园结成联盟,所以让南漾瑢与金陵王氏在一起,又把南颂和太孙绑在了一起。

眼下王贵妃以为靠着娘家可以得宠,却早就和圣人离心了。

“我都知道了。”

“王贵妃无非就是觉得王宁知的婚事因我所悔,现如今巴不得找我出气。没事的。”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百年说话都变得有些轻松了。

二人入了宫,便进了金銮殿。

夫妻二人肩并肩,倒是好一对人间金童玉女。

迎面走来的是王宁知和两位新夫人。

南惊鸿并没有撇过他一眼。

可是王宁知明显此时看上去十分不太舒服。

首先,他两个眼睛下面都有浓浓的乌黑。说实话,走路都觉得双腿有点疼痛。

昨夜里不知道是谁搞的鬼。

居然给他下药了。

然后他就发了疯一样的把原本在柴房里的沈云素带了出来。然后在书房里快活了整整一夜。

可没想到是搞得虐待自己呀。疯了的拿那些毛笔戳自己。指使对方往自己身上拿一些火烧。一大清早起来。等到被自己的夫人发现。南漾瑢冷笑了几番。本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厮和婢女们都被打了三十大板。

又让了粗手粗脚的嬷嬷来给自己涂伤痕。王宁知真的忍不住疼死了。这件事情终究是自己做的不好。因为理亏的缘故,所以也没有办法说什么。

原本也希望能休息一天。

南漾瑢又极为冷淡的开口。“难道夫君不知道今日圣人召见我们吗?对了,还有你的侧夫人。”

沈云素虽然昨夜受了不少苦头,但是眼下却是浓妆艳抹的很是高兴。原本以为自己没有出头之日了,可是没想到自己今天还能进到皇宫里来,并不比表妹差。

“给长云侯夫人请安了。”

满脸堆着笑容。

南惊鸿真是觉得这些人果然是有着演戏的天分,前世的时候也是戴着一张面具。不知道哄的所有的世家夫人都怎样的高高兴兴觉得与有荣焉呢?高官夫人。这一辈子倒也如梦了。

南漾瑢只是规规矩矩的行礼,并没有攀谈。

南惊鸿本来就没有理会。。。。

不过是一些无聊的人和无聊的把戏罢了。

长禹这忽然开口道。

“却原来你现在是这般的没礼貌奥。圣人先前是和谁说还要让王大人去礼部试一试呢见到公主殿下,居然都不行礼问安吗?”

王宁知没有办法,毕竟自己才只是一个二品。现如下忍着身子不适。

“在下给淮阴公主请安了。”

南惊鸿这点了点头。

只是那站在那的样子。就好像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

金銮殿,南漾瑢沈云素沈云素王宁知,南惊鸿,长禹是来谢恩。

看着南惊鸿,今日也是浓妆。却并没有自己身边这些女人的庸俗和俗不可耐。

看上去越发的容光焕发,如同出水芙蓉,王宁知心中痛恨不已。

这些日子里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总是会浮现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

好像他和南惊鸿才是天生一对。总会有一种把对方压在身下的感觉。昨天夜里仿佛是因为真的喝了不少的酒。总会想起那个娇花一般让他魂牵梦萦的娘子。

只是好像眼前的这个人对自己根本就不在乎一样。

也许在对方的眼里自己从来都不是能够入眼的人吧。

圣人笑着打量眼前的两对新人。沈云素自然是没有能够上前的机会了。

“瞧着淮阴公主好像愈发的长大了些。当初四郎心心印印的想求我,我问他为何,他说因为你有殊色。如今果然不负这句话。”

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

“当年你的祖母,你的外祖母和你的母亲,都是鼎鼎有名的大美人。当然容色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你的品格坚贞。夫妻二人,其利断金,一定要好好的走下去。”

南惊鸿和长禹是真真心心的想要感谢这位圣人。当下恭恭敬敬的行礼。

然后又是接受了丰厚的赏赐。如云流水的赏赐代表着圣人对这位侄孙媳妇的喜欢。

对于王宁知。

圣人却没有询问,只是开口道。

“你倒是有好福气。如今娥皇女英都在身边。切不可辜负朕对你的信任啊。”

王宁知现如下脑海里稀里糊涂的。哪里听得懂圣人的冷冰冰的暗示?

“臣妇叩谢陛下圣恩。”

南漾瑢坦坦荡荡的跪了下来。坦坦荡荡的,谢恩。

那时的王宁知就像是茫然的一只绵羊。好像感觉群狼环伺,却无路可逃。

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算计着。自己也在算计着。可终究在这算计之路上成为了别人手中的车马,为人刀刃,为人鱼肉。

南惊鸿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他。

从今日起。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她,南惊鸿,为长家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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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七章:心思

明乐脸上带着笑容。

“惊鸿姐姐,我这就要收拾收拾,明早上满载而归,打道回府了,只是你这去云南,山高水远,可要好好的,有谁敢欺负你,便狠狠地还回去哦!”

南惊鸿听了只觉得好笑,“你个小娘子还教我,殊不知你这性子究竟像是谁?”

明乐就笑着不说话,心满意足的把李铮拉到自己房间里和他一起赏玩宝物了。

段亦书抱着宝剑站在她面前。

“您要怎样才放我走?”

南惊鸿顿了顿,旋即一笑。

见眼前少年郎面目清秀,一双眼睛更是清澈不已,他虽说是请求的样子,却依旧有着骄傲。

长氏皇族的人,南惊鸿见的太多。

无论是那个凡事都要掌控在手的圣人,有着把握天下的纵横,还是面上温和有礼私底下却是阴狠果断的东宫,或是温润如玉,心怀天下的仁义太孙,又或是生生养废嫡子,隐忍不发的北亲王世子长尊。还是风花雪月,掩饰自我的世孙长特,也有着非正非邪,神鬼莫测的长禹,阴险倔傲,心机不足的长啸。

可眼前这个生长在山野里的贤文王遗脉,纵使从来没有享受过一天的世家繁荣和锦衣玉食,却独独有了一双眼睛,一双像极了长氏血脉的眼睛,他站在那,便让人觉得这郎君芝兰玉树。

当真是各有各的福气。

这样的场景,让南惊鸿想到了第一次见到长禹时候的场景。

鹅毛大雪从天空落下,微微凉的雪花飘到了脸颊上,像是轻柔肉的亲吻,她在那场风雪里,见到了一双让她舍不得的眼睛。

或许长禹看重的不是段亦书的身份,而仅仅是他身上的特质,让长禹产生了怜悯吧。

金玉堆里,长禹从小是要被养废的郎君,若不是长二郎和长三郎死去,长四郎怕是只能是纨绔子弟里的一个酒囊饭袋。

正是因为接二连三痛失亲人,他才不得不担负起家族大义。

他虽然活着,活在世家大族里,却又寂寞的踽踽独行,从来都只是自己一个人。

所以南惊鸿舍不得长禹。

舍不得长禹过的日子,还没有一个山野长大的段亦书要好。

段亦书至少是在母亲无微不至的关爱里长大的,暗地里还有贤文王不断的帮扶。

所以才会有这样一双澄澈的眼睛,即使是愤恨和仇恨,也是单纯不已的仇恨。

不必被尘世所沾染。

爱恨情仇都简单而纯粹。

南惊鸿的一言不发让段亦书有些颓废。

他带着代玉儿潜入西杭,是为了伸张正义,顺便探查一下情况。

可没想到要把代玉儿置于险境。

他答应余跃的事情,绝不会轻易就背叛。

可代玉儿多多少少对自己也有帮扶之恩。

为何段亦书这么容易就听了李铮和明乐郡主的话,可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以情动人,才会任劳任怨的陪她们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只是因为李铮那忠厚老实人“一不小心的”开口道。

“大牙公主生的格外美貌,但是我觉得不及明乐百分之一。”

明乐郡主一脸娇羞的戳了戳李铮的胸脯,二人笑的傻乎乎的。

他便浑身一冷,这长云侯和南惊鸿可真是夫唱妇随,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便主动请求自己放出来。

主动的跟着南惊鸿去演戏。

眼下南惊鸿目光平静的看着他,抬起手来压了压鬓角。

“你着什么急?怎么?不在乎长乐了?还是想要为大华和大牙的联姻做上一份贡献?”

她平淡的话语里看似毫无波澜,可却又如同凉水浇在了段亦书身上。

段亦书心里一惊。

“她不是在云南城好好的,我已经一劳永逸的替她解决了事情。她便……不用再……”

“好一个一劳永逸?”

南惊鸿放下了手,便打量了一下今日新涂上的蔻丹,这粉裸色倒也还格外好看。

指头圆润,手指修长。

她这过了一些好日子,倒就把在冀北生活的艰难日子都给忘完了,这手上的茧慢慢也就退化了。

“哟,终于承认了贤文王世子长黎的事情是你干的?”

段亦书有些恼怒的开口道。

“你套我话,他算什么世子长黎?他不是。活该。你别转移话题,长乐怎么了?”

南惊鸿低低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有些有趣。

“想你跟着余跃和何兰后面学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般单纯?他们也就是这样教你的?”

南惊鸿原本对段亦书之事情是不知道。

但是段亦书差点杀了南惊鸿,长禹因此对长余勃然大怒。

便把此事前因后果都同南惊鸿讲了清楚。包括长乐或许对段亦书动了情。

段亦书的心思,南惊鸿还是要问上一句的。

段亦书却没想到这事情南惊鸿居然还知道,心里更是有些惊慌。

“难不成长黎如今这个样子,圣人还要把长乐嫁给他?长乐可是他的亲孙女啊。”

“亲孙女?你还是贤文王太妃的亲孙子呢?”

南惊鸿不置可否。

“圣人不是派你来处理此事吗?”

段亦书还想要解释。

“你在大牙,明白长禹的意思,是要里应外合收了大牙的,大牙如今张开利爪,却也猖狂不了多久,他们没有大华的许多技术,过的生活十分低级,靠着畜牧业在南疆以外生活,信奉巫族,没有太好的下场的。你既然知道大牙被收服是大势所趋之下,也该知道没了贤文王世子这门婚事,长乐最后的下场,也就是下嫁大牙。到时候你是大牙驸马,长乐是大牙王妃,觉得如何。”

南惊鸿缓缓站起身来,见到少年郎傲气凌云的脸上多了一份阴郁的神色。

段亦书转身风一般的离开。

抱月和抱琴在莲色的呼叫下,已经来到了南惊鸿的身边,眼下见到南惊鸿神色未定,连忙开口道。

“夫人,这西杭的事情不是解决了么?”

“解决了吗?”南惊鸿抚上窗台,瞧着远山青色,便有了几分愁色。“或许未必。”

想长禹许是在处理此事,这沈氏这摊水浑浊不堪。

她们来此大抵上是浑水捉鱼。

第五百九十八章:忧心

柴锦如今也是心里十分焦灼。从前选择嫁入皇室,成为皇妃。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也不会这样做,更何况皇帝是比自己爷爷年纪还要大的人。

她嫁进来。

其实并没有得到皇帝多少的宠爱。

于年将迟暮的皇帝来说,一个年轻的皇妃并不是作为女子来对待的。

其实只不过是当着孙女一样的疼爱罢了。

因为政治利益,因为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利益。

所以他也迫不得已的纳了一个跟孙女一样大年纪的妃子。

柴锦在皇宫里的日子,说不上有多悲伤,更谈不上有何愁苦了。

从前在琉璃王国虽是锦衣玉食终究比这江都,人杰地灵,钟毓秀的地方要差上不少。

在这皇宫里锦衣玉食不算。

因着众人都以为她是宠妃。

说一个个都对他十分尊敬,哪怕那些比自己年纪大的宗室皇子们这个都对自己体贴备至。

圣人只不过需要掩耳盗铃。

自己就是那掩饰的双手罢了。

柴锦明白自己的身份定位。所以从来都不会有过什么过多的想法。

她就这样安心的守着自己的地位?守着这被人家给的富贵。

这样听话懂事。

便叫圣人看了贴心。

谁也不知道。大华圣人,九五至尊。日日却都只是在书房里度过自己的每一夜。堆积如山的奏折,每一个都被圣人看过。

也是从心底里。柴锦是无比钦佩他们的。

柴锦想到这里。又看了看门口的那一柄宫灯里亮的灯火。

圣人虽是九五至尊,可以有他的孤独和寂寞。这大概就是古诗词中所说的高处不胜寒吧?

太子长穆像是和圣人熬上了一样。

长穆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为大华储君,东宫殿下,思虑的不是大华的未来,不是黎民百姓和江山。竟是那个看上去娇滴滴,从前在自己面前格外跋扈的那个长五娘子。

她如何也想不清楚。

只是柴锦却在担心长云侯长禹,若不是他给自己指的这样一条明道。

自己也不能这样在这里,在这锦绣堆里安享太平。

她得想个法子帮南惊鸿保住南园。保住太孙妃。

如今南颂的胎很不安稳,她怀疑太子府里有谁对她不利。想这个竟到半夜都还没睡着。

圣人许是有些疲惫。

便进了此处,竟发现小娘子似乎还没有睡着。

“究竟有何事情让你这样感觉到不安?以至于深更半夜还没有睡着。”

“年关将至,我却忧心太孙妃腹中胎儿的健康。之前听宫女们说,太孙妃近日夜不能寐,日不能食。”

柴锦见圣人问连忙回答道。

“你何时与她有了这样的因缘?何时太孙妃入了你的眼。”

圣人倒没想到柴锦这夜里净在想这些事情。

柴锦却撇了撇嘴。

“陛下总是这样嘲笑我。哪里是因为太孙妃入了我的眼。还不是因为陛下十分喜欢太孙,而太孙妃腹中的胎儿又是陛下第一个重孙。如今陛下身边没有几个亲近的人,若是我不为陛下分忧,又有谁人为陛下分忧呢?”

此话说到至情处,柴锦眼中蒙上了一层泪光。

圣人点了点头。

第五百九十九章:制衡

“阿臻,近日在看什么书?”

圣人正在看长禹新递上来关于牙郡三地的风土人情及人事安排的上表。

太子长臻在。

听到圣人询问,忙道:“最近在看《孝经》。”

圣人眼睛亮了亮。

“《孝经》是儒家十三经之,本朝以仁孝治天下。你看完可有什么感受?”

“回皇祖父,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人之行也。孝是诸德之本,认为“人之行,莫大于孝”,国君可以用孝治理国家,臣民能够用孝立身理家。”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是孝之始;“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是孝之终。“孝”要“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要求我们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

长臻站起身来,无比恭敬的回复道。

圣人自然早就知道长臻是个好的,只是没想到这个孙儿的确是至人至孝,仁义无比。心下因为太子所受那么多伤痕只觉得能够稍稍缓和了。

“阿臻果然学有长进,实在是令朕心怀大慰。天子之孝和诸侯之孝抑或是大夫士子,庶人是如何之孝?区分你可懂?”

长臻又笑道:“天子之“孝”要求“爱敬尽于其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诸侯之“孝”要求“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卿大夫之“孝”要求“非法不言,非道不行,口无择言,身无择行”;士阶层的“孝”要求“忠顺事上,保禄位,守祭祀”;庶人之“孝”要求“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养父母”。”

圣人站起身来,便扶着他的肩膀道:“朕闻上古其风朴略,虽因心之孝已萌,而资敬之礼犹简,及乎仁义既有,亲誉益着,景行先哲,虽无德教加于百姓,庶几广爱刑于四海。尔虽年少,仍知仁孝。高于乃父。朕心悦之。”

“长臻愧不敢当,皇祖父过誉。父王暴怒,性情不定,非长臻可以左右,长臻心痛如斯,只愿皇祖父福寿延年。”

圣人忽然有些茫然,他站在那看着远方。

长臻循着目光所见,只瞧着远方珠帘晃动,龙涎香淡淡升起,并无不妥。

圣人发了一会儿呆,便开口道。

“朕想起当年,朕还是年幼的孩子,那时先帝还只是太子,其实在太祖眼里,先帝未必比得过南诏王叔和北亲王叔,不过南诏王叔是庶子,先帝是嫡长子,北亲王叔虽然才能卓越,却事事以先帝为先。是而太祖传位先帝;先帝眼里朕未必比得上他的亲兄弟北亲王,可北亲王叔虽然文韬武略都行,事事却从来不敢逾矩。”

“所以北亲王曾叔祖父就拒绝了先帝曾祖父的禅让的心思,并奉劝立祖父您为太孙,而后您便成为了当今帝王,天下共主,四海臣服。”

长臻也觉得十分慨叹。

“阿臻,你说得对,朕如今想将《孝经》加印,传扬天下,此事便交由你做。毕竟是一个大事,此事是应该由你们去做的。”

圣人先说这个,又说。

“朕这么多年来顾念北亲王叔的情谊,又因着长禹是你自小的伴读,所以对北亲王府多有提携,之所以北亲王府和各个王府爵位如今没有着落,无非想着是把这恩典留给你父王,可你父王实在是不争气。朕着重你,便着重长禹,如今放着长禹在南疆多历练几番,却要装着是被朕冷落了的模样,朕不但要如此,还要抬举金陵王氏,让世人觉得,无论金陵王氏犯了什么错,朕都能够包容,容忍。长臻,朕今日要你知道,王家出了三个皇后,这已经叫他上将军满门满府通天的荣耀了,叫你娶南颂,就是希望咱们长家皇帝,以后不需要靠妻族的任何势力了,天下是太祖马背上打拼出来的。不是靠着妻族的势力,金陵王氏的如今的满门荣耀都是咱们长氏皇族给的,如今竟敢登天了,你父王我指望不上了,朕还有你这个孙子,今日朕就如实和你说。”

“朕的江山,便是完全都交付给你了。长臻,你一定要好好地,好好地把咱们的江山守住,这金陵王氏便是你的磨刀石。”

长臻出去的时候,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从前他被人家说是仁义君子,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

可是他心里吃了一惊,虽知道皇祖父心里最疼爱自己,可却没想到的是皇祖父心里竟然还想着要把皇位给自己。

从前都以为父王是太子,是储君,皇位一定是父王的,自己虽是皇太孙,不出所料,都该是继承者。

可父王对自己的厌恶,长臻也是知道的。

长臻心里想着的是皇祖父,接受的是皇祖父从小的贴身教养,又是在国子监读书的,与太子的外家金陵王氏着实没有什么联系。府邸里王侧妃常常和母妃作对,叫他厌恶。

所以长臻更不得金陵王氏和太子的喜欢。

长臻知道许是自己无望继承帝位,但既然一日是皇太孙,也谨守礼仪,认真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长臻心里想着这些,可没想到圣人居然把未来的打算和盘托出。

想到皇祖父眼睛里的泪光,长臻何其恨父王,父王承蒙皇祖父教诲,当了几十年的皇太子,竟会害的皇祖父殚心竭虑至此。

皇祖父末了把父王和各地税赋之间的勾结还有沆瀣一气的那些东西全部都放在他的面前了。

他没想到父王居然贪赃枉法,勾连大臣到了这种地步。

虽则从前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总之父子之情在着。

长禹也时常劝告自己一定要谨慎处事,小心为上,防人之心不可无。

可没想到父王其实根本就不在乎皇祖父,也不在乎自己,或许在父王的心里,永远都只有自己的权力吧。

看来这下得告诉南颂,二娘子怕是年后也不一定能回到江都了。

她思念妹妹。

他何尝不思念长禹呢?

终究是皇祖父的谋划,蔺国公蔺楚将会被召入朝堂,从此再不上战场,也只是会为了暂时制衡金陵王氏王宁知。

王宁知竟是父亲的人手,甚至是,父亲的心腹。

王宁知是小周氏的儿子,是自己的表弟,少年时自己的这个表弟因着是庶子所出的缘故,过得实在是不够痛快。

令人觉得有些可怜,据说在当时的嫡长孙王嘉安的眼里,如同猪狗一般过活。母妃因此怜惜他的遭遇,便让自己偶尔招呼招呼。

年少之时,只以为是因为出身卑微,所以内心自卑,上不得台面,可如今才知道是深藏不露,乃至于阴谋诡计都在心底,老谋深算比所谓的老狐狸还要狠上一番。

王宁知悄无声息的越过小周氏,大周氏,太子长臻,成了太子的心腹。

太子为了王宁知,尚且能够做到顶撞圣人,甚至如今执拗无比。

母妃大周氏从前一切经营只说是为了自己,才会和王相夫人小周氏在一起沟通。

还记得从前长禹曾经说过,王宁知其人,不可疏忽,虽三年不鸣,一鸣惊人。x想来说的也是这个。

这些年,金陵王氏虽说嫡支死伤殆尽,但王宁知这一个庶支却活得风生水起来,倒也不免说是一件奇事。

从金陵王氏的嫡长孙女王泪亡故,嫡长孙王嘉安伤人而亡后,上将军府便只能靠着王宁知鼎立门户。

旁人看不明白,只以为是风水轮流转,长臻的确是看得分明。明明就是这王宁知的好算计啊。

若不是长禹暗地里托了信过来,长臻竟都不知道,自己身边潜藏着这样一个狼崽子,父王处心积虑,许是想取而代之。

他为父王的嫡长子,究竟如何比不上这小周氏所出的儿子?况且不一定就是父王的血脉,金陵王氏虽说是上将军府邸,自太祖那时开始,便风光无比,可圣人给的荣耀,便能够在他长臻的头上耀武扬威吗?

他想到母亲大周氏多年来的含辛茹苦,想到父王的绝情冷心,想到那些人虎视眈眈的样子。

长臻就忍不住心痛,不知不觉出了宫门,不知不觉回了太子府,他仰头看着太子府的牌匾,只觉得浑身从脚底板开始,冒上了一股寒意,叫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驱散。

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太子府这三个字,他从有记忆开始便知道自己是皇太孙,自己的父王是东宫太子,他知道忠君爱国,知道服侍父王,尊师重道,他知道的很多东西,甚至都是父王请人教授的,可到了如今,他才猛然发现,其实他只不过是父王若干个可以利用的棋子之一。

心里的荒凉比这微凉的雾气还要冰冷,四肢百骸都在颤抖不已。

他在这里站着,发愣着,直到身边的奴仆再三跪地。

“恭迎太孙殿下回府。”

他才回过神来,想到依旧在寒风里裹着披风,日复一日等待自己归来的妻子南颂。

他有些慌忙的朝着里面跑过去。

南颂今日等待的时间,比往时多了半个时辰,她精神看上去有些不振,实在是因为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与此同时,也担心太子殿下再三触怒圣人,自己的夫君为皇太孙,为太子嫡长子,也会因此受累。

彻夜不眠之后更是心急如焚,连带着腹中胎儿都觉得有些不适。

她等的太疲惫,以至于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很久。

寒风里纵使穿的太多,也还是受凉,左右屏住呼吸,不敢多言,却没人注意到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长臻来时,便看到令他心碎的一幕。

他的妻子的身体正摇摇欲坠着。

他猛地飞奔过来,把南颂接入怀中。

“来人,快传太医。”

“娘娘,太孙妃娘娘,是,殿下。”怀风立刻领命而去。

谁也未曾想到就在这时候,太孙妃南颂会因为忧思过重直接晕厥了。

蔺国公世子率领亲近将领即将回江都的消息也在世家里流传。

世家里都在疑心,是不是因为北亲王府长云侯如今不得圣心了,才会对蔺国公荣宠甚佳,却因此忽略了最大的功臣长云侯。

也有人说,自从上次长云侯破了大牙后,长云侯没有被被加官进爵就可以看出来,长云侯是居功自傲,功高盖主,所以受到了圣人的厌恶了。

总之个人都有个人的想法和心思,便叫这些人揣摩的圣心。

北亲王府便又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哪怕是除夕佳节临近,这王府里不同于往日的车水马龙的来祝贺,众人都对之避之不及。

坊间更流传,在前线的时候,长云侯和蔺国公小公爷这闹了矛盾,具体是什么矛盾还未可知。

便认为许是二人之间矛盾尖锐化,才叫外人钻了空子的。

总之流传了许多的话,在云南城也有许多人风闻。

也是这时候,牙郡西边有了军民动乱,长云侯前去处理。

南惊鸿恰巧就在此时设了私宴宴请蔺国公。

蔺楚感觉到长禹最近在避开自己,自己也为了避嫌,再也未同南惊鸿私下见面过。

眼下忽然接到这宴会的请帖。心里竟然有些犯嘀咕,虽然自己觉得并没有什么事情得罪过长禹。

可这漫天的流言蜚语,实在也很难叫人觉得舒服。

此时正是避嫌的时候。淮阴公主南惊鸿却忽然来了这样一招倒叫他有些摸不着了。

代玉儿却是无所谓的。“蔺国公爷何时变得这样扭扭捏捏,像个小娘子似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样的道理难道还不明白吗?从前又不是没有见过面,本就是熟识的人,难道还怕落人口实。”

蔺楚其实此时心里正是没有主意的时候,没想到圣人竟然不召长云侯长禹回去,反而叫了自己带着几个亲随尽快赶回江都。

自己是个孤家寡人,有什么好过年的。

长云侯长禹可是带着妻子都在这南疆的。

蔺楚虽然知道此时不是见面的时候,却偏偏还是想请南惊鸿拿一个主意。

最终便同意了。

“烦请代国公主回去回个话。蔺楚知道了。”

第六百章:惊骇

大牙郡西边出了事情,长云侯长禹虽然顾念这自家娘子,可没办法也只能前去处理,据吴远所说,这西边的叛军实际上是代砚骁留的后手,据说是代砚骁的一位族亲,从前也是王子的身份,特地将他隐藏在西边。

如今约莫是不死心,便指望着在西边重新拥立这位王子,光复大牙。便全然当代玉儿死了算了。人人皆有说不清缘由的欲望。

这西边出了乱子,长禹心里也是有数。知道圣人今年不会照自己回江都,便把侯府大小事情一一托付给南惊鸿。

南惊鸿掌管侯府大小事情,里里外外没有半分差错,嘉禾县君瞧了也觉得无比吃惊,她是知道这位长云侯夫人大娘子分明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怎么当家理事这样妥帖。

那日便携了白氏等几位夫人前来拜见南惊鸿。

白氏开口便笑:“夫人当家理事,当真是一个好字。”

南惊鸿浅浅抿唇一笑。

“县君过誉,从前在南园,祖母惯常让我协助母亲伯母当家理事,而后到了王府,侯爷便把阖府大小事情一并托付给我。实在是经历得多,才会如此。”

南惊鸿开口,便叫旁的娘子心底都有了一杆秤,之前百官宴就知道长云侯夫人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这下看来,更加不是。

令阏氏娘子原想着自己也是出自于前朝贵族大家族,阏氏是跟着太祖起兵的大家族,延绵百年的兴旺,先帝欲遣返世家开发南边,阏氏是第一个举起大旗同意的。才在云南城落地生根,成为很有名望的大家族,那天也是老夫人是身体不好,所以阏氏自己告假没有去。

如今想来见南惊鸿也是为了即将离开的蔺国公蔺楚而来。

“夫人许是还不知道,令夫人出生阏氏,是世家闺秀,如今是令家当家的大夫人,至纯至孝的纯善之人,先前缺席百官宴,也是为了照顾令家老夫人。令家老夫人算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夫人若曾见过,便觉得是个极为友善和好夫人的。”

嘉禾县君难得说了这么多的话,让南惊鸿心里格外的高兴。

南惊鸿便瞧着这位令阏氏娘子,果不其然,出自世家,教养良好,丰腴姿态,瞧上去更是很友善。便也和善笑道:

“令夫人瞧上去气色有些疲累,初次见面,便觉得十分和善。我有几盒苏合香、安息香都是极好的,回头让丫鬟递了过去。”

南惊鸿对待令阏氏娘子实在是和气的很。

令阏氏娘子心里也是受宠若惊,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夫人实在是太客气了。此次前来,却是有一桩公事想要询问侯夫人。”

南惊鸿便询问道:“敢问娘子究竟有何事?不必客气,惊鸿必当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闻侯夫人和蔺国公小公爷的关系还算不错啊?”

令南惊鸿没有想到的是令阏氏娘子张口竟问了这样一句话,瞬间就没有什么表情了。嘉禾县君便觉得有些尴尬,说来也是十分奇怪,如今坊间四处流传蔺国公蔺楚和长云侯夫人之间的流言蜚语,可没有想到这令阏氏娘子像是什么事情都不清楚一般。竟猛然问出这种话来。

“侯夫人怎么会和小公爷关系熟悉呢?令夫人当真是说笑了。”

嘉禾县君连忙都在这里说笑,希望能够岔开话题。

可没想到令阏氏娘子许是一直都在想自己心里的事情。根本没留意到嘉禾县君为了结尾所说的话,乃至于其他的妇人们的眼色示意。通通都没有看到,整个人都觉得很糊涂似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一时情急说错话了,皆因为是瞧着小公爷实在是个好的,我娘家阏氏如今有个侄女娘子生的实在是俊俏妥帖,是花龄待嫁,我是想着因为长云侯爷和蔺国公小公爷是熟悉的。”

南惊鸿便淡淡道:“令阏氏娘子说话的确有趣,本宫虽说是淮阴公主,毕竟也是内阁妇人,哪里结识蔺国公了?可也没听过小公爷这种称呼,毕竟当今世家子弟中,只有蔺国公年纪轻轻就袭了爵位,早就超过所有同辈郎君了。诸位说话,倒像是蔺国公的长辈一般。”

令阏氏娘子此时方方发觉自己许是说话有些说的不对劲。才有些恍然大悟,慌忙解释道:“臣妾不敢,还望殿下恕罪,只是家母有心将嫡女的亲事与蔺国公府说和,苦于没有人引见,也只是想询问公主殿下,究竟这蔺国公有没有婚事在京都或江都?”

看来令阏氏娘子娘子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

南惊鸿心里冷笑不止。

面上却更加淡然询问道:“许是你有什么意思?还是令慈心里还会有什么想法?蔺国公是天子宠臣,婚事不说由老蔺国公夫妇决定,也该是圣人娘娘有想法,令阏氏娘子若是心里有意,该去天子门前说道,在这同本宫,实在没什么可说。”

令阏氏娘子这才骇然失色,她跪倒在地上,又连忙作揖。

“臣妇不敢,臣妇不敢窥探圣意,有所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令阏氏娘子战战兢兢,十分害怕,嘉禾县君也发觉气氛实在不妙,连同白氏夫人一同请南惊鸿息怒。

南惊鸿淡漠至极,坐在这里如同一尊观音菩萨。

“倒也是极有趣,本宫初来乍到,不知道诸位都是世家大族的夫人娘子,有眼不识珠,才叫诸位委屈了。他日要问事情,也请先掂量掂量心思,不必总这般说些没味道的话、叫人觉得奇怪。”

南惊鸿起身。

抱月立刻扶住了南惊鸿的手,便同南惊鸿一同离去了。

嘉禾县君眸子里满满都是惊惧不已,她从未想到过南惊鸿身上居然有这样惊人的气势。

她看了身边吓得呆愣的令阏氏娘子一眼,都要后悔帮这个表亲干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南惊鸿对于皇族和宗室,乃至于世家之事,看来都是做壁上观的。不愿意掺和其中,实在叫人畏惧!

第六百零一章:撞见

代玉儿从蔺楚那里前脚出来。

蔺楚后脚就跟着出来了。

蔺楚心里很没谱,眼下非要见到南惊鸿,才能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虽则坊间都是些流言蜚语,但对于南惊鸿而言,毕竟此事更是休戚相关,娘子的名声往往高于男子,所以一旦毁坏,也不可姑息。

蔺楚心里很有沉重,便觉得有些很复杂。

眼下踏入了侯府大门,正巧见到几座轿子出来。

他没怎么在意,便由小厮引路进去了。

令阏氏娘子如今魂飞魄散,心神不宁。

白氏一边安慰着令阏氏娘子,另一面恰巧见到了进门去的蔺楚。

心下有些奇怪。

“令夫人瞧着,这可是那位小公爷?”

令阏氏娘子自然是之前就了解清楚了,此时便叫白氏夫人一唤,立刻抬起头来,刚好看见了蔺楚的背影。

“许是你看错了,如今长云侯爷不在家,淮阴公主既然和蔺国公丝毫都不熟,蔺国公无事怎么会上门呢?”

令阏氏娘子此时内心的情绪复杂不定,还恨自己的母亲是要自己为侄女的前程,差点断送了性命。

白氏夫人,抿了抿嘴唇。

面上表情却是变化了几分,最终又归于平淡。“许是我这老眼昏花看错了。你且好好宽宽心,刚才应该是受惊吓过度了。”

“多谢白姐姐刚才为我说话,我这心里还是起伏不定呢?”

令阏氏娘子感激不尽道。

白氏心里暗地里却存了一些心思。

蔺楚如今走了过来。

南惊鸿不咸不淡地坐在那喝茶。

“蔺国公何事这样风风火火的?倒失了气度!实在也叫人觉得怪异。”南惊鸿淡定道。

蔺国公蔺楚如今瞧见南惊鸿还是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

着实都着急的抓耳挠腮了。

“我这都急得上火了,你却还是这样淡定,你不知道外面的传遍了,说我跟你有一腿呢。”

蔺国公蔺楚气得连忙蹦了蹦。

南惊鸿就因为他这话笑了。

“我以为你是害怕回到江都,会被七大姑八大姨乃至于圣人娘娘们逼婚呢?却没想到是这模样。任凭外面流言蜚语,你却担心个什么劲。”

蔺楚抓耳挠腮的想一想。忍不住笑了。

“你说来也是,为什么要为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所担心呢?”

“那你找我前来又设鸿门宴是什么意思?阿禹如今不在,圣人又召我回江都,我担心你一个人在这里没人照顾。”

蔺楚忽然又有些委屈道。

南惊鸿站起身来。

“蔺国公已经弱冠之年过了。却还怎么这样幼稚。我来寻找你,只是为了问你一些事情罢了。”

蔺国公蔺楚也知道自己这时候自己有些脆弱了。

立刻正色道。

“你大可有什么吩咐人去问我一声,我便会回答你。何必要这样兴师动众了呢。”

“我问你,当年阿禹,是如何从南氏手里活着长大的?”

南惊鸿凝眉。

如果不是今天这一出,她既然都不知道自己那位好姑母居然连在这南边都安插了人手。看来身为南氏嫡长女的身份的确给她带来了不少的便利。又或是凭着北亲王府爪牙伸的这样长。

之前没在王府呆上几天日子,并没有与她对决。

如今南惊鸿不过让羡鱼私底下四处一查。便查清楚了。

这白氏夫人和令阏氏娘子其实都是南岭前些年有交际的下头人,怕是早就在提防长禹了。

蔺楚从未想到南惊鸿竟会问起自己这个。

他知道长禹对待南惊鸿是如同眼珠子一样的疼惜的,正因为了解长禹这位好兄弟究竟是何许人也,对待娘子又是何等的真心实意,否则蔺楚真的不会轻易相让的。

郎君处事,顶天立地。并不能因为此事觉得有愧于人,更不会斤斤计较。

可想到世孙侧妃是南氏嫡女,是南惊鸿的亲姑母,便道。

“侧妃娘娘不是殿下的亲姑母么?”

南惊鸿见蔺楚有此一问,便道:“你难道不知我祖父将她除名,我并无任何姑母。”

见南惊鸿这样,蔺楚也放下了最后一丝顾虑。

他便一一说来。

“今日你问起,我便说上一句实话,我这好兄弟阿禹,能够活下来,全靠他自己谋划。我那姑姑是个温柔极了的的人,因着阿禹上面两位兄长没了,姑母从此便日日神魂不安,我那姑父寻花问柳,又宠爱侧妃娘娘。没人留意阿禹,阿禹那时年纪小,身边的乳母奴婢们都欺负他,他又时常被北亲王世子训斥,再而后大了些,被圣人选做太子伴读,方才从苦海里逃了出来,自己一直在努力进步,掌握权力,再而后愈来愈出类拔萃,旁人忽视不了他的光芒之后,才在北亲王府站稳脚地,可没有能够想到的是,湘华姐姐却被迫和时家和亲,那位时家大郎君并不算是个好的,在湘华姐姐之前就有侍妾通房,可世孙侧妃在世孙面前一通好话,硬是撮合成为了此事。此事在长禹心中成为隐痛,,以至于长禹到今日尚且不能释怀。”

“除却二位兄长的死,湘华姐姐的出嫁,便是我姑母的去世,让长禹虽然年少,便因为此事而性情大变,,再无笑容。倘若不是遇到了你,怕也难展露笑颜。”

“多谢你阿楚,倘若不是这么多年你扶持阿禹,阿禹也许没有今日的造化。你不需要担心,想来只是因为圣人需要有人在朝堂上制衡金陵王氏罢了。如今你回了朝堂之上,好好地当你的国公爷,南疆这边,我和阿禹都不会有事。你们都是郎君,你们会是干大事的人,不需要顾虑身后!”

南惊鸿行礼。

而后蔺楚便又匆匆的准备离开。

长禹在此时突然回来。

正巧就撞上了蔺楚,蔺楚看到长禹便有些神色慌张,长禹似笑非笑的瞧他。

“国公爷怎么看上去这样着急忙慌?”

蔺楚也笑不出来。

有些尴尬道:“也没有旁的。只要你和殿下好好的,我回江都去了。这里的事情都靠你好了。”

长禹又笑了笑:“这些我都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想对我说的?”

蔺楚道:“哪有什么?”

南惊鸿又出现了:“侯爷要问什么?问我便是!”

第六百零二章:挨打

南惊鸿的出现更叫蔺楚觉得有些尴尬。蔺楚立即说道:“阿禹,你不要误会,我来此没别的事。”

“不要误会?没别的事,你来这里干什么?”

长禹的脸色仍旧是不咸不淡的。

蔺楚便有些着急。

“不过是有些杂事,阿禹你不是在西边么?怎么突然回来了?我这就要惠江渡了,来告别罢了。”

长禹便摸了摸腰上的匕首。

“蔺楚,今日想考较考较你的武艺。”

“阿禹,怎么突然这样急?我还有事。”

南惊鸿见长禹没来看自己。也有些着急,便叫左右仆役。

“想来侯爷是奔波疲累了。还不请侯爷下去休息。”

左右听到南惊鸿的话,慌忙上前要扶长禹,谁知长禹一脚踢翻了一个。

“边去,爷今天要与蔺国公比武!”

长禹有些气势冲冲的,只怒道。

南惊鸿便命左右下去。

朝着羡鱼说:“搬把椅子来!”

竟就坐在椅子上,瞧着这长禹和蔺楚比武。

想当年还是在梅园赏梅观雪的时候见到二人的箭法。

如今却近乎是搏斗了,起初蔺楚相让,发现长禹并不客气,心里也有了几分怒气,心想着长禹如此没有容人之量,只不过是寻常会面,竟被他想的龌龊,心里便怒火纵横,更叫他怒从中来,便打了起来。

这边身姿翩翩如玉,这边挥洒无情。

长剑在手中几乎翻出花来。随意滚了滚便过来刺向长禹,长禹手中的匕首也并不能轻易攻破,将长剑推开。

又是提出一脚正对着胸口,翻了个跟头,便是一掌。

二人来来回回,俱是狠厉的招数。

实则羡鱼早就在留意四周,果不其然看热闹的许多,竟有人趁机溜了出去。

便命令两个老妈子跟在后面。

最后二人都舍了自己的武器,竟两厢厮打了起来。

实在不叫话,便躺在了地上,像是顽劣的儿童。

这时候没有力气了,南惊鸿便叫左右南九和临渊,一人背一个扔到了浴池里,洗了干净后,送走了蔺楚。

鼻青脸肿的长云侯长禹,就懒洋洋的躺在榻上傲娇的不理南惊鸿了。

南惊鸿也不觉得他这样有什么不好,他有什么不对劲,也不问。

直到羡鱼过来道:“夫人,如今那小蹄子已经进了白氏府中,婆子们说是等出来就抓过来了。”

羡鱼回禀之后,南惊鸿便道:“继续盯着,看来这白氏夫人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羡鱼恭敬应声。

“有婆子还瞧见了王府里的妈妈在白府作客。”

“哦?回头叫长乐过来坐坐吧。”

羡鱼见南惊鸿这样淡淡道。又领命下去。

屋阁里只有南惊鸿和长禹二人,长禹很有耐心的看着这些账簿和人员名单。

这白氏说来也是奇怪。

白氏不是什么非常有名望的大家族,底下是靠着经商起家,白氏的父亲捐了个官,又娶了一个豪门的妻子,方才白氏在云南城有了些名气,白氏作为姑奶奶当家后,白氏才渐渐兴隆起来。

白氏是什么时候同南岭有了交集?

南惊鸿黛眉微蹙,心里不停的在思索着这中间的关键。

“究竟。这中间有何诡秘?”

长云侯在床上躺的时间实在够长了。

可是自家亲亲娘子无论如何也没有问自己一句话。

长禹翻来覆去终于是疲累了,然后撑着脑袋就看着南惊鸿。

南惊鸿回过神来发现,这人一直都盯着自己。

“你到底是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让我问你为什么发脾气?”

南惊鸿便走了过去坐在他的床上问道。

长云侯见到对方来了又这样问自己,反而自己却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候脸上忽然感觉到很疼。摸了摸自己的脸,长禹疼的哎哟哎哟的叫。

南惊鸿却扑哧一笑。

“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疼呢?”

见长禹不说话了,这时候南惊鸿便温柔的将身边准备好的药水涂抹他脸上受伤的部分。

长禹没想到自家娘子忽然变得这样温柔,便也就把脸举得高高的。

等南惊鸿一一涂抹之后,便又无比幽怨的看着南惊鸿

南惊鸿被他这有些发渗的目光看的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而后便戳了戳他。

“一回来就乱发脾气,这是在干什么呢?也不听人家好好说话,现如今,整个云南城,乃至西杭,许是江左,江都都知道你这长云侯和自家兄弟蔺楚打了起来,闹得不好,叫人没得嘲笑你了起来。”

见南惊鸿仍旧是好声好语的说话,长禹偏偏不叫她省心一般,反而更加傲娇的说。

“别说西杭,江左,江都,我要整个江州乃至于金陵,京城,都知道蔺国公府和北亲王府,蔺国公和长云侯闹翻了。许是因为夫人娘子,许是因为军中要务,许是因为旁的权势争夺。总之我非要这样,如何?”

“你是因为我私下见蔺楚?并没有将此事告诉你?可你也看见了,我和蔺楚清清白白,并无逾矩。”

南惊鸿好声好语的继续说道,双手拉着他的胳膊,看上去极为认真。

“好一个并无逾矩。”

长禹反抓住了她的手,认认真真道:“为何有这么一句并无逾矩,我自然是亲眼所见的。当真是并无逾矩。规规矩矩,就连站着都在一尺开外。”

“既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满而发怒的?”

南惊鸿疑问道。

她知道长禹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就要收拾蔺楚一顿。

长禹翻身从床上滚了一圈,有些坚定道。

“你这是在说些什么?什么小气不小气的,我是大度的人,可是南惊鸿,你是我的妻子,他是我的兄弟,如今满云南城都是流言蜚语,军中人看我,都觉得我长云侯头顶上有一顶绿帽子!我如何不发怒?如何能忍让?”

“你不信任我?”

南惊鸿再次惊疑。

长禹把她狠狠地搂在了怀里,然后又狠狠的放开。

“就是因为信任你,我才气愤,我是长云侯没错,可我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我不能忍受的是,你有什么想问的不问我,偏偏绕个弯子问别人,你问别人也没什么,可这个别人是蔺楚。我吃醋了,南惊鸿!”

“我吃醋了!南惊鸿!”

长禹的声音很大,震耳欲聋。

南惊鸿瞧见他的模样,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的肚皮都痛了,而后躺在了床榻之上。

“不过是因为你不在,才找蔺楚问了问,问的事情也是有关你,倘若你想回答,我便问你,你五岁那年去青楼干嘛?七岁那年据说就会秦淮游玩了?九岁那年就开始四处解救良家娘子了,说来,你那些风流韵事并不是没有,只是因为说你是北亲王府长四郎,人人便屈服下来,唯你是老大,说来也是有趣,不则你今日便不用去开什么处置议会,就在这里看着我,跟我讲那些年发生的事情,好不好嘛?”

南惊鸿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就像是满天繁星最亮的那两颗星星坠入了她的眼中。

长禹一瞬间就被迷住了。

南惊鸿的容色再如何动人,终究不是天下最美的那个人,不说从前她的外祖母,她的母亲文君,咸宁皇后,抑或是南颂,林菀雪,美丽的娘子终究是不少的。但独一份的美便是南惊鸿的眸子,这双眸子清亮极了。

长禹差点就迷了魂,可是这时候又听说了这么一句话。

“处置议会便叫他们当地人随意处置就好。”

整个人差点就崩溃了。

从床榻之上跳了下来。

“我竟忘了处置议会的事情,亏我在军中听了你和蔺楚见面的事情,想到有人故意来陷害你,心里极端愤怒,便想着要过来好好算账。先把蔺楚这小子打一顿,等流言蜚语传开来,蔺楚回了江都,便能叫蔺楚在官场上平步青云,不必受我的钳制。”

分明他跳下来,看上去也是玉树临风,好一个郎君。

在外面每每都坚强的让人敬佩。

时常人都畏惧他畏惧的要死。

谁能想到他小时候竟受过那么多苦楚呢?

前世今生在闺阁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到现在还能想起来那时候说他是多么的盛誉有加。

天子侄孙。王府嫡孙。

长家四郎。玉树芝兰。

翩翩君子。国士无双。

才满大华。智谋天下。

数不清的赞誉之词如雪花一样纷纷而来。

长禹的从前,谁也没有想到过。

那个三岁吟诗,五岁学文。七岁便才智过人的郎君究竟经历了多少的苦难,从生死劫难里活了下来。

他又是何等的受到庶母的薄待。又是怎样在父亲的人眼中。长到那样大,却又那么优秀。

前世的时候,他拜在祖父门下学习,无数江州娘子对他芳心暗存。人人都道这是一个风流好郎君。祖父和父亲更是对他赞不绝口。

何等风光。

他学文,便是科举状元。

他学武,便是战场将军。

从来都是出类拔萃,叫人敬佩。

他在朝堂上。是翻云覆雨,人人畏惧的权士高官。

他在战场上是令人闻风丧胆。溃不成军的地狱阎罗。

可谁知道他背后有那么多的伤呢?

是从尸山血海。是从宅门算计里走出来的。

“我也想和你说从前。可那都是苦楚极了的日子。那是我最无能最懦弱的日子。我不愿让你知道我的软弱无能,懦弱和卑微,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是你的丈夫,我是你的天我是能够庇护你,是能够和你一起同行去克服艰难险阻的人。”

长禹单膝跪在床前。

珍重的握着南惊鸿的手。

“所以尽管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也在为我的前程所计谋打算。我既娶了你为我的夫人,别从未想过要利用你去为我做什么事情。我只想守护你。而并不图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长禹随即起身。

“我和蔺楚之间从来没有任何不好。这不过是一计谋罢了。白家白氏你许是不知道,她从前许配的人家。是金家旁支的一个郎君,因为金家人口也不算多,所以从前在你表叔金弥柱出生之前。是打算将他抱养过去的。所以他在金家待过一段时间。可没想到时间没呆上几年。你表叔出生了,他那时也就不能再呆在那南园了。所以实际上他心里还是恋着那时尚且是南氏嫡女的南岭。多年里念念不忘。后来听说她嫁给了世孙,还带着自家妻子来过王府。白氏那时也被南岭花言巧语打动了。那旁支子并不长寿。白氏然后回了云南城。却时常和南岭保持着通信。也因此有了这样一门闺中密友的联系,才能在这儿站稳脚跟。原本是准备南方的事情处理完毕再回去收拾侧妃。可没想到这手伸的也太长了些。竟然连你这亲侄女都要害。”

南惊鸿听了只冷笑一声。

“阿禹,我哪里有什么亲姑母。我生得这样大,到今日也有十七岁了。十七年里未出嫁时统共也只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参加婆母的葬礼。还有一次便是花朝宴了。我这好姑母心比天高,连娘家都不要。从前以为成了北亲王府的王妃。便高高在上。哪里会想到有我这么一个侄女呢?别说是我,就是听闻父亲和她关系再好,可这些年来也从未问上过一句。父亲被下狱的时候,她更是从没有问过的心思。我知道背后都是你在处出力。她却在背后说是自己使的力量呢?我父亲重情重义,便以为她是真的好。这我也是无可奈何的。”

长禹也是从来都没有听说南惊鸿说起过这些往事。一时听起来。心里也觉得有些不舒服。

“却总会有这种事情。你变别想这些事,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之后,今夜我们再月下谈心如何?”

长禹轻声安抚。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赶紧去吧。”

长云侯一溜小跑跑走了。

南惊鸿看着长禹终归是有些幸福的笑了。

蔺楚唉声叹气的上的车子,什么事情都不跟自己讲,自己好像被这夫妻钓着大马猴一样。这厢挨了打,回去江都岂不是要被笑死。

可从前祖父跟自己说过,让自己一切都听表弟长云侯长禹的。

唉。

第六百零三章:发笑

蔺楚头疼不已,在车里哎哟哎哟的觉得疼,外面的车夫却在笑。

“小公爷这是怎么了?又和长云侯爷打架了不是?”

这老车夫是蔺国公府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侍卫,武功高强,从来都是保护国公爷的孙子,小国公爷蔺楚的。

也算是看着蔺楚和长禹从小长到大的。

自然知道这对兄弟算是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打架的。

蔺楚总是打不过对方的,所以看起来也是觉得有些搞笑的。

车夫是老爷子身边的人,蔺楚也只能愁眉苦脸道。

“阿三爷,求您下次帮我教训长禹这臭小子一顿吧。我打不过。”

蔺楚哭泱泱道。

“这老仆可帮不了您,您打不过,老奴也打不过哈,呵呵呵。”

老车夫继续驾车前去了城门。

就准备立刻离开云南城。

长禹也是挂了一脸彩,看的赵平河与其他官员都不敢相看。

其他官员都有些疑问,赵平河也挤眉弄眼的,互相都在猜测。

可长禹却看出来他的意思。“赵平河,有什么话,直接问,别挤眉弄眼的没个规矩,叫人觉得可笑。”

赵平河看出来长禹并不以为这事情生气,之前就传出风声来,说是和蔺国公临走前打了一架。

眼前看长禹的样子不像是很生气,反而还带着一些笑容。

便也大着胆子询问道:“究竟是怎么了?侯爷这脸难不成是被夜猫抓了?”

“也不是被夜猫抓了,刚刚打了一架。”

长禹摸了摸唇角,邪魅一笑。

赵平河就有些惊诧了,这无论如何也是没有想到的,长禹居然会承认跟自己和蔺国公蔺楚不和。

“侯爷这不用疗伤吗?”

“一点小伤,早就习惯了,况且我家夫人已经给我医治过了。”

长禹见厅堂里椅子放置好了。

便走上主座坐好了。

赵平河和其他等官员依次坐下。

白元道;“此次长云侯爷去西边处置叛军,中间可有什么有所不对?下官们很是担心。”

“不过是些小毛贼罢了,我去的时候说是要自立为王。我瞧着领头的那人耀武扬威的很是霸道,便随手杀了。而后虾兵蟹将们吓破了胆子,便都如同渔网散开了。一一击破,不费吹毛的功夫。”

长禹摆了摆手道。

白元心中一骇,他奉姑姑的命令,虽说也是当地主簿,却偏偏都还要与他交好。

明明知道交好其实更会引起猜疑,可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长云侯长禹竟是没有那么不好接触,看上去是个很和蔼的侯爷。

“下官恭贺侯爷再创佳绩,圣人一定对侯爷大加褒奖。”

白元多嘴说了这句话,却见赵平河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便有些恭敬道:“此为圣人传来的云南郡城诏书,请侯爷浏览。”

赵平河将东西传递给长禹,长禹便将东西打开。

赵平河而后便是笑。

长云侯如今受到圣人猜忌却也是实在的。圣人今早下旨是这样说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蔺国公蔺楚,年轻有为,屡立大功,多有建树,文武全才,朕心甚悦,年关已近,朕念老国公慈祖父之心,特召回都,庆祝新年!”

“朕念长云侯年轻,仍缺力量,嘱仍在南疆历练,准同南疆百官协议诸事,住持牙郡大局。倘有疑问,再奏上圣。”

果不其然,长禹看着面上的字,原本的笑容有了变化。

可让赵平河吃惊的是,长禹不但没有收拢笑容,笑容却更加增大了起来。

“圣人的意思是让我就驻扎在这云南了,以后诸君便与我共勉吧。”

“谨遵侯爷吩咐!”

众官员纷纷站起身来,恭敬回应道,再而后便是长禹略带微笑道。

“云南城是从浩劫中脱颖而出,现如今总算是有了些恢复,还是因为诸君的缘故,但仍要警惕的是,如今的云南城对于牙郡三地该尽力扶持,发展商业,帮助百废待兴的牙郡三地恢复光彩。”

长禹颇有考虑道。

“侯爷所言甚是,只因侯爷谋略纵横,我等才会有如今的造化。”

白元殷切道。

易成玉却有些嗤笑。

“呵,看来白大人与侯爷曾是旧识,难怪这般以侯爷马首是瞻。”

“易大人所言甚是,白大人的确有故旧之谊,几何时我家夫人的姑祖母所嫁京城金氏,其中旁支一名子弟为白大人姑母的夫君,应该算是亲戚?”

长禹说话却并不带任何夸张,白元内心耸然一惊,长云侯竟是把所有的一切都查清楚了,包括他们的关系,背后冒出冷汗,心底有些发寒起来,从未想到,竟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易成玉原本只是嘟囔一句,不敢说起太多,可是这时候又问一句道:“侯爷与白大人故旧之情令人羡慕,只是我等本是平凡官员。怕是与侯爷之间很为陌生?”

长禹这时笑意渐收,看出来这位易大人与白元之间是有着龉龌的,长禹道。

“易成玉,易大人,怕是你有所误会,云南城并非由我做主,尚且有郡守大人赵平河,贤文王府世子长离做主,并不能由我这个军汉做主的。”

赵平河连忙有些害怕道:“下官不敢,侯爷便是何等经天纬地之才,下官在诸事上承蒙侯爷指点,今日长离世子说王府有要事处理,不能来此,也是特地请您来处置的呢?”

长禹便看着赵平河笑了笑。

……

南惊鸿又在插花。

羡鱼真是羡慕死了夫人总是这样好的性子,看起来总是那样的安静温柔,无论什么事情都能保持平淡,哪怕那时候后也暴跳如雷,她也能看着他们不闹不吵的。

羡鱼一直盯着南惊鸿,盯得南惊鸿都有些受不了了。

问道:“您这是在干什么呢?想问什么都可以问我。”

羡鱼立刻便有些喜悦道:“真的吗?我想问问娘子,如何能成为临渊所说的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南惊鸿顿时噗嗤一笑,如春暖花开。

“你真可爱呀。羡鱼,你这样子就很好。”

“可是殿下,我觉得阿九他喜欢的人也只会是您这个样子啊。”

第六百零四章:思念

南惊鸿没想到羡鱼忽然就说了这样一句话,她对于南九的心思隐隐察觉,可以为那只不过是少年的心思,多多少少之后就会散去,她从来没有把南九的心思当真过,因为她从来都不给予温暖。

当利益和主仆之间的赠予浮现在表面的时候,这种私心最后会会成为伤人的利器。所以南惊鸿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打断。

所以对于而后羡鱼假扮自己,一路上同南九发生的一切,渐渐的也就萌发了少女的心思。

南九是个有责任感的少年,而后二人之间许是萌发了什么,便成为了二人之间密不可发的感情。

那一切对于南惊鸿来说,只要不会妨碍,是不会干预的。

她希望南九有自己的归宿。

并不希望南九因为不该产生的感情陷入误区,和蔺楚一样,对于南惊鸿来说,本以为今生是没有感情的,可因为长禹一步步的出现,才让她心底渐渐出现了一道裂缝。到最后她的心里坦然接受了长禹,却再也不可能分心其他。

她不是画本子里的女主角,没有丰富多彩的感情线,从一开始她的感情被占据后,便就成为了一种使命,一种绝不会更改的使命。

她的心里再不会留下任何人的痕迹。

许是南惊鸿愣了一怔的时间太长,才叫羡鱼有些疑问。

羡鱼的大脸挡在了她的眼睛面前,她才回过神来,见到羡鱼呼唤:“您这是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南九喜欢的人肯定是你这个样子啊,你又胡说些什么,前个抱月说他特地给你买了好几篮子的糕点了。”

南惊鸿抿唇笑道。

羡鱼立刻就红了脸。

“怎么好端端说这些东西,包玥这个嘴上没有把门的。”

抱月这时候端了一个瓷盆子进来。

“叫你胡说,这是牙郡送过来的樱桃,殿下可别叫她吃了。”

羡鱼没想到在外面说人家坏话,却叫她听了,想来抱月心里不大舒服。便又些讪讪的讨好道:“我的好姐姐,抱月姐姐,您就饶了我吧,我还想尝尝新鲜的车厘子呢?”

便将手朝着瓷盆递了过去,这时候抱月把瓷盆子朝着南惊鸿递了过去。

“娘子,这是贤文王府送过来的,说是长乐殿下有些不舒服,暂时不能过来。长离殿下亲自去牙郡取了些车厘子过来,请您看看。”

长乐出嫁也过了一个月了,南惊鸿想着觉得应该还不错。

只是身子不舒服,许是好事将近,不能声张,也罢,便先不管长乐的事情。

“樱桃的确生的不错,瞧着还是冰镇的,看上去有些甜,我也想尝尝,究竟是什么味道的。”

南惊鸿取了车厘子尝了一个,便道:“抱月为我磨墨,抱琴为我寻纸,羡鱼便看守这樱桃吧。”

羡鱼果真眼睛亮了起来,“多谢娘子,娘子快些去吧。”

羡鱼便看着车厘子,心里欣喜不已。

南惊鸿一转身,羡鱼的爪子就伸向了瓷盆。

南惊鸿和抱月到了转弯处,才哈哈大笑起来了。

“娘子每每纵容羡鱼,不知道以后会成为什么样子的,有哪家夫婿稀罕这么一个贪吃的娘子呢?”

抱月嗔怪道。

“抱月你还真是忧心,有什么可担心的?咱家自己就可以消化,我瞧着南九极好,到时候二管家高兴,许是也就为他求娶羡鱼了呢?”

抱琴却是了然极了,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南惊鸿听着丫鬟们吵嘴,心里也觉得挺高兴。

再而后便是瞧见南惊鸿嘴角的笑意,两个丫鬟闹得更凶了。

等到写家书的时候,南惊鸿心里则是更加有些复杂了。

她不知道该过问祖父母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想要了解母亲如今的处境。南园里一派和乐,自己在这里的揪心,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她想念南园,想念江都,想念故土,可是自从前往冀北之后,她仿佛就成长了,再到出阁,她终究不再是完完全全的南家人了。

她守护的家族,她心里想念的祖父母和母亲,终究也只能在南园。

她习惯了一次次旅途,一次次自己经历,聚少离多,本来就是常事。

到如今她提起笔来,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写。

“见字如面,望祖父母,伯父母,母亲,兄姊妹安。”

她想,阿姊如今怀胎六月,不知道她的体质可能承受住,也不知道阿姊在太子府是否如履薄冰,大周氏是否还在给南颂不堪,是否还是要南颂站规矩,她心里忧心南颂的处境,可是无能为力。

就像是那时候阿姊面对自己能否顺利出嫁,自己会不会被放逐,阿姊心里早就有了决断,选择太孙。

南惊鸿对此并不怨恨,可是南惊鸿心里也清楚分明。

正是因为各入各家,从此后便是他路人,姊妹二人各为各人,殊途各异。

她心里清楚明白得很,便也痛苦不堪。

再写。

“一别数日,心中念阿姊腹中胎儿可安。若仍旧是辗转反侧,请千万小心。”

想到兄长,若不是长禹说出事情,她心里还不知道兄长究竟是怎么想的,怪不得自王泪死后,兄长似乎愈发成熟,再也没有如同昔日一样顽劣了。

他心里想的十分明了,可是终究是情关难过。

她心中想着便愈加愧疚。

再落笔。

“心中念起兄长,已经过了弱冠之年,怕是此时江都媒人此起彼伏,踏破门槛,料想兄长惊慌失措。不能久安。便劝祖父母,兄长未至而立之年,该择优录取,切勿轻选。”

她嘴角浮现了一丝笑容。

兄弟姐妹,唯独有兄长始终让她心安。

此后再写。

“望祝君安好,勿念及惊鸿,阿禹与惊鸿万安。见字如面。”

她匆匆停笔,竟大气不敢出,而后抱琴抱月取了信下去。

她坐在榻上,终究是掩面而泣。

她的思念只能够隐藏起来,什么也不敢想。

她沉默,她委屈。

可是她应该学会坚强,她绝不该在想这些事情了。

可委屈就在自己心里。

她说不出话,眼泪便倾泻而出。

等长禹回来,便坐在他门口,什么也不说了。

第六百零五章:意外上

“你既然心里这么伤心,却为什么在信中一派祥和的情状?”

身后的人低低宽慰的声音忽然响起。

南惊鸿身子猛然一僵。竟没发觉这人忽然出现在自己的背后。

而后温暖的胸膛贴上了她的后背,像是这世上最坚硬的一堵围墙,永远的站在她的身后。温暖着她的心。

她便靠在他怀里。

夜色上来,便是茫茫然睡去。

此时在江都的南颂日子的确不快活。

从前在闺中,无论有什么事情,首先替自己解决的一定是母亲。

母亲从来都是要强,她因着只生了自己和妹妹,便觉得她始终是输了一成的。

她心里怀着这个念头,便更加要强,把她当做郎君来养,她从前是不需要考虑一些烦恼的事情的。

因为母亲什么事情都顶在头上,她知道母亲的要强,知道母亲的刚毅。

可是嫁到了太子府,这母亲竭力谋划的康庄大道,似乎并没有表面看上去这样的光鲜亮丽。

她心里难过极了,除了腹中胎儿不得安生,太医每每只称是因为她体虚宫寒,可她从前在闺阁身体极好,若不是两年前在太子府里受了毒害,岂会体虚弱人虚寒?

她心里有苦,可惊鸿已经为了自己挣了一席体面。她也是在惊鸿万般为她争取的情况下,自己选择了继续下去,继续当这个太孙妃。虽然太孙长臻对她是十分温柔又体贴的,可是她在太子府的确是如履薄冰。

不说总是性情多变,喜怒无常的婆母太孙妃大周氏,还是疯疯癫癫总是要找麻烦的王侧妃,抑或是阴晴不定,总向太孙施压的太子殿下,抑或是庶妃长梦,以及其他人。

各个都盯着她太孙妃的位置。

甚至是皇三子殿下的正妃林菀雪,怕是恨毒了自己,才会一次又一次在各种宴会上找自己的麻烦。

眼下国宴即将举行,太子妃大周氏却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大抵上是周家死去的兄弟侄儿,眼下又开始找齐了自己的麻烦。本就在处理这国宴安排的事情,听了个大肚子,夜里休息的不好,白日强撑着精神,今日还要被大周氏叫着到院子里来。

“劳烦太孙妃在这等一会儿,太子妃娘娘念完佛之后就会来此。”

“是,嬷嬷辛苦了。”

南颂强堆出一脸笑容,见那嬷嬷退去,才身子虚晃了晃,被扶了起来。

怀风有些心疼道:“可苦了太孙妃娘娘,如今太孙殿下不在,太子妃非要这样折磨您,昨夜里处理各地的贡物您就费了不少心思,夜班三更才睡,又常常呕吐,心神不宁,这一次又没想到太子妃娘娘大清早让您在这里站了半个时辰,却还不召见,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怀风慎言。”

可另一个却开口道:“许是叫你误会了。太子妃娘娘可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今日实在是大舅爷的忌日,娘娘郁结于心。听说杀大舅爷的人乃是长云侯,所以心里有了怨气才是。”

没想到香浮竟这般冒失的开口。

南颂头都觉得有些大了。

“香浮,住口。”

可这时候太子妃大周氏正好觉得时间到了,刚出来,可没想竟然听到香浮说了这样一句话。

周嬷嬷冲上来就给香浮左右开工打了一巴掌。

“你个贱人在说些什么杂碎东西。”

香浮被打的身子一歪跌落在地。

顿时眼泪也就冒了出来。

“打狗也要看主人,可你这个老虔奴凭什么打我。”

南颂骇了一跳,而后见到太子妃大周氏出来,连忙行礼问安。

“见过婆母。”

“呵呵,我的阿臻真是娶了一个好媳妇。婆母?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婆母吗?今日就打死这个烂舌头的贱蹄子。”

大周氏恶狠狠的盯着香浮道。

纵然香浮说错了话,可毕竟是自己的陪嫁丫鬟,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大周氏不看僧面不看佛面,张口就这样说话,便叫她心里有些愤怒。

她不冷不热的站在了香浮面前。

“我这丫鬟虽然不会说话,但也是家生子,契约都还在我祖母的手里,婆母纵然被冲撞,香浮也被打了两巴掌,已经受了教训,回头媳妇自然会教训她,可如今婆母不看僧面,不安佛面,便就要打死香浮,却也是没道理的。”大周氏没想到从来看上去都温顺无比,事事以自己为先的媳妇,竟忽然这样硬气起来。

南颂直愣愣的站在了香浮前面,怀风都骇了一心跳,而后连忙把香浮扶了起来,才发现周嬷嬷这一巴掌差点把她的脸打破相,如今隐隐约约渗出了血来,怪不得香浮出了哭声。

南颂身怀六甲,依旧站在自己的面前护着自己,香浮也骇然一惊,而后知道自己言多必失,连忙磕头道。

“太子妃娘娘要打要骂冲着我来便是,如何要对我家主子出手?”

“你家主子当真担得起温柔贤淑这几个字,顶撞婆母,忤逆尊长,大逆不道,枉为皇妃。”

大周氏一连说了好几个成语。

南颂却依旧站在那。

“婆母要让周嬷嬷动我的丫鬟,打死香浮,便先打死我。”

大周氏怒从中来。

“好,好,好!周嬷嬷,打死这个畜生丫鬟,我看看这个忤逆媳妇敢不敢在这里出气动手。”

听了大周氏的话,周嬷嬷愈发兴奋起来来,连忙道。

“老奴遵命。”

而后又指着身后一两个霸道无比的奴仆道:“你们二人拦住太孙妃,今日老奴就要打死这个畜生。”

两个粗手粗脚的嬷嬷便一左一右的架住了南颂要往一边去。

原本南颂只带了怀风和香浮出来,身后的小丫鬟婆子皆是太子府的人手,自然人人都畏惧太子妃大周氏,不敢声张。

怀风原本抓磕头的香浮来不及,眼下又急冲冲的护着南颂,唯独畏惧她腹中孩儿是否被害。

可周嬷嬷把她抓着往地上一推,一巴掌打了上去。

“小娼妇给我滚开!”

怀风身子一歪也被打倒在地。

南颂浑身冷汗,捂住肚子,痛斥道。

“放开我,滚开!”

第六百零六章:意外中

南颂觉得腹中剧痛,可眼前的情状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让她晕厥。

“你们放开我。”

可偏偏这俩个婆子把自己抓得很紧,自己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怀风被打的身子一歪,没人护着香浮,香浮被这周嬷嬷提溜起来,而后便扔到了一边。

那些小丫鬟仆役们都只敢看着,没人敢上前,这太子府两位主子对阵,他们这些小猫小狗上去岂不是十分危险?

南颂从没想到过自己竟然会这样无力,什么也保护不了,更不能保护自己的这些朋友们。

她心神剧痛,便觉得自己不能够控制好自己的一切。

她想推开,可是却没有力量。

“香浮站起来,没得畏惧这奴才。”

她喊道,而后感觉下腹有什么流了出来。

“啊,好疼……”

怀风差点被打晕,好在身子骨还好,而后起身吼道:“你们这些蠢东西,太孙妃是咱们主子,如今主子这般危险没尊严,你们都躲到一边焉能求好?你们不帮太孙妃,太孙殿下回来能耐不了太子妃,你们不是打发出去卖掉?”

而后看到南颂腿间有鲜红的血液淌了出来,心里更有些觉得害怕。

可仍旧是打起了精神道:“你们若不肯出头,我便以我的血液祭奠,你们以为我们太孙妃是那低门低户的小娘子们吗?江州南园嫡长孙女,是任由你们这样践踏的吗?”

她慌忙间瞧见了那有个家兵佩戴的刀,立刻取了过来。

那上来要拦着她的婆子便被逼退了下去。

“你们还在这里愚昧不堪么?”

怀风朝门口冲过去,而后隔着院子门大喊道。

“太子妃要逼杀了大娘子,快来人呐?快来人呐!”

她的刀朝着自己的脖子。血液渗透出来。

南颂看着怀风苦苦支撑,看着香浮站起身来,心中愤怒和痛苦更加深刻起来。

她再次用尽气力道:“南颂自问嫁入太子府来,孝顺公婆,服侍太孙,从来事事以太子府为先,可怜我南家嫡长孙女,太孙正妃,如今身怀六甲,却得婆母如此苛待。婆母心中有逆贼周氏之痛,不怜太孙子嗣,不留公公心思,发怒于儿媳,实在可笑!南园非无人矣,大伯为江都侯,父亲为金陵织造,三叔为骁勇侯,兄长为圣武将军!今日南颂死在此地,亦有人为我出头!”

南颂几乎是泣血说出所有的事情,而后双腿发软,终究是晕厥过去。

那俩个婆子也有些害怕的要松手,外面的碧玉和香影其实也是带着人过来准备等南颂出来汇报事宜的,可没想到,竟听到怀风泣血一般的哭诉,慌忙带人冲将进来。

“大娘子。”

一瞧见南颂被两个婆子丢开,身上还在出血的样子,心里便愤怒得不得了,大喊道:“都给我滚开,放了我们大娘子。”

一同上去把昏过去的南颂抢了下来,而后身后跟着的南园家生子才上去把香浮和已经伤了脖子的怀风抢了下,此时太子妃大周氏也没想到事情变成了这种地步,她原本就是没什么贼胆的人,若不是把小周氏找过来,小周氏因着王宁知的事情,在她面前哭了好几回,又是周家的忌日,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小周氏做错了事情,大周氏心里也有怒火,终归还是有怜惜的。一想到这,她心里也只能和小周氏说。

小周氏跟她哭着哭着,便说起她如今的现状,说小周氏之所以和太子有些来往,也是为了稳固大周氏的地位,太子从前宠爱自己的表妹王侧妃,而后又有了长梦这样的贱妇庶妃,从来目光都不在大周氏身上停留。

大周氏听到伤心处,几乎都是哽咽的,可小周氏的确是什么都曾说到了大周氏心里去。

又说了太子妃似乎从来都不曾管家,如今太孙妃南颂进门,什么事情都是交由太孙妃南颂管的。太孙妃南颂虽然是媳妇,可却架空了大周氏的权力,叫大周氏这个太子妃有名无实。

大周氏听了果真觉得这个媳妇不是什么好的。

小周氏又说大周氏对南颂那样好,可是南颂却偏偏是南园出来的人,南颂的妹夫长云侯杀了周府所有人,倘若是能够投降,父兄和子侄也是不会死的。

一想到那些事情,大周氏就悲从心来,可没想到又听到南颂的丫鬟这样不知所谓的话语,只不过想要教训一下丫鬟,这个媳妇都不给自己脸面。

可闹着闹着,怎么会这样了?

眼看着南颂倒下去,似乎还在出血,不知道为何南颂成了这个模样,想来许是南颂不大安宁。

她尚且身怀六甲,要是遇到这种事情,岂不是不太妙?

大周氏猛然想起来这些事情,心里便觉得有些害怕。

可木已成舟,眼看着南颂和那俩个丫鬟便被抬了出去。

她身子一软,叫掌珠扶住,而后心里便有些害怕。

看着周嬷嬷的模样,有些虚软道:“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周嬷嬷却是惊呼道:“娘娘,您这是在说些什么呢?您是太子妃,是她的婆母,怎生忽然说出这种话来?还有谁要管你?”

周嬷嬷这般开口道,大周氏心里仍旧是不大实际。

周嬷嬷又说:“把太子府封起来,倒要看看谁敢前去通风报信,如今太子殿下和太孙殿下都不在府邸里。”

一众丫鬟都没想到太孙妃不过是按照太子妃大周氏的吩咐前去拜见,居然就出了这样的大事。

怀风和香浮都伤的不轻,现下没有慌了神的只有香影。

香影对方八和南八道:“你们立刻轻功飞出去,一个找太孙殿下,一个找大郎君,定要让他们前来为大娘子做主。”

而后又抬了抬裙裾道:“我现在去请太医,碧玉,你带着春兰秋菊,且一定要把大娘子守住。”

“是,香影。”

方八和南八心里都是怒火焚烧,再而后便是快速出去。

大周氏的人把园子围了个干净的时候,方八已经前往皇宫,南八却也已经到了南园。

第六百零七章:意外下

方八奉命前往皇宫,他算是快马加鞭赶到皇宫前面,在宫门口,递了太孙的牌子。

宫门看守其实正是文家一位将军,所以见到方八所持令牌,又见方八的样貌与方家方二有些相似,便问道。

“你祖父可是方二管家?”

方八没想到这位看守宫门的将领竟识得自家祖父,便恭敬道。

“小人家中行八,我祖父的确是南园的方二管家,我家主子是太孙妃南园大娘子,如今奉太孙妃之命前往宫中寻觅太孙殿下。”

文家这将军自然体贴亲家南园的嫡长孙女,又是太孙妃,理该放进去。

便又私下问了句,“见你神色匆匆,可是太子府出了什么事情?”

方八想到此事并不是不能说道,只因着此时他们太孙妃需要帮助。这又是文氏人,从前家主先生曾言,文氏子弟各个忠义之徒,结了秦晋之好,从此便是十分友好。无话不说不能够,可该寻求帮忙的时候是该说的。

便低声说道:“不敢欺瞒将军,我家太孙妃如今被欺,伤及腹中胎儿,恐不见好。还望将军助我。”

文将军便低声道。“自然助你,你,速速带这位小兄弟先去麒麟宫外找曹得意公公,曹得意公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方八便跟着一个守卫快速前进。

彼时太孙正在与皇帝商量国宴事宜。太子被幽禁后又因为太孙求情放出,因此对太孙更加憎恶。此话暂且不提。

国宴即将召开,圣人便大赞太孙长臻的妻子南颂甚为懂事,“如今你母妃抱恙在身,你父王整日不着调,全靠着太孙妃贤德能干,事事都聪慧有加,主持有道,就连宗室长老们也多有赞许。”

太孙长臻谢过圣人赞许,并且谈及妻子太孙妃,也觉得她甚为辛苦。

“皇祖父过誉,这皆是我和阿颂的本分,阿颂近日身体虽不大舒服。却什么事情都处置的极好。”

“对,你说的极是,阿臻真是娶了个好儿媳,不过妇人身怀六甲。终归是件辛苦的事情。此次国宴后,一定要好好嘉奖太孙妃。”

圣人和太孙有说有笑,太子此时在东宫也被这繁杂的公事觉得烦腻了,一时之间都不能关注太子府和麒麟宫的事情了,

太子虽然被圣人放了出来,但是也是受了十杖的处罚,也没有因为金陵王氏王宁知的过错,就因此责怪金陵王氏,总之许是因为看在太孙的面上,太子插手税务的事情圣人也是重拿轻放了。

摆在太子面前的却是监管国宴当日在江州行宫外安置百官及官眷的建筑工作。监工的是太子,验收的却是皇三子长啸。

太子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弟弟可是没什么好感的,甚至是有几分厌恶的,一个没什么才能,却仗着自己是皇族子嗣的份上,娶了尚好的林太傅的唯一一个嫡孙女,而且又因为是皇族子嗣,心里还生了不该有的野心。

他心里充满厌恶,却还是什么事情都被安排得整整齐齐,便只能这样过好日子了。

方八被领了麒麟宫前,守卫森严,等那侍卫问了话后低声道:“这位郎君,太子如今只在麒麟宫里和圣人谈论要事,还请您在这等着。我白兔荣恩去和曹公公打听一下,便有事情先走了。”

方八连忙感激的点了点头,而后便站在这里苦等太孙长臻出来。

曹得意站在外面只听着圣人和太孙爷孙两人在那里时而发出笑声。

等留意到有个小太监过来禀报事情,便走了去,轻手轻脚的道。“究竟是什么事?”

曹得意的询问让那小太监有些紧张,可毕竟跟着曹得意也有些日子了,自从曹尽欢和曹得意翻了脸,曹得意就在培养新的接班人手,这个小太监叫如意,看上去十分伶俐,也很聪明。曹得意是很满意的。

如意道:“太孙娘娘派人前来,说是如今太孙娘娘身子不大好,是太子妃娘娘生了龉龌的。”

曹得意便拧眉,蹑手蹑脚出来,见到了方八,便问道:“你是太孙妃的侍卫方家八郎?”

方八没想到居然还能得到曹得意的帮助,毕竟曹得意是圣人身边的第一红人,算是权宦了。

曹得意这样问道,方八不敢怠慢,声音里带着哭腔。

“小人是方家老八,跟在太孙妃娘娘身边看家护院,今日清晨太孙妃娘娘前去拜见太子妃娘娘,在太子妃娘娘院子里面站了半个时辰之久,而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太孙妃娘娘带进去的俩个贴身侍女都满身是伤,脖子也被割伤,太孙妃娘娘见红,太子妃娘娘命人把太子府封锁起来,不允许太孙妃娘娘叫医生,如今我悄悄出来,为了找太孙殿下出来,回去救我们娘娘。”

曹得意心里一晃,这太子妃大周氏不知道整天在想些什么,明明是太子正妃,留不住太子殿下的心也掌握不了太子府的权力,更不能好好管家。现如下好不容易有了个好媳妇来帮助自己管理太子府,偏生还要折磨这一个嫡亲媳妇。

许是因为曹得意在宫中待过很长时间,很是了解这些宅门事情,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更何况之前圣人和太孙都在里面赞赏太孙妃南氏,太孙妃南氏又是南园嫡长孙女,父辈都是一等侯,妹夫又是长云侯,也是太孙殿下的心头肉,倘若有什么要紧,一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一想到这里,这曹得意心里就觉得不太安宁。

曹得意于是对方八道:“你千万冷静,跟我进去。”

方八腿肚子有些打颤,可想到出门前香影说的话。

“方八,如今这些事情都只能交由你去办,去皇宫,自然有人看在咱们南园的份上护着咱们太孙妃,你不要畏惧,见到圣人和太孙也不要害怕,把事情说清楚,此事是太子妃无理,可也担心皇家是家丑不可外扬,为了护着咱们太孙妃,咱们只能有话说话,把话说清楚,也叫旁人知道咱们太孙妃是有理的,受了委屈的。”

方八说话清楚,曹得意心里了然,又有意交好太孙殿下和南园,便面色缓和了不少。只道:“待会儿你见到圣人和太孙殿下,不要害怕,把事情说清楚就好。”

方八没想到曹得意这样的大公公居然说的话和香影一模一样,连连称是。

方八在曹得意的带领下终于成功见到了圣人和太孙,圣人天威难测,太孙更是面色冰冷。

曹得意便说道:“原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误了陛下和殿下的事情,如此时候不甚恰当,但太孙妃娘娘突然有恙,此乃不幸之事,有太孙殿下家仆前来报信。”

圣人原本心情甚好,可听了这话,自然心里觉得不大舒服,连忙道:“究竟发生了何事?速速把人带上来,说个清楚。”

方八在帘子外,感觉到天威摄人,如今听到圣人说话,连忙跪在地上。

“小人参见陛下,殿下。小人不敢妄言,今早太孙妃娘娘因拜见太子妃娘娘被罚站半个时辰后不知道因为何事太子妃娘娘发怒,而后听到太孙妃娘娘贴身丫鬟的呼声后冲了进去后,发现太孙妃娘娘晕厥倒下,两个贴身侍女,一人满身是伤,一人脖子被割伤,仍拿着刀剑护卫着太孙娘娘,太子妃娘娘身边俱是胆战心惊的小丫鬟们和气势汹汹的婆子们,而后太子妃娘娘的贴身嬷嬷周嬷嬷下令关闭太子府,不允许有丫鬟请郎中前来医治。现下只有小人有些功夫在身,好不容易逃出来,只求太孙殿下回去救我们娘娘。小人若有半句虚言,定要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如今猛撞天颜,赐死无碍。但求陛下,殿下怜悯我们娘娘。”

方八说话,虽然语音颤抖,但是句句清楚,曹得意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句道,果真是个好忠义的家仆,南园教导这家仆也是费了心思的。

听到这奴仆说了这话,圣人多年阅人无数,自然知道不是假话,也没有半句虚言,之前还在和长臻夸赞太孙妃南颂贤德能干,把国宴的准备事宜,准备得甚为恰当,井井有条,如今太孙妃南氏就受到婆母太子妃这般的凌虐,自然是大大不妥,叫圣人被打了脸面,可太子妃毕竟是长臻的母亲,太孙妃又是长臻的妻子,圣人纵然心底震怒,道:“真是混账,拎不清的东西。”

又看着长臻面色惨白道:“长臻,此事朕管不了,此乃汝之家事,朕命你速去处理。而后南园生恨,这必是你去想办法。”

长臻心如刀绞,心乱如麻,心中担心妻子南颂是否有碍,同时也对母亲多了几分怨恨。

但仍旧是行礼问安:“谨遵皇祖父教诲。”

便匆匆带着方八下去了,一路上也听方八在说些之前发生的事情,

南八与此同时寻找到南园,前去见到南君,南君和方七,南七正在校场练武,南君乍闻南颂出事,心神一痛,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而后坏事方七提醒道:“大郎君遇到这事情,应该前去禀告先生。”

长臻这才连忙向祖父禀告,“祖父,阿颂在太子府出事了,太子妃想要谋害阿颂性命,如今不知胎儿是否有碍。听说怀风和香浮都已经出事情了。”

南先生何曾想到近日才搬回去不久的南颂又出了事情,太子妃大周氏竟想要加害南颂,心里有些难受,但这毕竟是内宅之事,便言明:“你是阿颂的兄长,记住,一定要护南颂周全,得罪太子府在所不惜,此事暂时瞒下,不叫太夫人知道。免得你祖母担忧。又累出病来,反倒不好。”

而后南公又沉吟了许,想到此事也该由主事妇人出面。又道:“日前你二叔不在家,二叔母处不了大事,便叫你三叔母前去。她是个能担当大事的人。”

南君遵命前去太子府,又派人前去寻找文娟。

文娟乍闻此事,十分惊诧,也担心南颂安危,便道立刻前去。

不过是在车中描眉涂了涂口脂,换了衣裳,加了冠。

文娟在车中,南君在车外高头大马上。

文娟与南君谈及此事,并教导南君,届时不能畏惧太子府权势,无论如何也该把南颂带回南园。

南君坚定道:“昔日惊鸿昌与阿君言,兄弟姊妹,骨肉至亲,若不以深情以对,舍弃一切私心,家族焉能长大。大妹妹虽性情孤僻,昔日却也曾孝敬亲长。感念于此,定会尽力保护妹妹。”

文娟见南君这般坚定模样,方感慨南君终究是长大了。

南君和文娟行至太子府,却发现太子府被太子妃大周氏派人团团围住。

如此大的阵势叫王侧妃和长梦都觉得吃惊。

王侧妃则是隔岸观火,想要看看究竟闹什么幺蛾子。毕竟她现在想着长乐已经成了贤文王府世子妃,又传信过来说是长云侯和夫人在里面出了许多的力量,心里对南园和北亲王府是存着一份感激的心思的。便不想太管这件事。

长梦却是跃跃欲试,十分兴奋,生产之时恨透了大周氏的阻拦,还有南颂在一旁加油助威,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便觉得可以一石二鸟,巴不得派人打听清楚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请,而后添油加火。

恨不能掀起风浪。

便请丫鬟去打听,丫鬟怀珠打听了说:“太子妃和太孙妃生了龉龌,可究竟什么瞒得严严实实的,但是太孙妃如今不大好,太子妃封了福府门,不准请人进去。”

太子妃大周氏居然还有这般气势,听得长梦心里是有些欣喜的。

“看来大周氏是想死了,眼前这事情看来大周氏想要给媳妇南颂立规矩不成反倒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孙子,实在是令人称赞啊哈哈哈,你去把我的儿子女儿抱过来,免得她对我儿子女儿撒气。”

长梦支使丫鬟们前去,丫鬟们也遵守了命令。

长梦看着丫鬟们离开,哈哈大笑道。

“从前我这个大表姐,高高在上,像朵牡丹花似的,如今也是鬼门关前,真叫人觉得心里痛快啊!”

再说南颂这一边,只觉得腹痛无比,陷入昏迷,脑海中萌生死志。

第六百零八章:祸事上

南颂躺在那里,脑海里混沌又清楚,腹中的疼痛好像在提醒自己,这孩子也觉得自己受苦了,心疼了,知道自己委屈了,受到了屈辱。

南颂捂住了自己的下腹,只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孩子。

她又想到母亲,这么年来一直苦苦为自己周旋支撑,终究是愤恨自己只是个女儿罢了,不能够和哥哥一样去争取功名,为南园,为二房获取荣耀。不能够鼎立门户,所以她只能够选择嫁入太子府,成为太孙妃,只有尊贵的皇太孙妃才能洗刷母亲内心的耻辱。

可是如今,自己好像真的是太不争气了,她或许都活不下去了,她对不起母亲的苦心。

她不敢想父亲,父亲始终是个让她畏惧的人,她从来不敢表现出对父亲的哪怕一丝的眷恋之情。她从来都没能够叫父亲觉得满意。

她如今,万念俱灰,若是这个孩子保不住,她怕也是没命活下去了。

……

香影其实心里都还是有些害怕的。

她之所以能够在南颂遇到困难的时候,心里还想着一切,能够主持有度的把一切安排好。就是因为在南惊鸿走之前特地召见过香影。

香影清晰的记得那时二娘子把南颂身边的丫鬟们一一都打赏过,而后私下告诫过她们,无论如何要护住大娘子的周全,倘若出了什么问题,也该临危不惧,一则找大郎君,一则找太孙,这二位才是太孙妃娘娘最强大的支撑,

香影谨记南惊鸿的教诲,便安排好了事情,准备自己前去请太医。

可是周嬷嬷早就派人把后门堵住了,香影前去请太医也被卢管家和周嬷嬷的人发现了。

周嬷嬷有个儿子叫卢志宇是个纨绔子弟,从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总是十分放纵又仗着父势力耀武扬威,欺男霸女,府里有姿色的丫鬟几乎都被调戏轻薄过,众人都敢怒不敢言。平日里这卢志宇就瞧着太孙妃身边的丫鬟姿色尚好。

可苦于太孙妃执掌府里大事,又是太子妃最心疼之儿媳,卢志宇就算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也是断断不敢动手的。

可香影这下算是落难了,正好遭遇到这周嬷嬷的儿子卢志宇。

卢志宇是奉了太子妃的命令守住这里的,知道太孙妃如今不得太子妃的宠爱,心里便十分得意,看着香影这小小娘子的相貌,心里便是狂喜不已。生了调戏之心。

香影自然知道卢志宇不是个好东西,可苦于要出去到太医署找太医,便好声好气道,“卢大哥,求您让让我过去吧,如今太孙妃娘娘着实是需要太医诊治的。”

卢志宇看着眼前的这人,稍显兴奋道:“香影啊,哥哥可是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你这身材愈发好了,前凸后翘的。哥哥想死你了。”

香影被骇了一跳,后退几步。

“卢志宇,大胆,你敢对我无礼。”

卢志宇却抱着拳头道:“我要对你无礼,如何?”

而后两人冲上来要抓香影,香影躲避开来。

卢志宇猛地扑了上去,抓住了香影的一只胳膊。

“来来来,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香影愤怒至极,伸出一只手一巴掌打向了卢志宇丑恶猥琐的脸。

卢志宇竟没有想到这人居然敢打自己,顿时便有些疯狂了,他猛地撕开了香影肩膀上的衣裳,有些癫狂。

“你个贱蹄子,居然敢动我,实在是胆子太大。”

“爷今日就要叫你尝尝什么是被凌辱的滋味。”

香影悲愤欲绝,几乎准备要咬舌自尽,这时候有人横空一脚,踢翻了猖狂不已的卢志宇,卢志宇扑在地上跌了个狗啃泥。

香影本以为自己也就香消云陨了,可没想到的是,竟然被赶回来的南八救了起来。

香影被南八抱在怀里。

南八把香影搂在怀里,而后狠狠地盯着趴在地上的卢志宇。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对待香影姑娘?”

香影几乎也是经历了死劫,是从鬼门关门口被南八救起来了的,她浑身大汗淋漓,也觉得十分羞耻,恨不能直接去死。

她知道今日算是声名尽毁掉了的,这事情若是被他人知道,她便再也不能留在太孙妃的身边了,她也未能成功找来太医。

南八原本就对香影心疼不已,眼下见到香影这般模样,也就觉得香影心里实在是不太愉快的,他心里明白得很,又心疼不已。

香影万念俱灰,没想到南八却道:“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你都是为了保护大娘子,倘若你心里有什么委屈,便都可以和我说。你若觉得清誉被毁,我南怀珠,定娶你为妻。”

香影看着南八坚定的眼睛,她心里知道这些年来,南管家的家里的几个孙子都是颇受郎君们重用的。所以南八的婚事也是非常重用的,就算是配一个低门的嫡女也不是不行的。

可南八此时看着她的眼睛道。

“你不必以为我是因为大娘子的缘故才会对你好的,我其实早就心悦于你。”

此时才被安慰过来,再而后南八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

“你带着太医速速前去。”

原来南八在请南君之后,便前去寻找了太医令,南君让南八速速带着太医令从后门进去,自己前去前门应付,躺在屋中的南颂和焦急的侍女们总算是好不容易才能等到了太医令的前来。

南八便在外面守着,而后太医令速速给南颂把脉。

南颂心里已经什么也不想,面色惨白如雪的问道。“你尽力而为便是,我知道许是我保不了太久的性命了,请您不要担心。”

“您心里不要有太多担忧,多日前,淮阴公主殿下在离去前就请我暂时歇在南园,说是为了给您保胎所用,如今也算是刚好人尽其用。”

太医院院令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事情,也不知道见过多少风浪,如今这样的情景心里虽然稍稍有些焦急,担心内心还是十分的担心。只是场面上倒是要比南颂和她身边的人要稳妥多了。

有了太医令在此,尚且受伤的怀风心里都放得很好。

第六百零九章:祸事中

南惊鸿此时在云南城,是从来没料想过江州发生这样的大事的。

她听贤文王府传来消息,说是长乐公主和贤文王府世子长离有事要同她说道。

她便坐着马车准备前去。

马车上,她心里觉得不太安定,右眼皮一直都在跳着,感觉分外有些不大对劲。可又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明明家书今日也该抵达江都,还有随同一起的年礼也已经到达江州,可为什么南惊鸿只觉得心神不宁呢?

长乐之所以要南惊鸿过来而不是自己前去,正是因为她被查出来有了身孕,可身孕虽然有了,家宅之事让她心里有些担心,此次正是因为收到王侧妃寄过来的家书里,提及了最近京中准备国宴事宜,一应都是太孙妃南颂处置,而太孙妃已经到达了一种寝食难安的比较严重的地步了,所以此时南颂的处境很不乐观。

更有些诡异的是,太子妃大周氏最近又开始和小周氏走动起来,王侧妃在书信里面自然是嘲弄的姿态。

长乐心里因此对此觉得有些着急,便想和南惊鸿商量一番。

……

此时,南君仗剑出现在太子府门前。

太子府的家丁和守卫不允许南君前进去。

“圣武将军何故居然敢擅闯太子府,要知道这是圣人下令其他宗室都要去宫中递帖子才能进来的地方。”

南君双眸狭长,眸中寒光闪现。

“本将军前来见自己的妹妹,却如何不行?”

那家丁许是仗着卢家人的势力,更是耀武扬威。

“虽则圣武将军是太孙妃的兄长,可是男女有别,如何能见?”

周嬷嬷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这样一幕,瞧见了这家丁看上去十分的和自己的心意,心里便很满意道。

“说来也是,圣武将军若是想进来,该等咱们太子殿下回来送上拜帖,才能进来。”

周嬷嬷口舌之利实在是十分的厉害,南君不是她的对手。

南君手上尚且举着一把长剑,看上去凶狠,但是旁人并不觉得有些威胁,况且周嬷嬷原本就是狗仗人势的东西,南君心里有些责怪自己无能。

就在这进退维谷的时候,文娟却是盛装出现。

谁也未曾想到,闻讯前来的不仅仅是南园的大郎君南君,还有南家三夫人,骁勇侯夫人,江左文氏独女,文娟。

周嬷嬷自然知道这个曾经被自家太子妃娘娘羡慕到骨子里的人。

她见到文娟的时候也被骇了一跳,而后退了一步。

“南三夫人来这里做什么,你非我家太子妃故交,就算有故人之谊,现如今也不该是成为不速之客。”

文娟却不管周嬷嬷的如何巧舌如簧,她对那周嬷嬷说。“你若不让我进去,今日太子妃大周氏将我们南园拦在外面,他日江左文氏,江州何氏,江右刘氏,乃至于京城金氏,北亲王府,都会对太子府敬而远之。”

“今日我们前来,并非为了其他,只为带走我南园女儿,你们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就算告到了天子面前,你们也无话可说。”

周嬷嬷骇了一跳,站在她身旁的这些嬷嬷心里都有些害怕。

众嬷嬷畏惧文氏气势,纷纷退让开。

文娟便对身后的南君道:“阿君,随我进去,今日我倒要看看,究竟谁敢阻拦我们带走南园之人,血溅当场,已不足惜。”

南君先前派南七,南八自后门带太医前去为南颂保胎。

想来此时也已经到达南颂所在的园子。

而这里文氏和南君也艰难跋涉的进去,周嬷嬷眼见阻拦不住,连忙有些慌了神色,前去寻找大周氏禀报事宜。

文氏终于带南君前往太孙妃所在园子。

香影换了衣裳后跟着南八出来迎接文氏和南君,算是里应外合。

文氏问道:“你可知道如今阿颂如何了?她身体可有大碍?”

南颂腹痛难忍,终于被缓解,但胎儿仍处于危险之中。

香影便将事情说了出来,听得南君和文氏心里都是一惊,不大舒适。

再而后文氏便开口道:“阿君不宜进去,便在这园子四处搜索,阿颂身体有碍,想来这其中定有奸佞作祟,请你查出来。”

南颂此时内心十分慌张,全然没想到过自己的孩子会危险,原本想随孩子而去,可大脑却是愈发的清楚起来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而后看着丫鬟们进进出出,太医唉声叹气,便神色惊慌失措。

再而后竟瞧见三叔母来了。

她从未想到过,有一日竟见到了三叔母前来探望处于危险的自己。

“三叔母。啊……好疼!”

文娟也没想到平日里健健康康的南颂,如今倒在床上脆弱极了,就像是当年的自己。

就在此时此刻,文娟终于深刻的察觉到了南颂的痛苦和绝望,就像是那时候的她。

十七年前,她怀着惊鸿的时候,那时候遭遇背叛,又被父亲和母亲拒绝在除夕之夜回家,她是想过要去死的。

内心深处实在是迷茫不已,她醒过神来,握住了南颂的手,安慰鼓励南颂千万支持住。

“孩子,你千万挺住,这件事情以后不用在想,我们都会为你做主的。”

南颂好不容易醒来,见到三叔母文氏来了,又听到帘子外面南君的声音,“大妹妹千万挺住,人生路还长,你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我这个做哥哥和舅舅的,一定会把你们都保护好。”

南颂听见至亲之人的关心的话语,原本察觉到有什么哽在自己心头的什么猛然间抽离,再而后便是狠狠的痛哭出声。

太医院院令摇了摇头。“老朽竭尽全力,如今只能勉强保胎,暂时无碍,但是太孙妃娘娘实在不能再受任何打击了。”

南君心疼不已,当即决断带南颂离开。

“不如稍作休息后,我便带阿颂回家,可好?三叔母。”

文氏也点了点头。

“大可这样做。外头查的怎么样了?”

南七回道:“三夫人,大郎君,这桂花树有诡异之处。”

怀风立刻便有些震惊:“素日里娘娘最喜欢在这桂花树下了,怎么会?”

“这树枝是嫁接的,看上去有些不对劲。”

第六百一十章:祸事下

文娟立刻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这绝对不是一场意外,而很有可能就是一场祸事。

有谁埋下了因,才有了此时的果。

她速速道:“将那不干净的东西取过来,请太医令瞧一瞧究竟有何不对。”

又对太医令尊敬道:“请您仔细瞧一瞧,究竟有何不对。”

太医令自然遵命:“您放心。”

等南八小心翼翼的用香影的手帕将那段嫁接的树枝取了过来,到了太医的面前,太医瞧了瞧着树枝,而后用银针刺入树枝的表里,才发现银针变黑。

太医又亲自闻了闻这树枝上暗藏的幽香。“白果,半夏,麝香,这里面都是剧毒。孕妇久受此影响,胎儿不知不觉夭亡,孕妇的身体也会神情虚弱,寝食难安,一旦查出来便是天神难顾。”

南君和文氏都被骇了一跳,南君立刻就要将这个东西毁掉,文氏却说:“请南八把这个保管好,先存起来。二则,此事不宜打草惊蛇,应私底下再排查一遍,看看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居然在太孙妃娘娘的院子里作祟,此事情太医令大人暂且瞒下来。”

太医令点了点头。

而后南颂却听到了外面的交谈,声音忽然有些哽咽,她没想到妹妹走了之后自己还是保护不好自己。她实在是没用至极。

她这样焦急思虑之后便愈发严重起来。而后碧玉和碧羽来交接班的时候,碧玉瞧见南颂又在出血,大惊失色道。

“这究竟是怎么了?太医令大人,请您速速来处置啊。”

文氏又带着太医令赶了进去。太医令立刻搭脉,而后决定用银针为南颂止血调气。

南颂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抓住了文氏的手。

“请叔母为我传话。”

一路上,长臻骑着快马奔驰,也是从方八那里了解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其实对母亲大周氏心里是多了些不耐烦的,他从前只觉得母妃的性格是懦弱温软的,每每同情怜惜母妃不受父王看待。

可从来没想过自己好不容易千方百计才能娶回家的娘子,居然遭受了母亲这样的薄待。

南颂待人,尤其是自己的母妃,事必躬亲,纯孝之人,居然也会被母亲这样的糊涂对待,一想到颂娘腹中尚有自己的孩儿,却遭受这样的对待,不知道能不能够保住,长臻心如刀割。太孙长臻匆匆回到太子府,却见到侍女们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面端。

也听到南颂的痛哭声。

文氏握住了南颂的手:“大娘子千万挺住,有什么话,日后你亲自和二哥二嫂说。”

“父亲,母亲,是阿颂没用。来世再尽孝。”

南颂几乎是强撑着气力,把想说的话凄厉无比的说了出来。

长臻听到南颂的声音,心底一凉。这时又听到院子里南君斩钉截铁的声音:“今日,哥哥带你回家!”

大周氏的奴仆们在院子外面守着,一见到太孙长臻回来了,一时便派人去通知周嬷嬷,一边是上来阻拦。

“殿下,太孙殿下,里面血腥之地,您不能进去啊。”

“太孙殿下,太子妃娘娘说您不能进去啊。”

周嬷嬷听到这消息。立刻派下人们前来拦住太孙,见下人们派不上用场,立刻自己冲上前拦住了太孙长臻。

“殿下,您就安心在外面等着,妇人这身体出了问题,本就血光之地,污秽无比,您可不能进去啊。”

长臻此时心里安能不着急,安能不慌张,怎么会想要顾着大周氏身边狗腿子的情面。

“你给孤让开。”

“这可不能让啊,您不能进去啊。”

重重拦截,长臻可顾不上,他瞧见周嬷嬷还很嘚瑟的样子,想到平日里这个老刁奴也是奴大欺主,在后面给母妃出主意,一脚踹在了她的胸口,而后猛地冲了进来,更不顾着院子里人的阻拦,这些南颂的贴身丫鬟们,各个看上去都是显得苍白无比,身上都是带着伤的。

看见长臻的脸色自然也算不上太好的。

长臻闷头冲了进去,便瞧见南颂惨白的脸,届时文氏正在给她裹上袄子,南君也没顾得上什么男女之别。也是进来了。文氏为南颂取来了帷帽。

南颂被裹得好好地,而后南君将她抱在怀中,看上去要带回南园的。

长臻只觉得心痛难忍,可瞧着这样子,南颂一定是受了不少的苦楚的。

“阿颂,对不起,叔母,大哥,对不起,此事是我母妃的错,请你们不要带走阿颂。”

见到长臻前来道歉,南君留给他们的只有一张冰冷的脸,他请文氏为南颂戴上帷帽。

“叔母,请为阿颂戴上帷帽,想来阿颂并不愿意见旁人。”

南君说话时候,南颂是闭着眼睛的。唇色苍白,看上去十分无力。

长臻纵使内心心疼不已,可也不敢惊扰她,只能低声哀求。

“阿颂,你现在如何,求大哥不要带走阿颂!”

文娟奉劝他:“太孙殿下是好的,咱们家人人都知道,只是太孙心肠软不说,自家母妃是个拎不清的,便求殿下放过我家阿颂,虽做不得什么华朝尊贵太孙娘娘,也只求这一生平安顺遂。”

彼时南君抱起来南颂,正准备往外面而去。

“求叔母将阿颂留下,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

长臻并不敢阻挠南君的动作,也唯恐碰到了她的身体,他瞧见了外面的一盆盆血水,瞧见了她贴身侍女们脸上身上狼狈不堪。

“太孙殿下连究竟什么是都不知道,竟敢发此狂妄之言,你若心疼阿颂,该叫阿君早些将她带回南园修养。在这刀光剑影的算计之地,实在不适宜久留。如今就请太孙殿下同我一同去见见太子妃娘娘吧。”

没想到此时长臻不处理事情,反而软弱无比的在这里恳求,文氏心里也就不大舒服了。她立刻也就开口,极其严厉。

长臻愣了愣,可见文氏说的极为真实。

而后他也反应过来,可这时候南君已经抱着南颂,在左右护卫的护送下,直接出了门。

大周氏听了这消息后,派了周嬷嬷出去,可没想到周嬷嬷一去不复返了。

第六百一十一章:前缘上

太孙长臻之前只是着急南颂出事,可听了方八的气愤难平的质问和旁人的说法,这事情了解的七七八八。

眼前见到看着南君冷若冰霜的样子,而后文氏却说得十分的符合实际。

他也只好小跑几步上去对她说:“阿颂,你受委屈了,我定会将此事彻查清楚,请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等我把事情处置好,我就去家里看你。”

“阿颂,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请你原谅我。”

长臻软语安慰了南颂几句。南颂躲在南君怀里并不说话。

她透着纱里瞧见长臻最终还是转身离去,他跟着三叔母文娟前往太子府正院的样子。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从来都没有怪过长臻,她知道身为太孙是要肩负许多的责任的,知道他总是忙碌,受到很大的压力,可是她嫁给他,却也是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只是眼前的情况她心底总是有着一些情绪的。那是她的婆母,是太孙长臻的母妃,她没有什么办法去解决这件事情,她也不敢相信长臻会如何将这件事情解决好。

内心深处实在是迷茫不已,而后看着他这般奔波又心疼的模样,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的,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她的眼泪就这样滴落下来。

便只能把脸靠在兄长南君的怀里,她知道这样大着肚子落魄的回到娘家,一定有无数人的嘲笑,那些曾经仰视她的奴仆和丫鬟们,甚至是那些官眷们,一定都很瞧不起自己。可是这一刻,她只想回家,回到南园,回到自己心里思念的那个地方。

周嬷嬷被太孙殿下长臻踹了胸口后,整个人就不断的冒冷汗。

旁的嬷嬷和丫鬟们连忙将周嬷嬷扶了回去。

周嬷嬷朕对大周氏哭泣遭遇的时候,大周氏却有些心乱如麻了。

因为掌珠说的很明确。

“太子妃娘娘,骁勇侯夫人文氏来了,文夫人的意思是要来见你。”

她的内心情绪纷繁复杂,完全不能听得进去周嬷嬷究竟在说些什么。

她陷入了回忆之中。

大周氏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文氏居然会来见自己。

曾几何时,在闺中的时候,大周氏周丽华,究竟是如何的羡慕江左文氏独女啊。

那种羡慕的心情如影随形,这些年里一直都伴随着她的梦境。

不说文氏她天生就艳冠江左,同样是将门嫡女,大周氏她家中父亲妻妾成群,还有庶妹独秀,她从来都不如文娟,可文娟的父母伉俪情深,传为美谈,文娟身为独女,受尽宠爱,又得到天子和咸宁皇后的赞赏。

当时江左,江都,京都,金陵的世家子弟们各个都心怀向往,家中宗妇纷纷为自己的儿子求娶。

当年江左文氏独女,是何等优秀,她出嫁的时候,嫁的是南园嫡三子,又不知道多少人慨叹羡慕。

大周氏比文娟的年纪大,却后出嫁。

虽出嫁太子,可是一切从简,反而并没有文娟的婚事浩大。她心里妒忌文娟,又恨文娟。

可偏偏文娟从未表现过什么,无论是谁都表现的云淡风轻,十分不在乎。

文氏那种倔傲的心对于大周氏来说,就像是一种打击。

虽则当时嫁给太子,坊间流言是太子殿下因为错过了与南氏嫡女南岭的婚约,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大周氏。

可是周丽华的心里,憎恶的是抢了风头的南岭,忌讳的却是江左文氏独女文娟。

她知道太子殿下是不会对南岭这样背叛了婚约的人,但是她心里很忌讳的人是文娟。

当时江左文氏独女,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和妒忌,多少人家都想要娶江左文氏独女。

文娟嫁给了南家三郎,她再想找什么不对劲也不行,再而后南三郎多了个妾室沈氏,大周氏才觉得自己的心里算服气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别的不好的,这事情总算是轻轻放下了。

如今文娟找上门来,她确实不能不见的。

所以她选择了与文娟的相见。

大周氏原本气势鼓鼓,可见到文氏之后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此时所见到的文娟身穿着华服盛装,虽只是抹了抹唇脂,可精致的面颊,和修长纤细的身形,以及庄严的神情,都太让她熟悉和紧张了。

那一年,文娟出嫁之前,她是去见到过的,她那时候还只是一个将军的女儿,她见到文娟出嫁的时候,场面十分盛大,圣人和咸宁皇后都送来了贺礼。

当时大周氏见到伴郎席位里的太子殿下,那时候的少年太子殿下,并非今日中年人的颓丧中庸,而是风华正茂,器宇轩昂。

她也是那时候瞧见太子见到文氏的目光不一般,可也只是稍稍有些疑问。

因为如果太子动心,绝不会轻轻放过,将文娟让给了南海。

大周氏站起身来。

她心里畏惧文氏的气势,看见自己的儿子长臻满脸冰霜的跟在了文氏的后面,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文娟见过太子妃。”

文氏本就在圣人面前尚且不用行礼,如今不过是先礼后兵的客气罢了。

大周氏原本站起身来,见到儿子来了,想开口,可长臻面色冷漠,连声母亲都不叫。

周嬷嬷犹在哭诉,长臻一脚踢在了她的身上。

“你这个老虔婆,居然敢对太孙妃出手,不要命了不成?”

周嬷嬷被踢的翻了个跟头,大哭道:“殿下是要了老奴的命不成,老奴也是照看您长大的啊。”

“好一个照看太孙长大,谁不知太孙出生之后圣人和娘娘请了八个奶嬷嬷,分别在不同时段照顾,而后两岁后就到了南书房听书学习,你这奴大欺主,也敢出言不逊了啊。”

文娟冷冷几句话就叫她无话可说了。

“骁勇侯夫人今天怎么有空来此,本宫身边嬷嬷纵使有错,也该打狗看主人呀!何必戾气要这样重呢?夫人!”

大周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当真是好一句打狗要看主人。只是这般奴才,太孙殿下看上去很不满,以至于奴大欺主,我南园女儿受此苦楚了!”

第六百一十二章:前缘中

文氏言辞十分犀利,看上去咄咄逼人。

大周氏一度哽咽,可心里想的十分清楚,决不能够轻易服输。

她见到文氏这个样子,又看着周嬷嬷被长臻这样无理对待,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

“长臻,你这是在干什么?当年你也吃过周嬷嬷的奶,如今就这样翻脸不认人?”

长臻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居然说出这种无奈至极的话语。可他也无话可说。

文氏却并不认为大周氏这般说话有什么威慑,反而笑道。

“你们太子府的家事,我并不想管,可是如今太子妃娘娘好大的威风啊,竟耍威风耍到了我家大娘子身上来了。太子妃贵为东宫太子殿下正妃娘娘,自然是身份尊贵,可是我家大娘子也是圣人下聘,特地为太孙迎娶的太孙正妃娘娘,她腹中是如今生热呢唯一的曾孙,太子妃娘娘这般不顾忌太孙妃与太孙的情谊,也不顾及圣人殿下的颜面,尚且也不在意太孙妃腹中的皇孙,是而太子妃威风凛凛,叫人畏惧啊!”

大周氏被文氏这话堵得哑口无言,可她心底怒火层层燃烧。

她是太久没见过文娟的气势逼人了。

她也是很久没有见到过文娟这样的威风了。

依稀记得,还是曾几何时有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士子竟然在后面讥讽世家的时候,文娟出言相怼了。

“我何曾做错了什么?难不成婆……婆母给媳妇立立规矩都不行?昔日三夫人没在太夫人面前立规矩?”

大周氏说话有些结巴,可还是硬撑着说完了。

文氏站起身来。

“倒是小瞧了太子妃娘娘的气势,这般巧嘴,如何就差似他人。”

“当年太子迎娶太子妃的时候,咸宁皇后娘娘同我说太子妃出自周氏,是将门虎女,从小又由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贴身教导,规矩模样礼仪什么都不差。”

“却如今也知道拿我家太夫人当抵门子说的话了。我在我家太夫人面前可从来都没有立过什么规矩的,规矩是给没规矩的人立的,从前我家太夫人说过这世上没规矩的小家碧玉多得是,出生世族的大家闺秀都不必干这种没头没脸的事。太孙妃出自江左南园,与太孙殿下同为同为太祖血脉,从小礼仪规矩都为闺中之秀,更是艳冠江州,又被圣人成为闺中之范,却如何到了太子妃娘娘这里就成了要立规矩的人?”

“你……”

“太子妃娘娘立规矩也没错,只是为何朝着身怀六甲的妇人动手,今日阿颂保得住孩子另说,保不住孩子便要太子妃娘娘看看,咱们南园究竟是不是能护住自家孩子的人!”

“别的话不多说,文娟告辞!”

文氏转身便要走,太子妃大周氏追了几步上来也赶不上文氏的步伐。

长臻一直坐在那里,双眸阴鸷无比的看着大周氏。

大周氏却没有发觉,见到文氏气势汹汹的离开了。

大周氏心里很没底,这时屏风后面传来小周氏的声音,“姐姐不必着急,不过是个废而再立的骁勇侯夫人,何至于这样猖狂,一晃二十年过去了,这文氏还以为自己是当初那个被捧在掌心的江左独女呢?”

小周氏竟然一直都躲在屏风后面偷听,长臻的目光如同刀剑一样寒冷的在她的后背上梭巡着。

她也未曾发觉。

大周氏却心里有些担心,“你说南颂会不会有事啊?我原意不是想要伤害她的,毕竟已经是太子府的媳妇了,不过我这心里存着恨呐?要不是淮阴公主和长云侯在冀北那般狠虐无情,我们周氏满门为何会保不住?”

小周氏捏紧了手绢子。

“姐姐何必杞人忧天,再如何,谁也大不过您去,如今宫中没有凤首,您便是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女人。这南颂再如何也只不过是咱们阿臻的媳妇儿,她本就是高嫁,父亲不是侯爵伯爵,母亲又不是公主郡主的,不过是凭借着南先生的声名才能嫁过来,要说身份,又非长房嫡长女,贵重又不如三房嫡女淮阴公主,如今保住孩子尚且不论,倘若孩子不保住,单单一个忤逆嫡婆母的罪名压下去,阿臻休了她,还能翻得了身?”

小周氏的眉眼里都是长臻看不过去的媚俗和无耻。

他从前就知道自己这个周家的姨母不算什么好东西,可没想到这小周氏竟还在背后窜使着母亲动了心思想要谋害自己的媳妇儿。

竟然还开口说了这种话。

她作为幕后的策划者,竟还有脸得意洋洋登堂入室。

“姨母这厢洋洋自得,是觉得孤已经死了吗?”

长臻起身来,到了小周氏的面前。

小周氏已经有很久没见到过自己这个太孙侄儿了。

太孙侄儿从来都是忙碌不已,鲜少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些日子她和长姐的交际也减少了不少,竟没有想到自己的大侄儿竟然已经长得很高了,长臻挡住了堂上的亮光,将小周氏笼罩在一片暗影里面。

小周氏洋洋得意道:“却原来阿臻也在,姨母瞧着你那媳妇儿敢顶撞你母妃,不算什么好东西,姨母还知道不少世家女子。回头你可以相看相看。”

长臻心头的怒火汹涌,他完全没想到过小周氏居然卑劣到了这种地步,他手里掏出一把匕首来。

就搁在了小周氏的下巴下。

“既然当长臻死了,姨母不如下去探探路。”

小周氏吓得尖叫一声。身体忍不住抖了抖,而后害怕的哀求的看着大周氏。

“姐姐,快让阿臻放了我。”

“孤的名讳也是你随意叫的。事到此时,姨母还忽略孤的存在支使母妃吗?”

“不,不,你放开我,此事和我无关,又不是我要害你家太孙妃的。”

“姨母这样好的演技,怪不得母妃被你一骗再骗了。”

太孙的匕首插到了桌子上,而后小周氏的肩膀被狠狠击打,倒在了地上。

“来人,把这个贼妇带下去。还有这个老虔婆。”长臻瞧了瞧那个倒在地上的周嬷嬷,估计还在那里假模假样的哭着。

第六百一十三章:前缘下

“你这是怎么了,老天爷啊,怎么这样苦。”

“你怎么这样为难你啊,我的孩子,心里可算是痛的不得了。也没想到过你居然这个模样啊。”

“本以为与太孙是这样一个好婚事,可没想到却如今是这样的模样,我心里的痛苦,又有几人能够知道呢?”

对于刚刚了解到的南颂所遭遇的现状,林氏痛哭出声,她没想到可自己苦心孤诣为了女儿谋划的婚事,到头来竟然落得个差点一尸两命的下场。

八岁的南清茗却也没想到自己的阿姊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听到南君派来告诉的人说的话,连忙打发丫鬟去找父亲。

“木棉啊,你赶紧请父亲回来。父亲若是不能为阿姐出口恶气,我和母亲心里都很不安。”

南来贵为金陵织造,是一品大员,如今国宴将至,是要处理国宴事宜里的丝绸织造和礼服品制。

他公务繁忙,这几日都没来得及回来。

林氏在这里伤心大哭,完全没想到要派人去找南来回来,可八岁的南清茗却是头脑十分清楚,坚决打发丫鬟去找南来。南园迅速传遍了这个消息,知道的奴仆们心里都十分痛心。

他们上了年纪的都是看着南颂南惊鸿长大的,年纪不大的,都是同娘子郎君们一起长大的,可从未想到过,府里最尊贵的大娘子,嫁到太子府当太孙妃的大娘子,居然会落得一身狼狈的回来。

林氏伤心的哭完,而后又派婆子们出去打探消息,南清茗在旁边着急死了。只见父亲还不回来,林氏虽然平日主意多,可眼下递过来消息说文氏和南君出去接了,不能告诉太夫人。

心知自己眼瞎也没有办法,只能按兵不动等待南颂回来。

南清茗却是无论如何都等不了了,她自然是无比心疼大姐姐的,从前二姐姐就告诉自己,姊妹之间,同气连枝。

她如今也该是去保护大姐姐的时候了。她心里该想到自己要去寻找大姐姐,去帮助大姐姐。

她想着既然这件事情如今才传过来,便去寻找三叔母文氏,在连心园里,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南清茗也不管自己这总在哭泣的母亲了,带着丫鬟,就飞速前去三叔母文氏的院子里。

南清茗提着裙角奔跑着,没人能赶上她的步伐。

她好不容易到了连心园,竟发现三叔母文氏不在,但是文倏然却正在这里做客,如今十三岁的文倏然瞧上去亭亭玉立的,看上去让人觉得十分舒适。

可南清茗心里很慌张,她几乎要哭出来了,瞧见文倏然在眼前内心底多了一丝酸楚。

“倏然姐姐,你可知道三叔母走之前说了什么?我阿姐究竟有没有事情?”

南清茗的心脏梗在了嗓子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几乎都要晕厥了。

文倏然瞧着十分的心疼,而后宽慰道。

“你不要着急。我姑姑走之前交代过了,你不要着急,如今她和大哥哥都在太子府,大姐姐应该是没事的,你心里不要慌张,眼下该冷静下来,主持大局。想来此时二舅母也很着急。你得要安慰她。”

南清茗听到文倏然的话,点了点头。

“眼下南园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不要担心这个,姐姐能陪我去太子府吗?我想去见见阿姊。”

在文倏然的帮助下,南清茗决定前去太子府找阿姊。

两个小娘子一同准备出去。

就在这时候,南颂被南君带了回来。就在她们好不容易出了府门的时候。

南君终于带着南颂回了南园。

听到这个消息,南清茗立刻去唤母亲林氏,林氏,何氏,连带着旁的丫鬟婆子,还有金陵织造南来,一同迎接出去。

南颂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是南君亲手抱着的。

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林氏瞧见了南颂的样子,心里十分难受,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天杀的大周氏,要这样磋磨我儿。”

南来面色阴沉,“别哭,先让阿君将颂儿带回去,现如今我要去宫门前去请求圣人做主,究竟为何要这样薄待我南来的女儿。”

……

大周氏和文氏的对峙,以大周氏全盘皆输为结局。

大周氏其实从来也没没有觉得自己有任何能力能够赢,不过是因为自己有小周氏在后面出谋划策罢了。可是如今自己的亲生儿子,太孙长臻把小周氏和周嬷嬷都给抓了起来,她心里也是存在着几分畏惧的。

她看着长臻面如冰霜的脸,还有那柄锋利无比的匕首正插在桌椅之上,寒光闪闪。

“阿臻,母妃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谅母妃吗?”

“母亲莫不是以为我怪罪了小周氏,母亲就觉得可以把一切都推到小周氏身上了?”

长臻脸上露出几分讥讽的笑容。

“事到如今,阿颂如此惨状,母亲却心存侥幸,沾沾自喜?”

大周氏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还在这里等着自己算账了。

她心里想的十分的明白,可没想到长臻看上去并不是那么了解自己。

也没有体谅自己为母的一片苦心。

“阿臻,你为什么要怪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大周氏眼泪几乎要落下来。

“我哪想到她身体竟这般虚弱呢?”

“从前我以为母亲心肠软,但是心里还是柔软善良无比的。从前就和母亲说过。周家一家人都是叛军,是该死的。就算长云侯长禹不杀他们,我们也该杀周家人的。我从来没想到过母亲心里竟耿耿于怀。”

“现如今伤到了阿颂。”

“母亲心里瞧不起我的正妃,便是瞧不起我。”

“母亲眼睛里没有我的太孙正妃,便也没有我这个儿子,也没有正妃腹中的孙子。”

“母亲既然不认我们,我们也便当没有母亲。望母亲好自为之。”

长臻甩袖离开。

命令左右将小周氏关好。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长穆,当朝如此从来没有像你这样的混账太子,你自己太子府里的事情都弄得家宅不宁。朕失望透了。”太子长穆被狠狠地骂了一顿之后,终于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文氏才刚刚走出院子。

就与对方很是巧合的遇到了。

第六百一十四章:与妻书·情人节特辑

阿馨,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相信你肯定不知道。

在很久很久之前,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个小娘子的一颦一笑落到了我的心里。

对于我来说,从前的生活大概就是被关在囚牢里的人生吧。

当我见到你的时候,我才知道暗的夜里也有白月光。荆棘遍布地方也会有玫瑰花。

你是我心里的洛神之花。

你是我心头的那一抹白雪。

你是我毕生所追求的梦想。

喜欢你的时候,便是我能够感觉到温暖的时候。

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作过一个普通人,因为你从来都在我心里,举手投足,我心里拥有你的满满都是属于幸福的光阴。

从前的我太过懦弱。如果能够时光重来。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捡起你手绢的刹那。我就会告诉你。

“娘子,我对你一见钟情。”

不管在你面前是何等唐突。

是因为有你的存在,我才会心怀着赤子之心,努力的靠近你。

所以,从此余生,我便会竭尽全力的去守护你。

请你一定要好好的陪着我,好吗?

听说今天是什么情人节,虽是西洋人的节日,可我觉得也很适合咱们,咱们只要心连心,什么节日不是过?

咱们只要在一起,每日都能过不同的节日。

你觉得可好?

惊鸿卿卿如晤,卿卿近日可好?

许久未曾痛心,不知卿卿可思夫君几何?卿卿在家日日辛苦勤勉未曾有过休憩之日,每每思及于此,心中之痛不易言表,每每思之,终要谈及,临渊等人嗤笑与我,仍不以为意。

思念卿卿,实乃日至所常,心中思之但觉幸福。

卿卿在家,而长禹无后顾之忧,每每思及,仍觉得我阿馨实乃天下第一幸事。

卿卿貌美如花,冠盖江州,国色天香,实乃绝色佳人。长禹心中感念爱妻为长禹所做之事,每每思之,感激不尽。

日日思卿,乃是寻常之事,卿卿勿因此而觉得担心。

卿卿不知道战场上刀剑相抵,我心中不大舒服,可思及卿卿,便觉得最好。

言尽于此,卿卿顾好自己便好。

待长禹归来,便与卿卿共赏盛日江山。

小剧场:

惊鸿穿了最喜欢的小裙裙,转来转去。

在西洋镜面前看着自己的模样,果真是赏心悦目。

不一会儿,有什么蒙上了自己的眼睛,她睁大眼看着:“瞧瞧这身衣裳,花绣坊果然了解我的品味。”

“什么品味?”

长禹伸出一双手,蒙住了她的双眼。

微凉的手指触碰了眼皮。

她不敢动。

“你在干什么?”

“我不敢动。”

南惊鸿低声道。

可温柔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发上。

“我的公主殿下,臣这一生都为你所用。”

“阿禹,你回来了吗?不是今日陛下有事要找您吗?”

她的手反握住他的手指,而后转过身来,却只有他温柔的下颌。

“亲爱的惊鸿,我爱你。”

她抬起头来,只瞧见他温柔的眸光,看上去极为认真而执着。

她心底的温柔就那样的倾泻而出,从未想到过他心底竟这样的柔软。

“嘘,祝你情人节快乐。”

“有礼物吗?”

“她会叫你爹爹呢?”

惊鸿捂着自己的肚子,狡黠一笑。

第六百一十五章:呵斥

文娟从大周氏那里出来,在旁人的眼里许是胜券在握,可在她心底,确实有些落败的。她从未想到过自己的孩子们,没有过上本该无忧无虑的生活,在眼皮子底下,南颂尚且过着这样的狼狈不堪的生活,远在云南城的惊鸿,又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她心里头一愣,没想到迎面竟见到了东宫太子殿下长穆。

长穆素来都是一个严肃无比的人,虽然藏在文娟心底的也有少年时候,那一场让文娟有些措手不及的表白,这个人人敬佩且畏惧的受人拥护的太子殿下。

她少年时候自然心底也是藏着几分敬佩的,可是说实在的,长穆那时候的确是个无比优秀的人。文君确实从来没有爱慕过的,哪怕是一分,她心底想的实在是清楚极了。她和长穆不是一种人,她更不会为了长穆放弃自己。

她早就看得清楚,东宫的太子妃只会是个花瓶,只会是一个摆在那里看得清楚的养尊处优的殿下娘娘。

瞧见如今大周氏的模样,她心底就想的极为清楚了。

果真大周氏是和自己的想法里一模一样的变成了现在的这般模样了。

大周氏听了长臻说话之后,心里想着不能够让文娟就这样轻易的离开,她立刻觉察出自己的不对劲,立刻带着人追了上来,眼角仍残存着泪珠。

等追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太子回来了。

太子终于听到事情回来,却在见到文娟的时候不发一言,任由大周氏痛哭出声。

大周氏心里最不敢想象的画面就这样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文娟在原本准备离开,只不过和长穆擦肩而过罢了,可没想到她离开之前竟然被太子叫住。

“三夫人怎么有空来此?”

她稍稍有些厌恶的看了太子一眼,而后道:“从前觉得太子殿下是个令人敬佩的兄长,如今看来,不过如此,没什么让人觉得钦佩的。”

“少年时代以为太子殿下是最公正最令人钦佩,如今家宅之事,几乎未曾安宁,焉知太子兄长掌管东宫乃至天下政事,却为何家宅不宁?”

文娟对太子的质问,让太子觉得也有些羞愧。

太子低下头,不发一言,眉宇中都是对于大周氏的愤恨。

大周氏浑然未觉,只低头落泪。

长梦原本想要浑水摸鱼,才会忽然跑出来看看这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之前都派丫鬟打听到许是大周氏想要给媳妇南颂立规矩,而后连累南颂差点流产了。

她心里愈发想着的觉得极为有趣。

她心里觉得快活。

当时她生双生子的时候差点送了命,可是大周氏却阻拦太子殿下来看自己,就连南颂还在背后给太子妃出主意,太子妃大周氏那个蠢货,如今学会窝里斗了,她心里想着格外的高兴,总算是出气了。

把一双孩子抱过来,逗弄了些许时间,又觉得无聊,叫奶妈妈把她们抱下去了。

她便猫着腰听着消息到了这园子里。

谁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也就回来了,大周氏在那里哭哭啼啼的,太子殿下不但没有为难大周氏,也没有对文氏说什么重话。

文氏气势汹汹的冲着太子质问了几句。

听得长梦心底有些犯怵。

这位三舅母竟然是这般厉害的货色,怪不得从前母亲南岭一直告诉自己,千万要提防这位三舅母的存在。

长梦心里有些畏惧,以为自己躲在假山后面,分外严实。

可是也被文娟瞧见了她探手探脑的模样。

文娟自然不喜欢长梦这样的娘子,且不论她母亲南岭做出那种悖逆父母,枉顾婚约,至家族于不顾的丑事来,这儿长梦小小年纪,竟然对自己嫡亲的兄长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而后又爬了自己伯父的床榻,不说太子男儿风流韵事如何,可小娘子自身也该是要自尊自爱的。

她想也不想的便训斥了她,“长五娘子,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时候太子也没有出言阻止。

长梦没想到太子殿下不但不护着大周氏,甚至连自己都不管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太子,太子还是在低头沉思。

可是她是长梦,可不是什么大周氏这样没用的蠢货。

“三舅母好大的威风,不称呼我为庶妃娘娘也罢,竟敢教训我?我在自家府中园子里闲逛,也干扰了三舅母的事情了?”

文氏黑了脸。

“长五娘子说的更是威风,也知道妇人是你的三舅母,天伦人乐,长幼不知;再说你一个太子的侍妾,也敢在你主母太子正妃下令全府戒严的时候前来此地探头探脑,贼眉鼠眼,不安于室,嫡庶不分,再言你父亲是北亲王世孙,你母亲不过是个侧妃,没有诰命,你也是妾室,没有诰命,妇人我是骁勇侯夫人,又是圣人册封的一等诰命容华夫人,训斥你一句都要不得?”

文氏在没有多留一句话,便将一干人等都丢在了这里。

太子有些阴鸷的盯了一眼长梦,而后看着大周氏道。

“太子正妃,如今都这般没用了?却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抑或是,太子妃现如今只觉得自己这个太子妃当到头了?竟为了早就死去的叛逆之臣一族人来苛待怀有皇孙的太孙妃?”

他的语气里句句都是狠厉无情的苛责。

大周氏更是泪如雨下。

原本被文氏好一通呵斥的长梦以为自己是有办法来钳制大周氏的。

“太子妃娘娘也是太过分了,怪不得三舅母这样生气,听说大表姐是被抬回去的,这可是出了大事了。”

长穆则是抬眸看了她一眼。

“把庶妃带下去,不要过多劳思伤神。”

长梦话梗在了脖子里,而后便被带了下去。

可终究是没办法的。

大周氏见到太子这样苛责自己,便有些畏惧,而后忍不住压抑的气氛,跪坐下来。

“殿下,臣妾不是故意的啊,都是小周氏撺掇我的。”

长穆勾起一抹冷笑。

“是吗?小周氏挑唆你的?”

大周氏忙点了点头。

长穆捏住了大周氏的下巴,而后便是狠狠地一巴掌。

“你这个蠢货!”

第六百一十六章:处置

南颂已经被送回仙羽苑,太医令的毕生所学,几乎在这里面全部都用上来了。

南颂的胎儿终于被稳住。

消息也没有瞒太久,南太夫人听说南颂的遭遇,眼泪几乎忍不住掉落在地。

她原本是听说二房似乎闹了什么事情,此时还牵连到了南君的头上,甚至是老三家里的文娟也前去太子府了,她不问府里的事情有些时候了,可等林氏哭天抢地的,南清茗又朝三房那里去,去寻找些什么东西。

她心里想的十分的明白,大抵上是南颂出事了。

可南君把南颂带回来的时候,她心里终究是怒火熊熊。

她竟没有想到过南颂嫁给太孙那样温文儒雅的郎君,又有着太子妃那样的中庸,什么都不懂的婆母,本该在婆家立好门户的。

却绝没有想到回落到如今的下场。

南先生也面色不定,他带着太夫人一同来看了昏睡当中的南颂。

这孩子想必吃了不少的苦。

如今看上去憔悴不已,又让人觉得心底有些难过。

这孩子究竟是经历了一些什么啊?南先生低声道:“无论如何,要太子府为此事付出代价。”

南君心里更是愤怒无比。

“可恨妹妹受了那么多苦,太孙殿下对此却一无所知。听下人们说,太子妃隔三差五便要给妹妹立规矩,虽然妹妹身怀六甲,却常常要在烈日亦或是在寒风中,站上大半个时辰。”

林氏哭红了眼睛。现如下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南来却是立刻摇了摇头。

“大郎啊,此事不能这样讲。太孙殿下终究还是个好的,此事也不能全都怪他,整日忙碌着朝堂公事,哪有时间过问家宅之事呢?”

林氏没想到到这个时候,自己的夫君居然还护着皇太孙。

“难道你就不心疼女儿受的苦吗?咱们颂儿是多么好的一个娘子,如今受了这样天大的委屈,你竟还护着他。”

她有些怨恨的拉了他的袖子,从前觉得自己的夫君一心奔着朝堂和公事,也是为了她和女儿们都有荣耀可依靠。

可现在女儿遭受了这样的委屈,听到这话却让她觉得有些崩溃和不可理解了。

太夫人立刻说道。

“此事你也不能怪二郎。大家都知道皇太孙殿下是个好的郎君。只可惜有这样脑子糊涂的母亲,太子妃,大周氏实难当大任,恐怕这次太子殿下乃至圣人都不会轻饶了她。”

林氏见众人个个都有考量。

心中的愤怒和怒火却不知道该如何倾泻出来,只好闷在一边不作声了。文氏随后回到南园。虽然没看到人,也知道大家大概都是去看南颂了。

南清茗发现三叔母回来了。

连忙跑上去问。

“此事多谢三叔母为我姐姐筹划了。只是不知道那边现在究竟是何状况。”

文氏心里也有欣慰。

没想到这个小侄女竟然是一个懂事的,眼下问出这话倒像一个大娘子似的。

语气里多了一丝温和。

“这个你尽管放心。那边是什么事都没有的。如今太子殿下和太孙殿下自己心里就有了考量。”

一众着急的人竟然都还没有一个八岁的小娘子懂事。

“还是多谢谢三弟妹了。”

南来看起来似乎是反应过来了。

连忙双手合一向上天祷告。

“亏的是天爷保佑。你和大郎去得很及时。”

林氏也抹了抹自己的眼泪。

“多谢三弟妹为我家阿颂考量。”

……

自从南惊鸿那日从长乐公主那里回来了,心里便觉得极为不舒服,而后就情绪有些复杂。

甚至连长禹都不大理会了。

长禹这就又开始忧虑了。

走来走去,心想着,难不成是因为国宴的原因?这才把他给撂下了?

他瞧见南惊鸿这两日的心情实在是有些怪异。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南惊鸿派出打听的人终于回复了消息。

却没有想到就在这两日。江州竟发生这样的大事。

好端端嫁过去的阿姊,好不容易怀上了皇孙的阿姊,竟被自己的婆母折磨成这个样子。

一想到受了那么多苦的阿姊,南惊鸿就非常着急的想要回去。

可是没有圣人的诏令是不能随便回家的。

长云侯长禹安慰了自己的妻子。

“如今你这样着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想必马上就有消息过来了。咱们先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这时候关于国宴的诏令陆陆续续到达了云南。

“宣贤文王府世子同世子妃长乐公主一同回江都。”

随同这诏令,便是这消息的传开。

事情传到了云南城。

长乐公主收到消息,登门拜访。

自从那贤文王府回来之后。南惊鸿几乎夜不能寐,而后收到消息,急冲冲要回去,可是长禹却劝她,消息此时传了出来,势必尘埃已定,此时无诏回京,实在是大逆不道。

南惊鸿便再三犹豫后,终究还是等来了长乐公主的告别。

“惊鸿姐姐,一切放心,我回去一定会护好嫂嫂的。”

送走了长乐公主之后,南惊鸿心里依旧是忐忑不安的。

直到收到了南园快马加鞭传过来的信,终于心里安稳。

知道此事最终还是解决了,不过这国宴的摊子落在了南惊鸿的母亲文氏身上。这消息最终传过来的时候,其实已经被美化了许多。

不过就是骁勇侯的夫人,容华夫人,负责处理国宴的一切事宜。

太子妃大周氏被太子下令幽禁祠堂不得擅出,外面传出来的便是太子妃大周氏为了祈祷国运昌盛,自请去家庙国祠。而小周氏也因着自己准备出来看看究竟有什么事情被太孙抓到了手里。

谁能想到,这一切竟是小周氏在后面出的坏主意呢?

南惊鸿手里几乎要将信纸揉成一团。

长禹却无比明白的开口。

“也许此时并不关小周氏多少事情。”

“夫君说的对。要知道小周氏还有一个好媳妇。沈云素,她恨我们南家姐妹恨毒了。估计保不定就在后面想要毒死我们。”

小周氏被罚到七里庵吃斋念佛,王宁知亲自向太子请罪,而后押送母亲前往七里庵。

“如今也算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幸好母亲此事处置的极为果断。”

第六百一十七章:小周氏.心天高命比纸薄

小周氏被关在了私牢里。

是太孙长臻命令将她关起来的。

小周氏从前若不是仗着自己的姐姐是当朝太子妃。决计不会那样轻狂。

小周氏出身不过是个庶女,却也能够在金陵王氏差点成为宗妇掌门人,又在背后给自己的夫君王相和儿子王宁知铺路,事到如今,才会有这样的权势。

只是所谓老辈人常说,起家如同针挑土,败家如同浪淘沙。

小周氏背后的娘家周氏起家,几乎算是周氏族人出了一位太子妃,以及全族人为长氏皇族无数次征战才能得到的珍贵的权势。可覆灭不过是动了造反的念头,想要拥立新君。

于是周氏便在眨眼之间全族歼灭。

小周氏所在的王氏也因为接连出了几位皇后和妃子,上将军府也是数代人的功勋才能成为而后的荣耀。

可偏偏后代人一点都不珍惜。

小周氏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看不见外面的日光,一直都在念叨着,念叨着。

“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姐姐如今是要弃我于不顾了么?”

“阿臻啊,阿臻,我是你嫡亲的姨母,你怎能这样对我?”

耳边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小周氏,如今出入我太子府的门楣,都不需要旁人通报的吗?”

阴沉而又充满威严的声音。

“是……殿下,是您?请您放我回去,此事与我无关,我只不过是来看看姐姐,谁料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殿下,淑华是无辜的,您该体谅体谅我。”

“殿下,就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您就……”

小周氏柔情似水的诉说着。

太子长穆却是面色大变,他一脚踹开了私牢的门。

“你们都给我滚开。孤倒要看看这个贱妇还能满嘴喷出什么东西来?”

旁人都连忙退下。

地牢里终于有了微弱的光。

小周氏这才惊骇不已的发现,长穆许是根本都不是来救自己的。

他眼里折射出的狠毒的光,在那样一刹那,仿佛要把她一整个灵魂都给吞噬掉了。

他掐着自己的脖子。

“当初孤是如何对你说的?”

“只要你不耽搁孤的事情,孤便能忍耐你。你如今敢在背后给孤动刀子,孤岂能容你?”

小周氏脖子被掐着,整个人有些呼吸不过来。

“啊……殿下,殿下,妾身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妾身从没想到过要悖逆殿下,殿下请容妾身解释。”

小周氏脚脖子悬空。

长穆听到这句话,这才把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自己坐在椅子上,只冷眼看着她。

小周氏艳丽的脸上,此时污垢满面,又红着脸好不容易才恢复气来。

她忙殷切的爬到了长穆的面前,“殿下,太孙如日中天,倘若太孙妃再诞下嫡子对您不利啊,如今好歹是我姐姐做的事情,和殿下无关,这孩子要是没了,殿下少了一个挡脚石,孩子还在,殿下没什么损失,还能除掉我姐姐这个鸡肋。殿下觉得如何?”

长穆听了小周氏的话之后,陷入了沉思。

小周氏于是便伸手前去拽他的腰带。

长穆伸出手来给她的手抓住了手腕,有些阴沉沉道:“所以你便自作主张,叫大周氏那个蠢东西害孤的亲孙儿?”

“殿下,那怎么能算您的亲孙儿呢?这咱们不还有宁知吗?”

“住嘴!”

长穆一巴掌扇了过去,连同她一起摔到了地上。

“孤厌恶你这种货色。胡言乱语,叫人恶心。”

小周氏捂着自己的脸,没想到长穆居然这样无情。

“殿下如今嫌弃我这种货色,当初在我榻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宁知那样优秀,殿下难道不满意么?”

“你若还不闭嘴,我便叫王相过来?王相想必会有让孤觉得高兴的方法。”

长穆冷冷道。

小周氏顿时便有些惊骇,她可知道王相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若不是靠着自己,何德何能一个平庸庶子能到达了一朝丞相的地位?

小周氏知道王宁知为了让长穆明白,什么事情都能做的极好,怕不是要自己灭口了。

小周氏抱着长穆的腿,哀求道:“求您了,殿下,求您不要让王孝维过来。求您了。”

长穆见小周氏仍旧不死心,很畏惧王孝维,心里只觉得可笑。

若不是王孝维尚且有些用处,他早就不会留着小周氏一条贱命了。

既然她不要王孝维过来,那就让她看看自己的亲生儿子王宁知,究竟会如何对自己这个亲生母亲吧。

王宁知已经接到了太子府的诏令,其实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不过是因为母亲犯了不能被饶恕的大错。

幸好走之前,沈云素已经给自己支了招数。

“玉郎,此事既然发生,你也别着急,想必太子殿下不会轻易要了婆母的命。现如今你只要好好跟太子殿下说话。太子殿下那样仁慈的人必不会如何为难你。只是这驱逐却是少不了的了。”

“母亲从小就养尊处优,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她可如何挺得过去呀?”

王宁知起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内心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办的。

幸好沈云素胸有成竹。

“无论如何,母亲只要回来,无论在哪里都会平平安安的在我们手上,难道这不好吗?”

“说来也是,还是你比较有主意。”

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之后。

王宁知便觉得自己颜面扫地。整日也只龟缩在府中养伤,知道太子殿下因此受了不少钳制。生怕太子殿下因此不再重用自己。

现如下太子殿下好不容易照见自己,却又是因为母亲犯了错的缘故。

他心里原本就觉得不大舒服。

“王宁知,到这里来可是接你母亲回去的?”

小周氏原本听到了太子殿下长穆的话,又见到自己儿子来了,满眼都是星星一样的亮。

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并不来救自己,而是恭敬无比的开口。

“一切都听凭殿下吩咐。”

长穆冷笑一声:“如今太子妃在家庙里修行,你母亲究竟该往何处去?七里庵是个好地方。”

“听凭殿下吩咐,我这就将她带走。”

王宁知,自己辛辛苦苦为他铺路,才有了儿子如今的地位。

他竟这样听长穆的话。

“长穆,你竟这样对我,我咒你不得好死!”

“还请母亲,为孩儿积口德吧,如果母亲不这样。尚且有一线生机。如果母亲非要这样,什么事情都不顾,儿子也保不了您的性命。”

她苦苦谋划了那么久,她为儿子算计了那么多,却如今等来儿子这样一句话。

何其狠心,何其无情?

“我呸!你这个数典忘宗的狗东西。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给我滚!”

王宁知冲上前将小周氏的后脖子砍了一手刀。见小周氏晕厥了过去。

这才又恭敬无比的开口。

“殿下,宁知告辞了。”

“下去吧!”长穆收掉了脸上的神色。

王宁知一把抱起小周氏转身就离开了。

沈云素正对着镜子看自己脸上的妆容,身边的丫鬟桃红赞美道:“娘子这妆容真是数一数二的,现如今江都多少贵夫人都如此的羡慕您呐。”

“那是自然,这可是花绣坊最先出现的美人妆,据说是从云南那边传过来的。”

沈云素心里只觉得十分自豪。

听到这夸赞的声音,又看了看镜子,谁觉得自己的妆容妥帖无比,更符合自己这曼妙欣悦的心境了。

桃红眼珠子转了转。

又夸赞道。

“先前主子爷离开的时候可一直称赞夫人您是一个计谋高手,说您是他的锦绣妙囊呢?”

“如今正好中了我的意思。现如今再也没有什么人爬在我头上说些什么废话了。”

沈云素对着镜子挑眉一笑。

“侧夫人,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了这样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

沈云素眉头立刻皱起来,自己的院子里是没有谁有胆子喊自己侧夫人的。

看来只可能是南漾瑢那个蠢货的院子里了。却原来是碧绿。

桃红立刻出了来:“碧绿姑娘好大的口气,竟敢在我们夫人面前放肆。”

碧绿眼睛里就像没有桃红这个人一样。

“侧夫人如今听不得夫人的话了吗?莫以为太夫人出了事,侧夫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看她高高在上的样子,桃红气的心里发抖。

沈云素人没有什么动静。面上多了一丝冷笑。

“不必与她争吵,我倒要看看表妹有什么事情找我。”

南漾瑢之所以会找沈云素的原因,当然不会是为了小周氏。

而是她担心大姐姐如今究竟伤势如何。左右王宁知把自己当个花瓶供养在王府里。自己参与不了他的决策,也了解不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好把这沈云素叫过来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表妹今日怎么有空找我啊。”

沈云素婀娜多姿的过来。

“并非有什么大事。心想着婆母的事情,表姐思虑过多。如今怕是疲惫不已。”

“多谢表妹体谅。我的确有些乏了,想要午睡,有什么话请尽快说吧。”

“那我也不多说别的。大姐姐如今怎么样了?”

沈云素有些吃惊瞧了一眼她。

第六百一十八章:选镯

“这你不必担心了。虽我也担心太孙妃是否有什么不测。但是我很放心太孙的为人。想必不会发生什么别的事吧?”

长禹宽慰南惊鸿。

南惊鸿则是瞅了他一眼。

“瞧你说些什么呢?若不是太孙办事不力,我阿姊何至于变成如此模样?”

长禹连忙轻快的跑了上去。“好娘子,你别生气了,都是那小子不好,回头我回去一定教训他。”

“你现在在这里说的倒轻巧,如今,你连回去都回不去了!”

南惊鸿见他这么逗趣的一面,笑了。

“娘子可是怪我不争气。要是我稍微争气一点,也不至于连累娘子陪我一起在这苦寒之地过年了。”

南惊鸿没想到无意之间开了个玩笑,竟惹的他这般伤心。

“你何必说些这个?我何曾介意过这种事情?当初在冀北之地你出了那样大的乱子,如果我不坐镇军中,焉有今日之事。当时我只把你当做亲近的兄长,尚且能为你做到那种地步,如今我们夫妻一体,你又何必要想这想那的呢?”

南惊鸿拉住他的手,满眼都是温柔的情意。

长禹把她抱在怀里,而后笑着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不如今日,我们夫妻二人就一同出去看看吧!想来年夜将至,这云南城的大街上也极为热闹。”

赵平河和妻子嘉禾县君也准备趁着今日风和日丽,前去街上采集年货。

“却是这样巧,竟遇着你们夫妇二人。”

南惊鸿出了门。就瞧见他们二人也是做平民打扮走出门来。

赵平河连忙拱手作揖。

长禹却是摆了摆手很无所谓的看着南惊鸿。

“如今正是普天同乐的时候,除夕夜将至,哪一家百姓不是阖家欢乐呢?何必这样多礼。”

赵平河连连称世。

长禹心里还是有一些些难过的。

自家小娘子也就远离了自己的手掌心。

现如今和这嘉禾县君聊的好不愉快。

想来妇人之间总有她们想说的话吧。

长禹便只能和赵平河一起走在旁边保护着娘子们的安全。

顺便也领略一下这地方的风情。

“除夕夜相志。这里又是大难过去,否极泰来。承蒙侯爷这地方才能百废待新,逐渐欣欣向荣起来。”

赵平河这些日子干一些事情的确都还不错。

长禹心里也是有几分赏识提拔之心的。

当下道:“赵兄弟不必谦卑。如果没有你这样的郡守大人,此地也不能这样繁荣昌盛。”

南惊鸿则是看着那些制作无比精巧的首饰。

嘉禾县君倒也是和她志趣相同。

“从前在荆州的时候看见这些极其精致的首饰,掌上明珠,倒没有这意义,没有自己手工制作的更为打动人心。”

“看上去有些粗糙,其实上却是别具匠工。”

“我瞧着这银镯子上面镶嵌的宝石,虽谈不上有多珍贵,的确是很符合夫人的气质。”

南惊鸿抿嘴一笑,便将那镯子拿来套在了嘉禾县君的手腕上。

果然是慧眼独具,显得那皓腕十分的洁白如玉。

“的确是很漂亮。”

赵平河真心赞叹道。

“还是我家夫人别具眼光。”

长禹这厢非常得瑟。

第六百二十章:卖他

他们来到这地方本来就是为了体验民间生活,所以都按捺住自己的心情。

南惊鸿和嘉禾县君瞧见这俩人忍得十分痛苦的样子。忍不住有些笑。

“说来真是有趣。你是不知道我们侯爷平日里官威那可叫大?平常做事情都是侍卫们去做。自己从来都不亲力亲为的。那时候尚在闺中,我确实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人人都觉得有些畏惧和害怕。我自然也觉得他出生王府,身份高贵威不可测嘛,没想到你瞧瞧如今这样子,可是憋屈不了了。”

嘉禾县君刚开始有些。不好意思,说起这些话,可瞧见几人面上都没什么表情,也壮着胆子发笑了。

“不说侯爷本就出生高贵,是宗室之子。就说我夫君平日里也是要下人们侍候,什么事情都不做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这装一个平凡人家的郎君也叫他忍受不了。”

两个娘子都在这里抱怨。

赵平河便有些苦巴巴道。

“这都是一些粗鲁人。平日里做事情也是粗手粗脚的,说话也不讲道理,我是个读书人,自然娇贵一些,娘子就这样嫌弃我。”

长禹却是眯着眼睛,勾起了嘴唇。“夫人说的是哪里话,我如何就不亲民了?从前打仗的时候,我也是跟着士兵们在一起同吃同睡的。什么苦没有受过。”

南惊鸿撇了撇嘴角,“不过说你两句你便不高兴了。神寻常人家过日子也磕磕跘跘的,偶尔吵吵嘴有什么不可爱的。”

长禹从来没见过娘子这样说话,心里倒觉得有些有趣,便都依着她。

“是是是,都听娘子的吩咐,听娘子的教训,要是想要吃什么,我都买单。”

“既然夫君这样大方。便请夫君前去为我询问一下,这里有没有上好的桃花酿?”

南惊鸿拱手作揖道。

长禹听得格外高兴。连忙也就前去了。

谁知道在这地方竟有人闹事。

说来也很巧,竟是白氏的一个嫡支。

这次虽瞧上美色,但瞧上的却不是女子的美色。

当地人都知道白家是富商起家,可宫里头却是有一位娘娘的,如今白氏夫人当家,白家可算是无比兴旺发达的。

可是白家纵然发愤图强的人也不少,也是有一些败坏门风的纨绔子弟。

这白青云便是其中的一位。不说他好几年都考不上秀才。再说就是有几分生意上的头脑,也算是掌管着几个酒楼的生意。只是却有一点不好,嗜好男风。这地方有些这些东西的花喽不知道被他光临过多少次。他的钱也几乎都算在了这些地方,也有一些穷人家的郎君为了得到这些也就上了他的府邸。做那没脸的货色去了。

长禹这厢听了夫人的话,下楼来准备买酒。这云南城的风土人情相比江州那边来说可算是开放了许多。

有钱有权人家的娘子们都可以在街上行动自如。倘若看上了哪家郎君也是可以令人上去询问的。

只是个个都可看出来他身上的全是不是一般人家的郎君。大街小巷的娘子们都只敢远远地投一个媚眼过去,在胆大一些的也只敢靠近过去,好好的瞧上一段时间。

却到底没几个是敢上去搭话的。

长禹到了掌柜门前。

掌柜连忙带着微笑道。

“这位客人有什么事情吗?都可以吩咐小的们?”。

“也没有旁的事情,只请问有没有好酒?我家里那位想尝尝当地有没有桃花酿。”

那掌柜的本来也是被不少人托着要来问他话的,可没想到话到嘴边却被对方不动声色的抵了回来。

当下脸上更是堆满了笑意。

“客人果然识趣,我们这儿有很有名的桃花酿,待会儿便让送上雅座去。”

长禹听了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掌柜的了。”

“客人,慢走。”

这一日白青云又出来游荡,此处酒楼本来就是他的一处手笔,人家都说他是纨绔子弟,可是他也干的比同族的其他兄弟们要强上不少。至于人人都说他龙阳之癖,背地里嘲笑,他倒觉得没有什么。

娘子们再怎么貌美,也始终是艳俗的可恶。

唯独郎君们的味道才是格外的不同凡响。那叫一个俊逸多才,那叫一个风流倜傥,那叫一个风姿楚楚,那叫一个让他心怀荡漾。

只是最近着实有些乏味,这些郎君们,一则没有多少才华,二则有些容貌,可始终是无趣的紧,最近没有什么好货色。

可没想到今日来这酒楼竟见到这样的神仙男子。

“不知道在下有没有幸运来邀请郎君共进一餐?”

“在下对郎君一见钟情。”

长禹没想到有一日竟然被男子这样看待,当时就大发雷霆,面有薄怒,但还是隐忍住了。抽身就走往楼上走去。

南惊鸿和嘉禾县君原本就觉得他去的太久,正趴在栏杆上看着。

尽瞧见楼下这样一幕。长禹这当朝堂堂长云侯爷居然被调戏了。

南惊鸿和嘉禾县君两个人憋住笑,“那位跟在后面的郎君是什么意思啊?”

白青云没想到这居然还是个有主的。

他不大清楚对方是什么身份但是云南城也不乏有官家名流太太娘子们家里养着小白脸的。

“在下白青云。有所冒犯,不好意思。不知道太太们可否开个价。但凡多高,在下都是可以应的。”

南惊鸿和嘉禾县君面面相觑,长禹却在听到白家收敛了神色。赵平河这时候也出了来。

“你怎么这么慢?”

白青云当时眼睛就贼亮的。

没想到居然在一个地方见到两个神仙人物。

南惊鸿和嘉禾县君于是便转过头来窃窃私语。

赵平河拉着长禹的袖子上了楼。

“她们是在嘀咕些什么?难不成是要给我们卖掉过不成?”

嘉禾县君和南惊鸿其实正是在合计把自己的夫君们卖一个高价。

长禹则是低声道:“没想到这微服私访,居然也能寻找到送上门的把柄。你我暂且不要声张,好好看看这白家究竟是什么流派。”

南惊鸿看上去像是合计完了。

“不知道郎君准备出什么价?”

第六百二十一章:余地

二人既然都说了这样的话。白青云便觉得这是有商量的余地。

连忙缓和了颜色。

“价格自然是好商量的,您出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什么价格倒无所谓,但你也等我们先吃完饭吧。”

南惊鸿略带思索的说道。

“夫人,您说的是,您们先吃饭,嗯,这边的账,小二我结了。”

长禹斜睨了他一眼。

和赵平河一同前去饭桌前。

二人坐在那里,看着桌上不断上来的山珍海味,并没有什么欣赏美味的心情。

南惊鸿和嘉禾县君不过是看了几眼。

白青云便很有眼色的下去了。

只剩下楼上的四人在那里说话。

“如今你是什么意思?娘子,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就要卖了我?”

赵平河看上去苦巴巴。

一脸苦兮兮的笑容。

嘉禾县君则是摇头。“我可没什么办法,既然我们说出来都不该用自己的身份行事,那如何脱身,咱们也得走一步看一步。”

赵平河顿时便一脸哀怨的看向了长禹。这些事情都是因他而起的。若不是长云侯爷生的这样好看。

“说的对。嘉禾县君考虑的甚是恰当,本侯自有打算,如今就静观其变,我们先用饭吧!”

长禹这时非常淡定的开始吃饭了,赵平河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要当做陪嫁了。

白青云这可没想到这顿饭居然吃了那么多钱。

彼时嘉禾县君和南惊鸿两个人都是笑语妍妍的准备和长禹二人一同被带去白府。

赵平河当时面上是赤白的。

长禹一脸的孤高冷淡。

南惊鸿则是淡淡一笑说:“多谢这位白郎君请我们吃的饭。”

白青云则是有些尴尬的。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可是掌柜的却笑眯眯的把算盘拨得特别的响。

“这位客官,和您的酒菜放在一起总共是五百三十六两零三十四个大钱,由于您是贵宾,便给您免掉零头,统计五百三十六两。”

白青云赤急白脸的把一百两银票连忙收了回袖子里。而后有些尴尬地笑道。

“我给你开个条子,回头你去白府拿便是。”掌柜依旧是笑眯眯的。

“那就请这位爷劳烦开个条子吧。”

白青云果真不好意思地开了个条子。回过头来,却发现自己的属下们,还有那两位夫人带着的小白脸们都在看着自己。一个是还没有到手的男色。只好朝着属下踹了一脚。

“还不在前面为夫人们引路。”

长禹在南惊鸿耳边低声说道。

“看来这也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出门连五百两银子都没带,还想买下爷!”

南惊鸿捂着嘴噗嗤一笑。

赵平河所以有些惊讶的看了长云侯一眼。这时候他们都要被卖掉了,他居然还偷笑。

嘉禾县君心里确实觉得淮阴公主殿下实在太有手段。

便也笑了。

白青云不明白,这两人要卖掉自己贴身的奴仆,居然还心情很好。南惊鸿微笑道。

“既然跟他了,我没什么好归宿,以后跟着白郎君自然也该有一个好归宿。所以我和家妹也想去看一看这白家究竟是什么模样?”

南惊鸿看上去极为有礼。

白青云只好同意了。又派人回去说。

“多谢。”

只有南惊鸿开口说道。

长禹依旧是面若冰霜。

四人与这贼子同行。

中间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最有趣的便是白青云准备伸手去掏他。

长禹快走两步,白青云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却浑然未觉,下属们连忙把他扶起来。

“您这是怎么了?”

南惊鸿一本正经的问道。

白青云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也不知道怎么自己忽然就跌了一跤。只好有些不好意思道。“许是我没看清楚路,倒没有什么大不了。”

“那就好。可别不长眼睛挡了别人的路。”

长禹冷冷一笑,从前也是见过别人的特殊嗜好。可因为自己身在高位,都没有什么人敢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阴邪的笑容。

白青云捂了捂自己的嘴。

真没想到还能见到这样性格的冷美人。

“你说的是,以后我就听你的。”

可把嘉禾县君和赵平河恶心坏了。

南惊鸿却笑。

“看起来白郎君的确是一个体贴细心的人。”

赵平河一直看着她和和气气的,和侍卫们一起走着,心里渐渐有些自满。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发现自己其实是被人算计了。

其实。南惊鸿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要走这样的一遭的。

自己的姑母南岭,既然把手从北亲王府深到了云南郡城的白氏家族。

南惊鸿自然对着白家感到十分好奇。

羡鱼调查回来的情报显示。

白家的水很深。

这看上去是商贾之家的白家实际上水实在是深不可测。

白家的水为何这样深了?

这要从白家出的贤妃说起的。

如今是太妃的白贤太妃,实际上是一个非常不简单的人。

听说当年先帝曾经下江南宴遇见了出来旅游的白家嫡女。这白家嫡女生的十分貌美。而且才华非同凡响。

先帝属意白氏,便命人以八抬大轿将她才抬回京都。

虽则白氏才十八岁。先帝年岁已大,四十余岁。可仍旧娶了这位貌美的妃子。

只可惜过了不久之后。先帝薨逝崩殂。这位年轻貌美的妃子竟立下誓言要为先帝守墓陵。圣人对这位年轻的庶母十分感动。

便请她在京都的七里山塘修行。

如今的圣人其实已将近古稀。这位貌美的妃子却只有四十余岁。

“这白家真是滔天富贵。”

南惊鸿平日不出门也竟然不知道这所谓的商贾之家门楣高的累人,有些害怕。

看上去门口站着的侍卫,倒向是架势摆得很足。

白青云以为吓住了对方。

可南惊鸿和长禹对视一眼,然后便觉得有些意味深长。

此时江洲国宴也在紧锣密鼓的张罗着。

白贤太妃也是准备驾临江州的。

当王宁知押送小周氏前去,而后给太子殿下带来了这个消息之后就在江都之中,隐隐也掀起了一道风雨。

谁也没有想到。

当年那位貌美的贤妃娘娘。我今突然间过来。

这位太妃如今可是比雪妃的身份还要高上一层,也有人说是圣人特地去请的。

为了过来处理事情。

第六百二十二章:管教

南颂如今便在南园养好胎,太孙日前来了。道歉了好几次。

她起初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见的。

而后消息被南君带了过来。

大周氏和小周氏都没落下什么好下场,圣人又对她大力褒奖。

只说太孙妃十分贤德贤良。

倒是没有一个人说她的不是。

太子亲自登门拜访,送来了太子妃道歉的明珠。

虽母亲林氏劝她不要再回去,“你这是在想些什么?孩儿,你这样苦。可怜你了。”

“没什么,母亲,如今我考虑清楚。咱们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如今婚事不可能作罢,太孙并不是母亲所认为的那种负心人。我嫁给太孙也已经有两年了。既然天家都已经是这样的给了我台阶,断断不能就这样退却了。”

南颂的目光便扫视一眼远方,看上去极为冷艳,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既然如此,娘这里永远是你的后背。”

林氏若有所思的带着丫鬟离开了。

“和我一起去见三夫人。”

“是,夫人。”

文氏没想到对方还来找自己。只是对这位二嫂嫂,她平日着实是敬而远之的。

这位二嫂的心机深沉,着实胜过大嫂不少。

文氏最近一直都在忙于国宴之事。自家嫂嫂们平日里的争端,他可没有参与。

“请二夫人进来吧。”

文氏对身边的侍女道。

“三弟妹最近一定很忙碌吧。真为我家阿颂感到亏欠。”

“并没有什么,二嫂。请你不要伤心难过。知道这件事,我心里也不大舒服。惊鸿在外面更是数封书信都提及阿颂。”

文氏立刻握住她的手。非常认真的说。

林氏顿时便有些捂面,“如今我该怎么好?从前二郎就怪我没有养个郎君。好不容易等阿颂有了出息之后成了太孙妃,我也颜面有光,连带着娘家都提起气来。可偏偏又出现这样的事情,真叫我心里慌恐不安,伤心不已。我又听说了。黄家并不愿把这件事情弄大,只能息事宁人。二郎心疼自己的官位,我却心疼这个女儿呀!如今马上要到除夕之夜,只能将她送回去,我心里非常不舍,却又没什么办法。我这孩子着实倔强,像极了先生啊。”

文氏就没有想到林氏,来找自己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情。平日里这个二嫂的诸般算计,或许都是为了权力和利益。

可今日却独独为了自己的女儿。

可是这出嫁之女不能回娘家过,除夕夜的传统却是亘古未变的。

哪怕自己当年也因此受累,差点滑胎。

文氏连自己的事情尚且不能保存,又如何能帮助林氏。当即面色也有些惶恐。

“这说的实在是哪里的话?我自然是心疼的。可是除夕夜当天要举行的国宴。我还要前去处理。届时也不能留在这里,怕是先生。两位兄长都要前去。”

林氏发现自己的话被不动声色的抵了回来,可也没有什么办法并有些哀愁。

“二嫂嫂,不必担心。咱们家的娘子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娘子。她心里都是有主意的。”

林氏去了文氏那里,南来从朝会回来,面色却有些不好。那些人都说自己是卖女求荣。可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说了林氏这个没脑子的东西。竟然忽然跑到了三房那里。如今除夕夜马上就要到来。三弟和侄女都在外面,文氏内心又是何等的凄凉悲苦。她怎么还好意思去烦她呢?

可偏偏这心里的怒火却无论如何是不能随便发出来的。

一旦发了火,恐怕会更加麻烦。

于是便想去看看女儿。

除夕夜即将到来。他在怎么怜惜女儿,出嫁之女始终是不能留在娘家过年的。

隔着门,他敲门道:“阿颂,我是夫妻。”

南颂人就坐在床榻上。听门外的声音清清楚楚,“父亲,可有什么事?”

“殿下已经请了三次。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父亲想来问一问。”

虽然这还是自己的女儿,可她也是太孙妃。

就已经有了君臣之别。

南颂心中蓦然觉得有些难受。

母亲苦苦留自己在家,被自己拒绝,可父亲来问,却是问她何时要走?

她从前就知道父亲最注重的便是官声。她几乎是立刻就领会到了父亲所说的含义。

然后她无比恭敬地说。

“如果殿下再来相请的话,就请父亲让他带我回去吧。”

南来有些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白家在这里算是高宅大院了。

若不是亲眼见到。南惊鸿也很难相信一个商贾之家竟然有这样大的成就。

白青云见到了自己家门口边,更想露一露自己的威严了。

“三爷。”

“见过三爷。”

白青云对南惊鸿解释道。“在下在族中行三。”

“白三爷。单单从门口看都看不出你有多少的家底。正好我有位远亲出自金氏。也算与白夫人有故,不知道能否引荐一番。”

话赶到了门前,他忽然才发觉有一丝不对劲。

“娘子,竟与我家姑奶奶有故?敢问娘子芳姓高名?”

长禹面上立刻冷了神色。

白氏却实实在在是听到了风声,连忙就前来了。

可赶到门口的时候,事情便已经发生了。

白青云只以为对方蒙骗了自己。

“看来并不是诚心的交易。五百三十两。这云南城里什么样的郎君买不到?竟敢蒙骗于我。”

长禹看着他大发雷霆。

赵平河却也是冷冷讥讽一笑。

“商人之家竟然也敢买卖人口。倒是大胆。”

“你又是什么身份?敢在我白家门口大放厥言?”

“在下是十年间的秀才。如今已经过去十年了。”

赵平河微微一笑。

“太祖有令,天下士子皆不为人奴,如今白三爷好手段,竟敢使士子为奴。朗朗乾坤。实在是大胆。”

白氏刚出了中门,便瞧见这一幕,简直要神昏目眩了。

自己好不容易才在这淮阴公主殿下门前露了脸。

这白三郎就像是上天派来克她的孽畜一样。

上去对着白青云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而后跪倒在地。

“侯爷,殿下,恕白氏管教无方。”

第六百二十三章:抄家

南惊鸿这时终于不再淡淡的微笑了。

“白夫人何出此言,我还要请你指教一番,究竟为何这里可以随意买卖平民士子?”

白夫人骇的不敢动,只叫旁人都有些瑟瑟发抖,白青云有些害怕,有些瑟瑟发抖的跪了下来。

谁能想到这神仙颜值的郎君竟是长云侯爷,这云南郡城之主。谁能想到他遇见的人竟是长云侯爷。

那般容色,却如何会是长云侯爷。

他早先前也听到过长云侯爷是个看上去不同凡响的人,可谁能想到长云侯爷不是珠光宝气,侍卫跟前跟后。

竟会穿的这样平凡普通,又跟着自己的夫人唯唯诺诺,什么话也不争辩。

他心底以为长云侯爷该是哪家夫人的宠仆,不过生得格外好看一般。

就算要买过来,不过付些钱财。

他二人连带着仆人都跪在了地上。

各个心寒料峭。

长禹似笑非笑的咬牙切齿道:“本侯和赵郡守也是生平第一次见。”

白夫人顿时又觉得心寒入骨三分。尴尬道:

“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请侯爷别见怪,我自会严厉管教这个不成器的侄子。”

“原来这事情在夫人眼里,只不过是管教管教罢了。”

南惊鸿呵呵冷笑一声。

白夫人这厢瑟瑟发抖,那边走过来,瞅见这架势立刻就转过身去。

长禹快走几步,上去就是一脚。“李婆子可是不认识旧主了?”

那婆子被猛的踹了一脚。整个人跌了一个狗啃泥。

发现自己被发现,这才腆着脸趴在地上笑。

“老婆子手忙脚乱,眼花了,竟没有看见,原来是四郎君。”

长禹这一脚踹得十分好。南惊鸿只觉得心里十分痛快。

这李婆子笑,可南惊鸿却是知道这李婆子实在是北亲王府的一名老仆。且是南岭一手中培养起来的心腹。

看着南惊鸿像是无比冷漠的模样。李婆子谄媚无比的笑:“夫人也许是不认识我。我是从前就在王府里伺候的。如今因为这边有个至亲。所以才回来这边,方才是被吓住了,并没有意识到是四郎君和四夫人在这里。”

长禹更多了一分笑意。

“当初看祖父手下的单子上你可是自小就是举目无亲的。而后侧妃来到了王府,才把你指派开过去。”

“如今怎么在夫人面前只说自己是王府的老仆?”

要不是当场看到这李婆子。长禹和南惊鸿还没有什么理由怪到南岭那里去,南岭竟然把手伸到了这里了。

哪里有什么至亲好友。

不过是借着来探望至亲的由头,借着白氏这门楣,想要过来找他们麻烦。

长禹居高临下,眼中都是冷光。

“四郎君,四郎君,老奴不敢撒谎,实在是白夫人是个极好的夫人,收留了我那早年带着独子寡居的姨母。”

“如果有半句撒谎的,就叫老奴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李婆子胆战心惊。

她可是知道这位爷,小时候就不是什么好招惹的。那时候侧妃娘娘称赞了埋葬了两位郎君的情人湖,这四郎君小小年纪,一夜之间铲平了一个湖,再而后便叫侧妃娘娘害了一场大病。四郎君从来都是阴狠无比的,在京州的时候,谁人都不敢惹得。自己虽然奉着侧妃娘娘的命令来着,却是身家性命都握在这位爷的手中。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她也万万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到此地的。眼下只希望自己能把这谎圆了过去,不叫这位爷疑心。

南惊鸿瞧着这里婆子赌咒发誓的模样,果真是个好相貌,好能耐,便蹲下身子。依旧是淡然一笑。

“李婆子说话倒是八面玲珑,谁都不敢为难?惊鸿当真是佩服不已。”

“既然都这样说了,我和侯爷也不是什么为难为人的人,便请白夫人,把她那位姑母和寡居的儿子带过来瞧一瞧。”

南惊鸿说这话确实着实在理的。是没有什么不妥帖的。可白夫人犯了难。此时此刻从哪里驺一个至亲好友出来,才能把此时此刻圆了谎?

南惊鸿只这样问着,李婆子脸上的表情也就僵硬了。

白氏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白青云回过神来,连忙磕头如同捣蒜一般。

“回侯爷夫人的话,小人院里有位管家正是李婆子的表弟,只是李婆子的姑母早就去世了。”

赵平河蹲下身子来,轻轻地找了一块小石头,对着白青云的脸比划了几番。

“瞧瞧这细皮嫩肉的,倒真是可惜。之前还兴致勃勃的请了咱们吃了饭,要同长云侯爷夫人淮阴公主殿下,我夫人嘉禾县君商量把我和侯爷买回家当奴仆,如今这癞皮狗的样子,真叫人觉得有些恶心。这般如同舔狗的模样,真是令人啧啧称奇。”

南惊鸿竟没有发觉到这往日看上去极为温和的这赵平河这样的读书人,居然也会有这样的狠虐。

长禹拍了拍手道:“便请白家族人都出来叫我看看,是什么模样。”

白夫人连忙准备起身,可瞧见了南惊鸿的模样就吓得又跪好了,只令自己一个丫鬟道:“你这没眼色的,还不快去叫旁的郎君娘子出来拜见公主殿下和侯爷。”

嘉禾县君只站在一旁看戏,却没想到南惊鸿有心闹得这样一场戏剧,只叫她好生看一看。

自己的夫君也不是总都是温柔如水,什么事情都依照她的,她心底算是有些清楚了。看着夫君这般果断的模样,她心里也是觉得有些感动的,毕竟夫君不是文人懦弱,是有决断的,怪不得从前闺房里夫君告诉自己一定要和淮阴公主结交好。这白氏夫人那一日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像是故意接近的,可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夫君劝自己不必将此事告诉南惊鸿,因为聪明人永远是最先意识到身边的人究竟是好是坏的,有时候看破不说破,便是最好的。

所以嘉禾县君这些日子来,一直都是最听从自己夫君的话的,也的确站在淮阴公主这一边,隔岸观火,不需要多嘴多舌,也不必担心淮阴公主疏远自己,只站在这一边,便看得十分分明。眼下便知道夫君赵平河不是什么没有决断的。

“白夫人办事想来妥帖,但是听说白家几位郎君,都是在妇人门下教养,可谓是长于夫人之手,怎么还这般不成器?”

“免了。”

长禹伸出一只手,手掌心的纹路叫他们生畏惧之心。

“不必劳烦白夫人,自有人相请。”

不多时便见到许多士兵们押着白家五房人出来。各个看上去都是一脸哀戚,哭的十分凄惨模样。

更有甚者还衣着不整,和美妾一起被压了过来。

表面上都说白家治家严谨,实际上内里却是是十分不堪的。

这金玉其外,便是败絮其中的,叫人觉得很是恶心。

嘉禾县君从前也以为这商贾之家,算是白家出了头,有了官宦之家的威风,又说道这白夫人治家严谨,所以也算是云南郡城的名流了。

内里的肮脏却是让她想象不到。

“兄弟阋墙,叔嫂扒灰,白家家风,叫人称颂!”

长禹邪虐极了的点评,白夫人却是腿软了,心慌了。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您这是要抄家吗?我们白家不是名流官宦,只是商贾之家,可是我们也是出了位太妃娘娘的,您算什么侯爷,敢要朝我们白府动手?”

白青云猛地站起身来道。

长禹倒很久没有遇到一个人敢当面叫板自己了,一次二次三次不说,如今算是再三而犯了。

“好,有骨气。”

长禹竟笑了。

旁人大气不敢出一声,长禹也懒得动脚了。

吴远自远处看了过来,上了便一脚踹了上来,狠狠地将他的脸踹到一边,已然就歪了。

他被猛地一踹一嘴牙齿碎了大半。

“敢冲突顶撞皇亲无礼者,当就地格杀!”吴远说的声音非常之大,一众人等都听得十分清楚,没想到长云侯爷身边的人竟然这般厉害,实在是让他觉得有些畏惧。

可瞧见白三郎这个模样,又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白三郎被这样猛地一踹,整个人便像是有些癔症了,竟糊涂了起来,口齿不清的还要叫骂。

长禹不说话,吴远却是伤好之后第一次来做事情,瞧上去极为凶神恶煞的,也是从前的江洋大盗,如何看上去不是无比蛮横凶残的,只冷冷一笑道。

“属下有要事禀报,查白家后宅花园牡丹花下埋骨十二具,另有小厮运出来两名被虐待而死的侍女新鲜尸体被拦住,还有七名幼女,八名童男,下场十分凄惨,其中还有罪臣之后,白氏虐待仆人,强抢民女民男,而后又窝藏罪臣之后。”

临渊单膝跪地禀报道:“查白府涉嫌偷税漏税,勾结官员白氏族人中饱私囊,且交结牙郡叛军。”

“查白氏族人胆敢克扣仆人钱粮,奸商害民。实在是胆大妄为,叫人畏惧。”

“查白氏族人吃喝嫖赌,非为善类,白氏三郎为群蛇之首,私设赌场,私屯兵器,私虐仆人,鼠狼一窝。”

……

数桩大罪,鳞次栉比,叫他们白氏族人面色剧变。

“此罪当如何?”

长禹道。

临渊立刻补充道。

“该是叫抄家灭门,株连九族。”

长禹又看着匍匐在地一脸震惊的李婆子。

“婆婆旧时在侧妃面前人五人六的,如今看来,因为这位亲人的缘故,也是株连九族了。”

李婆子连忙跌坐在地上。

“郎君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说来是亲人,也只不过是远亲。我是奉着侧妃娘娘的话过来的。”又满脸堆笑温柔极了。

看着南惊鸿:“四夫人小时候我也是见过的。毕竟咱们侧妃娘娘是您嫡亲的姑母。”

“呵,李婆子果然和侯爷说的一样,当真是八面玲珑,刚才我和县君都已经听到了,你可说的是嫡亲的姑母。”

南惊鸿转过身来,瞧了瞧嘉禾县君:“县君,咱们俩也是累了,今日就这样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便叫侯爷和赵大人处理。”

嘉禾县君乖巧的应了一声,便跟着一起离开了。

长禹见到南惊鸿离开了,这才更加嗜杀。

赵平河也暴露出原来的本色。脸上愈发肆虐,一脚踩在了白青云的背上。

他听到骨肉嘎吱嘎吱的响,而后几乎是轻狂无比的笑。

“白青云呀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都敢做啊!如今到了爷的头上?爷十三四岁跟着长云侯爷把八大花楼下九流地方逛了个遍。”

“如今敢玩手段?爷便叫你尝尝。”

指着身后一帮白氏府邸的下人没。

“你们这些人,要想活命的,都上来挨个的伺候你们三爷。”

那些下人们面面相觑。可很快就动摇了,有一个人冲上来,也有旁的人一起冲了上来。

于是便将他狠狠的按在地上折磨了。

就这样闹了一大圈。

很快,官府的人便一一都进来了。赵平河则是一本正经地开口道。

“长云侯爷奉了圣人的指令,和本官一同微服私访。果不其然,查到了白府犯了十大道大罪。”

“如今男子皆没入大牢。女子发配私牢。在圣人的旨意下来再行发配。”

长禹更是深深看着李婆子。

“临渊,将这个老贼婆带上,毕竟也是我们王府的老仆。到我我府里发配。”

李婆子骇的魂飞魄散,正要大声呼唤,嘴里被旁边的一个侍卫塞入了一团臭袜子。呜咽了半句却说不出来。

……

太子妃大周氏自从出了上次的事后便颜面全无。听说太子庶妃,长五娘子也被太子当庭呵斥。

如今太子府只有王侧妃春风得意马蹄疾,恨不能一日看尽长安花。再加上自己如今是贤文王府世子妃的女儿长乐公主殿下也回来。她这心里就忍不住的高兴。

“果然上苍绝不负我,我王孝恩总算是有出头的日子了。”

太子侧妃王氏这边自然是一团合乐。

长梦却也是有些心乱如麻的。

她连忙就将这消息递回了娘家。南岭却因为收到这消息变的无端兴奋起来。

从前对娘家的事情就跃跃欲试,如今正是插手的好机会。

第六百三十五章:告状

南惊鸿宽大的袖子背在身后,面色冷漠,也不欲多言。

“九郎,你如何了?”

文三娘花颜失色,梨花带雨的跪坐在他身边,便瞧文昌林跪在地上片刻后倒地,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叫嚷起来。

“啊啊啊……好疼,该死,这毒妇想杀我。”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南惊鸿未曾置否。文倏然便抢着开口。

“我说文九郎,你可真是个忘恩负义之徒,阿姐的母亲曾救过你父亲,阿姐的外祖父养育了你们一家人,现如今你对阿姐刀剑相向,倒真是一个白眼狼!”

李氏原本便和刘氏,林氏,金氏等人闲聊,而后听丫鬟禀报道。

“夫人,大喜,十二郎的箭矢射中了军旗,现如今都在校场上呢?老爷请您们过去呢?”

当即金氏眉目多了几分喜色,她就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最棒的,所以不争不抢也没关系,只要儿女争气就行了。

四位夫人便都一起赶去校场了,心想着这厢文氏总算是能够有所希望了,心里都由衷的感到高兴。

等到了校场,却发现这里已然闹作一团了。

文九郎倒在地上,文三娘子哭的十分厉害。她可就这一个兄弟在身边,平日里,母亲疼他像是在疼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眼下好端端出了这种事情,她素来稳重,眼下却也不由得失了神志。

文书与林氏如今身边只有文三娘文雨溪和文九郎文昌林在身边陪伴着,文九郎是林氏的小儿子,所以娇惯无比。

文雨溪也没办法,她昨夜里已经劝了九郎好机会,不要得罪淮阴公主,更何况南惊鸿又是长云侯夫人,就算是南惊鸿得罪了文氏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随便找个由头,便能够狠狠地教训他,可是文九郎文昌林就是不听。

文五娘和文九娘因为年纪缘故和文九郎文十二郎的关系特别好,她们是刘氏的女儿,父亲是文墨。眼下看着南惊鸿的模样心里畏惧,文九娘很喜欢文九郎,可是又害怕南惊鸿,况且她也瞧见了文九郎要拿着剑来刺杀南惊鸿的,眼下见到这种场景,她自然心里乱如麻。

文倏然则是完全冷了心了,她从前就不喜欢这些个寄生虫一样的在文家赖着的人,整日里就是想要欺负母亲,想要争权夺利,这些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居然想要害阿姐,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想到这件事情,心里边气愤不已,见到文十二郎也忍不住叫嚷了一句。

“文十二郎,此事因你而起,你说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文十二郎性子沉稳,眼下被南惊鸿的箭术高超所征服,又发现九郎要害自己的主上,自然是有些崩溃的。

可是他抬头看南惊鸿,南惊鸿站在那一言不发,浑身都是威严。

这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他唯一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不能放弃。

“九哥,你这是干甚么?我不过是拜惊鸿表姐为师,你好端端行刺她干什么?”

壮士断腕,如果世族子弟没有这样的勇气,也不配成为家族的继承人,只是顾念这情谊却不想着大义,这样的人,南惊鸿不敢要也不敢用,就算是真的有用,她也不会要。

金氏身边有两个儿子,一个是七郎文昌清,一个是十二郎文昌珉,两个都是宝贝眼珠子,喜欢射箭。

这才是文家的人该有的姿态。

她心里是有着谋算的。

文卿只有女儿文娟,文章大女儿文倏然,小儿子文夙尔年纪尚小才五岁。所以文氏需要一个中间的主持人,就是十二郎,十二郎才十二岁,就已经是文家箭术最好的人呐。

眼下赶来的时候,林氏大惊失色。

“九郎,我的儿,你是怎么了。”

林氏眼泪顿时如通珠子一般的落下来。

文章和文书、文墨、文言都匆匆赶了过来。

原本上是文十二郎的大喜,可是如今却是文九郎的大悲剧。

“来人呐,还不快去请郎中,快去请家主过来。为我儿做主。”

林氏哭着嘶哑着嗓子大吼道。

她已然察觉到这事情和淮阴公主南惊鸿离不开干系,搞不好就是她干的。

文十二郎的话却让文九郎愤怒不已。

“你胡说什么,十二郎,你明明是被这个毒妇逼迫的,如今她还逼你这样说话,对不对,你怎么会拜她为师父,这不可能!”

“九哥,你糊涂了,殿下一箭射落了军旗,我怎么不能拜她为师。你怎么能刺杀她呢?”

文十二郎眼泪也落了下来,他想爬过去,可是林氏却疯了一样的一巴掌打在了文三娘文雨溪的脸上。

“你糊涂了,三娘,连你弟弟都看不住!”

文三娘被这一巴掌打的差点扑倒在地,云鬓缭乱。

文倏然却快言快语道。

“我瞧着二叔母才是糊涂了不成,我阿姐是淮阴公主殿下,九郎斗胆刺杀,该当死罪,株连九族,我文氏全族都要多谢九郎的杀头之恩。”

李氏便立刻快走几步上前,跪在地上。

“敢问殿下可有何不妥,是妾身糊涂了,没教养好孩子。”

文倏然见母亲跪下,只好也跟着跪下。

文五娘和文九娘都站在一旁,文九娘也吓哭了。

见此刘氏拉着二人跪下。

文章见这样一幕,心理有所估计,南惊鸿素来不是挑事的性格,否则也不会驾临江左。

眼下竟出了这种事情,文九郎激烈的叫嚷后就失血晕厥了。

照文章的眼力来看,南惊鸿所动的手脚并不严重,顶多是骨折要躺上一阵子,可是地上的寒兵利刃却是能够削铁如泥的,见到人越来越多,林氏也是有几分武艺的,她捡起寒兵利刃就要朝着南惊鸿前去。

文章脚踢一块石头便令她摔倒在地上。

文书心知不好,连忙上去按住妻子。

“你是疯了不成!真要害我文氏一族!”

林氏疼痛大哭道。

“杀千刀的,要动我儿九郎,九郎他日不能康健,我宁死也要杀了这毒妇。”

这时文章单膝跪地。

“还请公主稍事休息,文章会处理好此事。”

第六百三十六章:白茱

圣人和众臣一起喝酒,酒色正酣畅。

群臣都觉得有些欢喜,只因为今天这个夜晚也算是君臣一块,和乐无比。

蔺楚落座后,老蔺国公问道。“混小子在干些什么呢?”

蔺楚摇了摇头。“您可别管,外孙和孙子打架,您帮谁都没用。”

蔺楚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演戏这东西,可真难?不过,也该练一练了。

忽然有人禀报道:“白贤太妃请入席。”

圣人便有些不自然,但依旧道:“请贤太妃入席,待臣子们请安后便去女宾那里安排,告诉容华夫人安排好。”

宫女柳叶道:“请陛下放心,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圣人便举起酒杯:“爱卿们,昨日白贤太妃驾临江州,待会儿来此,爱卿们也都见一见。”

群臣听了这话,纷纷都起身。

“谨遵陛下御令。”

不一会儿,有四名宫女在前方领路,一位身穿着烟青色的宫装贵妇出现在群臣的面前,群臣甚至都没有想到,眼前的贤太妃,并不是他们脑海里想象的那般垂垂老矣的耄耋老妇,而是一个看上去不过是四五十岁的贵妇人。

这位白贤太妃,三十多年前的时候,是位有名的美人,可三十年后的今天,她似乎并没有老去太多。

贵气逼人。

白贤太妃穿过群臣,群臣行礼。

蔺楚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眼这白贤太妃,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白家那一群废物就靠着这一个女人活得风生水起,白夫人人人都说精明能干,可偏偏大抵上只有她姑母的十分之一罢了。

他便认真瞧了瞧白贤太妃的模样,她生的容色倒不像是绝代倾国,只是看上去便有如沐春风的感觉,甚至可以说,她目光所及之处,人人都觉得是慈悲之感。

她那双眼睛里看上去云淡风轻,可偏偏和她刻意保持的脸,以及她想要给人的气质,有着一种强烈的难以掩饰得住的冲突。

她是个演技高超的女子。蔺楚轻而易举就能下了一个定论。

白贤太妃走了上前,见到圣人躬身行礼。

“见过陛下。”

圣人也起了身:“太妃近来可曾安好?”

这位先帝去世之前的宠妃,比圣人还要小十来岁。

可偏偏因为她的身份,圣人也只能客客气气的对待。

毕竟她虽然无子,但先帝却并没有让她殉葬。

她在七里庵堂里尚且能安安分分的呆了三十余年,也算是功德一件。

圣人原本是不打算见白茱的,可没有想到的白茱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再一次。

他几乎都能够想起来那一夜,在父皇死去的那一夜,他瞧见她梨花带雨的哭泣,瞧见那样一个仙女一样的人儿在那黑暗的烛火摇曳里哭泣的场景。

他是记得父皇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是何等的漠视和无情的,他也记得他是如何自己艰难的撑到了而立之年后,才能登上王位,坐拥天下。

也曾经见到过,先帝是何等的宠幸这名妃子,也曾经在那个夜里,差一点欲望战胜了权力,圣人瞧着这女子的眉眼,终于窥得了一丝不敢触碰的风情。

这是皇朝的冷漠,也是百年不敢倾吐而出的辛秘。

他不过是片刻恢复了正常,而后便听到她的声音。

终于带了一丝疲惫的老态。

毕竟这美人也算是刻意雕琢的美人,不似圣人窗前宫灯画上的美人栩栩如生,永远盛开。

“多谢陛下惦念老身。”

白贤太妃抬起手腕。

“本宫替先帝多谢诸位辅佐陛下,共创今朝盛世。”

她竟双手叠在一起。

朝着众臣行礼,众臣又回礼。

“请贤太妃安。”

随即白贤太妃便由宫女柳叶领向了女宾席。

原本正在那里与湘华郡主说话的文娟,听到了圣人早先派人传过来的消息,便有些吃惊。

她旧年也曾听说过这位白贤太妃。

只是都说这位太妃貌美人性格好,是个好相与的,不过也是宁静的性格,向来没有和外面过多接触过。

她心里清楚得很,但凡能够独善其身的人,便向来不会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她当下便提了一丝心来想这件事情。

原本因为圣人后宫雪妃没有来,便只设了单座位,可偏偏又因为这位太妃的身份实际上不亚于今后,便只能将此处又重新设上了尊位。

不说品级,单单辈分,在场的人里,便没有一二人的辈分超过这位先帝太妃。

女宾席上亦是哗然大惊,纷纷都不敢多言。

躬身相迎。

容华夫人文氏特意亲自相迎这位不速之贵客。

见到容华夫人文氏前来,旁的夫人们大多都是跪着的。

唯独她站着,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白茱仔细打量着她面上的容色,可真真是位天仙一样的娘子,想来年纪不过过了三十岁,可偏偏看上去像是一个双十年华的美娇娘,眉宇之间不亚于珠玉郎君的高傲之态,愈发显得她云淡风轻,不动声色。气质实在是比那些突然崛起的豪门贵女要尊贵许多,怪不得天元皇帝愿意让她来操办国宴的一众事宜。

容华夫人文氏自然也是低眉敛目的,可是对方不动声色的打量却也让她浑身的每一寸寒毛都警惕不已,她清楚地意识到这眼前的白贤太妃娘娘正在打量自己。

“太妃万福,请上座。”

文氏伸出手来扶她。

等真正见到这白贤太妃的真容的时候,她忽然就有些沉默了。

她眼睛里透露出一丝讶异。

这眼前的太妃娘娘似曾相识,给文娟的感觉太清晰太明白。

她眉眼里的浓淡都让文娟觉得熟悉。

母亲,虞季。

这位白贤太妃与母亲有三分相似,偏偏这三分相似叫她心底有些发麻。

她睁大了眼,可又收拢了讶异。

“乍见太妃真容,真叫文娟惊惶。”

文娟将她扶了上去。

白茱却是慈祥笑道:“娘子生的国色,该是文卿之女?”

文娟有些惊惶,实在没想到白茱居然听过自己的名字。

忙道:“承蒙贤太妃记得臣妇的名字,臣妇文娟,正出自江左文氏。”

顿时艳羡的目光云集而来。

第六百三十七章:病重

白贤太妃的到来,并没有让这场除夕之夜的宴会多了多少的波澜。

反而是因为一个消息。

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没能想到的消息。

时樾彼时才诞下一女不久,身子养的不错,如今一儿一女,儿女双全,可以算得上是极为幸福。

她过来探望太孙妃南颂,南颂也在单独拜见了白贤太妃后回到原位。

她身边围拢了不少娘子的角逐,虽然内心并不大想有更多的交际,可也不得不去应付她们的询问。

坐在自己身边的长乐口中惊鸿的事情才是此时南颂最想知道的。

却偏偏此时还是有人非常不识趣的开口询问长乐关于南惊鸿的坏话。

“长乐殿下回来了,听说今年南二娘子只能留在偏僻的云南过年。”

“是啊,长乐殿下,云南那个地方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水来洗漱的啊?那里的人是不是都很脏。”

“长乐殿下,云南那种地方,听说人都茹毛饮血,怎么过来的?”

长乐实在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说风凉话。

南颂的脸色有些不好,长乐更是讥讽一笑。

“怎么,谢三娘子,宋七娘子,许九娘,莫不是忘了本宫也是从云南而来,本宫的夫家正是云南城根深蒂固的世家,是而你们觉得本宫是不是茹毛饮血,枕溪漱石。”

谢三娘子正问的开心,却没想到忽然遭到长乐这样的质疑,宋七娘子和许九娘更不敢大声说话。

长乐便告诉那些人。

“要想知道事情的,明日登门太子府问本宫便是,本宫要与太孙妃殿下叙叙旧情,难不成你们还要痴缠?”

正好这时候蔺楚走了过来,还有贤文王世子长离。

那些娘子们连忙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长乐嗤笑一声,而后拉着时樾和南颂的手。“如今闺中姊妹四散分离,你们这些尚在一块儿的更该聚聚,我和惊鸿姐姐在云南郡城的时候听闻嫂嫂的遭遇,真是痛不欲生。”

“当时惊鸿阿姊就出了府门,准备骑马归来,若不是因为长云侯阻拦,怕是就要违逆皇祖父的旨意了。”

南颂听了只觉得有些揪心,心里想着的,实在是因为当亲耳听到的时候,内心的感觉更不一样了。

长乐道:“长乐走之前,惊鸿姐姐握着长乐的手,认真道。长乐,我不能回去看阿姊,但你在我放心,请你告诉阿姊,虽前路艰途无比,惊鸿仍会回到你的身边,守护您!”

南颂听到这句话,更是有些泪眼滂沱,只顾忌着此时仍然是宴会,便不敢多言。

这时候宴会也算是宾主齐欢。

可南惊鸿在千里之外的地方预料到的情节竟然就在这除夕之夜发生了。

这本是南惊鸿最不愿意见到的场景,可偏偏又发生了。

也许这世上的预言,其实都来自于超脱时代的智者。

南太夫人今夜始终都不得展欢颜,虽说林氏和南来都陪着笑容说了许多讨巧的话语,可是心头始终是惴惴不安的。

请南二和方二出去看了好几次,宫里的车架都没有出来。

行宫里的宫宴开场,到了中途,便有人传来消息。

“时家小娘子和白家小郎君打起来了。”

当时湘华郡主就受了惊。

“怎么会,我家婠婠向来乖巧。”

白贤太妃亦是变了神色,她哥哥只有这么个宝贝的嫡孙子,不过是自己想要抱到身边来解闷的,可偏偏没想到竟会和时家娘子纠缠起来。

倒不是说害怕时氏,只是时氏尚且有位太夫人在,这位太老夫人身份远高于自己不说,这时家娘子的母亲是湘华郡主,湘华郡主是北亲王世子的嫡长孙女,是宗室嫡长女,圣人册封的第一位孙辈的郡主。

她还没来得及看湘华郡主的神色,湘华郡主就跑了出去,她急急跑了出去,见到了跪在地上的时婠婠,鬓发散乱,小娘子被宫婢按在花丛里。

“放开我,放开我!”

湘华郡主瞧见时婠婠这个模样,顿时眼泪就如同珠子落下了。

她左右开弓把那俩个宫婢打了开来,而后便瞧见了那个小郎君站在那里。

“你算什么东西?我姑祖母可是太妃,你要见到我还得叫声爷呢?长云侯就是个腌臜货哦,否则怎么会欺压百姓?你们时家了不起吗?不就是靠着你那老不死的狐狸精?”

他说的洋洋自得,却不知道这小郎君怎么会学会说这些不成器的话语。

可追出来的文氏和左右人都听得清楚明白的。

时樾走上前,拉住了时婠婠的手,看着那小郎君。

“你倒是告诉我,你是什么身份,胆敢大放厥词,还敢伤害我时家小娘子?”

她如今不仅仅是时家嫡系长孙女,还是何氏的掌家夫人,这话自然是有说服力的。

文氏更是有些瑟瑟发抖,时家太老夫人是南太夫人的母亲,更是圣人尊称的师母,如今到了这小郎君口里竟成了老不死的狐狸精,这话从何而来。

原本见到白茱她身上感觉到的不适感就已经很强烈了。

现如今更是对这素未谋面的白氏族人恨之入骨。

圣人那边得到的消息,自然是白氏族人在云南被连根拔起。

蔺楚挑眉道:“圣人,微臣不得不说,白氏欺男霸女,称霸当地,勾结官员,私屯兵马,罪不可赦。十八项大罪罪罪可立名状。”

圣人正觉得也有些愤怒的时候,就听宫人道这白氏郎君欺辱时婠婠的消息,登时面色就不好。

湘华郡主是宗室嫡长孙女,时婠婠自然也是宗室他曾孙辈的头一个,如今竟被人其辱。

这白茱来江州,他尚且估摸不出心思,但年夜宴会敢闹出这样的幺蛾子,也是胆子不小。

他走出来,瞧见时樾和湘华郡主抱着时婠婠痛哭不止。

登时觉得有些头疼。

这时候时家狂奔来报。

曹得意将人领了进来。

那来人是时家的老管家,跪地痛哭道:“我家太老夫人多谢陛下赐菜三道,但自昨夜开始太夫人高烧不退,陷入昏迷,如今郎中们一旁守候,内心都十分焦急,却没什么办法,只说性命难保,不能永康了。”

众人大惊,这大华老寿星,竟病入膏肓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惊变

南先生原本只是在那里喝茶,可没想到竟听到这边传来这样个消息。

他勃然失色,站起身来。

南顔便有些忧虑的随着站了起来。

他知道父亲许是在心疼母亲,要知道母亲对外祖母十分牵挂的。

南颂亦是面色不大好了起来。

她何曾想到过外曾祖母竟会撑不住了,若不是外曾祖母在,时家才能繁荣昌盛,可如今时太夫人倒了,时家焉能成为这样的庞然大物的世家,太孙殿下又会因此失去支持。

白贤太妃原本有些黯淡的眸子顿时多了一份冷光,呵呵。

去年还听说这位老祖宗时常出来晒晒太阳呢?却没有想到这老祖宗如今庇护了时家将近百年的时光,竟也撑不住了。

但人们脑海里开始忽想起这位老祖宗,竟不知道究竟是多大年岁了。

只记得每年圣人对这位师母俱多推崇,也记得每一年时家老祖宗的生日寿诞时候的热闹之情。

可如今圣人也有些面色不好,蔺楚当即和太孙一左一右的握住的圣人手,俱是凝重的表情。

圣人道:“今日晚宴到此为止,贤太妃将白郎君带回去,回头再致歉。眼下准备,朕亲自去探望太老夫人。”

圣人说了此话,众人都有些震惊,但无论男女都静默退下,湘华郡主和时樾相视一眼,更是神魂震惊,连忙拉着时婠婠的手快速出去。

圣人却道:“阿樾和湘华,带着婠婠,和朕一同前去。”

圣人决定亲自带着湘华和时樾前去。

文氏和太子几乎是与此同时也想要跟着,圣人摆了摆手。

“太子和阿娟就留在此地,把事情收拾好。”

文娟便福了福身子,太子亦是认真的拱手作揖。“谨遵陛下御令。”“谨遵父皇御令。”

……

这消息与此同时也被送到了南园,彼时南太夫人实在是心里不安,眼皮止不住的跳了。

“来啊,你说我这眼睛究竟是怎么了?”

南太夫人捂着心口。

南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往日里母亲偶尔有些烦闷,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时候,母亲似乎好像太不安了。

他连忙对照看南清茗的林氏道。

“今日我瞧着不大对劲,快去请院医过来候着。”

林氏也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劲。

便去让丫鬟叫了院医。

南太夫人眼尖瞧见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去干什么?”

林氏道:“今日是过年,母亲也该赏赐一下忠仆们。”

文嬷嬷是在路上见到大夫人何氏回来的,原本是按例想要请安的,可是何氏却有些神色惊慌。

“文嬷嬷,时家出事了,出大事了。”

文嬷嬷却没有慌了神,冷静下来问道:“大夫人,时家出了什么事情。”

何氏身边的何嬷嬷道:“时太老夫人怕是不行了。”

文嬷嬷抽身就走,何嬷嬷叫也叫不上,连忙说:“大夫人,咱们赶紧去吧,太夫人那里搞不好会不大好。”

何氏突然想起来婆母似乎有心疾,若是死了的话,岂不是让旁人占了便宜,要知道林氏此时可是在婆母身边的,连忙迈开脚步冲上前去。

时家特地来报信的是一位嬷嬷,时嬷嬷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昔日在太夫人手下的二等丫鬟清音,不过而后一直都在伺候太老夫人。

南太夫人见到清音来的时候也很高兴。

“清音来这里是拜年的吗?”

林氏带着院医来的时候,正好就听见这位清音嬷嬷说道:“娘子,太夫人不好了,您快回家看看吧。”

幸好南来一把抱住了南太夫人,南太夫人身子往后一仰,被儿子托住了,这时问道:“母亲怎么了?前日我才看过母亲,母亲那时尚且有精神。”

清音嬷嬷擦了擦眼泪。“今年来太夫人情况就不好,若不是因为还要照顾着几位郎君和娘子您的情绪,也不会强撑着,前天您走后,她就恹恹欲睡的样子,后来夜里发了高烧,吐了血,如今奄奄一息,却念着娘子的名字呢?”

南太夫人时珍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她扶着南来的手。

“阿来,跟我回外祖母家。家里的事情就交给老二家的。且费心些。”

院医匆匆赶来,并没有什么作用,但是林氏还是恭敬将他推到了太夫人身后,“夜路风寒,请母亲带上院医,到时候外祖母有什么情况,也可以请院医帮帮看看。”

何氏惊慌失措的赶了过来。“母亲,您可不要感到悲伤。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太夫人打量了一眼林氏,而后淡淡的扫了一眼何氏:“慌什么,我还不会死。”

圣人的马车就向着时氏出发了。

时氏如今也是着急忙慌。

今夜原本是除夕夜。时家两位舅爷时庭和时迁,时庭娶了云霞郡主,生了嫡长子时原,嫡长女时雨嫁了王家。

时迁娶了昭宁公主为妻,生嫡长子时长,嫡长女时容嫁去了何家。

可以说这俩位嫡子都算是才能平庸,但却妻荣子贵。

云霞郡主为北亲王之女,北亲王世子之妹,昭宁公主为先帝惠妃之女,为当今圣人之妹。

时迁和时庭于官场没有太多的天赋,但是他们所出的儿子时原和时长在为官上颇有前途,得圣人重用。

时原娶妻文氏,得长子时间为嫡长孙,小有名声,娶妻湘华郡主,次子时棉,年虽十六却也天资纵横。

时长娶妻何氏,得长子时引,虽无意官场,可生意之上大有前途,长女时樾更嫁给何家嫡次孙何浪,如今是何家宗妇,掌管家务。

时家悄无声息里其实已经成为了世家联姻的中心点。

不说时太老夫人的嫡长女时珍嫁给了南园,成为南园如今的太夫人。

嫡次女时韵嫁给了涂氏,如今已经成为了一方巨富。

可这一切的源头来自于太师教导两代帝皇的情谊,也来自于太师之妻,王家上将军嫡妹王绍兰,时家太老夫人的庇护。

圣人曾当众言,“太老夫人长安,时家与大华长安。”

这几乎被誉为寿星福星的太老夫人,竟在这个迎接春节到来的欢乐的夜里,垂暮濒临死去,怎么不让人扼腕叹息!

第六百四十章:长穆:为君倾心为君狂

文娟终于察觉到身后有人的时候,转过身来,便瞧见他通红了一张脸,今日太子殿下,看上去器宇轩昂。风神轩举,有目共睹。

只是文氏没想到从来都是以最严格的规矩要求自己的太子,居然会私下里同她见面。

这是第二次了。

文氏捂住了自己的嘴。

记忆在这一刹那复苏,那年年少,太子殿下从来都是遵循规矩的,却独独那一日私下底与她见面。

那时他说什么来着,她记得不大清楚,约莫是倾慕告白的话语,彼时世家私下底都知道南岭是太子的未婚妻,况且南岭除外,不知多少人梦想想要当太子的侧妃。

但当年的太子殿下风采不亚于如今的太孙殿下。

太子殿下对文氏说出那些话,文娟当时是无比吃惊的。

直到现在,她依然很难明白当时太子所出之言的心思。

可太子有一句话,文娟记得了。

“阿娟,你愿意嫁给我吗?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可以许诺你不娶别的妾室。这一生一世都陪着你可好?”

“我一直把殿下当做哥哥。希望殿下不要逾距。”

“孤可以等你一年。也许你现在还小,还不明白。”

她在随后的岁月里,自然是迅速的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可是彼时的她已经为南海的妻子,太子亦是因为南岭的背叛,已经迅速娶了大周氏。

可这些年来,文氏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后悔。

无论是年轻的时候差点因为沈氏和南海闹掰,还是而后岁月里的无数次争吵,她从来没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她既然嫁给了南海,就绝对不会后悔。

所以此时此刻,理智战胜了一切,夜晚的微风吹得她顿时有些清醒。

“殿下,您来这里是?”

她抽身是想要走的。

可是对方的手伸了出来,在他的面前。她清清楚楚的看的明明白白。他的眼里有正在烧灼的情感,文娟不再是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她是经历过人事的,明白这眼底是一个男人的欲望。

“殿下想做什么?殿下的府邸有数不清的姬妾,这皇宫里还有许多宫女呢?”

文氏在提点太子,告诉他即使想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不该对她。

长穆这时候就有些想笑了,笑的时候又有些想要哭泣,他什么时候在自己心爱的娘子面前成了这样个模样。

可是又想到从前,的确是自己的原因,是自己把自己变成了这个模样。

是他长穆自己放弃了自己啊。

是他长穆在发觉自己成为了江州的笑柄之后,是他长穆在发现了父皇的心里没有母后,没有金陵王氏,也没有自己这个太子之后,毅然决然的选择走上了另一条路。

既然父皇能够娶进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妃子,父皇能够依靠她们背后的政治势力,他也能够。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输了。

他知道南海对文娟的心思,却从来没想过要制止。

他悄无声息的接近每一个背后有着世家的娘子,又娶回来一个母族强大,自己软弱无比的正妃大周氏。

可是走了这么多年,无论是王侧妃,还是何侧妃,还是庶妃林氏,还是旁的姬妾,抑或是小周氏,沈氏,还是长梦。

这些人的身上都能看出一两分属于文娟的影子。

却从来都不是她。

他的手贴在了文娟面前的墙壁上,恰好禁锢了文娟的走向。

“怎么?阿娟,你在害怕吗?”

文君看着他深邃的双眼,看着他今夜不同寻常的举动。

“殿下,你喝醉了。”

虽然文氏是带着情绪开口说的话,长穆听得却很开心。

他并没有除了禁锢文娟离开胳膊肘范围内之外的任何出格的举动。

他看着文娟有些绯色的脸,笑了。

“还是你说实话比较可爱。”

文娟贴在墙壁上,此时觉得气氛压抑,低下身子就想躲闪开,可是太子还是钳制住了她的行动。不过俩个人都蹲在了地上罢了。

“殿下,请自重。”

文娟有些恼怒的开口。

“美丽的花儿也会生气吗?”太子又像个无赖,又像个流氓,文娟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可偏偏见到的眼前的太子这个样子。

“殿下这个样子,真叫人厌恶。”

文娟看着他的眼睛,依旧是淡淡的开口道。

长穆依旧是笑:“你从前总是板着脸,什么话都不说,我心底才难过的要死,可是你对我说话,再难听的真心话,都比那些人虚假的话要好。”

文娟果真一句话都不说了,她淡淡的看着长穆就像是从前从来没有这样看过长穆一样。

“殿下,你觉得还来得及吗?”

“殿下,您对我说的话,全没有一句真心话!”

文娟年少的时候对他的质问,他心底一一都记得,时至今日。

他却还是没能在她脸上看得上一点点他想要看见的情绪。

“你怎么不笑?”

文娟看着他,忽然就想起来,那时候她的眼泪不是没有过,她何曾不动过心?

只是太子从来都不适合她。

譬如她在年幼的时候,意识到,当时高高在上的咸宁皇后,是如何的嫉恨自己的母亲的时候。

也见过父亲和母亲相敬如宾,相爱情深,自己却独独在一旁的情景。

他看清楚了她眼睛里的泪意,直到那泪珠滚落了下来。

他的拳头呼啸而来,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文娟,不,文澜,阿澜,你何其狠心啊?”

“我思慕你,可是我从无逾越。你又何曾狠心?你竟在父皇的面前说你没有歆慕之人,却又在后来答应了南海,你以为我在乎的是南岭的背叛吗?她算什么东西?”

“我的父亲喜欢你的母亲,我憎恨父亲的虚伪,母亲的冷漠,憎恨你母亲的无耻,可是我偏偏又爱上了你,可是父亲没有抢夺你的母亲,我亦没有逼迫你。我的儿子没有娶你的女儿我的忍让还不够吗?”

他的拳头带着微风,他的拳头在滴血,他的眼睛里有泪花,她的眼睛却是血红色的愤怒。

“若是我相信你,我便能成为你独一无二的妻子吗?你倘若真的风光霁月,为何娶了那么多的女人,圣人心里权力江山重过妻子,你流淌着你父亲的血液,你憎恨我是母亲的女儿,所以你就想要毁去我的名誉。这都是咸宁皇后娘娘当初告诉我的。咸宁皇后娘娘请我离开京都,离开皇宫,请我再不必回来。正如同当初圣人请我的父亲带着我的母亲永远的离开京都一样。男子的爱何其薄情,殿下等了这么多年,就为了等我说句明白话?”

“殿下不明白,爱一个人把她放在天边,而后身边妻妾成群,对着这些相貌肖似心上人的人,便就是深情了吗?”

“难道还不够?你母亲有心爱之人,父皇放了她,你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便放你和南海在一起,生儿育女,何其不好?”

“要什么样的爱才叫这真心不薄情的爱?我自年少思慕你之后,便再也没能爱上过任何人,我就是薄情薄幸了?”

长穆发了狠,也不愿意再挡着文娟,翻身同她一块靠在墙上。

“你这一生都不该畏惧我,不该害怕我,因为我不会害你。你看你选了南海,他就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吗?并不是啊,不过拿了沈氏试一试他,他便相信了,为了这个女子,他差点丢官丢爵,丢妻丢女,丢了命,若不是看在你去宫中求父皇,我决计不会饶了他的性命。”

文娟坐在那,却是浑身冰凉,从底下到身上,浑身都是一阵忍不住的严寒。

她竟然不知道这些年什么事情,太子都了如指掌。

她脑海里想的十分清楚,她顿时就清楚明白了,她心里了解的清楚。她顿时就清醒了。

“竟是你心里明白的?竟是殿下一一设计的了?”

“这些年来我所受的苦楚,都是殿下亲手赐的?”

她泫然而下的泪珠终于下来了。她从未想到过,沈氏的出现不是一场意外,竟是长穆的设计。

“阿娟,这世上最不能考验的东西都是人性,南海从来都不是个好的,你不也看到了吗?”

文娟气的发抖,长穆却沾沾自喜一般,他说着,就像是理所当然一样。

文氏靠在墙壁上,最终还是强撑着起了身。

“殿下啊殿下,你害的文娟好苦,好苦。不过,也多谢谢你!”

文氏便转身直接就走了。

毫不留情。

长穆并没有阻止文氏的离开。

他坐在那里。

像是因为自己亲手说出了自己这些年来的设计而觉得解脱一样。

这几十年来,他最恨的便是自己总是把她拒之在外。

他设计了那么多的人,他唯独最恨的是自己设计了南海。

因为沈氏,文娟受了多少磨难,这是长穆最恨自己的地方。

他在这场酒醉里,最终完成了自己的赎罪,哪怕是他再也得不到属于她的原谅。

“阿娟……阿娟……”

在一场属于长穆的帝王梦里,最终抹杀了内心深处的爱人。

把这一切都忘记,也忘记属于自己的自年少而起的爱情。

第六百四十一章:归去

像是一场噩梦。

梦的最初,是她在漫天桃花里死去。

死之前见到了母亲美丽的哀伤的脸,见到了祖母慈祥和蔼端庄的脸,见到了姐姐尊贵骄傲绝望的脸,见到了金妍表死之前病弱纤细又痛苦的脸。

她这一生活的都很不如意。

所以死的时候也悲惨不已。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

她怀胎九月生下的麟儿,她一出生便被南漾瑢害死的孩子。

“啊--”

在痛苦里醒来,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米白的天花板。

大年初一。

又是新的一年,她亲眼见到的是自己的十七岁。

是自己比前世要健康无比的十七岁。

十七岁的自己,改变来做间谍人生。母亲从来都没有离去,祖父和祖母都安康的活着。

她起身来的时候,身边没有抱月和抱琴,也没有羡鱼。

想来是长禹吩咐过的,昨夜太累,便叫她们都在外面。

“抱月!”

她高声叫了一句,终于听见抱月急急忙忙的声音。

“娘子,你醒来了啊,你醒了。”

抱琴随即也进来,服侍她起了床后,等她用完了早餐后。

抱琴才有些沉重道:“娘子,告诉您一个消息。”

顿时南惊鸿的内心底便深深的沉了下去,她甚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脑海里在片刻之间有了无数的选择,她脑海里刀光剑影的略过了许多想法。

是祖父还是祖母?是外祖父?

不会是母亲?是阿姊的肚子?还是俩位舅舅?

她还是沉住了气,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冷冷道。

“说。”

抱琴便扑通跪了下来。

“时家太老夫人不好了,八百里加急传过来的消息。”

“外曾祖母不好了?”

南惊鸿的心高高的落下,又沉入低谷。

她还真没想到,这一世扭转乾坤之后,在她昨夜和父亲喝酒之间脑海里掠过的一道身影。

是那一个慈祥的老人。

想必此时的江州一定是大为失措,无论是九五之尊的圣人,还是太子,抑或是金陵王氏,江左南园,涂氏的姨祖母,以及时家的一众人等。

“所以,圣人的旨意下来了?”

羡鱼这时候进了门。

“回禀夫人,圣人急诏,凡时家太老夫人之血脉,全部回江州。”

“另有太老夫人病重夙愿,想见娘子你一面。”

南惊鸿脑海里浮现出出嫁之前去看望太老夫人的时候,那位慈祥的太老夫人,握住了她的手。

“请你放金陵王氏一马。”

这位太老夫人,一己之力,庇护了三个家族。

甚至让时家到了如今,依旧是圣人的信任家族。

祖母,大约此时会很伤心吧。

她捏了捏鼻梁,起了身。

“收拾行囊,回去吧!”

终究这个转折在时家太老夫人的身上,太老夫人一死,世家势力重新洗牌,时家必定会退出四大家族。

从而旁的家族便会跃跃欲试。

她没想到昨夜的盛世烟花,就这样成为了暴乱来临之前的狂欢了。

正在赶往京州的长禹,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可是他无法安慰惊惶的南惊鸿了,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第六百四十二章:看透

谁能够想到。世家太老夫人会这样突如其来的病重,而且甚至不会再好起来了呢?

在这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身上,所有人都会以为是福寿双全的体现。

时樾和湘华郡主带着时婠婠跟随圣人回到时氏的时候,只瞧见屋子外面许多人都站着。

站在最前面但是此时焦灼不安的两位祖父。

“圣人驾到。”

曹得意一声呼唤,旁人纷纷下跪,撇去跪了一地的人,圣人瞪了一眼曹得意。“小点声,莫惊了太老夫人。”

圣人摆了摆手道:“起来吧。”

便走到了最前头时庭和时迁二人面前。时庭生的个子稍稍长了些,但瞧上去满脸慈祥和蔼,约莫是沉溺于古玩之类的,倒看上去有些沉稳,时迁个子稍稍小了些,也看出来平时是个宽宏大量之人,若不是太师和太师夫人教养的好,这俩位倒看上去显得没那么圆滑世故,圣人问道:“如今太医令可在里面诊治?”

时庭道:“回禀陛下,倒不敢劳烦太医令,派人请了赋闲在家的叶太医和林太医。”

“糊涂,曹得意,马上派人去叫太医令过来。”

太医令如今也已经将近八十余岁,奔波来此其实不妥,可是众人也知道此时如果太医令不来,是没办法安生的。

圣人吩咐后,便先进去了。

时迁和时庭一左一右在后面,时婠婠被人抱下去修整仪容,湘华郡主却被婆母文氏叫了过去。

文氏连忙催促她去准备旁的事情,想必而后前来探病的人会不少。

时樾有些伤心的奔了进去,到了时太老夫人榻前也就跪下了。

却也不哭,只看着她那一张经历了岁月风霜的脸。默不作声。

圣人却也是单膝跪地,到了太老夫人榻前,凝视着她的脸。“你们为何不提前禀报?”

时庭和时迁都有些尴尬,这是太老夫人吩咐的,如果母亲不吩咐,他们一定会提前去说的。

这时候太老夫人仿佛有所预感,竟咳嗽了俩声。

太老夫人王氏,从来都是坚强到哪怕是生病了也绝不会吭一声。

所以圣人明白,只不过是师母为了自己不被打扰才会这样办的。他心里明白。可是仍然很心疼她。

王氏咳嗽了一声。

时迁有些激动道:“母亲已经一日未清醒了,承蒙陛下前来。”

王太老夫人却好像精神头好了一些。

“你们……咳咳……都下去,我同……陛下说……”

“都下去吧。”

圣人立刻道。

时樾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曾祖母,可是她从来都不会忤逆曾祖母,连忙也就起身下去了。

见到时樾的样子,圣人道:“师母的这个曾孙女儿的确养的很好,朕准备封她为郡主。”

王绍兰慌忙摇了摇头。

“陛下,不能够……”

圣人看着她嘴唇干裂,立刻起身去端了茶水,坐在床旁丫鬟坐着的矮几上,喂她喝水。

王绍兰喝了水后,方才觉得喉咙没有那么干,略略笑。

“从前太师就说圣人是个体贴入微的,果真是没错的。”

圣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握着太老夫人的手。“师母谬赞了。郢儿是该做的。”

“郢儿……我这老糊涂的日子愈发多了,认识不了几个人了。”

王氏的眼睛里氤氲出了泪花。

“师母再不能替你做些什么了……”

说来句句都是真心,叫圣人觉得有些汗颜,他知道时家太老夫人王氏从来都是为他考量的,如果时家太老夫人还在,时家,南园,何氏,文氏就绝对不会变心。

当年这几家都是一同跟随自己拜师学艺,在太师的教诲下,才能成长为该成长的模样。

如今的一切,时太师功不可没。

如果时太老夫人,从此以后,长郢便失去了最后一个长者了。

他唯一可以信赖的师母,如同母亲一样保护自己的师母。

“郢儿求师母再多陪郢儿一阵子,好吗?”

“幼丧所亲,少而失恃,青年失怙,旁无弟兄,孑然一身,少年孤僻,不与人言,太师莫以为难,悉心教化,为人师表,从无懈怠,每有所好,必亲解惑。太师母恩慈更甚,朕厌学为之甚,孝事于身,常年茹素,少恶宫中之素食,欲绝食抗之,太师母每劝朕勉之,亲着羹汤以铃薯为肉,杂以鲜菇,是以朕每以饱腹。”

“长郢别无所求,您再多陪朕一会儿好吗?幼时孝慈皇后亡国心痛,郁郁寡欢,不愿与朕多言,父念南诏王,北亲王兄弟情谊,欲为兄终弟及,若非太师以死相谏,朕焉能得天下数十载?”

九五至尊的皇帝,此时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无所依靠的孩子,他从未想到过,有一日的自己,会这样带着卑微的祈求尊长留下来。

“朕心底,师父和师母胜过父皇母后。”

长郢还记得年少之时自己被父皇母后忽略的绝望。

前朝为陈朝,彼时长族为世家大族,问鼎中原,陈朝嫁郡主为父亲的妻子,年少伉俪情深,而后祖父起兵,祖父登基为太祖,父亲继位为先帝,母后虽为皇后,却念着前朝,憎恨长族之人,和自己这个亲生骨肉,而后母后早逝,自己更是寸步难行,若不是时太师一力指导,寸寸相护,他也许太子之位早就不能保住。

皇位许久是北亲王的,每粘及此,他心中之痛无与伦比。

等到他少年的时候,失去了母亲,选自己的妻子的时候也没有人替他考量。

弱冠之年,他看上了虞季,可是虞季的生母却是前朝公主,他清楚地明白父皇对于母后为陈氏之后就芥蒂无比,更何况是自己还要迎娶虞季呢?

彼时师母约莫是察觉了自己的心思。

她并没有责怪自己,而是温柔道:“殿下是个大人了,也该知道,江山美人孰轻孰重?况阿季想要的可是深宫皇后?我与皇后殿下相交甚笃,可殿下看来,您的母后是否幸福?”

“阿季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阿卿为陛下义弟,他愿献出文氏之权保殿下一世无忧,陛下回馈何如?”

在师母的解释下,他重新思索了心里一切事物的重要性。

再而后才坚定地选择了娶金陵王氏嫡长女王郑君为妻。

因为师母说:“郑君为人端庄大气,太祖曾称赞她堪为牡丹之冠。”

可眼前所见到的师母,再也不是年少时候自己所见到的温柔美丽的师母了,她如今垂垂老矣,就连自己,也已经古稀之年,行将就木。

可是他早就把师父和师母当做自己的父母了。

父母在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他的眼泪掉了下来。

王氏却是将他的眼泪擦了擦。

“郢儿,不要哭。师母只是要去见你师父了,最近每每夜里便见他打马前来,我已经活的足够久了,想必他等的也急了。陛下如今长大了,再不需要旁人指手画脚,只是时氏,再不许陛下诸多抬举了。”

长郢有些吃惊的看着太老夫人的脸,一刹那间,竟觉得她的精神头好了起来,甚至她想要坐了起来。

长郢扶起了太老夫人,而后道:“这是该给时家的,师母不必拒绝。”

“然,盛极必衰。陛下不懂吗?老身在,尚能制衡,老身毙,一盘散沙。”

王氏眉目里却是思虑的极为清楚。

“师母是想起了周氏?”

“不,是金陵王氏啊。我那不成器的侄媳,如今的金陵王氏,哪里……唉,陛下心中自有决断,不必顾忌老身。”

太老夫人王绍兰,为王家上将军之嫡长女。

圣人的俩任皇后,都是王家上将军的嫡孙女。

金陵王氏,就是盛宠而极,乐极生悲。

如今圣人再有心,可王氏却没有嫡支子弟了。

真正是让人觉得悲哀。

“我自二十五岁嫁入时家,迄今为止七十余年,从未为娘家做过什么事,除郑君一事多过嘴,陛下却允了,谁知道王氏因此兴盛,也因此衰败。”

“陛下,我无所他求,只求,临死之前,能见见我的骨血们,骨血之骨血,代代相传,便能一一再看一眼,好回去告诉太师。”

王绍兰几乎是提起一口气来,尽力一口气把所想要说的话都说完的。

圣人连连摇头。“师母有任何请求,长郢都会答应,这有何难?朕颁下旨意,凡太老夫人在之后人,尽归江州时氏。只是师母不要这样说,好生修养,会好起来的。”

王氏重重叹了一口气。

“不久了……活不久……老妇的身体,老妇心里清楚极了。”

圣人见此,竟泪不能止住。

门外有声音:“时珍求拜见母亲。”

王氏才笑,“陛下去吧,老妇也该见见她了。想必阿珍,心碎恰如陛下。”

圣人对时珍是有敬重之心的,昔日他在时太师家中求学,时珍便掌时家之权,因时家与南诏王相约婚约,他便从未动过心思。

他立刻起身。

“长郢告退。”

等出了门,见到时珍,他道:“阿珍妹妹,切勿悲思深重。”

而后见到时珍身后的南顔,南来。“你们二人,跟我去商量此事,朕欲召太夫人之后回江州拜见。”

时珍进了门,见到母亲坐在灯光下温柔柔笑,竟忘了自己亦是垂垂老矣的老妇,竟仓惶跑到了她的榻前,跪下去,趴在她怀里。

“母亲竟是要吓我。听到消息,阿珍以为母亲……以为母亲……”

“以为母亲去了,是吗?”

王绍兰摸了摸时珍的头。

“你也是做祖母的人了,赶明儿阿君娶了媳妇,抑或是阿颂诞了孩子,你便是曾祖母了,怎么还这样不稳重。如今你瞧我精神头好得很,可不过三日,我便要去了。我和你父亲约定过,谁先死,谁就在奈何桥前等几年,如今你父亲怕是等的要着急了。”

时珍被王绍兰的话语感到震惊了,先前来看母亲的时候,母亲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有几个曾孙儿,可如今对于时珍的孙儿孙女,王氏好像历历在目的清楚一般。

她心头吃了一惊,便问道。

“母亲怎么……”

“床底下凉,你快坐起来,是想问我怎么没有老糊涂,是也不是?”

王绍兰还笑了,像只老狐狸一样。

“从年少开始,我就过目不忘,一目十行,那时先帝,太师,还是我的兄弟们,可没有一个记性比我好的,这些年来,你的兄弟们的媳妇走的走,病的病,你的侄媳妇们开始管家,我若还记得那么清楚,岂不是叫她们埋怨死,没机会。圣人把我当母亲一样的敬重,却并不真的需要一个母亲指手画脚,还不如老糊涂一点,如今我都九十几岁了?马上快一百了,你还要我活着,岂不是要当老不死的,我怀你的时候就很晚,生旁的兄弟更晚,这大约就是长寿的迹象,如今你们兄妹几人儿女双全,福寿俱在,我也心满意足了。”

她竟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事情。

“你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并不成器,依我看来,女婿小南做的是对的,该出去就出去,儿女自有儿女福气,你可千万不要老糊涂,又要和她走关系。我瞧你孙女里头,唯独惊鸿最贴心的,这孩子吃了苦头,在南边历练,其实约莫是圣人想要敲打南园,敲打北亲王府的意思,我如今病的要死,圣人也会短暂的改变心意,从而有些怜惜这些家族,谨小慎微是长久生存之道,到时候惊鸿回来,你可以见你心爱的孙女儿,我也可以见见这古灵精鬼,却偏偏有大造化的小娘子,何乐而不为?现下你哭什么,该稳重起来。”

她看着时珍瞠目结舌的样子,又笑道。

“做女人做到你母亲这份上,难不成称不上让人艳羡么?生来尊贵,又得了好夫君,生了孩儿们个个有出息,如今老了长寿,被称为福星,以后死了,还能庇佑儿孙。”

时珍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瞧见母亲此时完全就像个孩子一样,却也明白母亲此时的清楚,约莫是在透支生命。

可母亲都看透了,自己怎能看不透呢?

第六百四十三章:云变

南惊鸿离开云南郡城的时候,天空就开始飘起了雪花。

这一年的早春,似乎就伴随着这一场大雪。

南惊鸿坐在疾驰的马车里,颠簸的路途并不能阻挡她内心深处的心境的变化。而她清楚明白的意识到了,这场大雪里有一个近乎衰老的生命还在顽强的坚持着,等待她归去。

她比圣人的旨意到来之前还要早的离开云南。

在她来云南郡之前的很多次,她刻意的不愿意见那位尊贵的曾祖母,只因为她前世对于金陵王氏的仇恨已经大到无法愈合的地步,今生今世,她与金陵王氏也是生死仇敌,在最后的决战来临之前,只愿意当一个陌路的旁观者。

女子生来其实宿命就决定了不能总想着娘家。

可是每一个尚未泯灭良心的女子内心深处都想要扶持娘家。

是而即使如今时太老夫人嫁到了时家七十年,想到的还是金陵王氏,祖母嫁到了南园四十余年,仍旧恋着时家,母亲嫁到了江州南园,试图摆脱母族江左文氏,可偏偏心里还在惦念着。

而南惊鸿亦是无法避免这种与生俱来的联系,母族给了自己尊贵的出身,给了自己的地位。怎么能抛弃了,况且她原本梦里前世之所以能够重新而来,就是因为她心底存在着的是属于保住南园的执念。

鲜血铺满了南园,在滔滔大雨之后,便又是漫天飞雪。

她以血祭奠了南园,以大雪为南园堆砌了忠骨的坟墓。

她再次睁开眼,一缕骇人的锋芒乍然而出。

“羡鱼,到哪了?”

“如今过了江左地界,约莫俩个时辰后能到达江州。”

她握紧了腰间的宝剑,虽是男装,可是却依旧能体现出纤纤细腰的风姿来。眉宇之间充满了掌握全局的自信。

羡鱼瞧见扶着帘子的一只纤细的手,愣了愣,旋即想起来在这次走之前南九的嘱托,一定要跟着夫人,保护好夫人。一想到南九,她面色柔和了些。

跟在身后的还有一俩马车,坐着的却是嘉禾县君。

她出自京城伯府,可是她的母亲为大长公主殿下之外孙女,大长公主殿下昔日与时太师之女时珍情同姐妹,如今她自然也该回去。不过说实话也只是在寻找一个借口罢了。

她自幼习武,虽是女儿身,却并不输给自己的丈夫赵平河,既然赵平河选择了和长云侯风雨同舟,她自然也该跟在南惊鸿的身后,成为淮阴公主最锋利的一柄剑。

她在赵氏到了屈辱,也该一一取回。

她心思一动,露出思索的表情,而后侧身问身边的侍女车乐。

“到哪里了?”

车乐则是同样恭敬地说道。

“刚刚离开江左地界。俩个时辰的时间便能到达江州。”

……

蔺楚瞧见圣人带着南顔,南来,南君去了,也立即跟了上去。

等到了御书房里,圣人表情有些沉重。

蔺楚跟了过来,却一声不吭,圣人原本想说关于时太老夫人的事情,一想到蔺楚也是子侄孙,没什么大不了的。便问道:“蔺楚,你之前所说的白氏的事情,回头再说,如今最为紧要的是关于太老夫人的事宜,太医令已经说了,太老夫人如今是靠了人参续命的,至多撑到后日清晨,现如今陆陆续续外面的后辈和敬仰太老夫人的读书人们都会陆陆续续而归,届时江州的治安都交由你来安排了。”

蔺楚听了,立即跪在地上说。

“谨遵陛下御令。”

“旁的事情你无需过问,先下去准备一下吧。”

圣人摆了摆手,蔺楚立即就推下去了。

等到这书房里只剩下了南氏兄弟二人和南君时。

他才开口道:“如今边关局势严谨,骁勇侯和长云侯都不能回来,你们兄弟二人也该知道,时太老夫人发丧,竟在国宴之前,实在是十分仓促的,但这是大事,朕预备发国丧的。”

圣人竟然要给时太老夫人发国丧,南顔当即意识到有些不对,他迅速与南来对视一眼,二人跪了下来。

“圣人,万万不可,臣等请陛下收回成命。”

南来见圣人脸色又变,连忙道:“自古以来,只有太上皇,帝王,太子,太皇太后,太后,皇后才能发国丧,今外祖母虽为顶级诰命夫人,可终究并非皇室贵妇,若发国丧,恐引起言官们进谏,有损陛下威名。”

圣人沉吟了一会儿,却仍旧坚定道。

“师母待我恩重如山,如今发国丧正表明朕视她如亲生母亲,太后知此亦会在九泉之下觉得朕做的是对的,至于言官,他们都是太师教导之后,太师算是为天下圣师,他们不敢多说什么,纵有妄议,朕仍要操办,国宴可延后,事事当以太老夫人为上。”

南君跪在地上听了许久,见此时父亲和二叔不发一言,双手合十贴在地面道。

“陛下圣明,太老夫人去世,对于大华乃是一大损失,若陛下能昭彰其德,令天下娘子效仿,同时天下士子应感悟陛下怀仁之心,倡尊师重道之风,实乃陛下洪福,福及天下,延绵四海,普天感知,彰显天子圣明之举。”

南顔心中大骇,他身为臣子,该知道进谏圣人,使圣人不差错言行,可从未见过有人敢逆规矩行事,不怕文官诟病,这人竟是自己的儿子,南君。

他有些不认识此时的南君了。这个自小长在父亲和母亲手里的儿子,好像和自己一点都不相似。

南君的言行没有让圣人觉得愤怒,反而是得到了圣人的赞许。

“南园有此子,自该承继时太师,南先生之风,兴盛更胜以往。”

圣人对于南园的嘉许自然也被旁人所风闻。

……

时珍听了母亲的话之后,服侍母亲休息后,暗自出去,屏风外面,冷风簌簌,她见到这外面的天似乎要变了,终于忍不住哭了一场。

她为人子女,却不能事孝于前,自十八岁嫁到了南园之后,每每思念母亲,只能白日去,晚上归。

可虽如今自己也为人祖母,可因母亲在,尚且觉得还是个孩子,什么事情大可直说,母亲一走。

她望着那翻滚的天。

“我该何处?”

第六百四十四章:执念

京州此时,亦是被江州时氏太老夫人即将病逝的消息引起了震动。

京州许氏当家宗妇,一是许家进士夫人容氏,如今暂不理事,一子许今言娶了金妍为妻,如今金妍诞了一个女儿,尚在修养中。一是出生于贤文王府的玉禾郡主,玉禾郡主私下底是听过母亲大谢氏说过有关这位太老夫人存在的重要性的,她不敢低估,况且她夫君亦是出自南先生门下。她为王府之后,与南园同气连枝,自然也该前去。

她看着眼前貌美如花的女儿许今冉有些担心道。

“可是阿冉,如今你长嫂嫁了过来,这次势必她也会同去,我虽为宗妇,可如今地位始终不及你长嫂,嫡长孙媳,我该如何安排你的婚事,你的如意郎君又该何处寻觅?”

许今冉,漫不经心的瞧了母亲一眼。

“您是贤文王府嫡长女,我是嫡外孙女,伯父是进士出身,身份尊贵,何人能比?金氏那副病弱模样,焉能是长久之相?母亲畏惧于自己只生了我,却不知道如今的世道生女儿重要于生男儿,母亲费十几年的精力培养我,自当不输给旁人,他日女儿嫁入皇族,叫母亲也扬眉吐气。”

玉禾郡主知道女儿是个有骨气的,眼下听到女儿这样说,内心也是有些欣喜的,“我家女儿好志向,阿冉,只是如今太孙,皇三子,还是长云侯都有了妻子,南园南君,蔺国公都还未娶妻,这次去江州也该一并解决你的婚事。”

玉禾郡主本殿话说了出来,许今冉却是摇了摇头。

“母亲不该这样着急,南君,蔺楚之流,虽风名天下终究为人臣,我许今冉该嫁的,应该是有帝王之相者。天下大局未定,我尚且十五,不需要太担心。”

许今冉见母亲这样开口说话。立刻安慰道。

玉禾郡主看到许今冉的模样,便道许今冉如今已经心里懂事了,便不多说别的事情。

“你心里有数就好。“

却又开始担心女儿,女孩儿心大终究不算是什么好事情。

可眼下瞧见许今冉成竹在握的样子终究是不好多说什么。

……

时珍哭了一场后,回到母亲的身边,见到母亲的表面依旧是看上去那个样子,其实她的身体底下却是一点点的虚弱衰败下来了。

她不知道母亲这样苦苦坚持是为什么。

可是母亲还在坚持,半夜睡着后又醒了过来。

“惊鸿什么时候回来?”

时珍看着母亲有些浑浊的脸。

“怎么了?母亲为何独独念着惊鸿?”

母亲这么多后人,却为何总是要独独念着惊鸿呢?

时珍虽然最疼惜的是南惊鸿,也只是因为这样的一个孙儿在自己的身边身旁,最是贴心,可是她心里只希望南惊鸿一世长安,一世长乐,并不希望南惊鸿吃太多的苦。

可没想到的是,母亲对于离开人世之前,再见一次南惊鸿,有着格外的执念。

“阿珍?阿珍?”

“啊……母亲,对不起,我走神了。”

“你怎么还像一个小孩子啊。”

王绍兰摇了摇头。这时候把时珍的手拍了拍。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母亲,母亲,阿珍只是在想,为什么母亲对惊鸿有执念呢?”

“执念,也许是吧,惊鸿这个孩子,生来就不一般,你忘记当年半仙说过的那句评语吗?”

“华朝有女似惊鸿?”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时珍就念出了这句话,谁也没有想到过这句看似玩笑话的话语,其实隐含着莫大的含义。

“当年太师曾请半仙算了命,说是南门出贵女。”

王绍兰闭目,都能想起当年的事情,那时候她和太师,其实为当今圣人能够登基付出了许多的代价,但也是为了守护大华才会如此,南诏王和北亲王都非嫡长,先帝想要传位于兄弟有违人道,所以她对先帝也算是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真挚认真的。她为了辅佐先帝,彼时太子,甚至在嫁给太师的前面的十几年里没有怀上任何孩子。

圣人也是因为她对圣人的深厚情谊,才会对时氏照顾不已,每每想到这里,却仍然在当时卜卦的那人口里得知了圣人的皇位并不安稳,大华也可能在刹那之间灭国,若不是因为这个,她和太师也不会以自身后代的福禄官运来为大华维持,终于那卜卦之人临死之前道。

“南门出贵女,可逆天改命。为真凤之命。”

“所以我和你父亲,才会让你嫁给小南先生的。我们本以为该是你的女儿,南岭,圣人感念我和太师相助之力,自然愿意让太子长穆迎娶你的女儿,可没想到阿岭是个不争气的,阿岭的所作所为,让你父亲颇为觉得受到了侮辱,而后便不愿提及此事,直到你的三个孙女儿相继出世,你父亲才亲自为她们一一取了名字,只觉得这真凤之命的贵女该是其中一个。”

王绍兰每说出一句话,都像是吐出最后剩余的气息了。

时珍因此觉得内心有些怖惧。

她看着母亲的脸。她如今这般虚弱,却还强撑着说完这些话,不就是因为母亲在交代后事吗?

“母亲不必再说了,阿珍求母亲不要再说了,只求您多陪陪阿珍。”

时珍的声音里多了哭腔。

王绍兰含笑:“你俩个兄弟不成器,全靠你扶持娘家,这本来就亏了南氏,我和你父亲也是图谋南氏,对南氏更加不公,以后你不必顾忌时氏,还有王氏。”

时珍却又摇了摇头。

“母亲所说凤命,不是阿岭,难道不是如今为太孙妃的阿颂?为何独断为惊鸿?”

“昔日惊鸿出生,大旱得解,半仙临世,你父亲大喜,不顾老迈之年,也要前去。你须知道,惊鸿之外曾祖母,是陈朝嫡公主啊。许是从陈朝后终,改大华之命,幸而承蒙你的教诲,惊鸿这孩子很好。”

王绍兰猛地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咳咳……她回来了……?”

时珍仓皇出去。

“惊鸿回来了吗?”

“城门之处已经传来了妹妹的下人通报了,一刻钟后想必能到。”

南君在外面候着道。

“还有一刻钟……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一面……”

王绍兰闭了眼。

时珍伸手去探,却还有气息。

第六百四十五章:国丧上

南惊鸿自江州城门进入的时候,不少世家闻声而动,都想知道这位当初走的时候无比仓促的淮阴公主,回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旁人都以为淮阴公主纵然嫁了一个好夫家,终究是因为长云侯的缘故,触怒圣颜,才会被驱逐到云南那地方去,表面上是去为了长乐公主解决婚事,而后许久就能回来,可没想到时间拖得这样久,若不是如今时太老夫人重病,才不会叫她回来。

现如今这淮阴公主回来,想必也是极为仓皇的吧。

众人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唯独淮阴公主本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

等到她的马车直接到了时氏门前,下了马车后,便见到天空中鹅毛般的大雪飘落下来。

她站在那里,面色上多了一份暖意。

羡鱼立刻将一件素白的披风给她披了上去。

她拢了拢披风,微风吹拂过她的长发,她低头来便觉得有些冷意。

门前早就等待的是时家舅舅和舅母,她清脆的声音唤道:“二舅父,二舅母。”

“给殿下请安。”

“舅父舅母无须多礼,我立刻前去看看曾祖母。”

“殿下不需要前去拜见圣人吗?”

时大夫人文氏有些担心道。

“你多说些什么,圣人已经说过,所有后人,入府后直接先拜见祖母,殿下风尘仆仆,怎能不稍作休憩呢?”时原瞪了一眼文氏。

南惊鸿心下微微有些不舒服,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时原这种时刻还在纠结细枝末节。

她抬起步伐先走。

“我先去看看曾祖母,旁的稍后再说。”

这时候南君出了来,见到了南惊鸿回来了,虽是一身男装,却看得十分清晰,他拉住了她的手。

“妹妹快些跟我来,老祖宗要撑不住了。”

南惊鸿听了心头微微一蹙,“如何是什么病?吃了什么药?太医令也没办法嘛?能去找半仙吗?”

他打量着她的脸,瞧上去是那样的一幅好模样,只是连日来的忙碌,叫她浑身都觉得有些不安宁。甚至是面颊有些发白。

“妹妹,回天乏力,想尽了方法的,可是如今只能靠着圣人的丹参延续着生命。你赶路这样急,一定伤了身子。这样可不好……”

他拉着她的手,南惊鸿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柔情,只有哥哥心里惦念着自己,只是太过可惜,她对他来说也太难去为哥哥做些什么事。她瞧见哥哥如今的模样,哥哥看上去是这样的健康意气,一身蓝色的衣袍看上去十分的清秀。却又是这样奔波忙碌。

她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呢?哥哥不必如此,如今老祖宗的事情,你肯定要去处理,不必担忧我。”

她松开了南君的手,南君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却也是点了点头。

行到了正房门前,院子里带了许多人,都是熟识的亲戚们,各个都不敢高声语,只敢在外面坐着,或站着。

南惊鸿没有留意他们,反而直接就走了进来,

她身穿黑色长袍,宽宽的袖子下并没有显得有何不妥,看上去飘影若仙,她的头发被长长的发带束着,而后便是被微风吹拂而起,漂浮着而去。

她身材极为纤细高挑,比一般的娘子更多了些气势,就算是说是郎君男儿,也并不输给旁人什么气质。

她走进去。身影消失在众人面前。

时樾和长乐都起了身,“还是想不要打扰惊鸿妹妹。”时樾摇了摇头。

许今冉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归来的淮阴公主,她对淮阴公主南惊鸿可是好奇的不得了了。

可这时候遇见了。

金妍原本身子不太舒服,可是身为宗妇,总该要过来。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许今冉忽然一脸温柔道:“不知道长嫂可认识这位殿下?”

金妍是清楚的知道这位妹妹,因为是贤文王府的外孙女,为人最是清高孤傲,是并不愿意领会她们的。可如今贸然前来,自然是有所图的。

她浅浅一笑:“旧时也曾见过,面面之交。”

许今冉狡黠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阿嫂,你是南二娘子的表姐,自然是最熟悉不过了。”

“你……”

金妍眉头微蹙。

南惊鸿走了进去,见到了外祖母时氏和站在门旁的母亲文氏,“母亲,祖母。”

时珍见到南惊鸿来了,内心终于很大的石头落了地。

她连忙道:“惊鸿,快进去,快进去,外曾祖母一直都在等你呢?”

南惊鸿郑重的点了点头,走了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丹参药味。

她见到这里的颜色都是红色,外曾祖母虽是个老人,却独独喜欢红色。

她走进去的时候,便有一种充满历史的陈暮之感扑面而来,她急急的奔跑向了床榻,见到床榻之上坐着一个老人。

这老人穿着最喜庆的衣裳,看上去精气神很好的模样。

和她脑海里想像到的那种垂垂老矣的样子大不相同。

“呵呵呵,你和你祖母还挺像的。”

“老祖宗?”

她有些沉默道。

王绍兰,这位活过了九十多个年头的老祖宗,如今看上去精神烁烁的模样。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把老骨头看上去像是精神头还好啊?其实我啊,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王绍兰摇了摇头。

门外的文氏见到时珍的眼睛里弥漫出眼泪,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头“母亲。”

“曾祖母一直在等我,是有什么话想要说的吗?”

她握住了王绍兰的手,看着她的眼。

她知道时间不会多了。

王绍兰见到你那句话如此懂事的模样,甚至都不需要自己费力解释,反而认真听话。便道:“惊鸿,如今我撑着一口气,的确只是想要和你说说话。”“废话也就不多说了,我心里有些不大舒服的,只是因为我如今死了,可再也不能护着这些后辈们的。我和你外曾祖父,从前就在谋算,想来你心底也是十分明白的。如今只盼着你……”

“您不必说,我还是当年那句话,只能做的,该做的,我都做,我懂。”

王绍兰瞧见她这样的模样,终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如此,我便不多说。”她摸了摸她的肚子。

“小惊鸿以后也会再有一个小阿馨的。”

二人密语小半刻钟后。

王绍兰再不愿意多说一句,只要躺下了。

南惊鸿看着王绍兰仿佛在一刹那间衰老了,她的精气神没了,整个人恹恹欲睡的模样。

“走吧,孩子大了终归要走,安邦……”

她叫的是外曾祖父的名字。南惊鸿眼睛里终于忍不住夺眶的眼泪。她叫了一声:“老祖宗……祖母,母亲,快来。”

时珍仓皇跑了进去,手里端着的瓷盆掉到了地上。

“母亲--”

南惊鸿走出门来,风雪愈发大了起来,文氏便出了来,推了她。

“你且去换身衣服,老祖宗去了,该准备起来了。”

时家便是哭声一片,这些远道而来的亲戚们,这太夫人的两个嫡子,一个庶长子,一个庶出女儿,另一个嫡女时涂氏,俱进去跪了下。

再说账房长孙,次孙等孙辈,孙辈媳妇,以及曾孙辈俱跪了一堂,乃至到了外面。

南惊鸿合拢了衣裳。

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见到羡鱼已经在一旁等待。

“我们速速去换衣裳。毕竟这样不合适。”

“喏,娘子。”

时珍在最前面哭的伤心不止,身边嫡妹时韵,庶长姐时朱俱安慰,可也不能止住。

消息传到了麒麟宫中一夜未眠的圣人耳中,彼时雪妃柴锦正在为他捏腰捶背。

“圣人这怎么不能安眠?”

“每每思及师母,朕就知道自己也是垂暮之人,只是仍然怕死罢了。”

见到圣人这般灰心丧气的模样。

雪妃故作可爱的摇了摇头。

“陛下又在胡说了,陛下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尚且青春,陛下也是壮年啊。”

圣人笑了。“你这小滑头,我都可以当你祖父了,只是委屈了你,来日朕归西了,必定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前途。”

雪妃正要宽慰,这时候宫外急报。

“陛下,老太师夫人归天了。”

长郢顿时便有些呆滞了,虽说活到了古来稀的年纪,经历了不少生死,可如今才算知道,什么叫,人生只剩归途。

他手有些颤抖,柴锦立刻握住了,只觉得他的手十分冰凉,叫她心头一颤。

“太老夫人走了,令宣武门国钟敲二十四下,昭告天下。”

曹得意跪在地上,亦是满面泪水。

“谨遵陛下谕旨。”

“令礼部操办此事,颁下圣旨,敕封太老夫人为超品护国太上老夫人,与太师同配享太庙,太师府自此除名。令时太老夫人嫡长子时庭为安国公,夫人云霞郡主为安国公夫人;嫡次子时迁为寿康伯,昭宁公主追封为寿康伯夫人。庶长子时丘提拔二品,其夫人为二品淑人。令嫡长孙时原,嫡次孙时长夺情,在江州待三年。令嫡曾孙女时樾册封为燕阳郡主。嫡长曾孙时间为安国公世孙,其妻湘华郡主赐三年府税,其嫡玄孙赐宝珠,嫡玄孙女时菀赐晋阳县君。”

“谨遵陛下谕旨。”

“另,宣淮阴公主觐见。”

“谨遵陛下谕旨。”

柴锦有些担忧的看着圣人。“陛下要去看一看吗?”

圣人摇了摇头。

“不必了。”

竟起了身。

“我去太庙看看。”

旨意传达到时府的时候,时家所有人都磕头。

她们原本还在担忧着老祖宗的去世,会不会令圣人对于时家产生厌恶,可谁能想到,在这位去世的老祖宗的庇护下,他们一整个家族都受到了福荫。

男儿加官进爵,女子获封诰命。

原本打了一架,心里惴惴不安的时婠婠,无论如何没想到自己竟成了晋阳县君,如今也是和母亲一样,成了宗室之女了。

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直到乳母过来。

“我的小娘子喂,您可别在这里晃悠了,这里有白麻衣和白绸,赶紧换上衣裳。”

时婠婠换了一身衣裳。

“这便是以前老祖宗和我说的披麻戴孝的故事吗?”

看的乳母心里直觉得有些害怕,她怎么还不懂事?

这时候南清茗来了。南清茗的发上绑了红绸。

她走进来。“婠婠,快跟我去,如今灵堂搭建好了,待会儿我们就要去跪了。”

时婠婠点了点头。“好的,清茗姐姐。”

南清茗噗嗤一笑:“你叫我姐姐?我姐姐可是你舅母呢?”

时婠婠挠了挠头发。

“可你年纪还小啊。”

南惊鸿换了一身更为素锦的衣裳出来,头发上也绑了白绸,她行事匆匆,回来后也没有和旁人打招呼,眼下忙乱起来了,更有些无所适从,母亲倒是井井有条的办这事情,超乎她的想象。

时樾也是一身孝服过来了。

“惊鸿,你这怎么好?不好好歇歇,外面忙活起来了,冲撞了你就不好。”

“阿姊,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正在此时,京城外和江州宫中,同时敲响了国丧的钟声。

每一声都布满沉重,南惊鸿和时樾便也面向灵堂的地方跪了下来。

所有的听到这声音的人都跪在地上。

不知道的百姓在心底却在嘀咕,前些年死了咸烈皇后,而后再没听说,难不成是圣人,不应当,圣人身体还算康健啊,这是哪一位?

官员们跪在那,世家子弟跪在那,心底却是明白世家的势力又会重新划分了。

南先生彼时正在收拾书房里太师给他留下的书画,忽然听到外面的钟声,他走出门来,只瞧见外面的天空下白雪皑皑,听着这声音,他有些悲伤的走了出来,终归不能避世,许是之前的选择其实是一种错误。

“先生,太老夫人走了。”

“我该出去了。”

南先生自言自语道。

南大看了一眼南先生,最终也沉默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太子府里表情各异。

南颂挺着肚子,而后对怀风说。“咱们得要赶紧去时氏。”

怀风也连忙去准备了。

长梦站在那。

说了一声:“树倒猢狲散,还能长久吗?”

她眯着眼睛看着天,都是笑意。

第六百四十六章:国丧中

国丧的钟声敲响的时候。

从时氏东南北三个大门起至内宅门,扇扇都叫人大开,都用一种颜色的白纸糊了,孝棚被高高的搭了起来,左右四个院子都被归于其内,太老夫人的灵柩被安置在主屋主院的大堂里,东大门前的牌楼也被竖立了起来,上下人等登时各个换了麻衣服饰。

南惊鸿既对时樾说了这句想要帮忙的话之后,时樾瞧着如今的情景,能够执掌大局的,的确只有靠南惊鸿了,便有些感激的握着她的手。“国丧的钟声,陛下命令下来了,如今怕是处处都有人往咱们这里赶,因着老祖宗的缘故,是个顶顶福泽深厚的老人家,这前来祭奠的人是各色人等,五花八门的亲戚也是最多,既如此,不如妹妹就在这灵堂进来的偏阁里坐着,只把来者的人都登记下来?也权当是招待?”

南惊鸿点了点头,听这钟声心神一悸。

时婠婠和南清茗来了。

“姐姐。”

“舅母。”

南惊鸿看着南清茗,“清茗和婠婠都长高了,如今是大娘子了。”

时樾一笑:“还是大娘子,前日个还在宫里和白家小郎君打了一架。”

时菀快嘴快舌道:“都是那个坏东西说舅舅坏话。”

南惊鸿听了,便看向时樾,时樾顿时便有些不乐。

“是白贤太妃的侄孙,我们没什么办法。”

湘华郡主瞧见时樾和南惊鸿站在这,都有些焦急了。“我的好妹妹们,究竟是什么事情要在这里说,外面乱成一窝粥,求你们快各就各位吧。”

时樾连忙福了福身子。

“请清茗帮忙带一带婠婠,我和惊鸿妹妹先去接待拜祭的客人。”

拉着南惊鸿就先出来了。

绕了听楼阁。“此事还是另外日子再说,如今可算是要忙上一阵子了。”

南惊鸿和时樾一同到了听楼阁前面的听雨阁。

这地方是进来时氏拜祭的女子所经过的地方。

外面的车马果真络绎不绝起来,时樾和南惊鸿来了,那主事的嬷嬷有些匆忙。

“曹嬷嬷,如今怎么这样着急?”

时樾开口道。

曹嬷嬷见是时樾来了,只觉得是福星。

“我的大娘子,奴婢那里认识这么多亲戚,如今慌了神,唯恐接待不周。”

时樾听了一笑,把南惊鸿往前面一推。

“这就是了。”

曹嬷嬷有些疑问。

时樾道:“此乃南园二娘子,是最记忆再好不过的。”

曹嬷嬷才知道这是大姑奶奶家里的孙女,忙作一个揖,“老奴有眼不识泰山三,还请二娘子坐下镇一阵。”

南惊鸿有些惊异道:“这,我能行吗?”

时樾拱了拱手:“谁敢说妹妹不行,如今祖父母们各个伤了神,婆母身体不大好,二伯母主事的忙慌了神,又请了二舅母,三舅母;就算是三舅母怕也是累极,再说这些旁的杂碎事情太多,但凡能用上的,都该要人尽其用才行。”

南惊鸿便也就因此坐了下来。

见外面许是等急了,有人已经开始高声说谈起来。

南惊鸿抬了抬手。

“曹嬷嬷请她们每隔一分钟进来,樾姊坐在我旁边,但凡你认识的,低声提醒一句。”

时樾便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腊月寒天,曹嬷嬷早就着急的满头都是冷汗,如今见到终于有主子来帮忙,心底终归是舒服了不少,不说旁的,单单是这份心意,她们来到这里,出不了大错,小错也怪不到她的头上来,曹嬷嬷脱了小棉袄穿着短缀,南惊鸿道:“嬷嬷不能着凉,请速穿上袄子。”

时樾这才反应过来,心里留了心,要和惊鸿多学一学,否则以后为人处事,怕是不够妥帖。

曹嬷嬷听了心头一暖,连忙穿好了棉袄。

到了外面,寒意袭来,不比暖阁里温暖,心想着,果真这二娘子是个顶顶妥帖的,这才到了最前头。

只看着原来是位端庄的娘子便道:“请您进去吧。”

怀风见着嬷嬷来迎接,转而对马车上说道。

“太孙妃娘娘,可进去了。”

曹嬷嬷被冷风吹了脸,顿时清醒了不少,却原来只是个丫鬟,却生的和主子娘子查不到,倘若两位娘子不在,倒要糊涂了。

“原来是太孙妃娘娘,请,请,请。”

曹嬷嬷殷勤道。

南颂心里便有些觉得不妥,许是因为如今这国丧着实难办,没什么可妥帖的,就被身边的碧玉扶着下了车子。

曹嬷嬷一见,才知道久居内宅,竟不知道太孙妃娘娘腹中有了胎儿,如今看上去月份大了。

连忙派小丫鬟引路。

南颂上了台阶,如今她算是替皇族前来拜祭,深宫圣人不让雪妃出来,太子妃大周氏自然也没有这个权力前来,她虽居着高位,可前来的毕竟是外曾祖母的葬礼,当时心里不大舒服。

“有劳。”

“娘娘这边请。”

南惊鸿没想到这头一个是长姐,姐妹二人如今虽相见,却不是叙事的时候。

“妹妹。”

“姐姐,如今里头祖母哭的伤心,你且去劝一劝,顾忌着自己的身子,不要太伤。”

南惊鸿记了下,怀风将礼单递了过来,见到南惊鸿却是面有闪色,略有些不自在,看上去精神头不大好。

羡鱼面无表情接过了礼单,看了后,便朝南惊鸿递了过去,南惊鸿又坐下记了。

“这里还有的忙,委实招待不了阿姐了。”

“妹妹,回头再聊。”

南颂也清楚这时候没时间来聊着,便点了点头,先往里面去了。

南惊鸿记了下,而后又进来的是何氏家里的大夫人玉欢公主,二夫人时容,四夫人平乐郡主,六夫人涂玉婷都来了。见二夫人时容如今眼睛红红的。她是外曾祖母的嫡二孙女,想来心里一定极为悲伤。涂玉婷则是姨奶奶时韵的女儿,是嫡亲外孙女,此时看起来也是悲伤不已。二人一人是白麻衣,另一人绑了红绸。

南惊鸿起身,“见过玉欢姑姑,容姑姑,平乐,玉姑姑。”

几人都点了点头,而后问道:“圣人可在?”

南惊鸿摇了摇头,“宫里消息,圣人为此睡觉不宁。如今不大安。”

听到这玉欢公主有些担心。“父皇近来不太安稳,可父皇最最敬重太师夫人,唉。”

平乐郡主本嫁的辈分高些,年岁却也不大,如今见玉欢公主伤心,忙扶着她。“姑姑不必太感伤。”

涂玉婷扶着时容。“姐姐须稳住身子,谁不知道外祖母最是和善慈爱的呢?”

时容也擦了擦眼泪。

“没什么,只是想到祖母旧时教导,心里头总归是有些不舒服。”

羡鱼接过了何氏的礼单,权都记下了,而后躬身。

“姑姑们同平乐郡主先进去吧。”

几人先进去了。

而后,金陵王氏太夫人云霏郡主带着王二夫人乐平郡主时雨,王四夫人涂舒婷,并着王梓,王如来了。

南惊鸿起了身。

“雨姑母,舒姑母,太夫人。”

王梓和王如对视了一眼,发现南惊鸿好像并没有叫自己的名字,王如拧眉。

时雨嫁到王家,对母族时氏自然也有眷恋之情,她身为时家嫡长孙女,从前也是受到了太老夫人的喜欢,可如今明明白白的去了,她未能得到圣人的赏赐,许是因为她在王氏,如今金陵王氏不如从前,所以不得喜欢。

王老太太看着南惊鸿,心里却是剔透不已。

如今南惊鸿是厌恶了金陵王氏,可她虽不怎么明白这位去世的王门所出的太师夫人心里想些什么,却也知道是太师夫人心里想着的还是希望王门好。

金陵王氏如何能好?

如今只靠着王宁知?一个并非自己骨肉所出的孙子?

她稍带着感伤,推了一把王梓。

“还不见过淮阴公主殿下。”

王梓被慌忙的推了一把,便道:“见过淮阴公主殿下。”

南惊鸿瞧她的样子,淡淡道:“无须多礼,你是雨姑姑的女儿,称一声表姐即可。恕此处不能多招待。”

现如今是外曾祖母的丧礼,她给金陵王氏一个薄面又如何。

南惊鸿还在给金陵王氏面子,意识到这一点的王太夫人几乎高兴不已的拉着王梓就进去了,王如被撇在最后面。

她如今母亲不在,哥哥不管自己,沈云素和南漾瑢那俩个贱人也不管自己,还在后头,她先跟着来的,可没想到竟是这个样子。

见她还站在这里。南惊鸿道:“皇三侧妃,可是有什么要补充的?”

王如气的拔腿就跑了。

而后后面便是跟着来的是南漾瑢,沈云素倒是想来,南漾瑢可却不提醒她,一个侧室,她走了进来,福了一礼。

“阿姊无须太悲伤。”

“王夫人请。”

羡鱼请她进去,南惊鸿连头都没有抬,不愿多说,都是自己选择的路,没什么要说。

南漾瑢仓促进去了。

再而后走进来的是江左文氏,舅母李氏带着文倏然来了。

“舅母近来可安?”

南惊鸿起身。

“倏然近来可好?”

“安好安好,也不耽搁,你先忙着,清风把礼单奉上。”

南惊鸿感激的看了一眼。

再而后如同流水一样江州一侧的这些亲戚们都记了全。

再来便有些疲惫。

时樾忙道:“惊鸿妹妹太辛苦了些,不如先去休息一会儿,我在这里先顶一会儿。”

南惊鸿也觉得有些惫懒,便起了身来。

谁竟想到,此时走进来的是京城许氏。

金妍表姐走进来的时候如同扶风弱柳,南惊鸿几乎是刹那间就想起前世所见她香魂消逝时候的模样,便有些眉头微蹙。

金妍身后是许氏二夫人,也是她听大谢氏提及的贤文王府的嫡女玉禾郡主。玉禾郡主旁那个看上去十五来岁的娘子,这娘子生的衣服好相貌,倒是她记忆里有些模糊,未曾想起来这一位是谁。

约莫是玉禾郡主的嫡女,许家许今冉。大谢氏的嫡亲外孙女。

见南惊鸿起身要走,那玉禾郡主的嫡女许今冉道:“小女许今冉,见过二娘子。”

“二娘子?”

南惊鸿笑,眸中愈发清澈,溶溶荡荡,最是两色分明。

她很久没听到过陌生娘子称呼自己的名字,可称呼二娘子,却不称呼自己为长云侯夫人的,许是对长禹有心思,这旁的人还没有多见,可这情敌也出现了?

她便看着金妍道。

“金妍阿姐今日没有佩戴杜若蘅芜的香囊?”

玉禾郡主道:“阿妍身子不好,有些日子没有带了。丹淑,奉上礼单。”

金妍忙道:“这是我二伯母,玉禾郡主,这是家中妹妹,闺名今冉。”

南惊鸿点了点头。“请樾姐姐招待一下玉禾郡主,我同阿妍姐姐先行一步。”

许今冉原本只想要在气势上压倒金妍,却没有想到这南惊鸿根本瞧不上自己。

绕过柳树藏桥,穿过月洞门,见到白墙环复,游廊相接。

见碧波清澈,雪后冰融。

金妍担心道:“平日你不计较,怎么偏生见到许今冉,你就发了威?”

金妍摇头道:“不必为这种闲杂人等污了心情。”

南惊鸿笑,拉着她到了廊外抱厦下坐了,桌屏上画着梅花,最是真实。

她瞧着金妍虽然神色有些黯淡,眼睛里仍旧是通透明亮。

“如今只有些忧心你的身子,那样的小姑子,势必你在许家算不上快活。”

“那是自然,这深宅大门,里头的夫人太太,小姑妯娌,怎能安生?哪里比得上你,上无婆母,旁无妯娌,那有什么不好的?”

见金妍还能说笑,南惊鸿便依靠着她,二人说了些好笑话。

就有小丫鬟前来呼唤。

“前头南太夫人晕了过去,请二位娘子忙去看看。”

南惊鸿说笑不及,顿时便有些不大舒服起来,急着起了身。

“咱们赶紧前去看看。”

到了前头,果然见祖母晕了过去,有人忙着掐人中,文氏带着文嬷嬷过来,抱着太夫人上了榻上,再太医过来,只说是哀过伤身如故。

南惊鸿便令时嬷嬷照顾祖母,而自己顶到了前头,处理诸事。

圣人听了此事,倒是命人把曹得意拉了回来。

“回头再叫,是有些用处!”

第六百四十七章:国丧下

长禹在京州,已经化作一个白面书生,身上背着的是一个花篓,装着些笔墨纸砚和之花。

他在街上走着,只听到钟声响了起来,许多人都有些吃惊,瞧着城楼处窃窃私语。

过了不久后有官差敲锣打鼓的大声传扬道。

“时家太老夫人薨了。圣人令以国丧之礼,配享太庙。”

“凡听钟声者,三跪九叩,如丧考妣。”

果然闻者无不涕泪。纷纷跪了下来。

长禹跪在一边问道。“这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哥瞧了一眼,才发现是个穷酸文人在问只。

连忙道:“太师夫人薨逝了,以国丧之礼,你还真不像是个读书人,穷酸腐的文人也不知道桃李夫人吗?”

长禹没想到预料之中的时氏夫人去世来得这样快,可是变故的确是从这里开始的,他收到消息是时家不安生,阿姊忙着累着,只是这下惊鸿要回去,也该辛苦了。

连忙恭敬道:“不敢,不敢!多谢这位小哥。”

那小哥忙和别的阿叔笑:“如今重文,可是不懂理。”

再回头,长禹已经不见了。

……

南惊鸿竟在这时太老夫人的丧事众多事物里处理的井井有条,分毫不乱。

这一夜,依旧是忙碌到很晚,她坐在南太夫人时珍的床旁,有人特意设了一张躺椅,叫她躺在这里,为她披了一件大袄在身前。

许是太疲惫,她竟就这样睡了去。

在梦里,竟见到在她八岁时候就已经去世的外曾祖父。

外曾祖父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看上去是个落拓不羁的文人,他手拿着折扇,正站在梅园的墙旁看着腊梅有些枯萎的树。

她走了上前,怯怯叫了声。

“公公。”

外曾祖父时太师回过头来,用纸伞敲了敲她的头。

轻轻地,极为柔和道:“你个小娘子,怎么偏生躲在这里,是那些舅舅们欺负了你,还是姑姑们说了什么闲话?”

她摇了摇头,却看着微风吹拂下太师身后藏着另一只手。

她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公公带了什么给阿馨?”

“你个小精灵,你瞧瞧这是什么啊?”

她脑海里忽然想起来,好像是因为自己和涂家姑姑闹了别扭,涂家姑姑说自己是个别人家的小孩,所以自己偷偷哭了,哥哥和阿姊都跟着他们去玩了。

自己便跑到了太师公公的身后,瞧见他手里捧着一碗冰糖雪梨汤。

“冰糖雪梨汤!?真是太好了。”

她眼睛里溢满着笑意。

太师看着她接过冰糖雪梨汤,捧在手上喝了好几口。

而后这样高兴,便说道。

“小娘子终究会长大,会独当一面,便不要再这样遇到事情就哭鼻子哦。”

她坐在那,看上去很高兴。

可瞧见太师公公的脸,只觉得变化很大。

似乎蒙上了一层愁雾。

“怎么?怎么让她受凉?”

时珍半夜醒来,坐在床榻上,外间小丫鬟和风跑了进来。

“大姑奶奶您醒了。”

“醒了,怎么让二娘子在这里坐着,不去睡觉。”

“只因为她担心不已您的身体,一直都在这里侍候着。”

和风恭敬的捧来了鞋子。

“外间玄风医女来了,要给您请平安脉。”

时珍穿了鞋,披好了衣裳,忽然想起来了玄风。

“玄风如今跟着太医令修习医术,看上去大有长进,怎么叫她来了?”

“之前就备下了,三夫人身边的文嬷嬷特地吩咐的,只说玄风医女的医术十分高超,最能护住平安。”

和风是湘华身边的大丫头,也是太师夫人赐下来的。也算是不愿意出嫁,却又算不上嬷嬷的姑姑了,二十六七岁,甚是妥帖。

说话做事,很是体贴。

“便让玄风过来。”

玄风医女进来,见到时珍仓皇间老了几岁,当即眼睛有些湿润。

“当年玄风尚且三岁的时候,娘子那时怀着三郎回娘家住了几天,如今玄风已经三十有四,仍然记得当年大娘子的风貌。”

时珍摸了摸她跪下来靠在膝间的头。

“当年三岁小娘子,如今也长大了,太医令家里的孙儿对你还算好?”

玄风摸着时珍的脉,笑吟吟道:“没什么不好,托大娘子的洪福,若不是大娘子眷顾,焉能有这样的好婚事?”

“如今只是还不想要孩子,他也同意了。”

时珍不作声,听她讲着,面上终归不再那么哀伤。

须臾间把脉结束。

玄风道:“只是悲伤过度了,大娘子切勿再如此,毕竟不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玄风又道:“太老夫人走之前,一直念着想抱您的曾孙,她的玄孙呢?”

南惊鸿躺在那,并没有醒。

似乎疲惫到了极点。

“这可想起来,玄风,这是三郎的女儿,名唤惊鸿的,处理杂事想必累极了,还在这里陪着我,你给她看看。”

玄风起了身,面带淡笑的走上前,将她的手轻轻的触碰,而后三指搭了脉搏,只觉得细滑如斯,却又生机勃勃。

她的眼睛几乎要亮了起来。

这时羡鱼和抱月在外面听吩咐。

时嬷嬷道:“太夫人,俩丫鬟要带娘子休息呢?”

“只让她到我榻上休息,命二人好生看着,我去灵堂瞧瞧,玄风和和风陪我便是。”

时嬷嬷便同二女进来,将南惊鸿抬到了榻上。

灵堂前,玄风瞧着太老夫人的灵柩,而后扶着时珍道:“太夫人,太老夫人临终前嘱托过玄风,说是许是二娘子有喜,当时太老夫人把过脉,如今我已经确信,只是尚且未曾满月,只是秘不可宣,如今多事之秋,只能忙着,您知道吗?”

时珍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如今是该要瞒着。又想到母亲曾经学过医术,是该清楚地。

母亲虽然故去,却给自己留下了这样大的一个惊喜。

许是上天的恩赐。

她坐在那黄木抱着的大围椅子上,而后便在那里坐着。

南惊鸿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只以为自己是糊涂了,平日也没有这样嗜睡。

等到起了身子,梳洗之后。

怀风才道:“娘子不必惊慌,如今是第三日,事情该处理的差不多,今日是有个家宴的,设在午时,到时候家宴散后,便是出殡。气势磅礴,叫人称颂。旁人只以为您在这处理要务,断断不知道您是否在休息的。”

怀风许是知道南惊鸿在想些什么,才特意过来说道。

南惊鸿瞧着怀风这般样子,忽然就笑了,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而后道:“如今怀风算是派上用处,独当一面了!”

怀风原本是听从南颂的吩咐打发过来看看的,昨夜南颂住着的是时樾从前的规格蘅芷园里歇着的,可心底始终担忧着祖母,因着自己如今是太孙妃,断断不能如同从前一样随意行动,又因着自己身怀六甲,是什么办法也没有的,便只好打发着怀风出来看,怀风回禀,说是太夫人在灵堂守着,有玄风医女和和风姑姑守着,没什么大事。又说南惊鸿歇下了,南颂方才睡去。

日上三竿,怀风第三次来,二娘子已经醒了。

怀风自几岁的时候就跟在了南惊鸿的身边,算是到南颂出嫁,也有十年了。

十年里,只有她清楚的看见了南惊鸿究竟是如何的努力和认真,也是如何的从来都不想着旁的事情,只一心只向往着成为一个优秀的娘子,便只说十年来的南惊鸿从来没有睡晚过。

如今自然是有打笑的意思,说南惊鸿惫懒了。

南惊鸿说着这样一句话,怀风心里一凉,她自然明白南惊鸿最讨厌旁人上主子的嘴,扑通一跪。

“怀风知错。”

“你这是做什么?如今你是阿姊的丫鬟,是太子府的大侍女,如何是我能够教训的?”

南惊鸿眉睫低垂,淡淡道。

“你说的没错,自嫁人之后,的确惫懒了不少,长云侯府,无人和你从前一样叫我起床,都是能睡到几时就几时。”

怀风更加有些惶恐不安道。

“怀风不敢,怀风本就是二娘子的丫鬟,要生要死都只凭娘子一句话,如今只是大娘子担忧您,才叫我前来,平日里若不是因着二娘子的缘故,大娘子也断断不会总是抬举怀风,怀风心里都明白的。”

“你说的也不必太严谨,赐座就是。”

她招了招手,羡鱼端了把椅子,怀风被抱琴扶着坐了起来。

抱琴道:“娘子只不过是问几句家常话,怎么如今怀风你这般胆颤心惊,战战巍巍,谨小慎微了?”

南惊鸿摆了摆手道:“这也是应当的,太子府不比我身边,总归是明刀暗箭,不胜其烦,倘若不谨慎些,你们这些个去了,没得骨头出来。”

怀风听了鼻子一酸:“娘子知道我们的苦楚,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纵然化作黄土一杯亦是无妨,太子府里规矩森然,自然主子问话,奴婢只有跪着回话的份例。”

抱月听了撇了撇嘴。

“既然是这样的阎罗地府,怎么你还偏要去。”

怀风听了泪珠落了两旁。

“我知道你心底,只当我是个爱慕虚荣的,抛弃了二娘子选了大娘子,可是……”

南惊鸿道:“不是怀风抛弃你们,是我选的,自然怀风也不会后悔,抱月被说起子酸梅子的话,叫人听了没趣。你去外面看看,午宴准备的如何?”

抱月听了,心头自是闷闷不乐,一跺脚出去了,抱琴见此,忙也跑了出去。

“我去劝劝这死丫头。”

只有羡鱼南惊鸿和怀风三人。

怀风的眼泪没了安置的地方,只道。

“大娘子处处念着二娘子还不回来,心里忧思成疾,腹中胎儿又折磨的不可安生,太孙殿下固然体贴,终究是个纯孝之人,您不在,太子妃大周氏差点逼死大娘子,若不是夫人和大郎君前去,怕是如今大娘子不能保全,如今人多眼杂,大娘子顾忌皇胎不敢前来叨扰,倘若二娘子有时间,请前去看看。”

见怀风这样子,南惊鸿抿了抿嘴。

“我知阿姊收了太多的苦,如今若不是太师夫人我也回不来,她老人家的福气算是托了,既然回来,你且告诉阿姊,我定会护住她的胎儿降世,叫她宽心!”

抱月跑了出来,迎风冒了些眼泪。

“你瞧瞧怀风如今可算像话,怀风含霜,你和我,哪一个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心疼她跟了大娘子,到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太子府里,她倒拿话来呛着我,叫我不好做,我哪里算是酸葡萄的话,竟娘子也护着她,叫我让着她。”

抱琴拉着她的手。

“姐妹四人长大,只是含霜脑子糊涂些,如今做了王侍郎的姨娘,若不是主子留了情面,哪家不是打死?娘子若不护着你我,怀风又怎能被派走,当时虽说是含霜瞧见她与大娘子接了赏赐,私下底和二夫人有些接触,为了全了怀风颜面,正大光明送了她去,你我避免被指派的命运,二夫人心满意足,也不会让旁人找我们茬子,娘子苦心孤诣,你也不体贴,虽说你心底我们和怀风还是同一个主子的姐妹,可你瞧瞧如今,她句句二娘子,口口声声我们大娘子的,心里全然依靠了大娘子,因着太孙妃的大丫头总比我们这些公主夫人的大丫头好,她心里朝着大娘子,你何必说些话,叫二夫人大娘子那边听见了,反倒叫娘子难为,是也不是?”

怀风的话让抱月吃了委屈,抱琴的话却让抱月当头一棒,算是突然醒了过来。

“如今我说出了口,叫娘子为难,是我的不是,我该如何是好?”

抱月擦了眼泪,连忙道。

见抱月这个模样,算是至情至性,怪不得娘子很疼抱月。

笑道:“怀风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不会疑心,二娘子护着怀风,你被训斥,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怀风问了几句后,心里知道二娘子会站在大娘子身边上,便什么也不再多说,出了来,瞧见抱月偷偷看自己,便道:“打小一起长大,你莫以为说了几句夹枪带棒的话我就委屈了?快过来吧。”

抱月怀揣着簪子跑了过来,给了怀风。“这是上次过年的簪子,娘子每年都给你准备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出殡

终究只是停灵七日,因着太老夫人说丧事一切从简,不想要在府邸里呆了太久。

可圣人和时氏都是铁了心的想要把这一场丧事办的极其隆重。

白茫茫的一条街上到处都是人,送灵的队伍之长,是前所未有的。前往送殡的队伍浩浩荡荡,队伍长达三四里,大小轿子超过了百千辆。东南西北的路祭是北亲王,南园,江南何氏,金陵王氏,他们同时家是世交,连东宫太子殿下都亲自来路祭,这场葬礼可谓是风光无限。

这是旷古绝世的一场大的丧事。要比旁的显得更加的庄严隆重。

无论是亲王府,还是别的一些世家。亦或是重臣权贵之家。纷纷都前来表示哀奠。还是一些路人们都在后面,他们心里都有些惦记着仙逝的太师和太夫人,所以他们亲自前来,为的便是能够送一程。

谁知道这太老夫人都是要送到太庙里去的。想来此时圣人已经在那里等待了。带着许多宗室子弟。

众人心里都有数,这时太老夫人虽然不是皇室宗亲,但因为他是圣人亲口承认的义母和师母,便具有了太后的身份,比先孝慈太后陈氏那时稍稍显得有简朴的葬礼相比,这场国丧之礼,实在是罕见的。

手捧着太老夫人的牌位的是她的嫡长子,身后行走的的披麻戴孝的后人们。

南惊鸿坐在最近的一俩马车里,她见到时珍步履蹒跚,她不知道祖母能否坚持住,可因着祖母的强烈要求,她起晚了,却还不让她多操劳,只勒令她在车里带着,随行的是玄风医女和和风侍女,至于抱琴和羡鱼,抱月,都让呆在家里。

见到南惊鸿看上去有所深思。

玄风医女立刻道:“二娘子不必忧心,太夫人的身体好得很,如今强盛,心疾治愈后,身体愈发好了起来,之前不过是哀大伤身,如今二娘子在身边,什么也不必害怕。”

南惊鸿点了点头,又问道:“玄风医女如今在太医令那里学医,听说亦书大有裨益,惊鸿不知道来日能不能学上一点?”

玄风医女笑道;“那有什么不好的?但愿二娘子不会嫌这里无聊,只要二娘子愿意,整日里在太医院也行。不过怕是长云侯爷和太夫人,三夫人都不愿意。”

南惊鸿红了脸颊,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祖母的背影。

果真时嬷嬷将祖母扶了过来,她忙令马车暂停,而后跳下了车子。

和风来不及劝告,玄风医女使了个眼色。

但太夫人远着没看见,和风就只好闭嘴了。

南惊鸿跳着过去,扶着时珍。

“祖母,且上车歇歇,那些舅母们早就溜了去,这路尚且有的走呢?”

处处都有纸钱洒满了天空和四路。

明明是正月新年,却偏偏所有的人都有一种失落之感。虽说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单单只是因为走了一位长寿的老太太。

这位老太夫人的去世,似乎暗喻着一种盛世大楼即将坍塌的危险。

有些人敏锐的嗅到了其中味道。

金陵王氏所设的路祭,自然是最为豪华的,白金白玉,俱是丧尸最高规格。

毕竟时太老夫人是金陵王氏所出,是上将军的嫡长女,倘若不是时太老夫人多年庇护,王家也不可能繁荣昌盛。

王太夫人也来到此地,毕竟虽说时氏有些年头不曾来往,但是表面功夫总该要做个层面的,只因为这时氏的太老夫人是自己已经去世的老头子的长姑姊,总不能叫旁人戳自己这个老太太的后背心吧,但凡她心里明白点,也该要过来。

况且如今她不为别的,就为了王梓,也该要和时氏,南氏,北亲王府弄好关系。

北亲王府本该是娘家,可却也没了干系。

如今这时家太老夫人死了,她脸上便是哀愁,看着灵柩过来,便落了眼泪。

那些僧侣道士们念着佛经道法。

王宁知蹙眉站在这,身边是两三个小厮,各司其职。

他原本不想掺和的,可是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似乎有些事情脱离了前世发展的方向,他梦里的前世明明时太夫人死之前,该死的是南惊鸿的母亲文氏,可偏偏如今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死去。

包括自己那无用的嫡长兄王嘉安和嫡妹王泪。

都是愚蠢的东西,许是因为自己的厌恶吧,也是该死的。

他看着那灵柩车子缓缓驶了过来,心里又在有些害怕,没想到圣人对于时氏居然如此忌惮,是他闻所未闻的,这时氏难道不会因为失了这个擎天柱而觉得悲伤难过和从此失去盛宠吗?

他想着,便想要一探究竟,昨夜沈云素闹得厉害,他教训了一顿后,不敢吭声,可沈荣私下底又给了自己消息,说是时氏被大肆封典后会开始分家。

他待会儿也是要去参加七七之宴。

只是这场宴会着实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酒精是为了寄托哀思,还是这时家的人因为这太老夫人去世得到了许多福音而欢喜不已的欢聚的宴会呢?

谁也说不清楚其中的心思,各个都觉得有些开心。

王宁知打量着这些人的神色,比如自己的祖母,明明掩饰不住的开心,心里嫉妒不已,却偏偏又要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时氏若是在乎金陵王氏,从前为何不叫时间抑或是时原娶金陵王氏的女儿呢?

分明早就不在乎娘家了,就如同沈云素嫁给了自己,从而西杭沈氏变成了她讨好自己的筹码一样。

他眯着眼,瞧见近处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而后见到了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皎洁无比的娘子。

那个娘子温柔的走向了自己。

正如同当年桃花树下,她对他挑眉一笑,他而对她一见钟情。

他摇了摇头,果真只是自己的幻觉。

南惊鸿回来了吗?

南惊鸿回来了。

她走向的不是自己,是时珍,是她的祖母。

他的眉宇间迅速有了暴戾之气,可他心底又有着浓浓的愧疚。上一次差点在沈云素的撺掇下,伤害了她。

这一次,她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身边,他决定要换一种手段来对她。

第六百四十九章:再论

圣人在太庙前面,当着列祖列宗,和诸多功臣图,宗室子弟们的面前致辞。

他诚恳的表达了对太师夫人去世的悲哀之情,并且语气中诸多难舍和痛苦。

诵读了他为太师夫人所写的祭书之后,便请礼部侍郎完成这一场最后的仪式。

几乎是到了黄昏之时,所有的一切才完美结束。

所有的人悬挂在心上的石头顷刻间掉了下来,而后便带着疲惫去参加时府准备招待这些远道而来,累了许多天的亲朋好友们。

南惊鸿梳洗之后,先去见了阿姊南颂。

彼时南颂正坐在那里,似乎是小腿有些酸痛,太孙殿下蹲下身子,亲自为她揉捏,等南惊鸿到了珠帘外面,瞧见屏风里的影子,面上微微一笑,只看了许久,怀风连忙道:“太孙殿下,太孙妃娘娘,二娘子到了。”

南惊鸿皱了皱眉,不愿意此刻的景致被她打扰,可还是没说什么。

南颂羞的推了太孙的肩膀一下。

“你快起来,叫妹妹看到怪不好意思的。”

太孙摇了摇头。

“如何不能看到?我对我娘子好,自然是应当的。”

南惊鸿踏步进来,听到这样一句话,扑哧一声笑了。

而后乐了:“殿下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给殿下请安,问阿姊安好。”

南颂见太孙还蹲在地上,要拉他,太孙担心她弯腰,立刻就起身了。

长臻见到南惊鸿也没有不好意思,只说道:“阿禹见到我,从来都不行礼,你们姐妹也没有行礼说法,以后就不必多礼了。”

南惊鸿笑着过来,拉着南颂的手,而后道;“那可不成,无规矩不成方圆。”

长臻作势捂了捂脑袋。

“你们姊妹二人果然总是说着一样的话语,叫我头皮发麻,我先出去了,回头贤文王世子还要约我一起谈谈心。”

南颂站起身来:“那殿下把披风带上再走。”

长臻连忙接过了怀风手里捧着的披风。“都听颂娘的,你们姊妹好生聊着,我和我妹婿聊一聊。”

见长臻走后,南颂面上恋恋不舍的样子,南惊鸿打趣道:“倒是我没安排好时间,扰了姐姐和姐夫的清静。”

南颂忙回了神,有些恼的拍了拍她的小手臂。

“你就是贫嘴,总说我,我是说不过你的,可哪一回我把你放在太孙殿下后面了,只你总是这样说,好没趣。”

南惊鸿依旧笑嘻嘻的。“那可不,我瞧姐姐和太孙这样好,我心里开心呢?姐姐快坐下。”

南惊鸿扶着南颂缓缓的落座,而后蹲下身子来,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南颂的肚子,这高高隆起的肚皮下,居然有一个小生命,是自己的侄子,真是一件妙事。

她的眼睛里晶莹剔透,好像会发光。

南颂瞧见了,也觉得内心里温柔不已,只想着长乐说的没错,妹妹怎么会不惦记自己呢?自己那一点小人之心,实在是太不对了,可见到妹妹这般温柔的样子,她心底可真是开心。

她道:“再有三四个月,他该来到世上了,回头不该叫你姨母还是叔母呢?”

南惊鸿没想到南颂居然会打趣自己,忙道:“姐姐又在胡说,自然是姨母,难不成就要依照长禹那边来,我可不同意。姐姐之前是受苦了,如今再不会,听说大周氏如今没个安生?”

“我不知道为何殿下这次发了狠心,从来最是忠孝仁慈的,这次没有求情,反而任凭公公把婆母发配到了宗祠里,只是婆母心里大概是很不服气吧。”

“姐姐可真是一副好心肠,这种恶毒妇人,早该千刀万剐,姐姐居然还称呼婆母,若是有这种婆母,我可待不下去。”

南惊鸿皱了皱眉,耸了耸鼻子。

看着南惊鸿这样嫉恶如仇的样子,南颂反倒有些项羡慕了,从前她就一直都在羡慕南惊鸿,面对有些亲戚,她不喜欢的便不要,什么都看得分明。

“你呀,以前岭姑姑,你也说,祖父不喜欢,你就不喜欢,所以你不认,可是我啊,和你不一样,我不行,前几日,岭姑姑还非要拉着我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我也是没办法。”

南颂说的话却引起了南惊鸿的注意力,她听得很清楚,南岭居然还找南颂说话,必有所图。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早就不是我们姑姑了,偏偏还来缠着你,长梦嫁给了太子殿下,变成了姐姐的庶母,姐姐觉得这打脸还不够?从前她还想要许给太孙殿下当侧妃呢?”

南惊鸿果断把之前知道的事实说了出来,南颂果然不知道这件事。

“怎么会这样?太孙殿下没有和我说过。”

“此事情与太孙殿下无关,姐姐大可放心,从前太孙殿下和惊鸿承诺过,在遇到姐姐之前,并不知道世上怎样的女子成为妻子,所以是南岭想要打太子殿下的主意,如今保不定各个以为我家长禹死了,才想要这样张狂,又要试探了,阿姊可要小心。”

南惊鸿一脸信誓旦旦,南颂宽了心,而后似乎又想起来什么。

“白家有位娘子,长在江左十五年,如今也来了,是白贤太妃的侄孙女,生的相貌堂堂,据说是颇为肖似你的外祖母虞季,恐是与你有几分相似,许是会送入东宫,还有这京城许氏的宗妇二夫人,贤文王府嫡长女玉禾郡主,私下底约了我好几次,想要为为她的女儿许今冉当说客,想要接连姻亲。”

“那阿姊怎么回复的?”

南惊鸿想了想问道。

“我说我是出家的女儿,管不了娘家事情,太子府尚且有婆母,轮不到我。”

南颂笑着抿着嘴道。

南惊鸿果真听了高兴。

“如今姐姐真是大有长进。”

南颂拱手作揖。“多谢妹妹悉心教导。”

南颂和南惊鸿坐在一块谈论了许多事情,南颂也对南惊鸿目前的处境变得有些乐观起来。

等南惊鸿走后,南颂看了一眼怀风,而后道。

“你跪下。”

怀风骇的跪了下来。

“怀风知错,请娘娘处罚。”

太孙妃南颂彼时眼神冷漠:“我知你要提醒,可你这样刻意,惊鸿敏感,必被所伤。”

怀风垂头不语。

第六百五十章:姻事

南惊鸿自离开了南颂那里后,而后便准备回祖母那里,这时候羡鱼过来,说是江左文氏夫人李氏舅母找自己,她便去了李氏那里。

之前见到李氏和文倏然,她尚且没有多少机会说话,如今倒是恰逢其时,刚好能说几句话。

这本该是哀戚的丧礼,却偏偏又多多少少掺和着亲友重聚的喜悦,太师夫人王氏去世之前,怕也是料到了如今的情况,但凡多少明事理的人都该知道终归是聚少成多,积跬成里,但凡世家,聚则昌,分则散,而后败。

毫无疑问,南惊鸿的内心底多多少少对于王氏存了几分感激之情,尽管这感激之情,并不抵消内心底的曾经因为不公待遇而升起来的愤恨。

她的心底因此而得到的温暖的感觉也在刹那间消逝。

与此同时,她沉默不已的到了舅母李氏那里,却发现母亲文氏竟温柔无比的坐在那里,正和舅母李氏聊得开怀,舅母李氏显然这一次带来的不是文倏然一人,因为她还看见了舅母李氏身后的文十二郎文昌珉和文九娘文泉溪,彼时的文十二郎看起来倒比从前的稚嫩顽劣多了一丝从容,在他身边是看起来金童玉女一般的莲色,如今的莲色看起来十分温柔婀娜端庄。

“母亲,舅母。”

李氏自然要回礼。

文倏然,文十二郎,文九娘同着身后的莲色一起行礼。

南惊鸿笑:“都起来,不必行礼。”

李氏忙拉了惊鸿坐在身边,拉着惊鸿的手对文氏道:“我和阿章最羡慕姐姐了,有惊鸿这样一个好女儿,生的如画容颜不算,更是貌美如花,又是妥帖稳当的,寻日里无论什么事都是能完成很好的。比我家倏然最优秀的。”

南惊鸿连忙摆了摆手。“舅母何必说这些生分的话,我最喜欢倏然这样子了。”

文氏也连忙道。

“是啊,我要是女儿和倏然这样活泼可爱才是最好的,终归要比惊鸿这样闷着的性格要好。”

文倏然凑过来,“母亲,你老是说我,你真讨厌。”

文夫人李氏拿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好好好,你们瞧着这个小淘气,只知道拿话来提着我,我可没什么办法,只能送过来,托姐姐看上些日子,回头人家谈了亲事,好早些送出了门。”

李氏笑的极为温柔,

南惊鸿却听出了话外音,瞧上了文倏然的面上,便看着文倏然。

文倏然果真朝着南惊鸿使了个眼色。

南惊鸿也算是十分敏锐,很快明白了文倏然的意思,文倏然大抵上父母是不知道文倏然和何兰的事情了,之前何兰送她回江州,想必是已经有什么借口的。

她转眼间明白了,于是就问道:“舅母难道没有中意的人家?还是说这次准备到江州来谈一谈?”

文氏正愁着这件事情。只拉着文九娘的手到了身边。

“你不知道,三娘和五娘都定了人家,三娘是冀州云氏,五娘是凉州唐氏。如今我也在愁着倏然和九娘,倏然是不该他父亲总是要留着,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文倏然听了,忙躲到了屏风后面。

她还是想偷听的,文九娘原本也该在这里,可一想到母亲安排好的,说是伯母会安排好自己的婚事,自己而后就偷偷溜到了外面的屏风后面。文倏然见到文九娘来了,俩个人抱在了一起。文九娘悄悄道,“我还想在听听呢?看我娘的意思,我是要当你的陪嫁也嫁到这边来了。”

文倏然摇了摇头:“你胡说一些什么呢?”

文倏然便又看着那边,猫着身子。

南惊鸿问了这话后,文氏也道:“阿章和你是想要将倏然那孩子嫁到江州来,路近一些,也好和惊鸿有个照应是吗?”

李氏谈到这里就叹了口气,看了眼门口,那俩个小娘子似乎都跑的远了,才道:“九娘年纪和倏然小不了多少,但倏然定然选的我有些纠结,只是听说如今时氏尚有二郎没有完婚,却又因为太夫人丧,至少要守上一年,约莫是等上一年后再定迟了。”

原本李氏说道时氏的时候,文倏然顿时眉头都皱了。

可听到时老太夫人丧事,所以不予考虑的失时候,她心底又舒服了。

“金陵王氏,从来不想要考虑的,江州刘氏有个七郎,倒是和九娘年纪相配,九娘的娘亲也觉得尚可。林氏没个好的,倒是何氏?”

“何氏如今适龄郎君,倒是可以考虑。何家三郎年纪尚小,可大郎何兰却又大了。”

似乎终于说到了正题,文倏然内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文九娘也终于安了心,没想到母亲还是善待自己的,刘家七哥哥一直都是最为和善的,总是善良不已。对自己也很温和,终于不要和三姐姐和五姐姐一样加到陌生的地方,离开江左,会害怕的吧。

文倏然却好似紧张的心脏扑通扑通跳,整个人都有些担心不已。

谈到了何兰,南惊鸿知道文倏然的想法,对于她,她自然是要帮上一帮的,看来舅母李氏是很相信自己说的话的。

“舅母说起江左何氏,我倒是因为我兄长的外家的缘故,了解何家的郎君们的。可以说兄友弟睦,友善之家。”

文氏看了一眼南惊鸿,南惊鸿向来是独善其身,从来都不干预旁人的事情的,怎么好端端的插手文倏然的婚事?

文氏并不想多管娘家的事情,这也该是李氏和文章自己的事情,她从小对南惊鸿的教诲,也是要独善其身。

幸而南惊鸿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往往能自己有自己的原则。

她看着南惊鸿,南惊鸿却笑弯了眼睛。

李氏听到惊鸿这样讲,倒是有些开心。

可这时候文九娘小腿酸了。

她没有站稳摔了一跤,文倏然叫了一声。

李氏这才发现文倏然站在那里,立刻批评了一句。“倏然,不害羞了么?”

文倏然害羞的跑掉了,文九娘被丫鬟扶了起来也走掉了。

李氏这才拉着惊鸿的手,“我的好惊鸿,你舅舅想许给何大郎,可是我觉得年纪相差太大了,十二岁,这可如何是好?我心疼,你了解的话,多说说这何家大郎君,如何是好?”

“舅母的意思是,舅舅看上了何家大郎?”

南惊鸿有些惊讶,没想到何兰还是有些本事的,她自然知道何兰之前心上是时樾,可是君子坦荡荡,倒是什么也不介意的,她心里想的很好的,便是因为何兰愿意君子成人之美,又从来坦荡处世,这种人,南惊鸿以前在没有考虑长禹的时候,甚至都考虑过的,所以她觉得文倏然能够冲破一切阻碍,去面对自己内心深处的爱的时候,她心里是很钦佩,也很看好的。

她这才发现母亲文氏是在这里打量了自己很久,便觉得有些开心。看来母亲也是发现自己有了变化的。眉宇间稍稍多了一份温柔。

“的确是这样的,何家大郎,叫何兰的,我从前见过,看上去是个好模样,只是这么大的年纪,还没有娶妻,何家二郎如今都有孩子了,我心里才觉得有些担心的。”

李氏说出了自己的内心的忧虑,之前何兰曾教授过文倏然长笛,那时候见到模样很好,但是更没有想到过的,是觉得这何兰是个合适的先生,可当自己的女婿,又觉得倏然配不上他。他年纪大,倏然年纪小,总要吃些亏的。

“何家大龄没什么毛病。”

文氏也忍俊不禁的笑了。

“这孩子娶妻比较晚是因为如今是在圣人那里做事情,所以一心事业,你要想见一见,回头让大郎将他带来,你我都作为长辈好好看一看,不就好了吗?”

李氏听了这个,眼睛亮了亮。

“果真是的吗?十二郎,你赶紧去把你大哥哥叫过来。”

文十二郎也受不了要出去了,“是,伯母,我这就去。”

“看看十二郎这孩子。”

南惊鸿又瞧着莲色:“如今莲色和十二郎的婚事定下来了吗?”

“是呀,你外祖父偏爱莲色这小娘子,全族的郎君都看不上,只十二郎求了好多回,咱们莲色才能成为十二娘。”

李氏笑着把莲色拉了过来。

莲色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这是在说些什么,十二郎如今参加春闱,若是拿不到什么榜眼探花,我可不依的。”

文氏也笑:“瞧瞧她这张小嘴。”

南惊鸿却称赞道:“瞧瞧咱们莲色,这才是真正可爱的小娘子。”

南惊鸿从文氏那里走了后,便见到猫着腰的小娘子,正在那棵桃树下面等着呢?

“我的好姐姐,求你告诉我,我娘亲怎么考虑的?”

“这个嘛?”……“保密。”

看着文倏然这样一脸好奇的模样,文倏然却也是最终获得不了什么有效的消息,南惊鸿笑嘻嘻的说道。

文倏然猝然倒地,被文九娘拽了起来。“你可别烦二姐姐,二姐姐还有事情处理呢?”

文泉溪说话倒是很礼貌。

南惊鸿见她们一溜走了,便去了祖母那里,看看祖母的样子。

祖母如今精神头恢复了些。

第六百五十一章:孙山

……长禹和一窝书生蹲在一个房间里,睡的是个大通铺,他才来了不久,便和这些书生们关系处了不错。

他原本夜里也是准备睡觉的,忽然打了好几个喷嚏。

想来是南惊鸿想了自己的,所以他心里有些开心。

虽然已经深夜,但是依旧有人点灯学习。

长禹道:“孙兄,你怎么还在复习?已经很晚了。”

孙山道:“那有什么办法?我可不是蔺贤弟这样过目成诵,我只能努努力了,上次我没考取,已经三年了,我家里的人伤心极了,只觉得我没有用。”

长禹只好道:“孙兄这样勤奋,一定会榜上有名的。”

他起了身,便披着长衫出了来,虽则是春日了,可这里气温低下,京州的天气,可以称得上是非常四季分明了。

这样的季节,他看着天上的月光,明月皎皎,他有些想念此时江州的惊鸿,他这些日子在这些书生里摸爬滚打,自然收不了消息,可江州忙于处理国丧的惊鸿,大约是很不舒服的吧。

他听到起夜的二人嘲笑道:“那孙山,可是考了十二年的,每三年都能遇到他,还说自己只是考了一次,年年都是没考中的。”

“这次我是稳了的,我舅父的上司是这届监考官的侄子,我母亲为了我送了千金,所谓千金一诺,自然是前途无量的。”

“这届监考官出自东宫殿下的阁下,自然权力大,那位可是我们府上的常客,我祖父最喜欢结交官员,咱们京都,我们都是世族,比孙山这样庶族出身的人可是好的多。”

“说来那孙山有几分才华,不过是听说有家世族看上了他,想要他做女婿,可是因为他守着自家的丑媳妇,不愿意,这才年年都没有上榜的。”

长禹结识的这些读书人,很多都是世族庶出,大部分混吃混喝,也有墨香铜臭的,孙山这样的看上去才是真的读书人,有风骨,却被这些人耻笑,如今京州的风气比起十年前,的确是差了许多。

看来圣人让自己来此,彻查科举贪污案,也是有原因的吧。

他暗暗了目光。

而后回去的时候,瞧见孙山在那里喝水,便皱了皱眉。

走到他面前;“我可否请孙兄,明日陪我去花绣坊看看,我想为我江州娘子挑一只珠钗。”

原本孙山是想要拒绝,可是后来他忽然想到的是,自己在家里的娘子为了自己能够科举,甚至卖掉了陪嫁的所有首饰,如今他卖了一些书画,倒是有了些积蓄,不如也给娘子买些首饰,连忙朝着长禹作揖道。

“多谢蔺兄,明日便和蔺兄一起前去。”

长禹听了,也很高兴。

“我这件大衣裳太大,难以穿着,若孙兄不嫌弃,权当擦脚布可好?”

孙山原本没想到长禹居然还会亲自帮忙,因为看起来长禹不像是自己这种身无长物的人,如今看上去便是因为这长禹又请自己帮忙,他自然就同意了。

“那也没事,正好缺了呢?”

孙山坦坦荡荡,拿了长禹的大衣,可瞧见的时候,心底一沉,这大衣分明是尚好的。

他便道:“贤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禹一脸无辜:“我娘子买大了,且没有扣子,孙兄帮帮忙。”

孙山只好收下了,夜里可以当做盖的被子上加盖了一层。

第六百五十二章:锋芒

在处理完头七天的事情后,南惊鸿在时家被召去了行宫。

彼时时家晚宴,一,亲戚一堂,反而因为这太夫人之白喜事,这些男女之防反而小了不少。南颂只稍稍坐了一会儿,而后和惊鸿说了一会话,就叫林氏扶着下去了,如今万事最重的便是她腹中的孩儿。

旁人不敢多说什么,南惊鸿看着湘华郡主如今忙的也是疲惫不已,短短七日的功夫,整个人身量都瘦了一圈,想到长禹若是知道,一定会心疼无比,立即就也请她下去了。

如今这偌大宴会,时珍她们这个辈分的长者也不过稍稍做了一阵子,被人评说了几句悲伤后,而后便一一回了休息。

反倒主事的,在场的,都是各族新主事的宗妇。有已嫁人的少妇,也有新妇,有尚未出阁的娘子,也有些年纪尚小的小娘子们,凡是种种都在一堂。

南惊鸿坐着的自然也该是和时樾一起的主位,在这一次,她们这些原本都是想要来看看淮阴公主殿下如今是何等的落魄的景状,却也没人想到如今竟有她成了一门主事宗妇的模样。

太子府南颂走了,倒是长梦来了,但长梦托着的不是什么太子府庶妃的名分,若是如此,长穆太子自然是不愿意的,可长梦的母亲是南岭,是已经去世的时老太夫人的嫡亲外孙女。

所以长梦只和母亲南岭来了这晚宴。

金陵王氏是王梓来的,她之前很想要把妹妹王如带着,可是祖母偏生不准,只说自己是嫡出之后,王如一介庶出,着实不配。

可王梓的心里也是在嘀咕,这王如的父亲是王相,哥哥是王宁知,金陵王氏如今不靠着王相叔父和宁知哥哥,还靠谁呢?

她只好自己来了。

她看着晚宴上这些娘子们,想到自己如今也要十五岁了,王如许配了三皇子侧妃,虽婚事还没办,要等林菀雪怀了孕,才能进去,可也算是定了,自己这般没有着落,是该怎么办?

玉禾郡主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她看着自己的女儿许今冉,“你从前养在京州,因为那时世家以京州为中心,可如今圣人欲迁都江州江州行宫豪华超过京州,这里都以江州为基准,世家们盘踞在此,你的风华从前因为林菀雪而不得人知,如今你年岁大了,正是风华毕露的时候。”

许今冉则是看了看茶水面上倒映出自己这精致的妆容,虽说各个都只能素的颜色,她今日穿的淡青色,看上去如同绣竹,风姿绰绰,自然该叫旁人你都觉得惊艳。

如今未出阁的娘子里,首一个就该是她许今冉,京州第一闺秀,大华第一贵女。

南惊鸿摩挲着手里的天青色的杯子,这杯子似乎是青玉烧制而成,倒是触手生温。

看上去这些下方的娘子里,最一个像杯子的是那京城许氏之女许今冉。

从前金妍定了京州城许氏许今言,听说婚后幸福,可如今见到这像是艳丽无比的山茶花的许今冉,她似乎觉得金妍姐姐过的日子并没有那样安生。

最关键的是,之前大谢氏就想要通过长乐和长离的婚事来为这个外孙女谋取婚事,当时想着的是要许配给自家兄长南君。

可如今看那日许今冉的针锋相对,倒并不一定看得上兄长。

她摩挲着杯子,时樾道。

“如今各家各户都借着这一场白喜事,在这里相亲呢?再一会儿,便该郎君们来了,阿君才貌高峻,蔺小公爷风神清举,余跃大人落拓不羁,何家大郎君子如兰,我二哥哥算得上中人之姿,如今也订了婚,约莫后年完婚,累得那曾氏姑娘等上一等。”

南惊鸿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颌,当下微微矜持一笑。

“只觉得如今樾姐姐倒越来越像是一门宗妇,说什么都流利极了。像那什么?像……”

她眼珠子转了转。

看着时樾有些着急。“快说想什么?”她转着水雾眸子,有些着急道。

她才笑盈盈道:“像媒婆。”

“你呀你,你个坏东西。”

时樾推了她一把。

“下次我要叫我家阿睿打你了。”

“阿睿?都忘了樾姐姐如今都有儿子了。”

南惊鸿眯了眯眼,很温柔。

“敢情和你说这个,倒是那玉禾郡主到处托人给自己女儿相看,就求到了我婆母玉欢公主那里,我婆母可不想管事情,尤其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推辞了。可玉禾郡主只觉得自家女儿貌美如同天仙,实乃天下一等一的美人,没人配得上呢?之前有宁岳伯家夫人要给她介绍给一位侯府的郎君,她竟看不上,说对方既无功勋,又非嫡长,不许。”

时樾闹着忽然又想了起来,忙道。

南惊鸿将手中的杯子托到了自己的手里,而后道。

“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天青色等烟雨。你瞧瞧这杯子,算不上美人杯。”

时樾看了一眼南惊鸿的动作,而后愣了愣,瞧见那许今冉起了身来,似乎到了金陵王氏王梓面前,王梓穿了一身灰烟色的长裙袄,相比下倒是逊色不少,这还真有心机,一面和王梓说这笑话。

另一边就有娘子在窃窃私语道。

“那是哪家娘子?看上去容光生色,温柔端庄。”

“呀,竟是京城许氏女儿,看上去比系出名门的王二娘子还要优秀几分。”

“据说是玉禾郡主独女,是许氏掌上明珠。”

“是那个贤文王府嫡长女玉禾郡主?”

“是的,真叫身份尊贵。”

“许氏有女初长成。”

王梓原本对许今冉前来是很高兴的,她心里有些纠结,没敢和旁人说话,竟有人主动说话。

可等到说了一会,竟听到旁人议论,又看着许今冉容颜嫣然,瞧自己像是灰姑娘一般,顿时双眼蒙上了泪雾。

许今冉依旧微笑,“王家姐姐有什么不舒服吗?”

王梓都要急哭了。

时樾摇了摇头。

“心机太深,锋芒毕露,未必是好事,况且我江州也该尽以尽地主之谊,婠婠和清茗却也将九岁了,何曾差了?不必她们多说什么,你舅母家的倏然就是顶好的。也该叫她们过来玩玩。”

南惊鸿微微致意。

第六百五十三章:钟情

彼时文倏然带着文九娘文泉溪,正和南清茗,时菀一见如故。

她们都给各自准备了礼物,且南清茗特意给文泉溪准备的更加隆重,文泉溪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理解。

南清茗却笑嘻嘻道:“阿姐说九娘要准备订婚了,自然是贺礼。”

文倏然撇了撇嘴。“怎么我却没有?我也该有的。”

时菀大笑道:“倏然姐姐不要脸,不怕羞。”

这时候燕瓷和燕洛上来。

“请文小娘子,文九娘子,四娘子和时小娘子一同前去宴会,说是二娘子唤呢?”

几个娘子对视了一眼。

时婠婠笑:“一定是姑姑和舅母在想法子叫我们有趣呢?”

南清茗也拍了拍手。“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去。”

文倏然则是想了想,必不会是这样简单,但阿姊从来都会为自己考虑的,拉着九娘道。

“咱们也去前头宴会上看看江州风情吧。”

几个娘子一同跑了起来,跑出了这蘅芜苑,到了园子,正好瞧见南君,余跃还有太孙,蔺楚,何兰在一起论事。

他们也是因着迫于无奈,三夫人非要他们过来看一看,如今三夫人总是处理一切事情,对他们都像是母亲一样的关怀备至,他们也只能听着了。

南君最害怕这些小娘子胡闹急了,从前就是惊鸿和南颂都爱坐着,唯独惊鸿偶尔闹闹他,但如今瞧见这些娘子心里都有些畏惧,可看见了南清茗,顿时愁着皱了皱眉头。

“小四,你这是干甚么?”

南清茗也没想到这厢就被自己兄长抓到了,兄长年纪和自己差的太大,她寻日里也未曾多说几句话,如今看了心里有些忽上忽下的害怕。

她连忙住了脚,她停住了,文倏然可在后面和时婠婠跑着,意识到不对劲,时婠婠连忙住了脚,可文九娘没意识到,跑了便撞了过去,顿时文倏然被撞飞,原本何兰没意识到这里还有文倏然,当即见到了这飞出来的小娘子,南君倒是想救,可他也考虑到如今文倏然身上有着武功底子,自己若因此耽搁文倏然就不好,蔺楚则是根本就是冷漠的,余跃一双眼也谁都没看。

何兰飞身而去,将她接了在怀。

文倏然娇呼一声,差点忘了自己会武功,可措手不及之下,只想着摔一跤就一跤,睁开眼发现自己撞在了一人怀中,她抬起头来看见他的喉结,而后愣了愣,再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松开了她。

“文小娘子以后走路要注意脚下。”

文九娘有些焦心,只觉得自己做错的事情。

时婠婠冲上来,一把抱住了太孙的胳膊。

“太孙舅舅,你可别和我娘亲说,我只是随便跑跑的。”

长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婠婠还是这样淘气,转眼间都是大姑娘了。”

南君则是咳嗽了一声。“咳咳,小四,为娘子,举止淑仪,你瞧你俩个阿姊,谁有你顽皮?”

南清茗小声道:“上次二姐姐爬树,你还帮她张罗着不告诉祖父……”

“你……”南君瞪大了眼,长臻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小姨子,连忙护着。“毕竟清茗还是个孩子,今日看着这衣裳很好看,是颂娘选的吧。”

南清茗这才躲了过来。

“多谢姐夫,还是姐夫好。”

南君便有些尴尬。

幸好余跃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便一同将小娘子们送过去,露个面就行。”

何兰也点了头。

他看着文倏然那双愣愣的眼,想到那日文倏然这小娘子不顾忌自己的羞涩,就那样温柔不已的对自己诉说着属于她的少女的感情。

何兰是羡慕这样的人,虽然同样出身大家,可却也能够坚持自己的心意,说出自己的心,是自由而勇敢的。

可那时候的何兰却也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的,他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方向如何,他只觉得自己不如弟弟活泼,不如弟弟世故圆滑。

他放弃了继承权,走遍天下,都是要在寻找自己的方向,唯独文倏然像是一道明媚的春光,照进了他的心头。

他却还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文倏然,他将她送回了江左,只派人说是顺路拜访文章,恰巧遇到的,便护送了一路。

那时候在马车里的文倏然哭了一路,他是知道的。

可是他狠心,他无情,他将她丢在江左,自己只身回了江州,置身于朝堂,果真如今入了太子麾下,成了太子的谋臣,圣人重用他,也看重他。

他方才觉得自己有些底气,可是这时候的文倏然,还能记得当年的感情吗?

文倏然会恨自己吗?

他如今筹谋好了,方才想要求娶她,她会同意吗?

日前,他母亲时氏以为他有龙阳之癖,抱着为他打的新被子哭了一场。

他才看着他的母亲道:“母亲,若阿兰有了意中人,您会同意求娶吗?”

当时母亲时容的眼睛里是惊喜不已的,她大概对自己已经死心了。

“就算是小户女,抑或是庶族所出,还是皇孙贵族之庶女,我都同意,但凡只要她不是下九流。”

时容彼时说的真挚。

何兰摇了摇头。“非也。”

母亲的眼色又黯淡下来。

“不会的,绝不会的,你这孽障,是要断子绝孙吗?”

何兰看着母亲伤心的样子,一字一顿道:“她非小户碧玉,非庶族所出,非皇孙贵族庶女,她出身大族,温柔贤惠,聪明睿智,身份尊贵,非她不配我,而我不配她。”

何兰是时太师的嫡外曾孙,这身份也是系出名门,又是何氏嫡长孙。虽失去了继承人身份,时容竟不敢相信,自己这样好的儿子,会说自己不配。

“但凡你肯,母亲什么也会为你做。她是哪家女儿?”

“是文氏娘子,文章将军的嫡长女。”

听了这,时容这才有些发呆了,她自然也知道这文家娘子是何许人也?不说如今文氏唯一嫡出孙女里,只这一个,再说淮阴公主南惊鸿对这个表妹如同掌上明珠。

她又想,那年纪,也不大,今年才到了说亲的年纪,何兰却已经二十六七了。

相差太大,可何兰这些年里都没有对娘子表示兴趣,如今这是?

第六百五十四章:谋婚

时容看着何兰的样子有些迟疑,又想到何兰如今这个样子,倘若还不娶妻,就该是她对不起何家列祖宗了。

她握着何兰的手。一脸郑重道。

“既如此,母亲为你谋划。”

何兰见母亲同意后便离开。而后却是在小心翼翼的打听,直到今日见到文倏然。

他都能未能得到母亲准确的讯息,没人告诉他,他能否得到文倏然父母的青睐。

眼前文倏然在见到他之后,就冷了颜色,他的心也因此沉了下去。

几人算是护送这些小娘子一同前去,这四个小娘子如下果然走路规矩了不少,原本心里有些不满的南君倒又觉得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果然听惊鸿的话,这些妹妹们各个看上去淑女温柔,当即面色柔和了不少。

长臻听着时菀和南清茗二人一左一右的抱怨着,说是如今这些娘子们不好玩了,天天都说些婚事郎君什么的。

长臻道:“世家九岁,十岁定亲的娘子大有人在,就算岳母和湘华姐姐要给你们订婚,你们也该一个二个都嫁出去。”

时菀负气的拉着蔺楚的袖子道。

“楚舅舅,你看太孙舅舅好坏。”蔺楚抱着胳膊站到一旁。

“刚才可说太孙舅舅好,太孙舅舅好,这下被欺负了才知道有楚舅舅,不要。”

时菀鼓了鼓嘴。

“你们俩个舅舅,都是因为我舅舅不在欺负我,回头我舅舅回来了,看你们还这样欺负我。”

太孙长臻和蔺楚笑作一团。文倏然看着时棺嫔的样子有些羡慕。突然生出了一长叹息。

余跃忽然开了口:“文娘子叹息做什么”

文倏然点了点头。

“叹青春年少不在,便再也不能无忧无虑。”

余跃倒是没想到这小娘子竟心事重重。

“小娘子今年不过十四五,竟顿生如此感叹,真叫人吃惊。”

文倏然眸子里蒙上了-一层茫然的雾。

“我阿姐说过,曲终人散,人走茶凉,百花有开,有枯时候。我也不知未来几何,许谁人家。‘

何兰听了只心事更重,满怀愧疚。

余跃这时瞧见了何兰脚步微停,便道:“何兄怎么了”

文倏然亦是抬眼看了看。

何兰为解释此时的失了形状,只好道:“我忽然想起来,该去叫一声时大郎君过来。”

余跃轻笑:“我去便就是。你们先行一步。”

余跃便即刻转身。

余跃转了身离开,文倏然和何兰只就不离开别的。

见长臻和时棺馆,蔺楚和南清茗在一块聊得很热闹,何兰的身子朝着她贴了起来。

文倏然闪避不及,反倒被何兰抓住了手腕。

她害怕摔倒。

只好反手把何兰的手也抓住。她有些慌张的看了看面前的几人,并没有人管这里。

她想把手缩回来,却被他捉住了她的手腕,再往下摩挲,便抓住了她的手掌,将她的小手捉在了手里。

文倏然有些怯怯的。“你干什么”“没什么。

何兰板着脸,可是手怎么也不

松。

文倏然没法子,脸红极了,就只好垂下来宽大的袖子,便只看到二人走得近,遮掩住了牵在--起的手。

何兰终于牵了她的手,心里多了一丝暖融融的暖流。天爷才知道他内心底想这一刹那想了多久了?

他们心里想的都不一样。

文倏然却好似心惊胆颤的,生怕别人看见了。

但终究有微微的甜蜜。

等快到了前面宴会所在当的地方,何兰终于松开了她的手,南惊鸿自然刚好回头瞧见了。

蔺楚笑了笑。他如今再对南惊鸿笑的机会可不多了,毕竟如今他可是和阿禹关系恶劣。

南惊鸿留意到文倏然的动作,心里安了心。

只想着如今终于有所寄托。

这几个郎君走过来。自然引起了人群的震动。

这些夫人娘子们个个都打起了精神。

王梓此时却如履薄冰。

“太孙殿下,蔺国公,大表哥,兄长。”

南惊鸿起了身。

“见过太孙殿下,蔺国公,大表哥,君表弟。”

时樾也起了身。

太孙点了点头。

而后几人还礼见礼。

南清茗跑了过来,“阿姐,阿姐。”文倏然也躲了过来。“阿姐,阿姐。”文九娘怯生生的:“姐姐。”

时婠婠左手姑姑,右手舅母。

“姑姑,舅母。”

南惊鸿被绕着有些发晕。

忙道:“可不是我叫你们来的,这样闹腾。”

时樾笑了:“殿下,小公爷,表哥和阿君都坐下。”

那些夫人娘子们都慌忙的行礼。

长臻摆了摆手。“免礼。”

王梓因为自己好不容易脱困,可许今冉却道:“不若我们一起去拜见公主殿下。”

王梓有些惊恐,此时南惊鸿那里都是郎君未出阁的娘子若是献殷勤,岂不是行为出格?

幸好此时听了姑姑时樾所说话后,时婠婠有些顽劣的笑了。

和文倏然一起来到了王梓面前。

玉禾郡主也没想到,今晚上竟然收获颇丰。

瞧瞧眼前这些郎君,都是出类拔萃的。

显然玉欢公主有些疲惫,不想多搭理。

玉禾郡主又领住时容。“时二姐姐觉得我家阿冉如何?”

时容此时心里自然是想着未过门的媳妇。

她可目前不敢再为她家何兰选别的人了,再说这京城许氏。中上人家也不配。

她原本以为江左文氏不会同意。可没有想到的是。

对方已经犹豫了。

至少自己请了时珍姑姑做说客,时珍姑姑也觉得自家兰儿是最好的郎君。她的三儿媳文氏是江左唯一嫡女。于这文章来说,长姐如母,自然是有希望的。

她是听闻过这嫡女教养的很好。如今顺着她指的路线去看,果真见到两个娘子迎面走来。

其中一个她是熟识的,时家如今的小县君。晋阳县君时菀。

另一个看起来就是。

自家何兰的意中人。果真发现自己那冷心冷面的儿子。如今一双眼睛都落在她身上。

时容面上挂上了一丝笑容。

又听到旁人夸赞。

“晋阳县君和文小娘子这两个才是大家闺秀。真真和许家女不同。”

心里多了一份甜蜜。而玉禾郡主瞧见了。却以为对自家女儿很满意。

第六百五十五章:毁容

……

再说余跃自这边原路返回,要去找时大郎时间,估计那里该也有旁的郎君,可行走到了画廊旁,只瞧见那有一对璧人。

“夫君且去吧,不必管我,我稍稍坐一会儿,便自己回院子里去,路不远,待会儿萍儿来了,便什么也不需担心。”

那郎君有些心疼道:“倒也无妨,陪陪你,太子殿下也不会在意我这样一个至末端的人。”

那娘子身材纤弱,坐在那如同扶风弱柳,看上去极其纤细,又如同颤抖的娇花。

“切不可因为妾身的事情耽搁郎君了,回头婆母知道,该指责的。”

那娘子迎着月光的脸,稍稍有些皎洁,原本余跃不便打搅,可这下却脚步停顿了。

那人是个老熟识的人。

“既如此,便听娘子的,娘子稍稍歇息了。”

那郎君走后,余跃站在那腊梅树下,常春藤挡着他一半的脸。

瞧见了金妍此时看上去极为虚弱,他原本想离开。

却又见她捧着自己的腹部,看上去不大舒服的样子。

只好走了上前。

“娘子何故?可需要帮忙。”

金妍不甚风流的纤弱,一双眼似乎是镶嵌在瓜子脸上的翡翠宝石,清澈见底。

她抬起眸子来,有些平静的看向了来人。

“不过旧有胃疾复发,不是大事。”

“胃疾?”他眉头微蹙。

“郎君是要去东苑,往东边去直走便是。”

金妍此时心口其实更难受,她自然知道这是许今言的上司之一,是如今圣人身边新晋的刑部尚书余跃。

可是这人成名却因为严刑酷罚,据说被称为地狱使者的,这天牢出来的人,凡是犯了罪的都畏惧他,只以为是阎罗魔王,叫人害怕。

她并不畏惧他身上所谓的杀伐冤狱的怖惧黑暗气息。

却也是因为他眼睛里的关切而有了一种格外不舒服的感觉。

那双眼睛太让她熟悉。

可他脸上却又是陌生极了。

“怎么?是我的脸吓到了娘子?”

那人没有走,却还是叫她说话。

金妍起身来,又差点摔了一跤,对方隔着衣袖扶住了她,见她站稳,又松开。

“是在开什么玩笑?郎君芝兰玉树,风流仪态,怎么吓到?”

金妍略有些感激的看着他站在那里。

“芝兰玉树,风流仪态。呵,你不知我从前都戴着面具?”

金妍见他抚摸了自己的脸,冷笑了声。

戴着面具?

金妍脑海里忽然想起了那样一个画面。

她出嫁那日,偷偷窥视了一眼外面,见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

那男子的眼神里似乎透露出一种深邃。

她如今再看,浑身出了身冷汗。

却仍旧勉力维持道:“如今风姿,竟戴面具,着实可惜。”

那人忽然拉住了她的手,有些唐突的将她的脸放到了自己的脸上,

金妍的手猛地缩着却没有缩了回来,再而后便摸上了他的脸,那表面光滑的肌肤下面却是凹凸不平的硌手的纹路,仿佛是伤疤。

“我曾毁了容。”

“我曾上过战场。”

“我曾丑陋如鬼。”

“故,凡事不该看表面,可惜,其实也死不足惜。”

余跃松了手。

“如今娘子一昧忍让,却也被步步紧逼,总是如此,自当落入不好的境地。娘子须知,旁人种种谋划,都是为了你,如今再看娘子,自己胃疾复发而不肯让人照顾,独自隐忍,岂为善事。”

金妍被他这样一说,顿时眼眸蒙雾气,而后余跃道。

“娘子体弱,不该在此处受寒。”

余跃伸手拽下了自己的斗篷,为她披了上。

而后说。

“先送你回苑休息。”

金妍不敢多话,她从未见过这样强势的郎君。

金妍道:“好。”

余跃送她回去,看着她这样清瘦,忽然想起了,那一年送她出嫁。

似乎也是大病了一场。

终归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吧,一场孽缘,毁了俩个娘子。

如今她嫁的良人,旁人有羡慕的,可自然也该有人觉得不妥的。

只因为她在大家族里生活,也很艰难吧。

至少比当时嫁给自己好,夫婿无情,公婆凶狠,祖母苛待,那样的娘子如何活得下来?

他也没能想到的是,当时战场之上,簇拥过来的士兵千千万,唯独他跳下山崖,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那,他恨的是自己,念的是她。

她是最委屈的人,从前自己只以为玉婉最重要,却没想到自己不该有的爱情伤了金妍。

刚刚的举动有些失格了,他不该那样对她。

可瞧见她自怨自艾的坐在那里,就像是曾几何时见到的玉婉,每每母亲的训斥,祖母的苛责,她也只能月下垂泪。

明明该是最好的肆意活着的娘子,却偏偏不能够尽兴而活。

他沉默,她沉默。

俩俩无言,便送了她到了云芝苑。

门口尚无人看守,她解下了披风,放到他怀里。

“多谢余跃大人慷慨解言。妇人谨记在心。”

她如同少女时一样跑了进去,关了院门。

他抱着那披风转身离去,毫不留情,可心底被什么浮起了涟漪。

她看起来不像是有了个女儿的妇人。

她纤细到让人痛心的地步。

他转身到了园子,正巧见到了刚才离去的许今言去而复返。

身边是时大郎君时间,时二郎君时原,王家王宁知同白家那小郎君。

“大郎君,方才太孙殿下命我相请。说是前头宴会该露上一面。”

时间面色严谨的点了点头,拱手。“多谢余大人。”

余跃站在那,许今言也拱手作揖。

“见过大人。”

余跃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可转瞬间什么也没做,只和众人一同准备去前面的宴会了。

再说金妍回了屋子,她心头是波澜起伏。

难言的是她所见到的陌生人,却偏偏曾见过自己出阁时候的模样,难说的是她为何乍见陌生人,便一见如故,只觉得相识许久。

丫鬟萍儿来到这,“方才给娘子找披风,可找了半天,没瞧见素色的,一时耽搁来了,望娘子不要见怪。”

金妍心事重重,上了床榻。

“却是无妨,我要歇息了。”

萍儿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

第六百五十六章:轻薄

白家有位娘子,长在江左十五年,如今也来了,是白贤太妃的侄孙女,生的相貌堂堂,据说是颇为肖似你的外祖母虞季,恐是与你有几分相似,许是会送入东宫。

这是之前阿姐和自己所说的,南惊鸿摩挲着手上的天青色的杯子,而后看着时菀和文倏然到了王梓的面前,王梓此时被许今冉缠的没有办法了。

“阿梓姐姐,我姑姑想看看你。”

时菀拉了拉王梓的袖子,王梓有些激动道:“好的,我这就去。”

王梓扑通站了起来,吓了许今冉一跳,许今冉看着时菀道:“您就是晋阳县君吧?”

时菀撇了撇嘴,“你是许家娘子?金妍姐姐是你大嫂?”

许今冉没想到她竟这样对自己,她隐忍住怒气。

“湘华姐姐可真有福气,儿女双全。”

时菀脑海里想着,这许今冉今天怎么这么像个啰啰嗦嗦的婆子。

拈酸吃醋的味道,真呀真奇怪。

“不如我也去看看淮阴公主姐姐吧?”

文倏然听了这话,瞧了她一眼,有些吃惊。

“我阿姐何时有你这样个妹妹?”

她冷冷的瞧了许今冉一下,而后拉着时菀就要走了。

那边玉禾郡主和时容说了半天话,这才过来道:“阿冉,咱们也去瞧瞧热闹,淮阴殿下那里看上去很热闹呢?”

许今冉没吭声,这文氏娘子第一次见自己,偏生怎么闹出了敌意?

“阿冉,你怎么了?”

许今冉自然不会在母亲和别人眼里逗人,笑道:“没什么,阿冉见过夫人,咱们一同前去吧。”

时容点了点头,玉禾郡主这丫头养的着实不错,看上去还算很水灵灵的。

南惊鸿问道:“怎么偏生太孙殿下,大哥和蔺国公还有兰表哥先行一步?”

蔺楚摸了摸下巴。“长云侯夫人也该称呼本尊为楚表哥。”

南惊鸿忍俊不禁,却还是道:“楚表哥。”

在旁人看来,蔺楚是以势压人,但何兰掩住了嘴,只知道这蔺楚吃醋了。

“还有余跃没来,表妹放心。待会儿时家大郎也会来。”

南惊鸿摇了摇头:“我不过是个妇人,哪里担心什么,没什么值得放心的。如今是母亲非要给哥哥们说亲事,只好拍我这个厚脸皮的想来打听一下消息。哥哥们可有心上人?”

南君先前还在责怪南清茗冒失这时候自家妹妹又来问自己这个,他掩饰的喝了口水,只当没听见。

蔺楚撑着下巴看着南惊鸿,一双眼睛微微扬了起来,“倒是想要二妹妹这样的,不知道可有?”

南惊鸿浑身抖了抖,这蔺楚犯了神经病。

“这要看清茗了?”

南清茗吓得缩了缩。

“我可才八岁,我还是个孩子。”

蔺楚轻轻笑了笑。

“到没有那么重口味。不过,咱们这岁数最大的,推何大人了。”

何兰没想居然会戴到了自己头上来,他这厢偷看着文倏然的小模样,心里美滋滋的,这就被逮住了。

“什么?”

时容和玉禾郡主上来了。

念在是长辈的份上,南惊鸿,南君,何兰都起了身,太孙长臻和蔺楚都没有动。

蔺楚举起杯中的酒道:“殿下可知这酒用天青色的杯子委实不好?”

长臻似乎有些不明白:“天青色等烟雨,本该是好的寓意呀?”

“有道是伤离别,没个安处,不如以夜光杯,抑或是白瓷,那才叫清秀可人。”

是说在场娘子都着素锦,而这许今冉特立独行以天青绣。

言语里都是轻薄和不屑。

“秦淮灞桥伤柳,何其有趣?燕赵婀娜娇娘,甚是如意。不过殿下为太孙妃之良婿,必不会知此种情形。”

原本玉禾郡主自然也看上了蔺国公蔺楚,毕竟蔺楚是这唯一一个年纪轻轻就成了公爵的郎君,算是目前世家最有出息的子弟了。

可眼下听到蔺楚这般狂悖的言论,便有些觉得他甚是轻狂了些,可男儿在世,也该轻狂些。

“容表姑母。郡主。”

“不必多礼,阿君。”

“见过母亲,玉禾郡主。”

“大郎客气了。”

玉禾郡主牵强附会,但是他们都是看在时容的面子上的。

南惊鸿叫了声:“二姑母。”而后就落座的,自她身份而言,不必多行礼。

玉禾郡主见她冷了面。有些尴尬。

抱月和羡鱼搬上了两个椅子。

“请夫人和郡主坐。”

“方才听到你问阿兰可有心上人?”

时容忙不迭的开了口。

南惊鸿忍俊不禁的笑了。

太子长臻也有些尴尬地看着何兰,这好不容易说个心里话,竟叫长辈听了去,何兰脸皮这样伯的人应该会直接逃走吧,可没想到何兰并不因此觉得有何害羞。

只道:“自然是有的。”

蔺楚拍了拍手:“这如今还有比湘华阿姐,太孙妃,二娘子,抑或是长乐公主,或者是金家金妍,时樾这些个出嫁的娘子们还要好的?”

何兰:“无须比较。”

南惊鸿听何兰这样说,倒是很满意道:“的确如此,芝兰玉树,牡丹桃李,各有其美,春兰秋菊,各有其华,无须比较,方为正理。”

“淮阴殿下所言正是。”

许今冉没想到自己只能站在母亲身边,就连时樾都坐着,自己凭什么要站着?她也是贤文王府的外孙女,也是出自王室,却为何要这样?

她猛然插嘴,只叫时樾有些不满。

忽而想到这许今冉如今以为自己是娘子第一人。

但对于许今冉来说,无非是因为井底之蛙的原因罢了。

“忽然想到今日白贤太妃有一个侄孙女,虽养在江左乡下,却生的相貌绝色,他日国宴上还要献舞一场,届时应该有圣人旨意赐婚。”

“许多出一两个美妾,也是妙事。”

蔺楚丝毫不顾及旁人的想法,只自己看起来,便哈哈大笑起来。

南惊鸿倒是钦佩此时蔺楚的想法,这样的胸怀坦荡之人,才该是真正的疆场骄子。

只是长禹他们的想法,她只能看着,并不能够改变。

“白氏之女只能为妾?”

王宁知跟着世子长离,时间一同进来的时候,忽然听到这样一句话。

便据此发出了疑问。

第六百五十七章:鄙薄

“白氏之女,做美妾更好!”

蔺楚嘴角多了些鄙薄。

“可倘若是这样,蔺家女子,配做什么?”

白氏七郎君自然也在。

他听到这句话,自然意识到这句话分明是用来侮辱自己的姐姐和姑祖母的。

他瞪大了眼,像是锋利爪牙的猫。

他拔出手中的长剑,而后朝着蔺楚狂奔而去,旁人却没有半点慌张。

登时蔺楚轻笑一声,

“为什么?你也配问”

他将天青色的杯子丢掷而去,便将他的长剑丢在一旁。

蔺家独女,为北亲王世孙妃。

此时做东的该是北亲王府世孙妃的嫡媳妇。淮阴公主殿下。

南惊鸿冷笑一声:“倒是有趣无比,这是哪家人,在此刺杀宗室该当死罪,株连九族,拿下!”

“不可,此乃太妃侄孙,淮阴殿下不得擅动。”

王宁知一时心急,阻止道。

“太孙尚在,未曾质疑,王侍郎倒有了主意?”蔺楚咄咄逼人。

长离来了,许今冉内心似乎多了一份喜悦之情,她心里知道这位表哥以前最疼自己,年年都送千金珍珠前来,他如今一定会护着自己的。

嘉禾县君这才赶了过来,没想到南惊鸿这里一刹那间就出了这样大的岔子。

“嘉禾见过太孙殿下,蔺国公,神威将军,何大人,燕阳郡主,玉禾郡主。”

南惊鸿笑:“嘉禾如今是来了么?方才雪妃娘娘与你说了什么?”

嘉禾恭敬道:“没有旁事,只不过是圣人和雪妃娘娘传言,令殿下早日进宫,日日处理时氏之事,着实艰辛,到时候大行封赏,令殿下不必推辞。”

王宁知没想到南惊鸿如此伶牙俐齿,几乎不曾是他所认识的那种娘子。想到今日离开之前,听沈云素所提及的能够帮自己的方法,内心深处便觉得有些意思。

太孙长臻只当没看见,没瞧见这白七郎被抓了起来,嘴里被塞了东西。

南君看的心情非常好,觉得自家姑娘是十分优秀的。

小娘子就该要这样果断,该动手的时候,就应该要这样的动手。

“妹妹,我觉得今夜的酒还不错,大表哥,二表哥,还有余大人,过来喝几杯吧。”

余跃也是心情颇好:“喝上几杯,挺好,多谢淮阴殿下招待。”

“诸位兄长随便喝,今日的确是累了,我和嘉禾,倏然先行离去,明日清晨还要面见圣人,恕不多招待了。”

“恭送淮阴殿下。”

文倏然对时容行了个礼,而后才离去。

何兰的目光追随而去,自然也看见母亲嘴角挂着那么一丝一毫的动人的微笑。

知道母亲大抵上很满意倏然的。

今夜除了被关起来的白氏七郎君,旁人都喝了酒,只是各种滋味,不得人知。

但白氏女遭到羞辱的消息,还是被有心人传到了此时在西宫的白贤太妃的耳朵里。

她如今内心是真的焦急了,自己马上容颜也就消逝了,她若不趁着这时候,把自己的侄孙女儿推销出去,她也没什么办法了。

白茱这个侄孙女儿,是特地在哥哥的孙女里挑的,当年侄子娶了很多相貌肖似的娘子,唯独这个,生的格外貌美多情,又在江左水土将养着,小名叫阿纪的,白纪玫。

她忍了心头的怒气,这蔺国公先前在云南郡城的时候,就对白氏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如今不过是罪上加罪,她白贤太妃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白纪玫被召了过来。

瞧见她肤色生光,貌美多情,生的格外艳若桃李,神采动人。

她举手投足之间都像是雕刻的画,如果这是真的肖像画,那便是入木三分的肖像画了。

她看上去极为清新,像极了水乡女子,可是眉目间却清晰无比的展示出了一切。

“我的阿纪,生的绝世倾城,该配得上这世上最优秀的男儿。”

那白纪玫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冷傲之意。

“听说淮阴公主瞧不起我白氏女儿?到时候叫她尝尝什么是颠沛流离之苦。”

“我家阿纪果真是有大志向。”

“姑祖母放心,阿纪一定会为白氏挣足面子。”

……

沈云素坐在那,她想到今日找了郎中,那郎中说自己根本没什么不妥的,身子康健的很,只是太可惜的便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孩子。

可王宁知的身体,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怎生自己变成了这个模样?

她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父亲逐渐成了末流管员,原本沈荣就没什么才能,如今圣人似乎也不在乎什么长生不老的丹药了,偏生因此父亲寸步不前。

若总是如此,王宁知也会抛弃自己的。

“拜见夫人。”

沈云素走神的时候,面前一阵微风轻拂而过。

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跪在了地上。

“江宜秋。”

“听从夫人的命令,如今京城许氏长女许今冉和白氏三孙女白纪玫为最热门的议亲人选。”

“是为了南君,还是蔺楚?抑或是何兰和余跃?这几位如今是热门。”

“却是因为如此,正是。”

“俩个女儿?和文氏娘子相比?”

沈云素轻笑了一声,冷笑了句。“谁更胜一筹?”

江宜秋低着头,旁的话不多说。

“约莫是白氏女。”

“白纪玫,好名字,回头夫君瞧上了,我又有些麻烦。”

……

王宁知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的酒,最后是被人送回来的,南漾瑢是不会管他的。出来在冷风里等着的,永远都只有沈云素。

他看着沈云素那张脸,却觉得有些厌恶,他看得久了的脸,除了南惊鸿,没有任何人让他觉得适应。

他忍不住的快走了几步,蹲在那里干呕着。

沈云素摸了摸自己的脸,冷嘲:“如今夫君是嫌弃我了?是在责怪我颜老色衰,还是觉得我恶心?”

王宁知并不想听她多说话。

可沈云素自顾自的说了许多话。

“如今侍郎若是根本就不在乎我?可是如果我能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呢?”

王宁知被她扶了过去,而后眼睛前面一片模糊,什么也见不到了。便也在今夜,把什么都忘记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回来

太夫人和先生早就接到了消息,知道今日南惊鸿要提前回来。

早就备好了名医,还去找了退休的太医院院令。

想要把南惊鸿的病治好。

南九飞速的把淮阴郡主抱了进来。

太夫人忍不住的要流眼泪,但是南先生制止了她。

“你要是哭了,孩子还能好吗?”

“对对对。我可怜的惊鸿,受了多少苦啊,这样的大冷天。”

南九跪在一旁,看着淮阴郡主的脸一眨不眨,终归发现她苍白的脸色同脖子左右有一点不一点。

她此时躺在这里,给他的感觉更强烈了。

这个淮阴郡主,并不是南惊鸿。

倒有点像是?

那天淮阴郡主抓住了他的胳膊,那种感觉,他起初是欣喜若狂的,然后就察觉到她的手上有细微的茧,这和淮阴郡主殿下五指不沾阳春水有所不同,还以为是因为这一年来郡主常常舞刀弄剑的缘故呢?

可后来的种种观察,终归发现了端倪。她待人太和气,却失了郡主原本的贵气。纵使冷漠,也是伪装的。

此时旁人尚不知道淮阴郡主并非本尊,南九自战场归来,与羡鱼乔装打扮的淮阴郡主朝夕相处,最终起了疑心。

他才确确实实的感觉到眼前的这人不是淮阴郡主殿下南惊鸿,而是羡鱼,曾经北亲王府长四郎的贴身丫鬟。后来成了淮阴郡主的大丫鬟。

南惊鸿留在战场一定是有她自己的决定和缘故,眼下南九能做的,就是尽量帮助她逃过层层考察。

帮助她隐瞒事实。

“南九,你过来,跟我说说什么事情。”

南先生把南九招了过去。南九只好有些为难的看了躺在床上的娘子一样,跟着回头了。

太夫人陪同在一旁、

那太医令诊治之后,喟叹:“郡主殿下这是风寒入体,引发了沉疴寒症,如今看来,的确是很严重啊。”

太夫人顿时神情悲伤。

“我可怜的孩子。月红,赶紧去跟着太医令开药抓药。”

太医院院令摇了摇头,这病至少是病了一路了,大半个月,都没有治疗好,怕是难好,纵使好了,身体也会体弱。幸好郡主以前强身健体过,倒也没有大碍。

太夫人看着眼前长大的少女,愈发清瘦,抚摸着她的头发,可觉得有一些不对劲,心里有些诧异。

面上却是显现不出来。

南九跟着到了书园里。

南先生却开口。

“说罢,惊鸿迟迟不归,是为何事?”

南九猛然睁大眼,看着眼前的先生,可是先生早就把这一切都看透了。

“说罢。”

他重复了一遍。南九才反应过来。

“皆是郡主安排,属下不知。”

“哼,果真是养的好一个属下,忠于主子,倒忘了姓什么呢?”

南先生摇了摇头,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南九依旧坚持开口道。“属下实在不知。”

“好,下去吧。”

南九原本以为会接受到这雷霆暴怒,可没想到的是,先生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就这样顺理成章的出来了。

南安正在门口。慈祥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孙儿。

南九抬起头来就看到爷爷,半大男儿几乎忍不住要流眼泪。

“爷爷。”

南安拥抱了孙子。

“孩子,你受苦了,走,爷爷带你回去,你奶奶说要给你煮饺子呢?”

爷孙两人开开心心的回去了。

羡鱼躺在床上大半天,才见到太夫人已经离开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精致华贵的床帘,忽然想到自己的小时候,其实过得也很好,后来家族蒙难,她就成了小乞丐,和哥哥临渊被主子救起来,在四爷的悉心教导下,才有今天。

可是这些日子,二娘子愿意把自己的身份暂时借给她,让她感受一些美好的感情。

她在情窦初开的时候遇到了南九,那时候第一次见到南九,只觉得这个少年,不过是个小厮,怎么长得这样好看。

后来发现他也太骄傲了吧,这个小厮,很轻狂。

再后来,他为什么对他主子那么信任?那么忠诚?

再后来想的越来越多了。

他心里想着的到底是些什么呢?

再后来,空闲的时候就会想起这人。

见过这人跪下来卑微的模样,见过他眼底的骄傲的微光,见过他兴奋的时候手舞足蹈,见过他上战场骄傲无比,也见过他浴血奋战的模样。

到最后终于发现自己对南九已经是一往情深。

她啊,是喜欢上南九了。

王宁知收到了南漾瑢紧急传来的消息。

他把怀里的美人儿拨到了一边。看了之后冷笑两声。

“美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怀里的美人浑身**,却被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停的摇头。

“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呵呵,我可以亲自告诉你啊,小美人。你主子要回来了。你知道是谁的,南惊鸿。”

那美人吓得跪了下来。却是含霜。

“哈哈哈,重病在床,无药可医。明日我就请陛下让她来。我倒要看看,是真病还是假病。陛下和太子有意为我赐婚,我会求娶南家女。届时你们主仆同在我床榻上,倒不辜负主仆情深一场。”

王宁知眼里露出了淫邪的光。

行宫皇帝听闻太医院令都被找去,于是令人等诊治淮阴郡主后把太医令召了过来。

“臣给陛下请平安脉。”

太医院院令以为是皇帝要请平安脉了。

皇帝却摆了摆手。“不需要,朕有些事情问问你。”

“陛下请问,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太医令还没意识到皇帝要问些什么。皇帝略有些无奈,这个太医令实在是自己最忠诚老实的臣子了。

“淮阴郡主可有大碍?”

所以太医院令以为皇帝是关心淮阴郡主。

便恭恭敬敬的说道。“之前淮阴郡主殿下感染寒疾,也是老臣代为诊治的,当时就没有完全治好,落下了病根,体弱无比,如今似是感染疾病一个月以上,久病未愈,积劳成疾,沉疴再复发。现下极为严重,若高烧不退,可能病不久已。”

“竟然如此严重?你即可带着这些药材去探望郡主,一定要让郡主转危为安。”

皇帝看着他认真的说。

“是,陛下。”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嫡女为谋:将军,甘拜下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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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二章:斗艳

“禀报太妃娘娘,那边圣人发怒了,砸了杯具,如今都在忙着收拾。淮阴公主面若冰霜,正往这边来。”

那嬷嬷前来禀告。

白茱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前头的人到了差不多了,也该开宴会。”

白纪玫行礼。

“听姑祖母的,开宴。”

那嬷嬷千恩万谢的领了上前,而后从西宫后门离开,还没走几步,到了一个池子旁,咬了咬金子。

小太监跟在后面,被她发现了。

“哪里的狗奴才,敢在老娘面前耍心眼?”

一不做二不休,他冲上去给她肥硕的屁股踹了一脚。

而后便是扑哧几下在水里,便就沉默下去。

那小太监扫了扫袖子,而后便自顾自弯腰走了。

南惊鸿自然不会留意到刚刚经过的湖面有什么异常,更何况这世上,人都做不了自己的生命的主,怎么会怜惜想要害自己的人的性命呢?

她看着许多游鱼聚集而来,也只是匆匆一眼。

前头宴会上唱了大戏。

国丧刚刚结束,自然不敢请戏班子来,唱戏的便是这些长袖善舞的世家夫人,只是让人有些恶心的是,这些都是侧夫人,抑或是庶子的夫人,那些正头娘子,正室夫人,好像没一个对这里感兴趣。

长梦刚进来的时候,便发现有许多人凑过来给你自己请安。

“给庶妃娘娘请安。”

“长五姐姐近来可好?”

“娘娘气色好了许多!”

长梦不稀罕和这些人说话,可偏偏这些人,倒像是一个二个的嘴上抹了蜂蜜一样,说话的声音都甜蜜温柔,又把她高高捧起。

长梦瞧见站在那,似乎被冷落的沈云素,顿时眼睛里多了一丝恨意,沈云素这个贱人,害死了自己的弟弟,撺掇自己伤害母妃,真是该死。

她原本不稀罕这样的场合,眼下便坐在那,只和旁边的这些夫人娘子们说话。

“听说太子殿下身边除了正妃娘娘,并无侧室?”

长梦想着,看来这是奔着长臻而来的,能够给南颂添堵的,就是给南惊鸿添堵,长梦乐得自在,自然面上带着笑容。

“是的,如今太孙妃身子沉重,自顾不暇,太孙最近清减了不少,我和殿下也很担心呢?”

“庶妃娘娘真是辛苦,管理太子府事宜辛苦了。”

那一个年轻的妇人是不懂眼色,也不知道长梦是不管事情的。

长梦便觉得有些不满意。但依旧没管。“听说许家大娘子也来了,是哪一位?”

原本玉禾郡主让许今冉前来,可是许今冉心高气傲,并看不上这位爬了太子舅父床榻的太子庶妃长五娘子长梦。

可是此时长梦居然要见她,她在这些娘子面前脱颖而出,内心自然存在着几分骄傲和自豪。

玉禾郡主自然也是心里觉得极为舒服的。

她本就是贤文王府的嫡女,可是自己的祖父,父亲,兄长相继死去。贤文王府没有人鼎立门户。她便没有强有力的娘家,太子是她嫡亲的堂兄,年少之时她自然也是仰慕无比的。

太子如今是权势顶顶尊贵的东宫殿下,这位长五娘子虽然身份卑微,可也是他的掌上明珠,不得不承认,她必须要讨好这位长五娘子。

果不其然,这些人的视线凝结在了许今冉身上。

沈云素看着的许今冉的样子,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了一丝讥讽的笑。

这就是父亲所说的许氏娇女?生的模样比不过南惊鸿三分,脾气倒是还要多了几成,眼下这好像一个白孔雀。

看上去骄傲极了。

若是南惊鸿看到,肯定会赞叹一句,沈云素比喻的非常的形象生动,这许今冉披着孔雀羽的大衣,看上去有些华贵大气,倒真的像是白孔雀。

可偏偏今日长梦穿着的是一身的绿色,碧绿的衣服看上去像是绿孔雀。

便是两只孔雀在亮屏呢?

倘若南惊鸿知道的话,这白氏女今日穿着的是淡紫色的衣裳,但披着的披风是白色狐狸毛,比上去是个双色的狐狸。

用沈云素的话,那就是一个狐狸精两个孔雀精在那里卖弄风骚呢?

长梦叫许今冉过来,可并不是什么夸奖称赞呢?

她私下底自然也知道这次国丧,这位许氏女频频挑衅南惊鸿。

大抵上也是瞄上了她哥哥长云侯了。

许今冉走过来的时候,她还在回答旁人的问题。

“不知道长云侯殿下身边可还需要服侍的?”

南颂和南惊鸿不一样,南惊鸿长梦恨极了,因为兄长娶她为妻,但是长梦并不希望兄长身边还有别的莺莺燕燕,但眼下这许氏女过来的话。

她自然要消灭一下她的威风。

“我兄长长云侯,如今要身边服侍的女子,怕一般的世家不够格。”

长梦说的话霸道无比,却是没有人敢反驳的,毕竟虽说长云侯没从云南郡城回来,但是却依旧是圣人信任的宠臣之一,年纪轻轻封侯拜将不说,更是大华的战神。

当初迎娶妻子是淮阴公主,位同我王爵的,想来也不敢轻易的纳妾吧。

许今冉来到这,却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当即面色有些僵硬,她心里的确村这几分心思,可是她并不着急,可长梦这般模样倒像是咄咄逼人似的。

“见过庶妃。”

许今冉微微福了福身子。

“原来你就是许氏女?听说你自称京城第一美人?”

原本不过是许家造势,可长梦大大咧咧说了出来,倒像是一种刻意至极的羞辱。

“臣女并没有说过。”

南惊鸿来的时候,就瞧见一朵可怜兮兮的娇花正在一个绿孔雀的面前颤颤巍巍,仿佛一碰就能碎了一样。

“贤文王府的外孙女,怎么看上去哭哭啼啼的像个小妇生的?”

长梦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也是侧妃所生。

许今冉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南惊鸿捂面。

“年轻就是好,果然很有朝气。”

有妇人魅力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凝目望去,原来进水一个身穿宫装的慈祥夫人,凡是所见之人,都觉得如沐春风。

南惊鸿这才细细看了一眼,据说母亲看了她之后回去身子不大好。眼下看起来,倒是妖娆的紧。

众人看向的自然不仅仅是这位太妃娘娘,还有她身后藏着的天姿国色的白氏女。

第六百六十三章:阿纪

有道是隔岸观火,坐山看虎斗啊。

南惊鸿如今可算见识了什么是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这样一大堆女人都坐在这里耳朵旁,仿佛有一千只鸭子在呱呱叫。

她来的时候可不想冲到前面,只默默到一旁站着就看着她们演戏了。

长梦也没有想到来人竟是白贤太妃。她只不过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蹄子。可偏偏却引了人家注意。不过长梦自然也是不怕的,反正现在已经是太子殿下的人了。左右不过听一段顺序,不像有些娘子尚在闺中,倒是婚事可就难缠了。左右不过听一段训斥,不像有些娘子尚在闺中,到时候婚事可就难缠了。

长梦起身来。

而后行了一个礼。

“阿梦拜见太妃娘娘。”

白纪玫似乎还挺矜持,面上戴着面纱,单单看着她那一双眼,倒是柔媚生之天然。

南惊鸿点了点头,可以称得上极品美人了。

嘉禾县君到江州之后,可以说非常忙碌,竟没什么时间跟在南惊鸿身边,眼下见到这边热闹得很,便快走几步上前来。

“拜见太妃娘娘。”

周围的夫人娘子们各个请安。

白茱身后的白纪玫看上去身材纤细,格外高挑。

“见过诸位夫人,姐姐。”

白茱侧身,白纪玫出了来。

原本站在那里露出一双美眸,仿佛下一刻就要盈盈落下泪来,楚楚动人的许今冉失了一成。

许今冉黛眉微蹙,而后作西子捧心状。

“许娘子是怎么了?”

沈云素婀娜而来,倒有了上场的机会,长梦有些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却仍旧是一派天真的模样。

“我前几日身子不好,太子殿下回来说太妃娘娘驾临江州,而后又有人说娘娘还带了个如花似玉天仙一样的妹妹,便想身子好了些,来看看了。”

“知道的是庶妃娘娘身体不好,仍旧前来参加宴会,不知道的便觉得这庶妃娘娘的架势,是要教许娘子做人呢?”

沈云素的声音并不是帮自己,反而是为了本人出头的模样。

许今冉的眼睛低垂,便是有些不满。

嘉禾县君看着远处。

“我这位远方堂妹,还真不是好惹的。”

“京城许氏早在上三代分了家,你家靠着你曾祖父挣下的爵位,和他们有什么事。”

南惊鸿眼眸微挑,露出一丝讥讽的味道来。

许嘉禾坐了下来。

“母亲虽也是出自宗室,可从未这样耍过心机,幸好我父亲没什么大志向,我也没什么兄妹,否则又是一出大戏了。”

南惊鸿看了眼面前坐下的嘉禾县君,微微扬了嘴唇。

“如今郡主,县主四处都是,圣人给女子荣耀却压抑郎君的爵位,不就是为了抑权吗?”

许嘉禾轻笑。

“便该这里战火燃烧,回头便会烧到我们身上来了。”

南惊鸿;“你也听见了?”

许嘉禾:“我出来的时候,是听到母亲嘱托我,说如今淮阴公主触犯圣颜,人人避之不及呢?”

南惊鸿:“你还不去救救你堂妹?”

许嘉禾:“早三代就分了家,什么堂妹表妹,我不认识。”

二人笑了。

许今冉已然意识到自己仿佛在一个不利的地位,她看着白贤太妃,而后看了看似乎在那里冷淡看戏的白纪玫,她面上收了懦弱的神色,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方才是庶妃娘娘和我说些闺中话呢?没什么不好的,想必这位夫人误会了吧。”

沈云素拧眉,她可以过来说风凉话,可是却不允许这许今冉想要挑战自己的威严。

“许妹妹不认识,这是王侍郎的侧夫人,西杭沈氏嫡女呢。”

长梦终于抓到了机会,对她多了几分多情的笑。

沈云素如今多说了一句话,就陷入了不良的境地,可太妃一来的时候也是没有问责的意思的,所以眼下看来,分明是沈云素里外不是人了。

沈云素以为沈荣寻来了白氏,就是能够为自己增加砝码的,可没想到白氏居然一点都不给自己颜面,她快速理清楚了心绪,面上多了几分冷笑。

“庶妃还真是好心肠,许妹妹没有受委屈就好,许妹妹不认识西杭沈氏,自然云郡白氏,也不清楚?”

白纪玫面上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虽然置身这闹端,却也没什么不妥的。

南惊鸿看着白纪玫,许嘉禾看着南惊鸿。

这白纪玫看上去还真有三分气质,只是旁人不知道南惊鸿不是可以装出的冷漠和高贵,而是举手投足间,无法抑制随意的出来的气势。

这样的气势,不是一个深闺里的娇花该有的气质。

譬如这一次,她看着南惊鸿的眼睛里,分明是有着那种嘲讽,以及好不容易遇到个还凑合的对手的兴致。

这种兴致,许嘉禾听赵平河说过,长云侯殿下其实也是这样性格的人,所以这些想要到长云侯身边的娘子们,大抵上都不及格。

南惊鸿的眼神十分的清亮看上去总觉得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娘子。

可是许嘉禾也清楚无比,当初长云侯深陷大牙,是南惊鸿单枪匹马前去救回来的,这样的胆识,世间能有几个娘子有?

长梦没想到自己还没乱了阵脚,这沈云素倒是嚣张跋扈起来。

许今冉没想到沈云素恼羞成怒,把自己逼到了角落里。

她柔柔道:“白家妹妹,年少时候是见过的,那时我外祖母生辰,白妹妹被白夫人带过去过。”

白纪玫看了看许今冉,都输许今冉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可如今一看,似乎也不是那样不堪一击,当然,也不是什么值得看重的对手。

她的视线穿过了众人,到了梨花树下坐着的南惊鸿那里,南惊鸿却抬起了眸子,二人对视,仿佛锋芒乍现。

白纪玫燃起了斗志,并不希望在这里消磨时间,反而脆生生道:“自然姐姐们没别的事情,也该开宴了。娘娘,阿纪瞧着淮阴公主殿下也在呢?”

“阿纪。”

“阿季?”

长梦和南岭几乎是与此同时,内心深处重复了这俩个字。

南岭知道长梦不宜久留,她走了几步上前。

“见过太妃娘娘,庶妃身体不适,要先行告退了。”

白茱没想到这当初她就听闻过的身份尊贵的南氏宠娇娇女南岭,如今看上去什么脾气也没有,上来给自己行礼问安。

“原来是阿岭,这太子庶妃是你的女儿?”

白茱不可能不知道,却偏偏要这样询问,在场娘子不清楚,南岭却清楚得很,是在嘲笑自己,自己没能嫁给东宫太子殿下,自己的女儿却爬上了太子的床榻?

但是南岭并不希望多纠缠,眼前她心底还存着一丝疑问,眼下又重新打量这白纪玫,只觉得白纪玫实在是让她有一种觉得十分相似的心情出现了。

她觉得白纪玫的出现绝不简单。

沈云素的伎俩,南岭看不上。

自己的女儿长梦却是娇养的有些心无计谋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礼貌

长穆原本是不想来的,可自从那日宫宴之后他心里就有说不清感觉。

谁能想到压抑了几十年的感情,会那样在一刹那顿时就抑制不住,砰然而出了呢?

每每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恨当日的自己举止失措。

最近没有去长梦那里,今日听宝珠说,长梦心情不算太好。

所以眼下他决定让小娘子宽宽心。

“五娘子去了哪?”

“去了太妃西宫宴会。”

临走之前他听了这话,便先去了麒麟宫。

可是半路上就有人来禀报,说是圣人今日召见长云侯夫人,而后发了脾气,眼下身子骨不大好,人还火气冲冲的,长穆自然不想要再凑上这么一个被批评的机会。

转身离开了麒麟宫,心里却在想着长云侯如今在云南,似乎也是抑郁不得意,王宁知派人打听到的消息,是说郡守赵平河独揽大权,长云侯和岳父骁勇侯日日喝酒,看上去是不大舒服的。

这日子肯定憋屈,正月新年的,反而在苦寒之地。

长穆想到;“活该。”

曹富贵不知道长穆在嘀咕些什么,但是今日宝珠给他塞了些香囊,里面鼓囊囊的都是金叶子。

他知道太子殿下看到长五娘子,心情就会好很多,眼下正好说:“殿下,要不要顺带去西宫接一下庶妃娘娘?”

长穆偏了偏头。“还有些什么人?”

“南园的,北亲王府的,时家人,沈家,白家,许家都有。”

“那个白氏天姿国色的女儿也在?”

长穆听到了南园俩个字,心里动了动,吐出来的字却是白氏。

曹富贵立刻明白长穆的意思,看来殿下看上了白氏女。

“殿下想要娶一个白氏女为侍妾?那白氏女的相貌据说肖似白茱太妃,甚至还超过了当年的相貌,想来一定是国色天香。”

“侍妾?不过玩物耳……孤如今可以当她祖父了,没必要。”

长穆则是觉得自家这个内侍实在是太猥琐了些,不过想要看看这白氏有些什么名头,最近竟敢过来干涉父皇的决定,想要国宴上出现了,叫那些外国使臣,抑或是那些附属番外的人都好生看一看,这白氏想要爬到皇家头上去?

长穆自然看不起白氏这样的人,但是他也不想要和一个祖母辈分的人计较。

隐约当年的事情他知道一点的。

“白氏阿纪生的果真天资。”

“看太妃娘娘很宠爱这个侄孙女儿阿纪。”

有俩个小宫女一边走路一边议论。

长穆看向了曹富贵,这名字,曹富贵何曾想到这一点。

“宫中这四十年来都没有人叫阿纪的,这白氏女怎能叫这个名字?”

长穆语气里有些意味不明的味道。

曹富贵立刻呵斥道。

“哪里来的小宫女,敢议论主子的事情?”

那来个小宫女着实没想到随口议论俩句,竟然见到了太子殿下。

她们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

“殿下恕罪,大人恕罪,奴婢罪该万死。”

曹富贵上去。

“你们说的白家阿纪是谁?”

其中一个吓得浑身哆嗦,另一个有些冷静。连忙道:“太妃在西宫设宴,带来了侄孙女,说是白氏三娘子,太妃娘娘唤她阿纪的。”

“白家阿纪,这白茱是胆大包天,孤今日就要去见识见识。”

长穆摔了袖子前往。

这俩个小宫女瘫在原地,没想到这就被轻易放过了。

而后俩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走桥边来,小宫女看见了湖边飘着什么。

“姐姐,吓死我了,这是什么东西?”

“我来看看……是个死人……啊啊啊!”

惊呼的声音招来了宫中的侍卫。

……

南惊鸿看戏的兴致不减,可没想到还真的到了眼前来了这战火。

这白氏女带着白茱,还有身后许多人到了眼前来。

嘉禾县君站起了身,南惊鸿身份高,她却身份低,见到这些人,多半都还是要行礼的。

南惊鸿等白纪玫到了眼前来,这才起了身。

“太妃娘娘。”

她没有行礼。

白茱是没有想到这样个娘子倒是生的颜色格外好。

甚至,若不是让白纪玫从小都接受的是仕女的教育,甚至还没到眼前来就要落败了。

南惊鸿微微几眼,就看出来这白氏女走着的步伐都是效仿前朝的步伐,或许这样走得久了,身上有股古典的气质。

“怎么?淮阴公主这是累了?”

白茱对于南惊鸿不朝着自己行礼,自然是有些不满的。

文氏见到自己还要心里,这南惊鸿怎么见到自己,还是这样不咸不淡的样子。

怪不得圣人也会对此不满了。

“方才圣人召见,谈了许久的棋局,如今奔波来此,又迟迟没见到太妃娘娘,稍许有些疲倦,并无大事。”

南惊鸿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傲气,旁人什么也不曾瞧见。

只能看得见南惊鸿看来不大在乎白茱的存在的。

“这里有些热。”

南惊鸿抬起衣袖给自己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水,露出一截皓腕如玉的手臂来。叫人看了也得要称赞一声肤如凝脂滑如玉,怪不得人人都说长云侯得了美人乐不思蜀起来。

这番做派,嘉禾内心深处自然是称赞一声,面上如何也不敢多说一句,只默默给南惊鸿鼓气了。

南惊鸿的手指从白茱身旁的白纪玫旁挥过去。

看上去像是要掌掴白纪玫似的,饶是白纪玫再怎么冷静,还是忍不住退了一小步。

“淮阴公主,如此无礼?”

白贤太妃拔高了声音。

南惊鸿和众人却都看见随着白纪玫的动作,面上的白纱掉落在地。

那白纱原本就是遮盖不了容颜,可毕竟朦胧美去掉之后更为真实。

南惊鸿这样子真真像是个风流的纨绔子弟模样,那里像是一个娘子?嘉禾忍不住击掌叫好,可顾忌四周的神情,还是没说话。

只是这会子,旁人都长大了嘴巴,这白氏女,果真生的格外不同,清灵之中又带着冷意,三庭五眼都是古典仕女的模样,长发柔如丝绸,当真是美的惊心动魄。

“虽说太妃疼爱此女,可也不该行过太妃。”

南惊鸿云淡风轻,面带笑意,梨涡浅浅甚是礼貌。

第六百六十五章:脱逃

南惊鸿本想坐山观虎斗,这些人却是诚心不想要让她省心。

眼看着一个俩个都上前来。

南惊鸿依旧表现出不咸不淡的状态,嘉禾县君内心都为之敬佩不已,忍不住要尖叫的。

旁人初初时候都被白氏娘子的容貌所打动,现如下印象倒不大好起来。

太妃白茱原本想要问责,可眼下所有人都看着白纪玫脚下,她下意识退了一步后才和白贤太妃保持同一个水平线,她的面纱落在白贤太妃前面的地方。

谁也没有注意到,方才这位白氏娘子竟然走在了白贤太妃的前面。

就连白贤太妃也没有注意到这样尴尬的一面。

眼下南惊鸿不咸不淡的说了出来这样一句话,对于这些人看来,自然不亚于一次石破天惊的波澜。

“不过没注意罢了,二娘子何必小题大做?”

长梦忍不住说了出来。

南岭登时便便倒抽了一口气,长梦如今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这个招惹,那个也招惹。

“五妹妹也该学会称呼,轻则丢了我们北亲王府的脸面,重则忘了自太祖陛下传下来的规矩礼节。”

南惊鸿一只手背着后面。面上波澜不惊。

白茱内心感慨了一句,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

南惊鸿说了这句话后,南岭立刻推了长梦一把。长梦这才有些忿忿不平。

“长嫂。”

“哎,这才乖嘛。不知道白娘子急冲冲的带着太妃娘娘来这里有什么事?”

南惊鸿瞥了她一眼。

白纪玫便有些被羞辱感。

她一双冷眼看向了南惊鸿,可是南惊鸿无动于衷许今冉暗自观察之下,发现这白纪玫也不是南惊鸿一合之敌,心里便决定要暂时隐忍了。

“太子殿下驾到。”

曹尽欢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时候众人除太妃和南惊鸿之外,纷纷下拜。

南惊鸿虽然没有下拜,却也行了福礼。

白茱见到太子,才发现这个当年的桀骜少年郎,如今看上去儒雅的几乎分辨不出来他的心事了。

当初的长穆,可是随随便便都能够被她了解对方的心事的。

“贤太妃,淮阴公主。”

长穆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近来可好?”

白茱心里还是有些惊喜的,长穆一眼就认识了自己。

当年她进宫的时候,才十八岁,当时先帝五十多岁,圣人三十出头,这位太子殿下才几岁,再而后先帝驾崩,圣人登基,当时的太子也才是个少年郎,彼时和自己算是相识,关系不错的。

可太子长穆表情冷漠,除去见到南惊鸿的时候面色稍稍柔和了些。

“淮阴自云南赶回来,一直都在时府忙碌,未曾回去南园过?”

南惊鸿抬起头来,她可没想到这位东宫太子殿下居然会关切的询问自己,她心下虽有疑虑,但是眼前的确是旁的法子没有,只能倚靠外力脱身了,此处莺莺燕燕的一团,她并不关心。

“回殿下,的确奉召归来的时候,一直留在外曾祖母家里,今日承蒙陛下召见,命我先回南园,再家去。”

南惊鸿不卑不亢。

这些京都新长成的娘子们还未见过太子殿下长穆的真容,但却都听说了有关他对长五娘子,如今的太子庶妃娘娘的深情。

长梦原以为自己这些日子被冷落了,却没想到太子殿下会为了自己特意前来。

俗话说,一孕傻三年,她在这里和这些娘子较劲干什么?

让她们爱嫁谁就嫁谁去,她只要守着一心对自己好的太子殿下,就行了。

长梦的眼睛里透着清亮的光。

许今冉看见了长梦眼里的光,之所以长梦这样咄咄逼人,南惊鸿这样盛气凌人,旁人都不敢指责一声,就是因为她们的夫家地位尊崇。

她也看出来长梦,南岭,还有白贤太妃,都因为是侧室,而没有底气。

譬如东宫太子前来,便都不做声。

她出嫁自然要和母亲一样为人正妻。

“既如此,待会儿你就回去,想必容华夫人也惦念的紧。”

“多谢殿下恩准,惊鸿就此告辞。”

南惊鸿竟直接顺着话就说要走了。

嘉禾县君连忙也行了个礼。

“你是先安姑祖母的女儿,嘉禾?”

嘉禾县君:“拜见殿下。外曾祖母的确是先安大长公主殿下。”

旁人这才都用一种敬仰的目光看着嘉禾县君。

“你夫家是赵氏?”

白贤太妃也看了一眼过来。

嘉禾县君躬身:“我夫君如今是云南城郡守,此次乃奉圣人之命前来拜祭太师夫人。”

长穆摆了摆手,自己寻了个座位坐下。

“下去吧。”

“臣妇告退。”

嘉禾小跑了几步就跟着南惊鸿一同离去了,不管怎么样,今日也算是太子殿下助了几把的。

“今日孤听说不少亲戚都来此,便来看看。太妃也坐。”

白贤太妃被白纪玫扶着先行坐下了。

“玉禾见过太子堂兄。”

玉禾郡主立即带着许今冉上了前,的确南岭带着长梦在后面。

这里王府出生的自然只有玉禾郡主。

太子长穆自然知道这玉禾郡主是贤文王府的嫡长女,当初出嫁的时候自己还送嫁了。

他看着许今冉盈盈下拜。

“这是您的外甥女儿,闺名是今冉的。”

“阿冉,快给你太子伯伯请安。”

“阿冉给伯伯请安。”

许今冉的声音里有微微的少女的软糯,听着这声音,果真是有着一份得天独厚的条件。

“年纪略微小了些。”

他道。

“看上去端庄有礼,曹尽欢,赏。”

曹尽欢立刻从袖子里摸出一柄玉簪出来。

许今冉接了玉簪,就到了一边上去了,她算是清楚知道了如今自己是头一份。

白氏娘子算什么、不过是一个老太妃的侄孙女儿,不必害怕。

玉禾郡主也是喜欢不已,没想到真的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夸赞。

“去,给殿下请安。”

白贤太妃拍了拍白纪玫的手。

白纪玫这才上了前,风姿楚楚,动作更是如云流水。

长穆这才打量了她的容色,而后便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他虽面目沉静,可是内心早就波澜起伏。

“阿纪拜见太子殿下。”

少女低下的头显示出脖项温柔而白皙。

第六百六十六章:安分

长穆的眸子眯了眯,随即一笑。

“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的话,臣女名叫白纪玫,家人唤我阿纪。”

“白纪玫?阿纪。”这名字在长穆的嘴里吞来吐去,到最后,白茱以为长穆会记起来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抑或是那时和阿纪生的容貌相似的那人的时候。

长穆则是摇了摇头。

“极生为娇花,便不该为这个名字,不如叫白玫?白梅亦可?符合你的气质。”

而后也不待白茱说话,也没有管白纪玫此时娇滴滴眼泪要留下来。

“殿下,您还要召见贤文王府世子,商议要事。”

“告辞。”

长穆带着曹尽欢直接就走了。

许今冉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此时的白纪玫,白纪玫没想到更大的羞辱来自太子长穆。

白茱心底一凉,但是好歹还能撑住场面。

正准备发话,这时长穆折返。

白茱内心一喜,以为自己的计谋就得逞了,只要长穆燃起了好奇心,白纪玫就有用处了。

“阿梦,你身子疲累,如今早些回去,夜里早些安歇。若是出去逛街,看什么喜欢的,都买下来。”

长穆抓着还在呆愣的长梦的手,眼里满满都是笑意的说道。

而后,长梦也没有管此时站在一旁的母亲南岭,跟着太子长穆就走了。

南岭见此,也告辞。

“王府还有要事,恕不久留。”

白茱的眼底下都是阴霾。

“既如此,诸位都回去吧。”

那些夫人娘子们没想到因为这娇艳的花朵白纪玫,竟闹成这样的场面,便觉得也有些不舒服了。

纷纷都在抱怨着,她们怒火中烧。

只有沈云素漫不经心,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等到人群散去,她还在原地。

白茱嘴角牵扯出一丝讥讽的笑容。“王夫人还在这里等着干什么?”

白茱的傲慢和无礼,沈云素可不在乎,沈云素能爬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可不是三言两语的讥讽就能打败的。

“太妃娘娘为何要来江州?”

沈云素倒是处变不惊的,而后看着白纪玫眼底的微红。

“生的这样美貌的阿纪,若只是这样被说一句话就能红了眼,又如何能够扶摇直上的?”

沈云素的话让白茱有些诧异,看来传言非虚,这沈氏或许就是由这个已经出嫁的娘子沈云素掌管的。

“既如此,沈娘子便同哀家一起回去吧。”

而后看了看白纪玫:“阿纪,你该和你沈家姐姐学一学。”

白纪玫立刻冷了神色,而后道:“谢谢云素姐姐。”

沈云素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便跟着白茱一同前去了。

再说此时,太子长穆还没有走几步,有侍卫前来禀报道。

“殿下,大事不好了,宫中死了个嬷嬷。”

曹尽欢翻了个白眼,有些傲慢。“不就死个把人,有什么要禀报的,殿下忙得很。”

“曹尽欢,说什么呢?你继续说。”

长穆转而对长梦道:“宫里有事,你便叫曹尽欢送回去,可好?”

长梦依旧是满眼都是星星的欣喜道:“都听殿下的。阿梦这就回去了。”

曹尽欢却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怎么非要自己送庶妃回去,不过庶妃娘娘也是太子看中的人,当下也就送长梦回去了。

长穆听到那侍卫说道:“那嬷嬷是陛下身边的二等嬷嬷,来宫里几十年了,按说不该发生这种事。是掉到湖里死的,身上还有一些东西。”

“孤去看看。”

“殿下,那尸体泡得有些发白。”

“难不成孤没杀过人?”

长穆嗤笑一声,前去了。

再那边消息回禀到了圣人耳里。

圣人看着眼前的石砚台。

这石砚台里是最好的墨,他却没有写字的心情了。

他无法想象的是,那个小娘子生的相貌和阿季竟如此相似。

可偏偏为什么是白氏女生的这样相貌?

白茱如今是疯了不成,自己当初留她一命,如今竟敢还到面前来,还带来了这样一个人。

不得不说,从他人口中听说的都无法代表自己内心想要见到的感觉。

他的确想见见这个叫阿纪的娘子。

他最近睡梦不好,都不曾召见雪妃柴锦,从前柴锦给他按摩几下的时候,脑子就会清楚不少,如今脑子里却是怎么都休息不好的。

夜里总在做噩梦,做噩梦的时候就会看到年少的阿季,年轻的阿季,风韵的阿季,可没有老了的阿季。

阿季在自己的脑海里永远都是鲜活而年轻的,世上是真的有那样的娘子,优秀,骄傲,却又天真,善良,不羁,她有着太多美好的优点,也有着缺点。

缺点是,她向往自由,永不安分。

阿季说过:“太子哥哥,你知道吗?我有一颗无处安放的灵魂。”

那句话听起来有些奇异,可偏偏长郢听上去后思索了许多天,听得十分明白。

这话虽然奇异,可是什么问题也没有。

她说的是对的。

阿季的年少成为了所有人追逐的对象。

可是他们这些人,出生皇族,却什么也不敢做。

毕竟太祖,先帝,各个对前朝陈氏忌讳的很,更别论陈氏血脉成为这皇后了。

太祖和先帝都绝对不会允许这一种情况出现的。

年轻的时候,长郢活的很清楚,就是清楚明白江山美人,他只会选江山,文卿却能抛弃一切去陪她看苍山洱海。长郢做不到。

长郢到了后来,到了成了孤家寡人的时候,脑海里才清楚得很,他是得不到的才成了白月光。

阿季是自己的白月光,倒不再是因为这个人,而是因为那段岁月里,那段他因为畏惧而害怕失去,甚至就不敢抱着想要得到的内心而去选择的岁月。

他从来未曾得到,也从来都不敢接触的阿季。

他也有胆怯的时候。

他在面对咸宁皇后的质问的时候,说不出话来了。

他在面对自己的嫡长子长穆的时候,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在看着文娟的时候,也愧疚的说不出话来了。

可如今有人敢用这个弱点,来袭击自己。

长郢,这个大华的帝王,会害怕吗?

一声悠长的叹息,在这座空旷的屋宇里飘逸而散……

第六百六十七章:不该

王宁知觉得自己最近是疯魔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上心,脑海里,睡梦里总是会出现那个小娘子的样子。

明明她该是自己的妻子。

可冥冥之中命运到底转化了什么呢?

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内心的执念已然成魔。他几乎已经认不清自己了。

但这种像藤蔓一样滋生的情感无时不刻的折磨着自己。

以至于他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究竟是前生还是今世?

难道命运真的如此无情?

还是说翻身的机会其实就掌握在手中,只要长云侯死了,那个小娘子还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啊——我的头好疼……”

侍书连忙跑了上来。

“大人,你怎么了?”

“啊,我的头好疼呀!滚,都给老子滚。”

只见他一把把桌上的东西都打落在地。

“大人,大人。”

“给我滚开!”

王宁知双手扶着自己的脑袋,疼的受不了。

侍书担心不已,连忙跑出去去请夫人。

南漾瑢原本是不愿意过来的。可偏偏这个人是自己的丈夫。她只好赶过来了。

南漾瑢推开门,就在那里站着。

王宁知还是忍不住的在训斥。

“你们这些烦人的东西都给老子滚,老子再也不想见到你。”

“大人闹够了吗?”

淡淡的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宁知准备开口骂的时候。却看见了那人,是自己的正室夫人。

南漾瑢。

他最近都恨见到这张脸。

明明是自己爱的两辈子的那个女人。可偏偏这时候见到的时候。内心没有半点的柔情。

只有说不清的愤恨。还有对自己懦弱的仇视。

他忿恨这样的自己,痛恨这样无情的自己。甚至把这种怨恨堆积在这个柔弱的女子身上。

“你怎么来了?”

“大人,如今都不稀罕我过来了吗。”

“既如此,我离开便是。”

王宁知见她这样冷冷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浮现出一股悲伤之情。

而后他奔跑了几步,把她抱在了怀里。

“不不要走。求你陪在我身边。”

眼泪从她的眼角滴落,难道这世间。彼此再怎么相爱的人也会相杀吗?

时至今日,她已经弄不清楚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了,当初为何喜欢上他?为何为了他,拼了命的要回到这吃人的鬼地方。

“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

沈云素在西宫里。最终获得了一个强大的盟友。白贤太妃白茱。

这个历经了数十年岁月的女子。

在经历过无数的风霜刀剑之后,仍然坚强的可怕。

而因为白纪玫那颇为肖似虞季的容貌而随之引起的波澜,也在江州的朝堂之上,悄无声息地蔓延着。

无论是深宫之中的圣人,此时正对着美人宫灯上的肖像画发呆。

还是如今年轻貌美的雪妃柴锦,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仿佛因为这个白氏女子面纱揭落在地。

这种气压旋转得更加严重起来。

所有的人都开始有一种凝重的情怀。

没有人会在意圣人跟前死了一个二等嬷嬷。

除却处理此事的太子长穆。

“可查清楚了这人在死之前去了哪些地方?”

“回禀殿下,这人在死之前去了西宫。”

看守的宦官是专门司宫中刑法的人。

早就见过各种各样形状的极其悲惨的死状。眼下不过是最简单的一种。

“这个嬷嬷平时就是一个杂七杂八喜欢乱跑的人。经检验发现她是被人推下水的,还有一半的可能是她自己跳到水里的。”

“聚宫中宫女说。她死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向别人借钱,但都没有借到。”

“那么也就是说有人给了她钱,然后让她去死?”

长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殿下明鉴。应该是西宫那边。给了大量金银。想要探听一些消息。然后今天大概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便被西宫那边弄死了。”

长穆扫了一眼这有些发白的尸体。

“既然这样,就不必再查了。倒是那个身边的白氏小娘子。派人盯紧一点。”

……

沈云素忙到了大半夜,才坐着小轿子回到了府中。

可没想到这些下人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盯着她。

沈云素看着自己派着留在这里的大丫头,眼睛里都有一些奇怪的意味。

于是便问道。

“府中可有什么事情?”

“府中并没有什么大事。”

大丫头说话说的十分的直白。沈云素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大人如今在什么地方?”

“大人,如今和夫人在一起。”

那丫头眼神有些闪烁。

“南漾瑢。”

沈云素眼睛底下满满都是阴霾。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小贱人居然还在背后耍手段。她同时内心却也有些恨自己的丈夫了。自己在外面为他奔走,他却总还恋着这朵美人,那朵娇花!

她原本准备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这下收回了自己的脚,朝着王凝宁知的院子冲了过去。

她风风火火的推开了门。

可进门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作画,另一个人坐在那里。两个人并没有什么举止失宜的地方。

南漾瑢淡淡的看了一眼来人儿后,自己就站起身来,对着身边这个人说。

“既然现在不需要我了,我便回去。”

沈云素这抱着胳膊,笑了笑,

“原来是姐姐和夫君有话要说呀,是我打扰了。”

“打扰倒谈不上。只是这番风风火火的,是要做什么?”王宁知声音有些冷清,南漾瑢眸子里透露着失望,

“也没有别的事。”

沈云素走上前来,扫了扫他们。

“刚刚。白贤太妃和我说了好一阵子贴心话。原本想要来跟夫君说的。如今看来不大重要。妹妹不是一直都在想念淮阴公主吗?今天我可算是见着了。”

王宁知原本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顿时又变得有些狂躁起来。

“没什么事你就下去吧。”

南漾瑢从来没有想到沈云素一回来,自己便变成了不重要的人。

“你竟敢这样对我。那就算了吧。”

南漾瑢低低说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

她擦掉了眼角低落的泪水。擦掉了不该有的东西。

第六百六十八章:连累

“夫君,没想到淮阴公主虽然受了委屈回来。倒看上去仍就是那般高傲的模样!等南漾瑢走远了。

王宁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你若再敢她面前乱说些什么话?从此便不需要出门了。”

沈云素似乎像是不认识一样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而后觉得有些凄惨的笑了笑。

“夫君心里从来都没有过我。之所以会答应娶我,也不过是因为我们西杭沈氏能够给你带来的助力罢了。既如此,打开天窗说亮话。附身,每次想她的时候就会把我妹妹带过来是吧?可怜。阿瑢对你一片痴心。却被你这样看待,连秦淮楼的妓子都不如。她若是知道了该多伤心。”

王宁知低声咒骂道。

“沈云素,你再敢胡说,我便撕烂你的嘴。”

“夫君若是这样厌恶我。就不想听我说今日关于淮阴公主的事情了吗?”

王宁知只觉得心头熊熊怒火正在燃烧。

可是还是忍了下来。

“你如果不想说,我想你也不会过来吧。”

“既然你知道我的意思,就应该把她当个摆设,而不是让她出来碍我的眼。”

沈云素几乎有些歇斯底里了。

王宁知:“你心里明白你们是什么分量,就不必要说这些话了,你不是说有办法能够帮我得到她吗?”

沈云素果真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

“那是自然,几日后便是国宴,到时候。你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罢了。她便能到你的身边。”

“既然如此,为夫就等着娘子给我的喜讯了。”

沈云素听了这话后,眼睛却更加灰暗了。

……

京州,终于进行了第一场的乡考。

孙山从一开始就非常担心自己会不会表现的不好。

长禹看上去倒是云淡风轻的。

“平日里孙兄练习的最为刻苦勤奋,认真,如今何必担心这些,你瞧瞧,个个都是昂起头来,似乎并不在乎你,尽管放宽心,我相信考官不会偏哪一个的。”

孙山原本担心不已的焦虑情绪,在此刻见到好兄弟面上的柔和的时候,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贤弟尽管放心。愚兄一定会尽力而为。”

孙山进了考场,长禹原本温和的表情才消失不见。

这时候原来的花绣坊掌柜长余,这下又变成了监考官之一。

见长禹站在这,立刻上前来,压低了声音。

“这次有主考官下达的命令,让乡试把孙山的名字压下来,叫他不能出头。”

长禹冷笑。

“这次是为了谁铺路?”

“说是京州县官家里的太子爷铺路呢?”长余撇了撇嘴。

“县官家里还有太子爷,倒是有趣。”

长禹直接也就进去了。

“你考这个?大材小用。”

长余叹了口气,岂不是完虐。

“自然该让我排在后面,这次让孙山当最后一名,他们便可知道什么叫名落孙山了!”

这边二人正在这里吆喝这些各种各样的人,只以为自己是老大,可见到这考官竟对一个子弟说话十分的亲热,

立刻冲上前来。

“那是什么人?考官这样亲热?”

长余可不愿意想要管这些人,他冷眼极了。

“不考就滚蛋。”

“我操,老子可是县太爷家里的人,你算什么东西?”

旁人立刻拉住了这个气势昂昂在抬起头来大叫的郎君。

“您可别再惹事了,这次考官都是身份尊贵的人,你要是随意惹事,你会死的。”

“死?老子长这么大,还没有怕过任何一个人。”

“你怕什么人?关本官什么事,再争吵的话,便以之妨碍考试之事就地捉拿,绝不肯让。”

那郎君终归说不出话来。

长余冷淡的看了一眼,而后什么也不在意的瞅了一眼。

就先进去了。

那郎君讨了个没趣味,只得老老实实的先进去了。

……

南惊鸿回到南园,先去了祖母那里。

祖母殷勤的问了她身体最近如何,有没有按时吃饭之类的话,见祖母还在伤心之中,南惊鸿不便多有打扰,这时候她便直接就退下去了。

她走之前,祖母也说。

“你母亲许是最近累着了,听说最近不爱动弹,你去看看她吧。”

南惊鸿听了这句话后,便决定去看看母亲。

结果去了连心园,果真发现母亲的状态不太好。

文娟看上去有些神思憔悴,正靠着床,一句话都不说。

“母亲最近是怎么了?每每看上去都有些神思恍惚。”

南惊鸿看着她,心里觉得难过不已。

“没什么,只是最近有些不舒服,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了,不要总是担心母亲,母亲吃好睡好,有什么担心的呢?”

文娟见到了南惊鸿,终于开口说道。可是这时候她的身体瘦削的有些难看。

“母亲,你若不跟我说事情,是要惊鸿眼睁睁的看着您去死吗?”

南惊鸿内心深处忍不住的怒火燃烧起来。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她在外面迎接了那么多的胜利,在这个地方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母亲根本就不愿意理解自己,母亲不愿意和自己说属于她的心事。

她心里最难过的便是哪怕重来一次,母亲也不愿意告诉她,她内心的选择。

文娟终于在看见南惊鸿发怒的时候,内心深处存着些深刻的感情才迸发而出。她终于不能和从前一样的总是把所有的苦水注入自己的心里了。

“惊鸿,你真想知道母亲身上发生了什么吗?即使那是最不堪的,你也愿意接受吗?”

文娟的手指纤细而清楚,看上去是那样的令人觉得难过。

“母亲,这世界上没有女儿瞧不起母亲的。若是我是您的骨肉至亲,您都不愿意告诉我你内心的真实的想法。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南惊鸿的内心深处忽然想起来了了前生所经历的最可怕的事实,她失去了她亲爱的母亲,失去了她内心深处的最温暖的的皈依。

“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

文娟起了身来。看着她的眼睛,自己却流了眼泪。

“母亲也许从来都不是纯良的,惊鸿,你知道吗?这世上有那样一句话,叫红颜祸水,母亲便是那个祸水,才连累了你父亲的。”

第六百七十三章:私库

南惊鸿进入了私库。

南惊鸿不是没有进过旁的私库,前世为了打仗,不知道多少富家抑或是谋逆叛官的私库,南惊鸿可都是亲自带队进去,并且一一搜刮的。

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南惊鸿还从来都没有这种自家宝库的感觉。

虽说长禹以前承诺过,北亲王府包括所有的长禹私下的宝物都是她的聘礼,但是这北亲王府对于南惊鸿来说,还是没什么归属感的。

眼下走进来便看到的是琳琅满目的珠宝,那个烛光靓丽,这个耀眼夺目。

田嬷嬷扒着门口被这珠宝的光,亮瞎了眼睛后大门就被关了起来。

羡鱼在宝库外面守着,谁也不许进去。

南惊鸿一个人提着一盏灯走了进来。心想着这北亲王府百年底蕴看上去也就平平无奇吧。

外面的珠宝她不感兴趣,不少都是陈旧的前朝的老款式,没新意。

又往前面走了走,这才瞧见了许多瓷器之类的,对此南惊鸿还是没什么兴趣,倘若瓷器搁置在屋子里,里面放着长禹寄过来的尺素,随便碰撞一下也就没了,没意思。

她继续往里面走了走,愈到了里面,愈发瞧见了这琳琅满目的是书籍。

南惊鸿平生最感兴趣的自然是书籍,她走过去,一一查看,竟发现许多别类都是今朝抑或是前朝的禁书。

《亡陈别史》,《长生遗书》,《虞姬小札》,《沈园药膳》。

譬如她稍稍感兴趣,便拿在手心的四本泛黄的书册。

自己内心深处的谜团,似乎即将揭开。

她从前只觉得自己不过是太祖后裔,长族后人,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上残留着的是亡国陈氏的血脉。怪不得总有人忌惮不已。

这禁书里许久是书写着她本该知道,却又被所有的人慢慢的隐瞒下来的一些故事。

她虽说有些头疼,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喜悦的。

至少可以说得上,不是一无所获。

再往里面去,南惊鸿觉得没什么好东西了,但是秉承着做事情有始有终,她还是看见了堆积如山的金银以及金银的背后所藏着的各式各样的兵器。

怪不得长禹前世能组织一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私兵,有这样的兵器底蕴。

南岭一心阻挠自己进来,一定不会是知道这些兵器的藏身,大抵上希望自己不要带走太多的宝物,许是南岭心里想着的是长禹一死,北亲王府的一切都该是留给她的儿子。

可惜南岭不知道自己再也怀不上孩子,长特和北亲王府也从来没有悦纳过她。

南惊鸿慢吞吞到了兵器前面,发现这里竟也有那种伪装起来的东西,譬如眼前这个看上去黄金雕饰起来的柜子,上面贴着的封条说,只要不明白操作的人想要暴力拆卸也就会遭受暗器袭击。

这个黄金柜子很适合当保险柜。

还有这个看上去像是一只小白兔的假兔子,居然能够避毒,可真是个妙物。

……

羡鱼看着探头探脑的田嬷嬷。

“田嬷嬷膝盖好了?听说上次侧妃娘娘踹了您一脚,现下让你管杂物清扫的活儿呢?”

羡鱼看上去就是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是很明显对于田嬷嬷来说这种揭人伤疤的事情听起来自然是伤心的很。

南嬷嬷几乎想在一旁笑了,田嬷嬷这老东西一直都在跟自己争宠,不知道侧妃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竟然重用这个王府的人,而不是自己这个跟着她从南园出来,什么也不要的人。之前南惊鸿怼侧妃的时候,和现在羡鱼怼这个老东西的样子可真是如出一辙。

南嬷嬷在这边看笑话,田嬷嬷说不出来话。

羡鱼又对着她道。“南嬷嬷怎么还在这里优哉游哉的,侧妃娘娘身体不好,您不去伺候,回头刘嬷嬷可就抢了先了。”

南嬷嬷先听着觉得没问题,而后跑了几步后又觉得有些奇怪,敢情这羡鱼是拿话套自己呢,果不其然,其他的丫鬟们一个二个的笑得前仰后合,想来是在嘲笑自己呢?

“我呸,你竟敢拿话来框我。”南嬷嬷这厢心头窝着火,却没料,里面私库的外门敲响了。

羡鱼忙开了门。

南惊鸿探出个脑袋来。

“你和方九进来,我发现了个大宝贝。”

羡鱼和方九一同进去,羡鱼指着侍卫怀恩道:“你就在这看着,我和主子没出来,你看见谁想越雷池一步,就往死里打,府里的嬷嬷侍女都是签了死契的,四爷吩咐过,不要怕。”

南嬷嬷一听到这话,忍不住眼泪汪汪的,当初自己为什么舍了南园富贵安逸的生活,非要跟着南岭到这里来过着没头没脸的生活,外面都嘲笑自己的主子放着名门贵女正妻不当,非要上杆子当人家的小妾,自己也是如履薄冰,度日如年。

一来北亲王府就牵了死契,自然自己的主子爷决定不了自己的生命了,一想到这里,悲从心来,不可断绝。

羡鱼和方九走进了私库,他们都没来得及阻止。

片刻后方九扛着黄金柜子,羡鱼抱着一个大古董花瓶,南惊鸿抱着一个小白兔出来了。

“把这地方看收好,今日在这里值日的,和以后守着私库的,每人月俸增加三成,这三成,就从侧妃娘娘的体己里出。”

南惊鸿抱着小白兔,而后喜滋滋的往回来走。

太子府,长梦见太子长穆匆匆要出去,原本还说要看自己的一双龙凤儿女呢?

长梦十分不解:“不知道殿下为何这般忙碌?”

长穆似乎有些怜惜的看了长梦一眼,而后道。

“长云侯恐声名不保,你安生呆着。”

长梦大惊失色,满脸煞白,而后她便决意去找南颂问个清楚,可还没到南颂的门口,就听见王侧妃大声说话的声音。

“如今长云侯声名败坏,各个都来告他,我女婿不过是从众而已,太孙妃保管好身体,可不要担心你妹妹啊。”

长梦走了进去,果真瞧见南颂捂着自己的大肚子,此时面上阴晴不定。

她有些嫌恶的看了一眼王侧妃,而后娇声软语:“想来侧妃姐姐没事很闲着?不知道真的,太子殿下临走前呵斥了王侍郎呢?”

第六百七十四章:不速

王侧妃脸色一白,瞪了长梦一眼。

“你都是出嫁的女儿了,管什么你娘家事情,又不是你娘一个肚子出来的哥哥,我呸!”

王侧妃大摇大摆的走了,长梦没有与她多加计较。而是面色稍稍和蔼一些,对南颂道。

“颂表姐,如今我哥哥有难,惊鸿表姐的日子也不太好过,我现下要回王府去,你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大可以都告诉我,回头我便一一替您告诉惊鸿表姐,好叫她宽心。”

南颂却面上没什么表情,只道:“林菀雪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怀孕三月了,圣人嘉奖了不少东西。”

长梦有些愤然;“怪不得这贱人最近都不出现在宴会上了,原来是偷偷摸摸的准备要生孩子啊。”

南颂:“长云侯有难,可并非是我妹妹受罪。”她嘴角牵扯出几分淡然的微笑,实在算得上十分无情和冷漠。

长梦自然以为南颂是愤恨之后的淡漠,却没想到南颂根本不会为长云侯出事而感到担心。这样的事情从前不是没有发生过,在自己的三叔骁勇侯,当初不也是那么多人的构陷吗?那些人处心积虑,勾心斗角,无一不希望把自己的三叔拉下马。可最后固然他们取得了短暂的胜利,但最终三叔还是起复了。如今一个二个来,大抵上是看好戏的。

长梦忙道:“大表姐不必这样宽慰自己。”

南颂看了看自己的蔻丹。

“就如同我怀孕之后这蔻丹都变成了纯粹的花芷,预防有人伤害胎儿。胎儿与母体,此大概也就是同气连枝,表面上是长云侯受挫,实际上株连到的是太孙殿下,乃至太子殿下,此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长梦摇了摇头:“会这样严重吗?”

“方才公公出去的时候面色不佳吧。”南颂仿佛预料之中的起身。

长梦没想到南颂居然了解的这样清楚。她也有些心慌。

“我先走了。”

见长梦匆匆忙忙的走了,南颂那这些迷茫的看向了远处有些昏暗的天空。

“妹妹,如今能帮到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

消息传到北亲王府的时候。北亲王世子是没想到如今的场面的。怎么好生生如今变成这个模样。

“不让你盯着那边的消息吗?”

长尊忍不住说了说长特。

长特也是一头雾水。

“可这次我看怎么不像是说咱们四郎不好的。我看陛下好像没有表态。”

“若不是你得罪的蔺国公府,我家四郎何至于受到如此苦楚。”

“他们平日不是最好的兄弟怎么如今闹成这番?”

长特对此也感到十分迷茫,而后有些犹豫的开口。

“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入宫去求圣人了?”

“暂时没这个必要。敌动我不动。”

长尊一双充满睿智的眼睛看着远天的荒色。

……

南惊鸿带着无比欣赏的心情,这样打量着自己好不容易拾倒过来的黄金柜子。

都说人家里应该放一个保险柜,瞧瞧自己这柜子多么的优雅。

南惊鸿正儿八经地欣赏了大半天。而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柜子。

羡鱼看了半天都有些着急。

“要不我帮您打开放进去就行了。”

南惊鸿神秘兮兮的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这东西你碰可能就毒发身亡了。”

“这么厉害呀?那我可不敢。”

羡鱼略微有些无奈道。

南惊鸿:“我也不是为了提防你们。但刚才瞧见这柜子的确还是不错的。放在那里放着,不如搁我这闺房里用着。万一哪个不长眼的上来,死了便死了。”

“娘子,我听说了一件事。”

羡鱼忽然有些神秘兮兮的。

“听说三皇子妃有了。”

“你说林家那个?”

南惊鸿心满意足地把柜子拍了拍。现下估计对方觉得自己是在这里藏了一个什么宝物的。

“的确是这样的。”

“那大概此时陛下很高兴吧。”

南惊鸿叹了叹气。

“陛下此时并不高兴。看来嫂嫂在这里倒是活的很安心。”

外面忽然高声传来了声音。

南惊鸿和羡鱼几乎片刻就觉得十分不满。竟然无人通传。

长梦就擅自走进来。

虽说这声音是在走廊那边传来的。但自己两人说话的声音,因为在自己的地盘并没有很小。

但谁知道会有不速之客呢?

“有什么事情都不懂规矩的么。王府就是这样教导你出阁的。”

南惊鸿浅蹙眉头。而后毫不留情的教训。

“我以为嫂嫂什么消息都知道。可没想到,如今哥哥处于危难之中,嫂嫂却什么都不在乎。倒在这里管起小姑的教养来了。”

长梦直接推门而进。

“并非是下人们不通报。只不过走的还没有我快罢了。”

南惊鸿这厢面色有些迟疑,“你说。四郎怎么了?”

长梦手里紧紧的捏着手绢。谁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袍。但是衣脚却沾染上了灰尘。

南惊鸿蓦然看见这地方是有些眼色不对劲的。

这东西。长禹寄过来也用不了太久吧。

如果有什么事情,他也绝不会瞒着我。那我自己和必要为他担心呢?

南惊鸿暗自定下了心神。

“既然五妹妹这厢来这里,是要告诉我有关情况的,那便请坐吧。羡鱼,看茶!”

长梦似乎这时候才意识到,羡鱼在自己的身旁。

“羡鱼,你为何不跟临渊在一起?”

“哥哥竟把你给了她?”

这府里谁不知道临渊羡鱼是哥哥的左右把手?

怎么会过来在南惊鸿的身边侍候呢。长梦百思不得其解。

羡鱼为她倒上一盏茶。“晋襦今五娘子是太子福府里的人就不应该总是插手娘家的事情。四爷究竟是生是死,跟你也没多大关系。更何况。你该称呼咱们夫人为嫂子,而不是她。”

长梦没想到就连羡鱼也开始这样说自己。

“你……你们以为我会回北亲王府这个破地方嘛,要不是为了我哥哥,我会回来跟你们说话吗?现如今宫里都闹翻天了,无论是贤文王世子长黎还是金陵王宁知那个狗东西。还有蔺楚,如今都在那里求圣人判我哥哥的罪。”

就在此时,门外慌慌张张的跑来了一个人。

竟是怀恩:“大事不好了,夫人。王府门口来了好多官兵。说是要来查一查咱们侯爷贪污的真相。”

第六百七十五章:有孕

长梦原本以为南惊鸿现下愿意过来听自己讲些什么东西,就会被自己吓到,可是没想到的是南惊鸿听完所有话之后,依然面色没有什么变化。

她只问了一句。

“没吓到我阿姐吧。”

“你们姐妹如出一辙,一点都不关心我哥哥。”

南惊鸿见长梦气鼓鼓的样子,内心底放了心,而后放下了茶杯。

“送客。”

长梦还要再说,可现实的情景是说不了的。羡鱼却极为果断的站在这里对她道。

“天色不早了,五娘子看完侧妃就早点回去吧。”

羡鱼的脸色不大好,长梦也怕天色完了太子回来,发现自己又跑回北亲王府了,毕竟殿下离开之前嘱托过自己,多事之秋,不宜出来久留。

她恨恨的丢下来一句。

“不要我管就算了,活该你到时候还要跟我哥哥去受委屈。”

南惊鸿看着长梦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却也是没有言语。

羡鱼把长梦送出去,顺便都看着这些什么人,到底是怎么让她回来的,而且悄无声息差点就直接进来了?

羡鱼出了去,抱月走上前来,抱怨。

“这五娘子也不是一次俩次了,总是来欺负您。也不是因为别的事情,就是因为四爷。四爷是她嫡亲哥哥,却又不是一母同胞的。从前没出阁就为四爷找过您好几次,这下又来。咱们四爷不会有事的。”

南惊鸿坐在那,手指微微的触碰自己的腹部,却是面色有些不对劲起来。

她黛眉微蹙,似乎在思考这什么事情。

身后的屏风上十八个美人翩翩起舞,似乎各有姿态。

此时这里温暖如春,地暖开着。

南惊鸿本来不该为长禹的事情担心,可是眼前出现之事有些匪夷所思。

看上去南惊鸿的状态不太好。

抱月说话的时候,南惊鸿并没有回应抱月的话。而是这时候,看上去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娘子,你怎么了?”

抱月上来,着急忙慌,十分害怕因此娘子出了什么事情,她们可没有什么担得好。

“娘子……”

南惊鸿伸出了手,把东西扔到了一旁。

而后摆了摆手:“无妨。”

抱月瞧了一眼地上的兔子,原来南惊鸿把它搁在了手袖子里。

“我月事迟来了?”

抱月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而后扑通跪下来。

“最近都是抱琴姐姐负责此事,姐姐不要我们插手,虽则我心里有些疑问,但是仍旧是觉得有些意外。娘子最近月事迟了,平日月事也是不准的,故而未曾有意识。”

“并非责怪。”

南惊鸿摇了摇头,再而后见到了匆匆赶进来的抱琴。

“请娘子恕罪,奉太夫人之命,奴婢隐瞒至今。”

南惊鸿长舒了一口气,而后站起身来,走到了格子窗前,瞧见外面的天色渐晚。

“究竟是怎么了?”

“如实说来。”

抱琴膝行数步,看上去有些嗔怪的看了抱月一眼,抱月这家伙如何也守不住秘密。娘子从前是向来不管月事的,虽调养得宜,但却并没有月事合理,所以娘子向来最不愿意搭理这些。

抱月如今也瞒不住了。

时至今日,她还记得那日太夫人在太师夫人面前所说的那句话。

“今惊鸿有孕,实乃大喜,此诚生死存亡之周,多事之秋,请务必保密。”

她当时有些慌张,可玄风医女却制止了她的行动。

“此乃太师夫人遗留之命,太夫人对此亦是赞同。汝为南园出生,为太夫人指派你过来,且遵之,无害。”

此时抱月内心一处冰凉,她看着抱琴卑微的朝着前方先行。

但事到如今,抱琴必须说了。

“回禀娘子,您如今已经有了身孕。”

南惊鸿面上波澜不惊,反而浮现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既如此,那便好,你们都下去吧。”

抱月和抱琴相对而视,她们只好下去了。

见到南惊鸿还没有任何变化,她们也只能下去了。

南惊鸿见她们走了,心里也存了一丝想法。

她原本身子近日觉得倦怠,很想出去晒晒太阳,在北亲王府四处转转也不是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在这里呆着晒晒太阳,感受春光就舒服的不少。

她隐隐约约,冥冥之中就有一种预感,是关于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的。

她看向桌子上的木盒。

而后又认认真真的走到了木盒子前,写下了自己想要对长禹所说的话。

但是羡鱼已然听到这边的谈话,虽则还未走到门口,不过羡鱼的轻功足以让抱琴抱月毫无察觉。

南惊鸿放下纸笔。

“羡鱼,快出来吧。”

羡鱼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轻易被发现了,从外面的窗棂旁边上直接飞了进来。

“娘子。”

“你把这封信给长禹,若有什么话,也要看阿禹最近的情况。另外,传言下去,就说我又病了。她们要如何猜测,都无妨,只需知道我虽然不管府里的事情,但是决不许她们干预。”南惊鸿一边收拾好信封,一面认真道。

“喏,主母。”

羡鱼严肃起来,而后郑重的收起了南惊鸿装好的信封。

羡鱼很快下去了。

南惊鸿则是自己躺到了床上,摸着肚子,而后软绵绵的,什么也没有。

这孩子估计只有黄豆一样大。

她在想些什么呢?

可是肚子里有一个孩子,她的心里就充满着温柔。

她闭上眼睛,回忆起上一辈子拥有孩子的场景,可是拥有一个孩子是那样的辛苦,她二十七岁才拥有孩子。

那个孩子拥有的那样的迟,却有那样的艰难,生下了那孩子,却又给了他没有拥有的人生。

一想到那一点,南惊鸿顿时便有了强烈的恨意。

她明哲保身之外,只有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狠狠地反击,却忘记了属于自己的孩子,又是如何惨厉的死去。

她心头的怒火在那一刹那蓬勃而出,又很快的消失了。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从明天开始,母亲会和你一起战斗。”

她睁开眼,平和的眼眸里却是有最深刻又最真挚的光,如果那束光有属于他的名字,便是爱。

第六百七十六章:传信

很快就到了放榜的时候,孙山内心的心情是十分忐忑的。

他和长禹起了一大早,到了府衙的门口,结果这里已然是人山人海堆满了人。这些人都在等待着要进去。

“蔺贤弟,你说我有没有机会能够成功考取啊?”

长禹则是信心十足的把他的肩膀拍了拍,而后便说:“咱们等人群散了就行。”

过一会儿,他们或者喜气昂昂或者心情不佳的离开。

孙山好不容易和长禹挤了进去。

从第一名开始往后看。

“哎,这个也不是,这个也不是。”

孙山有些失望,随着一个个名字从前往后来看,一个又一个根本就没有显现出来。

身后忽然大张旗鼓的来了一群人。

“都给小爷让开,都给小爷让开。”

“爷要看榜,无关人等请滚开。”

孙山害怕了一跳,而后准备让开,这时候被抓了起来。

“你这臭小子,年年都落榜,还在这里碍事。”

“君子动口不动手。”长禹面色一变,登时冷了下来,拂袖出击,便将那人一张击出,而后拉着孙山的胳膊很快的按捺到了一边站了起来。

“你算什么东西?”

那人上来还要和长禹动手,长禹拉着孙山到了最后的地方。

“恭喜你,孙兄,榜上有名,虽说是最后一名,亦是有了最后的机会。”

孙山在就知道长禹的功夫好,却没有想到居然有这样好的地步。

又看到自己的名字榜上有名,心里很高兴。

看到自己前面有个名字正是长禹的名字蔺玉,也很欣喜道。

“太好了,蔺贤弟,你也中了。”

那人原本还要来和长禹纠缠,却又属下们前去看了看周围的那些榜单,榜单上没有他们主子的名字。

长禹有些欣赏此时的情景。

这个看上去洋洋得意的人,正是京州下属这个县的县令家的公子哥。

可随即脸僵化无比。

“怎么可能?孙山那个狗东西都上了,我怎么会,不可能,你们重新读一遍榜单。”

孙山还要看戏,却被长禹提溜走了。

“既然你我都中了,孙兄不如就同我一起去庆祝一下吧。”

孙山和长禹吃饭的时候,酒楼里就传来了消息。

“据说是县太爷家的公子哥没考取功名,现下疯了跳河了。”

“从前那些声称自家送礼有亲戚关系的一个都没考上,那个勤学努力的孙山倒是榜上有名,旁的人也就是名落孙山了。哈哈哈。”

“真是大快人心,没想到如今的总主考官白国舅,是个善良无比的好官,从前是我们有些误会了。”

“当真是如此?”

孙山紧张的抓着筷子,而后认真道:“总之我知道我父亲临终之时所说的功夫不负有心人是对的。”

“那就好,孙兄,秉承信念,等殿试的时候,圣人就会知道你的才能。”

这时候忽然有人前来寻找长禹。

“蔺玉,你家乡来信了。”

长禹不好意思的朝着孙山一笑。

“可能我娘子比较恋我,现如今咱们便先不管这件事情,你好好吃饭,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饭钱我付了,我和我老乡一起聊聊天。”

长禹面带着微笑。

孙山也连忙道。“客气了,贤弟,你要处理事情,先行离开吧。”

“多谢。”

长禹出去,左右看了看,发现无人注意,便和临渊一起在街上散布。

“我不是说过,若无要事,便不许轻易过来找我?”

“此次的确有要紧的事情,此事已经是三天之前的事情了。”

临渊也不得不前来说起这件事情。

“既然三天才过来告诉我?实在有些惫懒。”

“行,不必过多解释,把事情梳理一遍,而后速速离开。”

长禹不想多听他废话,如今在这里看似悠闲,实际上长禹夜里总会排查蛛丝马迹,也算是筋疲力尽。

“回主子的话,如今江州蔺国公,王宁知,贤文王世子长离,白国舅各个都准备要告您,圣人对此置之不理,据说是皇三子妃怀了身孕,如今三个月了,圣人很满意。而后就是此时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圣人想起当年骁勇侯被陷害的事情,当时若不是四爷您想办法翻供的,骁勇侯如今也活不下来。”

“此事我早有预料,旁的事情呢?”

临渊见长禹对此事并不关心,顿时便有些不安分。

“此事,此事,这里有一份夫人的亲笔书。”

长禹:“为什么不最先说?”

长禹把临渊手上的书先行拿了过来。

临渊真没有想到主子这么猴急,明明对待这些人都是高冷的无情的,甚至对自己的生命也漠视无比,偏偏对夫人的一丁点事情都在乎无比。

长禹接过了对方投递过来的信封,而后珍视的打开了信封。

“见信如面,一切安好,江州勿念,一等终年。”

竟只有十六个字,可是展信开来,竟如此美好。

长禹看到这十六个字,顿时有了决心。他将这信纸放好,收起来,而后一本正经。

“怎么?谁送过来的,派出去的长余最近不是不在江州么?”

“主子,是羡鱼带来了,羡鱼还有话想要和你说。”

长禹顿时便皱着眉头,有些不满。

“却怎么?羡鱼不在惊鸿的身边保护她,前来胡闹干什么?”

羡鱼在花绣坊的阁楼上走来走去,她也不知道临走之前夫人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情她要亲自和您说,属下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请主子看在临渊的份上,不要责罚羡鱼。”

长禹摇了摇头。“妇人之仁。就这一次。”

羡鱼等来了长禹,长禹看着焦灼不安的羡鱼,笑了笑。

“怎么?还有什么事情让你这样焦灼不安?以至于都不能安安生生留在原地?”

羡鱼单膝跪下,“见过四爷。”

“究竟怎么了?”

长禹的手指敲击了桌子,面色极为冰冷。

“如今想知道惊鸿有什么事情,要惊动你前来。”

“主母的意思是四爷能看出来。”羡鱼咬了咬唇,还是什么也没说。

“见信如面,一切安好,江州勿念,一等终年。”

“一切安好。”

长禹看向羡鱼,而后眼睛里燃着惊人的光。

“惊鸿有喜?”

第六百七十七章:朱砂

金陵王氏,王宁知看着沈云素,面色阴沉。

“如今国宴推迟,还有什么机会?”

沈云素不紧不慢的扶了扶自己的簪钗。而后笑着打量这幅美人图。

“玉郎的手艺虽说有所精进,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王宁知苦心孤诣的今日画了一日,才将昨夜梦里的衣袂飘飘的女子画在了这画幕上。

可沈云素看上去像是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

“有何处差了一点?”

其实王宁知也觉得这画上的美人,美则美矣,差了一分怎样的灵魂。

可自己深陷其中,堪不破里面究竟有什么。

沈云素伸出纤长的中指,将唇上浓艳的胭脂涂抹了一下,而后点在了那美人的额间。

就在那一刹那,原本站着的王宁知,忍不住跌坐在椅子上,而后忍不住后退了几番。

“这,这,惊鸿……”

画上的美人居然复活了。

那幅画的美人,陡然间有了灵魂,看上去栩栩如生,

她像是沾染了毒气的美人,那颗朱砂痣点在眉心她的双眼像是烈酒熏染下的发出精光,面颊上也染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绯红。

画上的美人如同九天降临的仙子。

“美人虽美,却在风骨,玉郎爱的是美人腰身,仙女容颜,需之体表,可忽略了她本该有的精神。”

沈云素退了一步,站在那看着这幅因为点了朱砂痣而活下来的话,心里却在止不住的摇头。总归王宁知是自己看中的人,具有难以估摸的野心,但凡自己尽力魅惑,将他拽入了深渊,便能瞧见他最后因为蠢蠢欲动的野心而将所有人拉入尸山血海里。

沈云素合了合自己阳绿色的衣裳,此时她甘为绿草,只要王宁知被南惊鸿的美吸走魂魄,便会永生永世与北亲王府,与长云侯为敌。

只要这样,南惊鸿堕入乌黑一团里,便再也不能高高在上,独善其中。

“任画上的美人再美,也因为单纯,单薄,从而看上去枯燥乏味,呆木,只有拉她入了血痕,入了脏污,入了深渊和黑暗,才美的惊心动魄。”

锦衣华服的美人再如何也看上去没有灵魂,此时的美人却看得让他心生温柔的眷顾。

王宁知没有拥有过幸福的童年。

他从小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庶子,母亲是个庶女,母亲背地里是太子的私宠,表面上和太子妃姨母来往甚密。

王宁知见透了大家族里的不堪和不干净。

他是在最黑暗最卑微最悲哀的环境里长大的,从小就被教导着要谦让,要忍让,要退让。他一度是颓唐的,怒弱的,直到自己学会了隐忍。

学会了阴谋诡计和利用。

他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暴虐和复仇的性格,装出温润如玉的表面模样,依照这翩翩君子风度,获得了玉郎的美名,他谨慎而谦让,一步步让他的嫡兄长王嘉安成为了一个骄傲,自大,轻狂,虚伪之徒。与自己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最终如同自己的父亲一样,成为了这一辈里最有出息的人。

在一步步成长,一步步算计里,他在最后斗争里活了下来。

轻狂自傲的兄长跟在了皇三子的身后,自己却卑微的跟随太子。

皇三子被贬为庶人,兄长却被家族举族之力保了下来,可那又如何?

他以为自己逃得掉吗?

在王宁知的算计下,他在北地的名声也不好起来,终归是在青楼与别人争妓子斗殴而死。

他死的多么的龌龊和卑微,在无人的地牢里含恨自杀。

所有人都在流言蜚语里传播,说是王宁知杀了王嘉安。

可是,谁有证据呢?谁都没有。

谁也不敢当面来问。

哪怕是亲手毁掉自己的嫡妹王泪的闺誉,王宁知也不会觉得愧疚。

如果不是王泪的事情发生在前,她的兄长王嘉安的死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接受。

也是,妹妹是人尽可夫的娼妇,当街被人侮辱,却不自杀,大相国寺带发修行却跟人私奔,流落青楼最终害死了自己的兄长,兄妹相杀,是杀人不见眼的最好的方法。

所以哥哥就是昏庸无能,妄自菲薄,斗鸡走狗,声色犬马,与人青楼争抢妓子为妻,斗殴致对方死亡,再而后自己在监狱里含恨畏罪而死的下场。

死后还为金陵王氏挣来了圣人的补偿。

好歹算是赎罪吧。

这事情办的有多好,王宁知都在怀疑,为什么会这样的顺利,上天竟然这样的帮助自己。

他看着画上美人含情的美目,仿佛在说:“妾愿与君,相携到老。”

他看着那妖媚的朱砂痣,仿佛在对他说:“时有公子,玉郎风姿。”

他办的太好,以至于王嘉安和王泪的父母都要感恩他,祖母从前有多嫌弃自己的出生,如今就多宠爱和喜欢。

他们都要把他当做金陵王氏的救赎,当做全族的未来,这有多荒唐就有多真实。

他朝着那美人多情的朱砂痣抚摸而去。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不是吗?

他是沾了毒的人,站在黑暗的深渊里无法自拔,偏偏只能瞧见那桃花纷纷下美人眉间风雪,瞧见那黑暗与光明的交界边上那轮天上皎洁的白月朦胧。

他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杀伐和鲜血将会永不停歇的在他赤足之下流淌。

他如今只要再除掉蔺楚,长禹,太孙,就能够得到他。

他如痴如醉,他入了迷的看着眼前的那副颇像是仙子下凡的画。

沈云素站在旁边,像个局外人。

夜风轻微的吹过帘子,吹散了她盘在身后的长发,钗子掉落在地,长发随风起舞。

她面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此时含霜站在窗外,愣愣的看着屋里面的场面,只觉得莫名的有些诡异。

可是此时的空气里又有着一种莫名的安静。

沈云素走上前,如同赌咒发誓般开口道。

“玉郎,我一定会帮你得到天下和你想要的一切。”

王宁知的眼睛里逐渐模糊,出现了一丝泪光。

他在黑暗里泅了那么久,终于可以触碰他想要的那束光。哪怕为此,他将手染鲜血,化作神魔。

第六百七十八章:看病

三日后。

江左南园骁勇侯夫人,容华夫人文氏前来北亲王府照料生病的淮阴公主。

坊间再度传言淮阴公主因为早年在闺中的时候身子就不好,太过单薄,从而再度发了寒症,如今就是个纸片人儿。

宫中白贤太妃,雪妃娘娘,太孙妃娘娘都派人前来赏赐诸多药材礼物都未得相见。

白贤太妃所带来的嬷嬷对此大为不满,雪妃的侍女并不多说话,太子妃派来的侍女怀风同太师府掌家时孙夫人湘华郡主派来的玄风医女却告诉白嬷嬷。

“嬷嬷莫以为是淮阴殿下拿捏,早年间,淮阴殿下尚且在闺中,因为受陛下之命前去寻找神医救性命垂危的长云侯殿下,这才堕入寒泉,感染了寒疾,寒疾一发,人莫能见。一则没有内家功夫会被她体内寒气所伤,同创,另淮阴殿下身子娇贵也容易受到感染。”

白嬷嬷自视清高,以为自己来这里的身份代表的最贵重。骄矜道。

“那为何容华夫人能在一旁?”

玄风医女因为是陛下钦点的御医女史,又是太医令的孙媳妇,自然不畏惧这嬷嬷故作的气势。

她破有耐心解释道。“原是白嬷嬷不曾了解,咱们容华夫人出自江左文氏,武将之后,想必江州江左西杭三地无所不知,容华夫人年少曾率兵解救陛下,太子,文武百官,而后又与其父文卿,其夫骁勇侯戍守边关,堪比大将。内家功夫向来很好。”

白嬷嬷顿时红了脸,这是在讥讽自己见识浅薄,虽则自己跟着白氏到宫里,可真的是出自云南,未曾有过见识,眼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退下了。

玄风医女躬身行礼。

“请容华夫人代为相见,我想替陛下询问一下淮阴殿下的病情。”

不一会儿,白嬷嬷才又见到了当日宫中觉得十分温柔的容华夫人文氏。

可此时见到,那种收敛锋芒的温和气质全然不见,只剩下了浑身冰冷的气势,怪不得是习了内家功夫的习武之人,当真是锋芒毕露。

白嬷嬷忍不住推了两步,而后见太孙妃的贴身大侍女怀风都恭敬无比的行礼。“见过夫人。”慌忙跟着行礼,倒忘记自己是白贤太妃的嬷嬷了。

文氏侧开一步。“嬷嬷是白贤太妃的贴身嬷嬷,不必行此大礼。”

白嬷嬷跪了一半反倒不好起身,慌里慌张的磕了个头。

“老奴见到夫人,是该行礼的。”

文氏看着玄风医女,忍不住黛眉微蹙,微微带了几分担忧。

她今日穿的也极为素净,烟灰色打底,带着些泛青色的外袍,腰封愈发显得腰肢纤细。

那脖项和脸上,都没有半分皱纹。

这文氏保养得可真好。白嬷嬷忍不住惊叹了。

怀风摇了摇头,果真是小地方出身,看上去很没见识。

“如今倒是不大好。医女请坐。”

玄风医女却是不坐。

“一日为仆,终身为仆。若非太师夫人,玄风没有今日,如今既是陛下嘱托,又是湘华郡主相托,想来问问近况。”

文娟看了一眼掩好的门扉。

“如今惊鸿遍布寒气,我在她身边呆着不能超过半刻钟,否则必定置身冬日,每日上好雪丝碳哄着,仍旧是不行,有时神思不清,会念起阿禹,抑或是她祖母,可如今这情况,那里能请太夫人过来。老人家思念孙女,每每在家里落泪。”

玄风医女便为文娟把脉,而后吃了一惊。

“今夫人切勿因此伤及身体,见夫人神思焦虑,这脉虚浮无力,寒气顿生,若不能及早去除,恐伤及心肝。”

文娟吃惊不已,“竟如此?还请医女开药。”

这时说完,玄风便准备开药,文娟站在门扉那,有些犹疑。

半晌,里面羡鱼开了门。

“方才殿下有所清醒,听说白贤太妃派人来看,还请嬷嬷进来。”

白嬷嬷骇了一跳,早先就听说了南惊鸿病情骇人,如今又亲眼见到玄风医女说了哪怕功夫这般好的容华夫人文氏,为淮阴公主的母亲,都被伤害了,自己这种连粗活都没干过的人呢?岂不是很惨?

她这样一想有些埋怨非要让自己过来的白贤太妃娘娘,好端端的没什么事情怎么又非要自己过来探听情况,

她恍然大悟道:“哎呀,老奴脑子不好使了,不好意思,突然想起来,今日还要去白侍郎府里看沈夫人,就先走了。”

见白嬷嬷这样急匆匆的要走,羡鱼立即冲上去要追回白嬷嬷。

“白嬷嬷,白嬷嬷,您……”

白嬷嬷以为对方要拽自己进去,慌里慌张的跑了。

羡鱼小走了两步:“哎呀,白嬷嬷,您慢点走。”

终于忍俊不禁的笑了笑。

“怎么?这么胆小啊,还要来探听消息。”

怀风笑了笑,而后有些担忧:“娘子身体可有大事?”

“且让太孙妃放心,娘子只是惫懒了些,顽疾复出,软绵绵躺上十天半个月会好些,眼下冬去春来,身子骨不大好。”

羡鱼躬身。

玄风医女道:“既如此,虽淮阴殿下的事情不需多担心,但夫人的身体却要注意,方才所说句句绝无虚假。”

文氏也感激的点了点头。“多谢医女,你们早些回吧。我会顾着自己的身体。”

怀风又深深下拜。“怀风有负夫人的嘱托。”

怀风所说的是文娟为了惊鸿平安长大,在惊鸿七岁的时候选了这四个最稳妥不过的大侍女,都是调教的最好的,可含霜背负了期望,怀风跟着南颂去了太子府。

文氏摇了摇头,连忙扶起了怀风。“你这个傻孩子,阿颂和惊鸿对于我来说都一样,侄女儿和女儿没什么不同,你们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的心意我明白,安生跟着,不许多想。”

怀风才感激不已的跟着玄风退了出去。

文娟才打开门又进去了。

如今南惊鸿的情况,有所殊变,她也是没想清楚的,她从前怀着惊鸿的时候糊糊涂涂的,几乎不记得干了些啥。

些许还骑了马,所以惊鸿在屋里也是四处活动着的,她不管。

第六百七十九章:蜚语

惊鸿在干什么呢?

惊鸿在画画和写东西,至于写些什么东西,文氏不管,文氏只许她写上半个时辰,休息半个时辰,不许熬坏了眼睛。

南惊鸿天天被母亲这样将养着,因此甚至身子丰腴了几分。

她想着便放下纸笔。

“母亲,怎么我这一胎这样安稳,竟连孕吐都不曾?”

“兴许是营养太好?你想吃酸的甜的,你外祖父都命人私下底以药材的形势送过来的,偏生你身体一直都不好,如今坊间流言更加不堪入耳了。”

文娟此时感到有些忧虑的是街头巷尾是此处正在散佚的留言。

南惊鸿瞧着文氏鼓着嘴巴不大高兴的模样,却是嘿嘿一笑道。

“母亲这是在担心什么呢?”

文氏哪里是不高兴,她看着眼前抱月给南惊鸿放好的成堆的洗干净的杨梅和小西红柿。

“你就吃吧。”

“我给母亲学一学,如何?”

南惊鸿起身来。转了转有些酸痛的脖子。

而后装作那些市井小民的样子。

“你听说了吗?北亲王府的那个四夫人是个生不出孩子的。”

“听说了。她果然是生不出孩子的。”

“听说如今淮阴公主生病了。”

“嗨,从前在闺中的时候,就听说是个体弱多病的身子,不知道为什么会给了北亲王府这个独苗苗。”

“我可知道这个秘密,你可不能说出去。”

“你们都知道什么,不能瞒着我呀。”

“据说是因为长云侯爷曾被淮阴公主殿下所救,但却因此坏了身子。”

“难道是传说中的挟恩图报?”

南惊鸿既然把外面的闲言碎语学的惟妙惟肖。

文氏当下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女儿。

最终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你这孩子,老是贫嘴。不管如何,这也是有了休息的日子,你就好生休养着吧。”

文娟也就匆匆下去了。

母亲烟灰色的裙角飞扬,惊起了南惊鸿眼底的一圈圈涟漪。

南惊鸿继续在这里奋笔疾书。

她想要把前世脑海里的一处处的关系图全部给画了出来。

天下初分,群雄并起,世家更替,以长族为尊。

太祖脱颖而出,使长族为帝皇之族,诞南诏王,先帝,北亲王。

以南诏王为将帅之首,先帝为太子之尊,北亲王为文臣之先。

南诏王战平四国,前几个儿女不幸去世,唯有独子南国,南诏王战而亡。南诏王妃率南诏王旧部及独子南国,女南平仙守江南之地,南国请改其国行,以封号为姓,南国自幼颇善书法,钻研古籍,有大家之风,先帝赐其所居书园扩建为南园,江南行宫为所依靠。

先帝乃仁慈之君,兄弟友睦,想兄终弟及。

以此太子心生忌惮,以南诏王为先,北亲王请为国子监监长,弃兵权。

而后战乱再起,北亲王起复,北亲王夭亡。

北亲王嫡子长尊请继承父职,续以国子监监长之志。

自以开始,未曾踏入政场,亦未曾能承继父辈爵位。

太祖之孙,南诏王之子为南国,是以长氏发源于南,终成华国。

太祖之孙,圣人长郢,是以国之邦也,自小郢而成大都,终雄于诸国。

太祖之孙,贤文王长城,是以东京之城也,划地起义,始得于天下。

太祖之孙,北亲王世子长尊,四海之滨,九州繁荣,以长族为尊,盖世披靡。

皇族为主,以帝皇为尊,北亲王府与江州南园相辅相成,为世家簪缨,钟鸣鼎盛。

太师兴邦,江州时氏自以繁荣;上将军始,金陵王氏得陇望蜀;大家出身,江左何氏代代兴盛;清流中兴,林刘因此方得风骨。

西杭沈氏,云郡白氏,冀北周氏,因出妃嫔谄媚之徒而跻身二流。

京州许氏,陈郡谢氏传承千年,后继乏力。

南惊鸿脑海里的思路随着一个又一个人物的出现而勾连到了一起。

这些人物,这些如今她的仇敌。

自金陵王氏王宁知,西杭沈氏沈云素,连带着京城许氏这个新出来的许今冉,还有云郡白氏出来的白纪玫。

她闭目。

太子长穆,自二十年前开始就在谋划一切了。

东宫太子殿下长穆所想要的也不仅仅是如今等了二十年还没有到自己手上的皇位,还有南惊鸿最不能忍受的,自己的母亲。

谁能想到东宫太子长穆,竟觊觎骁勇侯的夫人,自己的母亲文娟。

南惊鸿不明白那种执念来自何方,可或许就像是最优秀骄傲的娘子往往总能得到旁人的注目。

所以南惊鸿清楚明白的意识到,目前最关键的敌人便是太子殿下长穆。

她如今觉得要与长禹坦诚不公,所以她要拿出自己最大的诚意。

不能在后宅里呆的良久,变成一个愚蠢的妇人。

她不能沉浸在这种软化的氛围,她不能把前世的那些权谋都忘记了。

所以这将是南惊鸿送给长禹的礼物。

与此同时,山中大家邓怀带自己的孙子邓之音来访南园。

天元三十六年冬,南先生前去拜访山中大家邓怀,当时南惊鸿才十二岁。

天元四十三年春,受圣人的邀请,邓怀大家决定出山。

南君骤然听闻这个消息,忍不住内心的狂喜,带着方七和南七一同就出去了。

朝廷里的新贵们,各个世家的子弟们,连带着未出阁的娘子们,各戴着斗笠一同前进来到了这江州城门之处。

“今日邓大家前来,实乃是多年不见的旷古之事,可喜可贺!”

“邓大家才负天下,先帝曾称赞其为山中宰相,圣人对其多有嘉奖。”

“听闻邓大家有独孙邓之音,这郎君容貌如玉,才华横溢,乃天之骄子,不亚于四郎,檀郎,玉郎等芝兰玉树。”

“邓大家年轻的时候容貌冠绝,才华斐然,当时就名震四方。”

“此次南先生这样德高望重的先生,愿意为我大华才子们请出大家,实乃是我们的福祉。”

“承蒙陛下洪恩浩荡,我等过些日子,许是能目睹邓大家亲临学院,为我等授课。”

南惊鸿抿了抿嘴,白芷长裙上纤尘不染。

第六百八十一章:之音

“郎君,前头有人闹事。”

邓之音想问祖父关于南惊鸿的事情,他们久与世隔绝,穷极经学。并没有了解外面的变化。

“经年已过,许有变化。”邓怀合上书,外面却有仆人禀报。

邓怀不发一言。

邓之音拱手作揖,而后下去了。

邓之音出来马车,就瞧见躺在马路中间四脚伸出来的白氏三郎。

旁人纷纷避开,露出一行少女来,少女们各个慧智别具,生的风姿绰约,但谨守礼节,唯独有一个少女眼睛发亮,生的年纪不大,眼睛灵动无比。

“你这破皮泼辣户,来人,给本县君捉住。”

文倏然睁大了眼。

“三郎哥哥。”

文倏然慌忙行礼。

“我是文倏然。”

邓怀音出现的时候,围观人群都发出了惊呼,谁也没能想到,这邓家郎生的这般清朗如风,面冠如玉。

他身穿着淡青色的长衫,衣襟的领子上绣着精致的竹纹,长衫的下摆依旧是一串竹纹;袖子边上则是百草纹,周身的颜色愈发衬托着生的面冠如玉,肌肤胜雪。

“文家小妹。”

邓之音令左右退开,在陆渊的保护下,时婠婠带着文倏然,南清茗上前来。

“这位就是我所说的邓家哥哥,婠婠,清茗姐姐。”

文倏然又解释道:“三郎哥哥,这位是晋阳县君,时太师府小娘子,这位是南园四娘子。”

南清茗和时婠婠这下都乖巧无比的行礼问安。

时婠婠看着邓之音的模样,忽然眉开眼笑。

邓之音见这些娘子都一一给自己行礼,慌忙退了一步,拱手问安。

“在下邓之音,家中行三,上有俩个阿姊。”

又看着时婠婠道:“忽闻太师噩耗,祖父夜不能寐,特此前来拜祭。”

又慌忙朝着南清茗。“南四妹妹,祖父与我欲前往南园,没想到四妹妹先行前来迎接。”

时婠婠的曾祖父,时太师为大家邓怀忘年之交,亦曾有桃李之谊。

“你个小贱人,竟敢对小爷我动手!”

南清茗见他仍然口出狂言,忍不住眉头微皱。

“此人口出狂言,竟敢聚众流言侮辱我阿姊。”

“四娘子所言的阿姊是?”

邓之音眼睛忽然亮了亮。南清茗既然是南园四娘子,那么南惊鸿该是她的姊妹。

“淮阴公主就是体弱多病,不能生孩子,怎么不能说?”

白三郎好不容易爬起来,身边的侍卫们跟了上来,那些权贵二流世家子弟可不敢上前多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不会掺和,那时候说话都是无心之举,可是白三郎最轻狂,还让人家姊妹听见了,都是身份贵重的人,他们得罪不起。

白三郎的话揭示了这件事的原因,邓之音冷下了脸色。

“你是何许人也?”

邓之音原本就瞧着眼前的这个贼眉鼠眼的人不大顺眼,眼下出言不逊竟是对着邓之音内心钦佩不已的南二娘子南惊鸿。

“口出无德,终非君子之道。”

“时婠婠,你个小贱人,竟敢叫这个贱人打我。”

时婠婠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你是白贤太妃的侄孙你就是王子皇孙了啊?”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你敢阻碍邓怀大家的车马不说,还在街上堂而皇之攻击当朝公主?”

南清茗厉色道。

南君如今赶了出来,原本想要在正街上迎接邓怀大家的驾临。

可没想到这厢听到那边耽搁了事情,出了很严重的事故。

南君可不敢怠慢了邓怀大家,邓怀大家身份贵重,又是陛下和南先生都敬重无比的人。对南君有教导之恩,南君慌忙带着人马前来。

“大胆逆贼。竟然如此。”

南君仗剑前来,横在了白三郎的脖子上。

白三郎终于噤若寒蝉,南君出现在邓之音的面前。原本邓之音就想把白三郎这个泼皮无赖赶出去,并派人送到了官府了的。

可没想到的是,这时候多日不见的檀郎出现在眼前了。

“檀郎。”

南君的手差点抖了抖。

白三郎就瞧见那剑的刀刃在自己的脖子身边晃了又晃。可最终没有割了自己的喉咙。

“之音。”

南君反手再横,而后收起了长剑。

南清茗总算看见大哥来了,这时候慌忙告状道:“大哥,这人欺负我们,还当街辱骂阿姊。”

南君一听到这句话,护妹狂魔的心思就生了出来,他的长剑再次出现在了白三郎的脖子上。

“这人上次还有案底,这次这般轻狂,还是不必要因此而觉得烦恼了。”

长剑再下,白三郎晕了过去,被人打包送走。

南君这才瞪了一眼南清茗。“谁让你们又偷偷出来的,简直就是胆大妄为。”

看着缩头缩脑的这几个人,南君擦了擦头上的汗。忍不住开口道:“还有你们这几个小东西,在想些什么呢?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之音,让你见笑了。”

邓之音连连摇了摇头,再而后邓之音对南君说。“檀郎,快,随我去拜见祖父,他一定很高兴。”

南君这才命人把南清茗一行娘子都送走,再而后便跟着邓之音一同到了邓怀的车马前。

邓之音:“祖父。”

邓怀才将刚刚打开的古籍又放了回去,抬起头来。“怎么,外面的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祖父。是檀郎来了。”

“南君拜见邓大家。”

“呵呵,原来是檀郎。”

“南君这就请大家回南园。”

邓怀大家的车马队伍在街道上遇到的事情,最终传到了四方,各方都对此有所窥探。但毫无疑问的是,白国舅的孙子得罪了邓怀大家的消息确实是不翼而飞,

北亲王府,原本南岭还在愁眉不展,现如今见到了前台通传的丫鬟道:“如今邓怀大家已经到了南园,据说是路上因为白三郎的缘故耽搁了,现如今外面都说白贤太妃和白国舅会登门致歉呢?”

“好个白茱,以为能够给我们母女脸色看,要知道邓大家从来都是不识权贵的,但凡不张扬的开罪了,大抵上是不想好了的。”

南岭一想到这里,心里都觉得有些开心。

第六百八十二章:召回

宫中的圣人原本上被朝臣们围的水泄不通,现如下也是有些烦恼。

他有些头皮发麻。

他坐在龙座上看着这些叽叽喳喳的朝臣们,一个二个的都像是叽叽喳喳的鸟禽类一样,长郢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你们说,长云侯哪一点不好了?”

圣人一拍惊堂木,气氛又发生了变化,众人纷纷都不敢言,但有人还是想说。

“是长云侯在冀北战事差点身死让你们觉得不好。”

“是长云侯在南疆戍守差点葬身大火,让你们觉得不好?”

“是长禹查清楚了赋税遭到贪污一事让你觉得愤怒了?”

“你,蔺国公,和他并肩作战,难不成没见到过他浴血奋战的模样?”

“你,贤文王世子长离,你没见过为了云郡百姓,长云侯是何等呕心沥血?”

“你,白国舅,是因为白氏一族都在大狱之中,你们因为在京州独善其身,就觉得长云侯该死?”

太孙长臻一鼓作气把心头的浊气都散发出来了。

他不敢相信如今的朝堂之上,居然乌烟瘴气成了这样的地步。

他愤而发声,朝堂上一片寂静。

何兰走出来道:“虽如此,长云侯乃大功之臣,但修短随化,亦是陛下之臣,功过我等,却亦是臣子必修之德?若以功劳挟持陛下,从而忽略其所作过错之事,岂不是令列位臣工,乃至王国百姓们称笑。”

谁也没想打,此时何兰这样的中流代表,居然都出来抨击长云侯。

长臻这时候还要争辩,太子长穆在一旁虎视眈眈,但隐隐约约多了一丝微笑。

圣人原本是作壁上观,可这时候却忍不住无比的心疼自家的傻孙儿,但倘若不是瞒着,也不知道自家孙儿是个仁义君子,再说旁的事情,便是因为太孙殿下与长云侯关系最好,若是因此,太孙殿下勃然大怒,便可看得出来长云侯的确是摊上事了。

“太孙。”

圣人抬手制止了长臻的行动,而后便对这些内心深处都涌起冲动想要把长禹一连弄死的臣工们道。

“将长云侯召回江州,他日与诸君当朝对峙。”

而后曹得意便宣布。“退朝!”

圣人走下了龙椅,但这个消息对这些正在抨击长禹的朝臣们来说无异于天降霹雳雷霆。

他们敢在背后用言语的导致去戳伤长云侯的后背,却绝对不敢前去长云侯的面前看着他舌战群儒。

谁不知道长云侯的嘴锋利如同刀子,又通晓经学博学无比,随随便便就能够古人之典来辩驳论据,让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不敢面对那个在朝堂上行云如同流水的长云侯,更不敢面对那个满身煞气从战场上归来的战神长禹。

谁也不能否认,他们见到长禹的时候,发自内心就感受到那种寒冷的令人战栗的自卑畏惧之情。

下朝之后,围在太子长穆身边的许多人心里都有些害怕。

“殿下,如今该怎么办?”

“长云侯回来了,这些何氏,时氏,乃至蔺国公,他们会不会突然反水?”

“如今该怎么办?长云侯不是被发配出去了吗?要不是这样,我也不敢参他一本。”

“殿下,救命啊,长云侯也太可怕了,那时候的长云侯可是把我揍过的,别说我们了,就是当朝官员们也都被打过。”

“陛下可是真心护着长云侯的呀。”

王宁知看着这些焦虑不已的官员们,心头忍不住冷笑了几分。

果真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他难不成以为这样就能够让自己退却了吗?

“长云侯太过跋扈,种种桩桩的罪行让人恨不能食其骨肉,如今若是回来,也是个罪臣,要负荆请罪的。”

王宁知冷笑出声,旁人都有些讶异的看着他,心想着王侍郎该不会是疯了吧。

太子长穆却瞧见了眼前所见的这个人。

那个叫余跃的刑部尚书。

短短三年时间,竟爬上了这个位置,却并不是因为尊贵出身。都知道余跃只是个平民,但是因为办下了无数圣人都觉得难办的铁案,那些人无论有多大的决心要隐瞒真相,可余跃都能用最残酷的手法让他们认罪伏法。

太子长穆最欣赏这样的人。

“余跃大人,不知道孤有没有希望能和你共进午餐?”

余跃没想到长穆会过来找自己,他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殿下,很荣幸的接受了你的邀请,但是很遗憾的是,今日邓怀大家前去南园,我受南将军的邀请要前去拜见邓怀大家。”

见余跃转身离开的背影。

太子长穆这才询问王宁知。

“邓怀大家来到江州,你们金陵王氏的优秀子弟可能前来?”

王宁知想到这件事情,顿时便有些不耐。他竟然没有得到邓怀大家的邀请,南君更不知道为何疏远他。

幸而太子并没有因此责怪他。

“王宁知,下午你同我一起去拜见邓怀大家。”

南惊鸿依旧是在养病,旁的事情是不关心的。

所以此时外面的风吹草动,似乎都不能惊起南惊鸿的注意力。

邓怀和南先生再见的时候,亦是觉得度日如年。

他们彼此相见,觉得一别经年。

“南生。”

“邓怀。”

二人坐在一块,身旁是彼此得意的孙子。

南君和邓之音站在旁边,极为殷勤,不是那种热烈无比的热闹场面,见面的时候是彼此二人单独的会面。

“邓怀,你不是说要在山中终老,怎么出来了?”

南先生忽然笑眯眯道。

“我羡慕了你十几年了。”

“哎,有道是心在山野,终无奈于俗事,我想带着,老婆子不许,她要我家三郎出人头地,还有他妻荣子贵。”

“说起这事,的确该忧心不已的。毕竟是因为孙子。”

南先生看着南君。

“邓怀你说起此事,我倒担心阿君,如今也是二十几的人了,偏偏不愿娶妻。”

“何必因此而觉得愤怒呢?一切都是该有的命数。”

邓怀笑了。

“我只能将此托付给南生,愿南生能让我怀有所望。”

“邓怀呀邓怀,你可不知道,我三个孙女儿都出嫁了,如今还愁着长孙呢?”

第六百八十三章:落榜

半月里。

春闱的州考,孙山和长禹在一次参加。

孙山的心情依旧是激动而忐忑不安的。虽说不是因为自己终于能参加州考了,而是因为,他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进去的,偏偏这次考试又是重新开始的。

孙山见到那些从前嚣张跋扈的那些官宦子弟,似乎这次一个也没有进来。

他心里有些讶异,但并没有问出口,长禹对此十分欣慰。

考完试后,孙山就和长禹短暂分别了。

孙山也不知道这一次分别是不是短暂的分别。

他和长禹在街头分别。

他瞧见长禹天青色衣服的背景,见到长禹撑着一把油纸伞离开了京州的街上。

孙山背篼里背着的是这些日子的积蓄,长禹带着他为人写信,为人写牌匾和对联,以此换取了许多银两。

孙山真心佩服长禹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主意的。

现如下,他可以短暂的回家去见见自己想见的人。

半月后。

春闱放榜。

京州的榜单下来。

来往的举子们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的。

包括此时的孙山。

孙山回去的时候,娘子和儿子都很高兴。

娘子嫁过来极其艰难,三年才有了熙儿,熙儿年幼体弱,但是和娘子都省吃俭用。一直供养着自己读书。

他回家的时候,娘子正在砍柴,熙儿在捡柴。

“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她见到孙山回来的时候以为孙山又落榜了,都没有提及之前的事情,孙山心里感动不已,可和娘子说自己中举了,娘子和熙儿反而没有那么开心了。

“都说举人老爷三妻四妾。你是不是不要娘和熙儿了?”

熙儿有些绝望了。

孙山连忙安慰熙儿,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娘子。

“娘子,你不嫌弃我家贫,嫁过来兢兢业业,如今有出头之日,我孙山也不动摇分毫。”

再而后那些远离自己的乡老亲戚们各个都踏破门槛的进来,想要来探听情况,也有人想要结交孙山的,送金银细软的,送财物丫鬟的。

孙山把门一关,带着娘子熙儿就到了京州。

他存了一些积蓄,也能在郊区租住一处小宅子。

今日发榜,娘子和熙儿陪着一同看榜,孙山内心是对长禹惦念无比的。

“娘子,你不知道,蔺贤弟不但主意多,而且为人和善,正义无比,心里总是帮助我,真是一位真君子。”

孙山的娘子范氏摸了摸熙儿的脑袋。“山郎,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自然知道这位蔺郎君是个仁义君子,盼望着来日好让我做上一大桌子菜来招待他啊。”

孙山也笑了:“不管我能不能过了春闱,我知道蔺贤弟才高八斗,一定是高中的。”

“爹,爹,你中了,你中了!”

熙儿大老远就瞧见那墙上红纸上第七个名字就是孙山。

“是吗、太好了。”

范氏一时也有些激动。

“是在第几个?”

孙山:“上次乡试我是最后一个,现下州考指不定也是最后一个。”

“爹爹,娘亲,是第七个呀。”

熙儿的声音很大,围观的人听了都来看,只瞧见第七个名字是孙山。

“听说乡试的名单上最后一个是孙山,如今那些落榜的可叫是名落孙山了,孙山眼下第七,当真是可喜可贺!”

孙山原本该狂喜的,可眼下看着笑容绽放开来的妻子和蹦跳欢喜的儿子,孙山顿时冷静了不少。

他顺着自己的名字往前面看,没有蔺玉的名字,往后面看也没有。

“夫君大喜。”

范氏行了个礼。

孙山却勃然变色:“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竟没有蔺贤弟的名字,不行,我得要去贡院问一问!”

“夫君,夫君!”

范氏拦不住孙山,只好拉着熙儿跟着去了。

长禹在上次考试后已经快马加鞭的赶回云南了,京州科举案长禹已经暗地里一一肃清了,现如下江州的麻烦接踵而来。

长余站在贡院楼前,想着主子这招真狠。

如今这些官员还是原来的人,但他们所安排的想要舞弊过来的人却都没能参加考试,他们没办法对那些舞弊用了银子的人交代,也没办法不让这些榜单上的考生参加殿试。

除却这些不说,等殿试的时候,被众人称赞的监考贤明的白国舅也不会再拥有现在自己不想拥有的好名声。

圣人考察这些人,会发现,他们都是积年累月的参加春闱的,三年又三年的青春时光被耽搁,朝廷们都是老臣们盘踞一起,勾连相对。圣人一定会发出疑问,到时候这些贤能之士,吐出实情,那些官宦们为了自家子弟发费心思没有成功,自然也会是恼羞成怒,再而后牵一发动全身,新账旧账一起算。

但没想到贡院面前居然除了那帮闹事的官宦子弟外,还有牵着妻子儿子的孙山。

“贡生孙山,请求大人接见。”

长余便派了个侍卫前去询问。

“何事?”

那侍卫回禀道:“想问蔺玉为何没有上榜,请求为蔺玉彻查。”

长余冷笑一声。“倒是一个没辜负栽培的。令他回去,否则自己也保不住。”

孙山认了死理要在这。

“没有蔺贤弟我也不能名列前茅,考不到现在,若是查不出来,孙山不回去。”

范氏脑海里却是灵光一现,她隐约记得出嫁的时候,自己的父亲说孙山终会得志,只是郁郁不得志,没有恰逢其时。

也许就是有贵人前来帮助孙山。

根据孙山的描述,这个蔺郎君不是一般人儿。

“夫君,既然这边闹事的这么多,没人管,就说明这时候你人微力薄,倘若夫君有志气,我们前往江州,届时在殿试的时候,夫君你可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质问准考官,也可以问问陛下。”

在范氏的奉劝下,孙山内心又隐隐约约生出了一丝希望,他对于长禹的那种挂念也愈发深刻了。

云南郡城,长禹见到眼前的沈荣,心想着还真是冤家路窄,这时候,沈氏还没有放弃挣扎。

“长云侯爷,当真是缘分呐。”

沈荣腆着脸笑,一如当年初见。

第六百八十四章:姻缘

长云侯即将被召回江州,江州京州这些官员们内心忌惮不已,可如今东宫殿下铁了心要与长云侯作对,以金陵王氏王玉郎为首的官员们只好暂时结合中流一派对长云侯乃至北亲王府大加攻击诘问,以至于此时朝堂上乱成了马蜂窝。

朝廷上一派乱象。

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与此同时,白国舅内心也有些战栗不安,他本是负责京州监考的总考官,因为都有下面的人去做事情,他只要坐在太师椅子上遥控所有就行了。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他往年所想稳坐钓鱼台,只管着收东西就行。

可今年见了鬼一样,这些送钱进来的人的卷子都见不到,随即收起来的卷子,随即拿到他们的手上。

他们见不到卷子,自然无法留住人。

再者这考试的时候就有许多人露出了破绽,只得提前退场,

各地春闱的州考成绩出来了。

白国舅如坐针毡,眼下各方学子都觉得自己公正严明,偏偏是自己从未想要这令人害怕的名声。

一想到到时候那些曾经给自己送过东西的人,他心里都会觉得害怕的。

他心里想着的便是该如何淡化处理这件事情。

听说京州出了个天纵奇才的蔺玉,竟在最后的州考里在自己的试卷上写了个红色的x,原本能成为金桂的试卷,就那样成了零分。

白国舅尽力去查,却查不出来这个蔺玉和蔺楚有什么关系。

这个蔺玉所有的资料都不是真的,犹如是九天之上降落的神仙中人,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蔺玉的神秘来历差不清楚,他心底便觉得极为奇怪。

江州在波澜纷起之后,也因为这春闱成绩出来几家欢喜几家愁。

邓之音和南君在邓怀和南先生面前聊天。

“倒是有趣无比的,先生,祖父,我听太孙说,今年京州出了个天纵奇才的蔺玉,却在殿试的时候故意交了个白卷。”

“白卷?”之音想起来自己了解过的科举制度相关的内容,道:“莫非是他没有写试卷,抑或是虽然写了试卷却又使他的内容为空白,该是刻意的留下了记号?”

“竟是如此?”

邓怀笑。

“可有幸看看他的文章?”

南先生也是摇了摇头。“京州本该是大华之冠,可若真有此事,亦是想要了解清楚,京州之绝顶才能者,如何能够舍弃这些功名利禄。可查出人来了?”

“未曾。”

南君抿唇一笑。

“各个都以为是蔺国公府的旁支,可是蔺国公府并没有适龄的青年郎君,此人在考试之后消失,再也没有寻觅到踪影。”

邓之音:“不知道太孙殿下能否为我们寻来试卷。”

“陛下向来惜才,想来陛下会起了好奇之心的。”

南君感慨不已,忽然想到另一个贤能之士。

“还有一个寒门子弟,名唤孙山的,说是历经九年考试,才显现出才能,如今取了第七名。”

“九年寒窗苦读,当真是可歌可泣。”之音感慨不已。

“我觉得不对劲。”

南先生摸了摸桌上的书,而后面上多了分深色。

“真正有才能的人焉能埋没今日?”

外面有人叩响了门扉。

“余跃大人,蔺小公爷,何兰大人,请求拜见大家和先生。”

……

北亲王府,南惊鸿停止了勤奋学习,把自己准备好的东西都放到了这黄金箱子里。

再摸了摸这小白兔的身子,软乎乎的可真可爱。

羡鱼从京州回来后,就把江州各家的情况都查清楚了,南惊鸿便能听着十分分明。

南惊鸿听说那被江州府衙关了小半个月的白三郎放了出来,如今夹头缩尾的日子也该过上了。

外面的世界自然是热闹的,譬如邓怀大家原本该出现在半月前的招待宴会上,可偏生说路途颠簸,水土不服,不舒服,也就没有出现,邓怀大家的孙子邓三郎邓之音却管起了一应事情。

“娘子,您这一病时间太长,您可不知道,这邓三郎那叫一个美若神仙的,而且才貌双全,顿时成了议婚人选炙手可热的对象。”

“白家和沈家有动静吗?”

“如今沈侧夫人又重新得到了王侍郎的宠爱,私下底三娘子哭了好几回。”

“想起这个,终归还是怪她不中用。”

抱月抱着一个篮子走了进来。

“你们瞧瞧,不知道谁派人送来一筐草莓,都检查过,没有毒的。”

白国舅急得团团转的时候,白贤太妃却在琢磨着白纪玫的用处。

想当年圣人为何会对虞季一往情深?甚至不顾忌自己的儿子太子对于文娟的眷恋,也必须要维护文娟。

如今的局面何其相似。

但凡圣人,太子,太孙,长云侯,有一个,想要白纪玫,白茱的目的就达到了。

白贤太妃的心机暂且不论。

南惊鸿看着抱月眉间的神采和她抱着的一篮子草莓。

“我这病也该好得差不多了。”

“侯爷要回来了?”

抱月却因为南惊鸿的这句话有了想法。

南惊鸿一双含笑的眸子里隐隐约约的看不出情绪,但抱月觉得那是欢喜的。

这一篮子草莓最终还是送到了南园文氏的手上,文氏忙着处理这些事情,自然也该送到了南先生那里。

南先生和邓怀都见到了眼前的这一盘草莓,最终邓怀笑了。

“还是女孩儿贴心。”

“别的不说,但是邓怀你说这句话,我是真的宽心的,我家惊鸿最是贴心。”

南先生忙不迭的夸起了自家孙女。

“只有一点,之音有些好奇,为何先生会选择长云侯爷作为孙女婿?”

邓之音还没见到神仙一样的二妹妹,就知道她嫁了人。

那一刻是在梅园,梅园里有棵生的格外美好的梅树,邓之音一看到就想要吟诗。

当时南先生看着那颗梅树却忽然感慨。“百花种种。我家惊鸿却独爱梅花。”

南君道:“说实话,也许冥冥之中上天就注定了妹妹的姻缘,是因为梅树而起的。”

邓之音是在那个时候知道自己心里藏了很久很久的一个才华与容貌并肩的美人其实已经嫁做他家妇人了。

“什么姻缘?二娘子已经嫁人了吗?”

“难道之音不知道?二妹妹嫁的那个人是长禹啊,你应该认识的。”

第六百八十五章:不世

邓之音愣了。

他哪里不认识这一个才纵天下的长禹。

在七岁那年,她就见到了这样一个声名天下的才子。

这样想来。

那是已经是十四年前了,不是么?

十四年前。北亲王世子请命为江南国子监监长。

北亲王世子带着当年才七岁的长禹前来拜访了祖父,祖父邓怀名满天下,却不愿意出山,原本也没有教授弟子的想法,可长禹天纵奇才,别具慧根。

祖父虽没有同意收他当记名弟子,可偏偏又同意教授三月。

从小邓之音都觉得自己天纵奇才,无与伦比,因为他识文断字都极为有慧根。

可没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祖父所说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确实存在着。

对于邓之音来说,那时段可怕却又不得不敬佩的记忆。

“当然,我认识长四郎,听说如今长四郎已经是长云侯爷!”

邓之音在得知心中仰慕多年的娘子已经有了夫家之后,又知道素未谋面的二娘子所嫁的夫婿是曾经屡屡打败自己的长四郎,邓之音的内心是复杂的。

“长云侯那真是盖世披靡的大英雄,从冀北到云郡,屡建奇功,实在是当世仅有的郎君,就连祖父也赞叹不已。”

南君指着那红梅树道:“那日红梅折断,妹妹亲自绑好红梅枝,蔺国公和四郎比剑,四郎却能写下诗词。”

“哦?这是先生看重长云侯的原因?可否叫我知道当日的诗词?”

邓之音对于诗词好奇的心情,南君能够理解,但凡好读书之人都有颗求知之心。

南君拍了拍掌,忽而想起那日的场景,妹妹与红梅,如同雪映红梅。

“那日惊鸿说“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绝。东君也不爱惜,雪压霜欺。今日我便孤自来惜。”是以有绑梅之举。”

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绝。

邓之音咀嚼着这词句。

“今日我便孤自来惜,当真是极妙。”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是四郎写的诗词。”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邓之音叹了一句,而后感慨道。

“当真是好。”

“怪不得,雪月相宜,暗香黄昏。这也许就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

邓之音感慨。

现下南公见邓之音询问,道:“看重四郎的心思大约就因为他为人诚恳,肯上进。并不以他的天资为傲,在这一点上,是个可造之材。”

而后又看了一眼低头的邓之音,宽慰道。

“三郎亦是如此,当不负初心。,砥砺前行”

“三郎谨遵先生教诲。”

南君忽然想起来如今朝政之事,虽说这话不该在此时提起,可长云侯被召回的消息,四处都该知道的。

“之音,四郎马上就要回来了,届时,你们二人一定有很多话题可言的。”

“南先生,邓大家,蔺楚这厢有礼了。”

蔺楚和何兰一前一后的走进来。

南君顿时闭口不言了,之前所听说的话的确是不当说的。

如今蔺楚,何兰,余跃都与长禹势同水火,他在南园,不能帮长禹,可是却心疼太孙一人对数人还在宫中被斥责。

“余跃前去准备薄礼,想要请两位先生一同去园中设席。”

何兰为人如君子兰,清风拂来,明月可见。

邓之音拱手:“久仰大名,之音见过蔺国公,何大人。”

蔺楚瞧了瞧邓之音,邓三郎,生的体长,发冠束的极好,身穿竹青色的长衫,腰上系着一块碧青色金镶玉,脚踩着一双天蓝色的马头靴子,看上去光滑白皙的额头倒也不显得娘娘腔,看上去也是个正人君子,道:“早些年长云侯提起过邓三郎,倒是个神仙人。请。”

蔺楚将手中的檀木扇子握在了手心。

邓之音等南先生和祖父都走后,而后仔细打量着蔺楚。

蔺楚身穿一袭墨色长袍,腰上有一枚香囊,香囊上绣着一个楚字。香囊里许是藏着玉佩。再看他的墨色长袍无论是领口还是袖口抑或是下摆上都有暗暗的精致云纹。

手心握着的檀木扇子瞧起来也是精致的上了年头的玩物。

“承蒙蔺国公了解。”

“四郎要回来了,阿君心里很高兴?”

蔺楚的扇子敲了敲南君的背。

南君回头低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底的小九九,你拉着表哥余跃搞这些是想怎么?二妹妹声名因你而误,你还好意思来。”

蔺楚摸了摸鼻子。

何兰嗤笑道:“谁让你不信邪,谁不知道阿君最是正义了。”

蔺楚:“二娘子病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病?”

南君:“我呸,蔺楚你这个王八犊子,不过是旧疾复发,染了寒疾罢了。”

蔺楚:“突然想起来,当年还是二娘子救了四郎,不然今日没有四郎,许是我蔺楚还有机会呢?”

“你再胡说,我立即赶你出去。”

南君扬起了拳头。

“闭嘴!”

邓之音皱了皱眉头。

“蔺国公不考虑二妹妹的闺誉,随意说出这种话,实乃非君子所为。”

梅园设宴,却原来是余跃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蔺玉和孙山的文章。

“近日和吏部尚书交流时说今年春闱出了好几个有名的贤能进士,但最出名的是狂妄不已的蔺玉,想来南公和邓公对这文章也很好奇。”

方九知晓梅园这边设宴,忙传来了消息。

“北亲王府报,二娘子病愈,特叫先生不要担心。”

南先生眉头微微展开。“好,命老三家的不必舍不得,捡去些好的绸缎给惊鸿做身衣裳。”

邓之音眉间多了分神采。

“是二妹妹好了?”

南君有些激动。“是呀,二妹妹的病终于好了。”

南先生又看向余跃。“还请余小友将这拓印的副本给老朽看看吧。”

“请两位先生同看。”

首先看这写字的基本功,而后再看风骨。

公正整齐,风骨自然。

“倒是是颗好苗子。”

通览全文,字字珠玑,文章风雨天成。

唯一可惜的是结尾的红点。

这拓印的副本,想必也是爱才惜才之人做的。

“少见!罕见!不世之材!”

第六百八十六章:效颦

北亲王府。

久病的淮阴公主放出了消息。

淮阴公主身体痊愈。

来往听到这消息的心里都有几分嘀咕,这病了大半个月,哪里说能好就好起来了呢?

众人又想到那个长云侯被召回的消息。

难不成是因为淮阴公主为了自己受罪的夫君强撑着身体要来拉拢这些世家,想要为自己的夫君脱罪?

这种猜测的心思四处起伏,倒算是波澜起伏。

南惊鸿病愈的日子里,前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

南惊鸿只消躺在榻上,照样是那些必须见的人见了,不必要的人丫鬟嬷嬷们招待。

但是这东苑算是接连几日的流水席。

南惊鸿出现在人面的时候,天气转暖,却仍旧是缩在被子里,小脸本就清瘦,珠帘的映照下愈发显得有些寒冷料峭。

“惊鸿妹妹,你这身子为何这样病弱,比我还不好。”

惊鸿见到了多日未曾相见的金妍,金妍上次来了时府歇了几日后而后又大病一场,回了京州又不许,只能在娘家,也就是金玉苑呆了几日,但病着许多日子。

这日子里听说惊鸿也病了,内心自然焦灼,可又力不从心,不能前来探望。

南惊鸿握着金妍的手,心里大惊,怎么金妍的体脉虚弱至此,难道许家就真的如同吃人的老虎,本来该是良善之家才是。

“姐姐,你这是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你遇到了什么事?你我姐妹,有什么话不能只说?偏要我心疼。”

南惊鸿悄无声息的传递一些功力为她梳理经脉。

“惊鸿,本不该瞒着你,可你在病程里,我怎么好意思说些别的。那日在太师府,我与夫君别后,我竟觉得有些讶异,我遇见了一个男子。”

“那男子,是当今的刑部尚书余跃大人。生的相貌堂堂,可是我见他总有一种故人之感,以至于内心颤栗不安,我想起了我辜负的那人,那个故人,却又觉得对不起我的夫君,幼女在京州日日念着我,我却不能回去,我知道我身体好不了几日,还请届时妹妹能顾着嘉鱼几分。”

金妍说起自己的女儿许嘉鱼,忍不住湿了眼眶。

南惊鸿心中惊愕,难不成真是有情人心连心,这余跃该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不对,余跃在朝廷还是那个刑部尚书,多少老狐狸都没认出来是曾几何时的阙玉龙,怎生会露出马脚?

“你在许家的权力是不是被玉禾郡主和许今冉架空了?”

南惊鸿一针见血的说出来,金妍浑身一冷,而后惊彻不安。

“怎,你怎知道?”

“姐姐不要怕,如今你在我这住下,就当陪我修养,让文嬷嬷为你好生疗养,身子要挺住,没了母亲庇佑的嫡女,哪一个能够活的安生?”

南惊鸿安抚的摸了摸金妍的手,而后令抱月带着金妍去了西边的园子里呆着。

在那里权当是金妍度过几日的地方,早就收拾好,离得也近。

文嬷嬷又前去调养,安排好这些事情之后,南惊鸿面上也有几分惨白。

原本疏通经脉就是累人的事情,此时她身怀有孕,可见到金妍的脸色不好,惊鸿就忍不住想起了那所见的凄惨下场,她决不允许。

“二娘子,玉禾郡主带着许二娘子来了。”

“夫人,白家白纪玫娘子来了。”

“巧合?都请到暖阁吧。”

南惊鸿在屏风后面的美人榻上,依旧是躺着靠在大抱枕上。

屏风这边是左右坐着的玉禾郡主,许今冉,白纪玫。

白纪玫粉面含春,看上去如同娇花照人。

许今冉每每见到这张脸,恨不能把她刮掉按在自己脸上,凭什么她就生的这样狐狸精的容貌。

白纪玫淡淡的扫了一眼对面那笑的如同一朵鲜花的许今冉。

“玉禾郡主最近可好?”

玉禾郡主可不想多与这白家娘子讲话,谁不知道白家这京州一家子舍弃了云南的本家,一昧的投机取巧,依靠着白国舅挣下的功劳,在这和圣人面前跪舔呢?

“多谢白娘子关心。”

“惊鸿身体乏力,不宜与几位相见。”

南惊鸿的声音响了起来,冰冷里略带着病弱之气。

“无妨,无妨,只愿公主殿下早日好起来。也好让阿瑢姐姐不担心。”

许今冉温柔一笑,像是极其自来熟一般。

“哦?阿瑢姐姐?”

南惊鸿顿时燃起了几分兴趣,没想到这事情还牵扯到了南漾瑢。

许今冉只以为当初南漾瑢为南家三娘子,周遭都说南二娘子对自己的妹妹好的不得了,不计较嫡庶,是而提起了南漾瑢。

“上次从太师府离开后,我和母亲前去七里庵拜菩萨,谁知见到了南三娘子,南三娘子与我一见如故,便以姐妹相称,言谈里提起殿下,挂念的很。”

白纪玫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呵。”

“白娘子怎么?也认识南三娘子?”

玉禾郡主刻意打量着白纪玫,现下抓到了白纪玫的把柄。

白纪玫咳嗽一声。

“咳咳,阿纪身体不大舒服,许娘子提起的可是王侍郎夫人?”

许今冉有些得意,以为自己抢占了先机。“的确,阿瑢姐姐是王侍郎的夫人。”

白纪玫凝目看着那屏风对面没有动作的南惊鸿。

“近日长云侯被召回江州,屡召不归,太妃娘娘也担心呢?”

南惊鸿有些看不过去,这白纪玫还真会拿话堵人。

“白娘子莫非是忘记当日太子殿下的训斥?若在本殿面前自称阿纪,便是有意犯上?”

白纪玫一时失言,顿时捂住嘴,忍不住咳嗽几声,双眼含泪。

“阿纪自小就叫阿纪,难不成皇家贵人就能让人改名?”

“既如此,白娘子有些风骨格调,竟敢在北亲王府妄议政事,此也是白家家风?”

南惊鸿嗤之以鼻。

而后羡鱼一脸冷冰冰的走了进来。

“殿下请诸位入东园席面吃酒。”

玉禾郡主心情极好,带头先走。“谨遵殿下御令。”

白纪玫依旧忍住了面上神色。“虽则我祖父效忠圣人,对长云侯多有抨击,公主也不必这般羞辱我。阿纪也不会妄自菲薄。”

白纪玫甩袖而去,文嬷嬷走了出来。

只念了几个字。

“东施效颦。”

第六百八十七章:尔虞

东苑里设了的宴席,可以算得上极为精致的。

一颗硕大的樟树衬托着此地绿树成荫,半个院子都被遮蔽开来,樟树的枝叶繁盛,有些树枝树干上绑着些秋千,或者是丝绸彩带,像是为樟树绑上红装。几盆月季的叶子开得很好。

一汪池塘,是碧水盈盈,湖心亭由拱桥连接到了岸上,垂柳依依,别样风情。

湖心亭里设了一石桌几座。座子上都是绣制精美的坐垫。

石桌上是精致的小点。

另硕大的绿叶如盖的樟树底下也是盛放着许多桌椅。桌子上盛放着许多精致的点心。

旁人都在那看着,自正月开来,这算是第一场盛宴。

世家总是流水的宴席,各色各样的人。

说着一些讨趣的喜庆的热闹话,背地里又在讨论着最新的八卦和绯闻。

怀孕三月的皇三子正妃林菀雪出现在了北亲王府的宴会上。虽说腹中的孩子让她多了几分喜色,可随之而来的便是王侍郎的嫡妹王如即将嫁入三皇子府成为侧妃。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沈云素今日来了,艳若桃李,可王宁知的正室夫人南漾瑢却没有来。

沈云素与旁人谈论起的时候,只说是病了。

金陵王氏心里才觉得这金陵王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无非是王宁知心里也在畏惧着北亲王府长四郎的事情牵连到了自己头上,所以才会如此。

沈云素笑:“诸位不知道,我家夫人身体不好,平时惯常爱吃斋念佛。”

旁人心里都有些发笑,想来是王侍郎害怕南惊鸿的北亲王府长云侯出了事情,牵连到了自家,也就叫庶女南漾瑢不来与南惊鸿相见。

却都在表面上温柔笑道:“沈夫人说的是。沈夫人妆容当真是精致。”

沈云素自然清楚眼前的这般人都是表面上的迎合,内心表里不一的人。

但是沈云素不在乎,沈云素最在乎的是对方见到自己的时候会表现出这幅仰慕不已的模样。

她运筹帷幄。

知道父亲被陛下派过去请长云侯回来,如果时间没错,不是今日就是明日,长云侯就会归来。

这一次是太子殿下和玉郎扳倒长云侯最好的机会,圣人的身体悄无声息的衰败,用不了多久,太子殿下成为天下之主。

她就是宰相夫人,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能为自己谋划到如今的地步。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自己的努力。

也看着一步一步步入成功。

她想到离家之前的谋划。

“云素,若是你能帮我,从此以后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那时候王宁知说的话有几分真心,沈云素不在乎,沈云素看到的是自己将要得到的一切就行。

今日但凡南惊鸿失去的一切,从此以后便是万劫不复。

她心底想的清楚,便面带几分微笑。

只要今日之事成了,她便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

“许夫人。”

金妍原本自寻了一桌,正在那看花。

转眼间桃花初绽,倒也是豆蔻梢头,二月初的模样。

“沈夫人。”

金妍瞧见了是沈云素,自然不想多搭理的,从前金玉苑,就见自己的祖母鬼迷心窍的非要对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门娘子满怀喜欢。

以至于当时自己的地位十分尴尬,如今金妍是许氏夫人,沈云素不过是为侧室。

听说最近和许今冉走得很近。

金妍并不是那种柔柔弱弱永远如一的性格。

“许夫人今日真是有闲情逸致啊。”

“沈夫人也是。”

金妍不咸不淡的开口,而后瞧见了那边似乎是南颂身边的人来了。

“没想到阿颂也派人来了,不好意思,太孙妃娘娘那里来人了,沈夫人如果有事,待会儿再聊天无妨。”

湘华郡主自然是来了,可时樾却没有来,自时太师夫人去世后她就有些郁郁寡欢。湘华是曾孙媳妇,虽说心里有些伤感,可终究没有血缘关系,还是要走出来的。

她眼下有些担心的是自己的弟弟长禹,时间如今在朝堂上保持中立,隐隐约约和太子走到一起,他们夫妻的感情也在如履薄冰,哪怕时菀如今已经渐渐长大了。

哪怕时玄出生了。

自陆渊出事以来,湘华郡主在夜里再也不会因为时间而失眠了,她知道陆渊守着自己,无比安心。

她对于时间的恨意也与日俱增。

如今只能看着一次又一次,时间对于自己态度的恶化。

也一次又一次的消磨自己的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消除自己只以为是的责任心和感情。

湘华临水坐着,身边是嘉禾县君和长乐公主。

“湘华姐姐气色好了不少。”

嘉禾温柔一笑。

她并不担心到处流传的流言蜚语,倘若长云侯殿下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也不会成为今日的长云侯殿下了。

长乐公主略微有些愧疚。“世子最近政见与侯爷相左,我乃一介妇人,并不能劝阻她。”

湘华浑不在意的摇了摇杯里的茶。

“政事男人做主,和女人无关,此时不必过多计较这些。惊鸿好容易身子病愈,我们届时该去瞧一瞧。”

太子庶妃长梦看上去心情不好,却也在原地自顾自的看着书。

身旁站着的是大丫鬟怀珠,含珠。

“庶妃娘娘今日身体不大舒服,怎么还出来?”

怀珠看上去有些不解。

“今日就想看看南惊鸿怎么样,我舒不舒服不要紧,今日可以看戏,我就觉得舒服。”

白纪玫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许今冉竟然是个撕破脸皮的心狠手辣之人。

她对自己满怀恶意,可是今日,她可是从白贤太妃娘娘那里得知消息的。

那日太子殿下果然对自己产生了好奇之心,今日太子殿下约了北亲王府世孙长特还有其余的一些官员来此,届时太孙作为太子殿下的儿子都会来到这里。

她只要表现出色,便不用再担心任何人的轻视。

“今日只需要看戏。”

南颂派来的人是怀风,怀风心里的担忧稍稍有些解除。

“许夫人,太孙妃娘娘托我向您问好,您近况如何?”金妍临风一笑。“还行,托太孙妃你的福气。”

第六百八十八章:我诈

长穆看着眼前极为淡定的正在喝茶的长特,他找他来,原本是想问一问北亲王府对于长禹的看法,长穆的看法自然不是和王宁知他们这些年轻的浅陋无比的郎君所理解的,仅仅因为一条嚣张跋扈,功高盖主就能让长云侯倒塌了。

他不过是想要给年少轻狂的长禹一个教训,毕竟长禹是自己的子侄,长臻虽然过于仁慈软弱,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是东宫太子,以后会是天下之主,他从来没想过要更换继承者,哪怕目前他对自己的儿子不抱有那么大的希望和喜欢之情。

但是他没有别的意思。

可是王宁知倒像是一个充满野心小狼崽子,长穆摇了摇头。

而后道:“那你儿媳妇不是你选的,是叔父选的。你心里可满意?”

长特似乎有些讶异的看了看长穆,似乎是惊讶于她为什么会问起这个问题。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难不成你的媳妇是你自己选的?”

长特肆无忌惮的嘲笑长穆,旁人觉得东宫太子是个心机深沉的总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唯有长特知道长穆是个和自己一样可怜的总是压抑自己的不得父亲宠爱的儿子。

被长特忽然这样一说,长穆顿时有些拉不下脸来。

“怎么?什么意思?”

“你也来笑我?虽说颂娘不是我选的,但是这事情圣人选的没错,颂娘很适合阿臻,在阿臻身边,阿臻都有了主见,从前可是一贯对他母亲纯孝直率的。”

“哟,你在女人堆里,还要管你儿子选的女人对不对?颂娘和惊鸿是姐妹,嫡亲姐妹,差不了太多,我可没那么多心思管女人们。”

长特拿起了面前的牛肉,自己咬了咬,觉得味道还不错呀。

“身边的南岭都烦得很,真的不明白,你这个人,既然不喜欢就不喜欢,偏偏安排好,把她甩到我身边来,要不是瞧她没脑子,我才不愿意把她丢在自己的身边。”

长穆抿了抿唇。

“和我有什么关系?当年被戴了绿帽子,被嘲笑的是我,处处风流韵事的是北亲王世孙你。”

他低头看着瓷杯里的茶叶在旋转,而后又看了看长特委屈的神色。唇边不觉莞尔。

“行吧,反正给你背包袱,不是一次俩次了,这次你来,是什么心思?”

长特咬了咬,觉得味道实在是不错。

长穆见到长特吃这个牛肉很香的样子,忍不住也吃了。

虽说他不是什么重口舌之欲的人,可偏偏见到这个的时候,心里燃起了好吃的感觉。

多年没有就着烈酒吃牛肉的机会了。

“怎么?”

“好吃吧。我二十二岁那年知道,只要我平庸无能,就能天天就着烈酒吃牛肉。”

长特舔了舔嘴唇。

“味道真是不错。”

“白家那个娘子,你见到了没有?”

“没有。现在这些十几岁的娘子,比你我女儿还要小,关注干嘛?怎么?”

长特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多了分冷笑。“是心里有想法了?”

“什么想法?”

长穆脸色有些不大好。

“绝不是。长梦是个意外。”

“这么说我该谢谢你了,女婿。”长特站起身来,面上没有波澜了,倒是多了几分冷意。

“许是你想要报复吧,报复南岭?我不懂,不过,也不在乎。”

长特起了身。

“走吧,我们去看看白家那个叫阿纪的娘子。”

长穆有些暗恨的握紧了自己的手,他最不该的是动了阿特的女儿,可偏偏,那日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南惊鸿没想到这场宴会还会有不速之客前来。

东宫太子长穆和自己的公公会来此。

南惊鸿推测出来,许是白纪玫的容貌还是引起了长穆的主意,都知道长穆是个隐形的美人收藏家。

无论是大小周氏,还是沈氏,抑或是王氏,林氏,刘氏,还是长梦。

都是各色的美人。

与南惊鸿心里所深藏着关于母亲的事情有关。

长穆对于女子总有一种贪婪的收掠心,这令南惊鸿感到害怕。同时觉得自己充满了战斗之力。

南惊鸿摸了摸自己的分腹部。

她早该注意到自己不能总是出现这个动作的,她心里看的极为明白。

这个动作会出卖她。

她看了看怀风:“去,取来我的练功服。”

在抱琴有些担心的时候看着南惊鸿的时候,南惊鸿启唇一笑。“不必这样担心,迟早该面对战争。”

金妍同怀风交谈了一阵子,许今冉便推说自己不舒服,而后要金妍陪着她一起去看府医。

金妍对别人可以不理睬,但对许今冉可是没办法的。

沈云素笑了笑。

“既然许夫人和许娘子要去看府医,待会儿见到了殿下,我会说一声的。”

金妍有些诧异。

“谢谢。”

南惊鸿来的时候,见到湘华姐姐,嘉禾还有长乐都坐在一块儿。

等到南惊鸿来了,这些娘子们都上前来请安。

南惊鸿略微疏远的笑了笑。

“谢谢诸位前来探望我。”

“殿下客气了,见到殿下身体康复,才是我等的福气。”

定远伯夫人恭维道。

南惊鸿笑了笑:“听说定远伯家马上有婚事了,随后我们府的礼物会递过去。”

“多谢殿下。”见到南惊鸿面带笑容的模样,定远伯夫人心里也很高兴。

沈云素看这里热闹无比,道:“此时不能看戏,也是无趣,不过幸好此时有花,才叫曼妙。”

“不如请白家娘子表演一下才艺,也有可取之处?”

白纪玫黛眉微蹙,可眼下的确需要这样的一个机会。

“若是殿下相请,阿纪无话可说。”

南惊鸿抬起手来压了压鬓角,“便请白娘子上去,抚琴一曲,亦无不可。”

湖心亭上不知何时,已经被放上了一架古琴。

古琴声起,白纪玫深呼了一口气,当真是认真无比,素手纤纤。

这曲子,南惊鸿笑了笑。《金缕衣》。

说着自那边杨柳堤岸旁边走来的一行郎君。

虽说南惊鸿心里知道太子会来,可没想到沈云素这般积极,让她心里产生了一丝疑心。

“竟是如此?”

“惊鸿见过太子殿下,公公。”

长乐也没想到竟会见到自己的父亲也会来此,慌忙前去。

第六百八十九章:勾心

白纪玫在湖心亭抚琴。

太子长穆因此让南惊鸿歇了声音。

白贤太妃花费了心思培养的人,果真是不错的。

南惊鸿略带欣赏的样子观看者表演,当然,这仙乐飘飘,也是极好的。

南惊鸿向来不介意欣赏一些人表现出非凡的才能。

譬如眼前的白纪玫。

南惊鸿弄清楚了这些娘子心底的弯弯绕绕,就不好奇沈云素让白纪玫表演的心思了。可或许因为某种原因,这沈云素与白贤太妃或许达成了某种合适的协议。

所以今日是个套路。

但是北亲王府的主场,南惊鸿并不在乎这一点。

长乐在南惊鸿耳朵旁附耳道:“惊鸿姐姐,今天白纪玫这个样子,倒是和林菀雪不相上下,难怪明乐最讨厌这样花枝招展的宴会,明乐说稍后会前来拜访你的。”

南惊鸿颔首,面带微笑。

“我也不喜欢,”

南惊鸿这边似乎是因为什么说的极为开心,

林菀雪只看着,不做声,身边的娘子道。“这算什么?林姐姐玩的剩下的。这白纪玫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叫人作呕。”

“哎,慎言。”

林菀雪一笑。她自然知道白纪玫心里打听的是什么主意。

“三殿下倒是听说新来了美人,想要讨去当妾室呢?”

王如挤上前来,谁都知道王如如今熬出头了,终于将嫁给三皇子了,前来说话看似是给林菀雪添堵,可林菀雪听了也算是舒服。

说实话,这白纪玫生的再怎么美,也不过是个年轻的寒门女子,出来就是给人做妾室的。她不必介意,何况长啸原本就是个喜新厌旧的,若不是自己对他若即若离,长啸也不会一直都唯命是从,毕竟他没什么主见。

林菀雪看着太子的神色些许是有些怀念,长特看上去满不在乎,长梦因此躲向了一边,

身边过来的是皇太孙长臻,太孙殿下似乎看上去愈发的成熟了,又多了些君子稳重的风度。

林菀雪心里有些后悔,若是当初不犹豫的话,父族再用些力气,些许今日怀了太孙孩子的人就是自己了。

她垂下双眸,而后看了看南惊鸿,如今似乎俨然成为了贵妇圈子里的第一人。

南氏姐妹看上去可还真的是运气好啊。

白纪玫弹错了一个音,也许并不是。

林菀雪听到了,南惊鸿自然也听到了。

再而后,这首寻常的《金缕衣》似乎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这个错音之后,再而后便是全然改变。

南惊鸿记起来了在江左文氏书房里看到的琴谱,她对古琴谱向来很感兴趣。

“这,这不是金缕衣?”

林菀雪有些惊奇的开口道。

“嘘。”

太子抬起了手掌,而后制止了林菀雪的开口。

他的双眸里多了几分好奇,南惊鸿想,白贤太妃来势汹汹,白家蓄势待发。

这一次长禹前去处理科考之事,可是马上就是殿试了,一切并没有发生变化。

长禹能否成功?

还有,这白家送来白纪玫,就是为了勾引太子殿下?

她余光所致之处,太孙明显心不在焉。

可,王宁知不在,余跃不在。

此时的南惊鸿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因为,金妍姐姐也不在。

怀风有些慌张的过来,附耳。

“二娘子,妍大娘子跟着许家娘子去了府医那里,可是现如今许家娘子和玉禾郡主在那,却说妍大娘子不在那了。说实话有些奇怪。”

“可去西园见到了?”

“并没。”

“娘子快去看看。”

南惊鸿起身来,而后迫于无奈的起身离去。

“身子偶感不适,还请太子殿下,太孙殿下,世子殿下宽宥。”

长特摆了摆手。“去吧,这里我替你看着。”

南惊鸿颇有讶然的看了长特一眼,还是感激的笑了笑。

南惊鸿带着怀风匆匆离去,显然席面上有人注意到,可是也没人敢有权干涉这一点。

“淮阴公主走了。”

有娘子低声道。

“许是这白娘子表演的不够好吧。”

有人嗤笑道。

白纪玫自然察觉到南惊鸿的离开,可是她心底可并不觉得这会很尴尬,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南惊鸿只觉得自己技不如人,才走了。

南清茗原本想过来看看阿姊南颂,可没想到刚好瞧见这一幕。

许今冉心情颇好的羞辱了金妍一顿,想必此时金妍躲在哪里哭了吧。

她回来的时候见到白纪玫独领风骚,登时便有些不服气。

可她在琴艺上对于白纪玫的表现没怎么好。

她心里有些不服气,却只能看着。

南清茗走到湘华郡主面前。

“湘华长姐,有件事情想要和你说。”

湘华没想到小清茗居然回来找自己,她自然欢喜无比。

“长乐,嘉禾,你们瞧瞧,咱们四娘子可是多么可爱天真又善良啊。”

“今日我和婠婠在女先生那里学习花艺。”

南清茗刻意提高了声音。

白纪玫一曲琴音正在尾声。

“怎么?定是你表现的很好吧。”

“非也。”南清茗摇了摇头。“我和婠婠都没有表现好,但是女先生表扬了我们。”

长乐顿时有些哈哈大笑。“我当初学各种技艺的时候,女嬷嬷也总是很头疼。但你们怎么被表扬了?”

“也没有别的原因,我只记得,先生说,凡是大家闺秀,都应该以六艺五书为己之善鉴赏非为己之擅长。”

“若以为技长而骄傲,则非为大家之女,则为琴妓歌姬。令人耻笑。”

南清茗的声音许是有些大。

尾音结束之后,旁人都对白纪玫侧视。

就连长特和长穆听了南清茗的话语,都觉得甚为可取。

长穆看着长臻:“你这个小姨子,倒是有大家之范。”

白纪玫原本以为自己练了十年来的琴艺会得到大家的赞赏,可没想到众人都不想在意这个。反而对南清茗大加称赞。

长穆许是看在白纪玫表演的过于殷勤的份上,道。

“赏四娘子一柄白羽扇,白娘子一柄玉如意。”

白纪玫虽说依旧是蒙着面纱,但看上去仍旧是温柔如水,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太子,仿佛里面藏着光。

第六百九十章:斗角

南惊鸿的步伐有些急促。

“怀风,阿妍表姐当真是不见了?”

怀风的点了点头,“原本我没曾留意,只以为许娘子和妍大娘子是一家人,可没想到,妍大娘子的丫鬟慌慌张张前来告诉我,说是妍大娘子不见了。”

南惊鸿命羡鱼不要引起恐慌,四处寻找。

她则是让怀风在园子周围找了,自己进去了金妍的闺房。

如果金妍想要出走,她一定有很大的概率能找到金妍。

怀抱着这样的信心,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找到金妍姐姐的下落。

余跃的身份是否会被解开,金妍是否会被找到,王宁知和沈云素心底在那里打着算盘。

太子长穆和世子长特面对着眼前的白纪玫是否会心动?

南惊鸿推门而进,见到的是自己为金妍准备的房间。

金妍打小喜欢的就很素净,但是文嬷嬷说金妍不能长期处于这样素净的地方,她需要过得热闹一点。

所以南惊鸿仿照着小时候文嬷嬷为自己所设的地方,尽量用大红色来为这地方装饰,眼前所见的部分装饰的确和自己从前所在的地方很像。

那时候她见到的,和此时此刻所见到的,一模一样。

红色的床帘,精致的绣花,红色连珠在一起的绣帘。

榻上整洁无比。设了茶几,除了一套茶具,檀香木盒炉子里是木屑的清香,窗明几净。

黄花木的书桌和书架,一些错落的书籍,梨木的椅子稍微有些沉重,

还有一张没有写完的信纸。南惊鸿看上去,就瞧见了两首词。

《清平乐·春归故里》

春归故里,每念香樟浓。秋识香樟应无情,撒满人家衣冢。

今宵天地为衣,飒飒雪染鬓发。还忆当年风急,拾得绿叶红花。

南惊鸿便知道这写的是南园,南园有绿叶红花,更有香樟树,香樟树生的格外的好,总是绿叶遮天,当然春意盎然的东苑的确也是有着香樟树的,自己让金妍姐姐暂住在这里,她一定是在京州受了太多的苦,又在这里见到了香樟,所以想家了。

可是香樟无情,人家衣冢,该是在怀念某个不该想的那个人。

阙玉龙的死对于金妍的伤害竟然已经这样大了。

词句凄凉,纵有怀念当初感情之意,却又有此事发生。她怀念的是阙玉龙。

此时是春日,春归思秋日,该当何情意?

每思之意,并觉无情。

南惊鸿又看下一首。

《西江月·旧梦起因不识》

旧梦起因不识,等闲平地波澜。变故乍起风云,人丁寥落成泥。

幸得一方天地,以掩三分伤情。雨打纱窗灯未灭,缥缈云雾难觅。

旧梦不识人间变故,等闲难得波澜,缥缈云雾映照,该是绝望之悲伤。

她心里似乎有明白的是金妍姐姐并不开心,而且久忧成悲。

“好巧。”

南惊鸿鸡皮疙瘩刹那间起了一身,寒气滋生,她看着身边的一切,而后转过身,瞧见了坐在那的王宁知。

她几乎明白了沈云素的恶意,仅仅是因为金妍许是并不大看重沈云素,沈云素居然想要毁掉她的清白。

或者许今冉也有一份,她觉得毛骨悚然。

“王侍郎,你怎么在这?这不该是你在的地方。”

王宁知斜靠着那床边,再而后瞧见了南惊鸿。

他觉得自己不大清醒,许是喝了不少酒,长特院子里有不少太子一脉的官员,他们疯了一般的灌酒,沈云素又派了丫鬟把自己扶过来休息。

等到他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后,才从床的另一边爬了起来,他坐在那,竟瞧见了梦里出现的场景。

那个温温柔柔的娘子,坐在大红色的房间里,面上一派认真不已。

她在那里看书,他在床上休息。

许是早该如此。

怪不得沈云素说今日我能够得偿所愿。

王宁知面上带了一份笑容。

可南惊鸿寒意顿生。

她侧身过去要开门,可是怎么也开不了。

她觉得这里不大对劲,但是此时王宁知在这里极度危险。

“不该来吗?我们本来就是夫妻。”

南惊鸿闻到方才没觉得不对劲的香味,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只觉得整个人有些不对劲,她觉得有些晕眩。

她不大舒服起来。

她靠在门上,王宁知朝着她走了过来。

南惊鸿瞪大了眼,用指甲尝试戳自己的手心。

“王宁知,你在干什么?”

王宁知摇了摇头,墨色的长袍胸前似乎还有喝酒之后的酒污渍。

南惊鸿明白此时的王宁知看上去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看上去也不大清楚。

她觉得有些头疼。

“王宁知!”

“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王宁知的手朝着日思夜想的人的面上伸了过来。

南惊鸿忍不住身子发软。

……

“白妹妹的琴绝艳天下,太子殿下有赏,自然世子殿下作为东道主,也该不遑多让。”

沈云素上前来,笑了笑。

长特看了一眼沈云素。

“你父亲是沈荣?”

沈云素点了点头。“却是家父。”

“听说你父亲去请我家四郎回来?”

长特摇晃了手中的茶杯,而后见到眼前的这人似乎是有些猖狂得意了。

自以为是的浅陋妇人。

沈云素点了点头。

“听说长云侯爷要回来了,妇人恭喜世子殿下。”

长特嗤笑一声:“谁不知道我们父子关系不好。既然要赏,就赏白娘子一个要求。”

登时白纪玫面上多了几分绯色流霞,粉红如玉,极为可爱。

长特笑了笑。“怎么白娘子不好意思了?还是没想到?”

长梦有些头疼,她上前来:“父亲闲着么?哥哥什么时候来?”

长穆面上温柔:“听说今日圣人召见他入宫,明日你该能见到长云侯了。”

长梦心里觉得有些开心,再而后,她温柔不已道:“既如此,真是太好了。”

沈云素便不再说话。

长梦又想到南惊鸿:“方才长嫂离开了,该和长嫂说上一声。”

沈云素没想到长梦与自己不谋而合。

“方才瞧见了淮阴公主是朝着许夫人的西园去了,咱们不妨去看看?”

许今冉道:“正巧我也想看看我阿嫂的身子如何?”

第六百九十二章:说嘴

“咱们看这亭子着实有些精致。”

沈云素头一个走进来,再而后回头对着大家笑了笑。

她瞧见坐在那的王宁知,竟是孤身一人,除却头发有些凌乱,面上却是冷若冰霜。

她见到王宁知孑然一身,有些讶然道:“怎会只有你一人?”

王宁知瞧她冷眼:“怎么?你很喜欢别人睡你男人?”

他一把拉着她到了自己的面前,而后撕开了她的衣裳。

外面的人进来,那小娘子尖叫出声,再旁的人,玉禾郡主,湘华郡主,长乐公主都见到这一幕,沈云素的衣裳被扯开,肚兜露了出来,且等待着她的是王宁知的一巴掌。

“贱妇。光天化日,不知羞耻。”

沈云素愕然睁大了眼,而后看着王宁知的动作,还有周围的这些人的眼睛。她无法忍受的如同在在西杭沈氏遭受到的如出一辙的羞辱的目光。

她有些惊骇的缩在了一起,她想到了一个暂时解决的方法,就是立刻晕厥过去。

他憎恨的看着她的目光像是火焰一般的燃烧过来。

她恨的不得了,可是她只能指着王宁知道:“夫君为了个白纪玫羞辱我。”

便晕厥而去,在旁人看来,自然是因为王宁知为了白纪玫羞辱了沈云素。

王宁知可不知道白纪玫什么的,他只知道,沈云素欺骗了自己,不沈云素一直在试图控制自己的思想,明明他最初的想法不是毁了南惊鸿,只要得到南惊鸿,只要自己能够让南惊鸿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就行,他不该毁掉南惊鸿。他已经失去南惊鸿一次了,决不能够再来一次。

他看着沈云素晕厥过去,他冷笑一声。

“贱妇。”

王宁知负手离去。

沈云素却终于成为了一个大的笑柄,这些人觉得她可怜可悲。

金妍跟着怀风回去,却没有见到南惊鸿,又到了这边来,瞧见了沈云素还躺在有些冰凉的地面上。

她连忙叫怀风:“你快找人把沈夫人扶起来,若不是沈夫人,我也不能干=够迷路之后找到地方啊。”

桃红这才有些害怕的和碧珠上前把沈云素扶了起来。

羡鱼看着这边的场景,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道:“我背沈夫人回王府去,不过诸位作证,可与我家二娘子无关呢?”

……

檀木架子上是许多别类的满满的书籍,几乎将三面墙都要淹没,碧玉色的玉案上也堆积着儒衫的信件和书籍。

南惊鸿惊魂未定,坐在高高的书阁窗子口上。

看着眼前这个长衫带血的郎君,此时看上去憔悴不堪,可满眼又是思念如风。他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只不过绑着的发带显得有些缭乱,长衫看上去暗沉却又带着几滴血腥味。

南惊鸿就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看见他波澜的双眸中情绪变换。

她的手指稍稍有些颤抖的触碰了长禹的眉目,而后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后退,可他的大手一直将她扶稳,又看了看外面的悬空之地,长禹将她抱起搁置到了桌子上。

他温柔声开口,是她念了很多日的声音。

“我日日夜夜都想念你,我的惊鸿。”

长禹的眼中逐渐泛出了泪光,他从未有过这样煎熬的日子,思卿如狂。唇边忍不住微微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他在完成了自己所做之事后,就开始发了疯一样的想念着南惊鸿,想念着南惊鸿在身边的温暖,思念着南惊鸿的笑容,流连于她带给他的源自灵魂的愉悦之情。

“惊鸿,我爱你。”

他虔诚极了,单膝跪地,他拉着她的手,眸子里是溢出来的温柔。

他看着她的腹部。

“告诉我,惊鸿,我是不是要当父亲了。”

狂喜在胸腔里充斥着,他是如此的欣喜若狂,他竟要成为一名父亲了。

他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这一点。前世今生,他曾都以为自己会是个孤家寡人,可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能当父亲。

南惊鸿眨了眨眼,说:“你怎么知道?”

长禹起了身,再而后将他揽入怀中,小心翼翼,一双胳膊将她圈在了怀里。

他拿起信封,打开信纸。

他的目光从信纸上右移而出,落在了她有些清瘦的下巴和纤细的脖子。

他温柔道:“字里行间是你的心事,惊鸿,我真高兴,你从来都没亲口对我说过,你需要我。”

“我需要你惊鸿,我需要你在危险的时候叫我的名字。”

长禹的面上颜色逐渐一点点严肃起来,他道:“惊鸿,因为我能保护你。”

南惊鸿似乎想要避免这个话题,她软软的把自己的脑袋搁在了长禹的锁骨上蹭了蹭,软绵绵毫无力气的开口:“阿禹,阿禹,惊鸿困了……”

“不许睡。”长禹将她从怀里推开。

再而后惊鸿便有些恼怒。

她看着他。

“这也不准,那也要求的,我是你娘子,又不是你女儿。我才不管你。”

她从桌子上要跳下来,说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她心里委屈的很,喊长禹有什么用,王宁知来的时候,他又不在。

他不是去京州,不是去云郡了么?

她心里的委屈沾了泪水,愈发的落了下来。

长禹一把把她腰身抱住,整个人抱在怀里。

南惊鸿知道长禹一定是生气了,可是她委屈。

她还没来得及想许多,冰冰凉凉的文落了下来。

她有些怔怔的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长禹的脸,他阖上了眼,她瞧见他的长睫,就像是当年所见,以为是蝶翼扑展。

这不是长禹第一次亲吻她。

可是她却因为这陌生又熟悉的冰凉的味道而感受到浑身颤栗。

她情不自禁的张开了口,她睁大了眼,他也缓缓睁开眼。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眼下的情景,他这样禁欲的人,也会带着一种蛊惑的盯着她,她从对方的瞳孔里瞧见了自己惊慌失措的模样,她也瞧见了对方眼眸里的坚韧。

她感受到冰凉的寒气从身后冒了出来,她的眼泪没完没了的落了下来。

她不喜欢这样的长禹,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我不喜欢你,我不就是说了一句嘴……”

第六百九十三章:长禹:终有再见时

“我不就是说了个嘴,你怎么这样不讲道理啊……嘤嘤嘤……”

南惊鸿小儿女青苔的弟弟哭诉起来,胸脯也波澜起伏,肩膀忍不住缩着。

他把她轻轻的搂在怀里,她的身体还在僵直,他有些责怪自己,他知道她方才一定被王宁知吓坏了,可是他其实一直都在看着南惊鸿,但凡王宁知敢做出任何出格的事,今日长禹就会亲手杀了王宁知。

王宁知没有,王宁知不敢,就算他敢,他也会及时阻止。

他只是一直在等待南惊鸿的呼唤罢了,可是这丫头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竟不知道可以寻找外援,他忍不住有些心疼,可是他此刻只能竭尽所能的安抚她。

“惊鸿,我从来不是别人,我是你的夫君,也是你的灵魂。可是呀,惊鸿,你把我当做什么人?”

长禹的声音又像是在远方,又像是在耳边,南惊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是因为突然来到的孩子,还是因为自己脆弱的神经、她从长禹的怀里起了身,面颊处忍不住生硬的疼,她看着长禹低垂的眉眼,看不清长禹眼眸里的深意。

宽大的袖子底下许是长禹握紧的手,她知道此时的长禹应该是四面楚歌,没有时间顾忌自己,抑或是有心无力,她本该坚定的为他开辟后方的天地,毕竟,从前,她也是这样帮王宁知的,不对么?

好像不对。她看着长禹,长禹似乎不开心。

她心里好像一下就慌了,她抓住了长禹的衣襟。

“不,阿禹,你是我的夫君,如果,如果……如果我从前是清白的……我也不必觉得我对不起你……”

长禹的目光缓缓的落在了她的乌黑的头发上,事到如今,南惊鸿还是没能释怀。

长禹无法解释上辈子发生的那些事,纵使这种默默守护的情怀也是一种亵渎,他想,只有除掉王宁知,他才能铲除南惊鸿内心深处的畏惧。

南惊鸿对前世种种不能释怀,所以才会遇见王宁知的时候方寸大乱。

他这辈子要守着南惊鸿,可南惊鸿这一辈子没有遭受众叛亲离,还单纯的善良的有些可爱。

他忽然想起起来,那一日他喝醉了酒,他拉着蔺楚说。

“蔺楚,你说我练练告白好不好?”

蔺楚当时也喝了酒。“怎么?你要和王宁知的夫人告白?”

见他脸色大变,蔺楚又笑道:“好好好,不是王宁知夫人,是南二娘子,那么,你要对二娘子说什么?”

他拉着蔺楚的胳膊,想象着是在桃花树下。

“我……南惊鸿,我能不能换一个身份,我不愿当庇护众生的战神来保护你,我想,我想当你的夫君来爱你,好不好?”

当时的蔺楚沉默了,他也沉默了,再而后是铺天盖地的含着月光的醉意,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汹涌澎湃的苦涩的泪意和着最浓烈的酒带着浓浓的月色灌入了他的胸膛。他早就该释然这一切。

琴音穿透而来,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禅音。

他那时候对着蔺楚笨拙的可笑的模仿着一个少年人向自己的爱人诉说情衷,可终究只能强撑着自己重伤的身体,在太子和王宁知再一次捕杀逃脱之后,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笼盖住周身的血气。

他得知她成婚的那个刹那,悲伤到无与伦比。

他灰溜溜的回到了江州,他满腔因为战胜而拥有的心情化作了黑暗,他竟成了这样的一个人。。

他悲伤,他抑郁,他颤栗不安,他向往,他热烈,他迷惘不知归途。

他对小娘子长久以往堆积的爱意最终只能化作落红被春泥践踏。

他多么的后悔当年没有在功名未成之前先倾诉自己的情意,她也不会仓促的在世俗的逼迫下嫁给王宁知。

他送嫁的那日看见了小娘子未着红妆,却面带欣喜微笑的模样。

他为何那日在她成婚之前,梅树旁,在她行礼道:“惊鸿拜谢长云侯爷。”的时候,不去告诉她。

“我爱你,我用尽我全部的身心去爱你。”

“惊鸿,我从来都是喜欢你的。”

“南惊鸿,我爱你,如果可以,我能带你走吗?”

是他的意志不够坚定,是他从未想到过周全的一切,是他怯懦,与其让王宁知苛待她十年,不如毁了婚约,毁了一切,带她远走高飞。

他怀着只以为是的长情在远处守着她十年。

可最终等来的不是她夫荣子贵,长寿幸福,等来的是江州城一片废墟,南园满门枯骨,王相红梅园里她素白的衣裙被长剑刺入腹中。见到了漫天倾泻的桃花而下,还有触目惊心的血液。

他抱着她冷去的尸体,在冰天雪地里行走,坐在王城的最高处,他却再也见到不到她的模样。

他活了很多年,带着刻骨的思念,他想死,却死不了。

他在很多年后红梅开放的季节,见到了仍旧年轻的半仙师父,他问他。“我死不了,是不是?”

“汝本无心,奈何求死?”

“天福永寿,不死不灭!”

他眼中蓄积满了对她的思念。“那么,我还能见到她吗?”

半仙师父说:“魂消道灭,汝愿否?”

他看着他,释然无比。“愿。”

他感受到从心脏那处开始有什么枯灭了,再而后步步成灰。

再一次睁开眼。

他所见到的。是屋檐前滴落的雨。

还有一切如故的新。

重来一次,事到如今。

他隐忍的太久。终于忍受不了。

冰凉凉的东西滴落到自己的肩胛骨。

南惊鸿抬眼的时候。就瞧见他浓墨色的眸子里滴落出水来。

“你在流泪。”

她忽然顽皮的舔了舔他的泪水。

“竟然还是咸的。”

她小的时候看上去是那样的可爱,可是这时候的她为什么也是这样可爱。

他看着她,然后温温柔一笑。

“惊鸿,不要怕,我在。”

南惊鸿静默的依靠了他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惊问道:“怎么?你怎么会在这?”

“陛下让沈荣带我回来,但我思念你。我就没有回宫,先回来了。”

长禹漫不经心的开口。

第六百九十四章:惊鸿:何敢与君绝

南惊鸿看着长禹,忽然觉得自己知道有孕之后的种种的纷繁复杂的特殊情绪其实都不重要。

她只是多虑了。

她过于忧愁,外面的风色渐渐风起,她看着他的眼,想要沉溺在他眼睛里。

她没想到长禹心里所想的竟是自己,高于旁的一切。

她抓着他的袖子。

“阿禹,你快回去吧。”

“你不必管我。”

“今日我谁都不管,我只管你。”

长禹浅浅一笑。你知不知道,我的小娘子,若不是上苍怜惜我的忏悔和愧疚,才让我放下了前世本不该追求的一切,家国天下,爱恨情仇,还是执念于心,我都可以舍弃。重而复生,做个平凡人,只愿陪在你身边。

“你要是不在我身边。我怕你离开我。”

“君重情重义,何敢与君绝。”

南惊鸿信誓旦旦,认真道。

长禹勾了勾唇角,抱着她娇小的身影到了竹楼外面,轻轻掠过,便是她和他的卧室。

窗外竹林幽静,摇曳的竹叶发出了低声,他的衣角轻轻漂浮而起。

南惊鸿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为自己轻轻的掖好了被子。

却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此时的长禹,周身有一种凉薄而脆弱的感觉环绕着。

这样的长禹,让南惊鸿难受后又觉得莫名安心。

他不是神仙哥哥,他是凡间的人。

长禹一手执笔在案几上写这些什么,另一只手并没有停止抚摸南惊鸿的节奏。

就在这让人安心的氛围下,南惊鸿歪着头睡着了。

南惊鸿睡了一个无比安稳的好觉,梦里青草香。

桃花盛开,她在小溪旁边去洗脚,小白脚丫在水里洗着。

她看着那些小鱼儿在轻轻的啄着自己的脚丫,看着清澈的溪水底下是许多好看的石子。

她看见水里有个影子,影子里有双清澈的眼睛。

她回过头,是个穿着白衣的少年郎。

“你在干什么?”

那个少年郎声音冰冷中带着一种清澈的味道,南惊鸿彼时只认识哥哥一个大一点的小郎君,可是眼前的少年郎的样子让她有些微怔。

少年郎的目光虚晃了一下,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奶声奶气的声音,仰着头,慢慢的说:“惊鸿是见到神仙哥哥了吗?你长得好漂亮!”

他从小就憎恨旁人把他比作漂亮的女人,可是眼前的这个小娘子,说自己是神仙哥哥。

他望着她有些疑惑的神情,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揉乱了她的头发,也揉碎了她的笑容。

原本很开心的小娘子,因为自己美丽的发型被弄乱了,登时炸了。

“你给我走开。”

可是对方把一个还残留着焚香的手帕蒙上了她的眼。

冰冰凉凉的什么东西落在了额头上。

她顿时有些泄气,周身出了薄汗。

她将小脚丫藏在了自己的裙裾下。

她叫道:“神仙哥哥是登徒子吗?长得漂亮也不能瞎闹啊。”

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落在了草地上,那蒙住了眼的手帕掉落在地上,她的脚丫被擦了干净,穿上了鞋子。

她周身一看,什么也没有了。

好像神仙哥哥是一个梦。

等到文嬷嬷和母亲找到自己的时候,她坐在马车里,忽然问道。

“母亲,这世上有神仙吗?”

母亲文氏彼时眼睛里都是温柔的笑意,却是认真的回复道:“当然,惊鸿,这世上有神仙。”

文嬷嬷却笑了:“哪里有神仙,世人都想要长生不老,可没有一人长生不老,哪里有神仙呢?”

南惊鸿陷入了迷糊,俩人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怎么有俩个答案呢?

南惊鸿不会知道那年五岁的时候,见到的那个神仙哥哥是长禹,只是这段记忆就随着随之而来的大病渐渐忘却了。

她睡呀睡,几乎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天翻地覆。

蔺楚摸了摸手中的飞镖,这飞镖被自己磨的很锐利,自从决定抛下一切支持长禹之后,他就下定了决心。

可是蔺楚还记得离开云南郡的那日,狼狈不堪里,他瞧见了长禹凉薄的眸子,那双黑暗的仿佛是夜尽天明之前最压抑的黑暗的夜色。

他仿佛一切都胜券在握。

蔺楚还记得原本长禹的眼眸总是温润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姑姑去世后,也许是姑姑去世之前,他的眼神就变了,变得凶狠而带有震慑的力量,让他发自内心有些恐惧和不安。

“蔺楚,你来找我干什么?”

南君不情不愿的出现在他的书房内,蔺楚没想到南君如今再不是从前那个白皙的贵公子,从前南惊鸿模仿南君旁人认不出来,可是如今南君是个巍峨汉子郎君,轻而易举就能看出分别来。

“阿君,如今阿禹归来,没去皇宫,而去找了惊鸿。”

南君却发现蔺楚要说的是自己的妹妹和阿禹,自然是愣了愣,再而后道:“不去看惊鸿,难道看你我。他们小夫妻的事情,你少插手。”

蔺楚几部可见的勾了勾唇,再而后道:“阿君,你是糊涂了?”

南君才反应过来,蔺楚想说的是长禹没有拜见圣人,此乃大忌。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阿君,今日王宁知出现在许今言的夫人金妍的房里,那时房里只有前去寻找金妍的惊鸿。”

蔺楚面上多了一丝苦楚的笑。

“若是阿禹没有及时赶回去……”

南君觉得一盆冰冷的水从头浇到了脚下,他浑身冰冷,浑身颤抖。

而后怒火熊熊燃烧,他竟又差点失去自己的妹妹。

他璞玉一般的眸子里射出了冰冷的光,灼烧开来,他想要杀了王宁知。

“我该如何做?”

“江州是该出现些大案了,这些官员太闲了,王宁知也太狂了。”

蔺楚将磨好的飞镖放在了桌上,银光冷冷的闪着。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都能瞧见冰冷的自己。

长禹温柔的凝视着南惊鸿温暖的睡容,有人试图伤害她,便就让他将一切试图伤害她的都一同毁灭。

他看着她,最终上了床榻,从后面抱着她的腰肢和被子,一同沉沉睡去。

羡鱼进来的时候,瞧见二人睡的深沉,很快就离开了。

第六百九十五章:好人

金妍,究竟在这场闹剧发生之前去了什么地方了?

这要从许今冉要求她陪着一起去看郎中说起了。

她知道自己这个小姑不喜欢自己,可偏偏现在是宗妇,这些事情都是分内之事,事不得不去做的。所以他尽量耐着耐心,耐心对待这小姑。尽管对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存在。

金妍还是答应陪着她前去了,微微有些奇怪的事。平日里和自己并不交好的沈云素好端端的竟说要帮自己告诉惊鸿。心下有些疑惑。但还是离开了。

可到了半路上,许今冉就找一个借口。“突然觉得嫂嫂不该陪着我。我自己待着丫鬟和母亲去就行了。嫂嫂就随便找个凉亭歇一歇。”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就瞧见玉禾郡主带着许今冉就直接走了。金妍愣了愣。

而后有些沉默。既然对方并不需要自己,自己又何必要假惺惺的装作一副很友好的样子呢?不如就地找一个凉亭坐着歇一会儿,好好的想一想自己的未来。

她略带些迷茫地看向了远天。

从来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对于自己来说,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

她从前年少的时候,总是向往拥有一段美满的婚姻,和自己携手一生的人,是自己从小就喜欢双方家庭默写了婚约的阙家玉龙。

可是谁能想到会有那样一场祸事呢?

谁能想到。他竟喜欢上自己的妹妹了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为什么他们都死了呢?世俗警示这些世人墨守成规。逼迫着他们被这可恶的世俗的眼光陷害致死。

每每想到这些,自己内心就会涌起一种悲痛之情。

她从前竟是这样的糊涂。那时候她恨他,可等到他死了才发现一切都迟了。年少的喜欢啊,总是那样脆弱不堪,却又是那样的永恒的刻在生命的记忆里。

她头痛,每每大风起的时候,他就会想战场上的情景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天边有很大的风,是不是黄沙卷着石头吹起。还是说塞上冰雪封千城。是有人杀人如麻,有人堆尸砌骨,有人如救世菩萨,有人如九幽冥鬼。是不是到处都是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横尸遍野。

那些藏在岁月深处的。是不是都是那些冤死的将士的鬼哭狼嚎。

一想到这里眼睛就忍不住酸酸的,而后不值钱的泪水就会落下。

远天的浮云渐渐升起,夕阳的阳光缓缓的照耀在庭院里,漂浮的香樟树叶落下了一层浮灰。

空气里传来了一些不知名的鸟叫声。些许远处还有宴乐的声音。但这一切都不重要。

金妍的内心几乎完全沉浸在那一片令人心碎的境地中。

有的人早就死了,死在不知名的深渊田地,腐败的树木旁。有的人却还活着,活在富贵高粱,一团锦绣当中。死了的人获得了永远的自由和解放,却也承受着孤独,寂寞和悲哀。活着的人获得了生命的快乐和怅惘,却同时也承受着不为人所知的痛苦的徘徊。

谁也不能理解谁。

些许夕阳西下,该是这样悲凉的场景吧。大漠孤烟时,那人身穿着盔甲,手上握着一把沾着血的刀刃。也该是这样的凄惨吧。回忆终究是让她觉得痛苦,可却如同被吸入深渊无法自拔。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陷害吗?

余跃竟然见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后院的人。

皇三子长啸。

都说龙子凤生,该是龙章凤姿。可这皇三子天生就生的猥琐无比,看上去奇货可居。这可不是夸人的词。谁都知道三皇子太过平庸。平日里所爱之事,唯有一字,色也。只见他带着一个侍卫。

“这白家娘子长的真的是貌美天仙吗?”

“回三殿下的话,听说那白家娘子长得貌美如同天仙。而且人人都称赞国色天香,气质芳华绝代。”

那侍卫看上去也不是一个善类。

三皇子长啸听了果然觉得很高兴,连连咧开了嘴巴。“天天被震飞拐着,我都没时间出来找这些小美人了,今日可真是一个好机会,听说太子长兄跟他们都在那边喝酒,想必喝的已经不成人事,是管不了我的。咱们就顺着这路去西苑,就算不能瞧瞧那位白家娘子,我倒听说淮阴公主也在。”

“殿下真是英明,淮阴公主长得更是绝代倾城。更何况到时候咱们还是可以说是去寻找正妃娘娘的。”

极尽谄媚之能事。

余跃并不愿意在这里与他狭路相逢。也不愿意掺和他们之间的事情。

可是那边忽然出现一个身影。

是一个看上去有些轻瘦的素白袍子的身影,他定睛一看。

竟又是那一个娘子。怎么每每都被人陷害到这种境地,难道连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吗?

眼看着皇三子就要带人过来了,倘若瞧见她,她的清白名声难道能落下吗?

心里虽然有点急,但手上的动作却绝不慢。

他跳到了亭子里。然后抓着她的腰带。直接就飞走了。

金妍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竟没有发觉到自己的步伐,已经不知道步入了哪里。

可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竟在空中。

她有些害怕的想要发出声音,却被捂住了嘴巴。

最终坐在了三角亭子上。

她一双错愕的眼看见了眼前的这个人。

而后长呼了一口气。

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凉亭里走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那个好色之徒三皇子长啸。另一个是看上去无比狗腿的侍卫。

金妍突然无比庆幸的在这时候遇到了这个人。同时内心也觉得有些开心。

差点又有这个麻烦。

等到这两人又走开。

她听到头顶人的轻笑声。

“怎么?你就不怕我吗?”

金妍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而后摇了摇头。

“余大人是个好人,决不会害我的。”

余跃忍不住蹙了眉头。真的好多年没有听说过,谁说自己是个好人了。自己这手上沾着的血液何止千万。怎么偏偏眼前这小娘子,不过见了两眼就说自己是个好人。

当真是天真又善良,愚昧又无知呀。

“好人。你怎么定义的?”

金妍:“谢谢你帮我。帮我的就是好人。”

余跃:“姑且算你嘴甜。以后可不要这样糊涂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沈死

沈云素死了。

从来都没有人想过会有这样一个消息,忽然而来。

极具震撼。

这王侍郎的夫人怎么会死呢?明明昨天还在北京王府的宴会上谈笑风生。

白贤太妃跟白纪玫忽然说起这个消息的时候。白纪玫还有些恍惚不安。

她有些迟疑的看了看眼前的姑祖母。岁月并没有为他的脸颊添上太多的风霜,从她那双美丽的眼睛还可以看出来,年轻时候的妩媚。

金黄色的窗帘正在轻轻地随着微风摇荡,檀木盒子里正飘扬而出浓重的龙涎香。

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种令人沉闷的香气。

可是,白茱好像是因为自己是白贤太妃,为了永远的记住先帝对自己的恩宠,永远的将这屋子充斥着这样浓重的香味来显示出自己尊贵的地位。

白纪玫有时候也不会明白自己的姑祖母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做。但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她必须要屈从于如今的选择。

她有些惊愕的看着白贤太妃正在打理自己鲜红的指甲。

“你是不是想问哀家她为什么会死?”

白纪玫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桃花一样鲜嫩的脸颊上浮现了苍白的神色。她水一样的眸子里透露出一种哀伤的无助。明明之前姑祖母还要和西杭沈氏结盟。却偏偏如今这西杭沈氏的掌门人死了。

“那是因为她该死。”白茱依旧美丽的脸庞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厉色。

这样可怕的表情,简直要吓到白纪玫了。

她无法相信,可最终又习惯的相信的确是因为沈云素犯了不该有的禁忌,所以该死了。

相比于西宫这边的惊讶。侍郎府中的南漾瑢却浮现出了更为惊骇的神色。

她看着眼前坐在自己面前的整座王府的主人。几乎像不认识的一样地看着自己的夫君王宁知。

这个昔日把表姐沈云素当做掌上明珠一样宠着的夫君。

眼下穿着的依旧是昨天的衣裳。似乎不知道喝了多少的酒。可依,就是看上去那样的冰冷和无情,仿佛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死,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情感上的波动。

南漾瑢几乎以为面前的这个人也是死去的人,抑或是撒旦恶魔。

南漾瑢知道表姐沈云素也许从来都不喜欢自己,可陪自己嫁过来的人是她。在这府里和自己吵吵闹闹的人也是她,难道一个人的死就这样微不足道吗?

“难道你不想说什么吗?”

沉吟了半天。

南漾瑢看着这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

看着面前人苍白又冷淡的脸庞。

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她想要听听眼前这个负心的郎君究竟想说什么。刚刚死去的她想必也想知道吧。

“要我说什么?不过是一个妾侍的死罢了。作为正室夫人,难道连这点事你都处理不好吗?”

对方吐出来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全然扎进了她的内心,将她心脏里的血肉扎的淋漓尽致。

她真的没有想到王宁知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你以为我不知道?昨日宴会上是你打了她。”

“她只是个妾室。”

王宁知似乎像是赌咒一样的重复了这句话。

在而后起身,红的有些发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我打了又如何?她是自缢死的,按照规矩,通报是病死的就行。”

“是不是你杀了她?”

南漾瑢百思不得其解。

眼前人并没有给自己答案,反而一把把她推开。然后匆匆的跑了出去。

今天。丫鬟推开沈云素的房门的时候就见到了三尺白绫断送了她的性命。

身穿着睡袍的她就那样空荡荡的,在房间里飘来飘去。

被吓蒙吓傻了的丫鬟尖叫之后。这消息就传了出去。

整日里吃斋念佛的南漾瑢不得不出来面对这个世界,处理这件事情。

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是一头雾水。

尚有些理智的丫鬟哭哭啼啼的开口。

“昨日侧夫人还挺高兴的。可是去了北亲王府参加宴会之后,回来就郁郁寡欢,夜里也不准我们进去,今日一早我们以为夫人开了窍,可没想到,可没想到夫人已经死了。已经死了……”这些平日伺候的丫鬟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待遇,可是却在提及死亡的时候,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沈云素一直爱慕着的陪在身边的夫君。却只是冷漠地说。她是个妾室。

南漾瑢从来没有这一刻觉得。沈云素活的可真卑微。和自己争吵了那么久。其实什么意义也没有。

她稳定了心神,没有小周氏的存在,一切只能靠自己解决。

“先装裹起来。发消息说是病殁了吧。”

又不是诰命夫人。也不是什么郡主县主只能草草裹到棺材里。

沈云素从前有那么多的也行,最后只能在棺材里默默的死去。

南漾瑢觉得有些可笑,又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这消息。自然到了南园。

太夫人正在喝早茶。她还想待会儿去看看龙凤侄孙。可没想到就听了这么一耳朵消息。

而后念在沈云素她曾经好像也给自己有所帮助。便命人送了一些东西过去。喝了杯清茶。才感慨道。“这孩子也是一个命薄,没福气的。”

南君站在太孙府邸书房,长臻站在那里梳理上笺。而后,南颂派了个丫鬟过来知会此事。

南君一看这丫鬟,竟还是个熟人。

怀风。

怀风走路的时候膝盖似乎不太好用。

南君有些似笑非笑。

“怎么?怀风这是不大舒服?”

怀风见到这人竟是大郎君。连忙跪了下来,“怀风拜见大郎君。禀告太孙殿下。太孙妃娘娘说王侍郎府的侧夫人病逝了。”

“奴婢膝盖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罢了。”

南君又笑了笑,长臻:“事情都给娘娘做主。你先下去吧。”

等到这丫鬟走了。太孙忽然开口道:“昨日北亲王府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殿下。”

“那个王侧夫人倒是个厉害的角色,怎么突然就病逝了?”

长臻隐隐约约有些好奇。

“昨日不知道为什么,怀风一回来,颂娘发了脾气,让她跪了大半天。”

第六百九十七章:沈云素:旧欢如梦中

沈云素,你死了。

我从梦里惊醒,因为我听到这样一句话。

冰冷冷的一句话如同冰水一样的冲上了心头。我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我死了。

这明明是我的屋子啊。

最是富贵的装饰,整个侍郎府最好的东西都在我这里,我是西杭沈氏的嫡女,我是父亲沈荣的掌上明珠,我是王玉郎挚爱的侧夫人。

我是沈云素啊。

碧玉妆成,雕栏玉砌。

金杯牙筷,粉面红妆。

我坐在我的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的一张脸。

这张脸生的和姑母很相似,美丽里透着柔弱,柔弱里又带着坚强,坚强里有一双属于柔媚的眼。

我们西杭沈氏出来的女儿,总是泛着水的模样,娇娇滴滴,温柔恭顺。

粉面含春威不露,却又有着红痕。

我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而后觉得有些疼。

我忽然想起来,我昨日被打了,大庭广众之下,我爱慕的夫君,我敬仰的男子,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掌掴了我。

他竟然打我。

可算是打碎了我的自尊,打碎了我对他所有的爱慕。

我怎么死了?

谁说我死了?

我回过头来,屋子里空荡荡的,虽说我这屋宇华贵不已,但是每每,王宁知从来不愿意进我的屋子,我像是被帝王召幸的妃子,被带到他的书房,任他享用,我像是一盘糕点。

可是我爱上了那种感觉,我爱上了和他欢好的每一个时间,爱他轻轻拂过每一寸肌肤的温柔。

哪怕我知道出自算计,出自他的算计,出自他的筹谋。我不在乎。

我爱上了王宁知,如同我爱上了权谋。

我本不该死去,我活的时间可以更长。

可是“桃红?桃绿!”

无论我怎么去唤我的丫鬟们,我都见不到她们的声音,没人在乎我的存在,我怎么就和空气一样呢?

我看着镜子里的模样,这是西杭女儿的模样。

我在闭目里回想起了我的幼年。

我的父亲是个平庸之辈,我的母亲是个落魄的世族之女,我的母亲是兰陵萧氏的嫡女,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萧潇。母亲温柔恭顺,带着外家的良好的教养,因着父亲虽说平庸,善于逢迎,来往于权贵之中,在西杭金陵京州间遍布了关系网,又是西杭沈氏唯一的继承人,所以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外家出嫁了嫡女,兰陵萧氏的祖先决定隐退的时候,就开放了通婚,即使嫁给庶族也没什么关系。更何况西杭沈氏能带来一些利益呢?

母亲就那样的嫁给了父亲,带着或许有些讨好的形势。

记忆里的母亲萧潇对父亲很恭顺,可是父亲不在乎,父亲来往于各界名流,追求于名利,并不在乎母亲的默默付出。

母亲在日日的苦等里最终衰弱而去,母亲哀怨的度过了年轻的年华,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就去了。我便被父亲送去了兰陵萧氏,父亲觉得我能够在外家过得很好,也有人能够替我的母亲来教养我。

所以从小,我就知道,父亲怨恨母亲的早逝,觉得母亲不负责任,可是父亲从未意识到自己才是导致母亲早逝的罪魁祸首。

母亲从前病弱的时候,我的年纪不大,总爱在母亲的窗前看书写字,稍稍有些不好,母亲便会把那种对于世俗和父亲的怨恨撒气撒到了我们身上,母亲怨恨我是个女儿,也怨恨外家把她许配给了父亲,更怨恨父亲的不管不问。我每次被母亲打的时候,我都默默的不作声,直到母亲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我才不急不慌的离开。

直到母亲去世,那日我穿着白色的丧服,瞧见许多人都来看我母亲,父亲面上带着沉寂的虚伪的悲哀的神色,还有外祖家的遗憾,外祖家对于母亲的死,自然是觉得母亲不该死,母亲死了,和西杭沈氏的联系也就淡了。

幸好父亲把我送给了外祖家,外祖家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好歹握住了一颗西杭沈氏的棋子,可他们未曾想到的是,从我的母亲生下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是一个弃子了。父亲瞧不上我的母亲,自然也瞧不上我。

怎么会在乎呢?

我在兰陵萧氏的生活如意吗?

惨淡的笑了笑。

如果不是年少失去母亲,我怎么会要和那些舅舅家的表姐妹相互争宠,人人都说寒门出贵子,又说世族多争端,谁知道他们瞧不上出生庶族的自己,整个外家都把自己当做一个笼络西杭沈氏的棋子,却也把自己当做外人,因为这样的情况,我才学会了如何勾心斗角,用尽心机。

在这段寄存在外家的十年里,我迅速成长,并且再也不怀念自己的母亲,而是把母亲的死当做一种武器,不再怀念母亲的点滴温柔,只有怨恨。

外祖母和外祖父乃至舅舅们对母亲有愧疚,这种愧疚之情将帮助我在和表姐妹们的争端里无往而不胜。

每每我流露出一丝对于母亲的想念的时候,就是所有人碍于情面站在我旁边的时候,所有的表姐妹看到我就想离开,我便能牢牢占据外祖母身边的位置,成为兰陵萧氏表面的宠儿。

可是谁能想到,在那个外家,兰陵萧氏,我又遭受了怎样的屈辱呢?

兰陵萧氏的嫡子,兰陵萧氏全族的希望,我的表哥萧拓,在一个深夜里把我带去了一个柴房,在那个柴房里,我遭受人生最初的也是最残忍的羞辱。

而我只能缄默不言。我知道兰陵萧氏会保住自己的嫡子,而灭杀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孙女。

在那个黑暗的破旧的小屋里,他残忍的撕开了我的衣裳,他那时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却如同地狱里前来的恶魔一样的残忍和恶心,他的猥琐让我害怕,畏惧,却又只能看着他提着裤子,狠狠的威胁我。

“倘若这件事叫旁人知道了,家族会灭了你,萧家都是我的,我会把你抓过来,而后一片肉一片肉的挖掉。”

我心里那样害怕,那样委屈,却没一个人敢说。

那夜的月色不好,天也很黑。

我心里很害怕,只能自己穿着破碎的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用力的清洗自己的身体。

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愈发努力的学习,我争取和别的表兄弟们处好关系,让他们疯狂的嫉妒彼此,他们簇拥我,彼此争斗。

我让表姐妹们嫉妒我被关注,看他们打的头破血流。

我是这充满争斗的兰陵萧氏里最清澈的白莲花。

我勤奋好学,努力读书,我在药膳,织绣上的天赋逐渐显露人前,我为外祖母调养好了身体,所有人都赞不绝口。

可是我是笑着面对众人的夸奖,谁也不知道,外祖母能活到八十岁,可是我,将她的生命透支,所以只要十年,把而后二十年的生命压缩到了十年里,外祖母的身体便红光满面,精力充沛。外祖母感激我,旁人敬畏我。

父亲也发现了我的天赋,便都在倾全族之力来培养我。

我也能够活着像一个真正的世族女子。

我在等。

等父亲觉得时机合适,送我去选秀,等外祖母去世,我不得不离开兰陵萧氏。

天知道我向往的那个地方,是那个西杭沈氏嫡女,我的姑姑沈沐姝嫁去的江州南园。

那个大华第一园,集天下风景名胜于一处的地方。

我想那里想的发疯,也想的痴狂。

那里是贵族居住之地,是所有的顶级权力交界的地方。

我在各个方面的天赋都卓越不已,我在兰陵萧氏打败了所有的兰陵萧氏的女郎之后,提亲的门槛踏破了门槛头,可我不愿和我的母亲一样,年纪轻轻嫁给一个不珍惜自己的寒门庶族子弟,而后匆匆早逝。我不愿意。

外祖母去世了,这成为了我暂时没有婚约最好的借口。

我回到了西杭沈氏,可是西杭沈氏也有别的旁门嫡女庶女,她们不是父亲的血脉,可偏偏又有着沈这个姓氏,我心里不满,面上却温柔恭顺如同我的母亲,父亲满意我的一切,叔伯们都满意我的一切。

只要这样,我就能维持一切我所想要的,包括管家的权力,以及我需要的所有的东西。

沈家的《长生药膳食谱》,以及许多沈家的辛秘。

我蕙质兰心,我察觉了一切,并且让这些堂姐妹们深深忌惮。

父亲觉得时机成熟,终于带我前去了江州南园,可是那一刻,在我瞧见了一个纵马狂奔的红衣女子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活着,如履薄冰的卑微是多么的荒谬和可笑,凭什么我不是姑母的女儿,不,凭什么我要在外家,在勾心斗角和被侮辱亵渎的泥潭里长大,她却能够和郎君一样的纵马狂奔在闹市上。我羡慕她,我难过,我背悲伤,我嫉妒她。

在父亲的描述下,江州南园是那样一个好地方,我看出来父亲的意思是什么,想要把我送给南园大郎君当妾室,可是父亲做不到。

因为父亲和我一样的卑微,只能够在侧门等着人带我们进去拜见姑母。

我才知道年少时候羡慕了很久的姑母,只不过是个卑微的妾室,人人都叫她沈姨娘。当真是可笑啊,自己努力了很久,却发现连姑母这个姨娘都比不了。姑母生的孩子,叫阿瑢。

沈漾瑢,我第一次知道表妹叫沈漾瑢的时候是无比吃惊的,但吃惊的时候内心也是带着一些欣喜的,因为她叫沈漾瑢和自己一样,并不是南氏的女儿?

那种心情让我忍不住想要靠近,可是表妹厌恶自己,我没想到就连姨娘生的表妹居然嫌弃自己。她凭什么?姑母对自己很好,很友善,父亲和姑母的兄妹感情很好。

我终于安心住进了南园,我知道南园有许多美丽的地方,我也知道虽然此时的表妹不喜欢我,但不过是个小孩,随便哄一哄就好了。

我心里想的很明白,便不再因为此时而彷徨。

可是我再一次见到那个纵马狂奔的小娘子,看着趾高气昂的表妹在我面前也俯首称臣,我真的嫉妒的发狂。

但是我相信,终有一日我将会坐上她的位置。

后来我利用南太夫人生病的机会,在二娘子南惊鸿回来之前先救了南太夫人。

我终于成为了南园的座上宾,我穿上了华丽的衣裳,所有的夫人娘子嫉妒我成为了座上宾,她们虚伪的在我的面前奉承我,我以为我能慢慢的靠着心中地位前进。

可是父亲警告我说,不许招惹南惊鸿。

我没有相信。

等到狼狈不堪的南惊鸿回了来,我才发现,不堪一击。

我就像是一只乌鸦,披上了凤凰的外羽,却依旧丑陋卑微到可惜。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穿着男子衣袍的南惊鸿,我终于明白,如果我这一生都不能打败南惊鸿,我就会万劫不复。

我利用我细致的细心,逐渐发现原来表妹南漾瑢也不喜欢南惊鸿,不过是嫉妒和自己一样的嫉妒。

我发现了金陵王氏的嫡女王泪,南惊鸿最好的闺蜜,她喜欢上南家大郎君南君,并因此对南惊鸿有些嫉妒。

我发现了北亲王府的长五娘子看上去对南惊鸿十分不满,也是嫉妒不已。

我利用这些嫉妒构成了天罗地网,只要南惊鸿自投罗网,她就没有回来的余地。

父亲发现姑母的身份那样的尴尬,放弃了将我嫁入南园的想法。

我在这时候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南惊鸿一而二再而三的逢凶化吉。

我却发现了表妹的身份太过可疑。

父亲身后的大人物,是东宫太子殿下,姑母曾经是太子的私宠。

我发现了这个秘密之后,整个人都是激动不已的,我终于知道,翻身的机会来了。

当表妹沈漾瑢成了南漾瑢,我觉得可笑无比,她却高兴的几乎落下泪来。

这时候,终于有一个人走进了我的眼里,那个人的名字,叫王宁知。

世有玉郎,金陵宁知。

他风度翩翩,优雅高贵,他野心勃勃,蠢蠢欲动。

最关键的是,我发现他似乎喜欢南惊鸿,倘若,喜欢南惊鸿的人,喜欢自己了,岂不是妙事一件?

第六百九十八章:沈云素:翠薄鬓云残

倘若我当初没有这份嫉妒的心思,我是不是可以安安心心的嫁一个读书人家,成为正头娘子,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我对于南惊鸿的嫉妒之情,让我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诱哄表妹阿瑢,抢了她的婚事。

那一日我穿着属于阿瑢的凤冠霞帔,坐着属于她的八抬大轿。

我听父亲说,王宁知朝陛下三请南氏女。

可是,只是因为自己姓沈,对吗?

太子都曾对西杭沈氏的女儿动过心,那么,我也可以征服王宁知。

况且,王宁知对我也有一丝情意。否则那一次,游园会上,他为什么独独对自己一笑,还捡起了自己掉落的手绢呢?

我抱着这份心意,怀着幸福的心情,走向了我余生的不幸。

我知道父亲不同意这桩婚事,更不同意我抢了阿瑢的婚事。

我恨阿瑢,她比我年纪没有小太多,可是却拥有了南园的高粱富贵,拥有了南家三娘子的身份,拥有了姑母和父亲的宠爱,父亲对于阿瑢的好,超过了对我这个女儿。

父亲不会听我撒娇,却会买许多东西去讨好阿瑢。

我疯狂地嫉妒阿瑢,所以我抢了她的婚事。

没有关系,木已成舟,这婚事是我的,西杭沈氏和南园,乃至金陵王氏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只能承认自己的身份,王宁知的正室夫人。

我从前打听过,王宁知的母亲也是庶女,她是太子妃的庶妹,小周氏。

我把一切都准备好,将丫鬟丢在家里,独自一人赴上了嫁人之路,我知道有人会笑我不知廉耻,不恋家。可是,那重要吗?

母亲温柔恭顺,恪守妇道活了一辈子,却从来都没有幸福过,母亲活着的时候孤独,死的时候凄凉,母亲从来不能随心所欲的活着,却没有一个人称赞她的贤良淑德,都觉得她默默的付出是理所应当的。

我不要,我就要活着,热热闹闹的,不知廉耻的自由的活着。

我隐藏的太好,谁也没有发现我的不对劲。

我安心的下了轿子,被丫鬟和嬷嬷待到了喜房,我默默的等待着。

直到我见到王宁知。

这个我选了很久的夫君,同样的出身不好,却有着强大的野心的男子。

我等待他揭开我的盖头,我想瞧见他惊喜的目光。

一切。

并没有如我所愿,他厌弃我。

当发现我并不是南漾瑢的时候,我的夫君,我选定了的男人,厌恶我。

每每想到这一点,我心如刀割。

我的心忽上忽下,就像是那一年我在兰陵萧氏,瞧着远处落下去的黄昏。

我等来的不是夫君的疼爱,是夫君的厌弃,还有表妹南漾瑢的出现。

我从来没有比那一刻更觉得悲哀的时候,就在我绝望的在破旧的黑屋子里被我的表哥萧拓侮辱的时候,我都觉得我还有机会翻盘。

可是我好不容易爱上了一个男人的时候,我抛弃了所有的一切,我居然还被嫌弃了。

我被关在了柴房里。

我以为我这个样子,自暴自弃,我的父亲会抛弃我,可是父亲没有。

或许是太子没有。

太子自然是从我父亲那里得知了我关于药学的天赋。所以他才会授意父亲去请求陛下。

我竟还是活了下来,我被赐婚成为王宁知的侧夫人。

真好。

尽管表妹南漾瑢是正夫人。

当时我不明白,被迷昏的表妹如何逃回来,是谁帮助她的。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个人,就是我嫉恨无比的南惊鸿。

冤家路窄,势不两立。

也因此我决然要杀了南惊鸿。

我在王宁知这里表现的太好,以至于王宁知觉得我是贤内助,可是我可怜的表妹南漾瑢却陷入了自以为是的泥潭里,她以为王宁知非她不可,抑或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毕竟是因为自己求来的爱情。

可我在那间柴房里重新活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爱情,只有相互利用,我能够活下来,就是因为我还有利用的价值,所以我只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就永远不会抛弃。

我跟在王宁知的身边,为她出谋划策,为他左右逢源。

我便成了他宠爱的侧夫人。

我过得日子是王家最好的,我看着南漾瑢的嫉妒滋生,如同曾经的自己。

我为父亲和太子提供药方,为父亲提供计谋,为王宁知算计一切。

我发现了太子的心上人,不是太子妃大周氏,也不是偷情的婆母小周氏,不是侧妃娘娘们,也不是那个傻了吧唧的长五娘子。

竟是南惊鸿的母亲。

所以我如何不嫉妒南惊鸿?

我从前嫉妒南惊鸿是因为她过的生活是我梦里的生活,而后我嫉妒南惊鸿是因为我的母亲卑微的在沈家的老宅里死去,她的母亲是英勇高贵的骁勇侯夫人,是江左文氏独女,是太子的心上人。

而后我又发现了,我的好夫君王宁知,我以为内心只有野心的王宁知,竟是只想着虚无缥缈的爱情的,王宁知心里想着的那个人,是南惊鸿。

我知道那个消息之后,咬牙切齿,我砸碎了房间里所有之前的物件。

最后我决定派出王宁知最宠幸的女下属去刺杀南惊鸿。

相爱相杀,是最好玩的。可我把南惊鸿逼到了绝境,她还能绝处逢生。

王宁知这一次并没有发火,他没有发现我的意图,而我在软化他的态度。

我不介意南惊鸿成为他的女人,毕竟南惊鸿已经出嫁了。

说到出嫁,我就恨南惊鸿破坏了我的婚事,自己却成为长云侯的夫人。

那是长云侯啊,我从来没敢肖想的男人。

何等的优秀和骄傲,让人惊艳的外形,还有无可挑剔的条件。

我真的羡慕而且爱慕他,可是一切都没用。

南惊鸿夺走了一切,那么,我决定用嫉妒的怒火,将这些女人们推向了了斗争的起点,只要她们一个个的决定了妖与南惊鸿为敌,我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我想的很美好,的确也是这样去做的。

我利用的金陵王氏嫡女王泪已经死了,长五娘子成了太子庶妃,王二娘子成了三皇子侧妃,林菀雪成了三皇子正妃,一切都和我想的不一样。

南惊鸿,难道真的是女主吗?

好像这个世上所有的坎坷和磨难,她都能一一平安度过。

我就不能是我所经历的故事的主角吗?

我年少时候落难,可我最后还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成为了王家的管家之人。

南漾瑢整日里吃斋念佛,我却和许多娘子相互交际。

我过上了我所梦想的生活,可是这时候,我发现,我还是没有南惊鸿过得好。

我痛苦,我不甘,我妒忌。

我终于寻找到了一个机会。

一个叫做白纪玫的女人。

这是一桩往事。

或许还和南惊鸿有些关系。

父亲沈荣没什么特别的天赋,除了会抓人心。

这一点我也学会了。

我利用王宁知的野心,我想要让南惊鸿尝一尝当年我在兰陵萧氏乡下的小柴房里所遭受的屈辱的味道。

太师夫人的去世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机会。

只要白纪玫出现,这样的美人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会替代南惊鸿的身份。

南惊鸿,在被王宁知侮辱后,她就只能成为一个下贱的娼妇,要么和王泪一样当一个妓女死去,要么就会沦落成为王宁知的一个玩物。

南惊鸿是个高傲到了骨子里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会接受不良,而后屈辱的死去。

她会自杀。

这样我就没有敌人了。

我幻想的是那样的好。

王宁知和太子在私下早就在准备了,准备好了后,我们送上去的长生药膳里的汤药长久服用和龙涎香的相互交织后,圣人挺不了太长时间,圣人一死,南园,北亲王府,何家,文家,刘家,林家,乃至沈氏,兰陵萧氏都会覆没。

太子会为了心里的欲望,灭掉这些昂首嗷嗷待哺的世家,而后她就能成为王宁知的正统夫人,王宁知成为了丞相,抑或是太子的继承人。

她也就能够成为尊贵的大华的女主人。

所以,昨日之前,她计划的很好。

那日和白贤太妃说得清楚,但凡太子殿下继位,白贤太妃的地位保住,白纪玫不是太子殿下的新宠,就是爱妃。

白茱心动了,白茱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先帝痴迷于亡国公主,圣人痴迷于虞家阿季,太子痴迷于文家文娟,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决策,毁掉这一切。

这个和虞家阿季长得相似的白纪玫,其实只是文娟的替代品。

白纪玫生的和虞季一模一样,可是文娟的年纪不再,白纪玫能成为新宠,这是毋庸置疑的。

再加上,文娟会活下来吗?

自然不会,南惊鸿自刎,文娟也不会苟活于世。

南园蒙羞,自然和北亲王府都不得安宁。

可是怎么了?

算计了那么久,甚至知道金玉苑的金妍一直念念不忘死去的阙玉龙,郁郁寡欢里与许家许今冉的关系不好,支走了金妍,在金妍的房间里,王宁知和南惊鸿发生些什么不该有的情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毕竟,我再后来知道的是,当年王宁知一而二再而三的向圣人求婚的是南惊鸿。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王宁知看到我的时候十分不满,甚至是想要杀了我一样。

他被圣人羞辱了,圣人拿一个南漾瑢这样的庶女来搪塞替代南惊鸿来蒙骗他,就如同我替代了南漾瑢一样。

是一而二再而三的欺骗让王宁知爆发了。

所以王宁知爆发的便远离,我都在努力的软化他。

还是失败了。

我有些心疼。

同时我也觉得有些不舒服。

但不重要。

可没想到,不过是事情没成功,王宁知大庭广众下打了我一巴掌。

我再次凝视镜中的自己的脸,忽然想到,不过是打了一巴掌,我怎么会死了呢?

镜子里出现的不是我的脸,我什么也没看见,看见的只是我的一双裤腿在飘荡。

我死了,而且是三尺白绫自杀的。

怎么可能?

我不会死的。

我绝不会死。

我猛地起身,周围空荡荡的,夜尽天明,丫鬟尖叫一声,再而后许多人都跑了进来,再而后我瞧见南漾瑢雍容姿态被簇拥着出来。

见到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王宁知。

我才发现我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王宁知的书房。

我见到了南漾瑢的质问,被我伤害了很多次的表妹居然还会为我说话,难以置信。更难以相信的是,昨日我被打了一巴掌我没有生气,可是今日我死了,王宁知居然半点都不悲伤,比我父亲还不如。

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尚且有悲哀之色。

我死了王宁知说:“她只不过是个妾室。”

我为什么会死呢?

我看着王家热闹起来了,就像是太师府的国丧,让整个江州热闹起来了一样。

人人奔走相告。

“侧夫人去世了。”

“怎么死的?”

“上头人说是病逝。”

“切。”

我瞧见旁人不屑的撇了撇嘴。

我死了?

我还是不能理解。

我不过是被打了一巴掌,晚上回来有些不开心的发了脾气,可怎么会死呢?

我在园子里游走着,看着有些人前来看王家人。

我看见了太子旗下的官员,我见到了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呢,虚假又猥琐的父亲,竟是这般模样。

他依旧是和我母亲死了的时候一样,对那些权贵之臣卑躬屈膝,在那些地位低的人面前指点江山。

我为我自己感到可悲。

我看见了金妍。

金妍被人扶着坐在了那石桌上,有妇人问起侧夫人的事情。

金妍叹息了一句:“红颜多薄命,非人力可知。”

可笑。

我走走停停,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也在看着我,不,也许看着的是我身后的金妍,我耸然一惊,我看着眼前这个黑衣的戴着面具的男子。

这个人,让我畏惧,发自内心的恐惧。

那么,是他杀了我?

他是谁?

我瞧见了我原本该有的姻缘,是一个看上去清澈的少年郎。

是一个风华正茂的郎君。

南君。

他走过来对他说:“余兄辛苦了。”

我蓦然想起。

昨夜,是他杀了我。

第七百章:心魔

“余大人。”

余跃轻笑:“殿下一向仁慈,对待我等十分真心,如何?现如今是不相信在下。”

长穆淡笑了分,最终闪着打量的目光落在了余跃的身上。

“余大人,孤自然是相信您的,但是您也要给孤一点信任的本钱,是也不是?”

“信任的本钱?殿下难道没瞧见?西杭沈氏不是陛下的犬牙,怎么闹成这副模样?”

余跃单手握着锋利的刀刃。

“殿下若是有诚意,展现出殿下让我等追随的实力,自然愿意付出能付出的一切,为殿下竭尽所能的效劳。”

长穆看着单膝跪地,看似虔诚无比的余跃,却知道眼前这个人是阴险狡诈的能士,并不是普通人。他自然对这样的能士十分的感兴趣。

他暗自笑了笑。

“眼下金陵王氏与西杭沈氏出了个叛徒,不知道余爱卿可能替孤解决?”

余跃:“殿下若有文字为凭,无妨。”

太子咳嗽了一声:“那是当然。”

余跃带着南君,来到了沈云素的闺房,沈云素正坐在铜镜面前垂垂哀怜。

她不敢相信今日的自己竟然会这样的妄自菲薄。

她没留意到身后的人,身后人却发了声音。

“沈娘子,命到死时,该无话可说?”

沈云素瞪大了眼,她不敢置信的站起身来,瞧着眼前这个人看上去无比残忍的人,她看着两团黑影在角落里对自己发出了声音。

“为什么要我死?你们都给我滚,我是王宁知的夫人。”

“沈娘子和殿下不是约定好了么?沈娘子一日有用,便能一日活着。”

“如今,沈娘子还有用吗?”

沈云素忽然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我哪里没用?我哪里没用?殿下还没杀了萧拓,怎么能让我死呢?怎么能?”

“我不就是想要杀了南惊鸿吗?她活的时候那么尊贵,现如今屈辱死去不好么?偏偏非要这样活着,成为了我的心魔。”

沈云素哭着笑着而后站起身来,手拿着簪子。

“我会药,我会迷药,太子当年不也是因为迷药睡了我姑姑沈沐姝,给南惊鸿的好父亲戴了绿帽子吗?太子有那么多的辛秘在我手上,他怎么敢让我死?”

南君看着眼前沈云素的样子,只觉得可怜又卑微,卑微里有透露出几分可恨来。

他从来不想要让女子成为棋子的,可偏偏这女子又不得不的让他了解到,实在是可悲可恨。

她身为女儿家,却想要用这些女儿家当做棋子,她心里只觉得憎恨嫉妒旁人,却没有看出旁人的付出。

还有,惊鸿当年不喜欢漾瑢,是因为漾瑢不是南氏骨血吗?三叔母和惊鸿承受了多大的屈辱。

亏母亲多年以来沾沾自喜,只觉得自己没庶出的兄妹,惊鸿却有庶出的兄妹,只觉得可恶罢了。

“沈云素,你害南惊鸿,也是害太孙妃。”

“殿下又不喜欢太孙,太孙妃死了不是更好?我哪里做错了?王宁知这样对我,殿下也是!”

沈云素歇斯底里如同一个疯子。

余跃拍了拍手掌。而后身后的黑暗里丢出了一个包袱,那包袱滚了滚到了沈云素的面前,竟是一个人头滚了出来。

“啊啊啊--萧拓,竟是萧拓!”

她头痛欲裂,那些少年时所受到的屈辱在脑海里滚烫的沸腾着,沸腾之后便是从心而出的忧郁和不安。

他看着沈云素癫狂的样子,轻叹道:“原本是可怜入深渊,偏偏自甘堕落。萧拓对你如何,你却庇护他成长,恨他又与他生了情意,如今萧拓娶得是白氏女,不过因为白氏女遭到了牵连,满族竟都要灭去,萧拓带着小妾逃跑,被山贼宰杀而死。但若明日能瞧见你和你表兄萧拓躺在一张床榻,你说,这迷药,能不能迷倒王宁知?”

他带着悲叹,如同一个审判尘世的菩萨,他带着讥讽笑意,像是一个泯灭世界的恶魔。

他悄无声息便定下她的宿命,他从言语里化作了鬼魅的符号,诱惑她丧失心智。

余跃永远都会记得,他是如何失去自己的妹妹玉婉的,可玉婉的死,这最大的罪魁祸首,竟然是沈云素,诛心之痛。

他的声音低沉里带着戏谑与讥笑,沈云素抱着萧拓的头颅,而后狼狈不已。逼仄的空气穿透了胸腔,她浑身都像是被凌迟一样的痛苦。

萧拓啊,萧拓,他折磨了她那么久,她却从来都是喜欢他的,可今日,萧拓死了。死了!

折磨了多年的心魔,在这一刹那解决掉,她看着眼前的头颅,终于忍不住蜷缩起来,难捱的疼痛让她手脚酸软。

“沈荣会死吗?”

她大抵上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自己的父亲,这世上自己唯一的亲人。

“他会平步青云,殿下的承诺。”

沈云素知道自己要死了。

也知道沈荣会好好的活下去。

她看着眼前的人,面上带着微笑,再而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又带着几分凄惨的泪意。

“我,萧拓,如果可以,我宁愿这一辈子从来都没遇见你。”

南君清澈的看得很清楚,她抱着的那个人头,和王宁知生的面貌肖似。也许这世上的婚姻都是孽缘,才会牵连不断。

他走上去,一脚踢在了人头上,人头被踢开,沈云素无力的摔倒在地,再而后便是他抓住了她脆弱的脖子。

他看着她,发笑。

他抓着她的手,抓住了她的脖子。

南君低声呢喃:“是而,你杀了阿泪,毁了金陵王氏,杀了阙玉婉,毁了阙氏,你想杀惊鸿,毁南氏,杀金妍,毁金氏。悠悠苍天,有此毒妇,当真是可悲可叹!”

余跃长剑出来,斩断了窗帘,而后化作白绫缠绕房梁。

“可别脏了你的手。”

南君将她轻轻一抛。

她伸手想要抓住眼前的这个男子,问个究竟,为何她所做之事全部都为人所知?

可在虚空中上随意一的抓着,便是没有力气了。

枯瘦惨白的手抓不住夜色里的疑问。

空气稀薄,她拼命呼吸,可是杯水车薪,有什么疼痛从胸腔蔓延,再过不久,她就要失去意识了。

第七百零一章:态度

她抓住了自己的白绫,而后她拼命的挣脱。

不,她不想死。

她要荣华富贵,才会决定要让萧拓娶她,她要富贵,要权力,才会不顾千里奔赴江州南园,她在富贵的膏粱锦绣之中,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她才不愿意回到兰陵萧氏破旧的柴房里去听那个一脸顽劣的少年真挚的表白,她不要。

她瞪大了眼睛注视着远处的正房,她到死都没有能够战胜南漾瑢,成为正房呢?

王宁知,怎么会肯让她死呢?

她惊恐不安,她萎靡恐惧。

她最终只能够就那样睡去。

所有的一切都被收拾好。

沈荣站在金陵王氏的壁墙附近,看着眼前的一脸肃穆之色的太子殿下,而后一脸谄媚道。

“殿下,您还有什么吩咐?”

“什么吩咐?明日怎么处理?”

长穆在马车里,在如玉的冷光下看着书册上的名单,沈云素此***狠歹毒,细致入微,实在是极为可怖。

“明日我会亲自请长云侯进宫,陛下已经怒火中烧了。”

“可是,你女儿死了?”

“死了?”

沈荣似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等到他忽然响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的时候,莫名的竟是多了一份悲凉。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确还应该有个小女儿。

那时候潇潇生她的时候,他也曾纵马赶回家中,那时候瞧见软软娇小的一团的时候,他也曾想过要不要好好的守着她们娘俩过日子。

可转瞬间好像一切都变了,他有着属于自己的理想和目标。有着自己的宏图霸业,有自己想要追随的人,所以他并不在乎自己是否会牺牲一些什么,也不在乎女儿的牺牲。

他不在乎。

他把女儿送去了兰陵萧氏,就像是一件和好的礼物。

他内心毫无所谓。

可此时此刻,长穆说,沈云素死了。

他的女儿死了。

他反应过来,微微一笑。

“为殿下去死,是西杭沈氏的荣耀。”

看着沈荣效忠的样子,脸色没有什么不好,长穆抬眼,见远天夜色起黑不见一点光亮,金陵王氏似乎还挂着红色的大灯笼,黑漆漆一片的天空下暗自徘徊着一些风波。

廊上稍微有些昏暗的灯光和大灯笼的冷光将长穆的马车周围照的有些朦朦胧胧。

沈荣不知道这位尊贵的殿下在想些什么东西,但是沈荣内心却是清楚无比,只有选择尊崇这位殿下的想法,他才能平步青云。他沈荣,决不能庸庸碌碌的平庸的活一辈子。

沈沐姝都死了,沈云素算什么,若是没有自己,她能过上这么多年的好日子吗?

他内心腹诽,面上愈发恭顺。

……

远天的夜色与山川融为一体,夜尽天明之时,水乡又透露出几分温柔。

南惊鸿一觉醒来,忽然听到这样一个消息。

她清楚地听到院子外面婢女交谈的声音和云燕掠过的声音。

还有眼前长禹的长睫毛,温暖的让她情不自禁用手掌去触碰。

这是多么长,又多么可爱的睫毛呀。

从前她就总是想触碰。

少年总是比平常人更加出众,可如今的青年眉目里的力气被沉稳和文中所代替,雅致清冷的眉目却又是给人以疏远清淡的感觉。

一双温润如同黑玉的眸子,就那样睁开了。绽放出属于他的绝世风华。

认认真真的打量眼前的人,南惊鸿不知道多久没有过眼前的这种感受了。

她觉得幸福又温暖。

“真好呀。”她感慨道,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自己的夫君,未来会一辈子相守在一起的这个人。

“是呀,真好。”

他翻身起来,自从娶了她之后,他奔波在外,竟都忘了,其实彼此相守的时候也是极为温暖的。内心的怜惜和面上的歉然都表现的十分的真挚。

“对不起,如果前世我该一开始就倾诉情肠,娶你回家,你也不必会那么辛苦,这一世,我会陪着你,陪着我们的孩子好好的长大。”

“这一世,我比之前提早了很多年,我们的孩子还会是麟儿吗?”

南惊鸿低低的声音传来。

她的麟儿,她受惊了苦难的麟儿,会不会根本不会回来了。

长禹却毫不犹豫的开口。

“一定会是,我们的孩子,自然知道爹娘疼惜他,爱护他,他一定会回来,你说你喜欢什么名字?”

南惊鸿的身子微微动了动,有些惊惶的表情被安抚,脸上淡淡浮现出笑容,可终究是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梳洗完毕,二人面面相对。

长禹穿了一身天青色的素色锦袍,头发以白玉冠和发簪束起,天光自他身后的窗棂里折射而出,目光微闪之间却被此时穿着朱红色锦绣衣裙的惊鸿所打动。

他多久没见过惊鸿身着红色衣裙的模样了?

她周身仿佛有一股柔和的寒润,许是因为她有喜的缘故,因而看起来分外的多了分温暖。

惊鸿也被长禹微光环绕的面容所讶然,再而后定了定神。

外面是沈荣恭敬无比的声音。

“圣人请长云侯爷速速入宫。”

南惊鸿有些诧异的看着长禹,而后微微启唇。

“沈云素,不是……”

“是。”

长禹颔首以对。沈云素已经死了,而且再也不会活过来,不会出现在她们的面前,也没有任何理由再来陷害南惊鸿。

而沈云素的死,沈荣不会有半点哀伤,于沈荣而言,沈云素的死能更助他平步青云。

对于沈荣来说,没有任何损失,所以沈荣不会芥蒂这死。

更或者,这死,可和长禹及南惊鸿没有什么关系。

淡淡的扬尘在空气中蔓延,豆大的汗珠从沈荣的额前滑落。

他是在凌晨被召入宫中的时候才知道兰陵萧氏子弟遭到了扼杀,死相可怖。

他几乎要回忆起当年他被兰陵萧氏欺压的场景,可是叫好之后想到死去的沈云素,忍不住心头发寒。

当然还有白氏一族直接的斩首,这一次的长云侯凶狠手辣,令人害怕。

沈荣胆颤心惊,同时内心也不知道这一次圣人态度如何。

第七百零二章:开棺

可是如果这一次能够把长云侯一次弄倒。沈荣觉得属于自己的未来都在面前光明展开了。

可谁能想到,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她呢?

眼前的女子一身大红,仿佛刺眼极了。

在沈荣眼里,只有这触目惊心的红。

南惊鸿也觉得风水轮流转,一切都是宿命。

当年桃花树下,她瞧见城门上站着的大红衣裙,她看到的是沈云素轻佻的目光,在她死之前,她瞧见了沈云素,

她才知道原来前世许多事情,竟是因沈云素而起。

她的眼睛里除了穿着大红的沈云素,还有那些斑驳别离的场景。

她知道,沈云素才是根源,之前却一直忽视了。

长禹竟给了反击,这一反击,就让沈荣失去了最大的依仗沈云素。

沈荣却一无所知。

略带些怜悯的神色,南惊鸿淡淡道。

“沈大人,别爱无恙。”

这声音听起来太过熟悉。而且又让沈荣发自内心的惧怕,她是那么的让沈荣畏惧,所以一开始沈荣就有些抵触南惊鸿的出现。可偏生如何,他还是面对了南惊鸿。

南惊鸿看着他。

他愈发恭敬。

“禀告淮阴公主,圣人召见长云侯殿下,还请您放人。”

南惊鸿低声笑:“放人?本宫自待前去与陛下相见。”

“如今陛下召开百官会,想来公主虽说身份贵重,可自古哪有女子入朝堂的道理?”

沈荣失声笑了出来。

他虽怕南惊鸿,可终究只是个小丫头,绝没有虞季的聪明。

他年纪不够,但也是知晓当年的虞季是如何的女中巾帼,甚至是江左文氏独女文娟,怕也是厉害无比。

眼前的南惊鸿,年纪还没有沈云素大。

沈荣自己想着,便觉得自己多了一份底气。

他站直了身子,甚至有些瞧不起的看着南惊鸿。

南惊鸿站在台阶上,看上去并没有太过高挑,可偏偏有一种孤高自存的意味。

沈荣的轻佻和傲慢她全然没有看在眼里。

“你来了?”

沈荣回过头来,烈马奔腾而来,还有着震荡的声音。

仰天长嘶吼着。

再而后便是见有人驾驶马车前来。

那马车前面的驾车少年沈荣并不认识,却能见到那人微微露出王者光芒。

“长卿,我们走。”

南惊鸿先是微微一笑道,而后转身对从屋内鱼贯而出的侍卫们道。

“有谁敢擅闯先北亲王故地,杀无赦。”

南惊鸿上了马车,同这名叫做长卿的少年一同前往皇宫,沈荣愣了半天,而后准备高声呼喊长云侯,却又看着这些寒光闪闪的刀剑内心忍不住有些害怕。

最终只得喊了一声:“马车呢?还不带我走。”

沈源这才忙不得的冒了出来。

“车停在王府外头,您赶紧去啊。”

长禹站在北亲王府的书园阁楼上,瞧见沈荣惊慌失措的样子,笑了笑。

若不是惊鸿决意闹这样一处,他到想要单刀赴会。

可是惊鸿说的也对,没必要为了沈云素这样个人赴宴。

况且白家人该死。

陛下此时要的不该是自己有如何之事,要的是借着这场沈云素之死发难。

南惊鸿赶往的并不是宫中,沈荣追着来的时候便发觉不对劲,赶马车的家丁换了一个人,一昧的以为要跟着南惊鸿的马车走,便跟着跟着,到了金陵王氏的门前。

南漾瑢面色枯冷,可却依旧要招待这些人,果然,来的除了看热闹的人,还有看热闹的人。

“淮阴公主到。”

她看着眼前的这些个看戏的人,想必都在嘲笑沈云素的自取灭亡。

可是她心酸,她流泪。

“淮阴公主来了?”

“她怎么会来?”

“此事不会和她有关系吧?”

“淮阴公主不是病了么?”

“三天两头的生病,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呵呵,想来也是奇怪呢?”

南漾瑢叹了一口气,而后忍不住有些湿润。

身边的丫鬟雅蓝摇了摇她。

“夫人,二娘子来了。”

南漾瑢猛然慌张,匆忙走了俩步,而后用衣服擦了擦手掌,有些悲伤的看着门口。

果真见到了一个身穿大红色锦绣衣裙的女子前来。

她没想到南惊鸿居然会穿着红衣。

果不其然有人窃窃私语。

“淮阴公主竟然穿着红衣?”

“淮阴公主瞧不起金陵王氏?”

“淮阴公主这是来示威的?”

那句阿姐果真是喊不出来,南漾瑢有些绝望了。

南惊鸿挥了挥手,而后有人抬进来一张宽大的椅子,南惊鸿就坐了下来。

红唇微启:“白三娘子,许二娘子你上前来说。”

白贤太妃原是吩咐了白纪玫,至少要维持表面的体统,她才猝不及防之下只能跟着来了,宫里嬷嬷带着在,白纪玫起初只当是寻常的宴会,她不在乎沈云素的生死。

这人之前就对自己没有什么好颜色。

她笑了笑,而后分外带着些不屑之情。

见南惊鸿找自己出来,她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出来,本就是要比过南惊鸿的。

淮阴公主既然叫臣女出来,也就是想要听臣女提及关于郡主穿着分外不体统的相关言论了。公主纵为宗室女,可也不必在丧事的时候穿大红衣袍吧。”

白纪玫自以为自己抓住了要点,得意洋洋的看着南惊鸿。

“是么?”

南惊鸿淡淡一笑,而后看着那棺木,“看来白三娘子和沈娘子关系很好,要为她披麻戴孝了?”

白纪玫自诩要想俏一身孝,许是南惊鸿声音低沉,没分辨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便道:“穿白孝之服,是对已死之人的尊重。怎么堂堂淮阴公主殿下竟都对这点小事不了解。”

旁人听了话,想发笑,可是却笑不出来。

南惊鸿道:“白三娘子对沈娘子这番深切姐妹之情,本宫甚是感动,便该送白三娘子与沈娘子同去。”

“你以为你是宗室公主,就可任意践踏我等吗?”

许今冉见气势在自己这边,而后忍不住仗义执言。果不其然白纪玫对自己感激的看了一眼,许今冉才沾沾自喜。

南惊鸿起身而后到了棺木面前。

“沈娘子怎么死的,还得要分辨分辨。”

南漾瑢没想到南惊鸿竟要开棺验尸,顿时吓出了魂魄,忍不住冲了出来。

“不,你不能这样做!”

第七百零三章:验尸

看见南漾瑢阻止自己的模样,还真的多了几分硬气,看来人都是会在自己觉得被羞辱的时候爆发出最大的力量吗?

只是南惊鸿可再没有几分对待南漾瑢的耐心了。

她从前对待南漾瑢的耐心,不过是沈氏临死之前的恳求罢了,好歹这个沈沐姝,为人心狠手辣也是个棋子,对女儿的一片真心却是不容置喙的。南惊鸿那时渴望母爱,便以为沈沐姝对于南漾瑢的爱是出自母亲的爱,哪怕因此伤害了自己。

可从母亲哪里知道的是,这样的爱并算不上多少的真挚和感人,这世上的母亲,没有哪一个不疼爱自己的女儿,这世上的母亲,也没有哪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儿的,可没有哪一个母亲会将自己的孩子,养成一个骄傲跋扈又充满心机的女子的。

沈沐姝把自己这辈子的所有的求而不得,都变成了自己的女儿的束缚的枷锁,当真是可悲啊。

南惊鸿看的很通透,可是南漾瑢,这辈子,由于自己的插手,怕是永远也不会成为那种心机女子,可是也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南惊鸿觉得自己也挺狠的,倘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南漾瑢怎么会体会上辈子自己的苦楚呢?最大的悲哀不是自己提早死去,而是身边一个个亲近的人的死去。

从沈沐姝开始但绝不会结束。她要南漾瑢一点一滴的接受这一切,要她亲眼目睹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的离开。

南惊鸿笑了笑。

“本宫是什么身份,你们口口声声都清楚了。沈云素是西杭沈氏的旁支所出,本宫是太祖的玄孙女,南园的嫡女,论身份,沈云素是什么?她是王宁知的侧室,本宫是长云侯的正夫人,诰命在身。一个平民白丁妾室,算不上台面的女子,你们这些个王侯贵族所出的嫡女娘子夫人们,便各个前来祭奠,怕是有违祖制,有违国法吧。”

南惊鸿轻描淡写的算是把自己为什么不穿白服的原因交代了一下,又讥讽了白三娘子好许娘子的多嘴多舌和自以为是。

见众人呆愣,二人羞愧,而后南惊鸿又笑了笑:“陛下曾有御命,本宫为宗室宗妇,可代管一品及以下外命妇家事。况,白丧既已经通知到了本宫这里,不是想要个结果吗?沈氏虽是庶族,沈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国之重臣,其女平白无故在王侍郎府中急病去世,岂不是稍有哀戚。本宫自当查出分明来。”

陈长卿这时走了出来。

“小人陈卿,乃是新上任的京都府的仵作,烦请这位娘子让一让,好让小人查个分明,而后回禀刑部,这王侧夫人究竟是急病而死还是他人毒害。此话一出,果真人群忍不住议论纷纷。

“说来也是奇怪,这沈云素平时看起来也不像是身体不好的呀,算是身体比较康健的。怎么突然就走了?”

“我可是听说这王夫人和侧夫人关系不好,此时她拦着仵作,是不是心怀不轨,被人察觉?”

南漾瑢没想到自己的举动不但不被人理解,居然,还被旁人这样怀疑自己的居心,顿时内心忍不住有些绝望。

她不明白为什么谁都不看重表姐沈云素是否死了,反而想要利用这场死为自己谋取一些什么东西,她真是觉得有些恶心,可是偏偏旁的什么也是做不了的。她只能看着这些人肆无忌惮的猜测着自己的居心。

“所以阿姐是帮我的吗?呵呵!”她冷笑一声,看上去有些绝望。

而后挫败的到了一边。

“你去查吧。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

如果王宁知说了她是病死的,想来王宁知会有所安排。

王宁知自然安排了,可是谁也没想到会是南惊鸿带人前来。

王宁知知道这个消息,急匆匆从前院赶回来的时候却被南惊鸿带来的北亲王府的侍卫拦在了外面。

“公主所在之地,外男不得擅入。”

王宁知想见见南惊鸿,想和南惊鸿说说话,也想知道她好不好,昨日是不是被吓着了。

可没想到只有这俩个侍卫拦着自己。

除了太子殿下,谁也不知道他有武功,他自然不能闯进去。

可是他是王宁知,是这场丧尸的主角的丈夫,是金陵王氏的继承人。

他板起了脸。

“你是哪里的人?难不成不知道我是这里的主人,我们金陵王氏的地盘,竟要你这个小侍卫做主?”

王宁知抬脚准备走进去。可是那侍卫却亮出了长剑。“王大人若是敢擅闯,刀剑无眼。”

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

王宁知意识到这一点后,只能后退。

想来是长云侯刻意的。

他走远了一会儿。看着这边的情况,最终决定翻墙进去。

既然南漾瑢都不阻拦了。

陈长卿自然跃跃欲试。

他从没有遇到过眼前的这种情景,也没有如同此刻感觉更好,他竟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村长爷爷束缚了他很多年,他是遇见了长云侯和淮阴公主才能够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如今余跃大人带着他,他觉得仵作干的得心应手。

棺材被打开,沈云素画好妆容的脸看上去十分奇怪。

但是旁人看了更加觉得有些议论纷纷的。

这沈云素看上去有些奇怪。

陈长卿的手触碰到沈云素的脖子的时候,南漾瑢忍不住尖叫道。

“住手!南惊鸿,你也是女子,你凭什么让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人侮辱践踏云素表姐最后的尊严!”

像是圈养了很久的猫终于露出来了自己的本性,南惊鸿忍不住笑了笑。

这就露出了爪牙了?别呀,还只是一个开始。

南惊鸿没发话,陈长卿笑了。

“这位夫人说话可是好笑了,哪有仵作不触碰尸体的。”

便很快的擦了擦沈云素的脖子,露出了乌青色,再而后,竟有掌印出现。

再而后,陈长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黄色的纸。

众人没看出来这是什么,陈长卿轻轻的从她脖子处盖了上去,然后就消失了。

陈长卿将这纸收了起来,笑眯眯道。

“证据拿到手了,咱们走吧,夫人。”

南惊鸿便起身,两个侍卫前来收走了这椅子。

第七百零四章:调虎

等沈荣赶来的时候,只有王宁知看着坐在地上失声痛哭的南漾瑢还有棺材里满目惨白如初的沈云素。

他从未有这样一刻感受到透入骨髓的冰凉。

他竟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也无法左右旁人的选择。

他看见沈云素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

王宁知却意识到了不对劲。

“调虎离山,沈荣,我们走!”

沈荣却忍不住眼前的场景,爬到棺材旁,嚎啕大哭。

他的女儿,他的云素就这样的死了,在她最好的年华,就这样的死了。

一想到这一点,沈荣就不想去。

王宁知并没有等他,反而自己独自前去了。

皇宫前的宫女如意本该在等待长云侯,可没想到的北亲王府的马车前来的竟是淮阴公主南惊鸿。

淮阴公主南惊鸿并不像是寻日的表现,她走到如意面前。

“如意姑姑,我要面见陛下,请你带路。”

如意骇然一惊。

“陛下在朝堂之上,此时你并不能前去与他相见,公主殿下。”

南惊鸿却执着的令她觉得有些害怕。

“可是,如意姑姑,我必须要去见陛下。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什么?”

“有人要杀害我的丈夫。”

南惊鸿坚强高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脆弱至极的笑容。

如意骇然一惊,可又看见了她身后的陈长卿,这个少年,给她一种骇然的威势,和眼前的南惊鸿一样,明明淮阴公主还没有二十岁,却偏偏露出了一种比六宫之主的皇后殿下更为令人觉得有些害怕的气势。

她穿着大红的衣裙,如意之前没有分辨清楚,再见的时候,竟是看得出来,她行走之间,衣袂飘飘里竟出现了一只火红的凤凰,如意不能违逆宫规,带南惊鸿前去。

但这并不意味着南惊鸿放弃了,或者说,没有谁比南惊鸿更熟悉这江州行宫的每一寸土地。

当年瘟疫横行之时,只有南惊鸿一次又一次的将这行宫拯救回来。

南惊鸿踏着白玉石阶,从今日开始,她南惊鸿,将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前来证明,纵为女子,她也会在这大华朝堂为女子挣出来一分地位。

她目视前方,目下无尘,宛如一只火红色的凤凰。

蔺楚站在原地,瞧着她一步一步走来。

她似乎从来都是骄傲的,世人都以为南氏才女嫁到了北亲王府就如同一朵莲花飘进了江河湖泊,生如浮萍,又以为她的才比天高终究会消失在这世家之间。

可蔺楚知道,无论身在何方,南惊鸿都会用她自己的方式骄傲的活着,或者做出某些能够对大华有些贡献的事情。

蔺楚的眉目中多了柔和,尽管他知道,今日,或许是阿禹的翻身之日,但是蔺楚什么也不能做,甚至还要成为他的磨刀石。

蔺楚就站在这,原本等来的该是沈荣请过来的长禹。

朝堂之上是唇枪舌战的群臣,是暴怒的白国舅,谁能够想到今日原本是春闱殿试的日子,却偏偏白国舅知道了自己的老家全族被灭的消息。

云南郡城的白家和兰陵萧氏所有人都为这场谋杀付出了代价。

沈云素的咎由自取,沈荣的阴谋试探,还是太子的自作主张。

这一切的一切,今日或许就是这掀起暴风雨的时候。

南惊鸿抬目,瞧见光明正大的四个大字。

这是朝堂,圣人来了江州后,很少动用这个地方,除非有要事。

比如之前对于父亲骁勇侯南海的审判,比如此时对于长禹是生是死的裁决。

大抵上太子一党是着急了,抑或是知道沈云素一死,变故顿生,他们都希望长云侯能够势力受创,但是南惊鸿,她今日想要进来问一问圣人,凭什么?这些毫无贡献的人,能够空口套白狼,能够轻而易举的决定这些为大华献出热血和青春的人的生命?

“那是淮阴公主?”

有人惊呼道。

那侍卫揉了揉眼睛。

“她怎么来了?”

蔺楚笑了,而后收敛了笑容,是啊,那是淮阴公主南惊鸿。

是江州南园的嫡出娘子,是最骄傲的南惊鸿。

……

长禹没想到王宁知会带着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再也不是那副虚伪的官员模样,倒像是个侠客,他身穿黑色的长袍,面带黑巾。

长禹倒是有些清晰可辨的意识到王宁知是个挺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在这里见到王宁知了。

王宁知本该追着南惊鸿去皇宫,或许在圣人面前陈词,就能解释沈云素之死只是个意外。

可来到自己的面前。

倒让长禹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了王宁知的时候。

并不是在南园南先生的教导之下,而是在一次生死践踏之中。

他差点就死了。

他差点就死在了东宫的围堵之下,起初太子长穆的目标很简单,只要杀死长禹和长臻,一切可以重头再来,只要太子能够让别的女子怀的孩子成为嫡子就行,

可偏偏没能想到的是,他动了杀心,长禹却保护了长臻,长臻藏在了树洞里,长禹却和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搏斗之后,二人双双深陷泥潭。

再而后便是长禹被救起来,那少年消失不见。

再次刀剑相向,就是南园金玉苑双生子出现的时候,那场宴会里,他本该去救南惊鸿,却被王宁知带着人截杀,那一次也是九死一生。

长禹还没有棋逢对手过,除了这俩次的截杀,一杀夺多人,其实也不可怕。

他想了想,瞧了瞧眼前的这个人。

“王宁知,你想杀了我?”

“怎么连你的真面目都不敢露出来?”

长禹的讥讽王宁知并不在乎,他笑了笑,然后摘掉了自己的面巾。

“怎么?长云侯,你以为今日你还能活着出去?”

谁也没想到本该出现在朝堂上的长云侯,竟然出现在北亲王府世孙妃蔺阮的墓地上。

长禹来这里是有缘故的。

蔺阮的尸身不见了。

王宁知何其狠毒,太子又是何等无耻。

“是吗?每次是谁最后想死?”

长禹动手了。

刀光剑影,他不是当年的长禹了,而王宁知,以为自己还能高超到了那里去呢?

第七百零五章:入朝

“淮阴公主求见陛下。”

蔺楚见到南惊鸿前来,她的模样深深刻画在他的瞳孔里。

“惊鸿,不要怕。我支持你。”

蔺楚深深鞠躬,南惊鸿面带微笑。

“多谢。”

曹得意意外的有些担忧,原本这大行宫朝堂前,他不会表露出对任何地方的态度。但是对于此时的南惊鸿,他还是有些担忧的开口。

“淮阴殿下,保重!”

曹得意的提醒南海自然觉得十分的友善。

“多谢。”

南惊鸿从容进去。

朝堂之上有许多人,随着蔺楚前去,蔺楚看得见这些朝堂上的郎君们,各个看上去都觉得有些惊慌失措,已经将近二十多年过去了,没人遇到过眼前的情景。

一位女子,竟然决定要进入朝堂,和他们当堂对峙。

圣人的面色发青,他似乎陷入了极端的愤怒之中,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便觉得自己的权威遭到了挑衅。

蔺楚清楚看得见何兰和余跃的缄默。

长云侯一派的官员的畏畏缩缩,太子东宫一党人的不屑和畏惧,还有中立的林家清流一派的畏惧和惊恐,看见了白国舅的仇视和不安,似乎一切都看起来是那样的惊慌失措。

“她怎么能来,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女人,怎么敢到这里来?

“这是对于朝堂的侮辱。”

“淮阴公主藐视祖宗家法。”

议论声纷纷响起来。

可是南惊鸿并没有表现出来有什么不安。

她从容而淡定,她身穿一件火红色的长裙,看上去十分的美丽而具有震撼人心的能力。

“朕仿佛没有召见你,淮阴。”

圣人抬起了惊堂木,而后落定,这些朝臣们听到了圣人的训斥,哪怕不是对自己,都显得十分的害怕。

东宫的太子也跪在了地上,似乎甘愿成为平庸的先驱者。

“陛下,淮阴是自愿前来拜见陛下,予以求情。”

南惊鸿跪在地上,三跪九叩,庄严无比。

身后是蔺国公蔺楚,身前是圣人,身子左边是官员们,身子右边也是官员们。

他们各个有个人的心思,但是南惊鸿的心思却简单的可以。

“陛下亲封了臣为淮阴公主,予以爵位,陛下赏赐了淮阴三地作为臣的封地,臣虽为女子,可陛下亦是把臣当做肱股之臣,如今朝堂动荡不安,礼法混乱而不够明白,臣身为女子,亦是痛心不已。”

南惊鸿双手合一,大袖落在了地上,飘飘而起的蝶翼被更为鲜红的红锦绣线纠结在一起,刺目极了。

“淮阴公主,你既然知道你是女子,为何不自称臣妇。”白国舅跪了出来,双手扶着自己的官文。

“白国舅乃是先帝妃嫔之家臣,却为何敢在朝堂上指手画脚,指鹿为马?”

南惊鸿反唇相讥。

而后又看着圣人。

“承蒙陛下教诲,惊鸿自七岁时就知道为天子纯臣。信奉太祖教诲。”

南惊鸿一字一顿,十分庄严。

“自太祖时候起,女臣未曾少过,曾听闻臣的外祖母虞季为先帝所册封的女史,可记录史书,游走诸侯,也曾听闻唐氏有女,少为天资聪颖,太祖赏其才,册封其为礼乐之行首,教化百姓。”

南惊鸿朝他所见,说话的时候无比的认真。

“自臣为臣妇是为长云侯长禹之妻,臣为臣女,是骁勇侯南海之女。”

“臣为臣,乃是陛下亲封之臣。”

“故,陛下知臣之臣节如竹,臣知陛下仁慈天下,今臣临危授命,知天下有女冤情,令人扼腕叹息。臣查其知不妥,故来求见,以诉冤情。”

“陛下若知臣之清白,自体谅臣之苦楚。臣愿叩见圣颜,是为为民女诉苦,为臣之夫君诉冤情。”

南惊鸿说话铿锵有力,叫人觉得不由得心生尊敬。

圣人算是大抵上明白了南惊鸿所说的话,他扫视了一下群臣,群臣看上去都是战战兢兢,其实各个都是心怀叵测。

他知道的清楚,内心也就明白了这一点。

他如今只要让南惊鸿说下去,这些人会更加汗如雨滴落。

长禹突发决心,在所有人都松懈的时候,回到此处,旁人没留意,长禹却是直接铁腕手段为自己除掉了云郡白家。

白国舅和白贤太妃此时怕是诛心之痛,难以言表。

“淮阴,你前来是因为你受先祖的启示,又为大华的臣子前来,可是?”

圣人故而用了这种句子前来疑问开口。

南惊鸿自然明白圣人准备用自己的疑问来为南惊鸿打开言路。

南惊鸿开口道:“陛下贤明,愿听臣一言。”

白国舅:“淮阴公主口齿伶俐,可本朝以来,出没朝廷的女子泛善可陈,强词夺理,实在是可笑至极。”

南惊鸿没理会看上去有些癫狂的控诉的白国舅,反而继续道。

“不知道陛下可知,昨夜侍郎王宁知府中侧夫人西杭沈氏女发急病而去。今日匆匆发丧,凡贵族,世家,爵位之家娘子,夫人,一一前去。”

圣人自然知道这一点,但是却故作不知。

他看了一眼跪在那仿佛一个闲人的太子长穆。

“太子可知?”

长穆见圣人问到了自己身上,才忙不迭的复道。

“父皇,儿臣有所知,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事?”

圣人有问南惊鸿:“却自你前去云郡之时,朕命给予你之宗族之妇,处理各内外命妇之事。你便说说这沈氏女有何冤情?”

“陛下,臣前去金陵王氏,察觉超越原本该有的葬礼等级,吊唁之人鱼龙混杂,沈荣大人痛哭出声不能起。”

南惊鸿知道自己该有把这时间混过去,长禹需要时间,她也可以。

“若陛下允许,可请京州府仵作前来朝堂。”

白国舅没想到淮阴公主竟前来与圣人说这些话,今日清晨,他收到江州白氏族人死之前书写的血书的时候,痛哭出声。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长云侯竟会来这么一手。

此灭族之仇,实乃是不灭不休。

他愈发仇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看着长云侯的妻子,淮阴公主。

可这京州府的仵作是为何要前来?难不成这西杭沈氏女的死和自己还有关系吗?

第七百零六章:长卿

旁人虽是什么也不清楚,但是他却是知道,自己和沈云素没什么关系,这事情大约就是沈家和太子的心思。沈云素的死可是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既然这样的想了,便也不在乎这一点。

他冷冷的看着南惊鸿,恨不能她早点死去。

“召。”

南惊鸿笑了笑,再而后群臣们都见到了前来的陈长卿。

圣人猛然见到不远处走来了个少年,隐隐约约竟能窥探出几分虞季的风姿来。

当年的虞季,的确年少之时就是女史,从来都是最认真的。

当时父皇也曾召见过虞季,那时候虞季的风姿并不输于他们这群郎君。

长郢清楚明白这些年来,自己心里一直都忘记不了虞季的影子。

那些年少时候和虞季相处的点滴岁月,以及那些年虞季付出的努力,都让他内心深深震撼。

从祖父太祖时候开始,就开始忌惮陈氏的复兴。

所以虞季虽然出自虞氏,却又因为母亲是陈族公主,是而因此颇受钳制。

虞季的诸多才能和奇思妙想都不能付之实践,作为太子,长郢从来都不能站在虞季的角度上去帮助自己,作为虞季的朋友,对于这样天纵奇才的队友来说,长郢又是无时不刻的不去惋惜着虞季的身世。

或许有诸多的情愫,才让他对虞季始终有一种求而不得的悲哀之情。

“下官京州府仵作,长卿拜见陛下。”

“长卿?”

长郢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的想法,可是最终只是轻轻的叫了他的名字。

“陛下,这是京州府仵作,今日回乡探亲,路过北亲王府门口,臣便请他一同前去,接下来,便请这位仵作为陛下解释沈氏女死之冤。”

陈长卿伏地长拜,而后起身。

“陛下容禀。今日下官前往金陵王氏,查探了已经去世的王侧夫人的尸体,发觉出王侧夫人并非急病去世。而是被人图谋害死。”

掷地有声的话语让众臣耸然一惊。

白国舅也被陈长卿冷冷的话语所冰封。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此事本该臣亲自前往,只是臣发觉臣诸事缠身,便派了下属官员前去。”

余跃忽然走出来认真道。

圣人皱了皱眉,而后看向了余跃。

“余爱卿也知道此事。”

太子亦是诧异的看向了余跃,本以为此事余跃不会插手。

可没想到此时走了出来。

“回禀陛下。臣知道此事后,派了人手,而后那人手竟惨遭非命,于是只能令京州府回乡探亲的长卿仵作代为前去。”

“此事应该是长卿知道的最清楚。”

“你为长卿?可知不该姓长?”

白国舅还是蹦跶出来。“长乃国姓,你是什么人?”

“小人家常百姓,未曾听闻不该与过同音。”

长卿并不多说,只俏皮一笑。

圣人抬了抬手:“白卿勿要多言。”

“是,陛下。”白国舅有些羞愧的连连后退,再而后便见到圣人看似有些不在乎,实则却在盯着陈长卿。

“你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陈长卿双手捧着一张纸道:“陛下,臣在这王沈氏的脖子上发现了一个人的手印。”

蔺楚看了看圣人,圣人道:“拿上来我看看。”

蔺楚本想去接,南惊鸿抬手制止,陈长卿亲自捧着那纸,在太子禁不住要喊他的时候,从容从旁边的台阶上上去了,从未有人这样轻狂过,敢上皇帝的身前,可是这一次皇帝看上去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似的。

南惊鸿只是温润的包容的看着陈长卿,陈长卿从容不已的上前。

淮阴公主说得对,但凡他还是个男子汉,还在这个世上活着,他就该堂堂正正的面对这个世界。该去面对世俗的目光,而不是总在古老的山谷里苟活一世。

他看着圣人。

圣人自然也在看着他。

原来这世上真正有气质相通的人,无论是文娟,还是南惊鸿,还是眼前的清隽的少年,他们都有着一种属于虞季的气度。

那种气度许是他没有理解通透,但是他知道这样的人但凡要么纯洁天真不染尘埃,从不骗人,要么就是有着超凡的气度,和一往无前的决心。

他看到了那个手掌印,而后怒火从内心席卷而出。

这手掌印上有一个凹陷之处。

他清晰的记得,太子的手掌心有一处伤疤,是他在太子年幼之时,亲自教导太子练习舞剑,太子却在夜里偷偷练习而被碎石片割了一块的。

沈云素的死和太子有关系。

他处理了那么久,长穆却还是处处插手。

难道沈荣是长穆的人?当真如此?

长郢心生一种悲哀之情,他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竟成了这样一种人。

他生在这里,长在京州,他把长穆从牙牙学语的小儿扶持到了今日的地步,自己垂垂老矣,可是儿子恨不能早日替代自己的位置。

长穆不满意咸宁皇后和自己为他选的正妃,他便同意长穆娶了好几个喜欢的侧妃,长穆心里暗自眷恋着骁勇侯的夫人文氏,他便默默允许着他的眷恋,长穆想要更多的权力,他同意太子监国。

可是长穆生怕他会有什么不测,硬生生的追着他从京州到江州。

圣人将手掌印捏紧了。

而后看着陈长卿,带着毫不顾忌的审视。

但是陈长卿并不畏惧这审视,他依旧是有着一双如同圣灵小鹿一般的纯粹的发亮的眼睛。

他看着圣人如同无辜的稚子。

“陛下,您毁掉了证据。”

他说。

长郢笑了笑,而后看着南惊鸿。

“淮阴继续说。”

南惊鸿并不吃惊于圣人的动作,她依旧恭敬道。

“第二件事,就是我的夫君长云侯。”

当南惊鸿提及长云侯的时候,沸腾一片。

“长云侯乃叛逆之臣。”

“长云侯不是该回来么?”

“陛下屡召长云侯不归,长云侯意图不轨。”

“长云侯有什么冤情?”

蔺楚冷冷的说道。

“淮阴公主以臣子身份上来,却谈及长云侯,是何居心?”

众人见蔺国公蔺楚对淮阴公主大加讥讽,内心唏嘘不已,又觉得蔺楚之前的绯闻大概是和淮阴公主有关,如今见蔺国公对淮阴公主的厌恶,却觉得许是假传。

第七百零七章:亲至

长禹瞧着眼前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的尸体,还有几乎站不起身的王宁知。

一身是血。

看上去狼狈不堪。

当真是好一个英雄少年。

长禹提着他的脖子后面的衣领,仿佛根本就不在乎这一场搏斗。

哪怕方才,王宁知亲眼见到长云侯不眨眼的杀了眼前这些人。

极其残酷的手段,还有他面目无情的嗜血。

青石长阶上,他一身黑羽般的衣裳如同淡淡风华沾染着血,像是地狱前来的厉鬼前来索命。

它拖着这一个人,就像是提着一件行李,抑或是一具身体。

山长水短,血和黑暗都在这踟蹰不前。

远处的空中酝酿着阴沉沉的乌云,金碧辉煌的宫殿似乎有些黯淡无光,巨大的囚笼随着西风席卷而来,厚厚的灰尘随风而起,凌乱的地面是蜿蜒的血液,一场浩劫刚刚周身而出。

他不过是弱冠之后的少年,偏偏眉目间沉沉戾气,整个人被拖在了地上,全然像一只死狗。

王宁知知道自己败了,哪怕自己日夜勤奋练武,还是比不过长云侯。

好像这人世间总有些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风景,让他内心深处忍不住畏惧害怕和退却。

他永远也战胜不了他。

无论是科举从文,还是武举刀剑。

他失败了。

他的双眼里不见波澜,却又潜藏着深不见底的恨意。

“长云侯……”

守在宫门前的小太监被这个场景吓得有些呆滞,而后才失声道。

长禹的目光落在了太监身上,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声音里还带着方才厮杀之后的嘶哑:“带路吧。”

他昂起头,像是王者归来。

只是眼前的场景,让小太监吓破了魂魄。

长云侯只手拖着浑身是血的王侍郎前来宫中,难不成是要造反,一想到这类,他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害怕。

他颤颤巍巍的摇了摇头,而后忍不住跌坐在地,趴在那呕吐起来。

长禹周身的煞气太过骇人,让他发自内心的畏惧。

他有些艰难的想要说话,最终只瞧见长禹前去。

这长禹在前,仿佛是没有一丝情绪的神祗,来人间一趟,只为收割生命。

红墙白瓦,青石板路,白玉石阶,中宏的主子,雕花栏杆上刻着的都是细致的龙凤纹路。

大殿前是巨大的龙头紫金香炉,他一步一步的上千,那紫金香炉里缓缓散发出来的檀香雾气也蓬蒙着令人颤抖。

登时四处都有侍卫在看着。

这杀神出生的长禹,从来都是风流倜傥的长云侯爷,谁都知道战场上尸山血海里出来的长云侯爷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却从来没见到过长云侯爷杀人之后的模样。

他拖着的王宁知,面色如纸,双眼黯淡,嘴唇苍白,周身的黑衣撕烂开来,看上去情况不好。

“那是王大人。”

他们都知道长云侯绝非是面目上的神仙模样温和良善,却也是第一次见到长云侯这样的面同罗刹浑身杀气的模样。

平日里挂着一幅温和的面容,这时候却狠厉无比。

站在那的曹得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眼下才对那太监说。

“长云侯到了,快去禀报。”

可那小太监吓坏了,只能站在那,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最终没有动。

曹得意看着长禹一步一步的前来,白玉石阶上分明都是带血的脚印。

长云侯是奉召前来,不是强闯宫门。

必须是这样。

所以曹得意只能自己奔入了朝堂,朝堂之中,是跪在那里的南惊鸿。

正在陈述自己丈夫的冤情。

“陛下容禀,臣之夫君长云侯,为北亲王之曾孙,为陛下之侄孙,虽为宗室王族之后嗣,从未生不臣之心,先于冀北战役,惨遭陷害,陷入龙潭虎穴,死里逃生,而后又于云郡战役,收服牙郡之时,被人从后面射箭,中毒,差点毒发身亡。”

“在座的大人们,各个是陛下的重臣,可是大人们扪心自问,尔等可曾为国捐躯?差点葬身异地他乡?”

“自太祖开始,皇族屡出战士,无论是北亲王,南诏王,还是贤文王,哪一个不是忠君爱国的王族,他们为国尽忠,奉献生命。可他们的后人秉承先祖的遗留之德,却屡屡遭受到旁人的抨击。”

“大臣们在朱门酒肉后,在朝堂上高谈阔论,对远在边疆冻死骨身边的战士们胡乱判定,谁又知道我的夫君长云侯,自十五岁参加战役后,屡负重伤,数次垂危,而后这些受伤里,多少利箭是从背后射出,能够战胜敌人,却每每被暗箭所伤,被大华的人刺杀呢?”

“死里逃生,刀剑游走,这从来都不是长禹想要的,可也从没有哪一刻,长禹不是如履薄冰,今天我是臣子,我为长云侯扼腕叹息,今天我是臣妇,为我的夫君长歌当哭。”

南惊鸿伏首在地。

便是这时候,目瞪口呆的曹得意还记得自己的话。

“禀告陛下,长云侯奉召亲至。”

圣人长郢原本就被太子背叛的事实所震惊,所说长云侯成功的将这次科举贪污案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可是这其中的漩涡是旁人所不能理解的。

京都的局势原本就是一触即发,变化莫测,每每让在江州的圣人措手不及。

眼下长郢知道长禹过来,自然心里觉得清减不少。

“宣。”

长云侯出现的时候,哗然更胜以往。

南惊鸿直起身来,便瞧见长禹的出现,他竟然是这样的模样,真叫她心疼和心酸。

自父亲到云郡之后,她所见到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的表明,其实不是父亲的过错,而是朝臣们的势力倾轧,所以导致武将们的被动。

她皱起眉来,自然是心疼不已。

她看着长禹的模样而后忍不住有些心酸。

“阿禹。”

“长云侯,你想谋反吗?”

白国舅窜了出来出现在圣人的面前。

长禹一身黑衣杀气无比。

可旁人看得清楚,便知道是长禹的衣服里浸透了血液。

他手里提了一个人,到了现在,才将他丢在了地上。

“臣,长禹,叩见陛下。”

第七百零九章:伸冤

南惊鸿不自觉的抓紧了长禹的袍子,可也只是这时候满手都是血液,原本怕也是有人以为这是一出戏,但是这时候,就连南惊鸿忍不住目光凝在了长禹的脸上。

莹如玉脂的肌肤,残霞落幕,是他周身的血。

可是他躺在自己的怀里,却又是脏污和黑暗里的一丝救赎。

南惊鸿想到自己不在的这些年里,是不是一直都是他一个人撑着活下去的?

他那样艰难,又那样辛苦。

如今他和她一起,她都能察觉到长禹的处境尴尬到可以。

北亲王世子也在跪地的官员里,可是目光没有投向这边,哪怕一眼,想来明面上与太子交好,拥护东宫,私下底也是豁出去一切吧。

她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外曾祖母在外曾祖父去世之前所说的那句话。

“孩子呀,人这一生都会遇到一个属于你自己的人,他对于你的喜欢是独一无二的,你对于他反馈的热爱也是独一无二,他开心你会开心,他难过你会难过,他手上你会心疼,你这一生会与他白头偕老,他死时,你的灵魂便也死去。人活着就想要守在一起,岁岁年年,朝朝暮暮。你与他,就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无可替代。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情深,情深不殆。”

那时候惊鸿的年纪不大,她只不过被祖母推给了外曾祖母,陪伴外曾祖母在一起睡了两夜,也是希望能够宽她的心。

所以她实在不知何时就已经真正的爱上了长禹,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情深,情深不殆,啊

南惊鸿看着圣人道:“敢问陛下如何处置?今日若阿禹能活,惊鸿活,若阿禹死,惊鸿此处一同赴死。”

“悠悠苍天,怜我赤子之心,太祖贤德,庇佑后人。金陵王氏敢灭北亲王府独苗,云郡白氏敢害大华战神。”

出现在朝堂上的还有撑着拐杖的北亲王世子。

他看上去精神更为不好。

但是这一次,仿佛也是为了自己的孙儿,想要为孙儿讨回公道,才会有这样的举动,来到了朝堂之上。

他看见了圣人,对圣人开口道。

“陛下,您说,我该如何是好?”

圣人其实还在看王宁知。

这孩子的眉眼,生的还真是肖似。

可怜在王家呆了那么多年,自己竟然是浑然未知的,对于这一点,大概也是委屈了这孩子。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长穆。

是自己把太子教坏了吗?

为何太子整日里就想着这些东西。

孙子这种东西,其实只要一个就行。

可偏偏这人是自己的血脉。

长穆知道长族人不能自相残杀,不能自己灭了自己的骨血,所以有了宗人府这种东西的存在,所以才这样肆意的吗?

“搬张椅子,让世子坐吧。”

圣人开口,便有人搬了座位给北亲王世子长尊。

长尊坐下,胸口仍然是震荡不已。

圣人只有长尊和南先生两个有血缘的兄弟,所以这二人,地位尊崇。

太子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王宁知。

真是没用。

就连长禹都解决不了。

长特看着长穆的背后,看上去一片忠心,然则却也是冷漠的紧。

长穆这是想干什么?

竟还要来害他的孩子?他只有这一个儿子。

长穆自己有几个,竟会这样?

“陛下,淮阴公主和长云侯一面之词,怎能相信?”

白国舅忍不住咬牙切齿道:“陛下难道不知,我云郡白氏孝敬君上,安心经商,可如今云郡白氏血流成河,满门抄斩啊!陛下,您说呢?”

他一想到苦心孤诣的保护了这么多年的云郡白氏,那么多的精英,竟就这样的团灭。就忍不住痛苦万分。

“一面之词?”

南惊鸿道:“请陛下下令前往白氏云阁和大相国寺。”

“自古女子不得干政!惊鸿,你这是作甚?”

南顔见南惊鸿还在涉及政事,他被太子下令,从江都守卫处过来,竟见到眼前这一幕。自己的侄女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谈。

南惊鸿并没有管大伯前来,依旧道。

“自冀北周氏,云郡白氏,西杭沈氏,私下授受,相互勾结,屡次欲分割冀北,云郡,勾结叛牙,欲谋叛国。”

“我夫君长禹屡遭刺杀,诬陷,诽谤,陷害。可谁又知道,我夫君身上的处处伤痕呢?这每一处都来自于大华的敌人,还有这几个家族的杀手和刺客。”

“陛下,云郡白氏,贪污受贿,云郡郡守赵平河有证据奉上。”

“陛下,白国舅收受贿赂,勾结官员,广结党羽,插手科举,使士子蒙冤,多年不得寸进,含恨而去。京州三名举子求见陛下。”

今日京州赵氏嫡支赵平河竟也来到了朝堂之上。

看来圣人私底下还去接了赵平河前来。

还有这些举子,科举贪污案,这白家也是太狂了,怪不得会成为圣人的心病。

长穆看着眼前的王宁知,王宁知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陛下,旁的政事臣不干预,臣只求陛下为我夫君伸冤。”

南惊鸿浑身忍不住有些发冷。

他仍旧跪在那里。

“求陛下处置王宁知,云郡白氏,西杭沈氏。”

南惊鸿看着圣人,瞪大了眼。

她一身红衣,手上却沾满了血,此时狼狈不堪里风度犹存。

南顔才猛然意识到,侄女含冤,太子竟想要自己来制衡惊鸿,他跪地道:“请陛下为长云侯伸冤。”

“太子,你怎么看?”

圣人看了一眼太子,忽然发问道。

长穆不发一言,保持缄默。

“数次刺杀宗室之子,当朝侯爷,有功之臣,该当死罪,逐渐九组。”圣人道:“要么?杀了吧!”

太子还是没有说话,仿佛眼前躺着的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陌生人。

南惊鸿的心跳的很快,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和长禹并肩作战,这种时候她并不气馁。

圣人都从蛛丝马迹里推测到,这王宁知是小周氏与太子的私生子,可偏偏此时太子倒是冷漠无情。

圣人见此,抬手道:“来人!”

“不可,陛下,不可!”

登闻鼓的声音响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声音穿透了大殿前的广场、

“您不能杀王宁知!”

第七百一十章:登闻

太子有些心慌,他甚至不敢想象这个后果。

他原本可以让王宁知入了死牢,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他出来,可是眼前这一刻,似乎并不是自己所想像的那样。

他从来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得心顺手。

可登闻鼓的声音一声又一声的敲打起来,如同在这狂风里加上了一些音效。

这声音似是已经很久都没有响过了。

“陛下既然已经下了决断,臣请陛下准许太医前来为长云侯诊治。”

南惊鸿再次道。

圣人看着南惊鸿,而后道:“宣太医前往侧殿为长云侯医治。”

白国舅的身子不停的抖着,如同一个筛子。他仿佛因为圣人对于长禹的态度而察觉到了不对劲,还有这科举贪污的事情怎么会被揭露出来?明明都是亲戚和亲戚之间的交流。

却全然不知道多半要归功于自己的好孙子,如今这外面的酒楼里,自家孙子白三郎正在高谈阔论,关于自己的爷爷是如何的能够只手遮天。

狂风大作,乌云盖日。

登闻鼓前是发了疯的在击鼓的小周氏。

今日一早,她就内心十分不安宁,左眼皮翻来覆去的跳着,她念了好几遍佛,却全然不管用。

七里庵的尼姑们,往日里总是欺负她,可是今日却没有。

她内心惴惴不安,干完了菜地里的活,便躲在了那亭子外面的绿叶底下纳凉,那时还有些阳光。

她听见了碎嘴的尼姑们似乎在说起外面的变故。

她隐隐约约听到了金陵王氏的事情,仿佛是金陵王氏有谁死了。

她心里着急,又不敢直接问,这些尼姑们各个势利眼,知道自己儿子送自己过来的,便都鄙夷自己,自己又没有值钱的物事,单纯值钱的之前穿过来的衣裳都被扒下来给带走了。现下她想知道这是什么消息,还得要弄清楚。

等到这群尼姑们都说了个干净,四散而去。

小周氏周淑华偷偷的跟在了一个小尼姑的身后,这小尼姑平时挺和善,不和别人一起欺负自己,想来自己要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请,还是轻而易举的就能听到的。

她这样想着,尾随她而去,到了一个较为枯暗的巷子里,想来这小尼姑是被她们驱赶过来放工具的。

小周氏手里有个锄头。

那小尼姑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完全没意识到小周氏一直跟着自己。

而后放下工具转过身来,看着一脸急躁的小周氏,有些惊吓道。

“周夫人,你怎么在这里?”

周淑华擦了擦自己的额头上的汗珠,假装笑道。“我来放个东西。”

小尼姑看着周淑华手上拿着的锄头,了然地点了点头。“行,您放吧。”

小周氏道:“好的,小明呀,外头有什么大事吗今天我看这些师父们好像都在说。”

“我……我不知道。”小尼姑立刻警惕起来,师父们说这些事情,平时的一切不能随便告诉这位周夫人的。

“你一定知道,小明,你可不能瞒着我,我对你这么好。”周淑华笑了笑,可是笑容里都是些威胁。“你知道我儿子是谁的,他虽送我过来修行,但是每个月都会来看我一次。”

其实王宁知只是为了监视小周氏,避免小周氏疯了要逃出去去祸害太子的大事的。

但是小周氏知道这个小尼姑十有八九是喜欢上了自己的儿子,毕竟王宁知也是一表人才。

那小尼姑果真眼睛亮了亮,她也不想当尼姑的,可是家里没有钱,听说庵里漂亮的师父们都和有钱有权的大人们私通了,成为了他们的私宠外室和妾。但凡这样过日子的尼姑们生活都还不错。小明来了这里很久,一直过得都不好,因为年纪小,总是被欺负。

她看不上那些肥头大耳,形容丑陋的大人们,还有贪得无厌的背信弃义的商人们,反倒是王大人生的面如冠玉。

“所以小明,你要是对我好,回头我让我儿子娶你当小妾。他素来孝顺,自然同意了。”

小明听了这话,果真面色上多了几分迟疑,她犹豫不决,却不知道若是王宁知真的对她孝顺的话,小周氏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但是小明不清楚,她只是迟疑不已的开口道。“此事事关夫人家事,师父们不允许我说出来。小明不敢多嘴。”

要是这些师父们知道自己在背后嚼舌头根子,自己一定会被打的。

她这样说着,人又不敢多说,只得忙急忙慌的要走。

小周氏抓着她的手。“小明,你只要告诉我,我便让你当我儿子妾室,这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又不会傻乎乎告诉她们那些老贱人,你这么年轻,何必要跟着她们后面,我可是听说师父们想把你送给杨老赖的。”

小明听了之后骇然一惊,而后想到杨老赖平时看谁都色眯眯的,而且还是个又丑又老的独眼龙,内心忍不住恐惧极了。

想到小周氏开口说的话:“夫人,你说的可是真的,能够让王大人带我离开这里?”

小周氏内心十分不屑的想着这小尼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是眼下为了缓一缓小周氏的心思,她还是认真道。

“当然是真的,小明你这样孝顺,温柔可爱,我喜欢都来不及。我最讨厌我的那个媳妇了,刁钻无比,早该死了。”

小明忙不迭的告诉了小周氏,昨夜金陵王氏的沈夫人死了,王宁知的侧室得了急病死了,那边要七里庵的尼姑准备去超度呢?

小周氏身子冷了冷,她可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沈云素该死,沈云素就死了。

她先是有些害怕,而后有些窃喜,沈云素死了,没有管家的,自己该回去的。

她在这里呆着干嘛,说着抽身就走。

小明没想到她听了抽身就走,连忙道:“夫人,您这是干什么呀?”

小周氏没理会她,还是要往前面走。

小明着急了。“夫人,您可不能走。您说清楚……”

小明拽住了小周氏的胳膊,小周氏甩了大半天没甩开,只好说。“我回去,我回来就让宁知带你走。”

小明慌了神,小周氏要是跑了她就死定了,她于是大声道:“夫人您可不能走,您要是走了我会被打死的。来人呐!周夫……”

第七百一十一章:身世

小周氏生怕这小尼姑会让别的人过来,一时有些着急,竟将自己手上的锄头狠狠的砸在了这尼姑的头上,小尼姑看了小周氏一眼,额头上滴落出血液,就晕厥过去了。

小周氏看着这小尼姑倒地了,心里有些发憷,将手指放在她鼻息处,竟没了呼吸。

当下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小尼姑的身体藏在了里面放置工具的一个大缸子里,随意撒了一些土盖住了地上的血,而后匆匆收拾东西就趁人不注意从后门跑出来了。

一路奔波到了中午的时候才到了金陵王氏,可没想到门口的婆子不认识自己,竟然差点把自己推到。她只能想办法从后门去,可没想到见到了自己的儿子王宁知身穿黑袍带着人从后门离开。

她原本想要见见自己的儿子,可没有喊出声音,只能一路尾随前去。

她最终找到自己儿子的时候,是长禹在一地的横尸遍野里站着,自己的儿子在他的刀刃下。

小周氏几乎要喊出声音。

她紧赶慢赶的追上来,可却自己的儿子的性命保不住了。

可长云侯没有杀掉自己的儿子,反而带着他去了皇宫的方向。

小周氏满身冷汗都不去管,只一心的追着长云侯的方向而去。

等到大殿里的好戏开了场,南惊鸿和长云侯马上就要胜利的时候。

这才有了外面的登闻鼓。

这世上最知道太子无情的人是小周氏。

太子来者不拒吗?

小周氏在第一次爬上太子的床榻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的疑惑。到后来日渐明白了,太子并非是来者不拒,而是在有选择的操控一些人,她那时候觉得自己美丽年轻,拥有着青春美貌,暗地里留下了一个太子的子嗣。也只是为了太子对自己的更加看重。

她不知道自己那样是在干什么,可是她不能没有她的儿子。

只要儿子还活着,小周氏这一世就有盼头。

只要儿子还在,小周氏就还有筹码。

登闻鼓前她遇到的人竟是王孝恩的旧友。

“你负了孝恩郎,他却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只要你敲响那登闻鼓,圣人必须召见你,只是你知道私通太子,向来不是什么好名,你会拖累周氏一族,再无翻身之地。”

她看着那人薄凉的面庞,忽然大笑道。“周家还有什么好名声、都死了一个干净,我从来都不曾对周家有过感情,我死了又如何?我的儿子不能死,我只有这样一个儿子啊,他怎么能死了呢?”

“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会放弃我的儿子。”

小周氏拼尽力量在敲击这登闻鼓。

“陛下,臣妇有言,您不能杀王宁知。”

“陛下,臣妇有言,您不能杀王宁知。”

怨妇的声音穿透朝堂,抵达人心。

人人惶恐而不安,却无人敢多说一句话,这是皇家的事情,他们这些臣子们本来就不该介入进来。

圣人坐在白玉石阶上已经很久,长云侯在侧殿疗伤。

躺在地上的王宁知看上去情况也不好。

可是长臻有些愤恨的盯着长穆,让长穆头皮发紧,说不出旁的话来。

还是一名老大臣道:“陛下,王宁知纵使有罪,却仍是朝廷重臣,现下罪责未定,是否也该请太医保下命来,再论罪责?”

圣人笑了声。

“卿家考虑的周到,便依照卿家所言。”

“派个太医给他瞧瞧,可死了没有?”

圣人起了身,陈长卿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回了龙椅。

圣人看着那些跪了许久的人。

“你们都起来吧,把那个敲登闻鼓的妇人带过来,朕看看,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不知道敲击了多少下,小周氏只觉得自己都有些想要晕厥了,可是休克的感觉没有内心的强烈的感觉重要,她只得一下又一下的机械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有人走出来,原来是陛下身边的太监。

“王夫人,请吧。”

“陛下终于肯见我了?”她有些兴奋,而后才感觉到嗓子发痒,很想喝点水。

“王夫人,先打四十大板。”

如尔笑了笑。见天子哪有那么好见的,这妇人以为自己是淮阴公主吗?想踏上天子堂,就要四十大板。

小周氏面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僵硬的要萎缩了。她是真的没想到居然自己还要挨打。她原本有些感激王孝恩,可是现如下,她才知道,王孝恩不过是不想自己动手,而要借着圣人的手杀了她罢了。

她面上多了一丝悲哀之情。

她不知道被打了多少下,而后趴在了圣人的朝堂上,疼痛让她麻木了知觉,鲜血四溅,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只是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

“你就是王相夫人,小周氏周淑华?”

她知道是在说自己的名字,这就是说她终于见到了圣人吗?她有些激动不已,可是却再也没有了力气。

隔着这黄色的帷帘,南惊鸿看着卧在榻上的郎君,明明已经二十多岁,可偏偏看上去还是满满的少年感,这是她的少年。

郎独绝艳,世无其二。

她的目光落在了长禹如玉的脸上,而后也关注到了外面的动静。

小周氏来了朝堂。

想必这也是太子长穆所想象不到的吧。长穆以为什么事情都在他的手里掌握着,可是南惊鸿和长禹却偏偏不会让他如愿以偿,就要长穆觉得方寸大乱,长穆什么也干不了的时候,就是长禹和那句话是胜利的时候。

南惊鸿也没想到原来前世的终途揭晓的一切,竟是王宁知原来是太子的私生子,怪不得姐姐和太子姐夫一家会死的那样凄惨。

太子着实狠心。

不过长禹这一道釜底抽薪,也实在是狠,可惜极了的是长禹因此受伤,她很心疼。

小周氏趴在那里。

长穆有些恶心。

他甚至觉得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睡这个女子,恶心,低贱,卑微,却偏偏充满欲望。

王宁知在冥冥之中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陛下,臣妇有言,您不能杀王宁知,因为,他的父亲是东宫太子长穆。”

长穆的怒火甚至有些癫狂,他一脚踢中了小周氏的脖子。

小周氏呜咽了下,断了气。

“一派胡言!孤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私生子!”

第七百一十二章:大辱

南园,风雨如晦。

南太夫人稳坐钓鱼台,看上去并不是如何担心南惊鸿。

文娟坐在一旁,也是云淡风轻,唯有林氏和何氏面露焦急。

何氏道:“母亲,如今该如何是好?听说长云侯一身是血的进了宫。到处都传了消息,说是圣人要严肃处理他呢?”

见林氏没说话。

何氏又开口:“太孙说是进了宫求情,阿君想进去,被大郎关进了柴房,说是要敢胡言乱语的话,便叫他好看呢?大郎下定决心要治一治阿君,如今阿君还被打了呢?”

太夫人捏了捏手上的袖子口,觉得没了惊鸿给她做的香囊,好像是稍稍有些空旷。

她心里兀自定了神,而后不紧不慢道。

“是该好好教训一番,慈母多败儿。莫要小家子气。”

她看了一眼何氏,仿佛并没有多多少少的不满和不开心。

也不在乎这个儿媳妇到底在想些什么。

现如今关键的事情有许多,但是在她看来,这算不了什么大事,南君的性格太过冲动,可冲动成不了大事,是该要先生好好教导一番的。

“母亲,您不是最疼君儿的吗?”

何氏还在为这么一句喋喋不休。

林氏都有些头疼她自然都觉得太孙为了长云侯仿佛并不顾忌自我,可她知道这话不该讲出来。同气连枝,本就是南园的传承,倘若兄弟姊妹,各为其主,这才是乱了套的。

林氏心里焦急,面上没说话。

外面的天看上去阴沉沉的,文娟心里知道这是对太子东宫发难,不知道成与不成,但是对于文娟来说,都知道这是女儿为了自己的努力。

“天要下雨了。”

南夫人道。

众人心里沉下了东西。

长梦坐在太子府里也是焦急不已。

她看着身边的怀珠。“怀珠,你说哥哥会有事吗?”

怀珠实在没想到时至今日,长梦仍旧是死心不改的,明明侯爷从未对长梦有过不该有的心思,长梦如今出嫁了,生了两个孩子,却还是念念不忘,这种痴情让怀珠觉得可怕。

不伦的心思如何能有呢?

她心里想不明白,也弄不懂。

她看着长梦,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语。

她的主子,是犯了糊涂吗?

如今谁都看得出来,太子东宫和长云侯爷是敌对的,可偏偏好似主子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们是相对的俩人呢。

太子心里怕是有了分辨,不知道是何居心要纳了长梦。

可是长梦既然嫁了人,便是太子府的人,不为自己打算,也该要为一双儿女来打算,怎么偏生非要为长云侯的事情,既然嫁了人,心里却又念着原来的那个人,不是很奇怪吗?

怀珠不明白长梦究竟心里再想些什么,可是自己也是什么办法都没有的。

主子的事情,轮不到奴婢说些什么。

桃珠跑的很快,很快就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

“不好了,侧妃娘娘,王宁知刺杀了长云侯殿下,而后小周氏敲响了登闻鼓,登闻鼓泄露出来的消息是小周氏生下的王宁知是东宫的骨肉。”

长梦身上猛的发冷,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怎么会,太子怎么会和小周氏有一腿。

有一腿也就罢了,怎么会生下个孩子?

这孩子还是金陵王氏的继承人。

太子身后的势力不就是沈氏,周氏,王氏吗?

这下,得罪的也就是所有的一切。

造孽呀。

哥哥被刺杀了,结果会如何?

她看着远方的天,竟是乌云遍布要下雨了。

她的眼睛里都是迷惘。

“我该怎么办?”

王侧妃摔了杯子。

“什么?怎么可能,宁知出事了?”

“侧妃娘娘,登闻鼓是小周氏敲响的。”

“又是小周氏那个贱人,我那好嫂嫂还嫌闹得不够么?”

王侧妃最恨周淑华这个女人,平日里就仗着把持了哥哥王相,整日里就耀武扬威,还仗着自己和太子妃是姐妹,在自己面前做人,好在太子妃和她俩人没有落下了好下场,王侧妃心里对这些事情是最明白,她不需要做得有多好,可以骄傲,但她的立场分的明白,她嫁给了太子,便是太子的人,不再插手王家的事情。

她的两个姑母活的可都不如意,虽说都成了皇后,可是死了的皇后和或者的侧妃,王侧妃觉得自己活着的还是对的。

可是下一句话却让她震惊了。

“小周氏说宁知郎君是太子的子嗣。”

王侧妃透心凉了。

她嫁给太子这么多年,只有长乐一个女儿,天知道王侧妃多想要拥有自己的儿子,可自己的嫂子,金陵王氏的宗妇,竟说她生下的王家郎君是太子的骨血。

石破天惊。

王侧妃跌坐在地,再而后她猛地抖了抖。

“快把长乐叫回来!要死了,要死了!”

金陵王氏,王老太太听闻了这消息,顿时面如黑骨,她坐了一会儿,猛地起身来朝着祠堂过去,她看着祠堂上的列祖列宗的牌子。

忍不住流了眼泪。

“完了完了,全完了!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

她朝着那牌位一头撞了去,虽说被丫鬟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却也是晕厥了。

金陵王氏被这个消息羞辱到一团乱作,原本沈云素的葬礼也就不了了之。

没有谁管那具躺在棺材里的尸体,只有沈荣坐在一旁大哭。

沈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猛然一惊,朝着皇宫奔跑过去,他得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和太子殿下的预期差了那么多?

他大脑一片糊涂。

雨水终于从天降落而下,瓢泼大雨。

南漾瑢一个人坐在那旁边,而后眼睛干涩之后被这雨水滋润了,她走到了沈云素的棺材面前。

看着雨水将她的尸体浸没。

她看着沈云素的样子,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看看你,表姐,你看看你,落得个什么好?”

“王宁知是太子的儿子,却又为何沾染你我?”

“我不要什么王权富贵,我不要什么高贵地位,我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既然给不了,又为什么要骗我呢?”

含霜就那样冷冰冰的的站在不远处,看着南漾瑢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像个疯子。

第七百一十三章:失控

旁人看着这般发疯的太子,又看着那看似断了气的小周氏。

一时大气不敢吭一声,却没想到那小周氏仿佛又活了过来。

她抽搐了几下,而后又张开口。

“臣妇告当朝太子长穆,不顾亲生子王宁知,任其行为不端。我儿王宁知乃是东宫太子骨血,绝无造假。”

小周氏的手指伸了出来,扒在了地上。

大理石上都是浓重的血色。

还有旁的血污大约是之前长云侯和王宁知留下的。

小周氏隐隐约约能瞧见自己的儿子王宁知倒在那。

“长穆,你这个狠心的负心人!”

她控诉道,想要爬到王宁知的面前。

“臣妇字无虚假。”

小周氏爬着爬着便不动了。

这一次,是真的死了。

长穆知道自己不该这般失控,可没想到还是忍不住伸出脚踹了小周氏。

可眼下昭然若揭,所有人都知道王宁知是自己的私生子了。

她无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是长臻惊疑不定又暗恨的眼。

长臻这些年把王宁知当做表弟一样,虽说没有多重用,多多少少还是看顾了一些。

可没想到,这王宁知居然是父王的私生子。

他没想到母妃和自己,都被父王早就放弃了,不然,王宁知为什么年纪比自己只小了一点。

这消息散了出来,大臣们更是觉得有些害怕。他们竟然知道这起子事情,文臣和谏官们自然也是发沉。

东宫太子失德。

他们惊恐无比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他们看着眼前的太子像是一头失控的猎豹,看着太子发了疯的去凌虐眼前的这个无辜的可怜又可恨的卑微的女人。

仿佛一切都看出来有些不对劲。

太子恼羞成怒,这事情必定是事实。

王宁知被太医带了下去,在疗伤。

圣人的面色阴晴不定,陈长卿感受到圣人此时的心情,想来并不是很美妙。

忽然多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孙子,而后又面对着东宫太子失德的场面。

群臣百姓,要如何交代?

更何况这东宫太子的私生子,私下底结党营私,还想要陷害宗室和太孙,可想而知,居心剖侧。

可皇族子弟不该死。

“可有证据?可有证据!”

圣人抓着面前的奏折,朝着跪在那的群臣和站着的太子砸了过去。

“给朕拿出证据来,这王宁知究竟是谁的儿子?王孝恩呢?去把他叫过来。”

圣人身子有些发抖。

“回禀陛下,王相前几日出了家,看破红尘,在大相国寺。”

“好一个看破红尘,给朕叫来!怎么?朕,使唤不了人了吗?”

南顔闻令立刻道:“臣现在就把王相带回来。”

陈长卿双手交叠拱手作揖道:“恕臣无礼,臣知道该如何测出这位侍郎大人究竟是不是陛下的孙子,太子的骨血。”

太子闻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怒火熊熊燃烧,若是之前还没有什么感觉,这时候他心里算是清楚明白了。

这陈长卿和余跃,是给自己设了一个套。

自己竟以为余跃将沈云素私藏的太子一派官员所犯的罪行呈上来是效忠,可眼下这种情况,是想要把自己拉下马呀。太子情不自禁的出了一身冷汗。她无论如何也没想明白,竟会出现这种事情。

他看着这眼前的一幕,头脑发昏,站不住身子。

他从不肯承认王宁知是自己的孩子,因为他打心底,觉得王宁知是王孝恩的儿子,否则怎么会阴险狡诈又无情呢、

他虽不喜欢太孙的仁慈软弱,但是他还是觉得只有太孙才是自己真正的儿子的。

因为太孙的身上有着他所觉得的自己的所有优点。

太孙是一个仁慈和善的君主继承人,热烈,善良,道义,仁慈,是君子的典范。

这才是自己的优秀的嫡长子。

自己怎么会有王宁知这样的儿子呢?

王宁知自私,自卑,黑暗,又喜欢玩弄阴谋诡计。

怎么可能是自己的传人。

不过是他的一把刀罢了。

他眉头紧蹙,并不希望拥有这样一个继承人。

王宁知在浮沉当中,并不能完全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的却又不抱有任何的利益的女人离开了自己。

那是他的母亲,虽说是为了利益生下了他,可在他出生之后,却从来没有强迫让他失去一些属于他的东西。

小周氏在照顾王宁知长大的岁月里,其实一直都在安慰王宁知。

王宁知从小因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自卑,小周氏却一直鼓励他,并且告诉他,身份是靠自己挣得的,不是靠着祖上的福音。

王宁知从前恨母亲和父亲的卑微,可是这一刻,在浮沉当中,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迷茫中带着一些卑微的情绪。

他浑身都像是在火海里游曳着。

才想到他为什么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

从小到大,他有哪一天不是为了挣得属于自己的身份。他为了成为足够优秀的人,为了能够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优秀的人。他起初想要证明自己在王家是最优秀的继承者,所以他不折手段的想要表现自己。

到最后,他成功的成为了金陵王氏最优秀的继承人,可是那样的日子快乐吗?他想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

他杀了王嘉安,可自己却并不快乐。

再而后为了效力于太子,想要成为年轻一代最优秀的官员。他为长穆做了许多违心的事情,包括灭杀自己的敌人们,可是这些事情真的是对的吗?

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极为黑暗的人。

他最后想杀长禹之前,其实自己的心里的想法也很多吧。

他不知道能不能杀了长禹,可是如果啥了王宁知,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权力和女人,那么一切就是极为清楚的。

他杀了王嘉安,成为继承人。

他杀了长禹,成为南惊鸿的男人。

几乎在这种思维下,主导了他所有的行动。

南惊鸿冷冷的看着躺在那地上的人。

是他,王宁知,差点杀了长禹。

三番五次的纠缠,无休无止的利用和陷害。

南惊鸿道:“我可以杀了他吗?”

那太医有些惊恐的看着南惊鸿,南惊鸿脚步动了,却被一只伸出的手拉住。

第七百一十五章:长臻:我身孤与独

长臻:

我生来就是帝国的继承人。

更何况我的帝国叫大华,大华向来幅员辽阔,地大物博,为诸国景仰的对象。

我的先祖是太祖陛下,太祖皇帝定了中原为京州,辐射开来,竟是无数州郡,富强无比。我的曾祖父是先帝,先帝以仁孝治天下,稳住了太祖陛下以兵马打下来的天下。我的祖父是圣人,圣人发展仁治,同时也在暗自扩张,镇压。

长族三代都是鼎盛更鼎盛的时候,我想,从先祖太祖皇帝辗转南北开始征战的时候,就注定了我们大华会应运而生,成为天命之子,从而取代陈国。

我知道其实我的任务很繁重,我要成为贤明的仁义的君主。

当然,在此之前,我该辅佐我的父王成为下一任君主。

可是,我的父王虽然是东宫太子,却从来没能得到祖父的喜欢,祖父厌恶储君。这种厌恶几乎人人知之。在我年幼的时候,就经常看见祖父再训斥父亲。

那时候我还在牙牙学语,可隐隐约约就有了记忆。

我不负众望,是皇族的嫡长子,是父王的嫡长子,是祖父的嫡长孙。

祖父因为我的出生对于父皇有了许多的褒奖,父皇也因此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优秀到了一种可以继承皇位的地步。

可是那时是他们父子和好的开始,却又恰恰是走向更大的矛盾分裂的时候。

我从小就意识到父亲和母亲是夫妻伉俪情深的模样,无论在谁的面前都是模范的夫妻,举案齐眉,叫人艳羡。

我便以为所有人都该是那样的与自己的妻子相处。

可是我却发觉到,父皇对侧妃们其实都很宠爱,尤其是王侧妃,几乎达到了纵容的地步,我有三个妹妹,平乐,长乐和明乐。平乐从小就不受到喜欢,总是默不作声的,长乐看上去骄傲肆意,倒总是喜欢追着我,生性烂漫没什么心思,明乐也是闷头,或许年纪小不跟着我反而有些害怕我,我是没有兄弟的。

我没有兄弟,可是祖父却把宗室里杰出的子弟召唤过来陪着我。可惜长族的宗室经历过分裂后,只剩下了北亲王府和贤文王府两大支。南诏王府已经放弃了长族姓氏,成为以封号为姓的大族。这一点可见诸史书的。贤文王府远在云郡,祖父虽然疼惜胞弟,但是不允许他们时常仅仅。我便只能和北亲王府里的堂兄弟们一起玩耍。

北亲王府里有三个兄弟,我们常常叫二郎长霖,三郎长若,四郎,或许是以自己为尊,把自己当做大郎,也或许是以湘华姐姐为大,让湘华姐姐做了第一个,这排名没什么重要。

但是这三个人,连带着蔺国公府的蔺楚,平日里我们都在一块儿玩耍。

二郎阿霖总是喜欢穿红色,看上去十分的热烈和活泼,那时候我们常常玩角色扮演的游戏,我和四郎阿禹各扮演一个王,我用的是三郎阿若,三郎阿若是喜欢读书学文的,七岁就熟读诸子百家,各家兵法,我便任命他为相宰,阿禹用的是阿霖,阿霖十岁就能大猎豹,降服烈马。蔺楚总是这家蹲一蹲,那家玩一玩。蔺楚是个刺儿头。

我们年纪小些的时候,常常在京州的皇宫大殿外奔跑来奔跑去。

学习的时候,祖父很是严格,为我们请来了最严厉的太傅教导,无论是北亲王世子,还是北亲王世孙,是南园的南先生,还是各地的大家们,林太傅,我们都领会过他们的严苛教导。

可是不学习的时候,我们无论几个人在哪里去玩耍都没有什么要紧的。祖父并不管我们这些。

我们也安得自在。整日里骑马打仗的玩了起来。

那样的日子随着年纪更大了些,我们开始骑马出去,长安城里到处是我们的踪影,四郎阿禹的你年纪虽然要小一些,但是他反而是最聪明的哪一个,只是我和二郎三郎都觉得有些头疼的。就是四郎并不想要科举正途,也不想要武将出生,他相当一个纨绔子弟。

那时候皇祖父考较我们的学业的时候,我们可是没有想到搞的是每个人都竭尽所能的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皇祖父称赞了二郎对于武学的见地,三郎对于文举的见地,又觉得我可以领悟两个,算是见识不薄。

唯独问到了四郎的时候,四郎竟说了什么来着?

让我想想,四郎认真说:“陛下,您有了太孙这样优秀的继承人,又有了二哥这样的武将,三哥这样的文臣,我不如当个纨绔子弟,也好带着蔺楚在您膝下承欢。您看着我们俩高兴就行了。”

那时候蔺楚也嘿嘿笑道:“四郎说的是,四郎说的是,圣人有我们俩人逗乐就行了,当纨绔子弟挺好的。”

皇祖父笑得前仰后合,回去就和咸宁皇后说笑了,再而后和北亲王世子谈论经学的时候说了一口,结果北亲王世子气的胡子竖了起来要打长禹,幸亏是长禹很快的躲到了宫中,四郎和我在一起蹲了好几天,直到世子去了别的地方,才敢回家。

那时候日子,我虽没有亲兄弟,却觉得这几人胜似亲兄弟。

因为皇祖父有亲兄弟,却远在云郡,只有北亲王世子这样的堂兄弟陪着他,父皇没有亲兄弟,却也过得不差。

可是后来,似乎几年里,天翻地覆的变化。皇祖母咸宁皇后故去,二郎和三郎在一日溺水而亡。

所有的欢乐都不复相见,留下的只有这些唏嘘哽咽的彼此。

四郎阿禹一夜之间长大,再而后北亲王世子请命离开京州。

所有的一切,美好的童年也就消失了。

我的童年戛然而止,我迅速的学会了成长成为一个真正的继承者,我成了优秀的皇太孙。我孑然一身,从未觉得孤独。

可直到皇祖父让我们一起来了江州,再见到阿禹,书信里的阿禹似乎还是童年模样,可我见到的阿禹,却和从前再也不一样了。

第七百一十六章:长臻:何曾畏长安

阿禹成熟稳重,蔺楚也有了变化,我自然也有了变化。

我们三个人在花朝节的时候站在一起,却忽然觉得身边很空,我们只有三个人了。我们不得不踏上了属于自己的路途,我为成为优秀的继承人不断的努力,阿禹为了担负起原本不需要担负起的责任,也要开始成为北亲王府的继承人了。蔺楚的父母双亡,他也成为了蔺国公世子。

可是我几乎忘了,从前的我们是五个人啊。

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我们被时光近乎残忍刻薄的逼迫着长大,不得不学会应对所有我们将要遇到的一切了。

而后我就要议婚了。

我对于婚姻没有太多的看法了。

是的。

从前觉得皇祖父母的关系很好,可是皇祖母去世之后,皇祖父并没有伤感到一蹶不振的地步。长大之后发现父皇和母妃之间不过是母妃单纯的讨好,和自以为是的温柔,父皇永远都是客套罢了。父皇告诉他:“长臻,你是太孙,你是帝国的继承人。所以你该知道,长族人,生来无情,你不需要对你未来的妻子和妾室动任何的感情,不过是繁衍后嗣的一种可利用的工具罢了。”

父皇的淡漠,让我对未来的妻子并没有什么要求。

我只知道皇祖父和父亲似乎都是通过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势力的。

周氏,王氏,林氏,何氏。

我不想这样,潜意识里我就不想通过女子来联系我的婚姻。

我不想要让夫妻之间成为政治的联系,我只是希望我的妻子是一个世家出身的温柔贤淑的女子,并不需要对我有多大的帮助,但至少不要拖我的后腿,同时我希望我能不被感情左右。

我纯粹的想要寻找一位妻子,而不是一个政治势力的代言人。

皇祖父为我的正妃颇费苦心。

林太傅的孙女,金陵王氏的嫡出娘子,何氏的女儿家,时家的长女,等等。

可是皇祖父不满意,我也不满意。

我不愿和父王一样将这些世家女儿拘束在自己的后院里,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最终在我的后院里渐渐枯亡。

我不愿意。

皇祖父的顾虑和我相似又不像。

皇祖父想要的是,我以后成为君主的时候不会受到妻族势力的影响。

所以父皇想要选择的是中立的家族,不是表面的清流,而是表里如一的清流。

皇祖父在世家里甄选了很久。

依旧没有决断。

我和长禹一起纵马,而后花朝节上,我见到了我未来的妻子。

南颂。

她生来端庄尊贵,看上去花容月貌,她出生尊贵,是南诏王的嫡出血脉,是南园的嫡长孙女。

她叫南颂。

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心动的。

因为她的出身合适,看上去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的风格也很合适。

我几乎意识到了这个女子是一个无比适合我的人。

所以我几乎毫无顾虑的锁定了他。

我问长禹:“阿禹可看上了哪家娘子?”

我害怕阿禹和我选的一样,我向来不喜欢争抢,更不喜欢独占。

可是阿禹说:“我们这种身份的人怎能把喜欢露于人前?”

阿禹说我们不能把喜欢摆在表面。

“所以,阿禹有目标吗?”

“没有。”

我不清楚阿禹有没有撒谎,可那一刻开始,我就明白了,南颂是我的命之所属,谁也无法争抢。

因为我知道这些世家女未曾定下婚约,其实都在等我的选择。

对于她们被挑选的命运而言,或许有所不公。

所以在皇祖父再一次召见我的时候,皇祖父再次提起了我的婚约。

我知道皇祖父是要决定了,所以我说。

“祖父,无论是谁,都可以。只要是适合的人。”

我在皇祖父的面前也学会了潜藏自己的心思,因为长禹提醒了我。我不能说出我喜欢的人。

皇祖父避免我被感情左右,所以不会让我娶我想要的人。

皇祖父果然笑了。

“你这个傻孩子。怎么能没有喜欢的呢?朕原本觉得林太傅的孙女很好,可又考虑到她似乎不大适合,清流之家,难免拘束,不够大气。金陵王氏累出后族,不可再为。何氏女小,与南园姻亲。时太师府,太老夫人不愿再有。故思来想去倒是南园女子最为合适。”

我瞧见皇祖父果真是说出了南园娘子,该是清流里的老臣提及的。

况且南园未曾有过姻亲。

“皇祖父的意思是想要从南园选?可南园如今没有爵位。”

见到我在考虑南园的地位的时候,皇祖父更加满意,他和善一笑道。

“倒也没有别的考虑。你考虑这点,朕很欣慰,朕准备给南家大郎江都侯,二郎金陵织造,三郎骁勇侯的爵位。”

“南园有两个女儿比较合适。”

我瞧见皇祖父在摩挲着自己的扳指。

皇祖父在斟酌。

我知道,二郎的嫡女,南颂,三郎的嫡女南惊鸿。

我自然知道南二娘子南惊鸿才惊天下,锋芒毕露,为江州娘子之冠,可我不需要这样锋芒毕露的女子。

我喜欢大娘子南颂那样的温和,有母仪天下的气质。

我看着皇祖父,如果皇祖父和我想的一样,皇祖父也就会想到南二娘子不适合,反而是南大娘子,她的父亲没有爵位,叔伯有,她很适合。

“至于娘子们,朕属意给她们郡主的身份。”

“阿臻,你有想法吗?”

终于到我了,我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称赞道:“初至江州之时,二娘子香名远播……”

“所以朕以为南大娘子为娘子闺范,可成为你的妻子。大华太孙妃。”

皇祖父下了决定。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一切听皇祖父的。”

就这样顺其自然的我娶了南颂,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没有按照自己想过的日子活着,反而和颂娘的相处过程中,我真的爱上了颂娘而且改变了自己。

颂娘温柔可人,最重要的是,颂娘不会因为我是太孙而对我敬仰高过热爱。

得颂娘此妻,何其无憾。

我原本以为我的一生也就从此刻开始,而后生儿育女,继承皇位。

却未曾想到,其实一切都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样。

第七百一十七章:风雨

纵马狂奔,在这场初夏的大雨里,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天地间沉溺自我。

黑色的骑装在这大雨里仿佛是一片黑色的鸿雁。

他若此生生在江湖,而不是朝堂皇宫该多好。

也不会在此时因为自己突然多了一个小了一点的弟弟而陷入莫名的癫狂之中,

他从来不能好好的控制自己。因为从来没有人敢和他争抢,是小时候学堂最正中的座位,还是朝堂最前面的站位,是婚事没有决定前的选择还是从前到最后的选择。

可他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却在被迫的接受这一切之后感受到了世界的背叛。

父王从来都不喜欢自己,而不是因为他不够优秀。

无论自己怎么努力,父王都不会喜欢自己的。

他纵马狂奔,瞧见远天一色,忍不住有些悲哀,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可是没有谁会知道。

太孙长臻飞奔而去,南来没能拦住,他是个文臣不善于骑马,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瞧见余跃出来跟着太子一同前去,何兰似乎也是和太子同一个方向,百官们都被太子下了戒严令,如今圣人当朝吐血,生死不知,东宫太子纵然失德,却也没有谁敢多说一句,谁也不知道这圣人会撑到哪一天。太子又是否是明天的主宰。

这场暴风雨来临的时候,仿佛就是王朝的命运齿轮开始旋转的时候。

南园一直都在等待消息,可是没有任何消息。

一切都像是死了一样的寂静。

南太夫人看了眼外面的风云跌宕,看着几个儿媳妇坐卧不安。

便道:“你们都下去吧。”

何氏带头就先离开了,林氏紧随其后。

如果王宁知是太子的私生子,那么太孙大受威胁,那么她的阿颂该怎么办啊?

文娟起了身,没有走,她走到时珍的面前。

“母亲不必太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况且,我相信阿禹和惊鸿,都能解决好的。”

太夫人有些勉强的笑了笑。“自然是,只是,惊鸿的身子……”

文娟握紧了她的手,才发现太夫人手指冰凉。她有些心疼。

她的脸靠在了她的脸上。

“母亲,您经历了多少的风雨,那时候我娘亲就和我说,你有你婆母那样好的母亲,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她比我更适合当你的母亲。我从小就好喜欢你。母亲,咱们都会好好的。”

时珍听了心头一暖,而后道:“我自然知道,娟儿是最好的,你先回去吧。我会很好的。”

时珍的眼睛里多了一丝酸楚的泪意。

文娟也是。

比起南园这种压抑的气氛,太子府里炸了锅。

南颂原本今日胎气不稳就不大舒服,虽然月份大了,可是这时候还是很不舒服。

但是今日很明显外面出事了,侍女们没有说。

也不敢说。

她之前处置了怀风。

因为怀风在惊鸿面前表现出来了怀风是她的人的身份,怀风或许只是想要更得到自己的信任,这没错,可是错在她这样做了会影响到她和惊鸿的感情,在这一点上,她心里是不怎么舒服的。

她尽管意识到了她和惊鸿会是两个方向的人,但是她不愿意及早的失去这份感情。

失去这份纯粹的姐妹之间的感情。

可怀风做错的点就是让她一直欺骗自己的想要弥补和掩盖的事实,她没能想象到自己竟然会被揭露出来。

她憎恨这种揭露,可怀风是对的。

她和惊鸿是俩个人,从前到后,都是俩个人,那时候只是姐妹之情掩盖了利益分化。

事实上,从惊鸿出走,自己心安理得的嫁给太孙来说,她们就再也不是原来的两个人了,是吗?

她有些悲哀。

她忍受不住自己的眼泪。

忍受不了自己的怜悯。

可是今天还是有大事发生吧。

这些个侍女不肯说真心话。

怀风走了进来。

“娘娘,您该喝药了。”

南颂差点忘了,从前几日怀风就负责熬药之类的事情了。

是她对怀风的惩罚,也是对自己的惩罚。

怀风跪在了地上。

南颂问:“你恨我吗?怀风。”

怀风不敢道:“奴婢不敢,是奴婢犯了错,娘娘处置是应该的。娘娘对二娘子一片真心,是我说的让她误会您了。怀风接受惩罚是心甘情愿的。”

南颂苦笑了下。

“是我对自己不满,才牵连你。你只告诉我,太孙殿下为什么还没回来?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娘娘,不能告诉您,此事些许会影响到您的胎气。”

“我能承受的住。”

南颂道,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外面的风雨大了些。

碧玉跑了进来。

“太孙妃娘娘,二爷来了,二爷有件事情想要和你说。”

南颂忙起了身,她扶着怀风的肩膀。

“王宁知是太子的私生子?小周氏死了,如今父亲来找我,是太孙殿下出事了吗?”

南颂快步而出,简直不像是怀了月份大的女子。

怀风担心的起身追了上去,果真瞧见二爷南来沐了一生风雨的前来。

南来发现南颂出了来,呵斥道。“都在犯傻,怎么能让太孙妃娘娘来这种地方来?”

“还不快进去,颂儿。”

南颂见到父亲,内心终于稳定了一会儿,她面带微笑的看着父亲,而后道;“都听父亲的。”

“父亲,今日你怎么有空前来?”

“太孙殿下可回来了?”

南来开门直入道。

“究竟是怎么了?”

“到也没有什么别的,只是今日圣人在朝上召见了敲了登闻鼓的小周氏。小周氏被太子踢死在朝堂上,如今圣人病重。”

南来简单的话语似乎把一切都说得清楚了。

南颂却意识到不对劲。

“小周氏为什么敲打登闻鼓?”

“因为王宁知带人刺杀长云侯,长云侯身负重伤,却仍旧把王宁知带到了朝堂上。如今二人都陷入了昏迷,圣人准备杀了王宁知,可这时候小周氏出现了,声称王宁知是太子的子嗣。”

南来如实陈述了这一点,南颂却听到了长云侯似乎是身受重伤。

“长云侯被刺杀?那惊鸿呢。”

“你那好妹妹竟只身前往了朝堂。”

南来的脸色冷了下来。

第七百一十八章:隐秘

圣人如今昏迷不醒,偏偏昏睡之前派了太孙监国,太孙如何能承受得起这重任,旁的不多说,太孙殿下上头还有他的父王太子的存在。

太子令圣人蒙羞,难道太孙就不蒙羞吗?

南颂扶着座椅,半日没有说话。她想到太孙殿下一时冲了出去,线下还没有回音,想必是伤了心。

可是太孙殿下迟早都要成长,要面对眼前的一切,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受到挫折。

她抚摸着肚子,这是她和太孙的孩子,会是大华的继承者。

不过是个私生子王宁知,有什么可怕、东宫太子失德,只要她扶持着太孙殿下扶摇直上,便不需要畏惧。

只是惊鸿难道真的变了?

惊鸿为何踏入朝堂,她不知道自古女子不能干政吗?

倘若祖父知道这一点会是高兴还是发怒呢?

南颂内心很纠结,从未有过这种时候,她恐慌到了一定的程度。

她从没想过,有一日会这样。

她再也弄不清楚自己的妹妹惊鸿在想些什么,小的时候惊鸿什么事情都会与她分享,可是长大后,好像并不是这样子的。

南颂渐渐明白了这一点。是在发掘惊鸿越来越优秀,比自己优秀到了一定程度,她的内心是悲伤的,也是迷惘的,她不明白为什么惊鸿无论在什么方面都是天资出众,虽然她告诉自己,不必介意这些,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她们应该相互扶持。

南颂有些想流泪。

可最终还是沉默了。

惊鸿比她优秀又如何?她嫁的人是太孙殿下,以后会是大华之主,惊鸿嫁的人是长云侯,是个臣子,重臣也臣,不忠终会是乱臣贼子。

长云侯一身是血的踏入朝堂,逼迫太子杀掉自己的子嗣,南惊鸿以淮阴公主的朝臣身份为长云侯诉说冤屈。

是何等的魄力?

太孙殿下也一定欣赏她的所作所为吧。

南颂看着自己的腹部。

“儿子,你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出生,只要你在,我绝不会后悔所做的一切。母妃会为了你,开辟一个属于你的天下。”

怀风站在门口很久,等到南颂唤她进来。

“怀风。”

怀风才忙不迭的进去了,怀风见到了面色波澜不惊的太孙妃。

“太孙殿下想来是去郊外了,命人在府中准备好热水,别让王氏那里的人过来烦,庶妃也是。另外,准备好马车,我要去接太孙殿下回来。”

太子出了大殿门口,自然就回了太子书房,却是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王侧妃翻来覆去,而后心痛不已。

她无论如何没想到自己疼爱许久的侄子,竟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是太子殿下的私生子。

奇耻大辱啊。

等金陵王氏的消息送了来。说是王老太夫人只差了一口气了,她又哭着回去看自己的母亲了。

何其悲哀。

长梦心神不定的看着大雨,听到丫鬟打听到的消息,太子殿下如今在书房里,闭门不出。

长梦觉得如今太子一定不愿意这种局面的出现,太子宁愿把太孙当做继承人,而不是冒出一个私生子。

男儿在世,有妻妾成群,如何?

太子殿下临危受命,许是圣人驾崩,就是真龙天子呢?

长梦一身男装,翻进了书房的门。

她躲在屏风后面,看着太子竟席地而坐。

面前摆着棋盘,还有一副画像。

长梦原想着前来看看太子殿下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的。可是却没有想竟见到东宫太子殿下深藏内心的隐秘。

她就那样怯生生的躲在屏风后面,在那里见到她从来没见过的场景。

坐在那里的太子长穆,身穿着宽大的白衫,广袖翩翩。

他好像是一个隐士,可偏偏又在古朴华丽典雅的书房里,周围是金玉瓷器,充满着矛盾的美感的画面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眼前席地而坐的是太子殿下,眼前挂着的画又是谁呢?

长梦一双眸子静静的看着那幅画上的美人,是如花的最美好的年华。

他举起酒壶,遥遥一祝福。

“你若知道了,也会觉得我是个坏人,是也不是?”

仿佛是亲密的情人之间的呢喃,可是长梦却从未听过长穆说过。

哪怕是床榻上,桃源深处,她所听见的只有深深的喘息,而没有这样的温柔的情人之间的密语。

长穆也许最爱的人,是这幅画上的美人。

只是有了些年头,长梦认不出来这人是谁。

她看着长穆坐在那里喝酒,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她也不知道站了有多久。

她终于瞧见太子殿下趴倒在了棋盘上,棋子溅落在地。

她走上前。叫了一声:“殿下。”

那人又直起身子来,支着胳膊,朝着她一笑。

“阿澜。”

“阿澜?是谁?殿下。”

长梦睁大了眼,她想知道太子殿下这样尊贵优雅的人,爱慕了很久的女子究竟是谁?

这个阿澜,生的貌美,是画上的仙子人物,可现实生活中的阿澜是谁?

长梦想了许多夫人娘子的闺名,都没曾想出来。

“阿澜,真好,还能见到你,你的眸子生的好美。”

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而后将棋盘推到了一边,就在这冰凉的地面上,他带着满身的热气附身而上。

长梦未曾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他的手指轻而易举解开了她的衣带,她便在这夜色的地板上,哭泣成为了一朵花。

夜尽天明之时,她裹着衣裳逃离。

等到太子长穆醒来,却只看得见一夜风吹雨打,窗外掉落的一地桃花。

她最喜欢红桃灼灼,而今大雨倾盆,终究是把一切都毁掉了。

他想。

风雨飘摇,长臻不知道自己本疼了多久,折腾了烈马都觉得疲惫。

他丢弃了烈马,在雨后碧绿的青草地上躺倒着,他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偶尔掠过去的云燕。好想就在这睡着。

一俩马车驶了过来。

在他面前停下。

他不愿睁开眼,却听到了美人的声音。

“殿下,我和孩子,都在等你回家。”

长臻睁开了稍稍有些沉重的眼,梦里面的过去全然消失。

原来是太孙妃。

千里迢迢的冒着大雨过来寻找自己。

他忽然跃起身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大腹便便的女子,抱着她痛哭出声。

第七百一十九章:报复

长臻上了马车,被太孙妃南颂带着马车领了回去,南颂就像是照料自己的孩子一样的看着长臻,安慰长臻,回到了太子府,长臻洗了个澡,觉得头脑清楚了。

而后就在南颂的安慰下陷入了梦乡。

在梦境里,他还是那个太孙,可是却没有这样的生活,他顺利的继承皇位,而后得到了天下,满目苍山远,都是自己的领土,身边并肩而立的是抱着自己的嫡长子的妻子南颂。

倘若,他得到了天下,真的是这样吗?

长臻的眼角滴下了一滴眼泪。

他从来都不稀罕这一切,如果可以换一个梦境,于是他的梦境真的也就转换了,他再次梦见,却只是梦见了自己和南颂,似乎并肩在苍山洱海,看着自己想要的美景,过着郊外的田园生活,无忧无虑,稚子蓬头,戏耍莲蓬。

倘若真的成为乡野一员,自己还能这样开心吗?

他的嘴角慢慢的露出了微笑。

南颂见长臻慢慢退了烧,才缓缓的在他身边睡去。

她南颂,就要辅佐长臻成为大华历代最优秀的帝王,绝不要普普通通的过这一辈子。

柴锦和陈长卿守在圣人的旁边,柴锦终于忍不住问道。“听说你叫长卿?”

她的眼眼睛里有一丝好奇。

她听说了圣人在昏迷之前一直都把这郎君按在了身边。

“小人长卿,见过雪妃娘娘。”

柴锦笑:“你不怕我?”

这少年看了看柴锦而后又道。“小人不怕,娘娘和长卿岁数差不多,长卿怎么会害怕呢?”

柴锦最终还是看着圣人说:“你不知道,圣人很孤独,从前都是我陪着他的,我若是不陪着他,他便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圣人如今好了,除了我,你也能陪着一点,他有很多心事,不愿意小辈说。”

陈长卿看着圣人,又看了看柴锦的样子,早就听闻圣人宠爱和孙女一样大的妃嫔,可没想到这雪妃竟这般敬重圣人,看来圣人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

陈长卿默不作声。

圣人的手指动了动,再而后他起了身,瞧见一左一右的趴在自己的窗前的郎君和娘子。

长卿和柴锦,可真是两个好孩子,也是苦了。

他挥了挥手,密卫跪倒在地。

“回陛下,小郎君和雪妃娘娘都昏过去了,至少一个时辰不会醒。”

长郢起了身,又看了看柴锦身边凉了的药,而后起了身,换了一身黑色的长袍。

殿外倾盆大雨下个无休无止,而后关上了门窗,躺在榻上的他还在发着高热。

南惊鸿却仍旧在等长禹的醒来。她不知道换了多少条毛巾,手臂酸酸软软,躺在地上的王宁知看上去似乎更惨些,可是南惊鸿有些厌恶。

她看着长禹的模样,而后道。

“把王宁知给看好。别让他在这打扰阿禹。”

宫人把陆渊带了下去,陆渊前来,瞧见南惊鸿果敢决绝的模样,终忍不住开口。

“您和主子都下定决心要留下王宁知的性命吗?”

南惊鸿略微有些凉薄的开口。

“若是有些别的,自可以用一用,单单留下这条命,即可。”

陆渊便把王宁知装进了麻袋,直接扛着进了宗人府,如今大部分势力都被长禹暗下接管,当然明面上也就是在了太子的爪牙下遮掩身份。

王宁知被戴上了厚重的手牢和脚铐。

到处都摆着各种各样的刑具,王宁知被绑了起来。

王宁知还再混热里,并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皇三子长啸出现在了这牢房中,他看着低头拿着鞭子的陆渊和身边的一个狱卒。

“怎么,王宁知过的还不错?”

长啸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再而后夺了长啸手上的鞭子,狠狠的甩在了王宁知的脸上。

王宁知还在昏迷的睡梦里,刀山火海,他瞧见满目的红花,还有坠落的女子的悲伤的容颜。

“王宁知,你竟负我,咒你不得好死,永生不得安宁。”

他看见寒光闪闪朝着自己的脸袭击而来,人头落地,他瞧见千军万马将自己践踏成泥。

他再睁开眼,却是眼前张牙舞爪的长啸,还以为会是别人,却没想到是这个没有什么脑子的三皇子啊。

亏之前王嘉安还以为绑上了三皇子,也就有希望夺嫡,比起太子,这三皇子连一根毫毛都比不了。

可是眼前的人,显然也是有些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王宁知,千算万算,想不到竟是你害了我。”

他从未想到过眼前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人。

王宁知是太子的儿子,所以王宁知也是想要夺嫡的,怪不得从前王嘉安每次都说王宁知这个庶出弟弟不简单,可没想到,这王宁知野心可不仅仅是金陵王氏呀。

长啸慢慢的靠近王宁知,目露凶光,咬牙切齿有些抓狂,“若不是你,今日我就是皇帝了。”

王宁知嗓子里像是在冒火,可瞧见眼前的这个人,忍不住笑道:“呵呵,你从前把我当狗,现如今发现就连身份也不如我,卑微了吧。”

长啸有些抓狂,他猛地踢了一脚王宁知。

“若不是你的陷害,我怎么会被白虎追,我若射到了白虎,我就是魁首,父皇一定会赏赐我,长穆算什么东西,那样抓狂?你以为你武功比我好吗?可你现在就是个废人,等父皇醒了,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长啸看见了那被烧红了的烙铁。

而后一把拿过了烙铁。“嘿嘿,你这双眼睛不是漂亮么、当初看透了我的决心,如今要是瞎了,呵呵。”

那狱卒有些犹豫道;“三殿下,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您答应好了的,绝不乱搞。若是王大人出了事,圣人和太子不会放过小的们的。“

长啸蹦起来,皮鞭甩在了他的脸上,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长啸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本皇子?”

陆渊低头,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王宁知平静的看着疯癫的长啸朝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而后甚至勾起了嘴角,带着一丝明了的微笑。

“不如,你回头看看?”

长啸一怔,而后就回过头,竟瞧见本该在昏睡当中的长郢就站在那、

第七百二十章:意思

长啸从未想到过在这种情况见到了自己的父皇。父皇总是高高在上,看上去无比严肃和残酷。

长啸而后看着王宁知。

“你这种废物,难不成父皇还会救你吗?”

“你算什么东西?王宁知。”

长啸自己给自己壮了胆。然后冲上去删了王宁知几巴掌,又踹了几脚。

王宁知吐出一口血来。

而后王宁知冷笑的看着长啸。

长郢走了过来,而后狠狠地打了一巴掌长啸,长啸没想到父皇这样打的人竟然是自己。

他的头偏向了一边,这才想起来父皇曾经也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

当年父皇也曾手把手的教自己射箭比武呢,那时候的父皇,长啸脑海里的印象是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接过了祖父的皇位,终于成为了天下之主,那时候自己的出生,父皇也曾很喜悦,觉得是因为是他地位的象征。所以那时候自己还是一个受宠爱的皇子。

光阴在不觉之间的缓缓度过,在父皇的眼里,自己从一个心爱的小儿子,逐渐成了一个负累。

他渐渐明白了,或许自己就会逐渐变成一个被养废的废物。

所以他不甘心,才会想要造反,其实知道徒劳无功,只是想要吸引父亲的注意力的孩子的玩闹了。

父皇没有原谅自己,自己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去了别的荒凉的州成为了一个败军之将,一个庶人。

本以为一生就在那里蹉跎了,可没想到的,父皇没有抛弃自己,并且父皇又将自己召了回去。

他想要洗心革面,可终究没能如愿以偿。

他不过是虚张声势的被宠爱,他算看出来父皇的心底是只有皇太孙。

不过太孙长臻是自己的侄子,向来对自己也算客气。所以他是没什么意见的。

本以为庸庸碌碌以后当个闲散王爷。

可是猛然间发现失败的原因,竟出在了自己的身边,竟是金陵王氏的王宁知,这个畜生是太子的私生子。

倘若不是王宁知陷害的自己,自己今日如何会成为这样?

这个狗奴才,竟敢僭越自己。

可除此之外,太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会弄出一个私生子来?难道长臻不够好吗?

长啸此时此刻捉摸不透自己的心思,在长久岁月折腾里的他,他的心情逐渐变得证件南边。

他那样的濡慕父皇,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子。

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长啸捂着麻木的脸,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长郢。

可是到如今,父皇一巴掌打向的人,竟然也是自己。

长啸没想到被抛弃的人居然是自己,父皇到最后看中的竟然只是这个废物。

王宁知这个废物有什么好的?

长啸捂着自己的脸,甚至不明白圣人此举是什么意思。

他被打倒在地上,还未爬起来,圣人又是一巴掌打了上来。又踢了几脚,长啸被狠狠的撂倒在了地上。

那些原本跪在一边的狱卒们立刻闪到了不知人影的地方。

长郢走到了王宁知面前,冰冷的目光扫过了王宁知的面前。再而后从他那双有些深刻的眼睛里瞧见了自己的影子。

同样的冰冷带着煞气的自己。

而后又看了看他胸上的破烂的衣襟,还有数不清的伤痕。

怕是伤痕累累,毕竟长禹是自己废了很大功夫才培养起来的人。

要想战胜长禹,怕是天下鲜少有人能够做到。

但王宁知也能把长禹逼到这种地步,也算是鬼才了。

王宁知回望着他,轻轻一笑。“陛下前来是为何事?”

圣人拿起了一把利刃,朝着他劈了过去。

王宁知的眼睛一眨不眨,再而后便是刀落下的声音。

“你不怕?”

链条落在了地上,他得到了解放,同时听到了声音。

“跟我走吧。”

眼前披着黑色大披风的人,似乎不像是平常时日里所见的那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

他眯着眼睛,觉得胸膛上被甩过来的鞭痕有些发热,长禹打过来的的是内伤,所以旁人看不见什么。而长啸的愚蠢,不过是几个拳头和脚,外带着两鞭子,便看上去落魄。

怪不得说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他笑了笑,而后又带着些不可描述的心情的迷惘。

他道:“请给我一件能穿的衣服。”圣人冷笑了声,果然有人在黑暗里丢来了一件黑袍。

王宁知匆匆披了起身。

跟在了圣人的身后。

“陛下还在苦苦支撑,是为了什么?”

王宁知的声音一针见血,长郢竭力让自己平静一些,而后眉目渐渐冰冷。

“你如今在刀尖上,差一步死,说话还不当心?从前,你可不是这样子的。”

王宁知蹙眉,而后突然觉得圣人如今看上去十分仁慈的眉目里,也是看得清楚圣人年轻时候的坚毅和冷傲。

他想起来年少之时从王相和他的属官笔下所写的圣人。

少年时候的圣人,还是个太孙,那时先帝是二皇子,太祖是陛下。

少年时候的圣人,热血,天才又充满天真,虽说是出生皇族,又是嫡长孙,却又偏偏如同个清流官员抑或是江洋大盗,嫉恶如仇,痛陈时弊,搏击豪强。

那时候世家子弟如果有违背法令者,他下令直接杖毙,毫不留情。

那时候的圣人也是有梦想的少年。心怀天下,想成为一代辅佐帝王的强臣。

那时太祖并未说明会是谁继承皇位。年少时候的长郢也不需要考虑自己的归属。

可谁又能想到,那些岁月里的苦难接踵而至。

太祖驾崩后,又是何等艰难。

先帝即位,可战火纷飞,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处处都是心怀鬼胎,迟疑猜忌的世家权贵,圣人那时初初成为太子,也是竭力拼搏,厮杀南北,愚蠢的长啸只记得圣人四十多岁以后的辉煌人生。

却不知道二十多岁的圣人又是如何在风雨飘摇里走来,所以普天之下,只有太子明白圣人的心思。

王宁知猜想不出,那时候的长郢究竟在想些什么,正如此刻他也并不清楚长郢把自己带出这地方的本意是什么意思。

第七百二十一章:长郢:何生天家子

我是长郢,我本为天家之子,少负贤名,心怀天下。

年少之时的我本想着的不过是扶助我的祖父太祖匡扶天下,实现四海神州归一的梦想。

我是知道陈国最后的腐烂的,我年幼之时,其实我们长族还是一心效力朝廷的,可谁也没有想象到的是,哪怕长族效忠朝廷,可是一起的世家大族清流们没有一个不包藏祸心,唯恐天下不乱。

他们都想要瓜分这土地,而后各为其主,相互为诸侯。

社稷江山最终被他们胡乱的操控影响之下逐渐衰败,最后一任陈国的君主只有一个女儿在世。而且嫁给了有虞氏。

陈国的社稷风雨飘摇里不可挽回,祖父才在风雨飘摇里临危授命,再而后便决定治天下之罪,平天下不公,以全氏族为华,而以凤位图腾,取名大华。

多少年的征战,才在我年少之时,成为了一片完整的叫做大华的土地。

我的梦想是那样的简单,可是我在努力实践的过程中又是那样的艰难,我从来没想过要凭借谁的力量。

哪怕我的父亲是太祖的嫡长子。

可是我的伯父南诏王很优秀,我的叔父北亲王也不差。

我被叔伯们疼爱,还有好兄弟长国,长尊,长衔。

我们平日里,一起听讲学,一起出去骑马。

抛去所有原本就不该有的顾虑,我们其实可以过得非常好的。因为我们有同一个祖父,我们在同样的教诲下,告诉我们要兄友弟恭。

叔伯和我的父王关系都很好,因为是马背上一起打下来的天下,因为是一起征战厮杀的。

童真和少年的时光不多。

皇祖父太祖陛下驾崩,太祖皇后殉情。

我的父亲在四面楚歌里成了大华的新主,我也被大臣们怂恿之下,被父亲立为了太子殿下。

我以为没什么太多的改变,不过是个称呼。可令我难过的却也恰恰是这一点。我以为没有的变化却在一夜之间间渐渐改变。

可是后来的变化,是千里白骨成堆,万里血流成河,太祖带领长族人开辟的天下并不牢固,太祖在世的时候,他们摄于太祖的威力,不得不选择臣服,可是太祖陛下死后,仿佛他们又开始了蠢蠢欲动,以为江山就在自己手上。

有虞氏的夫人,陈国的亡国公主。

为了父皇成功的登上王位。

在父皇登基那一日死了。

我在那一日见到了死了母亲的虞季,她站在她父亲的身后,身穿着男子的袍服,可看不出来有哪里比男儿差了。

虞季把所有的悲伤藏在了心头,虽然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是以我的见解看来,是这样的。

我看着那日的长国,长尊,长衔。

没人理解那悲伤。

可后来呢?

我发现父王其实想把皇位兄终弟及,我开始恐惧,开始畏畏缩缩,我再也不敢对朝臣们一视同仁,不敢严刑酷罚。

我害怕因此得不到官员的支持,我害怕有朝一日这东宫,这朝堂没有我的余地。

我开始猜忌我的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兄弟们,我开始怀疑身边的人的忠心。

年少的时候我大概是恨我的父皇的,他是嫡长子,被又拥立上了皇位,所有人都在他身边护佑他。

我也为了成为他优秀的儿子,而南征北战,不顾生死。

可现在,你告诉我,你想要的是兄友弟恭,是兄终弟及。

你眼里没有我这个儿子,是吗?

我也在那日发现了我的父皇,似乎恋慕一个女子。

一个生的轰轰烈烈,死的时候凄凉平静的女子。

是有虞氏的夫人。

是亡国公主。

父皇不喜欢我的母后,也不喜欢我。

我猜想这一点,可我又害怕。

伯父南诏王和叔父北亲王对我其实都很好,很真诚,无数次拍着我的肩膀说,未来的天下是我的。

可我仍旧不自信。

直到伯父南诏王和叔父北亲王相继战死。

我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长国成为了南国,放弃了南诏王的爵位,被南诏王妃伯母带去了江州。

长尊依旧是长尊,却不再是喜欢舞刀弄枪的长尊,而是志愿继承北亲王叔父的国子监见长的位置,当了个文官。

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父皇想为我选择嫡妃。

我看向了四周,最后却发现年少时候歆慕的女郎早就和文卿情窦暗生。

我看着父皇的脸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将来。

我曾幻想过,如果我不是天家子,如今等待我的是不是更好的现在?

我也许是一个英明神武的骁勇善战的王爷,也许是一个志愿成为一名教育宗室的良师,抑或是山野之间沉迷学术钻研的大家,抑或是一个游荡过来游荡过去的江洋大盗。

许是我想的太多,呵呵。

我是天家子,注定要无趣的度过这一生。

我留在京州,我娶了王氏的女儿为妻为妾,我娶了旁的女子为妃,尽管我内心还存留着一丝美好。

可是我已经失去了我此生的挚爱,并且我这未来的一生无论如何也不会得到。

我是个贤明大度的人,因为我在我继承皇位之前的人生里用掉了所有的嫉妒和猜疑,并且在那些艰难岁月里,帮助我的恩师,时太师,辅助我的伯父和叔父,他们都死了。

他们都被岁月这个魔鬼带走,我的身边谁也不能有。

我孑然一身,生来孤独。

我看着父皇在绝望的孤独里挣扎,我看着父皇最终两眼空旷的望着北方的山河,而后孤寂的离世。

我曾在内心嘲笑过我的父皇,他得到他不想要的皇位,失去了挚爱的女子和自己的好兄弟。

而我不一样,我自己放弃了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是我放弃的,至少我拥有过。

可是阿季,我的阿季,我的阿季从来不属于我,也从来不是我拥有过的。

我固执的安慰自己,我是帝王,我只要江山。

可是到了如今,我已经察觉到身体的日渐衰败,却又清晰的明白了。

我这一生,其实同样失败和孤独。

我也是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第七百二十二章:苏醒

半仙几乎是在长禹自身新陈代谢功力周转不停以及晏相知的相助下用了自己最大的力量来使长禹祛除蛊毒。

那毒蛊被逼出来,还叫嚣着想要再回去。

却被长禹单指成剑斩落在地,化作血水。

他端坐在那里,猛然间睁开眼,却不似平常人初初睁眼的迷茫和失措,慧眼如炬,如同利剑出鞘。

他果断起身,又像是文人士子,君子如玉,风骨卓绝;又像是睥睨战神,铮铮铁骨,高原肃穆;他站在那,浑身的气场正强大的让人觉得震慑。

晏相知瞳孔一缩,此时他苏醒立起来,反叫半仙吐出一口血来,晏相知赶紧上前给他扶起来。

长禹开口道。

“惊鸿呢?”

晏相知便道:“她去了大牙王宫,不知道后事如何。”

长禹道:“多谢晏先生和半仙相救,来日再报,先告辞!”

便出了门。

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晏相知的吃惊自然半仙也看在眼里,白眉半仙擦了擦口角的鲜血。

“这小子,你也是害怕了吧。”

见到晏相知点了点头,他才略微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虽有幸成为他的师父,却从来未曾帮过他几分,更别提教导,无非是引导,他的天赋和勤劳为老朽平生所未见。在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超过常人三十年的天赋。想来这一次也是有些轻敌,抑或是他心里有数。这蛊毒虽然厉害到让老朽反噬,他却是凭借着自己的本身的内力把它封存在心,强压着它不敢抬头。”

晏相知听了心中骇然,便问道。“半仙你怎么样了?”

白眉半仙笑了笑。

“我没事,一把老骨头,死不了,你赶紧追过去!这小子心性强,认准了那南惊鸿,今生放不下,若是南惊鸿有事,怕是会疯魔,到时候才是人间大难。”

晏相知追出去的时候,长禹已经不见踪影,这晏相知觉得艰难跋涉的瘴气八卦阵,许是长禹早就掌握在心,才能如同鬼神莫测的速度飞出去吧。

晏相知紧随在后追逐出去。

白眉半仙靠在那茅草屋旁,竟是朗朗大笑,然后云雾环绕间这茅草屋和白眉老半仙消失了。

实在是罕见奇观,只是无人问津罢了。

南海的梦里是无情无尽的黑暗的光,他在黑暗里跋涉,在黑暗里呼唤,可是没有人搭理他。

嗓子是烧灼的疼痛,虽然有人不停的喂水给他,他却是更加的痛苦。

这走不尽的黑暗的长路叫他觉得畏惧,叫他觉得迷惘失措,叫他觉得痛苦不安。

风凉露重,有什么在前方,他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才叫见到星海灿烂,有人在远方的月光下对他盈盈一笑。

他才听见她唤他:“阿海。”

他醒了,起初是见到一闪一闪的暗影和明光交错的,而后见到的是一张绝艳的脸。

他这一生挚爱和曾错过的人。

他迷茫的双眼见她,又闭上。

他竟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为何在这里,又为何会爱上这个陌生的女郎。

女郎见他醒了,便继续给他喂水。

他看着那女郎,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喝了水,又被扶着坐起来,屋宇富丽堂皇,他靠在大抱枕上,犹疑的问道。

“你是谁?”

她脸上显现出温柔的神色,而后多了一份惊惶。

他又呢喃自语道。

”我是谁?“

第七百二十三章: 王宁知:疾风生劲草

长郢目光复杂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年轻人。

虽然这是他的孙子。

可是长郢从未想到过自己有一天竟会有这样一个孙子。并非按照皇家的礼仪教养所养出来的郎君,反而多了许多的长郢期待的属性。

比如王宁知从不曾掩饰彻底的欲望和野心。

比如王宁知像是野草一样顽强的生命。

但凡王宁知要的,王宁知都会不折手段,而且王宁知能够隐忍。

长郢自己当然也是有这么一点的想法,事到如今,触及他底线但是,他想要让王宁知成为一把刀。

一把能够让长臻挥舞的利刃。

或许有别的事情,但是非常深刻而言。长郢所想要的就是需要来磨砺长臻的。

长臻是他理想化的君主,长臻的缺点就在于他没有可用的人,长禹成为长臻在战场上的刀刃,蔺楚退居朝堂愿意成为文臣,何兰和余跃在吏部和刑部把好了关,眼下缺一个黑暗里的人。

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王宁知。

最合适不过在黑暗里踽踽独行的王宁知。王宁知的身份是个耻辱的存在,所以没人会支持王宁知登位,但是王宁知是能够完成所有的任务。在王宁知的眼前只有生这一条路,而生意味着成为长臻的驱使。

长臻不能做的事情,完全可以让王宁知在暗中去做,并且做得很好。

从前长穆怎么想的,长郢一清二楚。

所以才长郢在抛弃自己的儿子长穆的时候,就决定要用长穆的方法来击败长穆了。

在最残酷的暴风雨之下,往往能够培养出最顽强的草来。

对于长郢来说多年的谋算似乎在这一刻见到王宁知忽然有了新的认知。

“你不好奇朕带你去哪?”

长郢看着王宁知紧抿着的唇道。

他的面色依然看上去惨白,想必这黑袍之下的身体依旧遍体鳞伤,宫里的太医们也是看茶下饭,没有人敢给他最尽心的医治,没人敢冒着圣人发火的前提。

甚至就连长啸那样的人也能对王宁知指手画脚,随意殴打。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

所以眼前的这个人的答案,长长郢忍不住有些好奇。

王宁知缓缓的睁开眼,而后稍微放松了一下身体,细微的动作自然被留意到,但是他并不会因此而觉得有何不妥。

他而后牵扯嘴角,因为脸部被长啸挥舞了一拳头,此时有些肿胀。

“陛下要带臣去哪,臣都无所谓,也不好奇。”

“呵,朕要杀了你。你是皇族的污点。”

王宁知也没有任何动容。

他眯着眼盯着圣人的眼眸,没有任何的避让。

“陛下,臣不怕,陛下若是想杀了臣,也不会带臣离开了。”

王宁知的话让长郢忍不住点了点头,而后嗓子有些沙哑。

他伸出手去拿茶杯,再而后茶杯跌落在地。

他冷笑一声。

“终归是老了,大不如前。”

王宁知却什么都没看到似的。

王宁知十分清楚明白自己所面临的困境。

但也知道只要自己抓住了这一丝机会,也许就能活下去。

王宁知知道或许这一次算计自己的人,是长云侯长禹,他设计前来,他无法面对这样的设计,只能身陷囹圄。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王宁知对此感到怖惧。

与长云侯从年幼年少到如今的屡次交手,似乎从无胜利过。

而且这一次,他带了所有的麾下的精英前去,原本觉得即使是算计失败,自己也是能够成功的灭杀长禹的。

谁能想到在那个黑色的夜里。

在那个冰寒料峭血流成河的夜里,长禹只身赴约,他却能抽身而出。

王宁知不知哪种逃避面对现实的人,自醒来之后的每一个时刻,他都在认真的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无数次交手,从平分秋色到一败涂地,他被长禹牵着走,哪怕旁人对长禹都有干预,他却依旧是游龙戏水一般的游刃有余。

王宁知从前没有那样被逼疯的时候,也无法想象,这七年里,长禹竟有了如此长长足的进步。

身边堆积如山,横七竖八的都是各色各样的尸体。

死相惨状,分尸错骨。

长禹毫不留情,王茹地狱前来人间的恶魔,收割着所有人的生命。

毫无疑问,长禹带给王宁知的那种巨大的压力在那一瞬间倾轧而来,让他浑身一抖,而后差点被长禹挫骨扬灰。

可没想到长禹居然没有杀了他。

王宁知内心邪邪的笑了。

只要给自己这个翻身的机会,他必定会让长禹后悔,为什么要放自己一马。

车外有人低声道。

“陛下,到了。”

长郢这才出了车,而后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周边的环境,天边已然出现了一丝鱼肚白,许多葱茏的树木郁郁苍苍,接连着远天。

沙鸥飞过了大片的水滩,再而后便是水天一色的边线。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的唯美和静好。冥冥之中却又仿佛有一丝联系。

看普天一色。

万物静寂。

王宁知下车的时候身边只有长长郢孤独的站在远方。也许上位者天生就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孤独吧。王宁知很想体会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虽说这机会来得并不容易,但是他还是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的竭尽全力。

只要自己想做的,必定要全力以赴。

王宁知走了过来。

忽然听到长郢自言自语道。

“你在这处天地睡了有多少年了?我都记不清楚了。阿季。”

王宁知再看四周,只觉得此处实在有些怪异,从前未曾见过。

王宁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为何会带自己来。

就听到长郢说:“跪下。”

王宁知自然就跪下了。

从小在金陵王氏,没有谁告诫过他,但是他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努力下,最终成为一个内心有了任何想法,面上都能在该下跪的时候下跪的人。

记忆里的一切都极为清晰,每一次若不是别人对自己斥责的时候,自己立即选择下跪,就能得到谅解。自己也不会一而二再而三的变得如此卑微。

但重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不是吗?

第七百二十四章:尤物

对于长禹的醒来,南惊鸿自然是非常欣喜的,可对于他这恼人的性格,她又有些受不了的觉得害羞。

房梁之上,是他们放肆的缠绵,房梁之下是敌人的窥探。

南惊鸿竟在这种情况下有些迷醉。

身体在发僵,可他的吻肆意侵入,让她心痒难耐,忍得辛苦。

担心他的伤口可会出事,却又提防发出声音,绷紧身体,却又能感觉到他的舌尖如同拨弄琴弦一般。

她只好闭着眼,假装此地在天地山河之间,只有彼此。

白纪玫四处打量了很久,而后转了又转,再没见到长禹,便没了耐心,只跑了出去。

她可不担心长禹去了哪、顶多觉得是被圣人召见什么。

如今姑祖母是着急了,才会给了自己通行令,但凡自己能让长云侯长禹和太孙殿下长臻乃至王宁知三人相互痴迷而争斗,就能重复当年红颜祸水的胜景。一想到这里,白纪玫的脚步加快了许多,听说太孙殿下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眼下倘若借着探望太孙殿下的机会,也能去看看究竟太孙殿下是个什么想法,抑或是太子。

听说东宫太子暗地里在打听自己的容貌,想来也是被自己的美貌所打动了。

听到白纪玫离开的脚步声,这时候南惊鸿长舒了一口气。

长禹抱着她飞下房梁的时候,南惊鸿晃了晃身子,瞧见他新换好的白衣裳胸襟前都是血痕。

她微红的脸颊上染出了些惨白的颜色。

“果然伤口……”

长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而后对她的发心道。

“惊鸿,你带着岳母先回云郡好不好?”

她睁大了眼,而后仰着头,望着长禹说:“我不要,我不要等待。你在那,我在这,我在等待你的日子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好辛苦,请你不要让我再等你好不好?”

温热的气息吐在了他的脖项处,长禹深知猛地绷紧。

他身子猛然一顿,然后看着她的眼,把她拉到了怀里,轻声道:“好,既然你不想去,那就留在这,我们一起。可是,惊鸿,我们的孩子,我担忧他……”

长禹的手指摸在了南惊鸿的小腹上,小腹上紧绷绷的是绑了白色的绸带,她的腰肢纤细,又刻意的绑着绸带,没有谁看得出来她有了身孕。

“阿禹,我的母亲是在战马之下生下的我。这点小事,无碍。”

南惊鸿说话的语气很轻松,可是长禹却知道南惊鸿的母亲触动胎气,足足生了三日才难产生下的南惊鸿,不然也不会到了今日也未曾有别的孩子。

夜尽天明之后,便是朝堂上相互望着的群臣。

没有帝皇,太子,太孙,长云侯的存在。

朝堂上干瞪眼的群臣们只得到了圣人的御诏,该不该承认王宁知的宗室身份。

群枪舌战,而向来是朝堂清流中最顽固的中间派,礼部尚书兼大学士程昱石竟不同往日力保王宁知无罪,请求承认王宁知的宗室身份。

圣人尚在昏迷中,并没有对王宁知加以处罚,王宁知暂时软禁在太子的东宫之中。

圣人不省人事,东宫太子不作为。

眼下那被软禁之中的王宁知倒是醒了过来,每日抚琴看花,并无不妥。

东宫的太孙殿下第二日精神看上去不大好,只和太孙妃一起,听说白国舅的嫡孙女白三娘子白纪玫竟跟着白国舅登门探望太孙,眼下这不过是多事之秋,且白家的命运忐忑,旁人只以为是白国舅吧是病急乱投医,可南颂挺着个大肚子,还接待这个前来的白三娘子白纪玫,只觉得此女并非善类。

看女子先看德容,德容双馨才为上佳。

可瞧着这白纪玫,很明显看上去的状态就非常的不好,甚至隐隐约约是有些古怪的,这白纪玫的确是生的花容月貌,天姿国色。

可那双眸子看上去柔和无比,却又有一种违和的气质。

“听闻太孙妃娘娘近日身体不适,臣女特地带来了太妃娘娘的赏赐,只期盼太孙妃娘娘早日诞下麟儿,为我大华皇室添枝加叶。”

说的倒是漂亮话,怕是算盘打得也是无比灵光。

南颂面上是端庄无比的笑,内心却还是有些嫌弃。

女子过于艳丽只能成为尤物。

而男子们所追逐的尤物其实不过是玩物。

即使南颂知道眼前这女子许久是想要爬上太孙殿下的床榻,但是她不会有多少介怀。

可怜之人罢了。

成为他人棋子,却仍不自知,沾沾自喜一般。

“听闻白妹妹才艺双绝,令人惊叹,不知可有幸听一听妹妹抚琴?”

果不其然南颂把她当个戏子优伶,她却以为是看重,即可接了眼前这枝,忙不迭的道。“若太孙妃娘娘有好琴,纪玫就献丑啦。”

南颂抬手,命人取来了一把造价极高的古琴,但南颂平常不会用。

正门的金黄色排帘揭高起来,描画花翡翠宫灯亮的满室光辉,檀香盒子里清新的花香充盈室内。

白纪玫坐在古琴前,倒是端庄优雅,举手投足间别具风范。

南颂敲了敲椅子的扶木,果不其然见到太孙殿下出现在门口,想必太孙殿下是担心自己和腹中孩儿的安全,才会忙不迭的前来。白国舅满意的看着太孙殿下被孙女吸引过来,他前来打听到的是圣人似乎没有对白氏赶尽杀绝的念头,或许此事能功过相抵。

白纪玫素手纤纤,拨动琴弦,瞧见那人向南颂走了过去,身形挺拔,眉目平和,玉龙冠束了起来,雪白的袍被博带肃紧,浅蹙的眉头刹那间展开来。

她手下没有慢了动作,有什么在眼前瞬间交织成为浓雾。

都说太孙殿下,音容兼善,经史通览,为人宽厚,如今看太孙妃娘娘也是如珠如玉很是宽和漂亮,便觉得如若嫁给了太孙成为太孙侧妃,以后太孙殿下继承大位,自己谋个四宫之一,倒业绩好。

太阳渐渐高了,薄雾消散,温煦的光从身后浮来,白纪玫手下愈发轻柔,琴音动人,情意精湛。

不合时宜的咳嗽声忽然响起来。

第七百二十五章:去争

白纪玫慌了个神,而后手下乱了个阵势,就弹错了一个音。

她慌忙起身,跪在旁边,低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连忙道歉道。

“臣女冒犯了二位殿下,还望恕罪。”

可咳嗽之后的太孙殿下长臻全然置若罔闻,连眼皮都没抬一抬。

白国舅皱了眉头,没想到白纪玫这么容易就犯了错,却见到太子殿下伸出手指去将太孙妃南颂额际的发丝往后面梳理。

长臻只看着南颂温柔无比,却也不说旁的话。

白纪玫有些讪讪的跪在那里,只得老实的不说话

事到如今,她才知道那些伺候白贤太妃的宫女们有多么的不容易,怕是西宫的地板上都是被跪塌下来了。她心里一犯冲,才想起来,如果嫁给了太孙殿下后,就算入了皇门,伺候这样阴晴不定的主子,指不定以后要吃多少苦……

她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长臻的神色,妹母亲冷,可看向太孙妃的目光都显得无比的温柔宽厚。

想到太祖陛下是有名的美男子,想来太孙殿下这般相貌一定是随了先祖。

白纪玫心里胡乱的想着,可是跪了很久,不敢妄动,周身的血液都忍不住有些凝固。

“劳烦白国舅和白三娘子了。”

长臻开口,光影里隐隐约约一道光打在了他的背后,深邃的眼睛,白净的皮肤,而后眯起眼睛来,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不言而喻。他嘴角隐隐约约有一丝看不清楚的情绪,表情算得上是喜怒难辨。

目光流转之下,南颂只觉得心中无比温柔。

见长臻的眼里宛如碧色湖泊上潋滟的波澜,这样的殿下才是她心里想要追随的那个人。

流里流气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一早上就听见有人弹唱《凤求凰》,音色极美,只以为是哪里的名伶,循声而望,来到殿下这里拜会了。”带着笑声前来。

见到跪在地上的白纪玫,而榻上与南颂共坐的长臻,蔺楚有些暧昧的笑了笑。

匆匆随意给长臻和南颂拜了一手,而后道:“倒让我想起来上一次途经幽州的时候,在那遇见一位精才艳艳的妙人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

白纪玫在白贤太妃身边裹着的也就是一层金玉床纱帘,却不知道这真正的贵族世家可没人是她想象的光风霁月,对于那些空有美貌和技艺的女郎来说不过是美妾玩物,是为了风骨将寒的酒后助兴罢了。

美酒佳肴,如花美眷,不就是男子所图。

得尽天下美酒,博得美人恩。

蔺楚风流倜傥而来,南颂也知自己该退去了,郎君们有自己的政事,她出谋划策可以,旁的可就不能参与。

她扶着怀风的手从白纪玫的身边轻巧离开,纤纤白的手指在灯光下近乎透明。

白纪玫看着那手指有些发呆。

又听到蔺楚说:“当年太孙妃娘娘的琴艺实在高超,听说孟大家至今念念不忘,想在听一曲《高山流水》,可顾忌太孙妃娘娘有孕,终究作罢。”

长臻笑了笑。“既然国公来了,国舅就先告辞。”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搭理自己,她摸了摸自己的坠子上的峰棱,而后有些迟疑的几乎流下眼泪。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走!丢人现眼!”

白国舅先带头走了,白纪玫才慌忙四顾一眼,匆匆忙忙的爬起来,身子僵硬,膝盖疼痛,一瘸一拐也跑了。

白纪玫在太子府的丑事终究传了出来。

南惊鸿抱着手炉歪在了大抱枕上,长禹正在那摆弄着九连环。

羡鱼有样学样的把所有的话倾吐而出,末了还加上一个总结。

“想想现下都知道这白三娘不是一个好东西。表面上眉目谦和,弯眉妩媚。可却又包藏祸心,狐媚货色。”

“咳,别教坏了夫人,快去查查太孙妃身边是否被人安插了人手。”

长禹和总归听不喜爱去,语气里带着不容违逆的威严,羡鱼自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而后作揖道。“羡鱼告退。”

毕竟这白纪玫怎么能够预料到什么时候太孙长臻什么时候道太孙妃那里去呢?

南惊鸿认真的看着长禹说话的样子,赏心悦目,天色看上去很好,认真的男人最可爱。

青瓷的杯子里有一朵小白花在晃动着。

不知道为什么,想来高山仰止面无表情的矜贵少年,在她这里倒觉得像是一朵随风摇曳的小白花,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俊不禁的笑了,果不其然长禹生了好奇之心,只问道。“你这是在笑什么?”

他见人都走了,才爬上美人榻,将她的鼻尖勾勒了一下。

尊贵至极的出生,锦衣玉带的生活。

偏生南惊鸿的眼底利都是揶揄的意味,这让长禹没办法不去注意她她的想法,这小丫头古灵精怪,大抵上是不死心的想要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她无论什么都不说的。

她既然不说,长禹便想到方法来捉弄她,伸出一只手,在她的腰窝处游曳着,果不其然她的笑声便响了出来。

她在他怀里像一个游鱼一样的滑手,她的腰肢却又纤细的可人,在他手下捉摸不住。

最终闹的累了,她也没说出口这事情。

只是长禹的恢复能力也太强悍了些,这才几日功夫,便叫身体大好了,眼下来了这水河园里,可算是没了所有的拘束。

且不说在北亲王府,日日提点这南岭有什么动静,偶尔江州和京州的贵妇都要前来叨扰,南惊鸿觉得烦腻,从前在南园,无论什么事,祖父都希望简化,除了逢年过节,倒阖府各不干涉,过得快活,她这样胡思乱想着,而后听到长禹喟然叹息。

“惊鸿,你觉得太子和太孙,谁更适合当帝王?”

他收敛了眉目,玩闹之后,还是顾起了正经事。

灼灼华美的流光渐渐退却,夕阳西下里他的叹息。

她的心里猛然一疼,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道:“如今替罪羊是云南白氏,你和王宁知大抵上两相安,你放了王宁知是为了太孙殿下,可太孙殿下会如愿领情吗?父子天伦,你我怕是无法阻绝。”

南惊鸿的言下之意,是她觉得都不合适,可长禹为了太孙去争,倒是颇为辛苦。

第七百二十六章:狠人

南惊鸿和长禹就在这水河庄园里悠闲度日。

不过大部分时间长禹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正在那捣鼓地图的南惊鸿。

南惊鸿最近意外的爱安静,甚至都不愿意说话。长禹也只好耐着性子陪着她,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孩子特别懂事的的缘故,才会这样的安定下来。

朝中几乎没什么大事,圣人苏醒后,此事也暂时按捺下来。

这些原本想要朝见的举子们,是既成的受益者,太孙殿下替着皇室亲自过来慰问这些举子们,他们不得已按捺下了内心的愤怒。

孙山原本还想坚持上诉,可是一想到自己还没能见到蔺玉,就决不能在这时贪图冒进的,所以孙山隐忍了下来。

太孙长臻其实很欣赏这三个举子,尤其是已经在这连续考了四次的孙山了。

孙山被太孙带到了太孙府,而后身怀六甲的太孙妃娘娘还听说他是江左人,并请人将孙夫人接了过来。孙山未曾想过尊贵的太孙妃娘娘竟然是这样一个体贴温柔之人,平易近人。

她竟然会这样对自己的夫人和娘子,孙山内心十分感激。

现如今在太孙的面前也是无比的恭敬。

太孙长臻原本就觉得孙山有文人的风骨,虽然大器晚成,但是身上还是有钟灵毓秀之气。

他表现出来的很多事情都非常的好,让他很是欣赏,当下也是温和一笑。

“孙先生先坐,虽则皇祖父还未给你们安排职位,但是这段时间也是考察,皇祖父忧国忧民,最近身子昏沉,不大舒服。”

孙山连忙坐了下来,只道:“太孙殿下仁心仁德,小人不敢造次,承蒙太孙妃娘娘的眷顾,能让内子和小儿能在太孙府暂时住下。”

提到南颂,太孙心情自然很好,他看着孙山觉得顺眼了很多。

“太孙妃娘娘的确是仁心仁德,她又怀了身孕,很喜欢孩子,你夫人是个知书达理的,孩子又懂事,她向多讨教讨教,也情有可原。”

而后又宽慰道:“你说你在江左,从前启蒙的老师是谁?”

孙山没想到竟会问起自己的启蒙恩师。

他这么多年来屡受嘲讽,却依旧坚持自我,的确有很大原因是因为自己的老师一直都在支持自己。

他的老师,是穆怀之,如今在云南郡城,大有造化。

从前到后,逢年过节,每一次老师都会送信过来告诉他。

“切记勿忘努力,一定要坚持。”那时候老师四处迁徙,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好,都在坚持,老师的工作也是辛苦不已,同时迁徙不停。

老师有了安定的时候,只说自己再次参加科举,就能够如同鸾凤鸷鸟,十年不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下定决心带着决心去考,果然遇到了真的贵人,在蔺玉的帮助下,自己有一日竟坐在长臻的面前,这可是大华最尊贵的太孙殿下,是当今圣人的皇长孙啊。

他恭敬道:“先前一直跟随穆怀之穆大人学习经史理论。”

孙山的解释,长臻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形象。

是长禹在通信里提及的穆怀之,同样是潜伏官场十几年,最后才被圣人看重,如同赵平河这样的新起之秀,他是后来之秀,可却又比沈荣更得圣心。

这人是个不简单的人。

眼前的孙山也看来不简单。

“穆大人是个治国之才,孙先生若不介意,回头外放先去云南郡,归来之时,便为我太孙府部一员,如何?”

东宫向自己抛来了金枝玉叶。

孙山有些惊惶的看了一眼站立一旁的蔺国公蔺楚,蔺楚翻了翻古书,而后笑了笑。

“穆怀之是个奇才,这学生想来也不差,殿下何必这样着急,我到也想要到兵部去玩一玩。”

蔺楚将手中的书合了起来,而后道。

“我倒有些好奇的是,当时和你一起你的那个蔺玉,何许人也?就连邓怀邓大家都为之称赞不已。”

“你说说,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蔺楚看着孙山,孙山心里一沉。

“原以为蔺贤弟是蔺国公爷的亲属,旁人都说是蔺国公爷的关系,现如下孙山有些糊涂,蔺贤弟才高八斗,不世之材,又高山远止,令人敬仰,未曾入科举及第,实在孙山有些不明。”

“哦?你不知道他最后卷子上做了个红色句号的记号么?倘若没有那个记号,该就是头名状元了。”

蔺楚无所谓的开口,孙山却是吓到了,立刻站起身来,惊疑不已的看着蔺楚,而后看着太孙殿下长臻,果然瞧见长臻也是如此的点了点头,内心的惊讶最终变成了深深地惋惜。

再而后便有些沉默寡言。

“蔺玉写字是左手还是右手?”

蔺楚总觉得有哪些不对劲,但说不上来。

如今长禹日日在水禾园里不问世事,外面的事情只好自己动手查,不能动过花绣坊的关系,蔺楚也有些头痛,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情了。只好问一问孙山。孙山没想到会被问起这件事,当下脑海里闪过了这个印象。

从前看着蔺玉写字的时候一直用的手是左手。

他还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

“蔺贤弟是个左撇子吗?”

蔺玉当时笑了笑道。“右手写字太有特征性,故而用左手更为习惯。”眼下仿佛有什么不言而喻。

他道:“他用的左手。”

孙山果真瞧见蔺楚一幅了然的样子,而后蔺楚道:“以后你会知道他是谁的。”

眼前两位都是身份尊贵的人,孙山也不敢追问,心头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也许自己真能知道究竟是谁帮助了自己,一而二再而三。

外面有小厮禀报,说是邓三郎邓之音邀请孙山作客南园。

如今邓大家和南先生也就在南苑日日看书,偶尔教一些读书人,答疑解惑。

现下想必也是为了这新科举子引荐一些旁的读书人,文人墨客向来都是如此,太孙便允许孙山去了。

等到孙山出了门。

长臻忽然叹道:“你和我想的一样。”

蔺楚也释然一笑。“终归是釜底抽薪,是个狠人。”

第七百二十七章:正统

南惊鸿休养了半个月,好像在长禹的监督下身子麻利的圆润了起来。

长禹悠闲度日,但是别人反倒并不愿意让他清闲。

这段事情迈步了结局,白国舅被罚了三年用度,以儆效尤,太子殿下罚了一年俸禄,责其前往往太庙守太庙,暂时没有设定归期。

王宁知仍旧在软禁当中,由圣人身边的御前侍卫看守。

王宁知坐在窗台前,看着外面的杂草正在茂盛的生长。

越恢复越觉得恐怖,长禹没有杀自己,却让自己成为了一个没有缚鸡之力的真正的文人。

文弱至极。

从前谁也不知道金陵王氏的王宁知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内家功夫高手。

从今以后也是。

若不是圣人给他做了全身的检查,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样艰难的活下去。

从此以后是一个平凡人,没有任何的武力,只有自己的脑子里的阴毒计谋。

可是圣人也很狠毒。

他说。

“你想活下去吗?”

王宁知自然点头了,这世上活着哪一个人不渴望能活着,他们哪怕是最卑微的乞丐,都希望依靠着嗟来之食活下去。

他怎么会想要去死呢?

可是他失败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天边的曙光渐渐发亮起来,他看着芦苇在微风里飘荡。

见到他开口说话。

“我想,我想活下去。”

“如果牺牲一些东西呢?”

王宁知想过很多东西,比如自己的胳膊,自己的腿,比如金陵王氏,比如一切的势力,把所有的都可以丢去,现如今他只想活着。

他不会想念任何人。

圣人的垂询,其实是一种质问,如果不能顺应圣人的询问,他也许就不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安宁。

他看着圣人的宽大的袖口处张大嘴巴的巨龙,觉得有些害怕。

可是这种信念又支持着自己,让自己前往这里,能够活下来。

“我想活下来。”

他看着他,眼睛发亮。

“在所不惜。”

他说的认真,又很坚持。

“你不能再有生育功能了,如何?”

圣人给了一个王宁知觉得是噩梦的选择,可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无法得到相信,如果失去了这个,他就能得到未来,那又有何不可?

反正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真心对他的母亲小周氏已经去世了,再没有别的人能够让他心软了,所以即使是如此,那又如何呢?

他心里想清楚了,便也不再忐忑不安了。

他点了点头。

原本以为是面对刀刃,可对方只是看着他诡笑了一下。

“再给你一段时间思考吧。等你伤养好后,再给朕答案。”

王宁知从呆滞里醒来,瞧见门口出现了一个水红色的身影。

是含霜。

浑身的热血上涌,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含霜是太子的人。

他将含霜的衣服从上到下撕裂开来,而后将她狠狠地摔倒在地面上。

含霜裸露着身体,瑟瑟发抖,却如同破碎的娃娃任他驱使。

南漾瑢脸色无比冷淡,自从沈云素死后,她对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期望。

即使舅舅沈荣来找过自己。

昔日看上去严肃不已的舅舅,其实也不过是个贪婪无比的人,为了了自己的诠释和地位,连母亲和女儿的生命都全然不顾。

南漾瑢从来最瞧不起这样的人,内心深处只觉得无比的恶心,可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也是在眼前的。

沈荣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和沈家的联系。

沈荣又一脸悲哀的看着她。像是哀求不已的开口。

“阿瑢,舅舅会保护你的。”

南漾瑢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这有什么可说的,惯用的套路罢了。她冷笑一声。

“沈大人有话直说。”

尽管南漾瑢看上去十分的冷漠,但是沈荣显然不在意,他抹了抹眼泪。

“阿瑢,沈家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了。如果,如果你和我再不努力的话,咱们沈家百年基业都会没了的。”

南漾瑢真是觉得这副嘴脸丑恶又做作,可是这是自己血脉相连的舅舅,当真是可笑,含冤九泉的母亲和表姐,想必也不会想到为他和他的沈家的功名利禄所献出生命之后,得不到沈家和沈荣的同情和怀念,只有他对于无人维持利益的扼腕叹息罢了。

沈荣声情并茂的朗诵,南漾瑢一双眸子里都是冷冷的颜色。

“如今沐姝和云素都不在了,舅舅只有你这一个侄女儿了,舅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沈家后继无人,你另一个舅舅沈万是个没用的,那个表姐妹也是拎不清的糊涂虫,眼下咱们俩要一起努力。这不是圣人还没有定论,咱们姑爷是太子的儿子,以后就是皇子,你就是皇子妃,前途无量啊,只要你坚持下去,咱们就有出头之日。”

南漾瑢看着已经有些老迈的丑态毕现的沈荣,忽然能看出来那些沈荣年轻时候对于自己的母亲沈沐姝所说的话。

“如今叔母已经不在了,沐姝,咱们俩个人在一起,兄妹感情深厚,我不想让你受伤害,可是为了保护我们沈家,你就忍一忍吧,你看看这位贵客一表人才,倘若你嫁给了他,你的未来也会幸福,你幸福了,咱们沈家也能保全了,只要咱们同心同德,咱们沈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那些话都是重复的诉说,所以他认真的充满感情地说的滚瓜乱熟。

南漾瑢冷笑:“舅舅当年就是这样和我母亲说的、而后又是这样和云素姐姐说的?舅舅心里有着沈家的百年基业,可不知道的是七十年前沈家的基业也就完了。难道不是么?”

沈云素从前和王宁知说起西杭沈氏的渊源的时候,南漾瑢听过一耳朵,是清楚的知道沈凤华这个嫡小姐的悲惨命运,如今的沈家人就是鸠占鹊巢的。却偏偏说的这样光明正大。

南漾瑢嗤笑一声。

果真沈荣听到这个话,浑身僵硬,甚至有些发抖,他摇了摇头,而后抓住了南漾瑢的肩膀。

“阿瑢,你告诉舅舅,你都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都不是真的,不是!咱们是正统的嫡支!”

第七百二十八章:妹控

沈荣看上去有些疯癫,可是南漾瑢拢了拢衣服,而后自顾自的回到了自己的小佛堂,余生她再也不想要参加后宅争斗了。况且她从来都赢不了。

她不想争,自然也就在讥讽沈荣后,自己选择了离开。

不再浪费任何时间。

沈荣站在原地,看着那堵白墙,突然觉得一切都是个笑话。他处心积虑的谋划,到今天也只是一个笑话了。南漾瑢也许从来都不肯理会自己的苦心她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一些,其实都是为了保障她的生活呀,倘若西杭沈氏不在,南漾瑢又如何能安然无恙呢?

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想让她能够安安无恙的过完一生,可是南漾瑢不理解。

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只能看着眼前的这个娘子,直接离开了这里。

看上去毫不留情。又毫无想法。

……

水禾园的确平静不了太多的日子。

隔三差五的来个把人,长禹让临渊将他们通通赶走,可是这一日何兰,余跃和蔺楚一块儿来了。

蔺楚的功夫,临渊勉强相抵,可加上一个余跃,却是如何也打不过的。

相互对战,便是有些辛苦的,前后夹攻,只能束手待擒。

临渊哭憋憋的说道:“您们这些主子何苦为难我这个下人,是四爷不给你们进,又不是小的不想你们来。”

羡鱼横空出世,一脚踢飞了临渊而后手持长剑对余跃虎视眈眈。

何兰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瞧见了站在那如同玉人一样的南惊鸿,还有眼前跌坐在地的蔺楚。

蔺楚立刻直起身来,而后一脸严肃道。

“羡鱼,偷袭是不道德的。”

“那蔺国公和余大人对我哥哥两面夹击,难道就是君子所为吗?”

临渊原本被钳制着,看上去模样很惨,可没想到这羡鱼竟称呼自己为哥哥,却不是叫自己临渊。

他眼睛都亮了,立即脱离了余跃的控制,站在了羡鱼的旁边,轻功之高叫人呐喊。

余跃也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再而后摸了摸脑袋。看来这临渊是故意放自己一马,这长云侯的几个侍卫,都是武功高强,令人怖惧。

羡鱼面对贴上来的临渊可不管,只到了南惊鸿身后站着。

临渊却有些高兴的跟在了羡鱼的后面。

“实在是太好了,羡鱼,你叫我哥哥了。”

“我觉得真好听,你再叫一次给我听听好不好?”

“羡鱼,你叫我哥哥了。”

看上去像是村头二傻子的临渊让羡鱼无力吐槽,她看着南惊鸿说。“幸不辱命。”

而后威胁道:“你再吵一句,我就和主子说,让你去地狱呆一呆,连小公爷都打不过。”

临渊顿时又哭泱泱的。“这几位都是主子,我哪里敢和你一样像踹敌人一样的凶残无比。太过令人怖惧了!”

眼下三人都站在那里很尴尬了,他们面面相觑,看来真的是临渊承让了。

浑身尴尬的蔺楚倒是习惯了,毕竟从小到大不知道输了多少回,眼前坦然自若的走到了南惊鸿的面前。“夫人近来可好?”

南惊鸿敏锐的察觉到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蔺楚好像格外注意二人的距离,蔺楚果真是成长了,南惊鸿也不必再那么尴尬,当下也有些释然。

只略略笑道。“自然安好,三位大人频频造访水禾园是为了探视重病在榻的侯爷么?”

蔺楚看着南惊鸿,似乎最近长好了些,看上去像是柔和软润的粽子。

白白嫩嫩的,极为可爱。

三位大人在这里站着,顿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何兰向来最是温润如水的,极为善于打交道,眼下却也是沉默不语。

南惊鸿站在那风口不过半刻钟。

立即长禹溜了出来,然后将自己身上的大披风披在了南惊鸿的身上。

“娘子,您站在这,一定是冷了。”

而后像是藏着珠宝一样的把她藏在了后面。

他笑了一笑,而后又淡淡的看着他眼前的几人。

“怎么、三个大光棍,背着我见我娘子,快去!”

蔺楚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不给看?”

他溜了一下把南惊鸿拽了出来。

长禹吓得连忙把蔺楚推开,而后把南惊鸿抓在了怀里。

“混蛋,混账!”

蔺楚这厢心头有了淡淡的失望,再而后他喟叹道。

“原是惊鸿有了身孕。”

何兰和余跃大惊失色,可蔺楚在把脉的时候完全就意识到了对方怀了孩子,怪不得长禹要把她藏在水禾园。

蔺楚一想到这一点,忽然就有点伤心,又想到,自己最初喜欢的娘子竟已经嫁人生子,自己还像长禹说的那样只是一个光棍,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头始终是有一种意难平的意味,许是自己还是在牵肠挂肚,抑或是心底有些事情弄不大明白罢了。

她脸上带着微笑,心头想必也是满满的幸福。

何兰和余跃没想到竟然得知了如此辛秘之事。

长禹自然是不害怕这几个人会说出去。只说:“有什么要紧事快说吧,别误了我娘子休息。”

余跃摇了摇头,表示嗤之以鼻。

何兰笑了笑,最终还是认真道。

“的确有要事相商,却不是来找你的,我们虽然是单身汉,但是也不必你这个气管炎好。”

南惊鸿忍不住犯了个白眼,虽说这样的动作不太好,但是做起来还是蛮有趣的。

她说。

“院子里设好了茶几矮座,大家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说,不必理会阿禹,他最近有些返老还童了。”

南惊鸿揶揄的话,长禹可就不大高兴了,他苦巴巴道。

“人家哪里是返老还童了,这不是激动地么?再说这些人又让你烦心,大男人好不好笑?”

何兰依旧是笑吟吟的:“眼下虽是多事之秋,但是侯爷自然有办法维护夫人的周全。此次前来是为了在下的婚事。”

一行人入了院子,羡鱼提剑四处寻望,果然瞧见了畏首畏尾的贼眉鼠眼的探子,她猛然出现在他后面,一剑毙命。

临渊嬉皮笑脸跟上来。“妹妹呀,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做的?”

羡鱼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麻烦收拾一下这个。”

羡鱼用脚踢了踢尸体,不知道是谁以前让自己不要叫他哥哥的,现如今又舔着脸皮。

难不成这就是那些丫鬟们说的和南大郎君一样的妹控?

可怕!

第七百二十九章:沉吟

花前日下,朗朗乾坤,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的岁月静好。

几人坐在了面前。

南惊鸿竟没想到岁月辗转,好多事情都在静悄悄的解决了,譬如,文倏然的婚事。

文三娘已经准备要出嫁了。

文五娘和文九娘待嫁。

文氏自然以南惊鸿的名义送去了添妆礼,眼下这种情况,南惊鸿也不适宜送嫁,只是添妆礼送的比较隆重了。

南惊鸿知道这一点。

但是同时提上日程的是文倏然的婚事。

何兰心底没有底,现下想要再请南惊鸿出山,为他筹谋一下,怎么才能迎娶佳人。

如今的倏然已经快到十五岁,的确是到了出嫁的时候了。

可是想必舅母还是会心疼倏然要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十二岁的郎君吧。

南惊鸿看着何兰,而后浅浅一笑道。

“表兄是怎么想的?”

何兰道:“如果结果不如我所愿,那我就因此而奋力一搏。”

“表兄对待倏然,真的能够坦然相对吗?不介意旁人对你们年纪的非议?”

蔺楚想要开口争辩,年纪算什么?太子不还娶了自己的堂侄女儿长梦吗?也没有别人说些什么呢?

可是看着眼前的情景,大家都在看着此时的何兰呢?

想必何兰有自己的决断,南惊鸿想听的也是保证吧。

南惊鸿这个人实在是个够义气的很的娘子,对她恶意的人,她暴躁而凶残,下手果断,可是对她好的那个人,南惊鸿就会不由自主的倾尽一切去对待她,譬如文倏然,原本江左文氏除了文卿,没什么人值得南惊鸿重视,眼前的情况,她还是把文倏然当做自己的妹妹一样对待的。

何兰沉吟了。

他自然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娶文倏然,从前他是决意不在乎儿女情事的,从前对于时樾,也不过是从小到大长辈们的默许,他便把时樾当做未来的妻子一样的认真对待,细细留心,可是到了最后,他忽然发现,其实他的内心深处,只是在履行职责罢了。也许他从来都不会在意,成为自己的夫人的那个人是谁。

为了自己的心灵的解脱,他选择了卸下了心头的重担,卸下了家族的继承者的责任,同时远离了何家,旁人或许会以为自己的确是因为时樾的缘故才离开的,只有他自己明白是放下和解脱。

他心底想着要周游世界,去见见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心里想的明白,而后便放手去做。

可遇到文倏然,实在是人生意外的惊喜。

从一开始文倏然的写信,到后来朝夕相处的教导,他把文倏然当做自己的徒弟,当做自己的妹妹,可到最后,却把她当成了一种不可或缺的陪在身边的存在。

这个娘子啊从年少的时候爱慕你,默默的看着自己,到如今。

何兰不在乎年纪,对方想来也不在意,可在旁人看来,显然是文倏然吃了亏,要嫁给自己这样一个老男人,但是在何兰心里,终归还是有些愧疚的。

何兰而后看着她道:“无论以后如何,我都不会让她感到后悔。”

有了何兰这一句保证,南惊鸿心头的大石头落了下来。她含蓄一笑道。

“既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为兰表兄略尽绵力。”

这事情说完后,余跃又谈及了此时京州的形势。

如今的京州人人自危,只因为圣人尚未曾有过决策。

现下人人惶惶。

蔺楚道:“昨日我在太孙那里治了治白国舅家里的小娘皮。”

长禹漫不经心的摇了摇头。“听说了,也是无趣。”

“那副模样便以为天下郎君都会爱她,竟在太孙妃面前搔首弄姿,太孙妃娘娘性情温柔,太孙又是谦和有礼,这白国舅,许家人也各个都以为太孙殿下是好欺负的。一个二个阿猫阿狗的便前赴后继的前来。我是看不过去的。”

蔺楚皱了皱眉头,他从来不想多管闲事,可是眼前的情况的确又是这样的严重的。

他觉得恶心。

“太孙妃再怎么柔和端庄,自然有自己解决的一套,你何必进去惹人嫌?”

长禹说的是大实话,蔺楚心里冒了火。

“怎么?我就不能教训一下?什么事情都说我惹人嫌,我恨!”

蔺楚腾地一声起身,再而后便瞧见了南惊鸿看着他好像是在看一个孩子,内心的愤怒升级了。

他又冷静了下来。

“不管如何,长禹,你必须要回去,我知道那个叫蔺玉的人是你,现如今科举案还没有了,要是你什么都不管的话,我觉得穆怀之的那个学生孙山怕是活不下来。白国舅可是恨他入骨。”

那日在朝堂之上,南惊鸿和长禹在朝堂上对峙,白国舅被传唤过来的时候,孙山带着另外俩人站在了门外。

那时蔺楚看到了他眼睛深处的杀意,凛然无比。

“穆怀之的徒弟?”

南惊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而后放了下来,她询问道:“怎么?”

她没听说这次长禹前往京州还做了这么一票大事。

但是长禹淡然处之,何兰和余跃却也眼睛发亮了。

“我们都在想,蔺玉是谁,可没想到竟是阁下。”

蔺楚又坐了下来,他想到那时候幼年和长禹厮混,说长禹并非蔺家宝玉,蔺楚不大高兴,但是长禹却自称蔺玉,那时听了这话,祖父心怀喜欢。疼爱这个外孙无比。

事到如今,祖父还在说四郎自幼原本是个善良可爱的孩子,只是不知道为何长大后变得沉默寡言,很不讨喜。

他复落座,倒是因为想起了这个名字的缘故。

南惊鸿便听了何兰所说的长禹如何在京州与读书人同吃同住,又是如何的脱颖而出,差点夺得了状元。

五年前长禹放弃了科举春闱,五年后的今天,他依旧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可这穆怀之竟也不是看上去那样简单,暗地里资助了许多求学的读书人,也就是说部分寒门学子其实是隐藏的力量。

看着长禹的眼睛愈发亮了起来。

而后便推说道,圣人要来见见修养的长禹,只说长禹万事注意就行了。

第七百三十章:折磨

长禹和南惊鸿没想到圣人来得这样快。

同来的柴锦和陈长卿也没有想到。

那日明明好端端的陪伴着圣人,而后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被带到了各自的房间,之后并没有见到圣人了,圣人看上去情况并不好。

并不愿意他们守在身边。

柴锦担心了许久,可是谁都不能去问。

她只能等待着。

等到了今日,圣人的意思是让她和陈长卿一起跟他前往水禾园,探望养伤的长云侯。

虽说外面的消息满天飞,许多人都说北亲王府的震怒是因为长云侯在这场灾刺杀中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所以圣人大抵上也有些慌张,眼下又是用人的时候。

说实话,柴锦心里还是有些担心长禹的,从前年少时候的相处便是对长禹产生了孺慕之情,事到如今,自然是再也没有了想法。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忽然想到长禹那位美貌的妇人。

长禹若不是为了这位美貌的夫人,也许就能够在她的国家长久的生活呢?

可偏偏怎么到了如今,竟是这般模样?

她想,如果长禹在没有生育的能力,这位美貌多情的淮阴公主是否还会陪在他身边?

柴锦从前领教过这位冷冰冰的美人。

现在更有些燃起来的好奇心了,她很想来见一见这淮阴公主,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水禾园里别具风情,倒像是安好的地方,除却后面有大片的芦苇地。

南惊鸿或许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外祖母的骨灰洒在了那片芦苇地,所以那个地方野草和芦苇随便生长,圣人每年都会派人巡逻,外祖父每年都会送花过来。

南惊鸿和长禹正坐在这小船上,当然,她们尽管能得知许多事情,却也不知道就在她们在宫中的那个夜晚,圣人长郢在这里对那个迫切想要求生的王宁知所说的话。

“你想活下去吗?如果你失去生育能力呢?”

圣人的话太过坚韧,同时也具有一种无法抵挡的魄力。

以至于此时此刻尚在软禁之中的王宁知,除了折磨含霜之后,只能够躲在一个地方反反复复的看着兵法。

内心的煎熬与日俱增,活下去,但以卑贱的身躯尊贵的身份,抑或是死去,以卑贱的身份完整的死去。

他不清楚,他不明白。

这比那些残酷的刑罚还要能够折磨他。

他一闭眼眼前就能出现王泪和王嘉安绝望而惨白的脸。

他心里知道也许自己当初做的事情确实不对,可是到了现在他所见到的便是自己同样凄凉的下场,恐惧有时候与日俱增,有时候执念又很旺盛。

躺在这船里,南惊鸿躺在他怀里,二人就在这晚风里游荡着。

闲云野鹤,苍山洱海,其实这样的生活也很好。

从前惊鸿每每都是一个人,纵然有想要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美景的冲动,最终也只能孑然一身的离开这里。

惊鸿心里的安稳,在和长禹的相处里终究得到了安抚。

长禹心知短暂的安稳终究会迎来更强烈的暴风雨。

譬如临渊从水面掠过通传道。

“圣人驾临。”

长禹只能拉着惊鸿的手,快步掠过空中,回到了屋舍里,精致的外袍刹那间坠落,而后躺在病床上,摇一摇脑袋,靠着南惊鸿的胳膊便有了不甚风情的柔弱之感。

南惊鸿真觉得长禹这幅容貌,实在是觉得有些可爱。

只是圣人到了跟前,南惊鸿起了身,躬身。“见过陛下。”

圣人便瞧见躺在那面色苍白的长禹,担心不已道;“你这孩子,怎生伤的这样严重。”

南惊鸿看着身后跟着的陈长卿和女扮男装的雪妃柴锦,略微笑了笑。“两位辛苦了,随我去旁的地方休息。”

柴锦打量着南惊鸿的神色变化,然和南惊鸿的面色的确是没有太多的波澜的。

南惊鸿心里在想些什么,柴锦发现自己也推测不出来,可事实上,柴锦觉得自己算是还不错呀。

陈长卿打量到柴锦见到南惊鸿时候的情绪变化,他悄悄低声道:“你是不是见到惊鸿姐姐,你心里就别扭了,你是不是很羡慕惊鸿姐姐的淡然啊。”

柴锦瞪了他一眼。“你别胡说……虽然是有那么一点。”她脸上有些脸红。虽然看上去很不情愿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等到了偏厅堂落座下来的时候。

陈长卿毫不掩饰自己的夸赞。“惊鸿姐姐当真是安排的一切都井井有条的。”

柴锦毫不留意的看了那么一点,再而后只是认真的笑了笑。

“怎么会,我觉得很普通啊。到处都是。”

随后掩饰自己的心情的时候,在这个地方,她拿起了茶杯,入口的是云顶雪芽,自己最喜欢喝的茶。

她情不自禁的眯住了眼。

“这地方真好。我很喜欢。”

看着柴锦自相矛盾的话,南惊鸿也并不想要拆穿她。

在南惊鸿她们出去后,圣人看着长禹道:“臭小子,知道你醒着,快醒来吧,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放过王宁知?”

圣人看着他,和蔼可亲的询问道。

长禹松软了的筋骨,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恢复。

他靠在大抱枕上,而后睁大了眼,有些怯怯道。

“若是陛下罩着我,就没人敢欺负阿禹了吗?”

此情此景几乎让圣人长郢眼中濡湿,想当年的时候,长禹还是个顽劣的幼小的孩童,那时候的长禹在北亲王府是个边缘化的对象,没人在乎这个小不点儿,尽管他是王府里的幺孙,所有人打定主意的就让长禹成为一个纨绔子弟就行。

长禹生了一副天赐的好模样,咸宁皇后和自己一看都觉得很喜欢,刚好和长臻年龄相差不大,便抱过来在膝下抚养。

那时候的长特脾气不好,动辄就棍棒相对,每每长禹躲在宫中,圣人就将他带到龙榻之上,让他躲在被子里,欺骗他说旁人都不知道。

那时候长禹天真浪漫又可爱,哪里像是如今的这样严谨的让人猜不透。

光阴辗转,岁月如同流水东流,长郢摸了摸他的头,终归是笑了。

第七百三十一章:探花

孙山从未想过,自己与蔺玉的相逢是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

巍峨高起的大殿,无数地方都豪华壮观。此起彼伏的是远山的崇山峻岭,近在咫尺的是湖畔连桥。

怪不得人人都称赞这南园为天下第一园,是天下人向往的读书圣地。

是因为南园背后依山傍岭的建设了行宫,江州行宫。

江州行宫几乎比京州的皇宫还要大,而且更为人所知的是这是长氏王族的起源之地。

这地方潜藏着的财富,权势,哪一个不为天下郎君所角逐?

他站在这,身边是和自己一起考取的人。

短暂的时间内,这里只剩下了五个人。

之前和自己一起的俩个人都不在了。

孙山大概明白了这是被选择了的原因。

但凡提前站队的都会被剔除出去,只有自己,若不是蔺国公的提醒,怕也是成为太孙的人被踢出去。

当时知道蔺国公的暗示后,他带着妻子儿女一同租住看一个地方,便在那等待着圣人的召见。

妻子对自己的支持总是在无言之中的。

他每日看着娇妻稚子,心里想着的蔺玉自然也是觉得有朝一日终会相见。

那日蔺国公说的分明,似乎很快就能见到蔺玉了,其实蔺玉虽然和自己兄弟相称,但是她觉得蔺玉其实该是天皇贵胄一样的人物。

想来身份并不简单,不然林郭工行也不会忌讳不已。

可无论如何没想到那日见到的是蔺玉穿着长衫,打着纸伞离开天青色的夜晚街巷的背影,此时在朝堂上,众人卑微鞠躬,唯独那人面冠如玉,竟就站在了圣人的右侧,圣人的左侧是昔日对自己表示了招揽之心的太孙殿下。右侧站着的那个面冠如玉的郎君竟是帮助过自己的大贵人,蔺玉。

内心激动的心情无法言喻。

……

台下的朝臣们自然心生畏惧,谁不知道这长云侯长禹撒手不管朝堂中事,如今半个多月的功夫乱成了一窝粥,叫人觉得头痛不已。

六部不得安生,边疆也在蠢蠢欲动。

尤其是关于长云侯失去生育能力的流言蜚语四处流传,实在是叫人纳罕。

但不管怎么说,此处都有人探索着,却终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但此时出现在这圣人旁边的长云侯显然看上去中气十足。

事到如今,长云侯还没有感觉有人的目光在梭巡自己的下半部身体,他所想着的是圣人昨夜里的垂询,圣人的心思其实说起来也是极为简单,圣人只是不希望再让太子为所欲为,眼前冒出的王宁知就是给太子最大的教训。

而且长禹想到圣人的惩罚,就觉得有些寒冷。

竟是让他不能成为男人么?

还真是狠毒。

不过在长禹看来,倘若王宁知真的接受了这样的要求,就说明王宁知此子的确是阴毒无比,所以长禹需要提防他。

不过是圣人不希望临死之前还见到自己的后人死了,眼下要做的事情只是等待。

长禹拧眉,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到了如今,圣人原本康健的身体也不堪重负,圣人原本不该照着长生食谱吃东西的,可偏偏太医说,这方子的确是个好方子,能够将余生的精气集于一体,但身子会每况愈下,却又能集中余生衰老的身体里的潜能,让他做出正确的决定,来维持大华的江山永固。

所以圣人也很辛苦。

长禹的目光十分锐利,扫视过的臣子都低下了头,唯有孙山在人群的后面看着自己。

长禹忽然友善的笑了笑。

弯下身子道:“听说今日陛下要召春闱士子相见,不如请出来,让长禹看看?”

圣人果真有些欣然,恢复了心情,浅浅笑道。

“倒也是极好的。便请出来,众位爱卿们都看一看,今年又出了那些大华的人才!”

孙山被人从后面牵引到了前面。

他恭敬而谨慎的朝着前面挪动着身体。

再而后便瞧见了这些表情肃穆的官员似乎都在畏惧圣人旁边开口说话的郎君。

孙山无形之中竟被安排在了第一位。

他却没有丝毫害怕,因为他离蔺玉近了一些,离真相也就进了一些。

圣人仿佛休养之后精神完全恢复了,白国舅看到后心头已发憷,想到自己之前居然毫不客气的就决定抛弃圣人,另寻明主,可没想到太子也是个非常不靠谱的,这日子过得的确也算是非常无趣了。

自己如履薄冰的挤破头,太子看上去毫不在意,渔翁得利。

圣人的利刃随时都在自己的头上。

他只能够如履薄冰的活着。

“朕听说有个叫孙山的举子,文章写得妙笔生花,而且寒窗苦读十几年?”

圣人对孙山产生了好奇,竟先行问了。

孙山心头悬了一口气,但是还是坚定地走了出去。

“在下京州学子孙山,叩见皇帝陛下。”

长郢看着这孙山,也是知道自家孙儿长臻前去收拢此人,并没有得到同意。

他也是看过文章,是心中有些韬略之人,大约是有些怀才不遇,可一想到这一点,他顿时有些厌恶的看着肥胖的白国舅,白家的确不能够再长久下去了。

“朕今日有个问题,便问问诸位,是血脉传承重要,还是尊卑地位重要?”

圣人的话语刚刚落地,众人都有些唏嘘,都知道圣人大概说的是有关于王宁知的身份问题。

此事悬而未决,众人都不敢多说一句。

谁能想到在这时候竟会遇到了这种问题,圣人或许只是随心问一句,可是要是众人随意去回答的时候也就会因此而遭到某些既得利益者的愤恨。

所以众人都不敢多说。

大臣们有了骚动,举子们的视线投向了孙山。

孙山顿时额头冒出了汗。

长禹喟叹一句道:“陛下可真是为难人,寒门学子,自然人丁零落,哪里知道大族难处,陛下仁慈,你们平心而论,不论高低。”

长禹说的极为随便,可旁的举子却是一句不敢多言的,只有孙山内心思索了一阵,知道蔺玉在提点自己。

第七百三十二章:订亲

他鼓足了勇气开口道。“小人生于猥陋之地,父亲是个老秀才,只有小人一个儿子,小人自幼愚钝不堪,父亲却从未嫌弃过我,我母亲多病早夭,人人劝他再娶一个妾室生一个,父亲执拗不已,只说血脉传承即可,并非大智若愚,抑或是愚不可及便选择他人,然观邻人巨富,连生三嫡子早夭,终娶妾室,满室盈乐,好不乐哉,今小人娶妻生子,稚子年幼,颇为孝顺,故从无纳妾之想。乃至天皇贵胄或为天下万民着想,注重传承,于父母亲族血脉不分高低贵贱,唯有传承之乐也。”

圣人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听完了,心生满意。

圣人的心里原本自然是瞧不上这些寒门子弟,他们出生微末,却从来不思改变,或者如沈荣,一有橄榄枝便扶摇直上,却从未想过自己为官之道,该是为国为民,而不是逢迎谄媚。

长郢从来都不是昏君,自然也不会喜欢这些逢迎往来的臣子们,只是迫于权衡,就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个站在圣人身边的蔺玉,却原来真实身份也出了来。

“白国舅。”

果真瞧见蔺玉开了口。

“若不是感谢白国舅,如今倒是没什么机会见到如同孙山一样贤能的士子了。”

白国舅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而后迫不及待的朝着长禹拱手作揖。

“长云侯说的是!”

“说的是呀!”

有人轻笑了一声,白国舅不抬头都知道是蔺楚,无论蔺楚该怎么样,都是那样狂妄不堪的,又不知道怜香惜玉,又不知道左右逢源,真不知道老蔺国公那个老狐狸整天在想些什么。竟养出这么一个顽劣不堪的孙子,内心腹诽不已,但是白国舅如何也是说不出口的。

只能够在这。

圣人听了笑。

“这孙卿的确是个有才之人,便先点为探花,而后御察院任个侍郎。”

这场点探花庄园的路上,孙山成功成为了一名探花。

下了朝堂追后,整个人都如同云雾里飘荡一样。

他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的这广阔的天空,圣人夸赞了他,他看上去也会没有那么不妥和不安。

他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哪怕是竞争压力很大,只要足够优秀,就能够脱颖而出,蔺玉从来都没有骗自己。大抵上是非常适合的。

当然,在这一刹那,他是意识清楚的。

浑身轻松。

哪怕他知道了一个从未想过的东西,蔺玉的真实身份,竟是长云侯长禹。

怪不得,蔺玉蔺玉,蔺家宝玉,长禹的母亲是蔺国公的独女蔺阮

所以长禹有今日的一切的确是有所可能的。长禹只是想摆脱父族尊贵的身份去做一些事情,比如帮助自己。

孙山如重释负。

而后一同考试的重锦询问道:“孙兄可要出去小酌一杯,恭喜孙兄成为咱们新科探花郎。”

孙山笑了笑。

“我得回去见见我的夫人,她一定担心了。等琼林宴,再行一起。”

重锦忍不住肃然起敬。

“孙兄果真是个君子,拜别。”

……

长禹在朝堂上和圣人一起考察新科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这边有了消息,也就传过来了南园。

彼时南太夫人的院子里还算热闹,无论是大夫人何氏,二夫人林氏,三夫人文氏,连带着文夫人李氏,几人都坐在那畅所欲谈。

南惊鸿倚靠在南太夫人身上,像是没了骨头一般。

旁的夫人都在,她却也不害羞。

南太夫人摸着她如同乌鸦一样的温柔黑亮的头发的时候,摇了摇头开口道:“你这孩子,也像是没长大,从前也是,无论我在做什么,宴请宾客,还是一个人枯坐着,你总是靠在我身边,就让我看着你,心里便觉得很好。只是如今你你已经大了呀,我也已经老了,诸位笑话了。”

何氏心里自然是在为自家侄儿何兰打算的,何兰生的优秀,又年纪轻轻大有成就,只是前几年不开窍,不愿意娶妻生子,如今成了老大难,娘家嫂嫂拜托到了自己的身上,她心底便觉得有些舒服。从前总是能够感觉抬不起头来,如今也算是出头之日到了。

她忧心奉承这桩婚事,便决定要对文氏多多奉承。

南惊鸿的那个表妹,如今出落的落落大方,身份又有些尊贵。眼下最合适不过了,至于年龄,何氏可不考虑这个,自家郎君是最好的。

便道:“我也知道惊鸿从小就是最聪明的,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极为乖巧听话的。都是太夫人教养的好。”

何氏却不知道这话林氏听来会不舒服,但是林氏什么都会心底知道,绝不会面上流露,此时的确不是拆台的时候,她面上浅浅一笑道:“这幅乖巧的样子,自然是最讨人喜欢的,还是三弟妹会教养。”

不动声色之间就让何氏所说的教养仅仅是太夫人而共价到了文氏身上。

李氏有些不好意思。

“难为太夫人和夫人们都愿意替我家那不成器的倏然忧愁,如今他父亲是打定主意要把她嫁出去,我是觉得年纪还小的。可事情到了眉头,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办法。”

“倒也没什么,弟妹为了倏然考虑也是正常的。”

文娟也是有些好奇,自己的女儿什么都不管,甭管是哪里的事情,可文倏然的事情入了眼,倒是何兰那个郎君也得到了她的看好或许。

南惊鸿稍稍起了身,仍旧是抱着南太夫人的胳膊。“祖母不嫌弃我就好,如今姐姐妹妹们大多嫁了出去,南园不比从前热闹,固始有些寂寞,祖母还不兴许我能回来?”

南太夫人手摸了摸就惊鸿的手腕,自己养大的小娘子竟是有了身孕了,这一点,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她笑:“就是你这张小嘴不饶人呀。”

这时探花郎的消息传了过来。

李氏道:“竟是孙山得了探花,夫君也曾提起过此人。”

文氏皱了皱眉,而后看着李氏道。“探花郎倒不如世族出身。”

南惊鸿笑:“要知道还是何大人提携此子。”

李氏心里有了定数。

何氏也巧笑嫣然,倒是满堂和乐。

第七百三十三章:文倏然:笑在灯火阑珊处

一团美人扇漫不经心的摇摆,看上去大抵上心不在焉的。

雕花木椅子前是摇晃的脚丫。翡翠绣花的鞋子。身穿着粉纱织锦罗绣的衣裳。

腰肢纤细而温柔,带着一种自然长成的美丽。

窗外是一片湖泊,原本湖泊所在地的温度就会很低,因而显得有些凄凉,可是此处繁花盛开,和湖面两相应对,竟觉得美不胜收。

此处便温度有所提升,这地方的确十分宜人。

父亲精心为自己打造的这天地,可文倏然无论如何却不能安静下来。她的内心深处,却总是出现一些奇怪的想法。

无论看到哪个地方,她都会想到那时候的场景。

她在那里伏案写作,他在那里看书。

一抬起头来,就能见到他认真的浅蹙的眉峰,见到他那般轻轻朗朗的模样。

似乎无论什么时候的何兰总是嘴角挂着浅浅的笑,而后看见他宽大的袍子口还有腰间的束封。

那时候的她,心里还是叫何兰夫子的。

夫子人生的俊俏,看书的时候就像是一幅美丽的画,专心致志的模样实在是好看,让她总是忍不住的走神。

但起初的时候何兰是冷冰冰的模样,不爱多说话,她客气殷勤的倒茶,他也不和,她懊恼的躲在窗子后的时候,他的脸上却又像是寒冰融化一样。

他看书的时候捧着书册,十指纤长而光洁,白瓷纯洁无瑕,热气渐渐散去,他垂下了长睫看了一眼清汤寡水的茶,文倏然的内心忍不住生出了一种心悸的柔软来。

她每每犯了错,何兰从不批评她,总是循循善诱然,哪怕是她口不对心的坚持自我,也往往会败下阵来。

那时候他看她顽劣不堪道:“若不是为了你好,我断断不会管你,你这样的娘子,若是不乖巧温顺些,又有哪家的郎君能够匹配?”

她那时候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实心眼的少女,脱口而出道:“自然是要找夫子这样的,生的好看还有学问!”

他原本准备喝茶,结果那本书却因此毁了,咳嗽了半天也没回复过来,这时候文倏然吓得连忙去拍他的背部,连连道歉说:“对不起夫子,对不起,是倏然莽撞了。”

他缓了半天还没说话,就听到她冷不丁的自言自语道。

“姑父骁勇侯和夫子一样的能文能武,这样的郎君才是世上最好的,我觉得我没错呀。”

何兰皱了眉头,相比那时候是顾虑到自己的年纪吧。

结果文倏然忍不住笑了。

那时候文倏然十二岁,何兰二十四岁。

她偏偏还一鼓作气的惹怒他。

“夫子比我大了十二岁,我父亲是十六岁生的我,这样想来,横竖也差不了。”

这大约是在说何兰老,所以何兰的脸顿时就阴云密布了。

幸好这时候外面有娘子唱了江南小调,她连忙抓住机会跑了出去,可是却也知道何兰扶着那长石扶手感慨道:“遇事不明,贤者归隐,终将老去,赏不逢时。”

何兰的声音是那样的动听,寂寥中又带着低沉清澈的绝佳音色。可是文倏然有些不明白,如同何兰这样出身大家的嫡长孙,为何抛弃自己的身份,却又抱着怀才不遇的情怀。

她猛地在青梅树旁回首,便痴痴的望着他。

不知天下竟有这样的郎君,也不知道这世上有谁来匹配他。

那一日何兰别离了江左文氏,原本文倏然是耍了小性子不愿意相见的。

可是那一天天下了很大的雪,她想到何兰穿的单薄,又想着那些何兰留下的古籍孤本,抱着书袋朝着外面追过去。

她骑着马,是知道何兰步行离开了江左城门。

那天风雪很大,他步履缓慢。

四处街道上是商铺门前的灯笼东摇西晃,光影明灭下纷纷扬扬的雪漫天飞舞。

她没怎么看清楚他的脸,隐约记得一面是令人心动的清澈明亮,另一面是令人痛恨的黑暗模糊。

他广袖飘飘,并不介意这些风雪交加的时光。

江左之地,原本入夜的时候就是热闹的,可也许是那天的天太冷了,风太大了,雪不知不觉的下了,总之是街道上的人,她没见着。

或许是人群千千万万,来来往往,她眼睛里只有他一人,明明灭灭。

她骑着马跟在后面,等到城门处,终究忍不住冲了进去,她抱住他的腰腹部,她大声喊道;“夫子,我舍不得你走。”

她蓦然记起来那日的风雪很大,她什么也不顾,或许来往行人里有许多认识的人,可是她却浑然不顾。

她只想前去拥抱他,并且和他说。

“我喜欢你,夫子。”

可是听到的是他转过身来的从容的声音。

“你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你不懂。”

他的声音落在她的头顶,冰冰凉凉的细雪落在了脖子里。

她很冷,却又很暖。

对方抱住了自己,而后喟然长叹,无限惆怅。

可是她不服气,她仰起脖子,所以大抵上错过了一个属于他的吻。

她看着他:“我懂,夫子觉得夫子比我大上十二岁,便不合适,是也不是?那些王侯将相之家,哪一个不是年龄相差很大,况且我的心和夫子所向一样。”

也是那一日,何兰低头看她,少女长大的时候实在是惊城绝艳,她的美丽让高贵的王侯为之侧目,可是何兰知道,除了她美丽的皮相之外,还有她纯粹的灵魂。

单单看她的脖子,便觉得她温柔的蜷缩。

可是她抬起头来,眉睫里都是雾气,他蓦然想吻她,可最终蹙起眉,调开了视线。

他大抵上是糊涂了。

难怪是因为她这小小的身子,让冰天雪地里如同冰雪之人的自己能够暖玉温香在怀。

亏他自谓名士,可大抵上还是失了气节。

是临走之时,才蓦然发现,他本想割舍的感情割舍不下。

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那些他以为是人之常情的师生之情,却又因为这一点小事而觉得心脏被抓了一下,有什么丝丝缕缕的疼痛来。

他嗓音低沉,而后带着诱惑性道:“若你等我,三年娶你。”

她笑了,灯火阑珊处,都是满足。

第七百三十四章:埋怨

自打了了文倏然和何兰的婚事,南惊鸿的心事算是暂且安了一成。

见南惊鸿渐渐有了月份,整个人瞧上去也有些丰腴,长禹愈发肖想的紧,可竟使劲自己憋着。

窗外又响起了雷声,暮春时节总算是过去了。

密集的雨狠狠的砸在了地面和树叶上,连带着窗棂边上都是飒飒的声音,南惊鸿每年这个时节都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出了春日,辗转开来,便又是初夏了,蝉鸣声响起来的时候,五天五夜的大雨却又是绵延不绝。

这场大雨下的不停歇,人心自然也有些惶惶不安,原本清醒没多久的皇帝又病了,虽说只不过是换季时候的小病,但大部分人都知道圣人已经垂暮的年纪,怕是离薨灭没有多少长时间了。

这场连绵不绝的雨没有影响南惊鸿的心情。

她虽瞧着长禹很辛苦,自己却是半点心疼都没有的。

她日日在那里画着地图,因着抱月和抱琴总担心她熬坏了眼睛,每日只能画上一个时辰。

这场倾盆大雨下了个干干净净,天地变的一片澄澈的时候。

南惊鸿的地图画完了。

不画不知道,一画吓一跳。

那日长禹从朝堂上下了朝,原本不想和何兰他们混在一起。

可偏偏何兰因为文倏然的事情感激不已,说是八月就要完婚,要来感谢南惊鸿。

又有南君吵着要探望自己的亲妹妹,这长禹可不敢为难大舅子。

可大舅子脑子一定有些毛病,竟带了自己的情敌过来。

今日这天气很好。

南惊鸿把这大华地图藏进了宝阁,又搬出一幅自己闲来无事临摹的《富士山居图》出来。

这图就在太阳下晒着。

天边还有横跨的两道彩虹,并肩齐驱,南惊鸿不紧不慢的躺在躺椅上欣赏着。

身边依旧是喋喋不休的羡鱼,羡鱼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给自己带来新鲜消息的愉悦之情。

“夫人您是不知道,如今皇三子整日里和人家喝酒取笑,有心人在外面捧着,只说是如今太子不得宠被关了禁闭,他这位皇子也有希望问鼎大宝。”

南惊鸿未置一词,抱月这小小丫鬟竟也有卓越见识。

“说出去不是笑掉大牙吗?这三皇子算什么,竟会这样想起这些事情了。他算什么身份,不说太子殿下健在,是名正言顺本殿储君,又说太孙殿下,卓越风姿,颇得陛下赏识,三皇子再怎么也不能够!”

南惊鸿有些欣赏的看着抱月,而后道:“这些话私下底说说就罢了,朝政之事,终归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指摘的。”

抱月又笑道:“哪有些别的?不说这个,三皇子妃怀着身孕,便处处都觉得比人强上一筹,可咱们大娘子也是太孙妃,如今也要月半后临盆了。”

南惊鸿捏了捏手上的衣袖。

而后黛眉浅蹙,终归看上远天上的风筝。“那时年幼,兄长带着我们姊妹几人一起放风筝,风筝线我飞的最高,阿姊抢了我的风筝,而后线却断了,我们追着风筝差点掉到了河里,唯有寒竹姐姐稳重了一些,在那时候救了我们。想到如今的兄长,竟将寒梅姐姐出了嫁,又将对我有恩的寒竹姐姐送回了家,听说在外面做了正头娘子,暖鹤倒是留在了大伯母身边,大伯母也觉得可怜,暖鹊年纪不大,求还留在府里,管教管教小丫鬟们。现如今,兄长却经常不在府邸,这些娘子们也就搁置了,这样想到,抱月和抱琴二人至今还没有着落,也该问问你们心里有什么想法了。”

抱月和抱琴自幼一起长大,当然也有含霜和怀风,原本姐妹四人感情极为要好,可终究各为其主的只剩下俩个人,原本答应文氏的就是发誓绝不愿嫁人,如今娘子尚且还在安胎,她们遇到这样好的主子,以后同文嬷嬷一样不也极好?

当即便有些泪眼朦胧,以至于多了几份伤感之情。

她摇了摇头。“娘子津要驱逐我们,好把我们一一送人?听说怀风被许给了太子洗马的长子,是个稳重持节的郎君,太孙殿下十分欣赏,说是太孙妃娘娘安稳临盆,而后养好身子,腊月前便要嫁了。”

抱琴鼻子前面蓦然涌起了一股酸楚之情,她心里最难过的便是眼前的场景。她也没想到娘子竟为她们考虑的这样久远,她并不恨怀风另投她主,虽从前以怀风为的主心骨,终究娘子怜惜她多年奉献,便不予惩罚,她们这些个奴婢,岂有羡鱼那样的名门将士遗孤的娘子身份高贵,左右不过选个平头百姓的庶族家嫁了过去当个正室夫人。抑或是被爷们儿取乐玩耍,乃至当做个卑贱的礼物相互取乐,终究觉得有些悲怆。

抱月亦是红了眼。

“届时怀风出嫁,该给一份丰厚的添妆礼的。”先是说起了这件事,再而后南惊鸿便有些扶额长叹:“俩位姑奶奶先请坐,何曾我有过旁的想法,眼下正是需要你们的时候,怎会匆忙择个人嫁娶,我南园多的好儿郎,再说外面,大华,江州,京州,江左,云郡,但凡以后有时间,便可尽量随你们挑选。如今我只是突然想起了阿姊,这些日子是好久没有理过我了。”

“二娘子竟想起了这事情,想来大娘子只是因为胎渐渐安重才无闲暇度日。”

羡鱼有心宽慰,南惊鸿却终归叹了一口气。

哪里是因为这件事。

阿姊与自己终归是生了离心,这一种离心究竟来说是无可挽回的,谁也不能决定这件事情最终的走向,正如阿姊和自己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一样。

她们出生高门大族,又嫁入皇族宗室,却要终其一生都在明争暗斗里活下来,各有各的夫郎,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同心同德。

她忽然低下了头,双眼有些濡湿。

忍不住心头一丝丝抽离的疼痛。

阿姊是在怨恨自己,为什么阿禹在干那些事的时候牵连到了太孙,而太孙,又因此差点与太子闹翻,如今太子摆明了对王宁知这个私生子不重视,反而经常关注太孙的课业,如阿姊所想的那样,他们父子天伦,终究能够原谅彼此。

第七百三十五章:重谢

南惊鸿的哀怨不是没来由的哀怨,她的悲伤也不是没来由的悲伤。

许是自己也有了孩子,才会在不经意之间渐渐萌生了原本从不愿意想起的事实。

终究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她和阿姊,也走向了两条道路。

阿姊深陷局中,执迷不悟。

这一世她看脱来,却仍旧改变不了他们的天生固有的想法。

她又道:“我想新填一首词。”

闲庭古院醉翁老,斜月冷寒卧长冰,斜梢微动,截取东风!

湖畔残春花鸟稀,迷眼看尽乱花飞。始怜幽竹南窗下,不待明月待我归。

竟不知道用什么词牌名。

却又纠结了许久。

终归门房那混不吝的小子朝雾道:“侯爷打发人回禀夫人,说是何大人,余大人,邓郎君和大舅爷来了。”

“大舅爷?这是什么称呼?”

南惊鸿有些无厘头,可终究是见侍女们都起了身子,原本还能坐一起畅谈,可一见到郎君外人们,这些就是最谨守礼节的侍女,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余跃有些头疼到。“从前管一些大狱事件也罢,如今这些文官们可也是闲的没事干,竟怂恿重病的陛下再立中宫。”

“皇三子荒谬无比,竟在此时就显露出野心勃勃。德不配位,天道不成。”南君也是苦大仇深。“坊间传言皇三子自称“此世即吾世,如月满无缺”,真是荒谬可笑。”

何兰道:“如今我不如重回教书,朝堂上一派乱象,各自乱争,实非久留之地。”

长禹并没有多说,只是听着。

他心里也在想,为了长臻种种谋划,但或许长臻并不愿意领情。

眼下的长臻终究是暴露出了他试图掩盖的弱点。

长禹实在不敢相信,在王宁知和他都身负重伤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时候,长臻竟没有抓住机会杀了王宁知,而确实如同一个懦弱无比的莽夫一般的逃往外面。

长禹心头还涌起的怀疑是关于自己的母亲蔺阮的死。

母亲的尸骨竟诡异的消失,他遍寻不得,逐渐生了些绝望之情。

但同时他觉得好似有些人想要毁尸灭迹,所以许多人都在怀疑的对象里,眼下出了圣人重病这样的事情,他其实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但却还是固执的坚持着,但凡长臻还活着,他心往长臻,也算不忘当年两位兄长的志愿,成为辅佐长臻登位的左膀右臂。

尽管长禹有那样的一个梦,可绝不希望位极天下,却是以失去所有人的代价。

他不希望。

南惊鸿坐在那,看着眼前新写的词,还有这幅以假乱真的山河之图。

不亚于祖父珍藏的,长禹心下笑了笑,祖父内心深处对于权势的向往许是就还是来自于《富士山居图》并未得到真正的原版,只是因为他们并不是中宫嫡子,也不是圣人亲生儿子。

所以他们失去了那个资格。

野心在内心滋生,权势是那样的勾魂。

长禹上前来,邓之音自然也是。

他见长禹,便觉得此子器宇轩昂非同凡人,又见到他倾听众人谈话,虽胸有成竹,却也未曾多发一言,愈发觉得深不可测,胸有城府。

“始怜幽竹南窗下,不待明月待我归。”

邓之音见到这词的时候只觉得惊艳无比,而后看见了,《富士山居图》惊叹道。

“此足可以假乱真,南公那副已然收了起来,可世间竟有如此笔迹,真叫人纳罕至极。”

见邓之音在夸赞自家惊鸿,长禹和南君几乎是与此同时对邓之音有了些好感。

与有荣焉时,南君提出。

“我家惊鸿所作,三郎是不是觉得不如她?”

何兰亦是惊艳无比。“早知二娘子多才,如今见笔工愈发玄妙,除仿照之外更添了份灵气,这词亦是清新隽秀,令人读来,唇齿留香。”

余跃亦是见她那词,顿生落魄惆怅之感,他虽才不过二十几岁,心中却也觉得有归属之感,竟愈发思乡,怀念的不是江南首府阙氏的荣华富贵,怀念的是那片纯净少女死去的水乡。

“竟不知兄长和几位大人来此,多有怠慢。”

抱琴抱月和羡鱼都去准备茶点坐席,除了邓之音站在那《富士山居图》面前呆滞了许久。

邓之音还在呆愣着,何兰便已经命许多人抬了许多礼物过来的。

何兰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闲散君子,南惊鸿毕竟是想不到他竟通达人性至此。

还送来许多金银细软,珠宝簪钗,绸缎锦绣,数不胜数。

“兰表兄怎生殷勤如此?”

南惊鸿见他满头大汗的坐下,笑道。

何兰听这话,拱手作揖道:“还是感谢惊鸿妹妹的帮助了,此事说来话长,但倏然教导,功不可没。”

何兰想到昨夜里是疯魔一样的去想江左庄园里的倏然。

果真星夜兼程,俊采星驰,竟也疯狂的到了江左,悄无声息的当了梁上君子,在月色朦胧的微雨里,海棠花开的那样好,他瞧见等待他的那双眸子里蓄满了少女浓墨般的忧愁。

他忍不住叩了叩窗扉,原本只以为是自己一个狂妄唐突的想法,可抱着只是看一眼的心思前来看一眼,便如何忍不住。

月光朦胧,她唇间的滋味太过美味,几乎让他沉沦。

从前何兰还觉得长禹为了南惊鸿做的有些事情偏离了轨道,可如今陷入了恋情里的何兰觉得自己也是个狂人。

幸好把持住了自己,因为她太美好。

何兰听了文倏然的谆谆教导,从前还叫他夫子的小娘子,如今娇小可爱,又聪慧机灵,竟在教会他如何处理人情世故,并且表达了对南惊鸿的敬意。

若说从前的何兰是对南惊鸿敬而远之,可偏偏又通过文倏然而感受到这样的清楚的有关这娘子的情形。

“何兰多谢长云侯夫人襄助。”

见何兰再三郑重,竟叫南惊鸿有些不好意思,她避开了何兰的施礼,而后施施然道。

“也多谢诸位襄助我夫郎和阿兄至如今。”

余跃顿觉受之有愧,他曾差点害了她卿卿性命,她却因为他能为长禹所用,开口求情。

第七百三十六章:长梦:梦里终知人间苦

余跃心中感动于南惊鸿的义举,当下见到南惊鸿的眼神愈发带了几分敬佩之意。

蓦然间邓之音回了神,而后不好意思的朝着南惊鸿拱手作揖。“还请二娘子勿要见怪。之音只是有感于此画意精湛。”

南惊鸿也是起身回礼。“邓三兄勿要多礼,原本邓大家驾临,我竟未能前去相接,实属遗憾。”

长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酸,竟开始有些嫉妒邓之音了。

娘子好久都没有和自己这么温柔的说过话了。眼下见到,还真是不大适应呢?

“既然安座,不如我们便借着兰表兄送来的美酒,就着水合溪也做一场曲水流觞的妙事,何如?”

南惊鸿笑了笑,竟得了众人的认可,有了心上想要忙碌的事情也就不再因此而觉得烦忧了。

抱琴感激的看着长禹,若不是侯爷有办法,娘子还是要郁结于心。

抱琴心里想的清楚,这出自世家的娘子们,同父同母的姊妹们尚且争宠不休,娘子和大娘子算是好的,可也实在不必为此动了太多的感情,当务之急该是把孩子安安稳稳的生下来才是。

……

太子府里,太子有些抑郁,原本倒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圣人时常身体不好,可如今坊间传言愈发恶劣,只说是东宫太子为了早日继承皇位,下毒毒害皇帝。

这样的话岂能乱说,又想到长啸如今愈发轻狂,仿佛是有什么非要去死的意志似的,整日里非要自己说自己是圆月无缺,巴不得继承皇位,长穆这时候不会恼怒,只觉得这样妄自菲薄的人怕是受到了什么蛊惑罢了。

才会这样自大轻狂。

他有些日子没去后院,自然也不知道这长梦日日苦等着,心生倦怠,却又感到悲戚。

他如今不缺儿子,既然父皇成不了多长时间了,他也不需要忍,只需要静观其变,而后继承大统。

这些朝臣们也是按了一双慧眼,心里头是清楚的,现如下对自己多有敬意。

怕是心里都想着和自己成为有好的君臣关系,将来也能成为从龙之功。

一想到这里,长穆站起身来,面对着金龙雕窗,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眼下日子总算是熬出头了。

再不必和从前那样辛苦了,心头当下的怨恨一扫而空。

看着金龙雕窗外面的天空,逐渐泛起了蓝青色,看着那日光明媚起来。

长穆心情一好,忽然想去看看自己那一双尚在襁褓中的儿女来。

与旁的孩子不同,这一双孩子,长穆的心思是完全不同的,不是为了巩固太子势力的嫡子,不是需要政治联姻的女儿,是自己的一双天生的福宝,能见证他们的父皇是如何从这狭**仄的东宫书房里腾云之上,而后成为这大华的君主。

一想到这,他心里蓦然生出了柔软。

长安和长宁。

愿他这一双孩子一世长安,一世长宁。

不必七叶臻臻,不必灼灼其华,不必长乐无极,不必苦心孤诣。

也许长梦是有着这份心思的。

自那夜纱窗屏风后长梦得知了长穆的心思后,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而后只觉得梦魂里有着沈云素,王泪,还有阙玉婉等人的怨魂作祟。

整夜的发汗,而后竟是纤瘦的身体一瘦再瘦,脱了形,只有一把骨头。

长梦是打心里的害怕,她颤抖着声音道:“不要,不要见他。”

她曾经目睹这个男人面不改色的处理掉那些与他作对的人,当时她以为是他对她的深情,末了不过是因为他是个冷漠无比的人,人命和感情都对他来说,浅薄如纸。

她从前以为也许与他,如父如兄如师如长,可如今终究是觉得有些纳罕和悲凉的。

父兄冷漠无故,她在这世上所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全然来自于太子殿下,事到如今,却只剩下满目悲凉。

长梦自然是心如死灰,无论是现实所遇到的困境,还是梦魂之间的愧疚,她竟撑不住了。

总感觉这一日一日的犯困,甚至连向来觉得有些讨厌的俩个孩子,都觉得亲热了许多。

怀珠和含珠整日整夜的伺候,心里担心着,可是长梦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她们去禀报太子殿下,再加上藏珠近日打听到东宫储君因为圣人重病的缘故日日繁忙,又因着私生子王宁知的出现而头痛不已。

珍珠倒是想要禀报,可如今照料两个郎君娘子也是筋疲力尽。

草木葳蕤,亭台楼阁,这梦虞阁是他为长梦最新建不久的阁偻,处处精致无比。

高大的梧桐树木比房屋还高,他走进堂屋,侍女们纷纷行礼问安道:“拜见太子殿下。”

他含笑道:“你们都下去吧,孤来看看庶妃娘娘和阿安阿宁。”

长梦原本在睡梦中,仍旧发心悸,眼下听到外面的声音更是紧咬牙关,眼前的情景实在太不好。

她的瞳孔逐渐有些涣散,她蓦然响起来了那日初见到太子殿下的模样,感受大了天家子弟的气势,害怕的大气不敢出,可是他却夸赞她身上的牡丹花襦裙明艳动人,又道她灵气逼人。

她长梦想来还是被哄骗了,如今看来,哪里有好的地方,满目悲凉。

她状况愈发不好了,外面的太子就要进来。

亏得怀珠有些决心,惊慌失色的大喊道。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惊厥过去了。太医都在圣人那,咱们也没办法。”

长穆眉头一皱,拂袖前来,近来圣人龙体违和,太子私下里要处理很多动作,竟是无法关注道场梦这边,可是这时候一想到这一点,立刻有些心急如焚。

而后进了门,才发现长梦额头香汗淋漓,此时看上去情况不大好。

她瘦的只像是一片羽毛,他把她搂在怀里,痛心不已。

“混账东西,竟是这样照顾庶妃的,还不去请太医,就说是孤的命令,圣人那里差不了两人。”

含珠咬咬牙就冲了出去,而后找到了曹富贵,曹富贵立刻麻溜的起了马车飞奔行宫。

……

“陛下,近来听说西杭沈氏沈荣将侄女沈明珠送给了三殿下做妾?”

行宫里圣人正靠在大抱枕上,轻轻摸着柴锦的脑袋,略带些漫不经心道:“你无须为朕担心,沈家不过是个无用的棋子,不足挂齿。”

眼下三皇子殿下可并不是什么不经事的废物,沈氏也并不是完全没用。长啸虽然没有级分才能,但是柴锦也是听说了他身后请来了不少贤士,圣人既然想要太孙继位,可偏偏留下这些碍眼的耗子,柴锦有些不懂。

疏影斑驳,她只能看见圣人眼底的幽光,深不可测。

或许这只是他们在下棋,不过是以世家命运当做棋子,山河天下当做棋盘。

门外是柳叶的声音:“启禀陛下,太子殿下要走了两个太医,说是太子府的庶妃长氏如今不大好了。”

圣人冷笑了一句,像是看破了这些东西,道:“阿锦,你说他是为了那小娘子不要性命和江山,还是在他眼里朕竟是比不过那小娘子?”

柴锦不敢说话。

可是在圣人眼里是,无论是延绵百年的荣光的西杭沈氏,还是不知道多少代传承的金陵王氏,所谓月满盈亏,水满则溢,这世上没有长盛不衰的东西。

她没有说话,圣人自然也不开口。

大约是自言自语。

……

皇宫里奔马而来的太医,能够开出精湛无比的养生的汤药,却又无论如何救不了一颗枯死的心。

睡也不会想到,这一年的长梦,才刚刚十六岁,却要面临着黄泉碧落的来临。

自从知道长穆处心积虑的爱着的那个娘子竟是年轻时候的三舅母文氏,长梦就忍不住的发抖。

太子坐在长梦的床榻旁,她躺在宽大的厚厚的被子里像是一个婴孩,屋子里的檀香蒸腾,可是他的身边却又是清凉的冷清气息。

长梦太冷了。

哪怕是在这五月份的季节,却生了一场不可言说的大病。

他独自在这里陪着长梦,无论是谁都不敢前来叨扰。

顺他者昌,逆他者亡,若有一日他登顶至尊之位,他绝不会辜负陪自己一路走来的长梦,虽不能是贵妃,但他心里的想法是想要她成为淑妃的。

可是现在的长梦四肢冰凉的让他害怕,这才多久时间,她竟病入膏肓,愚蠢的太医在帘子外面跪着,那些汤药和丸药,每每长梦吃了便吐,孩子在身边嚎啕大哭,她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长穆忽然想起来了,那时候初初留意到这小娘子,是别的娘子们各个都淑女端庄,唯独她多了些顽劣的心思,她捉弄陷害他人,倒是狠绝果断,从来都没有心软的时候。

可事情做过了,竟在背后哭泣。

小娘子软弱的时候好像是一只小猫,张牙舞爪的时候却像是一只小狐狸,她的可爱和天真都让他心里都些痕迹。

或是有意,或是无意,可终究他还是仗着年长的资历,还有手中的权势,迫使她靠近自己。

只是这长梦,她不过是年幼时候缺乏了父爱,才对长禹生了些少女的情怀,但是长禹的手段那样狠,竟把长梦送到自己手里?

长穆突然想起这个,还是在那日下朝,他装作不经意间问了问长禹的伤势,长禹恭敬作揖,而后漫不经心的开口。“殿下和五妹,大抵上情比天高。”

那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说出来云淡风轻,但是长穆听了之后心里是有些不太舒服的,只觉得长梦一厢情愿付出的太不值得。

倒不是长穆有什么别扭,辈分上他是长梦的伯父,也只是把长梦当做自己的女儿,情欲上是人之本能,这种情感长穆分得开,并不介意长梦心头残存着一丝幻想,不过终究是念想罢了。

长穆思来想去,只觉得长梦这病来的突然,可是太医说了药石无医,必然不敢欺骗自己。

长穆看着长梦的脸,又觉得愧对了长特对自己的忠心,还有长梦的情意。

襁褓中的儿女仿佛知道了母亲的苦难,竟啼哭不休,看上去不愿停歇。

他站起身,身边是跪地擦泪的侍女。

而后走出了这里。

“必定照料好庶妃,庶妃有何闪失,尔等一起陪葬。”

……

谁也不知道这东宫太子前往之地,竟是水河庄园。

朝野内外,都以为长云侯是急流勇退,明哲保身。

所以圣人重病之时,这长云侯也是托病修养,而且兵权都交到了圣人手里。

谁也不知道这水河庄园,一而二再而三的多来贵人。

纵使他来,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南惊鸿是个有脾性的人,自然也不会是一个笨人。

长灯投下来的灯光照亮了她那一双素手,方才钻研过沈氏《长生食谱》上杀人于无形的花香后,愈发显得有些绯色。

从阴影里出来,那脸庞端的是玉骨冰肌,肌肤胜雪,眉目中更有一种果敢。

她几乎是苦心孤诣的调查,才查出来究竟是谁才是王泪,阙玉婉,金妍,乃至差点滑胎的阿姊身后的那个人。

竟是长梦。

除此之外,自然也有一个不可忽略的人。

当前的西杭沈氏的嫡女沈沐姝如何能够爬上南三郎南海的床?

谁也不会想到是她那人美心慈的北亲王世孙侧妃南岭做的。

那时候还是南园的嫡出娘子,祖母疼的要命,可竟也妒忌母亲么?要害自己的弟弟和弟妹夫妻感情破裂?

南惊鸿一想到前世一而二的错失母亲,到今生的求之不得。

她内心里便有了果断的狠然。

更何况,她又知道太子对母亲又生了歹心,却也是南岭的刻意设计。

南岭这样的女人有心计没脑子,的确不会在乎自己和父亲的感觉,可如今从未有过姑侄之情,在南惊鸿看来,便叫南岭痛失依仗,才知道什么叫人间之苦!

南惊鸿擦了擦手,那胭脂红染上了白色的绸巾,就如同长梦梦魂萦绕的大红。

铺天盖地,无所不能。

南惊鸿并不是温软可欺的,从来并不是,她将背叛自己的含霜送去了金陵王氏的王宁知的枕榻上,便从此以后王宁知记住这份耻辱,含霜也绝不会有好日子。

沈氏的自作自受,终究拖累了沈漾瑢,让她终其一生被自己的良心所伤害,不停的愧疚!

第七百三十七章:处理

东宫太子急匆匆的前来寻找长禹。

可是淡漠的长云侯低垂眼皮,只是冷冷的瞧了窗外一眼,而后咳嗽了一声。

“本殿身子不适,一切事宜交由夫人处理。”

长云侯竟不愿意见长穆。

长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就雷霆大怒了。长云侯如今实在是太过狂妄无礼了,居然敢不见自己,实在是岂有此理。

他竟想不到长禹居然如此淡漠,长梦好歹是长云侯长禹的同父妹妹,可是如今为了长梦前来,这长云侯竟称身体不适。

原本想要冲冲进去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长禹。

可是忽然想起来,此时是多事之秋,圣人的身体还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一切都伪饰的很好,可是心头始终是多了一份郁结之气的。

他不能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长云侯激怒,也许是长禹的什么不好的计划呢?

长穆隐忍着怒气,而后坐在那喝了一盏茶。

孤傲无比的东宫储君,气势汹汹而来却吃了个闭门羹。

南惊鸿洗完手之后,又解了发饰,反倒只是如同寻常少女时候的光景,连身上的袍子都素净极了。

抱月有些不明白南惊鸿的行为,可是怀风却摇了摇头。

羡鱼道:“侯爷说万事不管,只听夫人的。”

南惊鸿抿了抿红唇,粉色的唇在这夜明珠的光辉下,愈加熠熠生辉,仿佛有夺目的光彩。

她走来。

屏风摇动,窗帘摇荡,长穆放下手中的茶,就瞧见了那隔帘那边走过来的美人。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美人了,比白纪玫不同的是,这是真正的气质,唇红齿白不说,肤若凝脂又气质出尘。

这世上的词来形容这样不饰妆容的美人来说,实在是觉得有些不堪。

他忽然想起来那一年他爱上的那个少女,初初相见,觉得她举世无双。

再在相逢,便知晓那个骄傲的少女,眼睛里分明是装满了猎猎作响的北风,像是一道闪电从暗黑的天空劈斩而来,他爱了,这一声便再也难找一个女子能与之匹敌。

那样的娘子是将门虎女,是敢作敢当,敢爱敢恨的如同熊熊烈火的美人。

可是他从未想到过,美人终究会老去,可是他爱上的却是她那永不腐朽的灵魂。

他从未想到过,曾几何时放在手掌心真爱的美人,却最终成为了一个在后宅中历经风雨,最终只能够默默含羞忍辱的妇人,长穆那日喝了酒,却是打心底的发誓,终有一日要她在成为那个骑在马背上的巾帼少女。

他这一生原本都该是孤寂的,孑然一身,了无牵挂,除了江山和王权,几乎没什么别的还要再想。

因为身为东宫储君,整日里面对的便是数不清的明枪暗箭,刀枪剑雨。

他从未奢想过会爱上一个少女。

可偏偏那个少女在他少年时候闯入了他的生命。便因此,他这个无情又淡漠的寡薄的太子殿下从此心头有了顾忌,哪怕她嫁人生子,他也从未放弃了自己的念想。

他幽幽的看着那个娘子。

南惊鸿从容不迫的走来,眼下夏日到了,其实还未夜深,只不过她习惯早睡,但长禹也还是依照着她。

眼下她来,不光是为了保护长禹眉眼间最温柔的风月,还要为自己那可怜的母亲讨一个公道。

长穆咳嗽了一声。

“怎么是你?长云侯呢?孤要见的是长云侯。”

“妇人见过太子殿下。”

南惊鸿冷冷的开口。

而后自顾自的站在那,倒也不辜负这满室的流光。

“妇人在嫁给长云侯前也不明白这世上的感情究竟是如何的繁花似锦,细水长流,以至于让人念念不忘,脉脉含情,生生死死。可等嫁到了北亲王府后才知道感情大部分是满眼繁华,富贵颜面,可是这感情的背后又不知道掩藏了多少的累累白骨,血肉模糊的算计,若有朝一日,真有一份刻骨铭心,不能忘却的感情,不知道太子殿下会如何选择?是豪取抢夺还是默默放下?”

南惊鸿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表情明明灭灭,却全然没有之前的半分冷漠,只多了些不可名状的同情和悲悯。

当长穆意识到这一切之后,他心头猛然一跳。

却还有什么不该让她知道的事情叫她知道了?

还是说自己的执念就这样的强烈,竟到了这世上的人无人取代文娟?

可偏偏文娟就像是自己的执念。

不是没想过杀死文娟,斩断执念,可每每到了最后的时候,情愿自己去死。

日中则昃,月满盈亏,繁荣安乐之时人往往想不到落难之时的情景。

自己如此留恋当年文娟驾马而来救了众人的场景,却终其一生都背负了这份情意。

他对文娟的情意究竟是真切的感情,还是充满算计里的一环?

“你说的这起子话是什么意思?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长穆站起身来,心跳如鼓,而后强问道。

“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几句话。殿下与长梦娘子的感情还真是叫人感动。”

南惊鸿只淡淡笑了一笑。

“然则今日殿下可知,王氏王泪,南家漾瑢,沈氏云素,阙氏玉婉,金家金妍,这些个娘子便都是出自贵庶妃的手下,从而有的命丧黄泉,有的魂散他乡,有的自投落水,有的伤心伤身,不知太子殿下珍爱庶妃娘娘究竟是因为她纯洁无瑕,还是因为她阴谋狠毒?我南氏亲族女儿无不因她而蒙受冤屈,如今太子殿下登门而来,是为了她什么?”

南惊鸿说话的时候让长穆一惊再惊,他竟不知道淮阴公主所说的是自己与文氏的事情还是为了长梦前来的事情,更不知道长梦私底下竟做了这么多的孽障之事,这些年狐假虎威,长梦许是做的根本就不算少的。

又见南惊鸿神色莫辨。

“殿下为五娘子所来,若是为了了却五娘子遗愿,明日妇人亲自前往,必定了断此事!”

南惊鸿转身离开。

华美的织锦宫装长穆不知道见过多少,可南惊鸿一身素裹却教他惊疑万分。

晚风吹落了一片叶子,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来过水河庄园。

第七百三十八章:入骨

长梦的病愈发严重了,她没想到这场病来的这样快。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可是她怕是等不到抽丝剥茧的那一天了。

她知道长穆来的时候便烧的不省人事,醒不过来了,便全然不在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一昧晕厥了。

她在睡不醒的长梦里,不知道日月辗转,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担心竭力。

她有时候会醒来,在长夜里,听到侍女们的哭声,她们惨惨戚戚都觉得会追随她而去。

长梦虽然不大清醒,却又是有意识的,她是听得到她们的议论声。

也能听到太子有时候的呵斥的声音。

身体日渐消瘦下去,她怕是好不了了。

她躺在那,就像是一块冰冷冷的鲥鱼。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变成了这样,可是内心的恐惧倒是日渐散开,只是身子骨撑不住了。

这下是真的要死了,她想。

她从前的少年时候,那时候是多么的骄傲肆意,又是多么的自卑卑微。

那时候的她是不经闻的长五娘子,她有一个阿姊,三个哥哥,可是偏生这四个人都是嫡出的,是王妃的亲生子女,偏生只有自己只是个庶出。

她在日日夜夜里都会想起这件事,恨起来的时候如跗骨之蛭。

她为何是个庶出,阿姊长今是北亲王府的嫡长孙女,是湘华郡主,身份尊贵的大家闺秀。

三位兄长,芝兰玉树,生于庭阶,没有谁不称赞北亲王府的郎君们是如何的优秀。

就连北亲王府的世孙妃娘娘,自己虽唤她母妃,可是她温温柔柔满怀爱意的眼神从来都不会看向自己。

她知道,自己是母妃心头的一根刺。

当然自己的母亲南岭心头的一根刺也是自己。

南岭心里想到的也就是自己为何不是个郎君,如果自己是个郎君的话,母亲绝不会多年来郁郁寡欢。

母亲眼里从来也没有自己,仿佛只有父亲一样。

她的父亲是北亲王世孙,从前的父亲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她还记得那时候的父亲宠爱母亲,把自己高高举起。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是父亲的掌上明珠。

可是一切都变了。

三个哥哥里死去了两个,她也失去了她最骄傲的英俊潇洒的父亲。

父亲开始陷入了堕落之中,花酒天地。只有母亲仍旧爱他。

长梦从来都不懂父亲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母亲那样的去爱父亲,甚至不惜丢弃自己的尊贵的身份。

当长梦知道自己的庶出并不是因为天生的庶出,而是因为母亲的自甘堕落的时候,她愈发的憎恨母亲了,倘若不是母亲的不在乎自己,自己也不会变成了这个模样。

她想到这一点便觉得有些绝望。

她的母亲是身份尊贵的南园的嫡女,是天子曾经想要为自家太子所迎娶的太子正妃,可是最后却被自己的外祖父逐出家门,灰不溜秋的成为了北亲王府的世孙侧妃?

她从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是这样的不堪。

她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当然是阿姊在二兄三兄逝去之后,对自己说的。

那时候两个兄长的去世,她站在开放的很好看的海棠花前,看着哭泣的阿姊,自己也忍不住哭了。

可是阿姊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她恨恨的看了自己一眼,身边的侍女推到了自己,自己被丢到了花丛里,那些刺刺进了身体,她忍不住瑟瑟发抖的嚎啕大哭起来。

“阿姊,你为什么要欺负我?”

“欺负你?呵?欺负你?你配吗?”

阿姊冷冷的声音似乎能够穿透骨髓。

她也是在泥泞不堪的脏污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你母亲是个贱人,你也是个小贱人,若不是你母亲自甘下贱,放着南园的嫡女不当,正统的太子妃不要,自甘堕落的爬了我父亲的床榻,逼得我母亲流连病榻,逼得我两个双生弟弟发愤图强,立志绝不让母亲和我受苦,才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我的两个弟弟都是你母亲害得。所以,长梦,但凡你活着一日,你就是卑贱的庶女,不,你连庶女都不算,你或许就是连庶出都算不上的私生女,偷生子。你也会和你母亲一样成为了爬床的贱人!”

那时候阿姊的年纪不大,可是那些恶毒的话却说得那样的真挚,那时候的自己被吓得大病了一场。

母亲守了自己好几夜自己才活了下来。

也许是年纪小,过了几日又忘了。

四哥哥从来都不这样对自己,四哥哥许是觉得自己也是妹妹的缘故,倒是多了几分亲切。

是那样的亲切的感情让她心生不该有的感情。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生出了不该有的执念,可偏偏也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她心里忍不住有了许许多多的想法。

她日复一日的被自己的杂念所折磨,也就驱使着自己去伤害别人。

她这样卑贱的活着。

只有在这场长梦里才会忽然想起这件事,从而浑身颤抖,自己终究是步了母亲的后尘,最后成为了一个爬床的贱人。

她成了太子的女人,她几乎忘了那时候对于四哥哥的承诺。

“哥哥,你长得好漂亮,长大了我要成为你的新娘。”

她不记得那时候的长禹说了什么,可单单的那份执念却是深刻无比。

“哥哥,我要嫁给你,哥哥,我绝不会让任何女人亵渎你。”

她发了梦靥,便浑身冷汗。

恍惚间回忆起来许许多多之前的情节,恍恍惚惚里惊惶不安的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如履薄冰。

多年来的自己竟从未有过安康的日子。

她一直活成了幻想里的自己的那个敌人。

什么也不会,却偏偏把柔弱和阴谋诡计放在眼前。

凡是能够达到自己目标的事情,自己都能够前去做,并且在所不惜。

她浑身颤抖,而后昏昏沉沉。

她杀了很多人,也背负了很多的仇恨。

她好像其实也不该害怕长穆,长穆至少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对自己没有私心的人,在自己最低谷的时候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教会自己成为一个心狠手辣之人的人。

她终于睁开了眼,冷汗之后。

朦朦胧胧。

第七百三十九章:长梦:草木归其泽

这世间许多事终究是情不由衷,如同此时此刻的长梦。于睁眼之间的微光里,未能遇见心目的兄长,也不能见到自己的夫君。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在人生的终途所见到的那个人居然是南惊鸿。

她听见耳边响起了一阵温柔的声音,就像是仁慈中带着一些甜美的味道。

仿佛是九天之上悲悯的菩萨。

“可怜五妹妹病的这样重,嫂嫂当真是好心疼。”

这女子生的眉目如画,看上去温柔方贵。

不过是吐出的几句话,就显得这样的深情和妩媚。

侍女们都无比感激她此时的来临。

或许这位高贵仁慈的殿下能够为他们脱离死亡的苦难。

可是长梦却无端的发了一身的冷汗,这哪里是什么温柔慈善的菩萨,分明是来自地狱勾魂的野鬼罗刹。

她这样狠毒的女子,差点将自己拆吃入腹。

她对于她的那种仇恨是与生俱来的,也不光是来自于她是这个恶心的勾引人的贱毒女子。

还因为她们生来原本该是同样的血脉。

同样都是长族和南族的后代。

偏生她就是名满江州的才女,而她只能是一个北亲王府无名无份的庶女。

一想到这里,内心生出一股浓重的悲哀。

何时竟成为了这样的没用的懦弱的人呢?

还不是因为自己那没用的母亲。

懦弱无能的父亲。

还有漠视自己的外家。

这种与生俱来的痛恨在不经意之间早已深入骨髓,无法清除,让她积重难返。

她从来也不曾畏惧死亡。可是不知道为何却在此时突然顾忌起来了,也许这人世间是真的有轮回呢。那些黄泉地狱里冤死的魂魄,会不会化作恶鬼来,一齐欺凌侮辱她。

有什么苦涩的液体带着浓重的气味灌入了喉咙里。

逼迫的她从不该醒来的梦里猛然醒来。

明明身体和心理都是完全不愿意苏醒的状态,抗拒着这个世界的信任。

可终归是醒来了。

仿佛察觉了对方的苏醒,南惊鸿露出了一丝极为温柔的笑容。

“我就知道这药是管用的。你们就好好的在这里呆着吧。让我和五妹妹说会话。”

长梦是极为不愿意而且抗拒的。

可是谁想到积重难返,沉疴难愈,她竟说不出话来了。

嗓子里是冰冰冷冷的疼。

面上是苍白的脸颊。

冷漠的面色里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五妹妹这里可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南惊鸿和善无比的笑了笑。

“如果不是太子殿下告诉我,我就不知道咱们家的五妹妹这么聪明。”

长梦的身上猛烈发冷。可无论内心多么的抗拒,终究抵不过眼前这人的威势。

她是无法阻止南惊鸿的动作的,这屋里的人不知道长梦和南惊鸿仇恨,只知道南惊鸿是长梦的嫂嫂,是太子殿下三请五请才亲自请过来的人。

一想到这里,长梦就有些瑟瑟发抖,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竟成了这般模样,不由自主的害怕南惊鸿,可是浑身酸软,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南惊鸿就坐在那里。

而后再次端起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羹汤。

她对着汤匙吹了口气,再而后便要喂给长梦,长梦使劲的把头扭向了一边,南惊鸿便放下了羹汤的白碗,几乎是轻而易举的将她的下巴捏住。

背后垫上了抱枕,这羹汤再次灌进了她的腹中。

“可别着急啊,五妹妹,这药可是让你好起来的药。”

“我才不会想请你,你这个毒妇,你是不是想害我?”

长梦忍不住瑟瑟发抖,再而后便觉得浑身力气仿佛恢复了一些。

她竟说出了话?

她开口骂了南惊鸿。

见长梦沙哑的声音出来后,南惊鸿才有些嫌弃的放下了瓷碗,自己用手绢擦了擦手指。

长梦虽恢复了力气,而后也知道此时只有重病的她和坐在这的南惊鸿,倘若说出了一些不该说出的话,也许就不会太好,可能会有些不妥。

她睁大了眼,瞧着南惊鸿。

“你来做什么?”

南惊鸿不紧不慢的打量着长梦的身形,宽大的衣袍笼罩下瘦成了一堆枯骨。

此时此刻的长梦这模样,倒像是南惊鸿所见到的王泪临死之前的模样。

“死了好多人,五妹妹这些日子梦魂之中大抵上是害怕的吧。”

南惊鸿伸出葱白郁郁的手指,而后轻轻的触碰了她的脸颊。

“你生的有几分像我?”

南惊鸿讥笑。

再而后果真见到长梦蜷缩着大拇指,抿嘴,蹙眉。

她长梦还没思索清楚此时的困境,她知道自己的身子挺不了太久了,可南惊鸿所言,分明太子也会放弃自己的,否则南惊鸿怎么知道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到如今她病入膏肓,才慌忙中明白了,许是自己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也没有人会怜惜自己。自己的母亲,从来没顾忌过自己会过的艰难的日子。

她如今到了末了的日子,自然不害怕这些活着的仇人,所担心的只有自己的儿子和女儿。

“阿宁和安儿呢?”

想起自己的孩子,长梦慌忙四处打量。

南惊鸿这才见到她有几分慈母的心肠,世人都该有慈母心肠,为何独独南岭没有,自己那位好姑母,这一生都算计。

到了如今,南惊鸿也想要她尝尝失去女儿的滋味。

南惊鸿淡淡道:“他们方才闹了一阵,而后乳母喂奶,继续睡了。孩子长的很好。”

长梦长吁了一口气,而后又盯着南惊鸿。

“你是我最恨的人,竟敢来见我。”

南惊鸿又笑:“你长得不像我,许是和我母亲有几分相似,你瞧瞧你的眉骨。”

南惊鸿不知如何竟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面水银的小镜子。

她瞧见镜子里自己的容颜,再而后又见南惊鸿转换了镜子,是一个女子的小像。

是母亲恨了一辈子的三舅母。

“呵,呵,呵呵呵!”长梦似笑非哭,而后深吸了一口气,甚至有些迷惘道。

“我只是个替代品,我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人。”

“南惊鸿,我母亲恨了你母亲一辈子,我也恨了你一辈子,如今,如今我既死到临头,只求你不要殃及无辜,伤害我的孩子。”

果然这世间最狠毒的人也会怜惜自己的孩子。

所以母亲并没有不爱我,只是在她年轻的时候爱错了方式,所以沈沐姝到死的时候也要为她的女儿南漾瑢谋一条生路,妖艳精明的大伯母何氏也会为了兄长的前途对祖母曲意讨好,二伯母林氏为了阿姊的前程不惜与人为敌。金妍的母亲刘氏也在金妍的婚事上坚持不已,毫不退让。

南惊鸿仿佛明白了什么,而后宽袖下的手掌微微合拢。她南惊鸿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在战场的生涯并不少,手上早就染了数不清的鲜血,抑或也有些怨魂,不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缘故,如今这害了那么多人的罪魁祸首在眼前。南惊鸿只是觉得可恶,些许还有几分可怜,但并不存在着多少善意。

她看着长梦几乎是哀求的模样,并没有开口。

长梦掀开了被子,而后跪在了南惊鸿的面前。

“就当我求求你了,南惊鸿,你要知道什么,我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求求你让我的儿子和女儿安然无恙的活下去,不求大富大贵,王权富贵,只求他们能够平平安安。”

长梦甚至磕了头。

南惊鸿仍旧淡淡的。

“那你便说说,这些年你做了哪些事情吧!”

她惊慌失措,不停的磕头,而后得到了南惊鸿暗示的承诺后,她的身子才忍不住瘫软下来,虽则还是忍不住发着冷汗。

她跌坐在那里,想起来从前的种种桩桩。

长梦从前努力地学会了成长,而最终总算是在阿姊出嫁之后的几年成为了北亲王府独一无二的娘子,她那时候设宴。

原本以为南惊鸿不会来,可偏生南颂和南惊鸿都来了。

年少的时候总还有着在一起欢声笑语,喝醉酒传花令的快乐时光,可是人愈发大了,才知道从前的种种都算不得什么数了。

那时候的兄长是一个如同朗月清风的翩翩美郎君,名门勋贵,容止出色。大华女子没有一个不想要嫁给他。那时候的兄长是自己的骄傲,可是到了这时候,一切其实就已经变化了。

长梦不知道何时兄长竟然和南惊鸿已经认识了,或许还发生了一些风月故事。

那时太孙和兄长遭逢了刺杀,可是长梦分明留意到南惊鸿也不见了。那时候长梦多么希望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可最终什么都没有。

花朝节的宴会,连日的流水,她才知道兄长原来不知何时竟对南惊鸿种了相思。

她前去南园,去和外祖母说话谈天,因为还是个孩子,说话又甜,左右喜欢自己。

可愈发是这样,愈发觉得旁人都把自己当做客人,而把南惊鸿当做主子。

她看着南惊鸿嬉笑怒骂,看着周围的人都围着南惊鸿众星捧月的打转着。

她心里竟觉得有些委屈。

她那时候遇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温柔可亲,是一位令她敬重的长者。

那时候的长梦固执不已,只愿意熊掌成为自己供奉在心头的佛莲,绝不愿意旁人沾染。

就如同咸宁皇后称赞的那样,不想凡尘中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郎君,该多好。

可谁能想到这世间的感情,竟是无可抵挡的。

势不可挡的感情无可插足。

哪怕是自己和兄长朝夕相处了十来年?

长梦是亲眼的看到花朝宴上该落水失了清白,秋闱上原本应该被害的毁容抑或是丢了性命的南惊鸿,鱼跃龙门,一飞冲天,无人抵挡。

世家权谋,勾心斗角。

长梦从小是在母亲的教诲下成为优秀的娘子的,她从来都不害怕暴风雨,再而后便在暗中出谋划策。

她不需要出头,沈云素那个庶族卑贱的想爬上枝头的麻雀会当做一把利刃冲在最前头。

所以她不过是轻言轻语的几句话,便叫沈云素怀恨在心,再而后王泪便因为心恋南君的缘故对南惊鸿耿耿于怀,其实长梦根本不在意南惊鸿许配给除了兄长以外的任何人,王宁知那样卑贱的庶出之子,有什么值得争抢?亏得沈云素自负一世聪明,南漾瑢也是蠢得可以,一个二个的都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竟丢了性命。

还有那个丫鬟含霜,那时候长梦想在南园闯出一条路,是每一个丫鬟都送了东西的,唯独含霜收了许多。

她便能够从含霜那里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她还知道权势滔天的东宫太子殿下,或许也安插了人手。

长梦也许该感激或者该愤恨自己这双能够观察世事的眼睛。

她也是看得出来兄长是如何一步步泥足深陷于南惊鸿精心勾画的圈套的。

也痛恨自己的母亲为何自甘堕落,她恨母亲南岭给了自己智慧的眼睛和大脑,却没有给自己尊贵的身份。

太子殿下的庶出女儿长乐郡主都能够狂妄不已肆无忌惮的玩闹。

自己的母亲推了与太子的婚事,竟然让自己连本该有的封号都没有。

她从前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心里大部分都在仰慕君父,只觉得长乐有父如此,该是何其幸运。

小娘子笑起来更美好,何必纠结于小的地方。大丈夫处事,不拘小节,你也是一样的。”

“况且,小娘子极好,至少孤觉得小娘子数一数二,小娘子不要妄自菲薄。”

长梦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太子,她从来没有一刻这样的希望太子殿下是她的父亲,何其温柔的对待自己啊。

“小娘子想变得更优秀,这是一件好事情,只要想去做,就可以做。”

那时是太子第一次教诲她,带着些安慰的口吻。

可是长梦却也是因此而坚定了信心,发誓一定要让所有人看得起自己,让她们后悔与自己作对。

那不是自己动的手脚,可是南惊鸿的确遭逢了大难,只是可惜没有死。

长梦内心忽然涌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要是当初,南惊鸿死了,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变化了。

第七百四十章:长梦:徒冤宝玉泪

是太子教会了自己如何利用旁人的感情,这些小的细节决胜于千里之外,而且不会伤身。

她尝到了这种报复的快感。

从前金陵王氏的王泪不是在自己的面前讥讽过自己的身份么?

呵呵,当然还有那个阙玉婉,不过是江南阙氏的娘子,竟高傲无比,还想要议亲兄长,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她表面上和南漾瑢处好了关系,实际上便是嘲笑南漾瑢的小家子气,当然,那时候的南漾瑢还是沈漾瑢,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只瞧见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得意洋洋的,让人忍不住发笑。

太自负的宴会,她发现了太子妃大周氏和王相夫人小周氏面和心不和,宴会里所有的贵妇人都在明里暗里的针对自己的母亲,嘲笑母亲。

长乐郡主也看不起自己的身份。

母亲南岭生气的拂袖而去,不欢而散,可是母亲却偏偏要自己讨好长乐,若不是太子殿下,自己又要尴尬了。

江左文氏,江左文氏独女文娟是自己的三舅母,似乎总是人群议论的焦点。

还有她的女儿,自己的二表姐南惊鸿,明明不过比自己大了半岁,竟成了江州第一才女。

她恨。

可是她也害怕,虽说太子殿下安慰自己不需要担心。

但当日所见的那一幕,南惊鸿差点坠马而亡被虎头吞噬,都不是自己做的手脚,旁人抓不到。

她在午夜的时候吓了一跳,醒来的时候浑身冷汗。

可母亲不在自己身边,东香阁里是母亲和父亲的笑声。

她默默爬起来,而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中秋,她和兄长一起上街。

兄长总算考虑到自己还是个没出阁的小娘子,很愿意带着自己一起上街看灯展。

那时候王泪和她的兄长王宁知一起。

王泪笑得很开心,因为她是金陵王氏的嫡女。

长梦笑的很开心。

因为她知要么王泪的日子不会好到哪里去了,要么南惊鸿肯定还会被陷害。

悄无声息,金陵王氏和江州南园便因为南惊鸿的事故产生了死仇,她是北亲王府的和哥哥站在一道,便是中立的。

可也是那时候动乱起来,她机灵的跑开,却听见王泪高声尖叫道:“哥哥救我!”

长梦自然也是呼唤:“哥哥救我!”

可是哥哥不见了,北亲王府的侍卫拉着自己三跑无走的到了安全区域,她亲眼瞧见了金陵王氏的尊贵的嫡女王泪是如何落魄的被人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蹂躏糟蹋。

那样恶心的男子撕开了她的衣裳,她周身淤青。

她看见了南惊鸿被她的哥哥护在怀里。

看见了自己的哥哥似乎也到了南惊鸿的身边。

也许这就是仇恨。

从那一刻开始,长梦想,为什么被糟蹋的人不是南惊鸿?

凭什么她得到万千宠爱?

她默默的被送回了北亲王府。祖父对此事下了戒口令,不妨碍她煽风点火。

满江洲都知道金陵王氏的嫡女被糟蹋了,还是在大街上,人潮汹涌,早就没了清白。

虽然没被得逞,可是那有什么重要的呢?

世家娘子最重要的就是闺誉,如今被人指指点点,要么是一根白领了却全了闺誉,要么是青灯古佛至此一生赎罪。

她带着这些消息去了南园,想看看南惊鸿是什么想法?可见到南惊鸿的面庞,仿佛是什么也不在乎的。

南惊鸿淡淡道:”我竟不知道这事情,昨日散的早,跟送我回来,我并未见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在乎。

哪怕是在已经是待嫁太孙妃的南颂面前,都表现得风轻云淡。

她最终和太子结了盟,长梦知道自己不能再等待了,如果只是在原地守株待兔,怕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瞧见一个又一个娘子对兄长前赴后继。

王泪成为了第一个牺牲品,大相国寺里缺了她一个小尼姑的位置,算是正式退场。

而后再出现的是一个拥有绝美容颜的花旦郎君,那郎君的名字叫谢梦君。此人在京州贵妇圈里极为红火,多少娘子喜欢他的戏文,又听说姑母金欢公主对他百般推崇。

长梦几乎是瞬间想到了第二个主意,如果谢梦君勾引了南惊鸿,那么南惊鸿也不会有好下场吧。

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仇恨,只要南惊鸿死,长梦在所不惜。

更何况,金欢公主一贯是支持太子殿下的,只要太子殿下的人稍稍暗示便会有人去做。

谢梦君没能勾引南惊鸿,反而丢了脸面。

长梦下了一个狠心。

金欢公主当年爱慕的人是自己的父亲,事到如今坊间还有流传。

只是不为人所敢流传。

林菀雪的出现,让长梦想的更轻松。

无所谓就是一一击破。

谢梦君没能勾引南惊鸿,那便刺杀吧。

可南惊鸿实在是太过命大,但也没关系。

金欢公主自会报复南惊鸿,让她日子不好过。

闫宝儿折了谢梦君。

谢梦君的身世浮出水面,闫宝儿为谢梦君收尸。

长梦却又在那时候遇见了阙玉婉。

一开始是长乐无心的话语,而后长梦却是发现了,竟有阙氏兄妹乱伦理的事情,先是激动,会不会兄长也爱着自己?

再而后却是悲哀,阙玉婉那样胆小如鼠的人都能和兄长在一起。

而自己却不成。

长梦妒恨无比,而后有了决断,自然是毁了对方。

阙玉婉死了,成了水里的一朵永恒的白莲,阙玉婉的死刺激了阙玉龙,阙玉龙疯了,上了战场,没几日就战死了。

她笑,这世上终于有人比自己活得还不堪。

再而后便是听到王泪跑了,王泪当了妓子,王泪死了。

王泪死之前是自己的兄长王嘉安凌辱过的,呵呵呵,长梦想,我既然得不到的,你们一个个便都该死。

还有那个时常说南惊鸿好话的金妍,竟因为阙氏兄妹的死而大病了一场,差点就死去了。

真是畅快啊,自己不用动手,只要从细节上推敲,这些人狗咬狗,一个个的都死了。

南惊鸿被自己逼走了,还和她的亲阿姊,算是分道扬镳了。

她低低的笑着,如哭如泣。

时光静静地流淌而过,日影偏斜,屋里的药香渐渐散尽。

第七百四十一章:长梦:迷雾生乱草

长梦就静静的在那里诉说着。

从金陵王氏的王泪说到了柴锦。

一个异国公主,偏偏是在挑衅自己之后与自己结仇。

她那时候已经是东宫太子的座上宾,眼里些许是忘乎所以。

柴锦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娘子,纵然有了几分心机可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长梦那时候只是因为南惊鸿回来而觉得愤怒不已。

可是兄长那时候却是生死不明。

既然兄长死了,那么长梦想,即使杀掉一俩个人,也是无所谓的,不是吗?

东宫宴会,便是很好的时机。

那时候的太子妃大周氏还以为太子是她夫妻伉俪情深的夫君,可是长梦在与阙玉婉把酒言欢中察觉到了变化。兰陵萧氏的沈云素归来,还有眼前这风姿婉转的阙玉婉。

更有淮阴归来的骨秀神清,如雪似玉的南惊鸿。

长梦只有一个念头,都死。

长梦在逼走南惊鸿之后,成功成为了江州闺女圈子里的第一人。

兄长还没有归来,有谣言四起,她迫切的驱除谣言,却被柴锦所攻击,她内心的抑郁集中的时候,竟让南惊鸿出了头。

南惊鸿和柴锦比武,长梦见到柴锦的鞭子气势汹汹而来,带着倒刺的鞭子即将在南惊鸿脸上绽放出娇花。

长梦的心里是畅快的。

绝色美人的脸往往比性命更重要。可南惊鸿还是赢了。

她有意亲近南颂,却也发觉南颂对自己十分谨慎。

那时候的她如履薄冰,她竟然得知母亲在花朝节想设计自己和太孙,自己要如同当年的母亲成为了旁人的妾室。

她不愿意,更何况她早就从长臻的眼底里看出来,长臻是没有感情的温和人。

既然有了南颂,也不会再有她的位置。

再次见到兄长,兄长却告诉自己不要贪吃酸梅。

她惊愕的发现,母亲或许有了身孕,而自己只是母亲的棋子,为了母亲而来出生的儿子铺路的棋子,她浑身一冷,而后忍不住凝视着夜色里的波光粼粼的河水。

她等不及了。

南惊鸿要比武招亲了。

蔺楚,兄长,还有王宁知,阙玉龙,等人也都去了。

长梦发觉即使是生死磨难之后,兄长仍旧不能忘却南惊鸿的存在。

可这时候没来得及阻止。

竟宫中圣人下了旨意。

长梦如坠冰窟。

明明王宁知去宫里求了许多次,说是要迎娶南氏女。

可是南颂为皇太孙妃,南惊鸿竟为淮阴郡主,南漾瑢也成了荣乐县主,南清茗为了宁安郡主。

王宁知赐婚了南氏三女南漾瑢。

兄长长云侯却婚配了淮阴郡主南惊鸿。

她最不愿出现的事情出现了。

她见到傲气的兄长将圣旨丢给了南惊鸿。

并当着所有人面宣誓此后他就是南惊鸿的夫君,而且带着南惊鸿离开了。

她的心情黯淡无比。

可是却瞧见沈云素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沈云素对阙玉婉心怀怨恨。

所以此时的阙玉婉也是危在旦夕。

阙氏兄妹的丑事事发,长梦觉得畅快。

可南惊鸿要嫁给兄长了,兄长还在宫中为她请命赐封公主。

斜阳如画,她在悲怆和惶恐不安里被太子殿下安慰。

她在发现自己退无可退之时,看着想要把自己推给太孙的母亲,终究有了恶意,依附太子殿下,也许是唯一的终途。她被太子殿下抱了出来。

北风在空气里呜咽,风声震耳欲聋,嘲笑的声音在暗地里风声鹤唳,她听到太子殿下请三舅母为他照顾好自己。

看到母亲在冰冷的雨水里匍匐在地,绝望不已,看到父亲跪地懦弱无比。

长梦看着太子妃大周氏,得罪自己的长乐郡主,还有从不在乎自己爱意的兄长,看着所有人脸上的震惊好惊愕的表情。

她原本想要太子侮辱了南惊鸿,便能够让南惊鸿身败名裂,可如今,这结果,也还不错。

初冬磅礴的大雨里,皇室的丑闻和裂痕因她而起。

长梦前所未有的生出了报复之感。

暮色四合,多事之秋。

夜色下,所有人都颤栗不安。

唯有冷月浮空之后,长梦在梦里都笑出了声。

草木凋零,万籁俱寂,终归是长梦赢了。

她的心里笑了,可却没看出来,竟是南惊鸿说的,“五娘子许给太子为侧妃,倒也不亏,此事无关南园。”

她惊骇无比。

忽然意识到,或许她输了,一败涂地。

还沾沾自喜,长梦觉得自己好像是格外的愚蠢。

或许早就中了南惊鸿的诡计。

她想陷害南惊鸿被反击了,而且没有回手之力。

她在嫉恨里活了十五年,竟从来没能赢过。

唯一有的,只是报复的快感。

她生来本该是受尽宠爱,风光无限,可是母亲让南门蒙羞,父亲又是斯文败类。

她是长梦,却是无人喜欢的长梦。

她总是在黑暗的屋子里躲着,在自己的家里当一颗客人,所有人对自己敬而远之。小小年纪她就痛恨自己,可发现身份越发不堪,她就该活的骄傲。

她利用她们的争斗为自己获取利益。

她厌倦所有的不公平的对待,在靠近兄长的时候迷失了自我,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发现自己爱上了兄长,可是她不能够。

她是那时候遇到了太子殿下,一次又一次的忍不住靠近,大雨磅礴的夜晚,他突如其来的炙热的吻,让她沉溺在一段不伦之恋里。

不知不觉中,她爱上了自己不该爱的人。

只要太子殿下对自己好,那又如何?

她生了一儿一女,拥有了太子殿下独一无二的宠爱,用自己的一生狠狠地报复了无情的母亲,又害了母亲怀了胎,只有自己这个孩子。

可是她会死的。

她一死,母亲再没有孩子。

那样无情的母亲,收获了这人间最狠的报复,长梦的心头怎能会不畅快呢?

她笑,而后渐渐眼中溢满了泪水。

檀香清清,她看着南惊鸿的眼。

“事到如今,我都说了,可是沈云素不是我杀的,不是!”

她也恨啊。

“我从来不想杀人,是母亲逼我的,是湘华逼我的,是兄长逼我的,是太子逼我的,是沈云素害我的!”

时至今日,她仍旧陷在迷雾中,以为世间种种冤孽都是别人的过错。

第七百四十二章:起舞

南惊鸿离开了。

长梦坐了一会儿,而后回过了神。

“怀珠!含珠!”

她呼唤着外面的侍女的名字,

侍女没想到竟还能听到长梦说话的声音,擦了擦眼泪,从廊架下走了进来,长梦站在衣柜前挑衣裳,看上去像是完全康复了一样。

她们相互交接了一下眼中欣喜的神色。

都有些沾沾自喜。只要,只要长梦的身体好起来了,她们便不会死。

这就是奴婢的可悲之处,永远被表面所蒙蔽。

但长梦也不希望在自己死之前也叫她们惊惶不安,便装出一副冷淡的模样。

“你们说说,哪件衣裳更适合我?”

长梦的表情她们暂且分辨不出来情绪如何,但是她们依旧是兢兢业业的完成交代给她们的任务。

“娘娘,要不要打发人去北亲王府说一声?怕是侧妃娘娘心里一直担忧您呢?”

长梦的手指并没有停止自己的行动,她寻找到一件粉色的轻纱。

“这是我第一次见殿下的时候穿的衣裳。”

她笑:“殿下很喜欢我穿这件衣裳。”

她自顾自的说话,并没有理会含珠的询问。

含珠以为长梦是同意了,转身就要出去安排人。

可这时候的长梦却抬起了手。

“不需要。她从不需要我。”

“我也不需要她。”

含珠见长梦神志清楚,想着来日方长便躬身道。“可要把郎君和小娘子叫过来?”

长梦换好了衣裳,再而后坐在那。

“不要,他们不是睡了么?将太子殿下唤过来。”

她对镜自顾,而后看见了眉间的朱红。

她诉说了所有的过错,并不为祈求原谅,她的双手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和眼泪,她又是那么多人的死亡的间接或直接的凶手,上天留她活到今日,早就足够了。

如今圣人也是命不保夕。

她的夫君太子殿下最后会成为王朝的主宰,她何其庆幸,又觉得自己究竟是如何的选择,最终是对的,只是可惜的是自己的孩子了。

她的一双孩儿,生在皇家,以后是皇子公主,尊贵的身份,却又坎坷难行,不过太损是仁慈的不同于旁的皇族中人,她的孩子该有个安身之地。

她求南惊鸿,无外乎是哥哥长云侯深受太孙信任,即使哥哥对自己薄情,可是自己的孩子总也是有着北亲王府的血脉,只要南极不做对,兄长总会庇护自己的一双孩子的。

她求南惊鸿,可是南惊鸿说了什么?

“你可怜可恨可悲,我却没什么想法,你被你母亲当了一辈子的棋子,终归只是一个棋子。”

“你如今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你虽死了,我却只是隔岸观火,并没有推波助澜,恶有恶报。你的死是你咎由自取,至于我,还给你留了一线生机,无外乎是为了祖母,她只有你一个外孙女,便允许你再看看这个世界有多么的美好,而你又是多么的残忍。你已经堕入地狱,还在望着人间的救赎。这就是对你最大的惩罚,长梦,你到死,或者说,你到你化作骨灰的时候,他都不会来。”

南惊鸿转身。

而后抿嘴,而后开口。

“你求我?不如求你的眼前人。”

若不是南惊鸿点醒了自己,自己怕是无论如何也绝不会意识到自己还在迷雾里。

当务之急是能够见到太子殿下,她不知道还能撑多长时间,但是只要太子殿下永远的记住自己,她就不枉此生,也不会拖累一双儿女女。

重病之后的人哪怕因为药力厚积薄发,可终究底子薄弱。

她知道南惊鸿给她的药一定很好,能够激发她的生存的欲望。

眼前描眉贴粉之后,她还是长梦。

眉骨中的风情,刻意的雕琢。

长梦还记得那夜的荒凉,他从未对她那样的温柔,如同是至亲至爱的情人一样的蚀骨温柔。

她那时候在绝望中不愿意结束后这份感情。她心里充满着不满和畏惧,她心里充满着许多的惊惶和不安。

可是又贪图那份宠爱。

墨白色的人出现在身后,珠帘晃动。

她坐在那。

道:“殿下,久在病重,不宜相见。请殿下坐在帘外的长椅上。”

美人声如玉相碎,极为动听。

长穆见她坐在那,果真退了几步坐在了那。

“是孤对不住你,你可觉得好些了?”

那夜他与南惊鸿道。“如今她辗转病榻,时日无多,不求其他,只愿她能有些安生的日子。你既说长禹不会去见她,她便全心药石无医。如今若能叫她醒来,便就因此而去,也行。过去的一切终究是她不对,可到了如今,她也因此得到了代价。你,你不是有那半仙的药么?既然能叫长禹起死回生,想来也能让她复醒来。”

南惊鸿见他,面无波澜,目下无尘。

而后道:“若殿下给妇人个承诺,妇人自然愿意助殿下一臂之力。”

“你要什么承诺?”

长穆捏紧了拳头。他对南惊鸿下不了手,可是对长禹,当用不到的时候一定会痛下杀手。

南惊鸿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像是看透了他的心灵。

“殿下,我要你用你的生命和尊荣起誓,此生此世,绝不殃及南园中人。”

长穆不过是稍加思索,再而后又看了看南惊鸿。

这不难。

“我以生命……”

他开口,南惊鸿抬手制止。

“殿下,空口无凭。”

长穆亲手写下了承诺。南惊鸿也同意了前来。

果真他见到长梦醒了过来。

长梦隔着帘子和他行礼。

蒙着面纱,却美得惊心动魄。

长梦翩然起舞,翩翩动人。

长穆就那样看着她。许是她有强烈的的心愿吧。

无论如何,长穆也想要保护她最后的心愿。

她起舞动人,而后宛如在刀尖上行走。

她的每一寸骨头都在狂欢着要炸裂。

她想到之前参加沈云素的葬礼的时候的场景,瓢泼大雨,抛掷在大雨里。

南惊鸿对自己多多少少留情了点,或许是根本就不在意。

“清风瑟瑟雨戚戚,秋色遥看入江迷。谁向孤舟怜孤客?白云未曾送归期。”

“故国不思徒劳梦,思归时节未能归。此生瑶瑶无所托,空有相思泪沾衣。”

第七百四十三章:没了

“长安月,离离出海峤。遥见层城隐半轮,渐看阿阁衔初照。”

“潋滟黄金波,团圆白玉盘。青天流景披红蕊,白露含辉泛紫兰。”

柴锦一边跳着胡旋舞,一边唱着琉璃当地流传的歌曲。

这时候圣人精神好了些,反而问长卿。“你家是淮阴那边的,可曾听过这歌?”

长卿恭敬的回禀道:“陛下,臣曾经听过这首《明月篇》。传闻秦穆公之女浓郁好吹箫,嫁萧史。公为筑凤凰台,夫妇止其上。一日吹箫引凤,双双升天而入。而后流传此歌,民间也有神话,后羿射天之火鸟,得西王母之灵药,其妻子嫦娥偷吃灵药得长生不老之术,飞入明月广寒宫中居住。”

圣人点了点头,而后翻了翻最新的奏折,这上面太孙处理的都还不错。倒也没有大的风浪,只是这些老奸巨猾的朝臣们,怕是一个二个的心里都在猜想自己的皇位最终回到了谁的头上吧。

他见柴锦的舞蹈渐渐结束。

曹得意在外面道。“陛下,太子府有要事禀报。”

柴锦收了舞蹈,便要前来请安告退,但圣人道。

“进来吧,你们都听着,有什么要紧事,左右不是朕死了。”

“陛下在胡说些什么?”不许再胡说。

柴锦抓了圣人的袖子,圣人忍不住笑了。

看着渐渐恢复健康的她,心里觉得终于好了些。

曹得意进来的时候,面上有些哀色。

“陛下,太子府传来了消息,说是庶妃长氏殁了。”

圣人摆了摆手,“照规矩来吧。免了长穆明日的朝拜。”

曹得意领命而去。

柴锦几乎有些震惊。

“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嘛?那长五娘子是怎么了?”

陈长卿眸光一凝,果真是渐渐向着不好的方向变化了。

也许这就是惊鸿姐姐说的天下大势吧。

圣人道:“死了,自然是因为到了该去之时。”

柴锦忽然想到了之前圣人似乎查到了许多关于长五娘子陷害旁人的线索,在收到沈云素的罪证之后。圣人就看到了那些。

她惊疑不定的看着圣人。

“陛下,难不成是说是长五娘子的敌人将她害死的?”

这小娘子也是太可爱了。

圣人难得有些舍不得的摸了摸她的头,颇具有怜爱之情的看着柴锦,而后冷冷的看着远方的微光。

“是朕下的手。”

柴锦从后背开始忍不住冷了冷,而后浑身都觉得有些发冷。

竟是圣人动手的。

“为……为什么?”她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娘子,年岁不大,还有一双那样小的儿女。

圣人眸中冷淡。

“谁都有肮脏见不得光的一面,而于大局而言,只有妨碍大势所趋之人,才会被牺牲。这是对长穆的警告,他既然想拥有朕的天下,便该学会割舍。他如此的宠妾灭妻,实在是可笑至极。”

圣人的手指劈在了抱枕上。

陈长卿却拱手作揖道:“圣人高见,长卿学到了。”

圣人亦是满意的看向了他,如果这是自己的孙子该多好,长郢这辈子唯一一个看了之后觉得十分舒适而且心悦的人。

柴锦周身冷了,而后终于听到长郢开口。

“你们都下去吧,好好休息,不值一提。”

出了麒麟宫的大门,宫女和黄门们来来往往十分有序。

柴锦的状态不太好,陈长卿安慰道,“你不必太过慌张,原本在皇族,性命就不值钱,你还记得之前不过是熬药的婢女瞌睡了,太子殿下便让人将她拖下去了,不也就死了?何况她罪孽深重,能叫病死也是理所当然。”

“可陛下从未派人去过太子府呀。再说那长五娘子也没见过陛下。”

柴锦心里有许多疑问。

可陈长卿微微一笑道:“你可还记得宫宴那日,陛下赏赐了太子美人香。”

“那是西域的特产。”

柴锦还记得,那日太子殿下很高兴。

圣人赏赐他香料的时候,他眉头都是绽放的笑颜。

“这是一味女香,所以你的意思是?”

柴锦顺着给自己的线索思索下去,而后浑然一惊,竟是没有想到。

或许是太子殿下如今宠爱的妾室只有长五娘子,这女香会被赏赐给长五娘子。

长五娘子,长五娘子为了表现出对方的宠爱,必定会时时焚香……

“可是那香料本身无毒啊……”

柴锦还是不明白,但是陈长卿循循善诱。

“长五娘子本就有体弱心悸的毛病,北亲王府常年是用好药调养的,而后生了双生子之后身体宫寒难以痊愈,太医长期给她用安神草来温宫养寒。”

“世间香草种种,相依相偎,相生相克。也有玄妙之处。”

等柴锦好不容易想出来答案的时候,只瞧见眼前的陈长卿已经走远了。

再看的时候只能在高高的屋宇台阶上,看着眼前的的亭台楼阁,无比辉煌。

从前她杀了庶母的时候,拖着长剑到了自己的父皇的面前,而后看着父皇惊惶的眼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有着决胜于千里之外的神奇决策。

她觉得自己有自信活得好。

可是很艰难。

这大华皇宫的富丽堂皇比起琉璃富贵的何止千千万万。

可是她拥有了眼前的这一切,却又觉得悲哀。

因为这里全部都是阴谋诡计,而不是光明正大的比武。

她从前对中原怀着莫大的好奇之心。

可如今她心里害怕得不得了,她看着远方的炙热的太阳最终不停的放大,而后变成了一小团。

然后在金黄色的余晖里渐渐下落,消失了一切。

一切都是那样的凄清,富丽堂皇的宫殿在落日的余晖下会显得格外的清冷孤寂。

柴锦转身。

……

南岭在焦灼的来回度步,可是长特却显得格外的冷静。

他看着在床榻上皱着眉头的父王,而后道:“你瞧瞧父亲的模样,若是烦躁,你就出去!”

南岭几乎情绪有些崩溃,“出去、你说得轻巧?你怎么不让我去太子府?”

“太子府?呵呵,你是想要去见见你那个老相好吗?”

长特咬了咬唇。

而后平静了心绪。

外面有了消息前来。

“世孙,太子府有消息。”

南岭在抓住了那丫鬟的手。“什么?”

“五娘子没了。”

第七百四十四章:闹事

“他们俩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南惊鸿和嘉禾县君面面相觑。

可是那俩人看起来像是十分高兴似的。各自都吹捧自家娘子,吹捧的十分起劲。

南惊鸿斜睨了自家夫君长云侯长禹一眼。

“快些付账。”

而后和嘉禾县君挽着对方的手一起前去看另一个摊子上的现画糖人儿了。

“你瞧瞧这糖人好精致啊。”

“这位夫人,您眼光真好,我这里的糖人儿可是整个云南城最好的,你要什么样子的就能画成什么样子。就是您比较文艺一点儿,想要画上什么人啊,人名,小人都可以给您制作出来。”

那画糖人的小哥儿穿着短襟儿,看上去倒像是一点都感受不到这冬日的严寒和寒冷起来。

“小哥儿瞧上去一点都不冷,这糖人画的也是格外的好。”

南惊鸿笑眯眯道。

嘉禾县君也是称赞不已道:“的确是好,瞧瞧这个糖人儿竟是风花雪月,小哥儿是不学字,倘若是练过书法了,定也是好门生。”

那小哥儿平日里也是依样画葫芦,这糖丝画成的字固然都是好看的,自己的确是

什么字都不认识的,只好微微一笑道:“夫人当真是慧眼独具。小哥儿我的确是什么字都不认识的。也是照样画个葫芦罢了。”

南惊鸿有些惊讶于嘉禾县君竟这般能够识人。便问道:“听说当地白氏家族里的白夫人,是字识得特别多的才女,当年回文诗词都写的极好的啊。”

那小哥儿知道此时这俩位夫人怕是来体验风土人情的,他自然是知道白家的。

“白夫人的确是个有手腕的娘子,不单单是府里事情处理好,就算是生意也处理的极好,别说我们这些小摊贩,每月交上三十大钱的摊租,便能够受到庇护了。”

小哥儿说的话,令南惊鸿心里稍稍有些慨叹。

而后便道:“小哥儿的确明理,着实难得,你便用最好的糖,给我替那位郎君画个糖人,权当是赠礼了。”

南惊鸿袖子下手指指着身后慢吞吞和赵平河站一起的长禹了。

嘉禾县君也笑道。

“请为那位郎君画一个。”

二人都站在一旁看着小哥在那里认认真真的画着图,那俩位优哉游哉的跟在后面。

“寻日里知道侯爷是个真君子,如今跟随侯爷之后,真觉得侯爷是个真君子啊。”

“赵贤弟夸奖过甚,客气,客气!”

两人你来我往,不知道说了多少甜言蜜语。

那小哥一抬眼见到长禹和赵平河,算是风度翩翩优雅俊俏,只觉得是画上的人儿,忙就开始画,画好之后。

南惊鸿和嘉禾县君仔细一看,还真有些神韵。

付了一两银子。

“就当是你画的好的打赏。”

那小哥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按照往日画了两个糖人,居然能够得到一两一次的打赏,这可是自己大半年的收成啊。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还是谢谢你。”嘉禾县君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拿着糖人,她从前便想买这些东西,但一直碍于礼教的缘故,从来也没有买过。却没想到,跟在公主后面,自己居然还能过上平凡人家娘子所过的生活。

心里有些感激的看着南惊鸿。

南惊鸿和嘉禾县君在这里画了俩个糖人。

看起来是呆了不长时间了。

长禹和赵平河看上去都有些着急了。

以为自家娘子是被什么畔住了手脚,两人也不谈论什么正事,风土人情,也不相互夸赞,快跑了几步来到了两个娘子的面前。

“夫人心情很好,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东西。”长禹假装有些矜持的问道。

赵平河却把手搂住了嘉禾县君。“夫人手上的糖人画的可是我,这般风流神采,真让为夫感动不已。”

长禹这下也没法矜持起来。

“我的好娘子,你让我看看究竟是什么?”

南惊鸿手里拽着糖人却是跑了起来。

嘉禾县君见到她跑了,立刻追了上去。长禹和赵平河反而只能跟在后面。

最后还是长禹发了许大的力量才能追的上。

长禹看着手上娘子为自己做的糖人感动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南惊鸿和嘉禾县君都觉得有些好笑。

这郎君怎么和孩子一样。

二人继续东看看西望望,游了不长时间的街之后,南惊鸿感觉到自己肚子好像有些饿。

嘉禾县君这时候倒是很识趣的开口。

“不知道侯爷和夫人可曾听说过,云南城有一个美食小街,那地方的酒楼吃得最为美妙。都有本地最好玩的异域美食。”

南惊鸿合计一下,而后也没有看看自家夫君是什么态度。

便和嘉禾县君约好现在去当地最好玩的异域美食地方去。

长禹和赵平河面面相觑,就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长禹询问:“这美食城可有什么问题?”

赵平河连忙召集了身边的一暗卫。“那美食城可有什么异常?”

“回两位大人,实在是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往日里也是当地百姓最喜欢去的地方。”长禹心里这才放心,连忙抬脚追了几步追了上去。

南惊鸿也是好久没有到这种市井之地玩耍了。

看上去很是轻松。

“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呀?”殷勤的店小二开口道。

“我便要选我最喜欢的地方。”

南惊鸿竟然双手叉腰,看得嘉禾县君十分吃惊。

“我瞧着东边的二楼风景极好,便让我在那里吧,把你们这里着名的饭菜都给我上一上。”

“好嘞,请夫人上座。”

小二和掌柜们都面带笑容。纷纷都忙碌起来。

旁人也都抬头看着这两位虽戴着面纱,但看起来极为华贵的夫人。

想必身份不凡是哪一个大家族出来体验生活的夫人吧。

正在这人们都议论纷纷的时候,长禹和赵平河来到此地。

发现一众人等居然都敢议论纷纷。而后准备开口,可到了现在,却是什么话都不敢多说的。毕竟夫人们想要体验民间生活。倘若露出了自己的身份,回头肯定要被指摘的。

只好愤愤的朝着楼上走去。

第七百四十五章:快意

怀风评判起长梦的死亡,就像是评判一件不经闻的小事。

南颂叹了一口气,而后也睡不着,便也不想着旁的他的,就靠在那,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而后静待天明。

南岭冲了进来。

长穆起了身,见她那般疯癫的样子,沉了沉喉咙。“世孙侧妃,你失态了。”

南岭提着佩剑,看着那红木棺材,却是仰天长笑。“哈哈哈,长穆,你这个负心的畜生,失态,我恨不能喝你的血,啃你的骨头。若不是你,我的阿梦怎么会死?她怎么会死?”

她拔出长剑朝着长穆砍了过来,长穆皱了皱眉。

“倘若不是看在阿梦的份上,此时你该死了。”

长穆闪了身,再而后道。

“阿梦死了,她还有一双儿女,都要随你们母女而去吗?”

双生子中的小娘子被刀光剑影惊醒,她睁大了眼,再而后嚎啕大哭起来。

被这哭声猛然惊醒的南岭,忽然有一种极为决绝的态度,她将长剑朝着长穆的身边丢掷,而后抱起了大哭的小娘子。

“我的阿宁,我可怜的阿宁。长穆,今日我南岭不杀你,单单只是为了我这可怜的外孙女儿和外孙。可是长穆,你是个没用的懦弱的君主,即使你登上帝位,也会终日战战不安。”

南岭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掉,追进来的长特和这些下人们没有看到预料之中的慌乱,只看到南岭坐在那里看她的一双外孙,太子站在一旁,看着那些跳跃的烛火。

长特走进来,而后看着红木棺材,看着眼前的一切。

看着那些浮灰在空中跳跃,蓦然的悲情在眼前轰腾升起。

他如今竟没了小女儿了,那个曾几何时总在膝前承欢发笑的小娘子,那个被自己举过肩头的小娘子,竟就这样没了,明明还那么小。

而之前,长穆答应过自己,会保护好她啊,至少是一世无忧。

可是如今他的小娘子没了。

他站在这里,周围的人有眼色的退下。

他和长臻还有眼前的南岭,他们的年纪都是长梦的两倍,他们才是该死的人,可是躺在棺材里的那个小娘子还那样小,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去了。

他的眼睛红了,他到了这边,他推开了棺材盖,见到了她还像是睡着了一样的苍白脆弱的脸。

他伸手想摸一摸她的脸,可还是不敢。

他心里忍不住开始心酸,再而后他盖上了棺材,趴在了棺材,拳头紧紧的捏住,再而后他看着长穆。

“太子殿下若是有空的话,不妨令我讨教一番?”

南岭就于动无衷的看着眼前的这俩人离开了此处。

哭泣的小娘子被安抚着睡着,正如之前一样的安稳的睡着。

然而睡梦当中的他们,都不知道彼此失去了血脉相连的母亲。

南颂坐了大半夜,又听到太孙殿下回来的消息,太孙从宫中回来,才看了自己没多一会儿,就有小厮说太子殿下和北亲王世孙打起来了。

长臻只好心疼的的说:“下午是庶妃病逝,皇祖父不大好,我还探望了病重的北亲王世子,如今王叔又和父王打起来了,实在事情太多,难为你没有休息,不如先上床睡一会儿,可好?”

南颂摇了摇头。

“马上要天亮了,许是母亲那边会来人,过不久后,别的也会过来,我在此地小休一会儿,想来也会有别的会来。”

南颂这样体贴,长臻嘱托了碧玉,碧羽,便很快就离开了。

太师府。

湘华起夜,便察觉外面有人在说话。

她推开纱门,就见到了站在那的时间。

如今的时间看上去愈发不像个为人正经的正派官员,他似乎知道仕途无望,如今整日里喝花酒,看上去就是个纨绔子弟。

此时这淡淡月光下,看上去倒还有几分君子模样。

“太子殿下府邸出了事?快去准备马车。”

“此事要不要告诉夫人?”

那侍卫有些犹豫的开口。

时间有些不耐烦,“她总会知道的。”

听了这话,湘华只觉得有些可笑。

她走出来,抱拳大笑道:“哈,如今大爷是有了想法的呢?竟也不需要告诉本殿。”

“有什么瞒着我的?”

“也没什么,不过是五娘子去了,怕你听了伤心。”

湘华眉间紧蹙,顿时生出了一股报复的快意来。

当初失去两个双胎弟弟,母亲是何等的悲伤。可如今的南岭,终究是被复仇了么?

她见时间神色闪躲,都没有因此多追究些什么。

“我这就去换衣裳,你且等我一起去。”

南园。

文氏是第一个收到这消息的,她此时掌管着南园的门禁。

她守着太夫人,自然不愿意太夫人收到这个消息,毕竟是唯一的外孙女,多多少少有些骨肉血脉之情,便即刻去寻了林氏。

林氏听了这消息,也有些嗟叹。这长五娘子年纪并没有大上许多。如今怎么好端端就病逝了。太叫人觉得可惜,内心一惊。

“如今我和你说,是因为她毕竟是北亲王府的娘子,又是阿颂的庶母。”

林氏便说:“这样想来,颂娘此时一定不会如何安稳。我得去看看。”

“我与你一起去吧。”

文氏抿了抿唇,神色中有些不安。

三皇子府,林菀雪听了这消息,竟有些发笑。

她的肩膀颤抖了一会儿,而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脸,因为这个孩子,竟生出了许多雀斑,她狠狠地砸了东西。

便道:“此事叫王如去,是她的好闺蜜不成,我可没什么想法。长梦,早该死了!”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这肚子折磨的她都要发疯了,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痛苦了,诛心之痛。难以治愈。

“天杀的,都该死!”

王如知道林菀雪那里发脾气了,她在这过的日子不快活,三皇子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让林菀雪管好了,可是如今竟让自己去长梦的葬礼,她几乎都要放弃对长梦的嫌弃了,甚至有些感谢长梦,她若不是死了,自己哪里有机会出去露脸?

更何况母亲的死,竟是为了兄长,可兄长不是自己的兄长,是太子府的私生子。

一想到这样的奇耻大辱,王如恨不能去嘲笑太子府如今的遭遇。

第七百四十六章:疑心

这些年来的我。

那个十七岁在高中绿墙上写下十八岁最辉煌的女孩子。

又如何在十八岁以后的青春里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呢

那时候毕业,高考失意终究是脱离了藩篱。

妮妮在那悄无声息替我拍了一张照片。

是我仰望高二时候教室的背影。

那时候高二的我常常透过那扇窗户朝着下面看,偶尔也会折一折纸飞机。朝着外面射下去。

可能这张照片的含义,更深的含义在于。

是高二时候失去我亲爱的爷爷老唐的时候的孤独绝望的我和高考之后释然的我的对望吧。

高中的时候很爱哭,老唐走之前哭是因为我厌恶学习,厌恶总是对我的穿着发饰说三道四的人,厌恶这样的充满压抑的环境,厌恶虚伪的批评还有生理痛时候不得不跑的跑步。

老唐走之后,是火葬制度实行后,每一次运着尸体的灵车和唢呐的悲灵冥乐经过校园前面大桥响起的时候,会冲进雨水里哭泣,是高三漫漫无光的每一次考试之后的绝望。

大一的时候就开始学会不哭了。可还是在学校里度过了十八岁的生日。那天起早,坐在国旗下,忍不住嚎啕大哭。母亲为我寻找了新工作,可是人不生地不熟的,她也没法子,所有的压力在逼迫着我。努力适应大学生活的时候,母亲几乎是差点精神崩溃的逃回了家。

而后便是大一时候在大学的生活,小社会的学生团体,洋洋自得的形式主义,表里不一的某些人,还有可笑的争辩。只能够独自承受不为人知的苦难。这其实与后来经过的一切都没什么重要的。

十八岁的我庸庸碌碌的过了去,而后开始了码字的艰苦生活,直到今日,依旧是从未一日停歇。

我差点瘫痪在自己的电脑前,也曾崩溃的拍打丢失文档的电脑,也曾失控的冲出家门。

可是十八岁之后,我仿佛就完全变了。

奶奶生病做手术,频繁的早出晚归的送饭探望和照顾。我只想留住奶奶再陪我几年。手术室出来的奶奶,我见到就想哭。听到她开口说话时候浑身一冷,却也是高兴。从来没有那么一刻,感谢自己学了这个专业。

我开始不知疲倦的奔波于学校和家庭,我无数次坐夜车。

公交车摇摇晃晃,拥挤人潮,厚重行礼,肯德基里等到了凌晨两点,不敢移动半步,不敢上厕所,一份冷掉的薯条陪着我。火车上的三个小时,也是害怕陌生人的搭讪,不敢闭眼哪怕一秒钟。

那些频繁往来的日子,火车上,肯德基里,偶尔遇见的好心人,随口三真四假的路人,都是旅途寂寞的过客。

太疲惫坐过站在太湖的雨里哭成了傻逼,如果不是素不相识的人送我去汽车站,而后安慰六神无主地我,我该怎么办

再者便是频繁的病痛,生了皮肤过敏被抽了一管又一管的血,大夏天闷热的独自看病,而后穿着长袖浑身发烧的听课,洗澡永远躲在角落,像是焦虑的罪犯囚徒。动牙科手术打了麻醉之后笑不出来,却还能坚持上课。四次手术的疼痛和隐忍。

急性肠胃炎的发作,从夜里十二点吐到凌晨两点半,媛媛陪着我在瑟瑟寒风里去急诊,吐的天昏地暗里觉得别人更严重,责怪自己矫情同时心疼哗哗流向医院的钱。

十九岁的我,再也没有十六岁那么没有朋友的时刻。

我有闺蜜,朋友,还有室友。

可是我的孤寂更甚从前,不愿多写这些文字,写字为了每个月七八百的生活费。我把所有的辛密压入心头,如同《人民的名义》里祁同伟说:“所有的苦水注入我的心中。”我不愿别人分担我的苦难和悲伤,尽管它们呼之欲出。

十九岁的我假期的白天,码字,做奶茶,卖奶茶,晚上捡别人不要的瓶子。不,每一个奔波回家的日子。

没有新衣服,没有零食。

除夕夜的晚上,我和妈妈坐在店里面。

这一年竟这样容易过去了。不提满门债主,赚钱辛苦,奔波劳累,殚精竭虑。

我如今在车水马龙繁华的上海,可却在听王源的“这世界上没有人能真的懂你啊”的时候忍不住泪水。

维维和熊猫陪我走过了十六岁到二十岁,媛媛,小雪,杜杜,阿鱼,小孩还有云姑娘陪我走过十七到二十岁。

十八岁那年操场上大表哥请我和杜杜吃了烧烤,喝了酒。

十九岁杜杜小雪阿鱼在我家和我一起吃蛋糕。

二十岁我不知道,也不记得。

约莫维维送了我裙子。熊猫买了好多吃的。

朋友是永远的朋友。

可这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正如跨越时空我也瞧不见当年紫藤树下写秘密的我是如何的绝望。怀揣希望毕业的我也不会想到多年后在魔都晚上写着不甘的眼泪的我的十九岁。

唯一对不起的那个人,是这些年叫陈小鹿的那个姑娘!虽你笑容温暖如同太阳,却毕竟无人心疼你风雨兼程。

第七百四十七章:悲伤

太庙里,终日都有一个身穿素衣长袍的妇人每日清扫着佛像下面的台阶。

她对佛祖的尊崇超过了自己。

那些列祖列宗的牌位也是她一个又一个虔诚的清扫。

新来的宫女不懂这里的规矩,内心觉得有些好笑。

她嘟囔道:“这妇人是谁?看起来也有些古怪?怎么终日都在这里干些奇怪的事情?”

结果那个大宫女推了她一把。

“胡说些什么,那位是太子妃娘娘,身份尊贵,不过是这里清修养生。”

“可来到这里的人不都是有罪的吗?”

“可是谁也没说过太子妃娘娘有罪。你给我住嘴。”

大周氏在这里的生活悠闲自在,旁的宫女们都对她敬而远之。

想必凄惨的死在了大殿里的小周氏如何想不到,七里庵和太庙的差别居然那么大。

大周氏也不会想到,在这里清修的生活终究是要被打破了。

她知道自己的妹妹死了很久,她知道王宁知被发现是太子的私生子。

这件事情还悬而未决。

可是她也相信自己的儿子长臻是最优秀的继承者,陛下不会舍弃她的儿子。

只要怀着这样强大的信念,她就能够成为大华的中宫娘娘。

可没想到,居然她会现在就能出去。

“娘娘,有人找您。”

大周氏被带到了佛堂里,她没想到她见到的人,居然是雪妃柴锦。

柴锦跪在那里,朝着满殿的菩萨行礼祈祷。

“从前我都不知道要先跪哪一个,可后来国师和我说,只要跪在最中间,便向满殿神佛致敬,我才没有了旁的想法。”

柴锦而后坐在那坐席上面,对着大周氏笑道。

“我虽比您的年纪小,可是身份上好像并不差,辈分上高了一倍,您见到我该不会多开心?”

大周氏不过是起初有些犹豫,而后就直接坐到了旁边,看上去十分的冷静和温柔。

她浅淡道:“雪妃娘娘来这里是干什么?”

柴锦道:“你知道吗、昨日长梦去了。”

大周氏还没意识到她话语里有什么话。“去哪里了?”

“去了阴间地狱。”

柴锦看上去有些目光涣散,但还是集中注意力看着眼前的檀香汩汩。

“浮生无情,我们总得自己好过。”

“前不久太子妃的妹妹小周氏因敲了登闻鼓之后被杖打,大殿之上是太子殿下诛杀的她。”

“如今坊间传言,北亲王世孙和太子殿下打了一架,许是猜测长五娘子也是因为太子而死。”

大周氏没想到长梦那样小的年纪居然就死了。

尽管在她眼里长梦只是个爬床的贱婢,可终归是年纪太小了。

怎么就去了?

“生了双生子都没有难产死?如今说是病死了?可惜。太子殿下终归是胳膊亲人,这一点我早就知道的。”

大周氏叹了一句,而后觉得有些搞笑。

“呵呵,那么你来是干什么?你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娘子,想来是因为触景伤情?”

“不,是陛下命我带你出去,从今日起,太子府还是你的主持,你还是太子府的当家人。”

柴锦的话几乎让大周氏以为那是假的,可是柴锦说的很认真。

柴锦起了身,念了圣旨。

而后圣旨丢在了她的面前。

“太子妃大周氏贤良淑德,德容出众,为大华苍生在太庙祈福多年,于今日回太子府,且命太子众终生不可废弃嫡妻。”

大周氏几乎回不过神来,都不能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要我回去,陛下要我回去太子府?”

“太子府无人主事,金陵王氏蒙羞陛下,亦为抛弃,如今却了太子妃,难得团圆,况且此时太孙妃又要临产。陛下的意思,陛下百年之后,你就是大华的中宫娘娘,无可辩驳。”

柴锦宣布完了陛下的圣旨。而后便带着太子妃大周氏回到了太子府。

南颂原本是听说自己的母亲回来了,可没想到到最后变成了太子妃大周氏回来了。

她的身子稍稍显得有些笨拙,但是并不妨碍此时此刻,她看着大周氏的来临。

她竟没想到,有朝一日,大周氏还会回来。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显得有些僵硬,另外的便是因为此时此刻的境地。

大周氏到没有留意她的表情,之时感慨道。“清修岁月不知长短,颂娘的肚子也大了起来。”

南颂这才回过神来到:“见过母亲,母亲可安好?”柴锦看了看南颂,就觉得这为太孙妃娘娘似乎并没有淮阴公主有城府。

她道:“如今太子府没有主事的,陛下对此十分担心,便让太子妃娘娘从太庙回来,主持大局。”

南颂觉得腹中隐隐作痛,还是行礼后说:“多谢母亲回来,我身体有所不适,先退下了。”

大周氏摆了摆手,而后看着到处的白幔,还有灵堂上的红木棺材,那些畏惧不已的下人们,淡淡的笑了。

“太子殿下呢?”

“回禀娘娘,太子殿下如今在疗伤,和世孙殿下打的太厉害了。”

有侍女惶恐不安道。

这时候三皇子侧妃王如,南园二夫人林氏三夫人文氏都来了。时太师府的时间和湘华郡主两夫妻。

湘华郡主见到太子妃大周氏回来了,心里暗吃了一惊,但面不改色的上前道:“娘娘万福,清瘦了不少。”

大周氏从善如流的握住了对方的手。“阿梦的事情本宫心里也难过,你千万挺住。”

柴锦掩藏起讥诮,而后看了一眼南园夫人们道。“本宫过来探望一下,随后就回去了,圣体不安未能久留,叨扰了。”

文氏和林氏送走了柴锦,再进去到里面,看到南岭在照料长梦留下的一双儿女。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大周氏见到连眼泪都没流下的南岭,冷笑了声。

文氏和林氏都当做没听见。

王如确实感慨道。

“长五姐姐从前是个良善的人,也是有福气的有一对双生子,只是可惜了,造化弄人。”

听得南岭心头一刀,恨不能诛杀对方。

可抬起头来,竟见到大周氏,浑身一冷,竟开始疑心起来了女儿的死因。

第七百四十八章:托付

相比于沈云素的葬礼,长梦的这场葬礼,多多少少有了些人气,不完全是因为夫家是太子府的原因,更有许多人是看在了长梦的母族身份上。毕竟是北亲王府的娘子。

所以各大家族还是前来了,哪怕是还在病中的金妍。

金妍原本是想自己在病中不宜走动,可没想到的是,夫君许今言畏惧于太子的权势,又恳求她千万前去,说是贤文王府的玉禾郡主,也就是许家当家二夫人也是要求必须去,这是世家礼俗的约束所成。

金妍没办法,叫大夫开了几方发汗的药,而后勉强支撑着才能在今日坐马车赶过来。

她从前觉得了此残生,这样好的待人温文有礼的夫君也是极好的选择,可是事到如今,她才发现原来只不过是个笑话,她的夫君不是温文有礼,而是伪善怯懦,无论是面对家中长辈,还是外界权势,永远是祈求自己和他一起容忍,而绝不敢反抗。

金妍知道自己不该想起除了夫君之外的人,可没想到的还是脑海里的那个故人。

为了心中挚爱,叛出了家族,而后用生命献祭自己的勇敢。

她愈发觉得屈辱,也就愈发觉得绝望。

她在这里度日如年,可是许家的人都觉得她无足轻重。

以至于她都要怀疑自己的存在了,或许是因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女儿,可是为何娘子在南园金尊玉贵,在这里一文不值?

她从小长在金玉苑,她的祖母是南平仙郡主,她的母亲是江左刘氏嫡女,她的父亲是金家的继承人,她的伯祖父是当朝太傅,虽然归隐。她的外曾祖父是南诏王。这样的身份难道不够尊贵?

从小在南园和表姐妹们一起长大,从来没人说过,娘子是如何的卑微。反而在舅祖母那里,分明娘子比郎君更受重视,哪怕是自己重男轻女的祖母也从来没在她面前说过娘子有何不妥。

可是在许氏的每一天,都要被迫面对这个事实。

年幼的三岁的女儿许许竟悄悄的问自己。“母亲,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女儿家,所以我的命就不够尊贵?”

金妍大吃一惊,而后询问道:“这话是谁说的?”

“祖母和二祖母一起聊天,我在桌子底下听到的。”

她只能搂着女儿告诉她,她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各地的马车都往这边来,南颂坐在房间里却有些颤抖。

“圣人是什么意思?是为何让大周氏回来?大周氏差点害死我和我的孩子,还有香浮香影。”

她有些惶恐不安。

“母亲来了没有?母亲来了没有?”

她抓住了怀风的手臂。“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帮帮我,告诉我,母亲究竟去了哪?我不想在这里呆着了。长梦死了,些许就是大周氏的安排呢?”

林氏和文氏也有些慌张,对视一眼。

大周氏差点害死了南颂,可如今居然还回来了,谁能知道圣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大周氏一回来就开始整顿内外。

在长梦的棺材前趾高气扬,耀武扬威。

说来也是觉得可笑的。

长梦活着的时候,锋芒毕露,太子妃大周氏因此不得不避其锋芒,甚至远走。

可是长梦死了的时候,大周氏借由她的死回到了原地,从而耀武扬威,虎虎生威!

林氏看见香影在远处在寻找她,她忙说道。“弟妹替我周旋,我去看看颂娘。”

文氏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惊鸿最近如何。毕竟月份也将大了。

如今还要被这些事情牵扯住,实在是麻烦至极。

文氏知道林氏是个和稀泥的人,可是这时候的南颂虽然危险,但毕竟她在太子府里,周围都是保护者,而她的惊鸿却在周围无人保护的地方,甚至南九都远在云郡,方九还要处理许多闲事。

林氏心疼自己的孩子,文氏又如何不心疼?

她不知道惊鸿会不会来。

她走到了那,看到了长梦留下来的一双儿女。

旁的娘子夫人开始了长嗟短叹,而她却有些心悸。

她从未想到竟有这样残忍的母亲。

可是为什么自己看到这一幕会如此的自责?

倘若自己当年也死了,是不是惊鸿也会被一群人围观,长嗟短叹,终日不得安宁?

南岭静静的坐在那。

浑身冰凉。

到处都是喧闹还有积分嘲笑虚伪同情,谁也不会真的为她躺在红木棺材里才十六岁的女儿感到心疼。

明明是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却偏偏枯萎在这深庭大院。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处心积虑的谋划,到最后阿梦居然死了。

阿梦虽不是她想要的郎君,可也是在手里长大了十几年,养条小猫小狗都是有感情的。

何况这是她的女儿呀,她疼了很多年很多年的女儿。

她抬起了头,瞧见了一双温润的眼眸,眸中有着悲伤还有忏悔的难过。

这是真切的对于女儿的心疼吧,可是南岭皱起了眉头,有些厌恶的开口道:“怎么是你?”

南岭的话语并没有让她觉得有些颓唐。

她反倒是清冷的眼扫了一下四周,而后对一旁的侍女说。

“这地方的浮灰太伤人,请你把这里弄干净。”

那侍女才惊惶不迭的去收拾干净了东西。

她没有理会此时或是因此受伤的南岭,反而折身到了外面。

水河庄园里,南惊鸿才起了身。

她梳洗之后,便在那里晒太阳。

近日愈发觉得疲惫,多少年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一去不复返。

方九转身过来,到了南惊鸿的面前。

“回二娘子的话,长五娘子病逝,今日是去了很多人的。北亲王府没有主事的,世子打发人过来问您可能去?”

早就知道长梦的死,所以南惊鸿的心头不过是掠过了一丝浮雁波澜。

她而后淡淡的看了一眼。

“不过是个庶妃,南岭不是去了么?早就知道会成为对手,不如从此刻断的干净!”

她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将一本书搁置在了自己的头上。

似乎不想谈及此事。

但方九又道:“但是二娘子,太子妃回来了。”

南惊鸿复起了身。

第七百四十九章:变心

南惊鸿没想到问题变得棘手了。

她算到了很多,却没有圣人竟学会了釜底抽薪的这一套,恍惚间竟是叫大周氏回来了。

可是大周氏会对阿姊造成极大的威胁。

或者说,圣人让大周氏回来,而且让太子永不废除嫡出是为了太孙着想,这样太孙始终都是正室嫡出,这种心思也是正常的。可是大周氏会对阿姊和她腹中的孩子不利的。圣人怕是不在乎。

果真长族之人如此薄幸。

长禹原本一直在处理凉州郡的事情,可却没想到的是凉州郡的事情还是爆发了。

凉州郡原本就是旱灾,可是官员们贪污受贿,欺上瞒下,民怨沸腾,甚至推选出了凉州王要反了大华,消息不出两日就会传过来。

这紧要关头,怕是必须要亲自前去。

长梦的死不过是浮云里的一片云燕。

他不在乎多少,可到了这地方,却见到南惊鸿收拾好了准备出门了。

“惊鸿是要去哪里?有什么不能叫人代劳的?”

他很认真的解释道。

“不,大周氏回来了。”

南惊鸿摇了摇头,她和大周氏对峙过,知道如何艰难。也知道此时的长禹殚精竭虑的事情更为困难。

长禹拉住了她的手。

“我陪你去吧。暂且无碍。”

南惊鸿复摇了摇头。“我可是和她说过,你与她生死勿要相见,难不成你要我因此吃醋?”

南惊鸿忽然一笑,俏皮无比。

南惊鸿的笑容让长禹内心的忧愁稍稍有所解脱。他看着她,而后把她送到了马车上。

等到马车走远了,长禹才命人为自己取来了一匹马。

如此紧要关头,该要做的事是要去见见太夫人。

这江州众人里,唯有南太夫人是长禹最确信有能力有智慧也有耐心去照顾南惊鸿的人。

此去凉州,恐事大变,倘若不先和太夫人知会一声,或会不好。

南太夫人起了后,听了一会儿佛经,便觉得截然无味。

旁人都知道这南太夫人最爱听佛,可是南太夫人内心却是有些好笑。

这何氏林氏常常抄写经书送给她,倒不如惊鸿经常送过来的各种好看的花朵,还有一些绸缎首饰。人老了才爱漂亮,不喜欢那些虚拟的玩意儿。

她不过是要装出那样一副模样,好叫世人放心。

她大抵上知道长梦没了,心头约莫是没有多少感情的,只是南岭是她的女儿,可是南岭这些年来一而二再而三的伤了她的心,如今也是自作自受的。大地上权力斗争,总是不为过的。

怕是惊鸿还会瞻前顾后,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总是考虑这些。

苦了那孩子。

“太夫人,长云侯爷给您送礼来了。”

倒没想到阿禹那孩子居然还会给自己送礼说来也还算有趣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觉得还算舒适。

便连忙招呼旁边人都过来,而后温柔一笑道:“既然如此,便叫阿禹过来,好些日子没看到这孩子了,不知道最近有没有长高。”

桃红忍不住温柔一笑:“太夫人真爱说笑,但说实话,长云侯爷可已经过了二十岁了。”

太夫人这才有些恍然大悟的摸了摸自己的头。

“呵呵,说来也是奇怪,竟是老身糊涂了,都快忘了,孩子们都长大了。”

长禹带了两箱的礼物,按照私下底的观察,一箱是各式各样的老人时兴的服装鞋子,都是花绣坊的出品,绣工精致,另一箱是各种各样的零食碎嘴。

他仿佛已经察觉到了自家小娘子和太夫人是一样的癖好,总爱吃些各种奇奇怪怪的小零食碎嘴,梅子什么的都比较钟爱。

但是眼前的确需要太夫人的垂帘,他自然恭恭敬敬。

“阿禹拜见祖母,祖母可安好?”

他看着南太夫人坐在那里笑呵呵的,自然也是含笑的拱手作揖。

“好四郎,快,快过来坐。”

拍了拍那身旁的檀木椅子,果真见到长禹走了过来,而后就在这里坐着。

“呵呵,都给祖母带了些什么玩意儿?”

南太夫人搓了搓手,果真是和小顽童一样。

怪不得每次给南惊鸿一些好吃的,南惊鸿便任自己处置,想来还是因为跟着太夫人一起长大的缘故。

长禹心头想了想,从善如流的命人打开了箱子。

“一些衣裳和零食,都是孙女婿的心意,祖母且慢慢看看。”

南太夫人起了身,被长禹扶到了这大箱子旁边。

各式各样新鲜的吃食,还有许多精致的大朵的花纹,精致的绣工。满意地点了点头。

“的确都是好东西,四郎很懂祖母的心思啊。”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满满都是笑意。

长禹和太夫人看完之后,复落座,丫鬟们嬷嬷们都退了下去。

南太夫人还回忆起当年自己的母亲的模样。

“我母亲当年喜欢金首饰,当时兄长们为她寻觅了许多,可是她还认真说,人有十根手指,我却独独只有七个戒指,想来便和我一样,不知足吧。”

长禹摇了摇头。“自然想要的都该有,您操持偌大家业,辛劳了一辈子,如今孙子辈的人是该都要孝敬您的。”

时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才淡淡道。

“今日四郎不该来这里,五娘才去。”

是在说长梦的丧事尚且在办,长禹身为兄长竟然都没有前去。

“圣人的意思是我病重,不需要前去。”长禹并没有因为太夫人语气的变化有所动摇,反而是认真道。“再者说,少年人总有些龉龌,不能叫太夫人伤心。惊鸿已经去了,凉州郡如今十分不好,想来我明日就该要走,只想着把这些托付给祖母。”

长禹来这里竟还是为了惊鸿,南太夫人自然清楚,自己空有了夫人的外命妇的身份,但只是个闲人,尊敬的看在是上辈的份上尊敬着,不在乎的,譬如王宁知,从来未来过一次,也只罢了。

可长禹把自己当做亲生的祖母,说的话也是不该说的政治上的局面。

“外面的事我不管,只惊鸿,你放心,她是我最疼爱的孙女儿,必不会叫她委屈了。”

祖孙二人,聊了半晌的功夫。

第七百五十六章:变心

南惊鸿没想到问题变得棘手了。

她算到了很多,却没有圣人竟学会了釜底抽薪的这一套,恍惚间竟是叫大周氏回来了。

可是大周氏会对阿姊造成极大的威胁。

或者说,圣人让大周氏回来,而且让太子永不废除嫡出是为了太孙着想,这样太孙始终都是正室嫡出,这种心思也是正常的。可是大周氏会对阿姊和她腹中的孩子不利的。圣人怕是不在乎。

果真长族之人如此薄幸。

长禹原本一直在处理凉州郡的事情,可却没想到的是凉州郡的事情还是爆发了。

凉州郡原本就是旱灾,可是官员们贪污受贿,欺上瞒下,民怨沸腾,甚至推选出了凉州王要反了大华,消息不出两日就会传过来。

这紧要关头,怕是必须要亲自前去。

长梦的死不过是浮云里的一片云燕。

他不在乎多少,可到了这地方,却见到南惊鸿收拾好了准备出门了。

“惊鸿是要去哪里?有什么不能叫人代劳的?”

他很认真的解释道。

“不,大周氏回来了。”

南惊鸿摇了摇头,她和大周氏对峙过,知道如何艰难。也知道此时的长禹殚精竭虑的事情更为困难。

长禹拉住了她的手。

“我陪你去吧。暂且无碍。”

南惊鸿复摇了摇头。“我可是和她说过,你与她生死勿要相见,难不成你要我因此吃醋?”

南惊鸿忽然一笑,俏皮无比。

南惊鸿的笑容让长禹内心的忧愁稍稍有所解脱。他看着她,而后把她送到了马车上。

等到马车走远了,长禹才命人为自己取来了一匹马。

如此紧要关头,该要做的事是要去见见太夫人。

这江州众人里,唯有南太夫人是长禹最确信有能力有智慧也有耐心去照顾南惊鸿的人。

此去凉州,恐事大变,倘若不先和太夫人知会一声,或会不好。

南太夫人起了后,听了一会儿佛经,便觉得截然无味。

旁人都知道这南太夫人最爱听佛,可是南太夫人内心却是有些好笑。

这何氏林氏常常抄写经书送给她,倒不如惊鸿经常送过来的各种好看的花朵,还有一些绸缎首饰。人老了才爱漂亮,不喜欢那些虚拟的玩意儿。

她不过是要装出那样一副模样,好叫世人放心。

她大抵上知道长梦没了,心头约莫是没有多少感情的,只是南岭是她的女儿,可是南岭这些年来一而二再而三的伤了她的心,如今也是自作自受的。大地上权力斗争,总是不为过的。

怕是惊鸿还会瞻前顾后,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总是考虑这些。

苦了那孩子。

“太夫人,长云侯爷给您送礼来了。”

倒没想到阿禹那孩子居然还会给自己送礼说来也还算有趣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觉得还算舒适。

便连忙招呼旁边人都过来,而后温柔一笑道:“既然如此,便叫阿禹过来,好些日子没看到这孩子了,不知道最近有没有长高。”

桃红忍不住温柔一笑:“太夫人真爱说笑,但说实话,长云侯爷可已经过了二十岁了。”

太夫人这才有些恍然大悟的摸了摸自己的头。

“呵呵,说来也是奇怪,竟是老身糊涂了,都快忘了,孩子们都长大了。”

长禹带了两箱的礼物,按照私下底的观察,一箱是各式各样的老人时兴的服装鞋子,都是花绣坊的出品,绣工精致,另一箱是各种各样的零食碎嘴。

他仿佛已经察觉到了自家小娘子和太夫人是一样的癖好,总爱吃些各种奇奇怪怪的小零食碎嘴,梅子什么的都比较钟爱。

但是眼前的确需要太夫人的垂帘,他自然恭恭敬敬。

“阿禹拜见祖母,祖母可安好?”

他看着南太夫人坐在那里笑呵呵的,自然也是含笑的拱手作揖。

“好四郎,快,快过来坐。”

拍了拍那身旁的檀木椅子,果真见到长禹走了过来,而后就在这里坐着。

“呵呵,都给祖母带了些什么玩意儿?”

南太夫人搓了搓手,果真是和小顽童一样。

怪不得每次给南惊鸿一些好吃的,南惊鸿便任自己处置,想来还是因为跟着太夫人一起长大的缘故。

长禹心头想了想,从善如流的命人打开了箱子。

“一些衣裳和零食,都是孙女婿的心意,祖母且慢慢看看。”

南太夫人起了身,被长禹扶到了这大箱子旁边。

各式各样新鲜的吃食,还有许多精致的大朵的花纹,精致的绣工。满意地点了点头。

“的确都是好东西,四郎很懂祖母的心思啊。”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满满都是笑意。

长禹和太夫人看完之后,复落座,丫鬟们嬷嬷们都退了下去。

南太夫人还回忆起当年自己的母亲的模样。

“我母亲当年喜欢金首饰,当时兄长们为她寻觅了许多,可是她还认真说,人有十根手指,我却独独只有七个戒指,想来便和我一样,不知足吧。”

长禹摇了摇头。“自然想要的都该有,您操持偌大家业,辛劳了一辈子,如今孙子辈的人是该都要孝敬您的。”

时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才淡淡道。

“今日四郎不该来这里,五娘才去。”

是在说长梦的丧事尚且在办,长禹身为兄长竟然都没有前去。

“圣人的意思是我病重,不需要前去。”长禹并没有因为太夫人语气的变化有所动摇,反而是认真道。“再者说,少年人总有些龉龌,不能叫太夫人伤心。惊鸿已经去了,凉州郡如今十分不好,想来我明日就该要走,只想着把这些托付给祖母。”

长禹来这里竟还是为了惊鸿,南太夫人自然清楚,自己空有了夫人的外命妇的身份,但只是个闲人,尊敬的看在是上辈的份上尊敬着,不在乎的,譬如王宁知,从来未来过一次,也只罢了。

可长禹把自己当做亲生的祖母,说的话也是不该说的政治上的局面。

“外面的事我不管,只惊鸿,你放心,她是我最疼爱的孙女儿,必不会叫她委屈了。”

祖孙二人,聊了半晌的功夫。

第七百五十七章:不同

长乐对代玉儿说了心里话,代玉儿自然是无比感谢长乐的接纳。

但是代玉儿还是坚决摇了摇头。

“长乐姐姐,其实不瞒你说,在我心里我所想着的,便也是一心跟在殿下身边,之前在殿下面前说的是无论殿下如何安排,我都会接受,而我并不想介入你们之间的感情,我知道段郎的心里一直有你,是我那时候太过顽劣,总想要扭转一切不可扭转的东西,一切我不能得到的东西。代砚骁死了,我的心好像空缺了一点,我辜负了一个人,却不能再让段郎辜负你。段郎心里没有我,不过是因为他,因为他的心底始终藏着那样一丝柔软。”

“我的内心不允许我去做这种事情,如今殿下是一番好意,你也是,可是我不能因为你们的好意就来伤害你们的感情。”

代玉儿其实早在那夜被羡鱼带着走出去,心里就放下了。

放下了和段亦书所有的牵扯。

再说段亦书并不是段亦书,段亦书不过是个虚假的身份,是一个存在于希望里的美好的希望罢了。

那时候代玉儿正处于她前半生最低谷的时候,她活在深渊里,对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希望。

她心里满怀着恐惧,害怕担心又痛苦,她总是以为自己是个棋子,所有的身边的人,哪怕从小一起长大的最亲近的代砚骁心里想着的也永远是追名逐利。追逐权势。

她以为自己是被世界抛弃的人,只是空有着最尊贵的地位。

她蜷缩在角落里。

直到上天将段亦书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段亦书像是折翼的天使,失却了自己的翅膀,却像是一道光出现在代玉儿的面前。

对于代玉儿而言,救起了受伤的段亦书,就像是一种上天恩赐的缘分,让她觉得甜蜜又心酸。

她倾慕段亦书的满腹才华,心疼过他不堪破旧的遭遇,仰慕他运筹帷幄的算计,怜惜他历经艰难的过去。

他对于她来说,就是生命在黑暗的地界里的救赎。

在他心里,她只不过是个过客,是个弱者,是个让他觉得怜惜的娘子。z在代玉儿的人生里,他却是她心里满腹的快乐,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美好。

她拒绝他们的善意,其实也是自我的救赎。

南惊鸿其实字里行间,语气里早就告诉了她,人生在世,未必要凭借男子,郎君在世,图的是宏图大业。娘子立世,未必不能靠着自己的能力建功立业。

她说的极为果断,并不拖泥带水。

看着代玉儿走的毫不留情的背影。

倒是长乐愣了愣,她从小到大学的知识便都是天帝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纵然有些刚强手段,终究是纤弱无比,想要依靠旁人,如果不是南惊鸿和长云侯谋划,她绝无可能顺利嫁给段亦书。

她许久没有回来。

长离便有些担心,新婚燕尔,等不了许久,便自己提着灯。带着披风就出来,进了侯府,去了花园,远远的就瞧见长乐独自站在亭子底下,长廊尽头的灯在那里照着她形单影只。

他走到尽头来,见她面上错愕的表情,心里便有些心疼。

从前他畏惧金玉殿堂里的花朵,怕爱情气势汹汹而来会毫不留情的破坏这样一朵寂静娇柔的花朵。

可没想到虽然纤弱娇柔的长乐,硬生生的挺过了暴风雨的袭击,永远的站在那里面色冰冷的等他回来。

哪怕对旁人再怎么冰冷,她眼里始终留存着一丝对于长离的温柔。

无论他是段亦书,还是长离,她的爱始终温柔。

正因为如此,在经历了许多之后,在段亦书抑或是长离动摇了许久后,他心里依旧是觉得无比的温暖的,他在不停地摇摆里选择了回到了最初。

去拥抱夜色下纤弱而娇柔的她。

他提着灯前来,他将温暖的大衣包裹住她的身体。

她抬起头来便看见他温柔的笑道。

“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便都告诉我吧。看看我有什么能够帮你解决的?”

“没,只是玉儿妹妹,她说不愿意,她还告诉我,即使她是女儿家,也能成就一番功业!”

长乐依旧好有些愣怔道。

“也是,她该是这样的。”

长离也愣了愣,而后混快的把代玉儿揽入怀抱。

“咱们回去吧,她自然有属于她的一切,我们也该有属于我们的。”

二人便在夜色里回去了。

……

江都,太子府。

南颂为长臻理好了明日穿着的礼服后,才上榻。

见她的身子日渐笨重,长臻心疼不已道:“我自然明日有丫鬟伺候,你何必还要这样累,你怀着身子,操持府里的事情,本就辛苦。近些日子来,王侧妃可有为难你?”

南颂温婉笑道:“我心里念着殿下好,便想为殿下整理,这些事小事情,并不是如何费力气,只要殿下穿着我挑的衣服,便能够心里顾念着我们母子便好。”

“最近王侧妃未曾做过些旁的事情,许是因着皇祖父派了二妹妹前去了云南郡城,处理好了长乐的婚事,如今长乐成了贤文王府世子妃,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王侧妃想必极为满意,便不曾找过我麻烦。”

“那便好,我听皇祖父的意思,许是要长禹在南疆多多历练一番。二妹妹怕也是一时半伙回不来了。”

长臻扶着她小心翼翼的躺在了床上,又摸了摸她的脚。

“你的脚有些水肿,明日让下面人再做些更软和的鞋子,藏珠园那边事情,你一概不要管,都推给母妃。”

南颂乖巧的应。

“都听殿下的便是。”

夫妻二人也朦朦胧胧的睡着。

宫中。

圣人瞧着正在那看书的雪妃。

“阿锦今日怎么睡得这样晚?”

“因着我在想,等陛下的孙儿孙女满月,我该选个什么好的礼物。”

柴锦俏皮道。

“我在琉璃呆了十六年,从未见到过双生子诞生,幸甚至哉!”

圣人呵呵笑:“也算是一双功德,若不是太孙仁慈,也不会有这样一对出来。”

柴锦又在那看书。

圣人便走进了里面的密室,继续批阅奏章。

他一面是百官奏章,另一面却是各地暗探的上奏。

这些,都是要他一一决定。

第七百五十八章:问津

凉州的战事不同以往。

这领头的张顺忠起兵,十分迅猛。

这张顺忠原本是个乡试不第的可怜的读书人,然而有一日,他捉住了两个大鲤鱼,在鱼肚子里发现了纸条,纸条上写着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张氏王,长氏亡。

再加上凉州接连大旱,民不聊生,官员上下搪塞,所以民众们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所以造反之事如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长云侯和太孙长臻事业奔腾,星夜兼程,似乎都不能遏制住凉州郡失守的事情。

郡守的头颅被愤怒的乡民们绑到了城门上面。

那里已经有“张”字的红旗在迎风招展着。

长禹和长臻自然不会如同往日一样带着人马来临。

他和长臻穿着粗布麻衣,甚至布满了污秽,拖着的是最臭的粪车。

长臻摇了摇头:“我还真没有吃过这些苦头。”

长禹顽劣的笑了笑:“高高在上的人也跌落人间,你我如今是这张氏门徒的囚奴了。”

长臻用汗巾蒙了鼻子。

“算是托了你的洪福,不然久在繁荣乡故里我竟觉得这黎明苍生都是过的很幸福呢?”

“竟有这种事情?”

长禹擦了擦汗,而后见到城门处是站岗的大兵头,这些人出身乡野,反倒是充满杀伐之气。

没想到张顺忠也是有些脑子的。

长禹复而憨厚的笑了笑。

“这位大哥,俺们兄弟俩个是干苦力的,家里种地,需要这肮脏玩意,还希望通融通融。”

城门口的人头还在风干中对民众们形成了震慑。

看城门的大兵还在做着有朝一日封侯拜相的美梦。

恶臭的粪车过来,这拖粪车的老土鳖居然还要摸自己的手。

那人嫌弃的看了长臻二人,而后吐了口唾沫道。

“快滚吧。”

长臻便见到长禹憨笑的拉着车朝着里面走着,那些看门的大兵们都只敢在外面呆着。

离得远远的。

长臻心里才有些敬佩,看来长禹的确是个有主意的,否则眼前这情况毕竟是不大适合的,看起来实在有些怪异的可怕。

不过他和长禹顺理成章的进入了凉州城,接下来的情况不知道会如何,大抵上很艰难。但长臻做好了准备,因为天下之主,不是空有其表。而是要深入黎民百姓的身边,才能了解人间疾苦,成为一位好君主。

北亲王府,重病在榻的北亲王世子,其实看上去很清醒,。

暗处的影卫一闪出现。

“拜见主公,四爷已经成功进入凉州城了。”

长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便觉得内心十分的畅快,再而后便是眯着眸子看着富士山居图。

“既如此,那便好,这边的事情安排好了么?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死士已经埋伏在江州,江左,京州,若是四爷有危险,这四万死士也能保护四爷回到云南郡城当个土地王。”

长尊忽然释然,而后疾言厉色。“孤知道长郢不是个善类,他要死了也不会让孤继承父王的爵位,亏父王从前一心支持他继位,否则今日的皇帝指不定是谁呢?长郢要我陪他去死也可,只是他以为他的孙子能坐稳江山吗?”

那暗处的暗卫无动于衷的听完了这么多的话。而后听见长尊道。

“太孙妃的临产期也是要到了吧。有几个人准备动手脚?”

暗卫皱眉道:“太子妃大周氏不愿意南氏女生下太孙嫡长子,还有三皇子正妃林菀雪,约莫是怀孕毁了容,也不愿意太孙妃诞下嫡子,除外还有些不知名的蹦跶的人。不知道我们需不需要?”

他做出了一把匕首的手势。

可眼前的事情,便是因为太孙的孩子,意味着皇权是否能够稳固。

长尊笑了笑:“当真是肤浅,长穆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圣人亲自下的手,如今以为太孙生下了嫡子,就能保存东宫的荣耀么?既然各个都想要她死,那么孤就必须要去救她。”

暗卫点了点头。

“今日四夫人是哭着出了太子府的门的。”

长尊摸了摸玉扳指,而后道:“既如此,甚好,就令惊鸿救了太子的孙子,也让长郢老怀大慰,从前还觉得南惊鸿这个孙媳妇不大妥当,如今才瞧见,知道是真正适合四郎的人了。四郎只要保护南惊鸿,便会倾尽全力夺得天下,任是再仁义之人,面对妻子儿女终究是变得自私。不必顾虑有关太孙的事情了。”

北亲王府里是暗潮涌动,南岭是孤寂不安。几日几夜睡不着,如今只求上天收走长禹的性命,叫北亲王府绝了后,才叫她心头畅快,觉得服气,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她心里都会觉得不舒服。

“长禹,长禹,我要你死。”

她怀着愤恨睡着。

南惊鸿也就在太夫人的安慰下缓缓睡去。

太夫人看着睡着的南惊鸿,才令人把没有睡过去的文娟叫了过来。

“我把你当做我亲生的女儿,把惊鸿当做最珍视的宝贝,但我知道你的爱女之心不会比我少,毕竟我的子孙太多。可如今你也不要太介意,她太善良,从小跟着我,也总是为人着想,慢慢来。你在这里守着她,我去看看先生。他心头也不好受。”

文氏见太夫人起身离开,而后到了惊鸿的床旁。

当初三岁的惊鸿就知道说:“惊鸿会保护母亲,不会受人欺负。”

可如今的惊鸿看上去像个孩子,她已然错失了惊鸿的童年。

太夫人到了书园,果真见到灯光大亮着,见到了还在伏案写作的南先生。

她命南大不要做声,寻了披风到了他身后,为他披上了披风,而后双手便揉了揉他疲惫的太阳穴。

两人静寂无言。

南先生才觉得舒适了不少,而后拉着她坐到了一旁。

他的书桌旁永远有一张为她守候的椅子,虽然她已经很少过来坐,生活的杂碎之事太多,可她依旧是他需要时候的守护神。

“珍娘,些许是太可惜了。我竟教养出这样的女儿和孙女。我是不是错了?”

她温柔地摇了摇头。

“不,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第七百五十九章:晚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凉州城里处处都是这句话。

长臻摸了摸鼻子,因为此时此刻看起来是个臭臭的小乞丐,总该是无人问津的。

长禹则是一边行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地形,把这一切都熟记于心。

长臻跟着自己来到这里,或许只是皇家子嗣体验民情,可是在长禹看来,却是殊死一搏。

这张顺忠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据说是他出身贫苦家庭,屡试不第。从小聪明倔强,跟着父亲做小生意,贩卖红枣。生性刚烈,爱打抱不平,为此几乎丢了性命。

为求谋生,他当过捕快,因事革职,便至延绥镇从军。因犯法当斩,主将洪范观其状貌奇异,为之求情于总兵官王威,重打一百军棍除名,从此便流落乡间。

而如何能够说出这句话的,便是知道此人不同凡响。

今年初春开始,凉州就灾荒不断。凉州北部又发生了严重的干旱和虫灾,禾苗枯焦,饿殍遍野。大旱则导致粮食更为匮乏,粮价开始节节攀升,南方的粮食和朝廷的赈灾粮食竟被的大片大片的贪污,以至于这些民众们吃到的都是砂砾。

斩杀贪污的官员后,张顺忠迅速建立了所谓的大西政权。

然而看起来凉州的百姓们的日子好转了不少。

长禹和长臻蹲在一棵大榕树下,他看了看长臻,心头竟浮现了一个念头。

若是大华皇位换了人坐,是否也会平安无事的盛世繁华?

长臻没意识到长禹的心路变化,他看着那些穿着破衣烂衫,还在笑着的平民百姓。

而后道:“我曾听颂娘说过,有一次二娘子骑马路过西街,见到一个卖鞋匠和他的小女儿,那卖鞋匠连给女儿买糖葫芦的钱都没有,她因此十分同情那卖鞋匠,竟出资将所有的鞋都买走了。那时候我听闻此事,觉得竟有人贫穷至此,可是贫贱之中尚且不忘天伦,心中感动。可如今才知道正是灾荒战乱和贫贱悲哀里,这些人也有天伦和善的一面,毕竟不如从前那些朝臣们张口闭口说是逆贼之类的话。”

长禹有些讶异,难得这长臻心里头终于多了些体贴民情的意味,毕竟这皇家尊贵郎君这辈子都没吃过多少苦头,不过毕竟在夸自家夫人,连忙开口道。“我家惊鸿善良无比,这是出了名的,她不过是怜惜父女之情,骁勇侯从前和夫人总是在外征战,难免失了父母亲厚之情。”

长臻笑了笑;“倘若二娘子是因为父母远离身边,而我是因为父母近在身边,却是远离咫尺。譬如这一次,母亲回来了,可是父亲一眼都不愿意见到她,女子活到这个地位,才叫是卑微。可是那又如何?我拼了命的努力,想给母亲尊贵地位的保证,母亲也因为外祖一族的覆灭耿耿于怀。我虽是她的儿子,更是大华的长氏皇族的皇孙,我如何能够辜负黎民苍生?我母亲终究是愚钝的。她心里念着的是什么?是那些周家的一切,可是她没有想过,周家人夺得天下,还会容得下我这个前朝的外甥么?天真可笑。我只祈盼我的母亲回去后不要为难颂娘。如今远在天边,我也不知道颂娘能否安顿好。”

长禹沉默不语了。

自然是想到此时的惊鸿,该是何等的艰难。就连太孙妃南颂也会因为他将长臻带走而对她产生恶意吧。

他想着,此时竟说不出话来。究竟是皱了皱眉头。

长臻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这张顺忠,可谓是有领军之才,得民心,手握兵权,又得到其他反叛之人的支持,当真是难啃的骨头。”

长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树大招风,很容易会成为众矢之的。”

……

夜梦里的南惊鸿,自然是记起来之前的场景。

她躺在祖母的怀里,伤心不已。

南惊鸿是知道阿姊待产的日子的,可是南颂并没有表现出来,哪怕是一丝想要让她们和好的心思。

之前她去探望她,是想要亲近阿姊,让她知道,这世上不是只有离心的人的。

可是太难了。

南惊鸿回家探望祖母,却发现祖母的鬓角边上新添了许多银丝。南惊鸿心疼不已的将自己头上的簪花插到了祖母的发髻上。

南惊鸿从来都是一个最体贴的孩子。时珍还记得幼时这孩子最贴心,自己带着她去探望生病的母亲,惊鸿居然摘了新鲜的荷花说是病人也渴望见到外面的场景,这新鲜的花才能让人心情愉悦,果不其然,彼时母亲瞧了花,精神头好了不少了。

“祖母,阿姊如今好像不愿意等我了。”

南惊鸿仍旧像是童年时候一样的个乖巧的依靠在祖母的身上,祖母慈爱的摸着她的鬓发额头,而后看见珠帘晃动,外面的光彩透过了珠帘仿佛因为微风而落在了地上。时珍不知为何竟想起了那样的一个夜晚,似乎那时候她们还没有长大,原本只是想和惊鸿说说未来的婚事,相比于从来深藏着心思的南颂,南惊鸿的话更加真挚,对自己的婚事没有任何的念想,可南颂却是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帘子那里偷听,那孩子是她细心教养的,这两个孩子,并没有短缺哪一个,不知怎的,南颂偏生就歪了,竟和她那个工于心计的母亲一般,成日的计较那些。从幼时就开始争抢,而也是心里藏着怨恨,觉得自己和先生总是偏心惊鸿,偏心阿君。惊鸿从来都不想这些,她只是认认真真的等着公平的处置,绝不会想太多。

如今的惊鸿整日里忧思太多,是为了保住家园,可是南颂竟也在想这些个事情。

只是她开始担心的便是,智近乎妖,多思而伤神。若是过于智慧,这孩子的身子骨如何承受得住?

可南颂主办算计,却也不知道愈发计较,反而把这敏感的惊鸿推得越远?

她摸了摸惊鸿的额头,认认真真道。

“乖呀,自不伤心,各有各的福分,你便过好自己的足够。”

南惊鸿喃喃自语道:“这世上终归是各有各的福分。”

她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还放不下这二十年来的姐妹感情罢了。

第七百六十章:巫蛊

南颂才和南惊鸿离心了几日?

她也不知道,每日特意寻些事情做,刚好京州困居在江州的娘子们,总是三五成群的前来探望她。

她从这一日又一日流水的宴会上获得了满足感。

便不愿意再想之前发生的一切事情。

些许只要忘了,自己还能过得很好。

日日各个都是奉承谄媚的。

她悠然自得。

这一日傍晚,忽然太子妃大周氏那边有消息过来了。

“太子妃娘娘请太孙妃前去相见,说是有些体己话早就想说了。”南颂原本觉得没什么,虽然有些警惕,但毕竟是因为这是在太子府中,自己大着肚子也快要生产了,大周氏没理由一直强硬的拖缠着自己,于是便从容去了。

去了果然太子妃大周氏满脸温柔笑意,可是渐渐就有些察觉不对了。

“颂娘,快坐下,这是范阳卢氏的五娘子,闺名叫做晚春,她母亲是本宫的旧友,如今让她来看看本宫。你悄悄如何?”

又拉着卢氏五娘的手道:“晚春,以后你就叫颂娘为姐姐就好。你们姐妹都是如画的年纪,真是好呢?看的本宫心里舒服。”

南颂几乎就在这片刻间意识到了大周氏的想法。想来也是觉得可笑,这卢五娘子左右不过是个没封号的白身,如今大周氏手底下没有人用了,便想要拿这卢五娘来搪塞自己。想要姐姐妹妹的称呼着,是要在自己还怀着孩子的时候,给长臻纳妾么?还是侧妃?

南颂面上顿时多了几分笑容,看上去十分的如沐春风。

她欣赏无比的看着卢五娘。

“晚春这名字可真好,只是母妃过于疼爱,反倒不妙。太子府里明乐妹妹尚未出嫁,倘若知道母妃又收了别的义女,岂不是要伤心了?”

她三言两语之间便把大周氏想要为长臻纳妾的话语意思扭转成为了太子妃大周氏想要收养一个义女。

明乐原本上不过是在南惊鸿的托付下,前来看看这边的情况。

可没想到竟然敢看了这样一个好戏。

不过这卢晚春,看起来和旁的娘子也没什么不同,如果有的话?也太过怯懦了?看上去十分小家子气,小家碧玉也只能当个侍妾了。

不过明乐从小就知道大周氏十分介怀她母亲这样的庶妃侧妃们分走了父王的宠爱,可是如今,大周氏竟然要让自己的儿子纳妾,岂不是重蹈覆辙?又要折磨太孙妃嫂嫂。岂不是忘了当年如何在咸宁皇后面前立的规矩?

她走上来,行了一个礼。

“见过母妃。大嫂。”而后亲热的坐在了南颂和卢晚春的中间。

“竟然不知道母妃在这地方设了小宴,瞧瞧这里的点心精致无比,让明乐念了好久呢!”

明乐这样说话讨巧,大周氏又是有心想要在她们面前表现,便开口朗朗笑道。

“你这丫头,最是甜嘴,尽管吃。”

明乐便瞧着卢晚春的眉目。“这里何时多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而后有些揶揄道:“庶妃才走了没多久?难不成父王这就有了新欢?”

明乐这话说的好生刻意,就连卢晚春听着也身子一颤不敢多说些什么了。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她的嫡母说,只要自己送过来听太子妃大周氏的话,自己的弟弟和姨娘都能保全,她本来就抱着远离家里的念头,这太孙妃笑着也很温和,只说是自己入了她的眼,以后嫁给太孙妃成为侧妃,庶妃,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可是谁不知道年纪轻轻十五六岁的长五娘子嫁给了太子殿下才没一年也就没了,想来只觉得浑身发抖,都说太子府里折磨娘子出了名,这怎么明乐郡主一来竟就说了自己要给太子做侍妾。

她吓得抖如筛糠,而后忍不住跪在了地上。

“求娘娘饶命,民女,民女不敢有此攀附的念头!”

卢晚春哭起来楚楚可怜,这般娘子最适合当宠妾了,太子妃大周氏的心思昭然若揭,难为南颂还能端的下。

明乐郡主恍然大悟的看着太子妃大周氏冰冷铁青的脸色,然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原来竟是我弄错了,卢五娘子不是父王的侍妾?”

大周氏也知道这事情不能公开说出来,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利用自己婆母的身份,稍微的向怀孕的南颂施压,此事便可以悄然完成,南颂只能打碎的牙齿往肚子里吞,可没想到的是这明乐郡主傻丫头开口说了这些话,长梦才死了没多久,自己又要给太子寻找新人,这简直是天大的笑柄,说出来叫人笑话!

她连忙矢口否认。

“胡说些什么,晚春,快起来,你明乐妹妹在和你开玩笑呢?这明乐丫头在外面疯惯了,一时失了些妥当,也是情有可原的。你快起来。”

卢五娘哭哭啼啼的起来,重新坐了下来。

南颂才笑了笑。安慰道:“晚春不必害怕,我知道母妃思恋旧友,你来了宽她的心,我心里感激,你倘若在这里有什么不习惯的,便都告诉我,我自然会安排下面人的。”

南颂虽然在对自己笑,可是卢晚春心里却忍不住的害怕。

她觉得这笑容一点都不真诚,甚至隐隐约约是有些害怕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位神仙妃子一样的太孙妃,如此畏惧。

这场风波就这样短暂的结束了,明乐郡主不放心南颂,还把南颂亲自送了回去,吩咐怀风,碧玉,碧羽们看护好南颂。

南颂笑着和明乐道别,可等到进去之后,竟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这长臻前脚刚离开,自己挺着大肚子,婆母竟要给长臻纳妾,她浑身一冷,顿时感受到单打独斗的凄凉来。

外面的碧羽在扫着地地,而后见到碧玉也出了来。

“娘子如今怎么了、总是偷偷的哭。”

碧羽的询问,碧玉也惨笑了一下。“凡事,怀风都陪着她,无碍的。”

碧羽忍不住抱怨了一声。

“如今怀风比我们这些从小侍候的丫鬟还要亲近了。”

碧玉瞪了她一眼。“胡说些什么?”她的手扶着樟树,却忽然觉得有些怪异。

“这地上怎么有许多白蚁?”

而后密密麻麻的出来。

里面的怀风惊叫道。

“娘娘动了胎气了!”

第七百六十一章:岁红

“这地上怎么有许多白蚁?”

而后密密麻麻的出来。

碧羽跑上前来一看,也吓了一跳。这密密麻麻的白蚁,竟将这可棵上了年头的老香樟蛀的十分的奇怪。这下面竟悬空了。

“来人,快来处置这东西。”

南颂一想到卢五娘的出现,就知道以后会有无数的娘子到了长臻的身边,便忍不住的发抖,圣人有那么多的妃子,咸宁皇后的枯骨在陵墓里哀鸣,却如何阻止不了十八岁的雪妃柴锦在麒麟宫的床榻上婉转承欢。

太子有那么多的侍妾,太子妃大周氏专横跋扈,却也是如何都阻止不了左一个侧妃,右一个庶妃前来。她在南园长大,竟忘了世家里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七八个宠婢?

她今日拦住了卢五娘,赶明日,李四娘,刘五娘,她又该怎么办?

她恨恨的砸了灯盏,再而后怀风连忙前去劝慰。

“娘娘不要动气,如今谁不知道太孙殿下心里只有您一个人呐!您的母族又是这样的强大,何必要害怕畏惧呢?就是有别的女的,也不过是玩物,只有您是太孙殿下心尖上的宝贝!”

南颂捂着肚子,感觉到有什么针扎一样的疼痛,她知道自己不能发怒,可是如今如何也是忍不住了。

“今日他对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明日呢?他日他成了太子,成了皇帝,我便老了,他还会对我始终如一么?当年圣人和咸宁皇后鹣鲽情深,可是到如今,宫里哪一种娘娘是没有了的?”

她恨恨的骂着,而后不做声了。

怀风只以为她发了怒火,便好了,收拾好地面,却瞧见南颂捂着肚子靠在了床上,冷汗阵阵。

“啊……好疼……”

怀风摔了手上刚刚收拾好的杯盏,破碎的声音响起来,惊叫道。

“娘娘动了胎气了!”

“快来人啊,大事不好了。”

门外的方七带人收拾好白蚁,而后竟发现了一个巫蛊娃娃。

碧玉冲了进去。

而后连忙吼着那些丫鬟们。

“还不去把府里的医正,太医令家的女医,还有待接生的嬷嬷们请过来!”

小丫鬟岁红立刻福了福身子。

“奴婢这就去。”

可谁想知,宫中传来了消息,城楼之上的丧钟再次敲响。

说是宫里的白贤太妃夜梦之中梦见了先帝召唤,竟一命呜呼了。谁能相信呢?

昔日还高高在上的白贤太妃,如今好端端也就舍了荣华富贵去了。

旁人都知道,白氏被打下了监牢,说是过三日菜市口问斩,在宫中的白贤妃,想必是忧惧而亡。

宫里的太医忙的要命,这太孙妃要请的太医也被唤道了白贤太妃处。

又说圣人因此身体不好,太医令带着一些太医匆匆过去。

事情就是这样的赶巧。大周氏几乎不敢相信,竟有这么一出。

眼下太孙妃不过是因为自己带了卢五娘回来,竟被气的胎动了,她如今可没什么主意了。

她忧郁的看着深夜里的波澜,而后听到了周嬷嬷的声音。

“娘娘此举也太过冲动了,那毕竟是您嫡出的孙儿,您怎能在这关头气气她?”

太子妃大周氏感到有些委屈。

“本宫何曾想到这一点,当年我怀胎八个月还不是在咸宁皇后面前立规矩,如今不过是吃了个饭,她肚子就不舒服,想来是拿捏作呕的手段。叫人觉得奇怪。”

大周氏的心里,完全是觉得太孙妃南颂就是想要拿捏自己,才会如此娇柔做作的。

周嬷嬷没想到大周氏如今历练了一番,还是这般糊涂。

连忙道:“可娘娘赶回来,要是太孙妃和肚子里面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前面王夫人就是前车之鉴,难不成娘娘要为了这件事再回到太庙?”

“不,我绝不要再回到那地方,那里冷冷清清的,我心里好害怕。我不要。”

大周氏抱作一团,周嬷嬷见到他这个模样,便开口道。“既如此,娘娘可愿意听我的。”

大周氏此时心里就是缺主意,既然有周嬷嬷出主意,她自然是高兴地不得了。

“请周嬷嬷告诉本宫,本宫如今该怎么办?”她如今像是有了主心骨。

“如今娘娘去南园请南二夫人,去北亲王府请南二娘子,但凡她们来了,太子妃殿下您行的端坐得直。便什么都不怕。”

大周氏也是心慌了,如今像是有了底气,这才开口道。

“那你赶紧去安排。可千万要找到医正过来,颂娘的孩子出了事,阿臻绝不会原谅我。”

她虽享受长臻恭敬的模样,可是长臻走之前却是和她说。

“母妃,我一日是太孙,您便是太子妃,我若是太子,您就是六宫凤主。可是母亲,若是颂娘不在了,儿子也就不在了,您没了儿子,您觉得您还有未来吗?”

那时候的长臻冷静的不得了。看上去仿佛是并没有理会她的失态。

他郑重无比的看着她,她几乎都有点害怕自家亲生儿子对自己的这种蔑视。可是理智又在告诉自己,不必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将自己置于不好的境地。她回过神来,而后开口:“快去,去看看颂娘那里怎么了?”

怀风如今也算是慌了神,从前跟在二娘子身边,万事二娘子做主,她听命行事,可到了大娘子这里,针尖麦芒,处处都是阴谋诡计的暗杀。

碧玉阴气沉沉的到了里屋。

“咱们这里一定是出了内鬼。竟有人用巫蛊祸及大娘子,可是此时太孙殿下不在,太子妃和太子殿下未能多帮帮我们娘子,反而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碧羽也点了点头。“你顾虑的是对的。”

“为今之计,怕还是要请二娘子前来处置。”

南颂发了痛,昏到了半日,发现身边没有人看着。便大呼道:“怀风!碧玉。”

额头上的热毛巾被随手丢下,她才惊惶不已的发现。

“羊水破了!孩子,我的孩子要出来了!”

香浮和香影找来了其中一个接生婆,那接生婆慌里慌张的冲了进来。

“娘娘,我那老姐姐犯了腰病,这两日去了城西治病了,竟没能赶过来!”

第七百六十二章:难产上

香浮推了一把那老嬷嬷。

“费什么话,这都什么火烧眉头的时候了!您还不赶紧着。”

“热水都准备好了么!我这心里慌得很啊。”

那嬷嬷按着南颂的手,生疏无比的想要数一数她此时的心跳。

南颂眉头拧住了,而后忍不住心头的怒火,冲着香浮吼道。

“本宫生孩子,你找的什么什么人,叫她滚!啊,好疼,我不要她接生!”

那接生婆吓得大叫。

慌忙跪在了地上,“娘娘饶命,我这什么也不知道。”

香浮急的道:“娘子,如今可只有这么个人,您得让她看看啊。”

那稳婆吓得身子抖如筛糠,但是南颂依旧坚持。

“是要害了我吗?原本找好的人呢?现如今都去了哪?”

“说是三皇子妃身子不好,问咱们太子府借,太子殿下喝多了酒,便同意借给三皇子用几天。”

南颂几乎忍不住流下眼泪。

“呵,这就是我的好公婆,一个巴不得我死,一个连孙子的性命也不在乎?”

她瞪大了眼,却还是说。

“你起来,摸摸我的孩子,你看看他如何?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许动手!”

那嬷嬷慌了神,可还是被香浮拉了起来。

“你赶紧摸摸娘娘的肚子。”

稳婆忍不住抖了抖,而后上去摸了摸南颂的肚子,愈发吓的抖了抖,她胆子本来就小,从前也是老姐妹带着的,可是如今这肚子摸得十分奇怪,胎位不正。

她再摸一摸,这孩子竟是横着的。

“这,这,老奴没有把握,倘若是顺产的,顺产的,尚且……”

南颂一口气提不上来,她看着那颤抖的稳婆,忍不住怒斥:“你这老奴,竟说本宫不是顺产的?”

正是快马加鞭的求援。

这消息到了南园的时候,林氏还在睡梦中被猛然惊醒。

她收拾好衣裳,而后才想到慌里慌张要去找稳婆。

文氏梳洗好了,便让文嬷嬷把之前为惊鸿备好的人都带了过来,到了林氏面前,完全就是雪中送炭了。

马车也被准备好,林氏和文氏在马车里相对而坐。

南来那边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南君如今和南来为凉州战事做经费筹集的事情,深夜都没有回家。

林氏有些惶恐不安的开口道。“倘若不是因为你在,我都不知道要该怎么办了?我如今像是失了魂魄,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颂娘人如今很危险,却也不知道被什么人害的,来的侍卫旁的话也说不清楚,单单只是说她要生了,可还没有到预产期,怎么好端端生了,大半夜的又说没有稳婆,还是你万事都有准备。”

文氏见她凄惶不已的精神状态不大好,可也不能就让她觉得自己早就觉得南颂要出事。

于是忍不住说了。

“也不瞒着二嫂,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知道就好身子一直都不好,可没成想竟怀上了,胎相却不大稳妥,所以也不知道能不能留得住,只得暗地里准备的,此事才知晓不久,惊鸿不愿意往外说。可没想,歪打正着,竟遇到颂娘这件事。如今咱们尽快赶过去,必定能够赶得及的。”

原本林氏心里究竟是有些不舒服的,可是这时候文氏一讲,她心里竟有些心虚。南颂这些日子对南惊鸿来说可是算不上如何多好的,南颂因为太孙的事情对南惊鸿生了厌恶的心思。所以对南惊鸿的行为也是有些刻薄了。

她从前虽是劝着南颂要与南惊鸿亲近一些,可是打心底,确实希望她们能够远离一点的,南惊鸿太锋芒毕露,南颂因此会吃亏,不如避其锋芒,另寻途径。

可没想到南惊鸿居然也怀了孩子,同样是怀孕的妇人,家里所有人都关心南颂,事事以南颂为准,除了文氏,没有人知道她怀孕了,也没有人前去关切她。到头来,竟还是南惊鸿的人要救南颂,林氏一时之间内心有些五味杂陈。

何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平常是很热烈的想要去看热闹的,可是眼下不免也有些担心了。

她看着外面浓重的夜色。

“如今阿君的仕途高歌猛进,可不能叫二房三房出了事情,我得要去找太夫人拿一个主意。心里慌得很呢?”

太夫人想来是知道何氏来了,便也让人把她迎接进来了。

“母亲,如今大娘子是要生了,可是没来由的提早了,想来太子府里是出事了?”

何氏看上去无比的担忧。

南太夫人不紧不慢的看了她一眼。

“竟是觉得有些你聪明了些。”

何氏又揪心无比道:“如今我能帮上什么忙?不知道惊鸿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去?我这里稍微知道的是,她们姊妹闹得不大痛快。”

“你只需要坐在我这里等消息就行,惊鸿如今一定会去,她性子很好,最是和善。只是她的孩儿也满了三月,说来是不大妙的。”

南太夫人闭眸又睁开,终究是身子抖了抖。

何氏听了却是大吃一惊,刚刚坐了下来,又忍不住站起身来。

“怎么?去把大郎叫回来,惊鸿可千万不能有事,怎么事情这样巧?”

何氏匆匆的要出门,时嬷嬷准备阻止却见到太夫人摇了摇头。

她看着何氏匆匆离开,心想着如今付出这么多的惊鸿总该有人知道这些事情了。

“去吧。无论有没有事,我在这里祈祷。”

南惊鸿却是比南园更早一步收到消息。

她带着太医令家的女医玄风医女前往了太子府。

姐妹之间的争吵都是小事,可到了真正需要帮忙的地方,她还是该要做自己想要并且该要做的事情了。

“二娘子,如今的情况便是这样的,怀风姐姐和香浮在照顾太孙妃,香影,碧玉,碧羽三位姐姐,一位去了皇宫求见雪妃娘娘,一位前去封锁了太子府的大门不允许旁人窥探,另一位正在看守着那巫蛊之祸的东西。”

岁红被南八带过来见南惊鸿的时候说话十分流利清楚。

南惊鸿估摸了形势后问道。“月红是你什么人?”

岁红才有些不好意思道。“月红是我大姊,在太夫人身边侍候,难为二娘子记得。”

第七百六十三章:难产中

南惊鸿几乎是以飞速的速度赶到了南颂的床旁,此时南颂疼的打滚,羊水看上去已经弄脏了床榻,那稳婆战战兢兢的,小丫鬟们哭哭啼啼。

太子府里闹翻了天,若不是明乐郡主出现,怕是那些个莺莺燕燕要爆炸。

太子妃大周氏此时龟缩起来,把周嬷嬷顶了出来。

东宫太子说是喝的酩酊大醉,并没有在乎外面的事情。

怕也不知道此时的太子府是一团乱麻的大乱。

卢五娘被外面的骚乱弄的苏醒了,她爬起来,看着外面的火光闪烁。

那小丫鬟道:“长云侯夫人带了兵马过来了,把这里都包围了。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大事,咱们府里也没人阻止!”

卢五娘心里觉得不大好,而后悄悄的爬到了屋子里,把自己的值钱的东西装进了包裹里,想要趁乱离开这里,毕竟不是好地方,太子妃大周氏就是个空口无凭的老妇,太孙妃南颂看上去也是不好相处的,她可不想成为太子的侍妾,不要和长五娘子一样死去。

她潜伏到了花园里,摔了一跤,跌倒在草丛里。

瞧见外面人影幢幢,她大气不敢出,隐隐约约的瞧见了一个身上披着黑色的绣着大朵凤凰花的披风的女子,戴着帷帽走过了花园。

她身后左右是带刀的侍卫,刀光冷寒无比,

她身子忍不住抖了抖,而后就瞧着那人风风火火的进去了。

卢五娘在原地呆着,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害怕的。

她匆匆忙忙的等人跑过来,慌不择路的跑进了西边荒凉的园子那边。

在庶妃娘娘的园子的西边,那地方平时没什么人居住,她刚来的时候听小丫鬟说的。

可是没想到今夜也是有人守在那里的。

“是谁?谁在那里?”

侍卫们带着刀追赶过来,她慌不择路的摔了一跤,可有人拉着她的手,翻了个身,竟滚进了一件茅草屋。

她心里有些害怕。

可是那人低低的呼吸声在她耳朵旁边回响着。

“嘘……”

她心里忽然有了安定之情。

“阿姊如今怎么样?身边可有人?”

“回二娘子的话,如今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这心里像是有块石头压着。大娘子执意不许这稳婆接近……”

怀风几乎要哭出声来,可是那稳婆还被控制在那里,旁人总会觉得是这稳婆不行的缘故。

南惊鸿走到那稳婆面前,居高临下的询问道;“你说说,太孙妃如今情况如何?”

那稳婆哭的大喘息,还是忍不住重复之前自己看到的场景。

“太孙妃娘娘情况不大好,那胎儿在娘胎里的位置横了过来,头颅并没有与骨盆对接,此时的情况十分特殊。老奴没办法。”

南惊鸿看了她一眼,而后道。“放了她吧,此事情与她无关,不过是个胆怯的。”

而后对玄风医女道:“玄风姐姐,一切事情拜托你了。”

她深深的鞠躬。

玄风也看了一眼南惊鸿,心想着这惊鸿娘子的人实在是太好太善良了。

她心里觉得欣慰,可对于眼前的情况,无论如何还是有些焦急和惊惶的,南惊鸿知道南颂此时内心的恐惧之心,她虽不愿意再和她争辩,可眼前的情况不能容许她再想旁的。

可南颂此时还沉浸在怀风不经意间说出口的事情上。

“巫蛊之祸,巫蛊之祸,天要灭亡我南颂和我的孩子。究竟是谁害得我。你们都给我滚!是不是想害我啊!”

南惊鸿进去,便是迎面而来的一个杯盏,怀风的瞳孔扩散,瞧见南惊鸿闪身避开,而后道。

“谁告诉阿姊这件事情的。”

怀风心里一沉,终究忍不住开了口。

“是奴婢说的,奴婢言行无状,还望二娘子恕罪。”

南惊鸿想也不想的便是一巴掌。

“若是阿姊出了事,我亲手处置你!”

外面的大周氏着急要进来,南惊鸿看了一眼怀风,深呼吸一口。

“速速处理外面的事情,此事容后再议。”

她几乎是有些心痛的走了进去,果真瞧见了阿姊躺在了床榻之上,大汗淋漓,但还是惊惶不已。

她分明开始流红了,情况危急。

南惊鸿走了上去,而后按住了南颂的双肩。

“不要,你不要过来,你是不是要害我?”

“是不是你害我,是不是?”

南颂仿佛陷入了梦靥之中,忍不住抗拒南惊鸿的接近。

她疯狂的摇着头。

“长梦,不是我害得你,不是!你快走。”

“大周氏,你这个贱人,是你要害我,是不是你要害我!”

南惊鸿见她额头大颗的汗粒坠下,眼睛里也是泪水。

她示意玄风医女给南颂把脉,可是但凡旁人碰到南颂,南颂就会乱踢。

“阿姊,阿姊,我是惊鸿,我是惊鸿。”

南惊鸿小心翼翼的控制她的肩膀,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冥冥之中听到那么一句。

“阿姊,阿姊,我是惊鸿,我是惊鸿。”

“阿姊,祖父晒得桂花糕快好了,我们赶紧去偷吃,不然回头就没了。”

“阿姊阿姊,东山上的花开了,我们去采几朵好看的花,回头被发现了就说是捡的花。”

“阿姊,阿姊,你不要死啊。你不要死。”

仿佛那些儿时的记忆在此刻一一涌了过来,她的神智终于有了一些清楚。

“啊,惊鸿,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的孩子。”

南颂的身子抖了抖。

南惊鸿把她抱在怀里,身子挡住了玄风医女的身体。

“阿姊,你不要害怕,我来了,我会保护你的。我会。”

她的承诺是那样的认真,就像是五岁那年被王家大郎打了她的宠物猫的时候,南惊鸿拿着长鞭逼得对方再三赔礼道歉。

南颂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

玄风才有机会把脉,而后面色有些凝重,这情况的确是有些严重的,不仅仅是因为早产,还因为是抬横位,这样的情况产妇又经历了情绪波动和体力消耗,朝不保夕。

她看着南惊鸿而后摇了摇头,几乎是在说,能不能保住一个还是个问题。

南惊鸿浑身一冷,她最怕难产了,可偏偏,一而二再而三的遇见这件事,她看着南颂的肚子,忍不住落泪!

第七百六十四章:难产下!

南惊鸿踏入了太子府的大门,一路上走过,处处都还有长梦那场丧事遗留下的痕迹,在这夏日五月的夜色里分外的有些凄凉。

她没想到今夜阿姊会突然生产,可岁红和自己说的也很清楚。

“一是今日太子妃娘娘引荐了卢家五娘子,卢晚春;二是巫蛊娃娃出现在了樟树下,那娃娃上写着大娘子的生辰岁月时辰,上面插满着密密麻麻的银针。”

太子妃大周氏果然是糊涂的,给人当抢使,只是阿姊怎么愈发沉不住气了?

心里沉甸甸的,可是脚下没有半点的放松。

她几乎是以飞速的速度赶到了南颂的床旁,此时南颂疼的打滚,羊水看上去已经弄脏了床榻,那稳婆战战兢兢的,小丫鬟们哭哭啼啼。

太子府里闹翻了天,若不是明乐郡主出现,怕是那些个莺莺燕燕要爆炸。

太子妃大周氏此时龟缩起来,把周嬷嬷顶了出来。

东宫太子说是喝的酩酊大醉,并没有在乎外面的事情。

怕也不知道此时的太子府是一团乱麻的大乱。

卢五娘被外面的骚乱弄的苏醒了,她爬起来,看着外面的火光闪烁。

那小丫鬟道:“长云侯夫人带了兵马过来了,把这里都包围了。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大事,咱们府里也没人阻止!”

卢五娘心里觉得不大好,而后悄悄的爬到了屋子里,把自己的值钱的东西装进了包裹里,想要趁乱离开这里,毕竟不是好地方,太子妃大周氏就是个空口无凭的老妇,太孙妃南颂看上去也是不好相处的,她可不想成为太子的侍妾,不要和长五娘子一样死去。

她潜伏到了花园里,摔了一跤,跌倒在草丛里。

瞧见外面人影幢幢,她大气不敢出,隐隐约约的瞧见了一个身上披着黑色的绣着大朵凤凰花的披风的女子,戴着帷帽走过了花园。

她身后左右是带刀的侍卫,刀光冷寒无比,

她身子忍不住抖了抖,而后就瞧着那人风风火火的进去了。

卢五娘在原地呆着,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害怕的。

她匆匆忙忙的等人跑过来,慌不择路的跑进了西边荒凉的园子那边。

在庶妃娘娘的园子的西边,那地方平时没什么人居住,她刚来的时候听小丫鬟说的。

可是没想到今夜也是有人守在那里的。

“是谁?谁在那里?”

侍卫们带着刀追赶过来,她慌不择路的摔了一跤,可有人拉着她的手,翻了个身,竟滚进了一间茅草屋。

她心里有些害怕。忍不住要挣扎。

可是那人低低的呼吸声在她耳朵旁边回响着。

“嘘……”

她心里忽然有了安定之情。

“阿姊如今怎么样?身边可有人?”

“回二娘子的话,如今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这心里像是有块石头压着。大娘子执意不许这稳婆接近……”

怀风几乎要哭出声来,可是那稳婆还被控制在那里,旁人总会觉得是这稳婆不行的缘故。

南惊鸿走到那稳婆面前,居高临下的询问道;“你说说,太孙妃如今情况如何?”

那稳婆哭的大喘息,还是忍不住重复之前自己看到的场景。

“太孙妃娘娘情况不大好,那胎儿在娘胎里的位置横了过来,头颅并没有与骨盆对接,此时的情况十分特殊。老奴没办法。”

南惊鸿看了她一眼,而后道。“放了她吧,此事情与她无关,不过是个胆怯的。”

而后对玄风医女道:“玄风姐姐,一切事情拜托你了。”

她深深的鞠躬。

玄风也看了一眼南惊鸿,心想着这惊鸿娘子的人实在是太好太善良了。

她心里觉得欣慰,可对于眼前的情况,无论如何还是有些焦急和惊惶的,南惊鸿知道南颂此时内心的恐惧之心,她虽不愿意再和她争辩,可眼前的情况不能容许她再想旁的。

可南颂此时还沉浸在怀风不经意间说出口的事情上。

“巫蛊之祸,巫蛊之祸,天要灭亡我南颂和我的孩子。究竟是谁害得我。你们都给我滚!是不是想害我啊!”

南惊鸿进去,便是迎面而来的一个杯盏,怀风的瞳孔扩散,瞧见南惊鸿闪身避开,而后道。

“谁告诉阿姊这件事情的。”

怀风心里一沉,终究忍不住开了口。

“是奴婢说的,奴婢言行无状,还望二娘子恕罪。”

南惊鸿想也不想的便是一巴掌。

“若是阿姊出了事,我亲手处置你!”

外面的大周氏着急要进来,南惊鸿看了一眼怀风,深呼吸一口。

“速速处理外面的事情,此事容后再议。”

她几乎是有些心痛的走了进去,果真瞧见了阿姊躺在了床榻之上,大汗淋漓,但还是惊惶不已。

她分明开始流红了,情况危急。

南惊鸿走了上去,而后按住了南颂的双肩。

“不要,你不要过来,你是不是要害我?”

“是不是你害我,是不是?”

南颂仿佛陷入了梦靥之中,忍不住抗拒南惊鸿的接近。

她疯狂的摇着头。

“长梦,不是我害得你,不是!你快走。”

“大周氏,你这个贱人,是你要害我,是不是你要害我!”

南惊鸿见她额头大颗的汗粒坠下,眼睛里也是泪水。

她示意玄风医女给南颂把脉,可是但凡旁人碰到南颂,南颂就会乱踢。

“阿姊,阿姊,我是惊鸿,我是惊鸿。”

南惊鸿小心翼翼的控制她的肩膀,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冥冥之中听到那么一句。

“阿姊,阿姊,我是惊鸿,我是惊鸿。”

“阿姊,祖父晒得桂花糕快好了,我们赶紧去偷吃,不然回头就没了。”

“阿姊阿姊,东山上的花开了,我们去采几朵好看的花,回头被发现了就说是捡的花。”

“阿姊,阿姊,你不要死啊。你不要死。”

仿佛那些儿时的记忆在此刻一一涌了过来,她的神智终于有了一些清楚。

“啊,惊鸿,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的孩子。”

南颂的身子抖了抖。

南惊鸿把她抱在怀里,身子挡住了玄风医女的身体。

“阿姊,你不要害怕,我来了,我会保护你的。我会。”

她的承诺是那样的认真,就像是五岁那年被王家大郎打了她的宠物猫的时候,南惊鸿拿着长鞭逼得对方再三赔礼道歉。

南颂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

玄风才有机会把脉,而后面色有些凝重,这情况的确是有些严重的,不仅仅是因为早产,还因为是抬横位,这样的情况产妇又经历了情绪波动和体力消耗,朝不保夕。

她看着南惊鸿而后摇了摇头,几乎是在说,能不能保住一个还是个问题。

南惊鸿浑身一冷,她最怕难产了,可偏偏,一而二再而三的遇见这件事,她看着南颂的肚子,忍不住落泪了。

她从前畏惧母亲难产而亡的事情,这么久以来固执的不愿意母亲和父亲再有一个孩子,自己也不愿意有孩子。

长梦诞双生子的时候难产,她那时就害怕得不得了,生怕长梦因此丧命,背后她为长梦成功诞下子嗣帮了不少忙,仅仅是为了心安而已。

她如今虽然安慰阿姊,可是心里也怕得很,尤其是眼前的这种情况。

但是南惊鸿定了定神,眼下不是慌张的时候,必须要让南颂安定下心神来。

她看了看玄风医女,玄风领会了二娘子的意思,虽说是铤而走险,可终究要给南颂信心。

“太孙妃娘娘不需要担心,眼下平稳心境,由奴婢为您针灸,等胎位回归正本,咱们就能迎接小皇孙的到来了。”

玄风的话果然能够让她心里觉得稍稍安稳了些。

但是南颂的心里还残存着一丝怀疑。

“是真的吗?我的孩子能保住吗?惊鸿,是真的吗?”

南惊鸿从来没有欺骗过自己,如果南惊鸿说是真的,南颂就有信心生下这个孩子。

眼前看来南惊鸿所说的话竟会成为南颂唯一的支撑。

玄风医女内心紧了紧,要知道太师夫人和南太夫人从前总是担心南惊鸿不会撒谎这件事。

南惊鸿心里低低的笑了一声,可是眼睛酸酸的,谁都以为她南惊鸿是个天生的乖巧的好娘子,却不知道暗地里手上沾了多少无辜的鲜血。

她道:“阿姊放心,玄风医女的医术一等一的好,待会儿二伯母带着稳婆也来了,你先躺下,平稳呼吸,惊鸿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呢。”

南颂果真乖巧的躺了下来。

再而后怀风和碧羽就来换床单被子,香浮香影也急忙去重新让人烧热水,并且勒令那些侍卫看护好此处,不叫人随意乱闯。

明乐郡主见父王算是扶不上墙的,也是别的法子没有,现如今,只有自己出马,让母妃王氏不要妄动,其余的那些侍妾们派人盯着。

她左右走着,此时竟是有些想念李铮,可是没想到这想念归想念,竟真的瞧见了想见的人。

她背靠着那堵墙,看着一轮月当空,这夜色里还有微风,显得格外凄凉。

可是那人的笑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明乐,你在干什么呢?”

她几乎是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揉了揉眼睛,果真那人消失了。

她拉了拉耳朵,原来不是眼瞎了,是耳朵聋了,怎么会听见李铮哥哥的声音呢?

李铮哥哥分明是在云南,怎么会到这里来?

“明乐,是不是想我了?”

“嗷嗷嗷,李铮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她兴奋地一蹦三尺高,顿时跳到了他怀里,李铮将她抱在怀里,抵在了墙壁上,还腾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姑奶奶小点声,我是跟着晏师回来的,如今住在三皇子府,我悄悄来看你的,你可别叫了。”

“晏师?那是什么人?”

“此事说来话长,是先贤文王的徒弟,是贤文王世子长离的义兄。如今我在他手下干活。”

明乐撇了撇嘴,然后小声道。

“你要和我太孙哥哥对着干?”

李铮笑了笑,而后很老实道:“也不是这个意思,此事你不要问太多。如今是三皇子殿下铁了心要和太孙殿下打擂台,这太孙妃娘娘不是要生了么?三皇子妃肚子也大了,只是面容出现了瑕疵,所以三皇子到处要医正郎中看病呢!”

明乐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家太子府都找不到稳婆医正了,说来也是笑话,不过林菀雪其心败坏,却是一见了然了。

她满满的怒气冒了出来,恨不能立刻收拾了林菀雪这个小贱人。

而后又看着李铮,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所以我说,你是不是觉得三皇子妃长得好看,容貌毁了是可惜的?”

李铮大脑里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啊。不过长得好看的人变丑了,应该很可惜。”

前一句话她心里听的舒服,后句就不上档次,明乐平复了心情,而后问道。

“之前你有见过的,在宴会上你找我玩的时候。”

李铮依旧是一脸茫然。

“每次见到你,我眼里只有你一个人,如何看的到别人,何况她长得好看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铮的话让明乐很满意,明乐看到有光照了过来,连忙一脚朝着李铮踢了过去。

“你个小侍卫拦不住人,本宫亲自去西园看看,哪一个狐狸精半夜出门!”

明乐是查到了卢五娘不在房间的,所以眼下发现太子妃大周氏过来,忙开口道。

李铮意识到这一点,也很快的就离开了。

李铮直接离开了,大周氏过来得时候,就听到明乐说。

“真没想到母妃这么晚出来,卢五娘子是在母妃那里安歇吧。这大半夜找不到人可不好,许若惊了太孙妃嫂嫂的孩子,可是大不妙了。”

大周氏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眼神示意如意。如意摇了摇头。

今日卢五娘子并没有来太子妃那里,可是太子妃却不能坏了她的声誉,只尴尬一笑:“你且放心,五娘在我那里睡着,没有大事,不需要担心。”

又看着明乐银装素裹的模样道:“如今明乐长大了,也该议婚了,当家理事都是好的。”

明乐心头一笑,面上却是道:“父王说我年纪小,等几年还行。”

第七百六十五章:醒来

大周氏听了明乐这么一句话,心里又觉得不满了。先前平乐的婚事是太子定的,长乐的婚事是圣人定的,如今明乐的婚事,太子居然说等一等看,岂不是等到圣人驾崩后三年,明乐成为了明乐公主,寻了一门好婚事才行?

大周氏只是心里想一想便就觉得不是很舒服,这太子殿下谋得了利益,却从来都不顾念她这个结发夫妻,反倒是为着自己的娘子各个尽心尽力,到了阿臻身上,又是不闻不问。

明乐想着自己的话的确是让她戳了心,面上笑了笑,再而后便也是有些不好意思道。

“母妃,我去西园看一看。”

想来李铮听到了自己的话,知道是要去西园相见的。

稻草堆里,朦朦胧胧的借助外面的灯光,她才发现眼前救自己的是一个俊秀的郎君。

“你……你是谁啊?”

卢晚春说话的声音怯生生的,可是这郎君对自己没有恶意。

自己来了太子府这样不好的充满恶意的地方里,他是唯一一个对自己温柔笑着的人。

眼前这俊秀的郎君温柔笑道。

“呵呵,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从前人家说我是金陵王氏的继承人,王相的嫡子王宁知,而后人家说我是来历不明的野种,皇室的败类。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从前我叫宁知,人称玉郎,如今,如今我是见不了光的人,你若不介意,就称呼我为玉郎。”

他说话的时候浅斟酌唱。优美的像是一支美丽动听的曲调。

她从未见过这种人,说话的时候可爱极了,又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对于她来说,像是见到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翩翩佳公子,明明在暗夜里却好像是一抹阳光一样落在了她的眼前,她见到此时此刻的他,心头便波澜起伏。

王宁知自然也在打量着眼前的这人,算是小家碧玉,乌黑柔顺的黑发披在肩上,脸上被染了尘土,看上去或许有些狼狈,但是王宁知也已经打听到眼前这人的名字叫卢晚春,是太子妃大周氏结交的好友家的庶女卢五娘,如今送过来是要给长臻做失窃的。可是眼前的这情况,却也是给自己送机会。

王宁知在这里呆着的日子,毫无疑问是生不如死的。

上苍给了他再活一次的机会,他无比的珍惜,可是那一日他答应圣人愿意被行驶宫刑,可是圣人却说等等看,果然一朝一夕之后,他便开始有些郁郁不安了,他不愿意了。

他是太子的血脉,也是长族的后裔,凭什么不能够争一争这天下。

他终日就像是一个囚徒一样被囚禁在太子府的后院里,他已经收购了这种日子,眼前所见的这个娘子也许就是上天送过来帮助自己了解外面世界的人。

“王宁知,玉郎?你是哪个天下闻名金陵才子王宁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爱才之心,人皆有之。

从前闺阁中,她自然也听说过这位金陵王氏的才子少负盛名,而后他娶了妻子,可是侧室死后,正室想要出家,终日念佛,不知道多少娘子都觉得十分惋惜。

再后来便是王宁知的身份变成了东宫太子和小周氏的私生子,小周氏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敲击了登闻鼓之后在大殿上休克而亡。

多少人怜惜这位才名卓绝的王家玉郎。

她自然也是在别人的扼腕叹息里对王宁知产生了好感,可如今能够在现实里见到这个人,哪怕是在如此乱的情况下,发髻梳的一丝不苟,说话和对她的动作都礼貌无比。

这样优秀的人,何至于有这样苦命的人生?

她内心嗟叹,面上却是忍不住露出一丝崇拜之情。

王宁知目光里带着叫人难以消受的温柔,让人在这目光里无所遁形。

“那的都是一些虚名,不知道娘子如何称呼?”王宁知理了理自己的袖口,上面的暗纹精致中透露着奢华。

他端坐在那,规矩的紧。

澄澈的水一样的男子,都怪命运无情总是捉弄人。

她忙道:“小女子名唤晚春,家中行五,人人都叫我五娘。”

“卢五娘家花满溪,千朵万朵压枝低。可怜深闺寂寞时,也叫黄鹂当空迷。”

他站在那,看上去身姿挺拔,可是卢晚春却莫名的心疼他。

“不知道,不知道为何玉郎却在这里?”

王宁知道;“父王觉得我是耻辱,便叫我在此地守着柴屋。”

闻言,卢晚春先怔了怔,片刻后回了神,犹疑道:“可是听说玉郎之才,才冠天下,朝堂上尚且是……怎生太子殿下不念着父子天伦,倒是让你……”她胸闷,挤不出来笑容,也说不出旁的话。

终归是叹了一口气。

可那人如同和风朗月。

“外面闹了乱子,不如我送五娘回去。”

卢五娘这才开口道:“嗨,哪里是乱子,是太孙妃娘娘难产了,这外面闹起来了,都怪太子妃非要我过来,我心里可不愿意的。”

她也说不出来究竟是怎么了,可王宁知已然明白了。

怪不得,他瞧见南惊鸿从花园里经过,看着南惊鸿腹部隆起,想来胎儿的月份与发达了,可是他不在意,但凡有一日他活着,他必定会得到南惊鸿,哪怕她曾为人妻,为人母,他也在所不惜。

他心中微叹,说话的时候依旧是不疾不徐,目光落地,君子动态。

“我送你先回去吧。在这里被发现,终究对你不好,我不过是个微末之人,微不足道。”

东苑里林氏和文氏带着稳婆赶来。

便是稳婆和玄风的一起使劲,这南颂仍旧是受不住。

可南惊鸿就跪在她身边,南颂疼痛的时候就要咬着她的手腕,南颂呼唤她的时候,她就会应答。

文氏不忍看见那场面,林氏和她一起在外面。

可文氏心疼的是南惊鸿被咬坏的手腕,林氏心疼的是南颂的拼了命。

这妇人生产,如同走一遭鬼门关。

呼呼大睡的太子长穆怕也会在午夜梦回时想起来当日长梦生产的场景。

南惊鸿坐在那,黑色的披风脱了下,露出鹅黄的单衣,领上的狐狸毛上被汗水污染。

她忍着疼痛,却还是一声又一声的应着。

“惊鸿。”

“哎!”

“惊鸿。”

“哎!”

不知道是多少次的呼唤。

南颂几乎要撑不下去了。

胎位已经正了,那孩子在往下钻,下腹坠坠的疼,心里也是发了慌,可是太难了。

她大声道:“哈哈,惊鸿,生孩子怎么这么难?从前我倒是不相信的……”

“惊鸿,惊鸿。”

“哎,阿姊,我在,我在。”

南颂的脸红扑扑的,香汗淋漓,时而眼前迷糊,以为是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的惊鸿还是那样看上去很可爱的样子,她也是和她过家家。

“我演生孩子,惊鸿,你就当我相公。”

那时候她装作生孩子却忍不住笑,惊鸿认认真真说:“阿娘生我的时候是难产,说妇人生孩子要哭的,你怎么不相信?”

南颂半天都哭不出来,此事作罢。

可是如今她才知道什么叫上天无处下地无门。

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折磨死她了。

“惊鸿,我会不会死啊。”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她几乎是绝望的抓住了南惊鸿的手。

她不知道自己尖锐的指甲划破了南惊鸿的手臂,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究竟是多么的狼狈。

“阿姊,不会的,我在,我一直都在。”

“惊鸿,对不起,对不起,是阿姊错了,你千万原谅我。”

“没事,阿姊,惊鸿在,一切都好说。”

南颂哭,惊鸿也哭。

可是稳婆和玄风医女却还在劝着。

“不许哭,不能哭啊,娘娘,这气不能散……”

南惊鸿听了这话,才终于回过神来,整个人醒了过来,然后才发了神经一样的大声叫道。

“南颂!南颂!我绝不原谅你,你要是死了,门后着赵三娘刘四娘可都是长臻的妻妾了,你死了,你的孩子就会可怜,不受宠爱,你死了,旁人都巴不得你死。”

“南颂,你死了我绝不会原谅你了。”

“南颂,你醒醒。”

南颂在那般折磨你,心头散了的气渐渐凝结在一起,疲惫不堪的几乎要流出眼泪,到后来却也是笑着的。

“你骗我的。不会的。”“不会的,谁不知道就是惊鸿最好了,咱们家里,惊鸿最好了。”

“我就是死了,也会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你这个姨母在,他一定会顺顺当当的继承皇位,成为一代明君。”

里面说的话愈发的不着调子了。

林氏和文氏忍不住要进去,可终究是被拦着的。

羡鱼说:“此时,太孙妃娘娘只有这么一股子气,您们进去了,叫她伤心,气散了,什么也没有。”

林氏才勉勉强强的什么也不说,在外面焦灼无比的走来走去。

“如今怎么办?天爷啊,你保一保我家颂娘吧,吃斋念佛这么多年,我们南园也捐了不知道多少斋银了。”

林氏跪在了观音菩萨的佛像面前,磕头保佑南颂这一胎母子平安,保佑长臻和长云侯在凉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保佑江州南园繁荣昌盛百岁长荣。

文氏心头趁着一会便想到了自己那时候的场景,若不是想着惊鸿长大无人顾及,怕也是去了。

这般想来,惊鸿说的是对的。

“阿姊,你一定要活着,你若是不活着,长臻也受不住你!这孩子也受不住这福气!”

南惊鸿握着她的手,南颂不知道听了哪一句话,忽然间福至心灵,而后深呼了一口气,才忍不住瞪大了眼。

“啊……长臻!”

她喊着她夫君的名字。

稳婆看着下面的情况才睁大了眼道:“小皇孙出头了,出头了……娘娘您使把力气。”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南惊鸿看着那钻出来的小毛头,终归忍不住大哭道:“阿姊,阿姊,他出来了,出来了,你努力,努力啊!”

南颂再次用了很大的力气,而后身子一空,感觉什么也没有了,剧烈的疼痛在那一刻终结了。

稳婆把小毛头揪了出来,剪断了脐带,再而后给他洗净了身子。

就在片刻间胎盘也分娩出来了。

南惊鸿看着那小毛头,而后又看着生完孩子的南颂,她惨白的脸还有满头的大汗。

看着几乎是用生命搏斗着生下孩子的南颂。

忍不住大声哭了。

“呜呜呜……”

里面没有孩子的哭声,反倒是惊鸿哭得十分的厉害。

林氏和文氏慌忙冲了进来,只听到稳婆拍了拍那孩子的屁股,那孩子发出微弱的哭声。

南惊鸿的哭声更大了些,才叫她们下了,惊之后哭笑不得。

那稳婆说:“恭喜太孙妃娘娘,恭喜公主,恭喜夫人们,娘娘生了个小皇孙呢?”

林氏冲过去掀开了那襁褓的布,才发现真的是个小郎君,当下也是一笑。而后哭了出来。

“是个小郎君,是个小郎君,颂娘,你生了个小郎君啊。”

南惊鸿哭之后看到了母亲,而后红了眼,再之后便是别的话都不说,只看了看温和笑着的南颂,那些收拾南颂的丫鬟们,还有笑着哭着的林氏,叫了一声文氏道:“母亲!”

竟就晕厥过去。

羡鱼跟了上来,和文氏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惊鸿,南惊鸿的手腕就在这时候被南颂看到。

南颂看到她的手腕上都是自己咬过的痕迹,还有指甲划破的伤口,伤痕累累,血泪斑斑。

她心头终有一种难以理解的悲情涌动。

她生下了长臻的嫡子,可是保护她,安慰她,陪伴她的人却还是自己一而二再塑而三的责怪的惊鸿,她原本笑着,忽然间眼泪涌出来。

“惊鸿。”

林氏才放下孩子给了稳婆旁边的乳母,惊叫;“医女,你快给惊鸿看看,她也怀了身孕,这时候坚持这么久,身子终究是不好的。”

“惊鸿,也怀孕了?”

南颂感受到疲惫的倦意袭来,终归是睡着了。

南惊鸿猛然晕倒,玄风医女跟着羡鱼后面,将她放到了平坦的榻上。

玄风医女诊断之后笑了笑:“原是睡了一觉罢了。不要紧,只是这手上的伤口,没有小半个月,却是如何处置不好的。”

林氏松了一口气,文氏的心却也是刺痛了一下。

第七百六十六章:斩草

王宁知把卢晚春送回了居住的地方,而后便听到敲锣打鼓的有侍卫们开口道。

“太孙妃娘娘生了!”

“太孙妃娘娘生了。”

宫中也是慌乱无比的,太医令如今已经是一把老骨头,原本是不再行医的,可是天家有难,他还没死,就要过来。

圣人躺在那便是睡着。

陈长卿和柴锦都在边上候着。

圣人又晕厥过去了。

宫里的太医诊断过来诊断过去,到最后都变成了圣人身体觉得疲惫,才会睡着,抑或是精力耗尽,阴阳不调才会如此。

可是太医令却是知道,陛下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陛下已经撑不住了。

陛下是以后来的岁月才撑着现在,可是江山不能就这样随意解决了,陛下也不能就这样走了。

大华还需要陛下撑着,外面的豺狼虎豹,西北的凉州都在盯着这里,冀北的琉璃虎视眈眈,云郡之北的牙郡尚且却不安稳,如今时候的大华实在是需要圣人。

可是圣人还能好起来吗?

每一次圣人晕倒之后再醒来的时间,会越来越拉长。

也许有一日圣人晕倒之后,便再也不会醒来,如今这些太医们茫茫然然的熬药问诊,都是没用的。

圣人已经是无药可救了。

为今之计,也没有旁的,只能够选择等待。

长郢沉睡在一个梦里,沉睡在一个儿时的梦里。

那时候年纪不大,他的祖父还是个四十多岁的郎君,大约还没四十岁,看上去神采奕奕,是大家族的家主,颇受陈国国君的重任。

可是陈国的衰败是无可救药的,对于长族的逼迫也是变本加厉的。

他看着祖父一步一步的选择了背叛了国家,重新组建一个国家,他看着祖母陪着祖父打下了天下,他看着深爱祖母的祖父娶了旁的女子,宫里有了一些别的娘娘。他看着父亲成为了太子,南诏王和北亲王这些叔伯的优秀。

马背上杀下来的长族天下,其实到了自己的面前来。

他反而有些犹豫。

他的天下是祖辈和父辈们用血汗送过来的,那些追随长族和长族的子弟们的鲜血,让他年少的时候就面对着这盛世江山如画的场景。

他也是亲眼见到父王登基成为父皇的时候,有虞氏的夫人死在了繁花盛开里,看着虞家阿季和她的父亲进宫觐见的。

他的少年时候肆意无比,那时候的南国和长尊都是很听他话的。他们是最好的兄弟,总是在一起玩闹。

他们也是征战中度过了少年时代。

少年时代的征战,养成了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蠢蠢欲动的野心。

可是那样的好的关系,却是再也不能够了。

他成为了天下之主,他的兄弟好友们便都被逼到了天南海北,再也不能回来如同往日一般了。

他已经老了,老到了要死的年纪了。

他才从京州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的地方到了江州来。

江州这地方是长族的发源地,也是他年幼的时候常常打马的地方,没人知道,在京州呆了六十年的自己,心理最眷恋的地方竟然会是江州呢?

冥冥之中,正如同当年祖父带着父亲和叔伯们离开江州,杀向了京州一样。

他和长尊,南国,到快死了的时候又回到了这江州。

这生他长他的土地,在这个曾几何时无比眷恋,可是到如今,竟觉得有些悲哀。

他回到这地方,可再也回不到过去。

他想要死在这里,死在太庙里,可是却再也回不去年少的时候了。

虞季也已经死了,在她年纪轻轻,风华正茂的时候,消失在了水禾园后面的大片园子里。

他对于年少时候虞季的爱慕也烟消云散了。

大华江山被所有竭力想要帮助他的人交到了他手上。

他兢兢业业的支撑了四十几年,到了如今的岁月,终归是差不多可以交给后辈了。

可终究还是心虚。

他竟没有一个成器的儿子。

反而北亲王府和南园的后辈都优秀无比。

他心虚了。

于是便在犹豫,究竟该不该把自己的权力和帝位交给长臻,想来便觉得有些难过。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竟没想到终归还是输了。

他已经觉得很疲惫。

可是发现这世上有一种神奇的药膳,竟能够让你在短短时间内恢复原来的青春精力,只是代价便是自己每一次沉睡都会时间很长,直到有一日睡到了再也不能苏醒的时候。便觉得有些可惜了。

他终究还是会死的。

他会死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没人会知道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死的。

他其实不该选择这一个结局,他应该等着颐养天年。

可是他等不及了,孙子长臻还远远不够成熟,他也已经老糊涂了。

可是太子长穆没有仁义的君主心肠,却又已经是虎狼之年。

他瞧不上老去衰老的巨龙,蠢蠢欲动了。

他头疼欲裂,可仿佛看见了那时候温柔的虞季。

“陛下会是盛世明君,而阿季不过是个过客。阿季向往的是山河和大江,绝不是眼前的这一切。”

“阿季呀,朕老了,朕是该死了。”

柴锦看着圣人的面色慢慢的发青,她恐慌不已的拉住了陈长卿的手,陈长卿则是神情镇定。

敲响了宫门的侍卫高声禀报道。

“皇太孙妃诞下嫡子,恭祝吾皇寿比南山。”

“皇太孙妃诞下嫡子,恭祝吾皇寿比南山。”

老臣们战战兢兢地来到此处,他们原本是预备着圣人是否会驾临西天,可没想到竟也都听到这个消息。

南来和南君是匆匆来到这里的,军中和官衙里全部都是这种消息。

他们也是无比担心长郢的身体情况的。

南来觉得有些头疼不已。可是没想到竟听到这个消息,南君眼睛里也是激动的。

“大妹妹安全生产了?太孙妃如何?”

“太孙妃诞下嫡子,恭祝吾皇寿比南山。”一波又一波的声音此起彼伏,长郢终于被现实拉回了。

柴锦也是激动的哭道;“陛下,太孙妃生了小皇孙滚,您要当曾祖父了,您快醒一醒啊!”

第七百六十七章:算命上

几乎是南颂成功诞下皇太孙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林菀雪对着满屋子束手无策的女医和医正勃然大怒。

她将梳妆台上精致的各色化妆的胭脂粉底砸到了他们的身上。

“你们这些没用的贱奴,都给本宫滚开!”

长特原本只是想来看看林菀雪,多日林菀雪不愿意见自己,林菀雪肚子里可是有自己的孩子的,还有这些医正们,之所以自己耗费了大力气请过来,就是为了让林菀雪开心的。

可没想到林菀雪勃然大怒。

他便觉得是那些贱奴们不好,竟开口道。

“都给我拉下去斩了。敢惹爱妃不开心。”

三皇子妃怒气腾腾,再而后便是因为那些没用的玩意。

三皇子长啸到了近前来,林菀雪却是一巴掌呼了过去。

“你也给我滚开。”

长啸闪到了一边,脸上没有被打到,却终归是有了怒气。

“本殿是你的夫君,你这妇人好生刁蛮。”

可终究顾忌她腹中的嫡子,忍不住发火,就走了。

那些可怜的无辜的性命,却终究是算没了。

他们不敢违逆三皇子的命令,冒着被太孙妃责罚的危险前来,可不知道这条看上去是繁荣无比的道路,实际上却只是黄泉之路。

幸好也不算孤零零的,黄泉之路上这些人都是在一起的,绝不寂寞也绝不绝望。

他们到死之前都以为还有无限的荣华富贵,可这实际上不过是上天给他们的一次警醒,告诉他们,这一切便都是命中注定。

林菀雪见所有人都离开这里,听到外面那些人被打板子的时候绝望的哭声,忽然想到自己差点毁了容,面上还是这样的丑陋,可是这南颂竟生下了皇室的嫡长孙,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南颂,是吗?

在悠长悠长的梦境里,南惊鸿竟见到了自己的外祖母,明明生来从未和外祖母虞季见过面,可是这时候的外祖母看上去很年轻,也很温和。

“阿馨啊,这名字我很喜欢,怀袖藏馨,是为德故。”

“你要好好的,你要照顾好你的母亲,是我对不起娟娘,但是幸好,你和你父亲都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南惊鸿原本知道自己不该询问的,可终究还是问了。“外祖母,您爱的人究竟是圣人还是外祖父?抑或是谁的感情更深刻一点?”

虞季看着南惊鸿,而后笑了笑,笑容温婉明媚,再而后渐渐模糊掉。

“阿馨,也许你问出来这个问题,心里就有了了答案了。我和谁相守一辈子,便是谁是我的情之所钟。至于有些人,你要知道,爱是自私的。绝没有无私的爱。”

梦魂里见到的外祖母渐渐消失。

耳边的声音是温柔的母亲。

“阿馨,阿馨,快醒醒。”

“阿馨,阿馨,母亲在这里。”

她睁开眼,外面的天黑黑的,并不觉得如何刺眼。

她的嗓子有些沙哑,便有温润的水流进了喉咙里。

等到整个人恢复之后,便觉得有了些精神。

她才问道:“母亲,这是什么时辰了?”

文娟见她恢复了精神,趴在了枕头上,看上去好了不少。

温柔无比的开口道:“已经是子时了。”

“阿姊的孩子是生下来了么?”

她看着文娟,脑海里没有半点印象了。

“是健健康康的么?阿姐身体如何?”

文娟想了想,而后点了点头。“她过的还不错,虽生产有些困难,许是初产妇的缘故,如今大抵上都好了,只消过好月子,她生下了皇长孙,圣人的身体恢复了,现如今是对她多有褒奖,这孩子的名字暂时没有取,说是要等皇太孙长臻回来,人人称呼都是说小殿下的。圣人的病愈,说是托了小皇孙的福气。你已经睡了一日,到了子夜了。你也不必着急,只是我听说金陵王氏的太夫人要不行了。说是圣人昏迷的时候,她带着族人在金陵王氏的上将军的牌位面前许愿,用自己的命换圣人的命,所以到如今,或许是金陵王氏又要起复了。”

南惊鸿不过是睡了一日夜的功夫,竟就发生呢个了这么多事。

她脑海里还是有一团云朵在脑海里相互盘集,竟是想不到越来发生的事情。

此时迷迷糊糊的,尚且算不上如何清醒。

她又听到文娟有些愧疚道:“如今你也满了三个月,再不说出来也是不妥的,你祖母是要我说出来的,于是外面约莫也是知道你怀孕的消息了。这消息一同传递给了圣人,圣人下令压下了这消息,是为了保护你。只是你外祖父和你祖父都高兴地不得了。你祖父说是吹胡子瞪眼责怪你祖母瞒着这件事的。你阿姊也高兴,只是没出月子,你二伯母在照顾她。你大伯母很高兴,派人送了些衣裳过来,虽说是不成器,毕竟都是担心你的。你兄长最高兴,如今说是拉着兄弟们出去喝酒庆祝了。”

南惊鸿点了点头。

其实许多事情都是外曾祖母和祖母筹划的,当时怀孕若是就在国丧时候说了,必定这孩子留不住。

可是到如今才公布,世人敬畏皇族,也会因此对长族血脉保护,旁人忌惮南惊鸿腹中的长氏孩子,也会投鼠忌器。

虽说不大恰当,但是明面上,所有的敌人都不敢在背后对长云侯夫人淮阴公主动手的。

想到这一点。

南惊鸿敬佩祖母的运筹帷幄。

听到南颂如今境遇好了不少,她心里放下了心。

转而问道:“金陵王氏的太夫人要去世,金陵王氏必定会受到恩泽。王宁知的事情,圣人心里有愧疚,想必会驾临金陵王氏。届时怕是又有变故。”

文娟摇了摇头。“圣人虽然恢复,但是身体却不大好。现如下没有精力,此事还不大清楚。但是太子约莫是因为南颂的事情发了怒气,竟差点掌掴了太子妃大会走失,大周氏如今被关了禁闭,风光才没了几日,也就因为你阿姊的缘故关起来了,想必更加痛恨你阿姊了。”

南惊鸿叹了一口气。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第七百六十八章:算命下

凉州郡城,街道上人来人往,说是外面兵临城下,这些人都有些焦躁。

毕竟从前是大华的人,如今改作了大西,终归有一种叛徒的感觉。

所以如今人人看上去都是人人自危的模样,便是交头接耳也都是恐慌不已的。

他们内心战战不安。

此时坐在城楼里的张顺忠心情也是不太好的。

他知道自己为何没什么大的才能,却还能够迅速的取得了起义在凉州城的成功,或许上最可能的原因,便是因为这些愤怒的人在愤怒的时候都是不假思索的。

所以他才能一呼百应,可是这时候他渐渐发现,一切都不能和自己想的一样了。

这些事情变得愈发的古怪和清奇了。

他虽是大西之主,可是身边都是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汉子,他们能征善战,彪悍杀人,却不能为自己多出主意。

可那些读书人纷纷都害怕了。

因为他揭竿而起,第一个杀的人就是掌管本县读书人的生杀大权的县令,而后是太尉,郡守,一个个都死了。

见张顺忠愁眉苦脸,他的结义兄弟刘慈大叫道。“兄长何必这样苦恼,咱们就是揭竿而起,响应云集,这些兄弟们都是看在我们的义薄云天上,您也不是不知道那些个读书人最瞧不起咱,何必要这样呢?”

殊不知这话正是刺痛了张顺忠,他勾了勾嘴角,目光冷的骇人,而后他猛地起身,才大声道。

“你别糊涂!这告示要贴,为了让读书人相信孤是个重情义的千金一诺的君主,凡是有人能够当场写下一篇檄文者,重赏黄金,一字一两。”

“兄长在乎这些读书人我不管,只是兄长,咱们如今才有凉州城今年的税收,还有那些富豪官绅们的钱财,统计也不过是贰拾万两黄金,您说一字一两黄金,未免让那些月饷银二钱的兄弟们寒了心。

“刘慈,糊涂!自古没有不敬重读书人的道理,咱们要夺得天下,就得要有见识之人带领我们走出去,除了凉州城,还有旁的十五州呢?咱如今就要请有见识的能人助我们大破敌军!”

张顺忠心头涌起了怒火,可是刘慈的确是家财万贯的土地主,愿意舍弃钱财跟着自己反叛,他还是奶这心思,咬牙劝他。

刘慈挠了挠脑袋。“我就是昨日喝酒的时候听到那些个兄弟讲,咱们在凉州城当个土皇帝就行,怎生非要出去呢?倒忘记了兄弟的志向,是俺糊涂了。”

听到这话,张顺忠的眸光愈发有些深沉了。

他没想到底下的人这就生出了逆反之心,想来便觉得有些愤怒,可终究是没见识的文盲。

他负手走在前面。

“你命人抬上千两黄金,随孤到主街上去,另外派人前去宣传,说是凡是读书识字的人发财的机会好了。”

张顺忠走在了前面,风中的粉尘四处飘摇,他宽袖长长,倒让刘慈敬佩不已,只有这样胸有韬略的人才能成为君主,长氏皇朝一定会化为乌有的。

凉州城的城西,这几日有人摆摊子,说是能够算命的半仙在世。

旁人大抵上是不相信的。

那两人一个高而肥,一个高而瘦,只是都长着深深的胡须,看上去有些神仙气质。

长臻见周围的人都围着,却不说话,压低了声音。

“阿禹,你说他们为什么不找我们算命啊?”

长禹低声笑了笑。

“自然是不相信了。”

长臻如今穿的很是肥重,看上去十分有些奇怪。晨光熹微的时候,他和长禹就坐在这里,三日了,竟还没有人来。

长禹和长臻的算命摊子前,旁的没有,只有一盏金元宝,看上去是纯金的。

真有人来问,是个贼眉鼠眼的人,他穿着粗衣短打,大约是看着眼前两个臭算命的长得高大威猛,自己偷东西是偷不到的,可偏偏这几日又是看着那金元宝眼馋。

他便腆着脸道:“敢问两位先生,这金元宝放在这里干什么?”

长臻心想着长禹让自己一句话都不说的,怕自己误了事,当下便是什么也不说。

可是长禹却是看着这人,这贼眉鼠眼的人他是见的多了。

如下是需要这人说的。

“这元宝么?自然是给该给的人。”

长禹抿着唇笑,说话的口气玄之又玄,倒让那人生了好奇之心。

“不知道什么叫该给的人,小人算不算?”

长禹将那金元宝放在手里掂了掂。

“算,自然是算。不知阁下算什么?若是算不准,便叫阁下取走金元宝。”

那人顿时起了精神,竟不管左右的声音一力向前,到了摊子前面。

长臻为了避免自己的眼睛发亮,让人生了怀疑,立时闭上了眼。

在旁人看来又是得道者,看上去云淡风轻。

但质疑的声音还是此起彼伏。

“那一定是假的额,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这分明是假的,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可是那长禹和长臻坐在那里,仙风道骨,长臻怀抱着浮尘,瞧上去便是一身的鬼斧神通,不容小觑。

“肯定是来骗钱的,这小子真是想钱想疯了。”

长禹见那人到了眼前,看着自己手里的金元宝,几乎要露出口水来。

长禹将金元宝放下。

“小人什么钱也没有,先生说好的话,诸位作证,可不许骗我。”

那贼眉鼠眼的人看上去急切地不得了。

“阁下不相信,自己检验一番,想来有人一生努力,兢兢业业也得不到这一个金元宝。如今贫道与师兄旅居此地,是为了凉州城造福。”

长禹的示意下,那人便觉得泼天的富贵朝着自己而来。

“这世上的事情哪里都能算的清楚?既然先生执意要为小人算命,小人便不吝赐教了。”

竟拽了几句秀才的官话,而后把金元宝咬了咬,果真是金的。

他抱着金元宝,心里想着,无论长禹说些什么,他一口咬定是假的,自己就能够获得滔天富贵了。

他心里想的清楚,顿时就露出了笑容。

“小人福薄!便请先生算算命?”

第七百六十九章:西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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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说话的心里抱着的想法,便是能够得到这金元宝,于是说话之间甚至带着一丝谄媚之情。

“算命?”

长禹垂眸看着眼前的书案之上刻着的阴阳卦的纹路,并不应他。

“请。”

他此时面色冰冷,眼也是冷的。

而后按着长臻的浮尘。

“师兄为此人断命。”

那人抱着金元宝,攥紧了自己的衣服,看上去就像是溺水的人在最后的时刻抓紧了枯草。

长臻心里一惊,自己哪里会什么算命,如今这是什么意思,竟逼着自己要给这人断命?他从哪里编一个借口?

原本想着长禹师从半仙,想必会些算命的本事,可是到如今他竟听到长禹说让自己算命。他哪里会算命,哪里会编什么借口?

他长臻天生就不会撒谎的。

他眼睛眯开了一条缝,看着四周的场景,干旱之后的街巷被蒙了一层层的灰尘,每一个地方都是脏兮兮的,这些百姓们看上去油头垢面,可都不想回家,在这末世的兵荒马乱里,被这场演戏一样的闹剧给吸引了。

斜阳的光在长街尽头,阳光下面是晃眼的粉尘。

他坐在那,而后道:“断命,当是命断长街无人顾。”

他从这些个看似闹腾的场景里意识到,这些无辜者都会死的,因为他们谋反了,按照大华的律令,没有阻止反叛的人视为同犯,于是乎,这些人会死!

长臻从未有过这个时候意识到自己的心里开始质疑了,这些个百姓,都是愚昧之人,一昧的从众,不知道是对是错,可是眼前的含义,分明就是让他们都去死。

满眼的繁华,也就是满眼的萧索。

他所见到的这些人,无论是反叛成功还是失败,终究免不了一死。

他忽然心生感慨,便开口说个明白。

那人没想到对方居然咒自己死。

他一怔,心里却是在想,自己是个窃贼,无亲无故,在这乱世里,可不是命断长街无人顾么?

倒也是准的。

但是他要的是银子,认认真真的开口道。

“你这先生胡说些什么,小人福薄,可是命长,祖祖代代各个都是耄耋之年,你算的不准。”

长禹看着他抱着金元宝不撒手,也只是浅浅一笑。那一笑,就像是枯木逢春的神仙中人。

“请。”

那人以为自己得到了这金元宝,当即抱着金元宝便疯狂的跑了。生怕身后有人追他。

众人傻了眼,没想到这人还真的得到了金元宝,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

于是朝着长禹的摊子奔跑了过来。

“不知道先生可能给小人算算命?”

“奴家也想要算命。”

“老妇想算个命。”

“老身也要算个命。”

富贵的看上去戴着明珠,脂粉堆里的香气,却也是想要更多的富贵。

贫贱的便是拼了命,破布烂善,油头马面的,便是要抢这救命钱。

长得肥胖高大的,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只看着新的明晃晃的金元宝在那里停着。

瘦小削弱的,拼了命的也要往里面冲着,为的不是别的,为的便是要能够抢夺那一份机会。

那些人都是渴望这不义之财。

却没人瞧见,除了长臻,长臻亲眼见到那贼眉鼠眼的人抱着那金元宝飞奔而去,还没走到了正街上,便被迎面的奔马踩在了地上,他脸上的笑还没有收了起来,奔跑的步伐还没有停歇,便被猛地撞到了一边,他身子趴在了尘土飞扬里,那纵马狂奔的人敲响着铜锣大声道:“大西皇帝有令,凡读书识字之人半个时辰内速速赶至玄武正街,敢不遵旨者,杀无赦!”

谁也不在乎那人扑倒在长街上,周围都是尘土和污垢,嘴里吐着许多的血,金元宝跌落在污泥里。

这些人在长禹的算命摊子前熙熙攘攘的奔来往去,巴不得自己被算命,而后能够得到这不义之财的金元宝。

长臻从前也是见过许多人的死的,枉死的宫女太监,义勇牺牲的侍卫们,她们或是因为权贵之人的一句话,或是因为出其不意的自杀,当然还有数不清的医者们,只是因为治不好别人回天无力的疾病,便从名医成了庸医再成为骨堆里的枯骨。

他坐在那,眼中的光明明暗暗,如梦如风,说不清心头想这些什么,这人的死也是因为自己算的命,可是偏生还真的死了。

他见过许多人的死,总归是有声息的,第一次见人死在这里,无声无息,没有尊严,又不值一提。

长禹摊前都是人。

长禹起了身。

“今日我师兄只算一个人的命,明日再谈。”

那些人慌了神,看不出来这长禹向后退上一步云淡风轻的笑。

他们大声质问。

却不知有谁高声道:“糊涂小九死了。”

那些人回过头来,见到在那里吐血吐了个干净的尸体,还有他身边污泥里的金元宝。

只有那么一个小点,可是亮晶晶的比什么都干净。

估计有人在路边杀了鱼,那地方湿润的,就像是人们心里的甘泉。

发了疯一样的朝着他的身体奔了过去,没人是为了他的死。

而拼了命的便都是眼前的金元宝。

长禹到了长臻的背后。

“走吧!”

长臻终究是看喟叹一声,而后说不出多少话。

便跟在长禹的身后,朝着玄武正街去了。

今日便要去看看那一个张顺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长街前是冷冷的夕阳,奔跑沸腾着的是贪心的欲望,神算子们便在眼前走过。

他们周身清冷,没人知道他们心里是在想些什么东西。

南惊鸿坐在阁偻上的竹席上,这端午节过,竟多了分冷气。

她挑高了眉看那副画像。

温柔可依,是自己的婆母。

蔺阮,蔺国公的独女。

今夜是她的忌日。

所以听说北亲王世孙不管是否是太子府长庶妃的几七,还是这太子府的太孙妃诞下嫡子的第几日,只埋头喝着冷酒,在她牌位前哭灵。

南岭气的半死,只能抱着长梦的牌位失声痛哭。

北亲王府里都是悲戚的哭声。

南惊鸿却是打量着蔺阮的模样,而后忍不住多了些叹息!

第七百七十章:姊妹

南惊鸿复休养了些日子。

其实也不过像是几日的功夫,听说凉州城如今是焦灼的状态,里面的人拼命的守住,外面的人不敢强攻。

说来也是有几分荒谬,但是这事情发生了,终归还是发生了。

长禹和长臻没有凶狠的心肠,对那些无辜的平民们没有半分作恶的心思,更不会想要伤害他们。

如今朝堂上却是波澜纷纭,各个都巴不得能够把太孙和长云侯的停滞踩上一脚。

东宫为首的势力,是没有那个心思的。眼下东宫太子殿下正是弄出来一幅仁君的继承人的模样。弄得旁人都不敢多说些什么,自然见到眼前的这些,都不敢多言论。

南惊鸿乐得自在。

甭管别人在外面是怎么说自己的夫君的。只要没有眼皮子浅的的人到她面前随意说到就行。

南惊鸿可是一个脾气超好的人。

肚子终究是日渐大了起来。

不过幸好自己平日穿的衣服十分发厚,倒也还看不出来什么。

如今是阿姊的孩子满月,她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前去道贺了,终归是这么一位小殿下,如今千娇万宠的,叫人都觉得喜爱。

她今日心血来潮想要骑马,可把怀风她们吓了一跳,她们无论如何坚决也是不同意的,只说是要是腹中孩儿有什么差池,她们可都逃不过长云侯的惩罚。

南惊鸿只好躲在马车里,马车里摇摇晃晃的前去,便是她撑着下巴发呆的又一个时刻。

她躲在马车里,而后到了地方,只听到怀风温柔可依的唤了一句。

“主子,地方到了,您且下来。”

大老远怀风就瞧见了北亲王府的马车来了,都不需要辨认,便欢欢喜喜的大喊道:“二娘子来了!”

而后碧玉和碧羽也都欢欢喜喜的带了许多奴婢仆人前来恭候。

外面的达官贵人还没望见马车影子,只看着这热闹的模样,便问道。

“我等在这里排队觐见,那二娘子是什么人?竟能够被恭迎着前去?”

那人是个地方官吏,不过近些年渐渐受到太子重用,这些个日子才来到江州,是不知道这人什么身份的。

旁人也有些好奇,但是不敢开口询问。

那站在头的是邓怀大家的嫡孙邓三郎,邓之音。

听到这边的话,忙道:“既然是二娘子的缘故,便也该去一同看看的。”

邓之音也去了前面。

便有人像是看土包子一样的看向这新来的官吏。

“程昱石?是叫这个名字吧。你也算是在官场混了十年了,虽然不成大气候,怎么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那是谁?”那人双手供在了一起,朝着皇天道。

“圣人封的淮阴公主殿下,长云侯的夫人,骁勇侯的嫡女,南园的二娘子,南惊鸿!”

程昱石顿时就有些呆愣的站在那,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

多年后再见到南惊鸿的时候,竟是在这种场面。

旁人无论如何是不会想到的,当年他程昱石,曾经是南惊鸿的西席。

只是如今,他是没有看错的,当年那个骄傲的小娘子,如今早就胜过了自己。

已经耀眼夺目无比了。

他是她的西席,也是曾经看着她一步步成长成为一个极为优秀的人的变化的。

他从前眼中的小娘子,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脑海里到还没有清晰的界限,小娘子就已经突然长大了。

好像是自己决定离开江州的那一年,南惊鸿对自己说了一段话。

如今想来,还觉得有些唏嘘不已。

彼时教授南惊鸿琴棋书画的技艺,可是南惊鸿的刻苦是出了名的。

每日寅时她就会起床,练习书法和琴艺,早餐之后学习画与棋,傍晚是武学,花艺或者礼仪。

程昱石那时才不过三十二岁岁,从詹先生手下出师之后教导了南惊鸿五年,在自己的师父詹大家看来,在南园在南先生教导下蛰伏五年是很有必要的。可五年的时间,十二岁的小娘子就打败了他。

当时小娘子的手从棋子上落了下来,不过是叹了一口气,而后也就是开口道。

“先生承让。”

程昱石自愧不如。

再而后程昱石萌生退意。

当时惊鸿说了什么呢?

“先生雄韬伟略,自有一番天地,宏图之志未曾有显。如今蛰伏此地,是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悄无声息的远离了江州,果然当年考取了科举,再而后被放出了京州,在凉州境内做了个书令,而后一路向上。

到如今该是第七个年头了。

他成了太子暗地里拉拢的重臣,这些本地的臣子们大多倔傲,瞧不起他这样旁的州郡来的土包子,尤其是凉州,平素都以为那地方民风彪悍,十分荒凉。

道如今,那地方起义。

他先行脱身,时间刚刚好。

旁人或许觉得他运气好。

只有他心里清楚,是一个黑衣侠客对他说的。

“此时到了你回去的时候,到时候借着三皇子的势力回去,太子自然会拉拢你。”

福祸焉与?

他那时候坐了一夜,都没有想好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可是他已经老了。

如今老之将至,他马上要四十岁了,不上不下,朝廷的褒奖辛劳的命令还没有来,他想要追随的圣人逐渐陈暮

他果真瞧见那辉煌的马车朝这边而来,那些朝臣们都列在一起,准备行礼问安。

程昱石被人群挤到了很远很远的后面,而后看着那个小娘子,如今已经是风姿楚楚的妇人了。

穿着的衣物倒并不是如何华贵,面上亦是没有精致的妆容,粉面朝天,却也是令人惊艳的风姿。

周身清爽。

周围环绕的奴仆不计其数,她双手叠在小腹处,面无表情,十分淡漠。

这样优雅高贵的气质早就刻入了骨子里,一派风流的姿态令人敬畏。

这是他程昱石教导出来的小娘子,他为之骄傲。

南惊鸿下了马车,而后寻了寻,便多了份慨叹的落寞。

熙熙攘攘的热热闹闹,谁能想到前些日子的太子府,还沉浸在长梦之死的悲哀中呢?

谁也不会想到这一点。

该死的人便是万恶不赦的该死,尊贵活着的人便是万人敬仰的。

第七百七十一章:长特·哭向灵位事更哀

那娘子生的高贵端庄,端得是出尘绝代。

那娘子如同远天仙子直直的在那里站着。

这些臣子都卑微到了一定的地步,他们鞠躬,他们行礼。

他们或许在暗地里腹诽,在背后发出暗箭。

可如今各个都比对方装出了更为恭敬的模样。

南惊鸿并不在乎他们的想法,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可以留意。

她的视线来回的寻索着,而后瞧见了抬起头有些麻木的程昱石。

她几乎是和善无比的笑了笑。

程昱石没想到南惊鸿居然还记得自己,已经过去了这么年,光影如同流水一样的逝去。

如今竟还能记得,难怪她天资卓越。

他心里满怀欢喜。

身旁的郎君道:“淮阴公主貌若天仙,竟对我展颜一笑了。”

其余的人听到了便觉得有些可笑,于是便过来嘲笑他。

“当真是痴人妄想罢了。”

“没瞧见邓三郎前去了么?”

“都说邓大家嫡孙优秀,邓南两祖又多日交好,自然该是这样要好的。”

程昱石果真瞧见了邓之音满脸笑容的上前。

“多谢二妹妹月前送我的那副《青橘图》,看上去别有风味,余韵悠长。”

南惊鸿笑了笑:“邓三哥哥喜欢就好。只是怎么不见我阿兄?”

邓之音见到南惊鸿心里本就很高兴,结果又听到她询问南君,忙道:“檀郎最近太忙了些,但是如今想来已经进去看看太孙妃的小殿下了。”

南惊鸿点了点头,而后免了怀风等人的礼节,又对人群中稍显仓皇的程昱石点了点头,才跟着程昱石进去了。

程昱石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过在这种地方再见到南惊鸿。

可是再见到南惊鸿的结果也是不错的,是么?

他怀着满腔心事,忽然听到三皇子长啸的声音。“程先生怎么在这?不如和本殿一起去喝一杯?”

程昱石从善如流的笑了笑,便跟着长啸一同前去了。

南惊鸿进了太子府,而后上了另一顶小轿,这轿子穿花拂柳,自是朝着太孙妃的园子前去了。

大抵上身份尊贵的世家妇和娘子们也都一一前去。

此时热闹无比。

玉欢公主,湘华郡主,玉禾郡主,嘉禾县君等皇族出生的女子都在一侧。太孙妃生下了一个小殿下,是皇族多年未有的大喜事。

如今太子府的事情,太子妃大周氏掌管着,可是太子殿下对大周氏防备的紧,是绝不愿意让大周氏靠近长梦诞下的双生子一步。

大周氏心里也愤恨的很,可周嬷嬷说得对,活人永远比不了死人。

更何况南颂生孩子难产的事情引而不发,没有怪到自己身上,

她在外面招待这些夫人娘子们,面上自然还是要欢欢喜喜的。

可是有些人说话实在是不中听的很。

“臣妇恭喜太子妃殿下,先得了龙凤双胎,而后又得了小皇孙。”

玉禾郡主看上去太不知道脸色,则说龙凤双胎不是自己生的,可这般说起来,倒像是自己为了得到一双庶子庶女,因此害死了长梦一样,她心里暗自恼怒于玉禾郡主的无脑,又觉得虽是阿臻的嫡子,可是南颂不得自己喜欢,这样的嫡孙有什么高兴而言?

可是如今人人都盯着太子府,若是太子府闹出了内讧来,岂不是大大不妙,所以大周氏勉强维护着太子府的体面,欢喜不喜。

“多谢郡主的体察。呵呵。”玉禾郡主还以为得了大周氏的认可,殊不知在旁人眼里,她就是个没脑子的。

许今冉此时不在玉禾郡主身边,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娘亲想了些什么,现如今恐怕听到这么个消息,也是有些欲哭无泪。

但是她不在,她此时正长袖善舞的同湘华郡主聊天,言语之间倒是显现出一派亲昵。

湘华郡主素来最瞧不起这样的娘子,可是如今场面上的应付,又因为贤文王府单单只有这么个外孙女,故而不能驳斥贤文王府的体面,便只好应答了。

“长乐嫂嫂说从前湘华表姐总是多有照料,阿冉听了心里也十分感激阿姊。”

湘华心里忍不住笑了笑,说实话,这长乐什么样的性子?自己难道还不知道么?这许今冉说话是不经过大脑的。

湘华便一双凤眸微微抬起。

“不知道贤文王府世子妃什么时候过来?”

许今冉原本知道长乐去哪里了,现如下更觉得自己显得亲昵无比。

“明乐郡主和长乐嫂嫂一同出院子了。想来是……”

许今冉献殷勤的话语还没有说完,这时候便听到明乐的声音:“湘华姐姐,是惊鸿姐姐来了!”

这声音说的极大,在场的妇人纷纷侧目。

可是这时候原本没有出现的说是在坐月子的南颂竟也是出现了。

“太孙妃娘娘驾到!”

“淮阴公主驾到!”

一个从院子门走进来,穿过了浮桥,是从容不迫。看上去神清风朗,衣袂飘飘。

一个是穿着米黄色的长锦衣裙袍,看上去倒是多了些纤纤气质,只是端静娴雅,究竟太孙妃的威严还没有退却,生了孩子之后,更多了慈悯天下的气概。

一个是走几步,竟近乡情怯心怀眷恋,眼眶微红唤了一句:“阿姊。”

一个是匆匆出门,鬓发稍显杂乱,又心中思念不已叫了一句:“惊鸿。”

何等的姊妹情深,叫人慨叹?

许今冉来不及感慨,便只能随着人群庸庸碌碌的行礼问安。

“见过淮阴公主殿下,见过太孙妃娘娘。”

世人都知道南园嫡女各个优秀出色,可她们之间的感情倒也是无坚不摧的模样。

姊妹二人到了面前,南颂忙唤人带了小皇孙殿下出现在南惊鸿面前。

南惊鸿终于瞧见了这素未谋面却又是亲眼见证他如何艰难出生的小外甥。

这孩子长得一个月,格外的好,看上去面上是粉雕玉琢,真心让人觉得心疼。

转眼间月余过去。

叫她和她又忍不住多了些悬而未滴的泪水。

大周氏内心耻笑一句,如今是姐妹情深,可终有一日,是道途别过。

比如周淑华如今幽魂在野外飘荡,她却要看着周淑华的那个孽子叫自己嫡母。

第七百七十二章:谋士

太子府邸里是太孙妃的嫡子满月,这孩子至今还没有名字。

在外的太孙殿下还在征战中,没有收到消息。

一则是南颂不愿意让他分心,二则是那里战事焦灼,这孩子的出生终归是不恰逢其时。

但是南颂和南惊鸿之间的感情在感动了许多人之后。

终归连大周氏都充满忌惮。

所有的人都看着那姊妹二人站在那看着怀中的小殿下。

可谁也不能够轻视她们的存在。

当年游船画舫上的两姊妹,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成为了这个王朝无法忽略的两个存在。

她们之间,一个人是皇太孙的嫡妃,此时生下了圣人的曾孙殿下。

另一个人是皇帝册封的淮阴公主,连长乐公主的镇国公主封号都能够媲美的封号,是年少有为的长云侯的夫人。长云侯不经意之间已经成为了一个可以动摇王朝根基的不可去除的存在,所以就连东宫都忌惮这位年轻的新贵。

南惊鸿和南颂谈了一会儿后,就将小皇孙送了下去。

而后遍览这些娘子们,熟识的打了招呼。

只是文倏然没有来,南惊鸿其实约莫已经收到消息了,但还是在南清茗的口里得知了如今文倏然的境况。

“如今倏然姐姐待嫁,再过上几日就要出嫁了。我们还相约要去见倏然姐姐,不知道二姐姐可有时间前去?”

南清茗是不知道南惊鸿有孕的事情的,但是阿姊如今要照顾小外甥自然不会前去,她还是一心切切的想要二姐姐带自己前去的。光她一个人,约莫是家里不同意她前去,她可还没有去过江左呢?

看到南清茗这小心翼翼的眼,她心里多了些笑,而后多了分温柔。

“自然是要去的,到时候我和二伯母说一声,然后去接你。”

南颂听了这个,而后问道:“是文家表妹要出嫁了么?届时必定奉上添妆礼。”

而后纷纷有人对南惊鸿道贺,南惊鸿敬谢不敏。

太子府里自然是宴会,人人欢乐,而太子面对前来的这些达官贵人们,竟没发现北亲王世孙。

外人道:“世孙病了。”

长穆叹了一口气。

“病了?”

长穆摸了摸面前的桌面,明明干净无瑕的白玉,他却觉得有一丝污垢挥之不去。

今日是长梦的七七之日,然而毕竟是个庶妃,他再如何喜欢,也不可能把满月宴定作了

长梦的怀念宴会。

长特那日和他打了一架后,原本说开了。

他会补偿,但长梦的死因错不在他。

他如何努力调查,都只查出来长梦是自己忧思过度正常死亡的。

年少离世自然是大悲,他宠爱长梦,自然是心里舍不得的。

可是长特今日不愿意给顾及大体过来,实则还是心里有怨恨么?

长穆眼睛深处多了分不满和失望。

而后嘴唇却是勾起了笑意,举起了酒杯。

“孤已四十不惑,竟也成了祖父,诸位卿家与孤同乐。”

群臣们都竞相敬酒。

南来心里也是激动的,他今日坐的是上座,只因为是自己的嫡长女生下了大华的小皇孙,也就是自己的外孙。

他南来,有朝一日的富贵,必定是因为自己的外孙的。

想当年,他还因为南颂是个女孩儿郁郁寡欢,可是到了今日,才真是扬眉吐气了。

北亲王府里,在一间黑暗无比的屋宇里,只有一颗夜明珠孤独的亮着。

白玉台上是一面镜子,镜子面前是一张美人图,美人图的面前是一个牌位。

那上面写着北亲王世孙长特之嫡妃蔺氏。

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呢?

蜷缩在角落的是北亲王世孙长特,从前风光无比的长特殿下。

还能回忆起年少的时候,那时候蔺氏才不是蔺氏,而是蔺国公府的掌上明珠,蔺阮。

他年少的时候与蔺阮相识。是带着风流无比的世孙和国公府嫡出的明珠相遇时候的趣味的。

那时候是什么样的场景呢?

他闭上眸子。

他是长特,他的父亲是北亲王世子,他的祖父是北亲王。

他生的潇洒无比。

也是博闻强识,算得上风度翩翩。

年少的时候起初是没什么顾忌的,圣人重视父亲,自然也疼爱自己这个侄儿。

与太子长穆一起在国子监读书,偶尔的表现并不差似太子。

他那时候活得很肆意,也很快活。

“阿特,今日的课业可完成了?孤想出去打马跑一跑西街。”

那日国子监下了课。

他原本抱着一堆书准备回去看看的。

可是长穆约他出去跑马。

年少的心总是蠢蠢欲动的。

他一听着便是热血沸腾的,然后便把那堆书交给了书童,而后找到了南顔。

“阿颜,今日我和殿下要去西街跑马、一起去么?”

“好,我也去骑马。”

三人邀了一个伴,半路上还遇见了南来。

而后四人一起在西街上骑马,到了那街上。

那时候跑街最是快乐,那些个风花雪月的事情也就在风流的年华里飞来飞去,那些个娘子们纷纷翘首以盼。

在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朝着他们抛洒绢花。

等到了半路上,长穆才吐露了心思。

“今日昭宁姑姑家很热闹呀。那里据说有很多好看的娘子,你们不想看一看么?”

他和南顔,南来顿时便有些大囧,虽然从前也是有这样的事情的,但是今日也太过刻意了吧。南顔向来并不在乎这个了。

只笑着道:“究竟是哪一家的娘子呢?姑姑家里的娘子哪一个不好看?”

“昭安姑姑带来的家里的大娘子,二娘子,三娘子,四娘子都挺漂亮。昭阳公主带了江左文家的文娘子?昭宁姑姑家里的雨娘子,容娘子都生的不错。昭韵姑姑家里的大娘子二娘子三娘子也都是极好的。可这些妹妹们,平时殿下难不成没见到过?”

太子摸了摸下巴。

“自然是文家娘子最标志,但是咱们有几个人打得过她?周家的大周娘子和小周娘子生的都很肖似,据说也还不错,还听说蔺国公家藏得严实无比的阿阮妹妹也来了。”

长特笑了笑,而后也道。

“从前阿昭总是说他妹妹貌若天仙?不如我们就去看看么?”

蔺昭是个惯爱冲杀的人,可偏偏每每谈到自家小娘子,心里就喜欢得不得了,又自豪。

南顔和南来都有妹妹,南岭从小也算是比较受宠爱的,但因为南岭一贯不喜欢和他们两人说话,除却阿海和他阿姊关系好一些,旁的人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的。

所以他们无法理解蔺昭的宝贝之心。

再说说这太子殿下吧。长穆的确是有好多个姐妹,可都是那些个嫔妃娘娘们生的。

他的母后可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的,说来这一点,姐姐妹妹们的什么,他心里没有半分旁的想法的,也不会说有多少的欢喜之情了。

少年郎君们总是会喜欢上几个娘子。

特别是这娘子或许生的美丽端庄,或许仅仅是求而不得。

长特这厢面色有些奇怪了,他半天没有说话。

才想清楚了走过来道。

“不是因为别的,便是因为这,这蔺昭家里和我,和我是有婚约的。”

他竟有些不好意思,绯红了脸颊。

长穆自然和南顔兄弟二人都知道这件事,此时偏偏还要狠狠的嘲笑她。

他们假装竟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于是便开口道。

“竟还有这种事情,不如我们都去看看那蔺家小娘子生得什么模样”

长特心里才想要好好的说一说。

而后面色十分的红润。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瞧见他们几个人骑马在前面。

已经是来不及说了,又怕他们唐突了小娘子,只好打马前去追着。

那时候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呢?

所谓是“赏花归去马如飞,去马如飞酒力微,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花归。”

他心里一直想着的自然是自己,这个长大之后素未蒙面的未婚的小娘子。

祖辈们订的婚约。父辈们也继承了婚姻。都说蔺国公是一个枭雄,可偏偏对自己的女儿如珠似宝了。

只是这蔺国公的娇宠的小娘子,从小就体弱多病。

几乎是不出闺门的。

长特同学也是偷偷看到过的。

那时候年纪小。她也只能躲在屋子里。或者是看书,或者是弹琴或者是画画。他知道她是一位多才的少女。

同时也有着浪漫的情怀。

可她一定很孤独。

虽然很少见到她。

但是长特的心里始终对她存着一种温柔的情感。

也许是从还小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自己未来的妻子吧。

所以就会情不自禁的想去靠近她。那些岁月里短小的秘密。都会被自己偷偷的写成一封又一封的书信寄给她。

如今她出来了,想必身子已经好了不少。

那些美好的时光。

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到了如今的时光,再见到她。

竟有了一种近人情更怯的感觉。

等打马到了太师府。

他们几人竟也被自己赶上了。

几人都聚在一团往里边走。

迎接的嬷嬷仆人们都喜笑颜开。

“几位爷这就到了。赶紧往里面吧,几位殿下都念着你们呢。”

几个人是匆匆忙忙的往里面走,自然言谈之间也会透露出几分喜悦。

那时候该是多么的热闹呀。先帝尚且有好几位姑母姐姐妹妹。所以皇宫中金枝玉叶是每个世家都有的。

宴会也是如同流水一样,一日接着一日,一场赶着一场。那时候的日子的确很快活。似乎空气里都是处处花香的味道。那时候的他心里自然想着那娇小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是他心里最温柔的地方呀。

这是最可惜的,不是吗?

等到他急急忙忙的去拜见了几位姑母殿下。

便听见他们大声喊道。

“阿特想看看未婚小娘子了。”

长辈们的笑声不绝于耳。

他的脸红的能滴出血来,却终究看到那些姐姐妹妹们让出了一位小娘子。那时候的天色还是极为美好的,夕阳的光辉中有一丝丝温柔的缱绻的气息。

那个小娘子并没有躲避他的目光。

“阿阮见过几位公主殿下,太子殿下,世孙殿下。”

小娘子落落大方,好不扭捏。

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的亮起。

“阿特见过小娘子。”

身后好兄弟们的笑声已经听不见了。

长特忍不住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好像是那以后。

他就已经一颗心都丢在了她的身上,再也不愿意和他们去调戏别的小娘子了。

一心一意的。

正如她那时候没有害羞地躲开他的目光,而是勇敢的对他开口说话一样。

其实冥冥之中就有一种注定,注定他们生来就应该结为夫妻,注定他们一定会白头到老恩爱不移。

所以是一种特定的缘分吧,才会让他们彼此成为对方温柔的归依。

像是从此以后很长的很多的时光都是他和她相互写信的。

他们的心灵总是相互依偎的。

“阿阮,近日,我读了一篇文章,感觉非常的好。”

“大郎,只要你喜欢的,你便去读。”

“阿阮,何其有幸,上苍让我遇见你。”

“大郎,这么多年我的孤独,都被你填满了温柔。”

“阿阮,我这一次好像要去很远的地方了。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安全回来,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大郎,我对你一直怀着一种温柔的自信,我相信你会好好的回来的。”

那时候她才17岁。可以进,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娘子。

那时候的他年少有为,却要成为大华的使者,深入蛮疆的腹地。

大无畏的精神,在心头澎湃,更多的是她温柔的声音。

“我相信你,我等你回来。”

他经历了无数的艰难困苦。

只等的是希望见到她。

那时候母妃都已经承诺了。

“等你回来。阿特,母妃便为你迎娶蔺国公的独女。”

他终于回来,披荆斩棘,一路繁花。

而后终于到了她的面前。

他拿着圣人赐下了的御令。跪在了她的面前。“请你嫁给我。阿阮,我长特以生命起誓,我这一生都会对你始终如一,矢志不渝。”

那时候他的眼里都是璀璨生光的。

可是到最后他还是辜负了她,不是吗?

第七百七十三章:南岭·沦丧风尘堕碧玉

再说长禹和长臻到了玄武正街上,果真瞧见了这所谓的大西国的天命之子,张顺忠。

世人都说张顺忠是个如何优异的天选之子,才会在短短时间内获得了战争的顺利。这人大概是天纵奇才。

这才锅了多少时间了。

这凉州城竟是独立的大西国的属地了。

所以光这样想一想,也知道这人不是一个简单的货色。

长禹和长臻站在人群中倒并不显眼,凉州城生的十分高的人是一点都不少的,更何况张顺忠想要的不过是认书识字的,上传下达,到了下面人的耳朵里,变成了认识字的,看上去像是认识字的人都直接拽着来到了玄武街上。

所以无论是道士还是僧人,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酒坊账房,凡是看上去还行的人都被生拉硬拽的赶了过来。

所以长禹和长臻被安排在了这里。倒看上去没有任何的突兀。

长臻看着这慌乱不堪的人群,还有叽叽喳喳沸腾的声音道:“这大王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守着凉州城不好么?怎么偏生非要找这么多人过来?”

“大王想要有才之人辅佐他,到时候把别的州郡都攻克下来,咱们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你说的也是,可是你看咱们,哪里有什么当官之人的模样?”

“我虽认识几个字,平时可都只是记账,没有用啊,老朽。”

竟还有人在原地失声痛哭。

也有人慌张不能自持,他们都陷入了一种奇特的自卑的慌张里。

明明此处没有刀山火海,没有肃杀冷气。

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却是丑态百出。

长臻忍不住嘀咕一声:“必败之势,哪里还能垂死挣扎?这里还有些什么有才之人?”

长禹听到长臻的抱怨,而后了然的笑了笑。“自然是能找得到的。”

长臻脑海中愈发乱了起来。“什么?在哪里能够寻找到。”

可是长禹却没有说话了。

张顺忠站在台上,他看着这些破落之人,心里是有些寒心的。

但是毕竟是自己的选择。

“众位爱卿,孤知道诸位追随我创立大西,十分辛苦。”

长臻内心底深刻的点评了一句,果然还是个场面人。

“孤如今坐在高位,常常思恋从前的日子,每每战战兢兢,难以沉湎。居安思危,不胜惶恐。”

长臻心里暗叹了一句,“果真还是有一些文学造诣水平存在的。”

“孤生于微贱,奈华朝文武贵族皆视之为奴隶,孤不堪忍受,故起义维护我辈尊严,众爱卿不顾天朝以伦,为我思量,今日才得如此境地。”

长臻脑海风暴了一会儿,顿觉得实在是智慧天伦,稍难比较,惜哉此才,终没落于平故。

“孤战战兢兢,终日不安,如今希望以解四海神州之苦难,故特地请良才出之,望诸位永出奇才,为孤解忧。”

长禹和长臻见到人群果真开始骚乱,可是啼笑皆非的是。

“他讲的是什么意思?又是官话,又是通俗语言。”

“我是听不懂的。不知道天王是什么意思了?”

“天王说话俺们听不懂。”

郭毅瞧见下面的人人声鼎沸,终究忍不住吼了一句。

“天王的意思,是让大家写一篇檄文。谁会写的,就上来打擂台。”

长臻惊恐的睁大了眼,见到长禹竟举起了手。

“陛下,贫道的师兄颇善此道。”

他竟没想到这长禹居然把自己推了出来,居然是让自己来对自己写檄文,说来真觉得不可思议。

长禹轻悄悄说了一句:死道友不死贫道。

长臻也就不得已的被众人聚焦了。然后被抓到了最上面。

最外面看上去极为礼贤下士的张顺忠。

还有不怀好意的长禹朝着自己笑一笑。

“不知道这位卿家可擅长写作。”

长臻努力冷静了一下。然后考虑到目前的情况的确没有别的方法。

如何存活下去,就是需要自己演戏的。

他恭敬无比的学着平日那些谄媚的大臣们对张顺忠道。

“贫道不够优秀。师弟更甚,只是师弟胆子太小,不敢露于人前。若天王陛下并不嫌弃的话,贫道空算子愿献丑。”

“空先生谦虚了。请。”

长臻上前鞠了一个躬。

“多谢。”

旁人便瞧见长臻镇定自若。

也都纷纷询问,这才知道檄文是用于征召,晓谕的政府公告或声讨、揭发罪行等的文书。

现如下大西还是要和大华打仗的。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拟也。曩者,强陈弱主,赵玄执柄,专制朝权,威福由己;时人迫胁,莫敢正言;终有望夷之败,祖宗焚灭,污辱至今,永为世鉴。及臻华朝季年,长族专政,内兼二军,外统王族;擅断万机,决事省禁;下陵上替,海内寒心。于是朕躬自兴兵奋怒,诛夷逆暴,尊立为天王,故望王道兴隆,光明显融:此则大臣立权之明表也。”

果真是文采飞扬,麒麟之才。

长臻笔走龙蛇,看上去十分肆意潇洒。

……

“天王故奉兹大义,顾瞻山河,秣马厉兵,日思放逐,徒以大势未集,忍辱至今。天夺其魄,牝鸡司晨,块然胡雏,冒昧居摄,遂使群小俱进,黩乱朝纲,斗聚金璧,以官为市,强敌见而生心,小民望而蹙额。犬羊之性,好食言而肥,则复有伪收赋税之举,丧权误国,劫夺在民。愤毒之气,郁为云雷。由青而凉而云而冀,扶摇大风,卷地俱起。土崩之势已成,横流之决,可翘足而俟。此真逆胡授命之秋,大西复兴之会也。”

等通篇檄文写出来,张顺忠读完之后,浑身大汗淋漓,只觉得十分的畅快。

写得实在是太好了。

从未想过,竟有一日竟能遇到这样麒麟之才的人。

直到长禹和他一起住进了城主府邸的时候,长臻还有些恍恍惚惚的,长臻站在那,教人觉得十分满意,张顺忠热泪盈眶的邀请他住在了府邸,并且封长臻为国师,长禹为主簿。

二人一同在张顺忠帐下效力。

这一点,是长臻从未想过的,长禹料事如神,自己却也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踏入大西的政治圈子里。

他住在房间里,还没有回过神来。

但眼前的长禹这终究是笑了。

“你可不要以为你这趟出来是游山玩水的。”

长臻富复沉重的点了点头。

张顺忠心情好的不得了,这是寻找到了多长时间才终于找到一个真正适合自己的能人谋士。

而根据调查,这两个人的背景来说。都说是横空出现的灵算子。

自然是不用担心他们是什么别的人。因为他有自信,凉州城的跟钢铁水桶一样。

无论是谁,都不能轻而易举的走进来。

所以边想到这里。就连晚饭的时候吃起来都是非常高兴的。

他看着面前的刘慈,心情都好了不少。

“孤有阿慈,如有神助。”

刘慈听到张顺忠的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面上笑了笑。

“大哥过誉了,还不是大哥教育的好。”

刘慈面上笑容满面的。

张顺忠心里只觉得舒畅。

刘慈和张顺忠吃完饭后,走出了正府,心头存着一丝疑思。

这大哥今日心情很好,只是这空算子和灵算子看上去像是欺世盗名之辈,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心里觉得有些不靠谱,可是大哥高兴,便是这件事就这样了了。

月上中天,长臻忽然反应起来了。

“原来你是想要让我学会蛰伏?”

长禹躺在床上,慵懒的睁开了眼。

“你若不睡着,外面的人等的累死了。”

长臻听到长禹这话,才瞧见外面的窗台旁有一束花和一束外面的影子,他才意识到看来今夜注定是不大平静的,这人的想法,约莫是想要来刺探自己和长禹,自己一直都没有睡觉。

长臻翻了个身,上了床,吹灭了烛火。

他看着被子里的长禹,而后也钻了进去。

长禹忽然有些调笑的低声道。“你跟你家娘子在这么一会儿,可不也是甜甜蜜蜜的?”

长臻翻了个白眼。

“别是你和我睡一块儿想起了二娘子?”

两人相互攻击,可是这时候顿时就沉默了。

果不其然外面响起了淅淅索索的声音。

他心里想来想去,便想到了自家娘子,终归是舍不得的。

他低头梭巡着这黑暗里潜藏的一切。

外面的声音响了一会儿,长臻就听见那么一点点的声响。

香烟袅袅。

“有毒。”

他蒙住了自己的口鼻。

长禹翻身而起,出了窗子门,便捏在了那个黑衣人的脖子上。

“来者何人?意欲何为?”

那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竟是长禹。

这灵算子想来很不简单。竟然能够轻易取胜在黑夜里。他被手刀劈了一下倒在了黑暗里。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就被长禹拖了进去。

长禹把长臻带了出来。

在这浓郁的夜色里,便是有一股青烟飘了上去,袅袅升上了天空。

“不好了!着火了!”

“大事不好了,先生被烧死了。”

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夜空。

张顺忠从睡梦中醒来,而后就瞧见了眼前的这个场景,瞧见了空算子大师满身漆黑的坐在了地上,神情呆滞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被烧成了黑炭的尸体。

他看上去神情有些呆滞。

“这是怎么了?”

“孤也没想到,大师的师弟会这样没了。”

等到大火被扑灭,两位贤士,只有这么一位空算子了。

张顺忠心里很痛,还是只能把长臻料理好。

等过了些日子,便听说长云侯想要率军攻城了。

张顺忠见站在自己面前衣袂飘飘的空算子,便心里有了些想法。

“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如今只期盼先生帮我献计,我们该如何能够应对这一次的进攻,孤听闻这长云侯是个用兵如神的将军,心里有些忐忑。”

长臻从前学的都是纸上谈兵,如今长禹想方设法,也就是为了让自己得了一个人来的成功胜利。

所以想到了这里,心里便多了些想法。

“自当为天王效力,只是空算子不知道能不能让人信服?空算子那日其实见到了一些不该说的事情,又怕天王因此心里有了误会。”

张顺忠心里有了疑心,可毕竟这些日子的观察,这空算子看来不像是假的。

的确是学富五车,做什么的都是胸有成竹。

可是这时候如果想要自己赐死哪位身边人,这人就是看上去是反键派了。

可长臻话题一转。

“在下愿意为天王先驱部队,若是不与成功,在下愿抛头颅洒热血。”

张顺忠意味深长的看了长臻一眼,这才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第二日,这刘慈亲眼见到了长臻带了一队人马冲杀出去。

刘慈跟在了后面,原本以为张顺忠是疑心自己了,可是到了最后,他心里也是有了想法的。他听到张顺忠说:“阿慈,你是我最相信的兄弟了,若是这空算子有异心,你可以直接解决掉。”

那长云侯看上去是个白面书生的模样,笑嘻嘻的样子如同一个地痞流氓,看得他心头多了一些怒火。

可是空算子似乎并不着急,他蒙上面对阵长云侯。

“长云侯殿下,在下空算子,如今是大西国师,若是殿下不介意,在下愿意为殿下卜上一卦。”

空算子竟然敢和长云侯说些闲话,刘慈心里惊悚。

他虽是万夫不当之勇,可是当初长云侯杀的他回马枪,落在马下,是长云侯放的他的。

他现如今是心里对长云侯存在着惧怕之情的。

“卜卦?本殿有些兴趣,若是不准,便要死。”

长云侯手上抓这一把长枪,在手上挥舞着,而后指着空算子。

空算子在马上,凌空散了一把黄沙,那黄沙显现出图案,竟是一个亡字。

长云侯登时大怒,冲上前,长枪刺了过来,那字飘散,化作黄沙眯了眼睛,让他怒喊了一声。

“无耻逆贼,害孤眼瞎。”

旁人一拥而上,便是混战。

长云侯败走三十里。

无论如何,空算子究竟还是赢了。

第七百七十四章:自命

谁也不会想到,今夜是她可怜的十五六岁去了的小娘子的七七忌日。

她养了十几年的小娘子,从来面上都是带着笑容,沉稳而坚定的小娘子便那样的死了。

只听到那边闹得慌,说是左右十几个婢女去呼唤安慰,究竟长特不愿意过来祭奠自己可怜的阿梦。

珍珠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眼泪说是流下来,扑通一下便是如同断裂的珠子一般落下来落得干净。

南岭浑然未觉,只记得那日见到的阿梦的身体,缎面衣裳撕开,身体是个何等苍白的上半身,瘦削的只剩下了骨头,让人不忍多看,那些个美丽动人的好皮囊,竟这样就伤了。

珍珠跪在这也是茫然的,她被主母从太子府带了回来,可是却不知道前途如何,踯躅之间是茫然不已的。

珍珠趴着圆凳子的边沿,边哭便道:“求主母饶了珍珠吧,珍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奴婢如今六神无主,太子府是回不去了,若是给世孙殿下身后照顾,奴婢也只有死路一条了,如今世孙爷不知道怎么想的,偏生不愿意心疼咱走了的五娘子……”

听了她这么几句孩子话。

南岭半躺在床上,长发散开如同瀑布一样的披散在肩头,苍白得有些病态的脸上,却是流露出一丝窥探不出的妩媚的情丝,她如今的身心再不会只属于他了。

长特的所作所为已经叫她寒心彻骨。

她漆黑的瞳仁里流露出一丝妖媚的缱绻,旖旎的心绪在宫灯的漆暗里流转。

“太子殿下来了么?”

这世上只有太子殿下心疼她那死去的女儿。

这是一间西园的屋子,今夜在那边痛苦哀嚎的是为了死去的蔺阮的长特,从前活着的时候山盟海誓都算不得数,如今对方死了,便是千转百回的怜惜和泪水,可有什么用?

南岭笑的是长特的愚昧和虚伪,嗤笑的也是蔺阮只以为是的清白和虔诚。

终归临死之前遭受的那份屈辱,是今生今世难以释怀的,永生永世难以忘却的仇恨吧。

他眼角中流露出一丝悲痛的情怀,今夜是他的阿梦死去的四十九天。

他走进了西园的屋子,想起来那一次毫无顾忌的释放,是在个冰冷的雨夜,赤足的小娘子满含泪水和绝望,他出现却用一个炙热的吻夺走了她的贞洁。

“阿梦……”

他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气息并不平稳,但是这美丽的名字最终只是在舌尖百转千回,说不清的忧愁和思念,他看见她,在夜色朦胧的灯光下,他看着她,已经是如画的年华,好像是突然长大。

苍白的脸颊上是妩媚的情丝在流转着。

长穆只是看着她,嘴角多了一丝微笑。

而后他坐在了床榻旁边。

她便在东园闹来闹去的喧嚣里,将手掌和身子依靠到了他的怀里。

其实兜兜转转,从一开始她就该是属于他的女人,只是年少无知走岔了道路。

她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怀里,带着最温柔的皈依和一丝少女的情怀。

在他舌尖缠绕着的委屈的,反反复复的喟叹的呼唤。

“阿南……”

也许是阿澜?

她知道他认出来了她,他对于她还是有了深刻的感情的,否则又为什么要了她的女儿呢?

南岭有些委屈的看着他,可最终还是化作春雨一样娇柔的嗔怪:“你来晚了……”

女儿娇,女儿香。

她软若无骨的身躯都在他的怀里。

他脑海里还存着那个雨夜她的一腔孤勇,还存在着少年时代少女对他最真挚的微笑。

她隔着眼泪看不清楚前路,可是她却在他的怀里软成了一滩春水。

“我好难过,我好怕……我不信……她死了……我的阿梦死了……”

她哽哽咽咽的哭了起来,一只手擦着眼泪,而后被他抱在了怀里,他随手取了手绢为她擦了擦泪水,而后心疼不已的看着。

她哭的厉害,声音软糯起来,还是小娘子的模样。

温热的泪珠子落在了他的胸膛里,他少年时候的一腔孤勇仿佛被这热泪盈眶而重新点燃起来了。

他从昏昏沉沉里猛然的醒来,再从黑暗里多了一束眼前的光。

他看着她的泪水,看着曾经年少时候的孤独渐渐消失。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他的所有的年少情怀,都是在风萧萧易水寒的时候渐渐消失。

此时外面的夜色一片肃杀,可怜的长特还在抱着蔺阮的牌位哭成了泪人儿。

她在他的怀里温柔软语,仿佛已经是余生最后的皈依。

外面是灯火通明的热闹,里面是她舍弃一切的选择。

她早就愤恨这天地,她的祖辈们为家国天下舍弃性命,可偏偏苍天无眼,叫她嫁给一个懦夫,叫她保不住自己的女儿。

她恨这天地乾坤,人间惨淡,忠臣早死,奸佞横行。

她恨狐媚祸水,新人辈出,恨这北亲王府邸竟没有她南岭的容身之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南岭偏生从来都要做命运的主人,从前她舍弃不要的,如今她一一都要夺回来。

如同砧板上的游鱼,她知道这天下的男子,最瞧不上女人,无论是学富五车的父亲,还是她那些自视清高的兄弟们。

她心里想的明白的,是她的荣华富贵,权势无边都只能靠自己。

她不知道如何在这黑暗的夜色里涤荡着跳跃着,也不知道自己如何靠着一个残破身体撑住这一口气,她在热浪翻来覆去的折腾。天边是深幽幽的黑,宫城的红漆大门鳞次栉比,她南岭从来都是步步算计,绝不会输,一步错下,满盘萧索,所以她从不会输。

她满头的青丝铺散开来,锁骨上是香汗淋漓,她浑身都是散出来的汗水和热泪,她在一片沸腾里依旧是端庄无比,不见狼狈,不见绝望。

圆月腾空,世间最苦是求而不得,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绝望。

寂寂长夜里,长特蜷缩在一起,孤独和凄苦在五脏六腑肆意流淌。

第七百七十五章:出头

天已经擦黑,马蹄声还在穷追不舍。

宴会接近了尾声,各人带着各人的满足归去。

抑或是如同林菀雪怀着满腔的怨恨在三皇子府作威作福。

南颂靠在大抱枕上,双手交叠,新出的碧玉扳指看上去秀色独出。

她的手叠在了小腹部,似乎还记得那日生子之痛,她斜斜的勾起唇角,而后面色冷淡到了极致。

“她只自命清高,以为怀了三皇子的孩子,便以为能够成为六宫之主。”

想来这鄙夷口吻是说谁?南惊鸿心里有了判断,必定是林菀雪。

南惊鸿道:“阿姊心里有数最好。”

转瞬间南颂面色变得温和,“只还没问你腹中的小外甥,如今可曾安康?”

南惊鸿答:“却希望是个娘子,乱世里也能护住不叫受了委屈。”

南颂伸手拨开了窗帘,而后声音里多了分冷色。

“无论生男生女,你该是好,只不过林氏若是生下了女儿,势必是要死要活。”

她心里有了谋算和怒气,南惊鸿心里想的清楚,想来是阿姊已经查出了上次巫蛊之祸的源头。

“如今大周氏必是不敢动手。”细碎的光落在了南惊鸿光洁无比的额头上,她原本肤色白皙,可是如今看上去近乎透明,明明有有孕的身子,奔忙操劳,看上去消瘦不少,明明知道惊鸿是个最坚强的娘子,可是越如此,她心底越是心疼不已。

她浅蹙黛眉,眉眼里生出了暖意。

“大周氏是个蠢货,从前本宫一昧忍让,叫她猖狂!如今以为拿捏太孙殿下就能长寿无疆,你却不知我那公父,实在是个多心多情种,她夜夜苦等都等不了浪子回头,如今长五留下的一双孩子也叫公父看守着天衣无缝,让她触碰不得。”

她忍不住的想,从前的阿姊,眼睛是不谙世事的明澈清亮,总是和煦的如同春风拂面,如今再也不复儿时的嬉闹,只有宅院深深里的算计。

阿姊为自己担心,她心里自然觉得温暖,静静的看着南颂,也终于为阿姊的成长觉得骄傲。

究竟什么是天命所归?

什么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她心里不知道,便只看着他们入了天下为棋盘的戏中,瓢泼大雨而下,便是不知何日归途。

她为阿姊祈祷,阿姊与她也为了外面厮杀的长禹长臻厮杀。

“从前我孕体难受,整日胡思乱想,惊鸿你莫要见怪。”

她是个慈悲的性子,隐隐约约还想起来那日死的太医郎中还有嬷嬷们。

惊鸿做事情从来都是快刀斩乱麻,该杀的人该办的人,干干净净到了利索无比,不留后患。

如今摇着一团秋菊盛开的小团扇,忽然觉得空气有些稀薄起来。

“物是人非事事休,如今该死的死了,也是天命所归。”

除却了那些珠翠浓妆,此时的南颂竟素淡无比,黛眉中哀伤无比。

几乎让南惊鸿有了错觉,还以为是和从前一样,是七年前,那个闺中谈论诗词歌赋的天真少女,如同谪仙,飘飘然如同乘风归去。

琼楼玉宇,都是能够吃人的东西。

千山万水,她和阿姊早就殊途不同归。

谈笑间,说的是过去的往事,也有那王泪,阙玉婉,沈云素,长梦等人都葬在荒僻山野,一劳永逸,再无归途。

丽光灼灼,艳丽无比。

她和她坐在这,算是权力在手间游走,可偏偏是她们回不到过去。

死的人是一个接一个,不会有谁怜惜她们凄凄惨惨戚戚顾影自怜伤悲。

活着的永远都是胜利者,才能在茶余饭后谈论起她们伤逝枯萎的伤悲。

南惊鸿扶了扶头上的朱钗,而后含笑的看着南颂。

“阿姊,不必着急,徐徐图之。如今再急也是急不得。”

她一心一意的还是在为自己打算,南颂知道南惊鸿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她也知道自己到最后靠着的还是母族南园。

她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她攥紧了手心的布卷,平滑的缎面打折皱了起来,冷汗被吸附着。

而后她看着她,似乎有些无力的开口。

“惊鸿,终归是熬的苦。”

南惊鸿静静的看着她就这样的哭了一场,而后好了许多,安慰她睡了。才在寂寞的黑夜里坐上马车回去。

北亲王府的夜里是充满着凄苦的味道的。

是长特痛苦悲难的声音,是西园泼闹砸碗的声音。

南惊鸿闭目长眠是不管不顾。

一个是一年一度的祭奠亡妻的深情如许。

一个确实黑暗里不该有的缠绵。

他捧着她的脸,看她挺翘小巧的鼻尖,饱和嫣红的粉唇,见她妩媚多情的脸。

她处处勾魂摄魄,让他年少时候的情怀如同山洪暴发,月落星沉,脱缰野马一般冲锋陷阵。

许是四月春雨缠缠绵绵,许是仲夏雷声轰隆作响,许是狂风骤雨换做新绿,许是柔情似水似有沉香。

他爱惨了她的味道,便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世间种种。

只被这风韵沉迷,这天赐妖娆的娇娇女。她痴痴的看他也像是许多年的渴望和亲近。

水光潋滟的眸子里都是痴情。

她无法抵挡热情似火的游曳,无法忘却的是如同点火的挚爱。

他与她便在这变了伦理的情爱里忘却一切。

混混沌沌,神魂不定。

一夜过去,便又是新生。

凉州的消息传了过来。

自一池子金鱼沸腾不安的转身,她丢了鱼食之后被身后丫鬟的声音所惊醒。

她竟是又打起了瞌睡,她接过抱琴手中的一杯茶,而后便是她温柔的声音。

“怎么?凉州的事情怎么样了?”

南惊鸿眯着眸子,却是在注意她话里的声音。

“说是侯爷小败了一局,这金陵王氏的上将军忿忿不平便上奏了。”

这小口子撕了开来,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人人都爱捅上一刀。

痛打落水狗。

南惊鸿是清楚极了。

可是她浅笑。

“倒没有别的事情了么?身败名裂都是旁人说道,如今问的便是,这金陵王氏忽然蹦跶出来,是为何事?”

金陵王氏此时是孤注一掷的愤怒,还是垂死挣扎的求生。

上三代是疆场厮杀里的拼搏,到如今,只靠着姻亲度日?

第七百七章十六章:惴惴

我生必有用。

张顺忠这一辈子历经坎坷,却是笃信自己会有用武之地的。

他从来都不以为自己出生微贱就让人觉得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如今成为大西的君主,他已经考虑好自己的下场了。

他要么就出人头地,要么就焚尸疆场。

他不顾忌从从前发生的这一切,只希望往后余生都能活成自己想要成为的模样。

他是没想过究竟能成为什么模样的,可是到如今,的确差点得偿所愿了。

因为得了空算子这个神通广大的国师,从此便是一路顺风的,他亲眼看着长云侯败退的,就连刘慈也是钦佩不已的。

他心里这样想着,忽然就有了目标。

或许他张顺忠,也是天命所选,此后也会成为一代君主呢?

毕竟上苍给了她那么多的助力。

这一夜的月色十分荒凉,就如同那时候的日落十分安静的可怕一样,像是一张被染了流光碎金一样的字画。

他看得见远处沙漠上的踽踽行人,也能够从睡梦里蓦然想起他张氏满门被灭的场景。

那时候他有许多的姐姐妹妹,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可等到长族人派着那些蛮横的士兵,说是要把前朝众人一灭干净。

那样的岁月,他甚至都是不敢回忆的。

无论是杀死还是不杀死,无论是一争天命还是束手待毙。

今生无论如何,却还要是考虑不清楚的。

怕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宿命会是如何。

此刻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在那里落子无声。

他沉着了半句,开口道:“长云侯铩羽而归,想必心中并不甘心。”

等到他的声音出了来,他顿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长臻不多言语,可面前的棋子是尘埃落定。

瞧着四面楚歌的场景,张顺忠忍不住浑身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棋子带着天下大势的果敢利落,是一种难以扭转的大势,他还记得初见长臻的场景,那人面冠如玉,虽然生的高大,却也是有着风骨的,再次接见他的时候,却是在他的师弟被人暗害而死的时候,那时候的他浑身漆黑,双眼却带着红,他像是浮在半空中的云灰,偏偏做什么都认真无比,拼尽了全部气力,却又淡然自若。

“既然国师胜券在握,寡人也就放心了。寡人恨多年之前也不能见到先生,如今了了寡人一桩心事。”

长臻虽然没说话,可是给他的感觉却是沉稳无比的。

怪忍暴力,乖戾无比,这是从前长臻听到的,可是眼前所见的便是一个看上去仁慈无比的君主。

长臻也弄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只是眼前是敌人,自己是那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

他眉头微蹙,还没有回过神来。

岁月辗转而过。

他好多日子没见到长禹了,那日长禹让了自己,恐怕还是受了伤的。

可再见到长禹,是满身血污的长禹。

他在夜色里匆匆而来,他看着长臻这般沉着冷静的模样,而后邪邪勾唇一笑。

“殿下可不要忘了身肩上的责任,圣人又发了病,我只听说太孙妃要临产了。”

长臻的瞳孔猛地发散,而后才意识到,自己几乎沉浸在谋士的角色里,竟忘了属于自己的身份。

张顺忠也不会知道,半点风声不透,谁也不知道在这悄无声息的黑暗里,他的失败早就有了归途。

实则长禹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他也不知道南颂是否生产了孩子,更不知道惊鸿如今是什么模样。

他心底想了很多事情,可终究没有说。

消失之后的长禹,是如何独自一人在这凉州城里摸爬滚打。

他又是如何的在龙潭虎穴里挖出了这张顺忠自以为是的本钱所在。

原来凉州城底下竟藏着金矿。

些许这就是祖辈们所说的龙脉。

他查清楚这一切,却又险些丢了性命。

他倒在了马车的杂草里,复而进了这。

长臻是不知道他背后的鲜血仇恨,也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堪危。

可是哪怕是祖辈们的心血,他为了圣人对自己的垂询,也一定要用自己的热血,带着浑身的热血沸腾和苦涩的血泪一起为长臻铺就一条繁花似锦的道路来。

所以他沙发无情,将那些个反叛的贼子骨头寸寸凌迟,在迷乱的争斗里挥斥方遒,让他们如同卑贱的土狗死在了泥泞的土地上。

长臻猛然闻到了长禹身上的血腥味,这才心里清醒了不少。

想到那一日的大火,长禹将他推出了火海,孤身一人回到那火焰里,月色之下,是他如同鬼魅一样的身形。

无数次的并肩战斗,似乎只有长禹一次又一次的救下来自己。

长臻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站在那长身玉立的人,而后忽然一笑。

“有阿禹在,自然什么都放心。”

再而后一切都好解决。

张顺忠想要成为逆王,自然逆天命而行,出了凉州城,打往京州江州那样的富庶之地去,可是他需要人才。

除了空算子长臻之外,还需要别的。

刘慈如今接连犯了错,要么是喝酒,要么是悲哀,要么是长叹。

总归是接二连三的犯错,就连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的疏忽。

长禹仰着头,月光晦暗,光到不了眉心,他半张恍若神佛的脸隐藏在晦暗不明的光影中,几乎分辨不出来他此刻的情绪。

深呼吸之后,便是心如铁石的开口。

“如今刘慈一死,张顺忠再无人可用。”

他始终都是心狠手辣,残忍无情的绝命长云侯,擦了擦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的血迹,摊开来,竟瞧见左手右手都是两条掌纹。

“咱们该行动了。”

二人并肩朝着城主的中心屋子而去,长臻的面容沉郁无比,如同那日朝着玄武大街而去一样。

他们并肩而行,便是在这沉默中走向了另一种结局。

他们深深知道太平盛世未必就没有苟且偷生,乱世猖狂里未必没有平安一隅。

如今穷兵黩武,四面楚歌,大华也是千疮百孔,难以忘怀。

长禹佛口如同金莲,几乎叫张顺忠相信这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使者,可是转瞬之间,竟是长臻的利刃刺穿了他的胸膛。

“张大人,终归是有勇无谋。”

长禹的笑冷冷清清的教人觉得心寒。可终归是无力的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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