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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隐》


第一章 遗产纠纷

当——当——当,一阵阵低缓的钟声在小镇上空回荡著。

几个穿著黑外套的人铲起土,将土扬进坑里,泥土将一具棺材渐渐盖没。

送葬的人群渐渐散去,只有一个十三四岁的金发少年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睛直愣愣地看著那渐渐被土填没的土坑。

那里面躺著的是他的父亲。

少年的名字是尼斯?康塞尔,他的父亲亨利?康塞尔拥有小镇西南边五万多亩农田,是这里最大的领主。

两天前,他的父亲从雷斯多克回来的路上,马车突然出了问题,一边的轮子掉了下来,出事的地方恰好是一片非常陡的斜坡,整辆马车一下子就翻了下去,等到有人发现这里出了事故,他的父亲已经没救了。

在事故发生之前,生活都是那麼美好,但是从那天开始,尼斯感觉到天彷佛塌了下来,一切都变了。

以往镇上的人在他和他的父亲面前,总是异常恭敬,但是现在这些人一个个都变得趾高气昂起来,更让他感到恼火的是,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间窜出一大群亲戚来。

他家从祖父开始,就是一脉单传,别的家庭过年过节的时候,总是有一大群堂表兄弟聚在一起,热闹异常,但是他却孤零零的一个人。以前他还为此而感到遗憾,但是现在,这些如狼似虎的亲戚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他们占据了他的庄园,好像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看到什麼好的东西就随手拿走。

不过更让他感到愤怒的是家里的仆人们,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好像已经认定他的那些远方亲戚会成为庄园未来的主人,所以一窝蜂地投靠了过去,并且争先恐后地把他们所知的,家里有些什麼好东西?全都说了出来,以此来邀功。

如果父亲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尼斯的心里或许不会有那麼多怨愤,可他的父亲对待任何人都很和善,他家开的工钱在镇上是最高的,那些仆人也从来没有遭到过打骂,和镇上其他人家比起来,他家简直就是天堂。

为什麼好人就没有好报?

尼斯一直都想不通这个问题。……

在离开墓地五六十米的地方,在一棵大树下面,十几个人围拢成一圈站在那里。

被围在当中的是一个穿著宝蓝色衣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他长著一对浮肿的水泡眼,大多数情况下那双眼睛都没有一丝神采,只有在提到钱的时候,瞳孔里面会射出两道精光。这个胖子身边还有两个人,全都是一身漆黑,头上戴著方顶帽子,一幅文员的打扮。

那个胖子是小镇的镇长,边上两个人全都是镇上的执事。此刻他们三个人的手里,都掂著一个钱袋,他们的眼睛扫来扫去,好像在比量三个钱袋是不是一样大小?

「这是一点小意思,事成之后另有回报。」

说这话的是一个卷发中年人,他的脸总是笑眯眯的,看上去也很和善。

「我一向都不怎麼在意别人的承诺。」

镇长同样笑眯眯地回道,他听很多人说过事成之后如何如何报答,但是事情真得办成之后,往往就没后话了,所以现在的他再也不相信承诺,他相信的是落袋为安。

「这件事我们也有风险,万一最后没成功……」

旁边一个亲戚有些看不过去了,这钱是他们一起掏的,前前后后已经掏出不少了,眼前这头猪却怎麼都餵不饱。

其实大家都清楚,这头猪是眼红那些产业,一心想著也能分他一部分。

「怎麼可能出意外?你们这一群成年人,难道还弄不过一个小孩?」

镇长轻嗤了一声,他有点看不起这些乡巴佬,连舍小取大这个道理都不懂。

「你倒底想要多少?」

刚才那个亲戚忍不住吼道。

一听到这话,那个卷头发立刻知道事情不妙,他原本想让这头猪明白,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还有其他门路可走,但是这话一出来,就变成两方面要摊牌了。

一想到这些,他恨死那个随便开口的家伙了。

但是没办法,他们本来就是因为利益而聚拢到一起,互相之间没什麼约束力。

胖镇长竖起一个巴掌,然后正反翻了两下。

尼斯的那群亲戚顿时一阵哗然。

「你怎麼不去抢啊?」

「简直就是在做梦。」

「贪心也是要有限度的。」

「……」

那些人全都在大声咒骂著。

镇长鼓著水泡眼,一脸不以为然,要说贪心,他绝对没有这些人贪心,他至少没对自己的亲戚下手。这本就是一件不义之事,不义之财当然是不要白不要。

他早就想好了,狠狠地咬上一口之后,就离开这个小镇,去弗兰顿或者马格内买一块地,自己做庄园主。

一阵讨价还价之后,在尼斯的那些亲戚满是怒火的眼神中,两边终於定下了一个合适的价钱。

「你去把那个小孩叫来,顺便也把神父请到这里来。」

镇长对其中的一个执事说道。

叫神父来,是因为这件事必须由神父充当公证人。神父代表的是教会,没人敢质疑教会的公正性。所以就算将来有人想要翻案,也要顾及一下教会的脸面。

和法兰克王国所有的小镇一样,镇上有一个小教堂,负责这个教堂的神父叫莱尔,他来这里已经有十年了,和尼斯的父亲是好朋友。

「不要吧?听说神父和亨利的关系不错,他会不会偏袒那个小家伙?」

一个亲戚提出了质疑。

镇长居然没在意,他乐呵呵地说道:「放心,神父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他知道公正的意义。」

那个卷发中年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教堂离开墓地不远,所以很快神父就到了,尼斯也被那个执事拉著,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那个胖镇长早已经收敛了笑意,脸上满是哀伤,好像埋葬的不是尼斯的父亲,而是他的家人。用力抽泣了一下之后,这个家伙用充满同情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情很不好,也知道这对你来说,或许太残酷了一些,不过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你的身份有很大的问题,我们找不到你父亲的结婚记录,你的出生证明上也没有母亲这一栏。所以从法律上说,你没有资格继承康塞尔家族的一切,包括财产,领地和爵位。」

如同头顶上响了一阵雷鸣,尼斯就感觉到天旋地转。

他一直以为,这些亲戚是来抢监护权的,这种事听得多了,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如此狠辣,根本不打算采用那种「委婉」的方式,而是要直接夺走一切。

幸好这时候,神父在一旁说道:「我和男爵很熟,这个孩子是我看著长大的,他的身份绝对不会有错。」

话音刚落,尼斯的一个亲戚跳了出来:「亨利从来没有结过婚,我们是他的亲戚,最清楚这一点,这个小子不是领养的,就是私生子,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没有继承权。」

「你撒谎!」

尼斯彻底愤怒了,他不允许别人如此诋毁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此刻就躺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父亲他说过,母亲是出身於皮阿斯特的名门,当时父亲在皮阿斯特担任监察官……」

尼斯没把话说完,因为一只粗壮的大手,死命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就感觉到所有的血液全都聚在了脑袋上,整个脸涨得通红,而且渐渐变得发紫。

「小孩的话,怎麼可以当真?」

那个卷发中年人闪身挡住了神父的视线,他拉著神父往远处走。

走出十几米之后,他转头朝著教堂的方向,在发出一连串啧啧声之后说道:「教堂似乎有些年久失修了,这完全没办法显示出上帝的荣光,为了表示对主弹诚,我们已经计划好了,拿五百格罗索出来重修教堂。」

莱尔神父顿时感觉到,有东西塞进了他的袖管里面,他的袖管往下一沉。

那肯定不可能是铁块。

「这件事其实很容易查清楚,皮阿斯特并不是太远,骑快马一天一夜就可以到。」

神父并不打算退让。

他倒不是出於道义才这样说,他的想法和镇长差不多,只要一想到那是一笔多麼巨大的财富,他的心里就有些不太舒服,才给他五百银币,这实在太少了一些,换成金币还差不多。

「亨利在皮阿斯特任过职,这件事我们当然一清二楚,来之前,我们就已经去那里询问过了,有两个曾经和他共事过的人,可以证明他没有结过婚,就算跑一趟,也是浪费时间。皮阿斯特也没什麼名门,只有一群破落户,他们或许曾经辉煌过,但是现在家境已经败落了。那些人为了钱,可以说任何谎言……那边还不知道亨利出了意外,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个消息的话,只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卷发中年人说得异常含蓄。

神父却全都听明白了。

这番话的意思是,他们连皮阿斯特那边也已经打点过了,就算派人过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只会多一批争夺遗产的人。

这话既是警告,同样也是服软,因为这代表他们确实有求於神父。

「我们必须好好谈谈,怎麼重修教堂?对於上帝必须满怀虔诚之心。」

神父心领神会,接下来,就只剩下讨价还价了。……

人去楼空,整幢房子空荡荡的,房子里面所有的东西,只要是能够拿走的,全都已经被那群亲戚们拿走了,甚至连灶台上的铁锅都没有放过。

尼斯独自一个人在房子里面徘徊著。

他的那些亲戚们全都住在庄园里面,最重要的地契、印章、授权状全都在那里,原本应该属於他的财产,也全都集中在那里,再说那里的地方够大,能够住得下那麼多人。而这幢房子是父亲来镇上的时候住的地方,只有两个卧室。

即便这幢房子也已经不属於他了,三天之后,他就会被送去修道院。

他当然不会认为,他的亲戚们会有一丝的仁慈,这里面肯定是有原因的,只是他猜不出来。

「喀喇」一阵开锁的声音,尼斯被吓了一跳。房间里面太空旷了,也太安静了,稍微有一点声音都会显得很响。

他不由得害怕起来,刚才他就在疑惑,为什麼要送他去修道院,所以现在他非常怀疑,那根本就是假的,他的亲戚们根本就是打算谋财害命。

躲肯定是没地方躲。尼斯从壁炉边上取过通条,这东西太脏了,所以才没有被拿走。

「少爷,你在吗?少爷——」

门一打开,立刻传来一个老女人的声音。

尼斯松了口气,他的身体一软,差一点坐到地板上。

那是管家婆。

自从他的那些亲戚来了之后,家里面的仆人大部分都投靠了过去,就只有几个人选择离开,这里面就有管家婆和她的男人。

尼斯把通条放回了壁炉里面,然后下了楼。

管家婆就站在门厅当中,她泪眼朦胧,穿著外出用的大斗篷,胳膊肘上夹著包裹,手里还拎著皮箱。

「你要走了?」

尼斯颇有些悲伤,他是管家婆一手领大的,在这个家里面,除了父亲,就数管家婆和他的感情最深。

「少爷,以后你要自己保重。」

管家婆呜咽著说道,她用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

尼斯的心里也酸溜溜的。

两个人面对面沉默著,好半天之后,管家婆把手里拎著的那个皮箱,轻轻地放在了尼斯的面前:「少爷,这些全都是老爷的东西,大多是信,以前老爷看完信之后,总是让我帮他收好,我不认识字,所以不知道里面写些什麼,这或许对你有用。」

尼斯接过皮箱,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应该怎麼办?

就算里面确实藏著有用的东西,他也不知道找谁帮忙?

镇长那头猪肯定不可靠,神父也不是东西,白天的时候,那两个人嘀嘀咕咕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管家婆倒是可以信任,但是她和她的男人都属於那种老实巴交的人,肯定也不会有什麼办法。

「你们将来有什麼打算?」

尼斯轻声问道。

「我和我男人打算回乡下去,当初我们拿钱赎身,老爷其实没拿我们的钱,我男人生日那天,老爷把那笔钱当做礼物还给了我们,我男人就用那笔钱,在乡下买了十亩地,那块地以前是租给别人种的,现在打算收回来自己种。」

「祝福你们,你们是好人。」

尼斯吻了一下管家婆的脸颊。……

管家婆走了,房子又恢复了原来的寂静和空旷。

尼斯往地上一坐,他打开皮箱。

那里面乱七八糟的,就像管家婆说的那样,大部分都是信,全都已经拆开了。

此刻天已经黑了,房子里面别说是灯,连一根蜡烛或者柴禾都找不到,唯一的亮光就只有从窗口透射进来的月光。

他挪到了窗口,在月光下勉强能够看得清上面的字。

突然,街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那还不是普通的马蹄声,声音急促而又短暂,嘈杂却不凌乱,一开始还离得很远,片刻间就到了耳边,紧接著又迅速远去。

尼斯顿时站了起来,探头往窗外看。

他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马队远远而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以为没什麼事了,却听到又是一阵马蹄声远远传来。

这一次马蹄声就有些凌乱了,不过这阵马蹄声来得同样很快。

不只是有马,还有几点白光随著声音一起由远而近。

他一开始以为那是马灯或者火把,但是等到靠近了之后,他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那几点白光并不在地上,而是漂浮在半空中。

下一瞬间,尼斯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

飞在天上,背后有一对翅膀,浑身散发著白光,和圣经上提到的天使简直是一摸一样。唯一有些奇怪的是,那一对巨大的翅膀好像不能上下拍打。

尼斯的眼睛一直盯著天空,飞过头顶的时候,他总算看清楚,那并不是天使,而是人。

这些人吊在一对巨大的翅膀下面,那对翅膀就像是风筝,明显是用什麼东西编成框架,然后在上面蒙了一层布。

虽然不是真的天使,他却也大开眼界,以前只是在故事里面听到过,有人可以在天上飞,那大多是巫师或者魔法师,用的方法也五花八门,有的骑扫把,有的驾马车,有的是变成乌鸦之类的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真得有人在天上飞,用的居然是像风筝一样的翅膀。

尼斯的眼睛一直盯著天空,但是他也看到了地上飞驰而过的马队。

那果然不是普通的马队,骑在马上的人,全都穿著战袍,手里拎著十字弓,马鞍前面还挂著大剑。

他不知道这队人马有多少?感觉人很多,那雷鸣一般的马蹄声,震得地面不停的抖动著,天花板也悉悉索索地往下掉石灰。

足足半分钟,马队才过完。

镇上的人,全都已经被惊动了,许多房子的窗口都亮起了灯光,一张张受到惊吓的脸从窗口探出来,朝著大街上张望著。又过了很久,开始有人走出门,跑到大街上。

尼斯也跑了出去,反正现在的他已经没什麼可失去的了。

人越来越多,小镇变得越来越热闹,大家互相打著招呼,询问对方是不是知道发生了什麼?不过所有的人都有意无意地躲著尼斯。

可惜,谁都没有答案,有的只是各种各样的猜测。

大家在茫然之下,全都聚集到了镇公所的门口。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镇公所的门打开了,镇长挪动著肥胖的身体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著镇上专门负责发布命令的大嗓门霍克。

霍克拿著小号,他用力吹了起来,号声在夜晚显得异常刺耳。

将小号放下,霍克扯著他的独有的大嗓门喊道:「圣殿骑士团余孽於傍晚时分劫狱,六十二名罪大恶极的囚房脱逃,王国和教会正在追捕这些危险份子。」

霍克再一次提高了嗓门:「国王有令,如果有谁发现了圣殿骑士团余孽的踪迹,必须立刻报告,国王会给予重赏,杀死一个圣殿骑士团余孽,可以得到两千格罗索,活捉一个圣殿骑士团余孽,可以得到五千格罗索。如果有谁知情不报,和圣殿骑士余孽同罪。」

命令被一口气念了五六遍。

镇上的人反应各不相同,有些人听过之后直接回家。圣殿骑士团有没有亵渎上帝,这里的人都不是太清楚,但是圣殿骑士团的强大,大家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虽然赏金非常诱人,却要有这个命去领取。

不过也有不少人财迷心窍,朝著马队过去的方向追赶了下去,这些人并不指望能够杀死圣殿骑士团余孽,那五千格罗索拿的难度实在太大了。他们只求能够发现一些脚印之类的东西。

还有一些聪明人,他们没急著追下去,而是先回家牵了几条狗出来。

一时之间,小镇上到处能够听到犬吠声。

尼斯没有兴趣凑这个热闹,他自己还有一大堆麻烦。

再说,圣殿骑士一直都是他心目中地英雄。

小的时候,他就是听著圣殿骑士和十字军的故事睡著的,他还梦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加入圣殿骑士团。当然那只是想想罢了,他是独子,原本注定要继承家业,而加入圣殿骑士团就必须终身不娶,将一切都献给上帝。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圣殿骑士的崇拜。

几年前,他突然听说,国王下令逮捕境内的圣殿骑士,并且宣称圣殿骑士团亵渎了上帝,他根本就难以置信。后来连教皇也作出了这样的判定,他确实彻底迷糊了。

教皇是上帝在人间的代言人,应该不可能搞错。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听父亲说了一些东西。

父亲告诉他,国王逮捕圣殿骑士,最可能的原因是想要得到圣殿骑士团庞大的财富。除此之外,也有传闻说,圣殿骑士团想要在法兰克建立属於自己的公国。

另外还有传闻,国王希望他的一个儿子能够加入圣殿骑士团,并且成为下一任大团长,却遭到了拒绝,所以他恼羞成怒。

反正,按照父亲的说法,圣殿骑士团是无辜的。……

回到那幢空荡荡的房子里面,尼斯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彷徨和无助。以往那些圣殿骑士的故事,让他突然间冒出一个念头。

既然已经一无所有,为什麼他不一走了之?

就像以前父亲给他讲的故事里面的游侠,一个人、一把剑、一匹马独创天涯,游走四方。

突然,尼斯想起一件事。

阁楼上好像有一柄剑,他小时候曾经玩过。

一想到这些,他飞快地跑上楼去。

阁楼的入口在原本属於父亲的卧室里面,卧室的窗台底下,有一个不容易发现的暗格。尼斯用手指从暗格里面抠出了一个铁环,上面系著一根绳子。

他用力一拉。

靠墙角的一块天花板滑开了,从上面伸下一把梯子。

房间里面非常暗,阁楼上更是一片漆黑,但是当梯子伸到地上之后,里面却亮起了灯光。

尼斯小心地爬上阁楼,在他的记忆里面,那上面很矮,弯著腰都会撞头。

这地方很少有人来,所以免不了会有些灰尘,东西堆得也有些乱。

不过对於此刻的他来说,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他仅有的财富。

靠最里面的地方,有一个大木箱,他记得那把剑就放在箱子里面。

尼斯爬了过去,打开木箱。里面果然有一把剑,而且是骑士用的双手大剑,除了剑,边上还放著一套锁甲。

现在他只缺一匹马了。

马厩在房子的后面,不过尼斯不指望那里还会有马,他的那些亲戚除了通条,没给他剩下任何东西。

尼斯继续在阁楼上翻找著,他找到了一些蜡烛,还有几块打火石,这都是他可以用到的。还有几卷线团和一个针线包,他也拿在了手里,以后衣服坏了,可以自己缝补。

他虽然没有自己动手干过,却经常看女仆们做针线活,知道应该怎麼动手。

在角落里面还放著一堆窗帘,尼斯拿了一条,正好用来包东西。

把其他东西全都包成一团,拎著这个不大的包裹,手里夹著长剑,尼斯从阁楼上下来。

梯子自动收了回去,上面的灯也灭了,窗台底下的那根线也缩了进去。

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最后看了这间卧室一眼,尼斯恋恋不舍地拎著东西下了楼。

从现在开始,他要行走天涯。

他不敢走前面,前门正对著大街,万一被人看到,他就走不成了。

尼斯穿过厨房进了院子,他无意间朝著马厩扫了一眼。

原本应该空空如也的马厩里面,居然有一匹马。

尼斯用力揉了揉眼睛,他怀疑自己眼花了。

那匹马仍旧在。

尼斯不知道说什麼好了,他只能猜想,这或许是上帝的恩赐。

但是当他走到马厩前,他差一点惊叫起来。

在那匹马的前蹄边上,躺著一个人。那是一个老人,满头的白发,苍白的络腮胡子上面沾满了血迹。身上也全都是血,看得到的地方全都是血。

尼斯的脑子一片空白。

好半天之后,他才醒悟过来,这可能就是刚才的命令里面,所说的圣殿骑士团余孽。

几乎连想都没想,尼斯快步走到老人的身边,他打算把老人给抱起来。可惜,他的力气不够,只能把老人的上半身拖起来。

围著老人转了一圈,他试著趴在地上,把老人一点一点挪到了背上。

背起老人,尼斯朝著厨房走去,不过在快要进门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

现在家里空空荡荡的,除非把人藏在阁楼上,但是他没把握梯子能够承受住两个人的重量。再说,就算藏在阁楼上也未必保险,他的那些亲戚白天的时候,就到处敲打过,试图寻找隐藏的密室,万一明天他们再这麼干,那个阁楼很可能会被发现。

尼斯背著老人转身朝著后面走去。

院子后面有一间酿酒作坊。

父亲和附近的其他几个领主有很大的不同,并不是靠地里的那些收入,来维持日常用度,而是靠做生意赚钱,那间酿酒作坊就是家里面最大的进项。

不过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

为了不显眼,当初建造作坊的时候,表面上搞得很小,只挖了两个发酵池,实际上另外还有八个发酵槽,一直延伸到院子底下,这麼多的发酵槽,在方圆百里之内都是数一数二的,他家每年可以产出至少五十桶葡萄酒。

所有这一切都是父亲一手办,为了保密,他连酿酒用的葡萄汁都是分开找不同的庄园收购。

酿酒作坊的门原本一直都是关著的,但是此刻却敞开著,锁头明显是被强行撬开的。

不用猜,尼斯也知道,这肯定是那些亲戚的杰作。

从敞开的大门里面,散发出一股熏人欲醉的味道,那味道强烈得让人忍不住想打喷嚏。

尼斯用脚勾开门,他看到的是一副让他伤心的景象。

他的那些如狼似虎的亲戚来过的地方,要麼乾乾净净,什麼东西都没有留下,要麼就是乱七八糟,酿酒作坊显然属於后者。只见地上满是散乱的酒糟,两个发酵池里面扔著长木棍,扫帚之类的东西。

很显然,那些亲戚们怀疑,父亲把密室建在了这里,所以拿长的东西在发酵池里面乱捅乱捣。

尼斯看著那被污染了的发酵池,说不出的心疼。他家最宝贵的就是这几口发酵池,这两口算是彻底废了,一旦扔进脏东西,以后出的酒里面就会有股怪味。

酿酒作坊里面没有什麼东西,除了发酵池,就只有一个铜质的大锅炉,那是蒸酒用的。可惜现在炉壁上被铁锹戳了个大口子,显然有人怀疑里面藏著财宝。

在作坊的一角,还堆放著许多酒桶,那全都是些空酒桶,现在还没到出酒的日子。

尼斯看到那些酒桶差不多都被砸开过,一股怒意再一次从心底升起。就算是有深仇大恨,也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那些人居然还是他的亲戚。

「有朝一日,我会让你们一个个不得好死。」

尼斯咬牙切齿地在心底发誓。……

这个地方确实有一个暗室。

尼斯把老人放到地上,他小心翼翼地推了推靠墙的一排酒桶。

那排酒桶看似被其他酒桶压在底下,却被很轻易地推了开去,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尼斯拖著老人,顺著洞口的台阶走了下去。

台阶并不长,底下是一个仅仅能够让人站直身子的狭长隧道,一侧的墙壁上,每隔五六米就有一个水龙头伸出来。

当初建造酿酒作坊的时候,就有了这个暗室,为的是从这里出酒浆。

把老人放在地上,尼斯坐在台阶上大口喘著气,他已经没力气了。

不只是没力气,他还饿得不行。家里的仆人大部分投靠了他的那些亲戚,小部分走了,从中午开始,他就没吃饭,甚至连水都没得喝。

尼斯看著那些水龙头,一个劲地吧嗒著嘴巴。那里面有十几吨酒浆,可惜没蒸过,他绝对不敢喝。

突然,一阵轻微的哼哼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面。

那个老人醒了。

「水——」

老人的声音显得很无力。

尼斯左右看了看,他在找那个包裹,他从阁楼上翻出了一个银质的扁壶,本来是打算当做水壶。

他猛地一拍脑袋,刚才背老人的时候,他把包裹扔在马厩里面。

「你等著,我马上就来。」

尼斯站起身,跑了上去。

他刚刚离开,那个老人的眼睛就睁开了。

虽然显得很虚弱,但是老人并非一动都动不了。他其实在尼斯想要抱起他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出於谨慎,想知道小家伙打算怎麼做?所以他才装作昏迷不醒。一直到尼斯把他藏在这里,他这才确定小家伙的善意。

过了一会儿,尼斯回来了,他的手里拿著一个银光闪闪的扁平酒壶,他把酒壶凑到老人的嘴边。

老人大口喝著水,好像这辈子都没有喝过这样好的东西一样,转眼间,一壶水喝了个精光。

「还要吗?」

尼斯问道。

「扶我起来。」

老人说道。

这明明应该是请求,但是听上去却像是命令,老人给尼斯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把老人扶了起来,让他靠著墙壁做好,尼斯看著老人身上的伤口,那绝对是他看到过的最可怕的伤口,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骨头了。

「你的伤势不要紧吧?」

尼斯问道。

「不要紧,我身上的伤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大部分是宗教裁判所的那些人的杰作,三年下来,比我年轻的人都已经死了好几个,我却一直活到现在。」

老人说这番话的时候,显得异常轻松。

宗教裁判所绝对是让人谈虎变色的地方,但是这位老人却毫不在意,这越发让尼斯感到敬佩。

「这是在哪里?」

老人故意装作不知道。

「我家的酿酒作坊,不过很快就不属於我了。」

尼斯一提到这件事,就显得有些不自在。

「你遇到了什麼麻烦吗?」

老人打算投桃报李,虽然他此刻的处境异常不妙,但是尼斯的麻烦在他看来,根本就没什麼了不起的。

这就是地位不同,眼光也随之不同。

其实老人在尼斯发誓的时候,就已经大致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

说来也好笑,尼斯的麻烦和圣殿骑士团的麻烦,简直如出一辙,都是一大笔财富被别人盯上了。

只不过圣殿骑士团碰上的是世俗君王和教皇的联手,他们的手里掌握著军队,教廷和宗教裁判所。而尼斯面对的是一群亲戚和镇上的几个小官吏,这些人的爪牙只不过是一些忘恩负义的奴仆。

在老人眼里,这些人根本就不值一提。

「我的父亲在不久之前,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他刚刚去世,就突然有一群亲戚冒了出来,以前我根本就没听说过他们,最过分的是,他们居然说我是私生子……」

尼斯把前前后后的遭遇说了出来。

这些话他憋在胸口,一直想找个人倾诉,而这位老人显然是极好的听众,仔细地在听,始终没插过话。

等到尼斯说完,老人取过水壶又喝了一口,这才说道:「谢谢你救了我,我也会尽可能帮你。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得把那匹马给处理掉,那匹马上有圣殿骑士团的烙印,如果有人发现它的话,你我都会有大麻烦。」

尼斯吓了一跳,他这才想起,老人和那匹马能够跑进马厩,说明后院的门根本就没锁。

这肯定又是那些亲戚做的好事。

他跳起身来就往上冲。

「等一下。」

老人喝道:「如果你不想别人顺著马蹄印子,一路找到这里来的话,就听我把话说完。」

尼斯连忙退了回来。

「现在听我说,你先去找几张油纸来……或者其他什麼东西,只要能够隔绝气味,而且最后可以烧掉……」

老人非常细致地指点著小家伙。

尼斯耐心地听著,这比故事绝对有趣多了。

看著尼斯离开,老人非常艰难地坐直了身体,他双手交叉紧贴在胸前,不一会儿,他的身上泛起了朦胧的白光,在白光笼罩之下,那些伤口不停地蠕动起来,时不时地会往外冒出一些脓血,那场面让人感到恐怖,但是仔细看却会发现,所有的伤口都在收缩,并且渐渐地愈合。……

在马厩里面,尼斯正异常惋惜地看著那匹马。

那是一匹非常好的马,四条腿修长而又有力,皮毛光滑得如同丝绸,在月光照耀下居然能够看到反光。

父亲原本也有几匹好马,但是和这匹马一比,就什麼都算不上了。

不过,恐惧最终战胜了惋惜。

他把刚刚从阁楼上拿下来的一张窗帘盖在了马背上,窗帘上全都是灰尘的味道,绝对能够掩盖住马的气味。

他的手里还有四条撕开的窗帘布,他小心翼翼地把其中的两条裹在马镫上,干完这件事,他开始往手上裹窗帘布,老人刚才已经说了,所有会接触到的地方,都必须用东西裹住。

用裹紧了的手抓住韁绳,尼斯拉著马从后门溜了出去。后门果然敞开著,门上的锁同样被撬坏了。

把门虚掩上,尼斯踩著马镫上了马,他骑著马一溜小跑,顺著大街出了镇。

他倒不怕被人发现,因为和他一样骑著马在镇外乱跑的人,有很多,全都是异想天开,想要得到赏金的家伙。

尼斯没跑太远,沿著大道往前走了两公里左右,就拐进了旁边的小路,前面有一条河。

是老人让他这麼做,回来的时候必须淌水而行。

一路上,尼斯始终都注意著四周,他此刻正在做的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夜枭发出咕咕的叫声。

尼斯顺著夜枭的叫声往前走,这也是老人告诉他的,只要有夜枭叫,就说明那里没人。

果然,只要他一靠近,那些鸟就立刻不叫了。

骑著马又走了大概两公里左右,前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他要找的就是这条小河。

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这应该是一条河沟,是为了灌溉而人工挖掘出来的,这里的水很浅,顶多到膝盖。

尼斯跳下马,从背后拔出一根木刺,那是用发酵池里面捞出来的扫帚柄削成的,顶端异常尖锐。

只要将木刺朝著马的用力刺下去,这匹马就会沿著路狂奔乱跑。……

河水彻骨冰寒,现在刚刚开春,天气还很冷,尼斯就感觉到两只脚快要麻木了。

越往回走,他的心里越不踏实。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那绝对是一匹很有灵性的马,好像知道他要干什麼,所以一直用异常无辜的眼神看著他,看得他心软了,他怎麼也下不了这个手。

最后,那匹马被他藏在了一片树林里面。他是这麼想的,万一没人发现的话,他或许还有机会回来把马弄走。

尼斯心里明白,这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让他感到安慰的借口。

往回走的这一路上,他已经无数次后悔过,但是现在再想回去,似乎有些晚了,他不想再淌水走个来回,这两只脚已经不像是他的了。

看著远处磨坊的影子,尼斯知道小镇已经不远了。

一靠近小镇边上,就有很多火光晃动,那是镇上的人打著火把,在搜捕圣殿骑士团余孽。

找了一块干的地方,尼斯把窗帘往地上一铺,然后踩著窗帘上了岸。这同样也是老人的吩咐。

用窗帘擦乾冻僵了的双脚,他这才感觉到好受一些。

在地上坐了好久,他才重新穿上袜子和鞋子,在回家之前,他必须毁掉最后一件可能让他暴露的东西。

窗帘被小心翼翼地折了起来,连同撕下来包裹马镫和手的那四条,也一起紧紧包住,然后一圈一圈地缠在了那根木刺上。

等到尼斯沿著小路出来,回到大道上的时候,他的手里也点起了一根火把。

走近小镇,就看见进入小镇的路口边上,有一个大铁框子,那些一无所获的人进镇之前,全都把火把扔在铁框子里面。

火把是危险的东西,乱扔的话,说不定就会引起火灾。

尼斯也把他的火把扔进了框里。

看著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将最后的证据也彻底吞没,他心中的忧虑终於变得淡了一些。

从后门溜回院子里面,尼斯按照老人所说,用井水把整个院子冲了一遍,然后又用发酵池里面的那根长木棍挑了一些酒糟,像撒胡椒面一样,在院子、马厩和门口撒了一些,最后再胡乱地踩上一些脚印。

当这一切都做完之后,他终於松了口气。

尼斯拎起皮箱和包裹钻进了酿酒作坊。他想让老人帮他看看,这里面有没有能够改变他命运的东西。……

刚一进入密室,尼斯就看到老人正拿著银壶,站在一个水龙头的边上,酒浆从水龙头里面流出来灌进壶里「这不能喝。」

尼斯叫了起来。

「放心,我有分寸的。」

老人笑著说道,此刻的他看上去比刚才好了很多,不但人显得挺精神,连伤口都愈合得差不多了把壶灌满,老人用手指在壶上虚划了个十字。

突然,壶嘴亮了起来,有光从里面。彷佛里面装的不是酒浆,而是火焰。

等到光熄灭,老人举了举银壶:「现在可以喝了。」

他仰脖灌下去一口,然后吐著酒气说道:「这很不错,如果变成酒的话,就更不错了。」

「刚才那个是……」

尼斯异常惊诧地指著老人。

「是神术,我是一个牧师。」

老人解释道。

尼斯这下子明白了,为什麼老人说,比他年轻的人都已经死了好几个,他却能够一直活到现在。身为牧师,他当然可以治好自己身上的伤。

「我想请您帮我看看这些东西。」

尼斯将皮箱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老人的脚边,「这里面是什麼?」

老人问道。

「是信,我父亲的信。」

尼斯一边点著蜡烛,一边说道。

老人没有拒绝,他这条命等於是尼斯救的,自然要有所回报。

这个密室里面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老人只能把蜡烛放在一格台阶上,人也斜靠在台阶上,这样稍微舒服一些。

他看东西的速度很快,大部分信件都是随意扫一眼,就放在了一旁,只是偶尔会看得非常仔细,那些信全都被他专门放在一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蜡烛越燃越短。

当蜡烛烧到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老人停了下来,他揉了揉眼睛。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老人放下最后一封信,给出的居然是如此怪异的一个选择。

尼斯的心头顿时升起了一丝非常不妙的感觉。

「假话想必比较动听?」

尼斯试探著问道。

「你很聪明。」

老人点了点头:「你可以用不著担心自己会被扫地出门,你的父亲其实替你准备好了一切,要不是这场意外……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意外……」

老人似乎想到了些什麼.「我可以拿回属於我的一切?」

尼斯顿时兴奋起来,他并没有注意老人最后低声嘀咕的那半句话。

「没错,你的那些亲戚不管拿走了什麼,都会一件不少地吐出来,你还可以得到一笔赔偿,不过,那样的话,你的麻烦才只是刚刚开始。」

老人看著尼斯,他不知道小家伙是否值得他思。

尼斯刚才救了他,这让他感激的同时,也对尼斯的善良产生了好感,刚才他让尼斯出去把马处理掉,其实是一项考验,为的是看小家伙的胆量和执行能力。

圣殿骑士团不是单纯由虔诚修士组成的团体,而是当今世界上最强悍的军队之一。

在同一等级的军队之中,圣殿骑士团的规模远不能够和其他军队相比,所以圣殿骑士团的精干程度,也远不是别的军队所能够比拟的。骑士团的每一个人都必须能够独当一面。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任何一个人想要加入圣殿骑士团都不容易。

「为什麼这样说?」

尼斯问道,他并没有因为听到能够拿回财产,而兴奋得失去理智。

老人对这样的反应,感觉到还算满意。

「财产就是麻烦的来源,没有财产的话,你顶多就是被送去修道院,反倒是拿回财产之后,你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老人淡淡地说道。

尼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不认为老人在吓他,此刻他脖颈后面的瘀伤还没有消下去,刚才那个亲戚死命掐他,为的只是不让他说话,但是他感觉到这些人更希望他死。那样的话,就什麼麻烦都没有了。

「那麼,我应该怎麼办?」

尼斯有些六神无主了。

白天的时候,他确实很在意那份财产,但是此刻,经历了这一连串,他突然间发现,整个世界并不是只有这一片天地。

就算没有和圣殿骑士团扯上关系,只要一想到父亲有意无意告诉他的那些酿酒技巧,他也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活下来。

「这要看你是否愿意放弃一些东西了。」

老人悠然地喝了口酒,摆出一副这和我无关的样子。

越是这样,尼斯反倒越是信任老人。

「放弃什麼?」

他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管什麼东西,都不可能比生命更宝贵。

老人用手指划了个圈:「放弃一切,房子,土地,钱财,也包括这个作坊。」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尼斯仍旧忍不住嘟囔了一声:「这和原来的结果有什麼两样?」

「当然不同,原来的结果是便宜了你的那些亲戚们,而你主动放弃的话,你可以用这一切来交换些什麼. 」老人点出了其中的关键。

「能够换到什麼?」

尼斯的阅历毕竟有限,他不擅长这种含蓄的对话。

老人对这个问题倒是有些难以开口了,因为能够换到的,绝对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想了半天,他才回答道:「你可以得到的是更加广阔的未来。」

这话说得很虚,但是对尼斯来说,却已经足够了,因为他相信老人不会骗他。

「要怎麼做?」

尼斯问道。

居然得到了无条件的信任,老人心中的好感越发强烈了。

办法早就在老人的脑子里面,刚才听尼斯说他的遭遇的时候,老人就已经想到了对策。

比脑力的话,尼斯的那群亲戚加在一起,也不是老人的对手。

「首先你要放弃继承权,你的亲戚里面会有一个人继承领地和头衔,但是他只能拿走这些,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财产、庄园、房子、作坊和所有的奴仆,你可以把所这些全部捐给教会,换来加入教会的机会。这样的话,你直接就可以成为牧师。因为你是花了钱的。」

老人的脸上满是嘲弄的意味,虽然他自己也是牧师,但是对教会上层的那群人,他一点好感都没有。

对於把所有的财产捐给教会,尼斯倒是没什麼抵触,至少比便宜了那些亲戚强。

「为什麼不把领地也交给教会?」

他甚至连领地也想交出去,那些亲戚没有一个好东西。

「领地不属於个人的财富,你放弃继承权的话,要麼被国王收回,要麼由你的亲戚之中的某个人继承。」

老人耐心地解释道。

「我情愿让国王收回。」

尼斯说这话的时候,非常小心地看著老人脸上的变化,国王腓力四世和圣殿骑士团是死对头,老人这一身伤,可以说,都是拜国王陛下所赐。

对於小家伙的心思,老人自然一清二楚,他简直是哭笑不得。

「你难道没有想过报仇吗?」

老人问道。

尼斯一脸疑惑,他不笨,但是他怎麼也想不出,放弃继承权和报仇有什麼关联?

「你的那些亲戚,肯定有个私下的协定,谁拿领地和头衔?谁拿其他的财产?肯定是事先商量好了的,现在只有一个人获利,其他人什麼都没得到,相信我,教会绝对会连领地里面的每一根秧苗都拔走,你说,你的那些两手空空的亲戚们会有什麼想法?」

「他们会非常愤怒。」

尼斯眉开眼笑,他已经明白了老人的意思:「他们会非常嫉妒,会对那个得到领地的人恨之入骨。」

「你等著看狗咬狗的好戏吧!」

老人低声说道。

「我具体应该怎麼做?」

尼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一幕。

「你去找教堂的神父……」

老人开始面授机宜。

话只说了个开头,就被尼斯打断了:「那个家伙不是什麼好东西。」

「我知道,在这个堕落的时代,圣职者大部分都已经发臭了,为了钱,他们会干任何事。」

老人只说圣职者,并没说牧师。

圣职者是指教会里面负责传教的那些人,也就是神父、主教、大主教这一系列的人物,最顶端的自然是那位傀儡教皇。

「那麼你为什麼还叫我找他?」

尼斯实在无法理解老人的想法。

「你养过狗吗?」

老人又问道。

尼斯越发糊涂了,怎麼突然间扯到了狗身上?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养过。」

「有人扔了块骨头给一条狗,让它咬你,你怎麼干?」

老人并不是要答案,他接续说道:「你也扔一块骨头给它?」

他笑了起来:「如果那个人再扔呢?你也再扔?那不是便宜了狗吗?」

尼斯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甚至感觉到,那个神父确实有些像狗。

「你会怎麼干?」

他问道。

「我如果是你,就会转身就拿根棒子来,狗这东西很聪明,你根本就用不著拿棍子揍它,它看到你拿起棍子,就肯定老实了。」

老人说得异常刻毒,被抓进宗教裁判所的三年里面,他饱受酷刑,好几次差一点死在那些刑具之下,心里绝对不可能没有怨恨。

老人说的是尼斯的事,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替自己,替骑士团讨回公道。

好半天之后,他才拿起一封信抵到尼斯的面前:「你的父亲早就准备好了这麼一根棍子,你父亲的意外死亡,让他没有来得及把棍子给你。」

尼斯之前没来得及把所有的信全都看一遍,而且那些信里面有一些,写得云山雾罩,他看得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上面说些什麼,所以才看了一小部分,就头脑发胀了。

从老人的手里接过那封信,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看了起来。

那是一个叫特立尼达?戈诺兹的神父写给父亲的信,那上面提到他同意为尼斯施洗,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寒暄的话。看上去这个神父和父亲的关系不错。

老人知道尼斯肯定看不出其中的名堂,所以在一旁解释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朗格勒教区的主教就叫特立尼达?戈诺兹。这个人升得很快,未来的前途远大。」

「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是私生子。」

尼斯兴奋起来,他最纠结的就是这件事。

老人看著尼斯在那里发泄,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喜色,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尼斯渐渐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他满怀疑问地看著老人。

「我不想撒谎,恐怕你的那些亲戚的怀疑是正确的。」

老人叹道:「还记得刚才我问你,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吗?」

「这封信……难道是假的?」

尼斯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

「十有八九是假的,但是在教会的施洗档案里面,恐怕真得有这样一份记录,证明十二年前,当时仅仅只是一个神父的特立尼达?戈诺兹,为你主持了洗礼,我说过,这是一个堕落的时代,圣职者既然能够被收买,想要在档案里面作假,同样也不是什麼难事。」

老人对这里面的花样实在太熟悉了。

「那位主教本人肯定知道真假。」

尼斯抱著最后一丝希望。

可惜,老人偏偏不让他如愿。

「谁会记得十几年前主持的一场洗礼?再说,你父亲连这样的信都替你准备好了,肯定已经把一切都弄得天衣无缝。」

尼斯后退了一步,和亲戚们的诋毁比起来,老人这平平淡淡的几句话,绝对更有杀伤力。

「为什麼你一定认为这是假的,为什麼咬定我是私生子?我的父亲……」

尼斯不知道怎麼开口了。

老人看著尼斯受伤的眼睛,虽然有些不忍,但是他最终还是决定,把小家伙一脚踹下了深渊。

这也是一种考验。

「好吧,你听著。」

老人坐直了身体,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从分好了的信件里面,拿起其中的一堆。

尼斯翻了翻。

那正是他怎麼也看不懂的那种信。

这些信非常奇怪,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诗,里面的修饰词一大堆,内容却非常空泛,完全不知道在说些什麼.他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写信的应该是一个女人,因为信纸的颜色是粉红的,还带著一股香味,字迹也带著一股软绵绵的感觉。

老人显然已经按照时间把信排列好了。最早一封信是十五年前的,最后的一封信离开现在也已经有十年了「这个女人应该是你真正的母亲。」

老人的口气异常肯定。

「我看不出来,这上面什麼内容都没有。」

尼斯有些不明白,老人是凭什麼做出这种判断的?

「这是用一种特殊的暗码写的,我也只能勉强看出一些东西来,在这方面宗教裁判所的人,才是真正的专家,他们或许能够完全看懂。」

老人倒不是有意吓尼斯,他说的是实话。

不过,任何一个正常人,骤然听到宗教裁判所,而且知道自己和这个机构有关,都会吓得脸色发白。

「你说我的母亲是女巫或者异教徒。」

此刻尼斯的脸色就非常难看。

「差不多,是不是女巫?我不太清楚,但是她肯定是一个异教徒,你的父亲也是。」

老人的语气仍旧是那样肯定。

「你撒谎。你是不是担心我告发你,所以……」

尼斯不无恶意地想到这种可能。

老人并没有在意,小家伙的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些暗码是一个叫符记会的组织发明的。」

老人提到符记会的时候,神情异常凝重。

尼斯感受到了这份凝重,他反覆念叨著「符记会」,不知道为什麼,这个名称让他感觉到神秘而又强大。

「这是一个秘密组织,一般人根本就不会知道它的存在,甚至教会的底层人员里面,也很少有人听到过它,只有达到一定级别之后,才有资格知道有关它的事。这个组织的成员互相之间联络的时候,用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暗码和符号,你手里的这些信,用的只是其中的一种比较低级的暗码。如果你加入教会的话,肯定有机会和宗教裁判所打交道,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尼斯差不多已经相信这是真的了。

和私生子的身份相比,两个秘密异教组织的孩子,这样一个身份虽然更加危险,更加见不得人,却让他感觉到好受许多。

过了好一会儿,他晃晃悠悠地朝著台阶走过来,显然是打算出去。

「你现在打算去哪儿?」

老人问道。

「你不是让我去找教堂的神父吗?」

尼斯转头看著老人。

老人摇了摇头,显然不认为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现在这麼晚了,再说,你的情绪也不对。」

尼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他的脸颊冰冷,虽然没有镜子,却也能够猜到,此刻他的脸肯定缺乏血色。

今天这一天,他经历了太多,也知道得太多,多得让他难以承受。

「明天再去吧,去教堂之前,你好好想想怎麼和那个神父说话……」

老人突然叹了口气,就算有他在幕后指点,但是指望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去面对一群充满恶意的成年人,实在是有些勉强。

「我再帮你一个忙吧!也不知道,这对於你来说,是好?是坏?」

老人把尼斯拉近身边。

「跪坐在地上,身体放松。」

他命令道。

尼斯照著做了。

老人将手放在了尼斯的头顶上,他的手上浮现出一个发光的神秘文字。

那绝对不是任何一个国家的文字,因为它实在太复杂了,而且像活的一样,随时都在变化。

尼斯就感觉到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好像脑袋里面灌了铅一样。

一开始他还强撑著,但是渐渐的,他支撑不住了,头一歪躺在了老人的膝盖上。

他睡著了。……

第二章 保护伞

「喔喔喔」一阵鸡叫声把尼斯惊醒了过来。他坐起身看了看四周,此刻他已经不在底下的那个密室里,而是躺在熏酒作坊的一排木桶上。他的身体底下铺着一层麻袋,那原是扔在角落里,又破又脏,但现在却变得挺干净。

从阁楼拿下来的那个银质扁壶就在他的右手边。一看到这个东西。他的肚子酒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他从昨天中午就没吃过东西,离上一顿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了。

空腹不宜饮酒,但是现在他再也顾不上了。灌了两口酒浆下去,尼斯顿时感觉胃部暖和了一些,不过他也感觉到一丝熏人的醉意。

现在不适合马上去教堂!他想起昨天晚上老人的吩咐,去之前先要想好怎么说。突然,尼斯发现自己的脑子变得异常清醒,想什么都很快,而且以前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全都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他能发现这种不同,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是以前的他,肯定一点异常的感觉都没办法发现。

心里渐渐升起疑惑,脑子里立刻闪现了答案。这肯定是那位老人干的。

昨天晚上,还记得的最后一幕就是老人让他跪在面前,并把手贴在他的头顶,紧接着意识变得昏昏沉沉,然后就睡着了。

他有心想下去密室问问,但随即想到现在已经是白天,万一他那些亲戚跑过来,他和老人都会有大麻烦。

只要想到国王陛下许诺的那一大笔赏金,再想到昨晚看到的一幕,想到那些从头顶上飘过、浑身散发白光、看上去像天使一般的人,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卷进一个天大的麻烦里。

和昨天的懵懵懂懂不同,此刻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糟糕。他现在已经和圣殿骑士余孽画上了等号,他的脑袋现在也值五千罗索。

转瞬间,他又想起了他那谜一般的身世。

昨天晚上他懵懂无知,再加上心情激动,并没有仔细想那些话,此刻他回想起老人的话,再回忆一下那些不知所云的信,他越来越觉得,这也许是真的。

与此同时,他脑子里有关父亲的记忆也一点一点冒了出来。

那里面还有一些疑点。在他的记忆里,他父亲很喜欢和教会打交道,不但和镇上的神父有交情,还和几位教师关系密切,时不时地会捐一笔钱出去。但是他却从没有看过父亲做祈祷,因为他父亲从来不强迫他这样做。他偶尔做祈祷完全是受了管家的影响。

突然他又想起了一个疑点,他曾经随父亲在别人家做客,看到别人的孩子睡觉以前听的都是圣经里的故事,但是他父亲说的要不就是历史,要不就是民间童话,偶尔也说古代的神话故事。

回忆越多,一点变得越多,尼斯不敢再想下去了。「咕噜噜……」

肚子里面发出的声音让尼斯认清了现实。

不管真相如何,不管父亲是不是和那神秘的「符记会」有关,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全都太过遥远。最重要的就是拿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并且给那些亲戚们一个教训。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

教堂就在小镇西侧路口旁边,和其他房子隔着一段距离,或许这代表着教会的超然地位。

在教堂门口,一个满脑袋烧伤的驼背在哪里异常仔细地扫着地。

尼斯只知道这个人叫×克,是一个外乡人,也不知道是被谁仍在小镇上的。

当初大家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浑身烧焦。没有多少活气了,是这里的神父收留了他,并且替他治疗,把他从死神那里拉了回来。后来又看他无家可归,就干脆留他在教堂住下,平时做点洗洗扫扫的活。

就是因为这桩善行,这里的人相信神父的善良和仁爱,昨天之前,尼斯也是这么认为的。

昨天发生了那些事,让他知道神父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东西,而此刻,他更是意识到这个家伙的可怕。

他的那些亲戚还有镇长那头猪,全都一看就知道是坏家伙,所以别人对他们肯定会防范,对他们所说的话也不会百分之百相信,但是莱尔神父不一样,这是一个伪君子,表面上绝对无可挑剔,说他是圣人都不成问题,所以他的话很多人都会相信。

直到此刻,尼斯重要明白为什么老人让他找神父。只要能够说服这个人,其他人根本不足为惧。

他选择这个时候过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现在应该是早上的祈祷刚过,神父还在教堂里面,而且还没吃早饭,但等一会就难说了。如果这家伙不想见他,他绝对可以找出各种理由搪塞。

驼子×克远远地看见尼斯走过来,连忙拦了上来。他歪着脖子,异常艰难地说道:……「神父也没有办法,他帮不了你的忙。他猜到你回来找他,这没用………」

尼斯没有因为驼子的阻拦而气恼,他已经不是昨天的那个他。从×克那浑浊的双眼之中,他看到的是怜悯,那漏风的声音里带着安慰的味道。

这是一个苦命人,也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尼斯突然发现,以前的他好像从没有正眼看过这个人。他也和镇上其他人一样,因为那丑陋的驼背和恐怖的烧伤,只要×克靠近,他们就会远远避开,就仿佛是躲避瘟神一般,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克绝对是镇上最虔诚的人,每天祈祷的次数比神父还多,祈祷的时候也比任何人都认真专注,没事的时候这个驼子就打扫教堂,教堂的地板和桌椅全都像打过蜡一样。

「你是一个好人,放心吧!神父不会怪你的,我找到了证明我不是私生子的证据。」

尼斯知道驼子阻止他进去肯定是神父的吩咐,刚才那番话也是神父让他说的。一听到尼斯说手里已经有力证据,驼子顿时一愣,因为神父没有告诉他,如果尼斯有证据的话他应该怎么做?

看到驼子发愣,尼斯知道机会来了。脑子变得清醒的同时,他的动作也变得灵活许多。他的身体一缩,很轻易地酒从驼子的胳膊肘地下钻了过去,快步闯进教堂里面。

这是件很小的教堂,除了拥有一闪很宽大的门,旁边还多了一个三米多高的钟楼,整个结构就和一幢农舍差不多。

教堂就只有两间房,外面那间大的是做礼拜的地方,旁边有个小门,通向里间。就是神父住的地方。

现在刚刚结束早上的祈祷,神父还没有收拾好东西,所以仍旧在外面的大房间,尼斯一进去就看到了。

尼斯注意到,他出现时,神父的脸上微微一变,一丝不悦的神色瞬间闪现,那虽是针对他的,不过更多是针对着可怜的看门人而去。显然这家伙在为尔克没能阻止他而烦恼。

不过身为合格的伪君子,神父很懂得掩饰自己,所以那一丝不悦刚一出现就消失了。

“非常抱歉,我相信尔克已经告诉你了,我实在帮不了你的忙。他们的指控是致命的,不管是从法理还是从道义,私生子都没有继承权。”

神父一上来就把话堵上了。

那算不上证据,只是一面之辞。尼斯早就知道神父会这样说,他来之前自己已经设想过各种可能,不管神父拿什么话搪塞,他都有相应的对策。

“我的手里是有确实的证据。我找到了为我施洗的神父,我相信教会肯定有我接受洗礼的记录,只有一查就可以知道真假。”

神父没有做过准备,不过他的脑子同样不慢。连忙说道:“这没有用,接受洗礼的记录不代表你出手是合法的,只能说,你身上的罪恶以洗礼而减少了那么一些,所以你因该感谢教会。”

尼斯根本不理会他的说辞,自顾自地说道:“洗礼的人是我父亲的朋友,我相信他应该知道我的情况,”

神父皱了皱眉头,小家伙今天给他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不过此刻想改变立场显然有点晚了,他已经接受了那些人贿赂。

“这可以算的上是证据,但是有点勉强,很多事即使是密友也会搞错,像你这样情况。必须要有父母的结婚证明,还有出生的证明。”

神父没敢吧话说死,这是他多年的经验。很多原本确定的事会因为某些原因出现意外,所以凡事需要给自己留些余地。

但要让他站在小家伙这边和小家伙的亲戚们作对,神父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一听到这话,尼斯有些意外,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随即他又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老人让他找神父?除了这伪善的家伙说好确实有实力,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伪君子往往都瞻前顾后,而且喜欢教踏两船。

“我的父亲是在任职期间和母亲结婚的,只有查一下,就可以找到婚礼的证明人,至于出生证明,现在应该给我那些亲戚们毁掉了,不过教会肯定会还有一份记录,让人查一下,我父亲任职过的地方教会,应该会有结果。”

尼斯说道理论上是这样,问题是我没权利查调查这些。孩子,我实在帮不上忙。“神父转身就打算进自己的房间,他感觉有些招架不住了。

尼斯根本没有阻止,而是自顾自的说道:“为我洗礼的那个神父叫特立呢达咯诺丝,十年前他只是梅格赖恩一个小教堂的神父,但是现在,他已经是朗格戈教区的神父。”

神父转到一半的身体突然间僵住了,现在就算让他走,他也不敢走了。

“相信我,就算你得到领地,也没有办法保住他。”

神父这次说了一句真心话。

“我知道,所以我只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然后,我就把它们全部都捐给教会,而我将加入教会,把自己献给上帝,当然,领地没办法捐献,对于这一块,我会放弃继承权,不过作会作为放弃继承权的代价,我将有权指定继承人,这就要看我那些亲戚们的表现了,谁让我感到满意,谁就会得到这个资格,”

尼斯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差一点临时改口、但最终他还是咬牙选择老人的办法。

神父感觉一阵阴寒从脚底传上来,他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尼斯,确认这不是另外一个人。但是他的感觉却告诉他,眼前这个小家伙和以往认识的那个康塞尔的小少爷简直就是两个人。他甚至有些犹豫,是否把掌管教判所的人找来,让他们检查一下这小孩是否让魔鬼附身,虽然他本人感觉不到任何邪恶力量的存在,但是有些恶魔是藏的很深的。

不过刚才尼斯提到的朗格戈教区的主教,让这位神父异常忌掸。

看到神父神情犹豫,尼斯知道,现在是使出最后一击的时候了。

“我希望您能主持正义和公正,如果你认为不合适的话。我会请尊上的人带我去格朗戈,我会把我的一半财产给他们……可惜这样一来可以捐给教会的财产就只剩下一半了”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也是很现实的威胁。

神父很清楚,别说朗格戈教区的教父,就算是本教区的主教知道他让教会损失那么一大笔财富。肯定会把他配到边境的某个荒谬小村庄。

几乎在一瞬间,他的心底生出了一丝杀机。

他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把这件事告诉尼斯的那些亲戚,小家伙绝对不可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他原本不打算站在尼斯这边,是因为无利可图,而且胜算不大,但是现在的情况改变了,小家伙手里握着一张王牌。并且会让教会获得巨大的利益。虽然这么一大笔财富肯定要上缴,但是会有一部分留下,那绝对比小家伙的亲戚许诺的回报多得多。

此刻,他有些庆幸没有收那笔钱,而且和那些人谈到报酬的时候,是以修建教堂的名义,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半个钱字。要不然的话,有把柄在那些人的手里,此刻他恐怕就不得不去通风报信了。

到了那个时候,事情一旦暴露,等待他的就不是发配偏远地区,而是会被绑在火刑架上烤成肉干。

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尼斯和神父的交谈。

两个人都觉得惊讶,难道又有圣殿骑士团余孽通过这个小镇?

不过这次的马蹄声并不显得急促,既不像是在逃跑,也不像是在追逐。

神父正想着发生了什么事,让此刻僵硬的气氛变得缓和了些,这支马队来的异常及时,他扔下尼斯走出了教堂。

尼斯跟在后面跑了出来。

他并不是威了神父,此刻那份遗产已经不被他放在眼里,他的目光已经放在了更远的地方。

他跑出来是因为他有一个非常糟糕的预感,座位数他没有按照老人所说的方式处理掉那匹马,就曾经有过会出事的预感。

一支骑兵队正缓缓进入小镇,镇口已经被封锁了,还可以看到有两路人马分别往两边绕区,那是进行包围。

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突然,尼斯的瞳孔一阵紧缩,他看到一群人被簇拥着进入小镇。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只知道那是一些大人物,但是现在,他一眼认出那里圣骑士有七个骑士——四个圣骑士,两个高阶牧师和一位主教。

尼斯不知道自己怎么分辨出来的,他只看了一眼,就自然而然明白了他们的身份。事实上,从外表很难区分他们,这些人全副武装,身上穿着厚重铠甲,头上戴头盔,马鞍前面挂着盾牌和武器。

这是一种直觉,就好像他整天都和这些人打交道,所以从他们的一举一动里就可以知道他们的身份。

他以前可没这样的本事,显然又和那位老人有关。

老人不但让他变聪明了,还让他的脑子里多了许多原本不属于他的知识。

原本属于他的财产很快就不归他所有,原本不属于他的知识此刻却跑到了他的脑子里面,世事就是这样难以预料。不过,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

尼斯你死的脑里有很多搜捕犯人的办法,这些肯定也是老人灌输进去,圣殿骑士团是军事组织,抓人杀人是家常便饭。

一想到那些手段,尼斯就冷汗直冒。

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拌饭就是挖地三尺,把镇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搜一遍。比较有技巧的办法是弄一些狗来。而最高明的办法,自然是用神术或者魔法。

这支队伍里有两个高阶牧师和一个主教,大部分神术都能够施展。

尼斯不知道他家的那个酒窖是否能够躲过神术的搜索,躲在里面的老人是否会被发现。

如果老人暴露了的话,那他同样也完蛋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非常大胆的念头从他的脑子里面跳了出来。

这绝对是一个疯狂的主意,尼斯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转瞬间,他有感觉可行。

正因为疯狂,才会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让每一个人都意想不到。

尼斯愤愤地走近神父的身边,他低头说道:“那位主教大人会不会要在这里住下来?”

神父走进感觉到尼斯的靠近,他现在有的怕这个小家伙。

本来他以为尼斯又要提遗产的事,没有想到却是这样一个问题。

不过神父对问题本身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其中的一个细节。

“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有一位主教。”

神父问道。

“感觉,您别忘了我的父亲和戈诺兹主教是朋友,我也曾经聆听过他老人家的教诲,所以对圣职者的身份认知还是有的了解。”

拥有足够的智慧,撒谎实在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尼斯的话让神父再也不敢生出一点异常的心思。除了本身是教会的成员,就只有那些曾经常能见到主教级圣职者的人,才有可能拥有这样的认知。

有了这样的认知,神父的态度立刻变得温和了起来:“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主教大人需要在镇上过夜的话,我的那栋房子绝对最合适,特别是现在家具都已经都搬出去了,里面空空荡荡的,非常适合重新装潢,让镇上最有钱的那几户人家每家拿几件最好的家具出来,我相信主角大人肯定会住的非常满意。”

尼斯悠然的说着他的想法。

神父听到这番话,心底却升起一阵阵寒意。

他知道,这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男爵去世之后,整个镇上没有一个人给予同情和怜悯,落井下石的人倒是不少,打秋风的更多,其他人则在一边看热闹。

小家伙用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却能够让镇上所有的人付出代价。

神父当做没听见,他可不想引发众怒。事后,小家伙能够放弃一切,进入某座修道院修行,他却要在镇上继续待下去。

看到神父没有反应,尼斯继续说道:“我之所以会把财产捐给教会,完全是您的教育。”

神父明白了,这是许诺给他的好处,同样也是威胁。他要不上这条贼船,要不一无所获,后者还有可能找来小家伙的报复。

只要一想到尼斯刚才给他的巨大压力,神父已经害怕了。

小家伙够厉害的,这样小小的年纪就懂得恩威并施,而且擅长借势,又有一位主教在背后撑腰,眼看着又能够搭上一位主教的线,未来绝对光明广阔。

“这首先是上帝的意志,是上帝感化了你,我的教诲微不足道。”

神父这么说,就等于是接受尼斯的提议,同时,也表明他不敢居功。

“我的亲戚们那走了很多应该交给教会的财产,我相信,这位主教大人的到来同样也是上帝的意志。”

尼斯顺便也打算为自己出口气。

“贪婪是原罪之一,必将受到惩罚。而谋夺合法的继承权,在王国的法典上也是重罪。”

既然决定站在尼斯这一边,神父也就不在乎得罪那帮人了,他已经看出,包括镇长和那两个执事在内的所有人,结局全都会很惨。

就算现在这一关过得去,等到小家伙长大,等到他在教会里站稳脚跟,旋锺而来的报复不知道会让多少人家破人亡。

万一小家伙因为仇恨而加入宗教裁判所……

神父已经不敢想下去了,他似乎已经看到上帝在地狱的深处开了个房间,就等着有人住进来。

尼斯的家在冷清一天后又变得热闹了起来,一堆衣着光鲜的仆人正在房子里忙来忙去,他们扛的扛,抱的抱,讲衣服、床、桌子。椅子之类的东西往里面搬,所有的这些家具全都镶金裹银,珐琅绘彩,精美绝伦。

正如尼斯当初所说的那样,籍着这个名头,镇子上有钱人家最好的家具和摆设,都被“借”了过来。

铺在第三那条厚厚的地毯,是木材商人荷文加的东西,墙上挂这的画是玛莱尼加的收藏,雕塑是从镇公所里面搬来的……

尼斯就像是一个总管指挥着那些迫人,谁如果手脚慢了,就会立刻受到惩罚,最轻的也至少是二十皮鞭。

这些都曾经是他家的仆人,在几天前,他对这些迫人一直都非常温和,因为他的父亲总是告诉他,对比人要友善。

可惜,他对别人友善,别人却对他未必如此。

父亲刚一去世,这些人里有一大半跑到了他远方亲戚那边,亲戚们来抢东西的时候,这些人很多都是帮凶,他们知根知底,最清楚那些东西之前,一个个抢着在亲猪猪面前表现。

尼斯并不是很苛求,他并不需要每个人都像管家婆那样,就算这些人投靠他的亲戚们,他也不是很在乎,但是出卖旧主就让他难以忍受。

现在的惩罚只是刚刚开始,尼斯一边盯着人们工作,一边抚摸着没意见熟悉的东西。

那些瓷器餐具还有银质的水壶和被子,都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东西,书架上的书架也是父亲多年的搜残,在角落里面还放着一口大箱子,那里面是归还回来的珍贵首饰,成匹的绸缎和其他一些贵重的物品。

说到追索财物,实在没有比教会更厉害了,有十几种神术能够用来判定一个人是否撒谎,在这些教师面前,根本别想藏住任何秘密。

尼斯已经听说了,中午的时候,庄园那边哭声连天。

他还知道,追索回来的赃物绝对比那些人拿走的东西多的多。

谁敢质疑教会的公正?

这些财产名义上是属于他的,将来都要捐给教会,他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这就是他的报复。

突然,尼斯感觉有人朝他走来,转头看去,那是他远赴亲戚中的一个,名字好像叫莫德,或者是诺德,此人给他的最深刻的印象是猥琐和吝啬,绝对是最不堪入目的一个。不过,这班人令人厌恶的程度差不了多少,另外几个要不蛮横跋扈,要不虚伪奸诈,全都是一路货色。

尼斯根本不想搭理此人,他转过头继续监督仆人的工作,那个人脸皮绝对够厚,明知道尼斯不愿意搭理他,仍将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低头弯腰站在尼斯的跟前。

“我亲爱的侄子,我知道昨天确实做错了,那边人全部不是东西,居然想要谋夺你的产业。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有这样的打算,要不然的话,我肯定和他们拼命,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这个家伙绝对是一点脸皮都不要。

尼斯仍旧没有搭理。

这家伙早有预料,知道尼斯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发,所以他有的是耐心。

“骑士,我来这里并不是寻求你的原谅,而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父亲的死绝对有蹊跷,他乘坐的那辆马车,车轴被人动过手脚,被锯开过。”

这个家伙跑出了他最重要的底牌。

果然,话音刚落,尼斯的脸色顿时大变。

老人当初曾经告诉过他,一旦抛出领地和爵位的继承权,他的那些亲戚就肯定会上演狗咬狗的好戏,会呼吸攻讦,互揭老底,但是他绝对没有显得高,父亲的死果然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谋杀。

尼斯并不知道,前来告密的这个亲戚根本不能确定他父亲的死是谋杀。这番控诉更多是捕风捉影,并没有证据支撑,不过两个人都不在乎这一点,那个亲戚需要的只是一件用来攻击的武器,一个让其他人失去继承权的理由,而尼斯早已经发过誓,要让他的亲戚们付出代价。

“你再想想看,负责马车的那个仆人是不是第一个离开你投靠了某个人?知道我说的是谁码?巴登。罗扎尔和马格尼克都是他的同党,你还记不记得,昨天他们怎么对你的?马格尼克掐着你的脖子,恨不得杀了你,我怀疑直接动手的就是他,其他人里面是不是还有同谋我就不清楚了,但是老维克和贝蒂肯定是知情人……”

尼斯一直在听,他知道里面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

眼前这家伙先人打算把其他的亲戚全都拉进去,不是同谋就是知情者,只有他一个人与此事无关。尼斯无意分辨其中的真假,反正那些家伙都一样,没有一个好东西。

看到尼斯脸色变来变去,那个人知道他的话已经起了作用,故作清高的说道:“我并不是贪图什么,只是来提醒你一声,千万要小心一些。”

尼斯根本没兴趣听这些屁话,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夫亲的死因。

他要把这些事查清楚。

如果真的是蓄意谋杀,他一定要让那个幕后黑手为此付出代价。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时候,他要应付眼前的这场危机。节外生枝的话,只会让他送命,那就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看到仆人们把东西全都摆好,把整栋房子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干净净,他的家变得比以往更加富丽堂皇,尼斯把他们全都打发了出去。

他让驼子同克给主教送信,而他本人则拿了一条坛子,一罐清水,又从厨房里面拿了一些吃的东西,穿过院子进了酿酒作坊。

酿酒作坊遗迹被清理干净,发酵池里面的那些垃圾已经被弄走,紧靠暗门的地上还铺了一块木板。

尼斯把坛子往木板上一铺,今天晚上他就睡在这里。

他刚想躺下,就看到暗门缓缓挪开,老人从密室里面走了出来。

让尼斯感到惊诧的是,老人完全变了一副模样,那张脸变得和管家婆的丈夫一模一样。

管家婆的丈夫一直东奔西跑,负责收账的工作,脸他都没有见过几次,更别说是这位老人了。不过转瞬间,尼斯就想起他身上的一连串古怪,那些突然间冒出来的念头,那些原本不知道的知识,所有这一切应该是老人的杰作。既然能够给予,肯定也可以攫取。

“先给我吃点东西,我已经饿极了。”

老人趁着尼斯发呆,一把抢过食盆。

尼斯也不争抢,虽然他没吃晚饭,但是早上和中午两吨都吃的饱饱的,现在肚子还不饿,他知道老人肯定饿极了,他知道饥饿的滋味不好受。

他正准备到厨房再那点食物,就看到老人放下食盆,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能多吃,我被关了三年多,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了,骤然间暴食,肯定会送命的。”

听到这话,尼斯越发对老人钦佩不已。

他只是饿了一天,就感觉难受得要命,早上神父请他吃东西的时候,他胃口大开,一直吃到撑不下为止。

老人饿了三年多,居然能够做到浅尝即止,这是多么可怕的自制力!

老人既然不肯多吃,他自然也就不客气了。要知道,这些可都是为主教大人准备的美食,平常绝对吃不到的。

一边吃,他一边问道:“你不怕被发现?”

“这样最安全,你加刚刚经历了变故,那些仆人走的走,散的散,没人能够认出我。再说,还有那位主教替我们看门。”

老人往木板上一躺,根本一点都不在乎。此刻的他也确实看不出一点囚犯的模样。他身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伤口,衣服也换了一身干净的。

“我担心的是那位主教会看出什么。”

尼斯不怎么清楚,老人和那位主教相比,哪个更厉害一些?

“如果住进来的是那几个圣骑士或者骑士,我或许还有些担心,他们的耳朵非常灵敏,我们在这里说话,他们绝对可以听到。那个主教就没这本事了,他用神术的话,或许也能够做到,但是他一使用神术,我这里就会有感觉。”

老人有他的自信,他的自信来自于无数次出生入死,虽然等级差得不多,但整天在尸山血海里面打滚的他,绝对不是那些靠传教混到主教地位的家伙所能比的。

突然,老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道:“恐怕,主教大人比你更加担心被别人盯着。”

“为什么?”

尼斯这一次有些难以理解了。

老人高深莫测地说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的话说完没多久,前面传来了曹杂的声音,显然主教已经进了尼斯的家。

前面的房子和作坊有不短的距离,原本应该什么都听不到,但是此刻他却隐约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有神父的,还有一些陌生的说话声,其间还夹杂着镇长的声音,这头猪似乎在打颤,所以声音有些发抖。

尼斯转头朝老人看去,他知道这肯定又是老人的手段,居然能够让他的听觉变得如此敏锐。

“越是危险的时候,越是要明白四周的情况,为此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老人趁机给尼斯上了一课。

这是他无数次险死还生得出的结论,只知道埋头躲藏的话,最后的结果往往是被人瓮中捉鳖。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前面的说话声渐渐变得稀疏,神父和那些陌生人一个个离开了。

老人轻轻地推了尼斯一把,指了指院子。

从作坊一侧的小窗,可以看到院子里面的情况,只见神父身边的那个修士悄悄地溜到院子里面,轻手轻脚地打开后门。

一辆马车从后门进了院子,等到马车停稳,车门打开了,一个人从车上下来,那个人全都被包裹在一件密不透风的大斗篷里面,连脸都被重重面纱隔开着。

不过尼斯仍旧能够从她走路的姿态,看出她是一个女人。

“我说过,这是一个堕落的时代。”

老人在尼斯的耳边轻声说道。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老人说话的时候,院子里面的那个修士朝着这边看了过来,似乎他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尼斯嚇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老人镇定自若。

随即,他就明白了老人为什么这样做。

在世人的心目中,逃犯就应该躲躲藏藏,钻在阴暗的角落里不敢见人,更不可能有心思管这风花雪月的事。所以,越是这样,就越不容易让人起疑心。

那个披着大斗篷的女人从厨房的门进了房子。

主教身边的那个修士跟在后面,在进门之前,他仿佛警告一般,又朝着酿酒作坊冷冷地看了一眼。等到他进去之后,房子里面就变得一片寂静,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这就是神术的效果,有很多神术能够让一个区域和外界隔绝。

尼斯的脑子里已经被灌输了这方面的知识,他知道这类神术需要有人维持。

那位主教既然要享受,肯定不会做这件苦差事,所以肯定是主教身边的那个修士在维持这个神术。有这个神术在,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动静,里面的人也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老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观察些什么。过了片刻,他笑着说道:“好了,现在我们就算大声说话,也用不着担心里面的人听见。”

到了此刻,尼斯终于明白老人那一连串举动的目的。

一般的躲藏,就是找一个隐藏的地方躲起来。高明一些的躲藏,就是把自己摆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人视而不见。而躲藏的最高境界,便是让对方自己蒙上眼睛捂起耳朵。

第三章 搜查

“现在我要教你一种技巧。”

老人说道,和以往不同的是,他的嘴巴根本就没动,那声音直接传进尼斯大脑里。

“这叫传心术,用不着开口,直接用心灵交谈。以你的实力还做不到像我这样,只能掌握一些最基本的技巧。”

“你一点都不担心出事?万一被人察觉……”

尼斯感觉老人这样实在太冒险了。

“这也没办法,我不得不这样做,这些技巧同样也可以用来抵抗「心灵拷问」之类的神术,镇上的人肯定都要过这一关。“老人颇有些无奈,其实这件事昨天晚上就应该做,只是他没那个能力。

其中的关键是要把小家伙的意识一分为二,分隔成深层意识和浅层意识,深层意识用来思考问题,那里比较安全,而想要对别人表达些什么就放在浅层意识里面。这个神术并不耗费太多圣力,却要非常小心,大脑是人体最为复杂的器官,一个不慎,就会出问题。

昨天,他刚刚从监狱里面逃出来,身上带着伤,精力也已经透支到极点,整个人异常虚弱,自然不敢动手。现在,他已经休息了一整天,又塡饱了肚子,伤势几乎完全愈合,精力体力都恢复了正常水平,终于有能力这样做。

听到老人的话,尼斯的心一阵紧缩。

他当然知道“心灵拷问”是什么,不只是老人在他的脑子里灌输了这方面的知识,白天的时候,他还亲眼看到教会的修士对那些背叛他的仆人和他的亲戚们动用这种神术,用来追索被他们偷走的原本属于他的财产。

在这种神术之下,没有人能够撒谎。

“心灵拷问”在审讯类神术里还只是最低阶的神术,比它高级的神术有的是,最厉害的神术可以直接读取别人的记忆,寻找需要的东西。甚至还可以追溯时光,看到过去发生的事。

昨天,他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如此胆大妄为,现在他知道得越多,胆子就变得越小。

他甚至怀疑,如果事先知道这些,他是否还会救老人?会不会干脆出卖老人,换取那五千格罗索的赏金?

反复地熟悉着刚刚学来的技巧,尼斯只靠深层意识区域思考问题,这多少让他感觉有些别扭。

虽然一学就会,难的是要把这变成一种习惯,他必须做到即便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也保持这种状态。

“陪我说一会儿话,只靠自己练是练不出什么名堂的。”

老人用传心术说道。

他并不是想找人闲聊,这完全是为了尼斯着想。神术这东西再怎么练习,也比不上实际运用。

最好的证明就是那些主教,不管是靠什么办法升上主教,也不管有多么愚蠢,只要实力达到主教的等级,全都不会差到哪里去。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必须经常主持法事,经常帮民众“祈福”和“赐恩”最简单的法事,整个过程中也要施展十几种神术,练得多了,自然熟能生巧。

老人的提议正好符合尼斯的想法。白天的时候,他骤然间听到自己父亲的死因另有蹊跷,那个时候他就想要问问老人。

“一个亲戚告诉我,我的父亲并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谋杀的,有人在马车上动手,故意制造了这起事故……”

尼斯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你说你的父亲是因为翻车而摔死的?”

老人的眉头皱了起来,昨天晚上他就听尼斯提到过这件事,却没有注意到整个细节:“他喝过酒没有?”

老人追问道。

“没有。”

尼斯很肯定这一点,他家是酿酒的,但是父亲从来都是浅尝即止,与其说是喝酒,还不如说是品酒。

以前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昨天晚上老人说起,他的父亲可能是那个叫“符记会”的神秘组织成员,他就有了一种猜测。或许父亲这样约束自己,是因为害怕喝醉之后露出破绽。

“那就不可能了,我昨天就告诉过你,你的父亲很可能是「符记会」成员,白天的时候,我又研究了一下这些信和笔记,找到了一些线索,你父亲应该是符记会里信使之神墨丘利的信徒。”

老人说了他的新发现,这些原本是打算等到离开这里之后再说,现在等不及了。

“墨丘利?古代异教徒之神?”

尼斯以前经常听父亲讲故事,所以对这位神灵还是有些了解。

在他的印象中,这绝对不是一位强大的神灵,做的是一些跑腿的工作。此刻他有点奇怪,符记会怎么和古代异教徒之神扯上关系?老人知道小家伙的困惑,他不得不解释两句。

“符记会的前身就是万神殿。在古代,人们有着各种各样的信仰,当上帝的信仰主宰一切之后,其它神系的诸神就成了异教邪神,信仰他们的人被扣上异教徒的头衔,为了活下去,那些异教信徒就转入地下,因为不能再供奉神像,所以他们就用一些符号代替,这就是「符记会」这个名称的由来。”

“符记会的成员很厉害吗?”

尼斯最感兴趣的是这一点。不过他的心里对墨丘利这位信使之神没什么期待。在诸神里面,这位信使之神虽然算不上窝囊,却是出了名的废材,他最厉害的不是他的实力,而是他的小聪明。这个问题让老人很难回答。

早在八个世纪以前,符记会还仍旧是万神殿的时候,已经由公开转入了地下,很难找到他们。再说就算找到,也要看是什么神灵的信徒,像爱神、锻造之神这样的神灵信徒,基本上可以用不着在意,但是遇上战神、智慧神兼女战神和太阳神的信徒,那肯定是一场苦战。至于信使之神墨丘利的信徒……可以说,“符记会”里面最油滑的就是这帮人,他们的战力不弱,但是算不上很厉害,让人头痛的是他们精通隐匿和逃跑。

最后一点让老人难以回答的原因是,圣殿骑士团从来没和“符记会”打过交道,不知道的事,他绝对不会乱说。

想了半天,他只能讲一些理论上的东西:“这很难说,「符记会」没有办法公开传教,就无法收获信仰力,也就没有办法转化成为圣力,这是他们的弱点。

不过,符记会的成员大多是血脉传承,诸神赐予了他们特殊的天赋……我觉得,他们的实力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要不然也不会留存到今天,恐怕早就被教会剿灭了。“尼斯回忆着自己的父亲,在他的记忆中,父亲好像不是很强。身为一个领主,战争爆发的时候是要接受征召的,但是他家有钱,每一次父亲都是拿钱出来代替军役,家里甚至连私兵都没有养。

看到尼斯出神,老人说出了他感觉蹊跷的地方:“墨丘利是信使之神,同时也是商人和盗贼的保护神,他的信徒大多身手灵敏,动作迅速,而且擅长闪避和奔跑,他们想要摔死……恐怕不太容易。”

“如果车轴被人故意锯断呢?”

尼斯刻意提到这个关键。“那也不可能,我可以这样告诉你,就算你们镇上的那个神父遭遇同样的事故,也不会有太大问题,神术的力量绝对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

老人非常困惑,要知道,符记会的人也应该算是神职人员,神职人员就算没什么战力,只凭强悍的生存能力就比其它人更容易存活。

在宗教裁判所的监狱里,他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能够活下来,很多比他强悍的年轻人全已经死了,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可是我的父亲确实死了。”

尼斯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微微颤抖着,他其实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

老人比尼斯更早想到那个可能:“这里面恐怕另有蹊跷,他肯定是结了什么仇家,仇家十有八九也是见不得人的那种,要不然,根本就不必耍这种手段,直接向宗教裁判所告密就可以了。”

“也是符记会的人干的?”

尼斯此刻能够想到的见不得人的仇家,就只有这个神秘组织。

“任何一个组织,内部都肯定有纷争,更何况符记会本来就是古代众神的信徒聚集在一起的组织,那些古代神灵很多原本就是敌对的关系,所以符记会的成员互相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

老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也不排除是其它人下的手。这个世界上不为教会所容的势力还有很多,和符记会互为仇敌的也有不少。”

他后面半句话只是一个补充,在他看来,可能性并不是很大。符记会潜伏已经有六个多世纪,结仇都是结在六个世纪以前,那些仇家有的已经烟消云散,有的则早已经忘记了当初的仇怨。

“能不能多告诉我一些和这些势力有关的事?”

尼斯发过誓,一定要査清楚这件事,他唯一能够指望的就只有眼前这位老人。

“我知道的不是很多,圣殿骑士圑的敌人一直都是撒拉森人,「符记会」这类神秘组织绝对不会和我们过不去,我们也没兴趣找他们的麻烦。和「符记会」打交道的是宗教裁判所,只有他们对此最为了解。“老人并不是推托,他是实话实说。

听到宗教裁判所,尼斯的脸没有像之前那样煞白,不过他的神情多少有些不太自然。

那毕竟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地方。

清晨,又是一阵鸡鸣声将尼斯从睡梦中惊醒,紧接着,四面八方响起了犬吠之声。那绝对不是镇上的狗,镇上也没有那么多狗。

尼斯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知道该来的终归要来。吃过早饭,尼斯爬到酿酒作坊的楼顶上,他看到一队队士兵开了进来,他们闯进房子,将里面的人驱赶出来。他家隔壁那两幢房子的人也被赶了出来。士兵倒是没敢往这里闯,那位主教大人确实是一块很好用的盾牌。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几个士兵牵着十几只狗进入了小镇。那些狗绝对让人不寒而栗,它们的个头很大,站起来有一人多高,强壮得像是一头小牛犊,它们的脑袋也非常大,两腮的肉垂着,两根尖牙从嘴唇边露出来,目光凶厉狰狞。

小镇上大多数人家也都养着狗,镇上的狗看到这些狗,全都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身体似乎都在发抖。

一个骑士骑着马跟在那群狗的后面,他显然是负责这次搜査的指挥官。尼斯的瞳孔一阵紧缩,他看到那天晚上他藏在河边树林里的马被人牵了过来。十几条狗顿时围拢上去,它们围着那匹马嗅来嗅去。那匹马显得异常恐惧,发出一阵阵的嘶鸣,还不停地倒退着。

“两个人牵一条狗,分头搜索这个镇上的每一幢房子。”

骑士下令道。把镇上的人从房子里驱赶出来的那些士兵纷纷走了过来。他们按照命令,两人一组,牵上一条狗之后,四散开来。尼斯的家属于第一批搜査的行列。

这倒不是有人怀疑他,而是因为这幢房子先检査完毕,就可以让仆人马上过来打扫,还有厨师也需要做准备工作。主教大人一早就去教堂了,晌午时分才会回来,这一切都必须在他回来之前完成。

两个士兵牵着狗进尼斯家的时候,是主教身边的那个修士开的门。

“到处都捜一下,捜得仔细一些,但是你们的手脚最好干净一点,还有牵好你们的狗,别让它碰坏了东西,就算打碎一个盘子,也不是你们赔得起的。”

修士冷着脸吩咐道。

两个士兵暗自晦气,但是又不敢不听。他们中的一个人只好半弯着腰,用手直接抓着那条狗的项圈。这样更容易控制。搜査首先从客厅开始。

客厅里面除了一张长桌和两排椅子,还有一个巴伐利亚风格的橱柜,上面摆放着一整套陶瓷餐具,这也是一种炫耀。

同样这也是最可疑的地方,如果客厅里面有密室,那么门一般就会在那后面。

如果是在别人家,那两个士兵肯定会上去把橱柜移开,但是现在他们不敢,正如修士所言,就算打碎一个盘子,也不是他们赔得起的。两个人牵着那条狗,在橱柜四周嗅来嗅去。“这东西是昨天刚刚搬进来的。”

那个修士不耐烦地说道。

昨天不只是尼斯监督仆人们工作,他同样也在一旁盯着,那个时候,他已经把这里上上下下检査了一遍。万一圣殿骑士团余孽就藏在这幢房子里,晚上突然间闯出来劫持主教大人,他肯定会有大麻烦,所以他检査得非常仔细。

正是因为自己已经反复检査过,所以修士对再一次的搜査感到异常不悦,这简直是对他的不信任。

两个士兵并不知道其中缘由,却也感觉到修士的不耐烦,他们不敢得罪这位修士,所以牵着狗在客厅里面转了一圈,看到那条狗没有特别的反应,就朝着楼上而去。

他们并不知道,那条狗隐约闻到了一些味道,但是那丝味道很淡,而且夹杂了很多其它的味道,让它难以确定。

尼斯救了老人之后,曾经几次进出过房间,那时候老人身上到处是血迹,伤口还腐烂发臭,味道确实很重,沾在尼斯身上,被他带进了房间里。

幸好,昨天为了让主教大人住进来,整个房间被仔仔细细清扫了一遍,尼斯甚至命令仆人们把地板、楼梯、窗台之类的地方全都打了一层蜡。

在外人看来,尼斯是借题发挥,故意折腾那些背叛过他的仆人,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拍主教大人马屁的意思。没人想到,他其实是为了销毁痕迹。

楼上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和一间小休息室。那个修士抢先站在其中一间卧室的门口。

“昨天晚上主教大人就是睡在这里,他已经把所有的角落都搜过一遍了,绝对没有任何一丝嫌疑。”

修士不让他们进去是因为里面有一个女人。

这种事在教会里已经司空见惯,但是被当众揭破的话,毕竟不怎么光彩。更何况,除了那个女人之外,被教会追索回来的珠宝和绸缎,及其它一些値钱物品,此刻就堆在卧室里面,任由那个女人赏玩。这种事也见不得光。

两个士兵非常知趣,再说,他们也不认为逃脱的圣殿骑士团余孽会躲在主教的卧室里。

既然这个房间不能搜査,他们就捜查另外两个房间去了。两个士兵并不知道,在那间卧室里有一个阁楼,里面就沾染着他们正在搜寻的逃犯的气息。尼斯能够找借口把其它地方的气息全都抹除干净,但是天花板和阁楼上却做不到,他总不可能让人在天花板上打蜡。

修士知道阁楼的存在,这种简单的密室根本逃不过神术的搜索。他上去检査过,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至于有这么一个密室并没什么好奇怪的,只要稍微有点钱的家庭,就会造一间密室,用来放值钱钱或者重要的东西。更何况,在他看来,这个阁楼根本算不上隐密。唯一可能暴露的地方被蒙混了过去,其它地方自然没任何问题。救了老人之后,尼斯只上过一次阁楼,这中间经过了厨房、大厅、楼梯和那间卧室,其它地方根本没去过。

房子里面一无所获,两个士兵牵着狗从厨房的门进了院子,后院就只有马厩和酿酒作坊。

马厩里面已经不像原来那样空空如也,多了四匹马和一辆马车。那条狗冲到马厩里,围着马车嗅了嗅,然后一阵狂吠,它嗅到了正在寻找的气味,那四匹马的身上、还有马车上全都有这种气味。

那四匹马看到这么大一条狗靠近,本来就感觉不自在,此刻更是慌乱起来,它们乱踢乱叫着。

“退,退,退。”

牵着狗的那个士兵拚命想要把狗拉开。还没等他把狗拉远,就看到原本待在房子里的修士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板着脸怒视着那两个士兵。

两个士兵已经被弄得神经过敏,他们根本没注意那条狗的反应,以为是那四匹马引起了狗的凶性。

到了这时候,他们也没心思继续捜査下去,反正这个马厩也没什么秘密可言,上面就是一个顶棚,因为有些日子没有修理,到处都可以看到缝隙,阳光从缝隙之中照射进来,下面就只有一个马槽和几根立柱,马槽里面倒着一些黑豆,连干草堆都没有。唯一能够藏人的就只有那辆马车。

两个士兵当然知道马车是谁的,逃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藏在里面。现在只剩下酿酒作坊还没有捜査。

一进作坊,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酒糟气味,那条狗顿时打了个喷嚏,对于嗅觉灵敏的它们来说,这股强烈的味道让它们感觉窒息。

这条几乎丧失了嗅觉的狗,茫然地在酿酒作坊里面嗅来嗅去。不管它怎么努力,鼻子里面都是那种浓重的气味。

老人早已经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等候在那里。尼斯也从房顶上爬了下来。

两个士兵现在学乖了,干脆对尼斯和老人视而不见。

昨天为了追索赃物,主教大人直接调他们去抓人,所以他们对这家的事都有所耳闻。

小家伙睡在这里,显然是为了给主教大人腾出房子,至于旁边的老头是小家伙身边仅有的几个忠仆中的一个。

两个人牵着狗在酿酒作坊里面转着,甚至还把那条狗赶到发酵池里。发酵池里面的味道更是浓烈,那条狗也算是倒霉,等它从发酵池里面出来之后,它的鼻子已经彻底失去了作用。

一圈下来,自然毫无所获,那条狗最后被牵到了尼斯和老人的面前。小家伙多少有些紧张,不过没人怀疑他。就算是一个成年人,看到这样大的一条狗站在面前,也肯定会感觉毛骨悚然。

那条狗使劲地嗅着,可惜什么都嗅不出来,别说它的鼻子早就被熏得失灵了,就算没失灵,尼斯和老人连续两个晚上都睡在这个地方,酒糟的气味已经渗透进他们的皮肤里面,把其它的气味全都掩盖了过去。

“没有任何发现?”

在尼斯家的客厅里,主教坐在正中央的座位上,他用手撕扯着面前盘子里面的肥鸡,用面包蘸着往嘴里塞。

他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是很在意。“是的,整个小镇都被仔仔细细捜査了好几遍,有些可疑的地方甚至被挖开了,也仍旧没有一点收获。”

负责搜査的骑士报告道,他根本没心思吃喝。别看这伙人是一起的,实际上分成两派。

圣殿骑士团毕竟是教会的武力,除了教皇克莱门多和他身边那些亲信,其它人都不愿意逼得太紧。所以这一次教会派的人不少,地位也很高,却都抱着敷衍的态度。

而那几个骑士则是国王的手下,他们一心想要把圣殿骑士团余孽追捕归案。

“镇上的人都已经询问过了吗?”

主教转头问两位髙阶牧师。“都问过了,同样没什么发现,前天晚上,他们之中不少人确实离开过小镇,却是为了赏金四处搜捕逃犯和劫狱的人。”

一个牧师说道。

“附近还有几座庄园,全都已经査过了吗?”

主教继续问道。“都査过了,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不过,其中有一座庄园非常混乱,那座庄园的主人刚刚去世,庄园里面住的全都是他的亲戚,一大堆仆人互相之间居然不认识。”

那个牧师继续说道,他知道主教的意思,教会的人一向都很懂得配合。

“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有逃犯趁着这个庄园混乱的空挡,偷偷换了一匹马,逃脱了我们的追捕,所以才会有一匹圣殿骑士团的战马在小镇附近游荡。”

主教转头看向那几个骑士“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也可能是错的。”

这绝对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但能够解释那匹战马被丢弃的原因,同样也能解释为什么把小镇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圣殿骑士团余孽。

更关键的是,这个理由可以让这里所有的人脱身。逃犯既然早就逃跑了,他们再怎么仔细捜索也不会有什么收获,自然没人需要为白跑一趟而负责。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一个骑士惶惑地问道,其它的骑士也都面面相觑。

他们不傻,看得出对面那群人是在敷衍,他们知道这样做不对,问题是,拒绝这样做,他们就必须找到逃犯,然后担负起所有的责任。

如果这样做能够得到很大的好处,那也就算了,可惜,只是抓捕一个逃犯,根本算不上什么大功劳。

看到这些死脑筋犹豫不决,主教并不在意。

“当然没有解决,所以我们才要在这里多逗留一段时间。”

他温和地说道。

他确实不打算太快离开,他要主持尼斯的入教仪式。重要的当然不是入教仪式本身,而是入教之后,小家伙会把财产全部捐献给教会。负责财产清点的人,肯定可以从中得到巨大的利益。

“导致圣殿骑士团余孽逃跑的那些人必须为此付出代价。我还听说,他们居然用非法的手段,想要谋夺一个可怜孩子的继承权,为此甚至销毁了孩子的出生证明和受洗纪录,这实在是罪大恶极。”

另外一个牧师咬牙切齿地说道,彷佛他也有切身之痛似的。

不过谁都明白,这同样也是借题发挥,一方面为这次搜捕失败寻找替罪羊,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

这两个罪名都不小,协助圣殿骑士余孽逃跑就用不着说了。尼斯是贵族,谋夺贵族的财产和领地,这也是可以送上绞架的大罪。

有了这两顶帽子,以他们的手段,绝对可以从石头里面榨出油水。这一次,终于没人再反对了。

就连那几个骑士都认可了主教的提议,他们其实也不愿意和圣殿骑士开战,以前没少打过交道,自然知道圣殿骑士的厉害。

第四章 路上

只要一离开城镇,道路就变得颠簸不平,即便是通郡大道也大多是一些土路,顶多路面稍微宽一些。道路两旁长着半人高的蒿草,那是人工播撒的,据说这对保护路基有好处,还能够在事故的时候增加几分活命的可能。此刻,一辆马车正在大道上缓缓而行。

车是两个轮子的板车,两侧有弯曲的扶栏,拉车的马只有一匹,而且又老又瘦。车上坐着一老一少,老人在前面赶车,他的座位旁边有一个箩筐,里面放着用布包裹起来的烤饼,在他的身后放着两条叠得整整齐齐的毯子,毯子下面有一个包裹和一口皮箱,边上的缝隙塞着一把长剑,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长长短短的木棍。

尼斯站在后面,他的两只脚全都踩在扶栏上,手里拎着一根很长的棍子,时而刺戳,时而撩挡,一招一式使得有模有样。

路上的风很大,但是他的额头居然满是汗珠,背后也湿透了。成为一个骑士是任何一个小孩儿时的梦想,而圣殿骑士毫无疑问是站在骑士顶峰的一群人,不管是实力还是声望都无与伦比,更是孩子们梦想中的梦想。

以前尼斯绝对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和圣殿骑士扯上关系,而且是和圣殿骑士之中排名前列的重要人物有关。

一个多月来,他终于得知了老人的身份。老人全名赛门,阿拉贡,是圣殿骑士团之中十二牧师团的成员。这十二个人平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统领整个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是由他们这十二个人负责推选,所以他们的地位异常崇高。

老人虽然是牧师,但普通的牧师肯定没办法与圣殿骑士团的牧师比,对于武技尽管不如圣殿骑士那样精通,比起一般的骑士却要胜出许多。尼斯此刻演练的正是老人传授他的骑士长枪的用法。看着小家伙练得异常刻苦,老人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他其实并不是认真的教。真正的骑士训练,一上来的几年全都是打基础,首先就是熬练体力。骑士用的长枪最短的也有三米长,一般都在四、五米之间,没有力气根本就耍不动。用的大剑虽然只有三、四斤,并不算很重,但全靠腕力施展,没有长年的苦功,根本就只是拿好看的而已。

他教尼斯这些只不过是哄孩子罢了。老人很清楚,所有的小孩一听到圣殿骑士团,;只会想到穿着铠甲、拎着长枪威风凛凛的骑士,绝对不会想到牧师。而他却打算把尼斯培养成接班人。

虽然并不是真心的教,不过老人拿出来的东西绝对都是真货。特别是让尼斯踩着车栏杆练功,那是圣殿骑士团的秘诀。这招是从撒拉森人那些学来的。

一般人绝对无法想象圣殿骑士对下盘的重视程度,因为下盘沉稳才能够踩得住马镫,才更能借力。

撒拉森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他们很早就知道了这个道理。圣殿骑士团一直和撒拉森人作战,从俘虑的口中知道了这个秘密。

“休息一下吧,前面的路不太好走。”

老人甩了一下鞭子,朝着身后说道。

舞了半天的长木棍,尼斯也确实感觉手有些酸了。

他从扶栏上跳下来,把长木棍放回了原来的地方。不过他并没有休息,而是换了一根稍微短一些的木棍。

虽说短一些,竖起来却也有他三分之二那么高。这长度代表的是大剑,同样也是骑士常用的武器。

耍了个剑花,尼斯觉得手还是有些酸,他讪讪地又换了一根荆条。荆条很轻,就像是没有重量一样,舞动起来呼呼有声,他内心其实更喜欢这东西,可惜,荆条代表的是细剑,在战场上细剑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多练一下运用细剑的技巧。”

老人没回头,却能够知道后面的动静。

“为什么?”

尼斯盘腿坐了下来,他一边休息一边问。“你是一个牧师,在战场上,牧师有着自己的位置,并不需要我们冲锋陷阵。与其花费精力学习用不着的东西,还不如多做几次祷告,或者练习一下我教你的‘心灵祈祷术,”

老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

如果换成以前,面对这样屡教不改的学生他早就失去了耐性,但是对尼斯,他却有着不同的感情。

身为牧师的他,将一生都献给上帝,除了虔诚的信仰,他可说是i无所有。

但是现在,他甚至连最后那一丝虔诚的信仰都有些动摇。

回头再看,老人突然间感觉到寂寞,他连一个亲人都没有。而这时候尼斯出现了。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想把尼斯培养成接班人的话,那么此刻他其实已经不怎么在乎了,小家伙在他心中的地位更接近于孙子或者外孙。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不想当一个牧师。”

尼斯讪讪地用荆条抽打着地板。

当初他那些亲戚争抢遗产逼得他走投无路时,加入教会成为牧师是唯一的选择,但是时过境迁,危机不再,他就忍不住后悔了。

虽然现在的教会已经彻底堕落,教规废弛,修士可以追求世俗的享乐,根本没人会管,就像那位主教大人,即便在公务其间也不忘记和情人幽会,日日笙歌,夜夜销魂。但是不管怎么样,加入教会必须抛弃一些东西,不能结婚,不能有孩子,不能有自己的家庭。

“可惜,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老人轻叹了一声。

“是啊!”

尼斯也叹了口气:“我是没有退路了。”

自从他遇到赛门老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真的只有十年的时间?”

尼斯问道。

“我没必要骗你。”

老人显得很平静:“现在腓力四世和教皇克莱门多的手下没有办法找到我们,是因为雨果燃烧生命,强行扰乱了天机,只要是和圣殿骑士有关的一切都被掩盖了起来,不过天机不可能永远被掩盖,终会重新变得清澄通透,到了那个时候,我倒是用不着担心,你恐怕就有麻烦了。”

尼斯颓然地坐在那里。

他不认为老人是危言恐吓,随着对这个世界的越深,他就越感觉那些超自然力量的强大。而超自然力量之中,最神秘也最强大的莫过于对未来的掌控。强如圣殿骑士团,都栽在了这种力量之下。

当初,那么多圣殿骑士被轻而易举地抓获,除了他们确实意想不到腓力四世会对他们下手,另外一个原因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腓力四世身边的星见算得清清楚楚,动手的时间正是圣殿骑士们最没防备的时候。

圣殿骑士团也拥有类似的力量,却被腓力四世和教皇克莱门多早一步掩盖了天机,以至于未曾发现危机的存在。

再强悍的力量也比不上抢占先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高阶的先知或者顶级的坟认,绝对记无敌的存在,闪为他们可以看透未来,从容地设局或者破局。他们的对手只可能是另外一个高阶先知或者顶级星见。

老人之所以说他不会有事,因为他本人就是一位高阶先知,十二牧师团的成员几乎一半都是高阶先知。

这次他们有所戒备,一旦有人想要找到他们,就会被他们先感应到,然后他们就会扰乱天机。

在这种层次的抗衡中,防守永远比进攻占便宜。“真的有可能只用十年的时间就达到主教的境界?”

尼斯问道。在小镇上的那几天里,他整天都待在主教大人身边,亲眼见识主教级力量的可怕。

那个主教居然能让时间逆流,追溯近期之内曾经发生过的事。幸好,就在快追溯到他丢弃那匹马的时候,影像受到了干扰,变成了一片虚无……那是老人的力量。“我不是说过还有第二个选择吗?你可以去找一件圣器,只要一直把圣器贴身放着,就没有任何预言类的神术或者魔法能够感应到你。”

老人说得异常轻松。

不过尼斯绝对不这样认为。教会少说也有七、八千位主教,每个教区至少有一位主教,可见主教算不上稀奇。

圣器就完全不同了。

教会有纪录的圣器总共是二百七十一件,它们要不在教廷手里,被供奉在那些著名的大教堂和大修道院里,要不就是被某些教派收藏。

这类圣物的保管绝对是异常严密,想要偷到它们,无异于从宗教裁判所的监狱里救人,圣殿骑士团或许有这种能力,但他肯定没这个本事。“不能用别的东西代替吗?”

尼斯问道。

圣器之所以难弄到手,除了它们确实强大之外,还因为它们都有着特殊的意义,有的是得过上帝的恩赐,有的是某位圣者所造。而他需要的只不过是能屏蔽预言类神术魔法的窥探。

圣器全都能够自动凝聚信仰力,而信仰力本身就具有扭曲天机的作用,所以任何预言术都对此无效。或许还有其他东西也能够做到这一点?

“当然可以,你如果能弄到一件神器,也可以高枕无忧。”

老人说道,这显然是个玩笑。尼斯翻着白眼。

圣器至少有近三百件,而能够称得上神器的东西,整个教会就只有二十四件。

“要不然,你就亲手杀死一万个人,用他们血浸渍战袍,凝聚在战袍上的冤魂也可以起到屏蔽的作用。”

老人转头看了尼斯一眼。“我没那么邪恶。”

尼斯耸了耸肩。

不过,私底下他却有些动摇,杀无辜的人肯定是邪恶的行为,但是他可以上战场。

转念又一想,他如果有实力在战场上杀戮万人,实力恐怕早已远远超出主教的实力了。

以前听父亲讲故事的时候,那些英雄人物在战场上杀人如割草一般轻松,但是他从老人这里听到的战争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一场战斗下来能够杀戮百人,已经是非常恐怖的战将,而且对手会把你盯得死死的,一旦你出动,对面肯定会有强者迎上来,再想拥有那样的战果绝对不容易。

如果再一次达到百人斩,那么恭喜了,下一次你就是敌人首要对付的目标,会被一⑶群人盯上。

“我被你说得心灰意冷……还是多练习一下武技吧!到时候就算被发现,至少还有机会搏一下。”

尼斯半真半假地说道。

“这倒也是一个办法,不过,既然这样打算,你就不应该练习骑士作战的技巧,那套东西对你没用。”

老人笑着说道。

“倒也是。”

尼斯搔了搔头,他需要精通的是突围和逃跑的技巧,逃跑的时候不可能拎着一支长枪作为武器,大剑同样也显得太过笨重。

“我就照你说的去做,多练习一下细剑。”

尼斯晃了晃手里的荆条。如果有人想要抓捕他的话,肯定不会穿着重甲,对付普通的锁链甲,细剑已经够用了。

老人轻叹着摇了摇头。

身为一个牧师,整天却想着用剑和人交锋,小家伙让他实在有些说不出话来。

太阳渐渐向西边落下,西边的天空中大片的火烧云缓缓地朝着前方飘去。

老人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远处。

大道望不见尽头,道路两侧是一片荒野,连农田都没有,目光所及的范围之内,根本不存在一缕人烟。

“看来,今晚我们又要在野地里面过夜了。”

老人无可奈何地说道。尼斯并不怎么在意,一开始的时候他或许还不怎么习惯,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乎在外面露宿了。这一路上,三天里至少有一天是在野外过夜。

他其实有点怀疑老人或许是故意这么干的,因为每一次在野外过夜,他都或多或少会学到一些东西。第一次,他学会了怎么生火,第二次,他学会了采摘野果和野菜,第三次,他学会了怎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过夜……

这样的日子确实很苦,他以前一直让人服侍惯了,现在睡觉之前还要自己挖一条防蛇虫的壕沟,与以前简直不能相比。

但是他并不感到厌烦,甚至感觉这样的生活非常有趣。他甚至有点期待,想要知道这一次老人会教他些什么。

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经离开了大路,老人赶着马车沿着一条小河而行。

河边长满了茂密的芦苇,芦苇丛中到处都栖息着大群的水鸟,所以马车一过,时不时地就会有水鸟惊飞而起。

这条小路越发难行,马车颠簸不停。这毕竟不是专门为旅行而制造的马车,车体直接安在车架上,而不是用铁链悬挂起来,所以地面稍有不平,车上就震得厉害。尼斯干脆跳了下来跟在后面走。老人却稳得很,悠然地坐在赶车人的位置上。往前走了一里多地,身后已经看不到大道,老人这才停下马车。他从车上下来捶了捶两条僵硬的腿,又伸了个懒腰,然后把长鞭往马车上一扔。尼斯早已经抢步上前,他有很多事要做。

先是把车轭从马的身上卸下来,拉了他们一整天,这匹马也应该休息一下了。

附近到处都是野草,倒是用不着他专门割草喂马。

尼斯并不担心这匹马会走丢,教会给了这样一匹爷爷级的老马,虽然体力和耐力都已经不行了,却也有好处,那就是听话,不会乱跑。

让马自己吃草,尼斯把两条毯子抱了下来铺在地上,这既是床,也是被子,下雨的时候甚至还够当做账篷来用。

围着晚上睡觉的地方挖一条沟,沟不是很深,挖完之后,尼斯撒了一些硫磺和石灰进去,这东西可以阻挡蛇虫,他可不想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上爬着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他还要在离帐篷五、六米外的地方挖了个火塘。这是用来吸引虫赛的,在河边宿营的话,必须让火一夜烧到天亮,要不然等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四周肯定落满各种各样的虫子,地上的那条沟可挡不住长翅膀的东西。

远处,赛门老人正惬意地坐在草丛中。

看着尼斯熟练地做着这一切,老人非常满意。尼斯没有其他贵族子弟都有的少爷脾气,这是他满意的原因。

一个人的能力可以培养,但性格却很难改变。他要找的接班人肯定不能粗鲁蛮横,也不能高傲冷漠,更不能懦弱娇气。

看到尼斯做得差不多了,老人吧嗒了一下嘴唇:“这几天不是吃干粮,就是啃野果,嘴巴都淡得起泡了,今天晚上换换口味,你去打几只水鸟,或者弄几条鱼来吧。”

说着,他随手往旁边一抹。旁边就是芦苇丛。

他的手仿佛是一把锋利的镰刀,所过之处,芦苇齐齐倒下一大片。将倒下的芦苇聚拢成一捆,老人又用手轻轻抹了一下,那捆芦苇顿时被裁成一样长短。

接下来全都是一些“细致活”老人在每根芦苇的一头都斜着抹了一下,那里顿时如同刀削一般,变得异常尖锐。

只是片刻工夫,一捆梭镖就出现在尼斯的面前。

这些都是小号的梭镖,长不到半米,和箭矢差不多,顶端尖锐。诡异的是,尖端之上全都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尼斯稍微碰了一下,立刻感觉到这东西的锋利和坚硬。“这是锋锐术,它的效果只能持续四十几分钟,所以你别再浪费时间了。”

老人知道尼斯不太明白,当初他只灌输和教会有关的知识,所以只要是神术,小家伙就认得,换成魔法就不行了。

“这是魔法?”

尼斯显得异常好奇,虽然神术和魔法各有所长,说不上哪个更强,但是在世人的眼中,魔法总是显得神秘和强大一些。

这或许和教会一直在禁剿魔法却始终没能成功有关。要知道两者在人数和规模上的差距超过百倍,魔法如果没有一点特别之处,恐怕早就被彻底剿灭了。

“有些事,你心里明白就可以了。”

老人笑而不答,教会里面也有很多人研究魔法,大家都是只做不说。

尼斯当然明白,最近这段日子,他已经对教会有了一些真正的。对于教会说一套做一套的行为,早已经见怪不怪。

对他来说,这也是一件好事,他完全可以有样学样。从老人那里拿过梭镖,尼斯钻进芦苇丛中。

芦苇丛里面的水鸟确实不少,走没有多远,就听到一连串拍打翅膀的声音。

尼斯的右手一直扣着一只梭镖,随时准备投出去,他的反应又挺快,那些鸟刚刚飞出芦苇丛,他的手臂已经挥了出去,手上的一只梭镖疾射而出。

第一次出手,他并没有指望能够命中目标。

在家里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玩过这东西,也就是上了路之后,老人教了一些他投掷梭镖的技巧。

也不知道是他的运气好,还是他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那根梭镖居然钻进鸟群之中,等到梭镖落到水面上的时候,穿了一只鸟在上面。“我打到了一只。”

尼斯跳了起来。这和前几次露营时学的那些东西比起来,这要更有趣得多。

“你教我的东西真是厉害。”

尼斯把他能够射中目标,归功于圣殿骑士团独有的秘诀,他朝着老人挥着手臂。

老人一脸淡然,好像这很正常,不过他暗地里却有些意外。他正在猜测刚才是不是运气使然,就听到尼斯再一次欢呼起来,不过这一次的欢呼声非常短促。

只见小家伙异常德闷地瞪着河对岸。

在靠近对岸的河面上,飘着一只被射穿的水鸟,那只水鸟还没有死透,正不停地抽搐着。

刚才或许是运气,现在两发两中,绝对不可能是运气了。老人突然间想起那位信使之神墨丘利所擅长的技艺里面,就包括梭镖和短弓。在神话里,墨丘利并不是一个强大的神灵,在战场上也很少有所表现,却没有哪个神灵愿意招惹他,原因就是他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能力,让他非常难缠。

一个想法突然从老人的脑子里面冒了出来,或许他替小家伙设计的那条路也不是最好的。在他原本的计划中,他打算把尼斯培养成接班人,让小家伙走他曾经走过的路,有他在一旁指点,这条路应该会非常顺畅,将来的成就也会很高。

可惜这计划并没有考虑到小家伙本身的天赋。如果那真的是神赐的天赋,不加以利用就实在太可惜了。

拥有神赐的天赋,这类人往往有着无穷无尽的提升空间,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的路只有靠自己摸索。

老人正在检讨当初的设想,而尼斯则在为晚餐发愁。他刚刚发现一件事。

因为他们的马车一路过来,这边的水鸟全都被赶到河对岸,只见对面到处都可以看到这些五颜六色的家伙。

河看上去并不深,但是尼斯不久之前有过涉水的经历,那段经历让他永生难忘。现在也已经是傍晚时分,他感觉吹来的风里面带着丝丝寒意,水里只会更冷。

如果身边有一条狗就好了,最好是那种牛犊般的大狗,可惜他的身边只有一匹老得都跑不起来的马。

突然尼斯灵光一闪,他想起车上好像还有几个线团,那也是阁楼上找到的,本来是打算以后缝缝补补能够用上。

跑回马车边,他打开包裹翻找起来。

所有的小东西全都在包裹的底部,线团有六个,颜色全都不一样,那还是最上等的丝线,光滑纤细却又异常牢固。

尼斯从其中的一个线团上抽出了一条线头,又取过一只梭镖当作尺,量了二十米左右。这样的长度绝对足够了。

把线的一头绑在自己的手腕上,另外一头则拴在一只梭镖的末端,然后再一圈圈地缠绕上去……

用手掂了掂这只改造完了的梭镖,那丝线根本没什么重量,所以梭镖的重心几乎没有改变。

尼斯对于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

他拎着梭镖走到河边。成群的水鸟就待在河的另外一侧。它们显然以为这样就安全了,仍旧在那里悠闲嬉戏着,却不知道危险已然来临。

看着那么多猎物,尼斯决定挑一只大的,他刚才看到对面的河边有几只豆雁。

太阳落山了,天迅速暗了下来。

火塘里已经生起了火,火塘两边各竖着一根树枝,一只肥雁正架在火上烤着,油脂就像汗珠一般,从肥雁的表皮渗透出来,滴落到火堆上。每一次油脂滴落,都会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火也会飞窜而起,伴随着诱人的香气四下飞散。

闻着香味,尼斯越发感觉到肚子饿了,老人却仍旧不紧不慢转动着肥雁,一边将盐和调味料均匀地洒在上面。他的动作轻柔而又仔细,手法异常娴熟。

“说到烧烤,实在没有谁比撒拉森人更擅长了,他们掌握着几十种香料,可以调配出几千种配方,每一种都有着非常独特的风味……撒拉森人并不是人们想象之中的那样野蛮,他们有许多很有知识的人,在那里,学者是一种职业,而不只是一种称号……撒拉森人很有钱,至少其中一部分人很有钱,他们的地理位置实在太好了……”

老人一边做着事,一边替尼斯讲课。这一路上,每天都如此。

老人讲课一直都是这样,想到什么就讲什么,却又不是散而无形,每一次都围绕着一个话题,现在他讲的就是圣地和撒拉森人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停下了手,他把肥雁从火上取了下来,又从地上随手拔了两根草。

那两根草原本还是碧绿的,但是当老人将其中的一根递到尼斯手里的时候,草已经变成了铁青色,还散发着一层金属光泽。这哪里还是草?根本就是一把锋利的小刀。

“魔法真是很神奇。”

尼斯刚才就有些心痒,这下子更是被勾起学魔法的,他这么说,其实是试探,他想知道老人肯不肯教他魔法?

老人知道尼斯想些什么:“有些事你可以做,但是不能说。”

“我能学吗?”

尼斯干脆直接问道。

“应该可以,只要你找得到合适的老师。”

老人不理这个话题。“你能教我吗?”

尼斯干脆把这件事挑明了,既然身边就有名师,又何必远求?“我会的可不多,锋锐术是最常用的魔法,在圣殿骑士团里面,几乎每个人都会,为的就是打仗之前能够让兵刃更锋利一些。”

老人说道,这等于是再一次拒绝。“我确实想学。”

尼斯是一个很固执的小家伙。i看到自己再也无法推脱,老人轻叹了一声。

“其实有一个机会或许可以满足你,到了修道院之后,你就要正式受戒,每一个侍奉上帝的人都有一次机会能够感受上帝赐予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可以借上帝的力量施展任意一种神术,哪怕是只有教皇才能够施展的终极神术,也可以体验一下。”

老人此刻说的这些,是他刚刚产生的想法。

就在刚才,小家伙用梭镖打猎居然百发百中,这绝对是一种神赐的天赋。拥有如此强大的天赋,如果不利用一下的话,实在是太浪费了。想法虽好,却有一个问题丨|他根本没能力指点。

所以老人想替尼斯找一个更好的老师。还有谁比上帝更全知全能?更适合充当小家伙的老师?

“有这种机会的话,我更希望知道怎么才能容易地得到一件圣器。”

尼斯有些贪心不足,不过这也可以理解,遗产纷争让他明白生命比财产重要这个道理,同样,实力和生命相比,显然也是生命更重要。

老人苦笑了起来:“别太贪心,上帝的恩赐是有限的,你的要求太过分的话,看到的只会是一些模糊不清的答案,保证你永远不可能猜到那是什么意思?”

“实在太可惜了。”

尼斯确实有些失望。不过仔细想来,他又觉得这才正常。

如果没有限制的话,那就不是恩赐,而是漏洞了。

尼斯正想着,老人已经动起手来,只见他用那把锋利的“草刀”迅速在烤好的肥雁上来回割划着,眨眼间,整个肥雁就被分成十几块,连骨头都拆了出来,整个过程居然给人一种美感。

“你的厨艺比我家的厨子厉害多了。”

尼斯忍不住赞叹道。“修士是这个世界上最清闲的人,除了祈祷之外,就没有其他事要做了,有的是时间,只要你愿意,就可以研究各种东西,不管是魔法或是厨艺,都没问题。”

老人略带自嘲地说道。

尼斯想了想镇上的那个神父,再想想其他人,好像确实如此。他家的那些仆人就不用说了,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庄园里面的农夫也差不多,不只是要在田里耕作,还要负担庄园的劳役,他的父亲可以说是比较清闲的人,却也有一大堆公务要处理,闲暇之余还要处理庄园的事。

而那位神父除了每个星期引领镇上的人做礼拜,或者有人生病会找他,其他的时间都没什么事可做,就连教堂的打扫都是驼子冈克在干。“你当初是怎么安排的?”

他想要借监老人年轻时的做法。老人沉默良久,他被尼斯的问题触动了心弦,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常常会沉溺于过往的回忆之中。

“我年轻的时候挺悠闲,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阅读书籍。”

老人缓缓地说道。

这并不是尼斯想听的,所以他追问:“你不修炼武技和魔法吗?”

“我没有你这样的迫切感,魔法是加入了圣殿骑士团之后才学的,至于武技……我们其实用不着学什么武技,等到你有钱了之后,你可以向教会申请一个武者之魂,拥有了武者之魂,你直接就有了一个强大武士的实力和经验。”

老人对尼斯的不务正业感觉有些头痛。

一个牧师就应该有牧师的样子,整天想着武技和魔法,对牧师来说,简直就是缘木求鱼。

“修士这么强大?既然这样,为什么圣殿骑士团里面大部分仍旧是骑士?”

尼斯这个年纪,崇拜的仍旧是实力。

“一分努力一分收获,这一点即便上帝也没办法改变,走捷径得来的力量肯定会有所限制。”

老人不能违心撒谎,只能实话实说,不过他有一个最充分的理由可以说服尼斯:“可惜,你想成为骑士已经晚了,骑士的训练必须从小开始,在完全发育成熟之前就打下扎实的基础,你现在已经开始发育了。”

尼斯顿时想起,七岁的时候,父亲曾经给过他一个选择,是否要成为一个骑士,如果他想的话,父亲会拜托迪斯特隆的杜威伯爵收下他。

那个时候,他如果做出另外的选择,或许一切都会不同。有杜威伯爵撑腰,他的那些亲戚绝对不敢对遗产有任何非分之想,也就不会有这场风波。他会继承父亲的领地和爵位,成年之后成为一个正式的骑士……

尼斯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突然间对武技感到了厌倦,因为这会让他想起自己曾经错过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原本,他的命运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崎岖坎坷。

两座山左右而立,山并不是很高,却很陡峭,中间那个山口有一座石堡横亘在那里。

石堡的围墙并不是很高,也就三米左右,砌得非常粗糙,墙壁根本就没有处理过,凸凸凹凹难看到了极点。

墙的前面还有一道壕沟,宽也就五、六米,深差不多一米,并不足以阻挡军队旳通过0那是边境的关卡。

过了石堡之后,就不再是法兰克王国的土地了。尼斯不由得紧张起来,眼看着就可以逃出生天。

对圣殿骑士,各国都不怎么在意,虽然名义上听从教会的命令,将圣殿骑士团视为非法组织,到处进行搜捕,实际上,大部分国家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他们很乐于没收圣殿骑士团在本国的财产,但是对抓人却没什么兴趣。“放松一些。”

老人低声说道:“要不然你就祈祷吧。”

尼斯一想,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他跪坐在地板上,双手合拢,头微微地低垂着,嘴里默默地吟诵着祈祷文。

果然,那纷乱的心立刻平静了下来。

马车走得很慢,石堡全都是等候检查的车辆,大部分都是拉货的板车,装的东西从稻草到整桶的酒都有,所有的车都要停下来接受非常仔细的检查。因为进展缓慢,所以长长的车龙排得有两、三里长。

之所以盘查如此严密,显然是因为不久之前圣殿骑士团劫狱的事。尼斯祈祷的时候,耳边只听到一阵阵的咒骂声。

虽然造成如此不便的是腓力四世,但是没人敢骂国王,所有的咒骂全都是冲着圣殿骑士团。这让尼斯感觉异常悲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的马车终于挪到石堡前面,轮到他们检查了。石堡上三三两两地站着十几个士兵,这些士兵的手里全都拎着十字弓,不过,这东西只能算是摆设,因为弓没有拉开,上面更是没有箭矢。

十字弓开弓很慢,事先没有准备的话,如果有人突然闯关,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如此重兵把守,这样严加防范,原来都只是做出来让人看的。不过也不能说一点用处都没有。他注意到关卡边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有瓜果蔬菜、牛羊猪肉、粮食布匹……这些显然是戒备森严之后的好处。马车停了下来,老人又恢复谨小慎微的摸样。

尼斯则停止祈祷,他从包裹里面取出了通关的文书,递给过来检查的士兵。

这辆马车没有任何值得检查的地方,上面空空如也,本来还有一些用来练武的长短木棍,也已经在到这里之前处理掉了,现在唯一有些碍眼的就只有那把大剑。

不过,正是那把大剑让士兵们不敢轻举妄动。

等到尼斯把通关文书拿出来,那三个士兵知道,他们没有轻举妄动是对的,因为通关文书上有主教的签名和印章。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东西的真假,所以看了看那通关文书之后,其中的一个士兵拿着文书朝着石堡里面走去。

石堡并不是很大,分成左右两个区域,左侧有五间房子和一小块空地,那是兵营,右侧是三间稍微大一些的房子。

那个士兵朝着其中的一间大房子而去。和其他房子不同的是,这间房子的门上钉着一个十字架,门前还竖着一根杆子,顶上挂着一口钟。

那个士兵进去之后,很快又出来了,这一次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牧师。这位随军牧师已经检查过通关文书的真伪,他可以肯定这是真的,但是他的心里却充满了疑惑。

原本守在马车边的那两个士兵看到牧师过来,连忙毕恭毕敬地退到一旁。牧师走上近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尼斯,紧接着又朝着车上扫了一眼。他同样也看到那把大剑,不过他没怎么在意。一路远行带这么一把武器防身,绝对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再说,他那随意一瞥间,已经确认过这把大剑根本没有沾染过血腥。

“法兰克难道没有修道院吗?需要你长途跋涉去那么远的地方?”

牧师朝着尼斯很不客气地问道,这就是他疑惑的根源。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所以小家伙一点都不慌张。

“主教大人是这样安排的,我相信他这样安排肯定有道理,主教大人是我父亲的密友,当初也是他为我施洗。”

这确实是主教的安排,却是他请求之下的结果,他又故意把两位主教混淆在一起,这番话里面满是歧义,但是绝对没有半句谎言。

果然那位随军牧师一点没有发现问题,他过来之前已经施展了侦测谎言的神术,如果是谎话自然瞒不过他,正因为如此,他微微一愣。

他当然不敢质疑一位主教的决定,不过他仍旧有许多疑惑。“你多大了?”

这也是他感到疑惑的原因之一。

“你是对我的牧师身份感到怀疑?”

尼斯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问题:“这个身份是我用所有的财产换来的。”

尼斯并不担心这样说太过直接。正如老人所说,这是一个堕落的时代,教会也讲究等价交换。那位牧师仍旧没有发现撒谎的迹象。

这下子他有点相信了。一个人把所有的财产都捐给教会,这种事并不少见。

其中有一部分是出于对上帝弹诚,不过更多是因为一些不能明说的理由。

而一个孩子捐出所有的财产,说明他的父母肯定已经不在,那么其中的原因就很容易猜测,肯定又是亲戚谋夺财产这类事情。这样一想,牧师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主教大人要把小家伙安排得那么远,这显然是一种保护。

虽然已经相信尼斯没有问题,那个牧师仍旧不肯轻易放行。

“你先等一下。”

说着他转身进了石堡。

过了片刻,一只鸽子从石堡里面飞了出来,那是教会训练专门用来联络消息的鸽子,比一般的信鸽更有灵性。

二十公里之外就有一座城市,城里有一座大教堂,只要是发生在最近一、两个月的事,大教堂里面肯定会有纪录。一个小时之后,鸽子又飞了回来。

这一次牧师没有过来,而是那个士兵将通关文书交还给尼斯,然后下令放行。

老人抬手打了个响鞭,拉车的马动了起来。马车通过石堡,然后不紧不慢地朝前而去。

尼斯回头看着那座石堡,他的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滋味。他确实松了口气,现在可以睡一个安稳的觉了,用不着整天提心吊胆。与此同时,他又有些留恋。

那毕竟是他的故国,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而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回来,或许有生之年都回不来了。

感觉到了尼斯的闷闷不乐,老人说道:“这么舍不得离开?”

“就算舍不得也不行啊!我可不想被烧死。”

尼斯嘟囔着。“有一件事你最好明白,加入教会之后,你就不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

老人劝道。

听到这话,尼斯的心头升起了一丝好奇。

原本他以为圣殿骑士团的成员应该对教会充满怨恨才对,但是老人一开始诱惑他将财产捐给教会,之后又让他加入教会成为一个牧师,怎么看都对教会充满了感激。

“我很奇怪,你对教会难道没有一点意见吗?这一次很明显是腓力国王和教会联手对付圣殿骑士团。”

老人愣了一下,之前他一直都刻意迴避这个问题。

沉默了好一会儿,老人摇了摇头:“不是整个教会……只是教廷,或者更确切地说,只是教廷里现任教皇克莱门多身边的一群人参与了这场阴谋。教会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他这么说其实挺矛盾的,说不怨恨那是假的。但是他的力量、整个圣殿骑士团的力量,全都来自于上帝、来自于教会,他们想要隐藏自己、想要报仇,就必须依靠这种力量。所以他只能将怨恨的对象锁定在很小的范围里。

老人似乎担心尼斯弄不明白,他进一步解释道:“你要记住,教会就如同是水,而我们则是鱼,鱼是离不开水的,这一次我们遭遇的磨难,其实是腓力和克莱门多这两条鱼联手吃圣殿骑士团这条肥鱼。”

“这样说来,外面的传闻是真的?腓力四世下令逮捕圣殿骑士,扫荡圣殿骑士团,为的是看上圣殿骑士团所拥有的巨额财富……但是,外面还有传闻,说你们想要成立属于自己的国家,这触及腓力四世的逆鳞,真有这件事吗?”

尼斯早就想问老人,以前一直没有机会,这一次老人自己提起此事,他顺理成章地问了下去。“这里面的原因很难说清楚……理由有很多。”

老人有些难以回答。“讲一下嘛!就当做是替我上课。”

尼斯用上死缠烂打这一招,他早就感觉老人把他当做孙子看待,所以这招绝对有效。犹豫了片刻,老人最后还是心软了。

“你刚才提到旳原因都是,圣殿骑士团确实很有钱,腓力本人就从我们这里借了不少钱,所以他想赖帐。”

老人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凶芒,不过他的目光随即变得黯然。

对于第二种传闻,老人绝对不会承认。事实上,圣殿骑士团高层也确实没有过这类想法,但是,这个传闻并非空来风,曾经有人提议过,腓力四世如果还不出钱的话,就割一块土地给骑士团。

老人垂头丧气地继续说道:“现在的圣殿骑士团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圣殿骑士团了,原本骑士团存在的意义是抵抗撒拉森人,但是自从圣地失守之后,团里面有很多人已经不想再守卫那片土地,这或许也是我们被上帝所遗弃的原因。”

尼斯感觉到老人心中的黯然,他确实没想到,从小就一直都崇拜的圣殿骑士团、被称作为光辉和荣耀代表的圣殿骑士团,居然也已经堕落了。

把这句一直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之后,老人突然感觉舒服了许多。既然连这话都说出口,那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老人开始讲述世人并不知道的一些内幕。

“……腓力对圣殿骑士团怀恨在心的原因还有很多,他之所以会向骑士团借钱,是为了前一段时间的两场战争,他先是和海峡那边的爱德华打仗,之后又和弗兰德尔伯爵发生了战争,花钱如流水……但结果却一场空,两场战争都没有得到实质的结果,他白花了钱……圣殿骑士团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并不光彩,因为骑士团同样也借钱给爱德华,爱德华又转手将一部分钱借给弗兰德尔伯爵……在这两场战争中,圣殿骑士团才是真正的赢家,却也因此被腓力视为眼中钉……”

从老人嘴里说出来的事,越来越让尼斯觉得触目惊心。他从来没想到,圣殿骑士团居然也和教会一样,眼睛里面只剩下金钱。近半个世纪以来,在教会势力范围之内所发生的战争,背后几乎都有圣殿骑士团的影子。

“你的意思是,圣殿骑士团的灭亡完全是自找的?”

尼斯得出了这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老人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五章 修道院

四周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山中树木茂密,一片深浅交错的绿色。稍微远一些的山全都蒙在一片幽悠的雾气之中。

一条大道在群山之中婉蜒而行,路边全都是树木,巨大的树冠将整个头顶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阳光只能勉强从树叶的缝隙间洒落,将地面映照得斑斑点点。

尼斯的马车在大道上悠然而行。翻过一道山岗,他终于看到树林的边缘。树林外有一大片农田,再往远处看,隐约可以看到一座小镇。整整走了三个月,他们终于到了。那里就是此行的终点丨|阿德蒙特镇。

出发的时候是初春,现在已经是夏季,农田里一片郁郁葱葱,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大块天鹅绒铺在大地上。马车朝着小镇缓缓行去。离得越近,尼斯就越感觉到意外。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繁华和幽静这两个矛盾的词居然可以和谐地组合在一起。

阿德蒙特绝对是一个很大的镇,比他的家乡要大得多。如果外面造一圈围墙的话,这绝对可以算作一个城市。

尼斯暗自估计,这里恐怕有四、五千户人家。

这个镇里明显有一个中央区域,那里有三幢规模很大的建筑物,其中一座是教堂,那高耸的尖顶是如此的显眼,另外两座应该是修道院,其中一座形如城堡,四四方方,显得异常厚重,另外一座稍微低矮一些,多了一些棱棱角角,形的结构也让它显得秀气了些。

三幢建筑物毗邻而据,成畸角之势,四周的建筑物尽管也都精致华贵,却没有办法和它们相比。

虽然气派不小,但是和他去过的那些城市相比,这里却又不同。这里没有城市那样整齐,除了正中央十字交叉的两条大路,其他的路全都只能算是街道,还是那种只能两个人擦身而过的小街。这里的房子也是零零落落,谈不上有什么街区。但凌乱中却又有一种自然的感觉。

正因为凌乱,所以房子和房子之间就多了一些缝隙,没人会打理,所以这些地方就成了杂草和灌木生长的乐园。整个镇也因此有种“毛茸茸”的感觉。

“这个地方还不错吧?”

老人笑嘻嘻地问道。来这里修行,是他的建议。他以前来过这里。当初来,是为了查一些资料,那个时候,他就喜欢上这个镇,当时就曾经想过有朝一日到这里来隐居。只是没想到,最后是避难来了。当然,他肯定不会对尼斯说这个理由。他的理由是,阿德蒙特的修道院属于本笃教派。

本笃教派是最有实力的隐修教派,不管是名声,还是实力,都足够提供他们庇护。

更重要的是,在法兰克有一个熙笃教派,和本笃教派一脉相承,两边的关系非常密切,而熙笃教派和圣殿骑士团恰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确实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

尼斯承认,这个地方让他有些意外:“这也算是镇?简直和城市没什么两样。”

当初听说这里也是一座镇,他立刻把修道院和镇上教堂联想在一起,以为也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地方,或许有几排矮房再加上一个庭院……

“镇和城的区别不在于人口和规模,而是看税怎么收,如果是城市的话,交的税金要多得多,不过城市有更多的自由。镇的话,需要缴的税少得多,不过很多事受到这里领主的控制。”

老人趁机给尼斯上了一课。

进入镇里,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幸好,他们的马车走在中央大道上,这条路还算宽敞。

在离修道院大门还有十米的地方,老人让马车停了下来。以他们现在的身份,是不能停在门口的。

尼斯从包裹里面取出了需要带的文书,然后跳下了马车。走了几步,他回头看了看老人。

老人给了小家伙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挥了挥手。这次他可帮不上忙,一切都要看尼斯自己了。

修道院的门紧闭着,这是一扇用木板拼成的大门,上面镶着米字形的铁条。

铁条虽然刷着油漆,却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很多地方已经锈迹斑斑。在右半扇门上开着一个小门,那上面有一条三寸长、两指宽、用来观察的小窗。

尼斯上前敲了敲门。

只听到哗啦一声轻响,小窗被拉开了,有一双眼睛从里面往外张望,那是一双年轻而又犀利的眼睛。

“我是来这里报到的。”

尼斯说道。

那双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过了好一会儿,随着“吱呀”一声响,右半扇门上的小门开了。

尼斯低头弯腰,穿过了小门。

他刚一进来,门就被重新关上了还落下了门闩。

看门的这个人一身修士打扮,年纪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长着一头金色的卷发,嘴唇上微微有些茸毛。

只见他朝着远处的一群人打了声招呼,那边立刻有一个人跑了过来。“你帮我看一会儿,这是新来的,我带他去安东尼执事那里。”

值日修士对跑过来的那个人说道。

把工作交付完毕,值日修士在前面带路,尼斯跟在后面,一路上他东张西望。

1尼斯当然知道,这是为了表示修道院的修士远离尘世,有些修道院靠外面的一侧,干脆就是一整堵墙。

教会最喜欢的就是做这种表面文章。

现在的尼斯已经不是三个月之前的他。这一路上慢腾腾地走了三个月,并不是因为他们走不快。老人为了教他一些东西,才用这样的速度赶路,三个月的时间让他学到很多东西。

每天晚上,老人还会对他用“智慧开启术”一方面开启他的智慧,一方面让他更容易地记住白天学过的东西,有时候也会灌输一些相应的知识,进入他大脑。

现在的他思想越来越成熟,完全不能够和同年龄的人相提并论,甚至很多三、四十岁的成年人,思考事情没有他缜密和细致。

按照老人的说法,他现在已经有了成为一个先知的底子。一个真正的先知,首先必须是一个智者,他至少有了智者的影子。

一个智者,哪怕是小智者的眼睛,所看到的东西肯定和普通人看到的会有些不|^^0他看到修道院的第一个感觉是简朴而又厚重,但是进来之后,这里的人和氛围却给了他截然不同的感觉。

在庭院里,那些修士全都三五成群,要不在嬉笑混闹,要不在说话闲聊。而此刻的走廊上也是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显得异常嘈杂。这或许和此处的窗户狭小、空间相对封闭有关,越是封闭的空间,声音的传递就越好。

同样,越是封闭的环境,一点点躁动都会变得非常明显,而修士又是最悠闲的一群人,很容易受到影响,也变得躁动起来。

这个修道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充满了躁动的旋律。尼斯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值班修士对里面的人说明了一下情况,就出去了,他还要回去守大门。

这个房间同样的幽暗阴沉,秉承着整个修道院的风格,这里的布置也异常朴素,木质的地板只是刷了一层清漆,四周的墙壁也只用石灰粉刷了一遍,除了靠墙的一排橱柜和正中央的一张木质桌子,就没有其他的家具。

那个叫安东尼的执事正坐在桌子前面埋头写东西,似乎根本就没有时间搭理尼斯。

尼斯知道,这根本是故意的。

这个家伙不是没空搭理他,而是故意把他晾在一边,算是给他一点颜色看。

一般碰到这样的事,没有经历过的人一开始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随着时间长了,会变得心慌意乱起来,到了最后甚至会手足无措,认为自己肯定做错了些什么。

想要对付这招,其实非常简单。尼斯又等了片刻,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看到那个执事短时间里似乎不打算理睬他,尼斯干脆站在那里,默默地背诵起祈祷文。

在这三个月里,老人已经把一个牧师需要知道最基础的一些东西,全都灌输进他的脑子,接下来就靠他自己,把这些变成真正属于他的记忆。对于牧师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一百五十多篇祈祷文。

祈祷文不只是用来和上帝沟通及感化世人,它们也是获取圣力和激发神术的关键。老人告诉他,按照圣殿骑士团的要求,团里面的牧师即便被箭射穿,也必须能够不受干扰地把祈祷文念完。

早期想要加入骑士团的牧师甚至需要经受一种考验,他们要踩着一块烧红的木炭,念完一篇祈祷文。

这别说尼斯,连老人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至少他做不到。微闭着眼睛,尼斯两脚略分站在那里,渐渐地整个人都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祈祷是和上帝沟通的方式,用正确的方式祈祷,身体四周就会笼罩一层特殊的力场,能够让祈祷的人进入一种超脱的状态。那个执事感觉到了这一点。

阿德蒙特修道院在神圣帝国是能够排得上名次的大修道院〈当然排名并不是很靠前,属于中间的那种)大修道院自然有大修道院的实力。像他这样的执事,实力或许算不上很强,眼力却绝对不差。他当然明白尼斯在干什么,他甚至能够从四周的圣力波动,猜到尼斯正在默默背诵的祈祷文是哪一篇。

他知道,自己想给新来的人一个下马威的念头肯定泡汤了。但是此刻他偏偏不能立刻收手,要不然他就太没面子了。那个执事继续埋头写他的东西。

半个小时过去了,尼斯已经背了十几篇祈祷文,还都是很生僻、很拗口、出了名难背的长篇,这绝对不简单。

一般的牧师也就需要背诵四、五十篇祈祷文,大多是最简单最常用的那种。

那个执事不由地猜测起尼斯的用意,眼前这个小子难道是想在他面前显露才华?

又或者是在对他示威?

如果是前者的话,他倒是不在乎,如果是后者的话,一个刚来的人敢用这样的态度对他,肯定是有强硬的后台。

那个执事顿时感觉骑虎难下,如果此刻他搁笔的话,不但得不到对方的好感,还会被看低。

继续硬着头皮写东西,到了这个时候,那个执事已经满嘴苦涩。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接下来的祈祷文没有之前的十几篇那么长,所以尼斯很快又背诵了七十余篇祈祷文。

那个执事终于熬不住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怎么会不明白,小家伙十有八九已经把一百五十篇祈祷文全都记在了脑子里。

这就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这个小家伙是个虔诚到已经产生执念的信徒,也就是俗话所说的狂信者,第二种解释是,小家伙的背后有人,而且至少是一个主教级的人物,替他开启了智慧。

反正不管是哪一种可能,他都招惹不起。

别看他表面风风光光,职位也是油水多多,实际上,像他这样的人,全都没有什么很强的后台,说得难听一些,他干的是服侍人的事,而在修道院里,很多什么职务都没有,每天除了修行还是修行的人,反倒可能背景深厚,那样的人根本不会在乎些许好处,担任像他这样的职务。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他异常后悔。

这个仇结得莫名其妙。

那个执事放下了手中的笔,语气平淡地问道:“你有什么事?”

尼斯也没说话,直接把手里的文书递了过去,别看他小,开启了智慧之后,他的成熟不下于成年人,只是在阅历方面还欠缺了一些。

他知道,那个执事其实已经屈服了,不过现在转变态度巴结他,效果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干脆冷处理,将来再找机会缓和关系。

而他的应对也就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没必要显得怀恨在心,那样的话,只会让对方另想对策,也没必要表现得太过和善,一个人绝对不能太好说话,他的父亲就是最好的反面榜样。

尼斯递过去的文书,包括两位主教的推荐信和尼斯的出生证明,还有加入教会的证明。

两封推荐信上都没有提尼斯将财产捐给教会的事。那虽然是极大的善行,但是深究下去,会让人联想到很多东西,对于教会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也因为这个缘故,让对面的执事产生误会。

他本来就猜测尼斯的背后有人,没想到一下子冒出两个主教,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如果只有一个主教的推荐,还可以说是私人关系,两个就不一样了,因为那意味着要欠下双份人情,效果却是重复的。所以只有一个可能,眼前这个小家伙是某个派系专门培养的人物。

再往下看,那个执事越发确定了这一点,因为尼斯加入教会之后,选择的是成为隐修士。

隐修士又称为苦修士。

成为隐修士就意味着放弃一切权力,不只是放弃世俗权力,连教会的权力也全部放弃。

隐修士不会担任任何教会的职务,到顶也只可能是某个修道院的院长。不像其他修士可以申请成为神父,然后成为一个教区的主教,接下来有机会的话,或许还可以成为大主教或者枢机主教,背景扎实的话,甚至有机会触摸一下教皇的宝座。

一般来说,只有对上帝无比虔诚的人会选择成为隐修士。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是为了某种特殊的目的。

隐修士放弃那么多东西,却也换来了一些好处,他们比一般的修士更接近上帝,他们的祈祷更有力,更容易得到上帝的注意。

最直接的表现是,隐修士都很强,同一等级的隐修士实力远远超出一般的修士。而且隐修士的境界提升也很快。

“你居然选择成为苦修士!”

那个执事故作惊诧,趁机改变原来冷冰冰的态度。“我希望能够尽可能地靠近上帝。”

尼斯显得异常虔诚,他这一套学的是家乡那个教堂的神父。

和赛门老人比起来,那个神父看上去绝对更虔诚更仁慈,堪称教士之中的楷模,只有知道了底细之后才会明白,那是一个多么虚伪的家伙。

“真可惜你不属于这里管,这个修道院分成两部分,这里其实是神学院,刚才带你过来的就是在这里学习的人。他们之中有些是修士,不过更多是为了其他目的而来。在山里面还有一座隐修院……你什么时候打算进去?我会为你安排一位简导。”

那个执事先表示了一下遗憾,紧接着又显得颇为热心。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尼斯想什么时候去隐修院,就可以什么时候去。尼斯也不见外,一口答应了下来。这是为了搞好关系,接受好处有的时候也是一种拉近距离的办法。

“我有一个老仆人,他对我忠心耿耿,一路上跟着我到这里,我想先帮他安排一个地方住下0”尼斯提了个要求,既然那个执事想表示友善,他当然希望能够得到更多一点好处。

那个执事越发确信尼斯有后台,连服侍的仆人也带在身边,十有八九这个仆人还负责两边的消息联络。

“这没问题,镇上有一些属于修道院的产业……你的仆人这样忠诚,想必是一个可靠的人,我这里正好缺一个管仓库的人。”

执事抛出了一个肥差。

管仓库的人就算天生胆小,不敢拿得太多,只是在损耗数量上做点文章,也绝对能够保证衣食无忧0对于这样的好意,尼斯当然乐于接受。

仍旧是那位值日修士带路,尼斯和老人到了小镇边缘的一个院子。这确实是一座仓库。

一个很大的油耗顶棚下,放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食物、被褥、蜡烛、毛巾、瓦罐……总之是应有尽有,不同种类的东西全都分门别类地放在一个区域。

刚刚进门,他们就看到一个神情阴沉的人迎面走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大包裹。

不用猜也可以知道,这里显然并不缺管仓库的人,赛门老人是顶掉了此人的位置。这是一个油水很足的工作,怪不得此人的神情如此阴沉,显然恨死老人了。

“需要什么自己拿,反正你们是中途接手,就算仓库里面的东西有什么出入,也说得过去。”

值日修士和尼斯挺投缘,所以在一旁暗授机宜。

值日修士离开了,走的时候,他顺手拉走马和马车,那原本就是教会的财产,是尼斯来的时候借用的。

把大门关上,穿过仓库,后面有一个庭院,庭院的一角还有一幢独立的小平房,那是给看守仓库的人住的地方。

这样的布置显然是为了防火,就算这间房子烧着了,仓库也不会有事。因为是仓库,所以四周的墙壁比较高,少说也有三米。

尼斯注意到房门没有上锁的地方,不过转念一想,外面有一扇大门,这里关不关门都没什么要紧。

推门进去,他立刻感觉一股酸臭之气扑鼻而来。

房间不大,只有一面墙有窗户,光线并不充足,所以里面显得很幽暗。这里的东西不多,摆得却很凌乱,之前那个负责看仓库的人显然是一个懒汉。

这里没有床,正对着窗户的角落铺着一块木板,上面散落着一些干草。尼斯猜想,这应该就算是床了,紧靠着的墙壁上有一排搁架,不过上面空空荡荡的,看来上面的东西全都被刚才那个人搬走了。在另外一侧的墙壁边,靠着一张桌子和两把长凳。

“这个地方还算不错。”

老人颇为满意地蹓跶了一圈。他求的只是一个栖身之地,这里环境幽静,平时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仓库,外面的大门一关上,这里就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比起那只有狭窄窗户的修道院,这里更像是一个隐居的地方。

在院子里,尼斯正处理着他的行李。他打算把那两条毯子都留下,因为他肯定可以领新的,瓦盆陶罐之类的东西也留给老人,反正他用不着。

他拿起了那把长剑,又看了看那件锁链甲。这两件东西用处不大,不过他打算当做纪念品留下。他又把那几个丝线团塞进了口袋里。

看过房间之后,走了出来,他随手一挥,将四周全都隔绝了起来,这才说道:“接下来最重要的是快一些完成受戒的仪式,那样的话,你才能算得上一个真正的牧师。我告诉你的那些窍门,你都没有忘记吧?”

“怎么可能忘?”

尼斯笑道:“这一路上,你至少说了二十遍。”

“别嫌我啰嗦,尽管那些考验是否能够通过并不是很重要,就算是全都没过,圣力的增长也不会慢多少。但是我仍希望你的表现能好一些。”

老人再一次叮嘱道。尼斯点了点头。

将心比心,如果他招募仆人,有两个人表现截然不同,一个调皮懒怠,另外一个勤劳诚恳,他也肯定会对后者更看中一些,就算开的工钱一样,待遇也肯定会有些不同,将来如果有机会提拔的话,后者的机会也会大一些。

“我能够帮你的全都已经帮了。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

或许是因为离别在即,老人变得絮絮叨叨起来:“我不在身边,没有人能够提醒你应该注意些什么,你要自己小心……”

他最担心的是,其他修士悠闲的生活会影响到尼斯,毕竟小家伙的年纪原本应该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

“放心,我不会偷懒的。”

尼斯并没有感觉厌烦,当初他的父亲也曾经叮嘱过他很多事,他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现在,他再想听那些话也已经不可能了。

“能听进去最好。”

老人颇为欣慰,他知道尼斯不是在应付他:“最后我还要提醒你一件事,快一点想办法和圣殿骑士团取得联络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圣殿骑士团两个世纪的积累绝对不是你可以想象的,如果能够和他们联络上,得到他们的帮助,对你来说会很有好处。”

老人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有些犹豫。

他这话确实没错,问题是,幸存的圣殿骑士团成员是否愿意帮尼斯?他们是否承认小家伙是他们中的一员?

如果是两个世纪以前刚刚成立时的那个圣殿骑士团,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疑问,但是现在,他却不敢把一切都想得那么美好,圣殿骑士团和教会的其他地方一样,也已经堕落了。

离开仓库,尼斯一个人回到了修道院。

开门让他进来之后,那个值日修士把一大堆东西交给了他,那里面有一整套的衣服,从到长袍都有,除此之外,还有被褥、水壶、盘子和一大一小两个盆子,所有的器皿全都是黄铜的,这让尼斯越发感觉到教会的财大气粗。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隐修院虽然离这里不远,但是山路很不好走,你还是在这里住一个晚上吧?明天就不是我值班了,正好带你过去。”

那个值日修士说道。

尼斯连忙表示感谢,他对这里人生地不熟,正希望有一个向导。这个向导不只是能够带他去各个地方,还能够让他尽快地融入这里。

“用不着感谢。带你过去,我也可以趁机休息半天。你不知道这里的日子有多么乏味,偏偏没有修道院长的同意绝对不能离开修道院半步……”

值日修士一脸苦闷朝着大门吐着苦水。

“你看,大白天,连门都紧闭着,要知道,今天可是星期天啊!”

尼斯当然不会接这个话题,所以他转到其他话题上:“我听说这里的生活很悠闲。”

“是啊,悠闲地骨头都要生锈了,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听父亲的话,去杰罗埃尔伯爵家,而不是在这里。”

值日修士一脸悔恨的样子,不过真让他那样选择的话,他肯定又会说另外一番话了。

尼斯已经听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就是刚才那个执事所说,为了其他目的而在这里学习的人。

所谓其他的目的,原来是为了得到见习骑士的授予。老人在闲聊的时候曾经说起怎么成为一个骑士。

想要得到骑士的身份,首先要成为见习骑士。而想要成为见习骑士,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不在很小的时候就到一个贵族家中,从侍童开始做起,年长之后自然就成了那个贵族身边的扈从,等到能够一起上战场了,自然而然升为见习骑士。

走这条路,将来想要成为骑士也容易。不过有长处也有短处。把孩子交到别人家里,等同是把自己家和那个贵族绑在一起。万一政局有变,就会非常麻烦。

另一条路就是得到教会的承认。像圣殿骑士团的成员就大部分都选择这条路。

这种办法的好处就是没有什么限制,不需要把自己绑到在某个势力上面。缺陷是将来的机会不多,就算能找到一个领主投靠,想要获取信任也绝对不容易。

领主们肯定更愿意信任那些从小看着长大的骑士。

“修道院里难道还传授武技?”

尼斯非常感兴趣,虽然已经暂时放弃了修炼武技的念头,但是有机会看看别人怎么修炼,他绝对不会放过。

“这个世界上运气不好,找不到什么出路的骑士有很多,实在混不下去的话,他们就会找一个像这样的修道院,教会不会允许这些人成为修士,因为他们大多杀过人,但是会允许他们住在这里,并且提供食物给他们。不过他们必须为此工作,教我们武技是其中最轻松、也最体面的,只有他们之中实力最强的几个人才有资格得到这份工作,相信我,那几个家伙绝对厉害。”

“你们会给他们报酬吗?”

“不,学费已经交给修道院了……当然,他们如果肯多教一点东西,我们也会意思意思……对了,我叫路克‘萨巴斯蒂安,卡特伦,贝特曼,来自特拉维尼亚的瓦鲁姆堡。”

值日修士朝着尼斯伸出了右手。

尼斯对这个人挺有好感,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他已经看出来,这个人除了话有点多,其他地方都还不错。

“尼斯。荷特。康塞尔,我是法兰克人。”

尼斯介绍了自己。

“法兰克?够远的,那里难道没有修道院吗?”

路克像其他人一样感觉惊讶。

尼斯闭口不语,他没打算解释。路克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或许碰触尼斯的禁忌。

谁没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秘密?为了表示歉意,他异常热心地指点道:“我如果是你,肯定会去洗个澡。这里有浴室,星期天浴室会开放。进山之后就没有这样的好处了。听说,山里面的人全都是自己管自己,想洗澡的话得自己烧水……”

“我先给你找一间房间,让你在这里过一夜。”

路克估算着值班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反正有理由,稍微走开一下也没关系。

修道院东侧的那一排房子是修士们办公的地方。靠大门的那一排是礼拜堂、祈祷室和图书馆,西侧是学员们上课和修炼武技的地方,而北侧则是学员宿舍。

一路上,这个话痨告诉尼斯很多和这里有关的事。

这幢宿舍楼和其他三幢楼是不通的,外表看上去差不多,但是里面的装饰简陋了许多,地板是用砖砌的,楼梯是原木铺成,连清漆都没刷。路克把尼斯带到二楼,给他的房间位于东侧的尽头。

房间很小,除了靠墙放着一张床,就只有从窗台延伸出来的一块搁板,这块搁板三尺长、两尺宽,显然是当做桌子来用。

这里就一扇窗,也是修长而又狭窄,连脑袋都伸不出去,上面没有镶玻璃,只有一扇木制的百叶窗。

路克一直站在门外,里面也确实没地方容纳两个人。

“这里的房间全都很小,没办法,修道院就是这样。”

他指了指床铺上面的一排架子:“衣服可以放在这里,盆子塞在床底下,盘子和水壶一般放在窗台边。

刚才上楼的时候,你肯定已经看到厕所了,离这里有点远。浴室在一楼,旁边是洗衣房,不过你打算明天进山的话,时间就来不及了……“这个话痨唠唠叨叨地不停说着。

突然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他看了看左右,将嘴凑到尼斯的耳边,轻声说道:“最后告诉你一件事,今天是星期日,如果没事的话,最好早点休息,晚上也别到处乱跑。”

“为什么?”

尼斯感觉奇怪。

“不为什么,你还没到知道那些事的年龄。”

路克拍了拍尼斯的头顶,一副老前辈的模样说道。

从浴室里面出来,尼斯感觉到浑身的惬意。三个月来第一次有机会洗个热水澡。

这一路上即便住旅店,旅店里面也不供应热水。

原来的衣服全都被他扔进了一个袋子里,现在换上的是刚刚领取的新衣服。

那些学员里面有很多人从七、八岁开始就被送到这里了,所以修道院有各种尺码的衣服。他现在穿着的这套就非常合身。和洗澡比起来,晚餐就实在没话可说。

他去食堂的时候,那么大一个食堂居然只有三、四个人在那里用餐,和浴室那边简直不能相比,浴室门口排着队,那场面热闹得不行。他尝了一口食物,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里面的东西倒是不少,全都是素菜和豆子,居然连一点肉末都看不见,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厨师好像很吝于放盐,里面一点咸味都没有。

他原本期待着路克能够告诉他其中的原因。说实话,他不相信修道院的人全都不吃饭,同样也不相信大家能够忍受这种猪食。

可惜的是,直到他吃完晚餐,路克那个话痨也没有出现。回到自己的房间,尼斯确实打算好好休息一下。赶了整整三个月的路,到了后来,几乎都是在野外露营,他已经很久没有躺在床上睡觉了。就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门根本没办法锁上,门锁坏了。尼斯并不担心有人偷东西,在修道院这种地方,偷盗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不过,他仍旧打算明天和负责的修士说一声。

就算他不再住在这里,也算是为下一个住在这里的人做件好事。刚刚躺下没多少时间,他就听到外面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走廊上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不停地有人跑进跑出,时不时地响起关门的声音。

尼斯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走到门口探头往外张望。

走廊上没灯,只有清冽的月光映照进来,所以显得异常阴暗,他能够看到的只有一个个晃动的人影。有些人影是往外走,有些人影是进入房间。

肯定有什么事发生,可惜他和这里的人不熟,不太好意思询问,唯一熟悉的路克又不知道住在哪里。

重新虚掩上门,尼斯躺回床上。

或许是因为嘈杂的脚步声,他的心里突然变得不踏实起来,门锁不上没有安全感,又没有椅子凳子可以顶住。

他正琢磨着能不能用那两个铜盆顶一下,如果太轻的话,或许可以加上他那件锁甲和长剑。

突然,门被推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那是一个浑身上下全都套在大斗篷里面的人影,连脑袋全都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

尼斯一开始被吓了一跳,不过紧接着,他又感觉眼熟。这身打扮,让他想起了那个坐着马车和主教幽会的女人。同样也是遮得严严实实的大斗篷,同样是轻盈如滑动一般的脚步他马上又想到,刚才走廊上看到的也有不少这样的身影。那个人看到尼斯也吃了一惊:“卢夫斯呢?这里是他的房间。”

听声音果然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这里是男修道院,不应该有女人出现。

尼斯的脑子里再一次冒出了老人经常说的那句话——这是一个堕落的时代。

到了这个时候,他总算明白路克为什么叫他别到处乱跑。他从来没有听过卢夫斯这个名字,不过他记得路克提到过,原来住在这里的人和路克他们是同一期的,是他们那群人中的佼佼者,可惜运气不好,家里出了事,不得不赶回去。

他还记得,路克说到这些的时候,情绪很低落,有点感同身受的味道。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个人的家可能已经破败了,失去了领地和爵位,变得一无所有,他自然也就没办法再在修道院里面待下去。

最近几年战乱不断,各国之间的纷争越发激烈,东面撒拉森人的国家也变得越来越强大,很多曾经显赫一时的王国、公国都相继消亡,更别说底下的那些小贵族了。

“他走了,听人说,他很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值日的修士安排我住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尼斯对这个房间的前任主人生出一丝嫉妒。“他不会再回来了?”

那个女人显得异常忧伤。

尼斯有些后悔了,他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别人。

“或许……等到他的麻烦解决之后,他还会回来的。”

尼斯不由得安慰道。

那个女人并不在意尼斯的安慰,而是追问道:“他有留下什么信吗?”

“没有,他走得很匆忙,你知道的,他家的情况非常不妙。”

尼斯开始信口胡诌,不过,真实情况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我听说了,不过我没想到已经糟糕到这个程度,连他这样还在学习的人也会受到征召……其实他可以不去的,他不是长子,没有资格继承领地,也就没有为领地而战的义务。”

那个女人的话证实了尼斯的猜想,果然和战争有关。不过他也没有全都猜对,那个叫卢夫斯并不是因为家里破败在教会待不下去,而是受到征召,回国参战。

尼斯感觉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或许是因为他最近接触的事情全都太阴暗了,以至于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光明、忠诚和正义存在。

“他是个骑士,至少他是以成为一个骑士作为目标,如果因为害怕而避战的话,他同样也没资格在这里待下去,所以我觉得他的做法是对的。”

他这一次不是安慰,而是由衷地说出这番话。

这番话铿锵激昂,可惜听众却是一个女人,她显然一点都没有感觉,而是悠悠地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的心很乱,但愿他不会有事。”

“很爱他?”

尼斯突然有了一丝好奇心。他这个年纪对于爱情、性和女人,全都充满了好奇。

对于后两者,他有些明白,因为他已经尝过滋味,感觉并没什么特别的,完全不像那些年轻仆人们谈论的那样美妙。

那个女人迟疑了片刻,她并不是在犹豫要不要对尼斯说,而是在拷问自己的内心,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好半天之后,她才说道:“不,谈不上爱,只能说得上喜欢,卢夫斯很英俊,实力也不错,也很体贴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快乐,修道院里面的生活非常枯燥乏味,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些色彩。”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尼斯很高兴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其他人也是一样?”

尼斯指了指隔壁。他知道隔壁肯定有人,而且也是一对,因为他刚才看到有人进了那个房间。“差不多。”

那个女人倒也坦诚。

她会这样说,或许是因为尼斯的年纪小,所以她下意识地没有把他当做是一个男人,而只是一个男孩。

不过尼斯马上就证明她错了。

尼斯充满希冀地问道:“我……我能够代替他的位置吗?”

“你?”

那个女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好半天,她才吞吞吐吐道:“你好像……太年轻了一些。”

尼斯一把拉住了斗篷,他记得老人曾经说过,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努力争取。虽然可以确定老人绝对没有让他追求女人的意思,但是在尼斯看来,道理是一样的。

那个女人用力拽了拽被抓住的裙边,可惜没拽动。

或许是因为她不想这么早回去,回到那孤零零冷清清的房间里,或许是因为她不忍拒绝,所以挣扎了几下之后,她最终放弃了。

“我今天没兴趣,如果你硬是要求的话,我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不过,只允许你用手触摸。”

说着,她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大斗篷被轻轻地取了下来,放在窗台前的搁板上,她身材非常纤细,特别是腰肢,一只手就可以环抱过来。

让尼斯感到郁闷的是,那个女人的头上仍旧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面纱,现在是晚上,只有朦胧的月光,他一点都看不清面纱底下的容颜。

那个女人背对着尼斯缓缓地躺了下来,她的动作非常轻柔,带着一丝说不出的优雅。

尼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那不是香水,给人的感觉更自然一些。他贴了上去,深吸了一口气:“真好闻。”

那个女人没什么反应,不过她的身体比刚才自然了许多,没有了那种隐约的抗拒感。

尼斯把一只手放了上去,放在腰上,看到没有被拒绝,他的胆子稍微大了一些,他把手往上挪了挪。仍旧没有拒绝,他又往上挪了一些,这一次他已经触摸到了。

现在是夏天,虽然只是初夏,天气还算不上很热,不过大家的衣服都不多,也不厚,所以摸上去的触感非常美妙。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那个女人发出了一声轻细的哼声,那声音细不可闻,却又让人感觉到异样的美妙。

尼斯很疑惑,以前和女仆也做过,而且更进一步,感觉却很平淡。难道是因为他变得成熟了,所以感觉不一样了?又或许是……对象不同?他的手沿着那个女人的手臂摸了下去。

这绝对不是一条有力量的手臂,他几乎摸不到什么肌肉,只感觉触及的地方都很绵软,还有一种滑腻的感觉。

那个女人的手也很软,手指纤细修长,还留着半寸长的指甲,这些指甲的边缘全都精心修剪过,感觉很光滑。

果然和女仆的手完全不同,女仆们的手很粗糙,而且手掌上有老茧。尼斯的欲念突然间消失了,现在他对那个女人的身份更感兴趣。他的手伸进了面纱里,轻轻拂过那一头秀发。

那个女人梳着垂耳的发髻,耳边就像是坠着两个纺锤一样,头发细软而又厚密,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的手抄过发髻,在那个女人耳垂上轻轻捻动着,这个部位精致而又饱满,捏上去软软的。

随着他的手指捻动,那个女人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鼻腔里发出那美妙的哼声,显得更加清楚,那醉人的滋味也更加浓烈。

尼斯的尾指沿着那弯弯的眉毛刮了几下,她的眉毛很长,明显特意修整过,犹如一膂新月。

突然那个女人的眼睛眨动了一下,长而上翘的睫毛触到了他的手指。可惜房间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能凭想象描画出一双大而灵动的眼睛,那肯定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不只是有一双大眼睛,那个女人的鼻梁也很挺直,鼻子的轮廓非常清晰,再加上那尖悄的下巴,他已经能够大致勾勒出这张脸的轮廓。

“知道我长什么样了吗?”

尼斯的耳边响起那个女人略带责备的询问。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因为她根本就不会在公开的场合出现,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存在。

不过女人天生就有隐藏自己秘密的习惯,微怒地轻哼了一声之后,她抓着尼斯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她情愿让小家伙占点便宜,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再说,她也确实非常寂寞,并不抗拒异性的抚慰,哪怕这个异性的年龄小了一些。

她之前的迟疑有一部分是因为心情不好,不过更多是因为矜持。现在她正好趁这个机会,顺理成章地让小家伙能够得手。

得到了这样的默许,尼斯也就不客气了,他先是试探性地在那两堆软玉上捏了捏,那柔腻而又弹手的感觉,同样也是以前所没有尝试过的。

那几个女仆的胸脯肯定比这大得多,却有些粗糙,能够感觉上面有一粒粒的东西。

他以前听仆人们说,那些夫人和小姐们全都要用牛奶洗澡,他本来不信,再有钱也不可能这样奢侈,但是现在他相信了,恐怕也只有用牛奶洗澡,才能够保养出这样滑腻柔嫩的肌肤。

男人都喜欢得寸进尺,年龄越小越是如此,在不知不觉之中,尼斯的手已经滑入了衣襟里。隔着一层布和直接触摸感觉完全不同,布毕竟有些涩手。

同样,对那个女人来说,隔着一层布和直接触摸的感觉更是完全不同。前者只是让她心跳加快,后者则让她呼吸困难。

她微微地闭上了眼睛,鼻翅不停地翕阖着,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此刻,她的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双调皮而又不安分的手,及那双手抚过的地方留下的那又痒又酥的感觉。

另外一只手则游走不定,一会儿在她的胳肢窝轻轻搔弄两下,一会儿滑到她的背上,从肩膀一直摸到腰眼,又绕到前面,轻轻揉搓着她的。突然,她的身体一阵僵硬,因为那只手沿着她的滑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下子感到害怕起来,猛地夹紧了双腿。让自己这样出丑,那个女人恼羞成怒,一把抓起尼斯的一只手,在手腕上轻轻地咬了一口。

这既是一种拒绝,又是一种警告,但是有一点非常微妙,她咬的是尼斯搭在她上的那只手,却把真正的罪魁祸首留在了犯罪的地方。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地贴在一起,互相都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声。过了片刻,那个女人抓着尼斯被咬的手放回了原来的地方,并且用胳膊肘夹住,不让这只手随意动弹,底下那只手自然也是一样。

尼斯的另外一只手隐约可以摸到一道缝隙,却再也无法前进半寸,他只能轻轻地在那里摩挲着,时不时地还用指甲刮蹭两下。

他知道,这已经到了那个女人允许的极限,他只能在极限的边缘玩点花样。

两个人静静地躺着,互相紧贴着躺在一起。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钟声响起。

那个女人猛地一震,她放开了尼斯的双手,自己却坐了起来。尼斯也茫然地坐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这才恍然大悟,现在是凌晨时分,那是凌晨祈祷的钟声。

钟声就像是一个信号,外面再一次响起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开门关门的声音。

那个女人坐起身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重新披上那件大斗篷。

“下个星期你还来吗?”

尼斯问道,他满怀着期待。

那个女人迟疑了片刻,一直等到她快要走出门去的时候,她才很轻地说了一声:“也许我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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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内容简介

封面人物:玛格丽特

尼斯终于在路克的带领下进入隐修院,经过受戒仪式的尼斯终于真正迈出成为主教修业之路的第一步!而在受戒过程的神启之中,上帝为传送他指引了一个对象……

与路克一伙人混熟后,尼斯得知路克等人将接受“修业旅行”的试验,尼斯建议把目标放在圣地进行“朝圣之旅”但在他们面前的困难是……

人物介绍:

尼斯·荷特·康塞尔——男爵之子,母亲不详。

路克·萨巴斯蒂安·卡特伦·贝特曼——子爵次子,纨绔子弟,粗鲁,莽撞,肯花钱。

伊斯特·辛格——子爵次子、纨绔子弟,擅长歌曲和各类艺术。

梅特洛·迪亚戈——贵族,没有爵位继承,跟班,头脑灵活,消息灵通。

帕尔姆·格拉鲁斯——贵族,没有爵位,打手,实力不错,有野心,一开始把其他人看作是肥羊,后来渐渐融入圈子。

菲利普王子——哥伦安特王国的王子,是施蒂利亚大公夫人的侄子。

费门·阿拉贡——圣殿骑士团十二主座牧师之一,主角的引路人。

第一章 隐修院印象

修道院的清晨,比其他地方来得要早。随着晨祈的钟声敲响,大家鱼贯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那些来这里接受骑士训练的人也要参加晨祈,尼斯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路克。

同样的,路克也看到了他,这个长舌公立刻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没有。”

尼斯只能撒谎,不过这也不算谎言,因为他确实没有做任何事,只是用手摸。

他下意识地捻了一下手指,那里仍旧残留着滑腻腻的感觉。

“我已经得到了院长的允许,祈祷结束之后,我们就出发,这一路上可不好走。”

路克说着他的安排。

晨祈是在礼拜堂里面进行,尼斯跟在路克的身边,和其他修士一起进去。

礼拜堂里面挤满了人,尼斯估算了一下,加起来恐怕有两、三百之多。这和他之前预计的差不多,后面的宿舍区,每层楼都是面对面两排房间,总共六十间,四层楼就是二百四十间,两边的数字非常吻合。

对于他来说,这是第一次看到修道院里面所有的人。

整个礼拜堂明显被分割成两块,前面全都是正式的修士,后面则是学员,以及在这里混饭吃传授武技的人,虽然都是一样的打扮,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昨天他见过的那位安东尼执事此刻也在前面,跟在一个穿白色长袍的人身边。

这里只有一个人穿白色长袍,不用问,肯定就是修道院的院长。他也是一个身材修长的老人,比赛门老人似乎年轻一些,或许是因为身份的缘故,这位院长显得更加祥和一些,不像赛门老人,有的时候无意间会散发出一股杀伐之气。

不过,尼斯绝对不敢小看这位修道院长,他的身上往外喷涌着神圣的气息。

类似的气息,尼斯在赛门老人的身上看到过,在那位主教大人的身上也看到过,说到气息的浓郁程度,自然是那位主教大人更胜一筹,不过,主教的气息显得有些杂乱,远没有眼前这位修道院长的精纯和凝练。

圣力来自于信仰,所以圣职者在这方面有着更多的优势,而圣力的精纯程度,和靠近上帝的距离有关,越是精纯,证明离上帝越近,也更容易得到上帝的回应,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施展神术的时候,圣力越精纯,消耗就会越少,效果反而更好。

气息强大的并非只有院长一个人,在前面那个区域,与之相当或者稍逊一筹的人,至少有五、六个,其他人也差不多相当于高阶牧师的程度。

一所修道院就藏着这么多厉害人物,尼斯对于教会的强大总算有了一些认识。

强大的并不是只有修士,在他们这一群,也有不少散发出强大气息的人,只不过,这并非是沉稳柔和的神圣气息,而是一种充满暴躁和杀戮的气息。

当初路克说到这里的教练时,曾经说他们非常厉害,那个时候,尼斯并不怎么在意。在他想来,真正有实力的骑士,怎么会落到躲进修道院混饭吃的地步?

很显然,他的想法是错误的,一个人的地位和境遇并不一定看他的实力。

晨祈的仪式非常隆重,时间也特别长,整整一个小时才结束。

祈祷结束之后是早餐时间,不过尼斯对于这里的伙食实在没有什么好感,他让路克自己去吃饭,而他则回房间收拾东西。

半个小时之后,他拎着一个大袋子,站在了修道院的门口。袋子里装着昨天领来的那些东西和那件锁甲,大剑则被他扛在肩上,袋子就被挑在大剑的一头。

过了片刻,路克也出来了,他的手里拎着一根长木棍,木棍的两头全都包裹着铁皮,显然也是一件武器。仍旧是路克在前面领路,尼斯在后面跟着,两个人离开小镇,顺着一条小路而行。

那是一条土路,不过泥土间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和黄沙。尼斯知道,这是为了防止野草生长,除了这两样东西,底下恐怕还有石灰。每隔五、六米,还可以看到有木头被横着埋在地下,显然是为了防止雨水把黄沙和石块冲走。这些知识并不是老人灌输到他脑子里面的,而是他自己分析的结果。现在他只要看到些什么,自然而然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这只有在阅历极为丰富的情况下才会出现,他却已经拥有了。

路克走在前面,他手里的长木棍不停在两边的草丛里面扫来扫去,这绝对不是为了好玩,草丛里面不时有东西被驱赶出来,数量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小虫子,从蚱蜢、蝈蝈到蝎子、蜈蚣都有,有的时候还有蜥蜴和癞蛤蟆窜出来,最让人感到恐怖的是,有一条蛇从草丛里面钻了出来,那是一条背部青灰色的蛇,看上去似乎没毒,不过尼斯不太敢肯定。

“隐修院离镇上并不算远,只不过十几里地,但是这一路很不好走,现在这一段还是最容易走的,接下来就得爬山了……”

路克的嘴巴当然不会闲着,这一路上都是他在说话,此刻他正拿着那根长木棍指了指前方。

前面果然横着一座山。山并不很高,只不过百米左右,也不太陆峭。

不过尼斯知道,走山路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同样是一里路,走在平地上绝对是轻轻松松,但是山路就很难说要翻过几座山头了。

用剑砍了一根树枝,削成了一根拐杖,尼斯跟在路克身后开始爬山。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他仍旧感觉不那么轻松,这还幸亏三个月来他一直在旅行,时时刻刻都在锻炼身体,要不然恐怕翻过一个山头,他就已经趴下了。

“你不行啊!平时太缺少锻炼,我们这些人在你的年纪,从修道院到隐修院一个来回,根本就像散步一样轻松。”

路克嘲笑着尼斯,不过他的话并没有什么恶意,而且他还特意地放慢了脚步,以便尼斯跟上。

“你不是说这里的生活很悠闲吗?我看不出你有多勤奋。”

尼斯反唇相讥,他也不是好欺负的。

“就算再懒,我的目标可是成为骑士啊!从七岁开始我就被送到这里了,那时候,每天都要穿着铁甲绕着镇上跑一圈,然后就是耍木槌练腕力,挥铁棒练臂力,扛沙包练腰、背和腿的力量,这些基本功现在也一直没有放下。”

路克自我夸耀着,在尼斯面前,他确实是有夸耀的资格。此刻,尼斯喘得就像是条狗,舌头都快挂出来了,他却脸不红气不喘,脚步始终那样沉稳。

在修道院里,确实容易受到那些修士的影响,变得懒怠起来,不过修道院也有修道院的好处,只要和修士的关系处得好,训练累了,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一个修士帮忙恢复体力和消除疲劳,这也意味着,只要路克他们愿意,就可以一直训练下去,进展自然要快得多。

路克这个长舌公,家境不错,又有一付热心肠,在修道院里面自然混得不错,随便拉一个修士,和他的关系都挺好的,恢复体力、消除疲劳这种小事,自然没什么问题,所以他的实力在同一期的学员里,也算是前几名的。

而此刻,他就显示出了热心的一面,一路之上,嘴巴几乎没有停过。

“……隐修院那边不比修道院,隐修院全都是自己管自己,任何事都是自己解决,不像修道院白天要关着门,十几双眼睛整天盯着。不过话说回来,修道院虽然不怎么自由,但是有什么事稍微喊一声,就会有一大堆人帮忙……”

“……山里有猛兽,所以你最好小心一些。最危险的就是熊,遇到那家伙,就算穿着锁甲也没用,一巴掌就可以把你拍扁了,除此之外,野猪也很危险,锁甲对它们也没用,反倒是狼并不可怕,狼的牙齿咬不穿锁甲,我看到你好像有一件锁甲……”

“……我如果是你,肯定会在修道院多待一段时间,至少待上一年,学一、两手武技,不是为了对付什么人,而是为了在山里能够有自保的实力。免得睡觉睡到半夜,被狼闯进来拖走了……”

“……每个星期六都会有人送东西进去,想要回镇上,最安全的作法就是跟着他们走……”

尼斯一言不发,在路克这个长舌公身边,他从来都插不进话,所以干脆一直听着。他很快发现,这个长舌公对阿德蒙特实在是很熟,不但对这里的地理了如指掌,对修道院和镇上的重要人物也都一清二楚。所说的话居然没有一句是废话,全都带着有用的讯息。

太阳渐渐升高,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快到十点的时候,尼斯终于看到在一片山崖之上,依稀看见几排整齐的孔洞,孔洞间露出高潘、回廊、顶拱、立柱。

隐修院居然是从崖壁上开凿出来的,这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和人力?

一条蜿蜒而又狭窄的小路从山岭一直延伸到那里。

“我就不下去了。”

路克和尼斯打了声招呼,然后转身就走,他是个懒怠的人,这地方给他的感觉不是很好。

看着路克远去,尼斯小心地沿着山路往下走。

走这路,绝对需要勇气,因为旁边就是悬崖,连护栏都没有,山路的宽度和肩膀差不多,尼斯稍微朝下面看了一眼,就感觉头晕目眩,整个人好像往外飘,吓得他连忙贴着山壁站好,手里的大剑和袋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突然一阵山风刮来,尼斯就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要被风吹了起来,他越发把身体贴近山壁,手指紧紧地枢住山壁缝隙。掉落在脚边的大剑和袋子幸好没有被吹走,不过他削的那根拐杖却被吹落山崖。

尼斯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风一阵接着一阵,方向有些乱,一会儿迎面而来,一会儿又从背后刮来。尼斯暗自咒骂了几句,一点一点往下挪,短短几十米的斜坡路,他足足走了半个小时。

进了隐修院,他终于松了口气。

隐修院依山而建,直接在山崖上开凿而成。当初建造这里的时候,肯定是先开凿了两个水平的山洞作为走廊,然后再沿着垂直的山壁开凿出一个个房间,房间和房间之间相隔的岩石,就变成了天然的墙壁和立柱。和修道院比起来,这里更显得简朴,石头的墙壁、石头的柱子、石头的地板、石头的台阶,没有丝毫装饰,只是简单地打磨了一下。让尼斯感到讶异的是,这里居然一个人都看不到。

他在隐修院蹓跶着。

这个地方并不大,只有上下两条长廊,两头互相连通着,靠近另外一头的地方还有一个露天平台,站在平台上往四周望去,景色确实非常漂亮,但是山风也很大,他差一点被刮走。

这座隐修院比较重要一些的地方,全都在上面一层,那里有一座礼拜堂,还有院长室,只有这两个地方有点装饰,礼拜堂有木质的地板和装饰镶嵌画的彩色玻璃窗,院长室有一扇铁质的百叶窗。下面一层有食堂和厨房,还有一座仓库,除此之外,还是有十几间不知道用途的空房间。其他地方的门全都关着,只有礼拜堂的门敞开。

尼斯走了进去。

礼拜堂的正前方是一个大十字架,底下是五排长凳。长凳是橡木做的,连漆都没有上,不过那一手木工非常精细。闲着没事,尼斯跪在十字架前面祈祷着。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他感觉到礼拜堂里面多了一个人。

“你就是新来的人?”

身后那个人早已经打量了尼斯半天,以他的实力,尼斯在他面前简直就是透明的,里里外外全都看透了:“很不错,你的底子打得很好。”

那个人赞了一句。

尼斯转头看去。

身后那个人年纪大概在四十五、六岁上下,块头很大,一脸横肉,乱糟糟的落腮胡子,看上去像屠夫多过像一个修士,但是这样一个凶模凶样的人,却散发着一股和赛门老人差不多的气息,都是那样地若有若无,异常内敛。老人从来没有说过这种内敛的气息到底代表着什么,不过尼斯也能够猜到,那肯定是实力的一种证明。眼前这个人肯定不简单。

“您是格罗里尔院长?”

尼斯大致能够猜到此人的身份,因为路克来的时候就说过,他看到隐修院院长的时候肯定会大吃一惊。

说实话,他现在确实有些吃惊。

一般来说,随着心性的变化,人的外表总是会有所变化,杀人多了,面目就算不变得狰狞,至少也会多一丝凶戻。而教会的人随着实力提升,内心不管多么刻毒阴险,外表都是一片祥和,但眼前这位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没错,我就是格罗里尔。”

院长点了点头。

“这里不会只有我们两个人吧?”

尼斯问出了他心里的疑惑,其实,他还想问这位院长大人刚才跑到哪里去了?

“当然不是。隐修院的人虽然比那边少了一些,不过也有三十几个人。加入隐修院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你要为自己弄一个住的地方,这里的规矩是一切都要自己动手。”

看了看尼斯的年龄,院长摸了摸下巴,犹豫了一下,最终放宽了要求:“在没有造好自己住的地方之前,你可以在这里挑一间房间暂时住下。”

尼斯表示了一下感谢:为了他,居然破了例。

院长继续说道:“在我们这里,没人会管你,同样也没人会打扰你,和镇上的修道院不同,你如果想要离开的话,甚至用不着告诉我。”

这话和路克告诉他的一模一样,尼斯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他不会被自由st“如果我想要受戒或者学些东西呢?”

他来这里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提升实力,悠闲对于他来说,绝对是种奢侈。

“这可以来找我,我会替你安排,不过,做任何事都必须付出代价……当然,受戒之类不算在内。”

院长及时收住了嘴,他突然想起有几件事是必须的,即便是教廷那帮一心钻进钱眼里的家伙,也不敢在每一件事上捞钱。

“今天就算了,明天吧!我帮你安排一个人,你先熟悉一下这里。”

院长这样说,无疑是下了逐客令。

尼斯非常恭敬地告退了。

他不敢有丝毫不敬,哪怕对方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父亲从小就告诉他,你对别人抱着什么态度,决定了别人对你的看法,对地位高的人恭敬一些绝对不会是坏事。父亲在对待家里的仆人上或许出了些问题,但是在其他方面一直都很成功。

隐修院建造在山崖三分之二的高度,来的时候,尼斯走的是从山顶往下的石阶,所以他知道上面没人。往山脚下还有另外一道石阶。这段石阶比上面那段稍微长一些,同样地狭窄,同样地陆峭,尼斯又是一路摸着崖壁往下走。好在,到了半山腰这里,山势就变得平坦了许多,再也没有石阶了,只有一条条延伸向不同地方的土路,因为是斜坡,为了防止滑倒,这些土路铺设得倒是颇为用心,每隔几尺就横着一根木棍,这样的设计同样也有着防止泥土松动的作用。

隐修院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形状不规则的山谷。四周的山岭就像是树根,朝着四面八方伸延出去,从山岭的走向就可以猜测出山谷伸延的方向。

尼斯信步蹓跶着。

这片山谷原本应该全都是树林,不过现在很多地方的树已经被砍掉,开辟成了农田。只要有农田的地方,就可以看到房子。那应该就是格罗里尔院长所说的,自己动手建造的房子。

一路漫步而行,尼斯算是开了眼界,这些房子千奇百怪,不但式样不同、风格不同,连建造的材料也不同,最多的是木头搭建的房子,却又要分平房和树屋。

还有一些是夯土而建的房子,这同样也有好几种,有的是平地而建,也有一些是先在地上挖个坑,房子一半在地下的那种。

也有比这更简单的,他就看到一个在山壁上挖出来的山洞,洞口用石块堆砌起一堵墙,上面连门都没有。能够与之一比的,还有一间茅棚,就只有四根木头柱子,加上一个用茅草扎成的顶棚,四周也只是简单地用茅草围了一圈作为墙壁。

这多少让尼斯得到一些启发,这样的房子他也能造,实在不行的话,他也只能搭一间茅棚将就一下了。

走着走着,他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金属敲打声,像是有人在打铁。尼斯顺着声音摸了过去。远处两座山岭相交,山谷在那里已经到了尽头。一阵灰白的烟尘冲天而起。在半山腰上,有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空地上竖着一排六个炼铁炉,十几个人正围绕着那里打造东西。

尼斯突然想起院长刚才说过,隐修院总共三十几个人,没有想到,将近一半的人居然聚集在这里,怪不得隐修院那边一个人都看不见。

那六个炼铁炉只有一个生着火,不过有三个人轮流将铁片塞进炼铁炉里面锻烧,然后夹到旁边的铁砧上捶打。铁条被迅速捶扁,打成薄薄的铁片,这些薄铁片扔进水里冷却了之后,被集中到了一把大鲗刀的前面。

尼斯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痛刀,画刀的刀柄很长,但是刀片却只有一尺多,而且厚得像是一把斧子。正是因为这样怪异的造型,所以这把面刀的效果让人惊叹,那些薄铁片被塞进绷刀里,面刀上下一合,薄铁片立刻被剪切下一毫米宽的一截细丝。因为是剪切下来的,所以铁丝自然地卷曲着,旁边的人把那些铁丝修剪整齐,然后绕在一根铁棒上面……

虽然只看到这些人把铁丝穿在铁棒上,不过尼斯已经能够猜到这些人是在干什么。这群人肯定是在打造锁链甲。

他以前在弗兰德尔也看人打造过锁甲,在那里是先将铁条抽拉成丝,然后再绕在铁棒上,经过回炉、锻打、淬火,再截成一段段的铁环,然后拿去编锁链甲。

这边的工序明显要复杂一些,但是他却感觉到,效率好像是这边高得多。

当初在弗兰德尔看人打造锁链甲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拉铁丝,那需要来来回回拉十几次,从尾指粗细一直拉到只有牙签那么粗。拉的时候速度还不能快,快了的话容易拉断。

而这边,大铁锤挥动如飞,一刻钟就可以打出一块薄铁片,_刀的人更快,那只手一上一下,根本连半秒钟都不到。剪切下来的铁丝,一根可以绕三个铁环。

看着有趣,尼斯走了过去,他也想借机会和这些人打个招呼,毕竟以后他一直要住在这里。让他感到失望的是,那些人全都看到了他,却都当没看见,他打招呼也没人回应,甚至没人抬起头看他一眼。

虽然那位“屠夫”院长已经告诉过他,这里的人不会管别人的闲事,也不会打扰别人,但是看他们配合得异常紧密,似乎也不是全都独自苦修。

看了一会儿,尼斯感觉到绕铁环的人工作最为轻松,所以他凑近前去。

“最近要打仗吗?”

尼斯轻声问道。

负责绕铁环的总共有五个人,因为这是手工活,虽然简单而且轻松,速度却快不起来。尼斯只需要一个人回答就够了。

可惜那五个人全都很不给他面子,根本就无视他的存在。

“你们的工艺倒是挺特别的。”

尼斯打算试试拍马屁。

让他郁闷的是,效果也不怎么样,别说绕铁环的这五个人,其他人同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尼斯讪讪地退到了一旁,他看了一眼已经堆积起来的铁棒,又看了一眼堆在炼铁炉边正在预热的铁条。他在旁边看了半天,大致能够计算出,这些材料应该足够制造五、六千副锁链甲,这绝对是一笔大买卖。

来这里的路上,尼斯就已经听老人说过,在这个堕落的时代,即便是苦修士,也称不上恬淡和虔诚,他们的生活并非是只有祈祷,相反的,这些苦修士各个多才多艺,精通好几种手艺,空闲的时候,经常会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地方和魔法师倒是更贴近一些。

同样,苦修士的生活也绝对谈不上清苦,他们衣食无忧,又精通各种手艺,空闲的时间也特别多,所以常常会制造些东西,除了自给自足,还可以往外卖。

他们制造的东西,比外面工匠的作品往往更好得多,所以销路绝对不成问题,正因为如此,这些苦修士绝对不会缺钱。

尼斯当初会答应成为一个苦修士,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听了这番话。不过那时候他还有点没有把握,现在一圈逛下来,他已经确信无疑。

这批锁甲价值不菲,更何况打铁绝对不是这些苦修士唯一赚钱的管道,他刚才在一条小溪边看到了一排水车,旁边有磨坊还有其他作坊。他还看到过几群绵羊被散放在树林里,山坡上还有成片的葡萄园,种植的葡萄明显是用来酿酒的原料,他对这个非常熟悉。很明显,这群苦修士有的是财路。这不是一座隐修谷,而是一座实实在在的黄金谷。

现在他越发明白,老人为什么总是说这是一个堕落的时代。

所有的人都在追求金钱,圣殿骑士团、各国的君王及教会。整个教会都在追求金钱,不但神父、主教、大主教这类人有赚钱的门路,修道院也一样赚钱,拥有着众多产业,最后连隐修院都生财有道。

对这个堕落的时代,老人似乎有些失落。

不过,他喜欢。

加入隐修院的第一天就这样不顺,这让尼斯非常郁闷。

整整一天,他只把这片山谷逛了一圈,熟悉了一下环境,还没来得及认识其他的隐修士,事实上,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近那些人。

赛门老人虽然帮他开启了智慧,也灌输了许多知识在他的脑子里,但是里面并没有关于和人交流的办法。

好在第二天,总算有人和他说话了。

清晨,刚刚做完早祈祷,就有人来敲门。

打开门一看,站在门口的是格罗里尔院长,在这位满脸横肉的屠夫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几岁的修士。

第一眼看到那个修士,尼斯就觉得两只眼睛有些发痛,这个人的身上不时喷发出澎湃的圣力,给人的感觉仿佛浑身笼罩着一层无形的芒刺似的。很强,非常强,强得令人感到战栗,虽然此人的境界未必比得上赛门老人和格罗里尔院长,但是真的交手的话,很可能那两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跟在老人身边三个月,尼斯对于这个世界有了一些认知。他现在知道,境界并不代表实力,更不代表战斗力的高低。境界是能够支配的力量层次,境界越高,能够支配的力量层次也越高。像赛门老人就已经触及到了时间和空间的领域。而眼前这个人却属于另外一种类型,他们不追求太高的境界,而是单纯追求战斗力,他们只对能够提升战斗力的神术感兴趣,并且将它们运用得出神入化。他们甚至改变了圣力的特性。将原本柔和而又温润的圣力,变成了锋芒毕露类似斗气的东西。他们只为了战斗而生,为了杀戮而活,可以轻易地击败那些境界高得多的人物。

“尼斯·荷特·康塞尔,我们新来的成员,他还没有受戒,这就是我请你过来的原因。”

格罗里尔院长对身后那个人说道,紧接着院长又转向尼斯:“这位是摩根修士,他是我找来替你主持受戒仪式的,没人比他更合适的了。”

“您是一位审判者?”

尼斯试探着问那个修士。

像这种另类的牧师有着各式各样的称呼,审判者、裁决者、战斗牧师、神官战士……其他的称呼都是通用的,唯独裁决者是宗教裁判所的人专用。偏偏这种另类的牧师在宗教裁判所里面数量最多。

“我以前为克劳艾朵伯爵服务。”

那个修士显然猜到尼斯的想法,这等于变相地表明了他的身份。

“我第一次听说有审判者成为苦修士。”

尼斯用惊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毕竟怀疑别人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

“没人说过审判者就不能成为苦修士。”

摩根修士倒也风趣,完全不像这里其他的隐修士那样冷漠。

看到此人避而不答,尼斯立刻明白了。这个人的背后肯定也有一番故事。

在教会里,审判者和苦修士的情况差不多。想要成为审判者,同样要放弃大部分权力,不大可能走神父—主教—大主教这样一条晋升之路,不过他们有另外一套体系,一直升上去的话,地位不比主教差。成为审判者还有一个好处,他们不需要守那些清规戒律,甚至可以拥有合法的婚姻。可以说,审判者和苦修士完全是两个极端,前者追求的是强大的力量,除此之外完全没有束缚,后者追求的是纯洁的心灵,靠苦守清规拉近和上帝的关系。

一个高阶的审判者放弃以往追求的一切,成为一个苦修士,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原因。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照了进来,正好照在正前方的十字架上,那迷离幻彩的光线,给十字架增添了几分神圣的感觉。

尼斯跪在十字架前,他的膝盖下垫着锦垫,因为这个仪式的时间可能会很长。

此刻,他的双手合拢在胸前,嘴里吟诵着一段祈祷文。在他的身边,摩根修士捧着一本厚重的经书在那里念诵着,每念一段,他都会在尼斯的头顶上洒落几滴圣水。随着圣水的蒸腾,尼斯的身体四周笼罩着一圈朦眬的圣光。圣光渐渐变得越来越亮,看上去有些像火光,时不时地会飞腾而起,直窜天花板,有时又会收拢成一小团,好像随时都会熄灭。

摩根修士根本就没管这些变化,他的工作只是念诵经文和泼洒圣水。仪式的过程非常简单,但是需要花费的时间却很长,这也是格罗里尔院长不愿意亲自为尼斯主持仪式的原因。而此刻的尼斯,人虽然跪在十字架前面,他的意识却已经在另外一个世界。

他正惊诧地看着四周。

远处那棵大树,旁边有为了防止羊群进来的围栏,还有那一排排的墓碑,所有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这是他的故乡,是他出生成长的小镇。

突然,他看到那棵大树下,他的亲戚们正在交头接耳讨论什么。

尼斯茫然地一步步靠近。

奇怪的是,他的那些亲戚居然全都没有看到他,好像他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亨利的领地值不了那么多钱,你们拿去也没用,除了我,你们之中谁有门路能够继承爵位?”

“我们拿不到,但是可以让你也拿不到。”

“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大家都是亲戚……”

“别说这种没用的话,我们和那个小杂种也是亲戚,如果真的讲感情的话,我们应该帮着他对付你。”

“我只要领地,其他的财产一概不要,你们还嫌不够?贪心要有一个限度,拉贝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在背后煽动。”

“怎么?想威胁我?亲兄弟明算账,亨利死了,他的财产本来就应该由我们分,你拿最大的一份,当然要给我们大家一些补偿。”

“好,我就按市价买下来,这笔钱,你们分。”

“说得好听,这是采邑,哪里是一般的土地可以比?要不然这样,我手里也有不少土地,你帮我变成采邑,你不是有这个门路吗?”

亲戚们争得面红耳赤,互相之间推推搡搡。

尼斯感觉一股怒火从胸膛中喷溢出来,他想起来了,这是葬礼前一天发生的事,就在第二天,这些家伙就联合起来夺走了属于他的一切。

尼斯握了握拳头,他多么希望手里有一把长剑,就算不把这些家伙全都宰了,至少要杀了正中央那个卷头发的家伙,所有的人都是他招来的,整件事也是他发起的,甚至连父亲的死也可能和他有关。

突然,尼斯浑身一震。

他想起,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所有的财产都已经捐给了教会,他的亲戚们没有得到一点好处,还都被罚了一大笔钱,教会剥皮的本领可不是盖的。至于那块领地,被他指定给了那个向他告密的人,虽然这个家伙得到了好处,但是成了众矢之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这是考验,这些都是假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这些都是假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尼斯在心底不停地念叨着。

这招确实有效,他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突然眼前一转,大叔消失了,墓地消失了,连同他的那些亲戚们也全都消失了,四周的场景换成了他家庄园的房子,旁边一圈都是女仆,她们正在一边聊天,一边打扫着房间。

“说什么私生子,我才不信呢,我怀疑老家伙的身体有问题,根本就不能人道,所以干脆在外面捡了个野种,冒充是自己的儿子。”

“你这样说,恐怕是因为老主人从来没有碰过你,不过凭你的姿色,说实话,确实不怎么让人看得上眼。”

“是啊,老主人找不找女人,我们最清楚了,听老穆恩说,老主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风流种子。”

“那个家伙的话你们也敢相信?男爵刚死,他就急匆匆地去给霍恩一家报信,仆人里面也只有他能够拿到书房的钥匙,小野种的出生证明和施洗记录全都在书房里,我以前看过的,后来莫名其妙没了,你们用脑子想想,就应该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尼斯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进耳朵里。

他只知道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无论如何都无法熄灭。他从来没有想到,老穆恩居然也背叛了他。直到他离开家的那一天,他都以为老穆恩是几个少有的忠诚之人,因为老穆恩并没有像其他仆人那样投向亲戚们身边,而是像管家婆那样选择离开。

如果说,父亲对别的仆人一向不薄,那么对老穆恩就可以说是恩重如山了。

老穆恩的命是父亲救的,而且父亲信任他,让他做庄园那边的总管,还给了他和他全家人自由。尼斯多么想立刻飞回去,他要问问老穆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要背叛父亲和他?为什么在选择了背叛之后,却又离开?

在礼拜堂里,摩根修士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看了尼斯一眼。只见小家伙的头顶上红光一闪。摩根修士摇了摇头,有些不看好尼斯。

受戒仪式是一种考验,看一个人对原罪的抵抗能力。这种考验之所以要持续很长的时间,是因为受试者一开始,脑子总是很清醒,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情感,只有在经历长时间的考验,精神变得疲惫不堪之后,才会渐渐地支撑不住。

小家伙一上来就失败,说明他的意志很脆弱。

更让他不看好的是,第一个失败的居然是“愤怒”如果是失败在懒惰和暴食上,这还情有可原。小孩的自制力比较差,而且十之八九没有尝过饥饿和疲倦的滋味,在幻境里,只要把他们扔到一个空旷无人的地方,让他们长途跋涉上几天几夜,然后在他们面前出现一大堆食物,再放上一张柔软的大床,想不失败都难。

至于嫉妒、贪婪、骄傲和愤怒这四种原罪,小孩子难免也会有,不过年龄越小,心性越单纯,这四关都很容易过,特别是明知道自己在经受考验的时候,稍微克制一下,肯定就可以坚持过去了。

小家伙的表现让他失望,与此同时,他也松了口气。

在他想来,第二个失败很快就会到来,然后就是第三个、第四个……很快他就可以解脱了。可惜,接下来并没有如他所愿,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尼斯身上再也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反倒是不时地冒出一点淡蓝色的光芒。

在幻境之中,尼斯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平静。

嫉妒和贪婪这两关,他过得风平浪静。

被开启智慧的他,拥有着成年人的判断力。不过,更关键的原因是,这两关都是用金钱、地位之类的东西诱惑他。尼斯知道金钱是好东西,也知道地位的重要,但是他只是知道,并没有切身体会过,所以这些东西对他的诱惑力很低。

在懒惰和暴食这两关,幻境之中出现的恰好是他父亲下葬之后那个饥饿疲惫的一夜,只不过在幻境里,饥饿的感觉被加强了许多倍,而且白天黑夜那些可恶的亲戚都在他耳边大声咒骂,不停地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根本没有办法睡觉。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意义,那一晚上对于尼斯来说,影响实在太深刻了,他彷彿能够感觉到赛门老人就躲在后面的酿酒作坊里,所以他完全无视自己的饥饿和疲惫。

除了一开始的时候在愤怒这一关失败之外,他一直都非常顺利,但是现在,他遇上麻烦了。

此刻,他的眼前一片幽暗。

只有清冷的月光从狭窄的窗口照进来。

那不正是前天晚上在修道院房间里面的一幕?

一个纤细却又不失丰满的女人正背对他躺着,他的手已经伸进最里面的衣服底下,一只手的手指正捻动着那一点殷红。另外一只手紧贴着柔软的腹部,感受着那里的丰腴滑腻。

尼斯的心情一阵激荡,不过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是在接受考验。

就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他飞快地把手抽了出来,整个人也往后一缩,紧紧地贴在了墙壁上。对于这样的反应,那个女人似乎有些意外,她略带好奇地“嗯”地轻吟了一声,居然转了个身,从背朝着他变成了面对面。

“你刚才不是很喜欢吗?为什么现在不动手了?”

她轻声问道,那身影说不出的柔媚。说着,她轻轻地贴了上来。

尼斯避无可避,当两团软玉紧贴到他的胸前,一具娇躯闯入他的怀里,他的手下意识地环抱了上去。

原本只是指尖有种滑腻的感觉,现在他只感觉整个怀里都滑腻绵软。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那个女人的腹部紧贴着他的腹部,每一次轻轻地扭动,都在他的心底激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他的脑子里面充满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女人的嘴唇凑到他的耳垂边上,在上面轻轻地咬了一口。

尼斯一点都不感觉到痛,只是感觉痒,而且浑身一阵发酥。

“想要知道我是谁吗?”

那个女人轻声问道,她吐出的气吹着尼斯的耳廓,让原本就浑身发酥的小家伙越发变得稣软起来。

“我想。”

尼斯不由自主地喊道。

话音刚刚出口,一切都如同泡影i般消失了。

眼前再也不是一片黑暗,也看不见那皎洁的月光,更没有那拥入怀里的软玉温香,留下的只有深深的失落。

此刻的他,后悔极了。

他后悔的不是自己的失败,而是后悔失败得太早,要不然他就可以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了。再一次捻了捻指尖的滑腻,又放在鼻尖嗅了嗅,他仿佛能够闻到那淡淡的幽香。

就在他沉溺于刚才那美妙感觉的时候,骤然间,光明充斥了四周。他仿佛一下子进入了一个光的世界,连空气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里没有大地,脚下是蒸腾的云雾,云雾中不时地泛出一团团的金光,头顶上倒是有一片天空,很多光自动聚集在一起,缓缓地流动着,仿佛是一条由光组成的河流,又像是不停变化着的一道霓彩虹光。

好半天,他才注意到自己。

他仿佛也是由光组成,整个身体都是由淡淡的光组成,伸出手掌,居然可以穿透过去,看到后面的东西。这想必就是圣灵之体。最虔诚的信徒死后升入天堂,就会转化为这种圣灵之体,获得永生。

尼斯猛然间清醒过来。

他想起,老人曾经对他提到过,每个加入教会的人,全都拥有一次体会神圣力量有多么强大的机会。果然他的脑子里面多了一些东西,那是二十几篇祈祷文,有的长,有的短,长的简直就如同叙事诗,短的却只有一句话。他知道,这些祈祷文每一篇都对应一种终极神术。尼斯没有试图记忆这些祈祷文,因为没用,一旦出了这个空间,一切都会遗忘。

复活,天使召唤,末日降临,最后的审判……一连串终极神术的名字在尼斯的心头滑过,突然间他停了下来,他找到了他要的东西。

启示——先知一脉的两大终极神术之一。

另外一个终极神术就叫预言。

两者的区别是,启示能够知道过去、现在、和不远未来的事,而预言只和未来有关。据说,还有两本书与之对应,一本叫《启示录》一本叫《预言书》对那两本书,他想都不敢想,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只可能是神器。更何况,这两本书的存在,始终都只是传说,从来没有人得到过其中的任何一本。

强行让心变得平静下来。

机会只有一次。

他不会忘记老人说过的话,上帝的慷慨是有限的,如果贪得无厌的话,最后将一无所获。

用心地念了一遍“启示”的祈祷文,这是一篇很长的祈祷文,而且非常拗口,如果是以往的话,他至少要十几遍才有可能通顺地把祈祷文从头到尾念出来。但是这一次,他却一次就成功了,而且念得很轻松。

转瞬间,尼斯就明白了。

在这个完全由上帝掌控的世界里面,绝对不会有失败。

“我想知道,如何寻求最适合我自己的那条路。”

尼斯默默祷告着。

刚刚说出心中的愿望,他的面前就冒出了一片青蒙蒙的光华。

那片光华渐渐凝结起来变成了一块镜片,镜片的正中央显露出一幅他熟悉的景象:在半山腰上,六座炼铁炉的前面,一群修士在那里挥汗如雨地打铁。影像越来越大,最终定格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站在锎刀的前面,手握着鲗刀的刀柄,在鲗刀下,薄铁片被剪切成了纤细的铁丝。

第二章 指引的意义

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落日的余晖照进了礼拜堂里。

摩根修士一脸呆板地站在那里,他手捧经书仍旧认真地念诵着,但是心底却为自己的失算而后悔不已。他原本以为仪式很快就会结束,没有想到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还没有完成。他正琢磨着,会不会继续拖延下去?不知道要拖多久?

突然,尼斯动了一下,紧接着,他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从幻境中出来的尼斯感觉浑身上下又酸又痛,特别是两个膝盖都快没感觉了。任何人保持着这样的姿态跪上十几个小时,都好不到哪里去。

“仁慈的主,怜悯世人,拯救世人于苦厄……”

尼斯吟诵着祈祷文,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身上顿时冒出一丝非常微弱的光芒。

这是他释放出来的第一个神术。

光芒稍纵即逝,维持的时间是那样短暂,施展完神术之后,尼斯感觉比刚才稍微好了一些,不过身上仍旧异常酸痛。

神术是成功的,但是效果绝对差劲。

就在这时候,另外一道圣光落在他的身上,这一次的效果就明显多了。尼斯顿时感觉到酸痛全都被驱散一空,浑身上下充满了无穷的活力。

“谢谢您,今天这一整天全都辛苦您了。”

尼斯对于替他护法、又帮他恢复体力的摩根修士自然要客气几句。

“第一次施展神术感觉怎么样?”

那位曾经是审判者的修士,笑吟吟地看着尼斯。

“我为我的实力感觉到羞愧。”

尼斯说着客套话,不过这算是实话,刚才那效果确实见不得人。

再和摩根修士施展的神术一比,就越发明显了。偏偏审判者因为圣力变异,对别人施展神术时的效果是出了名的差劲,只有在对他们自己施展神术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惊人的效果。

“没什么,每个人一开始的时候都是这样……以后不用再老是‘您’啊‘您’的,你不累,我都感觉累。”

摩根修士显然是一个非常随和的人。

尼斯当然悉听尊便,他正巴不得改口呢。

“对了,你挑选了谁作为你的守护天使?”

摩根修士问道,怕小家伙以为他有什么意图,他连忙又加了一句:“这是要登记的。”

守护天使就相当于异教之中的守护神。

在别的宗教里,一个神系总是拥有众多的神灵,信奉不同的神灵就可以得到不同的能力,未来的成长也和那些神灵掌管的神职有关。而上帝的信徒只承认上帝这个唯一的神,类似的职能就只能由守护天使完成。守护天使的作用既然如此重要,会被当做重要资料记录进档案里,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尼斯根本没有打算隐瞒,他也隐瞒不住,守护天使很容易就会被检查出来。

“瓦德尔。”

摩根修士搜肠刮肚地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的最深处找到了这位天使的存在。他的神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天使也分等级,瓦德尔虽然不属于最底下那一层,却也差得不远。他甚至想不起这位天使掌控的是什么职能,可见这位天使有多么不受重视。

但是这种话他不可能当着尼斯的面说,要不然就等于告诉小家伙,这绝对是一个错误的选择。更何况,就算说也晚了,挑选守护天使的机会只有一次,选择了就不能再改变。

“瓦德尔,我知道了。”

这位修士转身出了教堂,他要去院长那里,有些东西要写到档案里去。

看着摩根修士远去,尼斯松了口气。

果然这个秘密一般人不知道,至少这位摩根修士就没有任何反应。

老人当初告诉他,挑选守护天使的时候,有一种近似于作弊的选择,那就是伴生天使的存在。

在天使中,有很少一部分的天使是成双成对的关系,如果选择他们中的一个作为守护天使,同时也可以选择另外一个。这些稀有的天使地位全都不高,能够赐予的能力也不强,所以一向都不受重视。

天使瓦德尔掌控的职能是“时间”这是一个很冷门g?能,除非想成为先知,没人会选择这类天使。就算是想成为先知,也没人挑这个天使,因为掌控“时间”职能的天使还有好几个。其中的一个地位很高,那才是想要成为先知的牧师的首选。瓦德尔的兄弟、天使巴莫特掌控的则是“旅行”的职能。

“旅行”是一个很大众化也很热门的职能,别看名称不怎么起眼,从这个神职衍生出的一大堆神术,全都异常实用,比如“快步疾走”、“轻身术”、“加速”……这些神术不只是能够用来赶路,打仗的时候有这些神术加持在身上,先不说战力提升多少,一旦战败,至少比别人多几分逃命的机率。拥有这项职能的天使很多,地位高的也有一大堆,选择很多,挑到巴莫特,绝对是瞎了眼。

老人既不是白痴,也不是瞎子,当初让他这么选择,就是为了不浪费他那得自信使之神墨丘利的天赋。

墨丘利掌控的神职就有“旅行”这一条。

神赐的天赋和守护天使赐予的能力重叠,有着让人想象不到的好处,只要是和“旅行”有关的神术,他可以比别人更早学会,他施展这类神术的效果也会比别人更加明显。

啃完从食堂拿来的干面包,尼斯跪在床头开始做晚祷。

隐修院确实是一个非常自由的地方,这里甚至连祈祷钟都不敲,也不规定一天必须祈祷几次,一切都由隐修士们自由决定。

以往,除了早上的祈祷,他都会把时间控制在半个小时左右,但是这一次,他却给自己订了一份计划,晚祷到十点结束,睡五个小时,这样一来,晨祷就往后拖延了一个小时,干脆祈祷四个小时,把晨祷和早上的祈祷连在一起进行。

这倒不是为了表示他有多么虔诚。他需要力量,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达到主教的境界。

腓力四世和克莱门多教皇就如同两座大山,始终压在他的头顶,现在只不过是因为天机混淆,所以他才得以躲藏在暗处,等到天机清澄之后,他这条漏网之鱼能不能继续躲藏,就要看他自己的实力了。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感觉时间根本不够用。

想要获得力量,身为牧师的他就只有祈祷。如同魔法师的冥想,祈祷是牧师的根本。两者相比,祈祷的效率肯定不如冥想。魔法师是自己开荒的农民,牧师却是租别人土地的佃户,前者的收获归自己所有,后者必须把一部分的收获缴给上帝,上帝订的租金绝对不低。

当然有坏处就有好处,好处是如果有一群信徒的话,那些信徒的祈祷有一部分也会算在牧师的头上。信徒越多,圣力增长得自然越快,这也是教会拼命发展信徒,特别是虔诚信徒的原因。

这和佃户有机会成为庄园管事是同一个道理。自己开荒就没有这样的好处。

不过再往上发展,对于牧师来说就非常困难了,那些位子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只有前面有人让位,才有可能升上去,还未必能够轮到自己,因为盯着那个位子的人一大堆。

魔法师不同,自己开荒,一切归自己所有,勤奋一些再加上一些好运气,很可能自己成为庄园主。

老人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尼斯很清楚,老人帮他制订的计划是,等实力提升到主教境界,拥有自保能力之后,就转而向魔法方面发展。

当然,这一切都还显得太过遥远,现在他需要的是踏出第一步。

随着一遍又一遍的祈祷,尼斯能够感觉到体内有一丝圣力正渐渐成形。这让他很是欣慰。以前他虽然也一直祈祷,三个月来从没有停止过,却没有任何用处。

未曾受戒,灵魂之中没有上帝的烙印,就算付出再多虔诚,也无法自行转换成圣力。当然,那也是因为他弹诚程度不够,如果真的无比虔诚的话,就算没有受戒,同样也可以和上帝沟通,得到上帝的指引,获得上帝赐予的能力。

这绝对不是传闻,古往今来,这样的人数量绝对不少,多则十年就会冒出来一个,少则一个世纪总会出一个这样的人物。他们毫无例外,死后全都被冠以“圣”的名号。

尼斯不敢拿自己和他们比,他弹诚带着许多其他的成分,只能够靠花大量的时间祈祷,慢慢积攒圣力。

四个小时的祈祷,睡五个小时,然后又是四个小时的祈祷,尼斯忠实地执行着他制订的时间表。当第二天清晨,他走出房间时,他感觉自己确实有了些收获。

虽然只睡了五个小时,他倒也没感觉睡眠不足,祈祷只是在浅层意识中进行,深层意识一直都在休息,就相当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今天晚上可以试着再少睡一个小时。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那个在“启示”中看到的修士。

那个人前天在打铁,今天想必也一样,打造锁甲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前天他离开的时候,旁边还堆着很多铁条和木炭。就算一天的时间将那些铁条全都打成了铁环,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那些铁环要一个一个地穿起来,还要把铁环上的缺口补好,变成一个完整的铁环。这都是很花时间的工作。

说实话,他始终都没有想明白,这些人打算怎么完成接下来的工作?当初他在弗兰德尔的时候,看过那里的人制造锁链甲,一个熟练工匠一天顶多能够编出半个袖管,十二个工匠合作,一天才制造出一副锁链甲。弗兰德尔的武器作坊一旦有订单,都会去附近村庄召一大批短工来,少说也要召一、两百人。

按照他那天的猜测,这群人得到的是五、六千副锁链甲的大订单,按照弗兰德尔的作法,至少要召集一、两千名短工。这样一天可以造百来件锁链甲,用两个月时间,差不多能够完成订单了。

带着一分好奇和满心的迫切,尼斯一做完早上的祈祷就出了门。

临走之前,他倒也没忘记,去食堂里拿一块黑面包。

说实话,对于手上的这块黑面包,他绝对连一点好感都没有。镇上修道院里面的伙食已经够烂的了,没想到这边更差。这东西又干又硬,可以用来砸人。还有一点也让他担心,昨天晚上他拿走一个黑面包的时候曾经数了一下,总共十五个黑面包,今天早上再数了一下,仍旧是十五个。难道这里的人全都是自己做饭?

好像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过去。那么随之而来又有一个问题,这些面包倒底放了多久?

尼斯有些不敢想下去了,好在这里是隐修院,吃坏肚子也没关系,周围全都是实力强悍的牧师。

不过他也已经下定决心,傍晚的时候到外面去转一圈,用不着走得太远,这里到处都是飞禽野兽,昨天晚上祈祷和睡觉的时候,总是能够听到鸟叫和狼嚎的声音。以他投掷梭镖的精准度,想要填饱肚子应该没有问题。或许他还有必要学习一下烹饪的技巧。

带着一脑子胡思乱想,尼斯从隐修院走下来。经过那段狭窄山路的时候,他仍旧是摸着山壁而行,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不知道是因为习惯的缘故?还是因为受戒之后,精神力得到了提升?

打铁的地方有点远,而且这段山谷蜿蜒曲折,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打铁的声音才不至于传得很远,影响到其他人。尼斯到了那里的时候,其他人还没有上工,炼铁炉是热的,肯定一晚上没有熄灭过,只是炉膛和炉门被泥巴封着。他倒是听说过,有活干的时候,打铁炉是不会熄灭的,这里面好像有点讲究。

尼斯知道自己来早了。反正没事做,他干脆跑到那口绷刀边,玩起那把锄刀来,一脸的兴致勃勃,他并不是装的,事实上,他确实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只要是男人,肯定都喜欢武器。每一个男孩小时候都梦想能够得到一把神兵利器,斩杀恶龙、除灭妖魔,建立一番功业。

半个小时过去了,远处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那些隐修士上工来了。这些人手里全都拎着一个盒子,他们远远地看到尼斯,全都有些意外。等到他们走近了,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隐修士问道:“怎么?对打铁感兴趣?”

尼斯记得,他是那三个负责捶打铁片的人之一。

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开工,这些人没有像之前那样冷漠。

“是啊,我以前也看过别人制造锁甲,都是先把铁条抽成铁丝,然后再穿环,你们这里的作法倒是挺新鲜。”

尼斯说道。和精通技术的人打交道,选择技术的角度往往容易切入话题。

这是他想了很久之后才找到的方案。

果然,一说到技术,那几个人都来劲了,打铁的这位用手在铁砧上抹了一下,然后一坐了上去,居然把铁砧当做椅子,另外几个人也各找了一块石头坐下。

打铁的那个人大嘴一咧道:“那些工匠哪里可以和我们比?他们只知道按照别人的办法去做。这种打造锁甲的办法是我们几个人自己琢磨出来的,效率绝对要高得多,而且这些铁环全都是锻造出来的,强度要比拉丝好得多。”

“我可以加入吗?”

尼斯趁机问道。

他的目标是接近那个用_刀的隐修士,加入这群人的行列只是第一步。

“你才多大?能够做什么事?”

那几个人全都笑了起来。

“想学一门手艺的话,小溪边有一排水车,旁边全都是作坊,你在那里可以学纺织,或者学酿酒,要不然跟着拉尔文那帮人学炼金也可以。打铁是力气活。”

打铁的修士举起胳膊,显露了一下他的肌肉。为了方便打铁,这群人都穿得不多,两条手臂全露在外面,那个家伙的手臂上全都是结实的肌肉。

尼斯对这身肉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刚才提到的炼金。在来的路上,赛门老人就和他说过,有机会的话,最好能够学会炼金术,并不需要学得很精深,就像魔法一样,只要掌握一些基础的技巧就可以了。基础的东西往往最实用,不管是魔法还是神术,都是如此,炼金术也一样。学习这些东西也用不着花太多的时间,毕竟等级很低谈不上深奥,再说,这个层次往往已经被研究透了,也不太受到重视,修炼心得、研究资料之类都很容易弄到手。

“你们之中有些人以前不也是魔法师吗?为什么不去玩炼金?”

尼斯问道,这一次他是真的在试探了。虽然不是很肯定,但是他有八成的把握,在“启示”之中看到的那个人是魔法师。

当初赛门老人让他趁受戒的机会,寻求上帝的指引,寻找一条最适合他的路,不过老人也曾猜测过,最适合他的路恐怕是以神术为主,魔法为辅,充分利用异教之神墨丘利赐予他的天赋。

在神术方面,他绝对不缺指点,他需要的是引领他进入魔法世界的向导。

“你说的是蒙德?我们这十几个人里,就只有他以前是魔法师……”

打铁的修士左右看了看,确认蒙德没在这里,这才低声说道:“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这件事,他非常忌讳自己的过去。”

“为什么?他……难道是一个黑魔法师?”

尼斯脸色大变,不过紧接着他又感觉到不对,上帝给他的启示里,怎么可能出现一个黑魔法师?

“那倒不是,蒙德年轻的时候,异想天开地想要开创一个新的流派,走和别的魔法师完全不同的路,他确实搞出来了一些东西,可惜,事实证明他的想法不切实际。”

打铁的修士解释道,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旁边的那些修士也一个个似笑非笑,显然都把这当做是一件有趣的事。

“怎么不切实际?”

尼斯打算追根究底,现在他越发确定,这个人是关键。

在这座隐修院里,魔法师肯定不止一个,刚才提到的那个叫拉尔文的人肯定也是一个魔法师,如果只要是魔法师就能够成为他的指引者,在“启示”里面就不可能只出现那个人的模样。

打铁的修士显得有些为难,这毕竟有说别人坏话的嫌疑,不过看到尼斯一脸急切,似乎真的对此非常感兴趣,他最后还是说了出来:“魔法师最怕的就是被人靠近身边,蒙德想要改变这件事,他成功了,不过一个会近身战、但是在远距离的战斗中远不如同类的魔法师,实在没什么用处。他的那身本领最适合用于刺杀,可惜,这个家伙胆子小。”

话音落下,旁边的修士全都笑了起来,这确实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

“嘘!别再说了,他们已经来了。”

坐在最靠外侧的一个修士突然发出了警告。

果然又有一群修士朝着这边走来,尼斯要找的蒙德修士,就在那群修士中间。

一个星期之后。

在通往隐修院的小路上,一群修士推着沉重的独轮车从树林里面走出来。走在这支队伍最末尾的,是一个披着斗篷的金发少年。

时隔一个星期,重新回到镇上,尼斯感觉到一股生机扑面而来。

说实话,他还是喜欢这样的生活,隐修院里面实在是太冷清了,更让他受不了的是,那里面的人几乎不相互来往。

在之后的几天里,虽然他和其他隐修士全都认识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邀请他去串门子,和他关系最密切的几个人也顶多是和他聊上几句。

最让尼斯感觉郁闷的是,他已经想尽了办法,却始终没法接近那个叫蒙德的修士,这个人在隐修士里也是一个出了名的闷葫芦,和任何人都不亲近。

对于这样一个家伙,尼斯有种无法下手的感觉。

他现在回到镇上,除了明天是星期天,另一个原因就是他需要赛门老人的指点。

“谢谢你们把我带出来,你们先回修道院吧!我还有一些事。”

尼斯和那些修士打了招呼。

老人看管的仓库在镇上另一头,尼斯到了那里的时候,只看到大门紧锁着。

他正打算敲门,却听到一阵门闩拨动的声音,紧接着门就开了。

“知道你要来。”

老人说道,他的手里拎着一个水壶。

进了仓库,把门重新关上,老人自顾自地走进院子里,才一个星期的时间,院子居然被开辟成了一块菜园,地上湿漉漉的,老人刚才显然是在浇水。

“你倒是清闲。”

尼斯确实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老人居然如此悠哉,一点都不像是在避难,反倒像是在度假。

“以前居然没有发现当农夫也是很有意思的。”

老人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说实话,“你急匆匆地来找我,想必是碰到什么事了。”

他问道。

“我来这里,是为了‘启示’的事。”

尼斯低声说道,他没敢继续往下讲。

只见老人伸出一根手指,朝着四周划了几划,顿时,四周变得一片寂静。

“现在你可以说了。”

老人示意尼斯继续说下去。

“我在‘启示’之中看到了一个人,我猜测,他应该是我的指引者,但是我打听到,这个人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失败者,是一个在别人眼里非常可笑的家伙,身为一个魔法师,却追求毫无意义的近战能力,最后弄得自己既不像是一个战士,也不像是一个魔法师。”

尼斯这样说,其实是为了让老人帮他再确认一下。

最近这几天,他除了千方百计试图接近这位蒙德修士,同样也在思考哪一条才是属于他的路?

让他烦恼的是,他怎么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你有没有打听得更加具体一些?他的实力怎么样?”

老人虽然能够在转念间知道世间很多事,可一旦涉及到的人实力高到一定程度,他就没办法了。

“有个比较他的人说,他瞬间爆发出的战斗力其实很强,甚至比审判者更加恐怖,但是持续作战的能力却差得可怜,审判者至少能够战斗半个小时,他却顶多只能够支撑几分钟。”

为了这个情报,他付出了一只野兔作为报偿,可惜,知道之后也没什么用处。尼斯看着老人,他期待着老人能够给予他指点。

“居然有这样的怪人?”

老人也笑了起来,不过他的心底里也有些犯愁。

他也想不出其中的奥妙。

对审判者,他当然不会陌生。

审判者本身就是异类,虽然是牧师,却更像战士。他们的神术对别人施展的时候效果差得要命,用在自己身上却好到了极点。因为这个特性,一旦给自己加持了一连串的神术,他们就一个个变成了力量超群、速度惊人、反应快疾、不知疲倦、防御强悍、进攻犀利、不怕受伤、极难杀死的战斗机器。比那些从小就修炼武技的骑士和圣骑士,绝对只强不弱。更厉害的是,境界越高,审判者的战力比同层次的骑士和圣骑士强出越多。当然,审判者也不是毫无缺陷,他们最大的弱点就是不能长时间作战,一旦圣力消耗干净,就只能等着挨宰了。

这个不走平常路的魔法师,居然能够在短时间里,爆发出超过审判者的战力,持续的时间却短得可笑,怪不得成了一个悲剧人物。

“不过,说他的路走错了,恐怕未必正确,很多失败者离成功往往只差最后一步,可惜他们没有继续走下去。”

老人看了尼斯一眼。

尼斯知道,老人这是在警告他,让他别犯同样的错误,因为他和那位蒙德修士一样,都是放弃了现有的道路,准备开辟属于自己的路。

“‘启示’绝对不会有错。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做的?”

老人觉得,要找出答案,必须拥有更多的讯息。

尼斯并没有让他失望。

“那个人原本打算依靠魔法的力量,打造出一个全能战士,穿着轻甲,在魔法的加持下,拥有重甲的防御力;使用轻剑,同样在魔法加持下,拥有轻易破开重甲的能力。”

“想法倒是不错。”

老人点了点头。

尼斯没有看出来,他却看出来了,此人的设想来自于神话中天使的战斗方式。

天使不着重甲,只穿战袍,手持光明之矛和火焰之剑,可以纵水、风、地、火,能够驾驭霹雳闪电。

和审判者完全不同。

审判者最后还是应该归在重甲战士的行列,穿重甲、持厚盾,他们在战场上的位置和骑士、圣骑士是重叠的。

从理论上,那个人的设想如果成功的话,他的位置绝对不是在战阵之中,而是游走于战阵之外,寻找稍纵即逝的机会,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说得更确切一些,他应该是一个出没于战场的刺客。

一想明白这些,老人甚至能够推演出那个魔法师具体是怎么做的。对于魔法,他同样也很精通,特别是对那些低级魔法,他在这方面的认知甚至在大部分的魔法师之上。能够实现这些目标的魔法有很多,不管是元素附着还是能量力场,都可以做到,几乎一瞬间老人就已经列出了十几种方案。不过,所有方案都有共同的缺点——没有办法持久。

几千年来,魔法师运用魔法,全都是躲在安全的地方,准备好魔法之后,远远地释放出去,魔法的强大就在于那超远的施放距离和恐怖的威力。魔法师进行防御的时候,情况也差不多,他们就算能够制造出一个坚不可摧的防御屏障,也不敢站在敌群之中,任由敌人刀砍斧剁,验证防御屏障的强度。他们的选择是,释放一个坚不可摧的防御屏障,暂时抵挡住敌人的攻击,之后他们要不就逃得远远的,要不就用恐怖的攻击将敌人全部轰杀。

魔法不需要持久。而这,正是麻烦所在。

老人冥思苦想,说实话,他也不清楚应该怎么解开这个死结。

突然,尼斯惊叫了一声:“老鼠!”

老人转头看去,他只看到仓库的一角有一道黑影“哧溜”一下窜了过去,眨眼间消失在了一堆布袋的后面。

“这里是仓库,老鼠多是免不了的事。”

老人心不在焉地说道。秘尼斯低头在地上找了一会儿,然后从地上捡起了几块石片。这些石片有大有小,形状也不规则,只有厚薄差不多。尼斯用手将石片掰得近似圆形,石片很脆,修整起来倒也不难。他把一块石片夹在食指和中指指尖,抬手,抖腕。石片“咻”的一声飞了出去,“啪”的一声打在角落里。

刚才窜到那里的老鼠吱吱叫着,从角落里面跑了出来,它的速度很快,只看到一点黑影乱窜。尼斯的速度也不慢,他的手腕一翻,又是一块石片夹在食指和中指指尖。石片飞旋而出,瞬间把那乱窜的黑影打飞了出去。等到黑影落地,就看到一只半尺长的黑老鼠在那里四脚抽搐着。

尼斯轻吁了一口气。

这是一路上练出来的手法。一开始还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打猎,后来只要有鸟或者野兔、松鼠进入他的攻击范围之内,都会成为他猎杀的目标。即便没有猎物,他也会把树上结的果子、路边开的野花、田里的稻草人、屋顶的风信鸡……

当做目标。在隐修院的那几天,他也没忘却这门本领,自己动手做了几枝梭镖,把周围的山岭间当成食材库。几天来,他再也没有动过食堂里面的那些黑面包。

尼斯并没有发现,老人的眼睛正盯着他,眼神中满是兴奋之色。

阳光狭窄的窗户上,窗上镶嵌着毛玻璃,光线被分散开来,照在房间里面。房间里面始终显得阴暗,勉强能够看到那一排排整齐的书架,以及书架上的那些书籍。这就是阿德蒙特修道院的图书馆。

当初老人让尼斯来这里,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冲着这个图书馆而来。

这或许不是最大的图书馆,却肯定是对外开放的图书馆里最大的。这里的书籍算不上最为珍贵,却胜在齐全,各种门类的都有,甚至有些被教会禁止的书籍也可以在这里找到。这些书全都一模一样,长一尺,宽七寸,有着厚厚的硬牛皮做的封面,唯一不同的只是厚度。显然,这些书并不是原本,而是另行抄录的。

尼斯的手里捧着一本中等厚度的书,书的封面上写着《魔弓手,从斯泰基人到达旦人》这不算是禁书,但是在别的地方绝对别想找到,因为魔弓手这种职业一向都是异教徒的选择,上帝的信徒里面虽然也有魔弓手,却少得可怜。

尼斯一开始翻得很仔细,但是渐渐地,他有点不耐烦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弓箭,如果要射远处的目标,他情愿用十字弓。

让他郁闷的是,他虽然前前后后已经找到六种将魔法和远程武器结合的职业,但是其中四种用的是弓,另外的两种用的是标枪。他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考虑十字弓?十字弓虽然在射速上逊色了一些,但是在其他方面全都超越弓。难道是因为十字弓发明得太晚了?

正当尼斯犹豫着是否强迫自己喜欢上弓箭,毕竟墨丘利所擅长的东西里,就有短弓存在,这位异教之神赐予的能力,肯定也包括擅长使用短弓。

突然,他的精神一振。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书架上划过,恰好停在了一本书的前面。这本书的名称是《暗器大全》他一把将书取了下来,和之前的那几本书比起来,这本书要厚得多,简直就像是一块城砖,厚度都快赶上宽度了。稍微翻了翻,尼斯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能够被称作为暗器的,大部分用手投掷,这一点就让他非常满意。从他那么擅长扔石片,就可以看得出,信使之神墨丘利赐予的能力并不仅仅局限于梭镖和短弓,同类型武器应该都算,只要是用手投掷的,全都归在梭镖一类,靠弹性蓄力的都算是短弓。对于后者,他也有些证明,来这里的路上他做了几把弹弓,他打弹弓也是百发百中,还被他玩出了许多花样。

越往后翻,尼斯越感觉到欣喜。暗器正是他喜欢的。或许是因为太早经历了人世间的险恶,或许是因为太早被开启了智慧,对人生缺乏认知的他,却拥有着超过成年人的思想,所以他的性格变得有些阴沉。暗器和其他武器不同的地方,就是隐秘快疾,让人防不胜防,这不是一种讲究光明正大地战斗的武器。正合他的胃口。

当然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暗器同样也有缺点,最致命的缺点就是射程太短。不过他不在乎,还是那句话,如果他要射远处的目标,肯定会选择十字弓。

拿着书走到窗台边,尼斯坐了下来。

图书馆靠墙放着一排椅子,这里的光线最为明亮,最适合阅读,图书馆里面没有书桌,只有搁书的支架,作用倒是和书桌差不多。

一旦碰上有兴趣的事,人总是很容易忘记时间。

尼斯完全沉醉在这本书里。这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本百科大全,里面提到的暗器实在太多了,甚至连弓、十字弓、投石索都有涉及。大部分暗器他听都没有听说过,好在他那超越常人的智慧终于起了作用。

他一边看,一边把这些暗器归了一下类。

最简单的是按照伤害方式归类,八成以上的暗器都是穿刺伤,只有一部分诸如投石索、手流星、飞石之类的是撞击伤害。这样分类是因为,最简单利用魔法的方式,就是用魔法加强杀伤力。只要是同类型的伤害方式,魔法应该通用。就比如锋锐术能够让箭头变得更加锋利,同样也可以用在飞刀上。

还有一种归类方式是按照发射方式划分,可以分成手掷、弹性蓄力和力场类魔法。想要在这上面做文章就不那么容易了,唯一能够尝试的,就是射出暗器之后,用魔法改变暗器飞行的方向。

尼斯一开始看得很慢,也很仔细,但是随着相同的内容越来越多,他翻得越来越快。万变不离其宗,暗器的花样繁多,但是技巧就那么十几种,远远比不上刀、剑、枪、棒之类的武器。快要翻到末尾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这本书的最后一篇,说的居然是各种防御远射武器的办法。

只翻了两页,他就在心底暗骂,甚至有些怀疑这条路是否正确?用来对付远射武器的办法,实在太多了一些。最简单的就是穿上一件护甲。根本就不需要重甲,随便来一件锁链甲,就可以让大部分远射武器失去作用。除了护甲之外的第二大克星就是盾牌。不管是木盾、藤条盾还是金属盾,都可以让远射武器失去威力。这还都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技术。

至于魔法里能够克制远射武器的那就更是数不胜数,防御屏障、屏蔽力场、幻术都可以让远射武器变得毫无意义,其中一个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刮一阵强风。

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在战场上远射武器不怎么流行了。克制它们的办法实在太多了。满怀着郁闷的心情,他继续往下看。当他看到最后两页的时候,他差一点喷出饭来。这一整篇大部分都在说对付远射武器的办法,没有想到,最后两页说的却是“反克制”的办法。

尼斯连忙又往后翻了翻,他想知道后面会不会还有“反反克制”的办法。

幸好,他的担忧并没有出现,要不然就会没完没了地继续下去,有“反反克制”就肯定能够想出“反反反克制”的办法,然后再……

仔细看去,这些反克制的手段全都和魔法有关。

对付护甲的办法最多,只要武器上带有附加伤害,不管是火、酸、还是毒,一般的护甲肯定挡不住。至于那些不一般的护甲……他干什么去找穿不一般护甲的人的麻烦?那种人要不实力强悍,要不地位崇高,一旦惹上,肯定会有麻烦。

对付盾牌的办法同样简单,那就是绕过去。反正盾牌只能挡住一面,没有人会套着一个木桶上战场。看了看那上面提到的技巧,心中暗自叹息,这比对付护甲要困难许多。

最后就只剩下那些防御魔法了。

让人郁闷的是,上面就只有一句话:“你只需要比对方更早出手。”

魔法的花样太多,单单防御类的魔法就分成三大体系,每个体系还有不同的分支,想要破解,必须采用个别针对的办法。不过,这也算不上暗器的弱点,对付千变万化的魔法,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对策,要不然教会早就把魔法师全都剿灭了。尼斯把这些反克制的手段仔细地看了一遍。这些手段全都和魔法有关,起步倒是不难,大部分都是魔法的基础运用。

这让他想起刚才看到那本有关魔弓手的书。

古往今来,很多异教国家曾经拼凑出这样的军队。毕竟训练一个魔弓手远比训练一个魔法师容易得多,而且魔法师至少要到中阶才显露出威力,见习和初阶魔法师在战场上根本没什么用处,魔弓手却不同,一开始就威力不小。

他突发奇想,如果有人不惜代价训练出一支完全由魔弓手组成的军队,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情景?这个念头一开始只是不经意地冒出来,但是随即在他的心里翻动不已。突然,他感觉头有些发昏,眼前天旋地转。紧接着,耳边就响起了一片厮杀之声。

尼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绝对不像是生病,倒是像陷入了某种幻象之中,可这里是修道院,门外有看守,是什么人能够绕过看守潜入到里面来?又有什么必要对付他这样一个刚刚入门的小修士?

厮杀声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够听到隐藏其间咻咻的箭矢破空的声音,声音非常密集,可惜他看不见,眼前只有一片血一般的红光,他只能凭想象,在脑子里面描绘出一幅箭矢如雨的场面。和那密集的箭矢破空声相对应的是,远处传来的战马嘶鸣,以及随之而来的沉重倒地声,还有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

尼斯的脑子里面又出现了一幅景象,一匹匹战马被箭矢射中,栽倒在地上,马上的骑士被摔落下来,他们穿着沉重的铠甲,狠狠地砸落在地上,再也难以爬起来。场面实在太惨烈了,惨烈到让他感觉呼吸困难,仿佛自己也是从马背摔落的一人。

就在这个时候,尼斯感觉有人轻轻地摇了摇他。

几乎在一瞬间,他从幻境中脱离了出来。

四周根本没有如雨的箭矢,也没有战马嘶鸣,更没有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骑士,只有昏暗的图书馆、只有一排排的书架、只有搁书的小台子和放在上面的那本书,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修士正在抚摸他的额头,似乎在检查他的体温。

“你怎么了?刚才的样子非常可怕,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那个修士的手上散出着治疗术的光芒。

“就在这里,快……”

图书馆外面传来路克的声音,后面还有一串脚步声。

路克刚刚报信去了,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老修士。

值班的中年修士连忙退到一边,老修士走上前来,手一挥,一片圣光笼罩在尼斯身上,过了片刻,他皱了皱眉头:“这不是病,是精神力透支……你选择的是先知的路!原来如此。”

老修士翻了翻尼斯手里的那本书,他的神情异常疑惑。

他当然看出来了,尼斯的症状和那些先知、星见、预言师看到了未来之后的情况一模一样。穿越时光、窥视未来是一种非常了不起的能力,但是获得这种能力的同时,肯定要付出一些代价。施展这类神术,会极度损耗精神力,轻则就像尼斯现在这样,重则甚至会危及生命。

让老修士感到惊讶的是,这里仅有施展过神术的迹象,就是刚才的两次治疗术留下的。小家伙并没有施展预言类的神术,他之前一直在看书。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因为某种原因小家伙引发和未来某一点时空的共鸣。

这种事很少发生,因为它需要的不是实力,而是天赋。很多著名的先知、星见和预言师都没法做到,看来这个小家伙前途无量。

让这位老修士疑惑不解的是,未来有什么事会和暗器有关?

难道某位大人物会被暗器所杀?好像只有这种可能。老修士没打算探问,卷进政治暗杀里,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再说,预言这类东西有着很多忌讳,很多预言根本不能对外人说,一旦泄露天机,对于预言者将会带来巨大的伤害,同样,知道预言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第三章 绸缪

“我还是住上一次的房间。”

尼斯趴在路克的背上,对背着他的路克说道。

路克神情古怪地看着小家伙,好半天才露出一丝揶揄的神情:“你那天说,没有发生任何事。”

尼斯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一直红到耳根。

好在谎言并不是原罪之一,撒谎不算犯戒。

“没有想到,你居然选择成为一个先知。”

路克摇着头,不知道是遗憾,还是为尼斯感到惋惜。

他不怎么看好小家伙的前景。

这条路很难走。

同样是牧师,走这条路的牧师,实力增长比其他人要慢,而且神术的效果也不好,升到高阶之后倒是大家抢着要,但是在此之前,几乎没什么用处。

尼斯感觉自己被看轻了。虽然拥有着超越常人的智慧,却不意味着他的心智也超越常人,他忍不住为自己争辩起来:“只有看清前面的路,才不会掉进沟里。”

路克感觉这话有些高深莫测,“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尼斯有些得意,他学的是赛门老人的说话方式,果然一下子就把路克镇住了。

不过想要让别人信服,只靠装模作样是没用的,必须有真材实料。

“自从圣地被撒拉森人占领,教会的力量就越来越弱,现在连教廷都被世俗君王控制了,圣殿骑士团被诬陷就是一个信号,教会连直属武力都保不住。这意味着,世界将进入一个动荡和混乱的时代,在这样一潭浑水里,尖牙利爪比不上一双好眼睛。”

这话并不是他的原创,赛门老人曾经分析过未来的局势。

路克顿时沉默了,他或许没有那样的智慧,阅历也还没到能够想明白这一切的程度,但是最基本的辨别能力总是有的。

心中有事,这个长舌公难得闭上了嘴巴,把尼斯送回房间,默然地离开了。

躺在床上,尼斯看了一眼门,门上的锁已经修好。

今天是星期六,还有整整一天,他却有些等不及了。

让心情变得平静下来,尼斯闭着眼睛,回忆着那本《暗器大全》里面的内容。

方向已经选好了,暗器确实很适合他,现在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怎么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他可不想和蒙德魔法师一样成为一个失败者,让半生的心血白费。

蒙德失败的原因就是,他事先没有想好怎么弥补“魔法持续时间短暂”这个致命的弱点。一把宝剑如果只能持续几分钟的锋利,哪怕在那几分钟里它的锋利达到无坚不摧的程度,也没人敢用它。

这个缺点对尼斯来说倒不存在。暗器原本就是一件瞬间决定胜负的武器,从离手到命中顶多一秒。就算魔法必须在离手之前施放,也只不过是两、三秒的时间。几分钟的时间对于他来说,意味着可以射出一、两百发暗器,在魔力耗尽前,他的体力恐怕已经先消耗光了。用暗器还有一个好处,不会像魔法师和弓箭手那样害怕被人近身,也不会像蒙德那样,只有近身战的时候厉害。道路已经确定,现在他首先要考虑的是选择使用哪些暗器?

那本书上罗列了几百种暗器,很多都大同小异。

他不可能像其他的牧师那样,平平静静待在教堂或者修道院里,肯定会上战场,因为很多东西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够得到。所以十字弓肯定要准备一把,除此之外梭镖和飞斧也是不错的选择。考虑到十字弓被禁止用在上帝信徒之间的战争中,弓就成了不得不选择的后备方案。虽然不喜欢,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弓是一种非常适合用于战场的武器,它们有着不错的射速、射程和足够的威力,最重要的是弓的灵活性远比十字弓好得多。

战场上使用的武器比较容易决定,接下来就要考虑平时防身所用的武器了。

从他和圣殿骑士团扯上关系的那一刻起,意味着他的生活将会充满危机,在来的路上,他常常被噩梦惊醒,他总是梦到宗教裁判所的人如狼似虎地闯入,把他从床上拖起来,或者从餐桌边拖走,之后就是各式各样的酷刑拷打……

他绝对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几百种暗器从尼斯的脑子里面闪过,最后停在了飞刀上。飞刀的好处是各方面性能都不错,使用起来也方便,再加上飞刀的体积也合适,可以叠放,方便携带。他其实更看好飞针,不过这玩意儿不太容易控制,实力不够的话,玩不来。

飞针必须用力场类的魔法射出去,只靠臂力、腕力和指力的话,根本射不远,而且这玩意儿本身的杀伤力非常有限,只能靠附带的伤害增加威力。

尼斯也念念不忘十字弓。

在平时,带一把小十字弓和十几枝弩矢防身,完全说得过去,弩矢短小,而且可以没有尾羽,放起来不占地方,十字弓的体积也不算大。在这方面,弓就没有优势了,弓本身的体积不大,但是箭矢和弩矢比起来太长,而且尾羽也太大,偏偏那些鸟毛还需要小心呵护,不能伤损,要不然会影响命中精准度。

确定下十字弓,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飞刀的攻击距离在三十米之内,十字弓的射程在一百米之外,这中间有一段很大的空间。原本弓是很合适的选择,但是用来防身显然不合适。

把《暗器大全》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他没找到其他的选择,只有弓。

没有现成的,他就必须自己创造。

尼斯倒也不好高骛远,他把射程定在了三十米到五十米之间。距离再远就交给十字弓搞定。这种武器的发射速度要快,最好能够超过开弓的速度。

五十米看上去很长,其实很短。一个普通人发力狂奔,绝对可以在七秒内冲过这段距离。一个低阶骑士就算穿着一身重甲,也可以在七秒之内跑完这段距离。

如果再被施了加速或者轻盈之类的神术之后,时间可以缩短到五秒左右。

这还只是人的速度,如果换成马的速度,更不得了了。

如此一来,力场类魔法首先被排除在外。

魔法的激发速度绝对是最慢的。如果有哪一天魔法可以劈里啪啦连续发射,那么战场上将只有魔法师的身影,其他职业都不会再存在了。

思索了片刻之后,尼斯又排除了手挪类武器,虽然用上投矛器、梭镖绝对可以覆盖这个范围,飞斧也勉强能够达到五十米的距离,但是这两种武器携带太不方便了。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要在弹性蓄力上想办法。

尼斯思索着弓和弩的近亲,希望能够从它们之中找到一个合适的选择。

早上祈祷的钟声,将尼斯从睡梦中惊醒。因为身体的关系,昨天晚上他早早就睡下了,连晚祷都没做,同样也错过了晨祷。虽然身体仍旧不太舒服,尼斯却不敢连早上的祈祷也缺席。

从房间走出来,加入早祷的人群之中,进入了礼拜堂,他远远就看到路克。

路克并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还有三个人。他看到了路克,路克也看到了他,只见这个长舌公朝着他热情地招着手。尼斯挤了过去。

“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未来的先知,来自法兰克的尼斯?荷特?康塞尔。”

路克拍着尼斯的肩膀,把他介绍给了身边的人。

昨天,尼斯躺在床上思索自己的路要怎么走的时候,路克同样也在思考着,他在琢磨尼斯的那番话。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在这个动荡的时代,确实需要一个能够看透未来的人,就算暂时帮不上忙,但是将来的某一天,他们或许会因此而逃脱一劫。正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决定把尼斯拉进他们的圈子。

“尼斯平时住在隐修院,但是星期六和星期天会在这里。”

路克朝着尼斯眨了眨眼睛。

尼斯的耳根都红了,他的脸皮实在不够厚。

旁边的那三个人看到这模样,全都心领神会。

星期天晚上有什么?大家都一清二楚。

介绍过尼斯之后,路克也把其他人介绍给了尼斯。

这个圈子其实是以两个人为首,一个是路克,另外一个叫伊斯特·辛格。这个人的外表不错,人很英俊,可惜是褐色的头发,有些美中不足,他的一举一动总是带着一股懒洋洋的味道。不过,听了路克的介绍之后,尼斯一点都不敢小看这个人。

这个人绝对称得上多才多艺,能够写诗,精通绘画,可以说六种语言,而且擅射,不管长弓、短弓、还是十字弓,都射得很准。就是这样一个兴趣广泛的人,修炼武技的时候,却选择了专精剑术。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尼斯却已经给了这个人不错的评价,这是一个懂得取舍的聪明人。

伊斯特和路克一样,他们两个人的父亲都是世袭男爵,不过他们都不是长子,不可能继承领地和爵位。当然,这种事很难说,也许什么时候他们的哥哥突然死了,一切就都属于他们的了。

这个圈子里面的另外两个人,一个叫梅特洛。迪亚戈,此人一脸精明,路克介绍到他的时候,也说他头脑灵活,消息灵通。另一个叫帕尔姆?格拉鲁斯,这个人身材不高,却很壮实,背部很宽,虽然穿着修士袍,却透出一股强悍的味道。

他应该是这群人里面实力最强的一个。

对于这两个人,尼斯在心里同样也有定位。梅特洛十有八九负责的是探听消息的工作,可以说是这个小圈子的耳目,可能还兼顾跑腿的工作,就像墨丘利在奥林匹斯众神之中的地位。而帕尔姆则纯粹就是一个打手。

“等一会儿和我们一起用早餐吧。”

路克发出了邀请。

尼斯当然答应下来。

如果他是一个魔法师,或许会喜欢独自一人,大部分魔法师都是孤独的。如果他是一个骑士,也可以尝试着做一个孤胆英雄,只要实力够强,哪怕一个人也可以在敌阵中杀进杀出。可惜他是一个牧师。除了审判者这种另类牧师,其他牧师都需要保护,而且牧师的实力需要借着其他人体现,所以没有人比牧师更需要战友。

来这里的路上,赛门老人就建议他找一群固定的伙伴,和路克几次接触下来,他感觉路克这个人不错,所以此刻路克把他介绍进这个圈子,他决定把握住这个机会。

早祷仍旧是那样地漫长,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尼斯清楚地感觉周围那些人的不耐烦。

路克他们所在的这个区域,周围都是和他们差不多的学员,也有几个教练。

这些人全都不是修士,有一部分人甚至连信徒都谈不上。祈祷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份必须完成的工作。

不过就算这样,尼斯仍旧感觉到有一点点信仰力量飘散到空中。虽然,每一个人散发出的信仰力量不多,但是积少成多、聚集成团之后,总量还是挺可观的。

在礼拜堂的上空,这些信仰力量消失不见,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尼斯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他能够感觉到圣力的增加。比起独自一人祈祷,此刻圣力增加的速度确实快了那么一些,这想必就是分配到他头上的好处。实力越强,地位越高,能够得到的圣力也会越多,在这一点上,教会和世俗倒是没有什么区别。

祈祷刚开始的时候,他有点心动,是否要在修道院住一段时间?不过最后他还是放弃了,毕竟这种效率的提升实在太有限了,而且这样得来的圣力驳杂不纯。

当早祷结束的时候,他听到四周响起一阵微不可查的叹息声,那些叹息带着喜悦,也带着解脱。

从礼拜堂里面出来,尼斯跟着路克他们朝着西侧的那栋楼走去。

现在是早餐时间,但是看不到几个人朝食堂而去。在隐修院待了一个星期,他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奥妙,食堂就如同教会显示在世人眼前的那一面,完全是装装样子的,实际上修道院的人很少在那里吃饭。路克他们吃饭的地方就是训练场。

西侧大楼整个一楼全都是训练场,这是一片很大的空间,脚下是沙土地,三成是泥土,七成是沙子,这是为了不容易摔伤,又不至于因为太过松软以至于让两只脚陷下去。

整座训练场显得空荡荡的,只是孤零零地放着十几个假人,大部分是练习步战用的,只有几个是可以活动的那种,用来练习骑马冲锋。在训练场斜对着的两角各放着一排靶子,显然是用来练习射箭。

人越来越多,在这个修道院里想要获得见习骑士身份的人,并不只有路克他们。尼斯暗自算了一下,这里差不多有一百二十几个人,也就是说,修道院还有一百多个学员不是为了成为见习骑士而来,那些或许是为了成为牧师,也有可能只是为了学一些文化。眼前这些希望成为见习骑士的学员,年龄从大到小都有,最小的还不到十岁。

突然人群往四周分开,只见六个人抬着三个大木桶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家伙,他们俩一人抱着一个竹编的箩筐,里面装满了烤饼。那三个大木桶里,一个塞满了绞碎的烤肉,应该是猪肉,看上去非常肥腻,另外两个木桶里面放着的分别是鱼肉沙拉和鸡蛋。作为早餐,这绝对够丰盛的。

一个十七、八岁和路克差不多年纪的学员,拿着一个大木杓站在了三个木桶边。学员们立刻排起了队,尼斯也跟着路克他们排在队伍里面。

分配早餐的速度很快,前面的人从箩筐里拿上一块烤饼,然后走到掌杓的人面前,烤肉和沙拉都会直接盛在烤饼里,那块烤饼中间凹陷边缘翘起,本身就是一个盘子。然后再到旁边的木桶里拿两颗鸡蛋。轮到尼斯的时候,掌杓的人愣了一下,他显然没见过尼斯,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在这里不存在吃白食的说法。

拿了食物,尼斯跟着路克他们一起找了一块空地。

“吃完之后,如果感觉不够,就再去拿。”

路克对尼斯说道:“没必要客气,帕尔姆一向都要双份。”

帕尔姆瞪了路克一眼,这话容易让人误解,好像他是饭桶似的。他也知道路克是个大嘴巴,如果不找一个话题把这张大嘴巴堵住,天知道这家伙会说些什么东西。帕尔姆问道:“你家里回信了吗?再过两个月修业旅行就要开始了。”

原本还兴高采烈,一听到这个问题,路克的脑袋顿时垂了下来。

“应该没问题,我家的人可不吝啬。”

路克说得有些没把握,他在半年前已经写信过去了,但是到现在都没有回信,他在犹豫要不要再写一封信确认一下?

也许之前的那封信出了意外。

“什么修业旅行?”

尼斯问道,他不是随便问问,而是打算把事情弄明白之后,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既然要融入这个圈子,他自然要表现自己的价值。

“这是成为见习骑士必须经历的一次旅行,我们必须穿着重甲游走各地,就像一个真正的骑士那样,问题是这一路上必须有人为我们证明。”

路克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尼斯马上就明白了。有人证明恐怕不是关键,关键应该是这一路上需要有人提供食宿。骑着马长途旅行,而且穿着重甲,一匹马绝对不够,每个人至少要三匹马,轮换骑乘,人要吃马要嚼,一路上的花费绝对不小。

突然,尼斯的心头一动,他想起老人让他尽快做的那件事。

“为什么不去圣地朝圣?撒拉森人刚刚占领圣地不久,短时间里他们不会阻止我们去朝圣,没人知道这会持续多久,特别是现在圣殿骑士团也已经不存在了,以后再想去朝圣,肯定越来越困难,或许你们就是最后一批朝圣者。”

尼斯装作不经意地说这些话,好像这完全就是他临时想出来的,而不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路克和伊斯特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他们的眼神中全都透出了惊喜。梅特洛同样也非常心动,只有帕尔姆一点反应都没有,在这个圈子里,轮不到他来动脑子。

“这个提议很不错,去圣地可以走水路,当年十字军就是这样到那里的,也没见他们带着马匹上船。”

梅特洛第一个开口,他是被尼斯所说的“最后一批朝圣者”打动了。路克和伊斯特都去过圣地,两个人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家里人带着朝圣过。他却没有这个机会,因为去圣地要一大笔钱,他家可拿不出来。而去过圣地朝圣,对于一个骑士来说,绝对是可以夸耀的资历。

“修业旅行的规定怎么办?”

路克多少有些顾虑。

“用不着担心,在朝圣的光辉之下,一切都可以通融,而且去朝圣的话,根本用不着一路有人证明,去过圣地就是最好的证明,那是没办法作假的。”

伊斯特的脑子比路克滑溜。他已经看透了,在教会里,只要占据大义,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任何严格的规定都是假的,很容易就可以绕过去。

“租船的花费也不小。”

路克搔了搔头,他看了伊斯特一眼,这个圈子以他们两个人为首,这是要付出代价的,需要花钱的时候,他们肯定得当大头。

“当然要租一艘船,最好能够租一艘大船,去圣地朝圣的路上,你们可以顺便捎上一点货物。”

尼斯再一次插嘴道。

他好不容易让路克他们动心,当然不愿意看到他们为了钱的问题打退堂鼓。

尼斯会想到这招,并不是因为他聪明睿智,而是来的路上,听老人说起过圣殿骑士团的一些事。圣殿骑士团有j项赚钱门路,就是保护那些朝圣的人前往圣地,一般来说,他们也会捎带上一些货物,甚至还会鼓动那些朝圣者也带一些货物到圣地去卖。如果朝圣者动了心,却没有钱的话,圣殿骑士团会很乐意提供贷款。

当初,他只是感觉圣殿骑士团确实会赚钱,顺带着也就记住前往圣地可以捎带一些货物去卖。

他的话一说完,对面那四个人,有三个人同时拍了一下大腿。

“我们怎么没想到呢?”

梅特洛显得异常沮丧,他一向都认为自己的脑子非常灵活,但是这一次却被一个小家伙比了下去。

“有两个月的时间,足够让我们凑出一笔钱来,现在需要打听清楚什么东西运到那边比较赚钱。”

路克看着梅特洛,这个家伙消息灵通,绝对是打探这件事的不二人选。

“一来一回,我们绝对可以把路费赚回来,甚至还有可能大赚一笔。”

帕尔姆也显得有些兴奋,不过他克制着自己不大声说出来,毕竟要修业旅行的不是只有他们。

尼斯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他连忙说道:“只有去的时候捎东西过去卖,回来的时候用不着进货。”

“这岂不是太可惜了?”

帕尔姆问道,他这样问算是客气的了,因为这个小家伙让他感觉到不怎么简单。

“我有更好的计划,”

尼斯朝着四周看了看。这个想法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里面多少有点对上帝不敬的味道。

路克显然会错意了,看到尼斯如此小心,以为小家伙担心被别人听了去,让别人捷足先登。

“说出来嘛!没人会浅露的。”

他低声说道,一边说着,他一边打了个手势,示意其他几个人凑近一些,他自己则朝着尼斯挪了挪。

伊斯特、梅特洛和帕尔姆果然凑了过来,四个脑袋一起凑到尼斯的面前,还时不时地朝四周看一眼。看到这几个家伙如此小心,尼斯暗自好笑,不过表面上,他也显得异常小心。

“知道虔诚首饰吗?”

尼斯问。

路克、梅特洛和帕尔姆三个都是一脸茫然,只有伊斯特回道:“我只听说过虔诚戒指,好像是对牧师的修炼有用的东西,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种戒指能够让祈祷变得更加有效。不过,这种戒指的效果听说很一般。”

尼斯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伊斯特居然知道这样冷僻的东西,不由得对此人的评价又提高了几分。

“虔诚首饰一套六件,戒指只是其中的一件,就像你说的那样,它们的效果确实很一般,不过很多人看中的并不是它的效果。”

尼斯进一步压低了声音,轻得只有那四个人能够听到:“炼制这套首饰的主要原料,就是圣山顶上的泥土,圣地掌握在圣殿骑士团手里的时候,他们靠制作虔诚首饰赚取了大笔的财富,不过一直以来他们都控制着虔诚首饰的数量。”

又是一阵拍大腿的声音,那四个人全都两眼放光,兴奋得不能自已。

“好,我们去把那些土全都挖回来。”

路克程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绝对是无本万利的买卖,他们全都已经听出来了,虔诚首饰的价值并不在它们的效果,而是它们背后隐藏的意义。这东西可以看作是去过圣地朝圣的证明。

现在朝圣之路越来越难行,也越来越危险,而且随时都有可能彻底断绝的情况下,这种首饰的意义就更大了。

“谢谢你,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说一声。”

路克说的可不是一句客气话,他现在是真的把尼斯当做自己人看待。

“你们去圣地的话,能不能带上我?”

尼斯顺理成章地提出要求。

“肯定没问题,有你在,说不定还能够帮我们不少忙。”

路克没管别人,一口答应下来,他现在越发觉得这个小家伙值得他投资。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们大家都应该做一下准备,最好能够找到肯借钱给我们的人。”

伊斯特说道。

他这么说是有原因的。路克可以向家里要钱,他的家境也不比路克差,但是家里对他的支持却很有限,他如果向家里索要少量金钱,肯定没问题,但是数目一大,家里的人就未必答应了,所以伊斯特才想到借贷。

“我们没什么产业,大部分借贷人都需要抵押品,没有抵押品的话,就只有去借高利贷。”

梅特洛比较清楚这里面的门路。

“高利贷就高利贷。”

伊斯特发了狠,他比其他人更清楚这个机会意味着什么。一旦成功的话,他就再也不用依靠家里的“施舍”了。

“还要找一个襟导,不只是带路,最好精通撒拉森话,并且熟悉圣地的情况。”

路克说道。

“现在去圣地很危险,向导恐怕不容易找,就算找到,按照你的要求,价钱绝对不便宜。”

梅特洛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这四个人里,他负责跑腿,有些事他知道得比较多。

“现在说这话有些太早了,我们先找一个合适的港口,去那里询问一下,反正我们要租船还要进货,事情一大堆。”

伊斯特的脑子比较清楚,已经开始策划起来。

“最好再搞一套炼金器材,不需要很全,只要基础的几件,比如天平、玻璃臼、一套烧杯、曲颈瓶、蒸发皿……”

尼斯扳着手指头计算着。

他提出挖圣土这个想法,就是因为他打算学习炼金术,而虔诚首饰就是最适合练习的东西。炼制起来简单,材料也便宜。此刻,他提出这个要求,完全是假公济私。不过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既然准备炼制虔诚戒指,这些东西肯定是要准备的。当然,等到圣土到手,真的开始炼制虔诚首饰,凭他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的。到时候,还要找一些会炼金术的人帮忙。虔诚戒指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法器,稍微懂得一点炼金术的人就可以制作。而懂得一点炼金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很多人私下里都在研究炼金术,他们中的大部分倒是不指望能够炼制出魔导器或者法器,入门级的炼金术就可以炼制很多非常有用的药剂。

“还有些什么?”

路克打算一次听完。

大家看着尼斯,尼斯摇了摇头,他暂时想不出有什么事。

“要不要我帮你找一份事做?报酬很丰厚的。”

路克明显是在向尼斯示好,他打算做些什么,用来表示对尼斯提出这个建议的报答,他也确实有这个门路。

“我不缺钱。”

尼斯拒绝道。

这当然不是真话,他现在一无所有。

不过他只要到了圣地,按照赛门老人所说,联络上圣殿骑士团潜伏在圣地的联络人,钱绝对不会成问题。圣殿骑士团现在或许缺别的东西,但是钱绝对不缺。

想了想之后,尼斯又说道:“我的实力太弱了,所以就算有空闲时间,我都在祈祷。”

他这么说,是因为担心引起误会,万一路克他们以为他很有钱向他借钱的话,他会非常困扰。

路克沉吟半晌,突然他想到一桩好处:“你有兴趣抄写经书吗?”

尼斯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听老人说起过,一开始想要让圣力积攒得快一些,有几种办法,抄写经书就是其中的一种。

抄经可不是普通的写字,抄经的时候,必须处在祈祷的状态之中。抄写经书所用的笔、墨水和纸张,也全都是特制的。抄经的人会受到圣力的浸染,效率比祈祷高好几倍。

不过这个差事很苦,既要速度,又要抄写得工整优美,而且抄写的过程中不能够脱离祈祷的状态,一旦祈祷被打断,那篇经文就彻底作废了,不但得不到报酬,还要被扣钱,用来偿付作废的那些纸张。

尼斯连连点头,只要对提升实力有用,他都乐意去做。更何况,抄经的好处很多,不只是初期积攒圣力的速度快,还可以申请成为抄写员。

别看抄写员这个身份不怎么高,有了这个身份就可以自由进出很多不对外公开的图书馆。还可以被允许把书上的内容抄录下来。这两个好处可不小,前者就不用说了,后者的意义更大。很多书,特别是魔法书或者炼金类的书,里面往往有很多复杂的公式和图形,这些用脑子是没办法记住的,只有想办法抄录下来。

而一般的人在图书馆里面只能阅读,不可能被允许带笔和墨水进去。

除此之外,成为抄写员还有一个好处,将来或许有机会成为某个大贵族身边的书记官。现任教皇克莱门多,当年就担任过法兰克王室的书记官,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得到法兰克王室的大力支持,教皇的桂冠也是腓力国王帮他强行抢来的。

苦修士连出任圣职的机会也全都放弃了,想要往上爬就只有几条路,找一个有潜力的家族,成为这个家族的书记官,进而帮助这个家族处理政务,一旦这个家族登顶,就是获取回报的时候了。

尼斯没有走这条路往上爬的打算,不过,这是一条不错的退路,万一哪天他被教会逼得只能逃亡,那么加入和教会敌对的大贵族的阵营,或许也是一个选择。

为了活命,他不得不替自己多做些准备。

“对了,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帮我?”

尼斯决定把那个魔法师的事说出来。

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他一直试图接近蒙德魔法师,可惜一直都不算成功,更别说在他面前提起和魔法有关的事。尼斯原本打算花点时间旁敲侧击,一点一点地化解蒙德心中的防备,但是此刻,他突然想到,他没有办法,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没办法。魔法师和骑士一样,平民几乎没机会进入其中,九成九的魔法师都是贵族子弟。魔法师、骑士和贵族这三个圈子,很大程度上是互相重叠的。

“你说。”

路克这个长舌公这一次倒是把话说得很简练。

尼斯把他遇到的难题说了出来。

“我知道那个人。”

开口的是梅特洛,他不愧是消息灵通人士。

“那么你能帮忙吗?”

路克问道,这话如果尼斯来说,分量就不够了,显然路克也是一个有心人。

听到老大发话,梅特洛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我可以试试,如果只是请他教魔法的话,应该不会很难。”

他肯帮忙,并不完全是看在老大的面子上。梅特洛这样的人绝对是无利不起早,他同样也看出尼斯是一个值得投资的人。

天渐渐黑了。尼斯躺在床上,眼睛紧盯着门。门上的锁已经修好了,但是他仍旧让门虚掩着。他不知道,这扇门会不会再一次被推开?毕竟,那个女人并没有给过他肯定的承诺,只是说,或许会来。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走廊上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尼斯睡意全无,他默默地等待着。

走廊上的脚步声从稀疏变得嘈杂,又从嘈杂变得稀疏,最后再也没有什么脚步声,只有隐隐约约传来的一些异响。出去的人都已经出去了,在房间里面鬼混的人,此刻正在最销魂的时候。那隐约传来的声音并没有激起他的欲念,反倒让他感觉到房间的冷清。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尼斯越来越失望,之前让他感觉到浪漫的月光,现在变得异常讨厌,他翻了个身,脸朝向了里面。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他一骨碌地坐了起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尼斯显得异常委屈,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抱怨,却又充满了欣慰。

“我原本确实不想来的,可惜睡不着,我隔壁的寝室全都有人。”

那个女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脸颊微微发烧。

尼斯欠身关上门,锁上门,然后转身摸到窗台前的火绒,想要把蜡烛点起来。

那个女人一闪身到了尼斯的身边,她轻轻抓住了尼斯的手:“你如果希望我以后再来的话,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你不允许我知道你的身份?”

尼斯猜到,只可能是这个要求。

“是的,除了这之外,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做。”

这话说得异常暧昧,让尼斯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和上一次的犹豫迟疑不同,那个女人轻轻脱去斗篷,摘下厚厚的面纱。

尼斯心中暗喜,今天月光很亮,他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看到那个女人的容貌,但是当那个女人转过身来,他彻底失望了,那个女人的脸上带着一副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嘴唇和下巴。

他只看到那迷人的嘴角往上微微翘起,带着几分玩味,带着几分嘲笑。

“上一次,你的表现非常不好。”

玩味和嘲笑变成了责备,那个女人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莫名的气势。

“我来教你。”

那个女人把尼斯拉了起来,让他在床沿边坐好。

尼斯的感觉很糟糕,不知道为什么,这让他想起了礼仪训练。

“想要让一个女人喜欢上你,绝对不要太过急色,要有礼貌、有风度……这一切对你来说实在是早了一些。”

那个女人用手托着下巴沉吟了半晌,她打算把小家伙变成一个完美的男人,不过这显然得等到几年之后,短时间里面尼斯根本谈不上风度。

“好吧……就从亲吻开始。”

想了半天,那个女人最后决定,先不管内涵,直接教技巧。

让尼斯挺胸收腹坐直身子,她纠正了小家伙的姿势之后,跪坐在尼斯的身上,因为身高的差异,所以她微微往下俯了一些,这越发让她的腰肢显得纤细,让她的臀部显得高耸。

尼斯忍不住想要用手去摸。

“你太急色了。”

那个女人瞪了一下眼睛,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先要得到女士的同意,才能够动手。”

尼斯连忙将手拿开。

“这才听话。”

那个女人抓着尼斯的手放在上:“现在你得到允许了。”

上一次尼斯就已经知道那个地方的滑腻和柔软,他轻轻地抚摸着,与此同时又用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拨弄着挺翘的。那个女人立刻有了反应,她的呼吸再一次变得沉重起来。她用手指轻勾尼斯的下巴,让他将头微微抬起了一些。

两个人的嘴唇轻轻碰了碰,然后吻在了一起。

尼斯并不是第一次接吻,但是这一次的感觉和以前完全不同,他只感觉到含住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的清香,过了片刻,一根甜甜的舌头伸了过来,异常灵动地在他的嘴里面逛了一圈。那绝对是一种异常强烈的挑逗,小家伙感觉到心底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他的手往下滑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了低吟之声:“注意风度,那应该是第一课的内容。”

尼斯连忙将手放回了原来的地方,然后伸出舌头,闯入那充满性感的嘴里也转了一圈。

“学得还可以吗?”

尼斯轻问道,超越常人的智慧,让他学习什么东西都很容易。

“学得不错,应该得到奖励。”

那个女人说道。

尼斯顿时受到了鼓舞,他的手往下探去。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的一只手被抓住了,然后被放回上,紧接着他听到那个女人不满的声音:“男人最让女人讨厌的一点就是喜新厌旧,你必须牢牢记住这一点。”

说完这话,那条柔软而又灵活的舌头再一次闯进尼斯的嘴里,在里面搅动着。

小家伙也不甘示弱,很快他就学会了怎么用他的舌头缠住那个女人的舌头,怎么让两根舌头的侧面互相摩擦,怎么舔舐那个女人的舌根,因为那里是最敏感的部位。

随着两条舌头卷来卷去,呼吸声也变得越来越急促和粗重,那个女人的眼神也越发勾人魂魄。不过对尼斯来说,他最高兴的一点就是,他的一只手在不知不觉中,正顺着臀缝摸下去,眼看着就要触及最重要的部位。

突然,那个女人浑身一震,她伸手将那只不听话的手再一次拉了回来。

“风度,风度,我说了多少遍?我和你还没亲密到那种程度。”

警告的味道越发重了。

不过警告归警告,她并没有把那只手拉回到“安全区”而是让它像上一次那样,留在了警告地区边缘。越是得不到,心里越是痒,尼斯的手指在那个边缘地带轻轻搔弄着。那个女人的鼻腔里面响起了销魂的呻吟,她很享受此刻的感觉。

尼斯的手指往前“爬”了一格,他感觉到那个女人的身体又是轻轻一震,他的手指连忙停在那里,并且随时准备缩回来。不过这一次,警告声并没有响起。

尼斯的手指在新的边缘上继续搔弄着,只要那个女人习惯了这种感觉,就是他更进一步的时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手指也一厘米一厘米往下滑落,尼斯现在总算有些明白什么叫不能太过急色,原来女人的防线需要靠蚕食的方式攻破。他的手指正渐渐消失,指尖一片黏滑,四周触及到的地方是那样地柔软,软得让你心醉。

“当——当——当——”

一阵钟声响起。

两个人骤然间分开。

“实在太可惜了,今天我来得太晚,没时间了。”

那个女人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说道。

尼斯失望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个女人在尼斯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安慰道:“用不着这样灰心丧气,下一次我会早点来。”

“我不是每个星期都在这里,我不是这个修道院的。”

尼斯这样说,其实是表示自己的不满。

“我知道,像你这样年龄的修士并不多,我没有刻意打听,就已经知道了你的事。”

那个女人说道。

“没有刻意地打听?”

尼斯才不会相信呢。

“你应该知道修道院的生活有多么乏味,所以闲聊就成了我们唯一能够打发时间的娱乐,在我们那边,你只要待上一天,肯定会连修道院长有几条、是什么颜色,都一清二楚。”

这下子尼斯相信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失落。

“别这样,我绝对比你更难受,现在我的身体里面就像是有把火一样,又不能够靠自己解决。”

那个女人面具下方的脸颊红了。这种事的罪孽居然比通奸还大,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她戴好面纱,套上斗篷,飘然而去。

第四章 我要变强

山脚下有一间孤零零的土屋,它一半位于地下,露出地面的地方只有一人高,墙壁是用泥砖堆砌而成,房顶是用茅草搭的。这样一座房子,在镇上绝对算是寒酸到极点,但是在隐修院这边却已经算是豪宅了。

在土屋里,梅特洛正和蒙德修士嘀嘀咕咕,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尼斯站在门口,他期待着梅特洛能够成功。有一件事他绝对可以肯定,梅特洛和蒙德修士原本并不认识,所以来这里之前,梅特洛花了一些时间准备,来这里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封信。蒙德修士一向都沉默寡言,也不喜欢别人接近他,但是梅特洛拿着那封信给他看了之后,他居然把梅特洛请到了屋子里去。

到了这个时候,尼斯总算是明白了人脉的重要性。同样是完全不认识,一个拐弯抹角可以找到关系,另外一个只能靠自己千方百计想办法接近,结果相差如此之大。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老人让他尽快和圣殿骑士团的幸存者取得联络。圣殿骑士团本身实力不凡,更有着两个世纪积累下来的庞大人脉。或许这一切用来对付腓力四世和教皇卡莱门多还力有未逮,想要做别的事却轻而易举。本来对圣地之行他并不是太放在心上,现在却变得有些期待起来。在门口等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梅特洛和那个魔法师走了出来。

梅特洛走到尼斯身边,用力拍了一下尼斯的肩膀:“成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我保证会还的。”

尼斯连忙应道,他已经在想怎么还这个人情了。

这件事对于梅特洛来说,只是动用了一下关系,然后说了几句话,对于他来说,却是关系到前程的大事,所以这个人情算起来有些困难。

魔法师蒙德也走了过来,他看着尼斯,他其实早就注意到小家伙不太正常,似乎对他有什么企图。

“前几天我就感到奇怪,你有事没事总是往我这边凑干什么?没想到,你居然看上了我那些不中用的本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异常奇怪,似乎有那么几分欣慰,但是随即又想到了以前受过的那些屈辱,声音又渐渐转冷。

“那条路应该没错,要不然,上帝不会指引我来找你。”

尼斯干脆也不隐瞒,反正已经有好几个人知道了他选择的道路。

蒙德相信小家伙没骗他,因为刚才梅特洛已经告诉他,尼斯选择成为先知这条艰难的道路,走这条路的人,确实有可能得到上帝的指引。

一想到这,蒙德的心里复杂极了。

有人得到上帝的指引来找他,说明他当年的想法并没有错,多年来的苦闷和不甘,瞬间有了一个宣泄的方向。他想起自己当年是多么意气风发,想要开创出一条全新的路,成为一位宗师级的人物,有资格在历史之中留下自己的名字。为此他花费无数心血,大半辈子都花在这上面。但是,最后换来的却是嘲讽、屈辱和一次次的挫败。最后,他选择了放弃。

说不遗憾,绝对是假的,花费半生的心血追求的东西,不可能那么容易割舍,他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提到过去的经历,除了有一部分是因为那分屈辱之外,更多的原因是不愿意回忆,他怕一想以前的事,又会忍不住想要实现那曾经的梦想。

就在刚才,有那么一刹那,他确实心动了,他多么想自己完成这一切,但是多年的沉寂让他已经没有以前的激情,更重要的是他害怕失败,害怕再一次失败。

“我不会教你任何东西,不过,我有一些东西可以送给你。”

蒙德轻叹了一声,说出这番话,对他来说是那样地困难:“它们对我已经没用了。”

他用力地吐出最后那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钻进自己的房子里面。

他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满是灰尘的东西。外面是厚厚的油布,油布一层一层地缠绕着,包裹得非常严实。

三两下把油布扯开,里面是一口皮箱。

蒙德看着皮箱,显得那样地恋恋不舍。这里面放着的是他毕生心血。

皮箱已经十年没有开过了,但是保持得却非常好,他轻轻地按了一下边上的锁扣,皮箱一下子就打开了。里面全都是一本本的小册子,皮革的封面,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他随手翻看着,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那样地熟悉,每一幅图都唤起他的回忆。看了好半天,蒙德最终一狠心,把皮箱重新关上。

他拎着皮箱走到了门外,把皮箱往尼斯的跟前一放。

“这些都给你了,里面全都是我的笔记,从我第一天学魔法开始记起,一直到我放弃魔法的那一天为止,我的一半生命都在里面。”

说完,蒙德转头面向墙壁,他怕自己忍不住会把东西抢回来。

“谢谢,我会誊抄一遍之后,把原物还给您。”

尼斯把皮箱拎了起来,他怕对方会反悔。

“用不着,它们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你走吧。”

蒙德魔法师冷冷地说道,他朝着自己的房子走去,就在他快要进门的时候,他停了一下,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但愿你能够成功。”

说完这话,他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得到脱,再也没有之前那种沉重和阴冷的感觉。很显然他已经把熄灭的那一丝希望,放在了尼斯的身上。

听到这话,尼斯感觉到手里的皮箱一下子变得很重。

从蒙德的家回来,尼斯把那口皮箱非常小心地放在了桌子上。

现在他有了两口皮箱,在他的床底下还有一口皮箱,里面放着他父亲的书信和笔记。尼斯打算有时间的话,把东西整理一下,将最重要的东西全都放在一起。

父亲留下的那口箱子里,最重要的莫过于那一叠让人莫名其妙,却隐含着许多隐秘信息的信件,而蒙德魔法师的箱子里,最有用的就是他的思路。

“我要走了,现在回去的话,应该还可以赶得上吃晚饭。”

梅特洛向尼斯告辞。

不过,他没急着走,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放在了桌子上。那本19小册子同样也已经泛黄,封面似乎也是皮革的,不过很软、很薄,上面满是皱褶。

“这是路克让我带给你的。”

他说道。

“也是魔法笔记?”

尼斯喜出望外,现在他最缺的就是这方面的资料。

他拿过那本书,打开就看。

书里面的东西让他一下子愣住了。

那上面画着一个女人,一个年轻而又丰满的女人,虽然只是白描,但是画工异常精细,绝对称得上栩栩如生。除了画,上面还有一些标记和符号,底下还有一段解释。

尼斯的脸一下子红了,这根本不是什么魔法笔记,而是一本专门给男人看的书。

“他还让我告诉你一件事,修道院的那个房间,他会帮你保留着。”

梅特洛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只要是男人,就明白其中的奥妙。

梅特洛离开了,尼斯看着皮箱和手里的那本书发呆,他不知道先看哪个好?

好半天之后,他终于做出了选泽。

原罪占了上风。

他把皮箱往旁边一推,翻起路克让梅特洛带给他的那本书。

书里面的内容确实深深地吸引着他,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那里面的内容充满了诱惑力,让他产生了一阵阵犯罪的冲动。

和前天晚上那个女人教他的东西完全不同,这本书里,一点都不涉及爱情,里面讲的是纯粹的人类本能。

第一篇的内容就是人体的敏感部位,不只是有女人的,也有男人的,虽然进攻是最好的防御,但是只懂得进攻,不懂得防御,肯定会输得很惨。

第二篇更是让他血脉贲张,里面全都是各式各样的姿势和花样。

尼斯越看越惊讶,很多花样他连听都没有听过,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特别是到了后半篇,只能用匪夷所思形容,而且已经不是一般人可以玩的了,其中涉及魔法、神术、炼金术,甚至还有一些斗气方面的运用。

他翻了翻书的封面、封底和前言,试图找出这本书的作者,可惜,什么都没找到,唯一的收获就是他在封面内侧看到了一个玫瑰花的印记。

继续往下看,第三篇居然是各式各样的秘术,有让女人爱上自己的魔药,有让自己非常有吸引力的魔法,不过更多的是让自己变得强壮的秘术。

这所谓的强壮,当然指的不是结实的体魄和健壮的肌肉,而是每一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那部分的功能。

尼斯也是男人,虽然他现在还稍微小了一些。但是看了那上面写的东西,他很有一种照着做的冲动。突然他打了个寒颤,猛地把书合了起来,然后跪在床前默默祈祷。尼斯并不是为了得到上帝的宽恕,而是为了让心平静下来。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想起现在根本不是追求这些的时候,他可没有路克那群人那么悠闲。先不说十年之后的那场危机,他本身修炼的速度比其他人要慢一些,这是想要成为先知必须承受的考验。他千方百计想要学习魔法,又百般琢磨最适合自己的路,为的就是能够弥补成为真正的先知之前,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这个弱点。正是这个选择,让他更加没有时间想别的事。

半个小时之后,他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看了一眼那让他差一点迷失的罪魁祸首,尼斯把书拿了起来,他打算把书放进皮箱里。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妥当,他经常要翻阅这个皮箱里的笔记,万一看到那本书受不住诱惑,岂不是很糟糕?尼斯从床底下,把他父亲留下的那个皮箱挪了出来,把书放在里面,和那些信件塞在一起。

轻吁了口气,他感觉自己浑身一阵轻松,人类本能的诱惑果然非常可怕,一不小心就让人沉迷其中。

打开蒙德魔法师给他的那口皮箱,他拿出一本本笔记翻看起来,他看得并不是很仔细,而是大致扫了一下内容。这些笔记全都按照时间排列的,正如蒙德所言,这些笔记确实是从他刚刚学习魔法的时候开始。

第一本的内容非常浅显,这也正是他需要的。

让尼斯感到惊讶的是,蒙德居然从一开始就有了开创属于自己道路的想法。

那才多大?当时的蒙德恐怕连十岁都没到,这家伙实在太天才了一些。

把其他的笔记放回皮箱,他拿着第一本,一页一页地翻过去。

这里面的内容他大致都能够看懂,虽然没有学过魔法,魔法和神术的原理是相通的。

来这里的路上,他就听赛门老人就说过魔法和神术这两大体系建立的过程。

最初的时候并没有魔法和神术的区别,只有巫术。教会一向都将巫术斥为邪恶和野蛮,事实上,神术却是从巫术演变而来。巫术有一个最根本的特征,那就是存在信仰。那时候的巫师们信仰的或是自然灵、或是鬼神、也有信仰恶魔的。

非常有趣的是,古代的巫师们同样也相信,世界是由物质构成,不管是自然灵还是鬼神或者恶魔,都不是世界的创造者,它们只是有着特殊的能力,能够支配某一方面的力量。

同样是从巫术演变而来的魔法,就完全不同。

魔法师没有信仰。他们只相信世界是由物质构成,世界的运行遵循一些规则,即便那些神灵也只不过是自然的产物,是受某种规则约束的生灵,只不过它们的力量比人类要强大一些罢了。正因为如此,魔法师们透过研究万物的规则,然后利用它们达到某种目的,这就是魔法。

神术则是借助神的力量达到目的。按照魔法师们所说,神的威能同样也是对自然规则的运用,所以神术也是利用自然规则,只不过是间接利用。正因为如此,神术的覆盖范围远比魔法要小,神术能够做到的,魔法大部分都能做到,而魔法能做到的,神术却未必能够达到。

有坏处肯定有好处,修炼神术要容易得多。

老人让他要在十年里达到主教的境界,显然不太可能,但是他肯定能够达到中阶牧师的境界,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达到高阶。换成魔法师的话,十年的时间刚刚够脱离见习的身份。

尼斯迅速地翻看着笔记。他并不打算按照这上面修炼,那个人毕竟没有成功,所以他只打算当做参考,再说他是个牧师,能够用神术代替的,又何必用魔法实现?相同的效果,神术比魔法容易实现,持续的时间也长得多。

当一个人执着于某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会走得很快。这段日子,尼斯就像是一部时刻都在运转的机器。他的生活非常忙碌,又很有规律。

晚上到清晨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祈祷。

白天,他会去打铁的地方蹓跶一圈,既是和其他隐修士打个招呼,拉近一下关系,同样也是看看他们的进展情况。对于打造锁链甲,他还是很有兴趣,这项技能有朝一日或许能够派上用场。

之后,他会拎着梭镖,去为这一天准备食材。

他打猎非常有节制,反正猎物多了也没用,他必须守戒,禁绝暴饮暴食,那可是原罪之一。在打猎上,他花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万一运气太差,一个小时里面一无所获,食堂里面的黑面包就是他的一天三餐。正如他当初猜想的,那些黑面包一个星期换一次,虽然不算新鲜,却也不会吃坏肚子。

白天的其他时间,他几乎都用来学习魔法和炼金术。

在魔法方面,他刚刚开始学那些繁复诡异的魔法文字及其他一些基础。这些东西在炼金术上也有用,魔法和炼金术其实是一体的,只不过侧重不同罢了。

相对于魔法还没办法入门,他在炼金术方面的天赋似乎更强一些。

此刻他就在按照书上的配方,捣鼓一种非常有用的东西。

尼斯拿着一个小木杓用力搅拌着,他的另外一只手捧着一个陶罐,里面全都是黑漆漆、黏糊糊的东西,这玩意儿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在旁边的桌子上铺满了裁剪好的纸片,这些纸片薄如蝉翼,因为薄所以半透明,被裁剪成长宽各一寸的大小,它们事先已经浸过亚麻油,所以颜色是淡黄的,此刻上面还扑了一层滑石粉。

尼斯用木:£把那些点糊糊的东西点在了每一张纸片上,看上去就像在做点心,那黏糊糊、黑乎乎的东西仿佛是馅料。这些东西黏性很强,挂在木杓上,很难弄下去。

尼斯非常小心地工作着,他这里添一些,那里减一些,力求每一张纸片上的黑色黏胶分量都差不多。

把空了的陶罐放在一边,他开始把纸片一张张地折起来,折成葡萄粒大小,他的动作非常轻柔,因为这种浸了油的薄纸片很容易破损,他可不想里面包裹着的东西跑出来。

旁边还有一个事先用稍微硬一些的纸卷好了的纸筒,一个个小纸包被塞进了纸筒里,每个纸筒可以塞进十个小纸包。

这些东西是他为了前往圣地而准备的,谁都不知道一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风险,里面的黑色黏胶是用沥青、炭粉、火油和白磷混合而成,非常容易燃烧,而且黏性极强,沾上就甩都甩不掉,绝对是一种廉价而又实用的武器。

去圣地,大部分走的是水路,肯定要坐船,而在船上,火永远都是非常强又有力的威胁。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还有人大声吆喝着。

又过了一会儿,帮他完成受戒仪式的摩根修士跑了过来,也没进门,只是在门口喊道:“修道院送东西的人过来了,你不是要去镇上吗?”

“让他们等我一会儿,我这边马上就好。”

尼斯连忙应道。他暗自摇头,这种如同一部机器一般的日子,让他完全忘却了时间,忘了又是一个星期到了。

偏偏他手里的东西停不下来,不包好的话,这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自己燃烧起来,现在是夏天,这种可能性很高。一边自怨自艾,一边又不敢太过匆忙,这玩意儿涉及性命,他可不想到用的时候,纸包在手心里面炸开,没伤到敌人,却把自己的手点着了。好不容易把最后一个纸包塞进纸筒里,尼斯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飞快地冲出门去。

在山崖边的台阶上,他看到摩根修士和其他几个隐修士正扛着东西把它们送进仓库。

“你晚了一步,他们已经走了。”

摩根修士幸灾乐祸地说道。

“你如果跑快一点的话,或许还追得上。”

旁边的一个隐修士笑着说道,这个家伙也有些不怀好意。

这些全都是过来人,当然知道在修道院星期天的晚上有些什么。

尼斯连忙追了下去。

追出老远,一直都没有看到人影,他不由得有些犹豫起来,要不要再追下去?

万一追不上怎么办?想转身回去,又觉得或许转过那个山坳,就可以看到前面的人。越想越不甘心,再加上星期天夜晚的约会,他的心里越发地痒。一狠心,他干脆沿着山路跑了下去。

越追越远,渐渐已经看不到隐修院的踪影了,到了这个时候,他想退也退不了,与其孤身一人往回走,还不如继续追下去,至少前面有人,稍微安全一些,等到出了山区,进入小镇的范围,渐渐有了人烟,那就更安全了。

突然,尼斯一阵莫名地心悸,紧接着,他感觉到好像有东西顶着他。

他迅速地从腰间抽出一个东西,那是根一尺多长的管子,前面有握把。这玩意儿就是一个弹弓,不过说它是弩也可以。

迅速拉紧弓弦,在箭槽里扣上一枝箭矢。箭矢长仅六寸,麦秆粗细,箭头其实是一根钉子,只是打扁了钉子的尾部,又把顶端磨尖,箭尾是用一张纸片折叠而成,用浆糊直接黏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他朝着背后看了一眼,背后是一片山岩,他确认了一下那上面没有蛇、蝎子之类的东西,在面对危险的时候,首先要考虑的是背后的安全,因为背后是退路,也因为后背是最致命的弱点,这是赛门老人告诉他的。

他退后几步,背靠山岩而立,这同样也是得自赛门老人的经验。

此刻,他已经知道危险来自何方。在树林里面有几点绿油油的光芒,灌木丛也不停地晃动着,那十有八九是狼,而且不止一头。

尼斯很害怕,他从来没有遇过这种事。以前他遇过最凶恶的生物,就是他的那些亲戚。幸好,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愿主赐予我力量,驱散我心中的恐惧,让我握紧手中的武器……”

他轻声吟诵着祈祷文。

这是战斗祷告,是最基础的神术之一。

以他现在的实力,只能施展这几种基础神术,效果只能说强差人意。

随着祈祷文的吟诵,他的身上腾起一丝圣光。战斗祷告能够让人拥有无穷的勇气和强烈的战斗意志,还会让力量、速度和反应能力有所提升。不过他的实力太差,所以能力上的增幅可以忽略不计,只是心中的恐惧和慌乱全都被驱散。这就是神术的威力,哪怕刚刚接触神术的菜鸟,也能够让一个懦夫变成勇士。

不过,尼斯的头脑非常冷静,他很清楚自己和那几头狼的实力差距。

所以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立刻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救命——救命——”

那几头狼原本还打算等待时机,但是听到尼斯大声呼救,它们仿佛能够明白其中的含义,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灌木丛一阵乱动,两头狼一左一右窜了出来。

小家伙的弹弩早已经等候在那里,他的手指猛地一拨,那枝箭矢“飕”一声出去。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不中。那一箭钉在一头狼的肩膀上,那头狼嗷嗷痛叫着,重新窜进了灌木丛中,它拼命地舔舐着伤口。

伤口并不很大,伤势看上去也不严重,但是却异常诡异,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而且伤口周围的毛全都迅速焦枯。这是毒药的威力。暗器的威力不大,必须靠其他手段增强杀伤力,尼斯还没有实力往暗器上附着魔法,他只能用毒。

迅速调转弹弩,拉开弓弦,扣上一枝箭矢,这一次尼斯直接将箭矢出去。

这是弹弩的第二种用法——当做弹弓来使用,除了多了一根箭槽和用的是箭矢,其他地方和弹弓没什么两样。

这件武器的射程最远五十米,勉强达到他的要求,只能算是雏形,不过出手够快。

又是一箭射出。

在他的猜想中,这一箭肯定和第一箭一样,必中无疑。意想不到的是,那头狼猛地一闪,居然连停都没停,就躲过了这一箭。等到他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想要射第三箭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看到那头狼朝着自己扑来,尼斯连忙往旁边疾闪。

只听“嘶啦”一声轻响,他的袍子被撕开,手臂到背上露出一条划痕。还没等他做出决定,是逃跑?还是还手?那片灌木丛又是一阵乱晃,又有两头狼跳了出来。到了这个时候,尼斯才发现他需要一件用于近身防御的武器。

此刻的他,只能拼命了。

双手朝着两侧的口袋里面一插,等到手抽出来的时候,每只手里面都夹着三把飞刀。这些飞刀的长度也是六寸,形如柳叶,薄如蝉翼,两边都开刃,刃口锋利无比,飞刀尾部系着红绸。双手连扬,六把飞刀朝着后面跑出来的那两头狼射去。

那两头狼同样也懂得在冲刺间急速闪避,但是这一次它们闪开了迎面而来的一刀,却撞上了一侧的飞刀。六把飞刀,四把打空,但是有两把命中了目标。

尼斯刚刚感觉到一丝兴奋,腰上就传来一阵剧痛,他被之前的那头狼狠狠地咬了一口。那头狼异常阴狠,在他的腰上撕开一道口子之后,又猛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腿。那一瞬间,尼斯仿佛听到死神的呼吸声。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颗核桃大小的闪光圆球过来,光球击中了那头狼的脑袋。那头狼顿时被打飞出去好几米远,等到它摔落到地上,已经没有气息了。

另外两头狼原本就已经中了飞刀,看到这番景象,根本顾不上同伴,一下子窜入了树林里,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尼斯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他已经看到有人朝着这边跑来。

刚才他的呼唤起到了作用。

朦胧的光芒笼罩在伤口上,三处伤口只剩下腰上的那一处还没有完全愈合,那里被撕开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新长出来的肉显得异常娇嫩,带着一种婴儿一般的粉红色。虽然伤好了一大半,但是流出去的血却没有办法补回来。

一个年轻的修士把小家伙背了起来,另外一个上了年纪的修士把地上的狼尸扛在了肩上,又跑进了树林里,等他出来的时候,他的肩上又多了一头狼,就是一开始就被尼斯一枝毒箭的那头,此刻毒性发作,没能够逃掉。

大家重新上路,一路上尼斯昏昏沉沉的,一直到进了镇,他才稍微清醒一些。

进了修道院,几个负责送东西的修士直接背着尼斯进了训练场,他们只知道路克和小家伙比较熟。此刻正是训练的时间,路克确实在那里,另外三个人也都在。他们看到尼斯这副模样,立刻凑了过来。

路克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道:“你怎么了?”

“他跟在我们后面,没想到碰到了狼群。”

背着尼斯的那个修士解释道。

“碰到狼了?我也经常进山,却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

路克越发感到有趣,当初他就警告过尼斯山里面有狼,不过想要看到狼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它们觉得我好欺负。”

尼斯自嘲般地说道。

“你确实弱了一点。”

路克一点都不客气:“我在你这个年龄,手里拿根木棍,就可以在山里面随意逛。”

尼斯翻着白眼,他才修炼了十天不到,哪里可以和这些从七岁开始就锻炼体魄的家伙相比?再说他是牧师,说到战斗力,肯定比不上这帮靠暴力吃饭的家伙。

但是这话又不能出口,所以他只得说道:“我现在更加迫切地想要拥有力量。”

路克顿时想起了之前的承诺。

“没问题,抄经的事,我已经帮你联络好了,我等一会儿把抄经用的纸给你。笔和墨水,隐修院那边肯定有。”

“谢谢你了。”

尼斯有气无力地说道,他想显得更诚恳一些,可惜,他现在浑身乏力。

“我现在有些怀疑,你在‘启示’之中是否看错了?要不然就是你自己理解错误。”

路克本来就不怎么看好暗器,现在更是有话可说:“我可没质疑上帝。”

他竖起两根手指发誓。

“我会证明的,等到伤好了之后,我会去找那几头狼报仇。”

尼斯咬紧牙根说道,除了他的那些亲戚,他还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什么。

“别,你还是省省吧,不要狼没有打到,自己却成了狼粪。”

路克开着玩笑,不过这也不能算是玩笑,他确实不看好尼斯的实力。

“要不是地方不合适,我未必会受这样的伤。”

尼斯想想就感觉心中冒火,那几头狼冲出来的地方,距离他连十米都不到,暗器的优势一点都发挥不出来。

“借口。”

路克笑了起来。

“那个地方树木茂密,我怕引起火灾,不信的话,看看这东西。”

尼斯摘下弹弩递给了路克。

“这是什么……”

路克翻看了一下,很快他就弄明白:“原来是把弹弓……挺精巧的。”

尼斯小心地在那身破了的长袍里面翻找着,他翻出了一个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枝箭矢。这枝箭矢同样又细又短,不过颜色却是鲜红的,显得异常刺眼。他在弹弩上的那根管子前端轻轻捻转了一下,嘴里念了一句不长的咒语。

“火种开启。”

尼斯朝着管口一指。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那里顿时冒出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小火点,只有米粒大小,仿佛风一吹就会熄灭。

“火种术?你居然已经可以施展魔法了?才一个星期。”

路克异常惊诧。

“不会吧?你有这样的天赋,何必做什么修士?”

梅特洛的心里则充满了嫉妒,教尼斯魔法的人,还是他帮忙联系的呢!

“不是我的本事,没看到管子上面刻着铭文吗?”

尼斯很不愿意说这话。

四个人这才注意到,那根管子上面浮刻着一个魔法阵。

他们终于好受一些。

这东西居然也算是一件魔导器,不过用途有限。

“很实用,点个火什么的,用不着打火石了。”

路克尖酸地说道。

1路克不知道尼斯在想着什么,不过他照着做了,他朝着角落那几个箭靶走去。

“别射那些靶子,往地上射,沙子里。”

尼斯连忙阻止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箭靶是用稻草做的,一旦射中,肯定会被点着,而且火势会很旺。

路克感觉有些疑惑,他想了想,干脆对准脚下,拉开了弓弦,然后手一松,把箭矢出去。红色的箭矢斜着钉在地上,突然箭矢炸开,窜起两米高的一团火焰。路克他们被吓了一跳,帕尔姆和梅特洛都抬起脚,想要把火踩灭。

“别用脚踩,要不然,连你们的脚一起烧。”

尼斯警告道。

听到这话,两个人连忙把脚收了回来。

四个人里面,脑子最快的是伊斯特,他第一个反应过来,踢起一片沙子,把火压了下去。

其他人也连忙照着去做,很快地,那团火熄灭了。

“这……这东西确实够劲。和火焰箭差不多,射程多远?”

路克惊魂未定地问道,他想到的是,这一箭如果身上,那绝对不得了。

“五十米。”

尼斯本来想说,这东西还可以改进。

路克这个长舌公,说话的速度比任何人都快,只见他一脸遗憾地叹道:“可惜,近了点,火焰箭的射程至少两百米。”

“已经很不错了,就算你我有魔法天赋,想要施展火焰箭,至少也要练个两、三年,这东西上手就能够用。”

伊斯特替尼斯说话,他从路克手中取过那把弹弩,眼睛又瞄向了尼斯手里的盒子:“还有吗?”

“总共就五枝。”

尼斯又递过去一枝。

伊斯特接过箭矢,瞄了一下刚才路克射的地方,又是一箭过去。

两枝箭几乎钉在同一个地方。

火焰再一次窜起,比之前更高,而且火势稳定之后,也比之前烧得更旺盛,这显然证实了他的猜想。

“拿几把十字弓去改,肯定更有威力。”

他转头问道:“箭矢难做吗?”

“不难,我用荆条和钉子做的,尾翼是用纸折的,直接用浆糊黏在箭尾,燃烧剂是按照笔记上调制的,材料是沥青、炭粉、火油和白磷。”

路克朝着梅特洛看了一眼。

梅特洛明白他想干些什么,他们四个人早已经建立起了默契。

“除了白磷,其他材料都很容易弄到,白磷我也可以弄来,就是要花点时间。”

他说道。

“我去弄四把……不对,应该是五把十字弓来,让隐修院的人帮忙改一下。”

路克包揽下这件最重要的事,虽然只是往十字弓上面刻一个“火种术”的魔法阵,没有关系也是不行的,他转头对尼斯说道:“你再累一些,多做几枝箭,去圣地的路上说不定用得着。”

“没问题。”

尼斯一口答应下来。

第五章 书里面的秘密

一封信,放在门口。信是从门缝里面塞进来的。

“帮我捡一下,好吗?”

尼斯对背他上来的路克说道。

路克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

说是信,其实就是一个纸条,上面用蜡封住。

蜡是完好的,没人动过。

尼斯小心地拆开封口,看了一眼之后,他的神情立刻变得有些落寞。

信上只有一句话,“听闻你受伤,我的心里非常难过,你好好养伤,不要想太多的事,来日方长。”

信纸飘散出一股幽香,尼斯的心里却异常失落,早知道这样,他也不用受这个伤了。

路克虽然没看信,却能够猜到那里面写了些什么。

“其实你用不着那么在意,星期天晚上过来的,全是旁边女修道院里的修女,没什么特别的人物,如果你真的那么饥渴,想要摆脱的身份,我们可以帮你介绍。”

路克一边安慰,一边打趣,他还用胳膊时捅了捅旁边的梅特洛。

“是啊,是啊,我手里有女修道院里所有修女的名录,想看看吗?喜欢哪个,就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你介绍。”

梅特洛说这话,倒不是安慰,他真的有这个门路。

作为一个消息灵通人士,他的手里确实掌握着许多资源,私下没少做这种拉皮条的事。而那些修女原本就是因为生活太过枯燥,所以过来找刺激,谈不上什么爱情,虽然她们一般都有固定的对象,也不会拒绝偶尔换换口味。

“谢谢,不过我不需要。”

尼斯一点兴致都没有。

他很怀疑,那个女人可能根本就不在乎他,毕竟两个人的年纪相差这么多,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前后只见过两面,待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甚至不过四个多小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舒服?难道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尼斯没有过经验,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爱上过哪个女人。

“你们谁有空闲,送我回去好吗?”

尼斯不想再待下去。

和之前那两次都不一样,这次他是专门为了星期天晚上的约会而来,最终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用不着这样吧?”

路克打算再安慰几句。

身后的伊斯特拉了拉路克背心的衣服,后者立刻明白了,现在任何安慰的话都不会有用,反而会越发糟糕。

他也算是过来人,也曾经被女人拒绝过,一开始的时候也是异常失落,好像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什么生趣似的,时间长了之后,也就淡忘了。

“这样也好,或许冷淡一段时间,她反而会变得在意起来。”

路克说道,这也算是安慰,不过比前一种安慰要好得多,至少他画了个饼,让尼斯能够看到一丝希望。

“今天是星期六,我们也该休息一下了。”

伊斯特这样说,显然是提议大家一起送尼斯回隐修院:“对了,你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吧?”

他对隐修院的事多少有点。

“我去借几匹马来。”

梅特洛也挺会做人。

去隐修院虽然要翻过十几座山头,不过山路并不陡峭,马是可以走的,要不然修道院这边不可能每个星期都派人去送东西,重一些的东西也没办法往里面送。

马很快就借来了,总共五匹,其中的一匹配了一副高架鞍桥,尼斯可以趴在上面。从修道院回隐修院的一路上,五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在尼斯遇到狼群的那个地方停了一下,把尼斯射偏了的四把飞刀捡了回来。骑马赶路,确实比用脚走要快得多。回到隐修院,把马一直牵着下了山谷,四个人这才让尼斯下来。

“说吧,你想把家安在哪里?要什么式样的?”

路克全揽了下来,嘴上说这话,但他心里其实挺没谱,他们四个人里面没有一个人造过房子。

尼斯原本失落的心情这才变得稍微好了一些。

家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只是代表着一个符号,一个住的地方,一个属于自己的私有空间,但是他却不同,自从父亲死后,他就再也没有家,先是被亲戚们扫地出门,后来他的家连同所有的财产全都捐给了教会。

现在,他终于又可以有一个家了。

一时之间,他有些为难起来,之前他确实没有想过要一个什么样的家,虽然他参考过别的隐修士住的地方,却没有一个满意的。

他正琢磨着,就听到旁边梅特洛支支吾吾说道:“这个……我们都没造过房子,所以……建造难度最好别太高。”

尼斯顿时泄气了,他转头问道:“你们会些什么?”

“我们对建筑仅有的认识,就是建造防御工事,这是成为骑士必须学的……”

伊斯特在一旁解释起来。

尼斯更加泄气了,防御工事是什么样的玩意儿,他自然能够猜得出来,不外乎夯土、叠石、挖壕沟、打木椿,建造出来的东西全都五大三粗,结实敦厚。

绝对不会是他喜欢的。

“得了,我们帮你造个小木屋吧。”

帕尔姆在一旁说道。

另外梅特洛也点了点头,他也在想办法,好像也就只有小木屋比较靠谱。难度不会太高,样子也不会太难看。

“用木头造木屋?”

伊斯特怪异地看了帕尔姆一眼。

这话让帕尔姆哑口无言,山谷里面有许多树木,但是刚刚砍下来的树木,确实不能用来造房子,要不然等到木头干透之后,房子肯定变形,四处开裂。

“有干木头,不过数量不多,那是当劈柴或者烧木炭用的。”

尼斯当初琢磨过怎么造属于自己的房子,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材料。

他倒不担心有人不让他拿走木头,那些隐修士虽然冷漠,却很好说话,像那些干木头,谁如果有需要就可以随意拿走,只是有机会的话,最好能够补回来,其实就算不补,也没人会说什么。

干木头就堆在山脚下的一座仓库里,不只是干木头,还有其他一些东西,主要是干枯的树枝,还有成捆成捆的柳条。

看着那些柳条,伊斯特灵机一动,说道:“行了,也别建什么木屋了,房子也就是一个住人的窝,有这么多柳条,绝对可以编一个窝出来。”

路克他们对用柳条编东西倒是一点都不陌生。

运输补给物资需要用到柳条编成的箩筐。还可以用柳条筐装土迅速建造防御工事。把柳条纵横交错用麻绳绑紧,埋入土里夯实,这样建造的墙更加结实,防御性能更好。用柳条编成的大盾非常适合抵御箭矢的攻击。高一些的瞭望哨为了减轻顶部塔楼的重量,也经常用柳条来编……

骑士并不是只会打仗,从养马到编柳条箩筐,只要和战争沾边,他们都必须把尼斯往旁边一放,找了一块干草地让他坐下,四个人开始了建造房子的工作。他们的肚子里面已经有了现成的样本,瞭望哨就可以用柳条编,连式样都有很多选择,圆的、方的、带顶的、没顶的、封闭式的、开敞式的……

“就弄个圆的吧,这样也最漂亮。”

出主意的仍旧是伊斯特,这样选择,也是为了建造起来容易。

柳条不是木板,木板肯定是做方的东西最方便,柳条却是做圆的东西最容易,只要定好骨架,然后一圈圈往上绕就可以了。

“这东西容易受潮。”

路克提醒道。

“没事,就建成树屋。”

伊斯特的脑子转得绝对够快,再加上他本来就有绘画的功底,而建筑和续画有着密切的关联,他在这方面比另外三个人有优势得多。

只见他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了几下,大致勾勒出了一个轮廓:“有那么多干木头,也别浪费了,拿几根当支撑脚,把房子托起来,让房子的底部别接触到地面,这样就不会受潮了,把那根大树当做立柱,这样房子连承重墙都可以省掉,不过树上得刷一层石灰,要不然会招虫子。”

“做饭呢?你别告诉我直接在地板上弄一个火塘。”

路克的特质是细心,他的脑子转得不快,但是擅长寻找别人没有想到的地方。

“这个……”

伊斯特摸了摸下巴,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件事,马上就有主意了:“这简单,旁边再建一个厨房,直接建在地上,厨房就用不着管会不会受潮了。”

将厨房建在地上,这让伊斯特越看越感觉别扭,这个设计似乎在嘲笑他的设计不周密。

“这棵树不错,主干并不高,正合适建造一间真正的树屋。”

伊斯特又在地上划了划,在三米多高的枝叶上加了一个鸟窝一样的东西。

歪着脖子看了看,他仍旧感觉别扭,干脆再加了两个平台,其中的一个平台修成了凉棚的模样。

路克他们盯着伊斯特,那越来越复杂的草图让他们实在无话可说。

斧头随着风声落下,在一声脆响之后,一块原木从中间一分为二。旁边已经堆起了许多木板,这些木板表面光滑平整,厚薄也全都差不多。劈木板的是帕尔姆,强劲的腕力让他可以随意掌控斧头落下的角度,超越常人的速度,是木板表面光滑的原因。骑士的力量用在这种地方,确实有些大材小用。

另外三个人则干着类似于编箩筐的工作,这中间还有分工,伊斯特负扎骨架,这个决定了房子的轮廓,他的工作相当于工程师。路克是苦力,他负责的是把柳条上下交错地穿过那些骨架,他干的是真正编箩筐的工作。梅特洛负责内外墙,他紧贴着路克编好的地方,将柳条一圈一圈地缠绕上去,形成两道平整光滑的墙壁,把路克编的壳体牢牢地夹在当中。

三个人里面,伊斯特的工作最快,他干的活大部分是动脑子,只用了一个多小时,他这边就完工了。

看着那些骨架,眼前似乎已经出现建造好了的房子,伊斯特摸着下巴非常臭美地赞叹道:“杰作,这绝对是杰作,连我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居然能够设计出这样优美的住宅。”

他猛地一拍巴掌:“我决定了,将来如果有了领地,我一定要亲手设计自己的城堡。”

“别臭美了,你要不过来帮忙,要不负责打木桩。”

路克当然不愿意看到这个家伙闲着。

“什么领地?什么城堡?全都是没有影子的事。”

帕尔姆没好气地嘟囔着。

“那可未必,这一次如果成功,从圣地回来,我们绝对可以大发一笔,现在各地的局势越来越乱,机会有的是,只要有钱,我们就可以招募士兵,提前做好准备,一旦机会到了……”

伊斯特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招募士兵这么容易的吗?纯粹为了钱来的人,据我所知,到了战场上绝对没什么用处,绝对是冲在最后,跑在前面,我可不放心把背后托付给这样的人。”

帕尔姆和伊斯特显然有些不对头,所以伊斯特不管说什么,他都会提出相反意见。

不过这一次他也确实没说错,用钱招募的士兵确实不怎么样。

想要听命令的士兵,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拥有领地,因为那些人一家老小全都在领主的掌控之下,临阵脱逃的话,就算自己逃出生天,家里人却逃不了,所以他们只能拼命。当然,还有那些世代传承的职业雇佣兵,不管是实力还是纪律性全都值得称道,不过这些人有自己的门路,不太可能接受他们的雇佣。

“没钱的话,机会就算在你眼前,你也把握不住。有了钱的话,机会肯定会有的,就算没有,也可以用钱买来机会,我们去申请开荒令总可以吧?”

伊斯特早就有过这样的打算。

这是两个世纪以前颁布的法令,只要是见习骑士,就有资格向当地的最高领主申请开荒令。一旦被准许之后,就可以自己招募人手,寻找一块“空地”进行开垦。开垦出来的土地,一半属于最高领主,另外一半属于开垦者自己所有,后者可以转为领地,只要愿意缴纳一笔不菲的费用,并且每年向领主缴纳年金。

随着容易开垦的土地渐渐变成了领地,现在剩下的全都是一些硬骨头,很少有人再这样做,所以这条得到领地的路渐渐被人淡忘。

伊斯特会产生这样的打算,前提就是有钱。

只要有钱就可以缴纳那笔费用,只要有钱就可以缴纳年金,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在破产之前,找到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

经商是一条可以考虑的路,另外一条路是建立一支雇佣军,为了钱而帮别人打仗,战争中还可以获得战利品,不过这样做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们绝对不能战败,也不能有太多的伤亡,更不能被俘,要不然就会入不敷出,甚至破产。

伊斯特有这样的想法已经很久了,但是他从来没有在其他人面前提起过,因为他知道梅特洛和帕尔姆都会反对。

梅特洛是一个滑头,所有的滑头都是大胆却又谨慎的人,他们喜欢在规则的范围之内游走,却很少做出冒险之举。帕尔姆则是彻彻底底的传统派,他的想法就是靠武力到战场上谋求一切,其中包括领地和财富。

晨曦透过树冠的缝隙照了进来,照在那片刚刚建造好的奇特树屋群落上。

那确实是一个群落,原本的计划中只有三间房子,但是在伊斯特不停地灵光闪现之下,最终变成了从上到下的六个房间,三个平台,更不用说那纵横交错的飞桥和软梯。

在正中央的主室里,路克他们惬意地躺在地板上。

地上铺着裁剪整齐的芦席,可以直接躺在上面,省掉了做床的麻烦,在主室的四周有一圈搁板,那是照抄修道院的作法,可以当桌子,同样也可以看作是窗台的延伸。

整间房子最有趣的莫过于窗户,本来伊斯特的设计是南北各开一扇窗户。路克编外壳的时候,感觉很不爽,他必须留出窗户的空间,不能像其他地方那样一圈一圈一直绕下去,所以他干脆把这块全留了下来,打算最后弄,没有想到把其他地方完成之后,却发现这种感觉非常不错。四周有一圈窗户,光线绝对充足,房间里面几乎没有照不到的死角。

换成其他房子,肯定担心屋顶会坍塌,但这房子的屋顶是用柳条编的,非常轻,又有中间那棵树的树干作为支撑的立柱,墙壁就算起不到支撑作用也没有多大关系。

当然,窗户还是必须要有的,要不然,等到下雨天,随便来一阵风,里面就全都湿透了。窗户是百叶窗,用帕尔姆劈的木片做的,竖着排列一圈。玻璃肯定装不起,别说他们,就算是修道院,除了礼拜堂装了玻璃窗,其他的房间也全都是百叶窗。

“这地方不错,安静祥和,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愿意做一个隐士,生活在这种地方,确实无忧无虑。”

路克颇有种悠然感叹的味道。

“这不适合我们,你在这里待上一、两天,或许会感觉有趣,待上一、两个月的话,恐怕就要发疯了。”

帕尔姆绝对是一个煞风景的人。

没有人会反对这句话,他们四个全都是功利心很重的人,都一心想着建立自己的家族。

“算了,别休息了,明天还要训练呢!”

路克一骨碌坐了起来,他还有半句话没说,为的是不想刺激到尼斯。

那半句话就是,今天已经是星期天了,他们这些人晚上都有约会。

为了这个缘故,他们昨天赶工到深夜。

“是应该走了,我的事还有一大堆呢!”

梅特洛立刻响应道。

路克走到尼斯的身边,和小家伙告别:“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早一些把伤养好。”

他指了指角落那边放着的一个口袋:“抄经用的纸我已经帮你带过来了,不过我劝你一句,别太拼命,实力不够可以慢慢来,急于求成的话,说不定会出事。”

“谢谢你,我会注意的。”

尼斯表示了一下谢意。

“好好休息,有机会我们会来看你的。”

梅特洛也和尼斯告别,因为蒙德的关系,他和尼斯的亲密程度仅次于路克。伊斯特和帕尔姆只是和尼斯打了个招呼。

尼斯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夜晚的时间让他恢复了不少,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虚弱了。他把四个人送到了山口,看着他们骑上马远去。

回到自己原来住的那个房间,尼斯把东西收拾了一下。他东西也就只有一件锁甲、一把大剑和两口皮箱。拎起父亲留下的那口皮箱,尼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路克给他的那本书还在箱子里,他忘了还给路克。当初可没说过那本书是送给他的,只说是给他看看。

尼斯无意识地打开了皮箱,似乎要确认一下书是不是还在那里面。那本书混在了书信堆里。突然,尼斯惊诧地看着那本书和旁边的一堆书信。书的封面上的那些皱褶,居然和信上的皱褶一模一样。

以前赛门老人就已经发现,那些神秘的信件上全都有着相似的皱褶,老人当初的猜想是,所有的信曾经被塞在一个地方,因为时间长了,所以留下了这些印痕,不过他也说过,这种猜测不一定正确,那些皱褶说不定是符记会的某种暗号,想要知道答案,只有找宗教裁判所的人询问。

尼斯把那本书拿了起来,又拿起一封信,小心地对比着两者的皱褶。两者并不是完全一样,但是大致差不多。这本书难道也是符记会的人写的?

他连忙走到窗台前仔细地看起来。

赛门老人曾经教过他一些基本的符记会密文的排列方式。他用手指数着每一个字母,按照老人传授的方式,开始对书里面的词句进行排列组合。一次次地尝试,一次次地失败,不管用什么排列组合,得到的全都是毫无意义的词句。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想到这本书和那些信的根本区别。

那些信为了隐藏真正的意思,所以写得诡异晦涩,虽然上面的话也可以看懂,但是内容却让人摸不着头脑。这本书却不同,词句通顺,条理清晰,意思明白,根本没有刻意拼凑的味道。里面就算有隐藏的内容,也不是老人教他的基础密码组合所能够解开的。

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他立刻没兴趣继续追查下去了。

从房间里面出来,尼斯去了院长室,他必须和格罗里尔院长说了一声他已经搬出来了,这是应有的礼貌。

把钥匙交还给院长,他顺便问道:“这里有抄经用的笔和墨水吗?”

院长看上去对那些隐修士们不理不睬,其实每个人在干些什么,他一清二楚,尼斯每天祈祷的时间加起来差不多十二个小时,他全都看在眼里。

不管是因为虔诚还是为了获取实力,这都不是一件坏事。

“很不错,像你这样勤奋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他表示了一下赞赏,然后转身进去,片刻之后拿着一瓶墨水和一枝笔回到门口。

墨水是金色的,还不停地打着漩,瓶子里面隐约可见蒸腾的圣力,不过这些圣力全都被瓶口的神符封住了,才不至于散发到外面来。

那枝笔也不普通。笔尖金光闪闪,仿佛是用黄金打造,那根羽毛线条挺直,翎羽之上散发出一股轻灵圣洁的气息。

“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

院长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锱铢必较的生意人。

“我现在可没钱。”

尼斯实话实说,他看了一眼手里的长剑,好像就只有这东西值点钱。至于那件锁链甲,他绝对不会卖的,这一次他如果穿着锁链甲的话,根本不会如此凄惨。

“抄经是一个不错的工作,如果不出错的话,还是很有赚头的……每页经文五个银币,怎么样?我很仁慈,只算你抄写成功的那些经文。”

院长说出了他的价码。

尼斯有想要吐血的感觉,这绝对是一个黑心的家伙,居然把利润拿走了,他只要抄错几页,恐怕不但不赚钱,还得往里面搭上一些钱进去。

“我还是下个星期去修道院借吧。”

尼斯只想躲开这个剥皮奸商远远的。

“再加一条圣心十字架,不过,只是借给你用。”

院长显然不打算放过小家伙,他很清楚,尼斯需要的是实力,对于钱其实并不在乎。

这一次尼斯心动了。

凡是带“心”字的法器,全都是辅助修炼所用,能够让人心灵纯净,还能够隔绝干扰,平息心中的躁动。而这件法器还带着一个“圣”字,至少也是一件高级法器。尼斯并不奢望那会是一件圣器,他非常怀疑整个阿德蒙特有没有一件圣器?再说,圣器的命名是有规定的,一般都是某某人的某某某。

“成交。”

尼斯和院长达成了交易。

回到自己的新家把东西放好,他的心有些不安起来。他原本没打算抄经,至少在伤完全好了之前,他不打算那样做,因为抄经需要精力集中,容不得一点差错。但是现在,他却非常想试试这条圣心十字架的效果。

打开路克带给他的袋子,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经盒,经盒是用他不认识的上等木料做的,这种木料的纹路非常细腻,只刷了一层清漆,却金光闪亮,初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金属的。

掀开盒盖,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叠纸张,这些纸张倒是很普通,顶多比一般的纸稍微白一此丁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这种纸似乎能让人变得平静下来。从盒子里面取出十张纸,尼斯坐在地上,他拿起笔,将笔尖在墨水瓶里面蘸了蘸。不过他没有立刻下笔,而是虚悬着手腕,心里默默吟诵着需要抄写的经文。

他要抄写的是《救赎书·神恩篇》总共四千多字。抄经可不能一边看一边抄写,必须记在脑子里面,而且要背熟,下笔的时候才能够像行云流水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尼斯的脑子里面变得空空如也,他的四周也变成了一片虚无,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那张纸、那枝笔和那瓶墨水。他已经进入了状态,这是老人帮他开启智慧的好处,也是圣心十字架的功劳。

尼斯的笔迹一开始还显得有些生硬,写得也很慢,但是渐渐地,笔尖变得流畅起来,速度也越来越快。虽然只是在心里背诵经文,但是四周仿佛有一种冥冥之音低声吟诵,和落在纸上的文字互相应和着,整个过程有着某种无可言语的契合。

尼斯心无杂念地抄写着经文,一缕异常精纯的圣力从墨水扩散到笔上,再渐渐地传到他的身上,他写下的字每一个都仿佛金子一般,镶嵌纸上,字里行间隐约有金光流淌着。

《救赎书·神恩篇》有四千多字,差不多要写三张纸,所用的必须是安倍利奎特字体,写起来异常费功夫。

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太阳已经升到了斜上方。尼斯终于停下笔来。当他写下最后一个句号,他就感觉到浑身一阵轻松,心神也变得异常通透,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头顶直灌入体内,并且在他身上不停地流转着。

不过和这些好处相对应的是,他浑身上下都在发酸,一种无法形容的疲惫感朝着他袭来。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没人愿意接这种活,抄经实在是太累了。

感觉了一内的圣力,他的心情总算是平衡了一些。效果果然不错,比平时一整天的祈祷都好得多,他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大致估算出抄写经文用了两个多小时。如果把祈祷的时间全都换成抄经,效果应该是原来的五倍。这里面至少有一半是圣心十字架的功劳。

尼斯明白在这笔生意上,他绝对是赚了。

一阵风吹了进来,已经抄写好了的那几张纸因为被压着所以没有吹走,但是另外七张纸却被吹得到处乱飞。尼斯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把百叶窗的叶片迅速合上。当他从地上捡起那些被吹落下来的纸,他心疼极了,有一张纸被折到了,这已经不能用了。这绝对是不小的损失。

把另外六张纸和已经写好的经文放回经盒里,尼斯看着那张折过的纸,异常苦闷。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念头突然间从他的脑子里面跳了出来。如果用这张纸抄写路克给他的那本书,会发生些什么?

就仿佛一道闪光从眼前划过,把原本漆黑一片的四周全都点亮了起来。尼斯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拿过那口皮箱,打开,从里面拿出那本书,迅速翻看了起来。

果然,这里面有蹊跷。

这本书从第一篇到最后一篇,没有一个字涉及感情,全都是赤裸裸的,但是前言写的却是怎么用情书表达自己的爱意,那上面就提到要用特殊的笔、墨水和纸张。

难道真的如同他猜想的那样,需要把这本书抄写一遍,才能够知道其中的奥妙?

尼斯继续往下看。

果然,前言的最后,写着制作笔、墨水和纸张的方法。笔必须用玫瑰花的花茎做笔杆,笔头也是用黄金打造。墨水的原料是红色玫瑰花、胭脂和朱砂,纸张要用桃金娘的精油薰染过。从提炼到最后的整理,每一个步骤都写得异常精细。

刚才他没有发现,现在才感觉到其中有些不对。墨水和纸张还好说,笔就说不过去了,看信的人可不会在意信是用什么笔写的。

在密林深处,一个墨绿色的身影正躲在树丛之中。

在三十米外的地方,一只野狼嗷嗷地叫着,它的脚被夹住了。

那个绿色的身影自然是尼斯,此刻的他,连头和脸都被遮盖了起来,只有眼睛露在外面。此刻他穿的并不是父亲留下的锁链甲,在森林里面不能用锁链甲,锁环撞击时候的声音,会引起猎物的警觉。

这身衣服,外面是厚棉布,里面镶着牛角切割成的巴掌大小甲片,底下还有一层铁网。这种专门为狩猎而设计的猎甲,远比锁甲轻得多,只有七、八斤重。

一阵窸窣之声引起了尼斯的警觉,他知道,等待许久的猎物终于出现了。

他换成了半跪的姿态,顺便舒展一下四肢,让血脉变得通畅一些。

轻轻地拨开腰际的搭扣,露出了底下的宽皮带,皮带上整整齐齐插着一排飞这一个月来,他没有一刻空闲,每天除了睡六个小时,其他时间不是在抄经,就是在练习飞刀,要不然就是自学魔法。

整整一个月,他没有去过镇上,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已经把他忘了。说他没有一点想念绝对是假的,每到星期六,修道院那边来人的时候,他总是会有一种冲动。

可惜,他有不能去的理由。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考虑其他事,能够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而活下来的关键就是实力。

除此之外,他从路克给他的那本书里,得到了一些东西,最重要的是一种冥想术。

符记会的前身是万神殿,自从他们被划入异端的行列,无法公开传教,失去了信仰根基的他们,不得不另外寻求力量的来源。

这个秘密组织的成员里,确实有非常高明的人物,他们居然借鉴了魔法的理念,创造出了这种特殊的冥想术。

普通的冥想术是寻求和自然界的能量同步,这种冥想术的核心却是精神共振。

用那本书上的话说,信仰同样也是一种精神共振,只是更加复杂和强大。

当初看到这段话的时候,尼斯确实无比恐惧。

这番话隐含的异端思想,如果让宗教裁判所的人知道,所有看过这书的人全都要上火刑架。但是等他看完之后,却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这种冥想术和信仰无关。

1符记会的成员有着各自的信仰,他们信仰的神灵甚至属于不同的神系,他们发明的任何一种技术都必须有着通用性。正因为如此,这种冥想术在他对上帝祈祷的时候也可以用。这种冥想术的厉害之处是能够像疾病一般渗透和感染,让身边的人和自己产生精神共振,等于是无形之中把别人变成了信徒。那是在无法传教的情况下,不得不采用的手段。对于他来说,这种冥想术正好解决苦修士不能担任圣职的问题。不能担任圣职并不意味着不能传教,他可以把这种渗透和感染,当做是宣扬上帝的意志的结果。

忧的是,这样得到的圣力有些不同,因为借鉴了魔法的理论,所以这种圣力具有类似魔力的特性,想要施展神术的时候,便需要有媒介触发。神术相当于上帝已经准备好了各种现成的器械,比如马车、磨盘、耕犁……只要消耗圣力,就可以让它们动起来做很多事。

魔法就不同了,绝对没有现成的器械可用,必须先找来原料,把它们制造成器械,然后才能使用,而魔力既是制造这些器械的工具,也是让器械活动起来的动力。

比如“火球术”这种最简单的魔法,想要施展它,首先必须要有一团燃烧剂。

发射出去的那颗火球其实是燃烧剂产生的,魔力只是把火焰聚拢,塑成一个火团,最后射出去。

用这本书里记载的冥想术获得的圣力,同样也有着类似的特性。

这让他异常苦恼。

就像此刻,他已经在准备“战斗祷告”但是要启动神术,必须先喝一口圣水。

尼斯摸出了父亲留下的银质扁壶,仰头灌了一口。

几乎在一瞬间,无穷的勇气从他的心底升起,所有的恐惧和紧张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感觉到一股热流在体内流转。效果比一个月前绝对要强得多了。

他这边刚刚做完准备,就看到一头狼从树林里面窜了出来。

那头狼跑到被夹住的狼身边,嗅了嗅夹子,用力拨了拨,然后在四周转了一圈。朝着树林呜呜叫了几声。又有几只狼跑了出来。

这是一个狼群,总共八条狼围绕着被夹住的狼,它们有的用脚拨,有的用牙齿撕咬,试图把夹子弄开。

尼斯猛地一拉右手边的绳索。

一张网突然间落了下来,朝着那群狼罩了下去。可惜,狼的反应太快,只有两头狼被罩在里面,另外六头全都在大网落下之前窜了出来。

尼斯也不再隐藏,他甩手挥出一把飞刀。

出手的那一瞬间,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那把飞刀就像是身体的一部分,随着心脏的跳动一起微微脉动着。

这种奇怪的感觉,只有在用手投掷武器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或许就是赛门老人所说的,墨丘利赐予他的天赋。

和一个月之前比起来,这一刀要快得多。

一刀命中,齐根而入,他射中的是一头狼的脖颈。这绝对是致命伤。

那头狼脚步杂乱,冲了十几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几乎在命中第一头狼的同时,尼斯的左手也挥了出去,与此同时,他空着的右手在腰际拍了一下,又是一把飞刀到了他的手里。一刀接着一刀,刀光如同匹练,带着死神的气息。又有三头狼倒在地上。

不过最后两头狼已经逼近身边,其中的一头狼飞跃而起,另外一头狼却矮身朝着他的膝盖一口咬来。

突然剑光一闪,一把三尺长、一指宽、薄如蝉翼的细剑,刺穿了那头跃起的狼。

剑柄握在尼斯的手中,他在那头狼扑上来的瞬间出剑。

这一剑很快,因为剑很轻,轻得几乎没什么重量。

轻也有轻的坏处,虽然这一剑切断了那头狼的主动脉,瞬间要了它的命,但是它的身体仍旧重重地撞了上来。

尼斯被撞了个踉跄,他的膝盖又偏偏被另外一头狼咬住,所以一坐在了地上。

狼性凶悍,尽管看到同伴全都被杀死,那头狼仍旧紧紧咬住尼斯的膝盖,护膝上的厚棉布已经被撕烂了,露出了底下的牛角片。

尼斯反手又是一剑。

这一剑从咬住他膝盖的那头狼的脖颈穿入进去,几乎完全贯穿。这把借来的细剑,锋利程度实在让他有些惊讶,剑刺进去那么深,他居然没有感觉到阻力。

同样让他惊讶的是狼的凶悍。这头狼死都不肯松口,狰狞的双眼狠狠盯着他。

尼斯用脚踩住狼的脑袋,猛地一蹬。

随着一阵刺耳的撕裂声,护膝上的棉布被扯了下来,底下的牛角片已经变形了,幸好里面还有一层钢丝网。

把狼的尸体蹬开的瞬间,那把剑也滑了出来,狼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顿时溅了他一身。

从地上爬起来,尼斯又抽出三把飞刀。

这三把飞刀是给网子里的那三头狼的,其中一头被夹住了,用不着担心,另外两头却快要挣脱出来了。一刀一个,清冷的刀光夺走了生机,这片树林重新变得寂静。

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块乳香抛在地上,尼斯的嘴里念诵着祈祷文。

只见那块乳香迅速消失,四周顿时笼罩在一片清香之中。

这是最基本的神术,教会做弥撒或者其他法事的时候,会用这种神术,营造出一个让人身心舒畅的氛围,他现在却是用这种神术掩盖血腥的气味。他可不想招来更可怕的野兽。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松了口气。

这一个月没有白过,收获不小,现在他总算是有点自保能力了。

不过,也只是一点自保能力罢了,他的敌人可不是这么几头野狼。

用木棍挑着八张刚刚剥下来的狼皮,尼斯进了小镇,他自己来的,现在他换了一身普通的修士长袍,不过里面却套着锁子甲,有这东西的保护,他用不着担心会遇到危险。

另外那套行头已经还给别人了,剑还给了魔法师蒙德,当年蒙德打算另辟蹊径,成为一个近战远攻都行的另类魔法师,所以花了大钱,请名匠帮他打造了那把细剑。

那确实是一把好剑。

猎甲还给了一个叫罗伊德的隐修士,尼斯还附了一笔修甲的钱。

和往日一样,修道院的门仍旧关着,尼斯敲开了门。

这一次守门的值日修士不是路克。

尼斯直接去了训练场,他是算准时间来的,现在路克他们应该在上课。

还没进训练场,他就听到呼喝声和棍棒挥舞的声音。他干脆站在门口,看里面的人训练。这些人练的全都是战场上使用的武技。

来的路上,尼斯也曾经练过这类武技,老人教他的还是圣殿骑士团整理出来的套路。

这类武技,动作的幅度都不是很大,长枪几乎平端着不动,大剑则是以右手为轴,小幅度地撩刺格挡,很少有大劈大砍的动作,也不讲究什么步法,基本上不怎么动肢体。

这一切都是因为战场上,可以活动的范围非常有限。

尼斯最近学的,是蒙德给他的笔记里面的武技。

蒙德当年确实花了不少心思,居然弄到了洛尼克岛的秘传剑技。

这种剑技速度快,招式繁复,跨步很大,突刺异常迅猛,退得也快,活动的范围极广,对于脚步极为注重。

尼斯默默地比较着两种武技的特点。

在来的路上,他曾经听赛门老人说过,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强者,强大都只是相对而言。

一个很厉害的魔法师如果在大街上碰上一个剑客,结果肯定会很悲惨。同样是那个魔法师,如果躲在他自己的魔塔里,并且有足够的准备,就算将圣殿骑士团开过去,也未必能够把魔法师怎么样。

即便是武者之间,也没有最强的存在。

在圣殿骑士团里,大团长莫勒的实力绝对数一数二,不过那是指穿着重铠,骑在马上作战的情况下。如果下了马,他在团里勉强能够排进前十。如果脱掉铠甲,武器也换成一把细剑,他绝对打不过骑士团里面斥候小队的几个队长。

他站在门口有一个多小时,训练终于结束了。

路克他们早就看到尼斯,所以教练刚刚宣布解散,他们立刻走了过来。

“帮忙把它们卖了吧。”

尼斯拍了拍扛着的几张狼皮。

“皮不错,可惜上面开了洞。”

梅特洛眼睛特别尖,同样也是一个估价好手。

“进展不错。”

伊斯特取过一张皮,观察着上面的洞眼。

他看得出那是用剑穿透的,他本人就精擅剑术,知道这一剑的奥妙。

听到伊斯特的赞扬,尼斯颇有些不好意思,一个月来,他只练疾刺,所以才有这样的成绩,让他换一招就不行了。

“你们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尼斯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除了向导难找,其他都已经搞定了。梅特洛找到了一个高利贷商人,愿意借我们一千弗洛林,半年之后连本带利要还他两千。”

尼斯差一点骂粗话,这利息也太高了,放高利贷的果然不愧是吃人不吐骨头,比山谷里面的那些隐修士还黑心。要不是他们打算做的是无本万利的生意,绝对不敢和这些家伙打交道。

“船也弄来了,正好有一艘旧船,船主打算换一条新船,旧船折价卖给我们了,梅特洛和帕尔姆已经去看过,虽然旧了点,却还能用,反正我们只打算跑一趟,回来之后,还可以把船转手卖掉。”

路克又说了个好消息。

“为什么不租船?那肯定会便宜很多。”

尼斯有些疑惑不解,他不认为路克他们觉得手上的钱太多了。

“去圣地很危险,那是撒拉森人的地盘,一路上还有许多海盗,所以听到我们要去那里,所有的船主全都要一笔押金,押金是按照新船的价钱算的。”

路克解释了一下。

尼斯脸色微变,这倒是事先没有预料到的。

“幸亏梅特洛消息灵通,居然打听到有人要换新船。”

路克说道。

这倒是情理之中,尼斯知道,准备工作全都是梅特洛负责。

“说到底,还是因为去圣地太过危险,连找水手都成问题,梅特洛让船主帮忙,把帆改成了三角帆,这样一来,只要找一个熟悉这段海路的领航员,再找一、两个资格够老的水手就行了,不过我们几个人都需要充当水手。”

路克继续说道。

尼斯的神情越发难看了,他突然意识到,出主意确实容易,但是真的做起来却难题多多,当初他可没有想过还要自己学会开船。

这绝对是重要的经验,以后考虑问题必须考虑更多的细节。

“我现在对此行有些不太看好,没想到未曾起程,就遇到这么多事情,万一到了圣地挖不到圣土呢?”

尼斯说的是真话,他不想到时候被路克他们怨恨。

“你怕什么?我们已经问过最近去圣地朝圣的人,撒拉森人对朝圣者并不怎么在意,对圣土也不重视,你的提议确实不错,想要弄到圣土,恐怕就只有这个机会。”

路克反倒给尼斯打气。

“你们让我做箭矢,材料准备得怎么样了?”

尼斯问道,这也是他来镇上的目的。

“等一会儿我去拿给你。”

梅特洛说道。

“你怎么会想到今天过来?今天可不是星期天。”

路克若有所指地说道,他的目光朝着女修道院那边扫了一眼。

其他人也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尼斯。

“我受到上帝的感召,已经洗心革面。”

尼斯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四个人当然不会相信。

休息时间是半个小时,尼斯和这四个人间聊着,大部分话题都围绕着一个月后的圣地之行。现在准备得已经差不多了,除了向导还没有找到,剩下的只是一些细枝末节。

对于向导的事,他们并不急,实在不行的话,顶多让路克和家里说一声,只要不涉及大笔的金钱,像这样的小事,家里肯定会答应。

半个小时之后,一声哨响,路克他们只能停止交谈。

正打算去集合,突然路克一拍脑袋:“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他跑到放衣服和毛巾的地方,底下是一排箱子,里面放的是个人用品。

他从其中一个箱子里面取出东西,跑回来塞到尼斯的手里。

其他人一脸贼笑,似乎是在看好戏。

路克他们去集合了。

尼斯看着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本名册,翻开一看,里面全都是修女的名字,每一页一个人,上面有小幅的肖像,画画的人有几分功力,画像非常逼真。每一页的背后还有评论,从美貌程度到身材、皮肤,到做那事的喜好、喜欢的姿势,应有尽有。

从字里行间,尼斯仿佛能够看见梅特洛在里面探头探脑。

这肯定是梅特洛的手笔,只有他能够打探到这些东西。

尼斯仔细地翻着,心中充满了矛盾,他很怕那个女人就在名册里,又希望她在里面,可惜,他至今都不知道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唯一的印象就是她有点瘦,但是该丰满的地方还是挺丰满的。

“这帮家伙又在捉弄人。”

突然背后传来说话声。

尼斯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更让他慌张的是,手里的东西毕竟见不得人。

转头看过,只见身后站着一个胡渣杂乱,满脸风霜的家伙。

“不用担心,谁没年轻过?”

这位说不出是大叔还是大哥的人物,毫不在意地扫了一眼尼斯手里的东西。

“你刚才说,他们在捉弄我?……这难道是假的?”

尼斯满心狐疑地翻了翻名册。

“不是假的,只不过这上面的人全都不是你能够搞得定的。而且那边也有一本差不多的名册,上面全都是对这边的人的评论,包括几寸长、多粗、持续时间多久,都记得清清楚楚,排名靠前的肯定受到欢迎,排名靠后的绝对会被当成笑料。”

那个人看着尼斯:“你不想被当成笑料吧?”

显然他不认为小家伙有受欢迎的本钱。

尼斯的神情变得异常古怪,说实话,他确实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怪不得那几个家伙如此积极,当初就说要帮他拉皮条。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尼斯上上下下地看着眼前这位。

“废话,这都是我玩剩下的,你是不是感觉帕尔姆那个家伙很阴沉,不善于和人交流?”

那个人问道。

尼斯点头,他原本以为帕尔姆天生冷漠,现在看来另有内幕。

“那就是被刺激的。路克别看是个长舌公,他的心思其实很细,梅特洛消息灵通,知道这是一个坑,两个人都没上当,伊斯特这个烂人倒是踩了进去,不过这家伙有本钱,居然没出丑。就只有帕尔姆一个人倒霉,被人足足嘲笑了两个学期,直到又有新人加入进来,又有新的倒霉鬼出现,才没有人再提到他。”

尼斯暗自心惊,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交友不慎?

“对了,他们肯定还塞给你一本书吧?”

那个人又问道。

“是啊。”

尼斯心头一跳,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提起此事?难道早就有人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看看可以,别当真,那里面有些东西是真的,不过坑更多,最深的一个坑就是‘六十天增长一寸’,按照那上面说的做的话,确实会长,不过硬不起来,就算勉强硬起来,一进去就软了;另一个深坑是‘一夜来七次’,真的照上面说的做的话,确实可以一夜七次,甚至可能更多,不过每次顶多持续三分钟。”

那个人满脸堆笑,显得异常兴奋,显然这种坑人的事他没少做。

尼斯放下心来。

他并不在意这番警告,那本书上的东西其实是真的,只不过,最关键的那部分被藏了起来。

“这两本东西都是你搞出来的?”

尼斯问道,他其实是想知道那本书的来历。

“这个是,那本书不是,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不知道是哪位前辈的点子。”

这个不良中年人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摇头叹息,似乎在为没有见识到前辈的风采而遗憾。

尼斯多少有些失望,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那本书一看就知道有点历史。

“那么你为什么警告我?”

尼斯有些奇怪。

“你就当做是前辈提携后辈。”

那个人拍了拍尼斯的后背,老气横秋地说道。

尼斯满脸不信,一个自称是老牌不良份子的人物,怎么可能对他这个不认识的新人抱有善意?

那个人看到尼斯不信,略显尴尬地摸摸满脸的胡渣,只好说实话:“我看好你小子,居然能想出挖圣土这样的主意,你小子绝对前途无量,我要不是没一点积蓄,名声又不怎么样,没高利贷商人肯和我打交道,恐怕我也会进来插一脚。”

他一脸遗憾。

尼斯却异常震惊,每次他们谈论起这件事总是非常小心,没想到还是被人听了去。

与此同时,他也对这位前辈有了一丝警戒,高利贷商人被称作为黑心黑肺黑肚肠,为了钱可以和魔鬼做交易,这位前辈能够让高利贷商人不肯打交道,实在太不简单了,要知道对恶意赖帐的人,高利贷商人甚至会买凶杀人。

请续看《大隐》3

第三集

内容简介

封面人物:玛格丽特

尼斯原以为踏上圣地之路的准备已经万无一失,没想到大小麻烦层出不穷,再次体认到自己实力的低下外,为了解除危机,不得不冒险动用圣殿骑士团的力量……

另一方面,圣殿骑士团的高层预备召见尼斯,这个指示大出尼斯的预料之外,究竟圣殿骑士团的高层有何打算?

人物介绍:

尼斯·荷特·康赛尔——男爵之子,母亲不详。

路克·塞巴斯蒂安·卡特伦·贝特曼——子爵次子,粗鲁,莽撞,肯花钱。

伊斯特·辛格——子爵次子,擅长歌曲和各类艺术。

梅特洛·迪亚戈——贵族,没有爵位继承,跟班,头脑灵活,消息灵通。

帕尔姆·格拉鲁斯——贵族,没有爵位,打手,实力不错,有野心,一开始把其他人看作是肥羊,后来渐渐融入圈子。

菲利普王子——格伦安特王国的王子,是施蒂利亚大公夫人的侄子。

艾玛尔——红衣主教。

第一章 码头风波

远处白茫茫一片,雪白的浪花一波接一波朝着岸边涌来,最后消失在沙滩上。在更远的地方,海水被阳光照耀着,犹如金色的鱼鳞,反射出闪烁而又跳跃的光芒。在目光所及的地方,是一条清晰的直线,那是海水和天空相交的地方。

这就是大海。

尼斯还是第一次看到海,他又转头看了身后一眼,在身后有一道用乱石堆砌而成的墙,约五、六公尺高,十分厚实,往两头延伸而去,看不到边际。

那是旧日的海堤,两百年前,十字军就是在这里登船前往东方。他仿佛还能听见那战马嘶鸣和船只靠岸时撞击码头的声音。

沧海桑田,现在海岸已经离这里数百公尺远,要不是梅特洛告诉他,他还真的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用途。第一眼看到这道石墙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当地人为力抵御海盗而建造的防御工事呢。

港口就在前面,而石墙把港口一分为二。

靠陆地的这边,所有的建筑物井然有序,一条条街道经纬交错,中间是一条条街区。比起阿德蒙特的杂乱无序,这里确实多了一丝城市的严谨和气派。

但是,靠海的那一半,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那里除了从码头延伸出来的几条大道,其他地方全都是小路。除了紧挨着码头的仓库区还算整齐,其他地方的房子全都挤在一起。这些房子都非常低矮,却偏偏都建造成两层,一个成年人只要稍微踮起脚尖,就可以摸到二楼的窗台。这种怪异的房子,底下那层被开成店铺,二楼则显得有些低矮,那里既像仓库,又像是住人的地方。

巷道狭窄,房子低矮,但是挤在这里的人却是整个港口最多的。就连尼斯他们,也被梅特洛引领着径直朝那块区域而去。

梅特洛一边走一边警告道:“你们全都注意一些,看好自己的东西,这里的小偷很多。”

用不着他提醒,其他人也会小心。这里太多人了,有客商在讨价还价,有水手四处溜达,还有运货的人推着独轮小车,扛着货物,一边吆喝着一边穿过人群,更有许多小孩窜来窜去。

这是一个极为喧闹和嘈杂的地方。

尼斯看了路克一眼,所有的钱全都在路克的手里,果然,路克一脸紧张的模样。原本在腰际的包袱现在挪到胸前,用两只手紧紧地护住。

“想逛一下吗?我和帕尔姆逛过,你们却是第一次来。”

梅特洛提议道。

还没等其他人开口,路克抢先说道:“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先办正事。”

路克是头,他的话就是命令。

梅特洛答应了一声,继续在前面带路,这个家伙也没来过几次,却像是对此地十分熟悉似的,东一拐、西一转,专门挑人少的地方走。

穿过最喧闹的区域,前面就是码头,不过梅特洛去的地方,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停泊区。

只见一排排的船紧紧靠在一起,船舷碰着船舷,看那些紧船的缆绳,都已经后就没有动过。那些船都破破烂烂的,水面看上去也让人很不舒服,到处漂浮着垃圾,还有一层厚厚的浮油,完全是一潭死水。

梅特洛停在一艘船的前面。

那艘船比起旁边的传看起来稍微新一些,不过尼斯仍旧肯定,这艘船的年龄比他父亲还要大。船钉锈迹斑斑,连旁边的木头都沾满铁锈,船板不是裂开就是腐烂,确实到了报废的边缘,整艘船只有船帆看起来新一些,因为是刚换的,不过也是修补过的二手货。他只要一想到要乘坐这艘破船旅行一个月,心里就感觉不踏实。

听到外面有动静,从船舱里走上来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水手,戴着头巾,身上穿着一件破旧坎肩,底下是一条齐膝短裤。老人赤着脚,浑身黝黑,满脸皱纹,就像是一根干柴似的。

另外两个看上去三十几岁,也是水手打扮,皮肤同样显得黑而粗糙,这是常年出海与风浪搏斗的证明。

这三个人看到路克他们,并没有像其他平民那样弯腰鞠躬,只是简单地点头致意,这并不是倨傲,船上自然有船上的规矩。

“这是老艾德,我找来的船长兼领航员,那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儿子罗伊,一个是他的女婿马丁。”

梅特洛为大家介绍了一番。

那个老水手倒也不客气,他看出路克是主事者,立刻微微弯着腰小跑步过来问道:“开船之前,我再确认一下,走完这一趟,你们真的肯把这艘船以三钱银币的价钱卖给我?”

路克还没有回答,旁边的梅特洛就显得有些不满。

“谁会骗你?”

他冷冷地说道,老水手刚才的行为太不给他面子了,居然不相信他,好像他说的话没有分量似的。

“这么破的船,你买去能开多久?”

伊斯特倒是有点好奇,他用脚踩了踩船板,船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如果是对其他人,那个老水手肯定不会说实话,但是眼前这几位都是有钱的骑士老爷,他倒是不打算隐瞒,而且他也不想撒谎,人老成精,他知道说假话被拆穿,反倒有可能坏事。

“这艘船跑近海的话,还能用十几年,我买下它,打算专门跑比萨到托勒密之间的航路。”

除了梅特洛,其他人对此根本就没兴趣,再怎么落魄,他们也不可能去海上讨生活。

上了船,几个人各自忙起自己的事,而尼斯则钻进了船舱。

这是一艘货船,船舱很大,却没有开舷窗,只有从甲板缝隙透进来一点阳光,所以里面很暗,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整个船舱有五、六个隔舱,每个隔舱都用来装不同的货物,并没有专门用来睡觉的地方。

尼斯溜达到船尾,只见舵杆的旁边铺着几块毯子,毯子又旧又脏,带着海的腥味和汗臭味,这里应该是老水手一家睡觉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路克、伊斯特和帕尔姆也下了船舱。

路克走到他的身边,也看到了那两条毯子。

“我们就睡在船头吧。”

路克显然不想和哪一家子离得太近。

“船尾最稳,船头颠簸得最厉害,你们没找人问过?”

尼斯一脸惊奇的模样。他是故意的,自从他知道这些家伙有意看他的笑话,就决定也要时不时给他们一点颜色看。

偶尔开个玩笑、互相嘲讽两句,并不会影响双方的友情。

路克一脸尴尬,为了这次的旅行,他确实打听了很多事,不过他打听的大部分都是怎么去圣地,还有到了圣地后需要注意些什么,对这一路上的情况却不是很清楚,所以连走海路需要注意的一些常识都一无所知。

“我去问问梅特洛货怎么样了?不是说早就订好了吗?”

路克讪讪地跑上甲板。

“这里真小。”

伊斯特在隔舱里面转了一圈之后,也走了过来。

“梅特洛说了,我们只能挤在一个隔舱里,其他隔舱要放货物。”

一向沉默寡言的帕尔姆说道。当初就是他和梅特洛两个人来这里借高利贷,买船、进货、招募水手,全都是他和梅特洛两个人一手搞定的。

“我们又不指望靠那些货发财。”

伊斯特嘟囔了一声,他皱起眉头抱怨道:“这里怎么睡五个人?”

伊斯特其实也知道,万一没办法弄到圣土,靠来回运上两次货物,他们也可以把路费赚回来,要不然他们就得面对高利贷商人的愤怒了,但是他生性如此,总喜欢抱怨两句,抱怨后心里就舒服了。

帕尔姆懒得理这个家伙,他从门后取出两张网,挂在墙壁的钩子上,立刻就有了两张吊床。

“尼斯和梅特洛睡上面,我们睡地板,正好挤得下五个人。”

帕尔姆和伊斯特是两个极端,他说话十分直接,没有一点废话。

“为什么是他们俩?”

伊斯特喜欢计较,即使在这种小事上也是如此。

帕尔姆瞥了伊斯特一眼,冷冷地说道:“他们俩最轻,就算掉下来也能忍受,你掉下来的话,会压扁下面的人。”

说完这话,他又从门后翻出五只袋子:“随身用品放在里面,不过钱之类的东西还是贴身放最安全。”

“走海路的时间不会太长吧?”

伊斯特什么准备工作都没做,完全是坐享其成,所以连整个旅程需要花费的时间都不清楚。

这也是帕尔姆不太看得起伊斯特的原因,他们四个人里,路克是“财主”他和梅特洛都是从路克那里得到过不少好处,伊斯特出的钱远没有路克多,又很少出力,偏偏要求还最多。

“顺利的话,一个星期就可以到了,不顺利的话,半个月都到不了。”

尼斯做过功课。

“我的天,在这么小的一艘船待上整整一个星期,很可能还会更久……太恐怖了。”

船舱里响起伊斯特的哀号。

帕尔姆斜睨了这个神经质的家伙一眼,理都不理他,转身走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甲板上响起路克的声音:“出来帮个忙,货物都到了。”

一听到这里,三个人全都从船舱里出来,走上甲板。

一上来,尼斯就看到一艘大平底船缓缓地朝着这边驶来,这种船载重量大,吃水却浅,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承受风浪的能力很差,不适合航海,不过在码头装卸货物却相当合适。

此刻,那艘船的船头全堆满一个个半人高的稻草垛。

“帮忙一起搬,尼斯,你就不用了。”

路克说道。

那艘船一靠过来,老水手一家立刻跑上前,用缆绳将两艘船绑在一起。对面的人刚抬起一捆捆大稻草垛递过来,路克他们连忙接住。

尼斯不好意思袖手旁观,他也接了一捆,但是对面的人根本不敢放手。

尼斯一碰到那东西就觉得很重,现在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路克叫他不用帮忙。

“算了,你还是省省吧,要是把里面的东西摔碎了,反倒得不偿失。”

梅特洛在一旁说道,他接替了尼斯的位置。

“这是什么?”

伊斯特问道,他本来有些粗鲁,听到这话,立刻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玻璃盘子,彩色拼花的玻璃盘子,进价便宜,在那边的价钱也不算贵,不过一来一回的差价还是很可观的。最主要的是,这种东西的用处很多,盛食物、装东西、当装饰都行,所以萨拉森人很喜欢他们,有多少就绝对可以卖掉多少。”

梅特洛不得不解释两句。

“为什么不进一些花瓶、成套茶具之类的东西?那个利润高多了。”

伊斯特当初做甩手掌柜,根本不过问这些具体事情,现在却抱怨起来。

“你说的那些东西,买的人少,我们又没太多时间,最后很可能会砸在自己手上,你拿什么去还高利贷?”

梅特洛对伊斯特也有一些不满,这家伙事前不参与,事后却爱说闲话。

对梅特洛说话时隐约透露的那一丝不满,伊斯特并不是很在意,反正他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其他意思。

一阵整齐而又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路可他们全都放下手里的工作,走到靠近码头的那一侧,探头往远处看去。

只见二十几个卫兵正朝着这边一路小跑步而来,这些士兵全都穿着锁链甲,手持着长戟,还有一个士官骑着马缓缓而行。

只见那个士官朝着这片区域指了指,嘴里喊着:“搜,一艘艘搜过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

路克把老艾德叫了过来问道。

“不知道。”

老艾德摇了摇头:“这种狗屁事情三天两头就会发生,不过你们最好当心一点,这些家伙都是王八蛋,不管干什么事情都会带私活。”

“什么私活?”

路克当然要问清楚。

“就是趁机勒索。”

梅特洛在一旁插话道。他不愧是包打听,对于这些黑话了如指掌。

路克摸着下巴思索着,他不想惹事,但是他也不怕事,片刻之后,他转头下令道:“穿上盔甲,拿上兵刃,再把十字弓也拿出来。”

穿盔甲、拿十字弓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威慑。

按照法律,一般人连剑都不能佩戴,不过,从来没有人会在乎这类法律,配一把剑来防身的人到处都是。但是敢穿戴盔甲又手持兵刃,尤其是拿着十字弓,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单单非法持有十字弓这一条罪名,就可以让平民被送上绞刑架,也正是这个缘故,敢这么做的人就意味着不是等闲之辈。

尼斯也跟着一起换上盔甲,他只有一件锁链甲,而且还只有上半身,远不能和路克他们相比。

路克他们身上也穿了一件锁链甲,比尼斯那件要长得多,连上衣带裤子整个是一套的,而且还在外面披上一件长及膝盖的铁甲衣。

看着路克他们全副武装的模样,尼斯感觉自己非常单薄。

重新回到甲板上,就看到那些士兵正一艘船一艘船地搜过来,为首的士官则自始至终都盯着这条船,看到这边已经全副武装,他的神情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眨眼间,码头这里的气氛显得异常紧张,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很快,那些士兵就搜了过来。

“你们要去哪里?”

那个士官走上前来,朝着船上质问道。

路克根本不答话,朝着老艾德使了个眼色,老头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这几位是要去圣地朝圣。”

那个士官高抬着下巴,同样看也不看路克,傲气十足地问:“你是这艘船的船主?”

“不是。”

老艾德看了看那个士官,又看了看路克,他感觉自己很无辜,这事根本和他无关。

“那么你有什么资格跳出来说话?船主没嘴巴吗?”

士官骂道,但是倒也不敢骂得太过分。

可惜,路克绝对不会吃这种亏,他又朝着梅特洛使了个眼色,既然对方找茬,那他就不用客气了,他已经吃定这个家伙可能只是平民出身。

而他们几个,不管怎么说都是贵族子弟,将来也都会是骑士,与规矩,这家伙应该下马行礼,没想到他竟然敢这么嚣张。

“你算什么东西?”

梅特洛大声骂道:“你家主人没教你怎么说话吗?是哪个家族养狗养的这么不小心,绳子也不栓牢一点,让狗跑到大街上乱吼乱叫。”

这番话极为恶毒,那个士官被骂的血液直冲脑门,像他这样一心往上爬的人,最怕别人接老底,旁边还有那么多手下看着,他如果不夺回脸面的话,以后也就难以服众。

他不是不知道这几个人不简单,但是他一直都蛮横惯了。

这座由五大家族,十一个小家族共管,他属于其中一个大家族的势力,负责管理港口的治安,一直以来,他遇到的人要不对他不屑一顾,要不就是对他客客气气的,前者他连面都见不着,自然也不可能给他气受。

“小子,管好你的嘴,你会为这张臭嘴付出代价!”

那个士官以为梅特洛只是随从,属于狗腿子一类,所以他一点都不客气,立刻回骂过去。

“我的嘴不臭啊,这个地方难道一点规矩都不讲,居然允许下等人在上等人面前张牙舞爪?”

梅特洛哼一声,这话不但骂得狠,而且十分直接。

和否定上帝一样,无视阶级上下同样也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一件事,谁触犯这样的铁律,别说一个小小港口的寡头家族,就算是教会也保不了他。

“你们有什么资格自称上等人?”

那个士官顿时慌了,被抓住这把柄对他相当不利。

“我说,这地方没什么规矩吧!下等人居然可以随意质疑上等人的身份。”

梅特洛嗤笑起来,他更加有把握了。

“不但敢质疑,我看他还打算无视呢!”

帕尔姆也在一旁帮腔。

“我是这里的治安官,最近这里出现了一个小偷集团,我奉命检查每一艘过往船只,就算你们是贵族也不能窝藏犯人吧?”

那个士官如此讲话,意味着他已经打算退缩,到了这个时候,路克他们如果给他一个台阶下就没事了,可惜这群人也同样喜欢没事找事,只见梅特勒转过头来,朝着众人笑着说道:这条狗真是无理,先是蔑视我们,现在居然诬陷我们。“”刚才的话你们再说一遍。“伊斯特顺势举起手里的十字弓,对准那个士官。

对面的士兵见长官受到威胁,也全都举起十字弓,他们手里也有这种武器。”我们是贵族,只要伤了一根寒毛、你们全家都得偿命,不过我们杀了你们,只要赔钱就可以了。“梅特洛说的话十分刻薄,但是却是事实。

那些士兵全都犹豫起来,他们动摇了。”是你们先挑衅在先,不让我们上船检查。“士官仍挺着脖颈硬顶,不过他的话比起刚才,已经没什么气势了。”这句话你们再说一遍,这个港口一定有教堂,我们可以请上帝证明谁是最先挑衅的人。“路克最擅长的就是从别人的话里里面找出破绽”一个下等人蔑视上等人,而且两次试图诬陷……“梅特洛哼了一声。

那个士官怒不可喝,脸涨的通红,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能低头了,一旦去了教堂,结果肯定是他挑衅在先。”我为我的行为表示抱歉。“他咬着牙说出道歉的话。看到对方服软,路克放下手里的十字弓,他挥了挥手,朝着那些士兵说道:”

上船检查吧,不过给我小心一些。“梅特洛在一旁补充道”别碰坏了东西,这些全部都是玻璃器皿,有人敢恶意损坏的话,我们可不会轻易放过,我相信贸易行会也不会允许这种行为发生。“他知道贸易行会肯定也知道这些人玩的把戏,这种现象能够存在至今,本事就是一种默许。但是这些人一旦做的太过分,对贸易造成不利的影响,贸易行会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对于一个港口城市来说,贸易永远都是根本。

那个士官退回到队伍中间,只见他嘴唇动了几下。

士兵们一个个上了船,其中一个士兵拔出短剑,就想要挑破稻草剁,割断上面绑着的麻绳。

这么做,绝对不会破坏里面的东西,不过稻草剁一旦损坏,去圣地的路上只要有点磕碰,那些玻璃绝对会砸个粉碎,这招绝对恶毒。

可惜他的手下没有伊斯特快,他的短剑还没有割断麻绳,伊斯特的长剑已经顶住他的咽喉。”你打算干什么?“伊斯特冷冷的问道。那个士兵吓得往后急闪,嘴里连声说道”

我只是检查,那里面也可能藏着人。“他一边说,一边转头看着自己的长官,这是长官要他做的。

让那个士兵心灰意冷的是,他的长官居然当做没看见,旁边的同伴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从旁边拨开稻草就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为什么要这样做?“伊斯特继续追问道。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又有一艘平底船朝着这边靠近。”还有货?“伊斯特转头问梅特洛。”是砂糖,这东西也很好卖,我只进了这两种货物。“梅特洛解释道,他也感觉这批货来得很不是时候。

船上其他人全都把注意力放在梅特洛身上,没有发现那个士官眼珠一转,然后悄悄地溜上了船。

第二艘平底船也靠了过来,老艾德和他的儿子、女婿急忙跑过去。

尼斯看了装砂糖的麻袋一眼,干脆还是站在旁边袖手旁观,那种麻袋竖起来到他胸口,比他肩膀还宽,他肯定背不动。他正打算找什么事做,就听到那边传来争吵声。

转头望去,只见几个装砂糖的袋子被割破,砂糖哗哗地从破口流出来。而那个士官已经倒在地上,左手捂住右手的手腕,鲜血滴滴答答地流淌到甲板上,他的脖子被伊斯特用脚踩住,却还扯着嗓子喊着:”

我只是在做例行检查,可能会有人藏在袋子里。“伊斯特一脚踩着那个士官的脖子,手里的长剑指着他的太阳,神情异常冰冷。那些士兵则平端着长戟,大部分的人都对准伊斯特,不过也有人用长戟指着路克、梅特洛、帕尔姆和尼斯。

负责运货的商行伙计全部吓得六神无主,老艾德一家也有些不知所措。”你去把贸易行会里我们进货的商行负责人叫来。“路克对梅特洛说道,他本来不想多事,现在既然走到这一步,想不多事都不行了。

梅特洛去了,很快他又带着一群人回到码头。这群人显然和治安队不是同一伙的,为首的是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

一看到梅特洛踩在脚下的士官,那个中年人就十分气愤的大骂起来:”

又是你!你们干的那些事,别以为没人知道。“那个士官并不在乎来的这些人,他的嘴巴仍旧很硬,大声叫喊着:”

我这是例行公事。“”屁的例行公事,只是抓几个小偷,你就拿着鸡毛当令箭。“中年人很清楚这帮人的底细,就像刚才老艾德所说的那样,治安队三天两头的籍着一些小事作为敲诈勒索的理由。中年人朝着士官破口大骂,领着他们过来的梅特洛显然没兴趣看他们表演,他走到路克的身边,低声说道:”

卖给我们砂糖的商行不肯补足损失,他们要我们找治安队赔偿,他们说东西已经装船,就不归他们管。“”一商,以后不找他们进货。“路克恨得咬牙切齿,他对这座港口的印象更糟糕了。

梅特洛也是一样,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选择这里。”这两个家伙一唱一和,是不是做戏给我们看?“尼斯不无恶意地问道。”不是,这里主要有三个势力,治安队和贸易行会属于不同势力,平时就不怎么和睦。不过也别指着贸易行会拿钱出来赔偿。“梅特洛对这里的情况了解得比较详细。

士官被押上码头,梅特洛领来的人也被请了上去。

路克没兴趣看他们磨嘴皮子,更不想让他们待在船上碍事,这边还要装货呢。

尼斯总算找到一件事做了,他用扫帚和簸箕,小心地把散落一地的砂糖全部收集起来,大部分的砂糖可以直接倒回麻袋里。

那个混蛋总共割破六只袋子,商行又拿来六只新麻袋,这就是他们唯一的补偿。其中五只袋子被重新装满,有一只袋子只装了三分之一,剩下的砂糖全都沾了脏东西。这艘船刚刚修补过,甲板上铺着一层石灰,他扫的时候,这些砂糖和石灰混合在一起。

这些砂糖必须溶进水里,过滤之后再重新熬一遍,肯定会有一些损失,好在这点损失还能够承受。”走吧,准备升帆起航。“路克对老艾德下命令,他只想早一点离开这个让他心烦的地方。

路克是船主,自然一切听他的,尽管风向并不是很理想,老艾德还是让儿子和女婿升起风帆,他自己则跑到船尾负责掌舵。

船缓缓地离开码头。

在码头上,那个士官歪着脖子看着这艘远去的船,他的眼神之中满是得意和嘲弄,他感觉自己赢了,这几个外乡人最后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你还是省省吧,这次算你运气好,碰到一群急着走的人,没空和你计较。人家都已经放你一马了,你居然还敢挑衅?“贸易行会的那个中年人怒气冲冲地骂道。”要你管?这帮人也不过是一群窝囊废。“士官毫不在意地回道,特别是说到后半句时,他特意把声音提高,故意要让船上的人听到。其他人听到远远传来的声音,心里虽然恼火,却不想继续计较,唯有帕尔姆特无法容忍,他朝着海里吐了一口唾沫,骂了一句:”

王八蛋,看你还怎么嚣张。“他抄起十字弓,用脚蹬开,抬手就是一箭。那个士官正和贸易行会的人争吵不休,根本就没有注意这边,只听到”

噗“一声,那支箭矢极为精准的钉在他的脖颈上,鲜血一下飙出老远。

他愣愣地转头,又看了那远去的船一眼,这一次他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然后他满心不甘地倒了下去。

贸易行会的那几个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为首的中年人掏出手绢捂住嘴巴,感觉到一阵害怕,他站得那么近,只要稍微有点偏差,那支箭矢就会钉在他的身上,除了恐惧,他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而那些士兵全都既恐惧又犹豫,他们握着十字弓,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船上,路克对着帕尔姆抱怨:”

你实在太鲁莽了。“”没什么了不起的,射死一条狗罢了。“帕尔姆根本不在意,射死一个平民,顶多赔钱。更何况,在场那么多人,都可以证明这条狗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们,死了也是活该。

尼斯呆愣愣地在一旁看着,他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却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被杀。

与此同时,他也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上等人和下等人的区别。

前者可以轻易剥夺后者的性命,怪不得以前在故乡的时候,他看到别人家的仆人在主人面前,连气都不敢大喘一下。”会不会有事?我们的船绝对跑不过治安队的快船。“梅特洛担忧地问道。伊斯特和帕尔姆不对头,但是这一次却站在帕尔姆这一边:”

不怕,他们自己理亏,再说,帕尔姆有一点没说错,射死一条狗罢了,还是一条疯狗。“他这样说当然是有理由的。

一个敢无视上下之分的人,对于他的主人来说也是一个麻烦,这就像是养狗一样,可能有人会养年老体衰的狗或是生了病的狗,但是没人会愿意养一条疯狗。

如果家里有一条疯狗,就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被咬上一口,而且疯狗症早晚会传染的,如果不处理掉,其他狗也会变成疯狗。”可惜,那条狗的主人绝对不会感谢我们。“梅特洛耸了耸肩膀,打狗也要看主人,就算打的是一条疯狗,主人脸上也不会感觉光彩。”怕什么?顶多回来的时候不走这个港口,港口多着呢。“路克现在也想开了,不再埋怨帕尔姆。”这一次如果能够成功,顶多两年,我们就用不着在乎任何人了。“伊斯特更乐观。

这话确实没错,如果是在某个贵族家中长大,年满十五岁就应该成为见习骑士,在战场上有很多机会被册封为骑士,就算没有战争,只要缴一笔钱,也可以成为骑士。

可惜他们是在教会受训,想要成为见习骑士还要另外缴纳一笔钱,要不然就要被拖到二十岁。他们本来只有那个选择,但是现在只要从圣地回来,他们就会有足够的金钱。”脱离教会之后该怎么办?“路克并不像伊斯特那么乐观,反而生出一丝感叹。”一切就只能靠自己了,我的家里肯定不会再给我任何支持。“伊斯特只有苦笑,他尽可能不去想这件事,路克却还是说破了。

离开教会之后前途茫然,这也是很多人情愿待到二十岁的原因。

伊斯特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他并不是为了前途担忧,而是听到一些声音。只见他飞快地走到船头的右侧,那里也是船锚所在的地方。

探出头去往下张望,伊斯特立刻看到几个人像壁虎一样趴在船舷边,他们身上紧着一根绳索,绳索的一头绑在船锚上,另外一头紧在船舷外侧的一个挂钩上。”全都给我上来。“伊斯特冷冷的说道。

六个囚犯蜷缩成一团,他们已经被绑了起来。

这六个人,两女四男,有一半的人和尼斯一样大,另外一半的年纪和路克他们差不多,全部都长着黑头发,黑眼睛,头发微微卷曲,一副萨拉森人的特征,但是鼻梁和脸型却有不同于萨拉森人。”这几个都是有萨拉森血统的混血儿,沿海一带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的身份不是萨拉森人就是妓女,前者一般是买来的,偶尔也有抢来的。“老艾德在一旁低声说道。

尼斯以前就听说过,和萨拉森人连年的战争中,各国抓获了大量的俘虏,除了那些拿的出赎金的俘虏会被释放,其他的俘虏全都会被当成奴隶卖掉,男的被卖去做苦力,女的则成为,这些萨拉森女人生下的孩子,根本不会被当做人看待,哪怕做父亲的也不会承认他们的身分。”刚才那群士兵找的,应该就是他们几个。“路克挠了挠头,他本来觉的自己这边很有理,没想到逃犯真在他们船上。”这个小偷集团据说有三,四十人。“老艾德的女婿也属于消息灵通的人物。”还有同伙?“路克看着伊斯特,人是他最先发现的。”需要审问一下吗?“梅特洛问道,这种肯定是他动手,他的眼睛在那两个女的身上来回转着,早已跃跃欲试。

那六个人一听到审问,顿时露出恐惧的神情,干这行的,绝对没少吃苦头。”小偷集团不关我们的事,我们需要考虑的是怎么处理他们?难道要调转方向回去把他们送交治安队?或者……直接把他们扔到海里,让他们自生自灭?“路克说这番话的时候显得异常邪恶。

那六个人更加害怕了,像一群鹌鹑一样,蜷缩着瑟瑟发抖。

不管是哪条路,对他们来说都是死路,一回到港口,他们肯定会受尽痛苦而死,被扔进海里活活淹死或许还稍微好受一些。”要不然,中途让他们下去算了。“伊斯特说到,他并不是善心大发,而是和梅特洛一样,看上那两个女人了。

一直有种说法,混血儿往往非常漂亮,那两个女的就是不错的证明。”沿途我们会停靠哪些地方?“伊斯特转头问老艾德。老艾德一开始没有领会这位骑士老爷的意思,一本正经地回道:”

船上的食物和水都足够,其实没必要半路停靠,那样的话不但耽误时间,进港出港还需要缴一笔钱,很不划算。“一个常年走海路的人,总是会算好航线准备食物和饮用水,可以不停靠就尽可能不停靠,老头在这方面显然很称职。艾德老头没有领会意思,他的女婿却已经明白,所以在一旁插嘴道:”

就算把他们放下去,恐怕他们也不会有活路,因为最近萨拉森人变得越来越活跃,东部各国的局势越来越严峻,只要过了爱奥尼亚,不管把他们扔在那个港口,都会被当成萨拉森人的探子绞死。“果然,一听到这些话。那六个人全部脸色变的惨白。

路克熟知伊斯特的为人,稍微一猜就明白伊斯特的意思,不过,他有自己的顾虑,就算不怕港口那帮人事后找麻烦,他也不愿用这种当过小偷的人,这种人在社会底层混过,心全都野了,人也不安分。再说,他们还有一大群同伙,万一将来又接上头,说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

他朝着伊斯特打了个手势,两个人进了船舱,梅特洛和尼斯也跟了下去,反正这几个人全都被绳子绑着,又有老艾德一家看管着,不会出事。”我们正好缺几个随从。“伊斯特提醒道。”你敢放心的用他们?“路克没打算拆穿伊斯特的真实用意,说实话,看到那两个女的,他确实也有些动心。”他们没有其他选择,就算到了萨拉森人的领地,这些混血儿还是会受到歧视。“伊斯特非常肯定这一点,混血儿的身分最为尴尬。不管在那边都会被视为杂种,受到排斥。”他们也许不知道这一点。“路克这样说,只是不想答应罢了。”这些人混迹底层,对别人的态度极为敏感,一到那里就会明白了。“伊斯特已经铁了心要保那两个女的。

或许他们一到那里就会出卖我们,卢克说道。”出卖什么?我们是去朝圣,顺便做点生意,又不是去打仗,别把萨克森人看成吃人的蛮族。“伊斯特对路克的理由嗤之以鼻。”也别把萨拉森人想得太好了,他们是敌人,我们和他们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几个世纪,流的血足够让海水都变成红色。“路克警告道。两边既然是仇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如果再有人煽风点火,那么出事的可能性就会上升到百分之百。”

看到两个人快为这件事争吵起来,尼斯不得不站出来:“我或许帮的上忙,我可以在他们的身上做个印记,如果他们逃跑或者背叛我们,不管他们藏在哪里,都可以把他们找出来。”

“这如果是神术的话,等级应该不低吧,你才修炼了几天?”

路克问道,他并不怎么相信。

“那是先知一脉独有的神术。”

尼斯不打算多做解释。

这种神术随着实力提升而变得强大,以他现在的实力,很容易被干扰,而且,他想要找到被下了标记的人,必须和那个人相距两公里以内,这些话肯定不能说,要不然路克会一点信心都没有。

犹豫了片刻,路克终于上了当,更何况,他也打算卖点面子给伊斯特,干脆就此给两个人台阶下。

回到上面,他对着那六个人说道:“现在给您们一个机会,我们要去圣地朝圣,你们可以作为随从跟我们一起去,不过,为了避免你们在半路上惹麻烦,我们要在你们身上下个咒。”

那六个混血儿面面相觑,过了半天之后,其中最瘦弱的那个人说道:“这位骑士老爷,就按照您说的办。”

他这么说,也是因为没得选择,他根本不敢想象拒绝的后果。

看到这几个家伙答应下来,路克反倒不急着让尼斯动手了,其实,他从刚才开始,就对一件事充满兴趣:“现在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选上这条船的?”

“几天前,哪个老头过来为了出海做准备,我们就已经有了打算,这里的船全都空着,又没什么人看守,我们趁机藏身在这里,你们要出海,正好能够带我们离开这座港口。前天晚上,我们就已经做好准备,把那根绳子拴在船上,刚才士兵过来的时候,我们就偷偷下水,躲在船底下,我们事先准备了芦苇,在水底下也能够呼吸。”

那个家伙倒也坦白,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谁想出来的?”

路克问道,他现在感觉有点动心了,能想出这个办法的人。绝对是天才。

这个混血儿没有说话,不过旁边的混血儿全都盯着他,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你叫什么名字?”

路克这样问,显然已经接受那些混血儿当随从。

“我叫辛多,是个没有用的残废。”

对面的混血儿自嘲般说道,他伸出两只手,只见他双手的食指和中指都齐根折断。

“不要紧,你少了四根手指,却比别人多了一个好脑子。”

路克更加欣赏这个家伙了。

第二章 去圣地

海浪不停地拍打着船舷,发出一阵阵的声响,不停地摇晃着。

远处接近海平面的地方,隐约可以看到陆地。

这一路上,船始终都沿着海边而行,老艾德选择这样一条航线,主要是为了安全。他们的船太旧了,经不起稍微大一些的风浪,离海边越近,风浪就越小,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好处,万一船被浪头打翻,还可以游到岸上去,至少能保住一条性命。

老头此刻就站在船头,眼睛紧紧地盯着海面,沿着海岸航行,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触礁,所以他必须随时盯着。

甲板上除了老头和负责掌舵的罗伊,就只剩下桅杆顶上的尼斯。尼斯爬到桅杆的最高处,他两腿如同两条蛇一般牢牢地盘住桅杆,身体直立,眺望着远方。

这招是他从老艾德那里学来的,老头一家常年在海上讨生活,三个人可以在桅杆和缆索上行走如飞。

尼斯这么做,是为了锻炼平衡能力,当初他从法兰克到阿德蒙特修道院一路上,整天都站在车栏杆上,下盘练得极稳,这是圣殿骑士团独有的秘诀。

前一段时间为了圣地之行,路克还借了马来,想要让他熟悉一下骑马,结果却发现,他这个很少骑马的人,马术居然比路克本人还稍胜一筹。当初他和其他人解释的时候,只说这是天赋,不敢提到赛门老人。

除此之外,平衡能力好处还有另外一个优势,他非常适应船上的生活,路克他们几个废材,出海之后没有多久就不行了,全都晕得厉害,过了两天才好一些。沐浴着晨曦尼斯吟咏着祈祷文,此刻的他显得十分虔诚。

这是他昨天无意间发现的诀窍,在高高的桅杆顶端祈祷,比在底下祈祷的效果好得多。现在他总算有些明白,为什么古代那些圣者全部都是在山顶上获得感悟,也明白隐修士为什么总往山里跑。

不过桅杆顶多七、八公尺高,远远比不上以前他在隐修院的房间,他的房间在悬崖壁上,离地面至少有五十公尺。

很显然,高度差不是关键,关键是相对高度,周围不能有更高的东西。

尼斯甚至在想,回去之后,要不要在隐修院那边竖起一个瞭望哨,以后想要祈祷,就爬到上面去祈祷。

一阵脚步声从船舱里面传来,老艾德的女婿登上甲板,他手里拎着一个小桶,桶里面装着食物,站在船头的老艾德朝着儿子,女婿走了过来,这块区域比较安全,稍稍走开一下没什么关系。

老艾德的女婿看了桅杆顶上的尼斯一眼,随口问道:“这家伙在干什么?”

“应该是在瞭望吧?这些人的本事果然不错,年纪最小的这个都有如此身手。”

老艾德的儿子瞎猜着。

老头轻哼一声,在两个人头上各敲了一下:“没见识,到现在还没有看出来吗?那几个年纪大的是骑士,这个年纪小的是教会的人,而且十有八九是一个苦修士。”

听到尼斯是苦修士,老头的儿子和女婿脸上多了一丝敬畏的神情。

教会的修士在这个走南闯北的人的眼里,形象并不怎么样,他们见多识广,又经常听到各地的闻谈,对于教会黑暗丑陋的一面多少有点认知,绝对不像那些农夫可以轻易被蒙骗,不过他们对苦修士还是有点好感的。

在常人的眼中,苦修士绝对是教会最后的一片净土。尼斯这几天来的表现也仿佛证实了这一点,他每天至少有十个小时都在祈祷,从天色微亮,就一直祈祷到太阳完全升起,晚上吃饭又是如此。

这一家子闲聊着的时候,尼斯的眼睛突然睁开,过了片刻,他飞身从桅杆顶上跳下来,一只手抓住风帆的绳索,滑落到甲板上。

“前面有船朝着我们过来。”

尼斯朝着老艾德喊道。

老头和他女婿立刻冲到船头,两人用手遮挡阳光,朝着远处张望,果然,他们全都看到海平面上露出一点阴影。

尼斯没管他们三个,他飞快地下到舱室里,在紧靠船尾的隔舱里面,路克他们三个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帕尔姆则躺在走道上,他嫌里面太拥挤了。

“快、快、快,全部起来。”

尼斯大声嚷嚷着:“可能有麻烦了。”

他用脚把四个人踢了起来。

帕尔姆第一个有反应,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尼斯也没闲着,他跑到门后,帮几个人拿兵刃,锁子甲和铁甲衣。

稀里哗啦一阵乱响,他直接把这些东西扔在每一个人的身边,然后他拿起自己的锁子甲,在走道上穿戴起来。

到了这时候,路克他们三个也稍微清醒了一些,晕船让他们脸色惨白,神情也变得有些呆滞。住在船头隔舱的那几个混血儿,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也连忙跑过来,帮路克他们穿上护甲,这是随从的工作。

七、八分钟之后,五个人终于全副武装地从船舱里面出来。

混血儿里面,那四个男的跟在他们的身后。虽然谈不上什么忠心,但是现在乘坐同一条船,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也别想跑掉。

这四个人的手里全都握着一把短弓,只是箭少了一些,每个人的手里只有六枝箭。

老实说,他们四个上甲板只是装装样子,没人指望他们能够派上什么用场。不说辛多这个缺了四根最重要手指的残废,里面还有一个比尼斯还小。

随着两边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得出,迎面而来的是一艘划桨帆船,这种船速度很快,至少是他们乘坐的这种圆腹商船的三、四倍。

“这是不是海盗?”

路克朝着老艾德问道。

老头一直仔细地辨认着,划桨船确实是海盗喜欢用的船只,不过海军用的也是这种船,甚至有些财大气粗的商行在运输贵重货物时,也会用这种船只。

“那上面好像有旗帜。”

梅特洛眼睛特别尖,其他人仅仅能够分辨出那大致是什么船。

“旗帜可以是假的,对于海盗来说,用不着遵守任何规则,只要能抢到东西,什么招都可以用。”

伊斯特警告道,他这个人赌性极重,却偏偏又十分谨慎。

这个时候,老艾德终于开口了,他用不太肯定的语气说道:“好像是海军的船,看不出是哪国的海军。”

虽然得到答案,路克他们仍旧不敢放松,只是把箭矢从箭槽上取下,这是为了防止误射。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那艘船靠了过来,只见甲板上全都是士兵,一个个手持着盾牌和弯刀,那艘船的前端还有一门重型弩炮,侧面是两排总共十二门的轻型弩炮。

和这样的武力比起来,他们这艘商船根本就不堪一击。

“会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

四个混血儿中,有人颤抖问道。

辛多冷哼了一声,有些瞧不起这个同伴:“那艘船上就算只是划桨的,一个月也能赚十五个银币,士兵拿的钱更多,出海的话还要加上津贴,你觉得我们有这个荣幸让别人动用这样的东西?”

另外三个混血儿稍微一思考,终于镇定下来。

路克和伊斯特同时看了辛多一眼,两个人对于这番分析非常满意。

这几天,他们已经对那六个混血儿有了一些了解。这几个人都没有上过学,只有辛多认识字,不过也只是勉强能够读懂告示的水平,这个家伙要是有机会多学些东西,恐怕会更不得了,如果多加栽培,将会成为极大的助力。

“这条船打算去哪里?”

对面船头的一个军官远远地就喊道。

对于这个军官,路克不敢无礼,他看得出这是一位骑士,而且对面那艘船上不只他这么一个骑士。

“我们是前往圣地朝圣的。”

路克答道。

“去圣地?那正好。”

只见一个身穿白袍的牧师推开那个军官,他抬起手来,将一道白光打在桅杆上。

其他人只看到白光一闪,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尼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他的眼睛里,一道光柱从桅杆顶端升起,直刺天际,只要是牧师,隔着很远的距离就可以看到这里的光柱。

这和他打在那六个混血儿身上的印记差不多,只不过他的印记,只有他本人能够感应到,而眼前这个印记,所有的牧师都能够看到。

“祝你们一路顺风。”

那个牧师打了一声招呼,对于在此刻仍旧敢去圣地朝圣的人,教会总是尽可能地给予鼓励。

这艘船靠拢过来,似乎就只是为了在桅杆打上标记,干完这件事,他们调头就走。

看着帆船远去,路克才敢出声,他疑惑不解地问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不是说东部各国对萨拉森人加紧防范吗?他们会不会是在查萨拉森人的探子?因为我们是去圣地,所以他们才不在乎。”

梅特洛想到了一个可能。

“不可能,那根本没有意义。”

老艾德连连摇头:“就算想查也没办法查,东部各国的萨拉森奴隶少说有五、六万,混血儿更是数不胜数。再加上萨拉森人的探子大多是以商人的身分过来,两边虽然是世仇,但是对商人却都非常客气,因为商人带来财富和繁荣,特别沿海一带更是如此,一边堤防,一边又把那些商人视为座上宾。”

“我倒是觉得,他们好像在搜捕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

老头的女婿在一旁说道。

海上的天气随时随地会发生变化,之前连着一个星期都是好天气,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不过幸运总是有结束的时候,从中午开始,风变得越来越大,狂风吹起海浪,船更加颠簸了。

甲板上又只剩下老艾德一家和尼斯,老头和女婿忙着收帆,老头的儿子掌着舵,他们都是一脸苦闷。

尼斯仍旧盘在桅杆顶上。随着船的颠簸,桅杆晃动得非常厉害,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狂暴的风反倒让他感到莫名的喜悦。

墨丘利这位信使之神同样也是风之神,不过这位神灵执掌的并不是强劲的风,那是属于北风之神掌管的领域。

在狂风中,尼斯有一种身体轻盈得如同要飘起来的感觉,此刻他对父亲的身分再也没有丝毫的怀疑。

除了风让他感到喜悦,桅杆顶上的标记也让他喜不自禁。

不管是神术还是魔法,想要持续存在,就必须源源不断补充能量进来。这个标记如此显眼,就像是黑夜中点燃的火把,消耗自然不小,神奇的是他一直都留在桅杆顶端,好像不断有圣力补充进来。

别看这种神术的作用不大,施术的需求等级却非常高,怪不得需要高阶牧师才能施展。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个标记相当于灯塔的作用,但是尼斯却不一样,他凌晨爬上桅杆祈祷时,竟然发现祈祷的效果已变得和抄经差不多了。

仔细检查之下,他立刻发现其中的原因。

他从那本书里面学到的冥想术,居然能够吞噬圣力,虽然吞噬的数量不多,但是这个标记会自动恢复,这也意味着有源源不断的圣力。

这个发现让他怀疑,那种冥想术原本就应该这样使用,因为没有办法传教,符记会才研究出这种窃取圣力的方法。

尼斯正沉醉于力量的迅速飙升之中而不可自拔,毕竟抄经的效率虽然高,却是一件苦差事,他抄写一遍经文至少需要休息一个小时,哪像现在这么容易?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老艾德朝着他喊道:“牧师老爷,这艘船恐怕承受不住如此大的风浪,前面有一座港口,我们进去躲躲吧?”

尼斯不得不从桅杆上下来,他没办法决定,必须看路克的意思。这次去圣地,路克是首领,任何事最终都要由他来做决定,不然谁都可以下命令的话,肯定会一团乱。

“艾德怎么说就怎么做,他对这条路熟。”

路克的回答正如尼斯预料,他们这群人并不在乎时间和路上的花费,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得到了授权,老头调转船头,朝另外一个方向驶去。

三个小时之后,一座港口近在眼前。在这座港口外面,落下一半的风帆数不胜数,全都是想要进港躲避风浪的船只。

知道快要靠岸了,路克他们都从船舱底下上来。

“能够上岸也好。”

梅特洛满脸菜色地说道,他的声音显得很无力。

海上的生活,确实让他这种待惯陆地的人感觉非常难受。先是晕船,稍微适应一些之后,他又发现在船上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蒙头睡大觉,刚才风浪一起,他又开始晕船了。

“正好趁这个机会向港口的人打听一下,看看这一路上是怎么回事?”

尼斯说道。

这一路上意外平静,原本最担心的海盗,连一次都没有碰上。他们事先做的那些准备,全都白费了,原因自然是因为那些来回巡弋的战舰。

几天来,他们已经遇到几十艘这样的战舰,各个国家的都有,好像东部各国同时联手在搜查什么。只要是从东面过来的船,全都会被拦下检查,特别是那些从萨拉森人地盘回来的船只,更是被查得特别严格。

这条船是往圣地去的,所以那些战舰并没有拦下他们,但是等他们从圣地回来,肯定也会面临同样的麻烦。

尼斯的提议让路克和伊斯特心头一动,一直以来他们也感觉到有些蹊跷,只不过事不关己,就没有随便打听,唯恐惹得战舰上的人怀疑,现在要靠岸了,倒是可以去打探一下。

离港口越近,海面变得越来越拥挤,船和船之间的距离很近,不时会发生碰撞,幸好都是一些小擦撞。

老艾德不想和其他的船抢船位,他把船停在码头比较偏僻的区域,那是一片进出不太方便的海湾,甚至已经不属于码头区,只有一大堆破旧的船挤在一起。

每个港口都有这样的地方,阿萨克斯港的规模虽然稍微小了一些,商行的势力也小,但那些旧船不时还能派上用场,不像这里,扔在这片区域的船只几乎都已经废弃了。

路克他们全都上了岸,脚重新踏上地面,感觉完全不同,梅特洛干脆趴在地上,亲吻了大地两下,他是四个人里面晕船晕得最厉害的一个。

老艾德一家没有下船,他们要留下来看守船只,不过更重要的是为了省钱,那群混血儿随从只有两个女的跟着路克他们下船,另外四个男的都留在船上。

才刚踏上码头,就有一帮招揽生意的人跑过来,因为到这里来躲避风浪的船只很多,正是这些人赚钱的好机会。

路克随手将这些拉生意的家伙全都打发走,他虽然不常出门,却也有经验,如果跟着这些人走了,最后肯定会后悔,真正好的旅店根本用不着这样的手段。

“梅特洛,你去打探一下消息,探听一下这一路上到底是怎么回事?顺便找一家好一点的旅店,最好是有餐厅的那种,我们先四处逛逛。”

路克指派了任务。

所以的港口似乎都差不多,码头区后面全部有一片喧闹而又混乱的地方,同样拥挤的人群,同样狭小的街道,还有同样紧挨着的店铺,只有这里的店铺整齐很多,房子也没那么低矮,外面还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

“这里的东西好像贵一点。”

伊斯特看了一下价格就忍不住说道。

“大的港口货物齐全,但是价格也贵,当初我和梅特洛选择阿萨克斯这个小地方,就是因为那里东西便宜。”

帕尔姆比较清楚这件事,为了进货,他和梅特洛两个人跑了五、六个港口。

话音刚落,旁边的尼斯突然被撞过来,撞他的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块头。

帕尔姆连忙伸手扶住尼斯,紧接着,他闪电般一把抓住撞到尼斯的那个人的手,猛地一扭,将那只手翻了过来,那只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把锋利的刀片。

尼斯连忙低头看去,果然,他的袍子已经被割开一道口子,连里面的口袋都破了。他的口袋里面原本放着一盒点火用的粘胶,现在不翼而飞。

“王八蛋,敢偷我们的东西。”

帕尔姆把那个小偷的手臂关节卸了下来,紧接着反手一拳,把这个家伙打飞出去五、六公尺远。

“杀人了!有外地人杀人了!”

旁边有人大声尖叫起来,这样叫喊的,百分之百是同伙。

果然人群一分,五、六个原本装得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瞬间拔出匕首和砍刀,满脸狰狞地围上来。

也算是这些人倒霉,路克他们全都穿着日常的衣服,甚至连剑都没带,只是在靴筒里面插了一把长匕首防身,所以根本看不出他们的身分。

“总算有事做了。”

路克捏拳头,坐了这么久的船,他感觉骨头都快生锈了,正巴不得有些什么事情可以做,现在有人送上门来挨揍,他们求之不得。

伊斯特更加实在,他动手比说话快,早已经如同一阵风般朝着对面的人冲去,闪电般挥出拳头,只听到“砰、砰”两声,两个流氓就倒在地上,嘴里吐着血沫。

另一头也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帕尔姆也撂倒了两个小偷的同伙,路克也没空发什么感慨,他连忙动手,把剩下的那两个家伙也打倒在地。

战斗眨眼间就结束了,那个小偷和他的同伙全都躺在地上嗷嗷直叫,路克他们下手很狠,这几个人每个至少都断了两根骨头。

“等治安官来吗?”

路克问道。

“你想浪费时间?”

帕尔姆冷冷地问道,他抬脚踢了一下倒在地上的那个小偷,然后转身就走:“快点离开这里吧。”

路克想了想,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其他人也不再逛下去了,他们快速地离开这片喧闹的区域。

“小偷真多。”

尼斯摇头叹着气。

“因为日子不好过。”

那个年纪小的女孩说道,她一脸木然,因为这也曾是她的生活写照。

虽然能够理解,但是对于那些同行,她们绝对没有丝毫同情,毕竟路克他们和她的关系更近。而且几天下来,他们六个人都感觉这种日子不错,虽然没有以前自由,但是用不着担心朝不保夕。

再说,同行本来就是冤家,特别是这个圈子里,甚至连同伴都不能信任,当初在集团里面的时候,他们没少受欺负,所以刚才动手的时候,他们全都感觉理所当然。

才刚钻出那片区域,就看到梅特洛跑了过来。路克他们打架的动静那么大,他老远就看到了。

“打听清楚了吗?”

路克一看到梅特洛,首先问道。

“跟我来,我已经找到住的地方,我们先把房间定下来,然后去弄点东西吃,一边吃一边说。”

梅特洛转身在前面引路,他也不想惹麻烦,特别是有帕尔姆在场的情况下。

在海边的一片悬崖上,有一座石砌的堡垒,上面有士兵守卫,五门大型弩炮朝着海的方向。在堡垒下面有一道狭长的围墙,这原本应该是防御工事,此刻却放着一排排的桌椅,这里在没有战争的时候,居然成了餐厅。

坐在椅子上,看着旁边的城垛,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路克他们占了一张桌子,两个女的分别站在路克和伊斯特的旁边。点菜和点饮料全都由梅特洛负责,这个家伙是包打听,他最清楚怎么样才不会花冤枉钱。

很快,旅店的伙计端着一个大托盘过来了,托盘里面有五个锡质的酒罐子,正中央还放着一头乳猪,烤得色泽金黄,香气四溢,这里是海港,鱼肯定最便宜,不过最近这段日子整天吃鱼,除了尼斯,其他人全都吃腻了,都想换换口味。

路克他们四个早早拿起刀叉,盘子一放下,他们的刀子就一齐涌上去,这四个家伙的割肉手法异常娴熟,每人两、三刀那只乳猪的肉和骨头就全部分离了。

尼斯没有动手,他看着这四个人的表演,让他想起老人在去修道院的路上,也展露过同样的身手。当初他以为是老人厨艺高超,不过进了修道院才知道,这属于骑士训练的一部分,准确地使用刀叉既是一种礼仪,同样也是实力的表现。

“我已经打听过了,这是教廷的命令。据说是为了搜查一批宝藏,那是圣殿骑士团当年撤出圣地时来不及带走的,他们原本一直没有急着取走,以为还有重新打回去的机会。这一次,法兰克国王和教皇联手把骑士团的成员抓起来,那些逃脱的人潜回圣地,把宝藏起出来,显然打算靠这批财富东山再起。”

梅特洛一边吃东西,一边说出他打探来的消息。

其他人听过也就算了,这和他们无关。尼斯却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他突然发现这个时候实在不应该前往圣地,他顿时犹豫起来,要不要和圣殿骑士团取得联系?

“原来事关一大批宝藏啊!怪不得各国都那么起劲。”

路克笑着说道,他并没有提到教廷的命令。这几年来,各国对教廷的命令全都不放在心上,如果有利益的话,大家或许会听一听,没有利益的话,根本连睬都不睬。

因为教廷已经搬往阿维尼翁,教皇成了法兰克人的傀儡,失去以往的中立地位,所以不再被各国信任。除此以外,也和圣殿骑士团的遭遇有关,圣殿骑士团的下场让各国明白一件事,跟教廷走得太近根本没有好处,流血流汗最后还是免不了被出卖。

“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获得这批宝藏?”

伊斯特随口说道,他当然不是当真的,就算他得到宝藏,也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埋起来,对于没有地位和势力的他来说,这根本就不是宝藏,而是遭灾引祸的根源。

“主我们此行顺利,愿我们获得宝藏,大家干一杯。”

梅特洛在一旁大声应和道。

众人举起酒杯,尼斯有心事,迟疑了片刻。

“放心,不勉强你,不能喝的话,沾一下嘴唇也算。”

路克误会了,以为尼斯在为喝酒犯愁。

“那可不行,是男人,就干掉这杯。”

梅特洛不屈不饶,伊斯特也在旁边随声附和,这两个人都喜欢起哄,当初捉弄尼斯就是他们俩的主意。

两个人同事大声喧哗,这边就显得异常嘈杂,惹得旁边一桌子人大皱眉头。

那桌人为首的是一个长袍盖头的人,看不到脸面,显得十分神秘,他朝路克这边扫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看到为首者不悦,坐在最靠边一个像是随从的人猛的站起来。他走到路克这一桌,冷冷地说道:“你们能不小声伊甸?注重一点风度,像你们这样如果能够成为骑士的话,我会为骑士这个头衔感到悲哀。”

这话说得让人很不爽,路克、伊斯特和梅特洛证琢磨着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帕尔姆却已经忍不住,他猛地一拍桌子。

但是还没等帕尔姆站起来,他们四个连同尼斯,都感觉身上像压了一座山似的,这股重压让他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尼斯偷偷看了旁边,让他惊讶的是,那两个混血儿女却伊甸事都没有,其他几桌的人也毫无反应。

他顿时感到骇然,能够释放出威压就已经是很厉害的人物了,他居然可以吧威压的范围控制的这么精准,这是什么样的人物啊!

不只是他,路克他们四个也全都冒出一身冷汗,他们比尼斯更清楚对方的实力。这样的人绝对不简单,在任何一个骑士团都由资格出人骑士长。

“谢谢,很高兴你们这样容易说话。”

那个人用极尽嘲讽的口吻说道,他非常优雅地微微弯下腰,点了点头,眼神中却满是轻蔑,做完这一切,他漂身退了回去,重新坐在原来的座位上。

那个人一退开,威压就消失了,尼斯总算是直起腰来。

他们五个人全都面如土色。

此刻他们才看清,不远处那张桌子前坐着七个人,那个十分厉害的家伙居然坐到末尾。他们不敢想像其他几个是什么样子的人物,更不用提正中间那个连脸都看不清楚的神秘家伙。

虽然没有灰溜溜的逃跑,这顿晚餐也已经变得没什么滋味了,不只是因为刚刚踢到一块铁板,更因为路克他们都明白自己的实力。

在阿德蒙特修道院的学员里,他们的实力或许不错,但是出了修道院,他们什么都不是。相对二元,尼斯还稍微好一些,他本来就知道自己的实力不行。

草草的吃完东西,几个人全都回了房间,大家什么都不说,进了各自的房间之后,就把问一关。

尼斯往床上一躺,他想着刚才的事。

在战场上如果遇到这样的人物,他应该怎么办?他已经算是半个圣殿骑士团的人,教廷是他最大的敌人,他迟早会遇到这样程度的对手,这种人根本就不用闪躲,只要随手一剑,直接就可以把他的暗器砸飞,甚至砸成碎片。

尼斯轻轻按压着太阳,努力回想着《暗器大全》和那些关于魔弓手的书籍。像这样可怕的对手并不是现在才存在,而是早就有了,古时候的魔弓手肯定有对付他们的办法。

好半天后,他总算是有点印象,办法确实有,而且不止一种。

最简单的办法是利用速度,只要他的速度够快,比对手快得多,快到对手来不及格挡。要不然就在技巧上想办法,让暗器的飞行轨迹变得诡异飘忽,让人无法格挡。

最后一种办法就是以数量取胜。暗器的好处就是能够一下射出好多枝,而再厉害的对手也只有两只手,顶多只能拿两件兵器砸飞两件暗器,除非那个家伙手里有盾牌。

不过,以数量取胜的并不是简单地抓取一把暗器撒出去,那绝对是最下乘的做法,魔弓手了除了擅长射箭,也是一个半吊子的魔法师,所以他们更多的时候是利用魔方来达到目的,用的最多的就是幻术。

尼斯感觉有些头痛。蒙德的笔记里就没有太多的幻术的内容,仅有的一些幻术也都是隐形藏匿类的幻术,看来,他还得去找这方面的书籍。

一提到幻术,他也不由得想到路克给他的那本书。并不是说那本书里记载了幻术类的魔方,而是留下那本书的人是爱神维纳斯的信徒,这位神明没什么战斗力,比信使之神墨丘利都不如,但是玩幻术确实一把好手。

相爱你跟着想着,尼斯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蒙德的那套东西已经渐渐不适合他了。那个家伙因为战力不够持久,所以只能追求一击致命,一旦不能成功,就得立刻脱离战斗。而对于他来说,站投持续多久都不成问题,遇到难对付的敌人,他可以拉开距离用暗器将对方紧紧缠住,让同伴干掉那个家伙。

那才是最适合他的风格。

他正在那里思考,门突然开了,那个年纪比较小的混血少女莉莉丝溜了进来。

“你来干什么?”

尼斯问道,他其实已经猜到一种可能,心里不由得砰砰直跳。

“他们让我来服侍你。”

莉莉丝表情没有半点羞涩,似乎已经习惯这种生活。

“难道他们自己用不着陪?”

尼斯有点不解。

“我是从贝特曼少爷那里过来的,后来去了格拉鲁斯少爷那里,但是格拉鲁斯少爷没有心情,直接把我赶出来,所以我来您这里。”

莉莉丝解释道。

尼斯立刻明白了,他刚才看到两个女人北路克和伊斯特一人一个带了进去,看来那几个家伙早就分配好了。

贝特曼少爷就是路克,而格拉鲁斯则是帕尔姆,后者看来因为刚才的事受到严重的打击。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然后又传来关门的声音,肯定是另外一个女人从伊斯特那里出来,又进了梅特洛的房间。

这让他想起在修道院时,遇到那位不良前辈说过的话,他说那本名册是一个陷阱,当初路克和梅特洛都没有上当,伊斯特和帕尔姆则一脚踩了进去,后者成了一个悲剧,则前者因为本钱不错,得以侥幸逃脱。

看来这件事是真的,莉莉丝从路克房间出来,又去了帕尔姆那里,被赶出来之后再到这边,一圈兜下来,伊斯特那里刚刚完毕。

“我不喜欢强迫别人。”

尼斯从小就受到父亲的影响,哪怕经历了那场遗产风波,被那些仆人伤了心,他也没彻底改变想法,毕竟还有管家婆夫妇这样的好人。

他一直认为,自己能够有现在的结果,全是靠管家婆。

施恩不是种田,不要指望播种下多少种子就能够有多少收获,而像是狩猎,哪怕再多箭石落地,只要有一枝射中,就足够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女人长着这东西就是让男人用的,再说,我同样也会有快感。当然,碰到有奇怪要求的人也会很痛苦,我相信,您不是这样的人。”

少女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尼斯。

她这样说,显然是为了让尼斯不好意思提出过分的要求。

尼斯做起来,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

莉莉丝轻轻撩起长裙,一直撩到胸口,她身上只有这一件东西,底下光光的,什么都没穿。

看着那纤细的腰肢,修长而健硕的双腿,尼斯确实有些心动。

或许因为营养不好的缘故,莉莉丝有些瘦,也没有发育完全,双腿之间仍然光溜溜的,也很小,只是两个微微鼓起的小包。

尼斯的手轻轻搭在莉莉丝的双腿之间,那里凉凉的,应该是刚刚清洗过。莉莉丝的皮肤有些干涩,而且紧绷,摸上去的感觉还没有修道院的那位神秘女郎好,这或许就是青涩和成熟的差别。

突然,尼斯感觉到一丝黏滑。他不知道这是女孩动情而不禁流出的东西,还是路克刚才留在里面的?那一瞬间,他的兴趣全都没了。

莉莉丝看到尼斯一脸索然,立刻明白尼斯的想法,对于这种事,他见得多了。很多男人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一个女人,他们嫌脏,当然喜欢这种调调的人也不少。说实话,她挺高兴这样,和男人上床,她并不是很在乎,她怕的是怀孕。

但是她又不打算离开,她已经看出来了,这几个主人还算不错,所以他要为自己做点打算,尽可能得到这几个主人的欢心。

一想到这些,她立刻跪在尼斯面前,眨着那双大眼睛,轻轻说道:“我…可以用嘴帮你解决。”

尼斯动摇了。这种事情他听说过,却没有试过。

莉莉丝轻手轻脚地帮尼斯解开皮带,然后掏出那东西。

“哇,好大!”

他惊诧地捧着尼斯的,看着这东西一点一点涨大、变粗。

莉莉丝的反应,让尼斯十分得意,他整整忍耐了六十天,总算才有现在这样的结果。那六十天可不容易熬,涂抹药剂之后,整个人像着了火一样,心里也总是痒痒的,偏偏在这段日子里他不能碰女人,也不能用其他办法解决烦恼。

“你是男人中的男人。”

莉莉丝的嘴巴很甜,她知道男人都喜欢听这种话,不过这也不是违心之言,此时她捧着的东西,确实是她看过最“雄伟”的一根。

用手握着,食指和拇指居然还圈不过来,她轻轻地起来,一开始很慢,渐渐地越来越快。

她舌头则在那个鸭蛋大小的上轻轻地舔着,时而在下侧的浅沟轻轻扫过,时而在上钻两下,时而也用牙齿刮蹭两下。

尼斯享受着这从来没有过的刺激。

如果说,星期天晚上的那个女人让他明白女人的美妙,那么此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一谈到性,人们总是一脸沉迷。这种感觉真是难以形容。

莉莉丝犹豫了一下,她张大嘴,试了试大小,然后慢慢地吞下去。

只吞进去半根,那东西就已经抵住她的喉头,莉莉丝控制着喉头一收一放,不是还会轻轻吸一下,让它进入更深的所在,然后再把它吐出来。她的舌头也没有闲着,不停地卷动,用舌根摩擦着那道,用手头的边缘舔舐着冠。

她很清楚,舌头上那一粒粒的细小颗粒,对于男人那玩意儿绝对是致命的武器。

刺激来自于摩擦,而舌头光滑的同时也很粗糙,摩擦的强度恰到好处,而起舌头灵活异常,可以刺激到任何一个敏感部位。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舌头只有一条,嫩钩舔舐的只有一侧,有时候甚至只是一点,妙虽然妙,程度上却稍微差了一点,所以用嘴巴做,往往是正式开始之前的开胃小菜。

莉莉丝含住那硕大的,他的脑袋缓缓地绕起圈来,而且节奏越来越快。

尼斯只感觉到在女孩的嘴里来回翻转着,而起顶端一会儿传来一阵吸力,把他的往里面拉,一会儿又吐了出来,吞吐之间,两旁的软肉紧紧夹住他的,用力刮蹭着。

前段的刺激最为强烈,而后面的感觉则很舒服,莉莉丝的舌头扫来扫去,不停地摩擦着、翻滚着、搅动着。有时候也会来一下刺激的,她会用牙齿轻轻噬咬,牙齿刮过的时候,那种感觉十分新奇,不仅仅是刺激,尼斯还有一种提心吊胆的感觉。

每当这种时候,莉莉丝的鼻腔里都会冒起一阵甜腻的轻笑声,显得既调皮,又带着一丝放荡。

不玩这一手的时候,这个女孩同样也会发出勾人心魄的“嗯嗯”声,嘴巴“吧嗒吧嗒”响个不停。

莉莉丝很会观察男人的反应,她一上来就发现,尼斯并不经常和女人,在这方面绝对算上一只稚鸟,对刺激的反应很强烈。

这样的人应该很容易搞定。但是这个家伙的本钱太雄厚了,不但东西大、耐力强,后劲也很足,不管她怎么弄,每一次都差那么一口气,就是不肯交货。

莉莉丝感觉嘴巴越来越痒,她不得不突出那根东西,转而将尼斯的两颗蛋蛋含在嘴里。当然她也能让尼斯的得到休息,要不然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这个女孩用一双手轻轻捏住尼斯的,食指圈住冠上下着,拇指则在和之间来回滑移。

这又是另一种刺激,少了刚才的温柔和抚慰,变得异常直接和强烈。

同样是第一次享受这种服务,尼斯只感觉脑子里面空空如也,身体访问在不停地飘,又仿佛是从万丈悬崖坠落下去,但是始终到不了底。

不过他内心深处仍旧喜欢刚才那种感觉,那种被温柔地紧紧包裹起来的感觉。现在,他终于有些明白,以前和女仆们时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了。

因为那里面缺少了情调。

突然,尼斯感觉到刺激变得越来越强烈,他已经到了爆发边缘。

莉莉丝同样也觉察到了,他感觉尼斯的也涨大了一圈,而且不停地颤动着,这是将要的迹象。她连忙吐出尼斯的两颗蛋蛋,然后一口将那硕大的含在嘴里,并且将它吞噎到底部,用收紧的喉头不停地摩擦着。

这是高难度的技巧,喉头的收紧和强烈的摩擦,能够让男人迅速崩溃,没有人能够挡得住这招。对比之下,他自己却难受极了,那涨大到极点的东西在喉头里,引起一阵阵强烈的呕吐感,他的腮帮子也痒的要命。

那根东西的颤动一阵强过一阵,正当莉莉丝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那东西居然不动了,女孩疑惑地看了尼斯一眼。只见尼斯一脸舒坦,每个毛孔似乎都散发兴奋和喜悦,这很像是得到满足的样子,却有没有得到满足之后的慵懒和疲惫。

莉莉丝彻底糊涂了。

尼斯却在心里暗喜,他再一次证实书上的一个秘诀。

刚才那一瞬间,他并不是强行克制,而是将他彻底释放出来,只不过他用了书上的秘诀,让意识和瞬间脱离,将那强烈的快感都释放再意识空间里面。

没有丝毫疲惫,没有任何萎靡,相反的是,他的意识空间一下拓展许多,原来一百公尺只玩只有一片空蒙,但是现在范围则扩大了一倍有余。

意识空间越大,说明精神力越强,如果有朝一日,他的意识空间能够像当初受戒时那样,变得如同世界一般巨大,而不再是一片虚无,那么他就超凡脱俗,死后得以永存,变为圣灵的一分子。

不过,那离他实在太遥远了。

海上的风暴来的快,去得也快,第二天中午,川又上路了。因为风暴的缘故,他们整整耽误了一天,所以到达目的地阿什凯伦,离出发已经过了八天。

阿什凯伦是一个港口,几年前,这里还是圣殿骑士图守卫的徒弟,现在却已经被撒拉森人占领。

同样是港口,这里的感觉完全不同,别说和那座避风港的港口比,就算阿萨克斯也比这里繁华十倍不止。这里的船倒是不少,不过大部分的船上都张挂着鱼网,商船寥寥可数的十几艘。

码头上显得冷冷清清,要不是有一排仓库紧靠着码头,尼斯真的会以为这根本就是一座渔村。

五个人刚刚从船上下来,四周一窝蜂过来一群当地人,这些人大多打着赤膊,顶多披着一件小坎肩,一个个光着膀子。

就算没有老水手当翻译,路克他们也能够猜到,这群人肯定是苦力,想要让他们雇佣。

从这一点,更可以看出这座港口和之前两座港口的差别。前两座港口也会有很多人围拢上来,但那都是拉生意的,想赚的是大钱,不想眼前这些人 ,只为了几个辛苦钱。

用不着路克他们发话,老艾德已经把这些苦力拦下来,他扯着嗓门,用仅知的一些词汇和这些苦力讨价还价。

路克他们根本听不懂老头在说些什么。

尼斯听的懂,赛门老人帮他开启智慧,顺便也把自己所会的语言都灌入他的脑子里,再去修道院的路上,整整三个月里,两个人一直都用各种语言交谈,让他熟悉这些语言,并且转化成自己的东西。

可惜尼斯必须装成一点都不懂的样子,要不然他就得想出一套解释的过去的说词,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是法兰克人,而且他家和撒拉森人从来没有任何来往,完全找不出学异教徒语言的理由。

尼斯正装的很辛苦的时候,远处有一个衣着体面的人朝着这边走来,这个人并不是孤身而来,他的旁边跟着一大堆奴仆,其中一个仆人走到路克面前,用字正腔圆的拉丁语说道:“远道而来的朋友,我家主人请您过去,他有话要和您说。”

“你跟我一起过去。”

路克转头对年长的女混血儿说道。这些混血儿全都会撒拉森话,这也是当初路克同意留下他们的原因之一。

伊斯特他们原本也打算过去,但是那个仆人跨了半步,将他们挡了下来。

尼斯远远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摸飞刀,对面这些撒拉森人给他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那个衣着体面的撒拉森人大约三十几岁,深眼窝、高颧骨,不像是一个好打交道的人,此人的神情也颇为傲慢。

路克走上前去,两个人立刻攀谈起来,居然不用混血儿替他们翻译。

尼斯这才想起,老人曾经说过,撒拉森商人可以说是上商人中的典范,为了金钱,他们能吃苦、敢冒险,而且他们全都会说各种语言。

两个人一开始似乎谈的还可以,不过几分钟之后,路克渐渐变得暴躁起来。

尼斯对库克颇为了解,路克很爱说话,而爱讲话的人通常都很随和,因为他们需要招人听他们说话,路克的脾气很好,能够把他惹火也是一件不简单的事。

又过了片刻,路克气呼呼地走了回来。

“怎么回事?”

帕尔姆问道,他已经下意识朝腰间摸去,那时挂十字弓的地方。显然他又打算杀人了。

“那个家伙是属于一个…什么商行的。”

路克本来想说名字,但是撒拉森话对他来说实在有些拗口,这些词怎么也滚不出来:“他想把我们的货全都吃下来,我一开始觉得这也不错,反正早晚要出手,直接卖给他,也省得租仓库。所以我说出货物的种类和数量,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给了我一个比进价还低的多的价钱,好像要吃定我似的,我当然不肯答应,没想到这个养的,居然威胁我。”

“这个人很有势力。”

老艾德凑到路克耳边低声说道:“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几乎每个港口都会有一两个这样的家伙,只要有船到了,他们就会像鲨鱼闻到血腥味一样跑过来。”

听到这话,路克他们的心里全都一凉,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打听到这一点。

“你们为什么不早说?”

帕尔姆性子急,顿时恼怒起来。

“我以为你们有门路。”

老水手当然不会说实话,只要是在港口讨生活,都必须守规矩。其中有一条就是,在过路客商和坐商有利益冲突时,只能帮坐商坑过路客商。像路克他们根本连过路客商都不算,只是顺道做买卖的朝圣者,坑起来更是毫不客气。

他如果事先警告路克他们,路克肯定不会进货,也就不用着向高利贷借钱,这样一来,阿萨克斯的商人又少了一笔买卖,高利贷者也丢了一笔交易。

对于艾德老头,路克也十分恼火,但是他毕竟没有失去理智,他将手搭在帕尔姆的肩膀上,不让这个家伙暴躁脾气发作。

“我们都去找一下门路吧,这里不可能只有他们一家商行。”

尼斯安慰道,他说这话绝对有把握,因为圣殿骑士团的秘密联络点就在这里。

当初制定路线的时候,他用了各种办法,先是暗示,又是提醒、警告,才让路克他们选择从这里上岸。

现在,他也顾不得会不会惹祸上身了。当初是他为了来这里,才把路克这帮人牵扯进来,也就是说,是他让路克他们陷入现在的困境,他不能做到对不起朋友的事情。

“我也去四处转转。”

梅特洛只能硬着头皮这样说,他不敢指望尼斯能够找到门路。其他人也一样,没有人相信尼斯能帮上的忙,他们都把希望寄托在梅特洛的身上。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在乎能不能赚钱,只要别赔钱,他们就非常满意了。至于高利贷,他们会另外想办法。

特别是帕尔姆,这个家伙更是心存杀机,他认定这件事是老艾德一家坑了他们。他已经打定主意,在回去的路上要把这三个人解决掉,然后再找个地方把船卖了,多少也能弥补一些损失。

第三章 联络圣殿

一个普通的货栈,两片干枯朽裂的木板门半开半掩,里面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撒拉森人,这个人脸色黝黑,满面皱纹,头上戴着包顶的红色格子小帽,身上穿着土黄色的长袍,双手放在柜台上,脑袋枕着胳膊,正在打盹。

尼斯并没有因为这个人是撒拉森人而感到怀疑。

这里的联络点用的肯定是当地人,当初圣殿还守护者这里的时候,麾下就有不少撒拉森人随从。

撒拉森人是一个统称,指的是圣地以东的诸多民族,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体的。

再说这片土地内部争斗得非常厉害,他们的争斗根本没有底线,失败者整个家族连同亲友都会被杀掉,统治下的臣民全都会成为奴隶,绝对是残酷到极点,所以很多战败者为了活命,可以投向任何势力的怀抱,哪怕是他们的世仇——上帝的子民。

尼斯走进货栈,他在货架上看了看,不同的货架放着不同种类的货物,其中最里面的一排货架放着大大小小的罐子。

就是这里了。他转头看了一眼打瞌睡的掌柜。那个掌柜显然已经醒了,只是在那里装睡,微闭的眼睛睁开一丝缝隙,偷偷地朝着这边瞟着。

尼斯走到货架前面,他从最底下拖出一个很大的陶罐,这个东西有点脏,上面积着一层吼吼的汗垢,一般人绝对不会去碰,他又从最上面的货架上取下一个比较精致的陶罐,随手把第二个陶罐塞到第一个陶罐里。然后他转到货架的一侧,伸手在货架的后面掏了半天,等他的手缩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更小的陶罐,他把这个陶罐塞进第二个陶罐里面。

当尼斯拖出第一个陶罐时,那个掌柜的眼睛已经变得异常明亮,等到尼斯把三个陶罐相互嵌套在一起,他一扫刚才的慵懒,满面堆笑着站了起来:“这位少爷,架子上的都是样品,您如果要要货的话,请跟随我去后面的仓库。”

“是吗?但是我只喜欢这几件东西,并不打算多买。”

尼斯开始对暗号。

“这里的东西并不零售,如果您只要少量的货物,我可以带您去另外一个地方。”

那个掌柜说的同样也是暗号,要不然,哪家商行会把客人往外推?

“那么我就只要这个。”

尼斯说着,将最里面的陶罐取出。

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已经能够确认对方的身份了,这一连串暗号十分隐秘,不是圣殿骑士团的核心成员,根本没有资格知道,而尼斯最后拿出最里面的陶罐,更是表明他的身份。

他代表的是圣殿骑士团某位顶层人员,至少也是兵团长级的人物。

货栈的后面有一扇小门,掌柜打开门请尼斯进去,小门后面是一条窄巷,两边是高墙,紧挨着两户人家。

赛门老人当初只说了这家货栈,并且告诉他接头的暗号,对于之后的事就没有再提,所以尼斯也不知道这条窄巷的存在。

不过,他完全可以自己分析出来。旁边两户人家十有八九也是圣殿骑士团的人,两个院子就是为了掩护那条窄巷而存在,甚至连这片街区,都有可能是圣殿骑士团的秘密产业。

当初设计这个联络点的人,绝对是费尽心机。

撒拉森人的厨房都是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这里也是一样,露出地面的部分才一人高,进门的时候还要微微低下头,四周的墙壁十分厚重,为的是防火,窗户则很小。

正因为这种构造,所以厨房往往是最安全也是最隐秘的地方。

那个掌柜的把他带到这里,就转身离开了。片刻之后,一个身穿丝绸、带着白纱领巾的胖子走了过来。这个胖子同样也是撒拉森人,头巾上点缀着一块拇指大的祖母绿,两只手上全都戴满戒指,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

“是谁告诉你这里的?”

这个胖子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这并不是说他的实力有多高,那股气势是常年居于高位,自然而然养成的。

虽然所有的暗号都没错,但是他并不信任尼斯,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教廷对圣地出去的船只和商队全掉严加盘查,很难说这会不会又是一个诡计?

“赛门·阿拉贡,他现在是我的老师。”

尼斯说道,他没急着向对方求援,而是先把老人抬了出来。

“阿拉贡长老?”

那个人的神情顿时变得和善了一些,十二主座牧师的分量可不轻,特别是对现在的圣殿骑士团来说,更是如此。

现在圣殿骑士团总团长、副团长、各分团长全都被铺,十二主座牧师也失去了一大半,剩下的这几个,已经是圣殿骑士团之中地位最高的人了。

更重要的是,想要重建圣殿骑士团的话,首先要重新选出一位总团长,而这正是十二主座牧师的权力。

“长老在什么地方?”

那个人问道,他显得有些急切。

尼斯犹豫了一下,对方不信任他,他同样也不信任对方,谁都不敢肯定那些被捕的圣殿骑士里,有没有人供出这个联络点。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不说的话,他来圣地就显得毫无意义。

“我们在阿德蒙特修道院,老师的身份是我的仆人,他被安排去看守仓库,我在隐修院那边。”

尼斯把他们此刻的身份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那个胖子点了点头,只要知道藏身的地方,他们就有办法联络上,更何况是藏在阿德蒙特修道院里,那里和圣殿骑士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阁下,我们碰上一点麻烦……”

尼斯把码头上的事说了出来。

对面那个胖子皱起了眉头,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平白无故得罪人,而且是得罪一个势力不小的商行,绝对不是他希望的。

但是转念一想,一旦面前这个少年的身份被核实之后,他代表的就是十二主座牧师之一,还是赛门长老唯一的弟子,圣殿骑士团重建之后,肯定会有他的位置,这更是一个不能得罪的人。

“好吧,我会找人出面把那些货物全部买下来,这样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那个胖子最后还是决定帮忙。

说穿了,这件事没什么了不起。

那家商行再强势,也只是针对外面的人而言,对于这里的本地人,他们也不敢怎么样,比后台的话,大家都有后台,谁也压不下谁。只不过,以往这里的人全都有默契,他家动手,别人就不会跳出来破坏这桩买卖。

从货栈出来,尼斯更加感觉到人脉的重要性。路克他们全都一筹莫展,而对于那个胖子来说,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事情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不过尼斯不敢立刻回去,要不然,他还得思解释为什么他这么容易就找到门路。同样是第一次来这里,他不可能比梅特洛更擅长打听消息和与人沟通。

尼斯在这个小港口随意溜达着,逛够了之后,又跑到港口外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睡了一觉,一直等到天色快要暗下来了,他才慢吞吞的回到码头。

刚刚一到码头,尼斯就觉得气氛不对。

码头四周全是撒拉森人卫兵,这些士兵头顶着包布,外面套着铁叶子甲,里面还都贴身穿着锁链甲,腰间配着弯刀,手里拎着短弓。

一看到这番景象,尼斯立刻明白,那个威胁过他们的家伙兑现他的承诺来了。尼斯转身就走,径直跑回那家货栈。

他到的时候,就看到货栈的伙计在上门板,马上要关门了,尼斯闪身冲了进去,还好那个掌柜还在,正拿着一支笔趴在那里算帐。

看到尼斯进来,那个掌柜微微一惊,他驻守在这个联络点,原来就是一件很提心吊胆的事,所以警戒心比其他人都要高几分。

“怎么?出了什么事?”

他连忙放下笔问道。

“确实有麻烦了,那家商行居然调来了士兵,把我的朋友们困在码头上,现在,只有您能够帮我们。”

有求于人,尼斯不得不低声下气一些。

这个掌柜的和他主人一样,原本也不想惹上此事,现在麻烦找到头上,不帮忙是不成了,他转身进去通报。

胖子也有一些意外,他本来已经安排好了,没想到那边的变化这么快。

“好吧,你陪他走一趟。”

胖子对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领命而去,也不管账本了,他一刻都不敢耽误,万一事情再进一步闹大,收拾起来更加麻烦。

从货栈到码头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两个人很快就到了,那个掌柜在这里似乎颇有些身份,包围码头的士兵看到他,纷纷闪开。

掌柜也不和这些士兵多啰嗦,领着尼斯径直朝领队那边走去。

在撒拉森人的军队里,领队非常好认,他们身上全都有一些明显的标志。这和西方各国不同,西方各国喜欢用方阵,活动范围不大,而领队所在的位置往往非常危险,所以他们要尽可能隐藏自己的身份。

撒拉森人擅长骑兵作战,队伍很容易分数,领队是队伍的指挥,所以必须比较显眼,这样队伍散开之后,其他人才容易找到他们。

眼前这位领队就很显眼,不但多了一件红色的披风,头上的包布顶端还竖着一丛野鸡翎,身上的叶子甲也比其他人复杂许多,要害的地方全是双层防护。

“扎伊尔,你把我的朋友围在这里干什么?”

掌柜的对那个领队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冲上去就是一阵厉声质问。

在这片土地上,商人的地位非常超然,那些手里有好货色、名声又不错的商人,可以2轻易出入达官显贵的宅邸,很多手里掌重兵的将领都不敢轻易得罪他们,更别说驻守这么一座港口的小军官了。

一看到这位掌柜气势汹汹找过来,领队的一肚子晦气,他原本是受了托付,顺便想得到点好处,没想到居然惹出另外一个有力人物来。

“那些人是您的朋友?误会、误会,完全是误会,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与我们无关。”

领队赶紧撇清关系,然后他转头对身边的手下命令道:“撤兵,都给我回营地去。”

那些士兵一直围而不攻,他们没打算逼得太紧,这毕竟不是打仗,对面的人又不简单,真有什么好歹,倒霉的是他们自己,别指望上面会发抚恤金。所以听到下令撤兵,那些士兵都撤得很快。

兵一撤,码头里面立刻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路克他们顿时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撤了?”

帕尔姆手握着十字弓问道。

“难道是尼斯那个小家伙的手段?”

路克有些不太确定,但是他想不出第二种解释。

“不太可能吧?这里的商家好像全都商量好了,我就算用成本把货出售给他们,他们也不愿意接手,难道是那个小家伙比我更擅长和人打交道?”

梅特洛一脸愁闷,他深深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不知道我们这些货卖了个什么价钱?千万别是尼斯看到这边有麻烦,干脆把货物白送给人家,用来换我们的命。”

伊斯特看到安全了之后,又开始担忧起钱,借高利贷是他的主意,所以出面的是他和路克两个人,路克或许可以透过家里还清这笔钱,他就没有办法了。

虽然各有猜测,奈何他们仍旧被困在码头上,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只能空自焦虑。

让路克他们意想不到的是,那个曾经威胁过他们的商人,居然若无其事的跑过来,好像刚才围困路克根本就不是他指使似的,此时仍旧是那样傲慢,不过比刚才要好得多了。

他搞出这么多事来,就是为了路克手里那批砂糖。

砂糖在他们这边本来就是俏货。自从两边的局势变得紧张之后,来这边的船越来越少,就算来的也是买卖利润极高的商品。以前总是大量过来的那些价廉物美、以量取胜的货物,现在几乎都看不见了。

别的商品还好,像玻璃盘子这类耐用品,小心一点也可以用一辈子。砂糖却是消耗品,沿海一带还好,这里的人靠海,以海鲜为主,口味偏咸,很少吃糖,但内陆旧不同了,在几个大城市,糖的价格全都翻了三、四倍。

至于路克手里那些玻璃盘子,同样也是好东西,以前就不愁卖不出去,现在更不用愁了。

撒拉森商人不愧是商人的典范,为了丰厚的利润,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刚刚还剑拔弩张,转眼间又厚着脸皮跑过来了。

来这里之前,他已经问过那个领队的人,知道对方也有后台,那个后台是这里的地头蛇,他和他背后的势力虽然庞大,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硬拼起来没什么意思。不过对方后台经营的范围不包括砂糖,这也意味着销路绝对没有他畅通,能够给出的价钱也肯定不如他吸引人。

“怎么?又打算来威胁我们?”

帕尔姆脾气不好,说话自然不客气。

“别以为你们有人撑腰就很了不起?为你们撑腰的人,也只是在这块小地方有点势力,出了港口,他说话就不灵了。”

那个商人不打算放下架子,不过他也不打算闹僵,扔下一句硬话之后,立刻改变口气:“话说回来,做生意本来就是为了赚钱,如果我给的价钱合适,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们……”

帕尔姆正打算顶回去,没想到他的嘴一下子就被路克和伊斯特堵上了。

帕尔姆一身轻松,这两个人却是一债,一听到“价钱合适”他们就再也硬气不起来。

路克正打算说话,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稚嫩的声音:“你刚才说,你们的势力不在这里?”

说话的是尼斯,他送那位掌柜的回去之后才赶回来,所以慢了半步,不过他来的也巧,恰好听到了刚才这番话。

“没错,从爱奥尼亚到波斯波利斯,只要是稍微大一些的城市,全都有我们的商行。”

那个商人十分自傲,他所属的是一个大型的商行联盟,这就是他的自信。

尼斯并不意外,从货栈出来之前,他就已经从掌柜的口中,知道这个人和他所属商行的底细。

这个商行联盟最初由十二家商行合并而成,后来增加到六十多家商行,这些商行互联互保,即便是有一、两家受到损失,也不会破产,在其他商行帮助下,很快就会恢复过来,所以生意越做越大,在整个撒拉森势力范围之内,都有他们的分支机构。

“那么你们在圣地有没有什么门路?”

尼斯问道,这是明知故问,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拥有的商行,走的就是阿什凯隆到圣地这条商路。

“那当然,别的地方我不敢保证,在圣地,我们绝对是说一不二……对了,我听说你们要去朝圣,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便利。”

那个商人来之前也做了一些功课,他已经知道路克他们并不是正职行商,而是来朝圣的,这也是他才刚翻过脸,又匆匆忙忙跑过来的缘故,他吃准路克一行并没有固定的合作者。

听到此人自夸他在圣地说一不二,路克他们的眼睛全都亮起来,他们已经意识到尼斯刚才那番话的用意。

在船舱里,几个人各找了一个麻袋坐下,麻袋里面就是砂糖。

那个商人刚才已经验过货,知道这批货的品质相当不错,应该是刚刚熬出来不久,没有一点受潮结块,路克他们又是顺路做生意,所以没像专走这条航线的商人那样往里面掺东西,他更加想要把这批货吃下来了。

路克他们则在交头接耳,他们刚才也已经从那个商人的口中,知道他在圣地的势力情况。

商人往往比一般人敏感,越是成功的商人,敏感度越高,看到路克他们的样子,那个人立刻意识到这群人另有意图,绝对不是单纯想朝圣。不过他并不担心,对方会打他这个商人的主意,肯定不是什么危险的勾当,十有八九又是一笔横财。

果然,路克这边商量完毕,转头问道:“你刚才说,守卫圣地的队长和你是亲戚?”

“我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

那个商人很有自信。他有六个老婆、十几个小妾,儿女一大堆,其中有几个女儿就嫁给那个长官的儿子,这种关系算不上很密切,但是借着这层关系,双方就可以说得上话。

“你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帮我们挖一些东西?”

路克问道。

“难道你们知道圣殿骑士团的宝藏在什么地方?”

那个商人立刻兴奋起来,东部各国拦下所有往西航行的船队,就是为了搜索圣殿骑士团的宝藏,这件事闹得很大,他不可能没听说过。

“我们像是知道宝藏在什么地方的人吗?”

路克自嘲道。

那个商人看了看,最终点了点头。

“那你们打算挖什么?”

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望,反倒是更加好奇,宝藏受到那么大的关注,就算挖出来,也塞不进他的口袋里。

“圣山上的圣土。”

路克倒也不担心对方扔下他们单干,一个撒拉森人不可能跑到教会的土地上,出手圣山上挖下来的圣土。想把圣土换成钱,还是得找合作者。

“这有什么用?”

那个商人有些茫然。

“用圣土可以炼制一种首饰,用处不是很大,不过那是前往圣地朝圣过的证明。”

路克提点了一下。

能够成为商人,脑子肯定不笨,立刻就明白其中的好处,他的眼睛叽哩咕噜乱转起来。

“别忘了,我们的背后也有人,本来商量好了,我们和他们各拿一半,他们负责这边,我们负责那边。”

路克一指尼斯,“他是教会的人,他的两个叔叔全都是主教,炼制出首饰之后,就交给他们出售,要不然,没人会相信。”

尼斯在一旁听着,也没有澄清的意思,虽然是谎话,不过这个谎话不是自己说的,他也就不在乎了。

那个商人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产生独吞的意思,但是转念一想,圣土到了他的手里,也确实没有办法出手。

“不对啊,你们既然打算做这样的生意,为什么只坐这样一艘破船过来,那座山上的土少说也有六、七万方。”

他琢磨了半天,只抓住一个破绽。

路克和伊斯特倒抽一口凉气,他们没有想到有这么多。

“不是所有的土都有用,必须筛选过,所以需要大量的人力。”

尼斯也没有想到圣土有那么多,不过他的脑子转的比较快,连忙解释道:“再说,我们有什么必要找那边雇人?我们在这里有人,让他们雇人雇船,价钱还便宜。”

这话说的天衣无缝,两边的人工比起来,这边简直便宜到极点。

再加上现在局势不稳,随时有开战的风险,那边不管是船还是水手都不愿意过来,只能花高价雇佣,这样一来成本就更高了,而这边的水手全都是贱命一条,给钱就干活。别说只是去教会的控制范围,只要是价钱合适,让他们往火里跳都没有问题。

身为商人,对面那位很快就算得清清楚楚,也感觉合情合理,正当他琢磨着怎么在这笔无本买卖里狠赚一笔的时候,就看到尼斯猛地一拍脑袋。

“我们都把这件事情忘了。”

他转身跑到角落里,拎出一个小口袋。

“看得出你在乎的是这些砂糖,你来看看,这些砂糖能不能卖出好价钱?”

那个小口袋里面也是砂糖,雪白、晶粒细密,还没用嘴尝,就能够闻到一股清新的甜香。

那个商人眼睛都直了,他也算是见多识广,却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砂糖,他用手指沾了几粒送进嘴里尝了尝,味道果然纯粹细腻。

“好东西,你们有多少,我全都包了。”

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是样品,是拿现成的砂糖重新提炼而成,成本要高很多,我们没把握能不能卖出去,所以不敢提炼太多。”

尼斯说道。

这绝对是撒谎。

这些砂糖就是被割破的那几个麻袋洒落在甲板上的,他用扫帚扫在一起之后,用清水化开,过滤杂质。然后重新熬了一遍,没想到熬出来的糖变得细密绵白。

“你们居然有这样的技术。”

那个商人非常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一船砂糖和玻璃器皿,只是一次买卖,挖圣土也不过是一次更大一些的交易,但是掌握着这样的技术,却等于后院有一座金山。

“你们打算买什么样的价钱?”

他急不可耐的问道。

“就是因为不清楚,所以我们不敢做得太多,就怕便宜了会亏本,贵了又没人买。你看过我们进的货,应该清楚我们打算做什么样的生意。”

尼斯说道,越是不轻易撒谎的人,撒起谎来越是能够骗到人。

那个商人一下子就上当了,偏偏他还觉得这话非常合理。

这一船的货物确实是很好的证明,全都是价廉物美的货物,显然这是一群聪明人,知道这种货物利润并不是最高,但是一旦产量提升,反而最能够赚钱,回本也快。

对付聪明人,就只有采用聪明的办法。

“可以告诉我成本是多少吗?”

他打算帮忙估算一个价钱。

“三公斤普通砂糖,可以敖制两公斤这样的砂糖,成本主要在这块,其它的材料可以忽略不计。”

尼斯说道,这其实已经留有很大的余地,他和路克把敖制出来的这些绵白砂糖称过重量,损失差不多在百分之十五左右。

那个商人轻嘘了一口气,用粗盐熬精盐的比例是二比一,铁炼成钢的比例是八比一,任何一种东西精炼之后都会有损失,三比二的比例在他看来,和没有损耗差不多了。

“你如果卖给我的话,我可以把它们的价格定在普通砂糖的六倍,我卖的话,会把价钱再翻一番,你我都有赚头。”

对于聪明人,他不打算随意欺骗,这门生意想要发财,就要考虑得久远。

“这太……贵了吧?有人肯买吗?”

路克眼睛瞪得溜圆,除了尼斯,就只有他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贵,现在这边普通的砂糖都卖以前四、五倍的价钱。”

商人以为对方担心价格太高会卖不出去,连忙解释道:“而那些买得起糖的人,就算价格再贵一些,只要物有所值,他们也不会在乎,糖可以看作是普通商品里面的奢侈品。”

“量有多大?”

路克顿时兴奋起来。

其他人也是一样。谁都没有想到转变会这么大,刚才还剑拔弩张,转眼间就变成了亲密的合伙人。

“这样的船,每个月五船的量,我绝对吃得下来。”

商人用手比划了一下四周。

路克他们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根本就没把船装满,大部分地方都是空的,而那个商人的手势,明显是指全部装满的情况。

“那我们不是得建一座自己的作坊?而且还必须是大型作坊。”

梅特洛在一旁跃跃欲试,这种事肯定由他经办。

“我可以提供人员和资金。”

那个商人立刻说道,他不只是想打好关系,也是意图偷窃技术,那才是产金蛋的母鸡。

“钱,我们不缺。”

路克显得财大气粗,“人手比较麻烦,需要忠诚可靠的……这以后再说,先了结眼前的事,这些砂糖和玻璃盘子……”

“都给我,我给你一个好价钱。”

那个商人早就决定要让这几位满意。

三天之后,这群年轻人终于来到了圣地,朝圣只花了半天的时间,之后他们就住在那个叫阿卜杜勒的商人家里。

对于路克他们来说,朝圣只是一个形式,到过圣地,登上圣山就可以了,只有尼斯每天都会爬上圣山,从黎明一直待到早上九点。

和往常一样,尼斯跪在山顶上,他默默地祈祷着。

他的圣力持续不断从体内流失,渗透进四周的大地之中,这片土地本身就浸渍了无穷的圣力,仿佛饱和一般,那一丝圣力刚刚渗透进去,大地之中立刻有一丝圣力返还,进入他的身体。

每一次这样交换之后,都让尼斯感觉到体内的圣力变得更加精纯、更加凝练。

他现在总算明白,赛门老人的圣力为什么会精纯和凝练到那种程度,显然这就是常驻圣地的好处。

时间渐渐过去,太阳升得越来越高。

感觉到热度迅速提升,尼斯停止祈祷,这里的天气太热,白天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从山顶的那片悬崖下来,尼斯非常小心的踩着松动的地面,躲开那不时落下的铁镐。

此刻这里早已成了一片大工地,无数穿着长袍的士兵在费劲的挖土,旁边有人在筛选,一位阿訇负责分辨。

虽然这边的人全都侍奉真主,而那些泥土属于上帝的恩赐,两边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同为神的仆人。对于圣力都一样敏感。

对于这个阿訇来说,做这种事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把异教徒的神迹当作商品来卖,这绝对不会触犯真主的教义,反而会取悦真主,所以他干得特别起劲,也特别认真。

筛出来的土已经被分成三堆。其中一堆最少,却散发这最为浓郁的神圣气息,那是最顶级的圣土,另外一堆像座小山,神圣气息若有若无,这是普通的圣土,第三堆则全都是垃圾、渣滓和石块。

尼斯朝著四周张望著,眼前的这个坑已经有半人深,底下已经裸露出岩石,按照他的估算,顶多再过两、三天,所有的土就全都挖完了,那也是他们回家的时候。

离开这片热闹的工地,他顺著山路往下走,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他看到一群风尘仆仆的朝圣者。

虽然在港口的时候他们没有遇到半个朝圣者,但是在这座圣山上,他每天都能碰上十几批。按照这个数字计算,来朝圣的人仍旧不少,不过和老人曾经提过朝圣者如云的场面,绝对不能相比。

和之前遇到的哪些朝圣者一样,眼前这群人也是一副经历艰难的模样,他们的衣服都有所破损,鞋子露出了脚趾,一直到膝盖都沾满尘土,显然为了来这里,这些人全都吃尽苦头。

尼斯隐约感觉到,这条朝圣之路支撑不了多久了。

圣地和圣城有一段距离,这几天来,他们天都要来回走两遍,脚下这片土地荒芜又贫瘠,满是石块和沙砾,走在上面沙沙直响。说实话,他看不出这片土地有哪些像是神赐的福地。

一辆牛车迎面而来,来到尼斯面前,车帘掀开,里面坐着一个胖子,就是当初码头的那个胖子,他朝尼斯招了招手。

一看到这个人,尼斯立刻知道,肯定是圣殿骑士团那边有回音了。

果然,他一上车,就听到胖子说道:“上面已经和你的老师联络上了,我们原来打算让你的老师换个更加安全的地方,但是长老觉得阿德蒙特修道院不错,不肯离开,考虑到那里也算安全,所以我们放弃了劝说。”

尼斯明白,这番话的意思是他们已经联络上了赛门老人,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且圣殿骑士团也已经证实了他的身份。

“上面来了个人,他打算见见你。”

那个胖子说出真实的目的。

“是谁想要见我?”

尼斯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感觉有些不妙,两边取得联络之后,他的任务应该就算完成了,这时候再来找他,根本就是节外生枝,肯定不会有好事。

“那个人是约翰·德·丹卡顿,和你的老师一样,也是十二主座牧师之一,他们俩是老朋友。”

胖子察觉尼斯心中的那一丝警戒,连忙安慰道。

他的话适得其反,这句老朋友更加让尼斯感觉不舒服,没什么必要的话,何必拉近关系?可惜,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之前他还签了圣殿骑士团一个人情。

牛车走得很慢,好在距离并不是很远,很快就拐进一条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片庄园。

这里总算能够看到几丝绿色。

庄园非常朴素,只有一个小小的院子,一左一右种着两棵树,四周一圈是一片灌木,充当篱笆。院子的正中央,有一幢此地到处都能够看到的两层宅子,底层四周一圈是用立柱支撑的廊檐,那也是休憩和招待客人的地方,有一个人盘腿坐在那里,此人身材修长,留着长而浓密的黑胡子,额头很高,脸颊如同刀削,他的目光也像赛门一样,异常锐利。

圣殿骑士团的牧师好像全都是这副模样,不像是神职人员,反倒更像是杀伐决断的骑士。

尼斯看到那个人,那个人同样也看到了尼斯,他和负责接头的人不同,一眼就从尼斯的身上看出了许多东西。

首先,他看出尼斯被开启了智慧,这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一般人绝对不肯出这样的力。接着,他又看出尼斯走的是先知的路,而且进展之神速,让人震撼。

来这里之前,他们已经把小家伙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知道尼斯在一年前还只是一个普通人,在法兰克加入教会后却没有受戒,受戒是到了阿德蒙特之后的事,也就是说,学习神术到现在只有三个月不到。

“很好,非常好,看来赛门打算把你培养成接班人。”

这位约翰长老等到尼斯走近,立刻连声赞赏。

“我的实力还差得很。”

这不是谦虚,尼斯说的是事实,来的路上才刚受了一次教训。

“没关系,你的时间还多着呢,我相信,你到了我们这个岁数,成就肯定比我们高。”

约翰长老吹捧道,不过也不能完全说是吹捧,尼斯的修炼速度确实让他意外。

“你来的路上,相比已经听说过有关宝藏的事。”

约翰长老并不打算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道。

“真的有这么一批宝藏?”

你就死故意装糊涂,他很不想和这种事沾上边。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约翰长老向胖子示意一下,后者进了房间,过了一会儿,搬出一只四四方方的盒子。

尼斯好奇地盯着那只盒子看,等到他看清那是什么的时候,脸都有些绿了。

胖子手里捧着的是一只一尺高、一尺半宽、两尺长的盒子,上面雕刻精细,四面还镶嵌宝石,盒子的顶盖上有一个红色的十字。

这玩意儿叫经柜。教会里面收藏经书,用的是经盒,再珍贵的点击也是放在经盒里,动用到经柜,那绝对不得了。

“这里面是什么?”

尼斯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圣谕书》赛门没提到过么?”

约翰长老微笑着问道。

尼斯倒抽一口亮起,老人没和他提过《圣谕书》更没说过这东西在圣殿骑士的手里,但是这本书赫赫有名,在很多典籍里面都有记载。

传说这本书里面记录着人类能够得知的所有秘密,如果谁有本事看懂其中的内容,那么整个世界都会为之改变。可惜从古至今,一直没有人能够破解其中的奥秘。

他又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经柜四周的哪些花纹,根本就是一连串的封印法阵。被封得这样严实,仍旧压制不住这本书散发出的气息,仅仅只是站在旁边,尼斯就感觉到意识变得一片空灵,还有一直用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已经远远超出物品的范围,更像是一个人,一个实力高强的人。怪不得有这样一种说法,所有的神器全都是有生命的,甚至拥有自我的意识。

整个叫停有二十四件神器,以书的模样存在的只有两件,一件是它,另外还有一本《十诫》据说在教皇手里,后者掌控的是审判和惩戒的力量。

以前,总是梦想着拥有一件神器,现在有一件神器摆在面前,尼斯的心动荡不已。有了这个,任何人都不可能靠预言的力量找到他。

不过,他顶多也只是想想罢了,真的把这件神器给他的话,他绝对会感到棘手。拿着这个东西,就像是黑暗中拿着火把,目标实在太明显了,预言类的力量确实拿他没办法,但是大家用肉眼就可以看出他的异常。

“圣殿骑士团那么多人,难道没有办法把它运出去?”

尼斯问道,这其实夜景时一种质疑了。

“这是一个考验,我们正在筹划重组骑士团,继续能够独当一面的新人。”

约翰长老并不在意,不过他也不打算逼得太急。

尼斯没把这种解释当真,这如果是考验的话,付出的代价有何太大了一点。换作是成为圣殿骑士团团长的考验,或许还说得过去。

那位长老看出尼斯的犹豫,他笑了笑,又说道:“你可以考虑一下,实在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不过这样一来,你今后需要我们帮助的话,我们也会拒绝。”

尼斯本来想拒绝,但是听对方的口气,并不是一定要他接下这个任务,他反倒有些心动。既然允许他考虑那么就没必要急着拒绝。    “我走的时候,会给你答复。”

尼斯说道。

离开庄园,他才注意到,这里离阿卜杜勒的家并不远。

身为一个腰缠万贯的豪商,阿卜杜勒的家自然不会像这座庄园那么朴素。

远远的,尼斯就已经看到一片高耸的院墙,至少有五公尺高,顶上一圈花式栏杆都镀了金,大门分成两重,外面的那一重是镂空的铁门,里面则是一扇木门,那上面精雕细刻,还镶嵌着珐琅和金银贴片。

尼斯看了看身后,他不相信这是一个巧合,圣殿骑士团的人十有八九是得知他住在这里之后,才买下了这座庄园。

尼斯不打算多想,不管是为了监视还是为了方便联络,都不是他可以拒绝的。

让心情恢复平静,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尼斯往阿卜杜勒的家走去。

刚走到门口,他就听到里面传来“砰、砰”的夯土声。

阿卜杜勒的家有一个很大的院子,是他花了大钱请名家设计的,但是此刻,这个精致优雅的院子却堆满泥土。

路克他们正拿着夯土的工具在夯实土块,阿卜杜勒本人则智慧仆人在一旁熬煮米汤,用米汤混合泥土,夯实之后会异常结实。

看到尼斯进来,路克抢先说道:“你看这个颁发不错吧?这样容易搬运,省的担心半路上会散开。装船的时候顶多在外面再包一层布,这是梅特洛想出来的办法。”

梅特洛看上去颇为得意,这是他几天来冥思苦想的结果。

最近这段日子因为尼斯的关系,让他感觉地位受到威胁,他觉得有必要多动动脑子,多做一些事。

尼斯并没有注意梅特洛的神情变化,他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那夯实的土块,这东西的大小和刚才那个经柜差不多,表面上同样荡漾着阵阵圣力。

突然间,一个念头从他的脑子里闪出。

他记得老人曾经说过,玻璃放入水里的话会完全消失,因为两者的透明度差不多,光线会在水和玻璃之间畅通无阻。

如果把那件神器藏在这些土块里,圣土发散出圣力,岂不是正好将那件神器散发的气息掩盖在其中?

当然绝大的经柜肯定不能带着,那玩意儿的体积实在太大了。

尼斯翻找着记忆,他要找一件可以取代的东西。

第四章 危险的考验

十几辆大车浩浩荡荡的回到原来的那个港口从离开到回来,只不过才一个星期。

港口还是以前那样子,有没变的繁华多少,仍旧冷冷清清的,渔船多过商船,但此刻气氛却不同了,没有了当初的剑拨弩张,两边反倒变的亲切友善。

船也不止原来的那一艘,后面又多出了六艘更大一些的商船,一群苦力正在背着那些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道德土块,般往船舱里。

因为有后面那几艘船装货,原来的这艘船就空了出来,那些隔舱又用木板一隔,现在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房间。

船上也多了三名乘客,阿卜社 决定亲自跑一趟,他要亲眼看着圣土变成虔诚戒指,这是一大笔交易,比他在这边的生意都大得多,他自然不会放心交给任何人。

除此之外,他还有看着路克他们的作坊建造起来,并且看到第一批细白砂糖出货,这是一笔更大的买卖,而且会成为长久的财源,更是不得,他还带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将来要常驻那边,负责两边的协调工作。

人多好办事,十几车的土块,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全部搬上船。

眼看着已经可以出发了,阿卜社和路克一刻都不想多待,但是尼斯偏偏不见了。

『尼斯呢?你们有谁看到他?』路克一艘船接着一艘船地问过去。

『他会不会又躲在什么地方折了?』柏尔姆朝着四周张望,想要看看附近有没有山。

阿卜社 比路克他们更急,他现在怕的就是路克和尼斯两个人被绑架,让细白砂糖的技术落到别人手里。

『会不会是那家商行的人搞鬼?你们这样信任他们……』阿卜社 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最有可能成为竞争者的商行。

路克也担忧起来,他根本不知道那家商行的底细,被阿卜社 一引导,就产生类似的猜测。

『走,我们一起去看看。』他转头对着珀尔姆他们说道。

『我带路,我带路。』阿卜社 最为起劲,他当先引路。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那家货栈前。

一到那里,他们就看到尼斯正在吩咐人装车,车上全都是用硬木做的厚重木头凳子,一公尺多高,做工非常粗糙,结构也很简单,就是一块厚木板,底下四根很粗的木头腿,再加上,四根稍微细一些的横档加强整个结构,这些凳子唯一的优点就是用料扎实。

『你进这么多凳子干什么?这东西卖不出好价钱的。』珀尔姆看着尼斯,以为他脑子坏了。

另外几个人包括商人阿卜社 在内,却没有随便开口,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他们都感觉到尼斯一举一动都有着深意。

『这是你要的马腿筋四十八捆,马 四十八捆。生牛皮裁剪的皮条四十八捆,带的两尺木棍一百六十根,小铁钩三百二十个,夹钢丝的亚麻绳六百根,螺纹纹盘一百六十副。』货栈掌柜清点着货物。

『这些什么东西是做什么用的?』珀尔姆一脸疑惑,其他人也是一样。

只有伊斯特已经明白了:『你打算用这些玩意儿自己打造弩炮?』看到其他仍旧不明白,伊斯特解释道:『这不是古代传下来的外八字弩炮,而是北方山明改进的内八字弩炮。][你怎么会突然准备这东西?】路客问道,这一次他的语气现的异常疑重。

我有一种不怎么好的感觉,可能会出事。]尼斯只能这么说。

他其实是担心藏在土块里面的东西会暴露,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只能靠武力对抗了,有这些弩炮,他至少还有资本博一下。

尼斯只是为了自己打算,路克他们却当真了,他开始帮忙拿东西。

【有必要这样担忧吗?你们来的时候才只有一艘船,回去的时候是七艘船。】阿卜社拉住路克劝解到,他觉得这是浪费时间。

【他是先知。以前就预知过危险,非常精准。】路克说的就是尼斯那次在图书馆里面的晕倒的事,他事后打听了一下,又从其他人那里了解到那是很不得了的天赋,所以此刻他才会说这样的话。

听到路克这样一说,阿卜社 顿时面如土色,人越是有钱,就是越珍惜生命。

【没关系,反正装船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足够我去雇一批保镖,这笔费用算我的,】他难得这么慷慨,这既是为了和路克他们打好关系,也是为了他自己的性命。

开船的时间因为尼斯的担忧,整整延后了两天。

两天之后,当船队再一次起航时,所有的船上全部都装满弩炮,每艘船的船舱里还挤满了保镖。

不知道是乌鸦嘴,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船队离开港口才一天,远远的就看到海平面上升起一道道浓烟,听到这个消息,原本在船舱里面的路克他们全都跑到甲板上。

【前面真的有海盗,这个家伙的预感成真了。】路克抬头看了恑焊顶上的尼斯一眼。

此人身材并不是很高,但是肌肉异常结实,满是风葙得一张脸上有好几道刀疤,其中的一道一直拖到脖头,那绝对是致命伤,能够活下来。这家伙绝对命大,这样一个上过战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家伙,实力肯定不会太差。

不只是这艘船看到远处的浓烟,另外六艘船上的人也开始做起准备,每艘船上都有三十几个保镖,阿卜社这一次绝对是砸下大钱,这些人都是他在开船前一天紧急雇来的。

时间这么紧迫,根本没有其他选择,他直接从港口的驻军里面借人,当初他能够调得动人围攻路克他们,足以证明他有这个门路,虽然这样做的代价不小,但是效果绝对超过雇一般的佣兵,这些人全都是正式的士兵,接受正规的训练,都会纵弩炮,穿上盔甲,腰紧弯刀,一手拎着盾牌,一手拿着十字弓,这些保镖登上了甲板,船队朝着冒烟的方向驶去, 那边在冒烟,说明有更倒霉的人正在被海盗围攻,在这种情况下,联合那群人干掉海盗是最正确的做法,海盗的船大多是帆浆并用的快船,商船的速度根本比不上,一旦那边被解决,他们也逃不了。

让船上的人有点把握的是,这只船队在武器的数量上绝对不处于弱势。

因为尼斯之前的疯狂备战,七艘船装了一百五十门弩炮,没艘船二十二门,两 各十门,船头船尾也各安装了一门,简直和刺猬差不多,一般的中型战齉,夜之魇十几门弩炮,海盗们的船就更少了,顶多装个七,八门。

负责纵弩炮的保镖们开始转动绞盘,上紧弓淵。其他人则帮着准备箭于。这些箭于全部都有两指粗,顶端是三寸长的箭头。

水手们也没闲着,他们从海里大水,往甲板,诡焊,风帆上泼洒,这样做是为了抵御对方的火攻。

开战在即,船上的人却仍旧不紧不慢的做准备,海上的战斗不同于陆地上的战斗,节奏全部都慢的出奇。从发现浓烟到看到交战的船只,足足费了一个多小时,想快都快不起来。

远处那交战的场面,可以用群狼斗猛虎形容。被围攻的船队全都是大船,方帆圆腹,总共五艘,每一艘都在六,七顿上下,围攻的海盗则驾着快速浆帆船。双方都装备弩炮,那五艘被围攻的大船上,更是拥有不少重型弩炮。

『是施蒂利亚公国的旗帜。』梅特洛眼尖,最早看清被攻击的船只上的旗帜。

施蒂利亚公国和他们所在的阿蒙特修道院很近,施蒂利亚家族是哈斯家族的支系,地位非常高,而阿德蒙特恰恰在哈斯家族的管辖下。

路克四个人原本就没有打算抽手旁观,现在更是下定决心要狠狠的打一场,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能够和施蒂利亚家族搭上关系,他们就用不着担忧成为骑士的事了。

『我们可以从那边,这样就可以抢占上风。』尼斯在一旁出谋划策。

『你学过海战』路克问道,他不确定尼斯的建议是否正确,不过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阿德蒙特修道院只传授骑士的技艺,并比教授海军的课程。

『我如果告诉你这是我的直觉,你相信吗?』尼斯没办法解释。当初老人帮他开启智慧的时候,也把历次战争中积累起来的经验传承给他。

这方面的经验绝对无以伦比。虽然这些经验还没能转换为尼斯的自己的东西。不过人啊比起船上的其他人要强的多了。

路克的目光扫过其他人,他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但是没人搭理他。连伊斯特也想不出应该怎么打,更不用说只有一些小聪明的梅特洛和从不动脑筋的珀尔姆了。至于阿卜社的那个贴身保镖,显然也是一个肌肉多过大脑的人物。

『好吧,往那边绕过去。』路克只得采纳尼斯的意见,他用不正规的方式下达命令,好在老艾德也能够明白。

随着船轻摆,他们的船舷着尼斯指出的方向切了进去,后面那几艘船上的人就用不着伤脑筋了,只要跟在后面就不会有错。

对面的那只海盗船队早就已经注意到这边,所以最先进入攻击范围。

只见一只箭佚从对面的船头出来。

尼斯明知道这只箭于射不到他,仍旧下意识的弯腰躲到船沿下方。不止是他,其他也全部东躲西藏的。

只听『夺』的一声响。那支箭于钉在船舷上,厚厚的船板一下子就被穿透,一尺多长的箭尖全部都没人船板。

尼斯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不敢想象这一箭釘在人的身上会怎么样?以往他经常想象战争的画面,战争似乎意味着勇气,热血和胜利,此刻面对着真正的战争,他才意识到,生命在战争面前是多么的脆弱。

显然是被刺激到了,负责纵弩炮的人全部都在匆忙的瞄准之后,将箭于纷纷射出去。这些匆忙射出去的箭于大部分掉落在水里,只有三只箭于射中对面那艘船。

尼斯的箭远没对方的箭牢固,看上去很粗的箭杆一下子折成了几段,软趴趴地垂在船舷上,不过箭于上带起的火却不小,火势远比对面那种大好火把一样的箭于要厉害的多。

那三只箭于里,有两只同样船舷上,有一只船帆上,虽然那张帆同样绕过水,却仍然被点着火,火势迅速蔓延开来,那些海盗顿时慌了手脚,连忙用沙子灭火。

看到这边占上风,路克他们终于回神过来,这时候,尼斯也想起一件事,这实在太不应该了。

尼斯连忙吟咏起『战斗祈祷』。『战斗祈祷』的祈祷文并不算长,片刻之后,他的指尖就冒出一丝淡金色的光芒,『战斗祈祷』是对某个范围之内的人全部有效的神术,但是因为那种冥想术的缘故,他的神术和魔法差不多,需要謀介启动,所以一个范围型的神术,被他活生生变成只对单体有效的神术。

只见他一手拿着一只盒子,另外一只手的手指时不时在盒子里蘸一下,然后往别人的身上弹出去。他弹出去的是一小点油脂,那是神油,被弹到的人立刻感到所有的恐惧和紧张全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勇气从他们的心中喷薄而出。

尼斯的『战斗祈祷』并不会增加多少力量和速度,但是效果已经很明显了。

不像刚才那么慌乱,那些已经把箭矢射出去的人开始搅动绞盘,重新给弩炮上玄。还没有发射的那些人,全部都沉住气准备瞄准。

为自己这边的人全部都加持了『战斗祈祷』。连四个混血儿随从也没有放过,尼斯转头看阿卜社雇来的那些人。

那些撒拉森人全部都有些犹豫,大家都看着阿卜社的保镖,他们不知道该不该接受异教徒的『赐福』?那个保镖也犹豫了一下,片刻他点了点头,这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远比常人更有决断,也更现实。

尼斯心中大喜,他飞快地弹出圣油,趁着其他人还来不及反对,为剩下的人也都加了『战斗祈祷』,没有了恐惧,弩箭射的越来越准,负责防御的人也全都站在各自的位置上,用手里的大盾牌支起一片活动的护墙。

两艘船以固定的速度不急不余的靠近着,双方的船头都微微侧转过来,让船的一侧尽可能的朝向对方,两边的弩炮也不急不余的发射着,差不多每隔两。三分钟才发射一箭。

虽然战斗并不激烈,伤亡仍旧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弩炮的威力实在太大了,就算有厚实的船沿,就算有人手持大盾在前面挡真,仍旧阻挡不住那劲急的箭矢。

尼斯又多可以分工作,一旦有人受伤,伤员会在第一时间送到他那里,他的工作就是保住这些人的性命。

两艘船越来越近,射出的箭矢也越来越准,单独一支箭矢还不可怕,挡不住可以躲,怕就怕对方齐射。虽然弩炮的数量远比对方多,但是人数就差的远了。

看着这边的伤员越来越多,尼斯急得如同热窝的蚂蚁,他探出头对面那艘船看了一眼,突然,他产生一种非常可怕的感觉,他朝着四周张望着,看到梅特洛已经完成发射准备,正在瞄准。

尼斯快步走过去,一下挤开那家伙,抢过那门弩炮,稍微调整了一下范围,猛地拉动绳索,他这一下根本就没有瞄准,完全是凭着刚才捕捉到的那一丝感觉射出。

那支箭朝着海盗船的船尾飘去,高度很低,几乎要擦过水面,射中那艘船的一间,箭矢消失了。

只有尼斯自己看到,他这一箭直接射进划桨的孔線里,那个孔線很小,而且很深,如果是普通的箭,肯定会卡在那里,这种设计原本就是为了防止有箭射进来。

但是他们的箭一射进去就立刻折断了,而且是寸寸折断,整只箭就像是一条活蛇似的的滑进去,等到全部通过那个孔線,这支箭已经像   一样分散开来,转眼间有转变成一团火球。

浆室原本就像是一个通风孔,四面不透风,只有两头有空气进出,船行驶的时候,空气从船头流动到船尾,在这一的地方点着一把火,通风孔就立刻变成火炉,而火势延烧的方向正是船尾。

一股浓烟夹带着两尺长的火苗,从船尾的舱门传了上来,几个浑身漆黑,身上着火,皮肤上全是水泡的人。『啊啊』惨叫着从船舱里面爬出来,其中一个是负责掌托的人。

那艘船失去控制,在七艘船的面前开始转弯,没有比这更好的靶子了。

七艘布置在一侧的弩炮,再加上船头船尾的那两门,不停的发射起来,每一轮齐射,就是八十几支箭矢射到对面那艘船上,根本没有落空的可能。

眨眼间,那艘船就变成漂浮在水面上的火堆。

尼斯没有参与这次『猎狩』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回味真刚才的感觉,这是先知的力量和墨丘利赐予的天赋融合产生的能力,先知的力量让他看到那艘船的要害,然后他的直觉告诉他『只有这样射就可以命中目标』着绝对是致命的组合。

尼斯孩子发呆,突然箭被猛的拉了一下。紧接着一支箭擦着他的额头飞过,他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刚才救了他一命的阿卜社的那个保镖。

『这里是战场。』那个保镖用十分生硬的拉丁语说道。

『我知道了,这里是战场,我不会走神的了。』尼斯连连点头,他确实不敢了,一个人运气不可能永远这么好,每一次都有人拉他一把,战斗仍旧继续着,这边只是战场的一角,战场的中心是那几艘大船, 不过大多数战争往往会因为一角的变化,导致整个战局的转变,一艘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成燃烧的火堆,让海盗们感到发慌。

他们不可能知道尼斯那一箭的奥妙,只能简单把原因归咎于这支船队的攻击力上,毕竟没艘船上二十几门弩炮,早已经超出商船的范围,就算通缉的战船,也美有这样的攻击力。

这只缓军实在是太猛了,海盗们觉得战斗已经拖延的太久,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八艘浆帆船朝着一艘最大的商船靠过去,他们打算接舷战了,只有登上船,就是他们的天下。

商船的护卫毕竟有限,像阿卜社这样的没艘船雇三十几个保镖的人,毕竟是少数。而海盗就不同了,海盗船山单单划桨的人就有三十几个,甲板上少说也有二,三十几,海盗可没有水手和战士的分别。

这些海盗联手惯了。知道接舷战最重要的是同时进攻,所以把艘船送不同的方向一起靠过去,眼看着那八艘就要进入可以跳船的距离,突然,从那艘大船上冒出几个人来。

这几个人身上全部都像着了火一样,喷吐着数尺长的光芒,他们手里的拎着兵刃也喷吐真同样的光,其中一个人还在半空中。另外几个人没有这个人那么威猛,却也凶悍异常。剑光闪耀间,沿路的一切,不论是海盗,还是船板,诡杆,和那些弩炮,全部都被砍成两段。

『厉害』『是高阶骑士?』『至少是高阶骑士,甚至有可能是大骑士。』路克这帮人早就看傻了,他们就像刚才的尼斯,只顾着远处的那片战场,完全忘记这边仍旧在战斗。

好在他们的运气不错,海盗们同样也别那边的战斗震慑住了。

『那艘船上的人不简单,可能是施蒂利亚价值的某位重要人物。』伊斯特第一个清醒过来,他捕捉到其中的玄机。

这个结论让另外三个人就像吃了春药一样,一个个都兴奋异常,眼珠子都红了。刚才他们还只是想着能过和施蒂利亚家族搭上关系,现在居然有机会直接和这个家族的重要人物建立友谊,这种机会怎么能放过?

珀尔姆最少动脑筋,所以他的反应最直接,他也不再摇动绞盘,干脆用双手扳住弓弦,一只脚踩住弩炮的前端,凭着强悍的腰力直接拉开弩炮,另外三个人恍然大悟,也都学者这样做。

吧弩炮弓弦拉紧,珀尔姆并没有急着发射,而是把尼斯拎了过来『你来射。』他刚才就注意到了,尼斯射出箭矢之后,那艘船失去控制,再加上他们都知道这家伙专攻暗器,弩炮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也算是一种暗器。

尼斯当然不会拒绝,由他来发射,效率远比其他人高的多,稍微调了一下方向。同样是凭借着某种感觉,他再一次拉动绳索。

弩炮上锁扣,猛的弹开,随着『砰』的一声震响。箭矢远远的出去,一下子釘在一艘划桨船的杆上。

螺杆永远是最潮湿的地方,原本烧不起来,但是这些箭矢不一样,这些箭矢的箭杆是用一圈 过油的草。包裹住一根吸饱火油的棉条,这东西勉强能过承受住发热时的冲击力,不过一旦命中目标,就会寸忖折断,像布条似的缠在射中的东西上面,并且猛烈燃烧。

『这里。』路克也大叫一声,把尼斯拖过去。

在海战之中,一个神射手绝对是无价之宝,四个人负责开弓,而且不是用绞盘,直接用蛮力,一个人专门瞄准和发射,弩炮发射的频率一下变的密集许多,原本两,三分钟一发。现在变成连续不断的发射,更要命的是命中率非常高。

只要角度合适,在他们攻击范围之内的海盗船,船尾基本都熊熊燃烧着,就算没有烧断船拖,船尾掌托的人也肯定得逃走,没有船拖,只靠风帆和船同样也可以控制方向。不过这样控制只能用来逃命,想要战斗,绝对是不可能的了。

海盗们已经无心恋战,对于他们来说,这次的运气太差了,现实情报有误,把一块生铁当成肥肉,接着又遇上另一支生猛的过分的商船,攻击力强得都快赶上各国的主力航队了,一声悠长的号角响彻海面,海盗船四散开来,纷纷撤出战场,恢复平静的海面上只留下一片狼藉,到处漂浮着破布和烧焦的木板,还有随着波浪或沉或浮的尸体。

最惨的莫过于被围攻的那艘大船,他周围飘着五艘浸满水的海盗船,那是刚才接舷战时被转上的骑士打沉的。大船本身也是伤痕累累,船帆早就烧没了,桅杆也成了竖着的焦炭,两侧船舷钉满密密麻麻的箭矢,让他看上去像一棵大号的仙人掌,还满是烧焦的灼痕。

船上的人正拼命地打捞水里面的同伴。

那五艘船现在已经只剩下四艘,另外一艘满是火光和浓烟,正渐渐地沉没到水里。

宽敞的客厅,红漆墙壁的边线全都是绘彩,柚木的地板科鉴人,一排落地窗户,让人忘却这是一条船。

尽管外面异常凄惨,连桅杆都烧断了,里面却仍旧金碧辉煌。

一个年纪和路克差不多的青年,正笑容可掬地和路克他们闲聊着,不时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这个青年显得有些清瘦,长得只能算是普通,额头有些太高,眉毛太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没有气势,他的身上还穿着亮甲,那上面有一道划痕,显然刚才战斗的时候,这位并不是躲在船舱里。

他的头顶上戴着一个金环,证明了他的身份——这是一位王子殿下,他的国家叫哥伦安特,是北方的一个小王国。

和路克他们一样,这位菲利普王子同样也不是长子,不过再怎么说,他都是位王子殿下,将来肯定能够得到一块不小的领地。

对于哥伦安特王国,路克、梅特洛和帕尔姆一无所知,他们不好意思当面询问,只有伊斯特和尼斯两个人知道一些情况。

他们也只知道,那里森林密布,所以主要出产的就是木头,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动物毛皮,那里的冬季特别长,能够耕种的时间非常短暂,就导致粮食紧缺和人口稀少。偏偏这样一个小国边还有几个强邻,所以他们的日子可想而知。

路克他们看中的自然不是这位的王子身份,对哥伦安特这种弱小苦寒的国度也不感兴趣,他们真正在意的是靠这位殿下攀附上施蒂利亚家族。

施蒂利亚公爵夫人就是这位王子的姑姑。

尼斯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他也不在意施蒂利亚家族,不过他和其他人一样,对王子殿下极度热情,他想籍着这位王子的身份,把《圣论书》安全地带回去。

当初遗产风波时,他以那位主教大人为掩护,得以安然逃脱,并且顺手给了那些如狼似虎的亲戚们一巴掌,现在他又想使用这招。

『真是有趣的设想,用两张凳子就可以制造一门弩炮,等到我拥有自己的领地之后,我一定要在领地规定凳子的式样和尺寸,这样的话,平时可以当作家具,一旦开战,就可以把它们改成弩炮。』王子殿下笑着说道。

虽然这里里面更多的是开玩笑的成分,不过网站殿下对于路克他们确实非常欣赏。要不是还没有自己的领地,他甚至会试探一下这几个人是否有意向他效忠。

身为王子的他并不缺强力的骑士。

哥伦安特手机哦苦寒之地,住在那里的人,全部都坚忍顽强,又因为食物和其他东西都只是勉强够用,所以哥伦安特人可以为了一块面包拼命,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住民剽悍勇猛的性格。

哥论安特在文化和技术方面是一片荒漠,在哥伦安特,忠诚可靠的骑士和多,实力高强的骑士更多,但是头脑好的却没几个,仅有几个头脑较好的人,他们擅长的也是谋略,而不是技术。

“可惜,夏天已经过去了,要不然的话,我倒是很想邀请你嗯去哥伦安特玩一玩,我的故乡一到夏季,绝对是如同天堂一般美丽的地方,而且气候非常凉爽,比起施蒂利亚要舒服多了。”

这位王子殿下释放出他的善意,这绝对是非常明显的邀请。

“明年也会有夏天,机会绝对是有的。”

路克虽然对那个北方小国不感兴趣,仍旧接受了王子殿下的善意表示。

“看得出你们这次修业旅行相当顺利,你们才五个人,怎么会想到要去圣地?这一路上可不太平,我待着这么多人,原本以为非常安全,没有想到还是遭到攻击,连船都沉了一艘,如果没有你们的话,说不定连这艘船也有危险。”

王子殿下趁机再次表示感谢。

“即便没有我们,您也不会有事,您身边的骑士一个个实力超群……”

路克不敢居功,同样他也不打算把这次修业旅行的功劳全揽在自己的背上:“主意是康塞尔苦修士出的。”

他指了指尼斯:“这一路上也多亏他了,我们并不是没有遇到危险,当初…”

路克开始说起这次旅行的事。

他当然不会提起出发时帕尔姆用十字弓杀人的事,也不会提到半路上踢中铁板的事,所以故事直接从他们在阿什凯伦靠岸开始,这中间起起伏伏,虽然都是一些小波折,但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显得跌宕起伏,惊心动魄。

这中间自然加入许多他的想像。比如,他并不知道尼斯是怎么找到另外一家商行帮他们解围的,当时没问,事后也忘了问,速一此刻说的时候,他完全是信口开河瞎编,把尼斯说的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外交家。

不过,这话也不是没有半点道理,尼斯是牧师,教会的人差不多都能言善辩,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劝诱别人信仰上帝?

路克当然也不会厚此薄彼,他同样没少提梅特洛的功劳,把梅特洛形容成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人,只要在一个地方转一圈,就立刻能够知道那里每一个人的底细。

当然,他也有含糊过去的时候,比如他根本没有提细白砂糖的事。有用独门的技术,有时候也和守着一座宝藏一样,既是无穷财富的来源,也是招致灾祸的根源,路克可不想圣骑士团的悲剧在他们身上重演。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情愿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异教徒做这种生意,却不打算在周围地区出售这种品质上等的砂糖。只要他愿意,在任何一个港口收购普通砂糖,然后提炼成这种细白砂糖卖出,所赚取的利润绝对比和那个撒拉森人交易要多上几倍,而其量也大,周期也短。

但是他不会这样做,至少在他拥有自己的领地、实力足以保护领地的安全之前,绝对不会这样做。

王子殿下听的津津有味,特别是当他听到路克他们居然有本事化敌为友,更是让他坚定招揽之心。

和技术一样,外交一向都是哥伦安特的若想,一直以来,他们唯一的外交手段就是联姻。哥伦安特能够留存至今,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周围哪些强邻的君主,很多都和他家有着血缘关系。

整整用了五天,路克他们当初为了避风而停留的港口,终于在眼前。

在内心之中,路克这帮人并不愿意在这里停靠,这回让他们想起当初那件糗事。不过他们不想进港也不行,整只船队全都带伤,菲利普王子的船上的最为严重,一路上都是靠辅助帆和另外几条帆船的拖曳前进,他们的船伤得比较轻,不过饭补也已经破破烂烂,虽然紧急修补了一下,却只是勉强可以用。

虽然这一次没有风暴,港口外面的船只仍旧很多,这确实是一座繁忙的港口,码头上十几艘船正等待着靠岸。

快要进港的时候,只见一对战船迎面而来。这幅架势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见识许多次,不过当时他们是前往圣地,所以没有被勒令停下来检查,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那对战船显然也看出这支船队要进港停靠,而且十有八九要停一段时间,也就不急着让这几艘船停下来,只是像押解的卫兵一样,沿着船队的外侧缓缓而行,似乎在提防船队逃脱一般。

“真是让人讨厌。”

王子身边的管事发出不满的声音,这位管事是施蒂利亚公爵派在王子身边的,所以有这个身份说这样的话。

别看一个只是公国,一个确实王国,两旁的实力却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前者是神圣帝国的一员,公爵的父亲就是上一任的神圣帝国皇帝,身份尊贵,地位崇高,而后者只是北方蛮荒之地的一个小邦。

更关键的是,施蒂利亚公国离教皇国非常近,全速前进的话,三天就可以兵临城下,对于这片土地的领主,教会历来都非常给面子。

“算了,这又不是特别针对我们,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王子倒是不介意。

船缓缓停靠在码头上,码头上早已经有一支仪仗队等候在那里。王子殿下乘坐的那艘船,穿透挂着施蒂利亚家族的族徽,只凭这个,这座港口的管理者们就不敢有丝毫轻慢。

沉重的锚链放进海里,船上的人将缆绳抛到岸上,岸上的人接过缆绳,用六匹马拖曳往前走。随着微微的震动,船舷紧贴在码头上,又是两根缆绳落下来,这两根缆绳一前一后牢牢拴在码头的木椿上。

码头上的人推着悬梯过来,上面的人将悬梯的顶端固定好,还没有等王子殿下登岸,就看到远处有一队人马缓缓而来。

尼斯和路克他们的脸色都为之一变,他们认出来其中的一个人,正是当初在餐厅里面让他们出过丑的那个骑士。

那个骑士仍旧和上一次一样,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胖老头,此人头顶差不多快要秃光了,只有耳后还有一圈稀疏的毛,头顶中间顶着一块园布,遮住光溜溜的脑门,身上穿着红色的长袍。

尼斯的瞳孔一阵紧缩,一直以来,他见识过的教会之人当中,论境界以赛门老人和格罗里尔院长最高;论战斗力,恐怕以审判者摩根为最,但是眼前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却比那几位更加恐怖。

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已经不是他熟悉的圣力,而是另外一种气息,一种看上去平和淡泊,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却令人感觉无比威压的气息。

“没想到我们当初得罪的是一个红衣主教。”

路克神情黯然地说道,好在他本来就没有想过要找回失去的面子,所以心中的震撼还算不上严重。

几天来一直和菲利普王子在一起,所以路克他们己经知道,王子身边的那几个骑士全都是他从哥伦安特王国带出来的随从。

一个蛮荒小国的王子都能够拥有如此强悍的骑士,那么在势力大得多的教会,一位红衣主教的身边又会有如何强力的人物担当保镖?

路克他们躲在船尾的角落里嘀嘀咕咕,几个人离得很远,而且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却仍旧不敢说出丝毫不敬的话。

他们自己就是骑士,当然知道那些实力强悍的骑士感知有多么的敏锐,他们可以听到十里外的马蹄声,能够感觉箭矢划破空气的震动。他们的说话声再小,也别想瞒过这些人的耳朵。

红衣主教上船,自然不会往路克那边过去,这艘船上唯一需要稍微重视的就是菲利普王子。他刚刚和王子殿下客套了两句,就看到自己的一个手下满脸兴奋地跑了过来。

“艾玛尔大人,我们发现了强烈的圣力反应,这支船队后面几条船,全都有很强的圣力反应。”

红衣主教的眉毛不经意地跳动了一下,他笑容可掬地转过头来朝王子殿下说道:“阁下的运气真好,大家遍寻不着的宝藏,居然被阁下得到了。”

“这可不是我的东西,而是我这几个朋友的货物。”

菲利普王子连忙把自己撇清,虽然很想招揽路克这群人,不过他并不打算和最近传闻的圣骑士宝藏扯上关系。

不过他也没有完全划清界限的意思,他已经从路克的口中知道,这几艘船上装着的全都是从圣山上挖出来的圣土,这东西应该算不上是宝藏。

“阁下说的朋友,想必就是那边站着的几位年轻骑士?我和他们倒是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印象不是太好,因为年轻,所以他们难免有些轻浮,和他们交往,阁下可要注意一些。”

这位红衣主教大人对路克他们还是有点印象的,作为一个圣职者,只要见过某个人,哪怕时隔多年也能够认得,这是最基本的能力。

“轻浮并不代表没有能力。”

王子殿下为路克他们争辩了一句,这已经很够意思了。

红衣主教微微有些惊讶,与此同时,也产生一丝好奇。

在教会里,主教一级的职责是牧守一方,管理好地方上的教务,顺便和地方上的权贵打好关系。从大主教一级开始,主要的职责就和教务无关,更多是和政治有关。大主教负责的是和所在国家之间的关系,再往上一级,也就是像他这样的红衣主教,就跳出国家的藩篱,游走于各国之间,为各国穿针引线,担负调停和裁决的使命。

从红衣主教开始,不仅必须是一个优秀的政治家,还必须是一个高明的外交家,他们必须对每一个国家了如指掌,对每一个国家里有影响力的任务有着足够的认知。

眼前这位王子殿下还算不上有影响力的人物,但是因为他的身份,所以教会造就有所注意。

艾玛尔红衣主教记得,在教会收集的任务名录里,对这位王子殿下的评价非常不错。

被这样的人看重的人,应该也不会简单吧?

第五章 金钱的价值

一块块用亚麻布包裹的方块,被小心地从船舱里面搬了出来,甲板上早已经铺好了一块白布。在众目睽睽之下,亚麻布被拆开,露出里面夯实紧密的泥土。

“这是什么?”

那位红衣主教疑惑地问道。说实话,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人会把泥土当成货物。

他朝站在最末尾的那个骑士使了个眼色,那个骑士连忙走到土块边,轻轻一拍。

“哗啦”一声响,土块散落开来,变成一堆散碎的小颗粒,这些颗粒最大的也只有黄豆大小。

那个骑士用手拨了拨,里面显然没有任何东西。

“奇怪,这些图全都散发着圣力。”

刚才前来报信的那个牧师,现在一脸茫然地站在旁边,他原本以为自己立了大功,没有想到却是一场空。

“有什么好奇怪的?”

到了这个时候,艾玛尔红衣主教已经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了:“别忘了,这支船队从圣地过来。”

能够在红衣主教身边做事,绝对不可能是傻瓜,那个牧师是因为心情大起大落,所以一时之间没有想到,被红衣主教达人点拨了一下,他立刻恍然大悟:“是圣山上的圣土。”

“以前圣殿骑士团在的时候,这些圣土被他们牢牢把持着,后来撒拉森人来了,圣山被这些异教徒占了去,连朝圣都变得异常困难,这些圣土也就被渐渐遗忘了。”

这位红衣主教吱吱连声,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位王子殿下会如此看重这几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

能够想到打这些圣土的主意,证明这些年轻人很有头脑,敢千里迢迢去圣地,证明他们的勇气也不差,最后居然让他们成功了,证明他们的手段也很高明。

转瞬间,这位红衣主教又想起第一次见到这几个年轻人的情景,当时这几个年轻人正在为即将得到宝藏而大肆庆祝。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年轻人和酒馆里面的疯汉们一样,都在拿圣殿骑士团的宝藏开玩笑。

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这些圣土从价值来说,的确称得上是一批宝藏,最让人感到讽刺的是,它们的确也是圣殿骑士团的东西。

“挖得真狠啊!恐怕圣山上的泥土都在这里面了。”

这样一笔财富,即使是他也非常心动。

不过,他要顾及自己的形象,身为红衣主教,他已经触摸到教皇宝座的边缘,自然不会为了一些利益落下贪婪的名声。更何况这群人已经搭上施蒂利亚家族的船,还有一位王子殿下和他们关系密切,那可不是能够轻易打发的人物。

“看来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把船仔细检查一遍吧,这样大家都可以放心。”

艾玛尔红衣主教迅速调整了心态。

他的扈从,那位实力强悍的骑士,立刻走了回来,重新站在红衣主教的身边,他才不愿意干这种苦力活呢。

很快,一队士兵分别上了每一艘船,他们的手里全都带着刚刚借来的木榔头,既然要搜查,肯定是每一块土块都要敲开。

码头上顿时变得像是一个大工地,到处传来“砰砰”的敲打声。敲开土块,检查,然后重新把土装进麻袋里,整个过程枯燥而又乏味。

半个小时过去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发现,除了土块之外还是土块,红衣主教已经没兴趣继续看下去了,他起身告辞。红衣主教走后,他的那些随从也走了,只留下两个牧师负责检查那些圣土。

菲利普王子也对桥土块没什么兴趣,他和路克他们打了声招呼之后,也上岸了。

大人物们一走,负责检查的士兵立刻变得懈怠起来。

那些土块全都是混喝米汤夯实的,敲起来很费劲,他们又不敢提议把这些土块搬到码头上去砸,别说船主人不肯答应,就算答应,这玩意儿虽然只是土块,却是从圣山上挖下来的圣土,带有“圣”字的东西全都不简单,有人不爽的话,很容易就可以安他们一个亵渎的罪名。

土块愈敲愈多,不再是敲开一块就检查一块,而是稀里哗啦敲开十几块,然后在一堆碎片里拨弄几下。

那两个牧师一开始看到稍微大一些的土块,还会叫士兵们重新敲碎,但是随着一点收获都没有,他们也渐渐失去兴趣。

“你感觉到了吗?刚才那位红衣主教对这些圣土好像也有一些在意。”

尼斯把路克拉到角落,低声说道。

路克点了点头,他正在为这件事烦恼呢!

他有些庆幸在半路上遇到菲利普王子,正是王子殿下的存在,让红衣主教大人感到忌惮。

“与其防范,不如干脆把那位红衣主教拉进来。”

尼斯凑到路克耳边低语道。

路克睁大眼睛,好像不认识尼斯一样看着他,好半天才用很低的声音说道:“你的胆子倒是不小,但是你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和一位红衣主教谈生意吗?那位绝对可以一口把我们全都吞下去,连骨头都不吐的。”

“我一直在想,我们把虔诚戒指的价格定在三个弗洛林是不是太便宜了?相对于平民来说,他们如果去圣地朝圣地的话,花在路上的钱至少十倍于这个数字。”

尼斯并没有试图说服路克,而是板着手指头算账。

路克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惊诧地问道:“你打算把价钱抬上去?”

“我们自己没有门路,并不代表别人没有这个门路。”

尼斯说这话,旁边就有最好的证明。

当初他和路克无意间熬出细白砂糖的时候,他们的心理订的是要卖上的价钱,但是到了阿卜杜勒那里,一下子就变成十二倍,两边对半分,而且他们还少了很多事,连原料的采购都由阿卜杜勒一手包办,每个月包销乌船的量,也是他们原本连想都不敢想的。

“你打算提高到多少?”

路克的心思活动了起来。

“ 五个弗洛林,不是分成,而是全部卖断给他,红衣主教大人能后卖出多少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尼斯早就计算好了,他甚至有了被红衣大主教砍价的准备,底线是三个弗洛林,这样的话,虽然没有赚太多,但是达到预期的目标。

“我相信你。”

路克心一狠,作出决定。

得到了路克的认可,尼斯朝着那两个牧师中的一个走去。

“我有些重要的事想要和红衣主教大人面谈。”

尼斯神神秘秘地说道。

那个牧师犹豫了一下,尼斯此刻的模样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是什么大事,也不知道能不能耽误,偏偏又不敢问,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另外一个牧师。

那个牧师当做没听见,显然不想卷进麻烦里。

“好吧,你跟我来。”

他领着尼斯转身下了船。有这位牧师领着,码头上那些卫兵也不敢阻止,按照惯例,船只检查的时候,货主必须但在旁边,但是很多时候需要看情况处理问题。

红衣主教就住在尼斯他们吃过饭的那座堡垒里,这里是港口地势最高的地方,从楼顶可以俯视整个码头。把尼斯带到这里,那个牧师转身溜进休息室,既然有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偷懒机会,他当然不会马上回去。

查看圣力虽然只是一个最基本的神术,消耗也极小,但是一直不停地施展,积少成多,也是一个不小的消耗。

他并不知道这正是尼斯的目的。有两个牧师在一起会互相监督,谁都不敢偷懒,一旦只剩下其中一个那么人类必有的惰性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上风,就像那些敲土块的士兵一样,肯定会挑最轻松的方式做事。

在一座全都由白色大理石装饰的客厅里,尼斯小心翼翼地站在艾玛尔红衣主教的前面。

红衣主教坐在一张椅子里,满脸微笑地看着尼斯。

“五个弗洛林个?”

他的那张胖脸上露出欣赏的神情。

“当初我们原本打算把价格定在三个弗洛林,后来在圣地遇上一些事……一开始是坏事,幸好结果还算不错,我们也因此多了一个合伙人,两边说好了对半分成,也正是因为有他,我们才能够在圣地把圣土全都挖了回来。”

尼斯早就想好说解,这同样也是老人当初的教导,在打算骗人之前,先要把“故事”尽可能变得圆满。

艾玛尔红衣主教并不在意这些价钱,以他的地位,虔诚首饰如果卖这么低的价钱那简直就是一种侮辱,不只是对他的侮辱,同样也是对上帝的侮辱。

此刻他真正在意的是尼斯的话。

虽然尼斯没说他们遇到了什么事。不过凭这位红衣主教的阅历,完全可以猜到一群对圣地毫无所知的人,到了撒拉森人的地盘上,会受到什么样的刁难。

最近几年从圣地回来的人,哪一个不是怨气冲天?而这几个年轻人不但得到巨大的好处,居然还能够拉回一个合伙人,这本事可不简单。

“你好像是法兰克人?”

艾玛尔红衣主教问道,当初路克他们大声喧哗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尼斯了,毕竟一个法兰克人混到一群外国人中间,总会显得有些碍眼。

红衣主教也是法兰克人,能够别委以这样的重任,他自然是现任教皇克莱门多的亲信。

“我知道您奇怪些什么。”

尼斯对这种疑问,已经习惯了:“我现在在阿德蒙特修道院学习,我的朋友同样也都在那个修道院学习。我离开法兰克是为了躲避一些人,年初的时候我的父亲去世了……”

尼斯把过去的经历又说了一边。

红衣主教耐心地听着。

对于这件事,他有点印象,毕竟此事发生在年初,孤儿将所有财富捐给教会,教会则保护孤儿免遭泯灭良心的亲戚迫害,这绝对是极大地善功,现在教会正拿这个例子大肆宣传,以便吸引更多的信徒和更多的捐献。

他还知道,一部分教会高层,甚至打算借此推出一种服务,让那些有类似麻烦的贵族,把他们的孩子交给教会保护,以便在他们万一出事的情况下,继承权不会被他人谋夺。

在那部分高层的可以宣传之下,这项提议还没有通过,却已经有很多贵族提出申请。

“你成为修士只有半年,真正学习神术才三个多月?”

艾玛尔红衣主教上上下下打量着尼斯。

当初在餐厅时,他一眼就看出了尼斯的实力。

这点实力不值一提,在教会里,同龄人之中比他强的有一大堆,也因此他对尼斯没什么好感。

但是现在知道了尼斯的经历,在计算一下时间,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他一眼就看出,尼斯身上只有一件稍为好一些的法器,体内的圣力虽然浅薄,却很精纯,明显是靠自己的努力获得,而不是靠凝聚信仰而来,更不是其他人强行灌注。

这样的修练速度非常惊人,同样也代表了小家伙的潜力很大。

“既然你那些亲戚都已经得到惩罚,而且你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让他觊觎的东西了,为什么你还要远走他乡?”

红衣主教问道。

“我怀疑父亲的死并不是意外,这是被我指定集成领地的那个亲戚告诉我的,我发过誓,要将此事追查个水落石出。”

尼斯捏紧拳头,这是真情流露,并不是伪装。

艾玛尔红衣主教沉思了一会儿,他琢磨着小家伙是不是受骗了?当然这也有可能是真的,为了财产,很多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有没有兴趣回去?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这位红衣主教生出了招揽之心。

对于红衣主教的好意,尼斯敬谢不敏,因为和圣殿骑士团的关系,他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回去?

“感谢您的恩典,不过,现在我有些舍不得这边,圣地之行让我和我的同伴得到了上帝的祝福,我们和那个撒拉森商人有一个长期合作的协议,相信过不了多久……”

尼斯故意停了一下,在心里计算了一阵子,然后说道:“顶多两年,我就可以拥有比那份遗产更多的财富,我的同伴们也一样。”

艾玛尔红衣主教算得上镇定,却也被这番话说得悚然动容。

他不记得小家伙捐给教会的遗产有多少,但是能够让教会里那么多人在意,这比遗产应该颇为丰厚。

两年的时间,几倍的财富,这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

如果还是当初第一次见到尼斯的时候,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些话,但是现在正好相反,因为码头上停着的那几艘船就是最好证明,光是那些圣土就价值不菲。

不过红衣主教更看好的是这群年轻人本身,能够化敌为友,已经很不简单。还能够临时起意把他也拉进这笔生意里,让几方面都获得最大的利益,拥有这样的头脑,想不发财都难。

以他的实力,自然看得出尼斯被开启了智慧。不过这在教会历史很稀松平常的事,只要肯付出代价,请一位主教级的神职人员帮忙就可以做到。开启智慧并不代表让一个人拥有智慧,也不代表让一个人变成天才,仅仅是让未成年孩子的心智早一些成熟。很多人被开启了智慧之后,仍旧是一个蠢货。

现在他明白了,菲利普王子对这几个年轻人表现出那样的善意,果然是有原因的。

“很不错,我拭目以待,眼前这笔交易就按照你说的价钱,五个弗洛林。我会派一批精通炼金术的人给你,这些圣土珍贵无比,以后不会再有了,所以不能浪费。”

艾玛尔红衣主教笑着说道,他现在也决定在这些年轻人身上做一些投资。

未成年孩子的心智早一些成熟(开不见了·····)现在他明白了,菲利普王子对这几个年轻人表现出那样的善意,果然是有原因的。

“很不错,我拭目以待,眼前这笔交易就按照你说的价钱,五个弗洛林。我会派一批精通炼金术的人给你,这些圣土珍贵无比,以后不会再有了,所以不能浪费。”

艾玛尔红衣主教笑着说道,他现在也决定在这些年轻人身上做一些投资。

十天之后,一支船队缓缓的在阿萨克斯港靠岸。

和出发是只有一艘破船,连水手也只有八个人完全不同。回来的时候,不但有七艘船,一百多门弩炮威风凛凛架在船头,船上的人连保镖带水手将近三百人,除此之外,船上还多了一位施蒂利亚公爵家的执事和一位红衣主教身边的扈从,最前面那艘船的船头,更是高高挂着教会的十字帆。

就是因为这张帆,一路上没有任何人敢阻拦。

艾玛尔红衣主教这样做,除了向尼斯他们表达善意,也是因为这笔生意里有她一份,而且他占的还是大头。

他担心万一路上有人做什么手脚强行扣下圣土,尼斯他们固然血本无归,他损失则更大。

也正是因为挂着这面帆,所以当船队刚刚在码头上停好,就看到一队卫兵飞快跑了过来。在队伍的最后面还有十几匹马,骑在马上的人一个个器宇轩昂。

这些人就是阿萨克斯港的管理者。他们原本以为是教廷的什么大人物到了,所以急匆匆地赶过来。可是到了码头一看,为首的是一艘很破旧的船,从船上下来的大部分都是撒拉森人,他们立刻知道自己搞错了。

突然,有一个卫兵鬼鬼祟祟的溜到一匹马的跟前,他悄悄对骑在马上的那个人说了些什么。

马背上的那个人身材很高,仪表堂堂,但是神情异常阴历,眼睛里面凶芒乱闪,薄薄的嘴唇给人刻薄的感觉。

这位贝尔兰多斯子爵是阿萨克斯港五大巨头之一,港口的治安就是由他负责。

一听到射杀他手下的人就在那艘船上,他的心头顿时闪过一丝怒意,不过当他看了一眼那面飘扬着的十字帆旗帜,他就把这股怒意强行压了下去。

当初听到对方等到开船之后才杀了他的人,他立刻确信这群人没什么后台,事后他派人打听了一下,很快就从一个高利贷商人那里知道了这几个人的来历。

那只是几个贵族子弟,在阿德蒙特修道院学习,其中两个人家境不错,另外两个人甚至称为贵族子弟都有些勉强,这种人杀掉也就杀掉了,但是现在的情况却完全出乎意料。

这位子爵正在心里盘算要不要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就听到旁边一个人朝着他冷笑一声,问到:“我刚才从手下那里得知,不久之前杀了你家那条疯狗的人,就在这只船队里面,怎么,不打算表示一下感谢?”

“马文,你用不着阴阳怪气的在那里煽风点火,我家的狗有我教训,用不着别人代劳,杀狗的人绝对要为此付出代价。”

贝尔兰多斯子爵不得不发狠,撂下这样一句狠话,他不能服软,要不然,面子就没了。

这位子爵调转马头,转身就走。

看着此人走远,剩下那十几位全都面面相觑。

“我们怎么办?”

一位巨头问道。这几个人毕竟是地头蛇,转眼就已经把这支船队的来龙去脉弄的清清楚楚,也知道了之前发生的那场纷争。

“既然都已经来了,为什么不结识一下那几个年轻人和那位来自远方的商人?这只船队……不算小,应该会为我们这座港口带来不少财富。”

刚才嘲讽贝尔兰多斯子爵的那位巨头,笑眯眯地说道。

他管的就是贸易行会,和贝尔兰多斯是天生的死对头。

“这件事我就不参与了,我只在意港口的安全。”

旁边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士说道。此人也是五巨头之一,这座海港有一支三百人的军队,就是由此人指挥。

和所有的港口一样阿萨克斯港的武力并不只掌握在一个人的手里,贝尔兰多斯负责治安,手里掌握的治安队也有两三百人。而马文作为贸易行会的负责人,行会有属于自己的护卫队,数量甚至比前两者更多,不过护卫队并不是掌握在他一个人手里,而是属于不同的商行,再说数量随地却凑不到一起,因为他们主要的工作是为船队护航。

五巨头里面剩下的两个人同样也拥有自己的军队,一个就是刚才问怎么办的人,他叫安德鲁,负责港口人力。

人力不只是码头上的苦力和船上的水手,他们倒没什么,真正让人伤脑筋的是佣兵。像这样的港口总是有一大堆佣兵晃来晃去,他们接受别人的雇佣充当保镖。贸易行会虽然有护卫队,数量却远远不够,大部分商队和船队还是要靠佣兵保护。

和前三者不同,这位安德鲁先生没有能力随意指挥那些佣兵,不可能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其他几个巨头也不敢招惹他,毕竟他管的这一块,人数比其他人多得多,武力也最强。

最后一个巨头叫莫奈尔,他负责的是居民委员会。

这座港口附近的居民有将近一万人口,那些财大气粗的客商、那些身手不凡的佣兵,反倒是外人,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大多做一些小买卖,或者在作坊里面做事,他们的利益自然也需要考虑。别看这只是一些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的平民,一旦发动起来,绝对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不过此刻这位莫奈尔先生并不在码头上,贝尔兰多斯子爵离开的时候,他也跟着走了,这两个人属于同一派系都代表着本地人的利益。

相对来说,马文和安德鲁则是同盟,他们代表的是外来者的利益,那个骑士则属于中立的一方。不管是谁做在这个位置上,都不会改变他们相互之间的关系。

贝尔兰多斯和莫奈尔走了,冈波斯骑士也走了,那十一个小家族的代表也一下走了将近一半。

公事多年,他们对贝尔兰多斯的器量最清楚不过,为了面子,这个家伙肯定会合那些年轻人僵持到底,而那些年轻人显然也不简单,当初为了一点点损失就毫不在意杀人泄愤可见也是吃不得一点亏的人。

他们巴不得两边斗起来,斗的愈狠愈好。

在阿萨克斯港一头的一块凸出地,一群人正在忙碌着。

这里原本是一片荒地,但是现在却搭满架子。旁边是堆积如山的橡木板,这些木板全都是港口修船厂的东西 ,是路克他们花了大钱买来的,他们买这些木板,是为了打造大木桶。

架子旁边已经立起五个大木桶,他们都有三四个人合抱那么大,高度更是超过七公尺,尖锐的底部像是一个人漏斗,最低下还装了一个阀门,木桶的一侧则按着一个水龙头。

这东西是尼斯亲手设计的,并不是他有多么聪明,也和开启智慧无关,这东西完全照他家那口蒸酒的锅炉,只不过那口锅炉没这么大,而且是黄铜打造,不像他这个是木头的。

除了这些东西,旁边还堆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管子,大多是铜质的。没有人知道这些管子有什么用,尼斯和路克没有解释过,技术这东西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这个港口甚至没有人能够猜到这个作坊要做什么,有人猜测是酿酒,也有人猜测这是用来熬橄榄油。

不过又一件事倒是传的到处都是,这座作坊的主人是一群没脑子的年轻人。

这座作坊设计的就像是一个木桶盒子,除了一扇水门和一根烟筒,再也没有任何开口,就算是白天,在这里也得点灯。

在意杀人泄愤,可见也是吃不得一点亏的人。

他们巴不得两边斗起来,斗得愈狠愈好。

在阿萨克斯港一头的一块凸出地,一群人正在忙碌着。

这里原本是一片荒地,但是现在却搭着架子。旁边是堆积如山的橡木板,这些模板全都是港口修船厂的东西,是路克他们花了大钱买来的,他们买这些模板,是为了打造大木桶。

架子旁边已经立起五个大木桶,它们全部都有三、四个人合那么大,高度更是超过七公尺,尖锐的底部像是一个漏斗,最底下还装了一个阀门,木桶的一侧则安着一个水龙头。

这东西是尼斯亲手设计的,并不是他有多聪明,也和开启智慧无关,这东西完全抄袭他家那口蒸酒的锅炉,只不过那口锅炉没这么大,而且是黄铜打造,不像他这个是木头的。

除了这些东西,旁边还堆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管子,大多是铜制的,没人知道这些管子有什么用,尼斯和路克没有解释过,技术这东西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整个港口甚至没有人能够猜到这个作坊要做什么,有人猜测是酿酒,也有人猜测这是用来熬橄榄油。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传得到处都是,这个作坊的主人是一群没脑子的年轻人。

这个作坊设计得就像是一个木头盒子,除了一扇水门和一根烟囱,再也没有任何开口,就算是白天,在里面也得点灯。

这已经有拿钱不当钱用的嫌疑,更过分的是,这个密不透风的作坊只是第一期工程,为了赶进度,所以直接用木头搭。等到开工之后,作坊的外面还要建造一圈围墙,这圈围墙高五公尺,顶上宽一公尺,可以让守卫站在上面,除了没有箭垛,基本上就是一座城堡。

另一个没脑子的理由是,作坊还没有造好,这些人已经开始雇佣工人和守卫,问题是他们雇的工人全都是苦力,而且专挑那些脑子笨、只有一身傻力气的家伙,人数也少,只有十个,守卫的人数却有五十人。

最后一个没脑子的理由是,这群人一到这里,就得罪港口五巨头之一的贝尔兰多斯子爵。要不是这座作坊的位置非常偏远,而且旁边就是教堂,贝尔兰多斯子爵不敢乱来,作坊恐怕根本就建造不起来。

那座教堂是港口唯一的一座教堂,比尼斯家乡的教堂有气势得多,全部都是用红砖砌成,有一个尖尖的屋顶和一座很高的钟楼,整个港口除了海边悬崖上的灯塔,就数这里最高。

此刻在教堂的二楼、一群人同样也在忙碌着,他们面前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玻璃器皿,在壁炉里面有一口很大的锅子,锅子的底部火焰熊熊,旁边有人不停往里面添柴火,还有一个人拿着大木勺在锅子里不停搅拌着。

尼斯在一旁的角落,他的身边放着一个小木桶,木桶里全都是如蚕豆般大小的珠子,这些珠子的颜色并不好看,是土黄色的,上面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纹路,它们此刻被浸泡在水里,尼斯需要做的只是用手不停晃动木桶,让这些珠子互相研磨。

在他的另外一侧,放着一堆已经打磨得光滑如镜的成品。

原版弹诚戒指并没有这么精致,圣殿骑士团的人确实很懂得赚钱,但是从艾尔玛红衣主教的观点来看,那只是一群只懂得杀人的莽夫、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美妙、什么是优雅、什么又是艺术。

甩了甩麻痹的双手,他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从这里就可以看到作坊,建造进度还算让他满意。

有这样的速度,全都是因为他洒下大把的金钱。两千个工人在替他们干活,再加上这里有好几座修船厂,木料绝对不缺,只要扔钱下去,这些修船厂不但卖木料,还代为加工。

钱实在是好东西。

这些钱全都是阿卜杜勒拿出的,这个家伙已经去附近的城市收购砂糖和雇佣货船了,他打算尽可能多带一些细白砂糖回去。

任何货物在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总是赚的最多。

只要一想到即将滚滚而来的财富,尼斯也心动不已,突然,他看到路克他们几个从港口那边过来,几个人的脸上全都很阴沉。尼斯知道出了事,他立即放下手里的工作。

他从教堂里面出来时,路克他们正好也来到教堂前。

“出了什么事?”

尼斯小心地问道。

“贸易行会的一个人告诉我,我们雇的那些守卫里,有人拿了贝尔兰多斯的钱,梅特洛查了一下就发现两个,很难说还有没有其他人也收了钱。”

路克一脸愁容。

尼斯顿时皱起眉头,好半天后他才埋怨道:“当初我就说何必一定要在这座港口,另外随便找一个港口都可以,但是你们几个就是要这么做。”

路克、梅特洛和帕尔姆顿时脸上无光,当时就是他们三个坚决要这么做,为的就是争一口气,说到底,还是虚荣心作祟。

“要不然,我们趁着作坊还没有建起来……”

梅特洛犹豫道,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根本舍不得,前前后后扔下去这么多钱,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

尼斯看得比他更透彻:“有用吗?我们回这座港口,就等于是甩了那位子爵狠狠一个耳光,现在我们就算搬地方,他也绝对不会干休,在沿海这一带,他的门路肯定比我们多。”

“实在不行,干脆……”

帕尔姆捏紧拳头,他虽然没把话说完,但是大家都能够猜得出来,这个家伙能够想到的办法就只有杀人。

尼斯很头疼,帕尔姆的杀心极重,为人又十分鲁莽,这件事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当初要回这座港口也是他最坚决。

“我以为你吸取到教训了呢。”

尼斯摇了摇头,他指的自然是当初在餐厅里面高声喧哗,最后却踢到铁板那件事:“我们根本就不清楚贝尔兰多斯的底细,这座港口并不太平,他能够活到现在,我不相信他身边没有厉害的保镖。”

路克也点头说道:“是啊,以后少提物理,这一趟出来,你们也应该看到了,我们的实力并不怎么样,随便找个人出来,都可以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我们。”

这话也只能由路克来说,至少他的话,帕尔姆还听的进去。

“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砂糖这东西并不是一年四季都有,我们就在收获季节干一票,平时完全可以让作坊关着,干活的时候,你们几个人亲自负责内部的守卫……”

一连串防范措施从尼斯的嘴里冒了出来。

当初把作坊设计得密不透风,连个窗户都没有,就是考虑到保住技术的秘密。以前他的父亲也是这样做的,他家做得比这里更隐秘,外人甚至不知道他家挖了那么多发酵池。

看到总人全都听进去了美尼斯又趁机说道:“气势更安全的做法是把技术卖出去。当然,再次之前我们要先狠狠地赚几票,以来这种生意利润惊人,不赚够了对不起自己;而来,这也是一个很好的证明,让大家明白,买这种技术,花再多的钱也值得。”

听到这话,路克也陷入沉思。

梅特洛就有些不甘心了,他抓耳挠腮想要反对,但是这项技术本来就不是他的,就算想反对也没有立场。

“这样也好。”

伊斯特居然在一旁应和道:“别忘了,我们的目标是成为骑士,甚至拥有自己的领地,建立各自的家底,可是你们现在眼睛里只有钱。有没有想过,就算赚再多的钱,有什么意义?商人的地位很高吗?熬出绵白细滑的白砂糖让别人享用,很值得自豪吗?”

这话比尼斯刚才的劝解有力得多,尼斯是劝人放弃,而他却是劝人追求更高的目标。

那三个人全都被说得地下了头,哪怕最不服伊斯特的帕尔姆,现在也没话可说。

“还好有你提醒,我们这段日子却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路克“啪”的用力拍了一下尼斯的肩膀:“都是这个家伙不好,从他提出去圣地开始,每一步都差不多踩在钱眼上,显示逼着我们举债,接下来又是进货、又是租船,之后挖圣土、熬白糖,每件事都是他的想法。”

虽然满口埋怨,不过路克并没有丝毫责怪尼斯的意思,现在虽然麻烦一大堆,却都是有钱人的麻烦,比起以前只能穷开心,想要点钱还要看家里人的脸色,实在是天壤之便。

“这个家伙才是最厉害的。”

伊斯特在尼斯另外一边的肩膀上用力拍着:“你们恐怕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家伙钻进钱眼里,却从来没有陷在钱眼里,想什么时候跳出来就什么时候跳出来。”

伊斯特这样说,是因为尼斯刚才提出要把这技术卖了。

这样做的人,要不就是目光短浅,只在意眼前的利益;要不就是眼光深远,不被金钱的魅力所诱惑,拿得起,放得下。

“你不是也没陷进去?”

帕尔姆沉声说道《他当然不是在赞扬伊斯特只是感觉整个人特别虚伪,接着称赞别人,实际上是在说自己。

“这你就错了,我也陷进去了,而且不比你们浅,我的境况比路克查,但是花钱的比方并不比路克少,所以我对钱更加在意,我只不过比你们早跳出来一会儿。”

伊斯特这一次显得很谦虚,不过他对于自己能够主动跳出来已经很满意了。

那三个人思索了片刻,最后不得不承认伊斯特的话确实正确。

“厉害,怪不得你能够设下全部的财产,把它们全部捐出去。”

梅特洛捶了一下尼斯的胸口。

此刻的尼斯一肚子郁闷,他郁闷的是这几个家伙嘴上说得片两,却把他当成出去的沙包。

天气渐渐转冷,树叶开始变黄,秋天到了。

秋季是收获的季节。

在刚刚造好的作坊外面,一艘船正缓缓从水道之中滑出来,这条水道长达百公尺,一头连接着大海,另外一头直接进入作坊里,入口的地方有一道厚重的水门。

这哪像是作坊?简直就是一座城堡,而且外面也确实已经在砌造围墙了。

此刻还有一艘船在作坊里,三个工人正把一袋袋细白砂糖装上船,因为里面装了滑轮、吊索和滚轮滑板,所以三个人就可以完成所有工作。

阿卜杜勒此刻也站在一旁,他兴奋地用手抄起一个还没缝上的袋里的绵白砂糖,他仿佛看到成对的隐蔽在指间流淌。

“怎么样?还算满意吧?”

路克笑嘻嘻地问道,这批砂糖比样品又有了一些进步,绝对可以称得上比雪还白。

这是梅特洛的电子,在糖开始重新凝结的时候,用细磨又磨了一遍。

如果说以前的糖像粗砂粒的话,那么现在的糖就仿佛是河底的细沙,雪白的程度也因此增加了几分。

“满意、满意”阿卜杜勒连连点头,不过点头的同时,他也深深感觉到心疼。

作坊建好的时候,恰逢各地的甜菜开始收割,大量的砂糖被熬制出来,一时贪心,他收购了三十几船砂糖。

像尼斯他们乘坐的那种中型商船,满满一船砂糖差不多价值六百弗洛林,那些大型的商船就更不用说了,在原料上面,他前前后后花掉三万多弗洛林,要知道像阿萨克斯这样中等规模的港口,一年的税收也只不过是四万到五万的弗洛林。

短短的两个月里,他花钱如同流水一般。即使是像他这样的大豪商,一下子要拿出这么多金币,也让他有些吃不消。还好他的信誉一向不错,很多卖家都肯赊账,再加上艾玛尔红衣主教支付的第一批贷款差不多也有一万弗洛林,总算能让他稍微喘口气。

兴奋伴随着心疼,心疼的同时也在兴奋。

只要一帆风顺,回去之后,这三十几船细白砂糖就能变成三十几万黄澄澄的金币,就算还掉赊账,再取出路克他们那一份,他本人仍旧能净赚十二、三万。这样一大笔收入相当于一些王国整年的税收,也相当于许多豪商毕生的积累。

虽然只有第一批货能够卖出这样的价钱,以后的收于肯定会少得多,不过一年七、八万,他还是有把握的。

什么叫富可敌国?这叫是活生生的证明。

阿卜杜勒现在脑子里面已经被这笔财富占满了,不过在兴奋的同时,他也琢磨着怎么保住他的财产。暴发户很容易让人惦记,让虽然有点势力,但是他的势力并不足以维护这笔庞大的财富。

在作坊的另外一边,尼斯正指挥者苦力们冲洗木桶,这些木桶里面全部都是糖液,不冲洗干净的话,一年下来肯定发霉。

木桶不但要冲洗干净,还要用生石灰铺满内壁,理由同样是为了防止发霉,不过这只是表面的理由,尼斯和路克肯定不会告诉任何人,砂糖变白的奥妙就在于这些生石灰,他们现在这样做,只是为了大量购进生石灰做言语。

不只是木桶要洗干净,那些大大小小的管子也要冲洗干净,他们不想让任何人能够从中研究出些什么。

梅特洛远远地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艾玛尔红衣主教身边的扈从,和当初的冷漠和傲慢不同,这位实力强悍的其实现在对尼斯他们客气多了。

这一个月下来,他整天看着陆克这帮人忙碌,看着作坊落成之后那些船只进进出出,也看着成箱的金币被搬来搬去。

这一个月看到的金币,比他之前半辈子还多。

几个年轻人尽管轻浮,而且实力也不怎么样,但是赚钱的本事却让他无话可说。这个时代,荣誉的光辉不如金钱的光芒来的耀眼,地位和权势也不再是看土地的多少,而是由财富衡量。

“艾玛尔大人已经知道你们的事,他对于你们的能力非常欣赏,同样,他对于你们给他的礼物非常满意。”

那位骑士说道。

他所说的礼物,是一百套特别制造弹诚首饰。制作这些首饰,用的是那些经过精心筛选过的圣土,他们的效果是其他虔诚首饰的十几倍。

这样的首饰总共制造出一百三十几套,尼斯把其中一大半都送给艾马尔红衣主教,而且在附带的信上,他还提了一个建议:这些顶级弹诚首饰最好不要卖。

他们数量不多,价钱又不可能抬得太高,与其贪图这么点钱,不如把它们当成礼物送人,反正就是要把这批极品打造成另外一种象征,一种地位和身份的炫耀。

尼斯并不知道,正是这个建议,让他在艾玛尔红衣主教心目中的分量进一步提升。

到了红衣主教这一级,财富什么的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他们想得到的东西,绝对不可能用金钱买到。他们也不需要豢养私兵,就连身边的随从也都是教会的人,一切开支都由教会支付,所以他们需要用到钱的地方非常少,反倒是赚钱的门路很多。

正因为如此,他从扈从的报告得知,这群年轻人能够提炼白糖,其中利润有多么巨大的时候,也只不过稍微心动了一下,并没有生出找机会吞并过来的想法。

于此同时,他也想看看这群年轻人,是不是和世俗间的碌碌之众一样,完全现如今前的诱惑之中无法自拔,如果那样的话,就算有点本事也不堪大用。

而尼斯的这封信,绝对是一份让他满意的答案卷。

“大人让我带几件东西给你们,如果你们愿意接受的话,余额就算是结清了。”

说着,那位骑士打开它提着的箱子。

一道刺眼的光芒从箱子里面迸,照的旁边的人只能闭起眼睛。

好一会,尼斯、路克和梅特洛才恢复过来,眼前的一切仍旧有些发暗,不过总算能够看到东西了。

等他们看清箱子里面是什么,三个人全部目瞪口呆站在那里。

只见箱子里,并排放着四把枪头和一个头箍,这五件东西都散发着强烈的圣力波动。

四把枪头完全一模一样,枪尖修长,后部螺旋盘绕,散发出的圣力波动锐利得让人心悸,就犹如一个审判者站在面前,刚才正是它们散发出刺眼光芒。

旁边的头箍看上去倒是普通,就像是由一般的荆棘编成,颜色枯黄,上面补办尖利的细刺,很多审讯室里面都有这种刑具。不过能够和那四把枪头放在一起,白痴都知道,肯定不会是凡物。

“这是仿制的朗基努斯枪和荆棘冠?”

尼斯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他曾经听赛门老人提起过,在教会里,有一种东西虽然不是圣器,但是从实用程度来说,绝对胜过大部分的圣器,那就是按照神器制造的仿制品。

单单打造它们的费用就不是一笔小数目,更别说为了仿制出它们,教会前前后后投入的人力和物力了。

这类东西虽然不想圣器那样珍贵,却也是无价的,没有门路的话,就算有再说的钱,也别想得到。

“这让我如何感谢艾马尔大人才好?”

路克搓着手,他的眼光已经无法移开了。

梅特洛更加不堪,他都快晕过去了。

尼斯则是惊喜交加。

这边的动静和刚才冒出来的光华,更是吸引了原本在远处监督工人干活的伊斯特和帕尔姆,两个人朝着这边跑了过来,等到他们看清这几样东西,同样也发出一阵惊呼。

帕尔姆是急性子,他抢过一把枪头,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就仿佛捧着的是情人的轻柔小手,摸得那样深情、那样专注。

“看起来,你们对这笔交易很满意。”

那个骑士说道,这几个人的反映让他颇为欣赏。

“当然,不明白艾尔玛大人的好意的人绝对是白痴。”

尼斯毫不客气地说道,这也算是报之前路克他们拿他当沙包的仇。同样的,路克和伊斯特这样的聪明人,肯定明白这些东西和金钱值钱的差别。

这笔交易绝对划算,这些东西的价值根本无法用金钱衡量,拥有它们,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容易许多。

当然,红衣主教那边肯定也不会亏本,这五件东西的材料加上人工,顶多八千金币,而红衣主教欠他们的款项,却有两万五千金币。

除了象征意义,这五件物品本来就价值不凡。路克他们四个全都是骑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朗基努斯枪的仿制品,可以说是他们能够得到的最好武器了。

想要更好的武器,就只有请顶级的武器匠和顶级的炼金术师一起合作,还需要搜罗许多珍稀的材料。

这同样不是有钱就能做到的。

不管哪个行业,到了顶级都可以被称为“大师”这些大师们游走于各个王庭,身份比一般的贵族都高。伯爵以下的人根本就没资格邀请他们,更别说是请他们制作东西了。

路克他们能不能在有生之年获得伯爵的头衔?对于这个问题,尼斯连想都不会想。

请看《大隐》4

第四集

内容简介

封面人物:莉莉丝

从圣地风光归来的几人,得到了红衣主教所赠的朗基努斯枪与荆棘冠仿制品,他们迫不及待的回到阿德蒙特修道院,大肆宣扬!

有了钱之后,路克等人开始积极筹划未来的蓝图,尼斯却选择艰难的下层服事之路,但尼斯没想到,这个抉择竟让他再次遭受背叛!

人物简介:

尼斯·荷特·康塞尔——男爵之子,母亲不详。

路克·萨巴斯蒂安·卡特伦·贝特曼——子爵次子,粗鲁,莽撞,肯花钱。

伊斯特·辛格——子爵次子,擅长歌曲和各类艺术。

梅特洛·迪亚戈——贵族,没有爵位继承,跟班,头脑灵活,消息灵通。

帕尔姆·格拉面斯——贵族,没有爵位,打手,实力不错,有野心,一开始把其他人看作是肥羊,后来渐渐融入圈子。

伍德——男随从。

塔莫尔——男随从。

莉莉丝——女随从。

莎尔拉——女随从。

第一章 风光无限

大道之上满是落叶,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五匹战马并排而行,所过之处如同一阵狂风卷过,满地的落叶打着旋飘飞而起。

跃马扬鞭,热血狂奔,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没有比这个样子更能让他们意气风发的了。

这和离开时坐着马车的那份悠哉,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有这样巨大的差异,是因为人变了,情况也变了。

去圣地之前,路克他们只是四个穷学生,但是此刻,他们有钱了,而且这一路上让他们结识了意想不到的人,不管是艾玛尔红衣主教还是菲利普王子,都是他们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人物。

此刻他们几个人的马鞍前面,全都挂着一杆长枪,枪长三公尺,顶端套着用红绸做成的。

这四个喜欢出风头的家伙,一得到枪头,就立刻让人制作枪杆,根本不管这样带在身上有多么不方便,那红绸也不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是为了更加醒目。

他们心里现在全都想着,回到阿德蒙特修道院之后,在众人面前取下红绸,露出底下朗基努斯枪仿制品的情景。这也是他们一路打马扬鞭的原因,此刻他们恨不得一步跨出,就能够回到修道院。

翻过一座山岗,阿德蒙特的影子已经依稀可见,路克突然间发神经似放声长啸起来,帕尔姆和梅特洛受了路克的影响,也跟着一起怪叫,只有伊斯特用看白痴的目光扫了三个人一眼,他比较注重仪表,特别是经历过之前那件事,他现在更加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

“马上就要到修道院了,现在我们都已经变得非常有钱,一回去,我就要申请成为见习骑士。”

路克宣布道,他挺着胸脯,一脸踌躇满志。

“我也一样。”

帕尔姆和梅特洛也跟着说道,这一次他们不是应和路克的话,而是发自心里这样想。

“成为见习骑士之后呢?接下来怎么办?你们想过吗?”

伊斯特并没有显得特别兴奋,在他看来,这是情理中之事,当初还没出发,他们就已经有这样的计划。

出发的时候因为前途未卜,所以只想到回来之后,并没有想得更加久远,此刻,当初制订的目标不但已经全部达到,而且还超出不少,自然就要为下一步筹谋一番了。

“我打算在修道院里面再待一段时间,反正现在有钱了,我打算把那些教练压箱底的东西,掏一点出来。”

帕尔姆居然是第一个想好答案的人。

“我要经常来往于阿萨克斯和修道院之间……”

梅特洛为自己找了个理由,他很清楚自己是一块什么料,在这个团体里面,论战力,他仅仅排在尼斯的前面。

本来他还有一点可以自豪,他的脑子不错。

但是这一次的圣地之行,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个打击,他发现自己在这方面和尼斯有一些差距。

更让他沮丧的是,他发现自己拥有的只不过是小聪明,尼斯却隐约有点智者的感觉,这是层次上的差距。几天来,他一直在思考自己的定位,最后发现,他最适合的还是打探消息兼跑腿。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路克。

“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路克很为难,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而是想不出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成为见习骑士,就意味着他们可以搬出修道院,也意味着他们将会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让他们自由使用,同样也意味着一切都要靠自己。

路克盯着伊斯特,他知道伊斯特既然提出这个问题,肯定是已经有了什么打算。

“我想和尼斯一起住一段时间,当初帮他造房子时,我就有这个想法了。”

伊斯特的答案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为什么?”

路克惊问道,他迫切想要知道理由。

“我打算学一些炼金方面的东西,顺便看看那些隐修士手里掌握着哪些有价值的技术。”

伊斯特倒也没打算隐满。_这和他一直以来的想法有关。他一直想随便弄一块土地当领地,就算往里面贴钱也在所不惜,这样一来,他就必须有其他的赚钱门路。这一次的圣地之行,让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技术的价值。

辛辛苦苦弄回来的圣土,居然及不上几袋生石灰。

怪不得有那么多人热衷于炼金,这和成功炼制出黄金来,没什么两样。

“那么你呢?”

路克转头问尼斯。

尼斯感觉莫名其妙:“我和你们又不一样。”

他是教会的人,不可能追求什么领地和头衔。

“我们现在是一伙的。”

路克开始怂恿小家伙。

“我首先要考虑的是实力,我的实力连你们都不如。”

尼斯一边说,一边已经在琢磨下一步怎么走了,抄经是赛门老人当初提过的捷径,不过绝不是唯一的捷径,也不是最好的捷径。

以前他没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择,现在他可以换一条更快、更方便的路。

路克皱起眉头,他已经听出来了,这四个人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帕尔姆和尼斯说得比较直接,明着说,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另外两个人没有明说,不过伊斯特想要学一些新东西,同样也是为了提升实力,只不过不是战斗力罢了。

至于梅特洛,路克并不认为他是去港口玩,累积讯息本身就是实力的一种,以往梅特洛只是对阿德蒙特的人和事了如指掌,现在这个家伙显然打算把范围扩得更大一些。

这下子方向有了,现在应该定下心来提升实力。

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不管是钱还是人脉,他们都已经有了,反倒是本身的实力有些不太够。

可惜他仍旧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在武技方面,他没有什么天赋,提升的空间有限,所以他学不了帕尔姆;他也没什么特长,不可能像梅特洛那样,难道和伊斯特一样学一些别的东西?路克陷入了沉思。

阿德蒙特已经近在眼前。

一进入镇里,尼斯就和另外四个人打了声招呼,他打算先去一趟赛门老人那里。

除了他确实需要老人的指点,需要老人告诉他最适合的捷径,也是为了不想和路克他们一起回修道院。这四个家伙,每人拿着一杆朗基努斯枪,就像是四头开屏的孔雀昂首而行,这实在太显眼了。

他不希望自己也那么显眼,他的身上有太多秘密,如果整天暴露在别人的注视之下,总有一天会曝光。

从马上下来,尼斯取下一个口袋,里面都是他的随身物品,他不打算骑着马去仓库,那边根本就没有拴马的地方。更何况,他和老人有很多秘密要说,不想有别的生灵在一旁听见,哪怕只是一头畜牲都不行。

他又随手从马鞍前面的褡楗里,拿出一只扁扁的盒子递给路克。

“见到院长的时候,把这东西给他,这是捐献给修道院的。”

尼斯说道。

去了圣地一趟,现在的他愈来愈擅于交际了。

在教会里,想要混得好,就必须和各方面打好关系。教会最强的地方并不是武力,也不是财富,而是遍布各地的教堂、数以亿计的信徒和广泛的人脉。

他的目标就是成为一个擅长运用三寸不烂之舌,游走四方,在各国间连横合纵的人。

“里面是什么?”

路克犹豫着是否要拆开。

“是极品弹诚首饰?”

伊斯特的脑子明显比路克好一些。

尼斯点了点头,不过他仍旧担心这份礼被看轻了,所以特意叮嘱道:“这里面总共有五套首饰,如果院长不明白其中意义的话,你们向他解释一下。”

一听到这些,路克和伊斯特全都明白了,尼斯是想让他们在院长的面前,提一下他们和艾玛尔红衣主教的合作。

对于修道院长来说,对于主教这种等级的人已经看不上眼了,不过红衣主教还是有点分量的。

那座仓库仍旧是老样子,里面的东西却已经换了一批,厚重的被褥、毛毯全都少了很多,夏天用的薄被和草席之类的东西则堆满了小半个仓库。除此之外,咸肉、腊肉、火腿、香肠之类的干货一下子多了许多,显然是为了过冬在做准备。

因为东西太多,仓库显得颇为拥挤,连路都不好走。

和仓库差不多,赛门老人开辟的那片菜园现在也颇为繁盛,当初搭的架子上现在爬满丝瓜、黄瓜和葡萄,地上满是韭菜、莴苣、芦笋和花椰菜,黄的、绿的、紫的,煞是好看。

“看得出来,你这一次非常顺利。”

老人笑着说道,圣殿骑士团的人来找他时,他就知道尼斯已经到了圣地。

“也不能说完全顺利,这一路上也颇有风险。”

尼斯打开口袋,从里面取出了一颗如拳头般大小的黑色圆球,用两只手拢住猛地一拧,那颗球立刻一分为二。

圚球里面居然有一本书,一本被揉成一团的书。

老人的眼睛顿时瞪大,他认得这东西。

稍微愣了一下,他立刻醒悟过来,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几块刻着符文的石头,扔在院子的四周。

那本书上散发出来的神圣气息,顿时被牢牢地圈在院子里面。

“你居然把《圣谕书》揉成这样……”

老人已经无话可说,知道这是神器,还敢这样做的人除了尼斯之外,他绝对没有看过第二个。

神器毕竟是神器,皱成一团塞在那个球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但是现在一放开,它立刻逐渐恢复原状,居然连一点皱褶都没有。

外面封着的那层柔软黑色物体是铅。这种软而重的金属,和经柜的作用差不多,再塞进圣土之中,才让尼斯蒙混过关。

“他们让你带这东西回来?”

老人的神情异常阴沉,负责和他联络的那个人根本没提到此事。

他虽然早就猜到圣殿骑士团可能不会接受尼斯这个新成员,却没有想到他们会做得如此过分。

以他对骑士团的了解,他甚至可以猜到,骑士团的那些人根本没指望小像伙能够把东西送回来。《圣谕书》只是一个诱饵,用来吸引注意力的诱饵,其他的宝藏肯定是走另外一条路。

老人正琢磨着怎么替尼斯讨回一个公道,用这本《圣谕书》换取些什么,突然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尼斯一番,最后把目光停在小家伙的脑袋上。

“你的收获不错啊!这不是骑士团那帮人给你的吧?”

老人颇有些惊诧,他用手揭开尼斯的帽子,露出底下那个布满利刺的头箍。

这东西戴在脑袋上,绝对不会让人感到舒服,那尖利的刺扎进头皮里面很痛。

不过和它带来的好处比起来,这点痛苦就算不上什么了。

荆棘冠的仿制品,绝对是最适合苦修士的法器。

“在半路上遇到一位红衣主教,我们和他做了一笔交易,最后换来四把朗基努斯枪和这东西。”

尼斯没有特意说是仿制品,因为没有解释的必要,就算不是教会的人也知道,像朗基努斯枪和荆棘冠这种等级的神器,绝不可能落到个人的手里。

“如此说来,他应该很赏识你们,不然的话,就算有再多的钱,也别想换到这些东西。”

老人现在对尼斯这次的旅行终于有点感兴趣了,想知道尼斯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想要得到一位红衣主教的好感很不容易,更何况,即使有足够的好感,没有两、三万金币的话,也别想换到这些东西。

一把朗基努斯枪仿制品的成本,差不多要一千两百金币,荆棘冠的成本更高,接近两千金币,当初圣殿骑士团花了二十万弗洛林金币,从教会那里购买了一批朗基努斯枪,也仅仅只能满足一线骑士的需要,平均下来每把朗基努斯枪差不多花了三千弗洛林。

突然,老人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已经想好让骑士团补偿什么东西给尼斯了。

小家伙最需要的是一件圣器。骑士团如果打算讨回《圣谕书》的话,就必须拿一件圣器交换,用圣器换神器,只要不是白痴,肯定会答应这笔交易。

不过就算圣器到手,他也不打算太早交给尼斯,强大的压力会带来巨大的动力,小家伙的实力提升得很快,速度远远超出他的预料,如果让尼斯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件圣器,压力也就没有了。

再好的圣器,也不如自己拥有实力来得实在和可靠。

老人正在思索,就听到尼斯问道:“我现在觉得,抄经的效率仍旧有些低,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现在有钱了,所以想换一种轻松的办法?”

老人微笑着问道,他并没有因而有什么想法,这是人之常情。

正是因为拼命地寻求捷径,人类的文明才一点一点地进步。

尼斯看到老人没有回答,立刻误会了,他以为老人责怪他偷懒,连忙解释道:“当然,抄经的工作我仍旧会继续做下去,至少要拿到抄写员的资格。”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你有没有感觉,去了一趟圣地之后,圣力提升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尼斯一阵疑惑,说实话,他还真没有这样的感觉。

原因其实很简单。去圣地的时候,他整天都用符记会秘传的冥想术,吞噬桅杆顶上那个圣光标记所携带的圣力,修炼的效果居然和抄经差不多,难度却比抄经小得多,而且不会感觉累。

有这种不劳而获的好事,圣力提升的速度自然不可能会慢。

回来的时候,船上多了将近三百个撒拉森人,为了利益,大家摒弃了信仰上的差异,全都和平相处,在这种情况下,他总不好意思爬到别人的头顶上,整天在那里祈祷。

“看来,你因为什么原因而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老人很遗憾,这原本是最好的例子,比干巴巴的解释要强得多了。

“你知道为什么教会的人对朝圣那么在意?每到一个地方,必然会去当地着名的教堂朝拜,如果有望弥撒的机会也绝对不会错过?”

老人再一次发问。

尼斯理所当然地摇着头,他甚至没想过这件事,在他看来,去教堂朝拜和望弥撒,根本就是教会中人的权利和义务。

老人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他开始解释起来。

“因为圣性,每一个牧师都有圣性,每一次祈祷都会增加圣性,你抄经的时候,每写一个字,圣性也会增加一点点,施展神术也会增加圣性。一个牧师拥有的圣性愈多,圣力提升的速度也就愈快。”

他此刻所说的这些,在教会里面一向是口耳相传,绝对没人会在公开场合说出来,在任何典籍里面也绝对不会出现,因为教会一直觉得圣性的存在,虽然是上帝信仰战胜异教诸神的关键,但是它实在太过功利了,很容易让别人产生异想。

听老人这么一说,尼斯顿时想起,他在修道院礼拜堂里早祷时的情景。

当时分配到他头上的圣力少得可怜,原本他以为是实力太差的缘故,现在想来,他缺少的其实是圣性。

“圣力是表象,圣性是根本?”

尼斯已经领悟了老人的意思。

老人一脸孺子可教的神情:“所谓的圣器或圣物,就是某件东西拥有了圣性。有可能是人为的,也有可能是长期受到信仰力的浸渍,而产生某种异变。而那些被教会冠以圣名的人,则是因为在他们死后,圣性也不会散去。朝圣的真正目的,并不是瞻仰和缅怀,而是为了沾染那股残留的圣性,这是获取圣性最简单、最直接,也最容易的办法。”

“怪不得驻守圣地的你们,实力全都这么强。”

尼斯恍然大悟。

“那倒不是,能够沾染到的圣性是有限的,你在圣地逗留了一个星期,差不多已经得到了所有的好处,就算在那里待得更长,你的收获也不会再增加多少。至于那些供奉圣器的著名教堂,能够给予你的圣性就更少了,你只要在里面待够半天,差不多就已经达到极限。”

老人连忙指正尼斯认知上的错误。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到处旅行?”

尼斯有些发愁了,以他这年纪,四处游历好像太早了一些。

老人摇了摇头,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以后的事,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在有机会的时候,别错过了机会,我知道你连镇上的那座教堂都还没有去过,这可不像是一个牧师。”

尼斯的脸一红,在这件事上,他确实功利了一些。每一次来镇上,不是为了星期天晚上的约会,就是为了圣地之行而去找路克他们商量事情,从来没想过要去教堂看看,更没有想过,他这个牧师居然一次都没有进过那座教堂,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那么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尼斯问道,他并不认为经常去教堂就能够让他的实力提升得更快。

“你可以去申请下层服事。”

老人早已替尼斯想到今后的路。

“下层服事?”

尼斯从来没有听说过。

“其实就是传教,你有没有注意过,一座城镇有多少人会去教堂?有没有注意过,去教堂的都是些什么人?”

老人觉得有必要给小家伙补补课了。

一个正常的牧师,很小的时候就会被送进神学院,等到他们成为正式的牧师,对于教会的一切全都了如指掌。尼斯却是一个特例,他是家里唯一的继承人,原本应该继承父亲的领地和爵位,不可能加入教会。他成为牧师完全是意外,所以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

尼斯知道,老人又要开始上课了。对于老人这套启发式的教育方式,他再熟悉不过,老人从来不会直接说出答案,总是会让他自己先寻找答案。

他想了想,隐约有了些印象。

在家乡的时候,去教堂的好像都是有点地位的人,至少也是经营小买卖的店主,那个教堂本来就不大,容纳不下多少人,而那些真正需要拯救的人,比如农夫、苦力和各家的奴仆,是从来不去教堂的。

“看来你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明明有很多人在教会的势力范围之内,却完全被教会忽视,原因很简单,他们没钱,从他们的身上捞不到任何好处,所以没有圣职者愿意‘拯救’他们。”

老人嘲讽的意味非常浓。

“苦修士不能担任圣职者,但是可以传教……”

尼斯喃喃自语着,他以前就一直感觉有些奇怪,为什么会专门列出这一条?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是为了下层服事而存在的,申请这项工作就相当于变相地拥有属于自己的教区。

“这和圣性又有什么关系?”

尼斯感觉疑惑不解。

“任何一座教堂,哪怕是再小的教堂,都会自然地凝聚信仰力,并且生成一丝圣性,随着人们对教堂的敬畏增加,圣性会变得愈来愈强烈,而建造教堂的那个人,可以分享其中的一部分圣性。”

老人说出其中的关键所在。

尼斯顿时明白了。

与此同时,他也想起一件事,在教会里面,从主教到普通神父,似乎都很喜欢修建教堂。以前他猜测这是借机敛财,但是现在他却知道,那些钱真的是被用在修建教堂上面,就算有一部分被挪用了,比例也都很少。

现在他总算知道其中的奥妙了。

同样他也从这番话里,听出一些隐含的意思。教堂能够凝聚圣性的多少,和人们对教堂的敬畏有关,而不是和教会,或者和申请下层服事的他有关。

这岂不是说,他干得再出色也没什么用处,反倒是建造一座气势恢弘的教堂更有意义一些。

高大恢弘的建筑物总会让人产生敬畏感,所以那些着名的大教堂全都建造得又高又大,让人无形中觉得自己很渺小。而建造一座大教堂,需要的是大量的人力和大笔的金钱,他的手里恰好有钱。

深秋季节的山里,一片金黄。

那狭窄的山间小路铺满落叶,走路的时候要更加小心,因为那些落叶底下不知道会隐藏着什么。

幸好现在的尼斯已经不同往日,他的实力不但提升许多,还多了一分自信,更关键的是……他的身上穿着锁链甲。

此刻,他的手里拎着一根纤细的荆条,两公尺多长,轻若无物,但是随着他手腕每一次抖动,荆条抽打在地上时,发出的“”声却异常刺耳,声势也颇为惊人,比起路克拿根棍子扫来扫去绝对有气势多了。

一路上,不时有虫豸、蜥蜴和蛇之类的东西爬出来。他看到也不惊慌,就像当初的路克一样,随手一荆条抽过去。

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了下来,两眼无神,似乎琢磨着什么。

过了片刻,他猛地一抖手腕,那根荆条扭动了两下,朝着前面的一片灌木穿过去。

荆条原本就很绵软,没有着力的地方,如果是抽的话,声势倒是不小,像现在这样刺的话,根本一点威力都没有。

荆条撞在灌木上,立刻被一根很细的枝条挡下来,然后扭曲了。

尼斯又抖了一下手腕,这一次不再是刺,而是抽。

只见枯叶乱飞,那茂密的灌木被抽出一条缝隙,就像是被刀劈开一道缺口般。

尼斯的脸上露出若有所得的神情。

他将手插进口袋里,等到再拿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枚铜板。这枚铜板两面印着的,并不是某位君王的头像,而是一个神秘的符文。

把铜板紧贴在荆条上,尼斯的嘴里吐出一段神秘的咒语。

顿时,那枚铜板软化下来,迅速渗进荆条里,原本才刚采摘下来不久的青绿色荆条,随着铜液浸渍,渐渐变成金黄色,而且原本软垂着的它,猛地一下子绷直了,还不停地震动着,发出“嗡嗡”的声音,仿佛是一根音叉。

尼斯又刺了出去,这一次他的目标是旁边的一棵榛树。

只听到“夺”的一声轻响,荆条的前端那满是皱褶的树皮里面,不过它的顶端毕竟不够锋利,没有扎得很深,因为用力的关系,整根荆条弯曲得就像是一把弓。

“成了。”

尼斯心中欣喜,他终于知道,怎么去弄一把适合他的武器了。

看到路克他们每人一杆朗基努斯枪的仿制品,他的心里曾经也非常羡慕,虽然他荆棘冠仿制品的作用绝对更大,但毕竟不是武器。

虽然遇到对手的时候,他肯定会尽可能保持距离,远远地放暗器,但是难免会有被近身的时候,当初猎杀那群野狼时,他就发现这一点。

蒙德的那把细剑,绝对是一件用起来非常得心应手的利器。

在阿萨克斯港炼制虔诚首饰的时候,他就动过心思,想请红衣主教派来的那些炼金术士,帮他打造一件这样的兵刃。

结果让他失望。那些炼金术士一听到他的要求,立刻告诉他,想要这样一件兵刃,难处不在炼金术士的实力,而是兵刃本身。

想要剑愈轻灵愈好,而且剑刃要锋利,这样的剑,必然容易折断,如果又要兼顾结实的话,打造的难度就更高了。

那些炼金术士甚至断言,为蒙德打造这把细剑的,必然是一位顶尖的大师。

尼斯原本以为完全没希望了,但是此刻,偶然间的灵光闪现,却让他看到了一丝可能。

追求轻灵和犀利,兵刃本身必然要打造得很薄,而薄必然导致强度变差。不只是剑,其他任何类型的武器都有这样的问题。愈长、愈细、愈轻、愈锋利,就愈是容易折断,愈短、愈粗、愈重、愈钝拙,就愈是结实。

唯有一种武器是例外,那就是“鞭”再细的“鞭”也不容易断,就算断,也是被削断、拉断,却绝对不会折断。

当然带着一根鞭子上战场是不可能的,那样的话,唯一战胜对手的办法就是让对方笑得脱力。不过他可以借鉴“鞭”的构造,用编织和锻打结合的办法,替自己打造一把趁手的兵刃。

心中有了打算,尼斯加紧步伐,他要尽快赶回隐修院,那边有得是铁匠。

嘴里吟诵起一篇陌生的祈祷文,随着祈祷文的咏唱,他的步子迈得愈来愈大,脚步愈来愈急,速度也愈来愈快。

以巴莫特作为守护天使,再加上墨丘利赐予的天赋,他已经能够使用那些和旅行有关的初级神术。

两个小时之后,他终于看到那熟悉的山谷。

因为秋季,树叶全都落光了,他站在山岭之上,就可以看到伊斯特他们帮他建造的那幢树屋。

沿着那掉满落叶的狭窄阶梯走下去,他先去了院长的住所。

和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一样,房间里面空空如也,他又跑到礼拜堂看了看,里面也没人。

出于礼貌,他本来打算和格罗里尔院长先打个招呼,既然人不在,那就怪不得他了。

下到山谷的底部,尼斯先回了一趟自己的房子,把行李扔下之后,他立刻朝着打铁的地方跑去,整个隐修院就数那里的人最多,他又有事想要请那些人帮忙。

转过蜿蜒曲折的山坳,他感觉到十分奇怪,和之前不一样,都快走到打铁的地方了,居然还没听到打铁的声音。好在,当他从最后一道弯拐出来,就看到山坡上聚拢着一大群人。

不只有人,还有一些用木头拼成的机械。

尼斯抬头看了一下天色,从太阳的位置来看,快到正午时分,也就是说,午餐时间快要到了。

尼斯也就不急着和大家打招呼,他信步踱到一台机械的旁边。

那台机械的构造看上去有些复杂,上面滑轮、杠杆一大堆,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但是功能却很简单,那就是穿环,把一个个带有缺口的圆环穿在一起,连接成一张铁链布。

每一台机械的旁边都有一个人在转动握把,就是他提供了动力。

所有铁环的缺口都已经被敲扁了,上面还打了个小孔,从机械里面出来的时候,那些小孔上全都多了一个插销,这东西似乎是紫铜制的,因为旁边有人正用大力钳,把它们一个个夹扁。

居然有这样方便的工具,尼斯顿时对机械产生浓厚的兴趣。

当初他在弗兰德尔看到别人制作锁链甲,是靠雇佣数百名甚至上千名短工,来完成这种繁琐的工作,现在十几个人再加上八台机械,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同样的工作。

当初离开圣地时,他用三百多张凳子打造了一百五十四具弩炮,就是这些弩炮,让他们顺利返航,并且结识菲利普王子,之后的行程才那样顺利。

正因为如此,他知道机械学是一门很有用的学科,尼斯暗自琢磨着,除了研究炼金术,要不要再加上机械学?

不过这样一来,他的时间就更紧迫了。

“当当当”一阵敲击声将他惊醒,只见一个修士拿着榔头,在一块挂起来的铁板上敲了几下,一边的人全都停下手里的工作。

午餐时间到了。

“从圣地回来了?有什么收获没有?”

那个打铁的修士笑呵呵地问道,他是除了蒙德之外,这里和尼斯关系最好的一个。

“收获不小,我还带了一些礼物回来给你们。”

尼斯很会做人,这一点是学自他的父亲,父亲如果去过什么地方,回来的时候总是会带一大堆礼物,这些礼物未必很值钱,却能够让每一个得到礼物的人感到很高兴。

他准备的礼物是刮胡子用的剃刀。

隐修院这边全都是男修士,除了尼斯之外,其他人都长着胡子。

这些隐修士倒是不缺剃刀,他们自己就会打铁,以前用的都是自己打造的剃刀,不过他们打出来的东西,不能和尼斯送的礼物相比。

尼斯当做礼物的这些剃刀,样子看上去很普通,酸枣木的握把,黄铜的转轴,没什么稀奇。但是得到礼物的那些修士,一个个眉开眼笑,显得十分满意。

原因就是这些剃刀表面隐约浮现出扭曲变幻的花纹,那些花纹如同潺潺流水,又仿若飘渺的云烟,这是大马士革花纹钢,用来打造刀剑的顶级钢材。

撒拉森人当然不会这样奢侈,打造这些剃刀用的,有些是剩下的材料,有些是强度不够的瑕疵品,打造它们的也不是什么名工大匠,只是学徒们的练手之作,所以价格并不贵,三个银币一把。

当然,相对于普通的剃刀,这绝对是天价,但这毕竟是大马士革花纹钢,就算剩下的材料和瑕疵品也值这个价钱。

趁着大家都挺高兴,尼斯问道:“你们知不知道,申请传承武者之魂应该怎么做?”

那些修士全都有些惊讶。

“看来,你这一次真的非常顺利,肯定大赚了一笔,要不然怎么敢考虑武者之魂?”

打铁的修士哈哈笑道,他的眼睛甚至有点发亮。

“想要传承武者之魂,至少要花费一万五千银币,你有这么多钱吗?”

蒙德难得开口,他完全是一番好意,不想尼斯白花钱。

传承武者之魂,固然能够让一个牧师拥有一位曾经的绝世强者全部的战斗意识和经验,但是本身实力不济的话,根本没有办法发挥出实力,在他看来,就算要传承武者之魂,至少也应该等到成为中阶牧师之后。

“钱不成问题。”

尼斯现在是财大气粗,现在他花的都是金币,口袋里面仅有的几个银币,也都是买东西找钱时剩下的零头。

“你当然不缺钱。”

远远地传来格罗里尔院长的声音,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他一晃一晃地走到尼斯的面前:“我刚听说有四个学员结束了修业旅行回到修道院,一个个财大气粗,每个人一杆朗基努斯枪,而且一回来就申请成为见习骑士,他们掏起钱来毫不在乎。”

尼斯这下子总算明白为什么院长室里面没有人,这位院长肯定去了镇上。

“朗基努斯!还整整四把!”

打铁的修士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恐怕要两万金币吧?”

另外一个修士估算着价钱。这不愧是堕落的时代,大家对朗基努斯枪代表着什么根本不感兴趣,关心的只有价钱。

“不止。”

又有一个修士插嘴道,以往他们都不怎么说话,现在提到钱,而且是一大笔钱,他们就没有了之前的冷漠。

“你的呢?”

打铁的修士上上下下看着尼斯,他想知道尼斯把他的朗基努斯枪头藏在什么地方?

尼斯将斗篷的帽子拉下来,露出那个头箍。

“荆棘冠……不会吧?你们这一次真的发了。”

打铁的修士眼睛都快红了,这东西比朗基努斯枪头还要值钱。

他们辛辛苦苦干上半年,每个人分到的钱恐怕还不够买半个枪头,更别说是这玩意儿了。

“我刚才听到,你想要传承武者之魂?”

院长问道,他要确认这件事。

“是啊,不过我有一个特别的要求,我对穿着重甲、拎着盾牌、提着战锤上战场,并不是很感兴趣,我喜欢远射武器,特别是细小隐秘的暗器。”

尼斯随手拉开衣襟,露出底下的一排飞刀。

只见他手指一勾,然后手腕一抖,一柄飞刀如闪电般地射出,瞬间射断刚才系着被敲响的那块铁板的绳子,铁板“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露了这么一手,尼斯用不着多做解释了。

格罗里尔院长挠了挠头,这个要求让他非常头痛。武者之魂并不是凭空出现的东西,它们是最顶级的战士死后,从他们的灵魂之中剥离出来的一部分。

老实说,玩暗器的人原本就少,能够达到生成“武魂”的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也不太清楚教会里面有没有这样的武者之魂?

“这恐怕要问问宗教裁判所那边了。”

旁边一个修士嘀咕了一句。

“对啊!宗教裁判所!”

院长顿时被点醒了。

宗教裁判所干的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阴暗勾当,里面肯定有人擅长使用暗器,只要有,这位院长就不担心弄不到手。现在的教会没有用钱买不到的东西。

他倒也不怕宗教裁判所那边会故意抬高价钱,玩暗器的人本来就少,玩暗器的牧师更是另类中的另类,除了尼斯,他没有听说过第二个这样的人。而武者之魂并不是用了就会消失,这东西就像是韭菜,割掉一丛,还会再长出来。

“你先拿两万格罗索过来。”

这位院长愿意帮忙,自然是看在钱的分上,而且他名正言顺地抬高了价钱,谁叫尼斯的要求那么古怪。

在场的人全都知道院长的脾气,所以一个个都沉默着,没人出声音。

尼斯从衣服口袋里面掏出一个钱袋,递到院长的手里,他早就准备好了。

钱袋里面全都是金币,总额差不多相当于两万格罗索银币,本来就算有多,他也不打算拿回来。多余的那些钱不管是当做贿赂也好,或是当做捐献也好,没想到现在居然还不够。

对于格罗里尔院长的贪心,尼斯有了更深的认识。

院长接过钱袋用手掂了掂,就知道里面大概有多少了,他笑眯眯地说道:“那么我就辛苦一趟,赶快帮你问一问,说实话,你的要求……”

他仍旧一脸苦恼地摇了摇头,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院长走了,所有的人都看着他走远,对于这个死要钱的家伙,大家都没有说什么。一直到院长转过山坳,尼斯才转头对正在吃饭的那些修士问道:“你们能不能帮我打造一套飞刀?”

他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太大声,唯恐又被那个擅长扒皮的院长听到。

“你不是已经有那么多飞刀了吗?”

打铁的修士感觉十分奇怪,尼斯的飞刀,当初还是他帮忙打造的。

“人家财大气粗了,肯定是想要能够附着魔法的兵刃。”

蒙德第一个猜到尼斯的打算,尼斯走的原本就是他的路。

“你要打造魔法兵器啊!”

那些修士一个个在那里思索起来。

“飞刀和刀剑之类的东西可不一样,本来就不大,恐怕搞不出什么名堂来。”

打铁的修士还有些话没说,飞刀绝对不可能只打造一把,数量一多,价钱就很难定了。

一般的武器都是材料费和人工费各占一半,暗器这种东西,材料用不了多少,大部分是人工费用。

“不需要太复杂,只要在飞刀的尾部牵一根力场丝线,我发出飞刀之后,可以把它们收回来就行,要不然太浪费飞刀了,带多少都不够扔。”

尼斯早就想好了需要些什么,他现在的实力还不够,就算给他一件强力的魔法兵刃也没用。朗基努斯枪的仿制品如果落在他手里,并不会比普通的长枪厉害多少。

他需要这种特殊的飞刀,是因为暗器必须以数量取胜,但是飞刀带得太多又会太重。所以他才会琢磨着能不能让飞刀射出去,再自动回到手里?

他会想到在飞刀的尾部牵力场丝线,就是借鉴了将丝线绑在梭镖末端的老方法。

不过有形的丝线会增加阻力,而且在树林这样的地方,根本就施展不开。

“这倒是容易。”

打铁的修士点了点头。

“你根本用不着在飞刀上做文章,让拉尔文帮你做个锁扣,要用的时候,扣在飞刀的尾端,那里不是有系绸带的环吗?就扣在上面。”

蒙德的脑子动得比其他人都快。“要是能够借着这根力场丝线改变飞刀的飞行轨迹,那就更完美了,就像魔弓手的导引箭、喀戎一族的风神矢。”

人总会有得寸进尺的毛病,尼斯又有了新的想法。

“这就要问拉尔文了。”

这一次连打铁的修士都没有把握,出手之后,还要能够控制方向,这绝对是高难度。

“应该可以做到。”

蒙德说道:“导引箭和风神矢的射程全都在两、三百公尺以上,当然需要特殊的技巧,你的飞刀顶多射到二十公尺之外的目标,这容易多了。”

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当年他也曾经想过让剑离手飞出杀人,这种战法其实早就有了。

在召唤类魔法里面就有一种魔法,能够召唤出一把会自己战斗的魔剑。古代传说中的精灵一族也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战士,叫做剑咏者,他们可以让剑离手,飞舞在空中盘旋击刺。

“我还打算打造一件东西……一把剑,一把特殊的剑。”

尼斯再一次说道。

第二章 残碎的记忆

鲜血,到处都是鲜血。

除了血,还有尸体,满地的尸体。

还有那无所不在的砍杀声和惨叫声。

这是一个比地狱还要凄惨的地方,四处都能看到垂死的人在哀嚎。

与之互相交映的是乱闪的刀剑光芒,和四处飞起的血光。

他的手里同样闪现着刀光,不过那刀光异常黯淡,总是一闪即没,转瞬间对面就会有一个人倒下。

那些倒下的什么人都有,大部分穿着盔甲、手持武器,也有一些是随从或者平民。

没有丝毫怜悯,没有一点迟疑,只要有人出现在攻击范围之内,他手中的刀光就会闪现。

他的攻击范围极远,最远的已经超过一百公尺,这么大一片范围完全成了屠场。

没有人能够避开他的飞刀,也没有人能够格挡他的飞刀,甚至连那厚重的盔甲也没用,连钢铁也挡不住那锐利的刀尖,已经有好几个穿着几层重甲的人倒在他的面前。

突然,几个人围拢过来,这些人身上全都喷吐着火焰一般的光芒,他们手中握着的武器同样闪闪发光,隐约还可以看到那上面腾起由光组成的符文。

这几个全都不是普通的骑士,他们手中握着的同样不是普通武器。

他显然也知道遇到强敌,所以站住了。

对面的三个人化作三道光影,朝这边急掠过来,另外几个骑士则四下散开,显然打算两边包夹。

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凌乱起来?那是因为他也动了起来,他的速度很快,快到一般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刀光闪烁、剑气纵横,大地被割裂出一道道很深的印痕,所有高于地面一尺的东西全都被摧毁,眨眼间战场就被一片烟尘所笼罩。

眼睛已经彻底失去作用,但是他却凭着某种特异的感觉,清楚地知道四周敌人的位置。

一把飞刀脱手摊出,那一刀的速度快到极点,仿佛瞬间就跨过之间那段距离,钉在一个敌人的咽喉之上。

刀尖碰到铠甲的那一瞬间,爆起一颗刺眼的火球。

那件铠甲绝对不简单,上面带着很厉害的防护魔法。

飞刀瞬间被炸成碎片,但就在飞刀崩碎的同时,那个人轰然倒下。

在他的膀颈上有一道难以察觉的印痕,那只是一道很细的红线。

一个异常强悍的骑士就这么死了,和那些被杀掉的普通人没有两样,也是一招都没有挡下。

出手一刀,射杀一人,再出手,再射杀一人,他不停挥出致命的飞刀。

尘埃渐渐落定,恢复刚才的景象,那些浑身冒着如火焰般的光芒的骑士已经全都不见,只留下满地的尸体。

尼斯缓缓地睁开眼睛,他的眼前似乎仍旧满是血光。

过了好半天,他才恢复过来。

他仍旧在隐修院的教堂里,眼前除了十字架,就只有格罗里尔院长,这个长得像是屠夫的贪财鬼,此刻正笑眯眯地拿着一个钱袋。

“感觉怎么样?”

这位院长看在钱的分上,难得表现出一丝关切。

“这个武者之魂不愧是从宗教裁判所弄来的。”

尼斯长出了一口气,刚才他胸口一直发闷。

“什么意思?”

院长警戒地问道。植入武者之魂可不是一件小事,有的时候会发生意外,有些武者之魂实在太强大了,最后被植入者的意识会反过来被同化。

偏偏他弄来的这个武者之魂,来路还有些问题。

有关这个武者之魂的纪录少得可怜。只知道它被取出来已经有三个世纪之久,以前从来没人植入过,毕竟很少有牧师会选择暗器,更别说把它当成主要武器了。

“这个人太凶残、太暴戻了……”

尼斯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甚至觉得这个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简直就是一个冷血的地狱死神,或者说是一个平静的嗜血魔王。

从残存的记忆之中,他只感觉到对血、对杀戮的渴望,与此同时却又很冷静,冷得像一块冰,没有任何冲动,甚至大多数时间,这个人的脑子里面是一片空白,完全处于一种无念无想的状态。

院长松了一口气,他没看过那些记忆,自然不知道尼斯所说的凶残和暴戻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没关系,过一段时间你就会习惯的。武者之魂大部分来自骑士,那些人最喜欢的就是打打杀杀,对我们来说,难免会感觉凶残和暴戻一些。”

格罗里尔院长安慰道,突然,他又问道:“这个人活着的时候很强吗?”

尼斯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最强的那种,在记忆碎片里有好几段被追杀的场面,那些追杀者都是非常恐怖的家伙。”

院长更是松了口气,植入的武者之魂愈强大,出问题的机率也愈高。一个经常被追杀的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强者。

格罗里尔院长当然不会知道,植入尼斯意识之中的武者之魂,活着的时候或许不是当世的最强者,却是一个能够止小儿啼哭的可怕人物,他杀的人比当时其他的强者加起来还多。更恐怖的是,除了极少数的顶尖人物,其他人在他面前全都一刀即死。

“这个人是在和谁作战?”

院长最后问道,他要确认这一点。

从宗教裁判所出来的武者之魂,来历往往也有问题,很多是死在宗教裁判所里面的人留下的。

“最多的是撒拉森人,还有一些带着牛角盔、穿着鱼鳞甲的野蛮人。”

尼斯的回答让院长彻底放下心。

“你应该已经知道‘战魂复苏’的祈祷文了吧?如果不会的话,我现在就教你。”

格罗里尔院长说道:“不过这是一个中级神术,就算你现在学会了,也用不出来。”

这也是当初蒙德认为尼斯至少要达到中阶之后,才需要考虑武者之魂的原因。

“战魂复苏”可以直接激发体内的武者之魂,让一个牧师瞬间化身为强力的战士。

虽然激发之后,实力不可能达到原来那些武者的强横程度,不过和一般的骑士比起来,却已经厉害许多。要知道,能够留下武者之魂的人全都是顶级的强者,只要发挥出他们的一成实力,就已经很恐怖了。

“我打算把这些东西转化成自己的能力。”

尼斯早就想好了,武者之魂和智慧启蒙是差不多的东西。

他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的身上有墨丘利赐予的天赋,武者之魂对他来说,仅仅只是一种指引,告诉他怎么做才能变得强大,而不是作为武器直接使用。

“有志气,我看好你。”

院长顿时高兴起来,他并不在乎尼斯的志气,他高兴的是出问题的机率会小很多。

意识吞噬全都发生在使用“战魂复苏”战斗的时候,只把武者之魂当做智慧启蒙来用的话,绝对不会出问题。

从教堂里面出来,尼斯抬头看了看天色,天已经亮了,太阳却还没有升起。

他感觉到肚子似乎有些饿了,需要找点东西吃,食堂里面有黑面包,不过那玩意儿他绝对不会去碰。

尼斯摸了摸腰际的飞刀,他朝着四周的群山张望着,心里琢磨要去哪里狩猎?

虽然现在他有钱了,想吃什么都可以用钱买到,不过他已经习惯每天狩猎。狩猎对于他来说,既是一种修炼,也是一种娱乐,更何况,他也想知道武者之魂里面的那些东西,是不是有用?

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根羽毛,尼斯念起咒语,羽毛化为一片虚影,那是一双翅膀的影子,这个虚影消失在他的体内,他感觉到身体一下子变得轻飘飘的。

沿着那窄小的台阶,尼斯飞快地跑到悬崖顶上。

隐修院建造在南面,北面的山坡没有那么陆峭,不过斜度也在六、七十度之间,只有一条蜿蜒盘旋于山岭间的小路稍微平缓一些。

换成以前的他,不走那条小路的话绝对会摔个半死,哪怕身上加持了“轻灵术”结果也是一样。但是此刻,他却飞身纵了出去,两只脚飞快在山壁上轻轻点着,一开始还显得有些生涩,身体也有些歪斜,渐渐地,他变得熟练起来,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飞鸟似的,紧贴着山壁飞掠而行,片刻间就翻过几座山岭。

尼斯一个转折,方向从倾斜落下变成平行横移,一下子掠上树梢。

山里树木茂密,他在树枝之间飞纵跳跃,就像是在平地上奔跑一般。

他的脑袋就像装在弹簧上一样,总是晃动不停,随着脑袋的晃动,他的眼睛四面八方地扫视着。这是从武者之魂中传承的能力,随时观察四周的动静,不让自己有看不见的死角,尼斯不知不觉中已经学会了这招。

至于其他的本领,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没办法施展出来。

在凌乱的记忆碎片里,他看到那个人轻轻一纵就是七、八公尺远,闪躲的速度比强弓硬弩射出的箭矢还快。更别说那出手必中的暗器技艺,和远达百公尺的惊人射程。

恐怖的是,这样的射程靠的仅仅只是臂力、腕力和指力,这样的精准度靠的也只是眼力,并没有运用任何超自然的力量,完全不同于魔弓手,那个人是纯粹的战士,不会一点神术,同样也不懂魔法。

突然,尼斯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的手在腰际一划“咻”的一声,一把飞刀已经射出。

手腕轻轻一圈,然后往回虚抓了一把,一只兔子被他凌空摄了过来,只见兔子的脖颈上插着那把飞刀。

这不是尼斯常用的柳叶飞刀,这把刀的两侧带着倒勾,所以飞回来时,能把猎物也一起带回来。

在快速的行进中也能够精准地命中目标,这种本事是尼斯以前所没有的。

他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一只兔子足够他吃一天了。

调头朝着山谷而去,他没有走以前的老路,而是找了一片稍微低缓一些的斜坡,直接踩着山壁往上攀登。这同样也是武者之魂残存的记忆里,经常出现的内容。

那个人除了杀戮之外,似乎就只有这么一个爱好,他攀上许多陡峭的山峰,然后从上面跳下去,落下时,那乘风飞翔的感觉似乎令他沉迷,连带着尼斯也有了同样的感觉。

山坡的尽头就是悬崖,底下便是隐修院所在的山谷。

尼斯完全无意识地飞身跳下,等到他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傻事时,他已经在半空中了。

尼斯吓出一身冷汗,他觉得自己快疯了,但是在恐惧之外,心头还升起一阵异样的兴奋,他隐约有一种感觉,将来的他要不摔死,要不就会变得和那个人一样。

从树上落下,径直落在自己的树屋边。尼斯刚要进去,就听到百公尺之外传来一声沉闷的,过了片刻,就看到一股浓烟弥漫开来。

尼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是伊斯特搞出来的好事。

过了一会儿,他就看到这个家伙浑身漆黑,身上冒着烟,大声咳嗽着朝这边走来。

自从这个家伙来了之后,山谷间就不时地响起声,不同的只是声的强弱和冒出来的烟的颜色,冒黑烟的话,一般来说还比较安全,没什么毒性,就怕是冒绿色或红色的浓烟。

这一次冒的是黑烟。

尼斯没打算去帮伊斯特收拾烂摊子,这个家伙皮粗肉厚,反应也快,自我保护能力很强,怎么炸也炸不死,以前还要担心实验室和里面的实验器材,后来因为炸了几次,这个家伙就在河边造了一间很结实的小土房作为实验室,器材也都换成铁制和石头的,炸坏了也不可惜。

以前他都是白天抄经,不过因为这个蠢蛋,让他连续废掉了五、六篇已经快要抄好的经文后,现在他把抄经的时间挪到傍晚。

也幸好现在有钱了,用不着在乎那些报废的纸张,换成以前的他,这样的失败率恐怕早就让他破产了。

“没少什么零件吧?”

尼斯用调侃的语气问道。

“没事,只是要洗个澡,然后换件衣服。”

伊斯特并不在意尼斯的调侃。

“怎么?不打算继续制造了?”

尼斯有些意外,以往这个家伙总是会等烟雾散去之后,立刻进行下一个实验,反正迟早还是会,洗澡、换衣服根本就是白费工夫。

说实话,对于伊斯特这样特殊的天赋,山谷里面的人全都很无语。像他这样的,绝对和天才一样,都属于比例极少、万中挑一的人物。

“今天就算了,我不想破坏自己的形象。”

伊斯特甩了一下头发,满脸漆黑的他居然还在那里耍帅,那样子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有的是时间,就算下午去镇上也来得及。”

尼斯说道,今天是星期天,他和伊斯特自然要回修道院。

“我打算早一点去镇上。”

伊斯特其实是被连绩不断的失败弄得有些灰心丧气。

昨天晚上他就在想是不是应该放弃了?

尼斯看出他的心思,叹了口气说道:“我担心你有朝一日把自己炸成碎片。”

听到尼斯这样一说,伊斯特垂下脑袋。

他原本以为只是学一些炼金术的基础,不需要研究得太深入,也不用接触那些和魔法有关的东西,应该不会很难,没有想到结果竟然会这样。

看到伊斯特颓然的模样,尼斯有些过意不去,想了片刻,他突然有了主意。

“实在不行,你就研究一下机械吧!”

尼斯本来想自己学的,不过他的事情实在太多,既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又要抄经,还要研究炼金术和学习魔法,实在很难挤出更多的时间。

伊斯特犹豫了一下。

他在这里待了一个星期,看到的东西绝对不少。那些隐修士对机械的运用,同样也被他看在眼里,这里并非只有用来打造锁链甲的机械,他还看到了新式的水车,和用水车带动的轧棉机、纺纱机、织布机。除此之外,他还看到过没有试验完成的新式犁和镰刀机。

机械也是一门很有前途的学问,不过,和熬制细白砂糖所获得的暴利比起来,这些东西的价值肯定小得多。这让他感觉十分郁闷。

“对了,你怎么不再继续研究炼金术?是嫌我占了实验室?”

伊斯特突然想起,自从他来这里之后,尼斯几乎没有进过实验室。

感觉自己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他自然把希望寄托在尼斯身上,他们是同一个团体,任何一个人的成就都能够让其他人受益。

就像这一次,提炼细白砂糖的技术是尼斯发现的,顶多再加上路克,那家伙帮过一点忙。结果却是五个人各占一份,尼斯和路克只是象征性地多拿了一些。

“用不着,在港口的那段日子,我每天工作十五个小时,那些基础的东西比如看火候、监测浓度之类的技巧,早已经熟得不能再熟。炼金术除了技巧之外,就只不过是一些配方,比较常用的配方,我手里都有。”

尼斯并没有客气,他替自己制订的计划,原本就是掌握一些基础的炼金术,能够自己炼制一些常用的药剂,现在他在动手方面已经不成问题,需要增加的只是理论知识。

“你也太没进取心了吧!白白浪费这么好的天赋。”

伊斯特嘟囔起来,他就是这个性格,什么都要抱怨两句。

尼斯不想听这个家伙嘟囔,所以反问道:“你练武的天赋也不错,为什么专修剑术?这不是一样的道理吗?基础的东西多学一些没有关系,但是专精下去,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我现在没时间,等到以后有空了再说。”

尼斯当然不会告诉别人,只要是对提升实力没有帮助的事,哪怕他再有天赋,也不会花太多精力在上面。

伊斯特先是满脸惊讶,然后嘴角开始抽搐,整个脸变得异常古怪。

他没有想到尼斯竟是这样看他。他选择专修剑术,不是什么远见卓识,而是因为剑术最帅,他一直都认为,像他这样美型的男人,除了剑,其他的武器全都配不上他。

“洗完澡,换过衣服,我就打算去修道院那边了,你要一起走吗?”

伊斯特连忙转移话题,他怕继续说下去会不小心露馅:“要不然,你仍旧当你的苦行僧。”

他指的苦行僧,自然是去圣地之前,尼斯两个月没赴星期天晚上的约会一事。

当初他、路克、梅特洛和帕尔姆都猜测,有可能是他们的恶作剧奏效了,尼斯真的按照书上写的那样内服外敷,并且做各种练习,那里面有好几种秘诀,都必须持续两个月才能产生效果。

不过后来在船上时,他们都从那两个混血儿侍女那里得知,尼斯的老二非常雄壮,别说能够把帕尔姆这个曾经的笑料比下去,连在这方面都一直非常自傲的他也显得相形见拙。这才放弃了那种猜测。

“走,当然走。”

尼斯立刻回答道,他也有些迫不及待。

他已经快半年没有见那个神秘女人了,心里多少有些担忧对方已经忘了他,或者已经另有新欢。

趁着伊斯特去洗澡,尼斯钻进树屋,出来的时候,他的腰间多了一条很宽的腰带,这就是他回隐修院的路上,灵光一闪想到的兵刃。

腰带实际上是剑鞘,里面插着一把软剑。

这把剑是用两条很薄的钢片蛇形缠绕,夹住中间一片同样薄的软钢,再经过反复地锻打而成。整把剑就像是一根软面条,不附着魔法的话,刺出去一点威力都没有,不过挥舞起来,那锋利的剑刃还是很可怕的。

一旦附上魔法,剑身变得笔直,就像是一把四尺多长的细剑,轻盈而又锋利,却不容易被折断。

身上带着这样一把剑,再加上三十把飞刀,别说狼群了,就算遇上熊,他也不会害怕。

准备好东西,尼斯吟诵着祈祷文,他替自己加持了几个神术,一股热流在他的两条腿上流转着。

刚才在树枝跳跃,需要的是轻灵和快疾,而长途跋涉需要的则是沉稳和耐力。

前者需要改变重量,那是魔法擅长的领域,后者和生命能量有关,正是神术的范畴。

从隐修院到修道院这条路,他已经来回许多次了,第一次是和路克同行,那次他走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现在,同样的山路、同样的长度,却仿佛是信步闲逛一般。

不过尼斯根本骄傲不起来,伊斯特没有使用任何神术也和信步闲逛似的,他加持了那么多神术,居然只是和伊斯特的速度差不多。

两个人一路疾赶,进入阿德蒙特时,太阳刚刚升到房顶,也就八、九点左右。

星期天的阿德蒙特显得十分热闹,一进镇里,尼斯就感觉到人气扑面。

“人好像比往常多了很多。”

尼斯看了看左右,不太肯定地说道。

“很正常,现在是秋季了嘛!这些人很多是来这里打短工的,这里的农田需要收割,收下来之后还要打谷子,然后要磨成面粉,有一大堆事要做,再多的人都不够用,明年春天播种的时候也会这样热闹。”

伊斯特在这里待得久了,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因。

“对了,等到收割季节快要结束的时候,会更加热闹。”

他又加了一句。

“是集市?”

尼斯的老家也是一、座小镇,秋收之后大家的手里都比较宽裕,自然会想花掉一些,所以集市自然而然地出现了。在他们那里,秋收之后的集市会持续半个月。

“以前我们总是会趁这个机会赚上一笔……”

伊斯特没有说下去,显然现在他们已经不在乎了。

“有一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们,上个星期我们回来时,我向修道院申请了下层服事,现在应该有答覆了。”

尼斯说道。

“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吗?”

伊斯特并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不能和路克比,他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是真正把尼斯当成了自己人。

“我打算建一座教堂,建造的时间不能太长,但是要有点规模,至少要能够震慑人心。”

尼斯说出自己的目的。

伊斯特顿时明白,当初他帮忙设计房子的那点本事,肯定是让这个家伙看中了,所以现在又想让他帮忙。

“难道你也打算用柳条编一座教堂?你不怕宗教裁判所的人找你麻烦?”

伊斯特调侃道。

这样说其实有些夸张,宗教裁判所的人再空闲,也不会来管这种事,不过用柳条编的东西,不管怎么说,都和恢弘雄伟搭不上任何关系。

“房顶就用柳条编,需要加强的地方用木头,立柱和墙壁全都用木头搭,只要外面看不出来不就可以了?外面裹上砂浆,里面抹上一层石灰……”

尼斯早就想好要怎么做了,现在的他愈来愈像是一个教会的人,都已经学会做表面文章了。

“这样的东西就算建起来,用不了十几年肯定会坍塌,更别说是着火什么的了。”

伊斯特警告道。

“我会在那种地方待十几年吗?到时候,塌了就塌了,教堂倒塌得还少吗?”

尼斯根本不以为然。

他的话也确实没错,这年头,不时地就会听到某座教堂倒塌的消息。

教堂就是为了恢弘气派,所以拼命造得很高,为了显示神的光辉,光线又要充足,也就是说,需要开很多窗户,这样建造出来的东西,不倒塌才有鬼。

至于有多少建造者是和尼斯一样的打算?那更是只有天知道,反正,尼斯绝对不会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

夜渐渐深了,尼斯早早在那间房间里面等候着。

房间倒也干净,显然有人负责打扫这里,连床上的被褥都已经换成秋季用的。

窗口则多了一条厚棉布窗帘,因为没有玻璃,所以不得不用窗帘挡风,要不然寒风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面钻进来,会很冷的。

躺在床上,尼斯数着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再做晚祷了。

他祈祷,原本就是为了获取圣力,所以尽管祈祷得很勤快,却不像其他的牧师那样遵循固定的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脚步声开始响起,尼斯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一次会怎么样?是和第一次一样早早地到来?还是和第二次一样快结束了才到?或者是像最后一次那样,只有一封让他感觉到十分失落的信?

一阵轻细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

尼斯从床上跳了起来,他也不管是不是那个女人,一把就拉开房门。

仍旧是那件大斗篷,仍旧像以前那样连脸都紧紧地遮起来,站在门口的,果然是尼斯期盼的那个神秘女郎。

她如同一阵风似的闪进了房间。

尼斯反手将门锁上。

虽然心中火热,但他记取了前两次的教训,圣地之行也让他成熟了许多,更让他有了自信。

他走上前去,温文尔雅地帮那个女人脱下斗篷,然后搂住那纤细的腰肢,在床边坐下。

“我本来还担心你不会来。”

尼斯轻声说道。

那个女人没有回答,这是一个让她不想提起的问题,所以她转移了话题:“你看上去变了很多,真是让人意外,没有想到去一次圣地,居然能够让人这么快成熟起来。”

她突然轻声一笑:“我已经听说了你们的经历,现在我们那边也在流传你们的故事,你那四个同伴很懂得怎么炫耀自己。”

尼斯听不出这番话到底是赞赏还是嘲讽?好像两种感觉都有一些。

“如果你是我们,你会怎么做?”

所以他干脆直接发问。

让他意外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得到回答,而是一张软软的嘴唇贴了上来。

一阵让他快要窒息的接吻之后,他听到那个女人用呢喃之声说道:“你以前总是太急色,这一次却又太不急了,你难道不知道吗?后者比前者更没礼貌,因为这很容易让我误会,以为我已经失去了吸引力。”

那个女人一撩长裙,跪坐在尼斯的身上,腰弯着,臀部微微翘起,姿态仍旧是那样充满诱惑。

尼斯颇为无语,不过这也让他想起当初路克安慰他的话:“或许冷淡一段时间,她反而会变得在意起来。”

他突然感觉到,追女人和钓鱼倒是有几分相似,鱼一旦上钩,绝对不能急着提竿,也不能将鱼竿抽得太紧,必须一会儿放松、一会儿收紧。

两个人口舌相接,尼斯品尝着那灵活的香舌,感受着那一丝津甜,他的手也没闲着,一只手搭在娇嫩的之上,另外一只手则在那个女人的腰肢上画着圈,不时还会往下滑去。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他现在一点都不急,反正今天有的是时间。再说,现在的他已经有了足够的理论知识,路克给他的那本书里,有很多关于调情的内容,那里面可没有陷阱。

抚着腰肢的那只手,游走的轨迹毫无规则,不时会掠过那些要害部位,但是他绝对不会停留太多时间,总是一沾即走。他知道,女人对于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显得若即若离,对于那些得不到的东西则充满期待。

果然,他这样蜻蜓点水般地逗弄着,那个女人很快变得主动起来,她的身体已经做出暗示,紧贴过来,用蹭了他两下。

尼斯仍旧装作没有感觉,依然沉浸于他的钓鱼游戏。

那个女人终于忍不住了,她用尖利的指甲轻轻在尼斯的老二上划了一下,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了,她绝对不可能做得更出格。

尼斯这一次没办法装傻了,他站了起来,解开皮带,他的老二早已经胀得厉害,现在总算是得到解脱,一下子跳了出来,在那里轻轻地晃荡着。

那个女人吃了一惊,她伸出两根手指,先是量了一下那东西的粗细,然后又量了量长度。

“你把我吓了一跳。”

她苦笑着在尼斯的面前转来转去,此刻她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害怕,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容纳下这么粗这么长的东西?

不知道这东西进入她的身体会有怎样的结果?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第一次,那时候好像就是这种感觉。

但是此刻,除了害怕,她还多了一丝期待。

毕竟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她知道的滋味,知道其中的美妙,更知道,那根东西愈大,能够给她带来的快乐也愈多。好半天之后,她终于做出决定。

“你不许动,一切都由我来控制。”

那个女人最后还是不想放弃,不过她也防着尼斯使坏,用异常严厉的声音警告道:“如果你动了的话,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了。”

“我保证不动。”

尼斯把手往脑袋后面一放,仰天躺了下来。

那个女人很温柔地帮尼斯把裤子脱下来,放在旁边的搁板上,又帮他把袍子脱下,只剩下一件衬衫。然后她站在那里,过了片刻,就看到她将一堆内衣放在搁板上,不过她的身上仍旧穿着那条长裙,头上也仍旧戴着纱巾。

她跨上床,两条腿分开着跪在尼斯的身上。

“不许动。”

她再一次警告道。

一边说着,她一边把身体往下压了压,两腿之间的美妙之处在尼斯那根大东西上蹭了蹭。

虽然没有真的销魂,两个人却同时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刺激。

两个人底下都光溜溜的,尼斯还好,那个女人就有些特别了,而且她的那里非常柔软,也非常丰满,这是成人的证明。

尼斯静静地品味着其中的不同。

随从莎尔拉的身体同样也很成熟,而且还充满青春活力,但是那味道就是不同。

和莎尔拉,只有纯粹的性刺激,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下面。但是此刻,他却觉得心灵在震颤,虽然还没有真正开始做,那种难以言喻的美妙已经遍及全身。

又过了片刻,他感觉到他的老二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握住,那只手的食指和拇指扣住他的冠,手腕轻缓地转动了起来。

这一招,莎尔拉和莉莉丝也都用过。

虽然手法完全一样,高明的程度也差不多,不过感觉却完全不同。

莎尔拉最用力,她的手总是一收一紧,刺激的程度是那样强烈,就像是一团热情的火焰,可以把一切都烧熔。

莉莉丝则像一个调皮的精灵,用的力气时大时小,动作也时快时慢,还会有指甲刮、牙齿咬之类的小动作,和她,总是不知道下一刻会是什么花样。

而这个女人又不一样,她的手势很软、很轻柔,好像不是有意给予他刺激,而是为了让他感觉舒服。被她这么一,就觉得浑身懒洋洋的,心里也麻酥酥的。

尼斯惬意地伸了伸懒腰,鼻子里面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碰触到两片软绵绵的东西,那里有些滑溜溜的,里面是一个更软的漩涡口。

“嗯……”

那个女人发出了一声轻细的呻吟,尼斯那根大东西只是停在洞口,就已经让她感觉很刺激了,那东西微微地跳动着,喷吐出的阳刚之气冲得她身体一阵紧缩。

让自己稍微喘息了一下,她缓缓地坐上去。

一开始微微有些痛楚,她知道,这是因为她很久没有被男人碰过,同样也是因为那根东西太大了。

痛楚渐渐变成酸胀,很快又变成强烈的快感。

她只坐下去三分之一,就不得不停下来,那根东西不只是粗,而且火烫,这样的热度所带来的刺激感,绝对是她以前没有承受过的。

她感觉一股热流从那根插进她身体的东西上传来,在她的腹部四处乱窜,所到之处都催发起一阵欲浪。

突然,那根可恶的东西往里面猛地一顶,她“啊”地叫了起来,身体一下子绷得笔直,但是两条腿却彻底软了,一下子坐在尼斯的身上。

尼斯同样也舒服到极点,他觉得像是掉进无底的泥潭,整个人被吸了进去,正渐渐地往下沉,想要拔起来,却又浑身无力。

他的老二也爽透了,被紧紧地包裹着,像是有三道软箍朝着不同的方向扭转着、蠕动着,在最里面的所在还有一张小嘴,时而轻吮他的,时而又吸进去一些。

这种美妙的感觉,尼斯在其他女人身上绝对没有品味过。

不过更让尼斯感到兴奋的是,那个女人在他的身上呻吟着,而且软绵绵地趴在他的身上,身体微微地发着抖。

莎尔拉和莉莉丝也有过类似的神情,那个时候他感到的只有征服的美妙,甚至更激起他心底那一丝男性的征服欲。但是此刻,他除了征服欲之外,还有深深的怜惜。

尼斯轻轻搂住那个女人。

“你说过不碰我的。”

那个女人有气无力地说道,她的语调里面有着很明显的责怪意味。

尼斯连忙把两只手放开。

“我说的不是这个……刚才在里面,你那东西为什么用力往里面顶?”

那个女人白了尼斯一眼。

可惜隔着纱巾,尼斯根本就看不到她的神情。

“不是我,我发誓。”

尼斯两只手举了起来。

那个女人犹豫了一下,最后她选择了相信,因为她知道,男人这玩意儿有的时候确实会自己动起来,再说,她也已经感觉那根东西又粗了一圈,撑得她更加受不了。

“就保持这个姿势,现在已经很刺激了,我可不想昏在这里,更不想让人抬出去。”

她在尼斯耳边轻声说道。

“这样很无聊的。”

尼斯嘟囔着。

那个女人轻笑了一声,很体贴地拉着他的两只手,把它们放在自己的臀部上:“我知道你喜欢这里,可以摸,但是不许太用力。”

尼斯的手往下一滑,在那个女人后面的小孔上轻轻碰了碰:“这里也可以?”

那个女人像是受了惊吓一样,身体微微一颤,不过她最后没有说话,更没有表示出不满,显然是默认了。

尼斯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没有想到居然得到允许,这让他的胆子更大了,他的手不但在那个位置轻轻戳了戳,还不停地抚摸着两个人相连的地方。

那个女人被弄得又气又恼,偏偏这是她亲口允许的,想要拒绝也没有力气。再说,她也确实挺喜欢这种感觉。

她从来没有想过,后面那个羞耻的地方被碰触,居然会有这么美妙的感觉,这是一种不同于的美妙。

突然,她感觉尼斯的手指正一点一点地侵入,她不由夹紧了臀缝。

虽然这样的感觉更加美妙,那怪异的刺激感也更强烈,但是矜持让她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许得寸进尺。”

那个女人用十分严厉的声音再次发出了警告:“我们说一会儿话吧。刚才你不是问我,如果我是你们,会怎么办?我可以告诉你,我会花更多的力气结交那位王子,他远比红衣主教艾玛尔更有价值。”

她打算用一个有趣的话题,吸引这个小男人的注意力。

她的办法产生效果,尼斯皱着眉头说道:“哥伦安特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国家。”

“这就像做生意,你们的手里没有多少本钱,如果投在大商行,根本连一点涟漪都起不来,你们也别指望得到分红,反倒有可能被商行高层的人吞掉。如果投在小商行就不同了,你们至少可以得到一些发言权,这样一来,你们就有了表现的机会。别看哥伦安特很小很弱,实际上却很安全,要不然不可能存在那么久。”

那个女人知道尼斯对生意比较了解,所以直接举这个例子。

这样的比喻,尼斯果然一听就懂。

“但是,那位王子殿下只是次子。”

他这样说,显然已经是为了理由而找理由。

“你说这话,就证明你们根本没有自己打听过哥伦安特的情况。那个国家的第一继承人、这位王子的哥哥,并不为国王和王后所喜,很多大臣也担心王储的鲁莽和好大喜功,可能会为国家带来威胁。而那位菲利普王子正好相反,他温文尔雅,却颇有手腕,一直住在施蒂利亚家族,就是为了能够得到认可,哪怕他未来不会取代他的哥哥成为哥伦安特国王,也肯定会得到一大片土地和相当数量的人口,让他能够施展手脚。”

似乎怕尼斯不明白,那个女人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哥伦安特北面有的是土地,只是缺少人手开发。”

闻言,尼斯眼睛为之一亮,他已经明白那位王子殿下为什么对他们如此客气,而且言语之间隐约透露出一丝招揽的意味。

他心里先是一阵狂喜,但是紧接着,又变得疑惑不解起来,这可不是一个修女能够知道的。

教会最擅长的虽然是外交,但那也是男人的工作,女修道院绝对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修女们就算有一些消息来源,能够知道的也只是谁的东西多长,谁的东西多粗。

难道,此刻躺在他怀里的这个女人,是一位公主什么的?一想到这里,他更加兴奋起来。

贪慕虚荣、攀附权贵,这也是人之常情,尼斯同样不能免俗。

他的反应立刻被那个女人察觉了,不过那个女人并不知道尼斯兴奋的原因,以为他又不安于现状,所以两腿用力一夹,紧紧箍住尼斯的腰,轻叹了一声说道:“你不许动,想舒服的话,由我来。”

说完这话,她的身体往后退了退,臀部微微抬起,把那根硕大的东西抽了一些出来。

她不敢抽出来太多,幅度太大的话,她可吃不消。

抽出来一小截,她又立刻坐了下去,顶到底的时候,她的臀部微微扭了扭。

那强烈的快感让两个人同时一阵颤抖。

那个女人停了下来,她必须等这阵快感过去,要不然的话,她肯定会昏过去。

“这种感觉怎么样?”

那个女人轻笑着问道。

“有比这更美妙的感觉。”

尼斯悄悄地表达他的不满。

“男人总是追求瞬间的辉煌,女人不一样,我们更加现实,所以我们喜欢美好的时光能够尽可能拖得长久,就算没那么强烈,也没关系。”

那个女人说到这里时,语气中带着一丝幽怨,显然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

尼斯感觉到那丝异样,他连忙安慰道:“如果你喜欢的只是这种程度的美妙,我绝对可以让你一整天都保持这个状态,可惜,我们相处的时间就只有这么一点。”

听到这话,那个女人的心情好了许多,这让她想起一切都已经过去,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用不着担心,有机会的。”

说着,她轻轻收紧花径,夹了夹尼斯的那根东西,然后留下一串如银铃般的笑声。

第三章 穷村子

这条道路崎岖而又破败,到处坑坑洼洼的,很多地方甚至还横着倒塌的树木和从山上滚落的石块,更有一些路段整片坍塌,即使是从修道院到隐修院的那条小路,也比眼前的这条道路要好得多。

在这样的破地方,尼斯和伊斯特都不敢走得太快,他们骑着马缓缓而行,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一辆马车,两男两女四个混血儿坐在车上,负责驾车的那个混血儿更是不敢让速度太快,这里的道路有的地方非常窄,还有一些地方两边是斜坡,他很担心马车会翻覆。

此刻他们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跟梅特洛老爷一起做事?就算忙一些、累一些,也比现在安全得多。

不只是这几个混血儿,伊斯特也为自己答应一起前来而感到后悔,他可没什么顾忌,当着尼斯的面直接抱怨。

“你怎么挑这样一个地方?穷一些也就算了,居然还闹鼠患。老鼠这东西很讨厌的,不但见什么东西就弄坏什么,还会招致疾病,有些病连教会都没办法对付……”

尼斯恨不得找东西捂住耳朵,从出发到现在,这个家伙话就没有停过。

现在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路克会找上这样一个像伙,两个人都是唠叨嘴,只不过路克爱讲话,有事没事就喜欢拉着人聊天,而这个家伙平时倒是沉默寡言,但是心里稍有不顺,那张嘴就开始唠叨个不停。

突然,尼斯勒马停了下来。

正在抱怨的伊斯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随即他的神情也变得和尼斯一样凝重。

那四个混血儿随从也一脸惊恐地看着前方。

只见前面就像是经历过一场飓风般,到处都是横倒的树木,满地是枯黄的落叶和灌木。

伊斯特飞身跳下马,走到一棵倒下的树旁,蹲了下来,观察着树木断裂的地方,那里全都是啃咬的痕迹。

“这是被老鼠咬的。”

伊斯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太可怕了,这哪里是鼠患?简直是怪物的巢。”

莎尔拉浑身发抖,她旁边的莉莉丝更是闭上眼,怎么也不敢睁开。

尼斯其实已经后悔了,但是他不可能打退堂鼓,他是主事者。

“这里应该就是卡奥尼。”

他两腿一夹,缰绳一抖,那匹马飞快地朝着前面跑去,往前跑了大概有五、六里,翻过一座山岗,他就看到了树林的边缘。

前方是一片山谷。

这个地方离阿德蒙特只有七十五公里,两边的地形差不多,都是群山起伏,连绵不断,所以群山之中的山谷就成了人们聚居的所在。

大一些的山谷就成了阿德蒙特那样的镇,小一些的山谷难以利用,才有了隐修院,而眼前这片山谷介于两者之间,所以这里只有一个村庄。

从山岗上一眼就可以看到那个村庄,村庄建造在一座土堡上,就是那种简单地用土堆起来的堡垒,上面建造着一排排茅屋,所有的茅屋大小都差不多,只有中间那间茅屋大一些。

在西侧的一片悬崖顶部似乎还有一座城堡,那是一座石砌的城堡,不过它已经荒废很久,只剩下一个隐约可见的轮廓。

伊斯特也从后面赶过来,他也看到那座荒废的城堡。

“这里以前肯定有过领主。”

身为一个见习骑士,他看过的东西比尼斯多。伊斯特扫了山谷一眼,用眼睛大致丈量了一下这片土地,然后说道:“这里的土地实在太少了,只靠土地上的出产,根本不足以支撑一个领主的需要。”

一个领主,哪怕是最小的领主,每年都需要为领地支付一笔可观的年金。除此之外,打仗的时候还要服军役,要自备武器、护甲、马匹和路上的吃喝用度,再加上一大堆随从和士兵的开销,每一次战争的花费都很大。

赢了还好,输了的话,所有的钱都泡汤了。没有其他财路的话,这样一片贫瘠的领地,绝对会让拥有它的领主破产。

不过伊斯特却异常心动,因为这个地方非常符合他的要求。只是刚才看到那如同灾难过后的场面,让他有些犹豫不决,他不在乎领地有多么贫瘠,但是一块灾难之地就另当别论了。

除了鼠患,另外一个让他不太满意的地方是,这里的交通太不方便,从地图上看,只有身后的那条路通往这里。

住在这里的人似乎也很闭塞,因为山谷里同样没有什么像样的路,仅有几条容人通行的通道,但也只能算是大一些的田垄。他们带来的那辆马车想要过去,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现在是深秋季节,在其他地方早已经是一片繁忙的收割景象,但是这里却显得冷冷清清。这里也有种东西,只不过两个人都不太清楚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那玩意儿的穗子很小,还有很长的芒刺,种得也很稀疏,而且东一块、西一块,像是瘌痢头一样。

农田间倒也可以看到一些农夫在收割,他们懒洋洋地挥舞着细长的木棍,把地里那些说不出名字的作物扫倒,然后用扫帚把那些穗子连同茎杆和泥土都聚拢在一起。

“这里的人连镰刀都用不起。”

伊斯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尼斯也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教会对这里一点都不在乎了。

穷,实在太穷了,不只是没有镰刀和其他铁制农具,他甚至怀疑,这里连牛马之类的牲畜都没有,谁如果想捞点好处的话,看到这幅景象,肯定会感到绝望。

不过,对于一个需要收割虔诚和信仰的牧师来说,这绝对是一片沃土。

当然,他想要有所收获的话,有一个前提,首先得想办法把鼠患解决,要不然一切都是空想,恐怕连教堂都建不起来。

两个人骑着马朝那座土堡而去,到了土堡前,他们才发现土堡四周居然有一条护城河。

刚才在山岗上没有发现,是因为这条河实在太脏了,和旁边泥土的颜色差不多,即便站在近前,不仔细看的话,也会以为那是一片平地。

这条河沟并不太宽,不过马是绝对跳不过去的,就算能跳过去,也站不住脚,对面就是围墙,唯一可以出入土堡的就只有一座吊桥。

“我是教会派到这里来的牧师。”

尼斯朝着土堡里面喊道。

土堡里面的人早就注意到尼斯和伊斯特,所以话音刚落,就响起一阵“吱吱咯咯”的响声。

吊桥落了下来。

只见土堡的门口已经站着十几个人,他们全都脱了帽、半弯着腰,恭候在那里。

“愿主赐福于你们。”

尼斯手一挥,一片蒸腾的金色雾气瞬间笼罩在这些人的身上,这仅仅只是一个小把戏,效果也只是让人静心宁神,但是看上去却很令人震撼。果然那十几个人原本因为尼斯的年龄而存有的一丝轻视,瞬间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是敬畏和期盼。

“你们这里谁管事?”

尼斯没急着进去,他朝着那十几个人喊道:“我想知道鼠灾的情况,你们报上去的时候,可没说情况这么糟糕啊!”

听到这话,那些人顿时将目光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目光中的怒火简直可以把那个人点燃。

被盯着的是一个满脸风霜、皮肤黝黑的农夫,他看上去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但是头发却都还黑着。

那个人一阵慌乱,一个踉跄来到尼斯的马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去……镇上的时候,绝对……说得……很严重,肯定是……负责记录的人……没有在意。”

“你口吃吗?”

后面一个人急道:“像你这样说话,牧师老爷能够听清楚那才叫见鬼了呢!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只会误事。”

另外几个农夫也一个劲儿地怪罪那个曾经去阿德蒙特报告鼠灾的人。

尼斯对他们互相责怪没什么兴趣,他随口问道:“这里有教堂吗?”

十几个人一起摇头,他们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会有间工夫建造教堂?

虽然心中窃喜,尼斯却偏偏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看来先要建一座教堂。”

看出那些人一脸难色,他连忙口风一转:“看看四周吧!你们难道没有发现自己被上帝遗弃了吗?”

“可是我们没钱……”

一个花白头发的农夫说道。

“不需要你们出钱,你们只需要出点力就可以了。”

尼斯给这些人一颗定心丸。

他本来还想说他可以支付工钱,不过转念一想,有时候做好人反而会得不偿失,他父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即使想要做点好事,也必须仔细策划一番,必须做到让他能够从中有所收获。

“我们还有几个随从和一辆马车,他们恐怕无法过来,你们去接一下吧。”

尼斯开始发号施令,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掌握了主动权。

立刻有几个农夫去召集人了。

“先替我们腾一个住的地方出来。”

尼斯再一次命令道。

“有、有、有。”

刚才那个被众人抱怨的农夫连连点头,显然他就是这里原来的主事之人。

整个土堡就只有一栋比较大一些的房子,那是类似镇公所的地方,只有在召集大家开会时,才会派上用场,这个最好最大的房子也只不过是夯土为墙、架木为梁,顶上铺着一些茅草。

地板是绝对没有的,脚下就是泥地,至于家具就更用不着指望了,这里只有几排用石块固定的木板,是开会时大家坐的地方。

尼斯并没有急着住进去,他在土堡里面转了一圈。

这座土堡是一个两公尺多高的土台,边缘还有一圈一公尺高的围墙,围墙上还竖着木篱笆,显然不是用来阻挡人,而是为了抵御野兽的侵袭。

这里的人似乎没有处理垃圾的概念,房前屋后全都能够看到臭烘烘的一堆东西,苍蝇、蟑乡在上面随意爬着。

尼斯不知道自己能够在这里住多久,说实话,他现在已经有点能理解为什么没人愿意接下层服事?没有利益是一个原因,恐怕更重要的原因是没人愿意住在猪圈里,这里甚至连猪圈都不如,至少他家的猪圈每天都要打扫一遍,比这里还干净。

等到他一圈转下来,回到那栋大房子时,那四个混血儿随从已经到了。

那帮村民居然硬是抬着马车,通过了外面那片农田。

尼斯指挥着两个男的随从开始布置起房间来,这里肯定要分隔开来,至少要用布隔出几个空间。隔出一个客厅是必须的,他和伊斯特还要有各自的卧室,那四个随从也要有睡的地方,同样也要隔开,男的一间,女的一间。

他还在忙着,就看到伊斯特悠悠哉哉地走了进来。

这个家伙很神秘地走到尼斯身边,非常低声地说道:“我刚才问了一些人,这里以前确实有一个领主,那个领主一开始倒也有几分雄心,但是最后却连城堡都没有建好,就觉得承受不起这里的负担,后来一直没有管过这里,这座土堡还是村民们自己建造的。二十年前,村里的人推选了几个代表去埃尔纳申诉,上一代的哈斯公爵、也就是前任神圣帝国皇帝,也对于这里一直都没有缴纳年金感到不满,所以顺理成章地剥夺了那个领主的头衔,这片土地原本应该变成哈斯家族直辖,但是没人愿意到这里来管理这片土地,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自由领。”

“怎么?你看上这里了?”

尼斯知道,路克他们现在已经是见习骑士,下一步就该琢磨怎么成为骑士,除了需要找一个大贵族投靠,他们还得为自己谋划一块领地:“你问过这里居民的意思吗?”

“问过几个,有人愿意有个领主,这里的老鼠愈来愈多,也愈来愈猖撅,已经有老鼠袭击人的情况发生了,他们很害怕,希望得到保护。除此之外,这里的人已经穷怕了,也希望村子能够繁荣起来,不过也有一些人更渴望自由。”

伊斯特打听得很仔细。

“你有什么打算?”

尼斯问道。他绝对不介意在这件事上推一把,如果路克他们能够成为这里的领主,对他也一样有利。

如果这里成为一块私有领地的话,身为领主的路克,有权力指定牧师管理此地的教务,这样的话,他就拥有一个教区,对于圣力的提升非常有好处。

“有人反对的话,想要成为领主恐怕就有些不切实际,我打算把目标订在成为这里的管理者上。之后,我们再花点钱把周围的山全都买下来,这种没有出产而且灾害严重的山岭,根本用不着花多少钱。”

伊斯特微笑着,他的笑容并没有让人感到亲切,反倒带着一丝邪恶的味道。

山谷间的土地养活了这里的人,不过只靠土地的出产是不够的。做饭用的柴禾、搭房子用的柱子和梁木,还有农夫们手里拿着的那些木棍,全都来自于四周山里的树木。

一旦山岭成了有主的财产,这里的人就不能随意取用,到时候就得看他们的眼色,而他们却用不着靠这片土地的出产维持生计,他们手里有钱,可以到外面去买粮食。

拥有主动权,他们就可以慢慢把那些反对者逼走,把这片土地渐渐变成他们的领地。

“不行,我得立刻回去,把这里的事告诉路克,让他向家里写信,请家里的人四处活动一下……对了!”

伊斯特轻轻拍了一下脑袋:“还可以请菲利普王子帮忙……这件事让梅特洛去办。”

他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道:“看来又得花钱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那么大方,赊出去那么多帐。”

听着伊斯特的嘀咕,尼斯眼睛只能往上翻,他们总共就赊了一笔帐,那就是阿卜杜勒手里的砂糖,不过阿卜杜勒是合伙人,这生意里面也有他们的份,那些砂糖可以说是赊帐,也可以说是本钱。

尼斯多少有些明白,为什么梅特洛和帕尔姆都不怎么喜欢这个家伙了。

“我这边怎么办?”

尼斯问道。

“我把四个随从全都留给你。”

伊斯特很轻松地说道:“莎尔拉和莉莉丝可以帮你做很多事,晚上还可以陪你睡觉,另外两个可以让他们干重活。”

在他想来,这里也没什么事可做。

来这里之前,他们就预计到这里可能缺乏食物,有钱也未必买得到吃的东西,所以才弄来了那辆马车,马车载着面粉、腊肉和一些干菜,足够六个人吃两个月。

“我打算进山看看。”

尼斯说出自己想法,他总觉得这里的情况有些不太一般:“只带两个人进山我怕不够。”

伊斯特沉思起来,鼠患确实是一个大麻烦,他这么急着回修道院,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想要打听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他们行动起来,找人打通关节,想办法成为这里的管理者之前,他必须知道问题的答案,如果真的是灾难之地,他肯定会有多远躲多远。

“你可以花钱雇佣那些农夫,这里的人力一定非常便宜。我们不是带了几把十字弓和短弓来吗?你让他们先练着。”

伊斯特说道。要不是这里太过偏僻,想出去很难,他甚至会建议尼斯去雇一些佣兵。

转念之间,他突然想起来好像有一个人闲着。

“我会让帕尔姆过来,他的实力比我强,我还会让他顺便带几件锁链甲过来,有了这些东西,你们就用不着担心了,别说是老鼠,就算是狼,也不可能咬穿锁链甲。”

伊斯特走了,甚至没有在这里过夜,当天就离开了。只留下尼斯和那四个混血儿随从。

按照伊斯特的建议,尼斯花钱雇了三个当地的农夫。正如那个家伙所说,这里的人工便宜到极点,雇一个月才一个银币,这三个农夫还像是占了很大便宜似的,乐到不行。

既然拿了他的钱,自然要听他的安排,之后两天,尼斯就带着那两个男性随从和这三个农夫,在已经收割完毕的农田里,圈了一块地方练习射箭。

箭靶是用收割下来的麦穗做的,捆扎成一人高的方块,那五个“士兵”轮流用十字弓射远处的靶子。

靶子的距离是一百五十公尺,第一天能够钉在靶子上的箭矢简直是寥寥可数,别说那三个农夫,就连尼斯带来的随从居然也不知道怎么用十字弓上的标尺,他不得不一点一点从头教起。

好在十字弓是一种不需要什么技巧的武器,教会他们怎么用标尺,然后又练了一天,这五个人已经能够把大部分箭矢靶子上。

尼斯对这几个人的要求原本就不高,他不指望这些人成为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只要二十公尺之内能够命中目标,他就已经很满意了。

这天下午,他仍旧领着五个人在那里练习,突然看到又有一辆马车翻过山岗,朝着这边过来。等到马车靠近,他看清驾驭马车的是帕尔姆。

这几天来,尼斯让村民们修整出一条从山谷口到土堡的路,所以帕尔姆并没有停下,而是驾着马车径直来到他们面前。

“这就是伊斯特所说的那个猪圈?看上去还可以嘛!”

帕尔姆瞧了一眼远处的那座土堡。

“昨天我让他们做了一次大扫除,把垃圾全都清除了,所以现在看上去好了一些。”

尼斯解释道。

这是除了修路之外,他做过的第二件事。

不只是大扫除,他还召集那些村民修了一条沟渠,引来一股活水,总算让土堡周围的那一圈护城河看上去有点像样了。

“这是你要的东西。”

帕尔姆拍了拍马车。

尼斯走过去一看,里面果然放着一堆锁链甲,还都是新的,正是隐修院的人打造的那批。

“你们借来的?”

尼斯不认为是买的,路克他们全都有全套的护甲,而为了几个农夫专门花钱,又有些不值得。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帕尔姆居然否定了他的猜测。

“你猜错了,这都是买的。路克知道这里有块空地,就像是吃了春药似的,他甚至为将来做了计划,他打算在成为这里的管理者之后,就立刻招募士兵,这些就是为了招募来的士兵准备的。”

帕尔姆有些大剌剌的,根本就没有在意旁边有其他人。

尼斯却不敢这么大意,他看了看身后,幸好那三个农夫离得挺远,没听到帕尔姆刚才说的那些话。

“全都过来,穿上护甲试试。”

尼斯朝着正在练习怎么用十字弓的那五个人高声喊道,五个人立刻放下手里的武器跑了过来。

趁着那三个农夫的注意力全都在锁链甲上,尼斯把帕尔姆拉到一旁,轻声问道:“他们俩已经打定主意了?他们不在乎这里的鼠患?”

“你又不是不知道,路克是乐观派,他一向都认为车到山前必有路。”

帕尔姆说道。

尼斯顿时明白了,他知道帕尔姆还有一点没有说,这肯定和伊斯特有关,那个家伙是个赌徒,哪怕一路上充满了危险,他也会选择搏一下。一个乐观派和一个赌徒的组合,结果就是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干。

“你先休息一下,明天我们进山。”

尼斯说道。

帕尔姆也没有拒绝,他是独自一个人赶着车前来,不像尼斯和伊斯特来的时候还跟着四个随从,这一路赶来,他确实有些累了。

“那两个女的呢?没有让你干坏了吧?”

帕尔姆看了看四周,像是在找莎尔拉和莉莉丝。尼斯翻了翻白眼,就连故乡小镇上那个神父都知道要装出一副虔诚正直的模样,他至少不会比那个神父差。

“这种玩笑最好少开。”

尼斯朝着那三个农夫努了努嘴。

帕尔姆根本没在意,反倒觉得尼斯太虚伪了。

“正好有一张床空着,那原本是为伊斯特准备的,现在给你睡。我让莉莉丝帮你收拾一下……”

尼斯突然住嘴,他看到帕尔姆从车上拎下一根短枪,顶端正是仿制的朗基努斯枪枪头。

“你把它改短了?”

尼斯有些意外。

“来这里之前,我们已经找人问过了,这里恐怕不是普通的鼠患那么简单,路克让我们先进山林里面看看,要是有什么发现的话,就立刻送信过去……”

帕尔姆停顿了一下,他说话很少吞吞吐吐,现在这样,绝对很反常:“这件事我们未必搞得定。”

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凝重。

尼斯只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他早就觉得那如同飓风过境的景象实在不太正常,一般的老鼠怎么会对树林造成这样的破坏?

把帕尔姆领进土堡,尼斯让人把马车赶进那栋大房子。帕尔姆带来的东西除了锁链甲和武器,还有一些火腿和香肠,这些在修道院根本不值钱,但是在这里绝对是好东西,没人看着的话,肯定会被村民拿光。

尼斯正忙着呢,却听到门外传来争吵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沉重的撞击声,隐约还有帕尔姆的喝骂声。他连忙跑了出去,对于帕尔姆这个非常会惹祸的家伙,他感到十分头痛。

一到外面,果然看到帕尔姆正被一群村民围着,地上还躺着一个村民,而帕尔姆的手则紧紧地搂着一个少女。那个少女有十五、六岁,瓜子脸,眼睛很大,褐色的卷发,长得确实挺漂亮,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皮肤有些粗糙。

来这里已经好几天了,尼斯认得这里所有的人,他知道那个少女叫蒂娜,是村里最漂亮的女孩,有一大群小伙子在追求她。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尼斯分开人群走了进去,他问的是帕尔姆。

“我只是问问她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帕尔姆毫不在意地说道。他在修道院里面只能夹着尾巴,到了外面就不打算那么拘束了。

虽然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在各种人混杂的地方不敢嚣张,但是现在这个地方除了尼斯之外,就只有一群农夫,帕尔姆不认为有必要太在意。

被帕尔姆放倒在地上的,是一个年轻的村民,他异常愤怒地嚷嚷着:“你们这帮老爷就只知道欺负人。”

旁边围着一群年轻人,他们一个个看上去都是义愤填膺的模样,但是刚刚领教过帕尔姆的厉害,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瞪了帕尔姆一眼,尼斯感到头痛起来,他知道有这个家伙在,肯定会捅出漏子,没想到,一来就给他搞了这么个难题。

一把拉住帕尔姆,把这个家伙拖进大屋子里,尼斯怒气冲冲,但是仍低声地问道:“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你总不可能真的看中那个女的,想要娶她为妻吧?”

“当然不是。”

帕尔姆毫不在意地说道。

“我知道,你只是想玩玩。”

尼斯很清楚这些家伙的为人。

“也不能这么说,我看到这个女孩有一见钟情的感觉,我不可能娶她,却也不是玩玩,别把我看得和伊斯特那样。”

帕尔姆扫了站在一边的莉莉丝一眼,又加了一句:“那个叫蒂娜的女孩,我是不会和别人共享的。”

尼斯有些意外地看着帕尔姆:“你居然是认真的。”

在意外的同时,他又感觉到一丝安慰。

他怕的就是帕尔姆抱着玩玩的念头,想要强行占有那个女孩,这样的话,还没等路克他们打通关节,就会成了村民们的仇敌,只要是来真的,就好办了。

“你去把蒂娜的父母叫到这里来……对了,她好像还有一个哥哥,也一起叫到这里来。”

尼斯转头吩咐莉莉丝。

出了这样的事,女孩的父母早已经被人叫来,此刻就在外面。

这些农夫都没什么见识,他们也很害怕。

卡奥尼是自由领,住在这里的人,很多都是在外面混不下去,才跑到这片贫瘠的土地讨生活。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因为受了贵族的欺压,不得不逃离故土,所以“贵族”这个词在此地,等同于猛兽甚至恶魔。

平时他们闲聊的时候,经常说到有贵族因为看中了某家的女人,就采取各式各样的手段,迫害那家人,绑架、诬陷,甚至杀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现在莉莉丝出来让那女孩的父母亲进去,夫妻俩腿都软了,幸好被叫进去的还有他们的儿子,总算让他们多了一丝勇气。

三个人颤颤巍巍地进了那栋大房子,里面就只有尼斯一个人。

夫妻俩东张西望。

“帕尔姆骑士不在这里,他拜托我向你们说一件事。”

尼斯停了一下,他等待那对夫妻的心平静下来,等了大概半分钟后才继续说道:“他很喜欢你们的女儿,希望能够和她在一起。”

说到这里的时候,尼斯在心底暗自画了个十字,教会只承认一夫一妻的婚姻,将包养情人当作极为严重的一种罪恶。

帕尔姆是在犯罪,而此刻他正在协助别人犯罪。按照教会的定罪规则,他做的这件事比梅特洛帮人拉皮条要邪恶多了。

“帕尔姆老爷想要娶我们的女儿?”

那位父亲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不过他的眼神中充满希冀。

像他这样生活在底层的人,无时无刻都琢磨着如何出人头地,身边只要有一点资源,就会做白日梦,他生了一个这么漂亮女儿,自然也想过女儿能够被有钱人看上。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当他听到新来的贵族老爷欺负他的女儿的时候,他并没有像那些年轻人一样愤怒,而是害怕中带着一丝期待。

“他是个骑士,不同等级之间的婚姻是不被允许的。”

尼斯等于是否定了那位父亲的奢望,不过他马上注意到,对面那对夫妻全都是一脸迷惘,显然这番“高深莫测”的话白说了。

尼斯终于意识到,玩这一套必须看人,对着一群农夫玩心机,相当于是对牛弹琴。

就在尼斯犹豫应该怎么开口的时候,却听到女孩的哥哥在一旁说道:“我明白,你们是嫌我们的身份太低了,配不上你们。”

有一个明白人,这让尼斯又高兴又发愁,和明白人说话要容易许多,但是想要说服一个明白人,难度也增加了不少。

“你们打算怎么收买我们?”

女孩的哥哥倒也没显得太过愤怒,他和他的父亲有着同样的打算。

“帕尔姆是一个骑士,他还没有扈从……”

尼斯突然想起对方的身份,这三个人十之八九连扈从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不得不先解释了一遍。

“扈从不是随从,和我带来的那四个人不一样,扈从在战场上是骑士的副手,平时要接受和骑士一样严格的训练,事实上,很多骑士原本都是另外一个骑士的扈从。”

尼斯并不打算解释得太过清楚,反正只要让这三个人明白,扈从是很有前途的工作就可以了。

“要跟着上战场?”

女孩的母亲眼神有些闪烁,身为一个女人,首先想到的总是最坏的情况。

“是的,扈从是一个危险的职业。”

尼斯不想撒谎。

“那么,我也有机会成为一个骑士?”

女孩的哥哥反倒不怎么在乎危险,他在乎的是机会。

“很难,除非你的实力强到让人惊叹……鉴于你已经错过修炼武技的黄金年龄,你在这方面的成就不会太高。”

尼斯同样是实话实说,他知道如果撒谎的话,对面这三个人反而不会相信。农夫也是有智慧的,他们能够判断得出真假。

果然,那一家人顿时脸色变得黯然。

“那么,扈从做到最后,能够担任什么职务?”

女孩的哥哥还算务实,他知道自己没希望成为骑士,所以退而求其次。

“顶多就是做一个治安官什么的,或者到一个偏远小镇做镇长,这倒不是很难,只要上了战场,并且运气够好,有机会获取一份军功,很容易就能得到这样的封赏。”

尼斯为这三个人画了一个大饼。

他当然不会说治安官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很容易得罪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像阿萨克斯港的那个治安官,被一个像帕尔姆这样的上等人随手杀掉。

“那也已经是上等人了。”

女孩的哥哥顿时兴奋起来。

“应该算不上。”

尼斯当头一盆冷水浇上去:“只有贵族子弟、骑士或者像我这样的神职人员,能够称作为上等人,很多有点钱或者有点身份的人,比如商人、底层官吏,未必有资格称作上等人。”

经历过港口的那场纷争,尼斯对这一点非常在意,他不想因为这个缘故而惹上麻烦。

那个女孩的哥哥显然对此并不在意,他才不在乎上等人的真正定义,对于他来说,那些有钱的老爷和官老爷相对于他们这些人,绝对属于上等人的范畴,他能够进入那个圈子已经很满意了。

不过,尼斯这些话也不是白说,他让对面那三个人更加明白骑士的高贵。

这些农夫以前总是认为,有钱的商人和镇长这类官吏的身份和骑士是同样的,甚至更高一些,因为那些人看上去更加傲慢,也更加威风。

这三个人发亮的眼神让尼斯明白,他的说服已经成功了,想要收买别人,用钱是最下乘的,比较上乘的做法是给予他们希望。

“上战场很危险的,万一……”

女孩的母亲还是有些顾虑。

“如果,你们对这不满意的话,帕尔姆将来会继承一座庄园,他肯定需要一个信得过的管家。”

尼斯开始信口开河起来。

他对这家人已经有些厌烦了,反正只是给一个希望,那么说什么都没关系,再说,这也不算是谎言,以帕尔姆的财力,想要买一片土地建庄园,绝对没有问题。

看到这三个人仍旧犹豫,尼斯又说道:“如果你们还不满意,认为那太遥远,他在阿萨克斯港还有一处产业,可以安排你们在那里做事。”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

尼斯突然想到,这家人似乎有些贪得无厌,如果答应得太爽快,他们或许会生出其他的心思。

所以他语调一转说道:“只是做事。你们什么都不懂,不识字,也不懂得记帐,更不知道怎么做生意,就算让你们做管事,你们也不知道怎么做,想要往上升的话,先干两年再说。”

虽然话说得很重,不过对于这家人来说,已经是一个难以拒绝的的诱饵了,而且这个诱饵和前两个许诺不同,是看得见、摸得着,当场就能兑现的。

夫妻两个加上儿子,在哪里眉来眼去。他们真的动心了。

第四章 鼠灾

踏着满地的落叶,行走在清晨的迷雾中,四周是一片如同鬼域般的树林,耳边除了踩踏落叶发出的沙沙声,就再也没有其他声音,这一切确实让人感觉到很不自在。

愈是深入山林之中,尼斯的心里就愈感觉阴森和诡异。

这里不但树木全倒,大部分灌木也被连根挖开,只剩下一些枯黄的草皮,植被遭到严重的破坏。别说野猪和狼这类稍微大一些的动物,就连兔子一只都没看见,树上同样看不到鸟的踪迹,甚至连蝴蝶、蜻蜓、甲虫之类的昆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奇怪,怎么会连鸟都没有?老鼠再厉害,也不至于会飞吧?”

帕尔姆同样也注意到这一点,他疑惑地问道。

“老鼠虽然不会飞,但是它们会爬树,抓不到鸟,它们可以掏鸟蛋。”

尼斯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他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像他预料的那样,身后那五个人的脸上全都布满紧张和恐惧。两个混血儿随从还好一些,他们跟着去了一趟圣地,一路上也算是经历了不少事,和撒拉森人对峙过,还和海盗干了一架,胆子多少练出来了一些,但那三个农夫就不行了,他们的腿都在发抖。

尼斯暗自叹息了一声,他原本不想浪费圣力,但现在不替这些人加持神术的话,那三个农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逃跑。

轻声吟诵起祈祷文,过了片刻,尼斯左手一扬,打出几点金光。

那五个人每个人身上都沾到一点金光,几乎在一瞬间,他们心头的恐惧和紧张就全都消失了,“战斗祷告”不愧是最好用的神术。

虽然恐惧全消,不过尼斯仍旧从其中一个农夫的眼睛里,看出一丝退缩,这已经不是情绪的问题了。

战斗祷告可以消除一切负面的情感,并且将一些正面的情绪填充进人们的心中,即便一个懦夫也会化为勇者。在这种情况下仍旧萌生退意,说明此人是在冷静思考之后做出逃跑的打算,这同样也说明他天生自私,永远都只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尼斯有些后悔,当初怎么会招这么一个人进来?

他不由得想到,以后招募人手的时候,要不要来一场考核?把那些胆小的、自私的、没有纪律意识的家伙,全都剔除掉。

一声尖叫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尖叫声是一个混血儿随从发出的,他满脸骇然地指着一个方向,在战斗祷告的作用之下居然还会产生紧张的情绪,那肯定是非常恐怖的事。

尼斯转头看去,他同样也吓了一跳,只见一波黑色的浪头朝着这边涌来。

再仔细看,那根本就不是浪头,而是数不清的老鼠挤在一起,这些老鼠跳跃着、飞跑着,凌乱中又带着一丝整齐,所以才会给人这样一种假象,以为那是黑色的浪花。

还没等尼斯和帕尔姆做出反应,身后就响起脚步声,所有人都被脚步声引得回头张望,只见那个早有退意的农夫正没命地往回跑。

一支队伍最忌讳的就是这种事,另外两个农夫看到同伴跑了,他们也产生逃命的想法。

“谁敢动,我的十字弓绝对不会客气。”

帕尔姆冷冷地说道。他眼神中的厉芒,让那两个农夫蠢蠢欲动的心重新平复下来。

“背靠背,给我围成一圈,你们只管前面,别管背后,背后由我们两个人解决……对了,戴上头盔,小心眼睛,其他地方倒是用不着在意。”

帕尔姆俨然是一个指挥官,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人也只能听他的了。

包括尼斯在内,每一个人都按照帕尔姆的命令,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还好他们打造的锁链甲是连头带脚一整套,没有一点缝隙,要不然还真的麻烦了。”

帕尔姆嘟嘟囔囔说道,不过这番话很有用处,那五个人顿时感觉安全许多。

尼斯同样也感到庆幸,他没有穿父亲留下的那件锁链甲,当初去圣地的路上,他就感觉到那件锁链甲太过单薄了。

“可惜武器不太合适。”

帕尔姆抡了抡手中已经锯短的朗基努斯仿制品。

“你想要什么武器?”

尼斯问道,他知道了答案,回去之后,就让村里的人准备起来。

“狼牙棒,刺要多,要够结实,重量倒是没什么要求。太重的话,我不在乎,不过你们恐怕抡不动。”

帕尔姆早就想好需要些什么,他的脾气不怎么样,脑子也不好使,但是一提到打仗,就立刻变得聪明起来。

尼斯把这件事记在心上。赛门老人告诉过他,下等的智者,只会炫耀自己的智慧;中等的智者,则是聚拢他人的智慧;而高等的智者,会想办法发掘别人的智慧。

之前的圣地之行,他的表现就符合下等智者的标准,这也让他受到许多人的关注,得到不少好处,现在他打算更进一步。

“别发愣,就算武器不趁手,等一会儿也给我用力劈砍。”

帕尔姆的一声大吼,让所有的人全都惊醒过来,紧接他又吼了一声:“现在,拿起你们手里的弓,给我射。”

话音落下,他第一个出手,只见他抬起十字弓,猛地扣动扳机,一枝箭矢疾射而出。

那群老鼠如同一片海浪,用箭射海浪,哪会有射不中的道理?

尼斯清楚地看到,这一箭不只穿透了一只老鼠,等到那波黑色的浪花过去之后,地上留下一串像糖葫芦一样的黑色鼠尸。

随手扔掉十字弓,帕尔姆将背后的短弓取下,身为一个骑士,射箭是必须掌握的技巧,他在这方面没有天赋,不像尼斯那样能够百发百中,不过这种时候只要瞄得差不多,基本上不会射偏。

那两个随从也猛然醒悟过来,他们也抬起十字弓开始发射,最后连旁边的两名农夫也跟着做了。

所有的人里面,效率最高的是尼斯,他根本没用十字弓,用的是那件自制的武器,每一次都是三箭齐发,要不是管子里只容纳得下三枝箭矢,他肯定会塞更多的箭矢进去。

这些短而细小的箭矢,威力远远比不上用十字弓射出的箭矢,做不到一箭过去穿透一串,不过这玩意儿胜在发射速度快,他的双手如同弹琴一般来回拨动,细小的箭矢如同孔雀开屏,瞬间没入那片黑色的浪花之中。

在尼斯正对的方向,鼠群经过的地方全都留下许多黑色的小点,那都是老鼠尸体。

一看到老鼠大军已经进入飞刀的射程,尼斯干脆连这件武器都不用了,他的双手连续挥出,一道道刀光如同织布机上的飞梭,往复来回。

他一只手一次可以抓五把飞刀,两只手轮流挥舞,眨眼间,三十把飞刀就全都出去,然后,他一招手,飞刀就全部飞回到他的手中。

原本倒下的老鼠还只是星星点点,现在变成一群接着一群,飞刀的威力显然要强得多。

那三十把飞刀也愈来愈脏,刀身上渐渐沾满血迹。

可惜他杀死的老鼠对整个老鼠大军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换兵刃,准备承受冲撞,注意你们的脸,特别是眼睛的部位,那是唯一可能受到伤害的地方。”

帕尔姆发出警告之后,把短弓也扔在地上,他随手拔起刚才扎在地上的短枪。

两个随从和两个农夫也慌忙地换上猎矛,他们非常听话地一只手遮住眼睛,一支手拎着这件武器。

猎矛是一种短枪,矛头扁平可以当成刀劈砍,这东西也可以投掷,虽然扔不远,但是杀伤力很强,扁平的矛头可以撕裂开一道很大的口子,就算狮子、老虎之类的猛兽被这东西所伤,哪怕伤的不是要害,也会因为流血过多而倒下。

尼斯则抽出他那把软剑,他并没有启动软剑上附有的魔法阵,反正对眼前这些老鼠来说,有没有魔法增强杀伤力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突然,他想起刚才帕尔姆的话,他的这柄软剑好像也不怎么适合眼前的情况。

灵光一闪,他抽出二十把飞刀,攥在手里,将它们夹在手指缝里面,那尖锐的刀尖笔直朝外,两只手顿时变成两件满是刀锋的狰狞凶器。

这边刚刚准备好,老鼠大军已经涌了过来。

尼斯感觉到一阵恶心,即便是战斗祷告也无法驱散这么多老鼠扑到身上时的那种厌恶感,转瞬间,他更加恶心欲吐,因为他看到十几只老鼠直冲着他的两只手而来,它们立刻被他手上夹着的飞刀开肠破肚,但是这些老鼠却仍旧沿着他的手臂朝着他的身体爬过来,那景象已经不能用恐怖形容。

幸好这时候,一阵刺眼的金光伴随着无数锐利的劲风,卷过他们所在的位置,涌上来的老鼠顿时全都被劲风卷了起来,在半空中化为许多碎块,尼斯微微一愣,不过他马上明白过来,这肯定是帕尔姆的杰作。

帕尔姆以前绝对没有这个能力,刚才那招很像是斗气,斗气是中阶骑士才勉强能够接触的领域,想要自由地运用斗气,更是要达到高阶骑士的水准,他能够发出这招,十之八九是那把仿制朗基努斯枪的功劳。

“尼斯,你在前面开道,我来殿后,其他人分站两边,伍德、塔莫尔你们一人一边,帮一下旁边的同伴。”

帕尔姆将一连串的命令发下去,这个家伙在战斗的时候,脑子就会变得异常清楚。

刚才没有和这些老鼠交过手,他不敢下令撤退,如果那样做的话,两个农夫肯定会乱跑,结果就是导致整个队形彻底被打乱。

现在承受过一次冲击,又有战斗祷告的作用,再加上四周都被老鼠包围,乱跑的话只会变得孤立无援,这样才能够保证他们听从命令。

帕尔姆让混血儿随从一左一右分开站立,也是因为他们俩一起去过圣地,胆量和纪律性都有了一些,不过那两个农夫就不保险了。

尼斯完全能够明白帕尔姆的用心,他闪身到了前面,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药粉,猛地朝着前面扬了出去,与此同时他的嘴里吐出一段神秘的咒语。

至少有上千只老鼠沾到那些药粉,它们又把药粉蹭到其他老鼠的身上,突然,这些老鼠的身上蒸腾起一片闇弱的红光,转眼间,它们身上的毛全都张开了,眼睛一片血红,嘴角吐着白沫。它们疯狂地撕咬起来,看到什么就咬什么,而且咬住就不松口,此刻这里最多的就是老鼠,所以这些发狂的老鼠大多互相撕咬着。

看到“疯狂咒”如此有效,尼斯有些后悔,当初应该多炼一些这种药粉。

“跟我走。”

他大喝了一声,走在最前面。

那两个农夫紧随其后,正如帕尔姆预料的那样,他们不敢乱跑,但两个随从仍旧不放心,各用一只手搭住与他们同一侧的农夫的肩膀。

走在最后面的是帕尔姆,此刻的他绝对威风无比,帕尔姆手中的短枪舞动如飞,织出一张金色的光网,这张光网犹如实质,所有撞上网的老鼠全都被割裂成碎块,他就犹如一道海堤一样,挡住涌来的黑色大浪。

一片淡淡的白光在众人的身上闪过,所有人的脚步顿时变得轻快许多,这是尼斯的杰作。

渐渐进入状态的他,开始担负起一个牧师应尽的义务,除此之外,他也是这支队伍中仅次于帕尔姆的战力。

他的软剑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差劲,这件兵刃很长,比很多长柄武器还长,两边开刃,剑刃薄而锋利,在老鼠群里面来回绞动,每一次出手都带起大片的血光。

正当这群人愈战愈勇,眼看就要杀出一条血路时,突然从上方跳落许多东西,那好像也是老鼠,一跳到他们的身上,就到处乱窜。

尼斯下意识地乱拍乱打,他身后那四个人也是一样。好半天后,他们才想起来,他们身上穿着锁链甲,用不着担心噬咬。

到了这个时候,尼斯才看清楚,这些扑上来“嘎吱嘎吱”乱咬的全都是松鼠,这东西比老鼠好得多,至少没那么恶心。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没有飞鸟了,这些松鼠在斜倒的树上纵跳如飞,鸟儿如果飞得不够高,肯定难逃毒手。

“愿主展露您的愤怒,让世间的邪恶尽数退散,让我面前的敌人因为恐惧而战栗……”

尼斯吟唱起另外一段祈祷文。

念完祈祷文,他身体四周的空气顿时荡起一阵涟漪,与此同时,一阵“嗡嗡”的轻响朝着四面八方传开。

那些爬到他们身上或团团包围住他们的老鼠,全都惊恐不安地纷纷逃离,转瞬间,半径五公尺之内变得空荡荡的。

“干得好。”

帕尔姆大叫了一声,紧接着他又命令道:“趁现在这个机会,大家加把劲,冲出去再说。”

尼斯当然不会反对,这个神术有效的时间很短,老鼠大军很快就会重新包围上来,另外四个人现在也不怎么害怕了,他们已经知道,只要护住头盔前面的那些缝隙,那些老鼠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趁着身上的神术还有效,这群人拼命地朝着前方冲去,往回跑了一公里左右,连续翻过了几道山坡,突然他们看到前方倒着一个人。

“是瓦农。”

一个农夫叫了起来,紧接着他一阵恶心,差一点晕倒在地。

那个逃跑的家伙,身上穿着的锁链甲还是完好的,但是里面却已经只剩下一具血淋淋的骨骸。

“他没带上头盔,没人提醒,也没人保护,所以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尼斯叹息一声,这同样也是警告,他又转身又为那四个人施展了一次战斗祷告,用来驱散刚才堆积起来的负面情绪。

“伍德,你去把那件锁链甲收回来,这可能会救另外一个人的命。”

尼斯对一个混血儿随口下令。

被命令的那个随从非常不情愿,但是他不得不做。只见他颤颤巍巍地朝着那具尸体走去,走得十分小心。

就在快要触摸到的时候,突然,无数黑影从四周的阴影里窜出,眨眼间就把他裹了起来。

这意外的变故将伍德本人吓了一跳,同样也把其他人吓了一跳。没人想得到,这些老鼠居然也懂得布置陷阱。

尼斯的反应还算快,他又拽出一个小包猛地撒过去,同时吟诵起“疯狂咒”这个魔法对智力程度愈高的生物,效果愈不明显,对人大致无效。当初尼斯配置这种药剂,原本是用来对付狗的,没想到先用在老鼠的身上,效果居然这么好。

又是一阵红光蒸腾,那一大群聚拢成团、紧紧包裹住伍德的老鼠,一下子散开了,这些两眼发红的老鼠疯狂地撕咬着,发出嘈杂而又刺耳的吱吱叫声。

被埋在底下的伍德终于露出来,只见他双手捂着脸,用胳膊夹住脑袋,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身上居然看不出一点伤痕。

尼斯连忙又施展了两个神术,一个驱散伍德心中的恐惧,另外一个让那些老鼠四散飞逃。

“好了,没事了。”

他走过去,拍了拍缩成一团的伍德,安慰道。

既然都已经走到这里,尼斯干脆弯下腰去,飞快地从那具骨骸身上剥下锁链甲,又拎起扔在一旁的十字弓、短弓、两个箭囊和一柄猎矛。

“走,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他最后又看了那具骨骸一眼,心有余悸地说道。

从山里面逃出来,越过最后一道山坡,六个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快,你们分头通知在田里干活的人,让他们回村里。”

尼斯命令道,冲出来的那一瞬间,他有一种非常糟糕的感觉。

山里的老鼠和村里的人一直都相安无事,这种安宁恐怕要被打破了,他不敢想象,当数以亿计的老鼠大军朝着土堡涌来时,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更令他头痛的是,这里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准备,除了木棍和草叉,找不出第三种可以称得上武器的东西。

人很快就被召集过来,随着尼斯的一声令下,土堡的吊桥升起,那沉重的大门被关上了。

事实上,用不着他吩咐,村里的人看到他们慌慌张张跑回来,而且去的时候是七个人,回来的时候只有六个人,每个人的身上还都是血迹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就已经知道情况不妙了。

“告诉大家我们在山里面碰到了什么。”

尼斯让那两个农夫解释这次搜索的经过,相对于他们这些外乡人,本乡本土的村民恐怕更容易获得信任。除此之外,尼斯也打算趁这个机会喘口气,洗个澡,换身衣服。

现在他身上全都是血,如果是人血或许还可以忍受,但是这都是老鼠血,谁知道那里面带着什么样的疾病?

大房子的后面就有一个水池,尼斯到那里的时候,看到帕尔姆已经光着身子浸在水池里面,旁边是脱下来的锁链甲,和一身同样沾满血迹的衣服。

帕尔姆看到尼斯过来,立刻说道:“这件事肯定不正常,我等一会儿骑马赶回去。”

“能不能明天再走?我有一种感觉,今天晚上可能会不太平。”

尼斯同样想到要搬救兵,不过,他想稍微缓一下,至少等过了今天晚上这一关再说。

“明天走?明天恐怕谁都别想走了,如果我是一个指挥官,在包围一座城堡的同时,肯定会切断通往城堡的所有道路。”

帕尔姆很不屑地说道。

尼斯沉默了下来,他不敢肯定那些老鼠是否有这样的智慧?它们既然会放诱饵设陷阱,完全有可能做出其他类似人的事。

他正琢磨着,就听到外面响起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大声哭嚎。尼斯顿时想起,那个死了的农夫有一个年轻的妻子。

“真是麻烦,如果山里的老鼠全都跑出来进攻这座土堡的话,我担心靠这些人根本就没办法支撑下去。”

尼斯说出自己的担忧,这也是他希望帕尔姆晚点走的原因。

“主要是没有那么多锁链甲。”

帕尔姆倒是不怎么在乎,他的实力不差,刚才那场战斗也让他看出来了,再多的老鼠也拿全副武装的士兵没有办法。

“想想用什么东西代替吧,那只不过是一群老鼠,只是数量多了一些。”

他拍了拍尼斯的肩膀。

沉思了片刻,尼斯点了点头,他想起当初借来的那件猎甲,用的就是牛角片。

人之所以是人,这个世界之所以由人掌控,就是因为人拥有无穷的智慧。

帕尔姆已经洗完澡,他从冰冷的水池里跳了起来,穿上一身新的衣服,然后把冲洗干净的锁链甲拿了起来,回房间用布擦干。

尼斯则脱了衣服跳进水池。

深秋季节从山里引进水池的水冰冷彻骨,他又没有帕尔姆那样壮实的身体,所以冻得瑟瑟发抖。

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一体后,他像帕尔姆一样把锁链甲拿进水里冲了冲,把沾在上面的血迹和碎肉冲掉,刚刚从水池里上来,他就听到远处又传来一阵吵嚷声。

“不能走,不能让他们走,他们触怒了森林里面的魔鬼,那些魔鬼原本并不在乎我们,但是现在它们被惹怒了,肯定会杀死我们,这些人现在想要一逃了之。”

仍旧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就是刚才大声嚎哭的那个。

尼斯不敢怠慢,立刻穿上新的袍子跑了出来,他担心出来得慢了,那个女人惹得帕尔姆凶性大发,这个家伙可不会在意什么女人,被逼急的话,他绝对会杀人。

一出来,尼斯就看到帕尔姆已经骑在马上,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拦在马前,双眼满是怨毒地盯着帕尔姆。其他人则远远地站着。

帕尔姆第一天来到这里,就把一大群年轻人打了一顿,这件事在村里人的心头增添了一丝怨恨的同时,也让人们对这个蛮横鲁莽的家伙多了一丝畏惧。

到了这个时候,尼斯反倒有些庆幸,帕尔姆一来就惹祸,这个下马威让村里的人全都变得老实许多。

“把她拉开。”

尼斯转头对那两个和他们一起进山的农夫说道,他下这样的命令,是反复考量之后的决定。

他本人绝对不能动手,那两个随从也不合适,毕竟他们都是外人,很容易让有心人说成是外来者欺负本地人。

此时此刻,这绝对是很忌讳的一件事。

尼斯相信那两个农夫会听命令,只要不是傻子,就肯定明白两边的实力差距,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真的惹恼帕尔姆,凭他一个人就可以血洗整个村庄。

再说,对临阵脱逃的家伙,没人会有好感,那个女人的丈夫绝对是死有余辜。

果然,两个农夫犹豫了一下,然后就走了上去,一个强行插到那个女人和马的中间,另外一个用力抱住那个女人的腰。

尼斯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知道自己成功了,有两个当地人听从他的命令,就会有第三个、第四个人跟着响应。

除了拉拢一部分人,同样他也必须打击另外一部分人。

尼斯示意两个村民把那个女人拉过来,他笑了笑说道:“刚才你的话没错,森林里面确实藏着魔鬼,不过,那个魔鬼并不是不想招惹你们,而是他明白,如果他攻击这座村庄,杀光了这里的人,那么事情就闹大了,这里的领主会派出军队,教会也会派出很多人对付他,这样的话,他只有死路一条。”

他并不是信口开河,这座村庄被鼠群包围却能够存在至今,除了这个解释,没有第二种可能。

转过身来,尼斯面对着村民们,大声说道:“现在,教会把我、伊斯特骑士和帕尔姆骑士,先后派到这里,说明教会已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那个魔鬼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袭击了我们。他也是为了能够生存下去,不得不拼命。”

尼斯知道这番话如果被教会的人听到,或许会扣他一个同情魔鬼的罪名,好在这里除了帕尔姆和四个混血儿随从,就只有一群没什么见识的村民。没人能够抓住他这些话里面的破绽。

他这样一说,反而等于是把那个“魔鬼”摆在弱者的位置上。

果然,原本惶恐不安的村民们全都镇定下来。因为尼斯的话运用上暗示的技巧,好像军队和教会的人一到,那个“魔鬼”立刻会被消灭,令他们感到恐惧的鼠灾也会被彻底根治。

这招和他说服女孩一家的办法,从本质上来说是一样的,全都是给予一个希望,而这正是教会最擅用的手段。要不然,怎么会有天堂的存在呢?

教会的人都知道,天堂或许真的存在,不过那是圣性永存的人死后的归宿,一百年也就两、三个人有资格进入那里。反倒是地狱之门总是敞开着,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死后都是前往那里。

给予了希望之后,自然是要让人忍耐,这是教会的老伎俩,屡试不爽。

尼斯再一次高声说道:“你们会得到救援,但是你们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支撑到援兵到来。就和那个魔鬼一样,为了活下去,你们只能拼命。”

他转身一指帕尔姆:“这位骑士现在冒着生命危险冲出去搬救兵,他做的是最危险的事。”

尼斯用凌厉的目光扫视着那些村民,看得那些村民一个个心惊胆颤,这才说道:“你们不是说他要逃跑吗?谁敢站出来跟着这位骑士一起去搬救兵,我们这里有多余的马匹,至少可以让三个人一起同行。”

底下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

人心就是这样奇怪。刚才说帕尔姆是要独自逃命,村民们立刻起哄,巴不得能够一起逃出去。现在变成冒生命危险出去搬救兵,立刻没人敢响应了。

被尼斯的话一引导,再加上此刻紧张的气氛,所有的人都感觉外面危险万分,而这里毕竟还有一座土堡,有三公尺高的围墙,还有这么多人,感觉要安全得多。

“你们两个要不要一起去?”

尼斯看村民们没有反应,转头问那两个雇来的农夫。

“不、不、不……我们没这种实力。”

两个农夫连连摇头,他们的脸色都白了。

此刻,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尼斯以雇主的名义逼着他们和骑士老爷一起出去求救。

尼斯又转头用冰冷的目光看着那个女人:“现在你明白了吧。不要把你丈夫的卑劣行径套用在别人头上,特别是那些勇敢无畏的人。这不只是诽谤,更是一种亵渎。”

尼斯朝着那两个农夫看了一眼,这一次两个农夫立刻领会他的意思。

“没错,帕尔姆老爷一路上替我们殿后,他如果要逃命,根本就用不着护送我们回来,半路上就跑了。”

其中一个农夫说道。

尼斯原本就只需要一个当地人表态一下,他也怕言多有失,所以他朝着那两个农夫招了招手。

那两个人疑惑不解地走了过来。

尼斯攀住他们的肩膀,站在他们的手臂上,现在他居高临下,俯视着所有的村民。

“今天晚上可能是最危险的时候,从现在开始,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我要想办法武装你们。首先要建造一个庇护所,让女人和小孩能够躲在里面,男人必须用这里能够找到的材料,制造护甲和武器,土堡的防御也必须加强,我还要从你们中间挑选出一些队长。帕尔姆骑士会尽快赶回阿德蒙特,从那里调来援兵,最快也要两天,来回就要这么多时间,不可能更快了,如果那边还要召集人手的话,那么时间还会拖得更长,在援军到来之前,我们只能靠自己。”

尼斯尽可能地把情况说得严重一些。

这同样也是教会的一贯做法,只有在黑暗中,火光才显得珍贵,只有让人们感觉到恐惧,他们才会顺着指引前进。

“我和我的人会和你们在一起,而上帝则会与我们同在。”

尼斯最后做了一个保证,他顺手把上帝拉过来充当保证人。

“轰隆”一声巨响,激起的尘土四散飞扬,一间土坯房被拉倒了。

整座土堡现在成了一个大工地,房子正被一间间地拆掉。

理由非常简单,一旦老鼠大军攻上来,这些房子只会碍事。人躲在里面根本就不安全,老鼠躲在里面反倒会非常安全,这些房子会成为老鼠们的工事。

再说,此刻对抗老鼠大军最有效的,就是外面那圈围墙。为了更安全一些,围墙自然愈高愈好,而房子拆掉之后留下的土块,正好用来加高围墙。

在旁边,还有一群女人和小孩正在敲打土块,土块被她们敲成如拳头般大小,这将被用来作为弹药,老鼠被这玩意儿砸到,不死也是重伤。

尼斯在四处巡视着,他信步走到两个老人的跟前,那两个老人正用柳条编东西。

他们绕着一根木棍,将又粗又短的柳条一根根缠绕上去,这些柳条两端削尖,尖端全都朝外竖着,就是一根狼牙棒。

“这样还行吧?”

一个老人非常小心地问道。

“很不错,就是这样……可惜,柳条太脆弱了,恐怕用不了几下。”

尼斯十分遗憾,说实话,这里的条件实在太差了。

“那倒不怕,只要用热油滚一下,它们就会变得又牢又韧。”

那个老人提议道。

尼斯总算明白,为什么总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就算只是一群农夫,就算没有文化,活了几十年,脑子里面总是会有点东西,与此同时,他也知道一个中等的智者应该是什么样了。

想必这就是赛门老人所说的,聚拢他人的智慧。

一个人的脑子再聪明,容量也还是有限,而一群农夫再无知,他们也肯定有他不懂的知识,中等的智者必须懂得集思广益和取长补短。

“如果真的可行的话,你就是最大的功臣,等到将来村子重建的时候,我打算让你担任执事,你的经验应该可以派得上用场。”

尼斯不只是为晚上的战斗做准备,还不忘拉拢人。

“我也有些想法,其实我们用不着做成棒子的模样,做成耙子更简单,也更容易。”

一边的老人忍不住了,谁不想得到赏识?谁不想出人头地?以前是没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他当然不愿意错过。

“这行吗?”

尼斯故作沉吟。

他其实并不在乎行不行,真正重要的是,老头主动向他靠拢,这就说明他的拉拢已经产生效果。

他之所以表现出那一丝怀疑,是为了不让这里的人觉得他很好说话,觉得投靠过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那样的话,他们就不会珍惜这个机会。

“肯定行,我做一把出来,您可以试试。”

那个老头急了,他也想弄个执事当当。

“好吧,你就做吧。”

尼斯笑着说道,有的时候挑动手底下的人互相竞争,也是一种纵人心的好办法。

离开这边,他走到前面,十几公尺外的地方还有一群人。

刚才他和两个老头的对话这边也全都听到了,这一群都是女人,连帕尔姆喜欢的那个女孩也在里面。她们虽然不指望也能够捞到执事的身份,却也梦想着能够获得一此奖赏。

几天下来,她们都已经看明白了,这几个从外面来的大老爷都很有钱,出手很大方,不只是老爷出手阔绰,连他们的随从和侍女买东西也都毫不在乎价钱。

她们还从两个混血儿侍女的嘴里知道,这群老爷总共是五个人,其中四个是骑士,他们刚刚从圣地朝圣回来,朝圣的同时顺便做了一些生意,赚回来的钱全都是金币,而且是用箱子装的。

如果只是嘴里说说,她们未必会相信,但是那两个混血儿侍女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她们俩穿的是棉布衣服,内衣裤却是丝绸制的,这里的人只听说过丝绸,却从没有真正见过,这一次算是开了眼界。

有了这样的想法,这群女人看到尼斯过来,也不管尼斯的年龄有多大,全都一个劲地抛媚眼。

尼斯只当没看见,他还要保持自己的形象呢,而此刻他更在乎的是这些女人手里的东西。

村里没有大型的牲口,也就弄不到牛角,不过这里的木材很多,而且全都是干木头,这些女人此刻的工作就是把几件厚实的衣服缝在一起,再连鞋子也一起缝上,脑袋上还得加上一个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面罩,最后再把木头片缝在最外面。

1拿起一件护甲,用手扯了扯上面的甲片,尼斯点了点头,这东西还算牢固,缝制的针脚非常细密。

“很不错,等到村子重建起来之后,我会建议帕尔姆他们在村里建一个纺织作坊,你们可以靠自己的手艺赚点钱。”

尼斯又顺手抛出一个许诺,他可不是随口一说。

一旦鼠患解决,路克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成为这里的管理者,而这座村庄有一半是女人,用一个作坊换取一半村民的认可,这样的交易绝对划得来,除此之外,建纺织作坊也是借鉴了隐修院的做法。

隐修院那边也是一片山谷,土地不多,山坡却不少,这些山坡长不出像样的作物,却很适合棉花和葡萄生长。

可惜这个地方有些偏远,唯一的那条路又差到极点,就算酿出酒来,想要运出去也是一个大难题,要不然,他倒是可以重祖业。

“大家加把劲,这是为了你们自己,也是为了将来。”

尼斯大声地朝着四周喊道:“等到这场灾难平息之后,我会想办法帮你们凑集一些钱,重建你们的家园。这座村庄会比以前更好。我还打算在这里建造一座教堂,一座宏伟高大的教堂,让你们随时都沐浴在上帝的荣光之下,这样就再也不会有灾难发生了,帮忙建造教堂的人还会得到工钱。”

尼斯最后还是抛出这个诱饵,反正他不在乎这点钱。

果然,听到最后那句话,众人全都欢呼起来。

上帝的荣光还需要配上实际的利益,尼斯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怎么完成这一次的下层服事,那么现在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信。

天色渐渐黯淡,土堡四周燃起一圈火把,整个村庄已经只剩下寥寥可数的几座房子。

这几座房子全都被特别加固过,房顶也不再是茅草,而是用木板拼成,上面还附了一层泥土,窗户都开得很小,上面全都是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栏杆,里面还有一整块厚木板,一旦关上,再多的老鼠也攻不进来。

紧急制作出来那些木头片编缀的护甲,已经分发下去,这东西穿在身上,样子非常可笑,木头可不是铁片,颜色全都不一样,看上去斑斑点点,十分怪异,不过穿上的人,心里却安定许多。

他们已经从那两个险死还生的农夫口中得知,只要穿着护甲,那些老鼠并不可怕,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必须护住脸的部位。那个临阵脱逃的家伙就是因为脸暴露在外面,才送了性命。

在村庄的正中央架着几口大锅子,锅子里面熬着一些糊糊的东西,几个人用木棍在那里搅拌着。这些也都是燃烧剂,不过没用火油和沥青,村里找不到这两种材料,所以只能用猪油和松香代替。

在旁边还有一口平底锅,里面熬煮的是一种墨绿色的液体,随着液体沸腾,一股刺鼻的气味四处飘散,几个女人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排排钉子浸入锅里,她们的神情是那样专注,手上都还带着厚厚的手套。

尼斯告诉过她们,这种液体剧毒无比,只要沾血,顶多一刻钟就会毒发身亡。

钉子全都是尼斯带来的,原本是为了搭建教堂所用,没想到先被当成了武器。

此刻,所有的钉子尾部全都扎上一撮茅絮,它们和箭矢尾部的翎毛一样,具有稳定方向的作用。

尼斯围着护墙转了几圈,他在做最后的检查。

突然,围墙边有好几个人同时叫了起来:“灯灭了,灯灭了。”

尼斯转头看去,果然山谷边的一圈警报灯,一下子灭了十几盏。

这些灯全都用三角木架支撑着,风绝对吹不倒,但是当鼠群通过时,肯定会把它们撞翻。

灭掉的警报灯愈来愈多,南面半圈的灯几乎全都灭了。

又过了一会儿,土堡上的人用肉眼就能够看到黑压压的鼠群,这比白天尼斯他们遇到的鼠群要大得多。

“女人和孩子全都躲进庇护所。”

帕尔姆不在,尼斯成了理所当然的指挥官。

有了白天的经验,知道十字弓的数量太少,而且发射的速度慢,顶多射三轮,杀不了几只老鼠,尼斯也就不打算浪费箭矢了。

“抬一口大锅过来。”

他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一大锅燃烧剂被四个人抬着,上了城墙。早有两个拿着大粪勺的农夫站在那里,这两个人是专门挑选出来的,是村里最会干农活的人。

大粪勺加燃烧剂,如果这也算是暗器的话,绝对称得上最另类的暗器。

“把钉子搬到我这边。”

尼斯下了最后一道命令。

这边刚刚准备好,那黑压压的鼠群就已经到了土堡跟前。外面那圈护城河根本就挡不住老鼠大军的脚步,老鼠全都谙水性,只不过在水里,它们的速度慢了许多。

j过了护城河,最前面的老鼠开始往墙上爬。这座土堡的外墙是一段很陡的斜坡,人肯定爬不上来,必须借助梯子,但是老鼠却有这个本事。

用不着尼斯下命令,拿着大粪勺的那两个农夫立刻舀满燃烧剂,旁边马上有人拿着火把上来,把里面的燃烧剂点着。

那两个农夫双手一抖,只见星星点点的火雨非常均匀地泼洒在鼠群之中,所有的火星全都落在老鼠的身上,没有一个落空。这一手相当漂亮,尼斯知道自己绝对没这个本事。

两勺燃烧剂的威力绝对恐怖。着了火的老鼠嗷嗷叫着从斜坡上掉落下去,一路上将那黏糊糊的燃烧剂沾在更多的老鼠身上,眨眼间原本爬满老鼠的围墙,一下子空出两大片。

没时间欣赏战果,尼斯也动了起来,他的手一甩,就是一把钉子洒出去。在这种情况下,根本连瞄准都用不着,没有打中前面的,也会钉到后面的。

不过只靠他们三个人毕竟不可能阻挡住那么多老鼠,虽然土堡下火光闪闪,烧焦的味道愈来愈浓,但是他们顾不到的地方,大群的老鼠仍旧爬上墙来。

这下子终于轮到站在墙上的那些人动手了。

一根根满是利刺的木棍和耙子舞动起来,它们很快就沾满鲜血和碎肉。不过也有很多老鼠冲上土堡,它们也展开了反击,它们爬到人的身上,用尖利的牙齿噬咬着护甲上的木片,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牙印。

虽然没人受伤,但是恐慌瞬间在土堡上蔓延开来,到处是尖叫的声音。

尼斯从来没有想到,男人也可以发出这样尖锐的声音。

他已经没空射出钉子了,连忙吟诵起战斗祷告的祈祷文,好一会儿,他的手上才亮起金色的光芒。

神术的作用确实很明显,那些恐惧而又慌乱的村民在战斗祷告的光芒亮起之后,完全变了另外一副模样。

原本他们要不缩手缩脚不敢进攻,要不歇斯底里乱挥一气,还不时打到自己人,神术起作用之后,立刻变得有章法起来。

尼斯并不是不知道神术的作用,只不过他没有经历过人数众多的作战,以前顶多就是一艘船上三十几个人的小规模配合。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说牧师的力量并不在于本身武力的强弱,又为什么说,骑士和魔法师都无法主导战场,但是牧师却可以。

一个强大的牧师可以让兔子变成疯狂的猛兽,让农夫成为悍不畏死的杀戮机器。

眼前这些被唤起勇气的村民,毫无畏惧地和爬上来的老鼠战斗着,那源源不断涌上来的黑色鼠潮居然没有办法逼近一步,全都被挡在那圈新叠起来的墙壁边缘。

黎明的晨雾笼罩了大地,老鼠大军已经消失无踪。

护墙上全都是火把的灰烬,地上到处是老鼠的尸体,每个人的脚上、手上和武器上,全都是黏糊糊的血迹。

不过此刻已经没人管得了这些,所有的人都精疲力竭。苦战了一晚,神经还时时紧绷着,谁都受不了。

“把女人和小孩放出来,让她们把这里处理一下,墙头必须用水冲三遍,那些老鼠的尸体必须聚拢起来烧掉,要不然会爆发瘟疫。还有……你们互相检查一下有没有甲片损坏,赶快让女人们补一下……”

尼斯同样累极了,不过他不敢休息,他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虽然危机暂时过去,他隐约感觉到那些老鼠不会在白天进攻,但是有一半村民在战斗中受了伤,万一伤口感染的话,绝对是致命的,除此之外,他还要为下一场战斗做好准备。

下一场战斗将会更加艰苦,因为昨天晚上他们已经把可以利用的资源全都消耗光了。昨晚的战斗中,作用最大的就是那几锅燃烧剂,为了制作燃烧剂,他已经用掉了村子里面所有的猪油。

“伤员全都聚集在一起,就等您了。”

马克西姆毕恭毕敬地跑了过来。

马克西姆就是那个去阿德蒙特报告鼠患的人,他也是这里公认的日常琐事的负责人。

“让他们先自己涂上药油。”

尼斯真的不想起来,此刻他的体内空空如也,这场战斗将他积攒了许久的圣力全都消耗一空。

“全都已经涂好了。”

那个农夫倒是比其他人有见识,做事也精细,怪不得被村民们推选出来当代表。

尼斯只感觉一阵苦涩,他现在什么神术都施展不出来。

他看了看天色,现在应该是凌晨祈祷的时间,如果像往日那样花四个小时祈祷,或许能够勉强恢复一些圣力,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自己来卡奥尼,本来就是为了获取圣力,下层服事是现阶段获取圣力最快的途径,他怎么把这件事忘记了?

更令他后侮的是,他来这里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居然没有组织过村民们进行一次集体祷告。

“你们已经体验过上帝的恩典,这里的人能够活下来,全都是上帝的恩赐,而你们做了些什么?”

尼斯盯着马克西姆,很严厉地质问道:“告诉我,你已经有多久没祈祷了?”

马克西姆目光游离,不敢和尼斯对视,他确实已经忘记上一次祈祷是在什么时候了。“让大家全都过来,包括女人和孩子,也别忙着做别的事了,由我来主持一次集体祈祷,愿上帝赐福于我们,接下去我们至少还有一场苦战,除此之外,我们还要祈祷援兵能够快一点来。”

尼斯顺理成章地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还没等尼斯说完,马克西姆就急匆匆跑去召集人了。

此刻,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他们的心里要多虔诚就有多虔诚。

人很快就召集来了,整个村子的人全都挤在尼斯住的那栋大房子里,房子的正前方放了一个临时用木头拼成的十字架。

众人跪在地上,神情异常虔诚,尼斯站在最前面,背朝着十字架,嘴里吟诵着《救赎书·神恩篇》所有的经文里,他最熟悉的就是这一篇,他已经抄了不下百遍。

村民们根本不知道尼斯的底细,他们只觉得这位小牧师老爷实在太厉害,能够把这么一大篇经文全都背诵下来。

他们之中有些人也曾经去过别的地方,看到过教堂里面的集体祷告,很多神父都是拿本书在那里念,还没这么流利。

尼斯当然不知道村民们的想法,此刻他正沉浸于喜悦之中。

从那些村民身上散发出的信仰力,居然和阿德蒙特修道院早祷差不多,要知道在修道院里面有好几位主教级的人物,更有一大批高阶牧师,还有一百多个未来的牧师,而他身后的那些人,严格地说来连信徒都算不上。

这应该是在灾难面前才拥有的表现,因为灾难来临,所以人人都希望获得拯救,才变得异乎寻常弹诚。

等到灾难过去之后,大部分人会恢复以前的样子,当然,也有人会因为感恩而成为虔诚的信徒,不过那只是少数。

此刻,他充分感受到独占所有信仰力的好处,转换来的圣力正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体内,圣力恢复的速度快得让他难以想象,这完全不是抄写经书所能够比拟,也远比爬到桅杆上窃取圣力要快得多。

《救赎书·神恩篇》全部四千余字,全部吟诵一遍差不多一个小时,等到祈祷结束,众人从地上爬起来时,尼斯感觉圣力比消耗之前又增加了不少,这增加的一块,想必就和赛门老人提起过的圣性有关。

他暗自咋舌,这次祈祷,圣性增加之多,远远超乎他的想象。难道传教的优势这么大?成为苦修士岂不是大错特错?

刚刚有了这样的怀疑,他的脑子里面瞬间闪现出答案,毫无疑问,这又是赛门老人事先灌注的记忆。

这种异乎寻常的圣性提升只会有一次,原因是他把一群没有信仰的人变成虔诚的信徒,所以上帝才给予他这样的奖励。

对同一批人,奖励只有一次,想要更多的奖励,就只有感化其他没有信仰的人,这也是教会的人热衷于传教的原因。

仔细想来,这种算法对他很有好处,就算那些农夫今后不再虔诚,也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他们曾经虔诚过,上帝就感到满意了。

“现在,伤员全都到前面来。”

尼斯吩咐道,他开始吟诵起“圣光沐浴”的祈祷文,这是治疗类神术之中最基础的一种,对伤势的愈合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不过能够让伤口不至于感染,对恢复身体的机能也有好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当初选择守护天使的时候,就已经放弃成为一个普通的牧师,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

在其他地方获取好处的同时,必然要为此付出代价,他付出的代价就是治疗类的神术差到极点。

神术不行,幸好他还有炼金术弥补。当初知道要来这里时,听说这里鼠患严重,他就特意买了一瓶效果极好、很贵的药油,用它调制出十几瓶生肌活血的药膏。

不怎么样的神术配上效果不错的药剂,至少还勉强过得去。

一片淡淡的白光在伤员们的身上或沉或浮,那些伤口渐渐变红,然后开始结疤。

还好,大部分人都只是一些皮肉伤,伤口都在小腿上,那是被老鼠啃咬最多的地方,战斗到最后,这个部位覆盖的木头甲片全都已经被啃出大大小小的窟窿。

另外有几个人是骨折,他们是在一开始慌乱时,被旁边的人敲到骨折的,那折断的骨头也在神术和药剂的滋润下,渐渐地长合在一起,只不过想要痊愈恐怕要休养一段时间。

两个小时过去,大部分人的伤势都已经复原,只有那几个骨折的人仍旧躺在地上。

“他们几个就用不着参加今天晚上的战斗了。”

尼斯对马克西姆说道,然后他挥了挥手:“女人和小孩全都去干活,其他人都已经累了,你们好好休息一下吧,晚上可能还有一场战斗,我也累了。”

他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村民们纷纷往外走。

尼斯拖着疲惫的身体朝着自己的隔间走去,他打算休息一会儿。此刻这间大房子并不属于他一个人的,现在整座土堡就只有这么几间房子,他当然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奢侈。

他还算是好的,还有属于自己的隔间,挤在外面的那些村民,连躺下的地方都没有。所谓的隔间,也就只是用几块木板钉成的一个小包厢,只能容一个人躺下,地上铺着一块大木板当床。

尼斯刚要进去,就听到有人在后面说:“牧师大人、牧师大人,我有一个很好的想法……”

如果是平时,尼斯肯定会非常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又有人要投靠他,但是此刻,他却一点精神都没有,虽然圣力充沛,但是体力和精力却已经严重透支。

“我现在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等我休息过后,你再来找我吧。”

尼斯头也没回,随口说道。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冷笑,紧接着脑后响起一阵风声,眼前变成漆黑一片。

第五章 孤军奋战

眼前一片模糊,脑袋昏沉沉的。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尼斯轻微地动了一下,他醒了过来。

一恢复知觉,他立刻感到头痛欲裂,紧接着他发现自己被紧紧地绑了起来,绑得像颗粽子一样。

这时候,他才想起赛门老人曾经给过的警告。

“绝对不要把后背暴露在陌生人的面前。有时候连熟悉的人也要提防。”

当初老人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异常落寞,显然老人想起圣殿骑士团的遭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圣殿骑士团就是不小心把后背留给怀有恶意的家伙。

他以前没把这话当一回事,现在他牢牢记住了,从今往后,他的后背只会朝着那些他信任的人。

尼斯试了试想要爬起来,好半天之后,他才找到窍门,像是一条虫子一样撅着,一拱一拱地挪到墙边,然后靠着墙壁站了起来,再移动到窗口边。

窗口其实只是一条很狭窄的缝隙,上面有一根根很粗的栅栏,设计时考虑到的就是尽可能牢靠和安全。没想到他为那些村民设计的庇护所,现在成了关他的牢房。

躲在窗口的一角,尼斯隐约可以看到,村里面所有的人全都聚集在土堡的正中央,此刻这些人分成两队,互相对峙着。

其中一队大部分是年轻人,里面就有之前被帕尔姆打了的家伙,为首的正是刚刚死了丈夫的那个女人。

这群人显然早有准备,仅有的几把十字弓和短弓全都掌握在他们的手里。

另一队人则是村里大部分的居民,在人数上,他们占据绝对的优势,但是他们显然都很畏惧对方手里的十字弓和短弓。

此刻,那个恶毒的寡妇正站在一块临时搬过来的石头上,朝着对面的村民们慷慨陈词。

“你们不要被那个小子的伪善骗了,魔鬼就是他们招来的,而且他还是那些贵族老爷的帮凶,是帮他们抢土地来的。你们看着吧,这些土地都会被他们抢走,然后你们要不被赶出这里,要不就只能成为他们农奴。当然,刚来的时候,他们可能会给你们一些甜头,等你们上钩,不再提防了,他们就会把一切都夺走。你们已经看到之前那个骑士做了些什么,他一来就霸占了蒂娜……”

这个女人的话非常有煽动性,可惜的是,那些村民的眼睛全都没有看着她,而是盯着她身后那些年轻人手里的武器。

一边用暴力胁迫,一边嘴上说“我是为了你们好”这很没有说服力。

不过,偷听的尼斯却一阵心惊,因为这个女人所说的,正是伊斯特的计划。看来没文化,缺少见识,并不代表就是傻瓜。

更让尼斯心惊肉跳的是,那个女人话音一落下,被帕尔姆打过的年轻人立刻一举手里的十字弓,大声喊道:“对,我们先杀了那个小子,再杀掉抢走蒂娜的家伙……”

一边说着,他一边朝着关尼斯的房子走过来。

对面那些村民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马克西姆第一个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他冲着那个寡妇喝道:“莫妮卡,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如果杀了那个小牧师,等到教会的人来了,别说你,我们都会一起没命。”

说完这话,他一指那个拿十字弓的年轻人:“本,你也跟着瞎起哄,你老子一向都老实本分,怎么出了你这样的种?你会害死他的。”

“是啊,儿子,别听这个女人胡说八道,她男人是怎么死的,大家都明白,她现在是豁出去了……”

一个原本躲在人群里面的中年农夫同样也急了。

年轻人一点都不在乎地说道:“父亲,你有什么好怕的?等到了晚上,把那个小子往底下一扔,那些老鼠会把他吃得一点不剩。”

听到这话,躲在墙角的尼斯暗自咬牙。这个家伙真够狠的,即便帕尔姆也只不过揍了他一拳,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自己和他更是一点仇怨都没有。

对方的杀机勾起尼斯心头的杀机,原本他还在琢磨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为了能够更容易在这里立足,要不要宽恕他们一次?

现在,他已经不在乎村民们的拥戴了,别人都打算要他的命了,他如果还傻乎乎地宽恕别人,恐怕得到的不会是感激。

“你有没有想过,杀了他,今天晚上怎么办?那些老鼠还会来的。”

昨天得到过尼斯赏识的一个老人,也站出来说道。

“不用担心,那些老鼠根本没什么可怕的,只要多弄一些甲片,保护得严实一些,根本不会有事。”

那个年轻人仍旧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经历过一次生和死的考验,这里的人胆子确实大了许多,再加上他们刚刚成功暗算了尼斯,自信心更加膨胀。

马克西姆见多识广,他知道其中的利害。

“你们几个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别说那些老鼠不容易对付,教会的力量更是远远超出你们的想象,他们可以很容易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仍旧试图规劝。

尼斯已经没兴趣听那边的争吵了,以马克西姆为首的村民们真的打算救他的话,只要有一、两个人拼着受伤,绝对可以把对面的人拿下。

说到底,他不是这里的人,所以他的死活,村里的人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他的死会惹怒教会,所有的人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尼斯的心变得冰冷,这件事让他感到心寒,他已经不指望别人的救援了,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虽然身上的东西全都被搜走了,不过他并不在乎。

将身体背转过来朝着窗口,他念诵了一句咒语。

突然一把飞刀飞了过来,直接飞进他那被反绑着的手里。这些飞刀只要离开他不超过一百公尺,念诵咒语就会自动飞到他的手里。

尼斯用手指夹住飞刀,那锋利的刀刃很轻易地割断绳索。挣脱了束缚之后,他朝着四周看了看。

从前面出去显然不太可能,幸好后面还有一扇窗,当初这样设计是为了让里面的人能够确认外面是否安全,现在却成了逃脱的希望。

所有的窗口上都有手臂粗细的栅栏,尼斯用飞刀割了两下,栅櫊上留下两道不深的刀痕,想要把这么粗的栅栏弄断,恐怕要费一番工夫。这显然不切实际。

尼斯朝着四周扫视着,突然看到门边的角落竖着一根木棍,这玩意儿上面还带着一丝血迹。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果然那里鼓起一个包,四周黏糊糊的,那些人就是用这根棍子把他打昏的。

看着那根棍子,他猛然间想起弩炮,绳索扭转的力量绝对超乎人的想象,尼斯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有办法逃出去了。

用绳索在两根栏杆之间来回绕了几下,尼斯把木棍,然后用力绞了起来。

一圈、两圈、三圈……绳索愈绞愈紧,尼斯很清楚绳索绞紧之后的力量,当初试制弩炮时,一开始他没有对椅脚进行加固,绳索稍一绞紧,椅脚就折断了,那些椅脚同样也有手臂粗细,还都是用硬木做的,比这结实得多。

“卡嚓”一声轻响,一根拦杆应声而折,尼斯转头朝着另一边看了看,那些人仍旧在争吵,并没有注意这边的声响。

把折断的襕杆抽出来,取下绳索和那根木棍,尼斯小心翼翼地从缺口钻了出来。

此刻,所有的村民全都聚拢在土堡正中央,在那里对峙着,围墙上连一个站岗的人都没有。

尼斯感觉到悲哀,如果老鼠这时候突袭,所有的人都得完蛋。

来到房子的转角,迅速探出脑袋,看了一眼那边的动静,尼斯开始琢磨着怎么把莉莉丝她们救出来。这些人敢对他动手,肯定也把他的随从抓起来了。

总共就那么几间房子,尼斯对其中一间房子有点感觉,莉莉丝她们好像就被关在那里。

又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看到那两群人仍旧对峙着,尼斯决定冒一下险。他抓了一把尘土,在上面画了一个神秘的符文,嘴里吟诵起一段咒语。

猛地将土一扬,他飞快地朝着那间房子跑去。

飞扬起来的尘土瞬间弥漫开来,化作灰蒙蒙的一大片,掩盖住他的身形,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是幻术里面最基础的运用,但是无疑的,它很实用。

跑到对面那间房子的后面,尼斯趴在窗口往里面看,莉莉丝她们果然全都被关在里面。或许是觉得她们没有什么威胁,所以这四个人并没有被绑起来。

“嘘,别出声,我救你们出去。”

尼斯朝着里面警告道。

那四个混血儿正一脸沮丧地靠墙坐着,听到尼斯的声音,顿时喜出望外。幸好有尼斯的警告在前面,所以他们虽然心情激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有过一次经验,尼斯很快用同样的办法把这边的栏杆也绞断了,他一边收回绳索,一边朝着里面命令道:“让莎尔拉和莉莉丝先出来,你们两个在后面托一把,动作都快一些。”

那四个随从非常听话,一刻都不敢耽误,两个男的在里面用力,尼斯在外面帮着拖,莎尔拉第一个钻了出来,紧接着是莉莉丝。

四个人一出来,伍德就咬牙切齿地说道:“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老爷,我打头阵,把他们全都干掉。”

“是啊,他们还了我和莎尔拉。”

莉莉丝一脸哀伤,虽然她从来不在乎这种事,但是被强迫着做,总是不会让她喜欢。

尼斯犹豫了一下,说实话,他并不把这些乌合之众放在眼里,就算对方手里拿着十字弓,他也绝对有把握比他们先出手。

好一会儿,他才做出了决定。

“不,我们离开,让那些老鼠收拾他们。”

他最后还是不打算亲自动手。以他现在的实力,确实可以轻松地摆平这件事,但是一旦开了杀戒,手里沾上本地人的血,就会留下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痕。

既然对方想要借老鼠的手杀他,那么他同样也可以采用这个办法,尼斯并不认为这个村子能够撑得过今天晚上。

没有他的神术加持,面对那漫山遍野的老鼠,心中的那分恐惧和绝望就足以让这个村子的人明白忘恩负义的代价。

更何况,就算他在这里,就算这次的事没有发生,在所有的资源全都耗尽的现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保全这个村子,就算能够做到,也肯定要死很多人,这也是他决定离开的另一个原因。

既然决定逃跑,就要考虑怎么逃?尼斯看了看四周。

这里离围墙最近的,就是原来那座大房子。那幢房子后面的大片区域,全都是观察的死角。

从地上又抓了一把尘土,尼斯再一次使出刚才的障眼法。

尘土一散开,他立刻朝着身后低声喊道:“跟紧我,一起跑。”

说完话,他第一个冲了出去。

莎尔拉和莉莉丝互相拉着手,另外两个男的扶着她们俩,四个人紧跟在尼斯的身后。

溜到那间大房子的后面,尼斯轻吁了口气,这里要安全多了。

突然,他一阵狂喜,只见房子后面的那个水池边,放着一堆护甲和武器,所有的锁链甲、猎矛和他的软剑都在里面,还没来得及清洗。

尼斯拿起锁链甲在水池里面甩了两下,把沾在上面的血迹冲走。锁链甲总共有七件,有两件是多出来的,尼斯却没打算放回去。

这个村子的人让他心寒,他就算知道多出来的这两件锁链甲可以让两个人活命,也不打算留下。

让四个随从各拿了一把猎矛和一根看上去还可以用的“狼牙棒”尼斯自己拿着软剑,然后他从大房子后面的窗口朝着房里探头看去。

果然,他的东西全都在里面。

尼斯随手一招,将所有的飞刀全都收回。其他的飞刀被他放在地上,只留下那把带倒勾的飞刀。

随手一挥,带着倒勾的飞刀从窗口射进去,一下子钉在他的袍子上,尼斯往回一收,飞刀连同袍子一起拉了回来,再一次射出飞刀,这一次勾回来的是荆棘冠尼斯一次次地射出飞刀,他的东西一件件地回到自己的手里。

把皮带系在腰间,将软剑重新收回,再把飞刀全都插回去,戴上荆棘冠,披上牧师袍,尼斯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任何东西,他将那七件锁链甲分了下去。

“现在别穿,行动起来不方便,叮叮当当的会引起注意。”

尼斯把锁链甲团在一起,塞进口袋里。

这东西分量不轻,但是收起来之后体积却很小。

其他的飞刀全都插回腰带里,只有带倒勾的那把仍旧在尼斯的手中,他把绳索的一头系在飞刀末端,和飞刀尾部的绸带紧紧地缠在一起。

这是最后的工作,也是为逃离这个地方所做的最后准备。

手里拿着这刚刚做出来的钩索,借着那幢房子的遮挡,尼斯悄悄地溜到墙根边。

他又抓了一把土,念动咒语,往头顶上一抛。趁着尘土弥漫,遮住这片区域,他爬上墙头,那四个随从紧跟在他的身后。

把飞刀插进木篱笆的缝隙中,用两边的倒勾钩住木板,固定住,尼斯把绳子甩了下去。

那个寡妇为了把他绑得无法动弹,特意找了一条很长的绳子,现在却帮了他大忙。

“我第一个下去,然后是莎尔拉,之后是莉莉丝,每个人的动作都快一些,这个魔法只能持续半分钟。”

尼斯一边拉了拉绳子,测试着飞刀勾住木篱笆的牢固程度,一边下着命令。

说完话,他一步跨上墙头,飞身跳了下去。拥有一位绝世强者的传承,他对这道加高之后仍旧不到四公尺的围墙,一点都不在意,反倒是外面那一圈护城河,让他感觉有些麻烦。

快要落到水里时,他双手抓住绳索,猛地一蹬墙壁,整个人荡了起来,一下子荡过河。

就地一滚,消去落下时的冲击力,尼斯单腿跪在地上,他将绳子绕着腰缠了两圈,然后朝着墙头上面招了招手。

莎尔拉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当初去圣地的时候,她们就接受过训练,知道怎么沿着绳子从高的一头滑落下去,这是出海的人全都必须学会的技巧,紧急时刻就靠这招逃生。

从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用布条挂住绳子,两头在手腕上缠绕了几圈,她飞身跳了下去。

莉莉丝早已等候在后面,现在她们只想离开这座倒霉的村子愈远愈好。

“走,我们去北面。”

尼斯跑在最前面,昨天晚上老鼠是从南面过来的,它们的老窝应该就在南面,北面肯定安全一些。

刚刚跑出一百多公尺,尼斯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阵喧哗声,他转头看去,只见那个寡妇和她手下的年轻人全都站在围墙边,其中一个人举起十字弓对准这边。

让尼斯感觉到悲哀的是,其他村民就站在这几个人身后两、三公尺的地方,只要上前几步,用力推一把,绝对可以把拿着十字弓瞄准这边的家伙推下土堡,但是没有一个人这样做,甚至连帕尔姆看中的那个女孩一家,也都站在后面袖手旁观。

飕的一声,一枝箭矢出来。尼斯猛地一拉旁边的塔莫尔,不知道为什么,只看到那个人举起十字弓,他就知道塔莫尔会被射中。

果然,他刚刚把塔莫尔拉到一旁,箭矢就擦着塔莫尔的耳根飞了过去,这个混血儿随从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老爷,谢谢……谢谢老爷……”

他嘴唇哆嗦着,有些语无伦次。

这一箭让土堡上的年轻人全都惊醒过来,他们也全都抬起十字弓。

“飕!”

一枝箭矢从尼斯的头顶上飞过。

“飕!”

又是一枝箭矢了五公尺外的泥土里面。

尼斯冷眼看着身后,从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起,他和这些家伙已经没有任何和解的余地。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就是这些家伙的死期。

在土堡上,那几个年轻人茫然地看着尼斯他们渐渐跑远。

“现在怎么办?”

被帕尔姆揍过的年轻人,转头问挑动他们造反的莫妮卡。

这个寡妇现在心里也是一阵冰凉,她很清楚,尼斯和那四个随从不死,就轮到她倒霉了。

教会绝对不可能饶过她。

“让他们跑吧,现在四周的树林里面全都是老鼠,老鼠会把他们啃得连骨头都不剩,这还省了我们的手脚。”

这个女人强自镇定。

在土堡下面,伍德也正问着同样的问题:“老爷,那些老鼠怎么办?”

“跟我来,我们先去河边。”

尼斯早就想好退路,要不然的话,他早就动手杀掉那几个造反的家伙了。

这座山谷的东北面有一条从山里面流出来的小河,正是这条河的河水灌溉了这片土地,土堡四周那条护城河的水也来自那里。

一口气跑到小河边,尼斯终于松了口气,他转头说道:“你们都把锁链甲穿上,莎尔拉、莉莉丝,你们把裙子脱掉,这东西太累赘了,现在保命要紧。”

那两个女人倒也没感觉不好意思,伍德和塔莫尔原本就是她们的同伴,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少做那事,她们俩跟尼斯也有一腿。

尼斯的手里有三件锁链甲,他多穿了一件在身上,又把另外一件给了伍德。两个男性随从里面,伍德的胆子更大,塔莫尔则显得听话一些,现在要生死相搏,自然是伍德比较有用。

“现在可以告诉你们我为什么不担心老鼠了。”

尼斯说着走进了河里。

这条河很小,河水也很浅,他走到三分之一的地方,河水仍旧只到膝盖。

他弯腰在河底掏了一把,然后拿着满手的淤泥往身上涂抹。

“你们也一起来。”

尼斯对岸上的那四个人说道。

伍德和塔莫尔犹豫了一下,他们最终还是服从了命令,下了河,学着尼斯的样子,从河底捞起淤泥,涂抹在身上。

莎尔拉和莉莉丝互相对望着,谁都不肯动。

女人天美,对于这种脏兮兮的东西,本能有些抗拒。

“不想让老鼠吃掉的话,就跟着我们一样做。”

尼斯警告道,警告立刻发挥作用。

在生命和美之间,两个女人很快做出选择。

秋天的河水异常冰冷,淤泥很湿,很快五个人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但是为了活命,大家连寒冷都管不了了。

尼斯第一个上岸,他东张西望,一路走了几百公尺,脸上才有了笑容。

只见他拔起了一小撮紫色的小花穗用双手搓了搓,把花穗搓成粉末洒在身上。

那些是薰衣草。

用一层淤泥封住自身气味,再用薰衣草加以掩饰,只要别离那些老鼠太近,绝对可以蒙混过去。

这一招他原本是打算用来对付狗的。

当初遇到赛门老人的那几天里,最让他提心吊胆的不是那位主教,也不是国王的骑士,而是那群凶猛异常的大狗,所以来阿德蒙特之后,他有事没事就会搜罗一些对付狗的办法。

天渐渐暗了,四周的气温变得愈来愈低,河面上刮起一阵阵寒风,五个人提心吊胆地趴在河边。

他们的身上披着用芦苇叶编成的披风,倒也不觉得冷。

他们的脑袋上套着用刚刚割下来的柳条编成的头盔,这比铁头盔要严实,连脸都遮盖起来。

他们身上散发着的,全都是青草和各式各样的花香。这是整整一个白天的收获,现在别说是老鼠,就算是牵一群狗过来,也别想闻到他们的味道。

此刻,他们趴着的地方是一片厚密的芦苇丛,中间的芦苇都被压平了,就像是网格状的地板,颇有弹性,趴在上面倒也舒服,四周还有一层厚密的芦苇挡着,那既是篱笆,可以把老鼠阻挡在外面,又是一道屏风,可以阻挡视线。

这五个人都知道,天一黑,老鼠就该出来了,果然没有多久,四周就响起窸窸窣窣声音。

莎尔拉和莉莉丝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昨天晚上,她们是躲在庇护所里,四周都挤满人,还亮着一盏灯,所以她们还不是很害怕。现在四周一片漆黑,成群结队的老鼠就在身畔,中间只隔着一丛芦苇,她们自然害怕极了。

两个男性随从稍微好一些,他们对身上的锁链甲有信心,不过他们同样趴着不敢乱动。只有尼斯小心翼翼地拨开芦苇丛,朝着外面张望着。

现在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多少还有一些亮光,所以他隐约可以看到外面有一大群老鼠正匆匆而过,这些老鼠显然是赶去集合。

尼斯同样也有些紧张,他的心已经提到喉咙。幸好,他的担忧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发现,那些老鼠似乎不太喜欢河边,稍微一想,他就明白了。

老鼠虽然谙水性,但是没有必要的话,它们总是会尽可能离开河边,因为它们不是水獭,老鼠的皮毛沾上水会被打湿,现在天气已经有些寒冷,身上湿透的话,会冷到不行。除此之外,河边的烂泥对于老鼠来说也是一种讨厌的东西。以它们的个头,很容易陷在里面出不来。

整整半个小时之后,赶去会合的老鼠大军变得稀疏起来,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五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帕尔姆老爷看中的那个叫蒂娜的小妞会怎么样?”

塔莫尔低声说道,他这样说,并不是真的关心那个女孩,蒂娜虽然挺漂亮,让他也有些心动,不过这个女孩既然已经被帕尔姆看中了,他连一点心思都不敢有,此刻他这样说,只是为了提醒尼斯。

尼斯完全能够猜到塔莫尔的用意,不过他并不在意,此刻他对这个村子失望透了,这是他经历的第二次背叛,而且对他的伤害比第一次更重。

他家那些奴仆受的是他父亲的恩典,他本人并没有施过什么恩惠,那些奴仆背叛他,多少还有一些说得过去。但是这一次,整个村子的人都是被他所救,很多人刚刚还得到过他的治疗,一转眼却都忘了。

至于那个叫蒂娜的女孩一家,更是让他感到厌恶,像马克西姆和另外几个人至少还替他说过话,而这家人却自始至终袖手旁观。

正因为如此,对于塔莫尔的提醒,他根本就当做没听见。

如果那个女孩真的死了,帕尔姆因此迁怒于他的话,那么帕尔姆和那家人就没什么区别,根本就不值得做朋友。

更何况,尼斯隐约有种感觉,一旦路克活动起来,获得这片山谷的管理权,那么就是帕尔姆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在这个团体里,帕尔姆一直给人若即若离的感觉,别说路克他们,就连只接触了这么短的时间的他,也已经看出帕尔姆一心想着在战场上博取地位和财富,对其他事总是漠不关心。

以前大家都一无所有,帕尔姆这么想也就算了。

但是一旦有了这片山谷作为根基,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如果还是这样若即若离、我行我素,根本不考虑这个团体的利益,十之八九会把这里当成招募士兵和筹措军费的基地。

这等于是另外三个人苦心经营,他却坐享其成,而且还利用大家的心血博取自己的前程。

路克和伊斯特都不是傻瓜,他们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与其到了最后彻底翻脸,还不如一开始就做出选择。

天色愈来愈暗,土堡上面再一次亮起火把。

尼斯在的时候,好歹还有一个指挥,虽然他的指挥水准并不怎么样,用处却也不小,至少每个村民都知道自己应该站在什么地方。

但是,此刻所有的村民都茫然地站在围墙边,当初尼斯任命的那几个队长现在已经失去发言权,年轻人们试图成为新的队长,但是大家根本就不搭理他们。

“谁敢不听命令,老子让他下去,一个人挡住所有的老鼠。”

一个自命不凡的年轻人终于忍不住了,他不只是嘴里骂着,同时还抬起十字弓,虽然没有指着任何人,却已经显露出他的不耐烦。

可惜他得到的回答是猛然间飞过来的一把斧头,那是村里仅有的几件铁器,平时砍木头全都靠它。

出手的人非常狠辣,根本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那一斧头直接打在那个年轻人的后背上,虽然斧刃很钝,但是那些木头片根本挡不住这一击。

刚才还挺嚣张的一个人,此刻痛苦地嚎叫着倒在地上,十字弓掉落在一旁,他的两只手拼命往后伸,想要把卡在背上的斧头拔下来,但是他的手臂根本构不到那把斧头。

“为了一个外面来的人,老子犯不着和你们几个毛都没有长齐的杂种撕破脸,没想到居然让你们觉得老子好欺负。”

扔出斧头的那个人早已躲到一座庇护所的后面,他瓮声瓮气地朝着这边骂着。

此人藏头缩尾,甚至刻意改变声音,显然对年轻人们手里的十字弓仍旧有些惧怕。

一个中年农夫走到哀嚎着的年轻人身边,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救那个人的时候,他却一把拿起掉在地上的十字弓。

十字弓没有被触发,只是箭矢掉了出来,中年农夫捡起箭矢,扣在发射槽里,然后朝着其他年轻人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道:“斧头不是我扔的,和我没什么关系。”

说着,他有意无意地晃了晃手里的十字弓。

这无疑是一种警告。

剩下的年轻人早已经傻眼了,他们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他们热血,所以对高高在上的贵族很看不惯,对教会也没有丝毫敬畏,他们冲动,所以轻而易举地被煽动,还不顾一切地想要杀死尼斯。

但是他们的阅历毕竟不够,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同伴倒在地上,在那里痛苦哀嚎,慢慢死去,他们都害怕了,不敢再轻举妄动。

现在,他们终于知道,村里的父老乡亲并不是怕了他们,之前的软弱和退让只是因为没有涉及到自身的安危,一旦触犯了这个底限,这些叔叔伯伯们立刻就会翻脸杀人,下手全都又阴又狠,一点情面都不讲。

原本对长辈们那一丝轻视顿时烟消云散,这些年轻人立刻发现他们的另外一个致命弱点!他们之中根本没有一个首领。

连长辈都看不起,他们理所当然也看不起其他同龄人,他们都以为自己最有本事,至于这次事件的发起者莫妮卡,他们更不会放在心上。

现在出事了,他们突然发现,自己这边不但人数少,而且是一盘散沙,谁都不知道怎么办,谁都不知道自己站出来的话,其他人会不会响应?

但是有一件事他们知道得很清楚。如果没有其他人响应的话,站出来的那个人百分之百会成为靶子,此刻躺在地上哀嚷的家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时之间,土堡上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虽然大家都站在围墙边,但是目光却都盯着自己人,谁都不敢把背后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上帝啊!这是您对我们的惩罚吗?”

不知道是谁突然哭叫着跪在地上。

这下子,所有的人全都心头一颤,绝望的感觉弥漫开来。

突然,一声惊叫将村民们从沉默中惊醒过来,只见黑压压的老鼠大军再一次渡过护城河,开始往墙上爬。

“火,为什么没有准备火?”

当初被尼斯任命使大粪勺的其中一人愤怒地喊着。

其他人面面相亲,白天的时候大家全都浑浑噩噩,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老鼠爬上来了。”

一个村民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昨天晚上,因为有战斗祷告加持的缘故,大家并没有感觉太害怕,顶多就是有些恶心,但是此刻没有神术的加持,人类有的那些负面情感一起涌上心头。

“完了,我们完了,大家都会死的,一个都活不了。”

“都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魔鬼。”

“这些小杂种也是,他们都被魔鬼诱惑,也成了魔鬼。”

“杀了他们,上帝或许会原谅我们。”

当绝望和恐惧占据上风,唯一的发泄办法就是寻找代罪羔羊。

“不,我们不是魔鬼,不,别杀我们。”

造反的年轻人一个个慌乱起来,他们早已忘了手里还有致命的武器。

“别杀他们。”

马克西姆大声喝道。他颇有影响力,一声大喝之后,其他人全都停了下来。

“让他们站在围墙边,由他们最先抵挡那些老鼠。”

马克西姆宣布了处罚。

“不,我们会被吃掉的,那些老鼠会把我们活活咬死。”

一个年轻人大声叫喊着:“爸,你不能够让他们这样,我是你的儿子。”

被叫到的那个父亲犹豫了一下。

马克西姆冷冷地看了那个父亲一眼,然后很无情地说道:“前排正好缺人,再多的人站上去也都不嫌多。”

那个父亲顿时缩了回去,儿子的性命固然重要,却比不上自己的性命宝贵。

“不想站上去,我们就把他丢下去,让他到底下抵挡那些老鼠。”

马克西姆到了此刻,也露出心狠手辣的一面,而他说的这些话,正是此刻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那个家伙刚才说过的话。

他的话被迅速执行,造反的年轻人一个个被押着站到护墙上面,他们打着哆嗦,看着那爬满护墙的老鼠。

其他人也浑身颤抖着拎着狼牙棒和耙子。

趁着没有人注意,马克西姆闪身钻进庇护所,他早已经为自己的胆小找好理由,一进去,他就气势汹汹地问道:“莫妮卡呢?这个在哪里?”

庇护所里面挤得满满的,那些女人和孩子左右张望,好半天才有人唯唯诺诺地说道:“莫妮卡好像不在这里,她好像根本就没有进来。”

马克西姆愣住了,他现在彻底愣住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牧师老爷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出去送死?显然有准备的话,外面比这里安全。莫妮卡这个女人同样也是出了名的精明,她肯定看出这一点,所以趁着别人没注意,也独自溜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有人拼命敲门,而且外面响起一片嚎叫声,马克西姆打了个哆嗦,然后猛地顶上门闩。

他绝对不会放任何一个人进来。

请续看《大隐》5

第五集

内容简介

封面人物:沙尔拉

因为卡奥尼居民的背叛,尼斯带着四个混血儿随从逃出土堡,躲入山中。在鼠群再次袭击土堡之际,尼斯决定找出造成鼠患的原因,而这个决定为他带来莫大的收获?

对于幸存的村民,不想再遭背叛的尼斯会采取什么手段?而决定将此处当成发展基地的路克等人,下一步将有什么计划?

人物介绍:

尼斯·荷特·康塞尔——男爵之子,母亲不详。

路克·萨巴斯蒂安·卡特伦·贝特曼——子爵次子,粗鲁,莽撞,肯花钱。

伊斯特·辛格——子爵次子,擅长歌曲和各类艺术。

梅特洛·迪亚戈——贵族,没有爵位继承,跟班,头脑灵活,消息灵通。

帕尔姆·格拉面斯——贵族,没有爵位,打手,实力不错,有野心,一开始把其他人看作是肥羊,后来渐渐融入圈子。

伍德——男随从。

塔莫尔——男随从。

莉莉丝——女随从。

莎尔拉——女随从。

玛格丽特——修道院的神秘女郎。

第一章 魔鼠

风吹过河面,吹拂着那些芦苇,发出“沙沙”轻响,混杂着啵啵的流水声,让这里显得更为寂静。

现在早已听不到老鼠的声音,就连萨尔拉和莉莉丝这两个女人也已经不再害怕。

伍德和塔摩尔则站起身来,他们踮着脚尖眺望着远处。

虽然只能看到一点点火光,却不妨碍他们用脑子想象村里的凄惨景象,他们现在巴不得那座土堡被老鼠攻破。

这个临时的藏身处只有他们四个人,尼斯并不在这里,他正躲在一个土洞里面拨弄着一堆火,这个土洞离河边有三百多公尺,入口很小,此刻更是被泥土封了起来,里面弯弯曲曲,就是为了不让火光透出来。

火堆在最里面的地方,燃烧的是枝枝落叶,这种东西满地都是,火堆中间整整齐齐放着一堆东西。

土洞顶有一个临时挖出来的烟囱,烟道有一个九十度的直角,同样用不着担心火光外泄。

尼斯费了这么多心思,就是怕暴露行踪,他既要防着那些老鼠,也要防着村里面的人,他一直等到天黑才动手,就是因为白天做的话,冒出来的浓烟更加不容易处理。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尼斯抄起早就准备好的干土,扬进火堆里,很快火势就被压灭。

土洞里面全是浓烟,这些烟来不及从烟囱散出去,开始从被封住的洞口往外逸散,整个土洞里,唯独尼斯身边一圈没有一丝烟雾,就仿佛有一个透明的罩子盖住一般。

等待片刻,浓烟散去,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把火堆里面的那些拨散。

这些东西有二、三十根,长半尺、宽两指,用树枝轻轻一敲,外面的一层壳就立刻碎了。

那层壳是被火烧硬了的淤泥,里面包裹的本来是一根根干透的木头,现在已经变成乌黑的木炭。

尼斯小心翼翼地把仍旧发烫的木炭一块块夹出来,放在一块干布上,这块布其实是莎尔拉的裙子,现在的他只能有什么用什么。

把所有的木炭全都包好,抄起一块石头,尼斯用力地砸了起来。

每砸一下,布包里面就会发出一声脆响,不到片刻,这些木炭条就变成细粉,不过里面还有很多一块块的东西,那是没来得及碳化的部分。

解开布包,尼斯仔细地把那些块状的东西挑出来扔掉,然后,他掏出另外一个布包,那里面包裹着的同样是一些粉末,他把这些粉末混入碳粉里。

那是一包松香。

白天的时候,他从那些枯萎的松树上收集了很多松香,松香混合木炭,同样也是一种不错的燃烧剂。

他一向对燃烧剂非常在意,四处收集这方面的配方,现在他手里至少拥有三、四十种配方。

碳粉加松香是军队最常用的配方,加松香是因为易燃,这东西见火就着,加木炭则是为了烧的更旺。

几声裂帛之声,多出来的那块布被撕开了,撕扯成六片,尼斯把调配好的燃烧剂分成六堆,然后包了起来,裹紧之后的布包只有木瓜大小,他随手挂在自己的腰上。

他腰上的皮带是特制的,上面鼓鼓囊囊,还有很多可以藏起来的挂钩,皮带本身还是剑鞘,里面插着他的那把软剑,两侧还有两排刀盒,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他的飞刀。

从土洞里面钻出来溜回藏身之处,尼斯把四个随从叫到一起,低声命令道“伍德、塔莫尔,你们两个人跟我走,莎尔拉、莉莉丝,你们仍旧躲在这里。”

“老爷,您打算干什么?不会是想要救那些忘恩负义的家伙吧?”

塔莫尔一听到要离开,声音都发抖了。

“必须趁着这个机会搞清楚鼠灾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尼斯找了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

这不是真正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他从昨天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

白天的时候,他用并不太熟练的占卜术替自己预测了一下凶吉,预测的结果是,危机中隐藏着机遇,而且这个机遇绝对不小,丝毫不比去一趟圣地差多少。

他自己最清楚圣地之行给他带来了什么,从圣地回来的他,实力跃升了一阶,相当于整整两年的苦修,更不用说认识菲利普王子和艾玛尔红衣主教的好处了,与之相比,荆棘冠和那些钱反倒只是身外之物。

现在,一个同样的机遇就在眼前,这让他如何能放弃?

白天他做了这么多准备,又是挖土洞,又是找松香,又是做头盔,为的就是接下来的行动。

强迫伍德和塔莫尔从藏身处出来,尼斯早已经完成神术的准备,他用手指在两个人的眼皮上抹了抹。

那两个人只觉得夜色没有之前那么黑,就像是点了一根蜡烛,至少能够看到近处的东西。

这个神术叫“弱光视觉”效果只能说是马马虎虎,顶多用来赶路,比这效果更好的神术多的是,传说中,上帝第一个创造的就是“光”所以教会的神术里面和“光明”有关的,占的比例非常大。

可惜,他挑选了两个非常冷门的守护天使,掌管的职能全都和“光明”无关,所以这方面就成了他的弱点。

尼斯同样也在自己的眼睛上抹了两下。

他领着两个勉强能够看清路的随从,非常谨慎地绕过山谷,朝着远处的一片悬崖走去。

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是来自这个方向,靠的愈近,感觉就更强烈,同样的危险气息也愈浓。

快要靠近悬崖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凭着微弱的视线,他隐约能看到无数的老鼠聚拢在这片悬崖之下,硬闯是不可能的,他可没有帕尔姆那样的本事。

尼斯扬了一把土,观察了一下风向。

风是朝北飘。

他领着那两个随从继续往南走,直到爬上南边的一道小山岭,这里有一个天然的平台,平台比四周高出两公尺多,也算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你们两个人注意四周。”

尼斯朝着身后说道。

两个随从连连点头,到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别的心思,想要活下去就只有拼命。

尼斯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两包疯狂药费,高高地抛到半空中,紧接着他随手掷出两把飞刀。

他掷出飞刀凭的并不是眼力,完全是靠感觉,那是他传承的武者之魂的能力。

只听到“噗噗”两声轻响,两个药粉包被锋利的刀刃划破,里面的药粉瞬间飞扬开来,朝着那片悬崖罩下。

这两包疯狂药粉是最后的存货,也是他敢来这里的原因。

站在石台之上,尼斯念诵起了咒文,那片悬崖上瞬间亮起黯淡的红光,因为风势的关系,药粉被吹的太散了,效果自然也就差了许多。

过了十几秒钟,悬崖下终于响起一阵撕咬声,而且声音愈来愈响,愈来愈多的老鼠自相残杀起来。

突然,悬崖顶上响起“嘰嘰”两声尖叫,那声音异常刺耳,尼斯感觉脑袋如同被两把尖刀刮过一样,头痛欲裂,眼前更是一阵发黑。

连他都承受不住,那两个随从更惨,伍德抱着脑袋趴在地上,痛苦地叫嚷着,塔莫尔更是满地乱滚。

等到那可怕的声音过去,尼斯的脸色早已变得煞白,额头上全都是冷汗。

当初帕尔姆来的时候就说过,这不是自然形成的鼠灾,最大的可能是有老鼠变异成了魔兽。

看来这种猜测是真的,发出那尖利叫声的肯定就是那只魔鼠。

“准备战斗。”

尼斯转头喊道。

与此同时,他从腰际摘下一包燃烧剂,远远地投了出去,然后手腕一晃,那把自制的弹弩出现在手里,而弹弩的前端已经亮起一点火光。

一道火光飞射而出。寸长的小箭化作一道燃烧的流星,纤细的箭杆喷吐着亮丽的火光,身后拖着数尺长的火尾。

就像刚才用飞刀射穿药粉包一样,这枝燃烧的箭矢同样也贯穿了装满燃烧剂的布包。

半空中立刻炸开成为一颗巨大的火球,转瞬间火球化作星星点点的火光,如同细雨一般洒落在悬崖直上。

此刻山谷四周到处是落叶,连根拔起的灌木和被咬断了的大树,这些东西全都干透了,沾上一点火星就会立刻燃烧起来。

转眼间,整片悬崖全都被火光所笼罩。

藉着火光,隐约可以看到那些发了疯的老鼠仍旧拼命撕咬着,完全忘却对火的恐惧,而那些没有发疯的老鼠全都不知道受了什么指引,悍不畏死地冲进火海,噬咬着那些燃烧的树木,拖走着火的灌木和落叶,迅速地清理出一条防火带。

看着那熟练的动作,尼斯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没有被山火焚光,应该就是这些老鼠的功劳。

火势很快被控制下来,不过只是控制让火势无法蔓延,着火的地方仍旧在燃烧,而且愈烧愈旺。

渐渐的,原本隐藏在漆黑中的悬崖顶部,终于暴露在火光之中。

火光中,一头老鼠趴在那里,那是一个大得不可思议的老鼠,个头和狗差不多,身体圆滚滚的。

虽然样子很可笑,但是这头老鼠的身上却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气息。

那只老鼠动了。

当尼斯看到它的同时,它也感觉到尼斯的存在。它踏着细碎的脚步,不疾不徐地朝着这边走来。

当它踏进那群发疯的老鼠之中时,旁边的老鼠全都本能地扑上去撕咬。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所有扑上去的老鼠全都被弹飞出去,在半空中化作一片血雾。

血的味道更加刺激着那些发疯的老鼠,疯狂药剂让他们对气息异常敏感,更多红着眼睛的老鼠朝着他们的大王冲了过去。

冲上去,被弹开、化作一片血雾,这样的循环不停地轮回着,那只巨大的老鼠所过之处,只留下一条用血和碎肉铺成的小径。

熊熊燃烧的火焰同样阻挡不住它的脚步,它根本不怕火。

同类的血和被火烧焦的味道,激起那只大老鼠的凶性,它怒瞪着尼斯所在的方向,似乎知道罪魁祸首就在那里。

一跨出防火带,它就像人一样,用两只后脚立了起来,嘴里发出一阵“吱吱”的叫声。

原本填满山谷的老鼠大军,随着这阵“吱吱”的叫声退了回来,他们如同潮水一般,向尼斯藏身的那片山岭涌来。

看到这番场面,两个随从早已经害怕得浑身颤栗,“战斗祷告”已经不足以压制住他们心头的恐惧。

幸好尼斯还算镇定,他抖开剩下的几包燃烧剂,朝着前后左右抛散开去。

一道道火流星破空而去,将半空中的布包穿透,让里面的燃烧剂变成纷纷落下的火雨。

转瞬间,山岭四周化为一片火海,大火迅速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鼠海撞上火海,顷刻间,不知道有多少老鼠被大火吞没,而剩下的老鼠则迅速醒悟过来,它们再一次构筑起一道防火圈。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也就没办法按照“王”的命令,攻击被大火隔开的人类。

那只大老鼠恼怒地尖叫着,它拥有远远超出同类的智力,立刻就明白了,想要指望手下搞定那几个敌人是不可能的,它必须亲自动手。

仍旧踩着细碎的步伐,那只大老鼠不疾不徐地朝着尼斯的所在走去。

一进入火海,他就感觉到有东西朝它飞来,老鼠的视力都不好,它也一样,魔化并没有让它的视力得到增强。

一刀命中,飞刀异常精准地命中它的脖颈。

刀滑了开去,那只大老鼠连一丝皮毛都没有伤到。

又是一刀飞来,这一次飞刀射的是眼睛。

那只大老鼠仍旧连躲都不躲,只是眨了一下绿豆般的小眼睛。

飞刀在它眼皮上点了一下,然后毫无阻挡地又滑开了。

连续两刀落空,尼斯并没有感觉惊讶。

刚才那些发疯的老鼠扑上去,立刻被弹开化为漫天的血雾,他在这里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这头大老鼠的表皮流转着魔力,魔力流淌的路径组成一个神秘的魔法阵,任何撕咬冲撞都只会荡起一圈涟漪。

刚才那两刀只是试探。

在“明示之眼”下,他再一次看到刀锋下荡起一连串的涟漪,尤其是命中眼睛的那一刀,诡异的涟漪照样朝着四面八方荡漾开去,就好像眼皮和其他部位是一体的。看来,这只大老鼠浑身上下根本就没有破绽。

收起飞刀,一翻手腕,尼斯摸出一个小纸筒,收回长袍的时候,他同样也收回了所有的东西,其中包括这些燃烧黏胶。

这东西燃烧效果并不比松香加木炭粉差多少,但厉害的地方就是惊人的黏性,一旦被它黏住,根本就甩不脱。

拆开纸筒,挥手甩出,每个纸筒里面有五块燃烧黏胶,它们在半空中化为了熊熊燃烧的五颗火珠。

尼斯出手的那一瞬间,放佛看到那只大老鼠在笑,充满嘲讽的笑。

仍旧是毫不躲闪,那只大老鼠任由燃烧的黏胶打在身上,诡异的涟漪再一次荡起,那些沾上就甩不掉的黏胶,居然对它一身皮毛没有任何作用,像滴落在荷叶上的水珠一样,滴溜溜一点不受阻挡地滑了过去。

连这招都失去效果,尼斯有些傻眼了,当初他遇到那群狼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

突然,那只大老鼠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还没等尼斯反应过来,一股劲风迎面扑来,紧接着左臂传来一阵剧痛。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只大老鼠已经窜到他的面前,咬住他的左臂,那两根门牙全都有一尺多长,轻而易举地就穿透锁链甲,将他的手臂咬穿。

尼斯痛叫起来,他拼命想要把手臂收回,让他意外的是,那只大老鼠居然松开了嘴巴,还没等他琢磨出这是怎么一回事,脚上又传来一阵剧痛。

到了这个时候,尼斯已经明白,这只大老鼠是在戏弄他,并不打算一下子就把他杀死。

他正想着怎么挣脱,旁边一把猎矛朝着他的脖颈砍来,握着猎矛的是伍德。

尼斯的眼睛瞪得溜圆,他绝对想不到,伍德会在这个时候背叛,但是他从伍德的眼神里看到的不是仇恨,而是惊诧。

一连串火花带着刺耳金属碰擦的声音,猎矛插着尼斯的肩膀砍了过去,他穿着的那两层锁链甲挡住了这致命一击,当然,这也和伍德及时收手有关。

伍德正想解释,旁边塔莫尔的猎矛已经朝着他扫了过来。

这一次尼斯看清楚了,塔莫尔根本就不是故意的,而是矛头刺在那只大老鼠的身上,被强行偏转过来。

尼斯拔出软剑,右手握住剑柄,受伤的左手强忍着剧痛抓住剑尖,软剑顿时变成了绞丝。绞丝的用法是割、拉、刮、勒、绞、锁、缠,全都是其他兵刃无法做到的,谈不上什么威力,但是想要弹开这类攻击,根本就不可能。

“小心,别用太大的力量,我们的攻击会被这东西反弹,太用力只会伤到自己人。”

他也没有忘记向伍德和塔莫尔发出警告。

两个随从听清楚了,那只大老鼠同样也听清楚了,魔兽拥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它们能够懂得人类语言的意思,它要证明自己并不是只会反弹攻击。

这个家伙身体猛地蜷缩成一圈,紧接着化作一道模糊的暗影,朝着尼斯撞过去,尼斯只来的及将手臂交叉护住胸前,整个人就被撞飞,而且被抛出去老远。

重重地砸落在地上,他一时之间无法爬起来,这一下伤得他不轻,左臂本来就被咬穿,现在更是伤上加伤,骨头肯定断了,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脸颊抽搐不已。

突然,他听到一声惨叫,那是伍德的声音,只见伍德同样被撞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山壁上,等到他从山壁上滑落下来,已经一动不动了。

尼斯连忙吟诵“治疗术”的祈祷文,他现在勉强可以使用这个神术,效果不怎样,不过能够吊住一口气。

此刻仍旧站着的就只剩下塔莫尔,不过这个家伙完全吓傻了,一动都不敢动,他没有转身逃走已经算是很有勇气了。

那头大老鼠眯着眼看着尼斯,它一点都不急,任由尼斯施展完成神术。

一道白光从尼斯的指尖飞射而出,刺进躺在地上的伍德的身体里面,那是一根针。

随着针上凝聚的圣力渗透进身体里,伍德那无力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起来,虽然他仍旧呼吸困难,嘴里冒着血沫,但比起刚才已经好了许多。

尼斯同样也在自己身上扎了一针,治疗术迅速修补着受伤的身体,虽然一时半刻还是好不了,却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痛了。

他这边刚刚施展完神术,那只大老鼠再一次动了,他的动作还是那么快,身影一下子就消失了。

尼斯再一次被撞飞出去,他的后背不停地撞击着那些燃烧的树木,所过之处,火星四溅,火焰飞腾,那只大老鼠似乎非常高兴,它喜欢看猎物痛苦挣扎的样子。

它再一次飞蹿过来,就在那一瞬间,尼斯的嘴里吐出一声猫叫:“喵呜---”那只大老鼠在半空中身形明显僵了一下,虽然成了魔兽,但是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却仍旧存在。

这一瞬间的僵硬决定了双方的生死,只见一个夹着许多尖利飞刀的拳头,闪电般地打进它的嘴里。

那只大老鼠有偏转攻击的本事,但嘴巴就像是一个圆筒,偏来偏去,仍旧在圆筒里。

两边的速度都快到极点,几乎一瞬间,尼斯整条手臂就全都塞进去,锋利的刀刃瞬间撕裂大老鼠的脏腑,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把软剑,奇薄无比的剑身整个滑入老鼠的身体里,随着那只大老鼠的挣扎,剑刃毫无规则地扭绞着,撕裂出更多更大的伤口。

大老鼠在痛苦挣扎,尼斯也不好受,他的那条手臂已经痛得不行,这只大老鼠临死也要留下他的一条胳膊,那一尺多长的门牙在他的手臂上不停的噬咬,一口就是一个对穿的窟窿。

不只是胳膊被咬穿,那巨大的冲击力也把尼斯连人带着那只大老鼠远远的撞飞出去,然后狠狠地撞在一颗燃烧着的大树上。

那棵大树“轰”的一声倒下,它原本就被齐根咬断,只是和其他枯树互相支撑着而没有倒下。

也幸好这样,如果结结实实地撞上,十之八九会要了尼斯的性命,可怜的伍德就是最好的证明。

尼斯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很骨头似乎都移了位置,五脏六腑也颠倒过来,四周熊熊燃烧的大火让他感到害怕,他想站起来,可惜一点力气也没有。

躺在地上,他有气无力地再一次吟诵起“治疗术”的祈祷文,接着往身上拍了三根针,才总算感觉好受了一些。

到了这时候,他才发现,四周的火焰好像无法伤到他,他看了看挂在右臂上的那只大老鼠,不用想,肯定和这家伙有关,他身上可没有能避火的东西。

从地上爬起来,尼斯一步一布朝着里面走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塔莫尔总算跑了过来,他惊恐地看着那只大老鼠,似乎在确定它是否真的死了。

好半天后,他才难以置信地说道:“您杀了它,您真的杀了它。”

“没什么了不起的,当年理查一世赤手空拳,和一头饥饿的狮子关在一起,那头狮子想吃掉他,他用手插进那张血盆大口,掏出狮子的心脏,这个故事我从小就听过,而且听了无数遍。”

尼斯让自己尽可能显得平静,因为英雄人物全都是这样。

不过在内心之中,他高兴得直想翻几个跟头。那位狮心王是孩子们心中永恒的英雄,谁都希望有机会完成同样的壮举,只不过想的人很多,做的人缺很少,而大部分模仿者反而进了狮子的肚子。

“伍德怎么样了?”

尼斯现在总算有空关心一下手下。

“情况很不妙,他的肋骨恐怕全都断了。”

塔莫尔仍旧双腿颤栗,他现在为自己的怯懦而后悔。

他很清楚,这一次伍德只要能活下来,肯定会收到赏识,未来的前途比他光明许多,但是一想到伍德的惨状,他那一丝羡慕又立刻消失了。

“扶我起来,去他那里,石台上是最安全的地方。”

尼斯命令道。

“我帮您把这东西取下来。”

塔莫尔只想尽可能弥补刚才畏缩不前的过失。

可惜尼斯并不领情,他心里有气,对这个胆小鬼没什么好印象:“别白费力气了,没看到我的胳膊已经被它咬穿了吗?他的牙齿卡在我的手臂骨头上。”

这当然不是真话。

他要等帕尔姆带着援军过来,要让其他人看看他现在的模样,这样的壮举需要有人欣赏。

尼斯半坐半躺着,伍德就在旁边,塔莫尔则满脸畏惧地看着四周。

鼠王一死,所有的老鼠好像都得到信号,它们不再进攻,而是四散乱窜,此刻漫山遍野都是老鼠。

火仍旧在燃烧着,因为外面有一圈防火带,用不着担心大火会蔓延开来,老鼠也不敢靠近,唯一让人感到不舒服的是,这里非常闷热。

“那边的火把全都熄灭了。”

塔莫尔指着土堡的方向说道。

他这样做,多少有些小心思,他想用村民们的背叛淡化他刚才的畏惧不前。他要让牧师老爷知道,他虽然是一个胆小鬼,是一个没用的东西,但是他至少忠诚。

塔莫尔的目的达到了,看着远处漆黑一片的土堡,尼斯不无恶意地猜想着那边的情况,他只希望情况愈糟糕愈好,这是对背叛的惩罚。

伍德的一声呻吟,将尼斯从恶意的猜测中拉了出来。

“扶我起来。”

尼斯对塔莫尔吩咐道:“现在我们来祷告吧!”

塔莫尔非常听话。

“仁慈的主,赞美您的怜悯,赞美您的宽仁,您的抚慰让伤痛退散,您的---”尼斯跪在那里默默地祷告着,三个人的身上都浮现出或多或少的金色光芒。

此刻的祈祷并不是为了恢复圣力,而是让伤口愈合,在祈祷的状态下,神术可以持续发挥作用。

他只有靠这种办法吊住伍德的性命,虽然没有明显好转,不过治疗术补充了伍德流失的生命力,维持他在濒死的边缘。

尼斯自己也感觉舒服了许多,两条手臂全都有一些发痒,那是伤口愈合的征兆,疼痛的感觉已经没那么明显,不过右臂上这只大老鼠却是一个累赘,让他连手都抬不了。

尼斯突然愣住了,他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从那头死掉的大老鼠身上不断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魔力,而这些魔力随着他的祈祷,正渐渐转移到他的体内。

他停了下来,祈祷一停,那些魔力就开始四散开去。

尼斯连忙继续祈祷起来,果然魔力再一次进入他的体内。

这绝对不是祈祷的功效,如果祈祷有这样的效果,教会对魔法师就不会那么仇视了,教会对用得着的人或东西,一向都会表现出善意。

尼斯心头微微一动,他已经猜到,这有可能和那种特殊的冥想术有关,那种冥想术既然可以窃取神圣印记上的圣力,那么能够窃取魔力也就不难想象了。

惊喜的同时,尼斯也感觉异常沮丧。

他就像一个饿极的小孩,面对一头烤熟的大象,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吃掉十分之一以上,因为他的胃口就只有那样。

魔力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体内,又源源不断的流失。

魔兽不像魔法师,没有那么多手段,它们仅仅拥有天生的几种能力,但是它们有魔法师无法比拟的优势,天生能力要比同类型的魔法强悍许多,想发就发,瞬间完成,另一个优势就是,它们的魔力比魔法师浑厚得多。

看着那流失的魔力,尼斯的心里十分惋惜,他恨不得把这些魔力全都吸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四周的植物突然间疯狂生长起来,从他身上逸散出去的魔力迅速被植物吸收,同时又化为继续疯长的动力。

眨眼间原本光秃秃的岩石,被植物覆盖。

更令他感到震撼的是,疯长的植物开始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迅速占领了着火的地带,而熊熊的火焰根本就阻挡不住它们的涨势,反倒让它们愈长愈茂盛。

塔莫尔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浑身僵硬地跪在那里,身体不由自主地发着抖,人类对于无法理解的事情,总是会感觉恐惧。

尼斯则惊讶地看着四周,他知道植物是从哪里来的,他身上的淤泥里面有植物的种子,他披着芦苇扎成的蓑衣,他的头盔是用柳条编成,这些东西全都是白天刚採下的,生命力还没有完全流失。

那些吸收不了的魔力此刻正疯狂运转着,在“明示之眼”下,他看到以他为中心,一个数十亩方圆的巨大魔法阵凌空悬浮着。

没有人告诉他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只知道,这和他的天赋有关,他的第二种天赋觉醒了,那是来自另外一位异教神灵的恩赐。

和植物有关的神灵数量非常多,一个掌管山川河流的小神也可能拥有这方面的能力。

而受到供奉的强大神灵之中,首先让他想到的就是谷物女神和森林女神,除此之外,酒神这个废柴所拥有的职能里也有植物。

他还想到另外两个神灵。

一位是大地之母盖亚,这位的职能广阔无边,只要是生长在大地上的,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甚至包括魔兽和怪物,无论是自然还是非自然的东西,全都在她的管辖范围之内。

另外一位就是爱神维纳斯,她虽然和植物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是她掌管的是生长和繁殖。

有一个办法能够让他知道答案。

诸神都有对应的标志。

尼斯闭上眼睛,双手画着一个神秘的符文---,在一片漆黑中,他隐约看到一丝光明,这一丝光明就在他的脚边。

他用受了伤的左手摸了摸,脚边好像踩着一朵花,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朵野玫瑰,玫瑰代表爱神维纳斯。

又是一个废柴神灵,比墨丘利还废。

尼斯轻轻捡起那朵夜玫瑰,在指尖捻转着,玫瑰花的花瓣立刻飞散开来,每片花瓣都分成两片,然后又分成四片---眨眼间四周全都飘舞着花瓣。

他已经确信无意,第二种天赋是爱神的恩赐。

此刻他施展的是幻术,以前用出来绝对没有这样的效果,顶多能够将一片玫瑰花瓣幻化成八片,现在厉害了许多。

幻术和精神控制,是爱神最擅长的领域,这两种能力对于神灵完全没用,所有的神灵都对幻术和精神控制免疫,所以她的实力在诸神之中排名垫底。

不过,这两种能力对于人类来说绝对不差,人类对于幻术和精神控制可不能免疫。

他原本就对幻术感兴趣,这个天赋的觉醒,让他的实力一下子提升许多,怪不得白天的占卜告诉他,这一次的收获可以和圣地之行相媲美。

突然,他又想起一件事,幻术并不是只针对视觉而言,听觉和其他感知同样可以被干扰。

“过来,从我身上取一点血。”

尼斯朝着旁边的塔莫尔命令道,他现在发现,有一个能动弹的人也是一件好事。

塔莫尔不知道尼斯想干什么,不过他连忙照着做了,他不想再给牧师老爷留下不听命令的印象,那已经是他唯一的资本了。

想要取血,非常容易,尼斯的身上到处都是。

塔莫尔在身上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容器。

“找什么找?就用手抹两把。”

尼斯骂道。

塔莫尔手忙脚乱地在尼斯的右侧肩膀上摸了摸,这里的血最多,有些是那只大老鼠,也有一些是尼斯自己的。

“把手伸过来。”

尼斯再一次命令道。

塔莫尔疑惑不解地把满是鲜血的手伸到主人面前。

嘴里吟诵着咒语,过了片刻,尼斯猛地一口气喷出,那些血迹顿时化为血雾    笼罩在塔莫尔的身体四周,浓浓的血腥味刺激得塔莫尔几乎无法呼吸。

“这东西可以保护你不受老鼠的伤害,你快一点去莎尔拉那边,把她们两个叫过来,伍德需要有人照顾。”

尼斯说出真正的目的。

一听到这话,塔莫尔的两条腿一下子软了,外面漫山遍野都是老鼠,让他一个人去,岂不是要他的命?但是不这样做,就是违抗命令,牧师老爷不会放过他的。

正当他犹豫时,尼斯又说道:“时间不多,你如果耽误的话,被那些老鼠吃掉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这是安慰,同样也是施加压力。

塔莫尔硬着头皮冲了出去,他突然间明白了,如果违抗命令被赶出去的话,他仍旧会被老鼠吃掉,听命令的话,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看到塔莫尔冲入黑暗之中,尼斯轻吁了一口气,塔莫尔不做的话,他还真的没其他的办法。

半个小时之后,黑暗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三个人跑了过来,塔莫尔在中间,老远就可以听到他沉重的喘息声,隐约可以看到,莉莉丝和莎尔拉一左一右,几乎吊在塔莫尔的身上。

“天---天太黑---她们---看不见---路---”塔莫尔一边喘气一边解释,虽然他以前和这两个女人也经常在一起玩,但是现在这两个女人已经属于老爷们的,他就连碰一下也必须解释原因。

“用不着解释了,我明白。”

尼斯并不在意,他可不是那种不近情理的人物。

“我实在太累了,必须休息,塔莫尔,你负责站岗放哨;莎尔拉,由你看护伍德,他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就叫醒我;莉莉丝,你盯着塔莫尔和莎尔拉,他们如果太累了打瞌睡什么的,你就提醒他们一声。”

尼斯做出最后的安排。

清晨时分,地面传来一阵微微的震动。

尼斯惊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知道那是马蹄踩踏地面引起的震动,转头看了看四周。

只见塔莫尔守着一个火堆,两眼通红,布满血丝,莉莉丝和莎尔拉则带着两个黑眼圈,这三个人都累极了,伍德仍旧是老样子,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却也没有恶坏。

最为诡异的是,他们所在的这片石台一夜之间变得郁郁葱葱,而且这片绿色延伸得很远,烧过的痕迹也全都被掩盖了。

远处那座土堡升起一片浓烟,尼斯知道,那些村民总算熬过了这个晚上,升起浓烟应该是在焚烧老鼠的尸体。

“塔莫尔。”

尼斯喊了一声。

那个家伙显然太累了,虽然眼睛睁开着,却已经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塔莫尔。”

尼斯提高了声音。

塔莫尔顿时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猛地跳了起来:“有什么吩咐?老爷。”

“我们的援兵好像到了,你去看看。”

尼斯指了指山谷口的方向。

一听到援兵到了,原本一脸疲惫的塔莫尔立刻变得异常兴奋,他从地上爬起来,飞也似的朝着山谷口跑去。

山谷口,一队骑兵押着五辆马车,车上全都是牧师,为首的正事格罗里尔院长,他们是凌晨时分出发,此刻刚到。

一进山谷,这些人首先看到的就是满地的老鼠尸体。

很多老鼠在土堡那边没有死去,撤退的时候,终于伤重倒下。以这些骑士和牧师的眼光,自然能够从这些老鼠倒地的方向,猜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他们靠近土堡,看到土堡墙壁上厚厚的一层血迹,以及墙角边堆积如山的老鼠尸体,他们更是明白这场战斗的惨烈。

“好像有些不对劲。”

格罗里尔院长经历丰富,他注意到村民们的眼神游移不定,看到他们的到来,不是兴奋地上来迎接,而是转身就走,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更诡异的是,他们已经到了土堡之前,吊桥却始终没有放下来,完全是一副不欢迎他们的模样。

被院长这么一提醒,帕尔姆也觉得有些异常,他驾着马来到一群正在焚烧老鼠尸体的村民近前。

“牧师呢?还有我的那两个侍从去什么地方了?”

帕尔姆厉声问道。那几个村民全都低着头,没有一个敢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吊桥“吱吱嘎嘎”地放了下来,所有村名都在马克西姆的带领下鱼贯走出,此刻的他们要多恭顺就有多恭顺。

女人和孩子倒是大部分都在。

男人,特别是年轻人,却少了很多。在没有尼斯的情况下,为了守住这座土堡,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到底怎么一回事?我的同伴呢?”

帕尔姆看到这幅景象,更加感觉到情况不妙。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眼角余光就看到一个人朝着这边挥舞着手臂跑来,转头看去,他立刻就认出那是塔莫尔。

那些村民同样也看到了塔莫尔,他们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原本他们还在猜想,尼斯一行可能被老鼠吃了,这样的话,他们还有一丝活路,现在其中一个人活了下来,真相暴露无疑。

马克西姆急中生智,他立即跪在帕尔姆的面前,快速的说道:“骑士老爷,请您听我说,这一切绝对不是因为我们的缘故,都是那个女人搞的鬼,她是魔鬼,那些老鼠就是她养的,牧师大人率领我们对付那些老鼠,所以她暗中唆使她的手下,想要暗害牧师大人,还好我们的人发现及时,才没有让她得手,更幸运的是牧师大人得到上帝的帮助,自己逃了出来---”马克西姆用最快的速度,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他必须在塔莫尔跑过来之前,先让骑士老爷有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打算再保全那些被煽动的年轻人了。

什么不明真相、头脑发热之类的解释全都一律作废,现在更重要的是保住其他人。

“您---别听他的,这帮人---全都---不是东西。”

塔莫尔并没有听到马克西姆说些什么,他只看到这个家伙满脸惶恐,嘴巴不停地在帕尔姆老爷面前解释,所以他忍不住喊了这么一声。

“尼斯呢?”

帕尔姆没心情管这些。

“牧师老爷---受了伤,伍德---生命---垂危。”

塔莫尔喘着气说道。

“怎么会这样?”

帕尔姆感觉奇怪,在他想象中,这群人要不全都没事,要不就应该被老鼠啃成了骨头。

“有一头大老鼠,那是一头魔兽,牧师老爷和伍德拼了命,总算把大老鼠宰了,我也在场,不过没帮上忙。”

塔莫尔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他也算聪明,这样说,至少给人诚实的印象。

“魔兽?凭他们俩能杀得了魔兽?”

说话的是格罗里尔院长。

他看到这边出事就跑了过来,刚才马克西姆所说的话,让他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事不关己,他没有插嘴,但是现在,他终于忍不住了。

帕尔姆同样吃了一惊,他也觉得不可能,他没见过魔兽,但是听到的传闻却不少。

凡是魔兽,力量肯定非常恐怖,速度也不会慢,而且不容易杀死,再加上它们都有天生的能力,就算是高阶骑士遇上魔兽,也不敢说肯定打得过。

“绝对是一头魔兽,那怪物刀枪不入,火球打在它身上也会滑开,牙齿锋利得可以咬穿一切东西,速度快得像闪电,力量也大得惊人,伍德只被它撞了一下,肋骨就全都折断了,牧师老爷被他扫了一下,一条手臂就不能用了。”

塔莫尔手脚并用的比划着。

帕尔姆看了格罗里尔院长一眼,院长点了点头,按照这样的描述,肯定是一头魔兽。

“你们居然还活着——说说看,那个小家伙怎样杀死魔兽的?”

他非常好奇,就算他遇到魔兽,首先想到的也肯定是逃跑。

魔兽这东西,相当于骑士和魔法师的组合,而且还没有弱点。而牧师,除了审判者之外,全都擅守不擅攻,神术发动的速度又慢,被克制得非常厉害,他实在想像不出小家伙怎么做到的?

“那绝对是壮举——”

塔莫尔一脸敬仰。

“好了!别拍马屁了,他又不在这里。”

院长不想听这家伙啰嗦,此刻他的好奇心已经膨胀到了顶点。

“那真的是壮举,牧师老爷就像狮心王理查一样——”

塔莫尔做了一个将手臂的动作。

帕尔姆和格罗里尔院长全都张大嘴巴,这个答案确实太有震撼力了。

第二章 魔化之源

一刻钟后,就算原本不相信的人现在也相信了。

尼斯的手还插在那只大老鼠的嘴巴里,那只老鼠的大门牙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一个对穿的窟窿,四个骑士用足了力气才勉强把那只老鼠的嘴巴掰开,让尼斯的手臂能够把出来,这无论如何不可能造假。

“那个寡妇呢?”

尼斯强忍住不提自己的事。

从别人的嘴里传扬出去,那才叫壮举,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很容易被认为是自吹自擂。

“逃跑了,听村里的人说,看到你们逃了,那个女人就感觉情况不妙,趁着大家不注意,也偷偷溜走了,现在很可能已经成了一堆老鼠粪”帕尔姆不无恶意的猜测着。

他对那两夫妻全都没有好感,男的临阵脱逃,女的更是翻脸背叛,他连带对村里面那些人也讨厌了起来。

尼斯却不敢苟同,他觉得那个女人不会这么容易死,那是一个很有心机的女人。

“你打算怎么对付其他人?”

帕尔姆问道。

尼斯沉吟了半晌,有些为难的说道:“这里面还有你看中的女人……”

“你不需要在意这件事。”

帕尔姆摆了摆手,他已经从塔莫尔那里知道了一切:“我不会收她的哥哥当扈从,也不打算在让他的父母当什么管家。扈从的指责是在战场上保护主人的背后,像那样的家伙,我怎么放心把后背交给他?”

帕尔姆脾气暴躁,说话做事都只凭个人的感受,平心而论,尼斯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家伙,但是此刻,他却感觉有这么一个直性子的人也不错。

正如帕尔姆所说那样,上了战场之后,必须有一个值得托付背后的同伴,帕尔姆或许有些缺点,但是在战场上绝对靠得住。

尼斯转头对塔莫尔说道:“你守在外面,村里的人如果过来,就把他们打发走。”

等到塔莫尔出去,尼斯随手把四周封闭起来,才开口说道:“你知不知道,伊斯特看上这里,他正和路克两个人四处活动?”

“知道,要不然我怎么会来这里?”

帕尔姆答道。

“与其报复,还不如获得一些实际的利益,所以我打算把决定权交给路克。”

尼斯说出自己的打算。

帕尔姆点了点头,他现在对尼斯更有好感了。

他知道尼斯的事,也知道这是尼斯第二次遭遇背叛。第一次背叛,害得他捐出所有的财产,变得一无所有;第二次背叛,让他差一点送命,将心比心,换成是自己,绝对会想把整个村子的人全都杀掉。

“你肯定有些想法吧?说出来听听。”

帕尔姆这样说,意味着他绝对会支持尼斯的意见。

尼斯原本没什么想法,或者说他根本懒得去想,但是听帕尔姆这么一说,如果没有什么表示的话,岂不是辜负了帕尔姆的一番好意?

他感觉到帕尔姆散发出的善意,而他现在看帕尔姆也挺顺眼。

歪着脑袋想了想,尼斯有了主意:“等一会儿你去问问,那天到底有多少人为我说过话。这些人应该得到奖赏。”

“你居然还要给他们奖赏?”

帕尔姆大叫起来,看尼斯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傻瓜。

“听我说下去。”

尼斯知道这个家伙脾气不好,连忙阻止他发火,帕尔母的怒火让他感到欣慰,这才是把他当自己人看待:“就像伍德和塔莫尔,我打算提拔伍德,对塔莫尔冷漠一些,这你应该可以理解吧?对那些村民也一样,我打算拉拢一批,冷落一批,再打压一批。”

帕尔姆若有所悟,他并不蠢,只是懒得动脑子,此刻听了尼斯的想法,他立刻明白尼斯的意思。

这其实和军队里面一样。必须有赏有罚,赏是为了让人服从,而罚则是为了让人畏惧。

“那些被我们冷落的人,肯定会和受到打压的人联合在一起。”

帕尔姆居然也动起脑筋来。

尼斯又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会,只要处理得当就不会。别忘了,这里有人是魔鬼,还有人是魔鬼的帮凶……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他笑了,笑得非常阴险。

马克西姆急着把过错全都安在那个寡妇头上,所以弄出这么一个罪名,绝对是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那些曾经袭击过他的年轻人,有三个活了下来,这三个人的罪名原本很难定下来。背叛是一种行为,却算不上是一种罪行,确凿无疑的罪行只有“试图谋害神职人员”这一条,而这一条认定标准可松可严的罪名从挨鞭子到绞刑都可以判。

由于他们不是主谋,也不是主要的协从者,辩护的时候只要说他们是被煽动的,一时犯了糊涂,再加上他们如果愿意忏悔的话,教会为了表示仁慈和宽容,十之八九会轻判。

尼斯对想要杀他的人,绝对不会有丝毫怜悯,那三个人必须死,他们不死,绝对是最坏的榜样。更令他担忧的是,背叛这种事会上瘾,做过一次,就会再做第二次。

现在,那个寡妇被认定为魔鬼,这些人就成了魔鬼的帮凶,魔鬼和魔鬼的帮凶,图谋杀害上帝的仆人……这些人基本上是死定了。

就算愿意忏悔,就算有红衣主教为这三个人开脱,也救不了他们,只有教皇能够下特赦令,尼斯不认为当今教皇克莱门多会吃饱了没事干,做出这样的傻事。

“魔鬼的帮凶必然死路一条,而他们的家人,特别是那些没有站出来阻止的人,教会会对他们有所判定,他们会被划归为罪民,罪民就像是带瘟疫的人,如果有人太常和他们接触的话,也很容易被归为罪民。”

尼斯说这番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太恶毒了。

唯一值得宽慰的是,他绝对不会主动害人,他现在只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我还有一个打算,我们可以提拔那些受到奖赏的人,让他们管理者片土地,地位也会得到提升。”

尼斯已经想好对策,他甚至想好接下来的每一步。

“你打算在他们中间制造阶级差异?”

帕尔姆若有所思,他对这一套并不陌生,军队里面执行的就是这套,没有设么地方比军队的阶级更加森严。

任何东西的存在都有它的意义,阶级差异的用处就如同阶梯,它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人往上爬,而上面的位置是有限的,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站到最高的位置,所以往上爬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要挤掉其他人。

一旦有了阶级差异,这座村庄就再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团结了。

“我还打算给他们一部分人事任免权。”

尼斯想得更近一步了。

“你是怕他们斗得不够狠?”

帕尔姆明白这招的厉害。

上位者一般不会把人事任免权下放,那样会造成山头林立,底下的人有人事任免权的话,肯定会到处拉拢人,组建自己的班底。

不过想要分化瓦解,没有比这招更有效了。底下的人一旦有了人事任免权,肯定会拉帮结派,那个时候就不是人和人之间踩来踩去,而是派系和派系之间互相争斗。

“这些事你最好先告诉马克西姆,他看上去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做。”

尼斯提醒道。这个招呼只有由帕尔姆来打,如果他出面的话,他的形象就全毁了。

尼斯感觉自己愈来愈虚伪了。

整个白天,大家都在忙着收拾残局。

伤员要救治,老鼠的尸体需要烧掉,还需要搭建房屋,不过最重要的是,有罪的人必须得到惩罚,而惩罚之前肯定要有一场审判,这整整花了三个小时。

傍晚时分,又有一群人到了卡奥尼。

这一次来的人阶级更高,尼斯甚至看到有两个人是飞过来的,当这两个人出现的时候,那些村民全都吓呆了,将这两个人当成天使,跪在地上不停的忏悔。

事情都结束了,居然还有援兵到来,来的还是这种等级的人物,尼斯感觉十分奇怪,所以他私下问了问格罗里尔院长,从格罗里尔院长那里,他总算知道了原因。

魔兽这种东西通常不会自然产生,肯定有某种原因导致这种变异,那些人全都是上面派来的,为的是查明真相,这类调查往往会有惊人的收获。

傍晚时分来的这帮人,有教会的、也有这里最大的领主——哈斯家族的属下,不管有什么发现,结果肯定是两边平分。

让尼斯感到意外的是,路克和伊斯特居然也跟着来了,从两个人满脸兴奋的样子来看,他们的目的肯定已经达到了。

不过,尼斯此刻根本没有兴趣管他们的事,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在一顶大帐篷里,十几个人围拢在那里,其中就包括尼斯和格罗里尔院长。

正中央坐着一个身体瘦长、留着山羊胡、额头高耸的中年修士,他正愁眉苦脸的看着那只大老鼠,在他的脚边放着一堆工具。

他已经用尽所有能够想到的办法,却始终拿那身滑不留丢的老鼠皮没有办法。

“你是怎么宰了它的?”

拉尔文一脸疑惑的看着尼斯,哪怕他已经清清楚楚的知道了答案,仍旧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其他人也是一样。只要把尼斯换成自己想象一下,没人敢保证面对这样一头魔兽,还能够活得下来。

“很明显,这身皮是最有价值的东西。”

打铁的修士在一旁说道。

一头魔兽往往有六、七种天生的能力有些甚至更多,但是主要的能力却只有一、两种,所以魔兽身上最珍贵的部分也只有一、两个。

“皮革一般都是用来制作轻甲。”

拉尔文看着蒙德,在这方面蒙德是专家。

蒙德一脸沉思,此刻他的心里满是感叹,这件轻甲做出来的话,倒是很适合他走的那条路,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想要让小家伙继承他的理想。

当初他为了走这条路,花费无数心血,收集了大量的资料,这番辛苦绝对没有白费,他的脑子里面确实有很多皮甲的式样,问题是要符合这块鼠皮的特性,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所有的护甲都追求防御力,打造的时候自然是愈硬愈坚韧愈好,但是这块鼠皮的特性却是滑。

想了好半天,他突然睁大眼睛,目光中充满兴奋。

“我想起来了,当初曾经在布尔贝尼德的图书馆里看过一段记载,赫尔西提时代,在瑞尔得海的南岸,也就是现在的阿布希尼亚这块地方,有过一个古老的教派,好像叫……佩森斯。”

蒙德绞尽脑汁的回忆着当初看到的内容。

“那是一个隐藏在阴影之中的教派。”

格罗里尔院长插了一句。

众人并不惊讶,对于这位院长的博文强识,这里的人大多有所领教。

“不会吧?那岂不是和上帝的教义相违背?”

尼斯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那倒不是。”

院长解释道:“和光明对立的是黑暗,而影子严格来说,应该算是光的一部分,有光必然有影,影子恰恰证明了光的存在。”

听他这么一说,尼斯总算放下心,这意味着那个叫“佩森斯”的教派,并不属于教会禁止的范畴。

“佩森斯不是一个宗教派别?”

尼斯问道。他这样问是有道理的,如果是宗教派别的话,教会肯定会严格取缔。格罗里尔院长也就不可能做那样的解释。

“佩森斯其实连教派都算不上,阿布西尼亚的土地非常贫瘠,那里的人靠帮人打探情报为生,有时候也做一些刺杀之类的工作,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套独特的体系,他们的东西很奇怪,介乎于魔法和巫术之间。”

这位院长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这些东西只能意会无法言传。

听了院长的解释,尼斯顿时心生向往,不过紧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再一次落入谷底之中。

“你如果想知道的更多,就只有去找宗教裁判所,他们肯定有这方面的资料。”

院长说的挺轻松。他当然不知道尼斯身上的那些秘密。

尼斯彻底无语了,又是宗教裁判所,他突然发现自己和宗教裁判所很有缘分,他想要知道的很多东西,都需要到宗教裁判所里面查。

“对了,你刚才还没有说完呢!”

尼斯突然想起蒙德的话被打断之后,就一直没有开过口:“这个叫佩森斯的教派,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制甲技术?”

蒙德点了点头:“这个教派用的就是轻甲,他们的护甲防御力并不怎么样,却很滑,敌人的攻击总是被弹开,而不是被挡住,因为他们追求的是完全不受伤,而不是靠护甲把伤害减到最小。”

尼斯的兴趣再一次被勾起,刚才他还在犹豫,现在却已经萌生去一趟宗教裁判所的念头。

昨天晚上那只大老鼠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什么进攻都会被弹开,连燃烧粘胶都没有用处,如果他得到这种制甲技术,配合那张鼠皮本身的特性,岂不是刀枪不入了?

“我要去一趟宗教裁判所。”

尼斯说道。这话是说给身边的人听,也算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你们有没有什么门路?”

“这个很容易。”

院长一口将这件事承诺下来。

在世人的眼里,宗教裁判所是一个戒备森严、难以靠近的地方,实际上正好相反,那个地方进去很容易,只不过出来就有点难度了。

“你要什么好处?”

尼斯直接问道,他太了解这个吸血鬼了,这个家伙无利不早起,想要让他帮忙,肯定要付出代价。

院长指了指那只老鼠:“皮是你的,其他的归我们,你找到制作方法之后,我们负责帮你制作,当然,额外的材料你自己出……你这家伙是个大财主,肯定不会在乎这点钱。”

格罗里尔院长绝对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不过他开的价也确实合理,而且每一次开价,他都能够恰到好处的踩在对方的底线上。

尼斯恨得牙痒痒,他很清楚一头魔兽身上的东西有多么珍贵,偏偏这些条件又都可以接受,因为他想不出其他部位可以派上什么用场。

“可以,不过你们得再帮我做一样东西,这个家伙拥有号令老鼠的能力,我需要一件这样的魔导器,要不然你们就帮我把山里的老鼠全都杀光。”

尼斯一副你们肯定明白的摸样。

四周的人也确实明白他的意思,路克和伊斯特到处托人想要获得这里的管理权,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而尼斯和他们的关系同样也不是什么秘密。

“应该不难。”

拉尔文拿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伸进那只大老鼠的嘴巴,在里面翻弄了半天,最后取出一节骨头一样的白色东西。

“我猜的一点没错。”

他拿着那块东西洋洋得意的解释道:“这叫簧骨,如果魔兽在变异之前是群居类的动物,像老鼠、兔子、狼之类的,通常都有这种东西,用它可以召集同类。”

他转头看着尼斯:“我帮你做成一个哨子,你自己去琢磨怎么用。”

“需要多久时间?”

尼斯问道。

拉尔文笑了笑,自信地答道:“这很简单,今天晚上就可以帮你搞定。”

“嘘……嘘……嘘……”

悠长的哨声在山岭间回荡着。

一支队伍在满是枯黄断木的群山间行进,尼斯在队伍中间,他的嘴里叼着哨子。

这队人同样全副武装,身上穿着没有一丝缝隙的锁子甲,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怪兵刃,因为从帕尔姆那里得知情况,所以来的时候,他们特意做了些准备,挑选的兵刃属于很不常见的那一类。

就比如审判者摩根修士,他就拿着一件怪异的兵器,看上去像海军惩罚犯人用的鞭子——九尾猫,但是上面布满尖利的细刺,看一眼都感觉毛骨悚然,这东西一鞭子下去,恐怕半边身体的肉全都会被扯掉。

突然,有人大叫起来:“老鼠。”

话音落下,大家都已经看到,很远的地方,黑压压的一片朝着这边涌过来。

和当初帕尔姆、尼斯他们七个人第一次进山时看到的场面完全不同,这一次的老鼠数量更多,但是队型非常散乱,失去鼠王,对于这些丑陋的生物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

同样,这边的实力也和当初不可同日而语,那茫茫无际的老鼠大军还没有靠近,四周已经接二连三地亮起神术的光芒。

这就是一大堆牧师聚拢在一起的好处,每个人施展一种神术,转眼间,已经有十七、八种神术加持在身上,就连尼斯这个菜鸟也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过的强大,而且充满莫名的信心,粗略地估算一下,以他现在的状态,绝对可以干掉十个平时的他。

神术的强大之处就在于效果叠加,想要提升力量,就增强手臂和胸部的肌肉,想要提升速度,就增强双腿和腰部的肌肉,想要提升防御力,就增强皮肤和脂肪的坚韧度,互相之间没有什么冲突。

魔法就没有这样的好处了,想要提升速度有[轻灵术],想要提升防御力有[石肤术],[轻灵术]直接减轻重量,[石肤术]让皮肤变成石头质地,两者同时使用的话,后者会把前者抵消。

加持完神术,大队人马迅速分散开来。

摩根冲在最前面,就看到他挥舞起手中的怪鞭子,鞭梢上喷吐出七、八公尺长的织细光丝,这些光的丝线和鞭子本身一样,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细刺,光丝的数量本来就多,再加上这些由光组成的细刺,所以看上去毛茸茸地,每一次抽打,都会将前方一大片的扇形区域笼罩在底下。

一鞭子下去,一片飞沙走石,破木片、碎树叶、小块的泥土混杂着血沫和肉屑,在半空中飞舞着。

看到这一幕,尼斯只感觉心里一阵抽搐,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倒不是怜惜那些老鼠,而是想到摩根在战场上也用这招的话,那会是怎样恐怖的景象?

这招的威力并不强,骑士应该可以档住,但是普通的士兵却没这个本事,那无异于屠杀。

“没你想象中那样恐怖,如果有人挨了这么一下的话,只会血肉横飞,受伤的地方会很通,伤者会立刻丧失战斗能力,但是他们不会死,按照惯例,他们可以退出战斗,或许就因为这个缘故,而捡回一条性命,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仁慈的武器。”

院长看出尼斯的心思,笑着在一旁解释。

“仁慈?”

尼斯更加毛骨悚然起来,他感觉不出一点仁慈的气息。

“像摩根这种人被称为审判者,并不是没理由的,如果他们真的两手血腥的话,那么外号就应该是刽子手或死神。”

院长再一次确认刚才的话,那可不是反话。

“裁决者呢?”

尼斯问道,他想看院长怎么解释。

“有一件事你不得不承认,裁决者很少当场杀人,至于把人带回去之后,那些人是死在宗教裁判所里或者最后被处决,和他们毕竟没有直接的关系。”

和赛门老人不同,格罗里尔院长对宗教裁判所没有太大的反感,他甚至和里面一些人的关系还不错。

当然,他也谈不上喜欢,没人会喜欢这个充满阴暗和血腥的机构,即便教廷核心的那些人也是一样。

“算了,这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话题。”

院长指了指尼斯手里的哨子“你还是专心于自己的工作吧!老鼠好想要逃跑了。”

尼斯这才注意到,外围的老鼠正四散开去,以前那只大老鼠活着的时候,绝对没有哪只老鼠敢这么做,他连忙用力地吹起哨子来。

尼斯的工作就只是吹哨子,有这么多厉害的任务,根本轮不到他动手,连帕尔姆那样的实力,现在也只能跟在别人的后面吃灰。

“需要多久才能把老鼠杀干净?”

尼斯一边吹着哨子,一边问道。

“这很难说……不过,你记住,我们不是来杀老鼠的,只要找到东西,我们就会离开,你的那几个朋友不是想得到这块地方吗?你们就多努力一些吧!”

院长说这话,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

当然,他也没把话说死,如果尼斯他们出钱的话,这位院长大人绝对会考虑留下一些人来帮忙。

尼斯肯定不会上当,就算要雇人,他也会私下和别人谈生意,一旦经过这个吸血鬼的手,那价钱就不一样了,翻一倍是最起码的。

再说,他也不想把所有的老鼠消灭干净,有老鼠的威胁,那些村民们才会觉得需要保护,才会想现在这样听话。

尼斯觉得很悲哀,不知不觉中,他也开始学会算计了,这种想法在以前的他看来,绝对是非常邪恶的念头。

“会不会有另一只魔化的老鼠?”

尼斯突然想起这个问题,这群家伙找到东西之后,拍拍就走了,他和路克他们却要留在这里,万一再有一只魔鼠出现,就轮到他们倒霉了。

院长沉吟了半晌,然后不太肯定地说道:“魔兽这东西很看重领地,就算自己生的孩子,一旦成长到能够威胁到他的程度,也肯定会被赶出去。从眼前的状况来看,应该没有另一只同样恐怖的魔鼠,不过在找到魔化的源头之前,一切都很难确定,说不定就那么巧,在这段时间里面,就有领一只老鼠魔化了,或者一只幼崽恰好在这个时候变成成熟体。”

“我更担心的是幼崽逃跑,长大之后找我们报仇。”

尼斯嘟囔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情况就和这样差不多。

他现在拼命提升实力,出了腓力四世和克莱门多教皇这两大威胁让他不得不如此,另一个原因就是父亲的死。

他发过誓,要查明真相,让凶手付出代价。

“这倒用不着担心,只要我们取走导致魔化的东西,那些幼崽顶多只会比其他的老鼠聪明一些,不会强得这么离谱。”

院长不负责任地说着安抚人心的话。

一般来说,没有魔化的源头,魔兽的幼崽确实不会变的太强,但是例外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尼斯信以为真,他顿时放下心来。

“对了,我们要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不知道,也许是一块木头,也许是一颗石头,能够导致魔化的东西很多,只有离得近了,才有可能被发现。”

格罗里尔院长说起这些的时候,心中非常无奈,就是因为这种特性,除了把四周的山全部都细细搜索一遍,没有更好地办法了。

换成寻找其他的东西,他们可以直接使用预言术,就算不能确定具体的位置,至少也会给出一个范围,和现在这样大海捞针比起来,绝对轻松多了。可惜,能够导致魔化的东西,全都具有强大的能量,任何预言术都对他们无效。

格罗里尔院长只能在心里祈求,那玩意儿千万不要在哪个地洞里,不然的话,他就算把周围的群山都踏遍,也别想找到。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老鼠愈来愈少,参加搜索的人却愈来愈多,不但从外面又调来几百个人,本地的村民也都被发动起来。

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编成一队,那样太没效率了,所以分成了几十支搜索队,各自负责一个方向。

尼斯仍旧跟着院长,他们这一组主要由隐修院的人组成,负责的是南边,从两次老鼠大军进攻土堡来看,鼠灾的发源地很可能是在这个方向。

和往常一样,这群人一大清早就出发了,行走在如鬼域一般的群山之中,其他人都盯着脚下,不放过任何一件可疑的东西。

尼斯则一边吹着哨子,一边随手抛撒着种子,卡奥尼四周的植被完全被破坏,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够恢复,他这样做,只不过是尽一点力。

那些种子用特殊的溶液浸泡过,又被他用爱神赐予的天赋点化了一下,明年春天就会迅速发芽,生长的速度也会很快,或许三,五年之后,这里就能够恢复生机。

走着走着,尼斯突然罩住,他惊诧地看着脚下,之间刚刚洒落的种子居然在发芽。

“怎么了?”

摩根修士一直都走在尼斯的身后,他注意到尼斯的异常。

听到声音,其他人全都停了下来。

已经用不着解释了,地上那正在迅速生长的幼苗足以说明一切。

“东西在底下,挖……”

院长从旁边的农夫手里抢过一把锄头。

“应该不是这里。”

蒙德在一旁说道,他抬起手指着前方:“你们看。”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前方的树木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其他地方的树木总是横七竖八地倒着,但是前面的树木全都倒向同一个方向。

“给我一把种子。”

院长走到尼斯面前命令道,尼斯直接把装种子的袋子放在院长手里。

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散开,格罗里尔院长凌空画了一个神秘的咒符,他的指头带着一点亮光,划过之处就会留下一道又光组成的痕迹。

完成了这个神术之后,院长扬手抛出一把种子。

那些种子瞬间全变得毛茸茸的,像是蒲公英一样,朝着四面八方飞了出去,飞出很远之后,才渐渐落到地上。

种子一落地,就以肉眼能够看清的速度生根发芽,片刻间,原本光秃秃的一片土地就变得斑斑驳驳,被一块块的绿色所覆盖。

“就在那个方向。”

院长面朝着蒙德所指的方向,他的眼睛和别人不同,瞳孔之中隐约映射出一个六芒星阵。

他看到的东西也和别人看到的完全不同,只要是有生命的东西,全都散发着一层光芒,生命愈是旺盛,光就显得愈明亮,这里最明亮的自然是他们自己,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地上的那些植物。

果然如果他预料的那样,于是靠近那个方向的植物,生命力愈是旺盛,显然那里有什么东西能够促进它们生长。

“吹哨子,用力吹。”

院长转头朝着尼斯吩咐道。

尼斯照着做了,哨声划破山岭的寂静,朝着四面八方传开。

可惜,好半天也没有看见一只老鼠出现。

虽然这几天他们杀了很多老鼠,却还不至于把这种生物全部灭绝,这么长时间没有反应,其中肯定有蹊跷。

“就是这里了,魔兽住的地方,四周肯定是一大片禁区。”

院长见多识广,此刻他的神情中除了欣喜,还带着一丝警戒:“大家都提高警觉,国王身边都会有近卫,群居类的魔兽也差不多。”

为了以防万一,他立刻又施展了一个神术,他们四周立刻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法阵。

布下法阵之后,院长大人当先而行,其他人紧随其后,那个法阵跟着他们一起移动。

这是一个侦测法阵,只要不是己方的生物,哪怕只是一只蚂蚁也无处藏身。这个神术还可以用来破除隐身魔法。当然,这是相对而言,如果对方在隐身方面造诣,同样也可以让这个神术无效。

院长发出警告的时候,大家就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摩根抽他的刺錬鞭,蒙德也拔出那把细剑,院长本人则抄起法杖。那东西看上去就只是一根普通的木棍,没有半点装饰,看上去很不起眼,但是随着圣力喷吐,权杖的顶端冒出一个由光组成的枪头。

愈往里面走,感觉就愈阴森可怖,那些倒在地上的树木全都像马蜂窝一样,被啃得到处都是窟窿,地上也是一个洞接着一个洞。

突然,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法阵上冒出几点红光。

“大家小心。”

院长大声警告道,喊声刚刚落下,那几点红光已经到了面前。

没人看清那是什么,他们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如闪电,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幸好,悬浮的法阵有滞涩它们动作的作用,那些红光渐渐慢了下来。

被红光标记出来的是十几只老鼠,它们的个头不大,浑身上下银光闪闪,简直就像是用白银铸造的一样。

摩根出手最快,他的刺錬鞭一下子就把这些老鼠全罩住了,这一次他用上全力,刺錬鞭刮过的地方,整块地皮全都飞了起来,树木和石头都被绞成粉碎。

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些老鼠一点都不在乎,攻击打在它们身上,全都被滑开了,看上去和那头大老鼠差不了多少。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剑光闪过,蒙德如闪电般地拔出剑,猛地一个箭步,身体瞬间闪出十几公尺,刺眼的剑光如同匹练般扫过一只老鼠。

他的剑法快,剑更快,剑刃上还附了六、七种魔法,几乎到无坚不摧的地步。

一道剑光,一条血线,银色的老鼠从中间一分为二,切开的地方十分整齐,甚至连血都没有流出来一滴。

“果然是近卫,比那头大的差得多。”

蒙德松了口气。当初大家想尽办法,却没能破开那只大老鼠的皮,他也试过,同样毫无损伤。

“不过这些家伙挺漂亮的,应该可以卖出个好价钱。”

院长比别人都厉害,在这个时候还有闲情考虑钱的事。

这话倒也不错,任何毛皮都在那银光闪闪的鼠皮面前都会黯然失色,用这种东西制作成裘皮大衣的话,夫人小姐们肯定会像疯了一般掏钱。

“别杀了,捉活的。”

尼斯的脑子也不差,说到死要钱,他比不上院长,但是说到赚钱,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捉活的?”

院长愣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就明白过来:“对,捉活的,回去之后找几只白老鼠来配种试试,说不定可以人工饲养。”

这支队伍里面的人大部分都是隐修院的,格罗里尔院长的命令立刻得到了执行。

反正这些银色的老鼠远没有那只大老鼠厉害,除了速度差不多之外,防御力上就差得远了,而这批魔鼠最厉害的就是防御力,攻击力很是一般,大家也就不怎么担心了。

有那只大老鼠的尸体在手,这群人早已经研究透澈,这批魔鼠刀枪不入,任何攻击都会被弹开,但是并不意味着就没有办法对付。

摩根、蒙德他们几个,手里都多了一个口袋,那只是普通的皮口袋,但是外面缠绕着钢丝,里面则铺满棉花。

“噗”的一声,一只银鼠径直撞进袋子,深陷在棉花里,在棉花堆里面根本无处借力,它们的尖牙利齿也拿蓬松的棉花没办法。

旁边的魔法师立刻跑上来,昏迷、沉睡、迷惑、失明……一大串负面魔法扔到那只老鼠的身上。

十几分钟之后,战斗彻底结束了。

一只只昏迷过去的老鼠被抓了出来,隐修士们用铁丝把它们的四肢栓住,绑得像一颗球似的,嘴巴同样也要绑住,它们的牙齿太厉害了,连钢板都能够一口咬穿。

这些老鼠五只一串被串在一起,它们此刻看上去倒是挺可爱的。

总共二十七只老鼠,被蒙德宰掉一只,让格罗里尔院长惋惜不已,他现在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养这些东西,还有怎么替他们配种。

尼斯没管这些,他现在正忙着播撒种子,要趁现在多种一些植物,在他们身后,那些刚刚洒下的种子已经有半尺高。

“快点、快点,把这件事解决了,我们也好早点回家。”

院长提着一串老鼠大声命令道。

在前方数百公尺的地方,有一圈顺时针倒下的树木,正中央有一个大坑。这个大坑有七、八公尺深,直径大致二十公尺,同样也像是一个蜂窝,坑壁到处都是窟窿。

“总算找到老鼠窝了。”

院长看着那悬浮在半空中的法阵。法阵上有几点微弱的红光,全都集中在一起,位置就在附近。

“把这边挖开。”

院长指着红光聚集的方向。

他的命令才刚下达,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动手,那几点红光就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朝着不同的方向移动起来,它们似乎能够感应到危险临近。

虽然它们移动的速度很慢,但是那毕竟是在地下,挖土的速度肯定比这更慢。

“我恨老鼠,我也恨地洞。”

院长咬牙切齿地咒骂着,他展开双臂,将一片光雨洒落到地上。

这不是攻击性的神术,这片光雨同样也把周围的人全都笼罩住。

所有的人都感觉心灵异常宁静,就像是躺在家里的床上,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感觉,那几个红点也安然不动了,它们同样受到影响,再也不觉得危险。

“挖。”

院长也不罗嗦。

几个村民走过去,开始用手里的铲子挖土。

他们挖得很轻松,合格地方像是蜂窝,又像是奶酪,中间全都是空的,一铲下去就是一大块。

往下挖了五、六公尺,突然露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金属、矿石、玛瑙,也有硬币。

“停,这里恐怕就是那只鼠王的王宫。”

院长怕那几个村民把要找的东西弄坏了。

几个骑士代替那些村民下到坑底,他们手里的小刀代替了铲子,开始朝着周围挖起来,很快,一个用茅草搭成的窝露了出来。

窝的正中央放着一块石头,这块石头表面布满孔,有三分之二被烧溶过,变成了玻璃质地。

“这是什么?”

尼斯等那几个骑士把东西遞上来之后,忍不住问道。

“好像是一块陨石,也有可能是火山喷发出来的岩浆石,谁知道呢?反正是这东西就可以了。”

院长走过去,小心翼翼捧起那块石头,颠过来倒过去看了半天,然后又看了一眼坑底:“大家再找找,可能不只这一块,”

没人表示反对,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找得仔细一些呢?反正这个地方并不算大。

几个小时之后,整个坑被翻了个底朝天,挖了十几公尺深,到最后连地下水都冒出来了。

并没有发现第二块类似的石头,其他东西倒是捡了一大堆,因为不敢肯定里面有没有要的东西,这些东西全都被归在一起。

除此之外,还挖出来三只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的小老鼠,它们已经长出一点茸毛,隐约看得出带着银色。

“这三只比另外二十七只要好得多,它们还没有意识,可以被驯化,等到睁开眼睛之后,可以试试让它们认主。”

院长将三只幼崽交给摩根。

“也给我一只。”

尼斯伸出手来。

院长本来还想讲价,不过一想到这件事本来就是尼斯引来的,他又有点不好意思,在三只老鼠里挑了挑,捡出最小的那只放在尼斯的手里:“这只就给你吧,虽然没有了那块石头,这只幼崽不会变得更加厉害,不过它毕竟是魔兽,养得好的话,对你会有不小的帮助。”

院长只不过是随口一说,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当真。

没有了魔化之源,这三只幼崽就不可能进一步变异,它们的实力甚至比不上另外二十七只魔鼠,唯一的用途就只有拿来配种。

用神术把那块神秘的石头封印起来,院长朝着尼斯一伸手:“把种子给我。”

尼斯递了过去。

院长再次抓起一把种子,像刚才一样飞散开去,这一次,那些种子落下之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好了,没问题了,一切都是因为这块石头。”

他感觉到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总算可以回隐修院了。

第三章 今后的路

山谷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魔化的源头找到了之后,当天就被大队人马保护着送回阿德蒙特,等到把那个大坑周围全都勘探一遍之后,剩下的人也走了,只留下路克他们四个和尼斯。

和当初来的时候相比,山谷已经彻底变了样。

因为老鼠大军两次来袭,仅有的那些庄稼全被毁了,又因为各路人马的到来让这里显得十分凌乱,唯一比以前好的地方,就是南边的悬崖多了一片绿色。

负责这次搜索行动的是一位主教,他选择那片绿地作为驻扎的地方,哈斯家族派来的人也住在那里。

为了住的舒服,他们让同行的魔法师施法,将那片山变成一片平地,还把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植被移开了一些,变得错落有致,他们的帐篷就扎在灌木从间的空地上。

现在所有人都离开了,这块好地方自然被路克他们占了下来,此刻几个人就聚集在中央的大帐篷里,这原本是那位主教大人住的地方。

路克他们四个仍旧全副武装,毕竟他们都不敢肯定村里的人会不会再次背叛。

“怎么都找不到那个女人,真让人恼火”路克说的女人,就是那个想要置尼斯于死地的寡妇。

直线搜索引起魔化的东西时,大家也顺便再搜捕这个罪魁祸首,可惜一直不见这个女人的踪迹,也没有发觉她的尸首。

“迟早会找到的,她的头像现在贴的到处都是,连宗教裁判所都插手了。”

尼斯倒是挺看的开。

“大家猜猜看她是怎么逃出去的?”

路克一直想问这件事,之前始终没有机会。

“还用说吗?当时只有躲进河里最安全,那个女人肯定也想到这一点,只要抱着一根木头往下游漂,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足以让她逃到下游一百多公里的地方。”

尼斯早就琢磨过了,那是唯一的选择。

如果走陆路的话,可能遇上老鼠不说,就算运气好逃出去,也会迎面碰上从阿德蒙特过来的援兵。

“别去想那个寡妇了,说说看,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伊斯特更关心眼前的事。

当初第一个想到吃下这里的就是他,现在已经如愿以偿,哈斯家族的人临走的时候,把一封任免书交给路克,那上面任命路克为卡奥尼的管理者。

所谓的管理者,就如同阿萨克斯港那五巨头一样,拥有者重要的发言权,不过管理者不是领主,并不拥有这里的土地,这个头衔也不能够被继承。

房间里面一片沉默,路克和尼斯都若有所思,梅特洛则想先听别人的意见。

好半天之后,路克终于打破沉默:“在作出决定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件事。”

听到这话,伊斯特和尼斯都已经心中了然,路克要摊牌了。

果然,只听到路克说到:“现在有了这片托管地,我们大家算是有了一点根基,我不打算把卡奥尼据为己有,在这件事上尼斯做得比我们任何人多,而最初的想法是伊斯特提出的,再加上我们之中每一个人都出了一大笔钱,所以……”

他看了看众人:“我打算组建一支队伍,然后向上面要求更改管理者,把卡奥尼改为由我们整支队伍共同管理。”

“我没问题。”

伊斯特第一个表态,这么长时间来,他和路克合作的挺愉快,他也觉得大家互相协助比一个人独自打拼,要有利得多。

第二个表态的是尼斯,他的情况又不一样。我的身份和你们不同,你们组建好队伍之后,我加入就可以了。

他要走的路和路克他们并不一致,所以没必要绑在一起,选择战士加入这支队伍,对于他来说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我也赞成。”

梅特洛紧随其后表了态。

他是这支队伍你们最后自知之明的一个人,很清楚自己没有路克和伊斯特那样的身份,也没有那么好的家世,就算去别的地方也是替人做事,还不如待在这里。再说,半年来的经历,也让他对着支队伍充满信心。

自从尼斯加入之后,他们一致在走上坡路,而且发展的情势非常迅猛,像这种前途无量的队伍,别人还巴不得进来呢!

现在只剩下帕尔姆没有表态了。

尼斯其实早就知道,等到卡奥尼的管理权定下来之后,就该市帕尔姆做出选择的时候了,一旦共同组建起一支队伍,那么队伍中的每一个成员不管做出什么样的成绩,都会被算在这支队伍的头上。

这种制度谈不上好坏,它可以最大限制的让每一个人发挥自己的能力,但是同样也可能滋生惰性,所以一支队伍想要发展得好,最重要的是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有归属感。

所有的目光全部盯在帕尔姆身上。

此刻帕尔姆也确实非常犹豫,以前他在这个团队之中,完全是混日子。

当初他结识路克和伊斯特,是看上他们的家世,心想跟着他们能得到一些好处,一支昏倒成为见习骑士,之后他就打算单打独斗,靠自己的勇武博取一份前途。

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比预期中的要好得多,不但早了三年成为了见习骑士而且手里还很宽裕,按照原来的计划,他已经可以喝路克这帮人分道扬镳了。

但是,梅特洛看到的事,他同样看到了,这支队伍明显处于上升的形势,前景一片光明,这时候推出的话,实在是太傻了。

不退出的话,以后上了战场,他的努力只会为这支队伍增光添彩,获取的利益却是按照地位分配,路克肯定拿最多,其他人按照排名拿各自的比例,做事的人只不过多拿一份,他的实力最强,却要排在梅特洛的后面,这样的分配方式他肯定最吃亏。

“算我一个。”

犹豫再三之后,帕尔姆终于做出了选择。

此刻他想到的是艾玛尔红衣主教身边的那个扈从,那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其实却坐着保护和打杂的工资。

这个世界上实力强的人多得是,但是真正能够出人头地的却没有几个,没有比着更令人悲哀的了。

帕尔姆的决定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说实话,其他人也不希望看到帕尔姆的离开,除了这个家伙确实有实力之外,原来四个人一起打拼,眼看着大家就要正式起 步,其中一个人却黯然离去,这对其他人也是一个打击。

“既然这样,那么我就马上就提出申请。”

路克也挺干脆,他对这个鬼地方本来就不怎么在意。

“现在可以讨论刚才的问题了吧?”

伊斯特催促道。

“这个家伙当初说过,压第一步打算在这群村民之中制造阶级。”

帕尔姆指了尼斯。

“我赞成。”

伊斯特立刻说道。现在只要是尼斯的提议,他都会第一个赞成。

“这样也好,想要拉拢所有的村民显然是不可能的。”

路克转头看了窗外一眼。

远处的悬崖边竖着三个绞架,上面各吊着一具尸体,这三个人从老鼠的嘴里逃脱了一条性命,却没有逃过法律的惩罚。

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想要化解是不可能的,这也是他们现在不得不全副武装的原因。

有了阶级差异之后,他们需要拉拢的就只有一小部分人。

“他还打算把一部分人事任免权放下去。”

帕尔姆继续说道。

这一次路克和伊斯特沉默了,只要稍微想一下,衙门完全可以明白尼斯的打算,但是这样做有利有弊。

让所有的人意外的是,帕尔姆接着说道:“我觉得挺不错。”

“把人事任免权放下去的话,我们很可能就会被架空……”

伊斯特说出了他们的顾虑。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是平民,就算再有什么样的权利,也仍然是平民,不可能越过这条横沟,你们是担心他们会取代我们吗?”

帕尔姆难得显露一回,他一直在想这件事,可以说是早有准备。

“对啊!”

路克和伊斯特,猛的醒悟。

如果大家都站在同样的台阶上,他们确实需要担心,人事任免权放下去之后,底下的人互相抬升,最终会把他们挤掉。

但是他们是并非站在同一台阶上,他们是站在阳台上,底下的人顶多站在最上面的一级台阶,绝对不可能站到阳台上。

“你打算用哪几个人?”

路克转头问尼斯。

“马克西姆应该是第一个,他在村里本来就有威望,也帮我说过话,我还许诺过一个老头担任事……”

尼斯一边在脑子里整理着名单,一边说着。

当初他总共给过两个老头许诺,让他们担任事,但是造反的那天,只有一个老头为他说话,之前他还让帕尔姆帮他打听了一下,那天为他说话的有十五个人。

名单很快就确定下来,总共四个管事,八个则事。

另外还有三个也替尼斯说过话的人,因为他们的儿子或者兄弟参与造反,所以不可能重用,不过他们也没被划进罪民的行列,这是尼斯的特关照过的,梅特洛突然有一个想法,“我打算带他们去一趟阿   克斯,让他们看看我们的作坊,顺便让他们干点轻松的工作,借此给他们一些甜头。”

“这是个好主意。”

帕尔姆赞同道。 他现在也渐渐进入了状况,以前他是从来不愿意动脑子的,梅特洛的提议其实就是用好处收买人心,伊斯特和路克也思索起来,想要给别人好处实在是太容易了,不过尼斯却陷入沉思,他的父亲对下人一向很优待,他刚到卡奥尼的时候,同样给了那些村民不少好处,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背叛,所以单纯的给好处并不能够获取忠诚。

看到路克,伊斯特和梅特洛讨论越热切,尼斯冷哼了一声。漠然的说道,“现在给他们这么多,以后呢,一直都给他们这么多吗?等到哪天你们不给他们好处了,想过会是什么结果吗?”

那三个人顿时愣住了,不只是因为尼斯的话让他们清醒过来,跟是因为尼斯冰冷的语气,他们还没有听过尼斯这样的语气说话。

“或许可以用美好的未来代替实际的利益,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些许诺……”

梅特洛这一次不像刚才那样有把握了。

果然,他的主意才抛出来,就被尼斯顶了回去:“这招我已经用过了,之前帕尔姆看中了一个女孩,为了帮这个家伙得到她。我对她的家人许诺了许多东西……”

尼斯不想说下去了,这件事让他灰心丧气,这几天以来,他静下心想了很久,多少找出一些原因。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那个时候他太急切了,让这家人感觉高枕无忧,就等着将来做大老爷,所以出事的那天,他们唯恐自己受到牵连,始终缩在后面,没有替他说过一句话。

房间里面的气氛突然间变得异常压抑,五个人全部沉默地坐在那里帕尔姆是尴尬,因为这件事跟他有关系,梅特洛是郁闷,刚刚还志得意满,以为出了一个好主意,没有想到是已经证明是失败的东西好半天之后,就听到路克在那里自言自语着:“必须让他们知道,离开我们,他们什么都得不到,还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位置不稳,如果做得不好的话,都会被我们放弃。”

伊斯特立刻接到:“一旦被我们放弃,他们立刻就会被打回原型,这才是关键。”

四个人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可是,今天的尼斯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要反对,只听他再一次冷冷地说到:“别放弃的人会怀恨在心,其他人会感觉到岌岌可危,所有人都会想办法给自己安排一条后路”房间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中,路克。伊斯特和梅洛特全都头痛欲裂,他们突然发现。有一个领地也不是那么值得庆幸的事,反倒是烦恼一大堆。

“我不想了。”

伊斯特重重拍了一下尼斯的肩膀:“提出质疑的人必须给个建议”“我同意。”

“ 我也同意。”

路克和没斯洛双双举起手来。

尼斯郁闷的看着这三个家伙,他如果有好的方法,也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他也非常清楚,这个问题根本无解。

如果有标准答案的话,只要按照那个标准答案,这个世界上肯定会出现一个完美的国度,可惜,这个国度根本不存在。

看到尼斯闭嘴不言,伊斯特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你至少要告诉我们,这些被我们放弃的人应该怎样处理?”

他退而求其次。

对于这个问题,尼斯倒是想过。

“很简单,给他们自由,让他们保住以前得到的东西。”

尼斯说这话的时候。想着的是以前的那个家,隐约间,他已经猜到了那些仆人们为什么会背叛他,为什么会投靠他的那些亲戚了。

法兰克王国有一条法律,如果一个家族的直系继承人全部不在了,财产将会由旁系继承,但是财产里面并不包括奴隶,所有的奴仆都会得到自由,他们的卖身契将自动作废。

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了他的管家婆就没有这种顾虑,他们一家早已经赎回了自由。

路克、伊斯特和梅特洛绝对没有想到,尼斯给出的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梅洛特有些愤愤不平。

“确实太宽厚了一些”这一次连斯洛特都无法赞同,宽厚是客气的说法,他真正想说的是愚蠢。

路可没有说什么,但是很显然和伊斯特的观点一致。

看到这三个人全都无法接受,尼斯幽幽地说道“以你们的身份和手段,想要对付一个失宠的前手下,会没有办法吗?”

那三个人一愣。

尼斯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他的本意是建立一个轻松地制度,他不奢望能得到忠诚,只是希望少一些背叛。

他的想法是,给予大部分村民自由,而那些肯跟着他们走的人虽然失去了自由,去换来了机会,发财的机会、地位提升的机会、出人头地的机会。自己的路自己选择,他们如果选择了后者,就必须付出忠诚。

可惜这个想法还没有提出来,就被路克他们本能的拒绝了上位者总是希望下面的人服从,贵族永远希望平民顺从,古代哲人提出的自由、平等的理念早已经被人遗忘了。

不过他并不打算放弃一件事情如果不能够被人接受的话,最好的办法并不是放弃他,而是改变一下包装,为此,他不得不装成一个恶人。

尼斯的神情突然变得邪恶了起来。他仍用缓慢的语调说到:“最好布置的想是命运的安排,被我们放弃之后,那个人也就被命运抛弃了,比如生意失败,染上毒瘾、遇上骗子……对于一个没什么地位的人来说,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他倾家荡产的灾难多的是。”

梅特洛顿时变了脸色,连路克和伊斯特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帕尔姆更是像从来不认识尼斯一样,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四个人全都感到了莫名的震颤好半天后,路克才苦笑着说道:“怪不得人么常说,勇者的长剑比不上智者的心思”伊斯特也在旁边表示赞同。

此刻,这四个人的心理,感受最深刻的是梅特洛和帕尔姆,他们突然想到,这一招对他们同样有用。刚才他们如果拒绝加入这支队伍的话,很难说不会受到同等的对待“还好你是跟我们是一条心的”伊斯特拍了拍尼斯的肩膀,身份不同,需求也不同,他和尼斯不会有利益的冲突,也就用不着和尼斯结仇。

说实话,刚才他已经在下意识的回想,自己有没有的罪过这个小家伙?

“你说吧,实际上要怎么做?”

路克这么说,是把决定权交给了尼斯“你先发表一个声明,宣布这里的人都是自由民。”

尼斯看着路克,他要看路克的反应。

“这没问题”路克现在什么都可以接受了。

“然后让那十一个人自己选择,是不是愿意担任管事和执事,你可以告诉他们,他们仍旧是自由民,但是要发誓效忠的。”

尼斯又停了停。

“你继续说。”

路克催促道。有了刚才那番话打底,他已经明白那些村民根本不可能跳出他们的手掌心,心里也就没有抗拒了。

“然后就是按照梅特洛的计划进行,带他们去见见世面,只是不能给他们钱。”

尼斯又特意提醒了一下:“不只是去阿萨克斯港,最好再带着他们拜访一下王子殿下,不过别让他们进府邸,让他们待在马厩里,只要他们知道什么地方就可以了……”

“高。”

梅特洛挑起大拇指,他只想到用繁华引诱,尼斯却想到籍势压人,那绝对要高明多了。

“从阿萨克斯回来的时候,顺便请两个教礼仪的人过来,教那十一个人言谈举止。”

尼斯说道。

“这恐怕不容易。”

梅特洛挠了挠头。

“我并不是让你真的把他们变成斯文人。”

尼斯突然发现梅特洛有时候也挺天真:“只想籍这个办法让他们意识到:他们很土,很上不了台面,带他们出去会让你感觉丢脸,去那些上流的地方,他们只配待在马厩里……”

伊斯特在旁边哈哈笑了起来:“我明白了,你这个家伙是打算让他们以为,他们只要听话,就会变得体面,变得有教养,然后他们看其他人,就会像我们现在看他们一样。”

路克他们也都明白了。

这种事很常见,城里人全都看不起乡下人,而那些从乡下出来在城里饱受歧视的人,一回到乡下,也往往神气活现,看不起以前的乡邻。

“越是歧视他们,他们希望成为体面的人的心就会越迫切,所以教他们礼仪的时候,一点都用不着客气,做得不好的话,就狠狠地惩罚他们,羞辱他们。”

尼斯这次多少有点坏心眼,他这是在报复。

那些人虽然帮他说过话,却也都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是怕受到教会的报复罢了,他让路克给那些人好处是为了大局着想,心里自然不会舒服。

“我有一个问题。”

路克插了进来:“怎么让他们明白这一切只有我们能够给他们。”

尼斯很郁闷,这不是逼着他做恶人吗?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这很简单,只要找个会演戏的家伙,让他想办法买通那群农夫,看看有几个人真的选择背叛。”

这个想法并不是现在才有。当初和帕尔姆一起进山的时候,他就琢磨着,招募手下的时候要来一场考验,纪律性、忠诚和勇气都是必须考验的项目。

所有人都点头。

这招确实不错,既可以测试那些人的忠诚程度,又可以抓一个反面典型出来警告其他人。

“其实未必要制造骗局,我们在阿萨克斯不是有一个敌人吗?”

伊斯特在一旁提醒道,这个家伙也是一个“阴人”“对啊,那位贝尔兰多斯子爵最喜欢收买我们身边的人,据我所知,他收买人的时候总是说得天花乱坠,却从来不会拿真金白银出来,谁如果上当的话,那绝对是最好的榜样。”

梅特洛幸灾乐祸地说道,他对那位子爵实在是太了解了。

接下来的几天,路克他们按照尼斯制定的方针,先宣布那些村民全都是自由民。就连那些罪民也是如此,接着就是让那十一个人自己选择,愿不愿意效忠他们。

结果当然是愿意。

住在这里的人,一直过着自由却贫穷的日子,大部分人都想换个环境,如果能够过得舒服一些,就算是少了那么一点自由也值得。

当天晚上,这十一个人和他们一家搬出了土堡,搬到那片绿地。

之后的两天,这十一个人各自去拉人,他们的手里有人事任免权,每个人都可以找三个手下。

转眼间,又有三十三个人向路克他们表示忠诚,加上这些人的妻子儿女,四个见习骑士已经初步控制了卡奥尼。

身为这片土地的管理者,路克他们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过冬。

当初被打掉的房子必须重建,还要准备冬天取暖用的柴火,更重要的是要储备足够的粮食。

前两件事都很容易做到,反正山里有的是木头,粮食却要到外面购买。

好在秋收已经结束,天天都有集市,想要买什么东西都很容易,现在的粮价也最为便宜。

留下帕尔姆和另外几个人看着庄园,路克他们带着其他人前往阿德蒙特。

这是一支很长的队伍,大车一辆接着一辆,这些大车全都是自己打造的,因为缺少牛马之类的牲口,只能由人推着走。

七十五公里的路程绝对不算短,这条路又不好走,只能停停走走,最后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到阿德蒙特。

一进镇,尼斯就感觉到这里明显比以前热闹许多。

街道旁全是一个个的棚子,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最多的就是农产品,豆类和谷物一麻袋一麻袋地装着。

梅特洛站到一辆大车上,对着底下的人喊道:“你们去采购粮食和其他过冬的物品,谈好价钱之后,把人带到我这里来。”

“三老爷,能卖几尺布吗?我们的衣服都用来做护甲了。”

一个农民盯着旁边的摊子,一边问一边流口水。

不只是他,其他的人也差不多,他们有的盯着卖布的摊子,有的盯着卖农具的摊子。

梅特洛看着路克,当初说好了不能给这些家伙太多好处,省得他们得寸进尺。大部分的人却还穿着坎肩,他总不能让村民们披着那些沾满老鼠血的木片甲过冬吧?

“好吧,你们每人六尺布,别忘了那些没来的人。”

梅特洛朝着底下喊道。

“村里其他的人……”

另一个农夫问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底下已经有好几只脚踢了上去。

那个农夫也知道自己问得太蠢了,很有可能犯了老爷们的忌讳,所以身体一缩,恨不得躲进人群里。

梅特洛犹豫了一下,他的眼睛看向路克。

“修道院里面有别人捐赠的旧衣服,你去要些来。”

路克可不打算做善人,正好趁机制造出差距。

那些旧衣服都是没人要的货色,扔在仓库里好些年很多都发霉了,和这些人新做的衣裳一比,差距就会立刻显露出来。

即使这些发霉的旧衣服,他也不会白白送出去。村里的人虽然没钱,劳力却有的是,反正接下来的整个冬天,这些人窝在家里也没事做,正好可以用劳力价换实物和衣服的钱。

“等到回去之后,就让他们帮你把教堂造起来。”

路克等到那些村名们全都已经走远之后,和尼斯悄声说到。

“那倒不急。”

尼斯没领这个情,他已经想好应该做些什么了:“第一个造的应该是锯木厂,卡奥尼周围的那些荒山全都被你们买了下来,那些木头全是你们的,连砍伐都不需要,老鼠已经替你们做了。”

梅特洛从打车上下来,他摇着头说到:“我已经看过了,这些木头历经很多年的风吹雨打,不是朽烂就是开裂,恐怕卖不到什么价钱。”

这个家伙是财迷,同样也打过木头的主意。

“不可能所有的木头都烂了,里面肯定有可以用的,就算那些烂木头也不是一无是处,可以用它们烧成木炭啊!”

尼斯会想到这个想法,就是因为他烧过木炭,自然知道这些干枯开裂的木头用来烧木炭绝对不差。

这一次梅特洛没话可说了,而路克自然高兴,他正愁钱不够用,为了成为这里的管理者,也为了买下四周的荒山,他们已经花光手里所有的钱,还找马文借了一笔。

没有进帐,心里总是不踏实,万一阿普度勒那出了什么事,他们可就债台高筑了,到时候马文肯定会要求他们用配方抵债,身为一个谨慎的人,路克当然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赛门老人看守的仓库旁也有一排毯子,尼斯一路走,一路看。

这种出售的大部分是杂粮,显然越接近小镇的边缘,卖的东西就愈差,修道院旁边那一圈,货色还不比这里好得多。

突然,尼斯猛然一回头,他感受到有人正在盯着他。

果然旁边的小巷口黑影一晃,一个人迅速缩了进去,虽然只是一瞥,他却可以肯定是一个男人。

尼斯皱起眉头,他的仇家不少,那些冷酷贪婪的亲戚、卡奥尼村的罪民,还有贝尔兰多斯子爵,刚才的监视者会是哪一方的人?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推开仓库的门。

门没锁,老人显然知道他会来,反手插上门锁,穿过仓库,到了那个小院,尼斯看到老人正从房间里面走出来。

“又长本事了?”

赛门老人欣慰地说道。刚才尼斯还在门口的时候,他已经感到小家伙身上散发出的煞气。

“隐修院的院长帮我从宗教裁判所弄了一个非常强悍的武者之魂…”

尼斯原本就打算找赛门老人询问一下,那个武者之魂对学和杀戮的执着,一直都让他感到不安。

老人耐心地听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一直等到尼斯说完,他仍旧沉默不语。过了片刻,他将手轻轻搭在尼斯的额头上。

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如此轻易做到这一点,毕竟是他帮尼斯将意识割裂开来,也是他帮尼斯开启了智慧。

好半天后,老人终于收回手。

“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老人问到。

“先说坏消息吧!”

尼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坏消息是,这个武者之魂是非常危险的东西,一个不小心,你的意识就会被他吞噬。”

老人脑子里面的知识比格罗里尔院长渊博,连哪位院长都知道武者之魂有可能吞噬植入者的意识,老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尼斯的脸色骤然一变:“那会怎么样?我不再是我了?我会变成那个人?他会借着我的身体复活?”

“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植入武者之魂的秘法,本来就是研究复活之法的副产品,不过这件事你在任何典籍里面都不会看到。”

老人原本不打算告诉尼斯这些,现在出了意外,不说不行了。

“如果自我意识被吞噬话,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尼斯最关心的还是后果。

“你还是你,只是性格会变成乖张、狂暴,出现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状。”

老人尽可能说的委婉,他不可能明说。这个武者之魂给他的感觉很糟糕,尼斯看到的只是此人嗜血和杀戮成性,他却知道那个人已经掌握了杀戮之力。

牧师的终极是凝结圣性,魔法师的终极是接触到世界本源,骑士的终极则是领悟战争元力。

杀戮之心属于战争元力的毁灭一系,这一系的终点不但是毁灭一切,甚至连自我都要毁灭。对于这种恐怖的东西他也束手无策,他还远没有达到那种境界。

“我要怎么避免意识被吞噬?”

尼斯问道,他绝对不会想到老人也没有办法,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老人无所不能。

“千万别用‘战魂复苏’,即使你能够使用这个神术,也不要用它。”

老人说出其中的关键,这正是当初格罗里尔院长没有说的。

那个剥皮归倒不是有意陷害尼斯,他并不知道情况的严重程度,自然也就不会给出这样的警告。

植入武者之魂,就是为了用“战魂复苏”让武者之魂苏醒过来,一变让自己拥有强悍的战斗力,如果不能用这个神术的话,等于白费一番手脚。

尼斯也不希望这样,所以他问道:“等到我能够驾驭这个武者之魂的时候,能不能使用?”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就用不着它了。”

老人一阵苦笑,就算他本人在那个人面前,也是一刀即死,想要驾驭这个武者之魂,至少要圣性凝结,那已经是圣徒了。

一个牧师到了这个层次,实力同样恐怖,他们可以凭一己之力召唤出天使,或者让天使降临到自己的身上,任何人在他们面前都讨不了好,只有望风而逃的分。

尼斯其实也猜到了,他无可奈何地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好消息了。”

“好消息是,这个武者之魂非常适合你。”

老人说道。

尼斯感觉十分奇怪:“我知道啊!”

老人摇了摇头笑道:“我替你设想的计划全都要改了。神术和魔法并不是一对很好的组合,神术和武技却是天生一对。”

当初他觉得尼斯已经过了打基础的年纪,在武技方面走不太远,所以才制订了之前的计划,但是现在情况变了。

这个改变也是他乐意看到的,因为圣殿骑士团的成员大部分都是走这条路,有大把的经验可以借鉴,更重要的是,可以用到的法器也有一大堆。

他正琢磨着什么时候要和骑士团的联络人街头,就听到尼斯把真正的来意说了出来:“我打算去一次宗教裁判所。”

“为什么?”

老人显得有些意外,虽然去宗教裁判所是迟早的事,有很多资料必须到那里去寻找,但是现在却有些太太早了。

“我做底层服事的时候,遇到一头魔兽,非常幸运的,我把它宰了,最后得到一块皮。”

尼斯从背后的口袋里面掏出那块鼠皮。

那是一块完整的鼠皮,如果吹足气的话,仍旧是那只大老鼠的摸样。

卡尔文他们到了最后也没办法把这张皮破开,所以他们只能从老鼠的嘴巴下手,把整块老鼠皮翻了出来。

老人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那绝对不是一把普通的比搜,看上去就像一个十字架,刃部和握把差不多长短,似乎也不怎么风力,但是给尼斯的感觉,却不下于路克他们四个拥有的朗基努斯枪的仿制品。

老人以前可没这东西。

稍微想了想之后,他立刻明白了,这肯定是圣殿骑士团和老人联络上之后,给老人防身用的。

“小心,它会把攻击弹开。”

尼斯警告道,他不想让老人伤到自己。

老人一手握着匕首,一手取过鼠皮,他几乎就是用老鼠皮把匕首包裹起来,只见刃口划过一道闪亮的弧光,他的手微微往下一沉。

匕首的尖端沿着手掌滑开,他的手掌上滴溜溜地打着转。

老人感觉到他的匕首像是扎在一个可以滚动的大钢球上,刺不进去,也使不出力气,稍微一用力钢球就会滚开。

“好,果然是一件好东西,你是怎么把它宰了的?”

赛门老人也和其他人一样好奇。

尼斯已经说过无数遍了,但是他从来都不会感到厌烦:“很简单,就像狮心王做过的那样。”

“以后别那么冒险,魔兽不是你现在能够对付的。”

老人根本没问过程。他已经猜到,肯定是尼斯队魔兽的危险性认知不足,所以才会那么胆大妄为,这个是和小家伙当初救了自己的情况差不多。

无知者无畏,知道得愈多,胆子反而愈小,老人的脸上再次露出苦涩的神情。

刚才他还在琢磨怎么联络骑士团,怎么弄几件好一点的护甲和武器过来,现在看来,一切都用不上了。

圣殿骑士团的作战方式比较光明正大,讲究的是硬碰硬,所用的护甲和武器全都符合这种作战方式,铠甲的防御力很强,分量也不轻。

尼斯的风格却是和对手拉开距离,游走于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外,寻找破绽给予致命的一击。

修炼到终极境界,就会像那个武者之魂一样,凭着让人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和对飞刀随心所欲的控制,可以无视任何防御,能够一眼看透破绽,出手必中,中必夺命。

老人大致能够尼斯为什么找他,却仍旧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替自己占卜了一下吉凶,但是结果却含糊不清。”

尼斯说出来这里的目的。

老人笑了起来:“看来你最近太顺利了,以至于自信心季度膨胀,和宗教裁判所有关的事,哪是你这样的实力能够查探的?我都没有那个把握。”

虽然这样说,老人却没打算不帮忙。

从逃出来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他的实力已经恢复到巅峰状态,再加上尼斯肯定不会去关押重犯的地方,那些次一等的所在,神力屏蔽并不是很厉害,他多多少少应该可以看出一些东西。

老人再一次将手贴在尼斯的头顶上,不过,这一次他不是要搜索尼斯的记忆,而是以小家伙作为媒介,看一下命运的走向。

转瞬间,他的眼前出现无数线条,这些线条不停地抖动着,像是被风吹拂着的烟丝,似乎随时都可能被吹散或断掉。

命运确实如此,很容易被改变,即使是最高明的先知,也无法百分之百地确定命运的走向,要不然圣殿骑士团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正因为知道命运的多变,也因为骑士团的遭遇让他更加警醒,所以老人不惜耗费大量的圣力,搜索着每一段命运线条。

他要知道是否有人在刻意改变什么,如果有人那样做的话,就要小心了,教会很可能已经盯上了小家伙。

整整一个小时之后,老人才将手拿下来。

“你去吧,去一趟宗教裁判所,会对你帮助极大,你在那里可以得到很多东西,收获绝对不会比圣地之行小。”

老人的预言让尼斯心中大定,与此同时,也让他想起遇上那只大老鼠之前,他替自己占卜的结果。

那次的结果就是他会有巨大的收获,而且收获之大可以和圣地之行的收获相媲美。

事后,他确实得到不少好处,但是所得的好处还没办法和圣地之行相比,他原本以为那是应有的误差,现在看来,还有不少好处在等待着他。

“和宗教裁判所多打一些交道其实也有好处。”

老人知道尼斯前途无碍,也就不在乎多说几句:“宗教裁判所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不过只要不和里面的人为敌,倒是未必有那么可怕。”

“这怎么可能?”

尼斯感到难以理解。

“那里面总共有两种人,一种是狂热弹诚信徒,最初组建宗教裁判所的就是这样一群人,这个机构刚刚出现的时候,本意是为了维持正义和公正,但是很快就变质了……”

老人非常遗憾的摇了摇头。

这个机构从成立的那一天起,就是一把朝着内部的尖刀,它的作用其实已经注定,它会被一些有心人握在手里,成为他们的工具,想不变质都不可能。

“另外一种人呢?”

尼斯问道。

老人呆了一呆,才发现自己走神了:“另一种人就和你一样,都是没什么门路,却又想尽快提升地位和实力的人,加入宗教裁判所和成为苦修士一样,都是一条捷径。”

“教会的捷径可真不少。”

尼斯发出由衷的感叹,到现在为止,他已经知道好几种了。

成为隐修士、成为审判者、加入宗教裁判所、执掌一座教堂、去偏远地带传教,这些都是捷径,更别说,如果有一个强力靠山,还可以用强行灌输圣力的方法提升一个人的实力,哪怕那个人是白痴都没有关系。

“你现在总算明白成为牧师的好处了吧!”

老人半开玩笑地说道。

第四章 宗教裁判所

刚刚从仓库里出来,走了没多远,尼斯也感觉有人盯着他。

尼斯故作不知,继续往前走了二、三十公尺,感觉到那个人已经来到他的身后。我猛的一穿身。

等他看清身后那个人,他一下子就呆住了,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大美女,尼斯仰头看着,他的嘴巴张得很大,自己却一点也没有意识到。

这绝对是一个大美女,一个又高又大的美女,身高肯定超过两公尺,身体的比例虽然非常匀称,但是以他的个头而言,每个部位单独看都有些吓人。

尼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腿,又抬头看了看这位小姐的胳膊,好象差不多粗。更让他感觉到晃眼的是她那高耸的胸部,他有一种冲动想要抱一下试试,不知道双臂能不能围拢过来?

长得这么高的人一般都很丑陋,但这个女人不是,她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鼻梁笔挺,细长的丹凰眼微微迷着,美丽中带着一丝英气。

突然,尼斯的瞳孔猛的一阵紧缩,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意识深处冒出一股出手的冲动。

转瞬间,一个画面闪过他的脑海,河水被鲜血染红,两群人正拼命撕杀,敌人一个个都魁梧高大,他们带着牛角灰,手持小圆盾,挥舞着沉重的战斧……

“你是蛮族?”

尼斯退后了半步。

“我的主人想见你。”

那个女人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说出她的来意。

“你的主人?”

尼斯感觉有些意外,他在阿德蒙特认识的人可不多。

突然,他的脑子里闪过那个和他约会的女人身影。

尼斯微微弓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你带路。”

高个子美女倒也不客气,她走在前面,也不管尼斯能不能跟上。她并没有走大路,而是钻进旁边的小巷……

阿德蒙特的街道十分凌乱,小巷四通八达,尼斯以前没有注意过,此刻隐约有些明白其中的奥妙了。

走在这种地方,用不着担心与熟人迎头撞上,一旦见到有熟人从前方过来,随意找个岔路拐过去,就可以避开对方。

在小巷里拐来拐去,眼看就快到女修道院了,那个蛮族女人推开一扇小门。

里面是一个庭院。

这是一座幽静而又雅致的庭院,四周的墙壁很高,可以遮挡住视线,也挡住门外的喧嚣。墙上爬满青藤,院子里搭着葡萄架。上面同样藤蔓密布,仿佛天然的屋顶。只有星星点点的阳光洒落下来。葡萄架下有一张木质的长椅。

长椅上坐着一个女人,一个非常有气质的女人,她静静的坐着,却像是在俯视一切。她的身上穿着黑长裙,头上戴着一层薄薄的黑色丝巾。丝巾下是一张非常美丽的脸庞,尖尖的下巴,挺翘的鼻子,一双很大很有神的眼睛,隔着黑丝,看不清眼睛的颜色,不过可以肯定是浅色的。

“怎么?认不出我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长相吗?现在满意了吗?”

那个女人低声问道。

那声音细软而又低缓,充满磁性,尼斯实在是太熟悉了。正是星期天晚上和他约会的那个神秘女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觉得不像,所以刚才呆楞了半天,就是不敢相认。

“你可以叫我码格丽特。”

那个女人很优雅的抬起右手。

尼斯下意识的走上前两步,弯下腰,在那只手上亲吻了一下,他对这个女人早就有些猜测,觉得她的身份不简单,看来确实如此。

虽然猜出对方的身份不简单,但对方既然不肯说,他也乐得装傻:“我原来以为你住在修道院里面。”

“我是住在修道院里面,这里平时空着。”

那个女人没有掩饰身份的意思。

“今天好象不是星期天。”

尼斯轻声说道,语气里多少带了点调笑的意味。

“修道院里面的生活很单调,大家没事都会织布或者绣点东西,趁着集市期间把它们拿出来卖,顺便也买点东西。所以,这段时间两边都管得挺松。”

那个女人解释道。

尼斯这才明白,原来集市期间天天都是星期日,他原本还在奇怪,来阿德蒙特,采购过冬的物质,只要梅特烙带着人来就足够了,为什么路克和伊斯特也跟着过来了?

原来真正的原因是这个,这下子,就连帕尔姆为什么会留在卡奥尼的原因也知道了。

帕尔姆因为以前的事受到刺激,心里有那么一丝阴影,所以他在修道院一直都没有固定的相好,现在有了那个叫蒂娜的女孩,他更不在乎这边了。

“还记得吗?当初你曾经问过,有没有机会整天和我待在一起,现在机会来了。”

那个女人一反以往的矜持,居然主动靠上来。

就在这个时候,“吱”的一声尖叫,把浪漫的气氛彻底打破,码格丽特如闪电般的缩了回去,神情之中满是惶恐。

一道银灰色的暗影从尼斯胸前的口袋中闯出来,尼斯这才想起,他把那只老鼠的幼崽塞在胸前的口袋里面,刚才意乱情迷,一时之间居然忘了。

他正打算把小东西抓回来,突然一阵狂风袭来,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一只优美修长却又强键有力的长腿,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尼斯微微一楞,紧接着他听到“叭达”一声轻响。

“老鼠,怎么会有老鼠?”

码格丽特轻轻的拍着胸口,她毕竟不是普通女人,虽然被吓了一跳,很快的就恢复过来。

尼斯愁眉苦脸的看着那双美妙的长腿,又看了靠长腿的主人——那个身高两公尺的大美女,他实在是说不话来。

脚移开了,那只小老鼠已经扁得像是一张薄纸,紧紧的贴在地上。

尼斯一阵心疼,偏偏又没办法抱怨。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那被压成薄片的小老鼠抽动着四肢,过了片刻,它的身体渐渐收拢起来,又恢复圆溜溜的形状。

和几天前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相比,小东西长大了许多,不但眼睛睁开了,身上的毛也开始有些发亮,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银色。

尼斯松了口气,没想到小东西的生命力如此顽强,连这样都没被弄死,不愧是那只大老鼠的种。

“这就是你杀掉的那只老鼠的幼崽?”

码格丽特已经不再害怕了,女人天生怨恶老鼠,但是这个小东西却是例外,因为它长得实在太可爱了,肉滚滚的,毛色又漂亮,尾巴也不像普通的老鼠,而是蓬松的一团,倒是和松鼠有些相似。

“拿过来让我看看。”

她朝着尼斯招了招手。

尼斯把小老鼠递过去,不过他马上后悔了。

只见这个女人拉住小老鼠的两只腿猛地一扯,小东西立即就像橡皮筋一样,一下子被扯老长。

她的手一松,“啪”的一声,小老鼠又像橡皮筋一样弹了回来。

尼斯一把抢了回来,他用手指按着小老鼠的心脏部位。

让他感到安慰的是,小老鼠没事,顶多就是心脏的跳动加快了许多,显然,小东西也被吓坏了。

“拿来!”

那个女人把手伸到尼斯的面切,此刻她给人的感觉是高高在上,没有人能够违背她的命令。

在如此强大的“气势”面前,尼斯没能支撑住,他很为难的把小东西放在那个女人的手里。

“捏上去真软。”

那个女人笑嘻嘻地用力捏着,把那只小老鼠一会儿捏扁,一会儿捏圆,玩得不亦乐乎。她这么做,气分是玩心,三分是报复,她要为刚才被吓了一跳而报复。

捏了半天,感觉还是不爽,她把小老鼠捏成一团,朝着地上扔去,小东西就像是一颗球,撞到地上又弹了起来,随着一连串“格格”的笑声,码格丽特真的把小老鼠当皮球拍。

尼斯在一旁看着,身上直冒冷汗。

玛格丽特玩够了,总算停下来。她轻轻的爱抚着小东西。换成一脸的温柔,嘴里说道:“确实很有趣,这只老鼠的能力不错,等它长大之后,会是个好帮手。不过这恐怕还要很多年。”

“老鼠长大很快的。”

尼斯在这方面倒是很有经验。老鼠是酒厂的大敌,他家靠酿酒赚钱,自然要对最大的动人有所了解。

“你说的是普通的老鼠,别忘了你手中的是一中魔兽的幼崽,潜力越大,智慧越高,生长期就越长,这是自然法则。”

这个女人见识绝对不差,她在修道院里面的这几年,只能靠看书打发时间。

“我本来就打算把它当宠物养。”

尼斯一点也不在乎,他并不是那种功利的人。

玛格丽特看了尼斯一眼,随手把小老鼠扔给站在一旁的那个蛮族女人。

“抱我进房间。”

她用手臂轻轻地勾住尼斯的脖子,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对于这样的邀请,尼斯没办法无视,他一把抄起那个女人的腿弯,把身体抱起来,跨入房间的那一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那个高个子美女正学着她主人的样子,非常愉快的把小东西当皮球拍。

门关上了。

里面很快便响起呻吟声和“”的皮肉撞击声,不时还有高亢的尖叫声。这些动静持续了很久,直到夜色降临,声音仍旧持续着,只是弱了许多。

月上树梢,那声音变得时断时续,呻吟声已经变成柔弱无力的娇喘,不过“”的皮肉撞击声依旧像原来那样响亮。

娇喘声在房间回荡着,大床上两具赤裸裸的交缠在一起。

玛格丽特的眼神显得有些迷离,她一次又一次的被推上,刚刚开始时,滋味确实很美妙,但是她渐渐的有些承受不住了。

此刻她感觉两条腿像灌了铅,腰也像是断了一样,脑袋更是昏沉沉的,不过更让她害怕的是,身下传来的那一阵阵强烈的快感不停的冲击着她的大脑,也压榨着她仅有的体力。

“快点给我。”

玛格丽特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尼斯当做没听见,他仍旧不疾不徐的运用那本书上学来的技巧,不停地将这个女人推上又一个。

玛格丽特的双腿被他抬着,漆盖顶在胸口上,整个人几乎折了起来,那迷人之处正朝着上方,等待着他的。尼斯整个人都趴在玛格丽特的身上,大部分的重量都集中在那粗大的上,每一次抽出来时总是整根拔出,而的时候不但一插到底,还会用力钻个两下,用那硕大的在底部来回磨擦。

他根本就不想交货,以前每一次都是这个女人掌握主动,这一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更重要的是,他想试试刚刚觉醒的天赋。

那位爱神擅长的除了幻术,还有精神控制,它是予的天赋自然也包括这两种能力。

趁着玛格丽特意乱情迷的时候,他偷偷地种下“爱的种子”这是一种精神暗示,直接作用于意识深处,可以让一个人死心塌地爱上另外一个人。

不要于精神类的魔法,这种秘术起效很慢,需要透过十几次才行,好处是不会被人发现,不像精神类的魔法会留下痕迹,不被发现,也就无法破解。

那位爱神留下的东西几乎都有这样的特征。

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清悦的铃声。

尼斯微微一愣,他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床头挂着一只铃铛,一条铭黄色的丝带垂落下来,丝带的一头握在玛格丽特的手里。

门一下子打开了。

那个高个美女走了进来,此刻她已经换了一身非常暴露的衣服,上半身只有一条丝巾把胸口束紧,下半身只有一条小短裤。

“我满足不了你,你和她玩吧!”

玛格丽特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

高个子美女一点都不客气,双手抄起尼斯的胳肢窝,一下子将他抱了起来,两个人的身材实在差得太远了,样子看上去十分可笑。

尼斯被平放在床边,高个子美女看着那高高翘起的玩意儿,品味了一番,然后双腿跪在床边,用手抓住了那东西,对准自己的花径口,然后坐了下去。

两个人同时发出了一声轻呼。

尼斯觉得老二就像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握住一样,有些承受不住那强而有力的揉捏,差一点喷发出来。

他的毕竟不是木头做的,已经了那么久,让玛格丽特连连,他本人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有几次也差点喷发出来。只是强行忍住,现在换了一个生力军,而且是一个很厉害的对手,情况就对他不利了,好在那个高个子美女一时之间也没能适应他那根东西,一坐下去,立刻就被撑到了。

两个人都不敢乱动,就这样静静的插着。

“你们两倒是挺相配的。”

玛格丽特酸溜溜地说道:“至少底下那两样东西非常合适。”

说着她轻轻踢了尼斯一脚。

尼斯对于这个女人实在是无话可说,是她自己叫人进来的,现在却又吃醋了。

发泄了一通之后,玛格丽特赖赖地说道:“你这个家伙的实在是太强了,我不放心你,你肯定管不住底下那个东西。”

尼斯翻着白眼,但是他没解释,因为他听说过,吃醋的女人是不讲理的,再说,这种事也没办法解释,就算辩解也没用。

“这样吧,”

那个女人用脚趾夹着尼斯腰间的软肉拧了两下,然后说道:“我把伊莲娜送给你,你如果闭不住的话,他可以帮你解决,这样省得你碰那些不知道底细的女人。”

“送给我?”

尼斯有些莫名其妙:“我是牧师,弄个侍女在身边,这不太好吧?”

按照教会的规矩,牧师是不能让人服侍的,更别说身边带个侍女了。

“是户从。”

玛格丽特笑了起来:“伊莲娜是瓦尔基里的战士。”

尼斯大吃一惊,他早就猜到高个子美女是蛮族,也感觉到她拥有惊人的力量,却没有想到她有这样的身份。

瓦尔基里是北方蛮族信仰的女武神,是引领勇士灵魂前往天堂的引路人,这位女武神并不是地位很高的神灵,但是因为她的职能,所以信仰者众多。

蛮族的神战士,就像教会的圣骑士,北方蛮族一向都是全民皆兵,女人成为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这样就不要了,他听说过女王、女公爵、女伯爵,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女骑士。

女人一向被认为不合适上战场。

“女武神已经不存在了,我们现在同样信奉上帝。”

高个子美女不想引起误会。不过她提到上帝的时候也不是很在意。

尼斯知道这件事,很多蛮族已经改信上帝,这可以说是教会最大的成就之一。

不过教会并不愿意宣扬这件事,因为他们用的手段根本不值得夸耀。

对于其他异教徒,教会都是依靠强力征服,但是对于蛮族,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不但没有征服,反过来倒是被蛮族占领了众多土地。一度连教皇国都岌岌可危,整个教会的势力全都被这些异教徒包围起来。

最后教会采用收买的方法,让这些蛮族尝到文明的甜头和繁荣的滋味,才让他们渐渐的归顺。

虽然信仰了上帝,但是这些蛮族从不把上帝放在心上,教会对此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连宗教裁判所也不敢随意招惹这帮蛮子。

“你的实力肯定很强吧?”

尼斯问道。

“对付十个八个你这样的家伙,应该没什么问题。”

伊莲娜低头看着尼斯。

她的嘴角隐含着一丝不屑的笑意。

青森堡,一个没人敢提起的名字,这是宗教裁判所在本教区的分部。

既然被称为堡,在尼斯原本的猜想中,这里一定有高耸的围墙,围墙外还有护城河,一座孤零零的吊桥是唯一的出入口,里面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眼前的景象和猜测中差得极远,前面只有一座不高的土丘,沿着山坡是一圈圈朴素的平房。

尼斯这才想起,宗教裁判所同样倡导简朴,要求成员发誓坚守贫穷,在这方面甚至比苦修士更加严格,苦修士至少还可以凭手艺赚钱,宗教裁判所的人名义上只能靠别人捐助才能过活。

当然,他也知道,现在的棕教裁判所没人会真的这么做。

宗教裁判所最大的财源就是罚金忽然没收别人的财产,所以前方这座土丘顶上,建造着一排排非常气派的教堂,一座高耸的尖顶像利剑指向天际。

只靠捐助,绝对建造不起这样的教堂。

尼斯此刻并不是一个人,他跟在一个修士的身后走着,这个人就是格罗里尔院长帮他找的关系。

走到土丘前的时候,尼斯觉得自己好像撞上一层无形的薄膜,他连忙退了一步。

“很不错。”

带路的人赞了一句,如果用上神术的话,很容易就可以看到这层结界,但是完全凭感觉发现这层结界的存在,那就不容易了。

“这是防止陌生人闯进来,毕竟我们这里不欢迎参观者。”

带路的这位修士一边解释着,一边在尼斯的身上拍了一下。

碰上结界的那一瞬间,尼斯已经将圣力灌注于双眼,他看到的是一个半球形的结界,将整个土丘笼罩在底下,他半只脚仍旧踏在结界里,踩到的地方有一根光柱直射天空。

这和当初打在桅杆上的圣力标记是差不多的东西。

他正打算把脚收回来,那个人的手已经拍在他的身上,脚下那根光柱顿时就散了。

尼斯还注意到,光柱一出现,远处立刻有人朝着这边走过来,但是等到光柱消散,那些人马上又退了回去。

这个地方看似一片祥和,实质上戒备森严。

带路的修士用戏谑的口吻说道:“你最好不要乱跑,一旦离开我十公尺之外,我施加在你身上的神术就会失效,到时候引起误会可不好。你知道的,我们这个地方进来很容易,出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呵呵呵。”

那一连串笑声让人毛骨悚然,宗教裁判所的人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恶名,反而以此为荣。

“万一您有事不得不离开呢?”

尼斯一脸苦恼,他知道,现在必须装孙子。

“放心,你要去的是个图书馆,那里是安全区,只要呆在里面,你就不会有任何事。”

那个人看在格罗里尔院长的份上,对尼斯还是挺照顾的。

不过这番话同样也是一个警告,他可不希望小家伙到处乱走。

和阿德蒙特不同,青森堡并没有其他住户,这里的人全都是宗教裁判所的成员,所以规划得十分整齐,图书馆属于比较重要的地方,自然建造在土丘顶上,这里也是戒备最森严的区域。

和阿德蒙特修道院的图书馆只占据了一层楼比起来,这座图书馆要气派许多,整整占据了一幢房子。这幢房子高只有五十几公尺,进门就是一排立柱,头顶上是尖锐的拱顶长廊,结构和很多大教堂差不多。

这么大的空间,书籍和数量却不是很多,这里的书架全都是靠墙放着,只有一面朝外,书籍摆放得也很松散,尼斯大致估算了一下书籍的数量,最终觉得还是阿得蒙特修道院的藏书更多一些。

唯一比较可观的,只有南边的一排架子,那不是书架,上面有许多抽屉,每一个抽屉上还贴着纸条,纸条上写有编号。

他知道那是放卷宗用的,他想要找到有关符记会的资料,就在里面。

领尼斯来的那个修士看到尼斯盯着收藏卷宗的架子,连忙警告道:“年轻人总是好奇心旺盛,这绝对不是好事,不该想的事最好别想,不该看的东西最好别看,这是为了你好。”

尼斯并不感到意外,这些卷宗可以说是宗教裁判所最重要的东西,里面全都是历年来收集的情报,而且不只是这片教区的,其他分部的情报只要是被认为重要,全都会抄录一份然后发到这里。

不只是宗教裁判所,教会的其他机构也都是这样做,当年上帝的信仰能够战胜其他宗教,这套制度的存在就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尼斯将目光从卷宗架上移开,就算这一次弄不到符记会的资料,以后也有的是机会,没必要显得太过心急。

他转头问道:“我怎么才能找到我需要的东西?”

“放心,我会替你安排的。”

那个修士朝着四周张望着,很快他就看到了要找的人。

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长得很高也很瘦,像是一根竹竿,头发乱蓬蓬,只有中间一块剃光了,此人正背靠着书架在那里看书,他的视力显然不怎么好,脸离书很近,鼻子简直要戳到书上了。

带尼斯过来的修士用力拍了拍那个人,不耐烦地说道:“莱恩,我带了一个晚辈过来,他需要查一些东西。”

那个叫莱恩的修士猛地一惊,手忙脚乱地把书放回书架上,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这拍他的人,好半天后才看清来的人是谁,脸上才露出笑容,那笑容有够僵硬。

宗教裁判所里居然还有这样的活宝,尼斯被这个家伙的举动逗笑了,原有的那丝紧张感顿时减轻了许多,与此同时,他也已经意识到格罗里尔院长帮他找的这个关系人,在这里的地位绝对不低。

仔细一想,他就不感到奇怪了,什么样的人就属于什么样的圈子。

格罗里尔院长本身就是主教级的人物,又管着一座隐修院,算是一个小小派系的首领,结识的自然也是差不多身份的人物。

一想明白这些,尼斯立刻将准备好的钱拿了出来,他准备了二十弗洛林金币,装在一个紫红色的钱袋里,原本是打算找到需要的资料之后,再把钱拿出来,现在他干脆先给了再说。

那个人不愧是格罗里尔院长的朋友,拿钱的方式一样高明,手掌一拢之间,钱袋就消失了,而他的手沾到钱袋的瞬间,指头点了一下,立刻就知道里面有多少钱,那张原本不喜不怒的脸顿时显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的态度也一下子变了,不再像刚才那样的冷漠淡然,变得热情起来,嘴里一个劲地夸道:“很不错,怪不得格罗里尔说你很懂事,说你前途无量,还说艾马尔红衣主教也非常赏识你,不容易啊!”

“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叫莱恩的修士很不知趣地插话道。

“前一段时间,我申请底层服事的时候,非常幸运地猎杀了一只魔化的老鼠,其他的东西也就算了,那块鼠皮绝对是好东西,可惜我们全都拿鼠皮没办法,也不敢随意动手炼制,怕糟蹋了好材料。查了一下资料之后发现,有一个叫”佩森斯“的古老教派在这方面似乎特别擅长。”

尼斯没打算隐瞒。

宗教裁判所的人出于职业习惯,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无意识地会对交谈进行判别,在他们面前撒谎是一件愚蠢的事。

“有这么个教派吗?”

带尼斯来的人转头问图书管理员莱恩。

莱恩是这里出了名的书呆子,这座图书馆的书他全都看过一遍,所以不假思索地答道:“有、有,佩森斯是两千年前一个部落的教派,位于现在的奈尔比亚附近……”

他朝着带尼斯来的人看了一眼,呐呐地加了一句:“这是一个不涉及信仰的教派。”

带尼斯来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在意后面的那半句话。

来这里寻求帮助,肯定多多少少和异教徒的东西有关,教会既然开这样的方便之门,肯定不会追究。

再说,就算那些禁忌之术,也有不少人修炼,比如“搜魂术”这一种邪恶透顶的秘法 ,宗教裁判所里面就有近三分之一的人会用。

理由很简单,同意效果的“抽取记忆”是一种顶级神术,至少要高阶牧师才能够施展,“搜魂术”就简单多了,一个初阶牧师就能够使用。

“这不是很好吗?只要和信仰无关,就不属于禁止之列。”

那个人定了基调。他朝着尼斯温和地说道:“别把我们这里看得那么可怕。接触多了,你就会发现我们其实很好相处的,我们也需要外面的人理解。”

尼斯除了点头,也没什么话可说。

不过他也觉得此人的话没错,这里的人确实没有想象中可怕,因为他们也和教会里面其他的人一样,对于钱有着无比的渴求。

有了这位定下基调,图书管理员莱恩二话不说,领着两个人走到了一排书架边。

两千年前用来记录文字的是莎草纸,那种东西留存到现在,肯定已经变得很脆了。书架上放着的这些显然不是原物,全都是后来抄录的,用的是羊皮纸。

只是扫了一眼,尼斯就感觉一阵头晕,那上面的文字他只认得很少的一部分。

“制甲技术……制甲技术……”

图书管理员有些迷糊,嘴里念叨这在书架上一本本翻找,佩森斯是一个非常冷门的教派,他虽然看过这些书,却已经记不得里面的内容了,所以要翻一下。

“这些文字……我一个都不认识。”

尼斯有些不好意思。

“用不着担心,那后面全都有拉丁文的翻译,教会整理这些东西花了相当大的代价,当然是希望看的人愈多愈好。”

带尼斯过来的修士淡淡地说道。

尼斯当然不会把这话当真。

他太清楚那段历史了,教会大规模整理古代文献,最初的用意确实很好,只不过后来就渐渐走样了,教会先是对那些不利于教会的文字进行篡改,后来干脆禁毁异教派系的书籍,被教会毁掉的东西,绝对比教会整理的东西多几十倍。

书一本一本地放在尼斯面前,莱恩的效率还是挺好的。

和阿德蒙特修道院不同,大厅中央有一排排的书桌,尼斯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他随手翻了翻,果然一页隔着一页,前面是原文,后面是翻译过来的拉丁文。

“你在这里看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带尼斯来的人说道,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也算对得起格罗里尔院长和刚刚拿到的那些钱。

这位走了,尼斯又摸出一个钱袋,比刚才那个大,不过里面放着的全都是银币,价值要差的远。

他走到图书管理员身旁,把钱袋塞在这个人的手里。

莱恩虽然有些迷糊,却也知道钱的好处,顿时眉开眼笑,他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对尼斯说:“你如果还想要看什么?就告诉我一声。”

尼斯当然不会拒绝,来一次这个地方不容易,他这样慷慨大方,为的也正是这个承诺。

回到座位上,从那堆书里面拿起一本,他迅速翻看了一下,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快速地翻看一遍,可以让他知道哪些是他需要的东西。

看完一本,再拿起一本,用了五、六分钟,他把所有的书全都粗略地翻了一遍,心里顿时欣喜中掺杂了几分失落。

这几本书涉及的东西都不怎么高深,大部分只是基础,顶多加上一些中、低阶的技巧。

一个持续了六个世纪之久的教派,绝对不可能只留下这么点东西,很显然稍微高级一些的秘法全都被藏了起来。

怪不得宗教裁判所会这样大方,放在这种半公开的图书馆里面任由大家查阅。

一想到这样,尼斯的心里很不爽,不过这些书里面写的东西对他确实有用,也够他修炼很长一段时间了,这就是由部落构成教派的好处。

这类教派往往非常狭隘,把秘法看得比什么都重,就连亲人之间也要分三六九等,只有唯一的继承人可以得到所有的传承,其他成员只能学一些普通的东西。

因为高级秘法难以到手,所以这类教派的成员总是拼命在基础上思,久而久之就琢磨出一大堆非常实用的技巧。

相对而言,宗教派别就开朗多了,所有的神术都是公开的,因此牧师更关心境界的提升和圣力的积攒,很少有人会费心琢磨怎么让基础和低级的神术变得更强,更有效率。

两种模式有利有弊,说不清哪个更好一些。

“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图书管理员走了过来,他的手里拿着一叠纸和一支笔,他也不是真呆,至少知道礼尚往来。

“找到了。”

尼斯连忙接过纸和笔。

“我再帮你……去拿基本书来。”

莱恩仍旧感觉到有些不安,从来没有人给过他钱,他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

他看了看左右,突然凑到尼斯耳边低声说道:“你明天早点来。”

说完话,他逃也似地离开了。

尼斯可不缺心眼,立刻猜到这里肯定还有另外一个图书馆,一个不对外开放的图书馆。他心里一阵叹息,这一次他又得了个教训——花钱并不在于多少,重要的是有没有花对地方?

摇了摇头,尼斯将目光转向那些书。

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教派秘传的制甲技术,当然要抄录下来。

别看制作轻甲,用的多是象皮、鳄鱼皮、犀牛皮之类的厚实坚韧的皮革,最差的至少是生牛皮,这个教派用的却是貂鼠类的毛皮和带鳞片的鱼皮。

更诡异的是,别家的轻甲都追求贴身,这样活动起来方便,选择轻甲图的本来就是轻便灵活,要不然谁会用这玩意儿?论防御力,一件普通的铁甲绝对胜过顶级的轻甲。

但是这个教派制作的护甲却要求蓬松,风一吹,护甲就会像气球一样鼓起来。

别家轻甲上缝的甲片,全都要愈坚硬愈好,他们的护甲内衬里却仿造肥肉,弄了一层厚厚的软垫,软垫还是能够移动的,一旦受力,除了变形之外还会滑开。

尼斯愈看愈觉得匪夷所思。

除了制甲技术,里面还有很多东西值得抄录下来。

护甲毕竟是死物,这个教派最有价值的,是那些稀奇古怪的技艺,特别是那些诡异的身法和步法。

尼斯以前也学过一些步法,蒙德给他的笔记里面就有这方面的内容,不过蒙德所学的洛尼克岛秘传剑技里,步法的比重并不大,总共只有三种步法,一篇就写完了。

而这些书里面,各式各样的身法和步法,就差不多占了三分之一的篇幅。

身法大致可以分成三种,分别以“鱼”、“鼠”、“雀”为名。

名称里面带“鱼”字的身法,是靠身体的扭曲,把已经打到身上的攻击卸开,让自己尽可能不受伤。

带“鼠”字的身法,是在敌人出手之后,靠小范围的移动快速闪避,让自己尽可能别被打到。

带“雀”字的身法,是在敌人出手之前远离对方,让对发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步法同样也分成三种,分别是“风”、“云”、“电”带“风”字的全都是大范围的步法,追求的是最小的消耗和稳定的速度。

带“云”字的都是小范围的步法,追求随对手的变化而变,注重的是灵活性。

带“电”字的则是瞬间爆发性的步法,追求极致的速度和突然性。

这些东西让尼斯大开眼界,也救了他的急。他拥有的武者之魂走的也是追求灵活和速度的路,可惜那些零碎的记忆里面并没有修炼的过程,只告诉他方向应该怎么走。

现在这几本上记载的身法和步法,弥补了这个巨大的缺失。

摊开纸,打开墨水瓶,他开始抄录起来。

抄了几个月的经,好处显露出来了,他抄写得飞快,字迹却不显得潦草。

他也会不时地站起身来,走到刚才那个书架前翻一翻其他的书。

佩森斯教派同样崇尚光明,这或许是他们能留下秘技,而没有被禁止和销毁的原因。不过这些秘技会被封存在宗教裁判所里,而不是被吸收进教会的神术体系之中,也是有原因的。

这个古老教派崇尚光明,但是他们研究的却是光和影的运用。

虽说影并不是黑暗,不是光的对立面,反倒是光的产物,但是这玩意儿毕竟容易和黑暗联想到一块。

那些秘法里一大半都是讲怎么讲自己藏在阴影里,怎么让自己变成一片暗影,怎么制造难以辨别的虚影,还有怎么用无数残影隐藏自己。

这一切看上去和幻术差不多,但是明显比幻术实用。

要知道,同样能够当着别人面前消失的“隐身术”在幻术里面属于中等偏上的等级,施展的速度还非常慢,而这些书里至少有六中秘法能够达到差不多的效果,全都是很基础,施展的速度也很快。

那些制造虚影的秘法也比同类的幻术容易得多,最妙的是消耗魔力极少。

缺点当然也是有的,按照书上所说,这样制造出来的虚影全都是模模糊糊,没有幻术制造出来的那样逼真。

这对于尼斯来说无所谓,他需要这种秘法,是为了让射出去的飞刀变成许多把,让人无法辨认哪一把是真的。

飞在半空中的飞刀,本来就很难看清。

第五章 领地开发

天灰蒙蒙的,细雨中夹着雪花,这是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

从青森堡出来,尼斯已经换上了一身厚实的长袍,这是教会发的冬装,外面还罩着一件蓑衣。

他骑的马同样罩着雨披,在这种天气如果淋雨的话,马也肯定受不了。

青森堡离卡奥尼亚并不是很远,毕竟都是同一个教区,可惜没有直通的路,必须先回阿德蒙特,拐这么一个弯,路多了几十公里。他回到卡奥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刚靠近庄园,就听到了一阵犬吠,这里本来并没有狗,村民们穷的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说是养狗了,不用说,这些狗肯定是路克他们弄来的。

他完全可以猜到路克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这片土地上的人仍旧充满敌意,即便那些已经收服的人也不能够完全相信,随时都要防备着被人暗算,路克他们的实力再强,也总有睡觉的时候,有几条狗守着,睡觉也踏实一些。

和人比起来,狗绝对要忠诚的多。

犬吠声一起,本来寂静的庄园顿时变得热闹起来,一大群人登上了围墙。

短短的一个多月,庄园外面已经多了一圈围墙,那明显是学凯尔人的方式,用原木围城框架,中间填上泥土,然后踏实成为高墙,这种建造方式比原来的土堡结识许多,又因为是依山而建,所以也高得多。

“是我,我回来了。”

尼斯高声喊道,他可不想引起误会,他看到墙上的人手里握着十字弓。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是牧师老爷回来了”墙头上有人喊道。

那些人快步跑了下来,过了片刻,庄园的大门开了。

“你总算回来了。”

第一个迎接出来的是路克:“我们还以为你出不来了呢!正打算去营救你。”

这个家伙开着玩笑。

伊特斯,梅特洛和帕尔姆紧跟在后面。

比这几个人更显眼眼的是伊莲娜这个蛮族女人,她虽然站在后面,但是其他人只是到她的胸口,绝对是鹤立鸡群,想不显眼都难。

这个女人手里前者几条绳子,每一条绳子都牵着一条猎狐犬,这些狗仍旧冲着他狂吠。

“别叫了,是自己人,连这点都看不出来,真是一群笨狗。”

伊莲娜猛地抽紧了绳子,哪些猎狐犬立刻乖乖地趴在地上。

“那里弄来的?”

尼斯问道,猎狐犬可不是温顺的犬种,不是从小养大的话,可不是能听命令的。

“我家里的”鲁克说道,他非常幽怨的看了伊莲娜一样,叹了口气:“他们最听的是伊莲娜的话,我的命令还没有伊莲娜的惯用”“这不奇怪。”

那个女人哈哈哈笑了起来:“这种狗本来就是我们的祖先搞出来的。”

尼斯走了过去,原本趴在地上的狗全部站了起来,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戒。对于他们来说,眼前这个人是陌生人。

尼斯手指连弹,一连串“安抚术”落在这些狗的头上。

警戒的眼神小时了,这些猎狐犬全部变的温顺下来,与此同时,他们都有了印象,眼前这个人是他们的主人。

“做一个牧师真不错。”

路克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不过他绝对不会去当牧师,他的梦想是拥有一块领地,组件属于自己的家族,成为牧师就必须放弃这一切。

“干嘛站在门口?”

伊斯特奇怪地问道。

时隔一个多月,庄园完全变了样,原来的空地上足见其一幢幢房子,全都是高脚屋的式样,者想必是为了防老鼠。

建造高脚屋很废木头,好在这里的木头要多少有多少。

庄园的格局也非常奇特,没什么路,但是房子和房子之间有平台连着,既四通八达,又不影响底层的植物生长,这里肯定有事伊斯特的设计。

尼斯对这个家伙的艺术天赋意向都佩服到极点。

眼前这个庄园既雅致,又不失简单,建造起来容易,花费也不多,可惜现在是晚上,欣赏不到全景。

整座庄园最显眼的,自然是正中央的那间房子。

房子很大,比土堡里面最大的那间房子更大,屋顶是斜的,斜度却很小,屋檐伸出外面很远,整个结构简单而又大气。

进了房间,只见里面异常空旷,除了一张大圆桌,其它什么都没有。

伊斯特在一旁讪讪地说道:“感觉挺简单对吗?这个破地方什么都没有从外面购买却又运不进来。”

他长叹了一声。

当初是这个加过一心想要把卡奥尼弄到手,现在却又抱怨,对于这个家伙的脾气,尼斯有点受不了。

其他人更清楚伊斯特的为人,直接无视他,路克随口问道:“在宗教裁判所过的怎么样?有收获吗?”

“收获不小”说着,尼斯脱掉外面那件长袍,露出里面的护甲。

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护甲,表面布满鳞片,还带着深浅不一的天然花纹。整件护甲裹得严严实实,后面有兜帽,前面还有遮面的面罩,地下连着裤子,上肢连着手套。

里斯把兜帽面罩和手套全都戴上,从头到脚居然没有意思缝隙,连眼睛也被两块吼吼的玻璃遮盖起来。

那个兜帽也很诡异,想事老树根似地,上面爬满纵横交错的根须,在耳后的部位镶嵌了两块镜片。

“你没用那块鼠皮?”

路克走过来,疑惑不解的问道,他的手则在那间护甲商抓了一把。

还真是滑不溜手。

路克觉得自己抓着的是一条刚刚捞上来的鱼,稍一挣扎就会从他手里滑出去,而且这东西绝对比活鱼更滑溜,因为底下还有一层软软的东西,仿佛是一层脂肪,又像摸了滑油。

“这件护甲总共有五层,哪张鼠皮放在第三层”尼斯解释道,说到这里,他颇有些遗憾。

那块皮不够大,只能用在上半身和脑袋上,其它的部位只能用普通的貂皮,防护力就差的很多了。

为了打造这件护甲,他费尽心机,从哪些书里面记录的方法中挑选出七种,全部用在这东西上。

佩森斯教派的护甲技术独树一格,大部分秘法并不会互相干扰,不想当今流行的制甲技术,顶多只能够叠加三,死层魔法阵,再往上加就不行了。

更幸运的是,这些制甲技术所涉及的工艺全部都不是很高深,以他的炼金技术,完全可以胜任。

他倒是没有忘记,当初格罗里而院长承诺过,只要他找到制作方法,并且自己解决材料,隐修院就可以帮助炼制,不过,能不麻烦这个吸血鬼就别麻烦他,在他那里,尼斯从来没偶占过便宜。

再说,自己的设计,亲手打造的护甲,用起来也格外的得心应手。

四个人围着尼斯,仔细地查看这件奇特的护甲,好半天后,路克才想起还有一件正事:“对了,有一样东西要给你”路克朝着梅特洛卡了一眼。

后者走出门去,很快又捧着一个小巷子回到房间里,他把巷子往桌子上一放,打开了箱盖,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排金砖,每块都有巴掌大小。

“阿卜杜勒那边有消息了?”

尼斯顿时兴奋起来。

他倒不是见钱眼开,而是担心那边出事,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有消息,他不能不往坏处想,但是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

“阿卜杜勒的第二个儿子过来了,这是他带来的第一批货款,我爸当初借马文的钱全部还掉之后,么个人还剩七千弗洛林金币……”

梅特洛一五一十地把所有的账目都背了一遍。

在这件事上,尼斯稍微吃了点亏,毕竟领地不是他的,周围买下的那些山岭同样也不归于他的名下。

他并不打算计较,因为卢克他们要帮他建造讲堂,这东西对于骑士可没有什么用。

稍微掂了掂箱子的重量,尼斯把箱盖盖起来,他知道,梅特洛把金币换成金砖,是因为不相信投靠过来的那些人。

一堆金币被偷拿了几枚的好ua,并不容易被发现,但是十几块金砖少掉一块,那就太明显了。

看了看四周,除了伊莲娜站在门口守着,其他人都在做事,离房子比较远,尼斯这才问道:“之前我们商议好的计划还顺利吗?”

“大部分还算顺利,”

梅特洛的脸上没有丝毫高兴的神情,果然他接下来说的就是不好的消息:“就是在贝尔兰多斯子爵身上出了一点岔子,哪个王八蛋真是不要脸,不但无耻,而且公然滥用职权,要不是教堂就在旁边他不敢乱来,事情恐怕会更加糟糕”尼斯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反正以后后的是机会,他更感兴趣的是贸易行会的反应。

“马文难道没有任何反应?”

“那家伙也不是好东西,每一次都是算好时间来,我们这边已经把麻烦解决了,他们才到”梅特洛愈说,火气愈大。

伊斯特在一旁说:“那个家伙十之八九在等我们和贝尔兰多斯查个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件事情全怪我,当初本不该得意忘形,坚持要回阿兰克斯”路可现在是悔恨异常。

帕尔姆张了张嘴,但是最后他并没有开口。

其实用不着他说出来,大家也都明白,他肯定又动了杀机。

不过这一次帕尔姆显然把自己看成这个团体的一份子,所以多考了那么一些,立刻意识到,如果真的吧贝尔兰多斯子爵杀掉的话,结果会更加麻烦。

任何一个贵族的背后肯定有一群贵族,这条疯狗如果被杀的话,他背后的人绝对会跳出来,最大的可能是,他们会请求教会主持正义。

就算做得再隐秘,手脚弄得在干净,一旦教会介入,真相仍旧会被揭露,谋杀贵族的罪名不是他们能够承担的,至少现在不是。

要想干掉那条疯狗,除非他们已经有了让教会忌惮的实力,或者他们的价值已经到了让教会舍不得放弃的地步。

同样那位子爵也有类似的顾虑,所以他只敢在规则范围内玩花样,没有排除此刻,杀手之类的人物。

“还有一件事非常让人头痛”梅特洛一脸烦恼第说道:“这一次去拜访菲利普王子的时候,王子的姑姑,斯蒂利亚公爵夫人接见了我,她谈气我们的砂糖生意,似乎有那么点兴趣”另外三个人同样愁容满面,为此他们已经商量了很久,始终没有一个拿的出手的对策。

他们只能庆幸同时搭上了两艘船,一艘是王子殿下,另外一艘是艾马尔红衣主教,两边都不清楚对方的想法,所以就算有窥视之心,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动作。

尼斯小了,对于这个消息,他一点都不在意,因为他早就料到了。

“还记得吗?当初我警告过你们,千万别把那种细白砂糖送人,你们没有忘记这件事吧”尼斯两眼盯着梅特洛,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家伙。

“没有,当然没有”梅特洛拍着胸脯坐着保证,他其实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是最后不敢这么做,他怕斯蒂利亚家族豢养的炼金术士查处配方的奥秘。

“下一次你再去见王子殿下的时候,警告他别吃我们的砂糖,因为我们也不敢肯定这种配方是否安全”尼斯一脸坏笑:“我们吧糖卖给萨拉森人既是为了赚钱,也是拿他们做实验,如果几年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才打算大规模生产。”

这是托词,却又不是谎话,他确实不知道微量的实惠对人体是否有害。

路克他们全部恍然大悟,连上的愁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尼斯乘机说道:“你顺便问问王子殿下和公爵夫人是否有意思插一手?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们和艾马尔红衣主教是我们早就想到的出资人”“你瞒得我们好苦,让我们愁了这么久”库克一把将尼斯拉过来,用力拍着他的后背。

“这家伙早就有了对策却不告诉我们,真是可恶”伊斯特也上来拳脚相加。

“又来这一套”尼斯身体一缩,像一条游鱼般第滑开。

以前他拿这几个家伙没办法,一旦被他们近身,他连逃都逃不了,现在有了这身护甲,他再也不怕了。

那四个人当然不肯放弃,房间里面顿时热闹起来。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四个人看到拿尼斯没办法,终于很不甘心地停下手来。

拉过一把椅子,一坐了下来,伊斯特朝着尼斯挑了挑大拇指:“高明,两,三年之后,我们已经赚得盆满钵满,预期霸占着这样一个巨大的财源,不如作为进升之阶,你是这样打算的吧?”

尼斯点了点头,这正是他的想法。

两,三年里,他们绝对能够积累起一笔惊人的财富,谁看在眼里都会眼红,到那个时候,就算是有艾马尔追缴当靠山,他们也未必撑得住,所以配方肯定要卖出去,这样一个之前的配方,预期买个某个商行,换去他们并不急需的金钱,还不如作为晋升值阶,换去领地和爵位。

路克和梅特洛顿时兴奋起来,两个人嚷嚷着要庆祝一番。

梅特洛直接跑出门,让地下的人准备酒和吃的东西去了,他再也不会感觉失落,也不想和尼斯比拼智慧了,死心塌地的当一个跑腿的。

帕尔姆这更有意思,他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又变得通红。

他在暗自唏嘘,当初还好做出正确的选择,加入这个团体,要不让,就算路克他们不对付他,几年之后财源枯竭,库克他们能偶顺势攀上斯蒂利亚家族和艾马尔红衣主教这两颗大树,他却只能靠自己打捞。

“阿卜杜勒还让儿子带了一些东西给我们”路克说道:“我们一直到在等你回来”说着他走到门口,朝着外面喊了几声很快,四个混血儿随从捧着几包长条形的包裹走了进来。

路克亲手打开包裹,里面是五把长剑和五把弓,弓没有上弦,看上去就软趴趴的。

那五把长剑自然用不着多说,之间剑身花纹缭绕,如烟如雾,没得让人心醉,唯一缺点就是剑柄极短,那事萨拉森人喜欢的式样。

这个缺点很容易弥补,只要找一个稍微好一些的武器匠人重新接一下就可以了,路克他们肯定会这么做,还会找卡尔文把这些长剑炼制成魔法兵刃。

这种由名匠用上等大马士革钢打造的兵刃,就是炼制魔法兵刃的绝佳材料。

尼斯之所以敢肯定他们出自名匠之手,是因为那些剑和弓没有任何两把是完全一样的。

大量制作出来的东西绝对不会这样。

“你们先挑吧!”

尼斯说道,他很清楚,路克他们能偶等到现在,已经很够意思了。

还没等路克说完,帕尔姆一把抓起最长的那柄长剑,他看中这把剑已经很久了,有了这家伙做榜样,路克和伊斯特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过了片刻,梅特洛回到房间里,他看到其他人已经调好了,也不再客气。

桌子上只身下一把长剑和一把弓,那是尼斯的。

他对于剑不感兴趣,他已经有了一把软剑,虽然品质还比不上,但是用起来趁手,他在意的是那把弓。

剩下的这把弓是五把里最轻的一把,弓的一头拴着弓弦,尼斯用脚踩住把弓弦扣上。

这把弓的弓身反凹,曲线优美,典雅中带着一丝杀气,果然是好东西。

他以前就听赛门老人提起过,萨拉森人的反臂弓是一绝,和大马士革刀剑齐名,一把出自名匠之手的好弓,从材料的准备到制作完成,要整整三年的时间。

尼斯用拇指勾住弓弦,用力拉了一下,他的脸顿时变得通红,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却之拉开了三分之一,然后弓弦再也动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笑声。

事实上,他口上弓弦的时候,那四个家伙就等着看笑话了。

“没关系,这样也可以把箭射出去,顶多距离稍微近一些”路克拍着尼斯的肩膀安慰道,不过他脸上的笑意却表明他根本没安好心。

不用这把弓,仅仅只是在他们四个人面前丢脸,如果真的在别人面前那样射箭的话,脸就彻底丢光了。

“我教你一招。”

伊斯特也来装好人,“你在这把弓上面装一组滑轮,那就拉得开了。”

尼斯翻了翻白眼,他知道这个家伙也没安好心。

有好东西不能用,尼斯的心里别提有多烦闷了。

一群女人穿着侍女的装束走了进来,他们的手里捧着食物和酒,此刻他们走路的样子已经看不出只是一群村姑了。

“选连的不错”尼斯朝着路克他们点了点头。

“你不知道有多辛苦”梅特洛吐着苦水。

伊斯特也在一旁帮腔:“他们这几个还算好的,毕竟年轻,学东西块,那几个老东西……”

他重重第叹了一声,很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说道老东西,老东西们正好走进来。

之间马克西姆和另外三个管事,抬着一头烤全羊往这边走,他们的头都埋的很低,满脸都是羞愧之色。

一切都如同尼斯当初预料的那样,这些投靠过来的村名全都上钩了,每个人都想让自己变得更体面。

不只是为了老爷们的一句夸奖,更重要的是他们私底下互相比较。

学的好点的人一个个趾高气扬,把其他人都看成土包子,乡巴佬,学的差的人感觉丢脸,还非常害怕,唯恐老爷们觉得他们上不了台面,干脆放弃他们。

这些人已经跟着梅特洛见识过繁华,知道好日子是什么样的,他们绝对不愿意再回到以前的生活。

“被放弃”对他们来说,已经成为最可怕的一件事。

一盘盘食物放在桌子上,有鱼有肉,看上去颇为丰盛,桌子上还摆了蜡烛,莎尔拉和莉莉丝甚至弄了一些鲜花作为点缀,餐具全部都是镀银的。

对于那些村民来说,这一切都是那样的耀眼,那样让人心痒。可惜她们只能站在旁边伺候着。

“这一个月来发展得怎么样?”

尼斯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问道。

接下来的谈话没什么可忌讳的,让投靠的村民站在旁边伺候,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听到,让他们知道下一步的发展方向。

尼斯对于这一套很熟,因为他的父亲以前就是这么做的。

“一切都进展得不错。”

路克说道:“按照你当初说的,我们建了十几个伐木场,现在木材用不完,梅特洛已经卖了两批,后来阿卜杜勒的第一批货款到了,手里有了钱,我们就没有再卖木头。”

“你的教堂已经开工了。”

伊斯特也在一旁说道。

尼斯确实有点印象,前面的那片悬崖上到处搭着鹰架。

这个地方是他选的。把教堂建造在那里除了有纪念意义,又离庄园很近之外,更是为了借助悬崖本身的落差,让这座教堂尽可能高一些,气势尽可能宏大一些,这样更容易产生敬畏感,也用不着担心十几年之后教堂会倒塌。

“那座土堡也重修了一下。”

帕尔姆插了一句:“是蒂娜请求我这么做的,我心一软,就答应了下来。”

帕尔姆颇有些不好意思。

“蒂娜已经进了庄园,她的家人也想进来,但是帕尔姆不准。”

路克在一旁解释道,他可不想引起误会。

考虑到尼斯的心情,他甚至没让那个女孩过来伺候。

“让他们进来吧,当初我给过他们承诺。”

尼斯说道,在这件事上他不想当恶人。

“你就别再提当初的承诺了,是他们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

帕尔姆连忙说道,尼斯可以不在乎,但是他不能不知趣。

“就按照尼斯说的,让他们进来吧!”

当初的承诺确实别再提了,就让他们从头做起。

这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所有的话其实都是说给旁边的人听的。

对于那些村民来说,一切都是那么耀眼,那样让人心痒,可惜他们只能在旁边伺候着。

“这一个月来发展的怎么样?”

尼斯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问道。

接下来的谈话没什么可以忌谓的,让投靠的村民站在旁边伺候,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听到,让他们知道下一步的发展方向。

“一切都发展的不错。”

路克说道:“按照你当初说的,我们建了十几个伐木场,现在木版用不完,梅特洛已经卖了2批,后来阿卜杜勒的第一批货款到了,手里有了钱,我们就没有在卖木头。”

“你的教堂已经开工了”伊斯特在一旁说到。

尼斯确实有点印象 前面的那片悬崖上到处搭着鹰架。

这个地方是他选的。把教堂建在那里除了有纪念意义,又离庄园很近以外,更是为了借助悬崖本身的落差,让这座教堂尽可能的高一些,气势尽可能宏大一些,这样就更容易产生畏惧感,也用不着担心十几年后教堂会倒塌。

“哪个土堡重新修了一下”帕而姆插了一句:“是蒂娜请求我这么做的。我心一软就答应了下来。”

帕而姆颇有些不好意思。

“蒂娜已经进了庄园,她的家人也想进来,但是帕而姆不准。”

路克在一旁解释道,他可不想引起误会。

考虑到尼斯的心情,他甚至没让哪个女孩过来伺候。

“让他们进来吧,当初我给过他们承诺。”

尼斯说道,在这件事上他不想当坏人。

“你就别再提当初的承诺了,是他们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

帕而姆连忙说道,尼斯可以不在乎,但是他不能不知趣。

“就按照尼斯说的,让他们进来吧!”

路克在一旁打圆场:“当初的承诺确实别再提了,就让他们从头做起。”

这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所有的话其实都是说给旁边的人听的。

站在旁边伺候着的这些人,有的人满心嫉妒,他们很清楚,有个女儿被老爷看上,就算从头开始,爬的也会比他们快的多;有的人则暗自冷笑,要不是当初行差踏错,那家人现在恐怕已经踩在其他人头上了,就算不能够和这几位老爷平起平坐,至少也和伊莲娜小姐一样算得上是半个老爷。

现在,村里的人全都已经明白巴从是什么身份。

老爷们不在的时候,伊莲娜的话就是命令,出去的时候伊莲娜和老爷们一样骑马,吃饭的时候,伊莲娜和老爷们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

知道了这些之后,蒂娜一家后悔的想去跳崖,那是多好的机会啊!

其他人则都偷偷高兴。

“你帮了帕而姆这么大的忙,也帮我一个忙吧!”

梅特洛满脸堆笑地凑了过来,他拿起餐刀,从那头烤羊的肋骨上取下一块肥馊相间的肉排,殷勤地放进尼斯的盘子里。

“他想要你帮他出个主意,把那条路修整一下。”

路克很清楚梅特洛的意思。

梅特洛负责对外事务,经常要跑来跑去,而且每一次都是大车小车一大堆,对于那条烂路绝对深恶痛绝。

“和修造有关的事因该是伊洛斯负责吧?”

尼斯感到奇怪,他是不想乱插手。

“别指望我,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伊斯特举起双手,如果那么容易搞定,他早就动手了。“这里的树全都已经毁了,就算把路修好,雨水一来,稍微泡一下,肯定会这边塌一块,那边滑落两块石头,修了也等于白修。”

“帮个忙,想个办法。”

梅特洛恳求道。以前的他绝对不会这样低声下气地求尼斯,现在他已经彻底服气了。

施蒂利亚公爵夫人的试探让他们四个人愁了一个多月,到了尼斯这里,转眼间就解决了,而且这个家伙早就想好对策,伏笔已经埋了半年。

“你真的把我当成无所不能拉?”

尼斯哭笑不得。

“你不是先知吗?限制都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

梅特洛厚着脸皮说道。

看到这家伙连拍马屁的手段都用上了,尼斯实在没办法推脱,他自己考虑了起来。

“有希望!”

路克、伊斯特和梅特洛的眼睛全都一亮。

相处这么久,每个人是什么习惯,大家都一清二楚,尼斯如果没办法的话,肯定会直说,拖这么久,说明他确实有办法。

过了好半天 ,尼斯终于开口了:“我只出主意,实际要怎么做,还是要听伊斯洛特的。”

“没问题,只要你的办法管用。”

伊斯特很大方地应承下来。

“隐修院南面的那座矿山你还有印象吗?”

尼斯并没有直接说出答案,而是学着塞门老人的样子,给了个提示。

“什么矿山?什么矿山?”

路克和梅特洛同时聚到伊斯特的面前,连声问道。这两个人都去过隐修院,却没有四处走动过,伊斯特却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

“那是一做煤矿,隐修院的那群人从外面买生铁条回来,不过用的煤确实从那个煤矿挖的。”

伊斯特绞尽脑汁回忆着。

他只记得哪个地方很脏很乱,到处坑坑洼洼的,还满是集水,除此之外,就没有太多印象了。

“我再提醒一句。”

尼斯拉长了声音说道:“那种走在轨道上的运矿小车。”

“原来是那东西啊!”

伊斯特猛地拍了一下脑袋,他想起来了。

“什么小车,什么轨道?”

梅特洛更急了,他不喜欢这两个人打哑谜的交谈方式。

伊斯特不得不解释两句:“那种轨道有点像梯子,两边是两根长木棍,中间用一根根短木头相连,一根轨道大概十多公尺长,把这东西铺在地上,然后一根一根连接起来,就成了一条很长的轨道。那些运矿小车和普通的车子没什么两样,只是轮子需要稍微变一下,论圈要做成凹形,可以卡住轨道。”

他一边解释,一边拿起几根吃剩下的骨头,随手摆了个大致的形状。

这东西并不难,路克和梅特洛一看就明白。

“好,这东西好。”

路克拍着手赞道。

身为骑士当然要学习怎么攻城,想要攻城,肯定要用到梯子。这玩意儿从后方运到前线,绝对不实际,全都是就地打造的。

军队里打造梯子连钉子都不需要,直接拿绳子绑就可以了,打造的速度也快,如果材料是现成的话,一个小时可以做两三吧,再说这不是什么需要力气的工作,女人和老人都可以帮忙做。

如果一把梯子十多公尺计的话,从阿德特到这里也就七千多把梯子。动员全村的人一起,两三天的时间绝对可以搞定。

“看,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梅特洛笑者对尼斯说到,他一脸得意。

高兴的不只是梅特洛,那些村民更是兴奋,他们早就吃够那条路的苦头,大车难行,只能推小车。

就因为进不来,也出不去,所以卡奥尼才会越来越穷。连吃饱也成问题。

他们也曾经修过这条路,可惜都没用,就酸鼠疫灾没发生之前,那条路也是用不到两年就不行了。

“早知道这样,之前就不卖掉那些木头了。”

帕而姆挺郁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他的工作就是带着人进山运木头。

“是啊,才卖了不到一万银币,人却累个半死,要把木头从山里弄出来还要反复挑选,还要把朽烂的部分去掉,最后再运到下游去……”

梅特洛也是一脸郁闷。

旁边伺候的那些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干活的是他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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