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第三世 - xp1024.com
《大隋第三世》


隋朝官员的俸禄

隋朝官员的俸禄、工资收入表

隋朝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重要时期,它不仅结束了从东汉末年到南北朝长达380年的战乱纷争,而且建立了以后延续了1300年的政府体制开创了科举制度,使得出身贫寒的士人也有机会执掌朝政三省六部制也被一直沿用了1000多年因此,虽然隋朝统治时间非常短暂,关于隋炀帝暴政的描述也屡见不鲜,但这并不足以抹杀其对历史,对人民的贡献根据史书记载:唐朝最强盛的‘开元盛世‘时期,全国只有820万户,是唐朝的最高值;而隋朝‘开皇之治‘时期,全国就有户890万并且终唐一世,各项经济指标都没有恢复到隋朝的水平(《隋书》《旧唐书》《新唐书》等)。

隋朝的官俸比较高,并且官员数量也较多。据统计,隋代官数为12576员,其中中央官员2581人,地方官员9995人。从隋代俸禄制度来看,地方上9995名官员,都属于国家官员,是由朝廷任命的,国家财政要发放俸禄。但地方上除了这一批国家任命的官员外,还有一批不是国家任命的胥吏,这些人国家没有明文规定的俸禄制度,看来他们的俸禄是由地方政府发放的。

由于隋朝的俸禄并不仅按照品级发放,还与其所担具体职务有关,比如虽然都是第五品,但是丹阳令尹就是中二千石(2160石),会嵇太守则为二千石(1440石),皇子府长史为千石(960石),皇子府谘议参军为八百石,而太子中舍人只有六百石,所以不能简单地用品级确定官员工资。但是为了节省版面,也为了使大家更加清晰地了解整体情况,在这里我仍然给每个品级定了一个大概的俸禄值,仅供参考。

俸禄(石)收入(元/年)

一品4200816万

二品2160420万

三品1440280万

四品960187万

五品840163万

六品840163万

七品600117万

八品600117万

九品36070万

第001章:大隋杨侗

大业十二年,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凛冽的北风裹挟着漫天霜雪,铺满了整个康城!

高大雄伟的城头挂满的白幡与冰雪交融,整个世界一片白。城墙上,全身披素的士兵洋溢着浓浓的悲伤与不安。在他们身后,绣着“隋”字的赤旗正在冰冷的风中猎猎飞舞。

城守府内!

一阵痛哭声响彻云霄!

“张将军啊!张将军!您一生骁勇善战、忠诚刚烈、清正廉洁!

您在大业七年平定王薄、孙宣雅、郝孝德、裴长才、石子河,破敌百万。大业九年,郭方预、秦君弘围攻北海,是您率领精兵闪电突袭,歼敌数万人。又有左孝友带十余万人造反,是您以‘八风营’逼降,但左孝友部将解象等贼流亡野外,还是您带领孤军一一剿灭。大业十年,卢明月率众十数万叛乱,您以一万军击溃叛军,杀敌无数。在这几年间,您击溃剿灭无数的小匪小盗,如吕明星、帅仁泰、霍小汉等贼更是多不计数。与瓦岗反贼交战三十多次,无一败绩。”

“您一生经历大小战役多达千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长刀所向,所向披靡,没想到却惨死于翟让、李密这两个阴险鼠辈之手。将军英魂归去,大隋擎天玉柱折断;将军英魂归去,东都告急、中原告急!”

城守府中、灵堂之内。

一郡披麻带索将校叩首低泣。当中一名锦绣雪衣少年尤为引人注目,他年约十六七岁,长得剑眉星目,整张脸就像一块精致无瑕的美玉,透着女子一般的秀美。他手抚楠木棺,放声大哭道。

这是皇帝杨广次孙、豫州牧、东都留守、越王杨侗!皇帝南下江都后,杨侗执掌河南道军政大权,率领元文都、韦津、卢楚、杨恭仁、段达、皇甫无逸、裴仁基、张须陀等文武,镇压中原乱匪、治理河南道百姓。

半月前,以翟让为首的瓦岗军进入荥阳之后,派王伯当攻打金堤关,守将出城迎战,结果被王伯当大败,金堤关失守。

瓦岗以金堤关为大本营,分兵攻夺荥阳诸县。河南道讨捕大使、荥阳通守张须陀从东郡退回荥阳,率领五万大军决战于荥阳大海寺,误中瓦岗诱敌深入之计,最终力尽死战沙场,荥阳丢失。部将贾务本、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率残部撤入康城。

虽说瓦岗军暂时休兵未动,但张须陀阵亡,不仅使大隋丧失了一员盖世名将,洛阳东大门自而轰然洞开!而且使河南郡县为之丧气。各地守军一蹶不振、畏惧瓦岗如若虎豹,要么退守城池,要么不战而溃。

虎牢关守将裴仁基屡屡出战,虽有小胜,可是隋军士气依旧低落,茫然不知所措,但好在士兵稳了下来。然则三天前,管城守将刘长恭不顾副将房崱阻挡,率领两万守军草率出战,被瓦岗首领徐世绩杀得全军覆没,管城、圃田等二十多城不战而降,荥阳全郡失守。

这一连串惨败和不好的消息,将裴仁基辛辛苦苦稳住的军心尽数断送,成建制逃亡者,比比皆是,大军分崩离析之日近在咫尺。

杨侗率领援军抵达康城后,重金赎回张须陀尸体,安抚其部;拜祭张须陀,表其功,收将心!

在杨侗身边,是相貌堂堂、沉稳淡定杨恭仁,望着哭得撕心裂肺一般的杨侗,深邃的眼睛不时划过一丝丝惊讶。

这一两个月来,杨侗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不仅成熟稳重、气度大变,更率军来援,若非人还是那个人,杨恭仁都要怀疑越王被人掉包了。

一名英武不凡、帅气逼人的少年将军听到杨侗一番言辞后,站了起来,咬牙切齿的大声道:“殿下,我们跟瓦岗贼子拼了!”

“不错,将军为了我们断后而死,我牛进达宁死不当懦夫。”

“殿下,我部尚有大军两万,完全可以决一死战!我秦琼愿意当先锋。”

“殿下,我裴行俨也愿意当先锋。”

“殿下,请下令!”

听到不绝于耳的请战之音,杨侗抹去了脸上泪水。

杨恭仁嘴巴微微一抽,缓缓地站了起来,分别向张须陀棺木,以及杨侗行礼后,转身面对在场诸将,沉声道:“张将军他不幸战死,诸军心有不安,许多士兵甚至成建制逃回家乡,如今东都可战之兵除了你们两万人,就只剩下殿下手上的两万骁果军,以及裴仁基将军手中的两万多名守军,然而虎牢关瓦岗贼军重兵围困,根本无兵援助,所以整个河南道可战之兵仅有康城这四万人。”

“如今瓦岗一分为二,李密围攻虎牢;翟让率领其旧部一路南下,若是康城失守,那么,瓦岗反贼便可绕过虎牢关,西进阳城,攻克伊阙县。”

听到这话,众将校脸色惨白。

张须陀平贼无数,连带他麾下将校名扬天下,反贼们奈何不得张须陀和他的部下,便朝将士家眷下手,罗士信、牛进达的亲人就是这么被屠杀干净,其余将士的家眷也没少被屠,对张须陀怀有忌惮的杨广听从裴矩的意见,将张须陀所部家眷全部安置到河南郡伊阙县,这一来让将士们没有后顾之忧,二来也是利于朝廷监管。

以前百姓最怕的是蝗灾,铺天盖地的蝗虫,飞到哪就吃光哪,见青就吃,等它们吃完飞走,那个地方也就再呆不了人了。

而现在,四起的贼匪,比蝗灾更厉害、恐怖。

所有反贼都一个特点,就是杀人如麻,四处抢掠。他们攻破县城、杀官造反,洗劫豪强富户,强逼青壮百姓从贼。

伊阙若是失守,异常痛恨张须陀这一部的瓦岗反贼一定会屠了全县。

刹那之间,众将士心头发寒。

“如今张将军离去,但还有大家在!而且瓦岗贼反虽然人数众多,但其实都是一战即溃的乌合之众,根本没什么战斗力。我相信只要诸位将军上下一心,再加上得当的战术,打败瓦岗反贼并不难。你们和贼军打交道这么多年,难道不知贼军是什么货色么?”杨恭仁大声说道。

听到这话,风姿卓著,气宇轩昂的秦琼沉声道:“殿下,杨大人所言极是,贼军一败就会漫山遍野的跑,其战斗不值一提,我们胜算机会非常大。”

众将精神一振,相互对视了几眼,随即向杨侗行了一礼!

见到众将从失败的阴影恢复过来,杨侗心头一松:既然上天让我穿越到这个乱世,又有这批百战猛将、百战勇士相助,未必不能改变……。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名亲卫忽然闯了进来,疾声道:“殿下,祸事了!”

杨侗心头猛然一跳,沉声说道:“不要慌,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炸营了!”

短短三个字,如海啸,在众人心头轰然炸响。

第002章:炸营了

炸营,又叫惊营、营啸,是部队在没有接到任何命令的情形下,全体官兵盲目集结、盲目啸叫的反常行为,严重时甚至会出现自相残杀的情形!炸营,历来就被各朝各代的统兵大将所深深恐惧。

其实炸营并不常见,只有在特殊环境才会发生,不过遗憾的是,张须陀残部具备炸营的条件!

这一支隋军从大业七年打王薄开始,先后打败了孙宣雅、郝孝德、裴长才、石子河、郭方预、秦君弘、左孝友、卢明月、吕明星、帅仁泰、霍小汉等大小叛乱,在张须陀死之前又与大敌瓦岗交战三十多次!他们就像是救火队员一样,四下扑火,没有得到好生休养。

使得全军上下都处于高度紧张之中,一直以来,张须陀就是这支军队的神祗,更是将士们的精神支柱,张须陀战死,对这支残部的精神打击可想而知!

张须陀尸体的赎回,既便是意志最为坚定的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等人都哭晕了过来,也难怪两万多残部的悲痛、迷茫、恐慌、害怕等情绪集体爆发,直接来了一个炸营。

当杨侗、杨恭仁和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等将校赶到大营时,整个大营已经乱成一团。

数以千计的隋军像无头苍蝇似的来回奔走,更多的隋军像野兽似地仰天啸叫,还有许多隋军或是傻笑、或是痛哭,也有一些隋军肆意追杀平时就与他们有怨的袍泽官长,整座军营一片混沌!

他们看上去神情亢奋,目光却一片呆滞,恍若瘾君子犯了毒瘾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在本能驱使下奔走、咆哮、砍杀。

炸营,这便是炸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杨侗的两万骁果军和亲卫军并没有受到波及。

骁果军创立于大业九年,当初杨广诏征天下府兵汇集于涿郡,从中挑选十万身强力壮、骁勇善战的普通兵卒,又从民夫之中择出五万,设立骁果军,取骁勇果敢之意!剩下的三千亲卫军也是杨侗从骁果军中反复筛选出来的精锐,无论是精神意志,还是对杨侗与大隋的忠诚那都是没挑的。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是张须陀的兵,虽然崇拜他、仰慕他,但没什么情感。

正是骁果军和亲卫军自发堵死了军营辕门,乱兵从没有逃得回去,若不是骁果军反应迅速,亲卫军执行得力,一旦让乱兵们涌出辕门,再想把他们收扰回营,简直比登天还难了。

得天之幸,这群乱兵并未逃离大营、并未大杀特杀!

在众人被眼前景象震得目瞪口呆之际,杨侗却已经迅速做出了决断。

“秦琼、裴行俨、牛进达,你们三人马上带本王命令,指挥骁果军、亲卫军锁住大营辕门。未得军令,任何人都不准踏出大营半步,违令者全部打,打晕!”

“罗士信,你立即让人带上号角,辕门待命!”

杨侗一声令下,四将旋即领命离去。

不一会儿,罗士信已经带着几十名信号令狂奔而来。

“入营!”杨侗不说二话,便当进了辕门!

危机就是危险与机遇并存,此次炸营对于这一支骁勇善战的隋军来说,是一次灾难性、毁灭性的危机。

可同样也是一次巨大的蜕变之始,只要处理好了,张须陀战死的影响不仅彻底除掉,甚至还有可能解决这支军队的军心、士气问题!然后重塑斗志、再铸军魂。

定了定神,杨侗冷然下令:“吹号!”

数十名信号兵举起号角,霎那之间,雄浑苍凉的号角声高昂奔放、动人心魄,如一股猛烈的旋风,自近而远,排山倒海般的刮向大营!

慢慢地!

号角声驱走乱军胸中的狂暴,那些正在狂奔、啸叫、嚎哭、傻笑,以及狂砍乱杀的乱兵纷纷安静了下来,呆滞的眼神逐渐清明了起来。

号角持续了大约半刻钟,大营终于恢复了秩序。

说起来也真幸运,将士们并没有演变到大规模火拼的最后阶段,除了极少数乱兵坏了秩序,绝大多数将士还处于盲目啸叫、狂暴奔走的起始阶段,一旦有强力的外部因素介入,并且强行唤醒他们意识,这场刚开始的炸营也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杨侗心知炸营的危险固然已经消除,但隋军的军心、士气并没有回升。如果不能消除张须陀战死的负面影响,这支军队就彻底垮了。

可是,张须陀爱兵如子,是将士们心中的父亲、战神,要消除张须陀的印记又谈何容易?

给秦琼、罗士信等少数意志坚定的将领做思想工作,使他们化悲愤为力量并不难,可要激励好几万大兵忘记悲伤、绝望,还要煽动他们复仇之心,却几乎是难以完成的任务,尤其令人绝望的是,他们大字不识几个,跟他们讲道理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但是,杨侗没有退路了,不管这事有多难,他都只能往前冲!

穿越而来的他虽说对隋末细节很模糊,但也大致知道李渊、宇文化及、窦建德、王世充、杜伏威这些枭雄的发家史。

瓦岗军攻陷洛口仓后,与他命运息息相关的王世充会成为东都守将,然后通过一次次战争,将忠于大隋、忠于杨侗的精锐兵力消耗殆尽,接着分化离间杨侗身边的朝廷臣子,最后专擅朝政、毒杀杨侗、篡位自立!

如果他现在不能把这支军心涣散、斗志消沉的溃兵变成一支矢志复仇、战心似铁的哀兵,那就打不过瓦岗军,打不败瓦岗军王世充就会来!‘杨侗’的命运就会继续。

深深地吸口气,杨侗缓缓抬起右手,雄浑苍凉的号角声顿时嘎然而止。

下一刻,杨侗沿着辕门大步向前。

整个大营顿时变得死寂,所有人摒息凝视,只有杨侗的大氅在朔风中飞扬翻卷,猎猎作响。

通道不过五百米,台将台高不过两丈,台阶不过十余级,杨侗却足足花了一刻功夫才走完,直到踏出最后一级台阶,来到点将台。

几万隋军不由自主地涌向点将台,列出整齐的阵列。

挥手制止涌动兵潮,杨侗旋即拔出佩剑,直指苍天,声嘶力竭的怒吼:“大海寺一役,张须陀将军本已逃出生天,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他见到你们还在包围圈中,四度冲入敌阵一一解救,到最后,张将军自己无法突围,力尽战死。张将军和断后的兄弟们用自己的死,换来了你们的生。”

一句“用自己的死,换来了你们的生”勾起了将士们对张须陀的思念,刹那之间,点将台下顿时一片哀鸿声,不少将士甚至嚎啕大哭起来。

杨侗心头却是一片冷然,要想激励这些大兵的斗志,这远远不够!

“不错,张将军就是被你们拖累!为了救你们战死的。”

杨侗的声音像一把把冰冷的匕首刺入残军败将的胸膛,“可是,看看你们这鬼样子?你们刚才都干了什么破事?唵?不是上窜下跳就是鬼哭狼嚎,更过分的是居然有人把刀剑刺向同袍!你们对得起张将军吗?”

“我说这些并不是揭你们的伤疤,而是你们太不争气了,张将军尚未下葬,你们就已经丧失了勇气和斗志,这就不可原谅了。我现在替张将军深感不值,因为他用自己的性命,救了一群连狗屎都不如的白眼狼、窝囊废、垃圾。”

没有人敢出来答话。所有人都气喘如牛,满脸通红,直如充血!极度的耻辱充斥在每个人的心房,顿时感觉无地自容!尤其是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贾务本等大将,都不敢直视杨侗犀的目光了。

“你们如果想继续做拖人后腿的废物,如果想要像狗一样的活着。门在那里,爬出去。”

全场死寂。

“告诉我:你们想当人,还是当狗?”

“当人!”

人的情绪是可以感染的,“当人”的呼声起初还很杂乱,但到后来,一个个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

杨恭仁在一边看着,眼中满是惊讶、赞赏,还有…佩服!

杨侗以“耻辱”来鼓动士气,恐怕就算是让这些人去死,也没有人会皱一皱眉头!甚至是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这些猛将听了这些话,也是浑身热血沸腾、气息咻咻!

望着怒发欲狂的将士,杨侗长长地舒了口气。

终于!暂时把这支军队挽救了。

暂时?

是的!

自己的羞辱,固然令士气上来了,但是战败阴影并没有消除。

自古以来,军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这一口气若是泄下去,要想重新鼓动将比现在难上百倍、千倍。若到那一步,杨侗宁愿组建新军,但是瓦岗军不会给他募集军队、训练强兵的时间!

“殿下!”一骑冲入大营、穿过通道,直奔点将台而来:“启禀殿下,瓦岗反贼五万前锋已至五十里之外!”

“来得好!”杨侗不惊反喜。

正所谓哀兵必胜,他这里才煽动起两万余名残军的复仇怒火,瓦岗军就巴巴地杀来了,而且只是人数五万的前锋,人数上,自己这一方并不差多少,素质方面,瓦岗军跟正规军更加没法比,这不是给自己送菜是什么?

只要打一场胜仗,战败阴影就会烟消云散,不仅令残军恢复到之前的精气神,也能鼓舞骁勇果毅的骁果军!

瓦岗首领翟让,真是好人呐!

一念及此,杨侗咆哮道:“斥候来报,五万贼军、五万仇人到了十里之外,告诉我,杀不杀?”

“杀!”

“声音太小,本王听不到!”

“杀,杀,杀!”全场齐声大吼。

“杀,杀,杀!”

一连串“杀”字,杀气冲天!

第003章:单挑单雄信

康城北郊开阔地带,四万隋军气势惊人,列成十个方阵,如山如林,绵延两三里之地,可怕的杀气弥漫在天地之间,一面巨大的赤旗在狂风之中劲舞,耀眼的“隋”字带着惊人威势。

残军在前,骁果在后!

骁果军是皇家亲卫,乃是精锐中的精锐,每个人身穿血色明光铠甲,头戴赤金豹头盔。配有战马两匹,装备骑枪、横刀、骑弓、手弩各一,箭矢三壶一百支!他们现在牵马藏在步卒之后,随时可以策马冲杀!

军阵之前!

一袭华丽战甲的杨侗,一双深邃的眼睛射出两道无比凌厉与璀璨的光芒,如同刀锋一般凌厉,宛若一尊冰冷神祗,浑身散发可怕杀气。

他跨骑高大良驹,手执长丈八、重八十八斤的裂天槊,长四尺的槊刃漆黑如墨,坚硬锐利,而且两刃锋利,兼具刀的劈砍、枪的突刺功能,左右还含有细细的血槽。在雪光映照下,泛着青幽幽的金属色光泽,给人一种冷酷凶煞之感。

马槊柔韧结实、威力强大,可借马力冲锋,也可挥舞起来近战格斗,还有破甲能力,委实是杀人放火必备神兵。

就在此时,瓦岗军已经逼近到一里以内,杨侗纵马在阵前飞奔了两个来回,再以手中裂天槊往前虚虚一引,隋军齐声高吼。

声震长空!几万人一起呐喊!宛若在这一瞬间,天地都震颤了几下!

下一刻,良莠不齐的瓦岗军军阵响起绵绵不息的号角声,苍凉悠远的号角声中,两千多名衣甲鲜明的瓦岗军缓缓向前,这支贼军无论士气和军威都不是旁边那几万乌合之众可以相比的。

这很出乎杨侗的意料,原来贼军也有训练有素的士兵,绝不是拿着武器就上的普通百姓,推而广之,瓦岗寨几十万的军队中又有多少这种精锐的士兵?

杨侗心中立刻警惕了起来。

瓦岗军押完阵角,一名身材雄伟,面色淡黄、身披玄甲的大将带着几名瓦岗首领策马而出,他是瓦岗第一将单雄信,武艺高强,且为人仗义,在瓦岗军中有极高的威望,他原本坐瓦岗寨第二把交椅,却主动让给了翟让的哥哥翟弘,自己谦居第三。

由于李密在大海寺一战中所发挥的作用较大,张须陀战死后,李密在瓦岗军中的声威大振,翟让把李密提拔成二头领,并让他单独建“蒲山公营”,统帅部属自成体系,于是单雄信又降成了第四。这让他心中着实不快,不过他很尊重翟让,只要是翟让决定的事情他都不会反对。

杨侗微微扬起手中裂天槊,隋军的欢呼声顿时嘎然而止,他催动良驹缓缓上前,离瓦岗军本阵还有一箭之遥始才勒马止步,旋即厉声大喝道:“大隋越王杨侗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吼!”

“吼!”

“吼!”

话音方落,隋军大吼示威。

对面阵中,单雄信蹙紧了眉头,隋军与想象中不一样啊,不仅没有士气萎靡,反而异常高昂,此战不好打啊。

只不过杨侗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纵马单挑?这倒是一个好机会,只要将他生擒或是击杀,隋军就完了!

翟弘的长子翟摩侯不等单雄信说话便已经催马出阵,直奔杨侗而来。

看到有人应战,杨侗一踢马腹,纵马相迎。

翟摩侯吼道:“杨侗小儿,给我死来。”

话音刚毕,只感到劲风大作,冰澈刺骨,一把马槊破空而出,带着惊人无比的力量,如离玄之箭一般迅猛刺出,狠狠的插入了翟摩侯胸口之中。

杨侗一槊了结了翟摩侯,裂天槊凌空一挑,尸体临空飞起,将落之时,一槊枭首,槊刃平伸,首级稳稳的落到上面。不过一瞬,这连串动作已经完成了。

瓦岗军阵中顿时响起了一片惊呼声,单雄信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素以骁勇而著称的翟摩侯,交手仅一合便被杨侗斩了首级?这怎么可能?杨侗这么小,难不成是霸王附体了?否则怎么可能如此骁勇?

单雄信猜对了!

不过不是霸王,而是另外一个来自一千四百多年的后的游魂。杨侗夺舍的这具身体正值十五佳龄,英俊潇洒、相貌堂堂,自小拜在宫廷道士章仇太翼门下,刀、枪、剑、拳、骑、步战、步射、骑战、骑射无一不精……

原本的杨侗力量只能算一般,但他穿越而来,却拥有了三大金手指,其一便是具备霸王神力!

其二、右掌掌心有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纹身,这是一个储物空间,不大,只有百立方,这个空间现在满满当当的,都是从杨广私人宝库狂扫来的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名人字画!他已经想好了,如果打不过瓦岗寨,就带着这批珍宝遁入深山,等天下太平再出来当个富豪。

至于第三个金手指,迄今用不了,甚至都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激活。

此时此刻的隋军,不管是生性率直的罗士信、牛进达,还是性格刚毅的秦琼、裴行俨都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隋军热血激荡之下,更是忘形地疯狂地捶击胸甲、盾牌,嘭嘭作响,状如野兽。

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一边狂吼,一边相顾骇然,杨侗并这一招平平无奇,特点是快、准、狠。以他们的本事做到快、狠并不难,但要这般潇洒的将首级稳稳的长在槊刃之上,是万万不能!

四将从彼此眼中读出了一句问话:越王居然如此厉害?

霎那之间,隋军便越发忘形地怒吼欢呼起来。

“大隋威武、大隋万岁!”杨侗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吼一声。也不知道是他这具身体的本能还是别的,他不但全身充满力量,而且对杀戮有一种可以说难以形容的感觉。

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仿佛亲手杀过几千几万人一般,一切都成本能。

“殿下威武!”

“殿下威武!”

“殿下威武!”

阵前单挑是消失在历史尘埃之中的久远记忆,但这种对决,无疑是最热血、最能鼓舞士气的战斗方式。

刹那之间,隋军士气空前高涨。

“下一个!”杨侗将翟摩侯的首级远远甩到瓦岗军阵前,纵声大吼。

瓦岗军顿时军心浮动,士气消沉。

单雄信怒火攻心,当下便欲催马出阵,不过没等他出马。心如刀割、心在滴血的翟弘双目赤红,咆哮连连,和王儒信、张善相、蔡建德直取杨侗。

“来得好!”杨侗长笑一声,当即催马相迎。

相距尚有百步之遥时,杨侗忽然绰槊于马鞍之前,取出弓箭,照着前方就是一箭,正中王儒信咽喉。

一切都是本能,就像斩杀翟摩侯那样,根本不用想着应该怎么去做,然后一旦出手就是无懈可击的精准攻击,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从取箭、拉弓、搭箭、瞄准、发箭六个动作一气呵成,速度之迅猛、射术之精熟,让两军猛将自叹不如。

“啊!”

“啊!”

“啊!”

又是三声惨叫,翟弘、张善相、蔡建德几乎和王儒信同时应声坠马。

全场登时死寂。

一双双眼睛呆呆地望着杨侗,目光充满震惊、钦佩、难以相信。好半天,很多人嘴都合不拢。

杀了四将的杨侗提起裂天槊,杀向了敌方主将。

凭心而论,杨侗并不想单挑!

作为三军主帅,更不该逞匹夫之勇!

但是,杨侗别无选择,今天他必须来一场单挑,并且必须赢了,才有半点可能取代张须陀,并成为其部心目中的中流砥柱,也只有赢得这场战争,杨侗才有机会取代张须陀成为这支残军新的精神支柱!

在冷兵器时代里!

一个国家,不能没有神祗!

一支军队,没有军神、战神这类精神支柱更加万万不行!

所以,在与瓦岗主力决战之前,杨侗必须取代张须陀,除此以外,他别无选择!

霎那之间,杨侗的眼神就已经变得前所未有的冷厉:瓦岗英雄又如何?我杨侗横槊立马,试问天下,谁敢争锋?

“杀!”杨侗风卷残云般迎向了杀将上来的单雄信。

电光石火之间,两马已经堪堪相接,杨侗、单雄信手中的武器在空中狠狠相撞,激烈的金属交错之声响了起来,回荡在了宽阔的天地上空。

两股磅礴无比的气势以他两人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旋即两马错身而过,杨侗身形岿然不动,而单雄信雄壮的身躯却明显晃了晃,险些从马背上滑落。

在两军将士眼里,这第一回合的交锋,杨侗明显占据上风。

霎那之间,隋军将士便再次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而瓦岗军则士气低落。

单雄信纵马飞奔出去足有百十步远,始才勒马回头,再举马槊遥对杨侗时,眼眸里流露出罕见的凝重。

对面,杨侗心头更是一片凛然!

刚才那一下碰撞他看似占了上风,其实不然,方才全力相交时,庞大的力量倒卷而回,震得他虎口发麻,裂天槊险些脱手,显然,这名瓦岗将领同样是力量型猛将!

但即便如此,对方今天也是必败无疑!

“敌将报上名来!”杨侗遥指敌将,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这几个万人敌都在自己一方,委实不知这家伙是谁,居然这么强悍。

“单雄信!”

原来是他!难怪这么厉害,但是单雄信又如何?

第004章:赢了

杨侗迎向单雄信。

单雄信又岂肯示弱?气势威猛,如同猛虎下山。

杨侗眼神冷静,裂天槊连连刺出,如蛟龙一般翻江倒海。

铿锵!铿锵!

眨眼间,两人已经交战了五十来个回合,打得激烈无比,那惊人的威势,让两军将士看的目瞪口呆。

五十回合后,单雄信终于体力不支。

杨侗越战越勇,越打越顺手,足有八十八斤重的裂天槊舞得大开大阖,气派宏伟,每一招刺出,都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

“殿下好猛!”观战的罗士信震惊道。

“殿下最初招式晦涩,现在却越打越顺畅,好像每时每刻都在进步,这份武学悟性更加可怕。”秦琼亦是一脸震撼,向着几名生死兄弟吩咐道:“单雄信坚持不了多久了,他一战败,立即冲锋。”

“喏!”

诸多将领各就各位。

一百回合后,单雄信体能透支,力不能举,只得横槊招架,只听得“锵”的一声炸响,单雄信强壮的身躯便已经从马背上往后倒飞而起。

霎那之间,隋军军阵中便震天价地欢呼起来。

反观瓦岗军,见到第一将战败,则面露惊惧之色,士气跌落到了谷底。

不过单雄信终究是单雄信,虽然落马,却迅速拽住马尾,矫健的重新上马,不过杨侗却根本不可能再给他任何机会了,双马交错之际,杨侗一槊横扫。

这一槊去势如风,从侧面斩向单雄信的腰间。

单雄信本能一偏,只听得“噗”的一声,槊刃前脸撕开了一道刀刀的口子。

单雄信闷哼一声,只觉浑身剧痛,手中金顶枣阳槊拿捏不住,脱手而落。

单雄信惊呆了。

生平,什么样的强敌没有碰到?便是张须陀头号猛将秦琼也奈何不得他。这杆跟随自己纵横天下多年的金顶枣阳槊,何时曾离过手?

而今日一战,没有击败杨侗就不说了,金顶枣阳槊竟然还被对手逼得脱手而落。

耻辱,这简直是单雄信作梦也不曾想到过的耻辱。

惊怖之下的单雄信,便想掉转马头,去将他落地的金顶枣阳槊捡起来。

只是,为时已晚。

此时,追至的杨侗已将他的金顶枣阳槊拿在手中,正用原本属于关羽的金顶枣阳槊,遥指着他。

“单雄信,你的金顶枣阳槊在孤手中,你可有胆子夺回?”杨侗也不追单雄信,只傲然的大声讥讽。

单雄信心如刀绞,只觉自己的尊严,此刻正被无情践踏。

在某一个瞬间,他真恨不得反扑回去,跟那狂妄的狗贼拼个你死我活。但残存的理智,却生生的将他给拦了下来。金顶枣阳槊已失,身边只有一柄佩剑,此时反杀回去,岂非自寻死路。武器

已失,若再给杨侗所杀,他就要真的彻底的毁于此地。

单雄信这一败,瓦岗军士气降到了冰点,心中大生惧意。

杨侗的胸膛因为恶斗而急剧地起伏,犀利的眼神因为残酷的杀伐而格外狰狞,单雄信又如何?隋唐好汉又怎样?

我在,便是君临天下。

“全军冲锋!”

杨侗举起裂天槊往前一引,隋军步卒左右一分,两万骁果、三千亲卫军顿时便如决了堤的洪水,向着对面的瓦岗军排山倒海般冲杀了过来。

兵卒紧随其后,这支残军的情绪早已经被杨侗神勇表现煽动得快要爆炸了,现在他们就是一群野狼,凶残又嗜血的野狼!

杨侗一骑当先,杀进了瓦岗军军阵中。

“杀!”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等大将追随杨侗身后,纵横驰骋。

倏忽之间,他们仿佛又回来了大业七年的时候,张须陀身先士卒,带着一万乌合之众般的郡兵,凭借有去无回、有死无生的决然信念,一举击破了反贼王薄的十万绿林大军!那一战,现在回想起来都依然让人热血沸腾。

今天,他们又从越王杨侗身上,找到了那一种感觉!

“杀!”隋军仰天咆哮,锐不可挡,五万瓦岗杂兵如同遇上火的冰块,消融瓦解,不到片刻便已兵败如山倒。

“杀!”杨侗暴喝一声,一员瓦岗首领被挑起空中。

张将军,你瞑目吧,从今天开始,你苦心孤诣组建起来的铁血强兵已经有了新主心骨和灵魂了!

只要有我杨侗在,你的部下兄弟就是一支拖不垮,打不烂的铮铮铁军!

另一边,退回中军的单雄信急喝道:“速速传令,全军撤退,退往管城——”

杨侗厉声道:“单雄信已逃!降者不杀。”

听到这话,大部分瓦岗军纷纷丢下兵器,害怕的跑到路边蹲在了地上,让出道路

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等将,催动的士卒穷追而去。

转眼之间,瓦岗军已形成了大崩溃之势,如溃巢的蝼蚁一般,丢盔弃甲,向着管城望风而退,但双条腿又哪里跑得过四条腿?

……

到了第二天清晨,在康城城守府内,一名斥候向杨恭仁激动禀报:“杨大人,殿下大发神威一槊斩首翟摩侯,射杀翟弘、张善相、蔡建德、王儒信,重创瓦岗每猛将单雄信!大军一路追杀,不仅顺势夺回管城,还全歼瓦岗前锋,俘虏三万多人!”

“好!”杨恭仁拍案叫好,原本他秉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原则,不同意杨侗冒险树军心,但性情大变的杨侗根本没有听他的,如今捷信回来,一颗忐忑的心算是松了下来。

“怎么破的管城?”

“禀大人,张将军的徒弟罗士信将军,武艺高强,复仇心切,他一个人追上了单雄信亲军,守城的贼将不以为意,大开城门,罗将军便跟着杀了进来,当时单雄信已经昏死了过来,无人是罗将军的敌手,他一个人守着城门洞,顶着几千贼军的攻打,坚持了足足半个时辰,被他屠杀的贼军尸体都成了一堵墙。”

“哈哈!好一员骁勇无敌的少年英雄,不愧是张将军的亲传弟子。”

杨恭仁看了看身负重创,脸色没有一丝血色的贾务本,笑着说道:“贾将军,这回可以放心调养了吧?”

“可以了!”贾务本疲倦的笑了笑。

“殿下可有吩咐?”杨恭仁又问道。

斥候恭恭敬敬道:“殿下让大人准备接应俘虏和百姓。”

“百姓?”

“嗯,管城的全城百姓。”

“为什么要全城迁移?”

……

第005章:输不起

管城县衙。

杨侗跪坐首席,下面是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四将。

“我决定撤出管城!”

“为何?”打生打死才守住城门的罗士信第一个受不了,差点跳将起来。

“因为我们守不住。”

“管城虽不是什么坚城,却也城高垣厚,易守难攻!如今我军士气正旺,多少能消耗一些贼军。”秦琼没有直接反对,但态度已经表露了出来!

他的意思就是守!

“守得住、耗不起!”杨侗的冷森森的目光犹如犀利的刀刃,从四将脸上逐一扫过,缓缓的解释道:“我要是翟让,如果打不下管城,我就不打了!直接把管城围个水泄不通,进行日夜骚扰,令守军食宿不安、坐卧不宁。”

“朝廷在河南道可战之兵,就是我们手中的四万多人!一旦我们受困于此,那么翟让即可分兵攻克康城、新郑、阳城,杀向洛口仓、打下东都!到那时候,就算瓦岗不打我们,我们也会累死、饿死。”

罗士信叹气道:“要是军队多些就好办了。”

“骁果军是大隋最精锐的战士,攻守兼备,但它是骑兵,最大的作用是在野外打运动战,一旦困在管城,等同于笼中猛虎。故而,猛虎须出闸!”

杨侗剖析完全在理,令四将无话反驳。

秦琼沉吟道:“殿下所言极是,守城确实是是作茧自缚的不智之举!可是殿下想过没有!我们刚刚打了一个胜仗,好不容易将士气提升上来,转眼间就弃城而逃,这对全军的打击是非常可怕的,甚至还会导致东都大逃亡!东都一乱,天下震荡。”

“士气重要,但军队更重要!”杨侗缓缓的说道:“只要军队在,城池丢了还可以夺回来,军队没了就全完了!我们不能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再说了,纵然东都发生恐慌,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若是我们打一场更大的胜仗,那就不一样了。”

“更大的胜仗?”四将相顾愕然。

“哪来的胜仗?”

“烈火烧管城!”这一刻,杨侗的眼神突然变得刀锋一般凌厉。

秦琼呆了一呆,沉吟道:“办法是不错,可翟让会上当么?”

“你们对翟让了解么?”杨侗反问。

微微沉思后,秦琼道:“翟让武功高强有胆略,豪迈大气,早年当过东郡法曹,但此人特别好赌且赌品不好,一次输急了眼,杀了三十多名赌徒,因而要被处死。典狱黄君汉是他好友,悄悄将他放了,于是亡命瓦岗、聚从为盗。在他的苦心经营下,瓦岗一步步壮大,已隐隐成为中原各路贼军领袖。”

“此人智谋、野心如何?”

“以前倒是野心勃勃,但是过上好日子以后,翟让小富即安,这么多年来,他其实连一座县城都不敢攻打,若不是自己有好友黄君汉、单雄信、徐世绩帮着他,他根本创不下这怀道偌大局面。”

杨侗点了点头,这其实是所有起义军首领的通病,若不是事到临头,他们根本没有造反的胆量,可一旦过上了富足的日子,他们就开始享受生活了,再也没有进取的野心,在他们心目中,朝廷始终是一个不可摧毁的庞然大物,没有直接挑战朝廷、敢为天下先的魄力。

“他和翟弘关系如何?收到翟弘父子战死的消息,你觉得他会不会来?”杨侗又问。

“翟让是翟弘带大的,关系非常好。他一定会来。”

听到这话,杨侗笑了起来,道:“据我从俘虏里探听到的消息是黄君汉坐镇瓦岗,徐世绩与李密一起围攻虎牢关,而单雄信又半死不活,那么,他身边就没有智谋之士。瓦岗到了荥阳,翟让再从荥阳来到管城,已经人马俱困的疲军!若是城门大开,四周无兵,喜欢享受的他没理由不入城休息,而在冰天雪地里睡觉。”

望着神情轻松的杨侗,秦琼好奇道:“殿下,似乎还有话没说”

“我现在很纠结,怎样才能让翟让活下来!”杨侗说道。

四将顿时惊讶了起来。

“翟让小富即安、胸无大志,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缺乏应有的担心和担当,这种人成就不了大业,不可怕。而瓦岗寨二首领李密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李密出自贵族,智勇双全,心思缜密,他当过杨玄感的军师,约束军纪、会练精兵、会安民治吏,更懂得建立政权,治理天下!在没有李密之前,瓦岗不过是一盘散沙、乌合之众,但是随着李密的加盟,瓦岗正慢慢的往割据一方的诸侯王方向发生蜕变。和乱民相比,军纪严明更难对付。翟让若死,身为二首领的李密便是瓦岗第一人,”

“如果李密掌权,各种制度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就能够执行下去。而我们在瓦岗发生蜕变之初无力将之扑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瓦岗淬去杂质,蜕变成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剑。当我们实力差不多的时候,这把剑已经成型了,到时候,一场惨烈的血战无法避免。我们在明,磨砺成锋的瓦岗在暗,我们在先天上失了失手,胜负着实无法预料。但只要翟让活着,他就是瓦岗的决策人,瓦岗军就是一战击溃的一盘散沙。故而,他活着,对我们利大于弊!”

杨侗字字珠玑,令四将十分惊叹,十分感慨,越王竟然有如此远见的头脑。

“翟让不说了,不足道哉,但李密这个贼子,害死师父,末净势必杀之。”罗士信是张须陀的徒弟,张须陀待他如子,倍加亲厚,这仇恨自不会放下。

杨侗说道:“士信将军只管放心,李密活着后患无穷、能杀则杀。”

罗士信大喜:“多谢殿下!”

杨侗笑了一笑,道:“翟让虽不能杀,但是必须借机把荥阳城夺过来!”

“荥阳城、黄河是两条线,于虎牢关汇集成一个角!只要夺回荥阳,包围虎牢关的李密军就被我们包围在狭小角尖之中……”

杨侗拿出地图,开始布置任务。

讲解提非常详细,各个环节都提到了,秦琼一听,就知道杨侗下了很大一番功夫。

杨侗并不是那种短视之人,打败单雄信固然可喜,却有很大侥幸成份,若不是单雄信等将不将杨侗放在眼里,想要把他生擒打死,也不会有后面的轻易大胜。

兄长翟弘、侄子翟摩侯给杀死,翟让急于报仇雪恨,必然从荥阳县把瓦岗军精锐全部拉来,如果硬碰硬大战将会惨烈无比,隋军便是胜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的惨胜。

惨胜杨侗不要,也担不起。

第006章:烈焰焚城

黄昏时分,翟让果然来了,迎接他和十万大军的是一座人去城空的管城。

翟让虽无多大的智慧,却胜在谨慎,令军队细细检查几遍,才放心入住。

一番劳碌下来,长余而来的军士本就疲惫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无奈下,翟让只好谴千余军士警戒诸侯所来方向,其余人等入民房居住,自己回到县衙,合甲而睡。

管城今天的夜里很静,静得听到大军忽大忽小的打鼾声。

军士们太疲倦了,急行军本就辛苦,再加上已经得到确切消息,说是隋军已经到了康城,精神上更为放松,是以一个个陷入了沉睡,甚是甜美。就连那负责警戒的千余军士,也在冰冷的雪夜里,躲到一些角落里躲避风雪。

当四更天降临之时,天地似乎陷入了一片寂静,万物似乎皆经休眠。

然而在距离管城不足千米的林间,忽然涌出许多士兵,他们携带陶罐,一个个极力隐蔽身形。

一身白色战袍的杨侗蹲在大军之前,望了一眼火光通明的管城,向身边的罗士信说道:“士信,你带几个人机灵点的人看看对方的警戒情况。”

“喏!”罗士信点头后,轻轻一挥手,低声道:“跟我走”

几名身穿白色衣服的亲兵立刻跟着罗士信向管城逼近,当到达不足百米的位置后,他们立刻爬在地上匍匐前进,到了城下,才站起来抬头张望,见城上无人,又迅速绕城一圈,直到城南才听到城头有对话的声音。

“老程,大当家明天就要杀向康城,这冰天雪地里也不休息休息,你说咋这么急呢?”

“如果你的哥哥和侄子被人杀了,你能不急着报仇嘛?而且王儒信、张善相也死了,单将军也丢了半条命,这些人都是大当家的心腹大将呢!”另外一名士兵懒懒散散的说道,显是老兵油子。

罗士信听出话中有话,连忙贴着城墙聆听。

“这话怎么不太对劲啊?”

“本来就不对劲嘛!”老程接着说道:“以前我们劫掠乡村、抢夺商人,多快活啊。可是二当家到来,一切都变了!”

罗士信目光一寒!一道充满仇恨的杀机迸发而出。

“谁说不是啊?他到来以后,一不准以下犯上;二不准劫掠民财;三不准奸**女,违抗这三条者,一律处死,据说他的‘蒲山公营’已经杀了好多人呢!想想都可怕。”

老程用一种郁闷的口吻道:“这也不许那不准的,老子发现自己不是强盗,而是孔夫子了。再过不了多久,就会多上一个永垂不朽的程夫子。”

罗士信听得差点失笑。

“听说好多厉害的人都去了‘蒲山公营’,连徐首领也时不时向二世家讨教。”

“所以大当家才着急啊!他这次不仅要报仇,还要打一场大大的大胜仗来抵消二当家的威望,只有抓到小越王杨侗,才能稳坐第一把交椅。”

“刺王杀驾啊?”

“难难难!”老程智珠在握的说道:“甭说刺王杀驾,我看今晚就非常不安全。这管城空无一人,肯定有阴谋!兄弟,今晚千万别睡觉,一旦你睡了,估计活不到明天了。不是哥不提醒你,小心一点准没错。”

“谢谢程哥提醒!”那一位立刻垂涎的感激道。

隐藏在罗士信身后的士兵轻声道:“将军,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走!”两人远离之后,满心骇然的罗士信带着士兵悄悄撤回。

当重新回到杨侗身边后,罗士信将听到的一切复述了一遍。

“想不到瓦岗军除了李密、徐世绩等首领,还有此等见识的人!幸好不是决策层。”杨侗庆幸不已!

“迟则有变!立刻传令下去,一刻后,烈火焚城,同时,让裴行俨、牛进达做好准备!”

“喏!”

随着命令下达,一个个隋军将士以雪擦脸,保持亢奋的精神。

当时间如细流缓缓流过之后,杨侗看了一眼黑夜,跨上战马,高喊道:“大隋勇士们,杀!!!”

“杀!!”潜伏的大军立刻在杨侗、秦琼、罗士信的带领下向管城冲锋而去。

城头上,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士兵听到这巨大的嘶喊声后,立刻抬头一望,望着城下如蚁的大军,立刻面色煞白,立刻敲响了大钟,高喊道:“敌袭,敌袭”

然而刚刚喊完后,羽箭横飞,一根羽箭射在了他的身上,一声哀嚎后,整个人便从城头掉了下去。

这时,骁果军借助战马的冲锋之势,将一个个盛满火油的瓦罐扔进管城,紧接着,一根根火箭射入城中。

如今正是冬季,天干物燥,城中多为易燃之物,经火油一引,烈火迅速燃烧,汹涌的火焰被风势席卷全城,一个个民居赤焰飞腾,烧了房,又燃起了百姓过冬用的柴草,瞬间之间全城形成了一片火海,整个管城都被大火吞没。

城内!

十万叛军哭爹喊娘,汹涌烈火中,他们互相践踏,嘶声惨叫,争先恐后的奔向城门。

翟让从睡梦中惊醒,一出县衙,见火势已不得控制,他领军多年,自然知道此时的管城再无救回的可能,再不逃命,怕是要葬身于此。

他当机立断,率领麾下亲卫骑兵一路杀向北门,此时的城门挤满了人,他们就如塞子一般,堵住了城门,拥挤着出不去也退不回来,等于是堵死了这唯一的出路。

本来只要依照次序,还能最大限度逃脱,可生死存亡之境,心惊胆战、毫无军纪可言的叛军谁又拥有如此高尚的品德?,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哪管那么多,一个个的都以保命为主,人人不甘落后,蜂涌争先。

见人数不多,这里的火势也算太大,翟让带着亲卫不客气一跟掩杀了过去!一口气诛杀了数百名士兵后。然后安排士兵依照次序出城!并安排督战队将破坏的秩序的士兵当场砍死,这才将场面乱局控制了下来。

一队队士兵有序的奔逃而出。

若是从天空俯视,会看到整个管城就好似被四四方方的烈焰给包裹的豆腐块,只有东南西北四门可以作为出口,但隋军早有准备,像抓捕兔子一样,把丢兵弃械的瓦岗军一一抓捕,同时以弩箭兵镇守四门之外,防止瓦岗军逃窜。

瓦岗军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本就远不及正规军,在加上这突然的状况,冲天火焰,漫天的厮杀,心中立刻浮现了浓浓的恐惧,一些人想要冲出去,但却凶猛如虎的隋军杀的节节败退。

羽箭在横飞,乱兵在啼叫,哀嚎连连,血染大地。

当隋军喊出‘降者不杀’之时,一个个放弃了反抗。

第007章:一将无能

冲天的管城大火,照亮了隋军每一个人的脸庞。而就在一支精锐兵卒出城时,在离管城不远处的杨侗笑道:“翟让来了,放行。”

战鼓顿时响彻了开来,于北门“抓鱼”的隋军顿时退了开来,让瓦岗军胜利北上。

秦琼问道:“殿下,追么?”

“士信,你先追。”

“喏!”罗士信带着骁果军蜂涌而去。

“当然要追!这里的烂摊子需要有人收拾。”杨侗转向秦琼说道:“叔宝,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没有安排你”

“殿下神机妙算,末将不敢揣测!”秦琼低头说道,但语气却透着一丝不甘。

“哈哈!”杨侗高声一笑后,道:“叔宝,我知道你和士信一样,复仇心切,你信我吗?”

“当然,殿下不但重情重义,用兵如神,更武艺绝世,末将敬佩!”

说实话秦琼以前是看不上杨侗的,但自从赎回张须陀尸首,果断化解炸营的大祸,尤其是打败单雄信那一战,让他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但他不明白,杨侗明明知道自己在四将中武艺最强,可这一次重要的追击,竟没有他什么事。

“叔宝,不管是士信,还是行俨、进达都还小,冲锋陷阵锐不可挡,但他们年轻气盛,守不住大后方。而你治军严谨、令行禁止,有大将之才。此次趁势夺取荥阳固然重要,但守住管城更重要,这里一旦失守,大军后路被断,瓦岗军可以避开虎牢,南下占领荥阳南部,襄城北部,直接杀向兵力空虚的河南郡。所以管城丢不起,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而且这还有几万俘虏,如果处理不当,他们一定在四周为贼,这化整为零的祸害地方,根本无从清剿。”

秦琼心中一惊,连忙抱拳道:“请殿下放心,末将定然誓死守卫管城!”

“好,有你秦叔宝在管城,我军无后顾之忧了。”杨侗放心的扬长而去。

望着冷静的杨侗,秦琼心头却闪过了浓浓的敬意。

对大隋!

秦琼本已失去信心和期望,若非是为了给张须陀复仇,早就弃军而去。而杨侗令他一颗死寂的心稍稍恢复了一些。

杨侗的表现令他惊艳,先是重金赎回张须陀尸体,又以皇室子弟之尊为他披素,接着又向朝廷讨要追赠!

在秦琼看来——

杨侗。

有谋,以羞辱的方式拯救了信仰坍塌的残军。

有勇,战败名扬天下、骁勇善战的单雄信。

有智,火烧管城。

有担当,胆敢横刀立马,单挑天下有名的猛士;胆敢冲锋陷阵。

这样一个毫无架子、品行端正的亲王,秦琼觉得很不错!与腐朽的大隋重臣截然不同,宛若一股清流。

……

不久后,白昼又降临到了人间,在荥阳城头之上!徐世绩不安的走来走去,心中担忧不已,一旁的单雄信同样神色着急。

徐世绩听说单雄信战败,便从虎牢关飞速赶到荥阳,但迎接他的却是翟让南下管复仇的消息。

这令他非常着急。

现在的瓦岗寨随着李密强势崛起,已经呈现出一山二虎的气象,他再三让翟让要么把李密送走,要么把李密杀了。但徐世绩做梦也想不到,翟让竟然给李密组建一切由李密自主的‘蒲山公营’。他以为自己和李密各据一个山头,就能一山容二虎了,这简直愚蠢之极、幼稚之极。

虽然徐世绩也承认李密给瓦岗寨带来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也佩服他的魄力和眼光,敢向大隋挑战,尤其李密三条禁令让徐世绩深为赞同,他认为李密是天下枭雄,是一个能做大事之人,相比之下,翟让就逊色了很多。

但在感情上,徐世绩偏向翟让,翟让比李密厚道,更没有李密的阴毒和狡黠,这就是两者最大的不同。

他知道翟让南下管城的用意有二:一是替死去的翟弘父子复仇,二是打一场不弱于大海寺之战的胜仗,从而抵消李密对他的威胁。

想法是美好的,看似不错,但他确忧心不已,那杨侗有四万正规军,若是两军正面对决,占据人数优势的翟让毫无胜算,何况,面对是还是一支复仇心切的哀兵,这种军队,岂是人数上可以弥补的?

更让他担心的是——

翟老大的军事水准委实令他着急!

“唉!都怪我无能。”引以为傲的武艺,被骄生惯养的杨侗打败,单雄信受到的打击前所未有。

“二哥,不能再等了!我要去接应大哥。”徐世绩一锤城墙,厉声道:“若是大哥一切平安,自然一切无碍,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万万要记住,没有看到我和大哥本人,绝不能打开这荥阳城。杨侗若真有诡计,那么对荥阳也定然会有部署,二哥尤其要严防有人诈城。”

“世绩!”听到此话,单雄信灰败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担忧。

“哈哈!二哥尽管放心!”徐世绩笑道。

听到这话,单雄信顿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保重…!”

徐世绩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发现在荥阳城外不远处,许许多多的人影正匆忙的跑了过来。

“戒备!”

徐世绩连忙喊道,城头的士兵立刻纷纷张弓搭箭,目光警惕的注视到来之人。

然当靠近之后,只见皆是瓦岗军,且一个个浑身泥泞,狼狈不堪,最前面的一位名威风凛凛,气势如虎的光头佬!

全军上下几万人差不多都是这般模样。

看样子是中了火攻之计了。

看着一群光头佬。

徐世绩、单雄信心头一阵恶寒!

这骑着没毛的战马的人,不正是他们要去救的翟让么?

昨天才去,今天就败了回来,真是去匆匆、来也匆匆,不过幸好人活着,还带回来了几万人。

“立刻开城门,立刻开城门!”徐世绩再三打量那羞愧无言、缄默无言的的大光头,总算确定是翟老大无疑。

当大门轰轰大开之后,翟让带领残军鱼贯而入。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徐世绩望去之后,只见从南面有一两万隋军凶猛的席卷而来,不断的高声吼道:“杀啊!!”

“不好!”徐世绩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脸色煞白的叫道:“快关城门!”

“骑兵在几里外,还有时间啊!”单雄信迷茫道。

“二哥,骑兵怎么可能追不上步卒?”徐世绩惊得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

单雄信苍白的脸色看白了。

便在此时!仿佛回应远处的骑兵一般,城下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呐喊声。

“杀!复仇。”

城下,裴行俨、牛进达以及近万步卒立刻抛去伪装,煞气腾腾的喊道,顿时,这些源自张须陀残军士兵化成死神,大肆的杀戮起来,向着瓦岗军一阵砍杀!

“复仇。”

“复仇。”

“是张须陀那支残军,荥阳守不住了!快快接应大哥,撤往虎牢关方向。”徐世绩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当机立断的下令撤离。

入城的士兵少说也有三万人,谁知道这里有多少敌军啊?更让他郁闷的是:这些敌军居然是翟老大带回来的。

但,那又如何?

逃命要紧!

第008章:战机出现

虎牢关外!

瓦岗大营,弥漫着浓浓的阴云,主力惨败的阴影沉沉的压在每个人心头,无数流言风传开来。

“你们听说了吗?大当家的主力大军被彻底打垮了!”

“是啊!连大当家都被烧光了头发眉毛胡须。越王杨侗杀了三当家和很多首领,单四当家都被他打成重伤,连金顶枣阳槊都丢了。”

“不会吧!越王这么厉害,那谁是他对手啊?”

营内,士兵们三五成群,惊惧不安的低声议论着。

“又有消息了,荥阳城失守!隋军要打荥泽,我们陷入四面埋伏。”这时,又一位士兵爆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顿时掀起了更大的风浪。

跟杨侗所料的完全一样,随着荥阳城的失守,虎牢关外的瓦岗大营被困在一个酷似“<”的尖角中间,北方是涛涛东流黄河,南方是重新占领了荥阳城的杨侗军,有士气如虹、锐不可当的四万雄兵;角尖是攻不破的虎牢关,如果东边的荥泽县再失守,瓦岗军将前进无路、后退无门。

更重要是瓦岗数年来一直缺粮,盲目扩军,令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如果只有李密本部的七万‘蒲山公营’,大营的粮食倒是可以坚持两个月,可翟让带着五万多名士兵清洁溜溜的来,使粮食顶多只能维持一个月。

致命的则是败军的到来,令组建不到半个月的‘蒲山公营’集体恐慌。

这么多败军涌入,神仙也也瞒不了主力惨败、荥阳失守的事实。根本不用隋军散布,各种流言就自己蔓延开来。

仅只半天,瓦岗军的士气萎了。

攻守、优劣逆转。

李密十分恼火!

本来!

张须陀是一头猛虎,更是河南道隋军的顶梁柱。顶梁柱折了,河南道的隋军也就废了。

兵锋直指,所向披靡,只要夺了洛口仓这个囤积三千多万担粮食的大隋第一仓,则可以召天下英雄就仓用粮,然后与各路反王会盟,一起攻克洛阳,到时候天下英雄皆听命瓦岗。

但李密万万想不到,翟让这么不争气,十八万大军居然被杨侗三下五除二就消灭了了十一万。

这破玩意果然不是成就大事的主,好好的局面就这么被他葬送了。

现在能不能平安回到瓦岗都是两说,更不要说打洛阳了!

这气得李密浑身颤抖,就想对着翟让一通痛骂,然后把他给掐死。

但事已至此,李密也无奈。

深吸了一口气,咬咬牙!说出了撤回东郡的决定!

一脸尴尬的翟让二话不说,撤就撤吧!无所谓!

大不了蹲在瓦岗,像以前那样抢劫过往行人便是了。

他很豁达、很容易满足,一点不贪心!

……

荥阳城!

杨侗第一时间收到瓦岗撤军的消息。

“溃军一到,瓦岗反贼果然乱了!正在准备撤军。”杨侗激动的说道,瓦岗军这一撤,代表瓦岗军的命运发生了转变,也改写了‘杨侗’的命运,这真是让他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如死去的张须陀一般,扬威天下,成为河南道的一面旗帜。

张须陀带出的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这几个猛人,以及两万多名百战雄师,必将成为自己的得力臂助。

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听到这话,都露出了兴奋之色,如此一来,荥阳之危烟消云散了。

“殿下,末将觉得不能放任瓦岗反贼离开。”雄姿英发的裴行俨抱拳道。

“对,对,对!要走可以,但一定要把他们尸体留下。”罗士信杀气腾腾的接着说。

“殿下,好消息啊!”这时,一名侍卫突然冲了进来,高声道:“刚刚收到消息,虎牢关守军兵出嵩山小道,于凌晨火烧瓦岗大营,裴仁基老将军一路追杀,斩首一万,俘虏无数,截获兵器粮草无数,瓦岗军往东退却!”

“老将军呢?”

“押解俘虏,退守虎牢。”

“稳中求胜,非常漂亮!老将出马,果真是一个顶两!”杨侗哈哈大笑。

裴仁基兵力不足,更无骑兵,一击得手后,没有盲目扩大战果,而是果断的退守虎牢,这一举动非常明智,有效的防止了瓦岗军的反扑,他这一击的用意其实是为拥有两万骑兵的自己创造击溃瓦岗军的战机!

有勇有谋、不贪功、甘当绿叶,真是难得。

“牛进达!”杨侗高声道。

“末将在!”

“你武艺高强,统领五千骁果军,闪电拿下金堤关,断瓦岗后路!最好是兵不血刃逼降守将!”

“多谢殿下!”牛进达那粗狂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恩,牛将军建议不错。小心一些。”

杨侗会心一笑,这牛进达粗中有细,历史上大唐与吐蕃的第一战就是因为他的一次夜袭斩首千余级,而让吐蕃见识到大唐的兵威,吓得不敢再战。

裴行俨道:“殿下,如今瓦岗溃败,那荥阳也不必留下大军了,末将建议立刻出击。”

一连串的胜利,又加上杨侗的表现,让大家充满战意。

“我赞同,如今兵贵神速,不可多做停留!你我二人和士信各率五千骁果军,直扑瓦岗溃军,三千步卒镇守荥阳,七千收拢溃败的瓦岗逃兵!”

“喏!”众将轰然应是。

“虽然我们胜券在握,但不代表我们就胜利了,没有彻底击溃瓦岗大军,就还有变数。诸将当更加谨慎”杨侗交待道。

“是!”

“各就各位,出兵!”杨侗意气风发的高声道。

第009章:战而后定

金堤关外

牛进达五千骑骁果军军已经兵临此地,战马嘶蹄,金戈林立。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在一阵阵激昂的呼喊声下,城外地地上,随着牛进达一枪将敌将洞穿,霸气的将尸体甩下战马后,助威声更是激昂了,此时在他的脚下已有十多具敌将尸体。

“还有谁?”

牛进达纵声高吼,嚣张猖狂,有些不可一世,但他确实有这嚣张的本钱。

“此,此乃何人也?”城头上的杨得方,脸色煞白的看着杀气胖腾腾的牛进达。

“他是张须陀四猛将的牛进达,是一个打仗不要命的家伙。快开城投降吧!如今大当家他们不知生死,我军兵无战心,气势已去,一旦其下令攻城,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啊!”

旁边一名士兵恐怖的看着连连秒杀本军强者的牛进达后,又望着城池外面,那绵延的大军,直打哆嗦。

这些骑兵个个骑着高头大马,人人精神抖擞,眼睛如鹰目般锐利之极。这样一支骑兵真是气势如虹、杀气腾腾。让身处关城之上的瓦岗军震骇莫名。

“如此、如此,本将何以面对大当家,另外……另外就算投降,朝廷会不会放过我们。”杨得方犹豫道,他刚投瓦岗不久,是被李密一手提拔的上来的,这个金堤关守将还没当了半个月,竟然就这么丢了?

“如今形式如此,纵然不降,也不可能阻挡!如果担心朝廷清算,大不了弃城而逃!大当家连十几万大军都败了,又怎么怪得了我们?”

杨得方犹豫了许久后,惭愧道:“开城投降吧!咱们悄悄溜回瓦岗寨。”

“诺!”那员副将一阵激动后,向牛进达高声道:“将军息怒,我等愿降”

听到这话,牛进达嘴角一扬,这些瓦岗反贼士气低落,又被自己杀了这么多小头目,已无斗志。

望着缓缓洞开的城门,向他的亲卫道:“宋良,你带本部先进城查看”

“是,将军。”

……

通济渠以西。

冰冷的北风在呼啸肆虐,鲜血在大地上凝结成了寒冰。

匆匆两天时间,随着骁果军的集体出动,逃窜的瓦岗军被拦截在荥泽以西,在杨侗严令下,大军从未与瓦岗做正面交锋,而是发挥了骑兵的优势,对敌人进行一场又一场鲜血淋漓的猎杀。

十几万瓦岗军不是死就是降,坚持不散者仅剩三万余人,此时他们得知金堤关失守后,正沿着通济渠往东南方向撤退。

这是瓦岗最精锐的力量,也是杨侗誓要屠杀的顽固分子。

“哒哒……”

就在这时,阵阵急促的马蹄声轰然响起,一支剽悍骑军仿佛神兵天降一般在战场上出现。

瓦岗诸人一看之下,尽皆胆寒。

一直猎杀着他们“玩”的骁果军,不再是轻甲上阵,他们现在人马俱甲。清一色赤甲、清一色长槊、清一色大宛良驹。

这支骑军的人数约两万,起码绵延几里之遥,带着凛冽至极煌煌大势,仿佛铺天盖地一般杀来。

只见一声梆子声响起,密集的箭矢如暴风骤雨般射向瓦岗军覆盖。顿时惨叫声响成一片,瓦岗军纷纷中箭,一些首领固然勇猛过人,但军士气低迷,面对如狼似虎般的隋军士兵,未战即溃,他们被杀得哭喊连天,四散逃命,只恨爹娘没有给他们多生两只脚。

只一盏茶的功夫,空气中血腥刺鼻,到处是残缺不全的尸体,人血雪花混在一起,异常的血腥恐怖。

“杀!”

杨侗狂吼一声,杀进了瓦岗队伍,他如猛虎突入羊群,马槊飞舞,仿佛疾风扫落叶,所过之处人头翻滚,断臂横飞,血雾弥漫天空。

浩浩荡荡的甲具骑兵逢兵破兵,见将撞将,任凭你武艺在高强,面对着具甲人马的横冲直撞也只有死路一条。

冲入瓦岗大营的三支骑兵所向披靡,凭借着突袭的优势和骑兵的巨大冲击力,很快便打穿了一遍,

翟让望着那完全无视普通羽箭的骑兵,眼中露出了一丝惊骇,看其装备是隋军没错。但这些隋军所展现出来的杀伤力远非他之前所遇可比。这些隋军带有一股煌煌大气,一种浑不怕死、赴汤蹈火的悍勇之势。

翟让虽说不是行伍出身,也久经阵仗,却也知道一支兵马想要拥有这种‘势’,必须要经历过无数次惨烈的杀戮,无数次疯狂的战斗才具备。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支兵马,拥有一种无法摧毁的精神。

有了这种气质的兵马,才是一支真正的铁军。

翟让尽管知道自己败在了这支骑军手中,但他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军队。

“翟让、李密,受死。”

只听巨大的马蹄声过后,一道带着惊人杀意的高喝骤然响起,一把长枪,突然破空而出,带着惊人无比的力量,如离玄之箭一般迅猛射出,狠狠的插入一名手持战旗的小首领的胸口之中,将他整个人钉在在一块巨石之上。

军旗是一支军队的精神、灵魂、力量!如今旗帜倒塌,这让原本就被重甲精骑杀得胆战心惊的瓦岗军士气丧尽、胆气尽丧,纷纷惊恐而逃,丢盔弃甲的向着四周的山野逃窜而去。

“贤弟!”翟让大惊失色,向李密问道:“现在如何是好?”

李密道,“游过运河才是唯一的生机……”

“跳河!”

翟让毫不犹豫,下达了跳河的命令!

东郡、东平郡、齐郡水网纵横,他麾下这些人水性不错。

刹那之间,瓦岗军纷纷投入彻骨冰寒的河水之中。

“狠狠的射!……”

杨侗恶狠狠的道!

瓦岗军早不跳河,晚不跳河,偏偏趁此机会跳,真他吗的狡猾!

骁果军将士人人身披重甲,若是跳河追,一个个都像石头一样沉下河底,淹死。

“杀!”

隋军士卒高喊着,然后对着河面先来了一轮齐射。

“所有箭羽全部放光,一支不留!谁他么的带箭回来,老子用来捅死他!”

杨侗气坏了,下达跳河命令的家伙太奸诈了,早先两天不跳,非得等这时候。

一波一波箭雨倾泻,紧接着一阵阵呼救声和惨叫声从岸边、河中传来。

通济渠河水都被染红了。

随着翟让、李密等人横度通济渠,蔓延荥阳全境的战争终于结束了。杨侗此时方才松了一口气,提心吊胆的日子总算暂时结束了,自从穿越到现在,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若是一步走差,河南道就完了。

这些日子,他不但要防备叛军、要作战,更担心大隋将士不战自乱、砍了他的脑袋投靠瓦岗!不过最终他赢了。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决战的运河边尸骸满地,罗士信不甘的咆哮,瓦岗军固然惨败而退,但是他的师父张须陀却死了。

稍稍迟疑了一会后,杨侗安慰道:“战死沙场是军人的荣耀,张将军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如此!”

“殿下!”罗士信行礼。

“说不定李密死在河里了呢。”杨侗道

罗士信挠挠头道:“我感觉他不会死!”

“我也是!”杨侗重重的拍着罗士信的肩膀,“收拾战场,准备班师!”

第010章:不升反降

大业十二年腊月二十,洛阳!

庄严雄伟、富丽堂皇的紫薇宫乾阳殿中,留守东都的文武重臣皆已到齐,平叛瓦岗的有功将军俱在。

一名来自江都的天使站在玉砎上,打开圣旨,高声念道:“诏曰:东都留守越王杨侗,文武双全、忠勇兼备,以四万弱旅破二十万瓦岗叛军于荥阳,身先百战之锋,气盖万夫之敌——敕封为秦王、冠军上将军、河北道行台尚书令,承制黜陟正五品武将、郡县文官之权!赏赐临朔宫为楚王府、黄金十万两!”(注:黜,贬废官职;陟,升迁官职。)

对于这一封赏,群臣都有些傻眼了。

连杨侗本人都有些惊呆了,一时连谢恩都忘记了。

这道圣旨,其实包含四大部份。

首先、杨侗的称号从越王转为秦王;亲王历来以春秋时期的国名为号,一般以“晋、秦、齐、楚”四个封号最为尊贵,接下来是“赵、魏、燕、韩、宋、梁、周、吴……”

“秦王”原是杨坚第三子杨俊的封号,杨俊于开皇二十年被王妃毒死后,由其子杨浩继承,但是他和杨玄感有所结交,因罪连坐,取消王爵资格,受封为吴国公。

其次、河北道行台,全称是河北道行台尚书省,主官是尚书令,次官为仆射,下置兵部尚书(兼管吏部、礼部)、民部尚书(兼管刑部、工部)及丞各一人、都事四人。又有考功、礼部、膳部、兵部、驾部、库部、刑部、度支、户部、金部、工部、屯田侍郎各一人。还置食货、衣圃、武器、百工监,正副监各一人、丞一人、录四人。但“行台省”是一个非永久性的临行机构,杨侗这个尚书令自然也随时废除。

第三、冠军上将军,虽挂着正一品头衔,却是一个只领俸禄而没有实权的虚职。

第四、“承制黜陟正五品武将、郡县文官之权”——倒是一个实权在握的职务,这意味着河北道治二十个郡、166个县任命权尽在杨侗手中,而且还不用上报,完全是独霸一方的姿态。但是和失去的“东都留守”一比,差距可就远了。

一一算下来,不升反降。

“谢皇祖父恩赐。”杨侗面色如常

文武大臣齐声恭贺:“恭贺殿下,位升秦王、尚书令、冠军上将军!”

一些人看向杨侗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

皇帝杨广和萧皇后生了两子二女,长子元德太子杨昭不幸病逝,而次子齐王杨暕又品行不端,被杨广长期幽禁,虽然杨广还有一个儿子赵王杨杲,但却不是嫡出。

杨广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长子杨昭留下的三个儿子身上,老大杨倓,这些年被杨广一直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十分宠爱。老二杨侗一直留守东都洛阳,老三代王杨侑则留守西京长安。

其实大家都知道,杨广想立燕王杨倓为皇太孙,可又犹豫不定。因为燕王杨倓虽为杨昭长子却不是嫡出。

杨昭的正妻是滑国公韦寿之女、韦蓉,并生有代王杨侑。而杨倓是杨昭妾侍大刘良娣所生,她的孪生妹妹小刘良娣则生下杨侗。

杨倓是老大,又是三个孙子中最贤最聪明,嫡孙代王侑则没那么聪明。

但是从宗法上说,如果不立嫡次子齐王杨暕,反立庶长孙杨倓,这个事情就宗法太合。毕竟太子去世,杨广要么立嫡次子杨暕,或嫡孙杨侑,没有越过嫡次子和嫡长孙却立个庶长孙的道理。

而且杨倓虽然深得杨广夫妇疼爱,但老二杨侗和老三杨侑同样受宠,杨倓早已成年,却迟迟没有被册封,就说明杨广还在犹豫之中,让杨侗守洛阳、杨侑守长安,这本身就有立他们为嗣的想法!

可现在,杨侗却失去了“东都留守”之职,从某种程度上说,在三王争嫡中杨侗出局了。

虽然杨侗势力单薄,也从不争夺皇太孙之位,但他毕竟是杨广宠爱的孙子之一,杨广现在将他迫离东都洛阳,杨倓党、杨侑党就可以彻底安心了。

“殿下!”宣旨官员笑眯眯道:“圣上让您早日北上,接下太仆卿杨义臣使命,征伐河北道流寇,护我大隋安宁。”

众臣为之一惊,虽知杨侗北上是早晚的事情,但未免太快、太过突然了。不过仔细思索,许多文臣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遵命!”杨侗一颗心却是砰砰直跳,自从穿越以来,他就梦想着离开中原,但没有丝毫理由,想不到打了一场大仗,他就外放为官了。

就是杨广不催,他也会早日赴任的!

感觉幸福来得实在太快!

“这里有圣上两道密旨!”这时候,宣旨官员呈上密旨。

杨侗打开一看,一惊一喜。

惊——圣旨上说,如果太仆卿、河北道讨捕大使杨义臣拒不还朝,设法击毙。

喜——杨广在物资上给予了自己补偿,只要自己想要,洛阳和皇宫中的一切尽管带走。

天使继续道:“册封河南道安抚大使为河北道行台左仆射、裴仁基为汲郡太守、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为武阳太守、虎贲郎将王辩为武阳通守、贾务本为渤海郡郡丞!”

“册封秦琼为正四品破军将军、罗士信为从四品狂风将军、裴行俨为从四品闪电将军、牛进达为从四品暴雨将军……望诸位将军在秦王麾下,再创佳绩”

“谢圣上恩赐!”

被念到名字的诸位将军,满脸喜色的谢恩,然后纷纷又向杨侗行礼道:“谢殿下提拔!”

他们看到过杨侗的请功册,知道有这一步登天的封赏,与杨侗有着直接关系。

“另,张须陀将军为反贼所害,朕惋惜不已,追赠兵部尚书、忠侯,以公礼安葬洛阳北邙山,百官吊唁!”天使高声宣布道。

“圣上圣明!”听到这话,杨侗带着诸文武,再次谢恩。

余下将校也各自得到了应有的奖励,至于出征兵卒获发五倍军饷,也是皆大欢喜。

当短暂而特殊的册封结束后!

杨侗说道:“瓦岗主力覆灭,在东郡瓦岗寨当起了缩减乌龟,但汲郡的汤阴、内黄、临河、澶水四县及部分城池还在叛军手中,虽然不成气候,却时刻威胁到了黎阳仓!因此,我决定今年这个年不过了。”

“裴老将军,你统率两万虎牢关守军立刻北上,把这些地方收复了,免得他们坐大坐强。”

“王辩将军,你从东都守军择精锐两万,开赴武阳郡,配合裴老将军的行动。”

“渤海郡被黄河一分为二,厌次、蒲台二县孤悬于黄河以南。贾务本将军,你带张须陀将军本部一万五千人入驻厌二县之交,并在当地募兵一万,防止河南道流寇北窜豆子岗。”

“喏!”裴仁基、王辩、贾务本轰然应命

“殿下,粮食如何解决?”

贾务本有些不好意思,自从他跟张须陀以来,大军从来就没有为粮食省心过,总是粮食不足,这自然是张须陀和地方官府搞不好关系所致,如果他跟地方官府关系融洽,怎么会粮食不足?

“粮食问题你不必担心,我给你粮食四十万担,最迟半个月,一定运到厌次。临行前,你带一万将士,去洛口仓领走标准武备两万套、布帛两万匹!”

“多谢殿下!”贾务本大喜过望。

“什么?”

听到这话,许多大臣为之一惊,秦王居然要动用洛口仓?

“殿下,洛口仓不能动啊。”副留守元文都站出来反对。

听到这话,杨侗目光冰冷的看了过去,自己还没走,这狗儿的就“叛变”,为下一任留守节省了!但是你们守得住洛口仓么?

“自己看吧!”杨侗将一道密旨递了过去。

元文都看了后,无颜以对,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杨侗一挥手,语气淡淡的说道:“圣旨在此,我搬空了洛口仓,都跟你们没半点关系。”

杨侗把那道圣旨交给谨慎忠直的皇甫无逸,命令道:“动用洛阳所有船只,将洛口仓、回洛仓、太仓的粮食武备全部给我搬到黎阳仓。黎阳仓装不下,就安置到汲郡、武阳和各县粮仓!谁敢阻拦,杀无赦。”

皇甫无逸这个人虽然历史上名声不显,却是一个实干的人,虽然比不得杨恭仁的天资独具,但是胜在经验丰富、谨慎细致,他最大的优点不是比别人聪明,而是他老成持重、兢兢业业。

而众臣却是噤若寒蝉。

这一刻,杨侗俊美的面容,给人一种清冷肃杀的感觉,如同一把神剑,锋芒毕露,

心知这位秉性宽厚的秦王殿下,因为不升反降的不公正待遇发怒了!

第011章:天选之地

对于杨广不升反降的封赏,杨侗生气吗?

不!

他不仅不生气,反而惊喜若狂。

过了年就是大业十三年了,在这一年里,所有势力都将从幕后走向台前,图谋天下,而他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利用后来人的优势,抢夺一些目前还籍籍无名的文武大才。

这是杨侗站在历史高度上的优势,是得天时之利。

而河北道东到大海、西结太行,北有燕王和长城、南有黄河天险,只要守住一些要塞,便可安心发展民生,然后西打河东、南下中原。其地利上的优势不弱于关中,这是一块天选宝地。

人和他也有。

从大业七年开始,河北道就一直打到现在,死了一批贼子,又换另外一批,整个地方早已成了一片废墟,那里除了贼冠,就是苦苦坚守的地方官吏、军队、百姓、流民灾民,

而五姓七家中的范阳卢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赵郡李氏,以及渤海高氏等等名门望族要么被抢光杀光、要么逃离祖地。河北道现在没有任何大势力的存在,这一张白纸不正好画画吗?

至于财富方面!

杨广从大业六年(610)开始,一直为攻打高句丽做准备,致使黎阳仓、涿郡仓留下的粮食、军资、器械、攻具堆积如山如海!洛口仓可以存粮三千万担左右,但是涿郡仓至少有两个洛口仓这么大,且都储满了粮食。涿郡临朔宫、北平临渝宫,辽西郡柳城、怀远镇!辽东郡通定镇,亦有如山如海之粮食军资!再加上他要搬走的洛口仓、回洛仓、太仓物资,他根本不担心钱粮武备问题。

河北道现在固然还有许多叛乱,但最牛的高士达、张金称已经让杨义臣挂掉了!而窦建德目前处于萌芽之中,只要把这个家伙掐死,再逐一荡平小股流寇,整个河北道就会安定下来。

而洛阳虽然交通便利、四通八达,但是这种优势到了乱世反而成为最大的劣势,史上的王世充就是常年四面作战,生生被拖死的。

现在缺的是人——人才、人口。

人才,是一个国家、一方势力的软实力,多多益善。

武将方面有裴仁基、王辩、贾务本、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

而且行台省左仆射杨恭仁也是一个非常能打的牛人,关键时刻能够顶上去打仗。

杨恭仁本是宗室子弟,曾经打败过杨玄感主力,并擒获杨玄感、杨积善兄弟,连杨广都赞不绝口,宰相苏威也称赞他:“仁者必有勇,诚不虚言也。”

史上他降唐之后,从一众盖世大才中脱颖而出,最终成为大唐宰相。当时,观王系的杨氏子侄多与李氏皇室联姻,家声显赫。但杨恭仁生性恬淡,谦恭下士,从未与人交恶,被时人比作汉代的宰相石庆。

在这之前,杨恭仁因为清正廉洁、奉公正己而遭到裴蕴、裴矩、虞世基排挤,从吏部侍郎当起了一个河南道安抚大使。杨广现在任命他为地位仅次于杨侗的行台左仆射,非常符合杨侗的心意。

相对于人才济济的武将,行政人才却一个都没有。

河北道治二十郡,有县166个!忠于朝廷的地方官吏死得所剩无几,一些人早就逃跑了,剩下的都是些明是隋臣,实为贼官的两面派。对于这些人,杨侗肯定要清洗。清洗确实容易,但安缺下来的位子得有人去填充,否则,无官的各地会乱上加乱。

至于人口,也一样严重缺少。河北道兵荒马乱,大小土匪多如牛毛,百姓背井离乡,逃到河南郡的就有几百万人口。虽然杨侗没有去过河北道,但只要一想,就知道那是一个民生凋敝、十室九空的景象。

没人,就没有军队;没人,就没有粮食养军。

如果不解决地方官员和人口问题,河北道根本恢复不了生机,成不了大气候,成就霸业,就更是一种奢望!

“殿下!”杨恭仁见杨侗离开皇宫后,一直神思不属,到了王府还往前走,连忙出场提醒道:“殿下,到王府了。”

杨侗抬头一看,富丽堂皇的府邸那张匾额,龙飞凤舞的写着“越王府”字样,顿时笑道:“这匾额应该换成‘秦王府’了,先生那一手书法令人叹为观止,就由先生题字吧。”

对于秦王这封号,杨侗忒满意、忒有感觉。

“说到书法,我大隋首推虞世基,其次是虞世南、太常博士欧阳询。微臣这手字,连幼弟师道都不如,委实羞于见人!”杨恭仁惭愧道。

“杨师道是你弟弟?”

“对啊!”杨恭仁不解的看着杨侗,大家都是皇室宗亲,居然不知道?

“他现在在哪里?”

杨恭仁道:“就在洛阳!”

“他担任什么职务?”

“无官无职!”

“立刻派人请他过来!”

“喏!”杨恭仁派出随从请人。

杨侗哈哈大笑:“入府议事!”

杨师道也是史上留名的名相,现在不仅在洛阳,还无官无职,对于严重缺少的人杨侗来说,又是一个美妙的喜讯。

一行人到了府中偏殿不久,杨师道便大步而来。

杨师道容貌英俊,今年三十岁不到,有着良好的修养和气质。

寒暄过后,杨侗直接宣布了任命:“你是皇族中的佼佼者,而河北道肯定有大量流民需要安置,我任命你为民部侍郎,主管百姓这一块,如何?”

杨师道呆了一呆,想不到一来竟然直接就让杨侗提拔任用为从四品下的行台民部侍郎。

“谢殿下!师道决不辜负殿下厚爱!”碌碌无为、度过年华的杨师道想着自己被如此器重,一改胸中苦闷,神采飞扬

杨恭仁望着握拳激动的弟弟,欣慰的笑了笑,站出抱拳道:“殿下,河北道经过杨太仆多年努力,大部叛乱已平,小股流寇已经不足道哉,愚以为治理地方为要!”

杨侗点了点头:“先生可有方案?”

“河北道的官吏除了极少一些人,都很不干净…愚以为殿下可以行使‘黜陟郡县文官之权’,全盘任用清廉公正的实干官吏!”

“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杨侗拍掌大笑,而后又担心道:“但是人才又在哪里呢?如果没有人及时填空,各地就会陷入无政府的状态,结果会比现在更乱!现在有这些问题官吏在,至少乱不起来。”

“殿下考虑周全!不过人才方面殿下不用担心!”杨恭仁笑着说道:“我大隋执行科举考试已经有二十多年,每年都产生了许多官员,但因为职位有限,逐年积累下来就是一个惊人的数目,有门路者,都通过关系就任各地,现在的预备官员,都是些一些寒门子弟!”

杨侗怦然心动。

朝廷和地方官府都是世家的天下,哪怕大隋通过科举得到了许多寒门人才,但由于任免权被世家把持,使得这些寒门人才得不到任用。

大隋目前的困境,其实是各大世家门阀不满足现状,群策群力向朝廷讨要更多利益的结果。

而现在的河北道纯如一张白纸,正是杜绝世家势力重新蔓延的大好时机!寒门子弟遍布河北道官场以后,再兴教育,培养寒门人才,等这一代寒门官员老死,成才的新一代寒门子弟已经遍布天下!

寒门人才来历单纯,背后没有可以动摇国家的大势力支撑,所以他们效忠的是国家,即使有一些人不满足,也顶多是贪污受贿,对于国家的破坏不如世家的亿万分之一。

“论真才实干,寒门人才并不逊色于世家子弟,之所得不到任用,其实是没有门路、找不到门路。”杨恭仁曾经是吏部侍郎,对于大隋的官场规则非常清楚,见杨侗脸色忽晴忽阴,以为他瞧不起寒门人士,便说了句公道话。

“这样的预备官员洛阳有多少?”杨侗笑问。

杨恭仁估算了下,道:“不少于五千人。”

杨侗大喜:“这么多?”

杨恭仁点头道:“洛阳是事实上的国都,地位远高于长安,各种人才都在这里寻找机会,说五千人之数,只少不多。”

“河北行台尚书省治下166个县。按照县令、县丞、县尉、功曹、主簿来算,光是县级文武官吏就要830人!若是连郡级官吏也全盘更换,少说也要一千五百人!你明天选出三千个候用,年纪要在四十以下。”

“会不会太多了?”杨恭仁吓了一跳!

“人数虽然多了一些,并不表示每一个人都胜任!”杨侗笑着说道:“三千人员到位以后,由杨侍郎带去汲郡、武阳郡安置流民…是千里驹还是驽马,拿出来蹓蹓才知道…”

杨恭仁、杨师道眼睛一亮,露出了动容之色。

“殿下这办法绝了!”杨师道大为赞叹:“这法子既然可以挑选到真正的良才,又锻炼了预备官员,免得上任后错误百出。”

杨侗有些汗颜,但还是说道:“时间要快,最好在这几天选好。”

二杨应命。

第012章:策划

杨侗对秦琼说道:“东都南大营有五万禁兵,这些兵员素质不错,由于没有良将,所以士气缺乏训练、军纪废弛!叔宝,你从中选出强悍之士,加上现有一万将士,组建两万强兵。”

“队正以上的武官一律不要,补充人选就从现有一万将士中诞生。”

“喏!”秦琼应命。

“至于你们人!”杨侗向裴行俨、牛进达笑着说道:“喜不喜欢骁果军?”

骁果军是皇家禁卫军,共有十五万人,战力相当惊人,能够在百万军中将生生撕出一道巨大的创伤,但如果没有一个强悍的将军来领导,战力减半。杨广南下江都之际,给杨侗两万骁果坐镇洛阳。

裴行俨、牛进达这三万人敌,现在还不具备名将之才,但绝对是最适合骁果军的统领。

“当然喜欢!”二将双眼发亮,一脸兴奋之色。

“我有两万骁果,现在一分为两,行俨掌闪电营、进达掌暴雨营”

“多谢殿下厚爱!”裴行俨、牛进达大喜过望。

“殿下,那我呢?”罗士信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从骁果军和叔宝麾下挑出三千强兵,组建人马俱甲的亲卫军,凡是入选者待遇翻倍!若是都争着加入,你就让他们决出输赢。我希望人人都有校尉级别的实力,人数不够也不要紧,以后慢慢补充!”

作为茂守一方的秦王,麾下没有一支超越骁果军的亲卫队怎么行?

不论骁果军还是张须陀麾下将士,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盖世强兵,只要选出最强悍之士,再经过一段时间训练,战斗力必将再次提升,成为一支能够如虎豹骑、玄甲军、背嵬军一样扭转乾坤的强兵。

四将倒吸一口气,

三千名校尉级战斗的军队,将是何等强大的怪物?

“干不干?”杨侗朝着目瞪口呆的罗士信问道。

“干!”罗士信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激动,

亲卫军首领的统兵数量或许比不了其他人,但也是一个实权要职,而且常伴杨侗左右,也最容易得到晋升的机会,绝对是人人眼红的职位。更让他感动的是:杨侗地位崇高、身份尊贵,认识不久就将生命安全托付于己,这是一个重如泰山般的信任:“还请殿下赐名!”

“玄甲军!”杨侗神色有些古怪,‘秦王’怎么能少得了玄甲军?

安排完毕,杨侗将一些选强兵、练强兵的方法告诉了四将。

秦琼听得是目瞪口呆,奇道:“这负重奔跑、负重爬山末将明白,这是训练大家的耐力。可蛙跳是什么训练,还有这俯卧撑,又是什么?”一系列生僻词搅得他们头昏脑胀。

杨侗先后示范“蛙跳”和“俯卧撑”动作,然后解释道:“学青蛙跳时,腿部、腰部、腹部肌肉处于绷紧状态,可以锻炼大腿的爆发力,让兵卒拥有瞬间置敌人于死地的本领。俯卧撑是对力量的训练,提高手臂、胸部、腰背和腹部肌肉力量!”

秦琼眼中一亮,由衷赞叹:“殿下这训练方法,前无古人,末将佩服。这几种训练,确实比一般的锻炼更加高明!”

得到秦琼的赞许,杨侗逐一的将引体向上、单杠、仰卧起坐、爬竿、压腿等等运动项目一并说了出来。

四将彻底的给杨侗震慑住了,裴行俨赞道:“殿下当得起练兵大家!”

杨侗大汗。

接着将几个不需器械的体育项目通通告诉了四将,让他们以此选兵、练兵!

***********

四将走后,杨侗开始思考河北道的施政纲领。

本来,他毫无头绪!

但是数目庞大的寒门预备官员,令他豁然开朗。

现在,大隋官员主要是世家门阀人士。

杨坚在世之日,一边执行科举制,一边依旧保留由地方推荐人才的九品中正制,这就保证了世家子弟的推荐权,也算是一种妥协。

但是到了杨广执政时,他将有利于世家门阀九品中正制强行取消了,无论是世家门阀还是寒门平庶都只能通过考试录取,这当然严重侵犯了世家门阀的利益,这些人为了维护自身利益,阻拦改革、阻挠科举的烈度甚至不惜推翻大隋。

在杨侗看来,大隋动乱的根本原因是科举制的诞生,三征高句丽只不过是一个引子而已,当下的农民起义背后,一定有世家门阀在暗中支持,不然,瓦岗军哪来那么多精良的装备?世家门阀为了动摇大隋统治,等形势到了无法收拾的时候,他们再从幕后走向前台,图谋天下。

当下,大隋和世家门阀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即便有世家门阀子弟投入自己麾下,那也是世家门阀不把鸡蛋放在同篮的一惯作风而已,最后不管哪一方势力赢了,自己的家族利益都得到保障,然后继续把持朝政,一代代的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历史上的李唐王朝依靠关陇权贵、关东士族立国,但最后也和这两大利益集团斗了好几代人,到头来也是大伤元气。

隋朝为什么那么短暂?

都是妥协害的。

杨坚为了和平代周,把关陇权贵养成了猛虎。

杨广为了搞掉关陇权贵,又扶持了关东世家去打压关陇权贵,结果,这两大集团却联合推出了李渊,取代大隋

如果在和平年代,杨侗或许对世家门阀进行妥协,但乱世已经注定,正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倒不如以河北道开始,从根本本上提升寒门的地位!巩固了河北道的成绩后,再夺一地治一地,当天下太平,这种制度已经深入全国了。

寒门无人才?

这是骗人的鬼话,如果寒门无人,洛阳的几大千预备官员是什么?由此可见,寒门缺少的不是人才,而是公平!如果任免权继续在世家门阀手中,那么,寒门中哪怕出了张良、韩信也不会有用武之地。

心念至此,一个计划在杨侗心头浮现:用更加成熟的明代官制取代大隋尚未成熟的官制,再在其基础上做出一点修改,总的来说,一要做到收大权于朝廷、于皇帝;二要文武兼备,三要创造公平的晋升平台,四要兴教育,五要加强监督,六要防止大世家门阀滋生……

这彻底改革,看似繁琐,但其实明代官制也不过是在三省六部的基础上加以完善罢了,工作量其实并不大。

杨侗找出大隋官制,然后提笔勾圈点画,将上上下下各部门的脉络细细梳理一遍,先把三省六部、十一寺、御史台理清楚,接下来对地方动手就会容易许多……从朝廷,到亲王和仪同三司,再到地方郡县,一级一级一点点……

大致理清后,杨侗方才落笔,将自己的决定一项一项的罗列:“设学部,尚书一人、侍郎二人…主管教育…改御史台为御部,最高长官为尚书、侍郎二人、郎中三人……设郡御、县御,主要职能:对太守、县令审判活动实行监督,对生效的判决裁定,发现违反法律、法规规定的提出抗议;接纳民告官案件、监督地方行政,无处决权、无行政权…设刑部司于郡……”

“撤上中下三级郡县之分,各级官员品级、待遇以中级论……”

隋朝有一百九十多个郡、一千二百多个县,依人口分为上、中、下三等。也就是说同样是太守、县令,但官阶的却有大小之别。就拿下郡郡丞来说,品级仅仅是从八品上,面对当地正八品下县县令的时候,郡丞还要行礼,并道上一声“大人”。

这种上、中、下的划分自然是出自杨坚之手,一是在俸禄上减轻朝廷负担,二是降低郡级官员的权威,以免地方山头主义滋生。

如果出于节省的目的,堂堂一个皇帝太过小气;如果防止朋党出现就更没必要了,因为官员回避本郡上任、满三年不得连任的制度就足够了。

这种三等之分使责任不明确,一旦出了事,谁也命令不了谁,郡级怪县级不配合、县级怪郡级不作为……事情不了了之,最后受伤的是朝廷和百姓。

废除了上、中、下之分,既能够让郡级官员明确使命,又能让居多的下郡、下县官员满意,还能增加大家的积极性,可谓是一举三得。至于上郡、上县官员的利益确实损失了,但这部分官员占极少数,能有什么意见?敢有什么意见?

即便是投票决定,哪怕中级郡县全部中立,上级郡县官员也斗不过,因为下级郡县多!

灯下,杨侗下笔若飞,气势恢弘、庄严雄伟的颜体书法在纸面上渲染开来。到了涨河北道上任,这份新的大隋官制就会问世,会有许许多多官职被裁撤,会有许多官职失去自由、失去圭皇帝般的权力……而河北道的所有孩子也因此得到读书的机会。

第013章:卫凤舞

奋笔疾书到深夜,杨侗才把框架拟好。打开书房窗子,一幅银装素裹的景色映入眼帘。

冷风吹到脸上,很清爽,让杨侗发胀的头脑舒服了很多。

累,是事实!

但收获同样巨大,他已经了解了大隋官制和各级官员职能,并针而对之的拟写了更为完善的官制,虽不全面,但绝对比盛行天下的大隋官制完备,后期一一补充、修改,就能在河北道执行。

至于身在江都的杨广,冢中枯骨!管不了,不用在意。大不了‘邮’一份给他,相信杨广会非常喜欢,并同意在河北道试行!

“夫君,我可以进来么?”这时,书房之外还来一声清泉般的声音!

“小舞,进来吧!”杨侗答道。

轻轻的脚步声后,一道纤细身影带着一阵淡香走进书房,这是一名绝代佳人,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在她身上得到最好诠释。

她长得清丽脱俗,粉黛未施,丽质天成,一双灵动眼眸流转间波光潋滟,细细的黛眉秀气婉约,琼鼻挺俏秀美!

她唯一的饰物只有乌发上的一支簪子,素洁的衣着使本就美貌绝伦的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间,都流露出一种让人叹为观止清新脱俗,一只纤纤素手挽着一个保暖食盒,犹如一个仙子降落凡间!

“夫君,没打扰你吧!”卫凤舞轻轻欠身一礼,音如,婉转轻柔,此声一出,此地的寒冷犹被驱走一般,身体回暖不少。

“没有!怎么还没安寝?”杨侗微微一笑!

这是他的新婚妻子,名将卫玄的孙女卫凤舞,原先的杨侗也真够倒霉福薄,居然在成婚当天醉死了过去。

“我看夫君忙得连话说的时间都没有,我很担心,很想。”卫凤舞垂头低语。

她因皇命嫁给素未谋面的杨侗,感情丝毫谈不上,只不过她饱读诗书,在将门家风熏陶下有几分见识谋略,知晓夫妻二人荣辱与共更!让她委屈的是成婚当天,自己的丈夫被灌酒灌死了过去,生死未卜了五天才醒过来,害得他担了好多难听的名声,连带皇后也不喜欢她,甚至一度要废了她……好在丈夫温柔的疼爱宠爱。

只不过丈夫是一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人,出征归来后,为了方便理政,有时候干脆吃睡都在书房,可以见到他的机会越来越少,似乎随着时间推移,她的丈夫变得越来越冷峻。”她偶尔会想“夫君也许不喜欢我了!

一这么想,她就很难过很难过。

尽管她知道丈夫很忙很累,尽管她知道身为王妃的自己应该支持丈夫勤政爱民

可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女人呀,哪个女人不希望丈夫关心自己呢?她没有皇后那么伟大,只希望自己的夫君时不时想想她,哪怕只是偶尔想起她的好,她就满足了……

以前她不懂什么是爱,如今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时时刻刻想他、担忧他,一切都为他考虑,哪怕自己坠入尘埃也在所不惜……

近两月相濡以沫的朝夕相处,杨侗非常喜欢这个温柔善良的妻子。此时见她容颜有些清减,纯美的脸蛋之上流露出丝丝委屈之色,看上去让人心疼无比!

杨侗也知这些日子为了征讨瓦岗军、回师抚恤之事,确实顾不上自己的新婚妻子,心中泛起了浓浓的歉意:“这些日子要务在身,确实是顾不得你了。”

听杨侗如此说,卫凤舞却是大急,国事大、私事小,杨侗为国事操劳,才是男儿应有的担当,她自幼受到母亲的教诲,这些道理岂有不知。杨侗如此,非但没有抱怨之心,反而暗自窃喜,因为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男儿。

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思念入骨,发发小女孩脾气,却不想杨侗直接道歉起来。

“夫君这话可羞煞我了!你为国效力值得赞叹。而我却不能体谅你的难处,真是不应该。”

杨侗轻轻一笑,将妻子轻轻搂在怀里,柔声道:“我知你心意,也知我为人。只不过,我说的也是事实,国事家家天下事,事事关心,才是大丈夫!”

卫凤舞眼眶一热,苦苦地思念和担忧,值了。

她一颗芳心满是浓浓的感动、满足……

杨侗柔情涌起,亲向了她的小嘴。

卫凤舞满脸通红,羞喜娇嗔着白了他一眼,“整天就想着欺负人家。”

“我给你盛碗汤喝……”

杨侗微微一笑,心想到底是个小姑娘。不过心底还是很感动,这么晚了,她居然熬得这么晚,还不顾满天风雪的给自己送来热汤!喝着妻子亲手调制的参汤,一股悠长又温暖的细流在缓缓流淌。

卫凤舞看他只顾喝汤却不说话,本来想听听夸奖的话,结果夫君也不夸一夸她,不由得有点不开心,诱导着问:“怎么样?味道好不好呀?”

“好…再来一碗!”

卫凤舞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杨侗喝完之后,将碗放到一边,道:“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北上涿郡了,家里的都趁早收拾收拾!然后再问问府中人,愿意和我们一道北上,可以一起去,如果不想,就留在洛阳看家。”

“夫君放心,家里我会安排好的。”

“那就好!”

“夫君,今天的任命我也听说了,皇祖父怎么,怎么让你去河北道啊?”

“我五岁受封越王,皇祖父每次出外巡幸,都让我留守东都洛阳,大业九年被授任为高阳太守。不久又以本官身份留守东都。在这里的时间太长太久。现在取得这一场大胜,已经让人感到不安,不愿让我继续呆在中原了……”

“谁要逼夫君离开东都啊?”卫凤舞愤慨道。

“自然是即将接任的人。”

“谁呀?”

“不用猜也是大哥!”杨侗冷冷一笑。

“原来是大哥!这么说,夫君……”卫凤舞担忧的看着杨侗。

“一直以来,我就不在乎那些虚名。”

“为什么?”

“为什么?这天下已经烂到骨髓里了,根本没指望了!大隋经过皇祖父这些年的折腾,已经失去了民心!接下来,大隋会陷入战国纷争的乱世,太子、皇太孙已经失去了任何价值!”

“天下到这地步了?”卫凤舞瞬间害怕了起来,她虽然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也略知弓马兵法,但毕竟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姑娘,对当今天下没有足够的理解。

杨侗冷笑道:“其实大隋王朝经过几十年的积蓄,粮食钱财还是非常充足的,可惜现在中枢坏了,所以空有强壮的身躯,却已经失去了灵魂!眼下奸臣当政,他们代替皇祖父施发号令!蒙蔽圣听,让皇祖父看不到一个真实的天下。”

“那该怎么办?”卫凤舞着急道!

“河北道啊!”杨侗在妻子面前,毫不掩饰心中的想法,道:“中原是无险可守的四战之地,纵然有百万雄兵,也会被四方流寇拖垮、拖死,而河北道四方都有天险,进可攻、退可守,是一个成就王霸大业的宝地,比起中原好一万倍。大哥想要东都洛阳,给他就是了。”

他从原主记忆中知道:杨倓一直对皇储有着极大、极深的野心。

本来按祖制来说,杨昭死后,第一顺位继承人应该是嫡孙杨侑,但由于的杨广的偏爱,使杨倓看到了上位的希望。

他的妻子是御史大夫裴蕴的孙女,而裴蕴、裴矩兄弟所在的闻喜裴氏,又是关东士族的领袖!

这一重身份令他弥补嫡母韦妃所带来的差距!

杨侑虽然是嫡出,但他背后只有一个韦氏。而杨倓只要到了洛阳,必将得到整个关东士族的支持,由是一来,两兄弟就处于一个平等的地位了。

至于之前的杨侗,尽管是兄弟三人中唯一精通武艺之人,但他是庶出老二,出身不如杨侑高贵、顺序不如杨倓。故而是最没有存在感的存在,而且他生性宽厚,没有人将他视为威胁!而这也是元文都、韦津、卢楚跟他共事多年,却不愿拜主的原因。毕竟,没人愿意跟一个没有前途亲王混。

可惜杨侗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杨侗了,就算杨倓、杨侑不会对付他,他心中也有属于自己的傲气,也有对那权利的巨大野心,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谁不想上去坐坐?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是任何一个男人都心中向往的存在,而杨侗获得了一系列未来猛将,野心也变得非常强大。

更何况他拥有后来人的记忆,知道未来的大隋会是个什么样子,这年头,只有实力才是真的,皇帝给予的名头作不得数的。太子、太孙什么的根本唬不了人,他不在乎这虚名。

“夫君!我听你的,一辈子跟着你…哪怕,哪怕…我也跟着。”

卫凤舞坚定的看着杨侗,美丽无瑕的小脸,隐隐有辉华闪现,一种生死相随情意自那一双灵动大眼睛中款款溢出。

“你们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不过你只放心,大隋不会就此结束的。我们兄弟三人,也只有我才能拯救大隋。”

听到这话,卫凤舞只感芳心一震,此时的夫君,眼神睿智、犀利、自信,气势霸绝天下,这种惟我独尊的盖世丰姿深深震撼了她。

绝代的霸气,睥睨天下的雄姿,令她非常着迷。

第014章:民乱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杨侗生物钟醒来,一睁开双眼,却见卫凤舞正枕着他的胳膊,甜笑地看着他。

“不多睡会儿?”杨侗一手紧了紧香软娇躯,一手拂去她脸上的散发。

卫凤舞抓着他的手,发现新大陆一般惊讶道:“夫君,你的掌心怎么有朵莲花,真漂亮。”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不是杨侗撒谎,他确实不知道。

他看了看掌心莲,心头忽然一震,这个独立空间居然长大了无数倍,原先满满当当的皇室奇珍,居然只占了一个小小角落!

躺着的卫凤舞看到杨侗突然怔住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由伸出白玉小手轻轻推了杨侗一下:“夫君,夫君”

杨侗转头向着卫凤舞,眼中惊色不减:这个空间居然会长大,这又是怎么长的?怎么莫名其妙就大了这么多?

“夫君,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卫凤舞被杨侗看得害羞,躲进了被子里。

“哈哈哈!”杨侗得意大笑,如果弄清独立空间长大的缘由,就可以令它无限长大,行军打仗连的时候,连后勤兵都省了。

“夫君,你笑什么?”卫凤舞偷偷露出小脑袋,好奇的问道。

“反正是喜事!”杨侗嘿嘿一笑,道:“天寒地冻的,你再睡一会儿,我要起来练武了。”

作为穿越人士,杨侗觉得自己要混得好,首先要融入这时代,把自己彻底定位为大隋人,凭借自身的努力学到安身立命的实力,然后站在历史的高度上,利用一些划时代的知识改变一点点事情。

穿越带来的知识只能算成天赋,不是真才实学,天赋的作用确实大,但如果过于依赖天赋,早晚会出大事的。

是以在对于自身的学习上,杨侗向来不落人后。

卫凤舞抬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又是甜蜜又是羞愧道:“夫君人中龙凤,风雨无阻的奋发学习。我哪有脸面在床上赖下去。从今天起,我也要和夫君一道精进,不能拖夫君后腿。”

世人都说杨侗仿佛变了个人,说他说武曲星附了身,但是那些人哪里知道自己丈夫的努力?

“好的!”杨侗赞赏一笑。

两人一并起床,努力学习,提升自己的素养。

享用早餐之际,忽然听到府外有阵阵喧哗的声音,二人相顾骇然,都下意识便联想到有人造反。

“别怕!”

杨侗登时条件反射一般的冲向正殿

“怎么回事?!”

这时候管家杨溢匆忙赶来:“殿下,是流民打砸抢劫北市……”

“跟我说说具体情况,流民有多少,为何要打砸抢劫?”

杨溢连忙介绍了起来。

杨侗一听,不由得吓了一大跳,洛阳附近居然有几百万流民,如果放到整个河南郡,那就更多了。

只不过,仔细一想,也便释然。

河北道最先动乱,百姓渡过黄河,逃向河南道,有的散布在青州一带,有的来了洛阳;之后青州又乱,于是他们又和本地百姓西窜,一路逃到济北、东平、济阴、东郡、荥阳,瓦岗寨发展之后,全部涌向河南郡,这一郡郡的百姓积累,聚少成多之下,有几百万流民十分正常。

这还不止,由于南部动荡,还有源源不断的流民从战乱区向洛阳涌来,官府也不出面疏导,更没有开仓放粮,这样不出大乱子才怪。

在杨侗班师还朝的前两天,南市米行还爆发了流民大规模抢粮事件,数十家米铺无一幸免,牲畜行、马行、肉行等食物来源的行当也相继受到冲击,商人的钱财货物被抢、店铺被烧,伙计掌柜被打死,被踩死挤死民众、流民以及商人超过五百人,受伤数千人。

受此影响,不仅是南市粮铺关门,甚至整个洛阳的私人粮铺都关了门,这样一来,米价暴涨到斗米六百文。

直到三天前,杨广的圣旨才姗姗到来,让常平仓向市场投放四十万石粮食,斗米四百文,以平抑粮价,正是四十万石粮食投放市场,使得汹涌民情得到一定程度缓解。

但斗米四百文的价格只有本地百姓勉强买得起,但对于近百万名一贫如洗的流民来说,这是一个难以企及的天文数字,而官府对流民每天的赈粥少之又少,每天都百姓饿死冻死在冰天雪地里,而元文都提出由富户赈济灾民之议几乎是一纸空文,根本没一个富户愿意免费施舍活死赈粥。

再加上南市打砸事件中军队的镇压和京城本地人对流民的憎恨,流民的不满之情一天天积累,饥寒交迫之下,终于在凌晨爆发了。

南市事件再一次在北市上演!

北市抢米风潮越演越烈,原本只有三四万流民冲入北市,但随着一家家粮铺大门被打开,一袋袋粮食出现在流民眼前……他们顿时疯狂了,不顾一切冲入粮仓。很快就有越来越多的流民闻讯赶来……

一个时辰后,已有十几万流民冲入了北市。

局势开始失控,无法冲进去的流民暴怒砸开所有商铺大门,洗劫里面的物品,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一些留宿店铺的伙计掌柜被打死。

一场前所未有的洗劫开始席卷北市……

……

这时,驻防宣仁门的二千卫士率先赶到……他们控制住北市大门,不准抢到粮食的流民逃走,数万流民要冲出北市,但士兵却拼死防守,双方发生了激烈的流血冲突!

刹那间惨叫声不断,血流成河,大门口堆满尸体。

二千名士兵手执盾牌长刀,顶住数万名向外蜂拥的流民,流民们哭喊声震天……他们中有老人有孩子,被裹夹着向外滚滚冲击,最前面的数千青壮用木棍和士兵对打,由于流民人数太多,士兵们渐渐后退,有些顶不住了。

一名旅帅奔到虎贲郎将麦仲才面前,大声禀报:“将军!兄弟们要顶不住了。”

麦仲才急得满头大汗,大喊道:“必须我给顶住,不准放走乱民!”

一旦这些暴民冲出北市,抢劫席卷洛阳,朝官重臣的府邸必将首先遭遇冲击,后果不堪设想,圣上必将拿他问罪。

麦仲才拔出刀,正准备冲进去,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大片急促的脚步声,麦仲才一回头,只见密密麻麻的士兵向这边奔来,他认出是骁果军士兵,心中大喜,大吼一声:“兄弟们,我们的援军到了,给我顶住!”

杨侗见事态还在控制之中,稍稍松了口气,对手下喝令:“堵住北门,不准流民出来,反抗者格杀勿论!”

第015章:拐诱

随着骁果军加入了大门前的防御,危急的局势立时改观,士气们士气如虹,将百余名刚刚冲出重围的流民青壮乱刀砍死,才堵住了被冲破缺口,将流民吓退了回去。

此时官兵人数高达万人,个个全身披甲,手执战刀,杀气腾腾,流民惧怕的慢慢后退到数十步外,手执棍棒和隋军对峙。

麦仲才长长松了口气,上前向杨侗表达感激之情

“殿下,若不是您及时赶到,我可要犯大罪了!”

“不用客气!不过从现在开始,请麦将军听从我的指挥。”

“喏!”

麦仲才大声应了下来。

他的父亲是战死在高句丽战争中的麦铁杖,连尸体都被高句丽人掳走。杨广不仅赎回了尸体,本人还为麦铁杖哭丧,追赠光禄大夫、宿国公,谥号武烈。

铁杖之子麦孟才承袭爵位,不久授为光禄大夫。麦孟才的两个弟弟仲才、季才都被拜为正议大夫。

杨广对麦家非常恩宠,故,麦家三兄弟对皇室十分忠诚,这边一出事他便擅自离开岗位,引兵阻拦,为杨侗拖延到了宝贵的时间。

“流民之中可有组织之人?”杨侗问道。

麦仲才想了想,道:“是流民的自发行为。”

“这就好办!”杨侗松了口气,若是有人在幕后指使就难办了,杨侗开始一一部署,命令军队开进洛阳,巡逻洛水两岸和各条街道,并严守各坊大门,同时于上东门、建春门设帐篷安置流民,施粥赈灾,以稳定流民情绪!

一一安排妥当,估计被阻在北市里的流民热血已冷,应当已经害怕了,这才准备进去谈判。

麦仲才见杨侗入内,大惊道:“殿下,您不能冒险,还是末将去吧。”

“一群活不下去的灾民而已!冲动的劲头一过,他们现在其实也很害怕!”杨侗一挥手,两名侍卫上前协助杨侗卸下战甲,换上王袍!

他见麦仲才眼中还有些担忧,便道:“你去,他们不相信!而我的承诺,比谁都管用。你守住大门,防止有人趁机故意挑拨。”

“卑职明白,绝不会让自己这种发生!”麦仲才重重点头,在杨侗换上王袍的时候,他就明白杨侗的意思了,这时候皇室子弟出面,比谁都管用。

杨侗翻身上马,便罗士信道:“领两百将士,跟我入北市!”

片刻,杨侗在罗士信和两百精锐进入北市!

北市内聚集了十几万流民,北市几百家店铺也无一幸免,大部分店铺都被砸得稀烂,所幸没有发生火灾。

各家店铺内住满了老人和孩子,大街上的人基本上都是青壮男子,约四五万人,很多人手执木棒、铁条,满含敌意地注视着杨侗。

进入两百步后,杨侗停了下来,“我是大隋秦王杨侗,以四万弱旅打败人数十倍的瓦岗寨就是我!”

周围数千人惊呼后退。

杨侗想不到自己的名头这么大,有点飘飘然,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安分守己的百姓,如果是十恶不赦的恶徒,早就在河北道、齐郡、东郡为贼了!如果你们不是想当一个好人,也不会来到洛阳!你们在洛阳不仅饥寒交迫,还饱受冷眼、鄙夷、唾弃……我理解你们的苦楚和委屈。”

一番暖心的话,令一些铁血汉子眼圈都红了。

是啊!

他们就是想当一个好人而已……

“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你们也不会冒杀头之险打砸、抢劫;如果官府赈灾得力,就不会有南市惨案,也不会有现在的对峙北市。”

字字句句,说到流民心坎里去了。

“但是你们也要理解朝廷的难处才是!前些日子,瓦岗几十万反贼都打到荥阳了,当时朝廷东拼西凑才凑出四万军队给我,你们别看我杨侗是大隋的秦王,但其实就是一个连一只鸡子都没杀过的十五岁的小孩子。”

听到这话,罗士信和三百侍卫古怪的看了杨侗一眼:你是没杀鸡,而是上升到了把人当鸡杀高度了。

“可想而知,当时的朝廷是洛阳何等的危险!在当时,朝廷一心抗贼,实在是分身无术!你们委屈,朝廷也很委屈。所以,要怪就怪该死的反贼,是他们害大家背井离乡;也是他们,令朝廷无暇顾及到诸位。”

灾民没有说话,但神色却再一次缓和了下来,一些人看到动静,也纷纷冒出头来观望。

见有效果,杨侗继续鼓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你们大可放心,我不是要追究你们的责任,更不是要杀你们!如果我要杀你们,只需抛入火油,一把大火就把你们烧个干净,连埋人都省了,多简单省事啊!又何必冒险进来说这么多?所以,大家都放心的将手里的家伙丢了!”

灾民面露顿时一变再变!一些人想了想,纷纷抛下手中的木棍、铁棒。有了开始,不一会儿功夫,几万青壮手中已经空无一物。

旋即,杨侗一拱手,又道:“对于你们的安置,我已经有了决定!”

灾民精神一振!

“一、上东门外已经设粥棚,大家可去就食;二、河北道的张金称、高士达等大土匪已经死了,经过太仆杨义臣的努力,小的叛乱已经不成气候。年后,我会率领十万雄兵入驻,彻底扫清那里的流寇。河北道乱了近十年,大量良田无人种植、大量宅子都无人居住,我打算让你们到那里安家立户,然后按照每人十亩的制度给你们田地,让你们过上安定日子。安顿后,朝廷免费给了你们粮种,有了收成你们即可自食其力;”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殿下此言当真?”一阵喧哗过后,有人问道。

“我不骗你们,如果你们不愿去我也没办法。”

“愿意!”

“我们愿意!”

“……”

“多谢殿下!”

灾民泣泪连连,激动不已。

“愿意就好!大家再艰苦小半年时间,就会有美好的日子了。”杨侗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大家在有所收成之前,日子会非常不好过,另外给你们每人五斗米,不论男女幼都有,东西不多,算是我杨侗的一点心意。”

五斗米!

五十斤

如果汤汤水水拌些野菜,这五十斤粮食够一个成年男人吃上三个月了!

若是家有老少的五口之家,就会得到二百五十斤,能够撑到有所收成那一天。

当下有些人伸手狠命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直到察觉锥心般的刺痛之感后才放心!

“你们也不担心饿肚子!对于你们的生活,我也想好了!”杨侗接着一双双热切的目光,对着这些青壮说道:“安家落户之后,你们在耕种之时,还可以通过修缮城墙、道路、河道、水利获得补贴,减少家里的负担。只要你们勤劳,就不会饿死。”

“好了,大家都去上东门外领取赈粥!我会安排官员以户为单位为你们登记,希望你们到时候好生配合。”

狂喜的灾民实在是忍不住从心底涌出的喜悦情绪,不约而同的都朝着杨侗跪了下去!

“殿下慈悲!”

“殿下仁厚!”

“愿满天神佛保佑殿下长命百岁!”

“……”

第016章:安置

在军队的宣传下,不到半个时辰已经传遍全城,散布城里的流民扶老携幼,浩浩荡荡的向上东门、建春门粥棚。城外流民亦纷纷奔来,表示愿意去河北道安家落户!

在家里美滋滋的杨侗顿时哈哈大笑。

在古代,盛世的标准是什么?

煌煌之威如何长久的保持、如何更上一层楼?

终极答案就是人口啊。

在冷兵器时代,不管是繁荣经济还是对外战争,人口几乎代表着一切。

只要有人,便可立于必败之地!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河南道水网纵横、农业发达,亦是大隋的产粮重地。又因为东都是大隋的经济中心、交通枢纽的缘故,所以这里的人口十分稠密,现在叛乱四起,到处都是流民,只要有钱粮,那么就能在一夜间拉起数十万人的大军。

而负责三征高句丽物资搬运工作的河北道却是人口稀疏,又因为战乱连连,死于战祸、死于饥寒的百姓多不数胜,虽不至于十室九空,但人口一定是个非常严峻。

如果把河南郡流民搜刮一空,少说也有五六百万。

有人,才有军队;有人才能产粮,才能养军。

然而对于眼下的大隋来说,流民是天大的社会问题,在没合理有效管理、分配的情况下,各地官员都不愿不敢接流民。生怕自己一个管理不好,这些流民就会造你的反。

别人的这些顾虑在他杨侗这儿根本不存在,对于他来说,一个民众就是一份税源,就是粮食的源泉,就是隋朝能够再次强盛、再次辉煌的根本。

……

秦王府!

杨恭仁赞不绝口:“殿下这个‘以工代赈’的办法和劳役比,他们会更积极,因为‘以工代赈’是自愿,而徭役则代有强制性。如果由朝廷去开荒和修缮渠道、城墙、道路、水渠,所要花费的可远远不止这么一点。依照殿下之法执行下去的话,朝廷付出的其实就是口粮而已。”

“更重要的是不仅可以赈济灾民、修补河道城池,更是分散了灾民,给灾民找到事情做,这样就更不闹出乱子了!”

杨师道深以为然。

自古以来,只要朝堂不昏庸透顶,基本都重视灾情。抛开各种所谓天命之类的言论,朝堂最提防的就是这些灾民。

每到大旱大涝又或者是地震灾害之类的时候,百姓失去赖以生存的物资,就会到处流亡,集中的对象当然就是富裕重镇,比如说长安、洛阳!

这些食不果腹、满腹怨言的灾民没有事情可做。一旦聚集到了一起,很快就有悲观等负面情绪。这时候如果有人挑唆…后果不堪设想!

能否压下暴乱还是两说,一旦灾民汇聚一起爆发是可以动摇国本的塌天大祸!

不过杨侗这个‘以工代赈’政策出台后,一切问题就会游刃而解,先期以赈粥救命,接着救命粮安抚流民情绪,再以安置塑造未来,最后以‘以工代赈’解决灾民的后顾之忧!

算下来,朝廷只是在前期投入一些救命粮和粮种而已。至于‘以工代赈’的粮饷,是灾民出卖劳力所得,正常情况下,请别人付出的更多。

这办法于国于民都有利,双方都占了便宜,灾民不仅没有拖垮朝廷,还可以给朝廷建设地方,安顿下来后,更能带来相当的税收,何乐不为呢?

杨恭仁、杨师道兄弟二人的目光中,流露的都是欣喜和惊喜。

自从成婚以后,杨侗天真的孩子气消失了,表现出来的睿智令人折服。

杨侗嘴角悄然翘起,显然也很愉悦。

如果是平常赈灾,杨侗大可不必大费周章,直接将几大粮仓打开就是了,但是这次杨侗不仅要解决灾情、抢占人口,还要将重建河北道,将境内的城池、河道、道路都修理一下,再开几条水渠,保证一些容易干旱的地区不再缺水,保证一些容易发生水灾的堤岸更加高大坚固,也使城墙更坚固、交通更便利……

而这些人数众多的灾民,就是最合适、最廉价的劳力。只要灾民到位,即可一地一地的把基础夯实起来。

他是要在最大程度上合理的利用灾民力量,既避免灾民群聚造反,又可以兴修水利交通,河北道水网纵横,如果开渠将河道联通,那么其产生的价值将是不可估量。

“殿下,可曾想好将灾民安置于何郡?”杨师道问道。

“先安置于清河、赵郡!把这二郡的田地占满了再考虑其他郡。”杨侗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河北道世家门阀、士族被匪徒血洗了一遍又一遍,清河崔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渤海高氏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主力早就搬离了祖地,空出来的大量田地早已荒废,自然要归了官府!而杨侗不希望这些威胁到自己统治的大世家大门阀重新回归自己治下,所以,不仅要把这几大门阀的传统势力用灾民占满,还要重设户籍、房产地契,如果等到彻底荡平了叛乱,再作如此安排,时间上就来不及了!

“恭仁先生,你先带一批预备官员北上,理清各郡官员。至于空缺的官员,就从预备官员选人任命,并让他们做好接纳流民的准备。试用一年,若能有所建树,一年后会予以任用。如果一年内无所作为,不仅撤职,还革除其预备官员的头衔。”

“师道先生,你也带一批人北上,你的任务是将闲置田地收归国有,也要把动乱之后被兼并的土地也一律收回,并追究当地官吏的负责。你们先从清河开始,然后赵郡、渤海、博陵。你们每人带上士兵三千,以防突发变故。”

“喏!”杨氏兄弟感动应命。

第017章:王世充

杨侗心里很清楚,这些灾民是以宗族为团相聚在一起的,他们几十个宗族又会推选出一个代表,具有极强的组织性,如果将一个个宗族安置到同一个庄子村镇,一旦生活不如意,在有人蛊惑之下,又会为祸地方,只有打散成一盘散沙,才是根除后患的最佳办法。

只不过杨侗也没有做得太过分,十户以内的至亲人家,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当天,便调大量船只入城,每登记一户,便给他们一块牌子,上面写有一家人的基本资料,以及将要安置的地方!

而后派出官员从洛阳开始,逐县介绍河北道政策,并让他们赶往洛阳和偃师、汜水集中,沿途住行皆由官府管。

河南郡是天下之心,本就人满为患,而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灾民,对于各地官员来说,是一个定时炸弹般的大麻烦,现在杨侗愿意接手,一个个求之不得,即使杨侗没有动用权利强迫,各地官员也自发自愿的提供各种便利。

当然,就算官员军队全力配合,这么大规模的迁徙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当初说来简单,但这做起来方方面面的事情就都得顾虑到。黄河的存在,是两岸难以逾越的天险,往来的船员根本不够用,最后,为了节省时间,只能让船只横渡黄河,把灾民先送到河内郡,再步行至汲郡,然后在此分散于各个安置点。

迁徙百姓中人员良莠不齐,不乏一些青皮无赖,但他们只要愿意走,杨侗也不会拒绝,但这些人往往也好起哄闹事,好在沿途都有官军跟随,处理这些事情。

此外迁徙路线,沿途粮食如何保证,迁徙的百姓要往哪里住,每一样都需要顾虑到,至于到了地方如何安置,反倒不是很困难。

河北道乱了七八年,正缺人口。

杨恭仁、杨师道回馈来的消息称,有千万人口,河北道也容得下。许许多多的房子稍加修缮即可使用,此番有大量人口涌入,正好将这些房子盘活。

至于无法养活这些人?

开玩笑,有着大隋几大粮仓在手的杨侗,根本不担心粮食问题,大不了到了产生效益的时候补充进去便是。

因此,杨侗清点好灾民后,便开始对河南郡贫穷百姓下手,都是用尽全力,甚至不惜用一些蛊惑的手段,将人口往河北道迁徙,根本不担心无法养活这些人。

他最大的法宝就是河北道以后会建设食宿全免的‘义学’,从8岁到10岁的孩子都能就读。

这一个承诺,令全郡贫寒百姓毫不犹豫的搬迁。

望子成龙的心态,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不能免俗,而且‘义学’也切中了他们的软肋。

最先前,因为执行推荐制的九品中正制,所以贫穷百姓读书无用,等到科举制出现时,百姓有了入仕之门,但由于读书成本太高,只能望洋兴叹,现在有了食宿全免的“义学”,谁愿意苦了孩子啊?

其实理解起来也不难,就像现在家长说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的道理一样。

对于义学,世家门阀、士族嗤之以鼻。

早在杨坚时期,因为科举制的不完善,文教也推广得不如意,反而让世家门阀、士族以联姻和收假子、门生的方式获得了更多优秀寒门子弟。也直接导致英明神武的杨坚在晚年干了一件最大的蠢事,他下令废学,将国子监、太学以及州县的学院全拆了废了,直接不允许百姓学习。

连杨坚和杨广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们不认为杨侗这小儿做到。

而与此同时,远在江都的燕王杨倓过了一个多月,终于在大业十三年二月中旬姗姗来临。

正午时分,大队骁果军簇拥着杨倓飞奔而来,他身穿王袍,腰束玉带,头上戴着金冠,唇红齿白、眉似软剑、双眸如星,长得格外俊美。

杨侗重生之后,觉的自己相貌已然相当不错了,但跟这位大哥一比,差距就出来了,难怪杨广会如此偏爱他,或许就因为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一般。

“小弟见过大哥!”杨侗率先行礼。

“拜见燕王殿下,恭喜殿下出任东都留守!”为了给新上司一个好印象,洛阳留守官员也是激动的立刻弯腰施礼,一个个吼得震天响,热闹异常。

“哈哈哈!都不必多礼。”杨倓声音很有磁性,柔和之间带着一股威严,亲切之内又有几分距离。

“谢大哥”“谢殿下”

众人连忙齐声回应。

杨倓跳下马背,亲自扶起了杨侗,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但很快便被得意替代,他笑着说道:“二弟,辛苦你了!”

杨侗摇头道:“不辛苦!在哪都一样。”

杨倓没有多说什么,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与他随行之人,这才纷纷向杨侗行礼。

“末将王世充拜见秦王殿下!恭喜秦王担任河北道行台尚书令。”

“王将军不用多礼!”

杨侗扶起王世充,打量着这位隋末枭雄,这家伙块头极大,肚皮也大,脑袋……呃,还是大,加上那异域胡人相貌特征,整个人很有辨识度。

王世充最善察颜观色,一见杨侗惊奇于他的外貌,便笑道,“其实下官是西域胡人。我家几代都在中原,后来祖父寄居在新丰。再后来我祖父早逝,我父就随我祖母改嫁霸城王氏生活,因此也就改为王姓。”

他爹是胡人,但他祖母和母亲都是汉人,所以王世充虽有很明显的胡人特征,可其实混了好几代,并且从没在西域生活过一天。

他打小是个官二代,受到的教育和关陇官宦子弟并无二致。他从小就喜欢读书,广泛涉猎经史,尤其爱好兵书,另外他还喜欢卜卦算命、推算天文历法,是个喜欢杂书的人。

王世充打仗的本事还是挺厉害的,年纪轻轻时就以战功受封为仪同三司。

王世充口才了得,他通晓各种律令条文,常常抓法律漏洞徇私作弊,随心所欲。一般人批驳他,他用各种巧言诡辩让人无言以对、无可奈何。

杨广当今继位后,王世充就是依靠这张嘴,加上察颜观色,才一步步上位的。

接下来,自然是一场盛大的宴会,杨倓站在高台之上,一番豪情状语之后,众人立刻酒杯交错。

虽然主角是杨倓,但杨侗今天也被敬了许多酒,他虽然被分去了河北道,但毕竟是一方土皇帝,地位非常崇高,官员们都也不敢冷落,一个个举杯祝贺。尤其是老王一家子,一个比一个热情,一个比一个能说,而且还让人听不出拍马屁的感觉,这么样一家人想不成功都难。

第018章:杨倓很傻很天真

盛宴过后,杨侗和杨倓去东宫拜见杨侗的生母刘妃!

刘妃和杨倓的母亲大刘良娣是孪生姐妹,姐姐在杨倓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杨倓是她一手带着大的,由于杨倓聪明机灵,而杨侗幼时非常顽劣,使她对杨倓的疼爱远超杨侗,但是,她极喜欢的这个‘儿子’到头来,居然算计把她的亲生儿子逼去‘战火连天’的河北道,这令刘妃非常受不了。看着意气风发的杨倓,她觉得是那么的陌生,这还是那个温文儒雅、孝顺仁义的儿子吗?

醉得差不多的杨倓没发现刘妃眼中的失落、失望,当着刘妃的面,目光带着些许渴望的看着杨侗,用坚定的声音道:“二弟,我想成为皇太孙,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杨倓说得很轻,可在刘妃听来依旧犹如晴天霹雳。这不仅是他野心表露,而且此时的口吻,与其说是向杨侗发出请求,还不如说是在发布命令,这才刚刚走出一小步,就用这种态度跟弟弟说话,如若真的成功了,他会放过弟弟么?

此时此刻,刘妃感到冰寒彻骨、失望透顶。

便是杨侗早有心理准备,这一刻也让他吓到了,好半晌才道:“大哥,你觉得你斗得过三弟么?”

“皇祖父一直要立我为皇太孙,裴矩、裴蕴二相和王世充等人都会支持我!加上二弟,我一定赢得了三弟。”杨倓静静的看着杨侗,他在等着答复。

“这……”杨侗还真不知如何回答了。

杨倓如此单刀直入的说,绝对不是脑残。

一直以来,杨侗面对杨侑与他的拉拢,始终犹如泥鳅滑不留手。弄得两边都不敢得罪他,两边都保持良好关系。

杨倓哪能不知杨侗打的什么主意,存的是什么心思。

杨侗不是自己聪明,便是受到高人指点:打算两不相帮,避开这是非风浪之中。

杨侗既然察觉到他的用心用意,他要是再婉转去说,不仅显得虚伪,还让杨侗假装不知的逃了过去,现在这般干脆索性的说出来,让他避无可避、躲无可躲,从而在他和杨侑之间做出选择。

如果换成是以前的杨侗,他或许会成功了,但是现在的杨侗又岂能如他所愿?

“第一、皇祖父春秋鼎盛,少说还有二十年光阴,这其中变数很大,伯祖父杨勇当那么多年太子都被废掉了,你所谓的‘想要立你为皇太孙’,更不是我支持你的理由;第二、裴矩、裴蕴是世家人,而世家历来是见风使舵之辈,他们从来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二裴为了自身利益,今天可以支持你,如果三弟开出更高价码,他们毫不犹豫的出卖你,这也不是我支持你的理由;第三、王世充是靠阿谀奉承上位的小人,他更不是我支持你的理由。”

刘妃差点为杨侗的反应拍掌叫好:杨倓直接,杨侗更狠。古往今来,被废掉的太子多不数胜,杨广不到五十岁,皇储变数极大,而且杨倓还不是皇太孙!杨侗没必要担十几二十年风险。

“你……”被层层剥开,只剩下本质的杨倓脸色非常难看。

被层层剖解后,他的优势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庶长孙的身份,从身世上说,远不如嫡孙杨侑尊贵;从能力上说,杨侑在西京指挥军队平叛了好几年,而杨倓呢?挂着一个大哥身份,却毫无建树。你这样一个无身份、无建树,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杨侗凭什么相信你、凭什么觉得你当得了皇太孙、凭什么觉得你守得住皇太孙的位子?

“我知道你一直在皇祖父身边,没机会证明自己。”杨侗也不想得罪他太狠了,杨倓在他眼中,就是一个轻浮躁动的政坛新丁,可怕是的他背后的二裴。

“怎么证明?”听到这话,有了台阶下的杨倓神色好看了许多。

“两年内平息中原叛乱,用战绩政绩证明你是合格的大隋继承人,这是其一;其二、三弟比你有诚意。”

“诚意?”

“他当是我是他二哥,并发自内心的尊敬我。而不是呼来唤去的狗。”

“抱歉,我今天有点喝高了。”

“我理解!”

谈了一会儿家常!

杨倓绷不住那温文尔雅的皇长孙形象,有点狼狈地走了。

“侗儿,会不会……”刘妃很担心的说道。

“母亲不用理他。”杨侗摇了摇头,“裴矩、裴蕴这些年来,连皇祖父都耍得团团转,有那么好对付的么?大哥很傻很天真。”

刘妃点点头:“不说他了,娘想听听你去河北道的理由!我现在看得出来,你不是普通人。你的心智、韬略已经超过了一般成年人,河北道那里乱匪横行,何必去那危险之地?”

“母亲,您看大隋前景如何?”杨侗没有回答刘妃的话,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这…”刘妃想了想,黯然道:“我大隋历经几次高句丽战争后,民不聊生,加上乱匪横行,前景堪忧啊!”

“母亲错了!”杨侗笑道:“我大隋国力依旧强盛,只需开仓放粮,安抚流民灾民,叛乱就会平息下去。百姓但凡有口饭吃,他们都不会造反。可怕的是皇祖父听不到、不想听一个真实的大隋,因此才放任自流,而他以暴制暴的决定,只会引起更多的叛乱。”

“哦?”刘妃一脸惊讶,他知道自己的儿子现在很聪明,可没想到,儿子居然看的这么通透:“那我儿说说,大隋为什么会出现现在这种乱局。”

“土地!”杨侗从牙缝中蹦出两个字。

“土地?”刘妃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是土地?”

“我大隋王朝胜利代周,是先帝向关陇权贵妥协的产物,十分天下,我大隋皇室只得其一,其余九分尽在世家门阀之手。这一分天下平分给皇室宗亲、开国功臣后,百姓得到的少之又少。”

“有吃的,老百姓就不会造反。可是老百姓为什么没有吃的?因为土地兼并!是谁在兼并土地?世家大族!当土地都兼并到世家大族手中,百姓就没有田地耕种,可国家的人口还在暴涨。原本一亩地要养活一个人,后来一亩地要养活三个乃至十个人。百姓没有吃的,就必须起来造反。战争一起就要死人,而一些世家大族也因此被推翻、消灭。人口少了,土地回到老百姓手中,国家也就平静了。”

刘妃傻了,她没想到国家动乱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世家大族:“那怎么才能抑制土地兼并呢?”

“现在不可能了!”杨侗摇头道:“我大隋建国是禅让于北周,没有用一种流血革命的方式将旧制彻底打烂,才导致以关陇贵族为代表的旧势力强上加强。等到我大隋威严疲弱到了极致,他们就会跳出来推翻我大隋。目前的乱民起义,不过是前奏而已。”

“现在的大隋已经病入膏肓了!若想拯救只有破而后立!现在也许没什么,只要我大隋威严尽失,天下必定分崩离析,那时候,就需要一个英雄横扫天下,这也是收拾世家大族的好时机。”

“唉!”刘妃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儿是想当这个英雄了?”

对于自己的亲生母亲没什么好隐瞒的,杨侗干脆利落的说道:“中原乃是四战之地,无险可守,一旦攻伐他人,第三方、第四方势力必然趁中原空虚而进攻,从而会导致占据中原的势力疲于应命。而河北道东邻大海、西接太行,北依燕王长城、南有黄河天险,进可攻、退可守,实在是一个王霸之地。经过多年战乱,那里已经没什么大世家、大势力的存在,只需消灭匪患,便可将广袤的土地平分给百姓,从而建立一个没有世家肘制的新根基。”

“唉,想不到我儿也有此大志…难怪不会支持你大哥了。”

“连身为皇帝的皇祖父都威慑不了世家门阀了,皇储更没有丝毫威力。而大哥看不清天下本质,居然与虎谋皮,注定他只能成为别人手中的傀儡罢了。”

杨倓跟王世充玩,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我儿有此大志,可惜娘什么都帮不到你……”刘妃慈爱的看着儿子,眼中闪着浓浓的歉意。

“您千万别这么说,您给予孩儿生命,已经是天大恩赐了。”杨侗意志极其坚定,但这一瞬间却为刘妃这句话红了眼眶。每一个父母,不都是这样,恨不得将最好的给予自己的孩子么?

杨侗理想中的天下是以天下寒门为主力的天下,不需要世家门阀、也不需要外戚,刘妃和卫凤舞已经没有什么嫡系亲属,这其实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杨侗理想中的天下是以天下寒门为主力的天下,不需要世家门阀、也不需要外戚,刘妃和卫凤舞已经没有什么嫡系亲属,这其实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免得以后屠刀所向。据有天下九成人口的普通百姓中,不可能没有人才,关键在于发现和使用。当这一代人老去、死去,义学的学子已经成形了。

现在人才方面,因为占了先机之故,武将方面有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俊达这四个万人敌,还有稳健的裴仁基、贾务本、王辩;政务人才方面,已经逮到了有宰相之才的杨恭仁、杨师道,这兄弟二人是皇室宗亲,现在已经上了贼船,与他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文教方面,孔颖达被风传河南道的‘义学’吸引了来,这人是孔子后裔,可以用这个名头拉来一批基层人才。

当二杨带来的预备官员一一得到任用,那么,寒门人才就会蜂涌而来。

又陪刘妃闲聊一会儿,杨侗便回了王府。

卫凤舞告诉他,王世充送了他许多礼物,足足有十大车,里面装的合是各种各样珊瑚玛瑙、玉石金器、珍珠翡翠、祖母绿、猫儿眼……

还有历朝历代的名人字画,有顾恺之、董源的画,有钟繇、卫夫人、王羲之、王献之的字,其中书圣王羲之的墨宝常人求一而不得,王世充手中却有七副之多,而且是货真价实的正本,而不是拓印本。

当然,还有二十名江南美女

杨倓也送了,不过比起王世充的大手笔却是不如,只有区区三车珍宝,江南美女十名。

裴矩、裴蕴、虞世基也让人送来了一些奇珍异宝。

“哈哈哈,升官发财,好,非常好,只管收下便是了!以后这些人送礼,一律全收,不要白不要。”

卫凤舞本已委屈得不行,听到杨侗这么说,更加不开心了。

杨侗抱着她,笑道:“那些美人说不准是间谍密探,跟她们睡觉怎么死都不知道,我才不会要。这下该高兴了吧?,嘴巴嘟得都可以挂油瓶了……”

“夫君又笑话我了。我哪有挂油瓶的嘴,那不是成妖精了吗?”卫凤舞娇嗔不依

“哈哈,你就是我最最心爱的小妖精。”杨侗宠溺的刮了下她小巧瑶鼻。

“我才不是!”小丫头喜欢得快炸开了。

夫妻调笑了一会儿,登榻而眠。

佳人在怀,杨侗下巴碰触到柔软的发丝,鼻间嗅着如兰似麝的香气,紧了紧手臂,感受到妻子那柔软的纤腰惊人的柔韧,杨侗柔声道:“府中的人愿意和我们走吗?”

卫凤舞翻了个身,爬到丈夫怀里,吐气如兰:“这件事我跟管家溢伯伯说了,府中老人基本上都愿意跟我去北下,新的没几个。”

“那就好,不愿走的就留下,那些江南美女,也一个不带,我信不过王世充和杨倓。”

“夫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听到杨侗直呼杨倓之名,卫凤舞柔声询问。

“嗯!他变得非常霸道,成了权势的俘虏。”杨侗将东宫中的经历说了一遍。

“啊?”卫凤舞瞬间害怕了起来,没有了杨侗的保护,她真担心杨倓会将她们控制住。

杨侗亲了亲她的芳唇,安慰道:“你和母亲随我一道北上!先在汲郡落脚,然后再去涿郡。”

本来是想平息了河北道叛乱之后,再接她们去涿郡的,但杨倓的表现,让他改变了主意,他不能让自己母亲和妻子在洛阳!将把柄留给为权而疯了的人。

“好!”卫凤舞重重的松了口气。

杨侗轻声说道:“安心的睡吧!我不会丢下你的。”

“嗯”

第019章:王世充发威

虽说杨侗的先遣部队带走了大量财物、珍宝、家什,但离开前,杨侗还是对紫微宫狠狠地搜刮了一遍,并将天下最大粮仓洛口仓搬走六七成粮食,一副恨不得全部拿走的架势。

杨倓不当他是兄弟,他凭什么给杨倓留下这些财宝,他有杨广‘随便拿、尽管拿’旨意,杨倓固然不满,却也拿他没有半点办法。

准备了几日,那威严雄伟的乾阳殿,在朝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似乎发射出万道光芒!就如这个名字本身的光辉一般,照耀天下!

殿内!

留守的文武重臣分列两排,肃然而立!

只见一身绚丽银甲、华冠束发、大红大氅披身、腰悬湛泸剑,神色严肃庄重的杨侗一步步的走了进来!

俊郎潇洒、身材出众、卓尔不凡的杨侗,配上特别定制的战甲,更显得英气勃勃,气势不凡……

文武重臣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艳!

杨侗在众目睽睽之中,向站在中间的杨倓抱拳道:“小弟见过大哥!”

杨倓深吸一口气,脸色骤然威严了许多,以长兄的口吻道:“二弟,当你踏出紫微宫,踏出洛阳城,你就不再是燕王,而是大隋重臣、护境将军……定要守护一方百姓、造福一方百姓!别让皇祖父失望。”

“定不负皇祖父、大哥厚望,犯我大隋者虽远必诛!”杨侗朗声回应。

杨倓道:“去吧!像离开亲人的幼虎,用双手、用智慧取得百兽之王的威名回来!”

“珍重!”杨侗再次施礼后,见众文武颔首示意,以示告别!然后向殿外大步而去。

踏出乾元门,抬头望着头顶之上金光万道、万里无云的天空,嘴角展露出一丝微笑!

他一步步从台阶走下,脑海里如放电影一般,回顾着降临大隋的一幕幕。

初来乍到的彷徨、惊喜……

小妻子卫凤舞的可爱、温柔……

初上战场的紧张、害怕……

荥阳大捷带来的自信。

收到秦琼、程咬金、罗士信、裴行俨、牛俊达的激动

日夜勤学的辛苦……

名臣杨恭仁、杨师道投资时的喜悦!

……

一幕幕!

于眼前一一闪过。

时间不长!不精彩!很平淡单调!

但是不到两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彻底改变了!

从此以后,他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他已经有了一个不多,却尽是精华的文武班底,还有几万骁勇善战的大军!

从此以后,他的历史要翻开崭新一页。

当最后一步踏出端门时!一眼就看到罗士信,在他后面,还有五百名甲胄鲜明精锐等待着。

一面巨大的“隋”字军旗随风猎猎作响……

一颗心,也因为这面旗帜带来的责任和使命感,而充满无穷力量。

杨侗深吸一口气,高声道:“出发!”

“喏!”

众甲士轰然回应。

杨侗跨上战马,轻轻一踢马腹!带着众人沿着洛水东行。

母亲刘妃、妻子卫凤舞、管家杨溢、侍女、家仆、千多名工匠和更多的将士已经登上五百多艘官船、战船,护送着皇家重宝在渡口等待。

杨侗走得很潇洒,没有百姓相送,更没有检阅仗行。但他坚信,当他回来时,百姓会自发的举城欢迎。

转头望了一眼端门前挥手相送、慢慢变小的杨倓!

杨侗心情复杂,历史已经面目全非,东都留守已经从杨侗变成了本该和杨广一同在江都罹难的杨倓!而且他居然早早就跟王世充为伍了,也不知道他们未来将是何等命运。

只不过杨倓不仅是皇帝最为宠爱的皇长孙,更是裴氏的女婿,而一门两相的闻喜裴氏则是关东世家的领袖,有这一支庞大力量的支持,杨倓或许真能取代王世充、李密,成为中原最大的势力也说不定。

当然,前提是要得到关东世家的支持。

但不管未来如何,当他杨侗离开洛阳这一刻开始,他和杨倓已经处于了敌对的关系,因为皇帝只能有一个,而这个人,必须是他杨侗。只有他,才能把大隋统治维护下去!

他坚信。

而杨倓,还在做着关东世家支持他,自己会投靠他的美梦,仅此一项,他已经赢了杨倓一局。

……

送走了杨侗的杨倓,成为紫微宫事实上的主人。

他在洛阳也有自己的燕王府,但他不像杨侗那般安分,到了洛阳后,便住入宫中。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就是一个被家长控制得太久的叛逆少年,乍一离开家长的视线,便放飞了自我。

后来在幕僚李纲强烈要求下,不得不回住燕王府。

文思殿殿内!

杨倓和王世充、段达、元文都商量瓦岗寨之事。

那晚他和杨侗不欢而散,回去后,他也进行了反思,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差,唯独没有让人信服、让人敬畏的战绩,因此,杨侗一走,便将歼灭瓦岗寨视为自己的扬名之战!

与百败将军段达相比,杨倓无疑更信任屡屡大胜的王世充。

王世充被皇帝授了个河南道讨捕大使,负责河南道平叛事宜,原本那两万余征召起来平乱的江淮兵,现在也都隶属于他。

这仗自然得由王世充来打了,杨倓怕他兵不够,还从三万随行骁果军中拿一万由他统帅。

一天后,王世充的军队抵达金堤关,

守将是他的儿子王玄恕。

到了关城之后,王世充立即如今他的兄弟子侄商议大事。

“现在草莽豪雄开启了乱世,而中原的一再惨败,也暴露了大隋外强中干的本质,接下来,世家门阀肯定会推出合适人选来争夺天下,而我们王家也自然不能落人之后。我在过去的十几二十年里像狗一样地活着,杨素、宇文述、苏威、裴矩、裴蕴、虞世基等人的臭脚我都舔过。我当狗这么多年,也准备了好多好多,为的是什么?一是王家荣耀,二是我要堂堂正正的做人,要别人来舔我的脚。”

王世充一双小眼睛向兄弟子侄一一扫过,“你们说,我们王家的江山在哪里?”

王世充的兄弟都是粗鲁而凶猛之辈,缺乏王世充一样的头脑和狡猾,在这个问题上,他们除了把眼睛瞪得比王世充更大外,没别的本事。

王世充无奈,将目光落在侄子王仁则的脸上,诸多子嗣侄子之中,唯一有出息的就是王仁则,这也是他极为依赖之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比亲子王玄应、王玄恕还重要。

“叔父,我们王家江山就是洛阳!”王仁则说出了王世充的答案。

“没错!”

王世充拍了一下侄子的肩膀,接道:“但是洛阳也不是这么好拿的,一是燕王杨倓,二是关东世家;杨倓一个不诣世事的小儿,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关东世家。关东世家以正统而自居,而我们长着胡人的相貌,他们瞧不起我们,更不会支持我们。”

王世充目光又盯向了王仁则,“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金钱和军权!”

王仁则短短的五个字,让王世充眯眼笑了起来,他挺直腰,冷冷道:“我们不能依靠关东世家,而世家个个都是墙头草,也不可信。所以,我们的盟友只有两个,金钱和军权!有了钱就可以买到军权,有了军权就可得到更多的钱,这样,我们的实力就越滚越大。”

“我现在成了河南道军中第一人,已经进无可进,若是将杨倓取而代之,只会让人一片片咬碎,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借平叛为名,大量的捞钱。有了钱,就可以买到几十万上百万流民的命。”

王仁则目光一闪,道:“叔父,百姓们没什么油水可榨了!侄儿的意思是既然我们将河南道视为根基,而关东世家有钱,又不会支持我们,索性把他们干掉得了。”

“好!好主意!”王世充哈哈大笑:“世家没一个是屁股干净的,杀了他们,我们钱粮有了、后患也灭了、恶名有杨倓扛,还能离间他和关东世家。这绝对顶级好点子。”

“东郡富户到现在还安然无恙,一定跟瓦岗反贼有牵连,就从他们开始!”最后,王世充拍板。

这一决定,王世充立即引大军进入韦城,先从民间搞到十五万人,从中甄别出了万余户人家,另外还牵连出上千家东郡豪强大户。

一时间,人心惶惶。

这时王世充宣布,可以出钱赎罪。

那些地方豪强大户,顶多是跟瓦岗叛军有点亲戚关系,绝大多数都是无妄之灾,可王世充不管,要赎罪出钱,没钱,粮食也行。

甚至明码标价,自称童叟无欺。

给钱就可脱身,不给就是通叛间谍,就得处死。

最后,无数豪强大户被王世充敲诈破产,但是到了最后,却依然凑不足钱赎罪。

这般折腾下来,王世充家资无数,搜刮到了无数钱财,最后还杀了万多人。

搞完东郡,又去搞济阴郡、东平郡……

还好王世充知道百姓没什么油水可榨,使得可怜的百姓逃了一劫,但他胡作非为、残暴杀戮之举,令百姓日夜不宁,一时间,害怕的百姓背井离乡,有的被迫南下,离开了王世充控制范围,但更多百姓横渡黄河,逃往河北道。

可王世充却极其狠毒,你们离开可以,但不管家中贫富,你们的一切家产都充公,只能孤身上路。

他派兵押送百姓出境,只提供一点粮食和衣物,至于别的,生死由命。

王世充这样一搞,无数百姓愤恨难平,拒绝交出自己代代积累的财富,拒绝要饭一样的去河北道、去江淮。

他们劫掠府库、杀官逃亡,本来被杨侗打残的瓦岗寨因为来了王世充这一头野兽,势力又立马壮大了起来。

第020章:论窦建德

河间郡乐寿县!

随着大军入驻,全境清平!

县城西郊三十里外,隋军大营营帐连绵,旌旗似海!

杨侗所在的营地位于营盘最中心,等于是作战指挥总部,寨内有近十个营帐,他的帅帐居中,其他营帐住着一些近身护卫。

以此营地为中心,一万骁果分四个点,以圆形阵势将营地围在心中,搭建营帐,任何人想要进入中军都必须经过他们的营盘,负责中军的安全。

接下来是两万骁果军分作八个点,将里面的四个点围绕起来,形成一个更大的圆形阵势。

至于三万来自东都的三万大军,在再外面分作八个点,与里层的八个稍稍交叉,一旦有突发战事,五万大军即可有条不紊的应战。

所有的营阵众星拱月般团团围着中军,使得营盘重重叠叠,更有连绵不绝之势。

武强县郊地势平坦,平原广泽,无险可恃,但在这般精心布置下,营地成为数个圆形阵势,杨侗占据中间,作为阵心,其他营盘环环相护的围绕着阵心转动。

进可攻,退可守

在并不占据地利的情况下,整个营盘都摆活了,这份本事实在让人讶异。

杨侗,当然没有这份本事。

这手笔实乃是大隋擎天白玉柱杨义臣所为。

杨义臣受他所命,前来协助打这一仗。

这位盖世名将身材高大魁梧,长得相貌堂堂,虽然年过五十岁,却依然威风不弱于壮年。

杨义臣本姓尉迟,是当年反对杨家代周的尉迟迵的族人,不过当年杨义臣父亲尉迟崇却是杨坚的支持者,最后北狄入侵时,他又横戈杀敌,轻生重义,马革裹尸。

当时杨义臣还小,杨坚将他在宫中抚养,还赐姓杨,列入族谱,辈份是杨广的族弟,两人一起长大,而杨义臣性情谨慎忠厚,杨广还是非常信任他的。

杨广即位后,汉王杨谅起兵造反,杨义臣率两万人解救代州,并以少胜多,大破杨谅手下大将乔钟葵所部。战后论功行赏,杨义臣被封为上大将军,隋炀帝还赏赐“物二千段,杂彩五百段,女妓十人,良马二十匹”。此后杨义臣还参与征讨吐谷浑之战,征讨高句丽之战。征讨高句丽虽然隋朝战败,但杨义臣表现很出色,“一日七捷”。

这几年各地爆发起义,河北道渤海人孙宣雅、高士达,清河人张金称,都相聚为盗,各有十万之众,他们为祸河北道,攻城陷地,将河北道打得稀巴烂,三人最后联手,还差点攻克了有粮两千多万担的黎阳仓。

杨广派段达讨伐,但是段达不争气,屡战屡败。

关键时刻,鄃县县令杨善会以劲兵千人偷袭,从而大破三贼联军,杨善会因功荣升朝请大夫、清河郡丞。之后,他与平原通守杨元弘步骑数万众,袭贼大本营,官兵所当皆靡,贼军再败。

与此同时,杨广让杨义臣引军入河北道进剿。杨义臣到位之后,屡战屡胜,终于在去年大破高士达,斩了张金称。又收拾降兵,进入豆子冈,活捉格谦等贼。

高士达率领数百人逃到清河漳南县,临清盗贼首领王安率领几千人马与之会合,杨善会择机出击,擒获斩杀二贼,并将二贼首级送到杨广所在的江都宫,杨广授予杨善会清河通守官职!而杨义臣因军功被授予光禄大夫之职。

河北道起义之势因此得到有效遏制,目前大的叛乱,只剩下盘踞在乐寿县的窦建德。

窦建德本是高士达的部将,高士达战死之后,他带着几千人攻克饶阳县,兵力一下子壮大到了三万之众。

今年正月,窦建德在河间、乐寿两县的交界处设立祭坛举行典礼,自称长乐王。涿郡留守、右翊卫将军薛世雄率领三万人马讨伐窦建德,到河间城七里井扎营。

窦建德挑选几千名精兵埋伏在河间沼泽里,各城镇的守军全部拔营伪装偷跑,薛世雄作死的以为窦建德畏惧逃跑,因而轻率无备。被窦建德夜袭惨败,隋军自相践踏,死伤一万多人。窦建德军威赫赫,趁机收编全境大小人草寇,结二十万之众于乐寿,准备与杨侗决一死战。

中军大帐内!

杨侗、杨义臣、裴仁基、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清河通守杨善会、平原通守杨元弘俱在,此外,还有民间义士博陵恒阳人魏征、信都武邑人苏烈。

这二人是杨义臣挖掘出来的英才,大名鼎鼎的魏征自不必说。

而苏烈即是苏定方。

他是义士苏邕的儿子,其父率领郡兵为州郡讨伐贼冠,英勇牺牲;苏烈骁勇多力,胆气超群。以十五岁之龄继承亡父遗志,多次率先冲锋陷阵,先在郡南大破清河叛军首领张金称,接着又在郡西打败了邯郸叛军首领杨公卿!因功被杨义臣留在身边使用。

这两人的横空出世,对于杨侗来说,绝对又是一个意外惊喜。

“太仆,您跟大家说说河北道的诸多匪徒,大约有什么特点。”杨侗向杨义臣说道。

“殿下!杨善会大人与贼寇打交道最多最久,他最熟悉河北道众匪的习性。”杨义臣却推荐起了杨善会!

杨善会年约四十,目光明亮,脸型瘦长,颌下一缕长须,长得颇为儒雅,但从他修长有力的手来看,此人武艺不错!难怪他喜欢动不动就以一个文官的身份带领郡兵冲锋陷阵呢。

杨善会站起身对众人道:“从大业七年开始,河北道匪患多不胜数,规模十万以上者分别有刘霸道、孙安祖、王德仁、王安、杜彦冰、王润、郝孝德、李德逸、格谦、卢明月、杨仲绪、王须拔、魏刀儿、甄翟儿、孙宣雅、高士达、张金称、赵万海、王子英、窦建德……除了窦建德这一支,郝孝德投了瓦岗、孙宣雅逃窜河南道后不知所终、魏刀儿流窜河东道!余者被朝廷荡平。”

“在河北道影响最大、持续最久的是张金称、高士达、窦建德三人,民间流传的说法是窦建德宽仁、高士达贪婪、张金称残暴。”

“张金称于大业七年谋反,去年死于微臣之手,这六年来,此贼杀人抢劫、屠城掳掠、暴行累累!清河、武安、襄国、赵郡、信都六郡被他彻底摧毁,五姓七宗的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赵郡李氏等名门望族即是被他逐一打破的,这些年来,不知多少人家被他弄得家破人亡。”

“高士达也是同年谋反,他是信都蓨县人,其父乃是渤海高氏弃子,主要在平原、渤海、河间三郡活动,此三郡也被他打成一片废墟,渤海高氏遭到他血腥报复,除了有限些人逃离他处,几欲灭族。去年死于太仆之手,余部尽归窦建德。”

杨侗微微点头,他觉得自己应该为张金称、高士达建立一个衣冠冢,感谢他们替自己搞死了河北道的大世家、大门阀!

杨善会接着说道:“至于窦建德嘛,以草寇们的说法,他仗义疏财、没架子、讲仁义。敌我交锋时,他也总是率领敢死之士冲在最前方,其部人人心服。和张金称、高士达、卢明月之流的残暴不同,他从不屠城,杀的也只是地痞恶霸、贪官污吏,还时不时的接济贫穷百姓!臣以为此人若是发展起来,比张金称、高士达、卢明月可怕。”

“多谢提醒!请继续说。”杨侗笑了一笑。

在坐之中,没有人比他知道窦建德的厉害了,人家可是未来大名鼎鼎的河北之王、夏王呢!这货现在处于蒸蒸日上的时期,如果不除掉,以后别想安宁了!

杨善会继续说道:“窦建德诡计多端,尤其喜欢夜间偷袭,擅长火攻!”

杨义臣说道:“杨大人说得不错。去年涿郡通守郭绚征伐高士达的时候,窦建德假装和高士达闹翻,高士达拉出一名无辜女子当着郭大人的面杀了,说是窦建德的妻子!郭大人信以为真,接纳了窦建德的投降,最终被高士达、窦建德里外应和杀了个精光。涿郡留守薛世雄率领三万大军平叛时,窦建德示敌以弱,导致薛世雄轻敌大意,复被窦建德杀得损失惨重,薛世雄征战一生,无一败绩,老了老了却晚节不保,逃回涿郡后惭愧忧愤重病在床!所以,对于窦建德这种狡猾之辈,千万不能大意。”

“我大隋宿将最大的毛病就是轻敌,他们瞧不起贼军!悲哀的是吃了教训,还不长记性!”杨侗怒气不息道:“身为同僚的薛世雄能不知道郭绚是怎么死的么?居然还犯同样的错误,他死了不要紧,还害了三万精锐,‘一将无能,害死三军’说的就是薛世雄。以后,谁敢小瞧敌人,给我滚出军营,免得连累将士们。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凛然应喏。

说到薛世雄,杨侗倒是想到他的五个牛逼儿子:薛万述、薛万淑、薛万均、薛万彻、薛万备,这五人个个都是人中雄杰,等到涿郡,必须打包带走。

杨侗发了一通脾气,然后说道:“窦建德诡计多端的前提是爱惜士兵,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士兵不是正规军的对手,因而兵行险招,以奇兵取胜;”

“这场大战是他称王的第一战,事关全军生死,意义重大!他只能胜不能败,所以他只能故技重施;他的士兵已经习惯跟在他身边作战,如果他不来,大军士气受挫!一定少不了窦建德本人!而且我有六成把握是今晚……”

望着神情轻松杨侗,杨义臣好奇道:“殿下何以如此确信”

“哈哈!窦建德不得不来!他耗不起。”杨侗笑道。

“殿下说得一点没错,他的确耗不起!”杨义臣顿时反应了过来。

第021章:耗不起

乐寿县,城头上!

窦建德和自己的义弟王伏宝、刘黑闼在巡视。三人都长得虎背熊腰、高大魁梧,相比二弟、三弟,窦建德少了几分锐气冲劲,更多几分沉稳大气。

他自称是汉景帝太后之父窦充的后裔,和关陇贵族中的窦氏家族没有半点关系,他家里稍有资产,自幼习武,骁勇有力,加上他为人宽厚侠义,在漳南县一带颇有名望,年轻时曾被推举为里长。

大业七年,杨广募兵高句丽之时,担任二百人长,目睹兵民困苦,义愤不平,遂抗拒东征。带领孙安祖进入高鸡泊,举兵反叛,全家坐罪遇害,率部归顺高士达!高士达死后,他自己当起了老大,他为人仗义,往往将自己那份收获接济别人,又跟士卒一样吃苦耐劳,因此深受手下爱戴和敬重。

以前,各路义军在河北道混得非常好,往往把前来的隋军打得尿流屁滚,但是自从杨义臣来了后,张金称、高士达、格谦等等势力先后被杨义臣歼灭,赵万海之流更是才拉起军队,就被击溃。而且杨义臣与别的大将不同,他击溃主力后,往往只追究义军主将的罪责,从者尽皆打散到各郡安置,那些普通士兵都是迫于生计的流民,这有了生计,自然不愿把刀口舔血的日子!杨义臣这种恩威并济的手段,先后瓦解了近百支义军。

而现在河北道的政策更好,流民、灾民只需付出一定的劳力,即可换得钱粮,没有了兵源,这反当然是造不起来了。而且有这些回归田园百姓带路、举报,一些隐藏在森林、沼泽的义军都先后被歼灭掉了。

反正,从杨义臣到来的那一天开始,大家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为了扭转颓势,窦建德发出号令,邀请各路英豪共商大计,企图合力对付杨义臣。但是,办法还没商议到,朝廷又来了杨侗这个河北道行台尚书令,而且一下子就带来了六万大军,度过黄河之后,直奔乐寿而来!

北方的杨义臣平定恒山、博陵、上谷、涿郡之后,正在固安县集结,用不了多久,就会南下河间,若不能打掉一路大军,联军将会陷入北、西、南三方夹击的绝境!

相对于杨义臣来说,窦建德觉得杨侗比较好对付,固然他以少胜多的打败了十倍于己之瓦岗寨。可是他始终认为,杨侗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皇孙,哪怕败了瓦岗,也不过是瓦岗杀了张须陀这个猛将而轻敌大意所致,并不是说他实力有多强。

但是,他今天遇到烦心的事儿了!

格谦旧将高开道调戏自己的女儿窦线娘,被义弟王伏宝打了一顿,两军迅速打了起来,各有伤亡!自己固然以大局为重,将事情压了下去,但矛盾已生,又岂是自己弹压得了的?

何况,自己的军队经过多年的灌输,已经养成了良好的习惯,他们对百姓秋毫无犯,可其他盟军匪性难改,把整个乐寿县祸害了一遍又一遍,这才短短十天时间,互不服气的、有旧怨的各军已经打了无数场架!每一场架都会死掉许多人。再这样下去,不用隋军来打,大家都会因为内讧大杀特杀起来。

他是结盟的发起人,大家应他号召而来,这二十万大军每天吃的令他叫苦连天。掌管军需的宋正本告诉他,粮食吃紧,若以第天二十万人的消耗计,顶多只有支撑半个月。

外有强敌来犯,内部内讧、士气急降、粮食告急!

这四大难题,令窦建德忧心忡忡。

“大哥,昨天杨侗到了之后,直接以守代攻,扎营在三十里外,似乎没有主动攻城的地,这是看准了我们守不起,打算等我们耗尽粮食,不动任何刀兵就让我们不战而溃,最后再用骑兵乘胜追击,好一个狡猾的人物。”王伏宝面色有些阴沉。

窦建德沉默了半晌,道:“这就是《孙子兵法》中的‘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他一是等我们耗尽粮食,二是在等杨义臣。”

“大哥!现在咋办?这每天大爷般的侍候那些王八蛋也不是个事儿啊。”一脸络腮胡的老三刘黑闼问道。

窦建德眼神一凝,笑问道:“老三,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刘黑闼是窦建德的崇拜者,他以前非常仰慕窦建德的豪侠仗义,他比窦建德年轻不少,他打小父母早亡,本跟着兄嫂过日子,可没缺少管束,便嗜酒而好赌,又好吃懒做,还变的狡诈蛮横,惹得哥嫌嫂厌,经常有了上顿没下顿。

每次没饭吃了,刘黑闼都跑去找窦建德,每次窦建德总会资助他。后来刘黑闼干脆认窦建德当大哥。大窦建德逃亡那段日子,刘黑闼忠心耿耿的陪伴在他身边,兄弟伙四处逃亡。

刘黑闼虽说是一个无赖。但这种人特别胆大。盛世之时,这种人一般难有大成就。可这种人在乱世时,往往能够如鱼得水、趁势而起。

汉高祖刘邦,年轻时就是一个无赖。往近点说,大将军麦铁杖以前便也是这样的无赖!

“摆在我们面前的实际情况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不如趁早出战!一旦我们抓到了杨侗这个秦王,不仅振奋士气,还可以逼杨义臣退军,甚至还可以换得一个黎阳仓的粮食。”

“杨侗修筑防御工事就地驻守,明显是不打算与我等正面敌对。我们也唯有主动进攻,才能取得胜利。一旦对方防御工事落成,我们想要取胜希望渺茫。所以……”刘黑闼建议道。

“所以我们只能在今夜进攻,趁他们防御工事未成、杨义臣未到时,发动夜袭!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大哥,杨侗是偷袭瓦岗寨扬名的,若是他有准备,那我们大军过去,不是反而会被算计?”王伏宝说道。

窦建德嘴角一扬,道:“所以我也在赌”

“赌什么?”王伏宝好奇道。

“赌杨侗不知道我们的厉害,赌杨侗不知道我们的习惯,赌杨侗作战经验不丰!”窦建德冷冷一笑。

“大哥说得没错,只打了一场侥幸胜仗新丁,又哪懂得什么。何况我们兵力充足,怕他什么。”刘黑闼赞同。

……

而此时隋军大营,中军大帐内挂着一张巨大的地图。

杨侗与杨义臣等人在紧急商议,为的是要把来犯之敌尽数歼灭。

由于窦建德并非等闲,故而他们不能放他再次逃窜,但大营所在位置并非是什么险要地形,要将二十多万人聚而歼之,实在非常困难。众人什么办法都想到了,但不管是火攻,还是纵兵在外都无法实现这个目的。

杨侗目光在地图上游离,两军距离的三十里内,完全是窦建德的势力范围,根本不是设伏的地方,这年头的百姓恨朝廷得要命,若是某个百姓山民发现,并告诉了窦建德,一定会功亏一篑。

默默思索了一会儿,杨侗看到大营的后方八里外一个名叫武德山的地方,于是说道:“我觉得可以把大营送给窦建德,然后在武德山打一个伏击战。”

设伏的地方一般不能太过险要。因为越是险要,越是能够让人心存疑虑,从而暴露问题。但不在险要之地就没有天险所依,想要全歼敌军绝非易事。所以,设伏处点不能对方怀疑且又有天险所依的要地,实在麻烦。

而这个武德山,那是一个两山夹着的长达十里的小小峡道,坡度平缓,绝对是一个比较理想的设伏地点,若是在那里设伏,对方肯定不会怀疑。

“好办法!好地方!”杨义臣等人眼睛一亮。

“既然大家都说好,那就这里了。”杨侗笑了一笑,让沉稳老将裴仁基领一万将士前去设伏,等待的只有夜间的奇袭了。

对于窦建德晚上的夜袭,杨侗有十成把握。此番他已经看破窦建德耗不起的现实问题,故而设此阳谋,窦建德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冒险夜袭;二是等粮尽退兵,而被几万骑兵碾压。

所以不愁窦建德不来。

第022章:诱敌深入

黄昏,杨侗这才将一大票中层将校聚集起来,告诉他们真正的作战计划。

众人面面相觑,但也毅然领命。

杨侗猛吸一日气,下令道:“事不宜迟,夜间大军分批撤退。第一波,是太仆和叔宝;牛进达部为第二波;我和裴行俨、罗士信领五千骁果军及玄甲军为第三波;杨善会、杨元弘你二人各率一万步卒留下阻截窦建德,为撤退军争取时间,二位可先在营内多堆放柴草,佯败时,纵火烧寨以阻截敌军,并且引诱敌军进入我方包围圈内。”

杨侗与杨义臣等人继续阻挡敌军的种策略。在接战时,多少要撑上许多时间才能佯作败退,否则谁会相信威名赫赫骁果军一战即溃?

之后将指挥棒交给了杨义臣,他无愧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各种攻防战术层出不穷,令杨侗等小一辈大开眼见。

杨侗他们机智、胆量,但缺乏如此丰富的作战经验,仅仅只是旁听,便觉得受益匪浅。

“微臣就去布置,虽是败退,但在退之前,末将也要让这群杂碎蹦掉一口好牙!”

杨善会、杨元弘带着和苏烈领命去了。

杨侗期盼计策能够顺利实施,但想到即将牺牲的步卒,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浓浓的歉意。

杨义臣久经战场,明白杨侗此时感受,拍着他肩膀安慰道:“战争没有不死人的,身为统帅想的是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胜利。这些殿后的兵卒确实会因为殿下的诱敌深入计而有所牺牲,但因殿下计策活下来人会更多。在一名合格的统帅面前,他的兵是他的棋子,在他的拨弄下,以各种鬼神难测的战术战略,将对手击溃!所以,在战争中必须要一颗冷酷的心肠。”

“谢太仆!我明白的。只是有些难以释怀罢了。”人心都是肉长得,杨侗绝不是冷血无情的人物,做不到把士兵视作棋子的冷酷。只有等安顿了下来,一定要轰轰烈烈大练兵,通过残酷的训练,让将士们在战场上多一分生存机会。

用过晚膳,夜幕渐渐降临。

乌云盖天,却又密云不雨,利于偷袭,却不利追击。

杨侗心中暗喜:真是一个好天气,看来老天爷也在助他们一臂之力。

时近凌晨,倾巢而出的窦建德已经领着大军来到了营外。

天地间一片宁静,除了四周鸣叫的蚊虫以外,听不到一丝的杂音。

借助营地里零零散散的火光,窦建德已经大致清楚敌方布营,心底也沉重了起来,赞叹道:“这杨侗不愧是皇室杰出的人物,你们看这军营布置的层层叠叠、错落有致;一队队巡营士兵精气十足、井然有序;粮草辎重堆积如山、守备森严。便是夜袭,我军也不能占得多少便宜。”

身旁的王伏宝赞同道:“大哥说的有理,但对方只经验太过淡薄了一些,否则,我们绝对讨不了好处。。”

如今的形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窦建德举起了冲锋号令。

“杀啊……”几万义军齐声暴喝,紧接着分头快速冲向各自的目标,声势犹如排山倒海一般!

霎时,夜间的宁静详和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隋军岗哨也就二十几来人,听到那天崩地裂也似的呐喊,匆匆忙忙的敲响了警钟,还不到一刻已被狂冲而至的士兵剁翻刺倒。

一时间,“敌袭……”“迎敌……”等喊叫声接连不断的传出。

整个隋军大营炸开了锅!

战鼓声响,一个个义军如狼似虎的冲进了营寨,他们与已经反应过来的隋军短兵相接,相互杀作一处。论单兵作战能力,这些亡命之徒竟丝毫不逊于隋军。

杨侗目四顾,约略估计,敌人至少投入了五万人进来,以奇袭而论,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了,他们占据了先手和人数上的优势,冲入了营盘时已经占据了些许上风。

双方兵卒,你砍我杀惨烈之极。

“想不到河北道的叛军这么厉害。”秦琼惊叹,这比起蝼蚁一般的瓦岗军强得实在太多了,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这些贼军干的是造反的断头事,没点胆量怎么能行?而且河北道闹了七八年的乱匪,经过一次次优胜劣汰,剩下的一个个也都是身强力壮的勇者。他们固然没有军纪,固然没有严整的战阵队形,但厮杀起来,绝对都是不要命的。”杨侗严肃的说道。

此时,大隋弓弩兵纷纷将兵箭搭上了弓弦。

他们是大隋百战劲旅,这些弓手训练有素,不仅力量大,而且发箭速度极快,要比普通士兵快一倍。

对面汹涌杀来的贼兵,他们丝毫不慌张,利用工事掩护自己,纷纷将兵箭搭上了弓弦。

兵箭是大箭,长达两尺,箭头很重,用抛物线射出,利用自身的重量射下,穿透力极强,一般的皮甲都难以抵御,更何况是穿着布衣的贼兵。

杨元弘凝视着越来越近的贼军士兵,当敌军冲入百步线时,他当即下令:“射!”

营中梆子声骤然敲响,弓兵们同时发射,数千支兵箭腾空而去,向黑压压的贼军射去。

兵箭呼啸而来,射进了密集人群之中,顿时血光飞溅,惨叫四起,一片片贼军被射倒在地!伤亡无数,没有被射死的贼兵插着箭,哀嚎着被战友践踏而死。

贼军纷纷举盾相迎,第二轮箭又密集射至,这次弓兵射程稍远,射向刀盾兵后面的密集贼军,战场上再次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叫,贼兵们纷纷中箭扑倒!

几轮齐射,立即要去了几千上万条人命。

窦建德见弓箭太犀利,他们纯粹就是送死,这样下去不用半个时辰这五万前锋就会全军覆灭,大喊道:“中军压上!”

与其被隋军轻松收割,倒不如用人数上的优势,化解敌人犀利的弓箭!只要靠近,隋军弓箭手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夜色中,两万多名身着装备的贼军出现了,这是窦建德精锐之军,他们身着隋军盔甲,高举厚木皮盾,手执战矛,列队整齐,在王伏宝率领下向营门处冲锋,他们手中盾牌做工精湛,可以抵挡头顶上兵箭的射击。

这支贼军原本是清河郡府兵,被窦建德收编后加以扩充,成为他核心之军,无论士气和战斗力和刚才的贼军完全不同。

杨侗也发现了这支与众不同的军队,这很出乎他的意料,原来窦建德中也有这种训练有素的士兵,若是在凶悍的贼军之中推广,少说会拥有十万精锐士兵。

杨侗暗暗庆幸自己决策正确,且不说这支精锐大军,单论那些不成建制的贼军,从单兵作战能力上说,就不亚于大隋精锐步卒。

还好自己没有大意轻敌的硬碰硬,而是以计谋之,否则,自己即便最后胜了,恐怕也是所剩无凡的惨胜。

“撤吧!”杨义臣来到了杨侗身旁,他不宜露面,属于第一波撤退的人员。

“太仆,我想留下来诱敌!”杨侗见前线的因自己之故,大隋陷入苦战,心中非常不忍。

杨义臣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道:“也罢,既然殿下坚持,就允许你胡来,你在这里,确实能够更好的将对方引入包围圈里!不过……万事小心!我知你武艺高强,但这是战场…而你是秦王、是大军的灵魂…”

“明白!”杨侗呼喝一声道:“行俨、士信,你们兵分左右冲入敌阵,救援陷入包围苦战的兵卒,协助他们退入杨善会的第二防线。我自率领亲卫由正面突入!”

裴行俨、罗士信齐声领命。

杨义臣见杨侗指挥若定,也放心的领大军撤退设伏去了。

第023章:战事僵持

“杀!”

杨义臣走后,杨侗取出裂天槊,催动坐下良驹领着三千玄甲军当中突入。

玄甲军是罗士信从骁果军等军挑选出来的强兵,再经过一段时间残酷般的训练后,战斗力再次提升,虽不知能不能比得起史上的虎豹骑、玄甲军,但绝对是杨侗麾下最强的军队!

下达出战的命令后,杨侗不做任何迟疑,裂天槊夹杂着呼啸的劲风,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亮银的光芒,刺穿了为首一名贼军头目的胸口,单手将尸体挑起来,甩向人群中去,砸倒一片兵卒。

杀进蚂蚁般人潮的瞬间,杨侗向前旋转连刺五下,迎面而来的三杆长茅应声而断,鲜血和脑浆溅了他一身一脸,余势未衰,向左右来回摆挡,两边的贼军顿时惊呼着让开。

玄甲军个个凶煞无比,见殿下如此骁勇,自是无人不前,却如排山倒海一般的铁骑洪流迎了上去。

兵锋所到之处,尸体纷纷倒地,惨烈非常。

疏落营盘间,几百名的隋军正在前方被以千计的敌人围攻,舍命死战。

杨侗怒愤填膺,杀机大盛,就像一道闪电,勇猛地楔入敌群之中。

挺槊搭住一条刺来的长茅,就势向左划了一个圆弧,利用它将左面的来长矛尽数荡开,右手拔剑出鞘,斜斜地向左边一拨,将刺来的长矛全部斩断,在战马奔驰时双手同时挥舞,槊剑齐出,惨呼声中,几颗人头和七八条手臂裹着血光滚落到地上。

黑夜弥漫,到处都是人,然而谁也看不清对方的真面目。然而他不待仔细观看,眯起眼睛,但凡是面向自己奔来的影子,迎面便刺。如披瓜斩菜一般,几个人拿着只剩下半截的兵器惨叫着毙命。

贼军发现了他的存在,四条长矛一起刺过来。杨侗大吼一声,裂天槊纵横飞舞,转瞬之间,被他一一击毙。

身后的玄甲军见主将如此神通,一个个高声呼喊,气势陡盛,遇上他们的敌人一时间只有捱刀送命的分儿。

隋军见来了支援,士气大增,竟随他一鼓作气,突破了敌人的围困,在杨侗的命令下,朝第二防线撤去。

杨侗领兵沿着防线再度冲杀,成功的解救出了五百多名被分割的隋军!

见时机成熟返身搏杀,便在此时,警兆横生,一支利箭破开重重人海,眨眼已到杨侗近前。

杨侗面不改色,裂天槊只是向上一挑,槊尖正中箭尖,将箭羽打飞了出去。

眯眼一看,见一支装备齐全的骑兵出现在熊熊燃烧的大营前。当先的是一名银甲铠将军。

“杀过去!”

杨侗大喝一声,几下呼吸的功夫,玄甲军狠狠地楔入贼军骑兵之中。

那银甲将军,一箭不中,又连射三箭!

杨侗好似长了三头六臂,三个不同角度的箭都轻易接下,接下之余,尚有余力舞动裂天槊,屠杀着周边的贼军骑兵。骁勇善战的骑兵,无人是他的一合之敌,让他一人就撕开了队阵,冲入了中心腹地。

玄甲军沿着缺口,将战果扩大。

银甲将军显然是一个新丁,等杨侗杀到眼前了才提起银枪,手臂稍向后缩,蓄足力气后,在接住马匹的可怕冲击力,顿时枪似闪电一般,以极为骇人的速度向前刺出,带着滚滚的螺旋般气流,向着杨侗的心房刺去。

凌厉狠辣!

银甲将军脸带冷笑,突然银枪却刺了一空,眼前竟让不见对方的身影,他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下意识地朝一旁闪去,可惜为时已晚。只能纯粹依靠感觉在胸前横枪抵挡!然而下一刻,整个人腾云驾雾般的离开了坐骑。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杨侗藏身战马腹下,趁着对方惊魂未定,在双马交错之际,将对方生擒活捉,他刚才之所以能做出那样高难度的动作,固然离不开自身的胆色和本事,但如果没有新式双边马蹬和新式高桥马鞍,是绝对无法完成的。

自从练习骑术时,跑坏了不少马匹的马蹄后,他发现这时候的战马都没有马蹄铁、高桥马鞍、双边马蹬,于是便给自己弄了一套,这第一次用来对敌,果然一击奏效。

杨侗打晕对方后,将之横放在坐骑上,联合玄甲军将这支骑军屠杀殆尽!然后撕裂重重包围,安然返回第二道防线。

罗士信、裴行俨、杨元弘、苏烈等将见他安然归来,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杨侗勒住战马笑道:“怎么样?可有受伤!”

罗士信浑身浴血,身上的银甲竟然如抹了红漆一般,听杨侗发问,拽歪歪的说了一句:“都是贼军的!”

这一句话,足显他遇到了何等激烈的战斗。不过这小子有些意犹未尽,依旧一脸杀的不够过瘾的模样。

杨元弘笑道:“乱军中手臂给划伤了,已经做了包扎,无妨,不打紧。”

见他们望着自己,杨侗笑道:“我也没事!还抓了一个俘虏。”

战马在中原是稀罕之物,大隋在雁门之围后与突厥彻底交恶,断了货后,都开始缺少战马,而窦建德这种草头王要想组建骑兵更是困难百倍,他这一支千人骑兵在平时绝对当心头肉来对待,而统帅骑兵的人肯定是窦建德最为倚重信任的人,所以杨侗将之生擒。

“女的!”罗士信惊奇道。

杨侗一看,果真是个女将。她皮肤微黑,鼻梁高挺,嘴唇棱角分明,眉似细剑,虽然长得不像一般大户女子那样娇媚秀美,但英姿勃勃,颇有几分巾帼英雄之气。

“送给你当小妾!”杨侗向罗士信笑着说道。

“我不要!”罗士信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般。

这时,杨元弘说道:“第一防线已经落陷,他们整兵再战,暂时已无大碍!”

“不错的主意。”杨侗即赞杨元弘不凡,也叹窦建德用兵老练。

对方打的是夜袭的战术,理应一鼓作气,冲杀到底,将整个军营冲乱。这才是夜袭的真谛,但隋军训练有素,便是失去了先手,依旧硬扛住了贼军的冲杀!

此时此刻,夜袭的效果已经失去,隋军已经组织好了防线与贼军决战。

若窦建德这时依旧以乱兵踏营,面对的将是准备充足的隋军,他们这伙乱军将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窦建德改夜袭为明攻,正是最明智的决定。

战鼓再起,窦建德的第二波攻击已经来临。

他以那支精锐大军为前锋,弓箭手在后方充当掩护,这种阵法老套而实用,刀牌手借助弓箭手的远程掩护而前进,弓箭手也借助刀牌手对弩箭的防御而以保自己安全。

双方步入一箭之地,贼军弓箭手以火箭射来。

隋军也在杨善会、杨元弘指挥下矢石齐发,抵挡贼军来攻。

战况惨烈之极,本是黑沉沉的天空全被火光照得血红一片。

罗士信、裴行俨、苏烈弓马娴熟,已经拿上弓箭加入了战斗。

杨侗心痒难耐,也开弓狂射。

转瞬间,贼军已经逼至近前,陌刀兵抵挡了上去。

双方接触,但见主将爆喝一声,陌刀直劈而下。面对他这番威势,在他刀下的吐蕃兵压根不敢反击,只能高举起盾牌抵挡。

只听“砰”的一声,在他的神力下,盾牌支持不住,四分五裂的爆炸了开来。陌刀去势依旧不减,狠狠的砸在了贼军脑袋上。

此人神力惊人,这一击直接将刀下的贼军兵卒的脑袋给砸的爆了开来,血花喷射,红白相间的脑浆脑血四溅开来。

贼军骁勇不亚于隋军,人数却远远胜过隋军。虽然诸兵将都竭尽全力的抵挡,但依旧难以挽回败势。

攻防战就在这种惊心动魄的情况下进行着。

第二重防御线已经让贼军攻占,他们退入了最后一重防御线。

伤兵不断被运离营地,东方已露微白,第三重防御线也快要失守了,但敌人却也已筋疲力尽,只好退却。

败局已成,杨侗心知无法抵御贼军下一波攻击,提议撤退。

杨善会、杨元弘见任务已达成,下令三军分批撤退。

杨侗、裴行俨、罗士信是骑兵,他们是最后一拨撤退,撤退前他们烧了营寨,整个营寨都陷入烈火之中。

第024章:血战

看着又一次如潮水退下的兵卒,窦建德心在滴血,他想不到隋军勇悍至此。在失了先手的情况下,竟然能够硬抗自己麾下的强兵猛攻将近三个时辰,而且还折损了自己几万兵马。更令他震惊的消息是唯一的女儿窦线娘带领的唯一骑兵全军覆没,自己也被隋军生擒了去。

窦线娘是前妻的女儿,因为他与豆子岗的贼寇相通,连累一家老少死于隋军之手,只有窦线娘顽皮,在外玩耍而逃了一劫。她这些年跟着父亲东奔西逃,渐渐地在乱匪中长大,性格极为刚毅,练了一身好武艺,尤其箭法高明,百步内百发百中,这次和隋军大战,窦建德把她和续弦妻子曹氏送去他方,但窦线娘却偷偷溜了回来,她不敢回大营,便混进骑兵军营内,被发现后索性换上衣甲,成为一名女将。

窦建德让她领骑兵在后方,谁想到她又偷偷跑去作战,不仅令骑兵损失殆尽,连本人也让抓走了。

“可恨,真是可恨!”窦建德双拳紧握,各种不稳定的情绪接连而来。

“大哥!”还不知侄女失陷的王伏宝突然手指隋营:“看,火!”

不远处的隋营烈焰冲天而起,火光照亮了天际。

“敌营着火了?”窦建德心动一动,大笑了起来:“他们师劳兵疲,支持不住了。”

王伏宝道:“这连夜的苦战,我们二十多万人都差点支撑不住了,何况是失了先手的兵微将寡的隋军?这大火起,足以证明他们放弃营地,准备逃跑,最后以大火阻挡我军。此时不追又待何时?”

窦建德正欲下令,却听王伏宝道:“大哥莫急,小心有诈!不可不防。”

窦建德亦觉有理,冷静了下来,沉声道:“究竟如何,一探便知!”

他们走进了营地,但见战场上尸横片野,鲜血浸透了军营的每一寸土地,形成了一大片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泥沼。无数残缺不全的肢体、碎裂的头颅与折断的兵刃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军营四方,可见战事之惨烈。

窦建德等人进入火场,但见四周凌乱,许多东西都丢散在四处,熊熊燃烧的物品竟是一袋袋的稻米粮草。

“看看是不是真的!”窦建德急切大叫。

诸多兵卒远远以长枪刺破麻袋,白大透亮的稻米一颗颗的滚落了下来,看得诸多贼军首领眼睛都直了。

他们一直缺粮,见这一袋袋的大米,有的口水都落了下来。

“全军追击!”

窦建德幡然醒悟,隋军连大米都不要了,可见他们的确是强弩之末。此刻不追,更待何时?

窦建德不再犹豫,留下几千伤兵灭火留守,十多万兵卒马不停蹄的追击隋军去了。

贼军尾随隋军!追杀不休。

……

武德山。

坐地休息的杨侗,得到了贼军军即将到来的消息。

休息了一会儿的兵士们都也束好甲胄,一个个将防止发出声音的树枝咬在口中,纷纷进入预定埋伏地点隐蔽起来。

距离窦建德到来还有一刻左右,罗网已经张好,只等猎物自己投进来了。

天亮之际,东南方向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杨侗心中涌出一股兴奋与激动:窦建德终于上钩了!

一路上来杨侗以骑兵殿后,且战且退的给步兵争取时间,不断引贼军上钩。

眼看到贼军渐渐出现,杨侗全身血脉都已沸腾,一颗心砰砰直跳……好象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似的。

树叶在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声响,贼军急速行军,并没有在意左右是否存在伏兵。

不一会儿功夫,先头部队已经进入了伏击圈,杨侗看着一步步被诱入瓮中的贼军,心中的焦虑难以用笔墨来形容:只觉得时间过于缓慢。

也难怪他如此紧张、期盼……窦建德的军队实在太恐怖了,若是不能一举歼灭,以后还会成为自己治理河北道的最大障碍,若是内部不平,又何以攻城掠地、扩展根据地?

左右望了一眼,见罗士信、裴行俨也跟他一般,一个个都露出紧张神色。

在决定胜负瞬间,谁也无法避免。

初升朝阳从树梢的缝隙中透下来的,武德山一片祥和,谁能料想得到,再过一会儿,如此宁静美丽地方就要变成血肉横飞的战场?

突然,山坡下一道人影吸引了杨侗的注意力:那是一名身披黄金甲的中年将军。他腰干如标枪般笔直,厚重金甲掩盖不了他彪悍的体型和雄壮的气魄。虽不能肯定他就是窦建德,但绝对是敌酋之一。

贼军终于完全钻入口袋,杨侗已经握住裂天槊,只等总指挥杨义臣发动进攻命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忽然西边山道号角战鼓猛齐鸣,无数旌旗涌出……杨义臣终于动了!

他这一动立刻带起连锁反应,埋藏在左右山上的隋军如雨后竹笋般的冒了出来,几万隋军冲出埋伏圈:高昂的呐喊声潮水般往山脚下涌去,士气昂扬沸腾至极点。

几万大军声嘶力竭的齐声呼应,轰动四野、天地变色。

一时间人喊马嘶、尘土飞扬,适才的宁静与安详于瞬间被混乱嘈杂所取代。

“砰砰澎澎!”

早已准备就绪的隋军往山下丢下一罐罐火油、一捆捆茅草干柴,火箭射出,大火伴随着贼军的惨叫冲天而起。

隋军立于山坡两端,以利箭、滚石、檑木向山下倾泄,一时之间,尘烟漫天,轰轰着震耳欲聋。山道两头的伏兵也迅速将前后道路封死,令贼军进退不得。

叫嚣着的贼军没有料到隋军埋伏于此,顿时乱作一团。

大火烧了足有一刻左右,然后更多的滚木擂石倾泄而下。

“将士们,一战定河北!给我狠狠地杀。”

等到火势渐熄,杨侗当先冲下山去。

己方大军不远千里的从洛阳而来,先在汲郡、武阳荡平瓦岗残余,并未有足够的休息时间,就到了这里,大军可谓是疲乏之极。

如今大军士气如虹,若耽搁时间,只会令气势衰竭减弱,所以趁敌人阵脚未稳、混乱之时,挥军强攻正深合用兵之道。

杨义臣身经百战,在最佳的时间内,亦传出进攻的鼓声。

魂飞魄散的贼兵还未来得及停下脚步摆出防御的姿势,就已溅血倒下。

裴仁基、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苏烈等将势如猛虎的从山上冲下了去,几万人齐吼,轰鸣震天,整个战场一片惨烈。

众将率领精锐结阵,将贼军兵截成数断,让他们首尾不得相顾,即便这里的地形并不险要,依然能够将他们围困全歼。

刹那之间。

喊杀、怒吼、惊呼和惨叫此起彼伏,兵刃交击的清音中夹杂着骨肉分割断裂的闷响,鲜血染红了树林中的草地。

杨侗裂天槊狂舞,带起了一波血雨,他大开大合,来往间势不可挡。

有一贼军首领见他如此屠杀自己的兵卒,义愤填膺,舞动大枪猛冲了过来。

杨侗出手更不容情,威猛绝伦、气震山河的一槊直刺而去。

那人察觉对方的槊随心所欲地划过两人之间的距离的时候,霎时间四周劲风大作,冰澈刺骨,攻势已经将他完全包裹,封死他所有的退路!

劲风狂飙呼啸,他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应对,只能纯粹依靠感觉在胸前横枪抵挡!

“扑”地一声闷响,裂天槊长驱直入,径自突破大枪的防御线刺入他的心脏。

杨侗了结对方,裂天槊一挑,槊刃尸体临空飞起,甩手一击,将尸体重重的砸了出去。

尸体犹如重锤砸向人群,瞬间砸翻一片。

杨侗若有所悟,将冲向近处的贼军一槊透心凉,随即挑飞空中,如法炮制的以尸体砸向人群,砸倒的人更多。

他长笑一声,左冲右突,不断挑尸体砸人,逼得贼军不得不四散躲避,杨侗竟以如此手法将一个好这容易组建起来的军阵冲杀个七零八落,乱七八糟。

战斗还在继续,但胜负其实已经在窦建德步入陷阱的时候决定了!隋军将他们整整分割成了十几段,致使他们首尾不得相顾,诸将无法配合,命令无法统一,只能各自为战。

杨善会、杨元弘分别扼守前后通道,让贼军前不得进,后不得退。

第025章:金甲大将

杨义臣站在至高点,何处需要增援,何处需要轮换,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中。

面对不成建制,各自为战的贼军兵,准备周全的隋军占尽优势。

杨侗裂天槊上下挥舞,在敌群从中大杀四方!

秦琼舞动着铁枪,如霸王一般所当披靡。

牛进达最是了得不过,他的武器一把八十斤重的陌刀,这一劈下去,他刀下的人已经不是死不死的问题了,而是成不成人样的问题。运气好的,让他当众从头到胯下劈成两段,运气差的被拦腰斩成两截,上身不死,由至爬动,五脏六腑以及肠子滚落一地,惨不忍睹。

罗士信、裴行俨等人亦是毫不逊色。

苏烈武艺不足,但也是久经战场的少年武将,在敌众中也杀的不亦乐乎。

杨义臣捻须微笑,杨侗年纪轻轻,就不声不响的聚集到一伙籍籍无名的能人异士,更难得的是,这些青年将军,个个都是战场上的行家,真不知道杨侗哪儿找来的。

突然间他发现在贼军中段,早已七零八落的贼军,居然展开了反击。他们在一位身着金甲大将带领下左右突杀,不断的聚集着散落的兵卒。

那名金甲大将神勇异常,不知疲倦地大呼酣战,不知突破了多少重围,斩杀了多少兵将。从最起初的三百人,逐渐越聚越多,最后变成了一群。那些零零星星被围困的贼军士兵,就像小溪一般,逐渐汇集到金甲大将的军旗下,重新形成了汹涌的江河。

杨义臣舞动旌旗,指挥着兵马截击,务必要将这股逐渐强大的反击势力挽杀。

但似乎收效甚微,只因对方兵卒人人孤注一掷,个个不要命的猛冲狠杀。这股置于死地之后而无视一切生死的兵卒在这最后当头爆发出了十倍于己的惊人力量。

杨义臣指挥抵挡的兵卒竟然让他们一一击破,转瞬间对方已经聚集了三千残兵,生成了一股不小的力量!

必需将反击的势头压下!不然让贼军生出一线生机,那些困兽犹斗的绝地反击会让隋军负出更大伤亡,甚至还有让他们突出重围之险。

杨义臣见金甲大将又突破了一层防线,眼中一亮。

金甲大将即将对上的是杨侗所部。

当即舞动令旗,以旗语事先将情况告诉杨侗,让他早做准备。

杨义臣的令旗通过层层旗手传到了杨侗耳中。

杨侗想不到事已至此,贼军还能发动像样的进攻,当即挥军向那方向杀去。

是他?

那金甲大将是杨侗潜伏时注意到的那个。

他正领着三千余人,势如破竹的往己方冲来,气势惊人。

略一沉吟,杨侗高声喝道:“士信,你前方有个金甲大将,相当了得,你去收拾他!行俨你和我率军破阵。”

那金甲大将是这支反抗部队的主心骨,只要钳制住了他,必能压下反抗的势头,只要拿下这员大将,这贼军不足为虑。

罗士信听杨侗如此一喊,当即挺枪跃马,找到了金甲大将身影。

裴行俨对杨侗唯命是从,一起挥军杀了过去。

罗士信看到金甲大将突破面前的层层兵马笔直地向自己冲过来。当即冷冷一笑,眨眼的工夫,人已经冲入了两丈之距。

毒龙一般的铁枪瞬间就点在金甲大将的头盔上。

金甲大将反应极快,转戟侧身,笨重的大戟横扫过去,这一出手,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罗士信冷冷一笑,长枪连消带打,将大戟的力量通通卸了去:自从他认识杨侗以后,便开始研究杨侗‘四两破千斤’的卸力功夫。他本是武学奇才,何况常与杨侗比武,对于他的招数颇为了解,还真让他创出几式卸力的枪法。他顺利将对方的大戟荡了开去。肩膀一动,掌中铁枪仿佛化做一条大蛇,似曲实直,右向左横扫而至:这一枪来得好快,根本就不急金甲大将反应就到了他的眉梢!

金甲大将被逼无奈,只得身体微微后仰,在贼军兵将惊呼声中,铁枪从额前不到一寸的距离掠过,刺落了他的头盔。

金甲大将陷入苦战,身后的的贼军大是焦急,纷纷如疯似狂般的猛冲上来。

一道亮丽的银光划过长空,杨侗挥舞着裂天槊,一圈过后,扫下了一大片。

这些贼军固然骁勇,但有杨侗和裴行俨这两员猛将为箭头,之后又是最精锐的玄甲军,却再难发挥自身实力。

金甲大将在罗十信枪下险象环生,失去主将的反抗势力,顺利让杨侗镇压了下来,被杀得尸体如山、血流成河。

罗士信大发神威,枪如闪电,将金甲大将逼得左支右绌,错马之际,抽出横刀,用刀背将他砸翻在地,口吐鲜血的金甲大将刚要爬起,让罗士信一枪杆子抽晕了过去,便在他把金甲大将捉去以后,见到这一幕的贼军无不惊惶,彷徨无错,四下乱逃。

杨义臣也看到贼军反抗势力被制,传令三军展开了最后的战斗。

这一场屠杀直至正午,贼军再无反抗者。

这一战他们打了整整一个夜、半个白天!除了投降者,隋军诛杀了所有负隅顽抗的敌人。

杨义臣在护卫兵的保护下步入了战场,径直往杨侗所部走去。

“可是窦建德?”杨义臣急声问道!

杨侗摇了摇头,“都不认识!”

“不是窦建德,是他义弟王伏宝!”杨义臣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此人智勇双全,是窦建德最得力的助力!”

“想必是他故意吸引我军注意,好掩护窦建德逃跑吧!”杨侗心下有些懊恼,若真能逃了窦建德,这场战役不算完美。

“无妨!”杨义臣冷哼了一声道:“我不信他能飞到天上去!”

“难道!”杨侗心中涌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见杨侗闻讯的目光,杨义臣傲然道:“激战至今,没有一个贼兵突破我军防线!”

一众小将抱以仰慕目光。

杨侗也发出了由衷的赞叹,这个杨义臣实在太牛了,以不到六万人围困三倍之多的敌人,竟然没有放走一个,这指挥能力着实让人惊叹。

是役!

由窦建德指挥的二十三万反贼联军,阵亡七万余众,余下者尽数归降,伤亡惨重之极。而隋军方面,仅仅折损了一万三千余人,胜得轻松漂亮、辉煌大气!

但是即便到最后,大家都没有发现窦建德和刘黑闼的影子,也许已经逃了,也许在乱战中死了吧,无从得知了。

毕竟被烧毁的贼军不在少数,更不可能一具一具的耐心探查,也只能作罢。

战事一结束,骁果军立刻进攻大营,万余名伤兵得知主力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后,纷纷弃械投降。

接着大军围困窦建德的‘都城’乐寿县,主薄宋正本献城投降,他本是饶阳县令,因窦建德以全城百姓性命为要挟,不得不从贼,如今,又因这百姓而投隋,他自感无颜面对杨侗,开城之后,便自杀身亡。

人数二十多万的贼军联盟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出后,占了杨义臣之功劳的杨侗之名威震了河北道。

一些残余草寇个个吓得抖三抖。然后往河东道、河南道流窜。

第026章:战后清算

这一天,河间郡河间城外沱水岸边已是人山人海,县中百姓几乎是倾城而出,数十万人拥挤在长达十里的河滩上,人声鼎沸。

十多万俘虏也在大军的押送下,目光惊惧的看着河滩上跪着七千多名乱匪。

这些人手脚都被反绑,嘴被堵住,大部分人都被吓得瘫倒在河畔上,这都是恶贯满盈的乱匪,烧杀抢掠、奸**女,犯下累累恶行,虽然法不责众,但大恶者难逃惩处。

在他们身后各站一名隋军士兵,个个手执横刀,等待开斩的命令下达,这时,杨侗在两百名玄甲军的簇拥下,出现在了岸边。

走上搭建起来的高台上,杨侗对这些百姓高声道:“河边那些都是罪大恶极的乱匪,我杨侗今天要斩杀他们,给所有饱受凌辱,以及不幸惨死的百姓一个交代。”

炽热的阳光照在杨侗身上,将他映衬得霸气无双、煞气无双。

武德山一战,彻底摧毁了河北道的主力叛乱,高开道、张君立、高昙晟、张金树等贼首已经在战争中死亡!窦建德、刘黑闼二人固然不知生死,但,杨侗绝对不会给予他们滋生的土壤。

而现在,公开屠宰穷凶恶极之徒,一是向百姓交待,让他们相信朝廷有能力对付真正的恶徒;二是告诉他们,你们害怕的恶徒已经死了,可以正常生活了;三是杀鸡儆猴,令这十多万名俘虏老实做人。

杨侗看了一眼天色,大声道:“斩!”

“咚!咚!咚!”

沉闷的大鼓敲响,数十万民众沸腾起来,喊声如雷,“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这时,一把把雪亮的横刀狠狠砍下,人头滚落,鲜血喷出!

七千三百多名恶匪被全部斩杀在沱水岸边,数十万人群顿时爆发出一片欢呼,欢呼声直冲云霄。

等百姓们安静下来后,杨侗又说道:“这几年来,河北道的二十郡、166个县中,出现了许多许多贪官污吏,他们不仅盘剥百姓,还与乱匪沆瀣一气,为祸同乡百姓。今天!本王代表朝廷给大家一个交待。”

不一会儿,隋军又推出了一千六百多名不法官吏。

杨侗嘴角微微掀起了一丝弧度,这里面的官员其实只有六百多人,有一千人是恶行累累的乱匪,他给这些人穿上官服一起推出来,目的是让百姓对‘新政府’增加信心!

“斩!”

这一杀,沱水血红。

这一杀,河间百姓,拍手称快。

这一杀,杀得河北道为之一惊。

杨侗手段之铁血、狠辣,杀戮不法‘官员’之多,在河北道绝对是首创。

有惩,自然少不了奖!

“清河通守杨善会、平原通守杨元弘、河间郡丞王琮、信都郡丞高雅贤,在抗贼行动中表现出众,不管多么艰难,始终尽忠职守、勤政爱民,荣升为郡守!”

“多谢殿下!”

杨善会、杨元弘、王琮、高雅贤喜气洋洋,恭恭敬敬的从杨侗手中接走了大印。

“希望你们再接再励!在新的岗位上为百姓服务!”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四人奋力高吼。

河间百姓他们不知道杨善会、杨元弘、高雅贤,却知道王琮清正廉洁,忠于职守,精通兵事,若不是他,河间县城早就被贼寇所破了。先是看到贪官死,接着又看到好官晋升,人人抱以最热烈的欢呼。

“信都义士苏邕率领郡兵为州郡讨伐贼冠,英勇牺牲,追赠信都郡丞、朝请大夫、抚恤黄金千两…其子苏定方骁勇善战,胆气超群。以十五岁之龄继承亡父遗志,多次率先冲锋陷阵,先在郡南大破清河叛军首领张金称,接着又在郡西打败了邯郸叛军首领杨公卿!因功册封正五品烈火将军,赏金五百!”

“多谢殿下!”苏烈泪水婆娑,上前接走了属于父亲和自己的荣耀。

“义士魏征协守武阳郡有功,册封为河北道行台省刑部侍郎,赏金五百!”

“多谢殿下!”魏征亦是非常激动!

“清河义士孟任,在贼军攻打清河时,冒死送信,最后不幸死于贼寇之手,追封为朝请大夫,抚恤黄金百两,其子孟融,由朝廷抚养成人,并免费就读义学!”

百姓再次欢腾!

“义士古越……”

“……”

杨侗一口气追赏了百名民间义士后,大声道:“由于时间关系,就不一一详读,其余有功之士,尽皆有赏,人人留名县志、勒石记功。”

这一下,呼声更大了。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所需所求莫过于名利二字。

追名逐利是绝大多数人一生的目标,真正能够淡泊名利的又有几人?

虽然说逝者已矣。

但杨侗对立功之士的丰厚奖励,引起了人们的热烈议论!

名留县志、勒石记功、名垂不朽的封赏,如何不让他人羡慕心动?

各级官吏都以此作为人生的榜样动力,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的勤于政务。而百姓,也会以此为榜样,努力做好一个本分的人!

看到激动的百姓,杨侗知道自己的作为起到了广告作用,用不了多久,自己赏罚分明的形象必将传遍整个河北道,从而令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对未来多了盼头。

白天的欢腾终于随着夜幕降临而渐渐安静下来,河边还流淌着七千多名恶匪、一千六百多名不法官吏的血迹,仇恨随之消散,屈辱的伤疤需要时间来慢慢治愈,相信更多的人今晚将无眠,考虑他们未来的生活,毕竟活下去才是将要面对现实。

县衙之中,灯火通明。

杨侗高坐主位,下首坐着杨恭仁、杨师道、魏征、裴仁基、杨善会、杨元弘、高雅贤、王琮、皇甫无逸、孔颖达,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等文武尽在。

大家聚在一起,紧急商议战后重建工作,争取把春耕落实。

“官吏方面安排得怎样了?”杨侗向杨恭仁问道。

“二十郡的县令、县丞、县尉、功曹、主簿全部换成预备官员了,他们好不容易盼到机会,又因为‘试用制’所带来的危机感,个个都极为用心。”

这段时间以来杨侗在前面打,杨恭仁在后面抓上谷郡、涿郡以南十三个郡的吏治,河北道乱了七八年时间,忠于朝廷的早就死得差不多了,活着的都是领着朝廷俸禄,却当乱匪内应的家伙,固然,因为他们左右逢源而保住了地方百姓的性命,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杨恭仁一点没客气,不是抓到河间砍头,就是革职查办轰出河北道。

“预备官员都没从政经验,不会把地方搞乱吧?”杨侗担心道。

“殿下大可放心!”杨恭仁笑了一笑:“我挑的人选,都是表现出色之士,或许会出现失误,但决不会越治越乱的现象。”

“小失误再所难免,我可以容忍。”

杨侗对于杨恭仁没什么不放心的,然后向杨师道问道:“来自河南道的灾民统计出来了吗?”

这时的杨师道,瘦骨棱棱,他是民部侍郎,主管着灾民安置工作,有点风吹草动都生恐那些流民闹事,每天坐卧不宁、食宿不安,整个人足足瘦了一大圈,再也没有之前的儒雅神采,不过压力大,成长得也非常迅速,比当初多了几分沉稳气质。

“根据来自河南道的登记统计,到目前为止,迁入河北道的百姓约有八十三万八千余户,人口共计三百二十万余,按殿下的计划。这些人口尽数安排到了清河、赵郡、博陵三郡,五百户为一村,人均十亩田地,设调解纠纷的村长一人、副村长二人!清河郡、赵郡是大郡,各自安排三十五万户,余者尽在博陵。”

杨师道也不看书卷,倒背如流的向杨侗汇报河北道如今的一些基本情况:“清河、赵郡的人口比战前还要鼎盛充足,已无多余的田地,以后新增人口只能通过开荒获得田地!粮种已经下发到位,百姓们现在都在抓紧时间修练田地,不会延误今年的农时。百姓对于‘以工代赈’非常拥戴,每天都有大量青壮参与河道、水渠的修缮挖掘,等到过了农时,再修城墙、道路、加固堤防!”

杨师道雷厉风行的作用及速度,令杨侗为之惊叹:“幸得师道先生来投!否则,局面哪有这么好、这么快。”

“也是殿下的策划方案精准明确,我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而已!”杨师道谦虚的笑道。

“清河、赵郡、博陵是安置灾民的重点郡,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清河郡有杨善会大人坐镇,我很放心,重点开发高鸡泊这个流寇藏身之处。”

杨侗接着说道:“但是赵郡、博陵缺少郡守主持大事,故而,我决定让皇甫大人转仕赵郡、杨元弘大人转仕博陵,”

“多谢殿下信任!”杨善会、皇甫无逸、杨元弘郑重应命。

“百姓安置工作是重中之重,若是处理不好,就会出大乱子!各位郡守大人务必将此事当成一场血战来对待!”

“喏!”众人凛然遵命。

第027章:新政

“接下来!河北道将会执行几大新政。”杨侗将自己设立的计划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接着说道:“首先、是土地改革!”

“纵观历史,我发现每一次改朝换代的核心问题是土地,每一个王朝兴起之初,都会把土地分配到百姓手里,然后慢慢地兼并到一部分人手里,百姓没有土地,等于没了活路,于是这一个王朝就被另一个新的王朝取代。总而言之,每一个王朝其实就是重复着进行土地分配、集中、垄断……故而,我族问题就是土地问题。”

众人是彻彻底底被给震撼了!

这席话震得他们目瞪口呆,神摇目眩!

秦王殿下居然将王朝兴灭的原因,归咎于土地的分散和集中上?

自认为熟读史书通晓政治的他们,居然从未在这个角度去考量一个帝国的发展与前途!这不是说他们不如杨侗,而是千多年见识的差距。就算他们读书破万卷,又怎能比得了直接攫取无数成功人士经验的杨侗?所以杨侗看来理所当然的道理,放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石破天惊的名言。

杨恭仁激动得胡子乱颤,赞道:“‘我族问题就是土地问题’,这话……一点不假!”

“在土地方面,必须设置极为严厉的律法,凡是购买土地之人,以后一律处以死刑。”

杨侗解释道:“买地者一般都是有钱人,百姓不卖,他就十倍百倍的加价…很多目光短浅的百姓经不住一时诱惑,就把自己的土地卖了、抵押了!等到钱花光了,才发现自己成了无地流民!于是,抱怨朝廷、抱怨地方官的流言就出现了。当失地流民聚在一块,造反就应运而生。所以,要禁止的不是卖方,而是买方。只要百姓有田地,哪怕是荒年、灾年,也能凑合着过下去。能活着,就不会有人冒着被杀的风险造反。”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魏征一脸激动的表情。

这个秦王殿下,不但能看透世事,更熟谙人心…

孔颖达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当下地广人稀,按照朝廷的制度分配后,还剩许多良田美地,任其空闲荒芜,实在太可惜了,若是全部分配出去,可以产生不少赋税。”

“不!不!不!百姓会有!”杨师道连道了三个不字,然后把王世充祸害河南道一事说了出来,然后说道:“由于王世充之故,现在每天都有大量灾民涌入,人口会越来越多,如果现在大量分配田地,以后的人就没法子安置了。”

孔颖达不再说话了。

“殿下,能不能分渤海一些灾民啊?”高雅贤讪笑道。

其他人也是一副如此的表情。

现在清河郡、赵郡、博陵有大量灾民,可以在短时间内繁荣起来,有人,就有这实实在在的政绩!故而,其他太守对杨善会、杨元弘、皇甫无逸羡慕妒忌之极。

“下一步先填满博陵!”杨侗见大家有所失望,于是出主意道:“不过你们守株待兔肯定不行的,你们可以在黄河南岸设置招募点,并动用船只运到北方,这人不就有了嘛?”

“明白了!”

汲郡太守裴仁基、渤海太守高雅贤……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他们的地盘就在黄河北岸,比其他郡有天然优势。不过涿郡、上谷、恒山、武阳郡守也不担心,他们搞不到河南道的灾民,可以通过军都陉、飞狐陉、井陉、滏口陉搞河东道的啊!据说那里的灾民也挺多的。

杨侗看到一个个太守红着眼睛要抢人,开心的笑了,接着又说了第二大改革:“第二、从今年起执行摊丁入亩赋税制度!”

“摊丁入亩?”

杨恭仁、魏征、杨师道、孔颖达等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当世智谋之士,对于新事物的理解能力非常强。“摊丁入亩”这个后世才有的新名词让他们有些迷茫,可是只要通过字面也大体明白了杨侗的意思,神色各自震撼了起来。

看着五人这般神情,杨侗暗自一笑,感到有些自得,任凭他们在历史上是如何了得,面对这超前的知识也只能是这副模样,于是不再说话,让他们自己消化。

众人也非等闲之辈,不到一刻功夫就理顺了个中关系,杨恭仁捊须道:“历朝历代税的赋除了田税徭役,还有按人头收的丁税。每到王朝末期土地兼并严重,造成大量失地人口,但历朝历代都不顾实际情况,照样向百姓征收丁税,这是把穷人往死里逼,穷人无奈造反,对于他们来说,搏一把或许是开国皇帝、开国功臣,不搏就是必死无疑。”

众人纷纷点头,事实确实如此。

“这个‘摊丁入亩’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杨恭仁稍作思索,接着说道:“即是把丁税并入田赋之中,执行土地多者多交、土地少者少交、无地者不交政策!”

“非常透彻!”杨侗由衷称赞,仅仅通过字面就在瞬间吃透了‘摊丁入亩’,不愧是历史留名的名相之一!

“相对于时常变动的人口,土地永远是完整、稳定的,因此摊丁入亩更要稳妥和适用!使得税赋更公平合理。”

杨侗扫了大家一眼,道:“‘摊丁入亩’有六大好处:一、更加公平合理,给穷人卸下沉重枷锁,缓和社会矛盾冲突;二、赋税合一,减除许多繁琐程序,节省收税人大量时间;三、以亩收税、以比例收税,根除收税人私吞公款公粮的机会;四、把徭役和丁税并入田地,使百姓自由迁徙,通过出卖劳力增加收入,从而促进生产发展,繁荣城镇;五、税收并入田地之中,意味着田多、要交的税收也多,从而减缓土地兼并的进程;六、避免家奴巨万的大世家产生……”

“前五个好处好理解,这避免大世家产生,又是何解?”

众人各自皱起了眉头。

也觉得郁闷、受挫,说起来他们人人都是才智高绝、名动一方之士,可如今在杨侗面前却如三岁娃儿一样,这个不清那个不楚。很感到挫败。

杨侗解释道:“当今的世家门阀拥有数之不尽的奴仆,奴仆们都不在官籍之中,他们不向朝廷缴纳赋税,而是向世家门阀交。使得本该是朝廷的税收、徭役都落入了世家门阀的口袋里去了,长久累积下去,一个个世家、门阀就会变成超级大世家大门阀。他们只要把这些奴仆稍加训练,就成一支支成千上万的军队、死士!从而成为了社会动荡的根源。”

“人可以藏,田地是藏不了的。一旦执行‘摊丁入亩’的税制,那么收税的对象就从人头变成了土地!多藏一个人,意味自己多了一个人的负担!人皆此心,藏丁上万这种事情就不会再有,这样一来,能够威胁到国家安定的大世家、大门阀也就不会产生了。”

杨恭仁、魏征、杨师道、孔颖达的神色在杨侗表达完意思后的那一瞬间,彻底震撼了。

杨恭仁低呼道:“这才是真正的利器啊!”

“单凭这一点,就要将‘摊丁入亩’执行下去!”杨师道也惊呼连连。

“了不得,了不得啊!”魏征的眼睛闪着锐利的光芒,望着杨侗感慨道:“所谓的天才、神童和殿下一比,简直成了一团烂泥。我大隋有殿下,当真是得天之幸。”

“这才是真正的破而后立,这才是大乱后的大治!”孔颖达连连点头。

其他人也赞叹不已。

“我这是纸上谈兵,具备如何‘摊丁入亩’,收赋税几何?还需要大家一一核算。若是反而增加百姓负担就不好了。”饶是脸皮厚比城墙,杨侗也让大家赞得脸红、飘然。

“喏!”众人应命!

“第三、俸禄赏赐改革!以前的俸禄制,有钱有粮有布帛;发放复杂麻烦不说,还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后一律以钱取代;赏赐也不再是田地,而是钱财!如此一来,避免了新一轮土地兼并的发生,也抑制了新一代大世家的诞生!官员将士用钱去购买日常生活必须品,不仅真正做到藏富于民,还能繁荣商业!”

“第四、设商法,收商税…打击走私…”

“第五、行政、司法、执法三权分立…设郡县御史、设郡级刑部…”

“第六、设学部,主管教育,尚书一人、侍郎二人…郎中…每县义学两所!科目有……”

“第七、废除上中下郡县之别,官阶、待遇以中等计…以后只有太守、通守、郡丞…县令……而不再是什么上太守、下县令的……”

“……”

一条条利国利民的新政,直令一众文武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杨侗也知道大家一时间记不住,对此,他早有准备,给每个人一本崭新的‘河北道施政纲领’,让他们去慢慢消化!

第028章:民团

“说完政务,该是军务了!”

听到杨侗此言,文武重臣才从政务改革的震撼中惊醒过来,一个个仔细聆听!

“河北道的确是平定了下来,但天下叛乱还很多,我们还不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故而,军备方面一点不能大意。”

“殿下说得极是,古语有云‘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这一点绝不能大意。”率先表态的,居然是孔子后裔孔颖达。

杨侗笑着点头道:“为了可以随时拉出一支军队!也为了百姓有应变变故的自保能力,我决定在各县创办民团。”不待众人发问,杨侗解释道:“民团类似于府兵,农闲时,从每户抽出一丁集中训练,同样按照十人—火、五十人—队、百人—旅、三百人一校、一千人一团进行临时编制!区别的是他们依然是民而不是兵,兵部不备案,军官也不是专职,从民团中择能者担任,而兵器却在兵部备案,每五村有设—间兵器房,由专人保管,每年都会派人来检查。”

“你们可以称之为民兵,也可以称之为预备役。而他们的使命是在大军出征时,协助地方官员保一方安全,抓捕敌方探子之类的!一旦大军损耗严重,即可抽来补充。这民兵由郡丞、县丞负责组建!由退役的伤残老兵负责训练。”

众人没有丝毫意见,尽管是没有补偿的训练,但相信民众都会踊跃参训!因为谁都明白,—旦敌人来袭,不能完全指望军队,更多是靠自己保卫家园。在以前战乱时期,河北道就有这种自发自起的民兵组织,苏烈父子组建的兵团就是个中代表。

“汲郡是我河北道的南大门,还有黎阳仓,地位非常重要,”杨侗看向威武雄壮的王辩,笑着说道:“王辩将军,我任命你为汲郡郡丞。你和裴将军到任之后,不仅要把民团搞起来,还要组建训练精兵,务必扼守住这个要地。”

“谢殿下信任。臣一定守住汲郡。”汲郡太守裴仁基和王辩慷慨应命。

“高雅贤大人文武双全,在信都发挥不出你的军事才华,而渤海的豆子岗历来是流寇出没的地方,所以,我决定让你转仕渤海,和贾务本将军一南一北,防止流寇死灰复燃。你到任之后,组建精兵一万,并组织灾民重点开发豆子岗,将其开发成田地,使其不再成为流寇的滋生地、藏匿点。”

“喏!”高雅贤应命。

安排妥当后,杨侗严肃道:“军队是一国之利刃、坚盾,如果没有一支强悍的队伍,再富裕的国家也是别人眼中的大肥羊!但是历朝历代,对于军人的安置做得非常不好!”

“首先、军人的家属安置不到位,得不到有效保护;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张须陀将军麾下将士,由于他们骁勇善战,导致流寇恨之入骨,他们对将士们无奈,便对将士们的家眷下手!士信的家人就是这样惨遭屠戮的,除了他,还有许许多多将士也是如此。”

“没错!”罗士信想到无辜惨死的亲人,眼睛都红了。

“我们吃了这个教训,绝对不能一错再错,所以,我决定把将士们的家眷安置到河间郡。王大人,你务必挑最好的地方、最好的良田分给军属,最好是放在一个县,大家都是军属,有着共同的语言,也方便将士捎信给同僚家眷。”

“卑职遵命!一定将此事当重心处理。”王琮郑重应命。

“其次、是伤残军人的安置。一般来说,历朝历代都有抚恤金,但是抚恤金用完了,失去手脚的伤残军人却还要生活下去,一些将士惨遭家人遗弃,晚景凄凉,过着牛马不如的日子……英雄,不该如此凄惨落幕,我们要为他们的晚年老少负责。”说到这里,杨侗重重一挥拳头。

众多将军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伤残军人退役还乡之后,就任村长、副村长,以及义学学堂守卫厨师、民团教练、衙役,哪怕看大门也行,至少,他们有一份收入。每季由地方补贴一担粮食。郡丞、县丞若是克扣,亦或是以次充好,可以向当地方部门举报,也可以直接到涿郡,向我们诉说苦衷。”

“第三、对牺牲将士表以尊敬!”杨倓语气沉重道:“以后每一员将士都装备一个皮袋,将牺牲将士的遗体就地火化以后,用这袋子装上骨灰带去涿郡统一安葬。”

“这……”

众人有些为难,古代人死为大,入土为安,火化了尸体,有点太不人道了吧?

杨侗道:“开皇十八年,高句丽侵略辽西,直接带来隋边境的不安和危害,先帝以汉王杨谅、王世积为行军元帅,率领水陆三十万伐高句丽,后因道路和天气的原因,粮草供应不上,又遭遇疾病,我军死了十分之八九。皇祖父发动的战争,又死了无数将士。”

“我们的英雄为了国家的尊严而牺牲,为民族的荣耀而死在征伐的路上,然而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以后,让我们的子孙去哪里拜祭自己的祖父、父亲?我们的后人,又怎么知道他们的先辈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了如是之多?”

杨侗的话象重锤一样敲击着在场的人之心,是啊,这一点没有人想过。活着的人还活着,还能够享受美好的生活,但牺牲了的将士们呢?

再过几十年、上百年,谁能记得他们?还有谁能够记得他们为国家付出的一切?

“但是尸体又不能携带!遇到炎热天气还会引起疫情,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之火化,由兄弟们带他们落叶归根!”杨侗缓了缓口气,说道:“我要择一块风水宝地,建立大隋烈士陵园,以后凡牺牲的将士都安葬于此,以供子孙后代膜拜、千秋万代供人瞻仰。”

瞬间,众将军胸中热血沸腾,他们希望马上把这个喜讯告诉所有的同袍。

杨恭仁第一个说道:“殿下,到了涿郡,我会请人选址,把大隋烈士陵园放到头等大事来办。”

“记住。”杨侗说道:“以后在我治下,风景最美、风水最好的地方一定要是大隋烈士陵园;条件最好的,一定是军属义学。”

“喏!”

众人轰然应是,望着杨侗的目光中,带着浓浓敬意和感激。

第029章:不要世家士族

一晚过后,天蒙蒙亮,甚至还有些昏暗之时!杨侗率领大军北上涿郡,浩浩荡荡的大部队中,还有来自瓦岗军和窦建德的几十万俘虏跟随,这些战俘都是经过无数战争后,优胜存活的强悍之士,他们目睹了沱水河畔的惩戒杀戮,那近一万条生命在他们眼皮底下,活生生被处死,一个个安分得不行。

尽管这些人为恶多端,但杨侗肯定不能杀个精光,用来建设地方,这可是顶级的劳力呢,而且还是不用付钱的那种……

杨侗一揽子的计划都需要人,有这几十万人,将会令基础建设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河间郡与涿郡比邻而居,又有四通八达的官道串连,仅只两天,便抵达了涿郡治所蓟县。

一进城,便听到一个消息。

涿郡留守薛世雄病危,听闻杨侗和杨义臣抵达,请二人过去相见。

赶到薛府,薛世雄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他拉着杨侗的手道,“吾不能平贼,还葬送了三万将士,吾愧对圣上、愧对大隋,今时不与我,将辞人世。”

杨侗蹲在骨瘦如柴的老将军眼前,望着浑浊目光中那浓浓的愧疚,安慰道:“大将军,我已经代大隋将士复仇了,现在河北道已经平定,大将军只管放心!你对大隋的忠诚苍天可鉴,我不怪你、圣上不怪你、大隋百姓也不怪你,您这一生已经尽力了。”

薛世雄释怀一笑,努力道:“吾之五子,万述、万淑、万备军政皆通,偏重文事,万均、万彻骁勇,略重军事,请殿下接纳五子,代我赎罪!”

“老将军放心,我会量才而用。”

薛世雄向五子交待:“今大隋乱匪四起,国事艰难!我死之后,你兄弟五人无须为我守孝,忠君大于守孝。”

说完,这位六十四岁名将,眼中带着无限的愧疚辞别人世。

一生征战百千回,最终却因为轻敌大意,败于窦建德之手,临终前还念念不忘大隋。

大隋又倒下顶梁柱一根。

长子薛万述垂泪道:“父亲的身子早在高句丽战争时就坏了,他觉得自己害死了三万大军,一直无法原谅自己。”

“老将军这一代人,耿直忠诚,性情刚烈,老而弥坚!他这辈子生得伟大,死得光荣,一定要让老将军走得风风光光。出殡之日,我让全军送老将军一程!”

“多谢殿下!”

薛万述、薛万淑、薛万均、薛万彻、薛万备感激零涕,全军相送,实乃是一名将军的无上光荣。

杨侗安慰了一会儿!告辞而去。

不久后,在那高大雄伟、富丽堂皇的临朔宫内,杨侗在满堂文武,以及几名异族使节的见证下,正式就任河北道行台尚书令一职。自此以后,杨侗正式拥有独霸一方、争雄天下的资格。

热闹了一天过后,太仆杨义臣也提出了告辞!

杨义臣的身份是河北道讨捕大使,如今乱匪已平,而杨侗政策得当,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正常,他可以放心还朝交旨了。

杨侗很舍不得这位硕果仅存的盖世名将,杨义臣的能力和忠诚不容置疑,更重要的是河北道还差一个主管军务的顶梁柱。他本人是河北道的土皇帝,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何况从能力上说,他差杨义臣不止十万八千里呢。

让他出出阴谋诡计,打一场小规模的战争还行,以目前的能力来说,他无法胜任战区总司令。

但是,杨侗留不住杨义臣,一是杨广再三催促,让他去当大隋兵部尚书,二是河北道大致已定,没必要配备那么多军队。

总不能告诉杨义臣,说是杨广快玩完了,你就乖乖的当我的小弟吧!如果杨侗真的这么说了,杨义臣确实不会走,因为他要平了自己。

无奈,只好委婉的说自己差一个主管军务的人,希望杨义臣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

杨义臣还向杨侗推荐了人,近的有北平太守李景、辽西太守邓暠!远的则是让杨侗怦然心动的李靖。

杨义臣曾经和李靖一起效力于杨素麾下,身为幕僚的李靖给予他极为深刻的印象,常年的书信信来,现在窝在马邑当一个从八品下的下郡郡丞。

听了杨义臣的推荐以后,杨侗立马写下文书调李靖入河北道!然后他写了封奏疏,奏明薛世雄病逝,让杨广加以追封。这个忠于大隋一生的大将军,不能就此庸庸碌碌的死去,于情于理,朝廷都要有所表示。同时,也将河北道新政附上一份,让杨义臣带给杨广过目。

杨义臣次日清晨就走了,临行前,还到薛世雄这个老战友灵前把酒,回顾过往一生,最后大醉一场!大哭一场!在亲卫的搀扶下,登上战船,顺着运河南下江都。

遥望远去的战船,杨侗心情复杂,这位名将也老了,今日一别也不知还有没有重逢的机会。

但愿他到了江都之后,听从自己之言,当个点头尚书就好!否则,这位忠心耿耿的名将,怕是和鱼俱罗、吐万绪一样,被听信谗言的杨广宰了。

杨义臣走了,却留下六万大军,这支军队是杨义臣进入河北道后组建起来的平叛大军,和张须陀所部一样,个个骁勇善战,是当下大隋难得一见的精锐之师,依照杨义臣的意思是遣散为民,杨侗口头上倒是答应得很是漂亮,但他又怎么舍得?

他裁撤老弱,又放了一些想要回家的兵士,剩有四万余人愿意继续从军!

择出强悍之士将玄甲军扩成五千后,再把骁果军扩大为三万,然后把剩下的军队跟洛阳军合二为一,打散重整后得军七万,

裴仁基、高雅贤、杨善会各带一万回去为火种,组建人数两万的地方军!

考虑到武阳郡与东郡隔河相望,生怕瓦岗再次北上,于是将汲郡郡丞王辩调任武阳,也是带一万大军,组建两万武阳军。

剩下三万由秦琼统率,加紧训练。

三万骁果一分为三,裴行俨统帅闪电军、牛进达统帅暴雨军、苏定方统帅烈火军。

罗士信继续带领玄甲军。

战俘则全部去修路,一部分修军都陉、一部分修飞狐陉。

另一部分以临渝关为起点,把驰道修向辽东郡定通镇。

临渝关也就是后世的山海关,从这里去辽东主要有两条路,一条是白狼水古道,沿着白狼水河谷地,在山谷里行军,抵到营州,这条路比较古老,但是异常难行。

另外一条路,则是明清反复争夺的沿海岸前行的辽西走廊。

也就是关宁锦一线了。

出临渝关,经临海顿、柳城镇、泸河镇、怀远镇直达辽水,但是这一条路也不好走,尤其到了雨季,经常遇到暴雨如注,耽误前行。有时连续大雨,路都被冲毁。

当初杨坚、杨广父子远征高句丽时,走的是就辽西走廊,一旦遇大雨,便只能安营扎寨停止行军。

杨侗现在有大把的免费劳力,一旦将驰道开出来,既能加强涿郡与辽西郡、辽东郡的联系,又能为以后进军高句丽做好准备,可谓是一举两得。

至于道路设计者,也是来历不凡,他是建筑大师宇文恺的亲传弟子姜行本,被杨侗任命为河北道行台工部侍郎。

宇文恺的长子宇文儒童不擅言辞,更喜欢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杨侗专门设立一个从事研究工作的‘天工院’,由他带着一伙志同道合、不善言辞能工巧匠折腾。

一系列改革和新政的展开,在河北道引起了热议!

支持者有之,反对之音也非常多,但反对根本兴不起风浪,现在的河北道官吏九成出自寒门,他们只有紧跟杨侗的步伐,才能拥有立足之地!否则,下一刻就被罢黜为民。

一些拧不过大腿,但又不服气的旧官员,恼火之下,纷纷动用关系离开,有的直接辞职不干。

杨侗也乐得成全,发放足额薪水,礼送出境,然后,再以寒门士子替代。

如此又过一个月,在杨恭仁、杨师道、魏征、孔颖达等人的全力支持,地方干吏的配合,杨侗以十六之龄,就统领了河北道军政大权,而且干得有声有色。

在此期间,范阳卢氏、博陵崔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渤海高氏等大世家大门阀看到河北道平静,也曾派人向杨侗示好,表达要回来的意愿,并以人才引诱。

杨侗说回来可以,一人十亩业田!官员满了,没空位,等着吧你们……

当这些门阀代表高高兴兴的回到祖宅观看时,无不傻眼:自家宅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全新的民居,良田也全部被勤劳的百姓占领。

当各家代表怒气冲冲的找当地官员讨要说法时,官员们告诉他们:我不知道耶,我们接手的时候,这里是一片废墟,没见啥宅子。

当各家代表拿出房产地契的时候,官员拿出了新户籍、房产地契,又说道:“我们上任的时候,不说房产地契了,连半片纸张都没见着。你怎么证明你手中那玩意不是伪造的?”

当各家代表提出赎买祖宅、祖地的时候,官员又说:河北道不流行买卖土地,谁买谁死、谁卖谁死。

当各家代表再问杨侗时,杨侗回答他们四个字:拿出官方证明?

无奈的各家代表退求其次,提出赎买的意向,希望通融则个。

杨侗回答两个字:没门。

这下子各家代表秒懂:只要杨侗在河北道一日,不仅要不回祖地,甚至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只因清河、赵郡、渤海、博陵、上谷(范阳卢氏的地盘)全满,不再接纳人口。

于是过不了多久,秦王杨侗迫害士族的流言传遍大江南北、黄河上下!而弹劾杨侗的奏疏如雪花一般,送到了皇帝杨广案前。

第030章:孤臣

江都宫!

皇帝杨广摒退了所有宫人内侍,接见风尘仆仆、须发俱白的杨义臣。

看着老态龙钟的杨义臣,杨广也有些心酸。

他知道看似七老八十的杨义臣实则只有四十七岁!比自己还小一岁。

但是,杨义臣何以混成这样子,答案不问可知——是河北道乱匪,令这位宗室大将透支过度。

“微臣拜见圣上!”杨义臣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爱卿请起!”杨广亲自扶起了杨义臣。

“谢圣上!”杨义臣有点受宠若惊。

杨广让杨义臣坐在一旁,迫不及待的问道:“河北道真平了?”

“秦王殿下乃是皇家不世出之的军事奇才、天才,一举一动,深怀兵法。多加磨练,必然是一代统帅!臣恭喜圣上,既得一英才,又有一佳孙。”

在南下的路上,杨义臣听到了杨侗迫害士族的种种流言,他担心杨广惩罚杨侗,致使河北道再度陷入混乱,故而对杨侗不吝赞美之言。

杨广哈哈大笑。

“你们在北方的所作所为,朕已从你与侗儿的捷报中了解,你们干得不错,朕很欣慰!能够一战定河北,瓦解了窦建德那伙跳梁小丑,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这其中经历一定是精彩纷呈…跟朕说说,侗儿究竟是怎么打的…”

杨义臣落座之后,将武德山之战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他既没有夸大其辞,也没有采用春秋笔法……

“二十三万不弱于骁果军的反贼?”

杨广的脸色非常难看。

“河北道乱了七八年,换了无数个贼首,百战余生的乱匪尽是凶悍、凶煞的亡命之徒!战力非常强悍!在人数上,若是加上小股流寇,只多不少!”

“二十三万亡命之徒,全是窦建德的兵?”杨广咬牙切齿的问。

“这倒不是!”杨义臣实事求是的说道:“窦建德的兵只占有三分之一左右,余者是多股流寇势力!窦建德为了打败殿下,把他们召集一起!”

杨广听到这里,脸色这才恢复了过来,裴矩、裴蕴、虞世基跟他说,大的流寇没有,尽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股叛乱,各地正全力追剿!如果说窦建德有兵二十多万,那他们三人就是欺君了!不过听杨义臣这么说,倒是放下心来。

“微臣打败高士达、张金称后,在河北道稍有薄名,这些流寇一直避而不战!臣在西,他们往东跑!若非他们小看了殿下,决不可能一战而定。”说到这里,杨义臣一脸头疼,一脸庆幸!

杨广点了点头!他亦是一个知兵的人,自然知道游而不击最最令人头疼,他接着问道:“有人说,侗儿杀了一千多六百多名河北道官吏,这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没有这么多!”杨义臣说道:“殿下真正杀的官吏只有五百余人,另外一千多人尽是身穿官服的乱匪。”

杨广奇道:“这有什么用意?”

“河北道乱匪之所以越平越多!地方官员要负七成负责,正是他们横征暴敛,使百姓饥寒交迫。百姓无法生存,才杀官造反!殿下之所以加入一千多员乱匪,目的是让百姓知道朝廷治吏的决心,对朝廷恢复信心!正直官吏早就死于乱匪之手,活着的这些,绝大多数与乱匪有利益往来!他们既向朝廷称臣,也向乱匪称臣……殿下一气之下,就全部抓来杀了。”

“这些该死的家伙!杀一万次都活该!侗儿杀得好!”杨广霍然站起,大声称赞杨侗杀伐果敢。

“这就是‘秦王迫害士族’传言的由来?”

“这只是表相,根本原因是范阳卢氏、博陵崔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渤海高氏贪婪、不知廉耻!”

杨义臣替杨侗圆谎道:“这些世家门阀早就离开了河北道,他们的宅子早就化成一片白地,田地也都变成了杂草丛生的荒地,而官方户籍、房产、地契也早就毁灭于战乱之中!现在河北道好不容易平定下来,这些世家门阀立即拿着房产、地契讨要房产、良田土地,他们手中这些所谓的证据,谁也不知是真是假……殿下当然不认账了,于是流言就来了!”

杨广恍然大悟,冷哼道:“这些士族最是不知廉耻了,是朕,朕也不给!”

杨义臣趁机道:“殿下对关陇权贵、东关士族非常反感,他说这些人自幼就给灌输了家族为大的理念,事事以家族利益为先,国事天下事,在他们看来远远比不上家族利益,为了家族利益,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出卖国家、出卖民族!”

“然后呢?”杨广有些坐不住了,杨侗字字珠玑,说到大隋危机的根源上去了!

“然后殿下任用的是全部是来自寒门的预备官员!”

“啊?”

杨广也被杨侗的大手笔惊呆,喃喃自语道:“难怪弹劾侗儿的奏疏这么多,请求惩办的这么严重!原来他动了世家门阀的根本利益!”

杨义臣笑了笑,“微臣开始也非常震惊,后来想通了,殿下是想从河北道开始,一步步的解决隋朝动乱的根源。”

“你指的是士族?”

杨义臣点了点头,“其实不仅是关东士族,也包括关陇贵族,几百年上千年来,士族垄断了学识、垄断了权力,十个官员中有九个来自世家门阀,这些人组成一个个数目庞大、影响巨大的利益集团,然后向历朝历代的朝廷、皇帝要钱要权,朝廷不给、亦或是给不了,他们就会想尽办法推翻这一个王朝。”

“殿下说朝廷光有科举制度还不够,还无法彻底打破世家垄断官场的规律!因为读书的代价太过昂贵,百姓读不起书,如果不解决寒门的读书问题,科举制最终成全的还是世家子弟!”

“有见地,说得一点没错!”

杨广重重点头,杨义臣的话句句说到他的心坎之上,因为每一届科举考试,取得好成绩的都是世家子弟!这是因为他们家境优越,可以心无旁骛的读书,而寒门子弟即便读得起书,也还要为生活奔波,这一比较,成绩上的差距就出来了。

“殿下认为只有给贫寒子弟机会,才能最终打破士族的垄断,他的目标是每一个河北道的孩子都有机会读书,一代人之后,士族的优势就消失了。”

“侗儿是怎么做的?”

“开设义学!”

“义学?”

“以国家的名义,于治下各县设立两所学堂!食宿全免!”

杨广越听越惊奇,最后他哈哈大笑道:“好,好一个义学!这绝对是斩草除根的良方!跟世家子弟比起来,寒门子弟更加懂得珍惜机会,更懂得感恩。这一来二往,没有后顾之忧的寒门子弟的成绩自然超越世家子弟。”

杨义臣这时将杨侗的奏疏呈上!

奏疏上先是慷慨激昂、痛心疾首的痛骂了世家门阀一大通,然后附上了土地改革、‘摊丁入亩’税制、义学等新政的内容,并将各项好处一一罗列!

杨广更是动容,若说‘义学’是一把隐藏在暗处的利刃,那么这‘摊丁入亩’就是一把捅向世家门阀的明晃晃的钢刀,只要‘摊丁入亩’成熟,并运用到全国,离大隋摆脱门阀世家的依赖之日就不远了。

不过杨侗也在奏疏上着重提示,认为新的制度是否适宜适用,需要用实实在在的成绩来验证,而河北道现在没有大世家门阀的存在,使用起来不会受到阻碍,若是成功再一一向全国推广。

杨广神色大动!

世家门阀的强大,他也比谁都体会更深,都城洛阳,就是为了避开关陇贵族牢牢控制的关中,但时至今日,收效甚微,若是在全国强行推广‘摊丁入亩’制度,大隋立马灰飞烟灭,故而杨侗以河北道为基,逐渐蚕食天下的计划深得他的赞赏。

奏疏最后,杨侗以一首《石灰吟》表达自己的志向。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杨广反复念了几遍,只感到气势坦荡、铿锵有力。杨侗在万刃山中矢志挺进的样子跃然纸上。

这些日子以来,诸多奏疏或明或暗的说杨侗有谋反之心,他虽然不信,但是在人云亦云之下,难免产生了动摇。但现在,他压根不信杨侗会造反!

因为杨侗走的是一条与世家门阀为敌的道路,而大隋的九成官员出自世家门阀,杨侗即便是反了,也没有人支持他。

义学、摊丁入亩、土地改革三制,加上一首石灰吟,表明了杨侗要当大隋版商鞅的志向!

商鞅是怎么死的?主要原因是他损害了秦朝宗室、秦朝旧势力的利益。

为平宗室、旧势力之忿,秦惠王不得不杀商鞅。但事后,商鞅的法则照样执行着,从而令弱小的秦国一跃成为七国之首,最终一统天下。

而杨侗,明显猜到了自己结果与商鞅一般无二,但却依旧坚定走上了一条死亡之路,他之所求,无非是大隋和杨家继续顺畅的延续下去而已。

想着想着,杨广疑心尽去,剩下的仅仅是无限的心疼、怜爱、信任!

“敢为天下先,不愧是我杨广好孙儿!朕不仅不罚,还要重重赏赐,再敢说秦王有反志者,诛灭满门!”

“下诏:晋河北道行台尚书令、冠军将军、秦王杨侗为太尉、正一品冠军上将军、冀州牧,遥领左右卫大将军!封湛泸剑、七星龙渊剑为天子二剑,以湛泸镇军,以七星龙渊慑政,赐先斩后奏之权!赏宝马二十匹!”

第031章:房玄龄所见所闻

杨广的圣旨拟定之后,居然无人愿意北上颁旨!

只因如今的江都已经成为困龙之势,北方又一次仗大的瓦岗军势力、西面江淮一带是杜伏威、辅公佑的地盘,南面被沈法兴和李子通占领,他们各自领兵十余万,更北的青州又被徐圆朗、王薄势力占据!

这北上颁旨,说不定会得把命丢在路上,很不划算啊。

就在门下侍郎裴矩打算强行任命时,门下省直长房玄龄主动请缨,在水师的护送下,带着赏赐沿海北上。

到了黄河入海口,房玄龄让船队继续北上,自己却在渤海郡登陆,带着几名侍卫乔装北上。

他从前听说杨侗很聪明,却胆小怯懦,自卑成性,一个活在杨广阴影底下被活生生养废了的孩子。

可是大婚后,却变了一个模样,先在河南道以少胜多击溃了瓦岗三十多万大军,接着又以各种优惠政策将灾民迁往河北道!尤其是义学的设立让房玄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杨侗到了河北道以后,再一次以少胜多,将窦建德为主叛军打爬,从而击破了‘运气殿下’的不好传言,之后的种种利国利民利军新政,让房玄龄由衷惊叹、臣服!他觉得自己的许多思想都被囊括在内,但却比自己的主张更加成熟稳健、周全。他心痒之下,这才主动请命北上,会会这个不显山露水的秦王殿下。而他离开船队,则是想看看各种新政到底是一纸空文、还是真正落到实处。

房玄龄是齐郡章丘县人,家族几乎一直都为官从政,他父亲房彦谦曾任北齐广宁王高孝珩主簿,系其亲信幕僚。北齐灭亡后曾打算与亲朋故旧光复北齐,但未成功。之后与北齐旧臣家族一起受到北周镇压,到了隋朝的时候,房家的影响力已经不出一县,到了大隋的时候,房彦谦担任过司隶刺史,家境才渐有起色。

房玄龄善诗能文,博览经史,从小被誉为神童,十八岁考中进士,授羽骑尉、隰城县尉,后因祖父去世而辞官回乡,又去天下各地游历,寻师拜友,一晃便过去了近十年。后因好友虞世南推荐,才又当了一个门下省直长。

在游历天下的这些年里,闹改革的重灾区河北道少不了会踏足,而各路匪徒发源地的渤海郡一样少不了,当时他看到的是“白骨露无野,千里无鸡鸣”的惨景。

可是再一次来到渤海郡,顿时大吃一惊。

和他想象中萧条不同,百姓虽然面黄肌瘦,但却没有了以前惶惶不安的模样,脸上漠然麻木的表情,也被开心的笑容取代。

不管是日常的农耕还是县衙的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运作着。

这不是一个大乱该有的迹象。

“也许渤海是重灾区,被重点治理,所以没有见到民不聊生的景象!”

房玄龄如是想着,又从饶安县进入平原郡,接着进信都、博陵、河间、上谷。可是越到北面他越吃惊,因为路途中根本流民聚集的景象他。

“河北道本身就灾民无数,又接纳了五六百万灾民,这短短的时间内怎么做到如此安定?”

越是看,房玄龄便越是疑惑不解。

终于,他在上谷永乐县徐水河岸看到了大批年轻力壮的灾民聚集,他们貌似在修缮水利。

他上去仔细的观察是怎么一回事。

他发现这些灾民没有被逼迫劳作的愁苦麻木表情,也没有灾民标志性的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反而个个精神奕奕,很是壮实。

一边还有几个残疾公人在一旁监督,观其气质,应是伤残退役的老兵,旁边建有一个大棚,升起炊烟袅袅。

更奇怪的还在后面,当有几个灾民坐进了大棚里的时候,一个伤残公人走了过去。

没有想象中的挥鞭斥责打骂,公人只是和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公人便去他们劳作的工地上看了一遍,回来的时候拿着一些白条,上面似乎还盖上了印章。

然后那几民夫便千恩万谢的离开了,走的时候手上还拿着几个热乎乎的大馒头。

房玄龄疑惑的跟上去,走了大约有三四里,一处小村庄,屯着一个帐篷群,都是用破布缝成,破旧,却整齐。不远处是一片平整好的地基,上面堆放一些木料,似是准备在此安家落户。

这时,男人带着吃的东西进去,呼喊了一声,于是有几个小孩子,欢快的扑入父亲的怀里。

伸出小手去抓那热乎乎的大馒头,欢声笑语一片。

房玄龄愣住了,这与他预料中的,河北道境内民不聊生的情况完全不同。

这路河南道、江淮一带比,简直就是一方净土。

房玄龄带着震惊和震撼,于遒县投宿在一个名叫‘英雄楼’的客栈。

“公子,请坐,您要来些什么?”店伙计一见到有人进来,马上笑着迎了上去。

“来三间上等的客房,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都端上来。”房玄龄发现这里的店小二居然都是伤残人士,便老练的塞给店小二几个小钱。

谁料到,这名店伙计居然摇头,很自豪的说道:“多谢公子好意,但我们英雄楼有自己的规矩,不行这个。”

这令房玄龄稀奇不已。

不一会儿,酒菜全送到房玄龄的桌上,当店伙计要走开时,房玄龄出声唤住了他,巧妙的道:“是这样的,我第一次到上谷,对于这里的一切不太熟悉。只是见这里比一般的地方繁华许多,不知何缘故?”

店伙计骄傲道:“公子您可是问对人了,上谷之所以如此繁华,是因为有秦王殿下在,殿下亲自负责百姓生计,如何能够不繁华?他是我们的救星,活菩萨啊!”

“我见你们店名是英雄楼,还有编号,而且大家好像都是有功的退役军人?这又是何故?”

“公子说得没错,我们每个人都是在战争中负伤的士兵,殿下不仅给了我们抚恤金,还担心我们用完后,失去生活来源。于是他在河北道各县的最好地段建立一座‘英雄楼’,交给我们这些伤残老兵打理,并制订出‘十不能’,不能丢失军人本色、不能以次充好、不能坑害客人、不能索取小费、不能低物高卖……若是犯了‘十不能’,便会逐出英雄楼,由其他兄弟来打理。”

谈起杨侗,店伙计说的眉飞色舞。一副铁杆粉丝的模样。

房玄龄让店小二退下,心底安赞叹:“秦王殿下果然厉害,有了‘英雄楼’安置伤残军人,再无后顾之忧的将士们岂不誓死效忠?这‘十不能’的规定看似令人少了额外收益,但这种严谨正直的态度,却能从诸多客栈中脱颖而出,成为一股清流,‘英雄楼’的名气打响后,入住的往来商旅源源不断,客人多了,自然是钱财广进,从长远来看,比小便宜得利更多无数万万倍。厉害啊,步步直指人心。”

他不疾不徐的使用了桌上的美味,回到自己居住的客房,将自己的一路见闻写下,然后交给一名侍卫,让他将信送往长安,交给自己的至交好友杜如晦,同时也自语道:“该看的已经看到了,是该去见见这位神奇的秦王殿下了!”

“摊丁入亩、禁止土地买卖、重寒士、兴义学,步步指向世家门阀的根本;以钱取代俸禄、赏赐,既能抑制土地兼并,严防新门阀诞生,还能繁荣商业,这才是真正利国利民、藏富于民,这才是长久的国策……”

房玄龄想到这里,一双睿智的目光熠熠生辉。

第032章:金凤来朝

涿郡,临朔宫!

杨侗正在处理日常政务,突然得报的颁旨天使已到,他脸上一喜,笑道:“快请!”

杨广赏赐的物资早在四天前已经到达,而房玄龄这个正使居然迟迟不到,如此不务正业的天使,杨侗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谁让人家是“房谋杜断”里的房谋呢,大才嘛,总是这么有个性……比如说自己…咳咳…

自恋了,要不得、要不得…得谦虚一点…

不一会儿,房玄龄大步而来!

目光一触,火花四溅!

房玄龄相貌堂堂、气质儒雅,一双眸子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并没有因为迟迟到来而露出任何异样情绪,一股气定神闲、有恃无恐的神态!

杨侗在看房玄龄的时候,房玄龄也在看他。

房玄龄见杨侗样貌异常俊美,睫毛居然比女人的还长,甚至说世上九成九女子,都不会有他五官精致。尤使人印象深刻处,是那双眼睛,明亮清晰,闪烁着炫目的光泽,如若电闪,配合有若渊停岳峙的气度,使人油然心服。

“你就是那个不务正业的天使房玄龄?”杨侗微微一笑,清冷肃杀之气烟消云散。

“微臣房乔,拜见殿下!”房玄龄挺不好意思的抱歉道:“臣对殿下的新政很有兴趣,这一路上看了看,就忘记了日程!”

“无妨!宣旨吧!”杨侗宽宏大量。

好吧,你是天才,天才总是有特权的,我现在忍你!等你到老子麾下,再收拾你小子……然后再教你老婆几招驭夫之道,让你比史上的房玄龄更怕老婆。

“喏!”

房玄龄请出圣旨,恭恭敬敬的念了一遍。

杨侗惊呆了!

想不到杨广居然给了自己这么多逆天一般的官职,他小小年纪居然当起了太尉、冠军上将军、冀州牧、遥领左右卫大将军,还给他湛泸剑、七星龙渊剑双剑,节制冀州二十郡文武。

除了太尉是一个吃饷不办事的虚职,每一个职务都是真正握有大权、掌握实权的职位,在隋朝身居这类职位的人,几乎都是那些身经百战的大将,而杨侗以十五之龄,居于有了一堆大大的职位,在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他现在的头衔多得都可以当饭吃了。

又是秦王,又是太尉、冀州牧、河北道行台尚书令、冠军上将军、左右卫大将军,应有尽有!

自己若是再立功勋,自己岂不是像历史上的李世民那样,令那个身在江都的便宜祖父赏无可赏?不过这任命以下,长官发财已经注定,其他什么的都是后话,抱拳作揖道:“谢皇祖父恩赐。”

将圣旨收好,然后接过十大名剑之一的湛泸剑。

湛泸剑长三尺三,与寻常宝剑相仿,但宽度却足有四指余,竟是罕见的阔剑!通体黑色浑然无迹的长剑让人感到的不是它的锋利,而是它的厚重大气。

杨侗手指轻轻一弹剑身,顿时一声龙吟似地清鸣袅袅而出,经久不散,大有绕梁三日之势!

稍一挥舞,一抹森然幽幽的光华如同一波深邃的秋水,霎时间笼罩整个大殿!

“这湛泸剑好生奇怪!明明是神物利器,却朴实无华,明明朴实无华,却舞出清亮耀眼一泓清水!”杨侗说道

渊博的房玄龄解释道:“相传欧冶子铸成此剑时,忍不住抚剑泪落,因为他终于圆了自己毕生的梦想:无坚不催而又不带丝毫杀气!湛泸剑不用时朴实无华,使用时,必将光芒万丈,诚可谓是藏锋于鞘之典范。”

“渊博!”杨侗赞了句,又接过了七星龙渊剑。

七星龙渊剑很朴实,剑鞘也没有丝毫饰物,上面只是镌刻着古老复杂的纹路,将宝剑出鞘,一股寒气迎面扑来。

剑形优雅,流畅自然,细腻中蕴含凌厉,且锋芒中更带着煌煌的大气。

剑刃长八十厘米长左右,闪着森然寒芒,直平的剑脊,锐利的剑锋、尖利的剑尖,无不显示着这把的肃杀。

细而观之,剑刃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盤卧!尤其是这把剑入手沉重,竟然不比湛泸剑轻,非常适合战场使用。

“湛泸剑、七星龙渊剑,加上从皇宫偷走,并送给了小舞玩的纯钧剑,十大名剑已得其三,发达了!当皇帝的孙子真是好啊!”杨侗美滋滋的想。

“殿下,这是圣上给您的私人物品。”这时,房玄龄从一名侍卫手中接过一个封得严严实实、四四方方的小包裹。

杨侗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封家信和两本名册。

杨广在信上对杨侗不吝赞赏,并再三表示自己决不是诛杀商鞅的秦惠王,让他大可放心,并一再鼓励杨侗继续挖掘世家门阀的根基,总而言之,凡是对世家门阀不利的,可以大干特干,他杨广全力支持。

杨侗哭笑不得!心知杨广现在把自己当成了孤臣,孤臣就是孤立无援的大臣,在杨广看来,杨侗走的是得罪所有世家门阀的路,所以,注定他杨侗当不了皇帝,于是才给予他那一大堆头衔予以补偿!简单来说,杨广因为他走这条路,对他非常放心。

这样也好,有了杨广的信任和全力支持,那自己就可以大刀阔斧的改革了。

至于那两本名册,他想到而得不到的官员名册,一本是大隋各地现任官员名册,一本是预备官员名册!

这玩意是机密,之前,杨侗根本弄不到手,杨广现在给他的目的,是让他从中挑选寒门官员加以任用、重用。这两本花名册对杨侗来说,绝对是雪中送炭!因为他的从洛阳带来的预备官员用花了。

“某来涿郡前圣上有交待,说殿下要是遇到困难,尽可动用涿郡仓、黎阳仓、临朔宫仓城、临渝宫仓城、北平、辽西、辽东的物资。”

杨侗只听得怦然心动,这些地方的物资是杨广为了打高句丽,从全国各地搬运而来的,从大业六年开始,持续到大业十一年,前三次远征高句丽准备的物资都没有用完,积累下来就是一个恐怖的天文数字,然后,杨广又准备发动第四次高句丽战争,但是这一次因为突厥的雁门之围而中止。

雁门之围使杨广颜面扫地,经此一役,他魂摄气沮,已经丧失了重整河山的勇气与信心。那个曾经雄心勃勃、积极进取的大业帝已经不复存在了。此后的他只想逃避现实,窜身江都,以求偏安一隅!

但是物资却已经全部就位,囤积在河北道各地,丝毫未动!与前三次剩余累加起来,这数目之巨,令人无法想象。

“玄龄兄现在担任什么职务?”

“门下省殿内局直长。”房玄龄倒不是很在意官职,如果他是官迷,也不会辞去隰城县尉了。

“我知道玄龄兄身怀雄才,有安世济民之志,在朝中你没有施展才华的地方,你更应该扎根地方,实实在在的为百姓谋福祉。而我这里严重缺人!我希望玄龄兄能够留下来,我们齐心合力,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房玄龄一路北上,对河北道新政了如指掌,对这一方净土心怀向往,一见杨侗招揽,顿时怦然心动,“只是朝廷那里……”

“这个无妨,让副使回去复命就是了!我会回信说明缘由。”

房玄龄大喜过望:“玄龄愿为殿下效力!”

杨侗亦是大喜、狂喜。

他现在很庆幸重生成为皇孙,不但权利巨大,地位崇高,杨广这个皇帝也给了他们这些皇孙充足的自由空间,让他们自小独立,在锻炼之余发展自己的势力,如果他是穿越成掌控欲极强的李世民的儿子,那别说私自培养势力,你就是与朝臣交往过于密切,都有可能被教训。

“我这里正好缺个吏部侍郎,这个位子你当好了。”杨侗向来直爽,也不客套,直接下达了任命。

房玄龄让天上的馅饼砸了,整个人晕乎乎的,良久才出声道:“谢殿下抬爱,只是河北道行台省吏部侍郎职位过高,地位过重。玄龄大功未立、恐不胜寒,愿意由下而上。”

杨侗让他这一推脱,心中更赞:这个吏部侍郎不过从四品下,对于他来说自然不名一文,不过地位确实不小,能够直接参加二十郡全境官员任免。而房玄龄在此之前是一个直长,如今一跃十二个官阶,但是他却能够不为到手的职位而喜,反而冷静的推脱,这人品确实不错。

“杨师道、孔颖达、魏征在遇到我之前,都只是普通老百姓,他们入仕后,直接就是行台省民部、学部、刑部侍郎,这在途中固然有所失误,但在繁重政务中成长惊人。我相信玄龄兄也一样,在强大的压力中迅速成长!玄龄兄就不用推脱了!”比起自己,杨侗更相信房玄龄的能力。

“谢殿下,玄龄决不辜负大将军厚爱!”房玄龄想着自己一来竟然就让杨侗如此器重的提拔任用,顿时神色激动,神采飞扬。

接着,房玄龄又去薛府颁旨!

“追赠薛世雄为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追封为烈侯!赐物一千段,钱财十万贯,威仪鼓吹,送至墓所。”

长子薛万述承袭父亲烈侯爵位,又授其鹰扬郎将之职,令他听命杨侗麾下。

隋朝两帝对功臣其实都极为慷慨,从杨素、贺若弼、韩擒虎、宇文述这些平南功臣家中的豪富,便可见一斑,这也是杨坚有意以新的贵族阶层来取代北周旧贵族。

杨广更加出手阔绰,经他提拔的高官,无论虞世基、裴矩、裴蕴还是宇文述,都是得到赏赐无数,个个成为顶级豪门。现在对待薛世雄的追赠亦是非常之高,这也看出杨广并非是一个薄情寡恩之人。

第033章:房谋小露锋芒

确立主从关系后,杨侗迫不及待的请房玄龄入内殿议事,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后来人的功劳,跟才智没有任何关系,由于自己的乱入,现在的大隋已经严重偏离了史实,照这样发展下去,穿越者的优势迟早会消耗殆尽,如今多了一个千古留名的谋主,想听听他的真实看法。

二人笑谈了一阵,杨侗正色道:“依玄龄看,如今我大隋有哪些致命的弊病?玄龄周游天下多年,必有可以指点我的地方。”

“殿下竟然问起了这些?”

房玄龄没料到杨侗与他第一次对话,就抛出如此宏大的命题,但他毕竟阅历广泛、见闻众多,若论对这个国家的了解,他自认不在任何人之下。只不过,他面对的毕竟是皇帝的孙子,有些内容会涉及到一些禁忌,他不知自己该不该说,说了,杨侗会不会要了自己的命。

杨侗明白房玄龄有所顾及,索性先把话题挑开道:“自永嘉之乱以来,南朝北朝更迭频频,终无一朝寿终正寝,北魏算是比较长久的了,但仅仅不到百年又被北周、北齐一分为二,昔日孝文帝也思改革,却误入歧途,以致门阀之风再起,宇文泰建关陇门阀,最终得以立国,可北周最终还是毁于关陇门阀之手!先帝和平代周,得到的只是一个‘大隋’的名分,而关陇权贵得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和军权。十分天下,大隋仅得其三,地方官府权力都在各郡世家望族手中,从东汉末年至今都是这样,这些名门世家眼中只有家族利益,从不会把哪个王朝、国家的存亡放在心上,至于百姓的死活他们更不会在乎。因此,天下毒瘤,莫过于门阀,门阀之毒又莫过于关陇,先帝执政的时光里,他为了让天下稳定下去,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使得关陇权贵的野心随着权势的增加而越演越烈。他们能够推出先帝取代北周,也能推出其他人取代大隋,之后,还能用另外一的人取下下一个王朝……因此,关陇门阀不仅是我大隋心腹首患,也是各朝更迭的最大黑手!关陇不灭,天下不宁。”

“关陇权贵的底子是军武,当年的七十万禁兵名义上是朝廷军队,但从旅帅起步,所有军官尽是关陇权贵子弟、门生、故吏、假子!皇祖父登基以后,为了消灭这一支随时能够颠覆朝廷的军队,因此采用了激进的手段,他企图通过战争来消灭这支军队,又能开疆拓土,先是发动了伊吾、林邑、吐谷浑之战,然后依托两次高句丽之争将这支属于关陇权贵的军队消耗掉,目前固然是达成了,但也使皇室与关陇权贵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再加上高句丽战争弄得天下民不聊生、死伤无数,因此,皇祖父固然心愿得偿,却也彻底的失去了民心。”

“民为贵,社稷其次,君再次之。百姓是比天高的存在,他们与朝廷的关系就好比舟和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隋失去了民心,就如同是沙漠里的孤舟,再怎么用力,也走不了多远。”

房玄龄眼睛亮了,不是因为杨侗表达出的对大隋的绝望,而是因为他随口说出的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动容。他心里更是细细的品味,“以君为舟,以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妙极,妙极!”

叹息一声,杨侗又低声道:“大隋心患之二其实就是北齐旧地,翟让、高士达、张金称、王薄、黄君汉、窦建德之流便是个中代表,但因为这些人比朝廷还要残暴万分,因此百姓才这么容易接受我这个‘暴君’的孙子,好在我比较幸运,导致河北道稳定了下来,我迁入大量中原灾民,与河北道百姓混杂而居,又重用寒门子弟,我以后只要万事以民为重,那些心怀异志之人也拉不起军队。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张金称、高士达他们的残暴,才成就了今天的河北道。”

房玄龄沉吟不语,他明白杨侗说的是实话,也知晓杨侗说的句句在理,但是这个问题实在是牵扯太大了,他不好表示什么。不过,杨侗能够想到关陇权贵是霍乱之源,真的非常了不起,这一点他都没有认真考虑过。

杨侗又说道:“第三个心腹大患是南朝的帝胄们,南北分裂已经几百年了,而地域上的统一不到四十年,人心的隔阂不是一两代就能化解的,哪怕皇祖父更怎么示好,那些帝胄始终将大隋视作入侵者,他们就跟秦朝时期的六国贵族一样,为了再掌大权,时刻想着复辟,若是天下安好,他们尤不敢动。而现在烽火四起,各地百姓起义宛若是秦末的陈胜吴广,又如是汉末之黄巾起义,当大隋的威严彻底崩塌,这些人一定跳出来造反。他们在南方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力,又因大隋的将军们在平叛的过程以暴制暴,令大隋失去民心,一旦起事,南方百姓必将蜂涌应从。”

“本来,我已经把瓦岗军压了下去,但由于王世充粗暴执法,导致瓦岗得利,声势一天比一天大,当他们再一次腾飞时,比以前更能对付。”

“到那时候,南有南朝贵族、西有关陇权贵、中有瓦岗叛乱,北有突厥威慑,中间再穿插一些士族支持的民间起义。玄龄以为,接接下来这天下会如何?”

“这……”房玄龄思索片刻后道:“现在的局势如同黄巾起义一般,许多将军在平叛过程中,一边故意用暴力的方式败坏大隋的名声,令百姓对大隋厌恶透顶,一边却在积蓄力量和钱财,为日后做准备。一旦有贵族起事,这些将军必将趁势而起,从而令天下进入诸侯割据的格局。”

“而王世充就是这种人,他从始至终都在战争败坏朝廷的名声,他中饱私囊,恶名却由大隋来扛。他在中原以燕王的名义将屠刀挥向关东士族,用意有四:一、他把洛阳视为自己的地盘,二、离间燕王与关东士族,三、他是湖人,以汉族正统自居的关东士族不会支持他,所以,趁机剪除后患;四、积蓄钱粮,锻炼军队。”

“圣上在世之日还好,若是圣上出事,此人极有可能效仿董卓,先让燕王登基,然后挟天下以令诸侯。”

杨侗笑着点头,故意问道:“玄龄为何不说他是曹操?”

房玄龄不屑道:“中原之腹,本就四面受敌,曹操之所以能够以此为基,侵吞天下,挟天子以令诸侯只是其一,其二、曹操有讨伐董卓之大义,故得士族相助,又不拘一格重用寒士,使贤才济济,其三、曹操本人雄才大略、大气磅礴;而王世充残暴如董卓,上不得士族支持,下不得民心,却偏偏要以四面受敌的中原为根基,着实是取死之道,当他选择中原时,已经是冢中枯骨,不足道哉。”

“瓦岗呢?”

房玄龄高声一笑:“李密智勇双全,不是甘居人下之辈,而翟让才华不如他,还愚蠢的将基业一分为二,一旦瓦岗势力再一次仗大,二人之间必然发生矛盾,而内斗历来是一个国家、一个势力衰弱的开始。”

“想必玄龄这些日子也走了不少地方,对于河北道新政可有异义?”

“微臣执殿下一样的观点,天下之毒瘤是自私自利的世家门阀和士族领袖,他们不灭、天下不宁,只有将寒门提拔起来,才能根除我族问题。微臣以为河北道之新政真真正正的利国利民之举,并无补充之处,只要将义学结合科举制,土地政策结合摊丁入亩,再经钱财代替田地为赏,天下再无动摇国基之世家产生,如果胜利施行,必然能成为万世之根基,玄龄愿用毕生之力,辅佐殿下奠定千秋大业之基,铸就超越大汉之皇朝。”房玄龄眼神当中甚至露出丝丝崇高。

“哈哈,没想到玄龄这么看看这些新政啊!”杨侗笑道。

房玄龄面带崇拜道:“殿下目光长远,以空白的河北道为基,以最底层百姓为力量,一步步的掌控百姓、军队,最大程度的消除了百姓和将士们的后顾之忧,但却又不损害功臣的利益,绝对是个创举,玄龄一路上来,委实获益匪浅”

杨侗点了点头,略显严肃道:“但这些也只是起步,我们以后的敌人不仅是各大诸侯,还有全天下的世家门阀,若不能统一天下,这些新政也毫无意义了。我们以后应当怎么办?”

房玄龄道:“颁仁政、爱百姓、练精兵,依法治国、依法治军!根基稳固,再谋河东、关中,夺一地治一地,等中原诸侯两败俱伤,再以泰山压顶之势鲸吞中原、平定江南,到那时候,各个世家门阀或是灭亡,或是陷入了最低谷,不管殿下执行何等利民政策,他们只能跟从,若是不服而反,也掀不起多大风浪。若是个个都反,那更好,能够一劳永逸根除后患。这世道向来是实力为尊,只要有强大实力在手,殿下想怎么处置那此世家门阀都行,随便编造一个借口便是了。总之,绝对不能妥协,否则,又会陷入改朝换代的怪圈。”

两人的观点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人家房玄龄是真才实学,从现实中看问题,并想到了解决的办法,而他则是占了千多年知识的便宜。

杨侗想了想,道:“话到如今,玄龄已知我之志向,依玄龄之见,我们重点要做什么?”

房玄龄斩钉截铁道:“招贤纳士。”

“人才?”

房玄龄道:“河北道新政比当初的科举更猛烈,受到的抨击和阻力必将前所未有,而且殿下不与世家门阀、士族领袖妥协,因此,不会得到世家的真心协助,哪怕有人效力,也是能力不高的旁枝末节。”

“玄龄所言极是,当我决定这么做,就没有打算想要世家子弟的帮助,故而,才任用寒门子弟为官,并创办义学。”

“人才不是谷子,没十年之功,义学出不了人才。然而殿下却急需人才治理天下,因此要先一步抢占寒门的有限人才,哪怕招募来供养也行。他日拿下河东道,少说也需要两千多名官吏,若不事先准备,治理地方的官吏打哪来?有的时候,战事瞬息万变,这万一又顺势打下河套地区,那么要用到的人才就有五六千人了。”

杨侗道:“不错!国家稳定的关键不是那些少有的妖才、鬼才、天才,而是治理郡县的二级人才,这些人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有这些人稳固大后方,妖才、鬼才、天才们才能心无旁骛的冲到前方开疆拓土!”

房玄龄赞道:“正是如此!”

杨侗将杨广捎来的两本花名册递给房玄龄,道:“有劳玄龄,将寒士罗列出来,优先选择四十以下之才。等他们到达河北道,咱们专门开设一个培训学院,不学诗书文章,只学治理郡县百姓的实干之道。”

房玄龄欣然应命,并说道:“预备官员中的才高者早已被各大势力吸纳,并就任各地,殿下召来困难。余者尽皆是二级、三级的郡县人才,诚然能够稳固根基,但是对开拓的帮助不大。微臣认为,殿下理应创办一个专门招募大才的招贤馆,并抬高入馆门槛,以此拔高妖才、鬼才、天才的地位。”

自古以来,才高者都十分自信自恋,既想将胸中才学卖与帝王家,又不甘于按步就班的升迁。若是通过苛刻的条件进入招贤馆,名气自然有了,还能与杨侗直接对话,一步登天。

名利双收啊。

房玄龄之建议可谓是直指人心。

值得搞啊!不仅要大搞特搞,还要利用舆论传遍天下。

第034章:三馆一阁

涿郡临朔宫占地数千亩,离永济渠终点临渊池不远,如同长安大业宫、洛阳紫微宫,分为百官办公的皇城、皇家居住的宫城。

宫城前部左右分峙英武、雄武二殿,殿两侧为钟鼓二楼,殿、阁、楼之间有飞廊相连,成“凹”字形,英武、雄武二殿之下有倚靠台壁盘旋而上的的龙尾道。

正殿玄武殿在“凹”正中,下有三层汉白玉石台,主建筑高二百六十八尺,方三百尺。气势恢弘、壮观华丽、巍峨参天,有吞天吐地、包罗万象之气。

玄武殿与宫殿群落相互呼应,轮廓起伏,体量巨大,气势伟丽,开朗而辉煌,极富精神震慑力。

这是整个冀州权力中心,商议军国大事、视朝听政之处。玄武殿体量太过庞大,杨侗麾下人员太过稀少,除了庆典之日聚会用,平时几乎没有开放过。

此刻这个足以容纳一千五百人的大殿一片严肃。

文官一列,有杨恭仁、杨师道、魏征、孔颖达、姜行本、房玄龄、薛万述、薛万淑

武将一列,有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苏定方、麦仲才(从洛阳挖来的)、薛万均、薛万彻!

文武各八人,相当平衡。

坐在主位上的杨侗看着不成比例的人员,心下哀叹一声,虽然他自我安慰的说质量比数量重要,但却更加坚定了招贤纳士之心。

他先将杨广的意思说了一遍,表示皇帝全力支持新政,并决定以冀州为试点,成熟以后再推广向全国,让大家不用担心,只管放开手脚作为即可。

有了杨侗这话,本在担心杨广算账的杨恭仁、杨师道、魏征、孔颖达大大的松了口气,以前是杨侗的私下行为,如今有了杨广的支持,还有什么顾虑的呢?

杨恭仁表示道:“殿下,应该将此消息传向各郡县,安定各级官吏之心。”

“此事交给左仆射来办。”

“喏!”

“左仆射老是抱怨人才不足,今天给你挖到了一个吏部侍郎,此人和左仆射、杨侍郎、魏侍郎一样,是未来的千古名相!孔侍郎长于治学,名相成不了,但当个大儒那是手到擒来……”

诸人大汗!

继而满脸通红!

这话听着是很舒坦,但这么夸人的么?

千古名相?想都不敢想。一代大儒,还手到擒来?做梦都不敢想。

杨侗知道他们不信,笑着介绍道:“他叫房乔,字玄龄,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雄才。!”

“殿下谬赞,微臣实不当!”晕晕乎乎的房玄龄脸红通通的团团行礼,道:“下官房乔,见过诸位大人、将军。”

诸人连连回礼,一个个都自报家门,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因为杨侗一闹,大家倒是不显生分。

“我们所走的道路,是一条充满荆棘、危险的道路!自汉高祖刘邦以来,有人走过,但都被世家门阀、士族领袖联合扼杀,从未有一人真正走向大成。但是天下本无路,走的人多了,无路也会有路,只要我们矢志不渝的走下去,胜利终究属于我们。”

“殿下英明!”众人轰然应和。

目前除了房玄龄,也只有杨恭仁、杨师道、魏征、孔颖达、秦琼知道杨侗的鸿鹄之志!倒不是杨侗不信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苏定方,而是他们年纪太小,怕他们嘴巴不牢。

“冀州新政处处指向世家门阀、士族领袖,注定我们不会得到世家子弟的帮助。虽然世家精英很多,但寒门人才也有自己的一片天下只不过职位有限,每有空缺,把持官吏的任免权的世家门阀总是优先考虑自己的子弟、门生故吏,因此,寒门之中能够冲出来的人才,实在太少太少了。更何况士族盘根扎节,私心极重,危害太大,便是他们来了我也不敢大用,否则,好不容易创下的基业必将派系林立。而内斗,永远是一国、一族、一家衰弱的开始……”

“在玄龄倡议下,我决定有二:一是养士,将预备官吏中的寒门子弟招来涿郡,而百姓需要的是务实的官员,不是写出锦绣文章的才子,所以,在涿郡创办一所培训班子,教他们怎么治理一方百姓,优秀者先行录用,长于学问者,则安排到各县义学当教师。民间人士亦可通过推荐、自荐的方法参与考核、参与竞争。总的原则是唯才是举,人尽其才,让他们在各个领域发挥自己之所长。”

“微臣觉得极好,士族人才虽多,但寒门也不少,而且还没有他们那么多的私心,殿下此举,必将令天下寒士踊跃,让我冀州更加的繁华。”杨恭仁赞赏道。

“第二、创办招贤馆!招贤馆招收的是寒庶尖端人才,入馆的条件越苛刻,越能体现出尖端人才之凡,待遇也越丰厚,一旦他们成功入馆,那么名利便会蜂涌而来!宣扬开来之后,招贤馆便会成为天下人才最顶级的圣地,都以入选招贤馆为荣!”

众人大赞。

“殿下,要想决下人才,须有标准!”孔颖达说道。

“标准就是没有标准。”

“啊?”众人吃惊。

“文章不同于比武,比武很直观,只要将对手打爬,这第一名就出来。而文章呢?就算你的诗句天花乱坠,我就是厚着脸皮,认为你不如我,你能咋办?‘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是这么来的。”

“文章的好坏,往往由几名大儒品评优劣,但有的大儒喜欢风花雪月,有的大儒喜欢月亮沙漠大海,有的大儒喜欢策论……每个大儒喜好不同,在品鉴文章诗词时,难免受到个人情怀影响,从而偏向自己喜欢的那类文章!这是个人爱好所致,却与公平无关。也正因为如此,许多美文被埋没。”

众人赞同。

“品评文章的范围应当放大,以后一旦有文章诞生,便张贴出来,由天下人品评、投票,得票多的文章就是好文!如果一千人中有八百人说好,那自然就是最好的了。如此既不会错过美文,还能令冀州、涿郡成为文风鼎盛之地!”

杨侗最后陈词:“这就是我说的没有标准的标准。”

“妙啊!”孔颖达第一个赞同。

杨侗继续说道:“招贤馆设立五品学士!得到我等共同认可之士皆为五品,设百席;辩倒十人晋升四品,设八十席;辩倒五十人晋升三品,设五十席;辩倒百人晋升二品,设三十设;席满之后,五品学士可以向四品、三品、二品发出挑战,挑战成功后品级互易,挑战失败不予降级;如果是民间人士,必先从五品开始挑战,赢了据其位,再逐级进击,而五品学士失败后,只能淘汰出席!至于一品学士则由我等商议决定。”

从某种意义上说,一品、二品学士才是杨侗之所需的天纵奇才,三、四、五品学士说白了就是伴读书童、龙套,他们的价值是提升招贤馆名气,拔高招贤馆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

房玄龄的心脏忍不住‘突突’跳动。看往杨侗的眼神,也变得格外敬重。

须臾之间,便出此妙招,自己差远了。

其他文武也不住的发出阵阵惊叹。

魏征惊喜若狂道:“此法施行,必能使得我冀州文风鼎盛、人才源源不绝……”

接下来的条条款款都在大家的商议之中产生。

罗士信见没他们武将啥事,按捺不住道:“殿下,朝廷有科举,没武举,这个咱们管不了。但是招贤馆可不能少了武道……”

杨恭仁亦道:“文武是两条腿,缺一不可!”

“其实不仅仅是文臣武将,任何有一技之才的,我们都需要!”杨侗稍一思索道:“自今日起,设三馆,一为文学馆,主管文学、时政、天文、律法、翻译典籍等人才,馆主孔颖达,副馆主杨师道、魏征,学子名为文学士;二为精武馆,主管武道、军事、练兵等军务人才,设武学士,馆主……”说到这里,杨侗看向了秦琼。

秦琼忙道:“殿下,甭看我,我们几个比武还行,这行军布阵却是不行。”

其他武将都纷纷点头。

“叔宝当个副馆主,主管武道这一块;裴老将军遥领副馆一职,馆主我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此人是杨太仆都自叹不如的军事天才。”杨侗笑着说道。

“谁啊?”

众人神色大动。

“马邑郡丞李靖!”

杨恭仁道:“原来是药师啊!”

杨侗道:“左仆射认识?”

杨恭仁笑道:“李靖,字药师,从小就有文武才略,他的舅父是我大隋名将韩擒虎,每次与李靖谈论兵事,无不拍手称绝!他官职虽然卑微,但其才干却闻名于公卿之中。已故吏部尚书牛弘称赞他有‘王佐之才’;杨素尤其赏识,在一次行军中,还说李靖身怀军事雄才,应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微臣与他也算是熟识,他的确是一个军事天才,若他到来,殿下再也不用担心无人带兵了。”

杨师道亦说道:“别说是冀州的兵部尚书,便是朝中的兵部尚书李靖也当得起!”

听到杨氏兄弟如此称赞,魏征、孔颖达、房玄龄等不曾听过李靖之名者,骇然过后复又惊喜!有此雄才带兵,大事可期。

“既然二位也这么说!那就把兵部尚书和精武馆馆主留给李靖。”

杨侗微微一笑,有杨义臣、杨恭仁、杨师道作为噱头,自己若是任命李靖为极重要的兵部尚书,也不会有人反对了。

“第三馆为神机馆,主管农、工、医等杂学人才,馆主姜行本!副馆主暂时空缺。”

“姜大人,神机馆创立之后,多多注意各个领域的工匠,比如说,可以改进造纸术、印刷术、冶炼术的工匠。如果侥幸遇到一个类似蔡伦的人,我大隋文化必将通过物美价廉的纸张,遍布天下;如果有一个冶炼大才,我大隋的刀剑永远锋利过异族,我大隋的铠甲永远比异族坚固;如果有一个张衡,天象更加精准,可以躲避许多旱涝大灾;如果有一个华佗、张机,我大隋百姓少受病痛折磨……”杨侗知道工匠的地位极为低下,工艺也被斥为奇技淫巧,自己设此神机馆,怕是会受到孔颖达这种正统文人排斥,故而用鼎鼎有名的各行大才来衬托出各个行业的作用与价值。

果然,本要提出疑义的孔颖达缩了回去,蔡伦、张衡、华佗、张机代表的是各行宗师,谁也不能否认他们对民族的贡献,如果大隋有一两个,是天下之幸,自己有什么好反对的?

“多谢殿下!微臣竭尽全力搜寻各类工匠。”姜行本激动的说道,工匠地低下,他万万也想不到杨侗居然设立神机馆,这是工匠崛起的机会啊。

“三馆之上,设一阁,名为凌烟阁!统管一品文学士、武学士、工学士、医学士、农学士……”说到这里,自我感觉良好的杨侗道:“我自领阁主一职,左仆射和房侍郎为副阁主!余者诸人,皆为一品文学士、武学士、工学士,”

“待遇方面,阁主正三品、副阁主正四品、馆主正四品、副馆主从四品、一品学士正五品!

大家跟着自己卖命,且没有了大量田产来源,总得有点实惠不是,再者说,谁家还没个老小牵绊,不将大家一家老小安顿好了,他们怎么为你效命?

不能出尔反尔的赏赐田地,只能通过虚职给予钱财上的满足。

“多谢殿下!”众人轰然道谢。

罗士信笑问道:“殿下自己也领薪水,这左手进右手出,有何区别。”

“无规矩不成方圆,以后我也要按照职位领薪!”杨侗严肃的说道:“公是公、私是私!公私必须分明,否则花钱没节制,于国于己都不利。国家的钱是国家的,不是我杨侗的,只能用于国家建设和发放薪水、赏赐有功之士。”

“殿下英明!”众人皆赞。

“三馆一阁已定,接下来是要打响如何名气了!”杨侗笑着说道:“流民造反,都有推翻暴隋、昏君的口号!咱们也不能少。”

众人大汗

您真敢说……

安静了一会儿,魏征干咳一声道:“最佳的口号嘛,无非冠盖天下的诗词文章!”

“这简单!冠盖当世的文章,我随口就来”

众人瀑布汗。

真够无耻的。

“殿下还会作诗?”罗士信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杨侗固然有雄主之姿,但在批阅奏疏时,都是直白的语言,几名文臣还以为他文才有限。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杨侗是张嘴就来,草稿都不打!

吗的,总算有剽窃的机会了,吓死你们这些土著。

一诗既出,众所安静,一个个武将被带进想天下动荡、金戈铁马岁月,心中激昂不已。

这首慷慨豪迈、神采飞扬的诗仿若从天而降,没有晦涩的词汇,没有冷僻的典故,有的只是直抒胸臆的豪迈大气。

即便魏征、孔颖达这样的文人,亦能体会到其中那金戈铁马气壮千里的雄浑霸气,一个个顿时热血沸腾壮怀激烈!

杨侗意尤未尽道:“总有人说世无贤才,说千里马难寻?这简直是胡扯!‘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辱于奴隶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这段话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

杨恭仁、杨师道、魏征、孔颖达、房玄龄等人听得一震。

奴隶?仆役?

寒士要想晋升,先过世家门阀、士族领袖这一关,这不是被奴役的奴隶是什么?

魏征和稍有文采的苏定方这两个寒士听得尤为顺耳,看着世家贪婪盘剥寒士的嘴脸,他们就来气,顿时感觉殿下说得太好了。

杨侗一字一句的冷声道:“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

不会教!不懂培养!不予光明大道。

谁能跑得起?

说到这里,杨侗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每一句都直指问题核心,“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无马。’”

这一瞬间,全场都安静沉思。

“呜呼!”杨侗大笑道:“其真无马耶?”他重重一挥拳头,“其真不知马也!!”

寒门没有千里马?寒门找不出千里马?

是你们那些王八蛋不识马!

一篇声名远播的《马说》,杨侗把世家门阀都骂了一遍。

第035章:一篇檄文天下动

一篇文章是作者的心声,他借助文字为载体,传播给读者,然后引起共鸣、热议。

有此经过,才是完整的作品。

《马说》是杨侗用来为三馆一阁打广告的,直令大家以为杨侗是借《马说》,将矛头直指世家门阀!

一百个人有一百个哈姆雷特,这话一点不假。

见众人如此理解,杨侗也没反对,反正他跟世家门阀、士族领袖迟早兵戎相见,早得罪和晚得罪没啥区别,这早早的把立场鲜明起来,还能获得寒士的好感而投奔冀州。

误解就误解吧。

加上檄文,一起张贴就是了。

诗、豪气干云、热血沸腾!

文、充满智慧、哲学与道理,令寒士如逢知己。

尤其是《马说》

让好多人一看,都惊为天人!

“好文!”

“经典啊!”

“字字珠玑!”

“……”

而招贤檄文,更是点爆了寒士胸中情结:

“国,有才则兴,家有才则旺!然大隋之前选制皆为九品中正制,使寒士空有青云之志,却无报国之门!若非怀才不遇、屈于市井,即是侍于豪门,任一家仆门客,可叹可惜……先帝雄才伟略、英明神武、慧眼独具、高瞻远瞩,设科举,不分士族寒门,唯才是举,为寒士张开通天大门……”

寒士有青云志,无报国门,杨坚怜惜你们,专门为你们这些没后台的人开设科举。

“然,国虽大,终有疆,职虽多,却有限;外加宵小优先安插子弟、门生,终令寒士不得一展才华之机…此非大隋二帝之所愿…实因宵小相勾连,遮蔽圣目之所致……二帝一心为寒士竖青云天梯,可叹寒士不感其恩,人云亦云,随波逐流,可悲……”

当有人读完这一段,全场都安静了。

可悲吗?

的确可悲。

杨坚、杨广主推科举,受惠的正是他们这些寒士,所以,杨坚父子是他们的恩人!但职位就那么一点,还被把持朝堂的世家门阀抢去了。面对着世家门阀庞大的力量,皇帝也只能妥协,如蜗牛一样,缓缓的把科举推进。

但是,世家门阀极力抹黑杨广的时候,寒士在干嘛?不仅不帮杨广一把,还跟着一块骂!

骂得比世家门阀还激烈。

他们甘当世家门阀走狗,骂恩人,这不可悲可恨么?

“天下矛盾始于科举…爆发于今…隋若不存,寒门依旧。”

一语道破天机。

实行科举制度的大隋动摇了世家门阀的核心利益,因此,他们要推翻大隋,重新建立一个只为世家门阀服务的新王朝,真到那一步,科举制一定惨遭废除,重新使用九品中正制。

也就是说。

大隋在,你们寒士有大门;大隋亡,你们寒士连条门缝都没有,世世代代都没有出头之日。

“‘隋若不存,寒门依旧’……”

“‘隋若不存,寒门依旧’……”

这一瞬间!诸多寒士心冷如冰。

一些人开始反思,一些人更觉得寒士和大隋是唇齿相依的朋友、盟友,大家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高高在上的世家门阀、士族领袖们。

“如今,仁谨(杨侗字)设三馆一阁、五品学士,诚邀天下寒士入冀…以才夺位…敬告宵小:冀州干净,恕不接待!”

“秦王邀寒士入冀…以才夺位?”

“是的,只招寒士!”一看着十分清瘦的寒士眼眶湿润,充满菜色的脸,如今却是神采奕奕

“你们说‘宵小’指向谁?”

“这还用说啊!秦王治下二十郡、166个县的官员出自预备官员,不是寒士,就是小家族的人。殿下重用寒士,且明明白白写着‘诚邀天下寒士入冀’,所谓的‘宵小’自然就是世家门阀、士族领袖!”

蓦然!

人群炸开了锅!加上那篇《马说》为铺垫,有人甚至激动得嗷嗷叫!

“骂得好!”

“秦王比先帝、圣上更有血性、更激进,实乃我寒士之幸。”

“那些把持朝堂、地方的世家门阀就是不识货宵小!”

“对,支持殿下。”

“今日起,吾等寒门终于有真正的进阶之梯了!”

“是极是极,秦王真贤王也!”

围观的士子精神大振,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上前观看三馆一阁的规则。

世家门阀是政治资源的占有者、分配者,寒士想要有进阶的机会,得看世家门阀赏不赏识你。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将世家门阀弃在门外的进阶之途就摆在他们的面前——那就是只有寒士参与的科举。

不用名望、不用世家权贵,谁有才便获得青云直上的机会!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他们怎么能够甘心错过?

而且三馆一阁的五品学士,面向的是百家招募。

更令人震惊的是神机馆。

他和高高在上的凌烟阁,以及文学馆、精武馆不同,没有名额限制,有一技之长者,便能录用。

而文学馆、精武馆还需要比拼!

一位气势威严,手持着拐杖白发老者远在人群之外,三馆一阁如今虽然因为初立的关系,还看不出什么,但他从文武二馆学士淘汰方式,已经预见到顶尖寒士尽入冀、激烈辩论的盛况,淘汰越苛刻,越能显示一个人才气和名望,有了足够的名望再出仕,可以一下子就压倒很多竞争对手。

而神机馆的创办,他隐隐察觉到了杨侗的心思,他想恢复百家争鸣之学术盛况。

“师尊何故烦忧?”一名气宇不凡、相貌俊朗、面色黝黑的男子从人群里出来,正看到老人皱眉沉思,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无事!”老人摇了摇头,只有百家争鸣才能再现先秦百家的异彩,在辩论中进步,这不是很好么?

“只是敬之…你是不是动心了?”老者拍摸了摸弟子肩头上的补丁,硬梆梆的,是自己一针一线、补了一层又一层所致。

“不瞒师尊,秦王的檄文的确令弟子动心了!义学、摊丁入亩是捅向世家门阀的利刃;以钱取代田地之赏赐,则是禁止大世家大门阀的生产,全境任用寒士更是举世瞩目,如今更是旗帜鲜明的将世家门阀斥之为宵小,由此可见,殿下是真心实意的扶持寒门。檄文上说得非常对,大隋若亡,寒门依旧是寒门…永无出头之日,殿下如今代表的是寒门,他的敌人强大得无法想象,弟子想为寒门尽一分力量…”

“那你可知秦王为何重用寒士么?”

敬之答道:“世家门阀造反,动辄改朝换代,而寒士召不起如此大的力量,在和平年代,哪怕寒门造反,影响也不出一郡,这是根基上的差距,因此,历朝历代想用寒士。”

“秦王有鸿鹄之志,却因为是庶次孙,得不到皇室支持,而关东士族支持的对象自然是身为裴氏女婿的燕王;京兆韦杜支持的是代王,至于最强的关陇权贵对皇室恨之入骨,他们的目标取隋而代之,是不会支持某个皇孙的。因此,秦王能仰仗的只有寒门。”

“大势未明,秦王就如此与世家门阀决裂,何其不智?”老者眼中的睿智一闪而逝。

“请恕弟子无礼!”敬之眼中闪过丝丝敬意,道:“秦王一举一动都为天下关注,迟早为圣上忌惮。圣上虽然已经丧失了雄心斗志,但他希望有人继续与世家门阀斗下去,而秦王就是这把利刃。这檄文一旦到了江都,圣上只会更加信任秦王,只要世家门阀不倒,秦王就安然无恙。”

“其二、这决裂檄文,让寒士看到了秦王的诚意,更加坚定寒士的随从之心。”

老者微微一笑:“你觉得秦王能成功吗?”

敬之自信道:“如果在盛世,秦王或许为了天下的稳安而屈服,但乱世就不一样了,反正天下都已经烂到这地步了,再烂也烂不到哪去!索性借助乱世,彻底将世家门阀消灭。故而,弟子认为秦王所图乃大,在图谋江山的同时,也在图谋世家门阀,他是准备用一代人的代价,打下一个千秋万代的大隋王朝。弟子现在有些按捺不住,相信其他顶尖寒士也是如此,秦王不是白手起家的人,资源雄厚,若再有天下寒士为利刃,更没理由不成功。”

老者点了点头,叹息道:“你说得对,以前我们看好窦建德,但是和秦王相比,他先天不足。如今冀州政策得当、人心思定,已无窦建德发挥之地。”

“师尊英明,弟子赞同。”

老者目蕴寒光:“既然你知道,那还收留那对兄弟?”

敬之说道:“弟子入幽时,他们自知河北道不可为,已经南度了。”

老者望着自己的弟子,教诲道:“一个享受辉煌过的人,一旦落到低谷,要么一蹶不振,要么更加坚强和疯狂,而窦某人明显就是后者。他已经蜕变成为权利追逐者,不是以前那个豪情仗义的他了,别再与他有所往来。否则,迟早为其所害。”

“弟子明白!”

第036章:世家的无奈

秦王杨侗!

对于大隋人来说,无疑是个很不安分的人,喜欢他的人说是贤王,不喜欢者冠之为暴戾、亲小人之类的形容词。

论起最恨杨侗的人,绝对不是瓦岗和窦建德,而是五姓七宗里的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赵郡李氏、范阳卢氏,以及渤海高氏…是杨侗害他们有家难回…也是杨侗令他们成为天下笑柄!若是回不到祖地,还是大名鼎鼎的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赵郡李氏、范阳卢氏吗?

现在一报家门,别人无不带以戏谑的目光,仿佛在问:你说是你清河崔氏人。

你在清河有家么?

有户籍在清河么?

你咋证明你是清河人?

你说坟墓里是你先人,那你把他叫醒来个滴血认亲啊!

这四大难不仅清河崔氏遇到,另外几宗同样遇到,也早已经流传天下!被士人津津乐道,成为茶闲饭后的谈资。

遇到这种愣头青,他们能咋办?

给他钱他说老子不差钱、给人才他说没位子、给女人他说不好色。

告状。

告他贪污

杨广说:贪污?河北道都烂了,侗儿哪有污可贪,几百万流民是他自己掏腰包养的,你好意思说他贪污?

告他侵占土地。

杨广:整个河北道的良田都丈量给百姓了,他一寸不要,你说他怎么侵占你们的土地了?再说了,谁能证明那是你家的田地!

告他好色?

杨广:是那女子的荣幸,是恩赐……

告他拥兵自重

杨广:是朕的意思!

……

几大家族明白了,官方途径是解决不了他们家族问题的了,也在此时,裴矩代表燕王杨倓向他们发出了橄榄枝,承诺以后将祖地还给他们!

顿时,一拍即合。

虽说吃亏丢脸的是这几宗,但杨侗的新政也令各大世家门阀警惕不己

科举是隋朝开创的一个创举,雄才大略是隋文帝杨坚也有着提拔寒门之心,只是门阀比现在更要强大。使得科举几乎是摆设,根本没能解决近况。

到了杨广,杨广改了科举的制度,科举越来越公平公正,给了寒门世子晋身的机会,更恐怖的是杨广还废除了九品正中制。

这已经让门阀世家心有忌惮,然而他们掌握着资源,比起寒门世子多了很多有利条件。便是科举在如何的公正,受到良好待遇的门阀子弟,始终要压读不起书、买不起笔的寒士数筹。

然而杨侗的出现却改变了这种情况,义学的建立,让读不起书的寒门子弟有了学习的机会;寒门子弟因为贫苦,学习起来比门阀子弟刻苦,一旦他们有学习条件,门阀子弟很难与寒门世子相比的。

更要命的是摊丁入亩,这玩意直接向田地收税,多田者多税、少田少税、无田无税。

这天下世家门阀田地最多;若是执行下去,没有了人头税给他们盘剥的万众家仆将成为巨大的负担,迟早把他们吃空。

不过更令人吃惊的,却是杨侗为寒士伸张正义的《马说》,此文一出,瞬间击破了本就没有说服力的‘寒门无才’一说。

这不仅得到万千寒士的追捧,还增加了寒士的傲骨傲气,多了以往所没有具备的自信,以往面对世家子弟而唯唯诺诺之现象正在慢慢淡化。

而这檄文,也不是什么好玩意。杨侗在檄文中把矛头直指世家门阀,直接告诉寒士:你们之所以没有得到公正的机会,不是皇室不给,而是相互勾结的世家门阀不愿意让出一两个空缺。你们应该恨世家门阀,而不是皇室。皇室和寒士应该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以前没有人敢说这种话,但杨侗敢为天下先,以檄文的形式宣扬于天下,从而缓和了皇室与寒士之间的矛盾,有这些人摇旗呐喊,百姓也恨起了世家门阀,因为是世家门阀的官不开仓放粮,所以他们没有得到一点救命粮食。其实皇帝是好的,坏人是打着皇帝的旗号在干坏事的官员,而官员都是世家门阀子弟,所以世家门阀是顶级坏蛋。

在这股风潮中,哪怕是王世充也不得不暂时收手,老老实实的与瓦岗寨开战,然后在百姓面前秀了一下仁慈,但老王的名声委实不好,百姓不仅明里感恩戴德,等他一走,一个个都吓得连夜逃跑,生怕王世充有阴谋。

刹那间!

这一道传遍大江南北的檄文令反隋风潮稍稍一缓,矛盾一下子转移了不少。

江都!

杨广看着手中的檄文,不得不承认杨侗这一手当真是高明。

他是皇帝,认为对的就强制执行下去,不管百姓反响是好是坏,就是不解释。在他看来,我杨广做的是千秋万代的大事,不屑于割之可以再生的草民解释什么。

杨侗和他不同,说了就做,做到之后,就必定要说!

杨侗永远不会埋没自己的任何功绩!前世一生,他见过了不少做了好事不好意思说还被误解的人;见过了许多只知道做事却不说反而被埋没的人……

所以杨侗悟出来一个道理: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做了?你做了却不说别人如何肯定你?这本就是一个竞争的世界!而且竞争的是生死!

所以,用一道檄文为自己为大隋拉到了寒士、寒门这个天然的盟友,将国内矛盾转嫁到寒门和世家门阀之间,从而给大隋一个缓冲的机会。

杨广想到这里,忽然怔住,他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自己错在不说,什么事情都在做,却都没说明白。

修长城,是为了边民安全,但却忘记了,边民看到的只是大隋和突厥打成一片的样子,他们不会考虑到以后,更不知道突厥已经比汉初的匈奴还要强大,随时会入侵大隋。

修大运河,是为了加强南北交流,慢慢的消除人心之间的隔阂,从而达到真正的大一统。

但是他还是不说。

再加上下面的官员借机横征暴敛,进行各种违规操作,才导致怨声载道。

在此之后的远征高句丽,是为了消灭掉关陇权贵掌控的八九十万禁兵,这当然不能说,但至少应该渲染高句丽的威胁……

太原!

一处幽静的小院内,一个中年男子将一只酒坛狠狠地扔在地上,醉态可掬的笑道:“好,好,好……”

身体忽然颤抖了一阵子后。

蓦然!重重一脚踢出!

“啊!”一声娇啼!

一名不着寸缕的美少女从案桌下滚了出来,艳红的小嘴上布满了斑斑污垢,清秀的脸蛋上充满了惊恐失措的神色。

“去!去!去!”他像打发乞丐一般挥手。

“奴婢告退。”少女赤着身子,如受惊小鹿跑了出去,差点与一个快步匆匆而来的英武少年撞了满怀。

少年年岁不大,二十岁左右,一张俊脸英气勃勃,男儿气概十足。

他,就是太原留守李渊的次子李世民。

中年男子名叫刘文静,是他的忘年知交,姿仪俊伟,才干突出,生性倜傥而有权谋,喜好酒色,颇有魏晋狂风风采。

对于这种场面,李世民早已见怪不怪,原地等候了好半晌,这才步入小院,面不改色的向刘文静道:“肇仁兄,我要去涿郡会会天下英雄…看着能否结交一些大才。”说到这里,李世民一双锐利的目光充满了神彩

“可行。”双眼半闭半睁的刘文静一会儿才回过味来,一时站起,哪怕裤子掉到地上也不作理睬。

马邑!

一间铁匠铺,一名赤着上身,浑身油亮的汉子如牛草芥的拿着一把重达六七十斤的大锤,正在叮叮当当打制铁器。

这是一个身材极为雄伟的男子,年约二十六七岁,皮肤黝黑,身高近七尺,远看像半截黑塔一般

这时,一名身穿青衫的男子走了进来,只见他年约四旬,相貌堂堂、目光明亮,颌下一缕长须,长得颇为儒雅,但从他修长有力的手来看,此人似乎又练过武艺。

他就是马邑郡丞李靖,杨侗做梦都想着的军神。如今朝廷调令已至,李靖将要前往涿郡任职,临行前,他想把这名有猛将之才的铁匠带去碰碰运气。

洛阳……

长安……

……

一道针对性极强的檄文,天下人才尽入涿郡。

有人真心露面,求得一官半职;

有人是来扫杨侗和寒士颜面的,他们用真才实学,将寒士击败,然后扬长而去。

第037章:七夕节

第二天卯时刚到,天刚蒙蒙亮,小舞睁开了双眼,身子稍稍动了一下,身边的杨侗立刻便睁开了眼睛。

“还早,天还未亮,你接着睡!”她一只小手蒙住丈夫的眼睛。

“我睡够了……”

小舞看着他,手指柔柔地点了丈夫一下,“你一夜都没合过眼,休想骗我。”

“你怎么知道的?”杨侗好奇的问道。

“我感觉到你没睡,想什么呢?”

杨侗露出一抹微笑,手臂紧了紧,“没什么!我是学武之人,到点了就会自动醒来……”

小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杨侗情知瞒不过妻子,笑着说道:“我在想一件事,想着想着就天亮了。”

小舞从床榻上坐起来,佯嗔道:“难道,你对我的兴趣还没那些枯燥无聊的奏疏多?你老这么折腾自己,身子如何吃得消?现在年轻还好,老了咋办?”

杨侗:“没事的,我不是好好的吗?”

小舞眼眶红了又红,到底舍不得怪他,最后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在怀抱之中扭来扭去:“哎呀,让我起来。”

“什么事那么着急?”

小舞简单洗漱了一下:“今天是乞巧节……”

“七夕?”

“嗯。”

“你要做什么?”杨侗温柔的地盯着风风火火的妻子。

“我要用脸盆接露水,传说今天的露水是牛郎织女相会时的眼泪,如抹在眼上和手上,可使人眼明手快!你天天晚上要批阅奏疏,眼睛每天有血丝,我要多接一些。”

小舞看着丈夫瘦削面庞,心头满是酸楚,伸手托着他的面庞,两个人都不说话,良久,杨侗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我这人天生劳碌命,害得你嫁给我这么久,没好好过一天。”

一颗颗豆大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滑下来,

“怎么啦,怎么啦?小乖乖!”杨侗有些慌了。

“你又瘦了……”小舞低头擦着眼泪,但却流得更多了,“我也知道大隋的天下不如以往,我只是希望你别太辛苦……”

杨侗感受到妻子心中的怜惜,一颗心顿时暖洋洋的,“创业阶段,辛苦一点很正常,过了一两年就好了!”

见她尤自心疼,嬉皮笑脸道:“我这不叫瘦,这叫精壮?你自己说,我是不是越来越龙精虎猛了,嗯?”

毕竟这么久的感情了,小舞又怎么会不了解他?

她果然把眼泪擦干净了,红着脸啐了一口:“呸,下流……!”

杨侗哈哈一笑,他望着窗外西坠的月亮,想起了一首传诵不衰的绝唱:“我送首诗给你听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舞语气里带着一丝甜腻腻的撒娇,一双秋波期待无比,自己的夫君从不显山露水,但忽然迸发出的文才天下俱动。

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小舞自言自语,她完全沉浸在这首词的无穷的意境之中,那和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的幽怨,使她陶醉了,她已经忘记了要去接朝霞了。

良久良久,她叹了口气,温柔地望着杨侗,似乎要以自己如水般的秋波,融化丈夫铁石般的心肠。

“夫君,这是你作的?”

“呃……”杨侗本想说不是,但他记得清楚,秦观是宋朝的人,现在才是大隋年间,若说他人所作,细究下来反而不美,当下笑道:“这是一首词,叫《鹊桥仙》!”

“鹊桥仙!”小舞低念了一句,柔声道:“好美的名字,但诗意更好!”她本身学识渊博,《鹊桥仙》中的意境,已经了然于胸。她的丈夫借这首词告诉她,夫妻俩虽是聚少离多,但“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涿郡,阳光明媚,一扫笼罩月余的阴霾,碧空万里,今日是一个适宜出行的好日子,涿郡笼罩在欢腾的海洋之中。

临朔宫广场官墙前人头攒动,一眼竟望不到尽头,今日是考生文章张贴的第四天,热闹非凡……

天南地北口音汇聚一处,却和谐无比,看着这犹如百川汇海的景象,不由得让人心生景仰敬畏,从这文化的繁华,可以窥知一个国家的强盛。

涿郡虽然作为北方最繁华的城池之一,但这般繁华景象也是首次出现。

此时,官墙上张贴着密密麻麻的文稿,这些文章由官员急抄写,没有写考生名字,只有编号,以诗词、文章、政论、教育四大板块张贴着,每一篇文章前都有一个盒子,观看者若是中意哪篇文稿,可以将侍卫发放的特制小铁牌投入进去,以示支持。

一旁醒目的告示上写着:每个人喜欢的文体、文风不同,审稿人往往选中自己喜好的那类文章,致使一些美文埋没。本着更公平的原则,特将审稿权交给万千士子,请把宝贵一票投给你心中的第一名!

士子们对这新奇的审稿方式感觉非常惊奇,但告示上的内容却说到大家心坎里去了,以往都是由几个大儒或许官员品鉴,至于第一名写的是什么鬼内容,谁也不知道。但是现在不管文章好坏都贴出来,主审人想作弊都难,因为是好文还是差文都摆出来了,若是把写得差的评为第一,谁能心服?

这时,一名官员匆匆而来,将新到的作品往各栏上贴。

围观的士子登时议论纷纷!

“拉票的时间过了四天,只剩下最后一天了!纵是好文也来不及了。”

“估计是远道而来吧。”

“是啊!每个人各有七票,一类一张,到现在都投得差不多了。若是上上好文,根本追赶不上去了。”

“未必!”一人执反对意见,道:“这次都是经过冀州上百名大人从众多作品中精心挑出来的好文,更多人的作品都没有上榜的资格。落榜者和更多看客的选票都没急着投出去。若是佳文,未必不能反发先至。”

“看看内容再说!”

不一会儿!

那名官员先将《鹊桥仙》贴在诗词栏,接着将《芙蓉楼记》贴在文章栏、《阿房宫赋》张贴在政论栏、《捕蛇者说》贴在民生栏,最后把《师说》贴在教育栏上。

一诗四文,令诸多士子露出了动容之色

“好一个‘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好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话真乃治世名言。”有人大为赞叹:“若我大隋官员都以此为戒,我大隋必将更为富强。”

“‘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发人深省呐!”

“好一个捕蛇者说!此人必是不畏强权的一代名士,连‘苛政猛于虎也’都敢说。”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也是不凡,堪比礼夫子的‘三人行,则必有我师’!”

“四篇文章平实直述,文风相近,会不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啊!对呀!”

“才华猛如虎,此人才华当如猛虎称雄。”

热议纷纷!

人群中!

杨侗汗颜的向一脸满足、自豪、傲骄、得意的卫凤舞说道:“瞧你那得瑟样。”

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今有秦王为搏美人一笑,怒发剽窃。

卫凤舞皱起鼻子轻哼了一声,夺过杨侗手中的票票,然后向一身儒衫的罗士信伸出了白生生的小手,罗士信连忙将票票给了王妃娘娘。

然后王妃娘娘在众目睽睽之下,趾高气昂的将三枚‘诗’字票投给了《鹊桥仙》,接着又给四篇文章一一投上,以示对丈夫的支持。

杨侗暗自苦笑:“这盗版诗人果然是泡妞的一大神器,便是连小舞也不能免俗。”

今天是七夕,他说自己今天是属于卫凤舞的,这妞一起床,逼着自己把《鹊桥仙》拿出来公布,接着又逼着写文章,《阿房宫赋》、《师说》还好说,直接抄袭,《捕蛇者说》也改得不多。而改自《岳阳楼记》的《芙蓉楼记》着实是令自己绞尽脑汁,死了一大堆脑细胞。

他剽窃这四篇文章这固然有卫凤舞的原因,最主要的是前来打脸的世家子弟实在太多,他们生活条件优越,自幼就可以衣食无忧的学习,写出来的文章花团锦簇,好文寒士多得多!

这些人夺冠后,定然会扬长而去!

从而令为寒士张目的《马说》就会成为笑柄,到时候,他们宣扬说:你杨侗鼓吹说寒士是千里马,说世家门阀是不识千里马的虚伪的小人,现在连你自己都将世家子弟的文章摆成第一,这足以证明寒士不堪大用。

当然,这些世家子弟的文章极有可能是枪手代笔,但只要枪手不出面指认,谁能证明不是他本人写的?只不过杨侗也不是善茬,有办法对付他们。

第038章:凌敬论商

随着小舞第一个投票支持自己的丈夫,一些士子拿杨侗抄下来的文章与之前的第一名比了比,然后,纷纷投向刚刚贴出来的一诗四文。

这文章的文笔老道,内容发人深省,词藻富丽、内容空洞的美文与之相比,判若云泥。

重要是这文风符合冀州几大巨头的品味。

众所周知,冀州牧杨侗最讨厌浮华无物、拍马屁的奏疏,要求治下官员上奏时讲究简洁明了。他本人写的《凌烟阁》《马说》也是平铺直叙!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冀州的老大不喜欢华丽文章,那么官员上疏时总是要将奏章里的空话、屁话、套话删了又删、改了又改。

一时间,冀州文坛便彻底遗弃词藻华丽、洋洋洒洒‘宫体’风格。

杨侗给官员定下的标准是,只需说清楚何事、何地、何时、何人,并附上解决方法就可以了,不达标的都要受罚,甚至还有几个官员上奏异象而被革职!

老子花钱养你们,不是看这些没用的东西,更不是拿着工资不做事,如果不根据实情给出解决方案,遇到事情就住上推,老子养你们干嘛?

大家以才华考功名没错,我也支持,可也要看是什么才、哪方面的才华!辞赋诗书画是以陶冶情操为主的艺术,但是诗再好有什么用?它能治理地方还是可以抵御外敌?

大道至简、文以载道,文章不应该停留在表面。

再说了,你文笔再好,用典故再多,如果没一点实用的东西,谁愿意看呀?

在杨侗严厉要求下,冀州上下文风大变,比先秦古文更简洁有力,写文章也是力求一针见血。

《阿房宫赋》、《师说》、《捕蛇者说》、《芙蓉楼记》看似朴实,实则是充满睿智、哲理的策略!

而《阿房宫赋》《捕蛇者说》在借古讽令、针砭时弊方面大胆、火辣,令人震惊。

杨侗挑出这两篇的目的是为广开言路奠基,一旦人人都敢议政论政,会让国家少走许多许多弯路。

诸多士子震撼之余,一些本来信心十足,企图夺魁的人,一颗心也跟着沉甸蜀的!

有此雄文在,自己有机会吗?

小舞见士子们为一诗四文夺神,洋洋得意了!

杨侗一偏头,鼻尖传来淡淡的香气,才发现小舞像牛奶一般嫩白的肌肤透出可爱的晕红,长长的睫毛眨动着,如同蝴蝶振翅。显然得意之极。

杨侗不由得好笑道:“这一诗四文有这么好么?”

“没见识!”小舞煞有介事地打了杨侗一下,大眼睛天真无邪似的一眨一眨的。

“确实没见识!”

“呃?”

两口子迎声望去!只见一位相貌奇古,气度峥嵘,目光深邃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小舞戏谑的看着杨侗,看他笑话。

杨侗苦笑着拱手道:“在下沐同,字仁谨,属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种!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噗!”

小舞喷笑出声,有这么介绍自己的么?自己这夫君正经时候让人害怕,私下却非常率性。

这名衣着朴素的男子愣了一愣,也想不到有人这般介绍自己的,到嘴的训斥之言一下子给噎了回去,人家都承认自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你还怎么说?你还能说什么?当下亦是拱手苦笑:“在下凌敬!字敬之!”

杨侗心头一震,凌敬在史上或许没有什么成名,但也是相当了不得的人物,为人足智多谋,是窦建德成为河北之王的谋臣。

但窦建德成就大业之后,如若后来的洪秀全那般,重小人、远贤臣、享乐,犯了多疑大忌,先杀了重将王伏宝,再杀诤臣宋正本,此后人人引以为诫,无人再进忠言,从此政教益衰。

凌敬虽活着,却已边缘化!

在决定天下归属的虎牢关一战前,凌敬洞悉李唐于河东兵力空虚的实情,并提出足以改变天下归属的‘围魏救赵’之策,但窦建德和麾下文武接受了王世充使者的贿赂,没有招纳凌敬‘围魏救赵’之策,最后以惨淡收场的结局,成就李世民三千破十万的赫赫威名!

窦建德才开局就被自己打得不知所终,这位大才大抵是碰运气来了。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自己决不会失之交臂。

“原来是凌兄!”杨侗笑了笑道:“在下是关中人士,受家族之命,前来涿郡增长见识!依凌兄之见,秦王是何等人?”

凌敬见这少年笑意安宴宴,俊逸潇洒,为人处事八面玲珑,却自有一股骄矜贵气,他身边带着锥帽的女子,虽然蒙着面巾,看不清面容,但举手投足显示出的风范修养也是不俗。至于他的随从个个高高大大,壮得跟熊一般。他知道对方是世家子弟。

不过,凌敬却也不惧,道:“秦王英明神武,论文治,不弱先帝,论武功,不亚当今,若能两者合一,我大隋王朝只会前进不会后退。”

杨侗有些脸红!

“不过,若是殿下能够发展商业就好了!”

“哦?愿闻其详!”杨侗眯眼沉吟,一对丹凤眼却射出锐利慑人的异芒。

“怎么说呢?我前主体是农业,可农业大力发展就真的支撑起大隋所需吗?未必。而商业可以填补这个空缺,甚至可以带动农业发展,这样的好事情,为什么不做?”凌敬说道,“农为主、商为辅、工为骨,才是发展民生最佳方略。一个国家要的不是畸形繁荣,而是综合强盛!”

杨侗眼睛一亮,施又透出不平之色:“商人逐利,而且商业乃是聚敛之道,有人赚就有人赔,赚的是商人,贫困的是百姓。故先秦以来,无不是行贵农贱商之国策,商业终究是小道,真正撑起国家根本的还是田亩赋税!”

这种论调是自古以来的主流。

凌敬嘴角牵出一抹讥讽地笑:“商贾逐利不假,难道百姓就不逐利吗?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天性!”说到这里,他目视尤在看榜的诸多士子,“这些人来涿郡,不也是为了名利吗?当然,这也包括在下本人。”

杨侗惊叹,能够这样坦然说出来的,果非常人。

“确实如此!军人追逐军功是逐利,文臣为晋升而努力,也是逐利,故太史公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凌敬点头道:“兄台好见识!其实商业是商人购买百姓手中剩余货物,再去出售,商人赚了钱,就会大规模从百姓手中购买,百姓赚了钱,工匠积极制作家具、农民积极生产……各行各业的产量就会提高……国家获得的税收更充沛,国力更强盛。”

“愚以为一个国家强盛的标准,不应以朝廷府库拥有的财富为标准,而应该看百姓,百姓安居乐业,家有余钱,那这一个国家不用看,一定开明强盛,而百姓如果生活困顿,朝廷再有钱也不能证明什么……”

“凌兄好见识!”杨侗由衷赞叹,凌敬说的无疑是高明之处,这点杨侗无法否认。

论起虚假繁荣、畸形繁荣,非“开皇之治”莫属!

杨坚有钱源于是他清查户口,从黑户变成平民的几千万百姓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财政收入。

当时关中人丁稀少,中原水灾频频,但大隋府库总是满的,杨坚仿佛有用不完的钱,逢年过节都给文武百官与士兵发赏钱,一次性发完三百万匹布帛,就这样他的钱依旧没花完……

后来府库满了,都没有地方放了,杨坚得瑟了的问众臣:“我每年都发了那么多赏钱,怎么还没用完?”

他的钱在小赏方面当然用不完,因为大隋的农业潜力几乎被榨干净了!

到了杨广上台,官员丈量土地时,为了迎合他好大喜功的性情,故意夸大耕地面积,并放出亩产万斤粮、胡瓜大如房之类的风声!

于是,杨广大手一挥,既然产量这么高、一庄子人都吃不完一个大瓜、猪狗都能跨大洋,那就加收税赋!

这一加,百姓就穷得饭都吃不上了。

而为库房不足而发愁的杨广怎么办的?

任性的大兴土木之后还不过瘾,再来个京杭运河一年通!

这样一来,本就在生存线上左右摇摆的百姓彻底没活路了,除了造反还能怎么样?

大隋这样一个大家伙,在过渡压榨中变成这样子。

这教训不仅告诉杨侗要藏富于民,民富则国强!还让他知道经济要多方面发展!

因为一个国家是一个人体的话,农业是骨架、工业是肌肉、教育是灵魂,而商业无疑串连各行各业的经脉。

凌敬一个土生土长的大隋土著,能力排众议的提出‘农为主、商为辅、工为骨’之国策,的确是不同凡响!

他决定,再设一个商部!

商部头头,非凌敬莫属!

稍作闲聊,杨侗便告辞而去。

这一天还早,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于是杨侗很自然的牵过小舞的手,有些懒散地朝‘精武馆’报名点走去……

第039章:天赐猛将

杨侗虽然已经聚力,但冀州这张大弓才开一点点,离蓄势待发还很远!各方势力虽是稍稍安定了些,可他心知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草莽造反是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贵族造反,他们懂得治天下、夺民心、练精兵、通谋略、善言论、施仁政!

而关陇贵族是大隋第一大势力,如果关陇贵族造反,大隋社稷岌岌可危。

这才是要命的。

而时间,不会给他从容的休养生息!

忽尔!感到手掌一紧。

却是小舞用纤柔的手掌,温柔的反握自己,一双如水目光温柔地望着,似乎要以自己如水般的秋波,融化杨侗铁石般的心肠。

见丈夫看来,小舞温柔一笑,更能令他见心如棉。

人流如织的街头,车马喧嚣,似乎刹那消失,仅剩下身边可爱的人儿。

两人目光再次相对,良久良久,杨侗才歉然一笑!

带着一行人去了英雄楼用膳,而后带着小舞到处走动,说是今日属于她,结果又和凌敬聊了半天商道,倒把这可人儿冷落了,尽管她不说更无不悦。

但杨侗难免有所亏欠,相互牵着手,温情脉脉的去看散乐!

散乐其实跟杂技表演差不多,包含武术、幻术、走绳子、滑稽表演、歌舞等民间艺术。

对这方面杨侗没啥兴致,小舞却看眼花缭乱,放开杨侗的手,拍着巴掌大声叫好。

但有几个舞娘的肚皮舞就辣眼睛了,一个二个五大三粗,把水桶腰扭得跟麻花似的,朝众人要钱时还露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杨侗后退想吐!

小舞煞有介事地扯着杨侗的衣袖,大眼睛天真无邪的一眨一眨:“夫君,这些美女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呀?”

杨侗冷汗直流!

他怕晚上做噩梦!

这几大‘美女’实在美得惨不忍睹,尤其是神器,比拥有曲线春山一般流畅优美的小舞还要大!

只是……究竟肥肉还是啥就不好判断,毕竟他不敢多看。

“啧啧啧!这大腿、这柳腰……美绝了!”小舞很坚决、很得意的盯着杨侗。

“噗!”

听力过人的罗士信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杨侗眼珠一转,向差点笑抽的罗士信说道:“夫人言之极是,小罗兄弟年岁也不小了……是该成家了!都说美不美看大腿、俏不俏看柳腰,我看这几个不错……我看挺适合你二人的!”

“天下未平,何以为家?”罗士信酷酷的说道。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就是先成家再立业!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小帅哥一脸幽怨、欲哭无泪!

小舞笑着将一大把钱放在了‘美女’递来的盘子里,趾高气扬的牵着杨侗得胜离开。

罗士信放心了。

虽说被那两口子当成了秀恩爱的道具,但却大大松了口气,如果杨侗把这几大‘美女’赏赐给他,并要求造出小人,他情愿去死!

小两口像热恋中的情侣开开心心的接着逛街,路过一个手工艺小摊!一名老人灵巧的用竹片编成各种可爱的小动物。

杨侗灵机一动,蹲在小摊前,跟老人要了一片坚韧的竹片细心的折了起来。

小舞不明白所以,只是好奇的望着他。

不一会儿,杨侗便用手中的竹片编成一只小巧可爱的兔子!小时候寨里的老爷爷时常在鼓楼做类似的小动物送给小孩子玩,杨侗觉得好玩,也细细的学到了一些小动物的编法。

他拉着小舞滑嫩小手,将小兔子小心翼翼放到她手心,笑着道:“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从没有给你一件有意义的物件,这兔子送给我可爱的小舞。”

小舞看着可爱的兔子,开心的笑了,将手放在胸前,幸福的低笑道:“这是我最好的礼物,我好喜欢!”

老爷爷慈祥笑道:“小夫妻感情真好!”

“谢谢老爷爷!”小舞羞涩一笑,不时偷偷向杨侗望上几眼,目光中深孕情意。

杨侗见小舞美眸含情,大男人主义作祟,一口气将会编的小动物都编了一遍,最后还编了一个小小的竹篮,让小舞把小动物都装进去。

小舞开心得都炸开了!给了老人一大把铜钱后,一手把竹篮挽着,一手牵着杨侗的手臂,她娇小的身躯,也幸福温柔的依附在丈夫的身上。

杨侗呵呵一笑!

感觉夫妻两人很像21世纪逛街的情侣!

望着妻子满足、开心的甜笑,觉得愧负良多!自己或是一个合格的上司,但绝不是一个称职的儿子和丈夫。

走到一个街口!

发现眼前人山人海,个个身材魁梧,他们拿着兵器、牵着战马,人群之中不时发出一阵惊叹。

杨侗抬头一看,见到前方树起一面大旗,上写‘精武馆报名点’,向小舞一笑道:“本想避开,谁想到还是碰到了。”

“我今天很开心了!”小舞很容易满足,这篮子竹制小动物已经够她回味许久了!

丈夫编制的时的用心,遇到不困难时的思索、苦恼,以及向老竹匠求教时的认真,都深深的刻在她脑海里了。

足够了,足够她回味一生!

尤其是在七夕,更有特殊的珍贵意义!

“嗯!我家小舞真乖!”杨侗怜惜的看牵着小舞,在侍卫的帮助下,挤入了人群。

入目的是一名精壮的大汉一手拿着一只铁锁毫不费力的狂舞。

小舞在一旁咋舌:“呀!这是霸王举鼎啊。”

“这是考核猛将用的铁锁,一只重两百斤。以这位英雄的实力,如果换成百斤兵器,简直如同草芥。是一个猛将之才。”杨侗目光不住闪光。

参与精武馆选拔的报名流程很简单、粗暴。

举起一只八十斤铁锁,并坚持半刻才有资格登记在册,举起一百五十斤铁锁免初试,直接参与复试,而两百斤则直接晋入第三次复试。

这名大汉各举一只二百斤铁锁,面不改的挥舞了近一刻钟,他这水平,晋为凌烟阁一品武学士都没问题。

涿郡武将里只有秦琼、罗士信做得到,裴行俨、牛进达属于第二系列,苏定方属于第三行列。

“士信!陪他玩玩!”杨侗轻声说道。

“喏!”见猎心喜的罗士信一得命令,向侍卫交待了一声,便向场中走后,在举所惊呼声中,看似瘦弱的罗士信一手举起一只两百斤铁锁,大声道:“好汉子!一人独舞无趣,罗某与你玩玩!”

精壮的汉子顿时咧嘴一笑:“好汉子,你是俺见过力气最大的人。”

“来吧!”罗士信战意熊熊。

“好!”大汉举着铁锁,狠狠地砸向罗士信。

罗士挥锁迎击!

重重的来了一记硬碰,激烈的金属交错之声响了起来,回荡在了宽阔的广场上空。

两股磅礴无比的气势以他两人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两人各举双锁,气势威猛如同猛虎下山。

铿锵!铿锵!

眨眼间,两人已经交战了十来个回合,打得激烈无比,那惊人的威势,让观战人员一个个看的目瞪口袋。

望着已经百十个回合,还未分出胜负的两人,杨侗也渐渐震惊了起来,罗士信的表现在他意料之中,但那汉子居然也越战越勇,真是难得之极。

“夫君,罗将军能赢么?”看得眼花缭乱的小舞担心问道。

罗士信是自己人,她自然偏向。

杨侗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一场龙争虎斗,低声道:“士信还小,力量不足,这名壮士正值得巅峰时期,再战两百合,士信就支撑不住了!”

“啊?”小舞眼珠一转,喜笑颜开道:“恭喜夫君又得一员猛将!”

杨侗哈哈一笑,正要喝止二猛士时,却听一声清朗的笑声道:“好一场龙争虎斗,两位英雄不分上下,何不就此罢手,再在酒桌上决出胜负?在下李世民素敬英雄,愿备下酒食一叙,不知二位英雄可否赏光?”

“李世民?”

杨侗迎声望去,只见自称是李世民者,年约二十,英俊脸庞棱角分明有如刀削斧砍一般,黑色的瞳孔中眼神闪动有如星辰,他一眨不眨的望着罗士信和那名汉子,脸上透露着浓浓的喜意。仿佛一个千年老色郎,看到了不穿衣服的貂蝉一般。

这一刻,杨侗的目光猛然变得如刀锋一般锐利。

草你吗的李世民!居然到老子地盘挖人来了?你小子真有种。

“夫君!你怎么了?”小舞感受到夫君气势大变,吃惊问道。

“这个李世民是李渊的儿子,到咱们涿郡抢人来了!”

“这些天杀的世家门阀,好不要脸”小舞气鼓鼓的。眼珠子钉在李世民身上,仿佛要将他捅一刀才解气。

杨侗大乐!

“士信!好了!”

杨侗见两人没有理会李世民,连忙喊住了罗士信!

罗士信心里明白,这大汉的武艺比自己强得多,他心中也服气,听到杨侗叫出自己的名字,心知杨侗不想隐瞒身份了,一笑而退道:“好汉子,我罗士信不如你。”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罗士信是谁?

张须陀麾下第二虎将,成了秦王亲卫大将后,还是第二将。其实力也不负其名,但是,此刻居然承认不如这大汉??这大汉岂不是直追秦琼,或是超越秦琼了?

大汉轻轻放下铁锁,向罗士信一礼,诚恳道:“罗将军,俺占了便宜,如果我们一样的年纪,我不如你。”

“输了就是输了,我罗士信输得起!”

罗士信这一笑,洒脱之极,还无半点的不甘,正是大丈夫坦然面对失败的气度。

“壮士好生厉害!”杨侗与小舞跨步而入。

自己再不冒头,被李世民抢走了,就惨了。

“拜见殿下、娘娘!”负责登记恭声行礼。

“拜见殿下、娘娘!”

全场武士轰然行礼,或崇敬、或感激、或憎恨的望着这名翩翩浊世佳公子……

杨侗携着小舞行了一个四方礼,朗声道:“诸位英雄响应号召,不万千里赶来涿郡,仁谨深受感动!”

“殿下客气了!”

“多谢殿下给予我等寒士机会!”

全场轰动如雷!

一双双虎目崇敬的望着杨侗,难掩激动、感激!

杨侗目光一扫,朗声道:“精武馆、凌烟阁条件苛刻,你们中的许许多多或许会落选!但是不必灰心,也不必丧气!因为冀州军中还有无数火长、队正、旅帅、校尉、郎将、中郎将、将军……等着大家去竞争……”

本是神情暗淡的一些武士炽热的目光再放。

“冀州军没有裙带关系、没有后台靠山、没有家世之说……晋升的条件只有三点……”

众武士一眨不眨,仔细聆听!

“一、严守军纪,二、能上弱下,三、如果你是大世家门阀子弟那就很抱歉了,哪怕你是孙武、吴起、项羽、张良,本王这儿也没有一个普通士兵的名额!”

“殿下千岁!”

寒士轰然叫好!

“歧视!殿下这是歧视……”李世民毕竟是少年,只气得脸都红了,大声道:“难道世家子弟就不忠了?”

杨侗冷声道:“你们世家子弟忠的是你们家族的利益,为了你们家族,你们可以毫不犹豫的出卖国家,出卖民族、出卖灵魂!你们没资格在本王面前说‘忠’字!世家能够繁衍千百年,最大的依仗是什么?”

“是不忠!”杨侗直指问题核心,“世家从不忠诚于哪个哪一个王朝!”

“污蔑!”李世民大声道。

“污蔑?”杨侗呵呵一笑:“如果世家忠诚,早就为秦汉魏晋南北朝殉国了,哪里会繁衍至今?朝秦暮楚说的就是世家!故而,世家长久传承的秘诀其实就是不忠!”

“你……”李世民目瞪口呆,居然无从反驳!

在场的寒士却轰然叫好!

长见识了!

真的长见识,事实上,不正如此么?五姓七宗里的卢植被誉为大汉脊梁,可是他的儿子却在代汉的曹魏王朝混得风生水起,这不是不忠能是什么?

“殿下未免太霸道了吧?”一个温文尔雅的文士道。

“我就是霸道、我就是嚣张、我就是狂妄自大、我就是不喜欢不欢迎自私自利的你们……你能咋样?有本事投胎去当皇帝的孙子!不服气的,欢迎来砍!”

小舞怪嗔的白了得瑟的丈夫一眼,哭笑不得!

寒门武士听得舒坦大笑,这个秦王殿下,太爷们了。

世家子弟脸色铁青!

“哥们,啥名儿?”杨侗拍拍傻乐的黑大个的肩膀。

“殿下,俺姓尉迟,名恭,字敬德!”

我xxx!

宝贝啊!

第040章:打人要打脸

原来黑大个竟是大名鼎鼎的尉迟恭!难怪连罗士信都吃不消!

“敬德啊!跟着我混…哥们包管你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没事还能劫富济贫、杀几个贪官污吏……”

杨侗黑话连篇的得瑟样

小舞那水润的眸子一下子迷蒙了起来,仿佛站在了云端,飘啊飘啊!

“耍纨绔都这么帅!”她迷糊的想道:

天,她在想什么?太不矜持了。

一张小脸顿时火烧火烫,幸好有一层面纱!

尉迟恭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道:“俺原来是个铁匠,因朝廷禁止马邑郡生铁贸易,俺不得不关门,但又要养活妻儿,所以想谋个营生。殿下管俺一家饱饭就行了!”

众人愕然!

这么一个顶级猛士,要求居然这么的低?

李世民脸色精彩之极,羡慕妒忌浮于脸上。

杨侗一愣过后,哈哈大笑:“放心放心!你就算有百个媳妇、百个儿子,你也养得起。你的家人呢?”

“先生说俺一定中,所以俺把妻儿一起带来了。”尉迟恭非常坦率。

“……”杨侗一时语塞,这功名还没影儿呢,尉迟恭就已经将妻子和身家一并带来了,也不知道该说他自信还是说他二,不过事实上,尉迟恭也有这本钱,于是笑道:“本王封你为从五品暴雪将军,凌烟阁一品武学士,赏金五百,府邸一座!领兵五千,听命于秦琼麾下,那家伙比你能打,你们做个伴……”

“多谢殿下!”尉迟恭笑得嘴都合不拢,这五百两黄金,比他一辈子打铁还多,这种好事哪里去找?

杨侗招来一名侍卫,让他跟着尉迟恭去接人,然后到杨师道那儿领房子、黄金!

尉迟恭又是一番感谢,跟着侍卫快步走了。

等他走远,杨侗才想起忘记问了他所谓的‘先生’是何许人士。只不过他也不着急,有的是机会问。转向一众眼热的武士,笑着朗声道:“我就不耽搁大家的时间了,希望每一人都能考出最理想的成绩,成为冀州军的一员!”

“多谢殿下!”

一众武士轰然应是,他们固然没有尉迟恭的武艺,但是有尉迟恭这个例子,众人对于冀州,对于杨侗更加充满了期待。

“哈哈…舒坦…仿佛在炎炎夏日喝了一大碗冰水。走了走了!”杨侗挥一挥手。

“殿下,请你给我等世家子弟一个交待!”李世民铁青着脸,俨然以世家子弟领袖自居!

“交待?”杨侗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以一种俯视的目光看着李世民,指着自己的鼻子,霸道的宣示着主权:“小子,给我记住,秦王是我杨侗!而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李世民眼中寒光一闪,一手死死的握住剑柄,杀气腾腾。

“呵呵!想杀我啊?”杨侗揶揄的看着李世民。

“世民不敢!”李世民强压心头的万丈怒火。

“不敢就好!”杨侗大摇大摆的从李世民身边走过。

就在一群李氏子弟松了一口气之际,却见已经错身而过的杨侗突然转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在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的情况,一剑鞘狠狠地抽出,正中李世民那张英俊的脸。李世民痛叫一声,鲜血掺杂着牙齿往外喷出。

当大家仔细一瞧,又是一阵目瞪口呆!

只见杨侗双手空空,啥都没有。

擦了擦眼,还是没有……杨侗衣着单薄,根本藏不了刚刚看到的那把大剑。

做梦!

众人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一个二个痛得呲牙咧嘴。

这一下,即便是惨遭羞辱的李世民也是目瞪口呆,一手抚着红肿的半张脸,一手指着杨侗,半天说不出话来:“我我我,一定是在做梦……”

杨侗云淡风轻,脸上挂有淡淡的微笑。

身后惊呼声、怒骂声响成一片,杨侗和小舞却已经扬长而去,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走了老远,小舞惊奇的看着蹲地狂笑的杨侗,她方才眼睛一花,只听一声响亮的‘啪’!然后,啥都没有了。

“夫君,你是咋做到的?”

罗士信也是一脸古怪的表情,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到:扇李世民的绝对是杨侗的湛泸剑,脸上的印子都是湛泸剑剑鞘上的纹路,但是湛泸剑到底从哪来、打哪去,他却完全不知道了。

“幻,幻,幻术!嘿嘿,哈哈!”杨侗说了句,接着暴笑。

他肠子都差点笑得打结。

哇哈哈!

抽李世民的脸,爽呆了……

偏偏这家伙吃了大亏,愣是拿自己没法子。

小舞、罗士信等人秒懂!方才,他们就看到一个大‘美女’活生生给变没了,一把剑又算得了什么!

“夫君,你幻术怎么学的?”小舞似是随口问道。

“嗨,就是现学的呗,还行吧小舞?我感觉我扇李世民的时候,是这辈子,不,是两辈子最帅、最潇洒、最最有成就感的一刻!实太太爽了。”杨侗得意得快炸开了,李世民的脸被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扇了,21世纪的人们,谁信啊?

“如果是一巴掌一定就爽了。”杨侗不笑了,莫名的惆怅了起来。

小舞:“……”

罗士信:“……”

“夫君,我咋感觉你专门针对那个李世民啊?”

罗士信猛点头。

“呵呵……”杨侗心说:不针对行吗?他是要夺咱们家江山的主啊!

咱爷爷被他黑成了什么?

昏君、暴君、杀父、弑兄、淫棍、色情狂、乱那个啥……

总之,凡是最恶毒、最不人道的词汇都只管往杨广身上套就是了,比之夏桀、商纣、秦始皇还要惨上万倍……

“看他不顺眼!就是想揍!”杨侗说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众人:好吧!这理由强大。

“那殿下要不要……”罗士信闻言,目中凶光一闪,尽管说得不清不楚,但他还是觉得世家门阀没个好东西。

杨侗怦然心动,却还是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下子谁都知道我和那小白脸闹得僵,若他死在咱们地盘!天下人说咱们太过小鸡肚肠了。”

“那小白脸回河东的路是井陉,过了井陉,咱做了他!”罗士信阴森森道。

“在井陉做掉他,别人一样说是咱们干的。算了,过段日子再说吧!”杨侗想了想,还是算了……

李家做主的是李渊,而不是李世民,他对自己的威胁并不大,

他活着!

能够给李建成添阻!能够令李氏一家分成二派,一个派系林立的李氏比起上下一心的李氏对他有利。

“哒哒!”

正准备回宫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响了起来!

玄甲军已经分成两批,一批人抽出横刀汇集在罗士信之后,一个以罗士信为箭头的箭阵瞬间形成,一批将站在长街中央这对最尊贵的夫妻围在中央!一张张精致的手弩警惕的扫视着四周和上方!

“此处危险,殿下、娘娘暂且移驾,看臣等为弑贼!”

“一个人而已!”

杨侗抓着妻子的小手让她躲在自己身后去!

不一会儿,一骑飞奔而来。

一名俊逸少年潇洒的纵身下马,一步步走了过来。

来人俊美秀到了极点,称的上绝世美男子,但细看之下,杨侗却吃了一惊,这个人竟然是一个身穿男装少女。

这少女相貌姣好,清丽出尘,身材挺秀,眼横秋水,令人望而目眩神驰。一头乌黑秀发梳成男士发型,眼神清亮干净,宛若秋水,挺直的琼鼻,红润的双唇,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副至美画卷。

她穿一身时下流行男服,看起来简洁、清爽、干练,透露出一股英姿飒爽、潇洒飘逸的美感,泛着古铜光泽的肌肤显示出她并不是深闺里的千金小姐。

杨侗没想到一个女孩可以这样英俊帅气、神采飞扬。刚好迎上少女的目光,两道目光甫一接触,不知为何,两个人都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很玄妙的感觉。

“喂,小呆子发什么愣?”女子声音充满韵味。

杨侗笑问道:“兄弟有事吗?”

美少女秀眉挑了挑,但又舒展了,凤眸盯着杨侗道:“好大胆的小子,你不认识我了?”

杨侗很干脆的说道:“不认识。”

美少女笑了起来,脸上泛着一丝迷人光彩:“八年前,我过抱你,你尿了我一身,还咬了我一口!”

小舞、罗士信等人咬着嘴唇笑得肩膀一抽一抽……

“你自己看!”美少女挽起衣袖,雪白如玉地右手手臂上有着兔子一样的小牙印。

杨侗奇道:“谁啊你?”

美少女放下衣袖,眨着明亮的凤目,调皮道:“好多人都说我是假小子,要是你也这样认为就叫我一声哥哥吧。”

“请问弟弟芳名?”

“看来你真记不住我了。”美少女语声中充满着一丝惆怅,“我是李秀宁!”

杨侗心想“原本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李三娘子啊!难怪如此神采照人、英姿飒爽……”嘴上却好奇问道:“你找我作甚?”

李秀宁身穿男装,绝美的容颜也有点中性,但言谈举止幽雅,加之她潇洒飘逸,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惊人的气质,只是她说的话令人崩溃:“尿人的小鬼,你很厉害嘛?”

“噗”

“噗”

小舞、罗士信等人忍不住喷笑出来。

“柴夫人,这话就没意思了……”杨侗翻了翻白眼。

李秀宁秀眉倒竖:“谁是柴夫人?”

“看来本王弄错了……”杨侗心下甚奇,李三娘子不是柴绍的婆娘么?还是还没有嫁?

“李建成参见殿下!二弟世民失礼,还望殿下海涵。”这时,一个急急赶来的眉清目秀、温文尔雅的青年抱拳行礼!

“李公子多礼了。”

杨侗目光盯向了长相俊美的李建成,他如同一汪秋水一样,看上去古井无波,却极有风度。第一眼——让杨侗大生“风度翩翩、君子如玉”之感。可以肯定,如此人物决计不会是电视剧里演的那么不堪,只是应了四个字成王败寇,仅此而已。只不过李世民能够把自己的亲大哥黑得那么惨,也真够狠的。“贤兄妹不是在太原么?”

李建成笑道:“家父四处为官,来回搬迁不便,我们兄妹一直住在河东老家居住,只有二弟在太原。”

“原来如此!”杨侗笑了一笑,这下好办了,等李渊露出反意,老子一锅端!

李秀宁忽然冷面带霜的问道:“你为什么说我是柴夫人?”

“大家都说你是柴绍的媳妇……”

众人:“……”

李建成苦笑:“道听途说而已。”

杨侗心中奇怪,柴绍和李秀宁还没成亲?但还是笑着道:“柴绍公子为人挺不错的,他曾是父王的千牛备身,与本王非常亲厚,前不久还通了信!用不了多久,涿郡又要添加一员大将了。”

杨侗漫不经心看着李建成,满嘴放炮。

“那要恭喜殿下了!”李建成眼中寒芒一闪!忽尔冥灭,但却被杨侗看在了眼里,心下冷笑,老子就是要离间你们这些王八蛋。

李秀宁道:“他也是世家子弟。”

“不一样的。”杨侗大摇其头,煞有介事道:“世家子弟有好有坏,柴公子无疑是好的……”他话音一转,向李建成发出邀请道:“我很不喜欢李世民,但李公子谦谦君子之风令我大为心折,我想请公子到冀州发展。”

李建成愣了一下,迎着杨侗‘真诚’的目光,心中略起感动的波澜。

看过杨侗任命尉迟恭之事后,他知道杨侗是个不拘一格的人,相中了的人就会重用,不爽的人就重抽,是一个性情中人,以为他是发自肺腑的邀请,只不过他还是拱手推辞道:“多谢殿下厚爱,建成才疏学浅,怎敢窃居高位,何况,拙荆分娩在即,实在静不下心……”

都要造我们老杨家的反,能静心才怪。

杨侗心中冷笑,面上却非常遗憾道:“公子重情,令人感动!河北道礼部侍郎虚位待公子一年!希望公子早日就职……”说着,故作在怀中摸索,取出一块温润玉佩,递给李建成道:“这事给未必的小李公子、或是小李姑娘的贺礼,劳烦公子转交。”

“这如何使得?”李建成一看就知道是价值连城,连忙拒绝。

“公子只不过是代劳而已!我可没说给你……”不由分说,塞给了李建成,然后挥一挥手,走了。

李氏兄妹为之傻眼。

“怪人!”好半晌,李秀宁喃喃自语道。

“性情中人!”李建成握着温暖的玉佩,目光复杂,心中默默的加了句:是当不好上位者的。

第041章:一人牵动天下势

黄昏。

临朔宫外

一名侍卫向杨侗禀报:“殿下,李靖将军到了!”

“人在哪儿!”杨侗喜道。

“尚书省!”

“我知道了!”

临朔宫格局与大兴宫类似,前面是官员办公的皇城,后面是皇室居住的宫城。

一行人走到横街,杨侗让小舞回宫,自己和罗士信快步往尚书省而去。

到了尚书省衙门,诸官俱在。

一眼望向新到之人,此人年纪四旬,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似堆琼,身穿一领洗白青衫,腰系一条文武双股绦,气质不凡,仪表堂堂。

杨侗笃定,此人就是李靖。

果然

被他料中。

李靖赶紧从怀中取书信奉上,行礼道:“下官马邑郡丞李靖拜见秦王殿下!奉朝廷命来冀州任职。”

杨侗将调任信收起,同时目光在他身上瞟了瞟。果真有几分儒将风采,笑道:“跟我不用客套,也别说是奉朝廷命来的,我在洛阳坐镇的时候。听过将军大名,我现在身负重任,缺少如将军这般的人物,也就将你要来了。委屈将军任冀州兵部尚书、精武馆馆主、一品武学士,以后助我处理冀州军务。”

李靖神色激动,想不到他一来竟然直接就让杨侗重用了。这冀州兵部尚书官居从四品上,比他从八品上的下郡郡丞足足高了十六个品阶,说是一步登天亦不为过。

“谢殿下!臣李靖决不辜负殿下厚爱!”李靖想着自己被如此器重,一时神采飞扬。

李靖高兴!

杨侗更高兴!

冲锋陷阵,有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尉迟恭;行军布阵、运筹帷幄,有军神李靖,以及潜力股苏定方、薛万均、薛万彻;政务有杨恭仁、杨师道、房玄龄、魏征、薛万述、薛万淑;教育,有孔颖达

人虽少,但个个是顶级人才,光是未来宰相就有六个。

有他们当幕僚、打手,杨侗的信心前所未有的足!

一一寒暄,杨侗才知道尉迟恭之所以来到涿郡,是因为李靖发现他有猛将之才,又得知冀州重寒士,才说动了打铁为生的尉迟恭前来投资。

李靖听说尉迟恭被杨侗发现于街头,并加以重用,也是十分开心,由此可见,杨侗不问出身只重才华的作风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杨侗向李靖问道:“药师,你觉得河东留守李渊如何?”

李靖一怔道:“李渊?”

杨侗点头道:“都说李渊忠厚老实、胆小懦弱。药师所在的马邑从属于他的管辖,你觉得此人如何?”

李靖犹豫了一下,然后肃然道:“非是微臣背后说人坏话!李渊这个人表里不一;外似忠良,实则阴险多诈,表面胆小,实则野心勃勃。”

杨侗道:“何以见得?”

李靖恭敬道:“李渊在前年晋升为河东慰抚大使后,先击败流寇母端儿,收编两万余人,接着又击败绛州贼柴保昌,降其众数万人;去年正式任太原留守后,再征飞贼甄翟儿,在雀鼠谷一战中大获全胜,又得数万精壮。”

杨恭仁吃惊道:“不是说全部遣散为民了么?”

李靖冷笑一声:“河东副留守王威曾经告诉马邑太守王仁恭将军,说是他清查户籍时,发现遣散为民的都是老弱妇孺,有六万多名青壮没有记录在官籍上,后经秘密清查,发现这些人全部被李渊以家奴的名义,安置在李家和太原王氏的田庄之中,并由一些豪杰加以训练。被王威大人举报弹劾之后,李渊每天饮酒作乐、强抢民女、霸占良田!”

杨恭仁沉声道:“故意自污,混淆圣听。”

“正是如此!”李靖道:“李渊现在的确是无所事事,但却暗令次子李世民遍游河东道、河南道,结交地方豪杰,招纳亡命之徒,网罗各种人才。”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如此说来,李渊所图乃大啊!

杨侗这才明白,原来李渊早就有所准备了,如此算下来,他手中已经有了近十万大军。

“殿下,臣以为立即上奏圣上,将李渊缉捕!”杨师道建议道。

“万万不可!”

房玄龄冷静道:“我大隋虽然没有到分崩离析的最后时刻,但从各地反馈回来的情报来看,除了关中突屈通忠心平叛以外,像王世充这种将军,都在暗中积蓄力量。故而,我大隋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时刻。”

“这些人之所以引而不发,一、是因为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背弃大隋,此时冒出头来,必将受到忠诚大隋的军队群起攻之,杨玄感失败的教训让他们不得不谨慎;二、瓦岗等民乱还远不到动摇大隋根基的地步;三、忌惮冀州军,在殿下无人制约之前,心怀不轨的就近者,不敢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房玄龄向众人说道:“李渊已经成就气候,一旦捅破,他必反无疑!”

“此时圣上被瓦岗联军锁在江都,平叛之路已经断绝,若是江都大军强行北上,首先面临的敌人就是江淮一带的杜伏威,且不说吃败仗,单是战争陷入僵局,南朝的那些帝胄一定起兵应和,到时江都告急,如果圣上有所闪失,那大隋就分崩离析了。因此,能够平李渊者只能靠殿下与洛阳的燕王、长安的代王。”

“而身在中原的燕王,主力在荥阳以东苦战瓦岗联军,在西战朱粲,于南部,还要防备江淮杜伏威北上。李渊若反,燕王无力北上河东。”

“李渊是北周八大柱国李虎的后裔,虽说已经没落,但在关中权贵之中依旧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力。而且他是关中独孤阀外甥、窦阀女婿,若他谋反,此二族即使没有明里响应,也会暗中出人出物支持,有这三大门阀在前,与大隋矛盾极大的关中各大权贵一定追随!一旦代王精锐尽出,再无强兵威慑的关中,必将沦为关陇权贵囊中之物!如此一来,能出手的只有殿下!”

听了房玄龄一番分析,众人才意识到李渊一旦谋反,不仅仅是河东道的事情,甚至还将决定天下归属。

杨师道沉思了一会儿,道:“虽说只有我冀州一军,但以冀州三十万强兵,及无数民团兵,要平定一个李渊也非难事。”

房玄龄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道:“大人言之极是,我冀州平定李渊不难,但在我们北方,还有一个拥兵百万的突厥。”

杨侗瞳孔一缩,他算是见识道了这位谋主的可怕了,房玄龄目光之深远,战略之广大,实在让人心惊,的确,如果李渊真的如此做的话,只要得了江山,区区一点名声根本不算什么。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都认为房玄龄这话绝非危言耸听!

今年二月!

朔方鹰扬郎将梁师都起兵反隋。三月,攻占雕阴、弘化、延安等郡,自称皇帝,国号梁,建元永隆,依附突厥。

郭子和起事于榆林,自称永乐王,建元丑平。南连梁师都,北附突厥。

突厥始毕可汗册封梁师都为“大度毗伽可汗”、郭子和为“平杨天子”……

始毕可汗干涉大隋内政、支持大隋内斗之用意,已是路人皆知。他现在巴不得大隋再多几个对他效忠的反隋反王,从而不费一兵一卒即可得到大量‘贡品’。

李渊若是效忠突厥,始毕不仅加以接纳,甚至还会出兵协助。真到那一步,冀州面临的不仅是有着关陇权贵支持的李渊,还有百万控弦之士的突厥。

“依玄龄之意,我军当如何?”杨侗问道。

房玄龄眼中闪过一丝睿智,“从药师兄带来的情报来看,李渊必反无疑。依臣之见,立刻进军雁门、马邑,只要长城在手,不善攻城的突厥纵有百万雄兵也无可奈何。到时候对付区区一个李渊就简单多了。”

河东道,有两重长城。

一为外长城,在马邑以北,西起榆林郡,东到太行山脉,榆林到紫河段乃是杨广所修,而东段则是北齐高洋时期修筑。

第二重长城,西起偏关联结外长城,往东抵恒山。以楼烦关、西陉关(后来的雁门关)、倒马关、紫荆关联结一体。

西陉关以南是河东中心,重镇太原;以北,便是马邑盆地,北出外长城就是定襄郡。

而在长城外,便是阴山以南的漠南草原,当年隋朝接兵败的启民可汗染干南下,将他安置在漠南,筑城以居!此后岽突厥一直将汗庭设在漠南,而不再是漠北深处于都斤山。

启民可汗死于大业五年,由其长子阿史那咄吉继位,是为始毕可汗。经过启民、始毕可汗的努力,始毕可汗已经把东部草原各部都征服,算是成为金山以东广大突厥草原上的霸主。

多年休养生息,特别是拥有漠南肥美草场后,东部突厥发展迅速,到如今已经是拥有控弦之士四十万,而被杨侗灭了的契丹、奚,以及室韦等东边诸部,还有铁勒诸部都臣服于他。

本来有控弦之士百万之众的始毕可汗,对大隋还有几分忌惮的。

可杨广不是那种安静的主,听从裴矩的建议,效仿长孙晟对岽突厥进行再次分裂。

裴矩派人跟始毕可汗的弟弟叱吉设会面,甚至连汗号都给叱吉设想好了,就封南面可汗,要扶他跟始毕对着干。可结果大隋找了一个猪队友。

叱吉设不但没有高兴,反而害怕的把使臣绑给了始毕那里,把事情全说了。

始毕可汗一气之下,直接把使臣的人头送回了中原。并且准备跟大隋断绝关系。

裴矩一打听,才知道始毕可汗手下有个叫史蜀胡悉的人,这家伙很有本事,若是能够杀了他,那始毕可汗不足为惧。

杨广又听了裴矩的,于是把史蜀胡悉骗到边境,然后派人把他给杀了,也派人把史蜀胡悉的人头送回去给始毕,还说史蜀胡悉要背叛突厥投降。

这么烂的借口,始毕可汗当然不相信。他本来就对大隋极度不满,这下更是爆发了。

而杨广还自以为是的以为镇住了始毕。并决定带十五万大军北巡!以对突厥示威。

结果始毕可汗就利用自己的军队亦战亦猎的特性,率四十万大军兵临雁门,对杨广说是围猎至此,并无冒犯之心。在杨广大意的情况下,一举将杨广困在雁门,若不是义成公主冒死相助,指不定杨广就让突厥擒去了。

尽管杨广逃过了一劫,但是‘阴山以南—外长城以北’的漠南草原已经彻底落入了始毕可汗之手。

始毕可汗多次南征,但马邑郡守王仁恭纵横沙场数十年,能征善战不亚于杨义臣,一次又一次的将始毕可汗打退,并牢牢的将内外长城据于大隋之手。

王仁恭忠于大隋,如果杨侗陈明大义,并派遣大军入驻,他一定加以支持。

“好,就依玄龄之议……”

话音未落,一名侍卫匆匆而来。

“急报,马邑鹰扬校尉刘武周杀死太守王仁恭起事,聚兵五万余人,依附突厥。”

第042章:拜主

“这是马邑郡开阳县丞刘政会令人送来的急报,说是刘武周杀了王仁恭太守后,引突厥大军入白狼关,如今马邑、雁门、楼烦全境失守。他本人和虎贲郎将周绍祖由雁门灵丘县撤入上谷郡。”

看着刘武周谋反的急报,杨侗苦笑道:“人算不如天算!”

众人扼腕长叹!

李靖叹息道:“李渊一畏殿下,二怕王太守!如今李渊不仅少了一个强敌,还多了刘武周、突厥两个盟友。”

杨恭仁道:“事实已经是事实,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殿下,我们应当如何对应?”

杨侗沉思了一会儿,盘点道:“涿郡常备军三万、骁果军三万、郡兵一万,汲郡、武阳、清河、平原常备两万,渤海郡比较特殊,不仅有豆子岗这个强人出没的地方,还被黄河一分为二,因此其郡有四万大军,由高雅贤、贾务本分驻黄河南北!李景统兵一万五驻北平、邓暠统兵两万驻辽西、韦云起统兵两万驻辽东!”

“渔阳、安乐、上谷、河间、博陵、恒山、信都、赵郡、襄国、武安、魏郡各有郡兵五千,临渝关驻军两千。林林总总加起来,冀州有大军三十万。”

“此外,各郡县都有类似府兵的民团,人数不计其数,若是发生大战,随时可以拉出二三十万大军。”

“战马方面也不缺少,这段日子我军用生活物资和契丹、奚族、突厥做交易,囤积起了十万匹上好战马。”

李靖大是意外。

首先、李靖没想到,一个冀州竟然有三十万大军,而且还都是职业兵。

其次、李靖没想到,冀州有这么多战马。

不仅李靖意外,连杨侗等人都吓了一大跳,不知不觉之间,冀州居然发展了这么多军队!

“冀州养得起这么大军队么?”李靖问道。

主管民部的杨师道立刻笑道:“经过重新统计,冀州人口共计八百九十五万余,二十五人养一兵,完全没问题。”

李靖吃惊道:“哪来这么多人口?”

杨师道笑答:“黄河北岸五郡太守,把招募灾民点设到河南道;有飞狐陉、井陉、滏口陉、白陉便利的上谷、恒山、武安、魏郡则抢河东人口。”

“这其中,表现得最厉害的是汲郡郡守裴老将军,他不仅抢中原人口,还把河内郡的贫民百姓都搜刮一空,汲郡满人后,他全部送去了信都。”杨师道对裴仁基不吝褒奖。

“好,好,好!大家表现得不错。”杨侗顿时眉开眼笑:“这很好,有人才有活力!只不过郡兵设立的初衷是剿灭小股乱匪、防止灾民叛乱,冀州如今彻底安定下来!没有必要养这么多郡兵了!我觉得保留两千人加上民团兵,已经足够剿灭小股叛乱了。”

杨恭仁道:“微臣同意殿下的决定,但是郡兵经过大半年的训练,战力不俗,且如今大乱之世即将到来,我们绝对不能自废武功!”

“自然不会!”

杨侗道:“我的意思是将北平太守李景将军调任恒山,领北平一万大军及博陵三千郡兵支援恒山郡,将通往河东的井陉牢牢掌握在我大隋之手!”

太行八陉中,井陉得名很早。《吕氏春秋》总结了天下最重要的九座山隘,所谓“天下九塞”,井陉就是其中之一。那里的地势“四面高平,中下如井”,所以被称为井陉。井陉道连接着山西高原和华北平原,有着十分重要的军事战略价值,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至于北平太守李景,是一员骁勇善战、战功赫赫的名将!

他在灭亡北齐之战中崭露头角,授予仪同三司之职。后参与平定尉迟迥叛乱,晋升开府,获爵平寇县公。

隋朝建立后,参与隋灭陈之战,后高智慧等人叛乱,李景又随杨素江南平乱,班师后授鄜州刺史。再到后来又随王世积出兵辽东,担任马军总管。虽然这次出征未胜而归,但他后来与突厥多次作战,当时代州总管韩洪被突厥入侵击败,李景带着几百人前往救援,血战三天,击杀大量突厥兵,杀退突厥。授韩州刺史、检校代州总管。

杨广继位之后,汉王杨谅反,李景率部参与平叛,战后,因功晋升柱国,授右武卫大将军。

此后曾率兵平定作乱蛮人,又在青海击败吐谷浑,晋升光禄大夫。

在杨广东征高句丽时,攻陷武厉城,并了此城,皇帝赏赐封李景为苑丘县侯,晋为滑国公。

第三次高句丽战争失败后,杨广命他为北平太守,保护北平如山物资武备。幽州盗贼杨仲绪去年带领两万人进攻北平郡,李景带兵击破贼军,并阵斩杨仲绪。

李景和薛世雄等猛将不同,不仅攻守兼备,还擅长治理地方,是一个不弱于杨义臣的统帅大才。

“殿下英明!”对于杨侗的决定,杨恭仁抱以了支持的态度,并说道:“井陉道,有隔山相对的井陉、苇泽二关,它们依山临险,易守难攻,共扼井陉要道。若能掌控在手,便威胁到河东太原,如一把利剑抵在李渊后背上。”

杨恭仁接着建议道:“殿下,上党有漳水、淇水和驰道直通魏郡,其重要性不弱于恒山郡,理应派遣文治武功双全之士坐镇!”

杨侗想了想,道:“清河太守杨善会如何?”

杨恭仁笑道:“微臣意属的也是杨善会!如今我冀州重心在西,且南部有黄河天险,把他调往魏群最为合适!同时,令平原郡守杨元弘接下清河!至于平原郡守空着也是无妨,若真有事,杨元弘和高雅贤都可以迅速进军夹击。”

杨侗向房玄龄道:“令杨善会率领一万五千大军入驻魏郡、杨元弘领军一万坐镇清河!若平原有事,予以杨元弘、高雅贤越境平叛之权。同时,调一万渤海军进入涿郡听用。”

房玄龄拟完任命,由杨侗盖上大印,交给信使连夜送给李景、杨善会、杨元弘、高雅贤。

杨侗向李靖说道:“药师,涿郡这三万常备军、加上即将北上的一万渤海军交由你来管!此外,再从民团中择出一万,共建五万常备军。”

“这如何使得?”李靖吃惊不已,他可是知道秦琼为主将的。

明白他顾虑的秦琼笑道:“尚书大人不用多想,跟统管大军比,末将更喜爱带兵打仗,不喜繁杂的军务,而且末将是一个粗人,比不上尚书大人细腻。”

见李靖还有推辞,杨侗高声笑了起来,“药师,不必多虑,叔宝说的绝对是他的心里话!而且,有一个地方更适合叔宝。”

“哦?”

众人想听听杨侗的安排。

“我有三万骁果军,而骁果军最擅长的是打硬仗,若有一个猛将当主将,那么,骁果军的战力倍增,如今三营之中,行俨统帅闪电军、牛进达统帅覆雨军、定方统帅烈火军。这原也不错!只不过我觉得行俨和定方成长空间更大更广阔!”说到这里,杨侗对二人真诚道:“药师有着不弱于杨太仆的军事才华,我希望你二人到他麾下当员副将,学习他行军布阵的本事!希望你们在不久的未来,能够统率几十万大军,单独作战。你二人可愿意?”

“末将愿意!”裴行俨、苏定方想不到杨侗对自己抱有如此期望,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杨侗欣慰一笑,又向薛氏兄弟道:“万均、万彻、万备!你们兄弟三人,也有成为统帅的天赋!一起到药师麾下学习当统帅的本事!”

“多谢殿下栽培!”薛万均、薛万彻、薛万备亦是十分激动!

“叔宝接管闪电军,更名怒涛军;敬德接手烈火军,更名狂澜军!进达的覆雨军更名海啸军!此三名永成定制!你们三人和士信也要抱着学生之心,向要药师学习带兵之道!”

“喏!”四将大声应命。

杨侗之前将骁果三军以将领的封号冠名,现在想想,杨侗觉得很不好,不仅容易让主将视为己有,还让士兵对主将产生主从的归属感,而且不利于将士对番号产生荣誉感。

秦琼、尉迟恭、牛进达固然不会如此,但他们之后,三军还要传承下去,难道又要以后继者的封号命名?以后的主将会像秦琼他们大公无私?绝对不可能。

是以,杨侗借重新分配主将之机,及时改正过来。

“谢殿下信任,李靖绝不负所望,愿将毕生所学与诸位将军分享!”李靖眼中闪过浓浓的感动。

“好!”杨侗大喜过望,李靖在史上教出侯君集、苏定方两位军神,现在未必不能教出五个、六个。

任命继续!

“薛万述,你为上谷检校郡守,除了本郡五千郡兵,我再从渔阳、河间各调三千郡兵供你使用,到任后,不仅要守住飞孤陉,还要练精兵、练民团,治理地方!试用一年……”

太行八陉中的飞狐陉,位于上谷郡,两崖峭立,一线微通,蜿蜓百余里。是冀州与河东、大草原间的要隘,还是关内通往关外的重要孔道。

薛万述文武兼备,为人稳重,是最合适的守将之一。

“多谢殿下厚爱!臣,誓死效忠!”薛万述郑重应命。

“薛万淑,封你为武安检校郡守,领本郡以信教、赵郡、襄国三千郡兵坐镇武安,防止未来的敌军通过滏口陉从上党东进。一样是练精兵、练民团,治理地方!试用一年……”

“谢殿下!”薛万激动的应道,

薛氏五虎一下子即有两人为一方大吏,这不仅是一步登天,更是对薛家无限恩宠与信任。

兄弟五人相顾一眼,一同崇敬行礼道:“臣薛氏誓死效忠殿下,保境安民,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说到这里,兄弟五人一同跪了下来。

大隋并没跪礼,这里讲究跪天跪地跪父母。对于君王也只需行拜礼而非跪礼。就连站礼在这里也不盛行。不管职位大小,只要在朝堂上都有位子坐。不过在与皇帝对话的时候,臣子需要站起来应答,以视尊敬。

薛氏五虎这一跪,显然跪的不是杨侗这位秦王,是当他为‘主公’而宣誓效忠。

“臣杨恭仁誓死效忠殿下,保境安民,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臣杨师道誓死效忠殿下,保境安民,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臣魏征……”

“臣房乔……”

“臣孔颖达……”

“臣姜行本……”

“臣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苏烈、李靖、尉迟恭……”

“誓死效忠殿下,保境安民,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誓死效忠殿下,保境安民,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杨侗看着单膝下跪的众人,不禁呆了一呆,苦笑道:“你们这是……”

众人叩首过后,为首的杨恭仁抱拳道:“我冀州能够成为安居乐业的一方净土,皆乃殿下之功。如今之大隋风雨飘摇,分崩离析在即!而圣上和齐王、赵王困于江都,燕王、代王也将无所作为。除了殿下之外,再也无人能够挽大隋之将倾!”

“杨仆射所言甚是,我等早已视殿下为主,今天表态,也是为了日后能够上下一心、同心协力振兴社稷!”房玄龄赞同道。

杨侗稍稍沉默后,慢慢地站了起来,道:“以前天下不乱,我只想当一介逍遥王。但现在明显是不行了!”

“如今大隋已经病入膏肓了!若想拯救它,只有破而后立!现在也许没什么,若是皇祖父有所闪失,大隋必将分崩离析。我是大隋秦王,若是别人想拿,先问我杨侗答不答应!”

乱世之中君择臣,臣亦择君,如果自己安于现状,对雄途大业没有进取的野心,那麾下还有何奋斗的目标?杨侗本就苦于无法表态,此时一见众人拜主,便顺势应了下来:“能有大家这样的文臣武将,是我杨侗之幸。”

众人面色一喜,知道杨侗表明了进位之志,杨恭仁率先高声道:“臣杨恭仁,拜见殿下”

“拜见殿下!”众人激动的叩拜!

杨侗感受到大家前后的不同,感叹道:“我们兄弟三人之中,我一向是不重视的存在,皇祖父的心中只有大哥和三弟!但如今连皇祖父这个皇帝都无法号令天下了,皇储更是毫无价值可言,能不能当太孙其实并不重要。只要我们主臣齐心协力,照样可以用实力创出一番大事业。”

房玄龄赞同的点了点头,“未来的君主一定由强者为尊,殿下并非是白手起家的诸侯,不仅有大义,还有民心所向的冀州为基,另有不计其数的寒士追随,未来的天下必将属于殿下。”

“大家明白就好,现在最关键的还是韬光养晦,让皇祖父、大哥、三弟感受不到威胁,安心的让我在冀州发展。”杨侗严肃道。

“殿下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有臣等之外的第三人知晓。”杨恭仁重重承诺。

“这我相信。”

望着喜气洋洋的谋臣武将,杨侗深为感触,想他前世不过是为生活奔波的芸芸众生之一,哪想到会有如今的势力和辉煌,不仅改变了杨侗的命运,还据冀州之地,掌精兵三十万,主宰近千万百姓生死。

第043章:不值钱的钱

当天晚上,临朔宫内殿灯火辉煌。

杨侗和杨恭仁、杨师道、房玄龄、魏征、孔颖达、李靖、秦琼、罗士信……等文武细细谋划。

“殿下,接下来这天下会很乱,”左仆射杨恭仁道:“诸侯割据首重人口,有人才有兵源,有人才能产粮养军……如今河东道、河南道兵锋四起,理应加大引起力度,尤其在河东道饱受刘武周和突厥荼毒,吸纳人口也比较容易!”

杨侗笑道:“薛万述将军到了上谷后,做到接纳河东灾民的准备,虽然不会有太多人,但多少是个数。同时,建议薛万淑将军明天立刻南下,到武安后,派大量细作入上党,全力渲染刘武周和突厥的进兵速度及凶悍,并将冀州说成乱世中的净士!原则上还是把一个个宗族打散,十户置一村。”

“喏!”薛万述和薛万淑高声应命。

杨恭仁又说道:“自古征战天下首在人口,其次就是钱粮!如今我冀州人口不是问题,然钱粮所需极为巨大,若不战则不惧,可一旦战争扩大、或是天灾降临,则威胁极大!殿下当在冀州境内继续执行‘以工代赈’、兴修水利、加固河堤、拓宽道路!同时,将剩余官田租给劳力充足的家庭耕种,以取军队供养和税粮,努力实现自给自足!”

“臣有发展民生八法,请殿下过目!”杨恭仁拿出一本奏疏,递给了杨侗。

杨侗连忙接过,仔细翻开看了起来,许久后,满脸赞赏道:“左仆射,大才也!”

他没有说任何假话,房玄龄、杨师道、魏征的确是辅国之士,但房玄龄擅长的是图谋天下,长于大局观;杨师道长于民政,魏征则是精通律法,主刑部、御部

三人对于治国富民却有些不足,而富民强兵才恰好是征战天下的根基,若没有这一点是走不到最后的。

谋略天下、征战四方、监督百官的谋士固然可贵,但能富国强民、整顿内政的文臣更是一国之柱石。

杨侗忽然见到工部侍郎姜行本欲言又止,笑着鼓励道:“姜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杨恭仁心知出身工匠的姜行本有点自卑,也在一旁鼓励道:“大家的初衷都是为了殿下大业,只要觉得是利国利民的,都可以畅所欲言,哪怕说错也没关系。”

“谢殿下、谢仆射……”姜行本见众人都以鼓励的目光看着自己,深吸一口气道:“臣曾经翻阅过许多古籍资料,发觉犁的出现和每次改进都让产能提高一截,而且在同等良田之中,有肥无肥产出的粮食也是不同!由此可见,田地的潜力并没有发挥到极致,因此,臣以为可以鼓励能工巧匠,在农具、肥料、粮种方面下文章。”

“殿下,臣赞同姜大人之看法,若是能够改进农具、肥料、粮种,别说产能翻倍,哪怕提高一成、半成,那也了不起的成就!”魏征率先支持。

杨侗一拍脑门道:“姜大人倒是让我想到一种可以替代翻车的灌溉工具!”

说着,他提起笔来,画出了一架水车,对凑过来的姜行本道:“此物名叫水车,它的用途和翻车一样,都是低水高用,但不同的是翻车需要人工去踩,而水车圆如车轮,它借助水流的强大冲力,可以自动将水抽取上来,进行灌溉,但若有缺水之地,可以用此物进行农田灌溉,如此一来,可以耕作的范围会更大,同时节省了宝贵人力。”

“还有犁……”杨侗接着将曲辕犁细细画了出来!

深为水车震撼的姜行本再看曲辕犁时,沉下心来仔细看图纸,琢磨着每一个分散开的构件用处是什么。

最后,一脸激动道:“曲辕……可以将犁的重心稳固在曲辕的弧顶,任凭耕牛如何行进,重心都不会偏移,以前使用的直辕需要两头牛才可以同时前行……而犁辕由直变曲,只需一头牛便可拉着犁杖耕地,殿下这一设计,简直巧夺天工!”

姜行本是个中行家,一眼就看出了曲辕犁的巨大意义!

最简单的一点,是将两头耕牛变成一头。

这意味着同等时间、同等耕牛数量的前提下,耕地速度翻倍!

而且曲辕犁使犁架变小变轻,在只有一牛头的前提下,还便于调头和转弯,操作灵活,连角角都可以犁到,而且比直辕犁深耕一倍左右。

这样一来,粮食产量最少增加一成!

最严重的是,如果冀州全部使用这种曲辕犁呢?

我的天……

姜行本托着图纸的手不停的颤抖,只觉手中这张图纸重如泰山。

众人见到姜行本激动得身子发抖,不由都吃了一惊。

“噗通!”

姜行本跪在地上,颤声道:“恳请殿下将这曲辕犁交手于微臣制作,三天,不,两天,只要两天时间,必定做出曲辕犁。”

杨侗无语道:“本来就是让你做啊,你不做谁做?”

“多谢殿下!”姜行本大喜。

他清楚此物所代表的意义,一旦确如自己猜想那般便捷,立马就会取代直辕犁传于天下,而第一个做出此物的自己,岂不是也能和设计它的秦王殿下青史留名?

“殿下,微臣想现在就……”

只要想到某本史书上记载着自己是第一把曲辕犁的制作者,姜行本欢喜得都快疯了。

杨侗笑道:“去吧!顺便把水车也制作出来,然后一同测试。”

“喏!”姜行本兴冲冲的走了。

众人望着一阵风似的姜行本,面面相觑。

“殿下,那水车和曲辕犁真有如此神效?”

“水车不用人力,即可日夜抽水;曲辕犁节省一头牛,一人即可轻便操作,并把土地深挖一倍左右!你说神效不神效?”杨侗笑着反问发问的杨恭仁。

杨恭仁双眼发直道:“有此两物,节省大量的人力畜力,还能令亩产会提高一两成?”

杨侗笃定道:“百姓节省一半人力畜力后,可以租一倍官田,产一倍粮食,官府多一倍粮税…至于产量能不能提高一两成我不知道,但有所提高是一定的…”

众人又惊又喜!

被杨侗描述的蓝图所陶醉。

“一个小小的改进,即可令朝廷和百姓多出一倍收入,一个能工巧匠若是创造一件划时代的农具,受惠的将是千秋万代,所以,大家以后千万不要小看和轻视工匠的价值!”

此时便是孔颖达,此时也是服服贴贴的,并没说什么奇技淫巧之类的话。

“仆射说了人口、粮食,接下来是不是该是钱了?”杨侗笑问。

“确实如此!”杨恭仁点头道:“这大半年来,冀州几乎没有丝毫进项!但每天安置灾民、以工代赈的钱粮却如流水一般的用了出去……再这样下去,会出大问题的。”

杨广在黎阳仓、涿郡仓、北平仓、辽西怀远镇、辽东通定镇、临朔宫仓城、临渝宫仓城储藏着如山如海的钱粮武备。杨侗北上之前,又把河南道的洛口仓、回洛仓搬得一干二净。所以,冀州在毫无收入的情况下,也能轻轻松松的安置了几百万灾民、养几十万大军,更恐怖的是这些物资还丝毫不见少。

初步统计后,大家大致认为:如果把这些储备钱粮全部弄出来,养全国的五千六百多万百姓,都可以养上好几年。但杨恭仁、杨师道、房玄龄、魏征、孔颖达、姜行本一致认为那物资不能动。

他们一致认为再苦再穷也要自己撑过去,别老是想着不劳而获,就当着没有那些物资。

这明明如山如海的钱粮,却不能拿来用,杨侗也挺郁闷的。不过他也知道大家是对的。在创业之初若是权力核心圈子没有过苦日子的决心,别说成就大业了,恐怕离死也不远了!

此时一听杨恭仁旧话重提,杨侗笑道:“我们从叛军手中缴获得黄金白银、奇珍异宝无数,全部加起来也是一个天文数字!这是我们在这大半年来的收获,我认为可以动用!大家以为呢?”

杨恭仁爽快道:“这是我们之所得,完全没问题。”

杨侗道:“把黄金白银、珠宝拿出来,以1两黄金=10两白银=100吊钱的比例,将涿郡仓、黎阳仓、北平仓、临朔宫仓城、临渝宫仓城的钱兑换出来用。那些钱在库房里堆着绳子都烂掉了,一些铜钱甚至都生起了铜绿!再不用就用不了了!”

“最关键的是铜钱越来越不值钱,我担心用不了多久,铜钱会变成一堆废物,因此,在铜钱这方面,绝不能墨守陈规,哪怕欠着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花完。等我们有所收获,再一一补充也不迟,甚至可以用买到的粮食、布帛、铁锭等实物偿还……这天下大乱的,只有实实在在的东西才是无价之物。”

隋朝流通货币是开皇五铢钱,一吊百钱,文帝在世时,对货币发行认真谨慎,严格控制五铢钱的标准,朝廷信用大立。由于开皇五铢数量少,所以币值很高,一般人家几吊钱就能过一个月。

但是杨广继位后,滥发劣质的新钱,从价值上看,新钱远不如“开皇五铢”,杨广却要求与“开皇五铢”价值同等,另外由于治理不严重,各地私铸风气越演越烈,钱的质量越来越差,老百姓对朝廷的信心动摇,物价疯狂上涨。

隋五铢的信用体系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迟早被新钱取代,趁它们还有一点剩余价值的时候花出去!

对杨侗这一决定,众人都没反对。

大家虽然对金融不精通,但也知道钱越来越不值钱了,先一步换成实物,非常有必要。

第044章:以商补田

“河南道乱了、河东道也乱了!这些数目众多的铜钱怎么花?又往哪里花?”杨师道问出了两大难题。

“我听说以裴氏和五姓七宗为首的关东世家、士族对大哥支持力度非常大,他们不仅在物资予以支持,还在洛阳开设了许多粮铺,洛阳斗米价格回落到三百文左右,使得汹涌的民情得到一定程度上的缓解,再加上大量中原人口跑到我们冀州立足,因此,洛阳的粮食已经供大于求,米价还有下降趋势,这对于百姓是好事,但是对于粮商来说,却是亏本的坏消息。如果我们以一担(1担=10斗)三吊钱的价格大量买进,那些粮商一定乐意!”

“而每一个粮商背后都是一个世家门阀,洛阳的每个世家都是大哥的支持者,大哥为了保证支持者的利益,肯定乐意充当我们和粮商的桥梁。”

杨师道担心道:“殿下已经和世家门阀撕破了脸,他们会卖么?”

杨侗冷笑:“杨大人太瞧得起世家门阀的节操了。他们为了钱,连祖宗和国家都敢卖,这点颜面又算得了什么?这生意归生意,反对他们照样会反对,这是两码事。”

“除此以外,也可以和王世充沟通,这家伙杀了不少中小世家,从中谋夺钱粮,已经引起关东世家的憎恨,中原向来是关东世家的固有地盘,他们迟早会查出王世充以权谋私的罪证。钱可以藏,但数目庞大的粮食却藏不了,我觉得王世充也急着把粮食换成钱!我们与他交易,其实是在帮他销毁罪证,想必他会非常高兴。”

杨师道说道:“殿下所言极是,不过微臣觉得有一人比臣更会花钱!”

杨侗奇道:“谁?”

“凌敬!”

“哦?”杨侗笑了。

“凌敬,字敬之!河间人士,是竞选三馆一阁的寒士,他写了一篇‘商论’,并提出了‘农为主、商为辅、工为骨’的观点,对商道有着非常独到的见解!便是玄成、冲远也无话可说…并同意将其列入凌烟阁一品文学士…”

孔颖达郁闷道:“敢情在大家眼中,我和玄成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了!”

杨师道大笑:“虽不全中,亦不远矣。”

众人开怀大笑。

“我曾和凌敬有过短暂的交流,他在商道上的确见解独到,很多见解与我不谋而合,因此,我决定再增加一个商部!”

“商部,负责商业互通,以及负责商税之事。以后凡在我冀州经商者,都需到商部办理从事商业的凭证,否则……皆为违法经营,并交于刑部惩罚。”

杨师道震惊道:“殿下,商业自古以来乃是最低贱的行业,若……若为官办商部,岂不是遭天下人耻笑?”

迎着一双双震惊、不解的目光,杨侗解释道:“设立商部之事,非是一时兴起,更不是因为凌敬!而是我一直就有的想法。”

他先是将白天与凌敬的对话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大家都知道,禁止土地买卖、摊丁入亩税、以钱发饷都是抑制土地兼并,但朝廷遇到困难的时候,有时不得不贩卖土地……这年长日久下去,土地照样集中到少部分人手中,因此,土地买卖、摊丁入亩税、以钱发饷都只能缓解土地兼并进程,也就是说,只要有土地兼并,就不能彻底解决王朝周而复始现象。”

“百姓造反的根本就是土地!如果百姓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他们就会靠自己的辛勤和汗水填饱自己的肚子,满足这一点,就是天下太平的繁华盛世,反之,就是天下动荡,王朝覆灭!”

“因此,在没办法解决土地兼并的前提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百姓从土地中解脱出来,让他们即使没土地也能生存。既然土地不再是唯一的生存根本、发财之道,那么世家门阀还会大量购买土地吗?不会的!”

“当商业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即可弥补土地之不足带来的造反问题。同时,商业那巨大的利润,也能让世家门阀将目光从土地上挪开,投注到商业这个领域中来。既然世家门阀不再买土地,那肯定不会发生土地兼并这种事情。当世家门阀视土地如粪土,百姓就能继续依靠手中的土地代代生活下去。”

众人恍然大悟,一众文武顿时有一种拨云见日、茅塞顿开的感觉!

秦王真是具备天才般洞察力,并高瞻远瞩的提出了天才一般的构想!

房玄龄激动得身子乱颤,赞道:“天才般的洞察力,天才般的构想……以后再有人跟我说天才,我非抽他几耳光不可。”

杨侗呵呵一笑:“当世家门阀看到万亩良田不如一个作坊创造出的价值,你们猜猜他们会怎样?”

孔颖达喟然叹息:“都说商人逐,但这世间人,何人不是如此?届时,当然是犹如牛虻见血、蜂涌从商了!”

这个秦王,简直就是一个妖孽啊!

不但看透世事,更熟人心……这人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难道皇家血统就这么的高贵?

那是不是应该怂恿秦王多纳些小妾,多生些女儿呢?

不知孔颖达打自己女儿主意的杨侗接着说道:“当商业大兴,南来北往的商人络绎不绝,从而又带动了吃穿住行等领域的繁荣发展!吃穿住行的兴盛,又反哺农业、养殖业、丝织、手工业!而朝廷可以从中获取滔滔不绝的税收。”

说到这里,杨侗最后总结道:“一个国家的是建立在千千万万子民的脊梁之上,百姓强国家就强,百姓弱国家的强盛也不过昙花一现,一遇到不测风云,朝堂必然倾颓,就到了该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众人动容,一般的皇室子弟,都喜欢歌功颂德,忌讳听到国势衰颓言论,像杨侗如此坦然面对的人,委实罕见。

难怪杨侗未满弱冠之年,却从不耽于嬉戏,而是勤勤恳恳,从未有过骄傲自满之色,多半是这种居安思危的远见和眼光!

众人心下默叹,古来那些圣君,想必也不过如此吧?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目光中看到极大的振奋,能够追随这样一位目光宏伟、忧国忧国、居安思危的主上,是他们的荣幸!

孔颖达恍然大悟似的说道:“难怪殿下重视能工巧匠,臣今日才完全殿下的良苦用心……能工巧匠在国家层面可以打造攻城器械、改进兵甲、改进农具;在个人家庭方面,则是创造美轮美奂的商品……他们所创造的这些商品,一旦流通到市面上,同样可以为自己和国家创造财富,甚至更多……而且,这也是脱离了土地,还能活得有滋有味的生存之道!”

杨侗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这一切,都需要繁荣的商业为基础。而商业的魅力,就是能把死气沉沉的各行各业盘活起来…而这却还不够…”

“不够?”

众人一呆,复又期待的看着一脸笃定之色的杨侗。

“商品过于单一,繁荣不了商业!而宇文儒童主导的‘天工院’!会依次呈现一些惊世的杰作!”

“是何物?”

“秘密!”

众人:“……”

秦王,您太调皮了,没发现自己很欠揍么?

第045章:李靖的震惊

聊到深夜!

一群因杨侗而汇集到一起的文臣武将,才意尤未尽的散了开来。

李靖今天刚到,带着深深地倦意。

所以,杨侗再三致歉,并亲自把晚到的李靖带去了住处,好在之前没有忘记将李靖的家眷接来,不然,就闹乌龙了。

杨侗没有秦王的架子,也不算殷勤,却处处透着诚意、敬意,让李靖感到踏实,也第一次生出:“秦王不是白手起家的人,又有雄主之姿,跟着他一定能够建功立业。”

但随即,李靖不禁又有些自嘲:“不跟秦王,你李靖难道还有其它出路吗?”

在这之前,李靖对于自己的前途非常茫然,看不到一点光明,当年他在京城声名卓著,闻名于隋朝公卿之中,吏部尚书牛弘赞他有“王佐之才”;已故军事家、左仆射杨素也抚着坐床对他说:“你终当坐到这个位置”!本以为此乃仕途之起点。谁想到别人的官是越当越大,而他却越混越小,从七品的驾部另外郎,当到了从八品上的马邑郡丞,其间相差三四个品阶,说来挺尴尬的。

这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曾为杨素幕僚,妻子是杨素府中舞女的缘故。

杨素是隋朝权臣,杰出的军事统帅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奇才,凭着南征北讨、战无不胜的战绩而功高震主,深受两代帝王的猜忌。杨素死后,杨家风光不再。

杨素之子杨玄感率众反隋,被灭之后,杨府遭到了抄家的厄运,连带几万与杨素沾亲带故的人都被尽屠一空。从这方面上,没有被杀头的李靖又是幸运的。

李靖亦无溜须拍马巴结上司的习性,也就在马邑这个下郡混了多年,一身文武干略无用武之地。

想到秦王逆天册封,李靖死寂的心热切的同时,也深深的感动,同时,也信了杨恭仁所说的杨侗求贤若渴、礼贤下士。

更让他震惊、震撼的是杨侗麾下文武,除了杨恭仁、杨师道以外,没有一人是庸才,而表现得最出色的,无疑是吏部侍郎房玄龄!此人年岁不大,但那纵横捭阖的大局观,令人难以忘怀。

武将方面!

秦琼、裴行俨、苏定方都因为自己的到来,而降了职,但三将不但没有丝毫怨言,反而欣喜若狂。

这个实力精悍、上下一心、坦然率真的团队,也让李靖对未来生出了无限希望!

当然,表现得最出色的还要数身为人主的杨侗!

到得住所!

却见妻子尤在等候。

李靖心头再暖,“怎么还未休息?”

“等你呀!”英姿飒爽的红拂女起身相迎,询问道:“秦王如何?”

李靖道:“人中龙凤,有雄主之才情,也有雄主的志向,你觉得呢?”

夫妻二人,安顿家小便分道行事,李靖入宫拜见杨侗,而红拂女则游逛涿郡,这是夫妻二人多年来的习惯。

“非常不错!涿郡百姓安乐,巡城军军纪严明,我觉得,秦王的确有非凡本事和爱民仁心,这是完全不同于的刘武周、李渊的!今日有一群世家子弟临街闹事,居然被一群百姓抓去了官府,这种勇气在其他地方是没有的!百姓敢于如此,可见秦王推崇的依法治国并非只是说说而已。”红拂女将自己所见所闻尽都告诉了李靖。

李靖听后,笑了笑道:“看来我们的感观都一样。”

红拂女点头道:“对了,秦王给你什么职位?”

李靖呵呵笑道:“秘密!”

红拂女无语道:“死老头,都四十好几了,还装嫩。羞不羞啊你!”

李靖汗颜道:“的确封了一个大官。”

“有多大!”

“殿下封我为河北道兵部尚书,并且还让我统兵五万,此外,还让我当精武馆馆主!”

红拂女吃惊道:“这里除了秦王和左仆射杨恭仁,岂不是说你是第三人?”

“确实如此!”

“这是天大的信任和重视,你打算先从哪里入手。”红拂女关心的问道。

“就从军心开始。军心才是殿下能否完成大业的关键,各地军队必须要知道,殿下才是整个大隋的擎天玉柱,殿下的命令便是天令,只有如此,殿下才有足够资本去做任何事情,否则,圣命一到,强大的冀州军就会分崩离析。”李靖说到这里,接着道:“至于如何训练,需要看到军队才好作出定断!”

“嗯!那早点休息!”

……

清晨!

熟悉的号角声将李靖惊醒,李靖下意识的惊而坐起。

好一会儿,李靖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到了涿郡,而不是在突厥兵时不时南下的马邑。

随即握刀的手才慢慢又松了下来。

这时,夫人在门外喊:“药师,天亮了。”

李靖连忙走出房来,见门外除了夫人,还站着两名伤残士兵,一个拿着洗漱用具,另一个则捧着一套崭新的衣物。

连忙施礼,道:“麻烦二位了!”

一名士兵施礼道:“将军客气了!”

李靖问道:“这里,都是退役老兵么?”

另一名士兵笑道:“都是,殿下担心我们这些伤残老兵用完抚恤金,没了收入,晚景凄凉!因此尽力找些轻便活给我们做。”

“殿下做他人之不想,真是,真是心善……”

李靖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形容了,自古以来,当兵吃饭者,死了就地而埋,幸运的重伤者若是遇到大胜,还能侥幸活命,若败了败必死无疑,而由于医疗不发达,重伤者往往撑不下去,这也是一战下来,没几名重伤员的原因。

活下来的重伤员,历朝历代的朝廷都是随手打发他们回家,清明时期,还能得全抚恤金,昏庸年代,拿都一成抚恤金就不错了。哪有人管他们死活。

像杨侗这般给伤残将士安排身后事的,亘古未有。

李靖好好洗漱了一番,又从里到外换了一身。

等李靖换好以后,一小厮问:“将军是在房中就食,还是去食堂食?”

李靖看了惊奇的夫人眼,笑问:“食堂是何地?”

那士兵答道:“食堂是将士们吃饭之地,将军可去和食堂一日三餐。也可以在自己家中就食!”

李靖笑道:“那我要去见识见识了。”

……

出了住房,来到了三里外的军营。

未见其操练,就听到栅栏和营帐阻隔吼,传来阵阵喊杀之音,气势恢宏有力。

李靖眯眼看去,只见左右的刀山戟海闪动点点金光,守卫的士兵肃然分列两旁,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军营重地,来人止步,请出示令牌!”领头守兵高声呼喝,余者将长戈交叉挡路,显示出了极高的军纪。

李靖出示了令牌,确认无误之后,方才放行。

刚入营门,恰巧秦琼也到了来,行军礼道:“拜见尚书大人。”

李靖还礼道:“秦将军!”

秦琼将李靖接了进来,边走边问道:“尚书大人用早饭否?””

李靖道:“还未。”

闻言,秦琼便引李靖去食堂。

边走,李靖边打量那些操练的士卒。

很快,让李靖吃惊的一幕出现——

一座丈余高的子台,旁边有个竹梯,每个从竹梯登上的兵卒,双手抱头背向后、笔直倒下,底下有四名兵卒联手将他接住,然后将他直立放到地面上。

站稳之后,他立即去换一个接他的兵卒,而被他换下的兵卒则向来奔跑,到了一个台阶后,双手抱头,青蛙一般的一级一级向上跳。而爬上高台者,然后也向他一样背向后笔直倒下,依次类推……

秦琼道:“背摔训练士卒勇气、胆量、责任感,最主要是训练士卒信任他们的战友,在战场上放心将背后交给战友。像青蛙跳的叫蛙跳,训练士兵下肢的暴发力,让士兵拥有瞬间致敌于死地的能力。”

路过一群训练掌上压的士兵时,秦琼又解释道:“这叫俯卧撑,提高上肢、胸部、腰背和腹部肌肉力量,一举多得,对士卒的臂力练习特别有效。以往臂弯强弓只能射两百七八十百步的他们,经过这一个月的练习,竟然多射出了二三十步,相当了得的进步。”

“还有骑兵,他们装备长枪和横刀,由于手臂力量的增强,爆发力的增强,以往冲刺中的骑兵都能够以长枪刺穿两具铠甲,如今却能够刺穿两具半,甚至于三具铠甲了。步卒也是一般,彼此的力量都有着显著的提升。”

一路行走,各种千奇百怪的训练方法令李靖大开眼界,一经秦琼介绍,便能想到每一种训练方法的妙用之处。

一般来说,将军大多都是练士兵的阵法、杀敌技巧以及默契,对于士兵个人力量需求不大,毕竟战场上单兵作用不大。

所以几乎没什么锻炼士兵力量的方式,唯一的器械只有石锁,但石锁显然不如俯卧撑、蛙跳、引体向上这些运动方便有效。故而接受这种练习一个月后,将士们的力量都得到显著提升。

这种新型的练兵方式让李靖这军神都叹为观止,由衷赞叹:“这套训练方法前无古人,如此反复练习,确实比一般的锻炼更加高明!不知是哪位练兵大这发明?”

秦琼笑道:“是殿下发明的体能训练!还由许多稀奇古怪却非常有效的训练之术!尚书大人会一一看到的。”

李靖赞叹道:“殿下真乃大智之人!”随即又将头转向令行禁止动作如一的士卒,道:“真乃精锐之师!”

秦琼道:“这是最近才招募的新兵,不是精锐”

李靖不信道:“这如何可能?”

秦琼想了想道:“说是新兵也不太恰当,这些士卒是瓦岗军和窦建德的俘虏,一共有三十多万。他们当初目睹了一口气处死万名无恶不作大恶人的场面,老实得不行。修了几个月路后,殿下让人挑出两万名表现好的、老实的送到了这里!训练时间最长的不足两个月,带他们训练的人是麦仲才将军,他现在暂时负责训练新卒。”

这时,李靖才看见不远处背手站立的麦仲才,进而想起昨夜杨侗对他的介绍,这才相信这是新卒!

不过这样一来,李靖更为吃惊,心道:“两个月真能练出这等精锐的士卒?”

李靖又看向麦仲才,心道:“观此人并无特殊之处,万没想到竟是练兵大才。”

猜出李靖想法的秦琼笑说:“这是殿下的练兵之法,大家只是按练兵之法练兵而已。麦仲才将军是麦铁杖大将军的次子,为人稳重严厉、刚正不阿、赏罚分明,是诸多将军中最公正的将军,这一点我们都不如他,士兵们对他又敬又怕,背后都叫他‘麦铁面’。”

李靖听秦琼这般介绍麦仲才,不由失笑,对麦仲才又高看了几分,铁面无私说来容易,但真正做到者,却是少之又说,李靖扪心自问,感觉自己也不行。

正因为自己做不到,才对做到者敬重。

一路听着秦琼介绍琳琅满目的练兵之法,李靖脑中闪过杨侗那张高深莫测的脸,心道:“殿下果然厉害!”

突然想起新兵都如此精锐,那主战兵又该如何了得?

第046章:刘文静谋划

第046章:

随秦琼来到食堂。

李靖又看到很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眼望去,宽大的厅堂后有一个半人高的平台,几十个食物发放点竟排着笔直的长队

在最左边那支人数极少的队列中,杨侗、杨恭仁、杨师道、房玄龄、魏征、孔颖达、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苏定方、薛万均、薛万彻、薛万备俱在!除了工部侍郎姜行本,冀州文武高层居然一个不落,此时,在中间的尉迟恭正和他一样,惊奇的四周打量。

更令李靖吃惊的还在后头!

只见杨侗排在倒数第二位的杨侗,正和前方那名雅洁出尘、清秀绝伦、英姿飒爽的少女说笑。

而且不管是一众文武,还是士兵,似乎对杨侗排在最后都没什么稀奇,仿佛——习以为常!

没错!

给李靖的感觉是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秦琼立即拉着李靖到了杨侗身后。

杨侗笑着对李靖道:“药师怎么不多睡一会?”

李靖行礼道:“马邑不安宁,时不时有突厥游骑南下骚扰,一听到号角声就合不上眼。”

杨侗笑道:“我也是,一到卯时初就自己醒了来。”他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的妻子,卫凤舞,卫玄老将军孙女…弓马娴熟…有以一当十的本事。”

“微臣李靖拜见娘娘!”李靖连忙行礼。

小舞还了一礼,脆声道:“李将军无须多礼!”

见礼过后,杨侗又说道:“大家文武不同、职位不同、职能不同、使命也不同,若是强行为之,未免本末倒置了,所以大家其实很少来军营,除了一些特殊的日子,一般都在家里用餐!所以到军营食堂用餐,并非是强行执行,药师以后视情况而定。”

“喏!”李靖刚才的确觉得有点本末倒置了。若是大家都在军营里了,遇到突发的情况,那涿郡岂不会大乱了?

现在一听杨侗解释,才明白了过来。

“只不过每天早上的锻炼,却都必不可少!文臣的体能强了,不仅身体健康,在遇到危险时,也多一分逃命机会。涿郡如此,地方官员也是如此。”

李靖认同道:“世事无常,谁也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殿下这也是为大家好。”

杨侗笑道:“下面无人监督,能不能坚持,就看个人自觉了!但地方官员如果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肯定不能翻山越岭关注民生,所以,一个官员的体能、体型也是御部考核地方官员的一个项目,而肥胖如猪者,肯定是脱离百姓的人,这种人我是肯定不会用的。”

李靖点了点头,心道:“秦王殿下这考核的办法虽是稀奇古怪,但不得不说非常有道理。体胖者,都是吃出来、懒出来的,不说他贪污,单那体力都已经无法胜任百姓的父母官。”

杨侗又说道:“咱们冀州不缺战马,药师觉得这五万大军配多少骑兵合适?”

李靖答:“一万即可。”

杨侗非常意外。

李靖解释道:“中原不同于草原,多是各种复杂的地形,而且打的大多是攻城掠地之战!骑兵发挥的作用其实不大,与其浪费大量军资养骑兵,倒不如多兵种发展!”

杨侗点头道:“那如果对突厥作战呢?”

李靖道:“骑兵只能当奇兵用!”

“为何?”

“草原人自幼在马背上长大,他们骑**湛,而我们的士兵在这方面处于先天上的劣势,若是和草原人比骑射,实乃是以己之短斗敌之长。而草原人除了骑射,再无可取之处,只要抵住骑兵的冲击力,我们可以借助发达的技艺,以坚甲挡其利箭、以利刃破其皮甲,再以战术灭其主力。”

杨侗笑道:“练兵方面我是外行,怎么训练你说了算!要人给人、要物给物!”

李靖以为杨侗谦虚:“殿下的种种训练之法效果巨大!靖佩服!”

杨侗暗自一笑!他是自家知道自家事儿!

军不如李靖、武不如秦琼、谋不如房玄龄、政不如杨恭仁、法不如魏征、学不如孔颖达……他能做的就是给这些人提供发挥才华的舞台!

做好管理者,才是他的本职工作。

“先吃饭,吃完饭!你先把家人安置好,会有专人提供帮助!我也要回宫了!”

言毕,杨侗就不再言语,而是端着早餐盘子,坐到桌前,和小舞自顾自的吃起饭来。

见杨侗如此,李靖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听说有专人帮助他安家,却也不急回去了。

这个军营里的种种训练之法让他着迷不已,若不一次性看完,并一一感受,他食宿不安、坐卧不宁。

……

太原郡,与冀州有太行一山之隔。

在留守府后堂当中。

高坐着一位华服披身,眼精目灵,额角宽广,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脸色有些难看;下方是一位留着短须,气质沉稳淡定儒士。

主位者,是掌河东道政大权的太原留守李渊和心腹刘文静,两人一边对饮,一边议事

“肇仁(刘文静字),朝中发来调令,圣上封我为尚书右仆射,入阁为相,让我即刻赴任!”李渊严肃道。

醉态可掬的刘文静不屑一笑,“无非是要把大人哄去江都而已!到了江都,要杀要剐还不是圣上说了算?”

“依你之见,该如何应对?”李渊忧心忡忡。

“自然不去了。”

李渊道:“理由又是什么?”

“刘武周不就是最好的理由么?”刘文静道:“王威一再催大人北上平叛,那就去打一场败仗,若是大人在大战‘受伤’,那理由就有了。”

“败仗?”

刘文静道:“对大人而言,刘武周起事可以说是天赐良机,整盘棋都活了!太原尚有两万忠于朝廷的军队,他日大人起事,这是非常强大的敌人,如今可以借刀杀人不说,还能削弱刘武周实力,等这两万精锐消耗干净,大人还能堂而皇之重新募兵!”

李渊道:“这确实是一个机会,募集到新兵后,可以用集中训练的手段,把军权牢牢控制,然后再率领他们与刘武周作战,这样,大军就不会离开我们的身边,王威和高君雅也无话可说。”沉吟了一下,李渊接着又说道:“我们虽说以各种名目收纳了近十万青壮,只是精锐委实太少,就算以后能够堂而皇之的带在身边训练,也不过是区区两万而已,这精兵太少,不足以起事啊,如之奈何?”

刘文静笑道:“大人根本不用担心无精兵,打一两仗之后,就以‘牺牲’的名目将这支见血大军散于太原各地,然后又换上另外一批,从而达到以战练兵的目的。”

李渊眼睛一亮,“肇仁之策,妙不可言。轮留打一两个月,然后从中择精锐成军。”

“正是如此。”刘文静点头笑道:“而且,关中几大门阀不是答应大人,将会有精兵相助吗?”

李渊摇头道:“独孤氏、窦氏等世家所说的精兵在长安,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说了,我也不愿意被独孤氏和窦氏所控制,我可以受他钱粮,但军队必须由我们掌握!将来站出来夺天下的是我李渊,而不是他们……若是失败死的是我们,他们损失的只是一点点家奴、粮钱而已。若是成功,他们却可以借助军队的力量将我们架空。所以我对用关陇权贵的精兵深有顾忌。”

刘文静低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关陇权贵以军武起家,借助这强大力量先后代替西魏、北周,现在大家支持大人取代大隋,以后肯定也会有人要想取大人的江山而代之,总而言之,谁是皇帝,谁就是关陇权贵的公敌就是了……”

李渊不由得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作为关陇权贵中的一员,他比刘文静更了解关陇权贵的贪婪本质。

他想要得到以独孤氏、窦氏为首的关陇权贵支持,就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

当然了,独孤氏是他娘舅家、窦氏是亡妻的娘家,用之也是无妨,李渊就担心自己最后给他们做了嫁衣,他夺了天下,却由独孤氏、窦氏坐皇位,因此,他对这两家也深为忌讳,不到迫不得已,他真不想用关陇权贵的军中势力。

刘文静微微—笑,“大人的担心其实没必要,因为那是成功名就之后要考虑的事情。现在借助独孤氏、窦氏的力量,至少可以多出四成胜算。而且,大人现在可以借战争消耗朝廷这两万大军,以后,同样可以如此消弱独孤氏、窦氏在军中的势力。”

李渊双目闪烁着一道奇光。

第047章:做人要狠

刘文静情知李渊动心了,连饮几杯美酒后,向他建议道:“关中不止有关陇权贵,还有更多中小世家和贫民百姓,大人不妨让得力亲信在关中秘密募兵,以为内应!一旦大人起事关中必然严防……而且战事稍有不顺的话,独孤氏、窦氏这些人恐怕会摇摆不定的坐地起价,甚至还会坐视不理,如果关中有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夺取关中就容易多了,还不受制于人。”

李渊点点头,刘文静说得很有道理,“关中秘密募兵之事,我让神通和孝基去办,神通人脉广阔、孝基做事谨慎,再加上我有许多庄园、田庄在关中,此事可行。”说到这里,李渊又是一叹道:“隔壁这头小老虎,也是一个大问题啊!”

如今的冀州内无忧患、外无强敌,上下一心、君民一体,杨侗这强势崛起之态,以及对世家门阀的激进手段,直将天下搅得天翻地覆,更让人无力的是,杨侗越肆无忌惮,越得到同样痛恨世家门阀的杨广的支持。

有着杨广的全力支持的杨侗,虽没有开疆拓土,但他却可以放开手脚的颁仁政、爱百姓、广施粮、严军纪、铸精兵,又以一道檄文、一篇《马说》牢牢抓住天下寒士!

现在,哪怕杨侗大明其白的养兵百万,都没有人制约,这跟他们的畏手畏脚是截然不同的。

“大人说的是秦王吧?”

“嗯!”

李渊和刘文静对望—眼,眼中都露出忧虑之色,天下诸雄,杨侗才是他们首当其冲的劲敌。

刘文静沉吟半晌,道:“秦王大势已成,不是我们解决得了的。”

听到此话,李渊一颗心冷了下来。

“只不过我们不行,突厥的始毕可汗却可以!”

“这……肇仁的意思是和突厥联合?”李渊眼睛飘忽,虽然很想有人对付杨侗,可是和突厥人联系在一起,李渊心中还是有些不愿意的。

“突厥有百万控弦之士,一旦陈兵马邑、雁门,就能令杨侗动弹不得!辽东地区的契丹、奚族、室韦都臣服于突厥,只要这几个部族有所异动,杨侗便不敢调大军到河东。”

经过雁门之围后,大隋各个势力都意识到突厥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做事情不考虑好这股力量就会倒霉。像梁师都、刘武周、郭子和等也突厥接近的反王,直接向突厥俯首称臣……南部那些势力若不是受地盘制约,恐怕也会如此。

“这!不好!”李渊是很想寻求始毕可汗的支持,可是也怕因此而坏了自己的名声。

刘文静也看穿了李渊的心思,打了一个酒嗝:“大人应该学学二公子。”

李渊愕然!

当老子的还要学儿子?

只不过李道也知道刘文静酒品不好,见他醉了,只是笑着说道:“肇仁醉了。”

“没醉呢!”

刘文静醉眼朦胧,道:“二公子豁达大度、神武雄豪、刚毅果决,年纪虽轻,却是天纵之才。但是,大人知道我最看中他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李渊大奇。

刘文静道:“狠!对别人狠不算英雄,对自己人狠才算真英雄。”他接着说道:“关陇贵族只要联姻,就会拨动圣上最紧张的心弦,故而大人让大公子娶了太原王氏女,并引为臂力;为了交好皇家,让三公子娶皇室女!可是到二公子这儿,却娶了一个关陇权贵女子,如果是大世家大门阀还能帮到二公子,可以大人给他娶了一个破落的长孙氏,而且还是被驱逐出户了的,这不仅给予不了帮助,还因此遭皇帝冷落,这纯粹是害了二公子嘛!”

李渊默然又恍然。

以前,他常见次子宿于书房,还为其刻苦用功而喜,经刘文静这一说,才知道次子嫌弃长孙氏而刻意疏远、躲避!

那什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怕是做给自己看的,而刘文静所谓的“对自己人狠”或许是源自于此。

“更狠的是明明和三少夫人情投意合,明明相爱到骨子里,却能以伯兄、弟妹坦然相处!这,才是成大事者应有的气魄。”刘文静说得痛快淋漓!

李渊听得心惊胆颤!

刘文静爆完料,大着舌头向李渊说道:“为了大业,大人应该像二公子这样,对自己人狠、对自己狠!对别人更要狠…这突厥和关陇权贵当用则用…先借他们的力量夺取江山,以后的事情、以后解决!”

“肇仁说的是,我明白了…突厥非交不可。”

李渊目光复杂,又问道:“关中传来消息,说薛举、李轨等人有不稳之举,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把兵力收拢一二?”

“不!”

刘文静大着舌头道:“现在时机尚不成熟!大隋军队依然很强大,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名将宿将依旧很多,我们不是普通乱民,一旦起事,必然会被圣上重视,而派大军来攻灭我们!所以在没有吃掉太原两万守军,以及联合突厥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难道大人没发现圣上对杨玄感与乱民起事的态度的区别吗?”

李渊脱口而出道:“引蛇出洞!”

“杨玄感起事时朝廷精锐尽出,而当下都是郡兵、府兵在平叛!现在世人尽说圣上昏庸,而我却怀疑他故意放纵乱民作乱,从而把他要杀的人引出来。”

“你是说关陇贵族?”

“准确来说是独孤氏和窦氏。”刘文静又猛灌几口酒,提醒李渊道:“独孤氏是外戚,圣上不好直接下手;窦氏底蕴深厚,又在低调中壮大实力,却没有把柄外露,圣上也没有下手的借口!于是他绕了一个圈子,准备拿大人来破开困局,如果大人有把柄被查出,不仅大人全家抄斩,独孤氏、窦氏也逃不掉!”

李渊顿时冷汗直流,自己是独孤氏外甥、窦氏女婿,对自己下手,便可一举铲除李家、独孤氏和窦氏,他这个姨表下得一盘好棋啊!

想到这,李渊感激道:“多亏肇仁提醒,李渊险些犯大错。”

“大人,给我准备些奇珍异宝!我明日去会一会始毕可汗。”说完之后,刘文静呼呼大睡

望着丑态百出的刘文静,李渊双目中锋芒毕露,一抹杀机一闪而逝!

此人,知道李家家事实在太多太多了!

而且,他又透了多少信息给第三人、第四人……?

注:

一、《旧唐书·刘文静传》:少以其父身死王事,袭父仪同三司。伟姿仪,有器干,倜傥多权略。隋末,为晋阳令,遇裴寂为晋阳宫监,因而结友。

二、《旧唐书李承乾传》恒山王承乾,太宗长子也,于武德二年(公元619年)生承乾殿,因以名焉

第048章:凌敬谋晋阳

在河东道,有三大巨头,分别是留守李渊,副留守王威、武牙郎将高君雅!王威、高君雅看似是李渊副手,实际是杨广派来监视李渊的隋朝两大忠骨。

他们在太原做的也的确不错,太原粮草充足、武备器械堆满了府库,作为重镇,太原的兵马却很少,李渊一直以想招兵买马,王威和高君雅却坚决反对,这才逼得李渊到现在还是一个光杆司令,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以前杨广对李渊玩钓鱼执法,企图通过李渊,引出独孤氏、窦氏等关陇权贵,然后一并除掉三大家。是以令王威、高君雅对李渊招兵买马视若未见,但是当李渊真有实力谋反的时候,杨广却被困在江都动弹不得!

无奈,王威、高君雅只得北结马邑郡守王仁恭,南联西河郡丞高德儒,以此来制约李渊!但是该死的刘武周居然把王仁恭弄死了!

两人的盟友现在只剩下一个秘密发展的高德儒,正发愁之际,一人从冀州西来,这给了两人一个定心丸。

来人是冀州道新任商部侍郎凌敬。

带团来购买粮食、布帛、铁锭等物资只是明面上的任务,真实用意是与王威、高君雅接头,代表杨侗与二人洽谈李渊一事。

“王将军、高将军!明白了殿下的用意了吧!”凌敬见两人看完密信,开口道:“殿下和诸位大人的意思李渊肯定要反!但不能逼反他,因为大隋承受不了李渊造反的代价。”

“难道就这般放任李渊发展?”高君雅不甘的皱眉道。

凌敬道:“还能怎样?江都大军靠不住、燕王的中原军靠不住,;如果李渊造反,关陇权贵应者云集,关中代王自顾不暇,也帮不到二位将军!”

王威道:“冀州已定,秦王完全可以出兵啊!”

凌敬道:“别忘了,北方还有一个强大的突厥。梁师都、刘武周、郭子和可以向突厥称臣,李渊同样也行。一旦突厥出兵,冀州大好局面就会立即葬送!”

“大隋到处都是称王称霸者,反贼越来越多,势力也越来越强,说是千疮百孔亦不为过!而且,现在各方暗流涌动,很快就不仅是灾民造反了。”

王威心惊道:“还会有更多人造反?”

“灾民造反只是引子,很快会有地主豪强们跟着造反,如同李渊这般坐观天下变的世家门阀只会越来越多。二位一旦逼反李渊,关陇权贵必将以他为首,于暗中支援以钱粮、人手。河东乱,关中也会乱!真到那一步,各个势力必将从暗中跳出来。而殿下与冀州现在需要宝贵的发展时间,所以,二位千万不要逼反李渊,这后果不是大隋承受得了的。”

王威、高君雅也不是愚蠢之辈,自然也知道现在的大隋是个什么样子,经凌敬这一详细分析,顿时也明白李渊动不得!王威想了想,叹气道:“这该如何是好啊?”

高君雅怒气冲冲道:“明知道李渊心怀不轨,却不能动,真是气死人了!”

凌敬道:“二位将军忠心感人,但务必以大局为重。”

王威沉吟了一下,问道:“凌先生,殿下可有其他吩咐?”

凌敬肃然道:“首先、二位将军的处境非常危险,李渊造反前,一定设法除掉二位和忠于朝廷的军队!”

高君雅冷然道:“太原有两万精锐,不是那么好除掉的。”

凌敬暗自摇头,这二人忠是忠了,但这智商实在让人着急,想了想,索性挑明道:“刘武周就是李渊除掉朝廷军的天赐良机!他会派出这支大军去平叛,然后借刀杀人!二位若是不同意,他可以堂而皇之的以通敌之名,将二位除掉。”

“其二、刘文静等人地方官员和太原王氏是李渊支持者,你们时刻都处于李渊的监视之中…但有一点风吹草动,李渊就会知道…殿下让你二人带着忠于朝廷的大军离开太原这个牢笼。”

“其三、晋阳宫有百万担粮食、四十万套武备!这数目庞大的物资绝对不能落入李渊之手。”

“二位将军可以用晋阳宫物资为由,领大军坐镇!一能离开太原这个四面漏风之所;二能保全二位及两万忠诚之士;三能守住这批物资。”

说到这里,凌敬看了若有所悟的二将一眼,接道:“总之,李渊要平叛的话,让他重新募兵两三万!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借此机会把忠诚他的人拉到明处!如果他打赢了刘武周于国有利,也会有所损失;如果他输了,他的实力就会大打折扣,最重要的是,他的势力会暴露于眼前,以后收拾就简单多了。”

王威想了一想,道:“既然是殿下所命,我二人全力依从!只不过李渊麾下的亡命之徒委实太多,我二人怕是逃不了被刺杀的命运,我二人死了不要紧,就怕这些物资落入李渊之手!依我之见,倒不如假借刘武周威胁太大为由,将晋阳宫仓城物资,及城中府库尽数搬去恒山郡!失去了这些物资及武备,李渊哪怕造反,实力强不到哪里去。”

“行!恒山郡守是李景将军,他手中有兵两万,会全力协助二位搬空晋阳宫仓城及城中府库。”

凌敬心头大乐。

王威实在太上道了,这些战略资物确实是杨侗索要的东西。“二位将军可知李渊的兵安置在何处?”

“寿阳县大约有三万!清源县大约有四万,剩下的都以家奴的名义置于王氏田庄”

凌敬目光一闪,道:“发动二县青壮搬粮入冀!只要他们愿意在冀州安家,都可以享受到冀州百姓一样的待遇。有了稳定的家和良田,相信这些人也不愿意造反。最重要的是到了冀州后,他们还不担心李渊报复。”

王威拍案叫绝:“好一招釜底抽薪!”

高君雅兴奋接道:“把这些人抽走,倒要看看李渊怎么办?”

“如此,就有劳二位将军了!鄙人会说服殿下,全力配合此事。”凌敬笑道。

“有殿下出面,更好!”

接着,三人于细节上进行了细细的商量。

第049章:失信很可怕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李渊将准备好的金银珠宝、珍珠玛瑙等奇珍异宝交给刘文静,在十几名护卫的护送下出晋阳,以商队的名义北上,朝见突厥。

李渊记着刘文静昨天之言,去府衙和王威、高君雅商议刘武周之事,看了一脸沉重的二人一眼,开口道:“刘武周已占领楼烦、离石二郡,对我太原已成包抄之势,李某想率军出征,西征离石,再收楼烦!二位意下如何?”

王威道:“我同意留守平叛,只不过晋阳宫有粮百万担、兵甲四十万套,万万不容有失,因此,在考虑刘武周之前,必须保证晋阳宫周全。”

晋阳宫距离太原城五十里,坐落在龙山上,东城为宫城,城周七里,墙高四丈。西城为仓城,周周八里,高四丈,东西城墙相连。

最早在那修筑晋阳宫的是北齐高欢。到了开皇九年,身为晋王的杨广扩建晋阳宫,一开始只筑宫城,初名宫城,后杨坚更名为新城,以区别高欢的大明城。到了开皇十六年又筑仓城。

大业三年,杨广北巡路经晋阳,又重建东魏的晋阳宫。大业十二年,雁门之围,天下兵马集结太原勤王,无数钱粮军械也奉诏运抵。

雁门之围前,晋阳宫就和北方的太原城一样,都是朝廷在河东北部的军要要塞。雁门之围后,皇帝征调无数民夫运送许多钱粮器械北上,最后囤于晋阳仓城中。

李渊将之视为起事的物资,万万不容有失,是以对王威的担心非常赞同:“理应如此,但不知王兄有何意见?”

“刘武周有二十万众,虽说是乌合之众,但若进军太原,对百姓破坏非常大!更可虑的是突厥骑兵。”王威看了李渊一眼,继续道:“太原郡内一马平川,正是突厥骑兵天然的好战场,必将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因此,我二人认为两万大军不足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争。”

“二位的意思是扩军?”李渊一颗心砰砰直跳。李渊一直就想招兵买马,只不过遭到王威和高君雅坚决抵制,这才逼得李渊到现在都没什么直系军队,这也是李渊无可奈何的地方。如今王威同意扩军,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啊。

高君雅点头道:“正是如此。”

“扩军多少比较合适?”李渊心中乐开了花,面上却不动声色。

“两万!”

“两万?”李渊沉吟道。

两万虽然少了点,但是可以用以战养战之术,分批训练。

“对!”王威点头道:“两万新兵,再加上大人手中的一万精锐,对付刘武周这些乌合之众绰绰有余!大人征战在外之时,高将军统领一万精锐驻守汾阳,防止刘武周南下,而我兼防太原城和晋阳宫。”

李渊有些傻眼,这跟昨天设计的剧本不对啊。

高君雅道:“我赞同王将军的决定,在平叛前,务必要保证太原无事。我这一万人虽少,却是精锐之师,可凭坚城之利坚守南下的要塞。”

李渊明白了,这两个家伙是希望他李渊在外头打生打死,自己却坐享其成!

但是但是,他能咋办?

首先、自己开口着要去平叛。

其次、二人说的也在理,太原不能乱、晋阳宫不能丢,需要有精锐坐镇。和刘武周相比,太原更重要,一旦失守,他的大业都将成为泡影。

第三、说人家坐享其成也不对,毕竟,两人也各司其职,分驻各处,只要这两人分开,自己要对付他们就简单多了。

第四、三票中有两票让自己滚蛋,他能咋办?

更重要的是,李渊抵御不住两万编制的诱惑。

“若是大人有所顾及,末将愿意领一万精兵,再募两万新兵西征。”高君雅缓缓的说道。

李渊心头咯噔一跳,这俩混蛋,各掌一万精锐,若是再有两万编制,那就是四万,自己区区一万人,还不得让他们吃得死死的?心念至此,立马道:“某为留守以来,不仅寸功未立,还使境内大乱,李某有负圣恩!若是不平刘武周,唯有自杀谢罪了。”

你自杀就天下太平了!

王威、高君雅心说。

李渊接着说道:“故而,这戴罪立功的机会,还请二位将军给李某!”

王威道:“大人若能戒酒戒色、真心振作,那是再好不过了。”

李渊老脸一红,为了自污,他的确是荒唐了一些,天天饮酒做乐,又是美女又是歌姬的,而且自己好像还真的挺欢喜、挺享受的。如果当上皇帝,天下美女岂不是任由自己予取予求。

一念及此,李渊心头一阵火热。

“那就这么定吧!”高君雅道:“咱们分头行事。”

“好!李某这就去募兵。”

“嗯!希望大人早一日募全士兵。”

“李某尽力而为!”李渊拱拱手,扬长而去。

王威、高君雅相顾一眼,心中对凌敬产生了无限钦佩。

丢出了编制后,李渊果真是事事顺从,一切如他所料!

等李渊离开太原,那么,搬人、搬物就省事多了。

……

这一天晌午时分,杨侗在临朔宫宴请参与第一届‘三馆一阁’考核的所有士子、武士,以及工、医、农、水利方面的人才。

除了少数人保持冷静之外,大都面带激动之色。尤其是各行匠师,虽是坐在后面,但人人兴奋不已,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杨侗会宴请他们,毕竟‘匠’的地位是相当低的,在这乱世之中,有碗饭吃就不错了,更何况是这样堂堂正正的坐在行宫之中,这一进要告慰先祖,然后再看看祖坟是不是冒了青烟。

杨侗看着众人道:“各位是大隋各行各业的精英,能够不远千里而来,是我杨侗之荣幸,考核的结果还在拟定之中,但我其实不在意那些,只不过职位有高低,需要以名次来排名!这样,对能力较高的人才公平。”

眼前这些人,有文有武,还有来自工部、将作监、少府监、都水监的良匠,也有太医署御医!更多是来自全民各地的民间,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术业有专攻,但他们却有寒门这一个共同身份。

杨侗深知一个王朝的根基,不是妖孽人才,而是一群扎根低层的郡县级人才,这些人,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这些人不是什么妖孽人才,但执掌县级军政却绰绰有余。

“殿下英明!”

“古冀州有二十郡、166个县,每个县有五个正职!时至今日,已经排满!不过你们放心,还有别的职位给予你们!”

众人听到杨侗之前的话时非常遗憾,但后面的却让大家精神一振。

杨侗继续道:“首先是‘义学’,每一个县有两所‘义学’,每所义学需要五名老师,也即是说,这里有近1700多职位,官阶么,十品,待遇一年200担,折算成钱大约在300吊左右!”

此言一出,全堂哗然!

300吊钱=30两白银=3两黄金,而冀州物价稳定,一担米稳定在15吊钱左右,也即是说,一年的收入是两万斤米,一家人怎么都吃不完,剩余的钱可以改善生活,改善家庭条件,可以投入到下一代的教育中去。

“除了已经在冀州道安家的人,每个人都可以在教学的地方落籍安家,依制领取田地,大家根本不用担心一家老小的生活问题!”

“当了老师只是你们的起点,并不是终点,以后官府需要用人的时候,你们也可以参与科考,所以,你们当了老师后,一边教书育人,一边用心读书!你们的机会还很多!”

“多谢殿下!”众人轰然道谢,本以为这辈子就是教书育人了,谁想还有晋升的机会。一个个兴奋不已。

“当然,这也不意味你们高枕无忧。因为每个县的御史不仅监督县令、县丞、主薄执政……老师也在监督的范围之内。如果有人为了自己的前途只顾关门读书,而不用心教书,那么不仅不能参与科考,连老师的资格也被取消,并视为失信人员,作出三代不得为官的惩罚,所以,大家要怀着感恩的心去教书育人!”

“喏!”一众文人凛然应是!

“除了老师,郡级刑部司人员、县御史,也从你们之中选出,如果你们精通律法,可以到魏大人这边报名,由他考核录用!”

魏征闻言,站起来拱拱手,道:“宴会后,即可到指定的地方报名!只不过本官首先申明:千万不要不懂装懂,免得误人误己,若是一点律法不通却去报名,视为失信人员,所有权力一律剥夺、轰出冀州。切记!”

“喏!”众人应命。

之后,房玄龄代表吏部、杨师道代表民部、姜行本代表工部、宇文儒童代表‘开天院’发出了邀请,并罗列出了招募条件。

他们索要的人员不多,都是充当‘秘书’之类的职务,这类人员常居于涿郡,容易得到机会,但条件也相当苛刻……

失信!

是几大巨头反复强调的词语。

在这方面,并作出了极为严格的惩罚,不仅剥夺失信人员一生的从政资格,连三代人都不得从政。至于贪官污吏方面,更加严厉,在三代受到牵连的前提下,还登上志县、勒石铭刻其耻辱行为!

武人方面就简单了,直接扔去军队训练一个月,然后全部从火长当起,以后视军功升迁。

第050章:杨广放弃治疗

(今天签约,为本书第一个打赏支持书友——水云刹加更一章!也就是今天的第六章)

在冀州红红火火的时候,中原发生了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厚积薄发的李密趁王世充入东郡平叛之际,率领瓦岗‘蒲山公营’偷渡运河,攻克荥阳全境,击溃段达、刘长恭率领的洛阳主力于河南郡阳城!然后越过方山,从罗口袭击洛口仓,一举夺了这座重新存粮数百万担的大隋第一仓。

李密在洛口仓宣布放天下粮,河南道十几个郡百姓闻风而至,官府不敢过问,郡兵藏匿武器,各郡青壮踊跃从军,使李密在短短数天内招募到了十多万精兵,瓦岗寨的总兵力重新达到了四十万之众,声势浩大。

之后,李密伟檄天下,召中原各路反贼就仓用粮,于是中原反贼至至,李密的蒲山公营在短短时间内,就已经聚起了二三十万之众。

洛口仓失守不仅震动中原,也使东都洛阳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粮价一夜之间,从斗米三百文猛涨到一吊钱,还有上涨的趋势,因为各大世家门阀囤积于洛阳的粮食早已经被冀州‘商人’以一担四吊钱的‘高价’买了个干净。

洛阳外部无险可据,内无精兵和粮食,因此称病请假的官员高达百人之多。

这也是李密藏匿几年后再一次公平露面,他以关陇权贵代表的身份宣布自己为瓦岗寨第二号人物,这绑架关陇权贵的一记妙招,如同画龙点睛一般,在声势上达到的顶峰,引得天下瞩目、天下动荡。

李密占领洛口仓后,又令增筑兴洛城,周围四十里,使洛口仓扩大了几倍。大修营垒战壕,威逼洛阳,还撰写檄文到各个郡县公布杨广的罪状。

消息传回江都,全城震惊。

人心惶惶不安!

皇宫里,杨广听闻这个消息,手中的杯子都直接掉落地上,呆怔半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杨广呆呆的坐在宫殿,他失神发怔许久许久。

他只觉得自己失去了太多太多东西。

杨义臣费尽辛苦,才终于给宫里传递了一个口信。

一名宫女面见萧皇后:“杨尚书说骁果军不太稳定,请圣上下达清查军官。”

萧皇后惊道:“杨大人知道是谁要谋反,有证据吗?”

宫女摇头道:“杨大人只是说骁果军乃是圣上的心腹,若是有乱,必危,因此必须保证这支军队的忠诚。”

萧皇后起身道:“我去见圣上,你跟我一起。”

两人面见杨广,当萧皇后把话说完,可杨广却瞪着她道:“现在人人都要反朕,杨义臣的话怎么能相信?他定是想挑拨朕与骁果军的关系。”

萧皇后极力劝谏:“圣上,杨尚书肯定不会如此,还请圣上仔细调查,哪怕是召他进宫叙话也好。”

杨广道:“朕不是已经让杨义臣闭门思过了吗?他是如何跟你传话的?莫非是你借杨义臣之名,也来离间朕和骁果军?”

杨义臣到任之后,专挑他不想听的说!杨广一怒之下,已将之幽禁。

萧皇后无奈,只得说是杨义臣设法让一位宫女给自己传话。

“把那个宫女带进来。”

当那名宫女诚惶诚恐的被带进来后,杨广却一句话也不听她说。

“这种事情岂是你一个宫女能够管的?你私自交结交外臣,死罪!来人拉出去绞死!”

“圣上,又何苦为难一个小小的宫女呢?不管如何,她也是了圣上好、大隋好。”萧皇后为宫女苦苦求情。

杨广却冷着脸道:“天下乱了规矩也越来越不好了,朕要好好的惩治这些人!”

宫女大叫求饶,可还是被拖下去绞死。

萧皇后一颗心冰冷无比,此时皇帝狰狞无比,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晋王了。

“以后外面的事你不要管,朕自有主张!”杨广冷冷的对萧皇后道。

萧皇后苦笑告退。

她知道,杨广已经放弃了!

其实她知道,发生雁门之围事件后,杨广已经变了,先是失信于勤王之师,承诺的赏赐一样不给不说,颜面扫地的杨广魂摄气沮,已经丧失了重整河山的勇气与信心。那个曾经雄心勃勃、积极进取的大业帝已经不复存在了,他只想逃避现实,而窜身江南,以求偏安一隅。

他死之后,大隋就根他毫无关系了。至于大隋能不能传承下去,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因此,事态越来越不好的时候,把一些耿直老臣通通处死、罢黜,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圆圆满满的度过这一辈子。

当萧皇后回到寝宫,又有一位宫女过来传话。

萧皇后却苦涩的对那宫女道,“你给杨尚书回话,就说天下局面到这地步已经没办法救了,以后什么都不要再说,也别去打扰圣上了,告诉杨尚书,就说:万一惹怒了圣上,反会受到责罚迁怒。”

宫女呆了呆,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道:“娘娘,不是杨尚书!是秦王通过麦孟才将军转交给娘娘。”

“侗儿来信?”

“是!”

萧皇后闻言苦笑,堂堂一个皇孙给自己的祖母写信,还要通过外人转交,真不知外面的时局坏到何等地步。由此也能想象到江都的官员,隐瞒了许许多多她所不知道的大事。

而这一切,都是杨广拒不纳谏,使得忠臣良将不敢直言,这才令奸臣当道。

萧皇后幽幽一叹,打开书信一看,脸色为之大变,杨侗在信上说: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司马德堪等人皆有不臣之心,让杨广务必小心!并表示杨广如果不听劝说,请萧皇后设法自救,如果真有大事发生,麦孟才、钱杰会趁乱率领忠诚将士,将他们接走。

萧皇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向杨广举报,但才走了几步,却又喟然长叹!

杨侗在信上说的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司马德堪、马文举等人,个个都骁果军的高层武将,是杨广最信任的人……心想:若是圣上看到这封信,不仅不会听侗儿的,恐怕还会说侗儿不忠…圣上如今靠不住了,与其再生变故,倒不如默默地为危险的到来做准备。

心念至此,萧皇后烧掉信件,让宫女联系麦孟才、钱杰,让他们于暗中收拢忠诚之士。

第051章:罗艺谋反

这一天深夜,杨侗批阅奏疏,还在考虑之后该怎么走时,一道银蛇闪电划破长安。

长长的蛇尾带来一道巨大的惊雷,接着一颗长长的彗星划过大隋夜空,寂灭于遥远的西方。

再下一刻,一道道惨白的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空,一声声巨雷彷佛就在耳边咋响,真叫人心惊胆颤。

一盏盏明灯,在大风中摇曳不定。

“哗哗哗!”外面瓢泼似的大雨伴随着狂风不期而来。

“殿下!”一名侍女来报:“娘娘让殿下早点休息。”

听到这句话,杨侗想起那个可人的妻子,心中一暖,想起她水汪汪亮晶晶大眼睛,微微一笑,道:“王妃睡了吗?”

侍女一愣,道:“尚未安寝。”

忽然间

杨侗想到以前每到这样雷电交加的夜晚,小舞都会紧缩在自己怀里,恐惧得浑身颤栗。

心念至此,旋即二话不说的疾步出门,沿着曲折廊庑奔往寝宫。

小舞果真没睡!

她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披风,抱着一个枕头可怜兮兮的缩瑟在床头,烛光下,一双纤秀小巧的天足微微抖动,长长的睫毛眨动着,如同蝴蝶振翅。

“还不睡啊?”

尽管杨侗的声音已经放得很轻,可是小舞一惊之下,还是将手中的枕头抛了出去,抬头见是,惊喜的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这么大的人了,还怕雷?”杨侗又说了一句。

小舞委屈之极,楚楚可怜道:“这雷打的好吓人,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雨,这么响的闪电,又只有我一个人,我……”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紧张兮兮的,尤其那双溢满泪水的眼睛,像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奶猫。

杨侗坐到她身边,心疼又好笑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你在冀州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王妃,若是让人知道怕雷,没得让人笑掉大牙。”

小舞瓮声瓮气道:“我会学,慢慢就不怕了……”

声音娇软如奶糖一般,又萌又甜,娇憨无比。

借着温馨的烛光,他看见小姑娘娇嫩的脸蛋上闪耀着瓷器一样的光晕,只穿单薄衣袍的少女周身散发着醉人的香气。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她的身材曲线春山一般起伏,流畅优美……

“早点睡吧!雷声没什么好怕的。”杨侗心里暗道“惭愧”,自己的定力越来越不好了,刚刚就差点把持不住自己,虽说夫妻二人成婚已久,但是在杨侗眼中,两人都还是半大的孩子,过早圆房,对谁都不好,因此夫妻二人虽然恩爱,却没有经历最后一步。如果现在顺水推舟的做禽兽不如的事情,如果小舞怀上孩子,对她的身子那绝对是致命的伤害。

小舞感到杨侗有起身的迹象,她从后面伸出双手环住夫君的腰,将下巴枕在他肩上,小声在他耳边道:“这么晚还要走,是要出去当采花贼吗?”

杨侗反手搂住妻子,笑道:“有你这样如花似玉的王妃,我还用去当采花贼么?”

小舞俏脸一红,羞涩道:“夫君,我长大了。我我我想要一个孩子……”

杨侗深吸一口气,克住心中乱窜的火苗,笑着摇头。

“你这坏家伙!自己明明也想…却偏偏这样…”小舞气得在背上打了他一拳,嗔道:“那你就是嫌我年老色衰了……”

“哈哈!”杨侗暴笑出声,戏谑道:“您老人家今年贵庚几何啊?九十还是百岁高寿?”

小舞自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便推他一把,娇笑道:“采花贼,去吧。”

她钻进被子,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还是被子里舒服,只有傻子才不睡。”

过了一会儿,小舞忍不住又张开双眸,却是见到丈夫温柔的看着她!

刹那间,小舞感觉一颗心满满的!露出无比幸福踏实的微笑。

……

翌日一早,杨侗醒来,这睁开眼睛,见小舞小猪一般的拱在自己怀里甜甜的沉睡。

下一刻,随即察觉到澎湃大雨尤自未停,巨大的狂风吹得窗棂呜呜作响,

“难道大雨下了一夜!”

一念至此,杨侗连忙小心的移开八爪鱼样的小舞,迅速穿衣外出。

闪电撕裂着乌云,在这一片大地上空奔驰咆哮,乌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黑压压的令人胆战心惊。

狂风席卷起庭院地上的新折树木,柔软的花草早已战栗的匍匐在地,这时头顶上空那乌沉沉的天空,忽然雷光一闪而过,轰鸣声大作,倾盆大雨伴随着雷霆倾泻而下!

这一次雨珠更凶更猛,竟如冰雹般大小打在瓦砾上啪啪作响。

杨侗面沉似水的负手立于游廊前,看着密密麻麻的雨幕,心中莫名的焦躁:今年的气候极端异常,前几个月久旱无雨,才是夏初滚滚热浪已经席卷天下,而现在又是一场不知何时会截止的大暴雨。

这鬼天气,是给大隋送葬吗?

“夫君!”

便在此时,背后传来了小舞温柔的声音。

她在丈夫醒来时,也已穿衣出来,见到丈夫一脸愁容,目光变得十分温柔。

她自然知道丈夫担心什么。

今年上半年的冀州久旱少雨,好在冀州水网纵横,又有几百万灾民以工代赈的开挖水渠,加上又水车的存在,今年的冀州不但没有歉收,反而迎来一个丰年。

但是龟裂的大地土质疏松,大水乍一猛灌,塌方紧接就来。而这也是杨侗忧心之所在。

“哎!想当个勤于国事的人当真不容易,难怪史上昏君多,明君少…大旱愁、大雨愁,百姓吃不饱也要愁!他么的!真想啥都不管!有事没事的时候带上一帮恶奴,走上街头欺男霸女。”杨侗大声吐槽!

小舞吃吃发笑的安慰道:“夫君不用愁呀!”

“干嘛不愁!”

“你忘了章仇太翼说的话啦?”

“章仇太翼是什么人?”杨侗问道。

小舞听得杏眼圆瞪,一副见了鬼了表情。

杨侗莫名其妙道:“咋了?”

小舞啼笑皆非道:“章仇太翼是你师父啊。”

“……”

杨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苦笑了一声,道:“我都糊涂了。”

“我看也是!”小舞一本正经道。

杨侗给呛了一下,道:“你倒是与我说说,章仇先生都说了些什么?”

小舞顿时来了精神,鼓吹道:“章仇先生无所不能,极善占卜,有卜卦先知之能。当年先帝要去仁寿宫避暑,章仇先生极力阻拦,先帝不听,章仇先生又说,‘天有不测风云,圣上若是出行,怕是有不测。’先帝大怒,说了句:‘朕返必杀之’。章仇先生不仅不怕,还加上了一句:‘圣上怕是回不来了’。先帝随即叫人把他监禁起来,并下令‘期还而斩之’。结果先帝出宫之后,患病卧床不起,奄奄一息时,想起章仇先生说的话,又懊悔又无可奈何,于是找来圣上,告知他一定要好好留住章仇先生,说完就不在了。”

小舞接着说道:“当年他还劝说圣上,说迁都洛阳,有失根本,现在天下果然乱了。还有远征高句丽时,他再三劝阻圣上,说中原有兵灾,圣上还是不信,结果杨玄感造反。”

“这么神奇?”杨侗听得有点发毛

不怪他如此紧张——

他原本是个无神论者,但经历灵魂夺舍、借尸还魂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后,若还能坚持相信世间无鬼怪,那才真的是神经大条。

“是呀!”小舞还说道:“后来他又说紫微中枢有异星入侵,说明年必有大乱,提醒圣上要严防宫乱。”

杨侗更加吃惊了!杨广在史上确实是死在江都宫之乱,这个章仇太翼竟能窥到天机?

“有关于我们两口子的预言吗?”

小舞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下,低声道:“说咱们有龙凤命!”

杨侗吓了大大的一跳,我草!难不成这章仇太翼真是活神仙不成?说得真够准的,原本的杨侗不就是当了傀儡皇帝么?

但是自己穿越成杨侗,了解了杨侗的种种,接着逃出了王世充的魔掌。可若是按照事态发展下去,自己迟早要以皇帝的名义重振河山,这么一来,居然也说得通。

章仇太翼是绝对不可能知道自己换了一个灵魂,难道那神奇的家伙真是袁天罡式的人物。

太神奇了!

这一下子,他对这个便宜师父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再看看掌心的莲花,不由得傻乐了起来!

这莲花空间又长大了,而长大的理由,居然与战争有关,干掉的敌人越多长得越大。在跟窦建德作战时,对方的兵力比瓦岗少一半,空间长大的范围也比上一次小一半。

“下次若是遇到师父,我倒要他算一算。”

小舞奇道:“算什么?”

杨侗道:“脚跨门槛,问他:我到底是要进门还是要出门。”

小舞狂晕。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名宫女惶声道:“殿下,辽西郡丞罗艺谋反,引契丹入关!”

“好一个混账东西!”

杨侗勃然大怒。

第052章:玩票大的

(感谢书友sprayer孔乙己、行止居士打赏,感谢书友们的支持)

闪电撕扯着乌云,乌云又重新聚拢在上空奔驰咆哮,黑压压的,令人胆战心惊。

罗艺谋反的消息令临朔宫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临朔宫第三殿英武殿内,杨侗面沉似水,聆听杨恭仁禀报情况。

罗艺本是李景麾下的一个小兵,因屡立战功,受到李景欣赏,一步一步将提拔到虎贲郎将的位子上,只不过这家伙是一个味不饱的白眼狼,不仅没有感激李景的知遇之恩,当他搭上了宇文述这条线后立马向李景翻脸。

他多次凌侮当时身为右武卫大将军的李景,但常常为李景所折辱,怀恨在心的罗艺曾诬陷李景谋反。杨广压根就不信他,还派齐王杨暕慰问李景,并说:“即使有人说你觊觎皇宫,想占据京师,但我毫不怀疑。”

杨侗知道这个罗艺就是演义里的罗艺,但他跟演义中的罗艺相比,连人家半根毛都不如。

演义里的北平王威震天下,燕云十八骑所向披靡,是个大大的英雄,但真实中的罗艺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凶悍狡黠,刚愎不仁,心眼极小。

而且在杨侗看来,这个真实的罗艺还无能。

史上的他据涿郡自立,不仅杨广四征高句丽的庞大物资和武备,还有地利上的优势,涿郡本身又物阜民丰、屯兵数万,旁边还有薛氏五虎辅助,可这家伙的势力居然出不了涿郡。

这不是无能是什么?

自己都忘了治下还有罗艺这么一号人物,他老哥子倒好,不仅不安分,居然还引契丹入冠辽西。

介绍完罗艺的履历,杨恭仁接道:“罗艺很不安分,名声是顶级不好,辽西太守邓暠将军对他并没有放任,因此他的军队只有手中的六千余人,在与邓将军交战之中,已经被遏制在白狼水以北!”

“而北平郡和辽西郡之间不仅有长城,还有临渝关,此关扼住咽喉,易守难攻,只要坚守关塞,他便打不到北平郡、涿郡。”

“微臣所虑有四:一是契丹六万铁骑尽皆入幽,若在正面破不了邓暠将军,一定沿河而上,由上游绕到邓将军背后,发出致命一击。

“二、辽西郡怀远镇和辽东郡通定镇囤积大量的钱粮武备,要是邓暠将军战败,罗艺唾手可得。”

“三、在辽西郡有修路的十多万战俘,这些战俘尽是青壮不说,还都是身经百战的匪徒出身,如果罗艺过了白狼水,将平空得十余万强兵!装备以怀远镇、通定镇武备,那就是十几万的精锐之师。”

“四、辽西郡、辽东郡一旦沦陷,孤悬在外的辽东郡和辽水以东的辽东城必将失守,辽东城是一颗钉在高句丽心尖上的钉子,也是我大隋报仇雪恨的桥头堡,不容有半点差错。”杨恭仁严肃的说道。

“辽东城?”杨侗道。

杨恭仁道:“辽东城即是汉朝襄平城,城池筑在高地、险峻坚固,圣上在辽东大地上丢了百多万条生命,唯一的收获就是它了,目前由辽东太守韦云起率领两万五千隋军据城而守,给养由辽水以西的通定镇供给!”

杨侗冷冷一笑,自从他到了涿郡,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和他硬着对干,不过罗艺狂妄,他杨侗也不是好惹的,这一次他要好好的在境内立立军威。

“殿下,除了派遣大军正面作战,其实还可以派飞舟渡过辽水,让韦云起西渡帮助平叛,这样不但可以分散罗艺和契丹兵力,也可以减轻怀远镇、通定镇压力。”房玄龄轻声建议。

“不错,除此之外,还可以予以奚族一定物资,让他们佯装攻击契丹本土。”魏征笑着补充道。

杨侗目光闪烁了一会后,轻轻的摇了摇头,平淡道:“韦云起直面高句丽,不宜轻动!奚族与契丹一同臣服突厥,不可信!对付区区一个罗艺和契丹,没必要动用异族!”

房玄龄、魏征苦笑了一下,这就是属于上位者的傲气,对付一个叛徒,如果还要借助异族,那对他们来说不是谨慎,而是羞辱了。最后就算打赢了,也竖不起威望。

杨侗看着地图上的契丹,忽然有了一近乎疯狂的决定。

契丹是草原上经久不衰的民族之一,由悉万丹部、何大何部、伏弗郁部、羽陵部、日连部、匹絜部、黎部、吐六於部共治。他们每一部的实力都不强,但八部同族,相互间具有凝聚力,为了抵御共同的敌人,各部之间有联合的必要,即出现大贺氏联盟这个比较松散的部落联盟。部落联盟的职权范围仅限于共同的军事行动,各部的畜牧生产则不在管理范围内。

他们一方有难,四方支援,在草原上形成一个独特的存在。草原人也习惯性的将他们视为一个整体,不敢对他们有非分之想。

契丹居住地南到朝阳,北到西拉木伦河,西达赤峰,东至辽河。依托臣水而居,分布在西起今老哈河流域,东到东北平原地区。北燕、北魏、北齐相继都对契丹动用过武力,令其损失惨重。

到了隋初,契丹分别臣附于隋朝与突厥,在左右逢源中逐渐恢复,并在大业元年再次南下,结果又遭到韦云起主使下突厥的袭击,四万余人被俘,再次受到重创。

目前悉万丹部是契丹最强大的部落,悉万丹部酋长多伦科也被尊为大贺氏联盟首领。总兵力共计七万余众,这一次抽来六万骑,即是说,他们本土的一万兵力,分布在八个部落之中!如果借道奚族,兵出安乐郡,完全可以把他们的老巢给端掉。

但,杨侗的胃口,不仅于此。

他的目标还有高句丽小辽水以北的“△”领土,这个“△”地段是未来的辽何平原,是高句丽最主要的产粮基地之一。

而辽何平原现在由契丹、高句丽分享,大隋只占极小部分。

高句丽所占的“△”部分,下部不仅有小辽水,还有由北向西的“╱”千山山脉,这个山脉巨大险峻,且由于辽东城已经落入大隋之手!高句丽与这一片平原相通的路径是有三条:一是玄莬—麦谷—磨米—横山—后黄—武应逻—银城,二是、玄莬—麦谷—磨米—横山—银城;三是、玄莬—麦谷—磨米—银城!这三条路,银城都是迈不过去的坎!只要拿下银城……高句丽为了六分之一的国土就会丧失。

关键的是高句丽目前最大的敌人不是大隋,而是新罗。

新罗趁高句丽与大隋作战之际,一口气夺走了高句丽汉江平原,这地方可以说是海东三国最富饶的土地,高句丽与大隋休战之后,便将重心南移,与新罗打得不亦乐乎。

高句丽因与大隋争锋,元气大伤,虽说还雄居海东第一国之位,但国力跟巅峰时期相比,却是减了一半还多,根本拿不下新罗这个老二。

这也是小国的悲哀。

哪怕在大隋眼中的小小战果,对于高句丽来说,却是巨大损失。如今,他们只有二十万军队左右,除了与辽东城对峙的银城、银城共有五万兵,其他小城根本没有什么大军驻守。所以说,这时候绝对是吃下契丹和高句丽“△”地段的天赐良机。

第053章:文人的杀气

(感谢书友sprayer孔乙己、行止居士打赏,感谢书友们的支持)

“契丹和高句丽关系如何?”下定吃掉契丹和高句丽五分之一疆土的决心后,杨侗问道。

杨恭仁道:“契丹与高句丽十分亲密,大业元年明是契丹人入侵大隋,实则是由高句丽提供的物资!当年圣上刚刚登基,国内又有汉王谋反,因此,让韦云起将军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

“韦云起将军是一个传奇,一个人创造了一个战果辉煌的奇迹。”杨侗这话,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韦云起是大隋版本的王玄策。

大业元年,契丹侵扰营州,烧杀抢夺,无恶不作。由于契丹离大隋本土太远,千里迢迢地劳师动众前去征伐,成本太高,国内又有杨谅造反,于是杨广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韦云起,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韦云起这货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从突厥借来两万兵马,并且还臣服了这两万骄兵,结果在他的指挥下,将契丹打得落花流水。

韦云起不费隋朝一金一粮、一兵一卒,就打服了契丹。杨广很高兴,表扬韦云起“用突厥而平契丹,行师奇谲,才兼文武,又立朝謇谔”。

一人败一国自然是笼统的说法,但是韦云起单独一人,以一个外交官的智慧借来兵马,再将兵马慑服,最后还把契丹给打残,这个能力毋庸置疑,其中整个流程,精彩程度恐怕不亚于好莱坞大片。

感叹了韦云起的绝代风骚后,杨侗接道:“也就是说,契丹与高句丽交界并没多少兵力了?”

杨恭仁不解其意,不过还是认真答复道:“北扶余城是高句丽在草原上唯一的坚城,经过几百年的修葺,论城池之坚固,或许比不上大兴、洛阳,但也不会逊色多少。不过因为它位于高句丽和契丹分界中间,几百年都没有经历过战事,所以防守力量极为薄弱、士兵都非常懈怠。目前有放牧为主的百姓十多万,分布在平原上耕种的百姓四五十多万众。而守军不过五千人而已!倒是在银城驻有两万大军。”

“索性借这一战,玩票大的。”杨侗冷冷的说道。

“怎么玩?”

“吃下契丹,以及高句丽小辽水以北的国地和人口。”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胃口真是大。

“大有可为!”房玄龄眼中闪过一丝丝睿智,“契丹精锐尽在辽西,本土几近无兵,如果能够借道奚族,一口气就能够将之吃个干净!之后,利用契丹与高句丽的亲密关系,诈开北扶余城!”

“银城守军得闻北扶余城失守,必然出兵援助,到时候于道中埋伏,吃下援军后,再诈银城。接着兵分两路,一路克后黄、横山、一路克磨米、麦谷。陷入四面包围的武应逻,不战而获。”

“然后以少许兵力驻守麦谷城,阻止玄莬援军,主力迅速南下,绕过新城,直取兵力不多的盖牟、安市二城,如此一来,银城又成为了孤立无援的孤城,到这时候,只需行以疲军之计,就能击垮这两万守军。等到高句丽援军从平嚷赶到时,大事已定。”

杨侗点头道:“正是如此,这一仗的秘诀就是快!”

“药师,你和裴行俨、苏定方,带所属三万大军,人人皆骑,迅速驰援邓暠,绝不能让罗艺打到白狼水南岸,尽力把敌人歼于辽西。”

“仲才,你和薛万备调北平郡民团兵驻守临渝关,并将修路战俘迎入北平郡。”

“薛万均、薛万彻,你们兄弟领两万大军沿海绕过辽西战区,直抵通定镇,并设法将这一场大战役告诉韦云起。”

“喏!”七将应命。

房玄龄拱手道:“殿下,微臣请命为二位薛将军的军师,居中策应。”

杨侗也觉得二薛还不具备名将的水准,有房玄龄当军师将会更加稳妥,想了想道:“准了,安全第一。”

房玄龄道:“殿下放心。”

杨侗继续道:“至于北部战场就交给骁果三营,和我们玄甲军了”

“玄成,你领渔阳民团,协助仲才他们安置安抚北平郡战俘。至于冀州境内的大小事务,由左仆射兼理。”

“喏!”众人热血沸腾。

魏征目光森冷的抱拳道:“殿下,微臣有一建议,不知当不当说。”

“玄成请说。”

“殿下,如今国内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未来几年,或许十几年都处于内战之中,我冀州无暇顾及外族,因此,臣建议借这一场外战,震慑周边异族。”

“玄成所言甚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杀不足震慑异族,如此也好,殿下就借助这次机会,彻底让辽东各族势力不敢动弹。”杨恭仁点头道。

“这不够!”魏征摇头道:“对待外族不似对待我国内,他们以草原大漠为生,结部落为居,没有城池房屋,对待他们根本不需要什么谋略,打的就是实力,他们最为敬佩畏惧的也是强者……臣以为必须严惩,而且不能有任何留情,回旋之余地。”

魏征并不帅,普普通通、貌不惊人。史书上也记载他状貌不逾中人,连一般人都比不上。但他此刻神采激扬,别有气势,很有愤青无畏无惧的感觉。

杨恭仁道:“那依魏大人之见,应该怎么处置?”

“杀!”魏征毫不思索道:“杀他个片甲不留,就算没有杀光,也要全部抓来修路、奴役他们一辈子。”

杨侗大感意外,怎么也想不到身为文人的魏征竟有这等杀气、霸气。

其实杨侗想不到的还有很多,魏征这家伙从来就不是善男信女:史上的魏征在李靖灭掉突厥之后,就很霸道的给李世民上疏,最关键的思想就是“突厥自古至今,未有如斯之破败者也。此是上天剿绝,宗庙神武,且其世寇中国,百姓冤雠。”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突厥人面兽心,留之必有祸患,应该把他们尽数杀绝,来一个种族屠杀。

这把杀伐果敢的李世民都吓到了。

所以说,魏征在种族方面就如愤青一样偏激。

“臣复议!”孔颖达站出来附和道:“臣同意魏大人的主张,但这还不够。不但要杀,还有在边境筑京观……”

众武将傻了眼了,这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狠,到底谁才是武将啊?愣了一愣后个个赞同复议。

“对内需要执行诛恶道,抚万众的王道;对待外族就需要绝对霸道,既然契丹有这胆子入侵,那就借此机会把契丹从地图上抹平!然后将那片广阔的平原用来当马场养战马!”杨侗冷声道。

“殿下英明!”

一众文武崇拜的说道。

接下来,大家针对军队调动、军器物资、协同作战等细节做详细详谈,直到再无异义方才各司其职,冒雨准军出征。

第054章:拿下契丹

三天后,契丹。

在地图上看,契丹的领土像一只向西行走的脚,以西辽河为界,南部是脚掌,北部是脚踝以上的小腿,

契丹人逐水草而居,繁衍人口,虽谈不上锦绣绫罗,倒也丰衣足食怡然自乐。契丹人崇尚生殖,男女都以繁衍后代为第一要务,因此他们的对外征战大多以争抢女人为主,这也是契丹在经历了北齐和隋朝两次毁灭性的打击后,总是能迅速恢复元气的根本原因。

一个月前,他们在罗艺的鼓动下,决定入侵大隋,让他们的战马在大隋的土地上驰骋,杀戮大隋百姓,强占有大隋的女人和财物。

整个契丹大约有五十万人口,悉万丹部是契丹最强大的部落,生活在‘脚掌’前部,它西接奚族、北邻霫族、南依大隋。被南北走向的托纥臣水从中穿过,河水两边都是低缓的丘陵草原,丰美的牧草养活了悉万丹部近十万族人。

只见悉万丹部位居托纥臣水西边,一望无垠的草原上,成群骏马、牛羊正悠闲的四处游走,一顶顶白色毡包错落有致的散布河边,阵阵炊烟缓缓,与空中飞翔大雁,衬托出草原壮阔的美。

然而,就在悉万丹部百姓,正安逸的准备晚饭时。

“唏律律!”

一阵急促而嘹亮的马蹄声骤然响起,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条黑线逐渐变粗,隐隐雷声传了过来,脚下大地在颤抖,随着一阵绵长嘹亮的号角声过后,只见不下四万之数的大隋铁骑仿佛来自地狱使者,挟裹着无法匹敌的威势,如天崩地裂、海啸惊涛向悉万丹部冲了过来。

在汹涌的大军之中,一面耀眼的“隋”字赤旗下,身穿明光铠,手握裂天槊的杨侗带着秦琼、罗士信、牛进达、尉迟恭冲在最前面。

望着前方的部落,杨侗森然道:“凡过车轮男子一律斩杀,女的全部为奴。”

“是!”四将应声归队。

“杀”杨侗脚下的骏马加快速度。

可怕的动静,已然惊动了悉万丹部的百姓,留守士兵匆匆集结后,望着一片赤潮般的骑兵,纷纷吓得发颤。

如今的契丹内部空虚,他们不过是契丹的二流角色而已,如此可怕的大军,岂是他们可以媲美的。

“快逃,快逃啊!”

随着一名契丹男子惊慌的喊后,整个部落彻底乱了,大批契丹男女四下逃窜。

只见罗士信手中宝弓拉成了满月。

嗖!

一根锋利箭矢瞬间洞穿一名企图逃跑的契丹士兵,血腥的屠杀开始了。

浩荡的大隋铁骑如虎入羊群冲进了部落当中,锋利的骑枪洞穿契丹士兵的身体,大肆的杀戮了起来。

整个战局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杀,骁果军本就是天下精锐,根本不是区区一个契丹部落可以抗衡的存在。

冲在最前面的杨侗大杀一阵后,望着鼓起勇气向着他冲来的几名契丹士兵,锋利如刀的目光一扫,策马冲出。

槊影闪烁之间,便将几人斩落马上。

“饶命,饶命啊!”望着大肆杀戮的大隋铁骑,突然一名满头白发的契丹老头跪在地上,不断的叩头求饶。

杨侗高声道:“契丹忘了大业元年的教训,时隔不到十三年,就入侵我大隋疆土,今日我杨侗以大隋的名义,将你们这些狗东西通通诛杀,以正大隋威严。”

“什么?”老头面色煞白的跌在地上。

杨侗目光一片冰寒,毫不留情的一槊洞穿了这个老头,这人也不是善良之辈,他不是不想入侵大隋,而是老了、走不动了。

“杀!”不远处的尉迟恭手握马槊,好似杀人机器一般,凡是靠近者,非死即伤。

仅仅小片刻的功夫,整个悉万丹部血流成河,尸骸如山,凡是成年男性,一律被斩杀,至于女子和孩童,则在大军有意避让之下,一个个跪在地上颤抖。

不到一个时辰,这一场屠杀便已平息,托纥臣水已被鲜血染红,尸体遍布河流西岸,悉万丹部男子和老人几乎被杀绝,一群群妇孺被驱赶着向数百顶营帐集中,足有四五万人之多,哭声震天。

杨侗看着已经被平定的悉万丹部,冷声道:“怒涛军就近寻找刚刚杀的绵羊烧烤,狂澜军、海啸军收拢牲口,全部关进圈里。玄甲军搜寻金银珠宝。吃可以、杀也行!谁也不能玩女人,违者军法处置。”

有些事情可以允许,但色这一方面必须把牢关口,一旦把这头魔鬼释放出来,大军以后就不好带了。

“喏!”

“殿下,真要把牛羊、骏马送给奚族吗?”

契丹的一半牛羊、骏马是借道的代价。此时望着漫山遍野的牛羊、骏马,牛进达很不甘心的说道。

罗士信非常赞同:“就是啊,凭什么给奚族那些王八蛋。”

秦琼虽然没说话,却也是一样的表情,随着将士收扰而来的牛羊、骏马少说也有两百多万头。

就这么送人一半,谁不心疼啊?

杨侗道:“说说而已,你们还真相信啊?”

“啊?”四将大怔、大喜。

“啊什么啊?”杨侗淡淡一笑:“我大隋迟早与突厥决一死战,而奚族是突厥的走狗,我能放心他们在我们头顶上生存吗?等完成这一次大战役,再转过头来收拾他们!”

“还有霫族!”

“还有室韦!”

“还有靺鞨!”

“还有高句丽!”

“新罗!”

“……”

几名将军生怕杨侗忘记似的一一提示,语气之中满含腾腾杀气。

“打住!”见几个杀胚没完没了,杨侗问道:“我问你们,你们知道大隋有多大吗?知道天下有多大吗?”

四将无言以对。

“自己看吧!”杨侗将一张手绘递了过去,这是他根据自己的记忆,画出的一张亚欧大陆立体图。

一条条大河、一片片山脉,还有那起伏的海岸线,非常直观的呈现在了四将眼前。

“我的老天!还有这种像立了一样的地图?”

“我的老天,天下居然这么大?”

“大隋居然这么小?”

一个二个目瞪口呆。

“对了!天下非常非常大!大到你们无法想象。”杨侗觉得本族古代之所以一直没有拓展多大的领土,关键在于他们缺乏对地理知识的了解,通俗来说就是:未涉深山,不知江湖之远。未见沧海,不知天地之大。

此时,见四将一时怔住,于是介绍道:“整个天下具体有多大,需要我们一代又一代去征服。远的就不说了,单说这辽东,就大得令人无法想象,在辽何平原以北,还有嫩江平原,鸭渌水以北,也还有松花江平原,三大平原可以通称为辽东大平原,这个大平原若是开发利用起来,每年产出的粮食供我大隋全国上下都不成问题。更关键是这个大平原平坦肥沃,既不担心干旱,也不怕洪涝。”

四将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

“其实我也不贪心!”杨侗指着突厥、霫族、室韦交汇处的太尔河源头,道:“以太尔河为起点,沿着大兴安岭的山势修一道长城到大青山、阴山,再延伸到五原、敦煌、伊吾。然后往西南方向修到鄯善、且末二郡。而辽东这边,从太尔河源开始,划条直线到哈二滨,由此,再修到海参崴,海东半岛呢,则在最狭窄的三十九线修道单独的长城,让高句丽、新罗、百济在小小的半岛后面打。”

古代内战多于外战,长城修得东一段、西一段的,一到天下大统,内部的许多长城就失去了作用,修了也是浪费民力财力,总体来说,防御的都是自己人而已。

杨侗要修就修一道真正庇护本族的长城,现在的大隋北边几乎都反了,但这不要紧,反正长城不是一天修成的,现在先修自己领地内的长城,以后收拾掉一个突厥走狗,就往西部修一段,迟早会把整个国土保护起来。

“长城外面那么多的土地,不要的话多可惜啊。”尉迟恭依依不舍的说道。

杨侗大汗,这家伙比自己还贪心。

“不是不要,这道预想中的长城,是在保护本族不受外敌入侵的前提下,再对外扩充。第二个原因是许多地方现在还不适合生存,太冷了;第三个原因是我族人口现在不足,长城修得太远,那守御起来也是一个负担。”

尉迟恭点头道:“那咱们都加把劲,回家后,跟自家婆娘拼命生孩子。”

“噗!”

“噗!”

“噗!”

秦琼、罗士信、牛进达狂笑出声。

杨侗笑道:“敬德这想法要得,值得大家学习!回去后,先给士信找个正妻。”

秦琼赞同道:“理应如此。”

翌日清晨!

杨侗一战击溃了何大贺部,屠杀了近万名企图反抗的契丹男子后,余者全部俘虏,这些人都是免费的劳力,在没有压榨他们前,杀了可惜。杨侗也不怕他们逃跑,因为入侵草原的除了战力,还有几万名民团兵,这些人的作用就是前来打扫战场的。

覆灭了何大贺部后,随即又东进灭了松黎部和吐万侯部,短短十天时间,契丹有十余万人被杀,剩余的契丹人全部被俘,只有极少部分向北逃入室韦,或者向南逃入奚族。

契丹一时狂妄入侵大隋,却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在这一场大屠杀之中,大隋以极小的代价,歼灭了盘踞了辽东无数年的契丹这个古老民族,俘虏三十万众,缴获了数百万头牛羊、马匹,其中上好良马就有二十八万之多,金银珠宝、珍珠玛瑙,宝石玉器、翡翠珊瑚……更是多不胜数。

第055章:六花阵克敌

而就在杨侗率领大军纵横驰骋于契丹本土之时,李靖与邓暠联军,度过白狼水,与契丹精锐决战于北岸、柳城南郊五十里外。

李靖与邓暠联合在一起,有五万人,而罗艺和契丹人也不过是六万左右。

只不过隋军尽是步卒,而敌人全军皆骑。

但是主战的李靖三万大军却摆出了一个非常厉害的阵式,这个名叫六花的战阵是李靖结合诸葛孔明八阵图的基础上推演的一门阵法。李靖潜居马邑多年,见到突厥骑兵纵横无敌,便经常思索以步克骑的战阵,这个六花阵就是那个时候推演出来的。

接手大军后,李靖便以此阵练兵,大阵中有小阵,阵阵连环,厉害之极。

“好一个六花阵?”在指挥塔上观战的邓暠望着战场中的隋军,赞不绝口。

他也是兵法大家,看了一会儿,就能看出六花阵的不同凡响之处。

六花阵分了方阵、圆阵、曲阵、直阵和锐阵五种阵型,五种阵型又各有数种变化,共有数十种变化,就算是邓暠也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参悟,指挥者根据不同的敌情、地形攻防等布列不同的阵型。

六花阵中以中军居中,右厢前军、右厢右军、右虞侯军、左虞侯军、左厢左军和左厢后军等六军在外,六花阵大阵包小阵,大营包小营,各阵营相连,不同兵种之间相互配合,看上去极为复杂,极为玄妙。

“故弄玄虚,汉人就是如此,我骑兵一次冲击就能将这些人尽数斩杀。”契丹一名酋长望着缓缓前移的大阵,很是不屑地说道。

“不能小觑汉人。”

浑不知后方大变的契丹大酋多科提醒道。在这种情况下,李靖不仅以步对骑,还主动出击。要么是他迫不得已,要么就是有绝对把握。

“罗将军,他们是在干什么?”多科望着越来越多的士兵,这些士兵除了拿着各种武器,还有许多面旗子,这些五颜六色的旗子看上去十分怪异,而且这些士兵聚集的方位也不一样,居然不是聚集在一起的。难道就不怕被大军一队队吃掉吗?

“这是中原军队的战阵。”罗艺目光闪烁着复杂之色,中原战争史源远流长,从古到今,军事家们写下许多兵法韬略,发明了各种各样的阵势,利用最少军队发挥最强大的战力。当然,不是所有将领都能布下阵势,也不是所有将领都能发挥出阵势最大威力,有的阵势布下了只是有其形,而无其神。也不知道李靖布下的阵势会是什么样子。

“哈哈,这个李靖肯定是怕死。”等到三万大军全部出现时,多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远处的大阵道:“看看,他的大纛之下,大约有数万大军,而在大军外却只有数千人方阵,这不是怕死是什么?”

不光是多科这么想,其他人也都如此,眼前的六花阵,外面有六个三千人组成的步兵方阵,宛若是花瓣一样,而在大军的中间位置,大纛周围却是一万多人的圆形方阵,且多是骑兵组成,护卫着中军大纛,外弱内强,就像是花蕊一样,让人无法理解。

三千精锐虽然很多,但在几万骑军中根本经不住一个冲锋,只是罗艺却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方阵,他从没见过这种看着极为简单的阵式。

按照一般人的作法,或者是兵马平分,或者就是聚集大军,御敌在大阵之外,可这个古里古怪的战阵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派一个万人队进攻。”多科想了想,作出了决定。

“大酋,我去。”说话的是一个酋长,话音刚落,他就率领一万骑兵朝前面六花阵杀了过去。

万名骑兵令大地一阵阵颤抖,气势汹汹,极为强悍。

排在前面的是裴行俨,他望着呼啸而来的契丹兵,脸上不见任何惊骇之色,而是对将士们说道:“不过是一万只兔子冲过来就是了,等下盾牌一起,你们做的事情就是刺,顺着缝隙直刺就是了。等到我喊让开的时候,就让出一条道路来。”

“是。”

裴行俨的声音在三军之中响起。

“举盾!”裴行俨一声大吼,瞬间就见第一排士兵举起一面大盾,盾牌约有人高,数名士兵靠在盾牌后面,一起抵挡即将冲过来的战马,战马冲击力很强,只有数人合力才能勉强抵住。

“刺。”裴行俨一声大吼,瞬间就见数百长枪从盾牌的缝隙中刺出,瞬间就传来战马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一道道血光狂飙而出,瞬间就沾满了大地。契丹人的攻势瞬间受到阻挡。

当然在六个花瓣中间部位,还有不少的骑兵顺着缝隙冲了进来。

“出击。”

中军的李靖瞬间下达进攻命令,苏定方率领骑兵冲了出去,瞬间就将大阵中间的缝隙堵上,而在周围,还有一些步兵,端着长矛纷纷刺出,给冲进来的契丹人造成巨大的伤害。

“快,冲出去。”这名酋长发现了不妙,一万大军一起冲进来,但是一部分人被盾阵阻挡,一部分是冲进来了,却是分了几个缝隙,大军进来后并不能形成战斗力,很快就被分割成了几个部分,而敌人却是一起出击,一名士兵要面对两三个甚至更多人进攻,很快就被对方砍杀,他想也不想,就寻找了一个缝隙冲了出去。

“哪里走!”李靖看得分明,张弓搭箭,一声厉啸,就见这名酋长落下战马,很快就消失在乱军之中。

“好一个李靖。”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探路的一万士兵,一个时辰不到就被消灭了,真正逃出来不过千人左右,其余的人都陷在大阵被灭掉。

多科听着逃回来的士兵诉说着大阵中的情况,忍不住道:“汉人虽然懦弱,但是他们阴险狡诈,在大阵之中,能以绝对的优势来击败我们的勇士。”

逃回来的士兵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武器,连人都没看到就死了。多科知道敌人利用阵势,合理的分配兵力,达到以多击少的目的。

“那就出动所有兵马一起对付李靖。我就不信,不能击败李靖。”多科大吼道

罗艺道:“他们分了六个小方阵,只要我们一同进攻,他们就无法相顾,即使到了阵中,我们也能发挥骑军的优势,击败六个小阵的力量,然后一起杀向中军。”

多科道:“就这么办。”

全军一分为六,同时朝六花阵的六瓣花瓣杀去。

“学聪明了,不过,就这样就想破六花阵,恐怕还不够。”李靖望着呼啸而来的大军,嘴角露出不屑笑容。

在李靖的指挥下,六个花瓣瞬间转动,一辆接着一辆战车忽然呼啸而出,瞬间挡了连续而来的敌兵。逼得骑兵不得提马改道。可是全军速行进,前面的士兵一停,便被后来者撞了前去。

刹那之间,人挤人、马挤马,动弹不得,被一支支从盾牌缝隙中疾刺而出的枪支尽情刺死。

“怎么回事?”多科正在进攻,忽然发现前面士兵一阵大乱。

“是战车”一人大声说道。

但,这是战车么?

其实都一些临时拼装的粮车、马车,三支叉而已。

只是这些玩意却显出强大的战力。最起码把骑兵速度和冲击优势抵消了,而且还使大军分散开来,被里面的敌人以绝对优势歼灭。

见敌人全部入阵,等了许久的李靖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只见六个花瓣往两旁一分。

敌军攻势稍稍一快

多科大喜道:“敌军撑不住了,给我杀进去。”

此时呈现在契丹骑兵面前的是一支身着重甲的陌刀手,陌刀身在阳光照耀下,是对付骑兵的法宝之一。

随着这一支军队的出现,契丹骑军被杀得一片人仰马翻,战马惨嘶。

这一切都在李靖的意料之中。

骑兵的冲击力可怕吗?

非常可怕。

在正常情况下陌刀手阵能挡得住骑兵吗?

一定挡不住!

但是六花阵环环相扣,兵种之间相互配合,取长补短!

各种拼凑的‘车’已经将骑兵最强劲的冲锋给抵消掉了,弓箭又射乱了突击阵型,阵式又分散了敌军的力量,缓缓前行的骑兵冲击力根本撼动不了经过特别训练的陌刀手。

没有冲击力的骑兵,还是陌刀手的对手吗?

在最前沿的陌刀手用实际行动来宣告结果。

陌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砰……”的一声巨响,刀与马上骑士来了一个亲密接触,那无坚不摧的力量,直接压着骑士的身体,刀刃破开了他的肚子,那股力量丝毫没有因此而有所减弱,继续劈砍在了马背上。

人马俱碎。

尽管一波又一波的契丹骑军如狂涛骇浪般的冲击,但陌刀手却如海边的礁石,任敌军骑兵冲击,他们却巍然屹立,最初的慌乱已经消失,陌刀手越来越镇定,开始发动主动进攻,如一堵墙一座山向前推进,每前进一步,都将数百名契丹骑兵绞杀在刀下。

罗艺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将士们就这样一瞬间被斩杀了,一点浪花都没有起来,极为轻松,连做出调整的时间都没有,就死在对方的陌刀之下。

“如墙前进,人马俱碎!”李靖看到陌刀手的厉害,忍不住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杨侗一直说陌刀是克骑利器,甚至不惜动用王权干涉李靖练兵。

李靖原本有些不舒服,直到此时,亲眼目睹了陌刀手的威力,才发现杨侗是何等的英明。

前面有陌刀手层层推进,两边有长枪手突刺,外有游骑清除漏网之鱼。

大局已定。

望着拼命往外冲杀的罗艺,李靖令旗一指,早已按捺不住的裴行俨策马冲出阵中,一个冲刺之间,马槊带着一股无敌的威势,向罗艺杀去。

“好强!”

如此可怕一击让罗艺面色雪白,槊虽未到,但那恐怖气势,却似乎将他禁锢住了,绝世猛将与一流武将之间的差距顿时展现无余。

当罗艺用尽全身力气阻挡上去后,却发现架了个空。

裴行俨最恨这等卖国叛,出手毫不容情,威猛绝伦、气震山河的一槊由下而上。

劲风狂飙呼啸,罗艺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应对,只能纯粹依靠感觉在胸前横槊抵挡!

“噗”地一声闷响,银色槊刃长驱直入,刺入了罗艺的心脏。

以一边倒的屠杀姿势结束后,李靖与邓暠不费吹灰之力夺回柳城(营州城),李靖则挥师东进,邓暠留五千精锐守城,亲率一万五千余人开进契丹本土,负责打扫战场。

第056章:薛万彻遇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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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

银城以北约五十里外,有良田万顷,是高句丽重要的产粮基地之一。

这里除了广阔良田外,便是低缓起伏的丘陵,丘陵上分布着大片森林,小的有数亩,大的数顷,就像一颗颗美丽宝石镶嵌在辽河平原这片辽阔而丰饶的土地上。

清晨,大雾笼罩着原野,乳白雾气仿佛天上飘落的幔纱,使天地间变得茫茫一片,只有到百步内,才会发现丘陵的小半山上有一条又宽又深的水渠!

再走近,会在干涸的水渠中发现许许多多大隋士兵,这正是房玄龄、薛万均率领的一万五千大隋士兵。

房玄龄的任务是消灭支援北扶余城的高句丽军,银城的两万士兵便是他们猎杀的对象。

房玄龄已经得到杨侗占领北扶余城的消息,他将大军一分为二,自己和薛万均窝在水渠里等候高句丽援军,由薛万彻领五千名伪装成高句丽人的士兵夺银城。

这时,一名斥候翻身下马,“卑职参见大人!”

房玄龄笑问:“可有收获?”

“回禀大人,一万五千名高句丽军已至八里之外,正往这边疾速而来”

“可有骑军?”

“未有。”

房玄龄估算了下时间,道:“通知殿下,做好接战准备。”

“喏!”斥候扬长而去。

薛万均兴奋的问道:“大人,咱们是不是也该准备了?”

各方都传来了捷报,而他们这里还没开始,也难怪薛万均如此着急。

房玄龄笑道:“可以了!”

薛万均立马下达作战命令,一万五千名隋军已经准备就绪,等待着进攻的命令。

天地之间的气氛骤然一紧。

房玄龄全神贯注的打量着山下的良田,他清晰的看到收割后的田里,有一个个花秃秃、参差不齐的谷草把子,从大小规模以及草垛子上看,今年的高句丽迎接了一个丰年,可是据高句丽百姓说,这里旱不缺水、洪不怕涝,年年收成差不多。可见这是一片土地肥沃的宝地,比关中、中原还在适宜种粮,产量还高,若是全部利用起来,不说富甲天下,但至于可以让冀州自给自足。等战事结束后,一定说服杨侗继续在这种粮,而不是全部用来当马场。

这时,大树上的哨兵传来低喊声:“大人,敌军来了。”

房玄龄也看见了,只见南边奔来大量高句丽兵,队伍明显比较乱,借着初升的朝阳,甚至可以看到一个二个都冒着热气。这是长途狂奔之故,他在五十里外的这里埋伏,除了地形好,更重要的是敌人到这儿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一旦战事暴发,哪怕是激发潜能的奔跑,也跑不了多远。

大隋与高句丽之间,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在辽东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死了太多太多的同族,这仇恨已经不是国与国之间的事,而是上升到民族之间的血海深仇,所以,房玄龄要将所有高句丽援军斩尽杀绝,绝不留下一人,连战俘也不需。

高句丽军越来越近,源源不断,房玄龄从身边的士兵接过一把七斗弓,奋力张开,将鸣镝发射出去。

凄厉的声音霎时响彻开来。

“为死难的同胞复仇!”房玄龄嘶声大吼。

“为死难的同胞复仇!”

“为死难的同胞复仇!”

以逸代劳的隋军齐声大吼,在薛万均的统帅之下,立刻从房玄龄的身边一一呼啸而出,向着下山冲杀而去。

隋军俨如溃堤的海潮冲下山丘,向仓惶的高句丽兵汹涌杀去,突然杀至的隋军使高句丽军猝不及防,他们心中慌乱,大多数人都想到了逃命。

隋军飞驰而至,箭如雨发,将高句丽兵射得一片人仰马翻,隋军虽然没有组成阵型,但队伍并不乱,他们五十人一队,在队正的率领下,在高句丽军中奔驰杀戮,一个个怀着复仇之心,杀得毫不手软,一队队士兵就像无数把锋利匕首,将高句丽军割裂得七零八落,死伤惨重。

银城城守高惠贞在百亲兵的拼死保护下向北逃窜,尽管他知道隋军人数并不多于自己,但他却无法控制丧失斗志的大军,也无法组织有效反击,他心中大恨,大喊道:“速令渊支忠反击!”

渊支忠是高句丽第二家族渊氏子弟,是另一支军队的副将,此时他也是心急如焚,命令士兵反击隋军。

但先机已失的高句丽乱成一团,又被隋军分割包围,纵是孙武再世也挽回不了败局,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异族将军?

这是一幅极为壮观惨烈的景象,精疲力竭的高句丽军在混乱中仓惶逃命,他们绝大部分心寒胆裂,无心应战。

一万五千隋军在敌群中追赶杀戮,一路伏尸累累,追出十余里,一万五千高句丽军死伤已超过七成。

薛万均手执弓箭,一直盯着高惠贞,当十几名亲卫保护他从右侧杀出,他的整个侧面便暴露在薛万均视野下,他张弓便是一箭,两石强弓箭力强劲,从侧面一箭射穿了高惠贞的脖子,高惠贞一声闷叫,栽下马去。

薛万均大喜的挥舞大刀,迅猛杀上,一连劈死十几的亲卫,见到高惠贞还没咽气,他一刀削下首级,来回飞驰大喊:“高句丽主帅已死!高句丽主帅已死!”

房玄龄就在等待这一刻,当他看见挑着人头飞驰的薛万均,便知道这一战胜券已在握,当即下令,“吹号回击!”

‘呜!’隋军吹响了号角!隋军停止追击,迅速整顿队列,一双双目光不怀好意的看着向前逃窜的高句丽兵

“哒哒哒哒!”

就在此时,令天地震荡的马蹄声大响。

数万大隋铁骑从北方杀了下来。漫天箭雨,带走了一波又一波高句丽军的性命。

高句丽军四散而逃,却被两翼骑兵一一猎杀,而调头后退者,正好迎上了迎阵以待的大隋步卒。

“杀!“薛万均一挥战刀,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杀啊!”

士气正旺的步卒见杨侗率领大军来到,一个个精力倍增,风驰电掣般杀向高句丽军,必胜的信念洋溢在每一个隋军士兵的心中。

大业十三年八月,在辽东银城北郊,隋军以死伤不到五百人的代价,斩敌一万五千名高句丽军,创造了全歼战绩!

……

在杨侗、房玄龄等人毕功之际!负责诈开银城的薛万彻却遇到了麻烦!

都扮了十批百姓,银城守将不仅不开门,还让他们南下投奔其他小城,这里四周一片空旷,装扮高句丽百姓的隋军也调不了头,在城头守军的注视下,只得硬着头皮南下。

这一来二去的,薛万彻手头只剩下两千多名士兵了!

“我草,我草,我草!”一片黑松林内,眼见天色已晚,薛万彻只急得破口大骂。

这个银城是一坐有了三百多年历史的大城,自魏晋以来经历了十多次大战,由东城、西城、南卫城、北卫城和东南角三个卫城组成了一个有机的战争要塞防御体,城垣周长八里,辟有北、东、南三门,居高临下,是扼守小辽水北岸的交通要道。

这座要塞,其实就是扼守住了辽河平原通往辽东北部以及半岛的交通要道。

毕竟辽河平原一马平川,可往东便是起伏的山脉群,只有不多的孔道穿行其中,高句丽人便是依托这些山脉,在那些孔道处建立一座座山城。

除了辽东城、武应逻、银城、新城、安市是在地势开阔上建立的大型平地城外,其余的城池,大多都是山城要塞,整整有二百余座。

隋军若要打到南方去,陆路是必经这些城下。

当然也可以绕过去,可绕过去就得担忧着据险而守的高句丽军,随时出来杀截杀辎重粮草运输线,并要小心被堵后路。

可真要是打的话,这些山城个个险要,而且这些山是分成几大战略防御集群,能够相互支持。攻坚伤亡肯定大,兵少了打不下,兵多了后勤压力大。高句丽人就是通过这些防御群以空间换时间,最后以小博大,硬扛住大隋的多次征伐,硬生生的把强大的大隋耗得死了大半截!

银城不是据守险要的山城,但它城墙高大、百姓众多,虽只有五千守军,但如果算上城里的百姓,以及多不胜数的物资,哪怕十万大军也不好打,即使攻破了,也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当年杨广攻克类似的辽东城时,辽东只有三万守军,杨广在攻城器械充足、兵多将广的前提下,愣是付出了十三万人的代价,而现在他们轻装上阵,没有带一点攻城器械,纵然把所有军队集中起来,那也是送菜。

但是银城又非常关键,如果拿不下它,打下的“△”地段根本不安全,也不好守!

“殿下待我薛家恩重如山,如果连个银城都拿不下,怎么对得起这份恩情?倒不如抹脖子算了。”薛万彻默默的想着心事。

“将军!我我……”这时,一名参与商议的校尉举手道。

“你有主意了?”薛万彻大喜。

那名校尉苦着脸道:“我想尿屎!”

“就地解决!”薛万彻黑着脸。

“哦!”校尉一转身,就地解决。

显是忍得许久了,尿了很久还是没完,听着撒尿的声音,薛万彻也急了,当他扶着鸟枪发射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嘿嘿笑道:“有办法了,这回准成!”

第057章:扔下海扔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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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严一天的银城守军见无异常,防御上有多多少少松懈下来。

黄昏时分,一大群女人哭哭啼啼的跑了来,哭喊声:“开门!快开门啊!”

几名士兵向下探望,只见城下有两百多名莺莺燕燕女子叫门,间杂十几个老头,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从哪里来?”士兵大声问道。

为首几名女子哭叫道:“我们是北扶余城野猫镇的民女,来了大群隋人,把我们的男人杀光,他们分赃不匀,发生了争执,被将军们杀光,我们这才有机会逃生,将军们让让我们投奔银城,我们走了一天了,让你们放我们进去吧。”

这时当值官也来了,他看了半晌,这些很年轻,还有好几个赤着上半身,那半遮半挡的俏模样,令人怦然心动,他又看了看远处,没有什么人,,心想这些女人的男人都死了,占了也是无妨,他便低声吩咐:“放她们进来,大家都有份。”

士兵们都动了色心,闻言便放下吊桥,将城门打开一条缝,有士兵向女人们招手,“快进来!”

这些女人向城内奔去,先跑进来的十几人果然都是年轻女人。

后面跑来的两百多个女人头戴帏帽,身着宽裙,一个个花枝招展,浑身喷香,只将士兵熏得眉开眼笑。

但是这些女人刚跑进城,忽然从裙下抽出刀劈头盖脸砍去,几名站在门口士兵躲闪不及,惨叫倒地。

一名身材魁梧的女人一掀帏帽,露出涂得鲜红的血盆大口,正是浓妆艳抹的薛万彻,他挥动横刀一路劈杀而去,窝火了一整天的他不到一会儿功夫,就把这些士兵屠了个干净。守城校尉被一刀劈飞脑袋,其余都吓得魂飞魄散、四散奔逃。

薛万彻一路杀上城楼,夺了控制吊桥的绞盘,不多时,几千名隋军杀来,冲进了银城。

听闻薛万彻夺下银城,杨侗随即率领会师的五万大军杀来,留下一万人坐镇银城,兵分两路!

杨侗带着两万大军攻克后黄、横山等三十余座小山城;秦琼攻下磨米后,也是高歌猛进,杀到麦谷城后,与前来支持的玄莬军两万主力对决于城东,两万骁果军嗷嗷叫的将高句丽杀的溃不成军,几乎将他们全歼了,迫使高句丽残军撤守玄莬城,隋军顺势而下,一举拿下了玄莬城。

当秦琼接收府库时,结果发现居然发了横财。

玄莬城又叫高句丽城,位于千山山脉东部的平缓地带田多地广,土地肥沃,向来多产粮食。每年都能收获大量粮食,以供应麦谷-磨米-横山-后黄-武应逻等几十个山城军用。当前的几次大战之中,这里也囤积了许多军械!

逐一清点下来,城中居然存有粮草五十多万石,还有大量军械,光是箭矢就有几十万枝。

鉴于玄莬城处于平缓地带,又不是灭国大战,秦琼动用了全城百姓将所有物资一口气搬到了易守难攻的麦谷城,然后一把大火把玄莬城烧了个干净。

而在两路大军各有所获时,李靖也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武应逻,然后再轻而易举的拿下了重城——新城。说来这都托了薛万彻的福,他之前诈城不成功的两千多号隋军一起退入了武应逻,然后跟着高句丽军放弃这个成为孤城的要塞投奔新城,在李靖抵达时,他们当起了内应,结果将三万守军诛杀于新城。

此时高句丽的国力极度衰弱,且主要敌人是新罗,在鸭渌水以北的兵力非常少,像安市、盖牟这种远离辽东城的重镇,居然只有两千守军,国力之孱弱可见一般。

随着北扶余城五千守军、银城两万守军、武应罗一万守军、后黄一万守军、横山一万军、玄莬城两万五守军、新城两万守军、众多小城守军被歼灭,高句丽已暂时没有抵挡隋军的力量存在。

鉴于此,杨侗决定把战争进一步扩大,接着挥大胜之师,以雷霆万钧之势南克白岩、乌骨城、盖牟、安市、沙卑、建安,最后止兵于南扶余城。

杨侗这一次借罗艺谋反一事吞并契丹圆满成功,而在高句丽战场上,更是惊人的超额完成,在歼敌十二万的前提下,一口气吞下了对方三分之一的领土,还俘虏的百姓达到了惊人的六十多万。

高句丽立国已有七百多年,以汉朝辽东四郡为底子,经过数百年的发展,成为一个以农耕为主的封建国家,所以才被杨坚和杨广视做心腹之患。

农耕国家的可怕之处是它的战争潜力。他们有坚固城墙,有稳定粮食,有稳步发展的人口。而粮食充足,又可以有余力发展其它,比如炼铁、铸造兵器等,而高句丽人也一直没有抛弃他们渔猎骑射的本事。

高句丽最让大隋不安心的还是他们的地盘和人口,草原上的游牧部族,如匈奴、突厥等虽然一统草原,可人口始终有限。

但高句丽人口极多,据说高句丽一共有两百多城,七十多万户。

大隋巅峰时期八百九十万户,人口才五千六百多万。而高句丽居然有七十多万户,那人口起码有四百万,差不多接近大隋十二分之一。

大隋虽然有许多隐户逃民黑户,不在官籍的家丁奴仆,但经过两代人的加强管理,隐户逃民黑户基本被清理干净,除了世家门阀数目庞大的家丁奴仆,几无多少不在册的人口。但高句丽这个不算开化的国家,却拥有大量的奴隶,这些是也不在户籍上,所以高句丽实际人口起码有五百万。再加上一直依附于高句丽的一些靺鞨部落,又让高句丽实力增强。

高句丽巅峰时期,带甲五十万。

虽然突厥现在号称控弦之士百万。

但实际上突厥人都骑上马的就是战士,百万控弦之士,差不多就是他们全部人口。但高句丽五十万带甲之士,却只是战兵数量,若是全民皆兵,还能远远高出这个数字。

高句丽强大之时,能一口气拉出四十万大军与大隋作战,但是经过杨坚一次、杨广两次的高句丽之战后,高句丽国力下降了六七成左右。

可真正算下来,高句丽损失的其实只是士兵和物资,百姓人口和基础设施并没有受到多大损伤,若是给它埋头发展十年,绝对又是一个拥兵五十万的强国。

但是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战争,对于高句来说,却是伤筋动骨的巨大创伤,丢失的三分之一国土是产粮重地,以后,他们只有平嚷平原这一个地方产出粮食,根本供养不是国内的几百万人口,从某种意义上说,杨侗俘虏六十多万人口,反倒是帮助高句丽度过缺粮的风潮。但以后,人口上的缺少、土地上的减少、战马来源地失守,都会引发一系列问题。而且所有战略要地都落到了大隋手中,战争的主动权已经全部落到了大隋之手,而且,杨侗是绝对不会给高句丽安心复苏的机会的。

“遥想当年,高句丽不过是卫满建立的卫氏朝鲜属部之一,到汉武帝灭朝鲜,以高句丽为县,属玄菟郡。当时玄莬只三个县,人口二十二万余。后来高句丽建国,六百多年,居然有六百多万人口了。”

房玄龄说道:“其实高句丽这六百多万人口里,估计得有小半是我们华夏汉人。”

不说高句丽立国之后袭夺汉人土地人口,就是历朝历代的中原混战,也不断有失败者和逃避百姓逃入辽东。

“别说那些废话了,这些人现在只会把我们视为入侵者,对大隋、对汉人只有仇视!”

杨侗笑着说道:“这一次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取得了辉煌的战果,以后,只要守住麦谷—乌骨—南扶余城这道防线,高句丽纵有雄兵五十万也将寸步难行。”

房玄龄道:“这地盘大了,也该置新郡了。”

杨侗道:“辽东城恢复旧名襄平,辽水以东、盖牟以北的原高句丽地区设襄平郡,韦云起为第一任太守、提周绍范为郡丞;盖牟、安市以南地区设旅顺郡,治南扶余城,郡守由邓暠担任,郡丞麦仲才;辽西、辽东撤并为双辽郡,治燕郡县,皇甫无逸为郡守……双辽郡、襄平郡土地肥沃,种植粮食为主,以后再有灾民投奔冀州,优先置此之二郡!”

“同时,将国内的三十多万名战俘全部移至双辽郡修路,修到燕郡县后,一条修到通定镇、一条修到新城对岸,修通以后给予官籍,分置于双辽、襄平二郡!”

“殿下英明!”房玄龄由衷赞叹,正要开口说此之二郡适合发展农业,想不到杨侗居然也想到了:“臣以为可以从高句丽、契丹女子之中挑出一名年轻女子许配他们。安家于双辽城者许配高句丽女,安家襄平郡配契丹女子!”

“这办法不错!”杨侗双眼一亮,这样一来,两家女子都会离开故土,一旦有了孩子,对于故国的惦记之心也会慢慢淡化。

“对了,先把年轻漂亮、五官端正的女子选出来,许配给军中的光棍!”

房玄龄见罗士信躲躲闪闪的,于是笑道:“士信将军,我会挑出最漂亮的十名美女给你,只管放心。”

罗士信大声道:“我不要!”

“不要也不行!你不仅继承罗家香火,还要你师父张须陀将军的香火!”

“那行吧!”罗士信无奈长叹。

“还有玄龄,你也要选十个,明年必须生下几个娃!”杨侗不怀好意,房玄龄的媳妇姓卢,一定就是那个吃醋的发明者,绝对错不了。

房玄龄脸色大变、神色惨白,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最恐怖的事情一般。

“这是命令,必须执行!否则,上失信黑榜!”

房玄龄哭笑不得、忐忑不安、如丧考妣道:“臣领命试试吧。”

“殿下,乌骨城、南扶余城之间尤有空隙,不利防守,臣打算用长城把两城连接,然后延伸到海!”

新官上任三把火,且二城又处于战略要地,邓暠首先考虑的就是防务!

杨侗道:“给你十万俘虏!建设旅顺港口、道路!玩死了,直接扔下海,埋都不用!”

邓暠大喜:“多谢殿下!”

韦云起道:“殿下,小辽水、辽水失修已久,道路、桥梁啥的……”

杨侗道:“给你十五万,玩死了,扔下河!”

韦云起大喜:“多谢殿下!”

“除了建设地方,你们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做!”杨侗肃然道。

“请殿下吩咐!”

杨侗道:“两次高句丽之战中,还有不少将士散落于山中,设法找出来。并予以妥善安排!”

“喏!”

第058章:灭了他

(感觉书友dhhvff打赏,荣升打赏榜首)

休整了三天,杨侗获知高句丽国内士气低落、人心惶惶,高氏皇族又与第二大家族渊氏相互指责、推卸责任,闹得不可开交,而新罗又在南部一路高歌猛进!虽说高句丽在鸭渌水南岸修建堡垒,却已无力进攻!

杨侗决定班师还朝。

这短短三天时间里,有不少失陷于高句丽的隋军听到消息后,陆续归建!

人数高达五六千。

杨侗一一安抚,让他感动、佩服的是这些英雄都自愿留下来,继续与高句丽作战。

最后,杨侗给韦云起、周绍宽一万五千隋军镇守襄平;邓暠、麦仲才领三万镇守旅顺郡!然后押解俘虏和财宝返回辽西,呃,双辽郡。

杨侗这一次用兵十三万,毫无征兆的同击二国,获得了极大的战果。如今他终于代表大隋、代表杨坚、代表杨广将高句丽侵占几百年的辽河平原尽数收复了。

这不仅是杨家盛事,也是汉人的盛事。

到了柳城郡,安置好战俘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奚族使者商议分赃事宜。

杨侗自然是满口答应。

等奚族使节走后,房玄龄道“殿下,真给啊?”

“白日做梦!”杨侗冷哼一声,道:“奚族是突厥的狗腿子,给他们物资就是资敌!他要分赃,我还想要他们的土地呢。”

房玄龄目光一闪,道:“殿下是想……”

“灭了他!”

“怎么灭?”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苏定方、薛万均、薛万彻、尉迟恭双眼发亮,便是兵部尚书李靖也频频瞩目!

“利用贪婪的本质去灭!”

……

另一边,得到杨侗承诺的奚族首领乐开了花。

奚族也是草原在经久不衰的民族之一,早期因为在匈奴之东,被称之为东胡,在汉朝时叫乌桓,南北朝时又改叫鲜卑,现在又以奚族为名。

奚族的政体与契丹一样,由阿会部、处和部、奥失部、度稽部、元俟折部五部组成,阿会氏为联盟酋长,以大酋长为尊称,五部皆受其节度。他们共有人口四十余万,有兵六万余众。

奚族五部酋长围坐在一起,奴隶们将奶酒和奶酪端上来,大酋长柯比颇为热情的招呼着客人们吃喝,眉宇间却带着隐隐郁色。众人心底都是暗自猜测,只粗抿一口酒,处和部酋长问道:“柯比大哥,到底要商议什么事情呀?”

柯比闻言,不再瞒着,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沉沉叹气道:“不瞒众位兄弟,为了我奚族的未来,我是一个晚上没有合眼了,事关重大,我并不敢独断,所以召集众位来一起商议一下。”

“我在想,今天过后,我奚族何去何从。”

众人瞬间哗然,一个酋长急急问道:“柯比大哥,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们奚族和大隋接壤之处极多,从东到西,分别是双辽郡、北平郡、渔阳郡、安乐郡、涿郡,在双辽郡,我们和大隋以燕山为界,余者四郡,不是燕山就是长城,我们奚族像是一滴水,大的下一半陷入大隋包围之中。如今大隋取得契丹的土地后,我们十分边境有七分和大隋接壤,突厥两分、霫族一分。”

“我们臣服于突厥,却和大隋接壤的边境最大,而突厥和大隋又已经反目成仇了,而实力弱小的霫族,常年被我们和突厥入侵,这和大隋一接壤后,两家肯定结盟!这样一来,我们有八成边境都处于敌对势力的包围之中!”

“如果有朝一日始毕可汗让我们打大隋,我们应该怎么办?打吧,得罪大隋!不打吧,我们更惹不起突厥。”柯比垂下了眼,“两不相帮,两边都得罪,帮哪一边,最后倒霉的是我们。”

一石击起千层浪,众人纷纷张大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名酋长苦笑:“柯比大哥,其实我们不止两难!”

柯比沉思了一会儿,道:“你是说突厥东部叶护阿史那咄苾?”

“是他!”

柯比道:“突厥人一直在往东扩张,阿史那咄苾更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他一直想一统东部势力,继而与始毕可汗争夺大可汗,他迟早会逼我们做选择。”

另一名酋长道:“柯比大哥,我觉得我们可以把大隋排除在外,毕竟大隋不同以往了,他们天下大乱,迟早会让一个新的王朝代替!你担心的杨侗,连自己的国家都无法保全,他又怎么可能威胁到我们呢?依我之见,现在只要和他这样下去就是,不得罪,也不示好,过几年,他就没了!至于突厥嘛……只要始毕在,阿史那咄苾是没机会的,若是逼得太紧,大不了彻底投向始毕。毕竟,我们也不差,若是真要组建军队,十万人是拿得出来的,这样的势力不是阿史那咄苾愿意反目的。”

柯比哈哈一笑:“说得对啊,是我自己吓自己了……咱们这头未成长的野狼只有跟在猛虎背后才能捡到肉骨头吃!等到我们拥有精兵十万,大隋也差不多倒下了,到时候我们夺取契丹、霫族,然后再与突厥角一角力。”

众酋长哈哈大笑,柯比的战略畅想,又何尝不是大家的?

柯比抬头看了一下天色,笑着说道:“隋人应该快到了!”

“大隋军队兵锋正盛,说不准有天先图谋我们,我觉得应该让杨侗看一看我们的实力,你们认为呢。”一名酋长建议。

众人仔细一想,这确实是一个示威的机会,柯比说道:“去是可以,不要太过分了。”

又一名酋长思索了一下,道:“不如将我我们的勇士全部调遣过去,让隋军知道我奚族虽小,但可战的勇士却有六万余骑,威慑了他们,也好打消他们的坏想法。”

柯比眼睛一亮:“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等了奚族点齐大军,天已将暮,

只见远山已自浅蓝染成了深碧,薄雾渐落山腰,顶上天空灰黯--已是黄昏了!

西方的天畔却染着长长一抹血红朱霞,夕阳返照的余光,穿云而出,流露金黄,苍苍茫茫地笼罩着这一片苍苍茫茫的辽阔草原。

草原上突地远远传来各种苍凉的声浪,四面八方,自远而近,有如战场上万鼓齐鸣,动人心弦。

大隋南下的队伍规模庞大,前方是千数骑兵领导先行,紧接着是几十万只牛羊,以排山倒海般度过索头河,向奚族列阵的大军行来。

虽然护送隋军骑兵人数有些偏多,但是在这数目庞大的牲口反衬之下,根本不值一提。

柯比等人警惕的注视着这支规模宏大的队伍,天色已经暗了,朦朦胧胧的阴云笼罩着大地,使人目力难以远眺。

便在此时,一骑冲出,扬声道:“我是杨侗,奚族五大酋长可在!”

“我等在此,秦王有何指示。”柯比不解其意,但还是大声回应。

“我们不会放牧,赶也赶不动,除了这些,后面还有四百万多头,请诸位酋长先把这一批接走,趁天色尚早,再去接那一批!”杨侗说完之后,退了回去。

几千名开路骑兵也策马后退,以示无害。

无人看管之下,比绵羊快的牛群冲向奚族大部队,牛群的奔驰虽较散漫弛缓,但进程间不断格斗,黑色的牛毛奔窜横逸,看来亦是惊心动魄。

白色的羊群,却在温柔而迅急地起伏波动着,在黑尘黄浪中看来,另见一种别致的情调。

黑牛、白羊……马嘶、牛啸、羊鸣混合成一种苍凉悲壮的音乐,宛如十万大军挺进。

一名酋长眼珠一转,大声说道:“元俟折部勇士们,快去抓羊,免得误了时间。”

赫连亦道:“羽陵部勇士,去帮一帮日连部兄弟。”

“奥失部勇士……”

“度稽部……”

“……”

“……”

柯比见状大急,当下就让手下前去抢夺牲口:“阿会部勇士,给我上……”

游牧民族以抢掠为一大喜好,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他们贪得无厌、自私自利的性格。他们同一部落的人可以互相友爱,但是对部落以外的人就会处处显示出他们贪婪的性格。

此时,奚族五部充分的发挥出了他们贪婪的天性,几万人对着众绵羊一阵哄抢,在草原上,绵羊最受欢迎,抢的人也最多。羊群在受惊下四处逃窜,奚族人都知晓绵羊经不起战马践踏,于是纷纷下马去抓。

原本就乱成一团的队伍,在几十万只绵羊的乱冲下,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柯比看着六万骑士挤作一团,乱得不成样子,忽然大感不妙的厉声喝道:“全部回来,全部回来。”

看得过瘾的诸部酋长不解回首。

柯比语带哭腔道:“隋军有诈啊!他们是要杀我们啊。”

众酋长也亦非蠢蛋,魂飞魄散、声嘶力竭的大吼道:“快快上马迎战!”

但是,他们的声音在马嘶、牛啸、羊鸣和六万余人的鼎沸声中,根本传不出去。

“时机成熟了!”

也在此时,杨侗一夹马腹,坐骑瞬间出动了,狂奔之中,杨侗在马上猛然回身拉弓、搭箭、瞄准、发箭四个动作一气呵成。

弓弦声响,箭如闪电!柯比猝不及防,被一箭射穿了胸膛,惨叫一声从马上摔落。

“大哥!”一人双目欲裂,还来不及有所动作,也步了大哥的后尘。

杨侗、秦琼、罗士信等人都是箭道高手,几人合力,对契丹来了一个完美的斩首行动。

五部酋长以及几十名契丹贵族,一个也逃不了身死落马的下场,在杨侗开始执行斩首行动时,几万隋军在李靖的指挥下,对着混乱不堪的奚族大军冲了过去。

人还未到,就听见了无数‘嗖、嗖、嗖’的破空声传来。漫天箭矢如同下雨一般,朝着奚族倾泄而下。

密密麻麻的箭矢带起一片尖锐凄厉的嚎哭声,奚族兵和绵羊一片又一片的倒下。在密集的箭雨中,集中一处、乱成一团的奚族兵根本就无法反抗。

射完箭矢,隋军鼓声大作,喊杀声震天,从四面八方杀向侥幸逃过箭雨的奚族兵杀了过去。

隋军将士挥舞武器,在索头河畔驰骋杀戮,奚族兵人头被劈飞,长矛刺穿了胸膛,尸横累累,血流成河,大火焚烧营帐,火势冲天,刹那间,营地已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天黑未黑之际,这一场鲜血淋漓的屠杀渐渐平息,索头河已被鲜血染红,尸体遍布河流南岸!

第059章:李渊发威发病

契丹、奚族的先后覆灭,仅有两万战兵的霫族举族内附!

霫族与华族渊源非浅,他们是东夷后代,而东夷又是蚩尤的后代,逐步迁徙到辽东自立,过着半农半牧的生活。说起来与大隋是同根同源,大隋立国之后,霫族一直请求内附,只不过间隔契丹和奚族,大隋两代帝王迟迟没有答应。霫族这一代族长是上任族长的女儿,名叫水天姬!有战之士两万左右。

杨侗将之置于北平郡,去其老弱,得精兵一万,由其族长水天姬统帅。

在领土方面,进行再一次划分,只有一县之地的安乐郡并入渔阳;再在霫族、契丹、奚族的土地上开设两郡,弱洛水南为白檀郡,主农业,弱洛水北为兴安郡,主养马和牧业!工部侍郎姜行本暂代白檀郡守,以近百万异族俘虏为劳工,修筑北境新长城。

一场由罗艺谋反引发的大战,终于彻底结束了!

契丹和奚族覆灭、霫族内附、高句丽国土沦丧和损失百万众的消息,很快就扩散了开来,仅仅两个多月时间,杨侗的冀州军就获得举世瞩目的成绩,顿时在国内掀起了一股巨大的风波,尤其还只是动用战兵、没有动用国内物资就更让惊讶了,百姓欢腾、世家震惊、外族敬畏!

杨恭仁、杨师道等人立刻大规模的宣扬此次战役,杨侗的威望一时间达到了顶占,威震冀州内外,诚所谓是文治武功,若仅有文只能让人敬,而有了武才能让人畏,上位者就是要让人又敬又畏。

虽然大家不清楚这一场大战将会有多少影响,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冀州之境,已经无人可以动摇杨侗无上地位了。

在那距离涿郡遥远的楼烦郡静乐县!

此时,河东道讨捕大使、太原留守李渊率三万大军北上,与刘武周麾下第一号战将宋金刚八万大军对阵于楼烦郡秀容县,在轰鸣的战鼓声中,两军在岚水北岸展开惨烈厮杀,李渊中军一万步兵结成大阵,用强弓硬弩顶住敌军主力攻击,而次子李世民率三千骑兵攻击贼军左翼,侄子李孝恭率三千骑兵攻击贼军右翼。

“咚!咚!咚!”

激荡的鼓声响彻岚水北岸,杀声震天,精良装备使隋军虽是以少战多,但却丝毫不处下风,李世民、李孝恭的一次又一次地游击,渐渐地的中军越来越稀薄,已经可以看见宋金刚的中军帅旗。

李世民见战机来临,立刻高声大喊:“传我命令,斩断帅旗者,赏银千两,官升三级!”

隋军士气大振,攻势如潮地向宋金刚的帅旗冲去!

此时,李孝恭麾下一名将军挥舞马槊,在敌军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尸横累累,在他马槊下要么脑浆迸裂,要么骨断筋裂,死亡之状触目惊心。

此员大将是李渊第三子李元吉,他长得很丑。建成和世民兄弟俩都是那种十分俊秀的外貌,可李元吉却十分难看。

尖耳猴腮,偏偏脸上还满布雀斑!

脸有斑也就罢了,他的头发居然是黄的,整个就像是一张猴脸。

不过李元吉丑归丑,但武艺却极为了得,两位兄长加起来都远不是他对手。

这次出征,李渊为主将,李建成在他身边任参军,而李世民为先锋。这个李元吉也说要统兵,于是李渊让李元吉做了李世民副将。

可是李世民和李元吉兄弟俩关系不怎么对付,李元吉愣是跑到堂兄李孝恭这里当副将来了。

李元吉杀开一条血路,向大旗冲去,一路所向披靡!

帅旗插在一辆战车上,旗杆如手腕粗细,高约两丈,是一面白色大旗,上面写了一个斗大的‘宋’字。

突厥以白色为旗,始毕可汗的金狼头大旗,就是白底!他对臣服于自己的梁师都、郭子和、刘武周开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树立突厥的白旗,宋金刚的白色战旗就是这般由来。

此时李元吉杀到大旗前,挥槊向旗杆砸去,就在这时,一刀大刀比他还快,大刀挥动之间,带起一股磅礴大气,沉重的刀刃砍在旗杆上,旗杆断裂,轰然倒下。

李元吉大怒,回身望去,只见李世民麾下旅帅王君廓速度快如奔雷,一把夺走帅旗,奔跑着大喊:“帅旗倒了!帅旗倒了!”

李元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他槊向运载帅旗的马匹刺去,只听一声长嘶,马匹惨死倒地,槊指王君廓破口大骂:“五姓家奴,敢抢我功劳!”

李元吉固然骂得难听,但却没有丝毫冤枉王君廓。

王君廓本身就是一个小人。

忘恩负义、背信弃义、恩将仇报、背恩忘义等成语,用在他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王君廓自幼孤贫,靠叔父叔母拉扯长大,但他品行不端,经常偷盗,乡里都引以为患。王君廓后来打算聚兵为盗,但是他的叔父不同意。王君廓便诬陷邻居与叔母私通,与叔叔一起把邻居杀了,他自己一刀了决了视他若亲子的叔母,从而达成目的。

接着王君廓当了了山大王,四处劫掠。河东郡丞丁荣前来讨伐,王君廓答应归顺,回头却给丁荣致命一击。

接着又遇到宋老生,打不过故技重施向宋老生投降,并与他隔涧相谈,祈求哀告。宋老生被感动而放松警惕,王君廓又趁机逃走。刘武周之前已经招降了王君廓,但王君廓答应得好好的,却随即抢了刘武周的粮草投降魏刀儿。在魏刀儿处待不到一个月,又偷了许多珠宝去涿郡撞运气,结果因为人品低劣,被杨侗轰了出来,这可真是名扬天下了,不过却是臭名。

臭名远扬的王君廓转向又投了李世民。

他虽然叛来叛去,凭借着一身影帝级表演,兼之有一身不俗能耐,竟然得到了李世民的重用。

王君廓骂李元吉一阵痛骂,但他极演技高明,即便心中恨得要死,脸上却带着和气的微笑。

李元吉满腔怒火无众发泄,朝着贼军大杀特杀。

宋金刚的帅旗被夺,贼军士气动摇、全线崩溃,数万贼兵四散奔逃,李渊见胜局已定,下达投降不杀命令。

这一战,宋金刚八万大军被斩杀近两万,逃走者三万余人,其余近三万人全部投降。

李渊见降卒极多,且是刘武周麾下强卒,他心中大为高兴得意,这时李世民上前施礼道:“父亲,此战首功是孩儿手下旅帅王君廓夺得,孩儿明言夺下帅旗者赏银千两,官晋三级,请父亲升他为鹰扬郎将,赏赐银两,以赏军功!”

李渊见许多将领眼中皆有不屑不服之色,便呵呵笑道:“二郎不必着急,此战立功者甚多,待统计完毕一并封赏。”

李渊不露声色地虚晃一招,将李世民之的请求推了。

诸将都不屑不服,这夺旗之功必有缘故,他不弄清原因,怎能草率封赏?

李世民听出父亲推脱之意,他躬身一礼,默默退下。

李渊暗自点头,儿子才十八岁,便能独挡一面,不亚于汉之霍去病,他回头对行军司马武士彟低声问道:“为何诸将都有不满?”

武士彟小声道:“王君廓投一个背叛一个,人品非常不好,被秦王斥为五姓家奴而名扬天下。现在是二郎手下旅帅,招募时间不长,没有什么资历。众将本就瞧不起他,而刚刚又是三公子杀开一条血路后,他却占便宜的夺帅旗。现在若是赏银千两,官晋三级,众人自然不服。”

李渊点点头,这倒真有点麻烦,如果赏罚不明,三军将来就不肯效命了。

至于五姓家奴一说,却没放在心上。

李元吉、李道宗、刘文静、张士贵、刘弘基、侯君集、张亮、窦琮、长孙顺德等人都有品格上的缺陷,但个个本事出色,而且,这种人控制起来也容易。

这时,几名骑兵从远处疾奔而至,远远便大喊,“大人!”声音颇为焦急。

李渊脸一沉,待几人奔近,他不悦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为首士兵躬身道:“禀报大人,南方传来消息,西梁皇族萧铣反了!他自称梁王。”

李渊‘啊!’地喊一声,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忽然从马上摔了下去。

第060章:李建成的心惊

(感谢书友龙橙非酱、∠色打赏,感谢广大书友支持。请多投些票票、收藏啥的!谢谢)

大隋北征主将李渊病重!令隋军士气大跌,几万大军押解俘虏撤回到太原!

大好形式,一下荡然无存。

回到太原!

经良医治疗,李渊病情有所好转。

这一天夜间,毫无病容的李渊神采奕奕和长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商量大事。

“萧铣作为西梁朝贵族的造反,意义非同寻常,得到南方士族广泛拥护,吴兴太守沈法兴也起兵响应,聚兵十万人,占据江南富饶之地。从江南沈法兴、鄱阳林士弘到荆襄萧铣,再到淮南朱桀、江淮杜伏威、李子通……起义风潮已经席卷了整个南方,这意味着大隋王朝的南方崩溃了。”

“中原有瓦岗联军威慑洛阳,青州一带又有王薄、徐圆朗和重振旗鼓的窦建德。”

“在关中!西凉名门李氏子弟李轨在家族和隋官的支持下起兵占领武威郡,自称河西大凉王。”

“河西道,有金城郡豪强、鹰扬郎将薛举举兵造反,迅速占领金城郡,募兵十万人,自称秦帝,率大军向河湟方向挺进。”

“关内道,有梁师都、郭子和!”

“我们河东有刘武周!”

李渊乐呵呵的向二子介绍着大隋实情,最后得出结论道:“除了巴蜀和冀州,这大隋的天下已经四分五裂,首尾不能相顾了!”

李世民喜道:“父亲,我们起事的时机是不是成熟了?”

李渊叹息道:“本来是成熟了,但冀州秦王与我们比邻而居,委实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啊……”

“父亲!杨侗固然取得了举世瞩目的耀眼战绩,但他的军队一定打残了呀!如果没有一年半载的休整,根本恢复不了!孩儿以为此乃是起事的最佳时机。”

“而忠于隋朝的隋军四处扑灭起义军,早已疲惫不堪!河东除了王威、高君雅二人手中的两万大军,再无像样的军队,两人现在的态度暧昧不清,对父亲不再肘制监督,定是眼见大隋不可救,有了自保之心,说不定会成为咱们起事的臂力呢。”

“此时一战即可拿下河东,然后挥师西进,夺下关中后闭四塞、施仁政,练精兵!北夺关内道,与河东道连成一体,即可挥师东进,拿下冀州。”

李世民眼中恨意十足,当日他被杨侗众当羞辱不说,最后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狠狠地扇了一耳光,连门牙都掉了两颗,这令美仪容的李世民对杨侗的恨意比山高,比海深。

李渊想了想,向李建成问道:“大郎,你以为如何?”

李渊和赌性极重的李世民是不同的,他要为整个家族的性命考虑!

家人安危始终在李渊心中的第一个位子。

这种性情不是没有缘由的。

李渊生于北周贵族家庭,是家中最小的老四,按说唐国公的封号怎么都不会轮到他。但气运着实逆天,因为他的哥哥一个一个都夭折了,在李渊七岁那年,老爹李炳也跟着挂了。最后,李家嫡系男子就只有他一个,于是,还是小屁孩的李渊就继承了唐国公的爵位。

七岁开始,李渊就在乱世中求存,一路磕磕碰碰,到了杨广即位以后,受到了杨广器重,到处为官。

除了窦氏与李世民一直跟在身边,到处赴任。其余诸子都留在老家,有的孩子甚至连父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李渊也因此怀有愧疚之心,从而视亲人为最重。

而李世民一直在父母身边,深受父母宠爱,他看到的只是取隋而代的机会,以及登临绝顶的好处,根本体会不到为人父母的心思……

“父亲,二弟,我认为时机不成熟!”李建成道出了自己的理由:“大隋虽然大势已去,却没到分崩离析的地步,本来离压垮大隋这头巨大而羸弱的骆驼只差三根稻草的力量!中原李密是一根,河东道父亲是一根,另一根稻草是江南萧铣。但冀州是一个极大的变数,我们要做万全准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大哥,你……”李世民大急。

李渊大怒:“让你大哥说完!”

“喏!”李世民委委屈屈的退了回去。

在李渊示意下,李建成继续说道:“我们打算以突厥来制约冀州,但刘文静还在和始毕谈条件,结果没有谈妥时,都不宜起事!”

“二郎,明白了吗?”李渊微微点头,这也是他之所思。

李世民说道:“孩儿明白了!”

李建成继续道:“王威、高君雅虽说是放松了对父亲的监督,但不表示他们就会跟从父亲,从他二人把晋阳宫百万担粮食、四十多万套武备,以及太原府库物资送经秦王,即可看出两人心里忠诚的还是大隋。”

李渊肉疼之极的冷哼道:“这两个混蛋,居然把河东搬空了,迟早要他们好看。”

李世民道:“或许他们只是单纯的担心物资被刘武周夺走呢。”

李建成道:“我们是拿整个家族的性命在赌,不能用‘或许’之类的词儿来判断王威、高君雅,二弟可别忘了,两人手中的两万精锐可不是摆设。若是我们相信二人,二人却忽然生变,后悔莫及。因此,这二人绝对不能留!”

“大哥言之极是!是小弟错了。”对此,李世民倒是心服口服!

李渊宽慰一笑,和声道:“大郎成熟稳重,处事面面俱到,有理有据。二郎智勇兼备,满怀雄心壮志,若是改去争强好胜和赌性,将是我李家兵马大元帅最佳之选。你兄弟二人,以后要相互配合。”

“喏!”兄弟二人应了下来。

李渊又问道:“大郎,还有什么说的么?”

李建成道:“孩儿要说的是独孤氏,独孤震家主明显是要利用我们李家在前头冲锋陷阵,自己却在背后当执棋之人,成了皆大欢喜,若是不成,他独孤氏却高枕无忧……”

李渊问道:“你认为我们应当如何?”

“孩儿觉得李密就非常聪明,他以关陇权贵代表自居,强制将关陇绑到自己的战车上去,从而得到许多人的尊敬与投效。不过,他毕竟只是毫无依据的泛泛而谈,因此得不到真正关陇权贵子弟的支持!我们完全在李密这种基础上,将独孤氏名符其实的绑到身边。”

“大郎是说联姻?”李渊眼睛一亮。

李建成道:“孩儿正是这意思!”

“你是说秀宁?”

“这……父亲您决定。”

李渊一想到特立独行的宝贝女儿,脑仁隐隐发疼,那疯丫头为了逃婚,都不知跑哪去了。

想了想,朝着李世民道:“二郎,你是不是怪我给你娶了身世可怜的观音婢?”

“没,没有!我们相敬如宾,过得挺好的。”李世民大惊失色。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李渊深深的看了李世民一眼,道:“我给你一个任务!”

“父亲请说!”李世民松了一口气。

“你去关中找窦氏家主窦威,请他带你面见独孤家主独孤震!如果你有本事说服独孤家主将独孤家的掌上明珠许配给你,那我就认下这门亲事。”

“那观音婢……”李世民心头火热,如果成了独孤家的女婿,自己的地位会蹭蹭上涨。

“休妻七出中,无所出排第二,这不是最好的理由吗?”

李渊看了李世民一眼,接着说道:“独孤家想让我们当推翻大隋的武器,自己却躲在背后左右逢源,从不拿出实实在在的支持,这天下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你有没有信心?”

李世民大喜过望:“有!”

李建成静静地看着狂喜的李世民,眼中露出—丝战栗之色,弟妹长孙无垢贤良淑德、温柔贤惠,嫁到李家这四年来,尽心尽力、无怨无悔的做好一个李家媳妇。

在李家她甚至比婢女佣人还辛苦,连他这个大伯哥和桀骜不驯的三弟李元吉都敬重有加,更何况长孙无垢还是李世民发小长孙无忌唯一的妹妹,可现在李世民说不要就不要,心肠之狠之硬、功利心之重之深令他感到心寒如冰。

第061章:关陇之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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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城务本坊!

一辆豪华的马车由远及近,两匹拉车的高头大马,俱是颜色雪白,显得极是神骏。拉车的马都是如此。可想而知,这马车上的主人家是何等的尊贵。

马车在窦府前停下,马车窗帘掀开,是一个须发俱白的人,露出了一张严肃精干,颇有威严的脸。

中年人看了一眼古老的匾额,让人送上名帖,表示了自己的身份。

名帖的落款处写着独孤整!

独孤整乃是独孤家家主,杨广的亲舅舅,他一向深居不出,但“外甥杨广”于关中打开全部义仓、官仓放粮的举动完全打乱了他的步骤,从而使他策划已久的计划面临失败的危险,令独孤整心急如焚,现在他只能和窦氏家主窦威一同商议应对之策。

窦氏不是八柱国之一,但人才辈出,渐渐成为关陇权贵重要家族之一,因为李渊发妻窦氏是窦家嫡女,因此窦氏家族也是李渊最重要的支持者之一。

窦府家丁收到名帖,不敢有丝毫怠慢,一面将独孤整请入府中会客室,另一面去通知家主。

足音响起,一个年过七旬的白发老者拄着藤木拐杖从侧门走入。

白发老者一身朴实的文士装,留着白花花的山羊须,半开的眼眸,偶尔闪烁着那种历经沧桑的光芒,一看就知非等闲之辈。

他,便是窦氏家主窦威。

窦威六十余岁,比独孤震大,但辈分低一辈,窦氏一族大多以武艺勇猛著于世,但窦威文采秀美,学识渊博。

两人稍稍寒暄几句,窦威便直接挑明了话题,“独孤家主,咱们也不是外人,也别拐弯抹角了……我来猜猜,可是为了杨侗?”

独孤整沉声道:“窦家主慧眼,自魏以来,皇家与我们关陇权贵都有着一层不为人知的关系,我们需要皇家获得我们想要的东西,而北周、隋朝需要我们关陇权贵的支持登临绝顶,当某一家登临绝顶后,两者关系就会走向破灭。皇家忌惮我们,我们也担心被吃掉。”

“先帝在世之是,不敢做出过激行为,以免造成国家动荡,一直以来,双方都处于一个平衡点。但自从当今圣上继位以来,这平衡点不复存在。不得不说,圣上雄才伟略远胜先帝,他并不与我们直接对抗,而是以国家大义为名,借外战把我们的军权削弱。若圣上停下来治理国家,安定百姓,我们定被他一一蚕食。本来,我们扶持李渊来对抗,将他一步步的扶到如今的位子上,他也的确没有让我们失望。可是最近,一个人的横空出世却打底了大好事态。”

独孤整低头沉吟,在思索着什么,过了片刻方才说道:“冀州这头猛虎,比任何一个皇帝做得更彻底,直接弃世家门阀、士族领袖,而取悦一盘散沙的寒士为己用,这些人没什么根基,只能跟着他一路走下去,因而,冀州事业蒸蒸日上。而太原这位与猛虎相邻,开始谨慎了、怕了!他迟迟未动,使得关中各族人心浮躁,这人心一散,就不能重聚了。”

“不错,就是他,杨侗,杨仁谨!”窦威说着这个,很普通的名字,他此时在他口中却重若千斤:“这杨侗年不满十六,但却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奇才,他的智、他的勇、他的干略、他的远见!超越了所有人。他的义学让天下所有寒门子弟能够读书,他的奖学金激励着所有学子努力上进,再加上科举制度,如此不出十年,寒士即可霸占朝堂,从此令我们世家门阀的优势荡然无存,仅只三大政策,即可打破千百年来没有一个王朝能够做到的事情!”

“更可怕的是,风起云涌的造反成了他无坚不摧的利剑,他利用这些乱民当他革新的急先锋,然后再以整顿吏治为由,将世家一一清除。旧的世家门阀一个个倒下,新的世家门阀因为新的土地政策、新式赋税制度产生不起,从此以后,再无影响到皇权的大世家、大门阀。”

“他对冀州世家施之以霸,对百姓施之以仁!以外族更是以血腥的杀戮,如今辽东已经没有威胁到他的外部势力。冀州军力一旦恢复!这头猛虎将会以洪水猛兽之势席卷天下,而首当其冲的,一定是河东道的刘武周,一旦他拿下马邑、雁门、楼烦三郡,李渊就会处于他的包围之中,李渊那时候纵然起事,也被迅速击破。世叔……我们外有猛虎,内部不稳。再不展开发击,我们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说到这里,窦威双提到关陇权贵面临的危境,“隋杨几代人,想要消灭我们关陇世家之意已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杨广和杨暕已经废了,有作为的只有三位皇孙!而代王杨侑在我们眼皮底下,翻不起多大的风浪,燕王杨倓被瓦岗逼得焦头烂额,不足为虑。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杨侗,以他的能力和手段,只要恢复军力!就会以涛天威望南下河东,然后再挥师入关与代王会合。真到那一步,我们连反击的机会也是没有了。”

“中原杨倓自顾不暇,杨侗正在恢复;而在江南,萧铣席卷了整个南方,圣上是将南方视为他的根基,南方出事,他无论如何也顾不上北方。皇室和忠于他们的势力被生生割裂成了几大块。眼下绝对是李渊出手的最佳机会,而李渊实力不到先帝当年代周时的一成,不管他怎么深藏不露,对于我们而言,他都是一只纸鸢,逃不掉我们的牵引。一旦他入主关中,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独孤整沉声道:“老朽还没有糊涂到不辨是非,当前的形势我也不是不知,但老朽太原那位外甥似是怕了……”

窦威淡淡一笑:“正如世叔所言,李渊的确怕了,他怕我们抛弃他,这才隐而未动。所以,我们应该给他信心。”

“怎么给?”独孤整问了一声。

窦威口中吐出了一个名字:“我听闻世叔家一倾世佳人独孤明秀,故而冒昧提示一下。”

“窦家主啊,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等着我啊。”独孤整摇头苦笑:“但不知窦家主说的是李家那位儿郎?”

窦威道:“李渊次子李世民”

独孤整愣了一愣,道:“我也听说此子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但我家明秀不可能当平妻、当妾……”

“自然不会!”窦威笃定道。

“他不是娶了长孙晟的小女儿么?”

窦威淡然一笑:“成婚多年,长孙家女子无所出。”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比不能生育更加悲惨的事情了。依照律法无所出是可以休妻的,李世民因长孙氏无所出休妻再娶,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呵呵,李渊一家子倒是会踩低攀高。”独孤整微微一笑。

这无所出的长孙氏是长孙晟的女儿。

长孙晟是一位出色的外交家,还是一位神射手,二十多年来一直代替朝廷经营突厥事务,强大的突厥汗国,就是被他一分为二的,只不过他在大业五年就已经去世了。

而长孙氏是长孙晟续弦妻子之女,他原配为他生了三儿四女,后来元配去世,娶了北齐乐安王高劢之女,又生了一男一女。

当年长孙晟再娶高氏,是关陇和北齐帝胄的联姻。只是他一死,家里成年的元配之子,容不下这后母和异母弟妹,便赶回了高家。

长孙氏的舅父高士廉原在鸿胪寺为官,也很有才名。

可惜杨玄感叛乱,兵部侍郎斛斯政叛逃,而高士廉跟斛斯政是姻亲,因此受牵连,被贬到交趾郡下一个县当主簿去了。

李渊这人吧!

之前给李建成娶的妻子是五姓七望之一的太原王氏女子,然后给老二选妻,当然也想选名门之女,好联姻助力。一开始还想尚公主,后来不行,便看好这长孙家。

等到高氏一贬,李渊又犹豫了。

本来长孙氏就被长孙家族赶出来了,后来娘舅高士廉又远贬交趾。

在李渊看来,这个亲就没什么价值了。

可由于亲事已订,不得不让次子李世民娶了长孙氏!但是规格跟娶平妻好不了多少!

独孤整这个老狐狸在当时就看出李渊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

现在李渊又瞧上了独孤阀的嫡女、自己的孙女,真可谓是贪婪之极啊。

窦威见独孤整没有明言拒绝,立刻趁胜追击:“李渊是不是踩低攀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给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错过这天赐良机,就没有下一次了。”

“你的分析正确,和老朽不谋而合,当前形势确实危机!能够让实力弱小的李渊代表我们关陇起事,确实最合适的人选,老朽同意了”

决定之后,独孤整继续说道,“非常时期,老朽可以不在意三书六礼这些繁文缛节,可以一切从简!”

与家族利益相比,一个女子就足得微不足道了。

窦威一笑,道:“将李公子叫来。”

……

第062章:测试新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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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郡,西大营。

战鼓声擂得震耳欲聋,震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弦。今日,是玄甲军和怒涛军对抗演练的日子。

玄甲军人数已经发展到五千,主将还是罗士信。

怒涛军的前身是大隋第一劲旅骁果军,人数一万,主将是秦琼。经过秦琼的人倾力训练,是三军骁果中战力最强的一营。

而玄甲军人数虽然少,但个个都有校尉级别的战力,渐渐地,军中第一劲旅之名,落到了玄甲军头上。

怒涛、狂澜、海啸三军当然不服。

玄甲军也不服。

杨侗说:不服气,那就用实力来决出胜负。

这才有了今日的对决。

只不过玄甲军人数上比怒涛军少一半,但一个个都不怕,说是一打十都没问题。

这把怒涛军气得半死,既然你们狂妄,那就干吧。

率先出场的是怒海军,一万将士安静地整齐列阵,傲然肃立,营造出十万、百万雄兵的气势。

“啪”、“啪”、“啪”……

类似于鼓掌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一下一下,震撼人心。起初众人都以为这是鼓掌声,可声音越来越近后,一个个都骇然失色,这绝对不是鼓声。

是脚步声,是五千玄甲军凝聚在一起的脚步声。

他们凝聚的整齐划一脚步声,就犹如鼓掌一样,比鼓掌更加的让人震撼。

兵马未至,这脚步声,已经夺人心魄。

玄甲军阵整齐划一的汇集在了一起,一队队一列列,形成了巨大无比方阵,以鼎盛的军容,昂扬的士气,压城而来。

最终全都聚集到了广场之上,怒海军的对面,五千将士脚步声始终划一,即便是战马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杂乱。

“咚”!随着一声点鼓!响起的那一瞬间,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天地间似乎在那一瞬间停止:震天的鼓声,撼动的足音,也在那一刹间消失。

变化之突然,军容之整齐,三千将士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个异常的声响,也没有喧闹声,严谨的列队,一道道一列列,就是一条条的笔直的直线。

此时此刻,即便是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杨恭仁抚须低声说道:“好一个先声夺人!有点意思了。”

“单比声势,不弱怒海军,战力如何令人期待。”兵部尚书李靖说到这里,大手一挥,道:“来人啊,传令下去。让他们开始吧!”

“诺!”

一名黑甲高声对着城楼下之下喝叫道:“比试开始!”

“咚咚……”

话音落地,顿时一阵沉闷的鼓声响起。

马蹄踏地那沉重而杂乱的声响,战马的喘息和喷鼻声也越来越近,怒涛军策马急速冲了过来。他们气势恢宏,那滚滚烟尘和巨大呐喊声,使得他们看上去宛如洪水般波涛汹涌。

“杀!”

“杀!”

两军将士,纷纷冲向了对方。

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步……

怒涛军慢慢减速,便是弓马娴熟的突厥人也不可能在急速冲刺中精准的射中目标,减速射箭是骑射的基本。

同样,怒涛军也需要如此。

当怒涛军抵达两百五十步时,不约而同的弯弓待射……

骑射因为无着力点,用的弓箭多为短弓最有杀伤力的射程是在八十步之内,但两军交战,人蜂拥在一处,只要对着方向无需瞄准亦能伤人……是以只要进入一箭射程,即可给敌人带来伤害。

尤其是万弓齐射带来的箭羽……

怒涛军所用短弓的有效射程高达两百步……

就在怒涛军步入即将进入有效射程的时候,秦琼愕然发现前方玄甲军骤然伏地,露出后面上满弩箭的士兵!

狡猾的罗士信竟然在玄甲军的身后藏着大量的弩手……

漫天的弩箭越空而来!

秦琼嗔目结舌,手足无措!

伏远弩有效射程可达三百步,此时两军距离尚且不足两百步,纵使怒涛军速度再快反应在过迅速,由密集转为疏散阵形在掉转马头撤退也需要大把时间,根本不可能避得开。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刹那间,无头弩箭凭借伏远弩机巨大的力量,依旧将冲在前方的怒涛军将士射得人仰马翻,若不是人马要害都戴上护具,非得出现“阵亡”不可!

“咬住他们!连环射击!”罗士信眼中闪着灼热的光芒,他采用的是一种名叫陌刀阵的阵式,这是杨侗、李靖共同创制出来的以步克骑阵式,未经实战,不知战力如何!

玄甲军是陌刀阵的试点部队,此次对决,既是玄甲军和怒涛军决一胜负的日子,也是新式战阵测试。

没有骑马的玄甲军机动性确实比怒涛军慢,但是想要将当成靶子之前,凶残霸道的弩箭会先一步将对方射成筛子。

其实根本不用罗士信下令,陌刀阵经过训练、不间断的对抗演习,每一个兵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作用,久经练习的他们整齐有序的层叠发射,一段接着一段,宁可箭羽稀松,也不断射。

强大的火力网,硬生生的让怒涛军止步于一百五十步之外,甚至压到了两百步。

……

城楼之上,哗然过后,是死一般的沉静!

一个个目瞪口呆。

强大的怒涛军,竟然被射得没有还手之力?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谁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还没有接触,就损失了几百人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

李靖也是一脸震撼,陌刀阵是杨侗草创,而他是陌刀阵的完善者,本以为对陌刀阵了然于胸,本以为陌刀阵的杀招是威力巨大的陌刀手,却不曾想弓弩手亦是绝杀敌人的杀招。

与城楼上观战的一众大佬的震撼相比,身在局中的秦琼大声咆哮:“分散压上去……”

在这种距离一旦被弩箭以连环叠射之法缠住,骑兵就算的调头都很难,更别说是短时间内撤退,越撤只会越乱,秦琼毕竟是百战骁将,慌而不乱的看破了这点,拼着损失也要冲到近前和陌刀军肉搏,这样弩箭的威力也就无从发挥了。

完全陷入挨打的局面,还未交手就损失了几百人,种种情况反而激起了怒涛军的血气,一个个咆哮着无视那急射而来的“弩箭”,硬生生的用“血肉”堆砌出一条前进的道路。

成百的怒涛军倒了下去,伏远弩终究比不上后世的机关枪,做不到完全的火力压制,在怒涛军不要命的突击下两军的距离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拉短着。

罗士信看出怒涛军杀出了真正的杀机,便舔了舔嘴唇,待怒涛军逼近六十步的时候,下达了全新的命令:“所有玄甲军上前一步列阵,所有兵卒收弩待战,所有弓箭手给我射!”

无数箭支自黑压压的阵势中越过玄甲军射往怒涛军阵中去,锐利的箭羽刺入怒涛军的“身体”里,一个个要害留点的怒涛军自觉退出了战斗!

少了弩箭的压制,怒涛军终于展开了久违的加速。

秦琼道:“突进……”

“当当当……”话未说完,一阵乌压压的弩箭朝着秦琼招呼了过来,他反应极快,将大枪舞得风雨不透,枪影如飞,遮蔽了他的身影,就仿佛有一只玻璃罩子罩住了他,漫天箭矢被他挑飞出去,竟然没有一支箭矢射透他的防御圈,令人叹为观止。

但是,一轮过后,第二轮箭矢又朝他招呼了过来!

罗士信用意简单,就是来一个斩首行动,令怒涛军群龙无首,固然因为秦琼骁勇,没有实现。但怒海军一时之间也失去了主将的指挥。

如果是实战,敌方主将恐怕已经玩完了。毕竟,天下只有一个秦琼。

便在秦琼受阻时。

怒涛军发出了撕心裂肺咆哮,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吼声,他们宛如旋风一样席卷过六十步的间距,杀至陌刀军的阵头,似乎再向玄甲军宣战。

面对怒涛军的切入,无所畏惧的巨盾手迎了上去。

重重的闷响声中,马匹撞上了巨盾,在那股恐怖的力量之下,死死顶住巨盾三角形架子的三名陌刀手成功的接住了这恐怖的冲击力。

但尽管挡住了,巨盾也深深的没入了土地之中。

“挡住了!”

“挡住了!”

杨侗、李靖、裴行俨、牛进达、尉迟恭、杨恭仁等人……一个个不自禁的站了起来!

杨侗、李靖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惊喜。

众所周知,骑兵之所以恐怖被称之为陆战王者,毫无疑问的在于他强劲无比的冲击力,以及灵活的机动性。利用冲击力撕裂开地方的阵型,打乱对方部署,利用灵活性找出地方弱点,这是骑兵制胜之道的秘诀之一。

反而言之,要想以步克骑,首先要限制住骑兵的冲击力与机动性。

说起来这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是想要做到却是千难万难。

骑兵弱点摆在那里,只要稍作了解便可知道,但真正做到以步克骑的却难如登天。这也是骑兵为什么能够纵横千年,主导着冷兵器时代的主因。

但,现在竭尽全力的怒涛军并没有冲垮玄甲军阵,反而是玄甲军死死的抵挡住了骑兵的突击。

这一切都在杨侗的意料之中。

每一面巨盾都支着一大一小两个三角架,不用的时候折叠到巨盾背后,使用时张开,以减轻敌军的冲击力。

巨盾的这个小小的改进,对于战争的作用却是无法言喻的,起码,它抵住了骑军的冲击力,而将士们却丝毫无损。

没有冲击力的骑兵,还叫骑兵吗?

木制陌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靓丽的弧线,凶狠而且无比精准地抽了下去,那力道无比的惊人,将空气都抽打的‘咻咻’作响。

还没从骑兵冲击力被破掉的现实中清醒过来的全力冲击的怒涛军自己撞到了一块,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倒霉孩子们,硬生生地受了这一记“陌刀”,他们甚至连惨叫一声都来不及。就直接应声倒地。

陌刀手一人一棍,一棍子撂倒一个怒涛军,毫无违和感!

狠,准,齐!

这一幕同样的令人震撼!

老天,这还是昔日的同僚吗?

这还是强横无比的怒涛军吗?

所有观战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擦了擦眼睛。

怎么可能?怒涛军什么时候这么不经挨了?日常全力对抗中,他们也没有出现过这种一击撂倒的情况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好大的力量啊!”

“一人抡一棍子,放倒了一名十里挑一的强兵,这种效率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文臣武将们的下巴已经合不拢了。今天所感受的震撼已经够多了,没曾想后面竟然还有着这样的惊喜。

“不对!”这个时候,李靖指着还在抡棍攻击的陌刀手说道:“你们看到他们用棍子击打对方兵士的什么地方?”

“耳廓前面,前额两侧,这是死穴!”尉迟恭眼睛很尖,几乎是脱口而出。

耳廓前面,前额两侧。这是太阳穴位置,是致命的死穴!

“还真是那里!”尉迟敬德瞄了一眼下方的战场。突然说道:“他们太敢下手了吧?这地方一旦击中,轻则昏厥。重则殒命。这个力道很难把握,而且……他们肯定打到那里呢?”

“我画了很多经脉穴位图挂在军营里,用红笔圈出容易致命的地方,让将士们每天都要看一看。要求每个人都要记住哪里最适合攻击、哪里击中不会死人,砍中哪里容易杀人!”杨侗得意洋洋的说道

众人脑门多了一条条黑线!

尼玛,让一个个的老**,大老粗们去看图学穴位,这谁能想到?

不过,这也让一众武将脑洞大开,都在想着事后弄几张经脉穴位图,让将士们每天看上一看。

大家众说纷纭!

而在战场之中的对战已经进入了扫尾阶段。

陌刀队一步一步如一堵墙一座山一般的向前推进,失去了冲击力的怒涛军无力抵挡,被迫得步步后撤。只要有人出面指挥,就负责狙击的神射手猎杀!

败局已定!

冀州第一劲旅,被玄甲军从正面击败,败得干脆利落、莫名其妙!

杨侗手一挥,一名士兵将一面巨牌送了上来,杨侗亲手将之支起,向大家讲解用途后,说道:“别小看这一点小小的改动,却能把骑兵的冲击力抵消,从而令盾牌手丝毫无损,若是没有这个三角架,人盾俱飞,一旦被骑军撕开一个口子,再加上没有什么良将指挥的话,一支大军就完了。所以工匠的灵机一动,是可以改变一场大战胜负的!以后大家都不要小瞧能工巧匠。”

众人凛然应命。

“殿下,军营外来了一名女将,说是找你的。”这时,一名士兵前来通报。

“女将?”

哪来的女将?全军上下,也只有霫族族长一名女将。

第063章:皇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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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侗来到营外,果然看到了一个女将军!

‘女将军’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小脸蛋像是一个红苹果一样可爱。一张小脸儿在夕阳的辉映下,宛若出水芙蓉样清丽脱俗,无双容颜上那灵动的双眼,长长的睫毛,挺直的秀鼻,使她看起来美的像精灵,纯洁的像天使。

她身穿一袭华丽的小银甲,端坐在一匹雪白无杂色的小马驹上,一身雪白外袍将自己的小小的身躯包裹着,白色绣着金丝飞凤的披风向后飘荡,腰佩一把古朴的小剑,倒有几分女将的气派。

杨侗看到的她的时候,脚步一动,下意识的就想跑路!

‘女将’是杨广的小女儿,名叫杨沁芳,今年只有十岁,受封为庐江公主,是杨广的掌上明珠。

杨沁芳天性活泼,调皮捣蛋,杨广极喜她率真的天性,也不约束她!她有杨广、萧皇后当靠山,又没什么玩伴,便屡屡捉弄三个大侄子为乐!

杨倓、杨侗、杨侑就如同见到猫的老鼠一般,能躲则躲、能避则避。

原主记忆太过深刻,影响到了杨侗,此时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路。

这脚步未动,杨侗忽然想起了历史上的一个人,难道皇姑是她?

李世民的杨妃,李恪的母亲,不就是杨广的小女儿嘛?

只是她怎么跑来冀州了?

杨侗狐疑不定的看了一边陪同的小舞。

杨沁芳看到杨侗,神色一喜,重重的咳嗽两声,大摇大摆从一队女侍卫中策马而出。

“参见庐江公主殿下!”

在杨恭仁、杨师道等认识之士的带领下,冀州文武恭恭敬敬的行礼。

“免礼!”

小丫头片子装出一副严肃老成的模样,接受了众人的参拜,却趁人不备,偷偷朝杨侗扮了个鬼脸,吐了下舌头。

杨侗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古怪精灵小公主,虽然调皮捣蛋,却非常可爱!”

“参见皇姑!”

“乖孩子,免礼。姑娘疼你!”

杨侗脸色一黑,狂汗!

众人差点喷笑,一个个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气氛一时古怪

“秦王听封!”小丫头让人拿来一道圣旨,脆声念道:“秦王杨侗文武兼备、忠勇无双,朕心甚慰!封正一品玄机上将军,位亲王之首,兼掌并州军事,赏金百万,钦此……”

不仅杨侗,所有人都愣住了。

“玄机上将军”是军职还是文职?但不可否认的是‘位亲王之首’,意思是说诸王之寇,像杨倓、杨侑都得听他的。

兼掌并州军事就好说了,并州就是李渊掌管的河东道,以后在军事上都得听从杨侗的。

这倒是好消息,有这道圣旨在!杨侗可以名正言顺的收拾刘武周,也可以干涉并州的一切军事行动,李渊的小日子不好过了……杨恭仁、房玄龄、李靖等狐狸意味深长的笑了。

“侗儿!”小丫头拉长着声音。

“唉!”杨侗也不知是叹息还是回答。

小丫头扬起一张精雕玉琢秀美可爱的小脸儿,“母后说你很好,赏你一件小礼物!”

说着,让人捧来一个黄色的包裹,杨侗好奇的接过打开,是一个三尺见方的紫檀木盒。

杨侗发现木盒前后都用封条粘住,没有丝毫破坏,又见小丫头伸长脖子,贼头贼脑的偷瞄,情知她也没打开看。

从江都到涿郡,这么远的路,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能忍住好奇没动,真是难得。

杨侗撕开封条,打开木盒,里面铺着丝绒,正中放着一把古剑。

小丫头大失所望道:“就一把破剑,母后居然再三不许看。害我猜了好久。”

杨侗无语!

精致优雅的承影剑,竟然被小丫头说成破剑。

整把剑造型曲线流畅,异常完美;连任何一点点微小弧度,都充满了美感。

不是寻常宝剑那样式,但却绝不怪异。任何人看到它,都只会惊叹的说是件艺术品,而不是杀人利器。

美轮美奂!

以杨侗挑剔目光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杨侗此时,对紫檀木盒的兴趣高于承影剑!装一柄剑的盒子高一尺、宽一尺,透露着说不出的古怪、异常。

个中乾坤!

只能自己欣赏……

漫不经心的将承影剑放回木盒,交给了一边的罗士信,道:“拿好了,这可是十大名剑中的承影剑!”

罗士信吓了一跳,恭恭敬敬的接在了手中。

“皇姑,你怎么当起天使来了?”杨侗看着他的小姑姑,粉嘟嘟地,可爱极了!

小丫头嘟着粉唇,一脸落寞的低声道:“江都一点不好玩,江都宫也不好玩,个个死气沉沉的!母后说冀州有很多很多好玩的地方,她央求父皇,让我出来透气。”

杨侗知道萧皇后是在托孤…把她最宝贝的宝贝女儿送到孙儿身边…自己则是和丈夫承担风雨。

小丫头无精打采道:“可是冀州也不好玩,小娥姐姐不带我玩,张将军和禁卫也不也和我说话,只有海鸥陪我……”

这个钟灵毓秀的小丫头,哪怕再渴望,再古灵精怪,她也不会任性的去给身边的人带去担忧和烦恼,她知道万一真的有何意外,这些就得承受父皇的滔天怒火……

杨侗心里狠狠一揪,“我带你骑大马好不好?”

“真哒?”小丫头听到这话,溢满失望的明亮眸子顿时涌起无限的惊喜。

“当然!”杨侗打了一声哨子,一匹骏马奔驰而来,

夕阳如轮,跃升原野,一匹白玉无瑕的雄异战马,宛若从金轮中逸出!它较常见的马匹要高大出一截,修长虬劲的四肢上条状肌肉好似钢筋铸就一般,充满爆炸力量的身子,如雪如棉如云的毛发,犹如光滑的绸缎一般

在狂风随风飞扬的鬃毛,如雪花狂舞;长尾甩动,似流星掠空。高傲的抬着头颅,双眼散发出狂野的气息,高傲的如同一位王子一般,眼神里闪烁的桀骜表明了它的骄傲与不屈,望着众人的目光当着带着浓浓的凶意,

忽尔,宝马陡然长嘶,吼声如雷,周围有上乘战马,竟希聿聿后退。

那眼神,直接就是一个犯了罪的臣子,在面对自己的君王,乞求上位者的垂怜!

第064章:传国玉玺

(感谢书友∠色、龙橙非酱、sprayer孔乙己、水云刹打赏、行止居士、新丁1打赏,感谢广大书友支持。请多投些票票、收藏啥的!谢谢———第五更到,今天15万字了,突破记录!!)

杨侗的担心一点不假,不到一刻。小公主买了两个仙子糖人、买了一个双耳拨浪鼓、买了一只装在竹笼里的云雀、买十只装在木笼里的小鸭子、买了四条小奶狗……如果不是杨侗强烈反对,连那十只小猪都要……

小公主兴致高昂,蹦蹦跳跳在前走,第二支糖人仙子的头已经被她舔掉了,正向糖人胳膊发动进攻

舔着香甜可口的麦芽糖,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却不肯放过周围的一切新奇事物。

今天大概是小公主长这么大最开心的一天,小丫头完全玩疯了。

“侗儿,我要那个!我要那个!”

“买!”

“侗儿,这个好好看!”

“买!”

杨侗非常豪气…他身上没钱,可是空间里多的是,就是没办法带小公主买到的东西,又不能当面众人的面藏。所以,只能委屈离弦箭了。

可怜的离弦箭都成了一匹驮马,背上绑着大大小小的笼子,除了一颗硕大的头颅,连脖子下都挂着奶狗和小鸭笼。

姑侄二人都穿铠甲,还有一匹神骏的宝马跟随,小公主精灵可爱、杨侗英武帅气,很是惹眼!

一个卖肉的胖子摊主笑道:“好俊的女将军!你哥哥真疼你。”

小公主眨巴着大眼睛,喜笑颜开的纠正道:“不是哥哥,是我侄儿,我是姑姑!”

“很个英武的小将军,以后一定当上大将军。”摊主不以为意笑道,这年头别说侄儿比姑大,侄孙比姑婆大也正常。

小公主更加得意了,“我侄儿今天刚被父,圣上封为玄机大将军。”

杨侗松了口气,还好这头衔是新的,无人知晓!否则,一定被围观不可。

“圣上亲自册封,真了不起啊!”

“秦王麾下多是少年将军!”

“对啊!听说罗士信、裴行俨、苏定方都很俊!肯定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位。”

人们纷纷猜测。

杨侗忙道:“我是罗士信!”

“见过罗将军!”

“无须多礼!”

杨侗还了一礼,把一大砣精肉放在离弦箭身上!

小姑奶奶现在纯粹是为了买而买。

最后以没钱为由,总算让小姑奶奶满意回家。

回到临朔宫!

担心得不行的刘妃和小舞把杨侗狠狠地训了一顿,小公主很仗义,把罪责全部包揽。

最后盘点姑侄二人的收获,刘妃、小舞哭笑不得,小姑奶奶买的东西五花八门,不仅买肉,还买米、盐、鱼、虾、螃蟹、蔬菜

刘妃苦笑:“沁芳,你买这些做甚?宫里有专人买的。”

小公主眨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很认真的说道:“母后说天下大乱,很多人没有房子住、没饭吃…我怕大家没饭吃就买了!明天还买小猪,自己养。”

刘妃听了有些心酸,柔声道:“傻丫头,咱们皇家不愁吃的。”

“可是母后自己养小鸭子了呀,以前不这样的。”

杨侗心头一惊,江都物资匮乏到这地步了?不过想一想,不至于如此,或是萧皇后有所谋划吧。

小公主问道:“侗儿,我们会不会没饭吃?”

“不会!”

直到现在,杨也才知道小公主为什么买的都是跟吃有关的活物、食物了,而玩的却只有一个双耳拨浪鼓,笑道:“有我在,我们就会有房子住,有饭吃,有衣服穿!街上一点都不乱呢。”

小公主仔细一想,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我也舍不得吃小鸭、小狗。”

“你可以养啊!”

小公主道:“好!”

杨侗笑道:“明天让小舞带你去玩好不好?”

“真的哪都能去吗?”小公主期待的看着杨侗。

她就像鸟笼中的金丝雀,向往自由,渴望快乐,因此,外面的世界对她很有吸引力。

今天是有生以来,最最快乐的一次逛街,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她很希望天天都这样。

杨侗点头:“像今天一样,自由自在。最好别太频繁,太劳师动众也不好,还不安全。”

小公主幸福的笑了:“每半年能这样,我就很开心了。”

杨侗很疼爱的看着精灵可爱的小皇姑:“十天一次。”

“真哒?”

小公主高兴的大叫:“好哇好哇!还是侗儿最好!”

“咱们一家子今天就吃你的肉、米、盐、鱼、虾、螃蟹、蔬菜!你说好不好?这一定是最最好吃的。”杨侗像哄孩子一样的哄着,当然,小公主本身就是一个小孩子。

“好好好……”小公主兴奋不已,大有成就感。

看着小公主明朗的笑靥,杨侗感同身受,心情大好:“你先去梳洗!”

“好,要等我一起吃!”小公主跑了几步,又回头着重提醒。

“等你!一定等。”

听到这话,小公主才开开心心的走了。

刘妃见杨侗将小公主支开,问道:“侗儿,沁芳怎么当起天使了?她除了带着父皇给你的巨大赏赐,还额外带了二十艘大船的钱财珍宝。”

杨侗沉吟道:“是皇祖母给皇姑的嫁妆,母亲帮她管好就是了。”

“嫁妆?”刘妃惊奇道,小公主父母健在,哪轮到她这当嫂嫂主持小姑婚事?

杨侗道:“江都快不行了,皇祖母是在托孤。皇姑她还是贪玩的小孩子,只要大家顺着她,她会慢慢忘记江都,安心和我们生活。”

刘妃心中也是一阵悲哀,堂堂大隋如今落的如此下场,让几对孤儿寡母来撑大隋的江山社稷,这是何等残忍。

“母亲、夫君,那该怎么办?”小舞听了杨侗的话之后,心里就有些慌了。

“大隋的江山,只能由杨家人的!母亲、小舞,你们只管开开心心生活就好,别的,都交给我来处理。”

一贯身居高位的养尊处优,加之长期带兵,早已在杨侗身上凝聚出一股雄浑威势。此时心中豪情万丈,这股威势自然而然的外露,大殿内,立时被一股雄浑的威势所笼罩!

杨侗漆黑如墨的长发随意飘散在肩头,古铜色的脸庞,长眉入鬓,一双黑亮的眼睛摄人心魄,睥睨天下的丰姿,望之令人胆寒。

可是殿中的刘妃、小舞,感到的却是浓浓的心安。

晚上,好不容易把兴奋的小丫头哄去睡觉。

杨侗才拎出雕饰华美的紫檀木盒来研究,先是取出承影剑,接着不客气的把丝绒锦缎揭开,一个小小的金环呈现在了眼里,杨侗轻轻一拉,便将这一层隔板取下,里面放着好些个方方正正的玉盒,除了一个最大的,全部贴着“芳儿十五岁启”的标签,字迹娟秀,显是出自女人之手,看着有些年份了。更让杨侗和小舞意外的,居然不是萧皇后的笔迹。

杨侗虽然很好奇,但想到那古灵精怪的小丫头都忍着好奇了一个多月,自己一个大男人,总不能窥视她一个小丫头的机密吧?也便略了过去,然后取出唯独没有标签的那一个玉盒。

这一打开来后,两口子一阵目瞪口呆、口干舌燥。

“我的个乖乖!”小舞俏目圆睁,跟杨侗久了,倒是把他的一些口头禅学得顺溜麻利。

“传国玉玺?”四个字,从杨侗胸腔喷了出来。

真是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乃是中华民族的无价瑰宝,君王的象征:

它的来历众所周知。秦始皇一统六国之后,命人将传说中的宝玉和氏璧雕砌玉玺,命李斯篆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此后传国玉玺就成为了帝王军权的象征。就是这枚玉玺,可以说见证了无数王朝的兴衰,无数明君庸主手持着它,下达一个个命令。

在杨侗记忆中,真正的传国玉玺是毁于唐末,石敬塘引契丹军至洛阳,末帝李从珂怀抱传国玺登玄武楼自(焚),传国玉玺就此失踪。虽然后面也有传言,宋朝哲宗时期,传国玉玺再现,但真伪却无法辨别。

目下毫无疑问的是,这枚传国玉玺是确确实实的真品,由秦始皇传下来的无价瑰宝。

传国玉玺手感温润,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

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环刻“双龙戏珠图案”、最下面有三道尖波浪线、双边……

小舞吞了吞口水,道:“皇祖母真是胆大,这个宝贝都敢送。”

“我也觉得!”杨侗看到的却是更深的一层,那就是江都宫乱得彻底,杨广无可救药了。

“夫君,看来你真有皇帝命啊。”

把玩着玉玺的杨侗无语道:“它只不过是被人们赋予了神奇的色彩罢了。真有这么神奇,秦朝也不会二世而灭了!小舞,把脸伸过来。”

“干嘛?”小舞还是把白玉般的小脸伸了过去。

杨侗手疾眼快,拿起传国玉玺在她脸上印了一下,半边脸蛋都满了。

“册封卫凤舞为秦王王妃!”杨侗笑着说道。

小舞嘤咛一声,随即对着杨侗一阵揍。

“你要作死呀你……”

一场笑闹让夜色充满了温馨……

第065章:传国玉玺是什么

(祝书友们中秋节快乐—阖家健康、幸福安康)

一夜后,天蒙蒙亮,甚至还有些昏暗,只见涿郡城门大开。

城郊官道上,一火骑兵正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奔驰,踏碎了一地霜雪,朝涿郡疾驰而去,这队骑兵跟守卫不一样,全身铠甲,背后插着代表着军情的令旗,横刀挂在马脖子上,整张脸被布帛包裹的严严实实,浑身只露一双摄人心魄的血丝密布的眼睛,杀气凛凛,一看便知是百战老兵!

城门口,守城兵士刚想将他们拦下,可那队骑兵的速度实在太快,瞬间就冲到了他们面前,那名首当其冲的兵士顿时吓脸色发白,可是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正在他惊惧的闭目等死时,那排在最前面骑士一提缰绳,两腿一夹马腹,那狂奔烈马便吁地一声从那名兵士的头顶跃过去,后边骑士阵型分开,从他身边穿过。

那名兵士愣了许久,觉得裤裆一凉,竟不知何时尿裤子了……

一队杀气腾腾骑兵在涿郡疾驰自然引起不小骚乱,惊动涿郡巡城司,在兼掌涿郡郡守魏征急匆匆带着兵马赶来时,那一队骑兵在临朔宫前勒马停下,撤下面巾,对魏征道:

“大人,河东急报!请传讯于殿下。”

难道李渊反了?

心头狐疑的魏征接过急报,匆匆入宫。

不一会儿,在宫城演武场将急报交给教小公主、卫凤舞骑马的杨侗。

杨侗拆开急报。

脸色不由一阵古怪。

魏征问道:“殿下,可是那一位反了?”

杨侗将急报递给了魏征。

这是太原副留守秘密传给恒山太守李景的消息,上面的内容实在令杨侗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李世民,居然把如雷贯耳、鼎鼎大名的长孙皇后长孙无垢休掉了,然后李世民和独孤氏嫡女独孤明秀闪婚。

这消息对于杨侗来说,简直比李渊造反还要震撼。

而且理由非常雷人。

无所出!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个说法到了21世纪还根深蒂固,在注重传承的大隋更悲惨万万倍。

这个时代科技并不大发达,很多事情都会归功于女性,尤其是在不会生这点上,大多都将责任怪在女性身上。

只不过杨侗这或是另有原因。

如果说长孙皇后生不出孩子——

那史上李承乾、李泰、李治、长乐公主、晋阳公主、新城公主、阳城公主哪来的?

不过李世民现在确实没有孩子,这依照古代律法来说,无所出是可以休妻的,李世民因长孙无垢无子而休妻再娶,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杨侗很快就高兴了起来——

李世民以无所出的理由把长孙皇后休掉,

岂不是说长孙无垢的至亲——长孙无忌、长孙顺德、高士廉气跑掉?

这也是说!

李世民又损失掉几名大才。

心念及此,杨侗乐不可支。

他麾下的杨恭仁、杨师道、房玄龄、魏征、孔颖达、李靖、秦琼、罗士信、牛进达、苏定方、薛万述、薛万淑、薛万均、薛万彻、薛万备、尉迟恭,以及当御部侍郎的刘政会,个个都是李唐王朝的扛把子。

这其中,房玄龄、魏征、李靖、秦琼、尉迟恭、刘政会登上李世民版的凌烟阁,成就不必细表。

而杨恭仁、杨师道当过宰相。

苏定方以花甲之龄灭三国,牛爆天。

罗士信悲催一点,英年早逝于洺州之战,但若不是他当楔子,吸引了刘黑闼主力,为李世民争取到时间,结局是谁赢都不知道。

薛万均、薛万彻、牛进达能征善战,都当到大将军的位置,为李唐开疆拓土,立下了赫赫战功。

稍次一点的薛万述、薛万淑、薛万备也是了不起的人物。

其中薛万淑尤为牛逼,当营州都督时出兵辽东,以破坏来消弱高句丽的国力,为平定高句丽奠定了大胜的基础,此外,他还兵不血刀的拿下了契丹、奚族、霫族、室韦等十几个辽东部落,细说成就,完全不亚于那些耳熟能详的大将军。

现如今,这些扛把子级人物,都当起了自己的打手、幕僚……这叫什么?

这叫夺气运。

这些人是什么?

是宝贝。

他们才是传国玉玺!

那件死物,可怜被扔在床角边!

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小舞印了一遍,也没见天下太平。

什么神秘力量,都是鬼扯蛋。

杨侗这一细算下来,才发觉自己这一年多来竟然干了那么多事,抢了这么多人才。

这些成就,并非是他杨侗有多牛逼,而是‘皇孙’这一重身份带来的便利。

若不是侥幸穿越成杨侗,自己还不知在哪个旮旮角角为生存而奔波呢。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已经组建起了一个雄厚的根基。

而人才,各朝都从来就不曾缺少过!关键是有没有一个发现他们的伯乐,并给予他们发挥的余地。

就拿凌敬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大才,当上商部侍郎后,冀州商业繁荣、井然有序。

姜行本、宇文儒童也非常了不起,在基建方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邓暠、李景、韦云起、皇甫无逸、裴仁基、杨善会、杨元弘、高雅贤、王琮、贾务本、王辩莫不是上马治军,下马治政的贤才。

这些人不留下什么大名,不是不行!而是缺少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

杨侗见多了、得多了历史名人,他对长孙无忌、长孙顺德、高士廉也没多大兴趣。

这三人,前两者在李唐时期,是关陇权贵的领军人物,后者是北齐王朝的后裔,个个以复兴家族荣光为使命…白给都不要。

长孙无忌更是一个坑货,若不是他除掉了一系列勋臣和李家英明皇储,哪轮到武则天上位。这阴货没见过有多大的成果,论起内斗却是一把好手,还是留给李家去用吧。

“殿下,那位怕是要反了……”

这时,看完了急报的魏征迅速道。

“召大家议事!”

李渊的李家和独孤家、窦氏在关陇权贵本就有着强大的号召力,这一次他们强强联合,三家成了密不可分的利益联盟,他们三家号令一出,关中权贵莫是不从!

都到这地步了,李渊不反才有鬼了呢。

……

英武殿!

群英汇萃!

杨侗把急报念了一遍,并将自己的分析附上。

“李渊这杂碎终于反了!”

“好啊!”

“……”

一干武将眉开眼笑。

一干文臣一头黑线,难道你们不知,李渊反的是谁吗?反的是大隋,反的是高高在上的那位大隋少主啊。

杨侗听得哈哈一笑。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其实也反隋的势力,而且是正宗的反王。只不过,与别人不同的是他要反的是对象是杨家,而不是隋朝。

“李渊是关陇权贵联合推出来的代言人,关中是他的大本营。在太原,李渊也是根基雄厚,他唯一的妹妹是五姓七宗之一——太原王氏家主王仁佑的妻子,而李建成的妻子又是王氏嫡女,故而,太原王氏也是李渊的支持者!太原郡是王氏传统的势力范围,若是李渊造反,应者云集。”

“而在河东道以南,则是绛郡闻喜裴氏的势力范围!”说到这儿,杨侗禁不住看了裴行俨一眼。

裴行俨吓了一跳,起身道:“殿下,末将父子虽也是裴氏子弟,却是旁支中的旁旁支!”

杨侗呵呵一笑:“不用紧张,我明白的!说起来,咱们都是冒牌货、山寨货、水货、假货…”

众人大汗!

他们虽不知冒牌货、山寨货、水货是什么鬼,但假货的意思却是知道的。

“说我们杨家是弘农杨氏、你们父子是闻喜裴氏、李渊是陇西李氏,也是哄哄那些无知的蠢人罢了…事实上,咱们与这三大家没半点关系!”

听到杨侗如此坦率,一个个都满头巨汗!

事实确实是如此!

杨坚之父杨忠出身关东寒族,因宇文泰‘归籍关中’之令而自附弘农华阴杨氏,李渊的祖父李虎自附陇西李氏,裴行俨的曾祖是北周骠骑大将军裴伯凤,他也自附于闻喜裴氏!

杨忠、李虎、裴伯凤在北周权势涛天,他们说自己是谁的后代就是谁的后代,那些正宗根本不敢反对。

但这种牵强附会、欲盖弥彰的找祖宗之举,在豪门之中却是人尽皆知,只不过谁都不敢提而已。可见,给自己找祖宗之事古之即有,并非是棒子国所独创。

“多谢殿下理解!”裴行俨长长的松了口气,管他呢,只要不被划进闻喜裴氏就好!

杨侗笑道:“绛郡闻喜裴氏虽不在五姓七宗之中,但亦是从周朝传承至今的名门望族,比五姓七宗还要源远流长,裴氏在我大隋一门两相(裴矩、裴蕴),影响力远远超过五姓七宗,便是五姓七宗也以之为首!如果说河东道北部是太原王氏的传统势力,那么,南部则是裴氏的。”

“世家只对家族忠心,不在意朝代更迭,每当乱世到来之时,世家都会多头下注,一部分人才继续效力当时的王朝,一部分人才则分散于各大势力之中,最后不管谁赢谁输,世家的利益都不受损失,这便是世家门阀得以世代传承的秘诀!所以,我说世家靠不忠传承,并没冤枉人。”

“虽说燕王兄是裴氏的女婿,但裴氏中的裴寂却是李渊的闺中密友。”

闺中密友?

众人“……”

“在河东道为官的裴氏子弟多不胜多,调动频繁,可见,这些人都是以裴寂为首的人,一旦李渊谋反,他们就会开城迎接。这北有王氏参与起事,南有裴氏接应……后果如何,不问可知。”

这是杨侗利用自己的小聪明,结合历史,分析出的结论!

可在众人听来,却十分震惊。

经过杨侗这么一分析,大家发现李渊一旦起事的话,基本上不用打什么像样的大仗,就能迅速拿下整个河东道!然后在关陇权贵的接应下,随随便便、轻轻松松就能再下关中大地。

杨恭仁沉声道:“殿下所言极是!但我们既然知道了,自然不能让李渊如此轻松。”

杨侗点头道:“没错,必须给他加几道障碍!王威、高君雅是第一道,代王弟是一道,而我们也是一道。”

“殿下决定怎么做?”

“皇祖父任命我为玄机上将军,兼掌河东道(并州)兵事,这个权利若不利用就作废了。而再过几天,就是李世民的新婚之日,我决定当一回恶客,并以平定刘武周为名,夺下李渊散布在各地的精锐之师,来他一个釜底抽薪。”

众人听到此话,一个个眼睛大亮,这一招实在太狠了。

“那咱们先打谁?李渊,还是刘武周?”尉迟恭摇头晃脑的问道。

“刘武周!”

杨侗、杨恭仁、房玄龄、杨师道、魏征、李靖不约而同的说出了同一个名字。

第066章:魏征毒计

(祝书友们中秋节快乐—阖家健康、幸福安康)

“为什么要打刘武周,还不是破坏更大的李渊?”

英武殿内,尉迟恭问出了一众武将的心声。

“据王威密报称,李渊的走狗刘文静不仅带大量财物去突厥,还带回来了五千匹战马和一千名装扮成‘马夫’的突厥精兵!这些人大摇大摆通过刘武周的地盘,可见突厥、李渊、刘武周达成了默契!如果我们将李渊打得节节败退,突厥的百万控弦之士,极有可能通过刘武周控制的河东长城入境援助……”

听到杨侗这话,众人心头沉重。

罗士信咬牙切齿的骂道:“狗汉奸!”

杨侗道:“百万控弦之士虽然夸张,但始毕拿出三四十万的兵力却是可以的!我们即使侥幸得胜,那也是惨胜!如果我们的精锐消耗干净,没几年休养,根本恢复不过来,而这段时间内,据有河东、关中,甚至是巴蜀的李渊却得到了大力发展,到时候我们怎么跟他斗?所以吃掉刘武周,将突厥大军御于长城之外,是我们征战天下的关键一步!”

“突厥人残暴狠毒,所到之处杀光、抢光、烧光!比过境蝗虫还要恐怖万万倍,如果他们顺势南下,河东道必将赤野千里。大隋是天下正统,必须把百姓的身家性命放在心上!这是打刘武周、夺长城的第二个理由。”

杨恭仁等人一惊,心中皆不由的热血沸腾!感佩交加。

虽说杨侗对世家门阀非常霸道,但他始终都把民族大义和百姓放在心上。

这便是他个人的魅力所在,也是大家誓死效忠的主要原因。

杨侗看了众人一眼,问道:“大家可有什么想法?”

苏定方举手道:“殿下,刘武周军队的情况如何?”

这也是众将关注的问题,杨侗笑道:“商部秘密组建了许多商团,以百姓的名义深入到了天下各地采购物资,得到了许多情报……所以,这问题由凌侍郎回答更好!”

凌敬心知杨侗给予自己露脸机会,感动的恭敬一礼,然后向大家说道:“刘武周拥兵二十万,地盘有马邑、雁门、楼烦、离石四郡,其中马邑、雁门为边郡,人口不多;楼烦郡前太守是李渊,所以,当初刘武周造反后,他用自己的影响力,将百姓迁去了太原,人数同样不多。所以,刘武周除了离石郡稍微富裕外,根本无力自给。而且他非常疯狂,在此入不敷出的情况下还大量扩军,在他治下,只要是男性,上至六十老翁,下至十二三岁少年都被强制为兵,根本谈不上什么战斗力!只有驻扎在善阳县的几万直属军稍微有点战力外,其余都是乌合之众,装备也是非常落后……前不久,他的头号大将宋金刚在楼烦被李渊打得大败,损失惨重,他所谓的精兵顶多只有四万左右。”

“除了军队战力不行、士气萎靡!刘武周还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他的军队不事生产,和突厥人一样都靠掠夺补养,之所以撑到现在,是突厥给了他两百万头牛羊,一旦耗尽,他面临粮食危机,所以他根本没资格当我们的敌人。”

凌敬一番话,更让众人信心百倍!

杨侗分派任务道:“药师,你出兵上谷,经飞狐陉攻雁门,主要任务是拿下内外长城,防备突厥救援。除了本部的五万,上谷两万大军及民团兵由你支配!你怎么打,我不管!”

“定不负殿下重托!”李靖凛然应命,接着又说道:“刘武周使马邑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不得人心。而御部刘大人与亦在马邑为官多年,深得民望,末将希望刘大人能够为行军司马!我二人配合,马邑的许多地方或许可以不战而下。”

杨侗大喜着向消瘦的刘政会道:“刘侍郎,药师都点将了!这随军司马你是非当不可了。”

刘政会慨然道:“臣,领命。”

杨侗目光扫向杨恭仁,道:“我带怒涛、狂澜、海啸和玄甲军入太原,玄龄为随军军师!冀州由左仆射全权负责,若有不决之事,与师道、玄成、仲远、敬之协商来办。同时,令各边郡外松内紧,悄悄备战。”

“遵命!”

杨恭仁、杨师道、魏征、孔颖达、凌敬起身应命。

杨侗又对众人道:“我补充一点,内战不同于外战,大家尽量少杀戮,一切以俘虏为主!我不希望灭掉刘武周后,得到的是赤野千里之地。”

众将凛然遵命!

“殿下!飞羽弓骑请战!”

霫族族长水天姬出列请战!

霫族是大隋立国以来,第一个自请内附的域外民族,受到隆重礼遇!

作为族长的水天姬被杨广册封为正三品飞羽将军、上柱国、霫侯,还赏金万两!她统帅霫族一万大军,名曰飞羽弓骑,是一支装备大隋先进装备的轻骑兵!在骑射方面冠绝冀州全军!

众人见她请命!

一个个瞧着杨侗的目光充满了暧昧!

水天姬根本没住地她的府邸,她一直和杨侗夫妻生活在宫城之中。与杨侗关系如何,大家不得而知。

但,人家确确实实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水天姬身材修长,曲线曼妙,婀娜的娇躯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玉容不施任何脂粉,凤眼、琼鼻、樱唇完美的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佳人的绝世容颜。

她的绝世风姿称得起完美二字,如此绝色容颜,着实艳惊天下,更难得的是她非常能打!

骑术,冠绝全军

箭术,仅次杨侗!

武道,稳居第四阶梯。

这样一个完美的绝世佳人,完全配得上杨侗。

杨恭仁轻咳一声,替水天姬说话:“殿下!不能寒了水将军的拳拳报国心!”

“臣复议!”杨师道、房玄龄、魏征、孔颖达、刘政会、凌敬、李靖等人热烈同意……

在大家心目中,杨侗符合雄主、明主、英主的标准,唯独令大家不满意的即是无后!所以,个个都希望杨侗广纳美女入宫…当一个天下布种的种猪…

但杨侗不乐意!坚决不同意!

故而,好不容易的多出一个暧昧不清的水天姬,文武众臣开心、急着抱孙子的刘妃也开心。

这行军途中最是无聊了,若是两人那个那个了…岂不是大好事?

是以,众人都强烈支持水天姬出征,个个都摆出一副不同意就是不信任霫族的模样!

杨侗当然知道大家的意思,又见水天姬一双明如秋水的目光中的坚决,以及急于表忠诚的神态,无奈道:“一起吧!”

“殿下英明!”众文武心满意足。

杨恭仁向秦琼、罗士信、牛进达、尉迟恭寒声道:“自古宴无好宴!若殿下和水将军有所闪失,你四人拿头来见。”

“遵命!”四将应命!

“多谢杨大人!不过我不用大家保护!”水天姬对于杨恭仁的关心很开心,浑不知对方将她当成了秦王侧妃!

杨恭仁一个劲道:“应该的,应该的!”

杨侗苦笑!

李世民都以无所出为由把长孙皇后休了,自己似乎也得考虑生孩子的问题了。

古代真是麻烦,没有孩子,不利于统治;

孩子多了,更让人心烦。

这时,盯着杨侗和水天姬看的魏征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闪闪发光的拱手道:“殿下!微臣请殿下以皇室的名义册封一人!”

杨侗道:“谁?。”

魏征一脸严肃道:“已故右骁卫大将军长孙晟是大隋王朝对付突厥的第一功臣,正是他实施的反间计导致突厥分裂为东西突厥,可谓居功至伟!臣恳请殿下以朝廷名义,对长孙大将军之女长孙无垢从重册封!”

杨恭仁赞同:“臣复议!”

杨师道同赞:“臣复议!”

房玄龄大赞:“臣复议!”

凌敬五体投地的绝赞:“魏大人高明,不仅要封,还要大大的册封,正一品、从一品都行!”

杨侗大笑:“老魏啊老魏,你真是,真是goindown!”

众人大汗!

不过想想,魏征这办法的确够—淫—荡?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而来,大声道:“禀殿下,太原留守李渊大人遣使送来请柬,说是其次子大婚,请殿下出席!”

众人都笑了起来!

第067章:太子妃韦蓉

西京长安、大兴宫!

“母妃,我不要学,我不要学!我不要当代王,我不要当西京留守,一点也不好玩!”

一个精美如瓷娃娃一样的孩子,泪流满面的哭闹着,将身上精美王袍扯来扯去,小小年纪没什么力气,反倒是将一身整洁的模样扯的乱七八糟。

宫女们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温和华贵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一个宫装丽人带着淡淡倦意走进房间。

她身材高挑,眉目如画,浑身焕发出一种轻熟风韵,就像一朵百合花,带着青春雨气晨露,明**人!那一个端庄的妇人髻让她看起来更加端庄高雅。唯独一双眼眸,充斥着一丝凄婉的愁容!

宫女看着来人,慌忙行礼道,“回娘娘,殿下早朝回来就闹别扭,怎么也劝不住。”

丽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示意所有宫女都退了下去。

她是元德太子杨昭正妃韦蓉,出身于“城南韦杜,去天尺五”的那个韦氏。

有隋一朝,韦氏与皇室关系密切,除了她嫁给元德太子杨昭,当年还有一个堂妹嫁给齐王杨暕。以当时的形式看,不管是杨昭还是杨暕登基,韦氏都稳如泰山,也因此,借皇室之势的韦氏,在政治、社会地位上得到了空前的提高。

但是,这样一个被大隋皇室极力扶持得大红大紫的家族,在大隋江河日下的当下,却袖手旁观、冷眼旁观……

这时,如同瓷娃娃一样的可爱孩子扎进了韦妃怀抱:“母妃,你就放过我吧,我不想当代王了,也不想当留守,每天跟木头一样。”

这小孩正是代王杨侑。

杨侑是杨昭嫡子,容貌俊秀,乖巧可爱,是大隋王朝第一顺位继承人!他今年虚岁十二,也非常聪明,但是再聪明也只是一个正值贪玩好动年龄孩子,但长安留守的身份束缚,早早就让他失去了自由和乐趣。

他每一天都早早起来参与早朝,每一天都听着大人们说着他不懂的话,他什么都不懂,完全不知道自己上朝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样的留守谁愿意当啊?

杨侑已不知几次闹别扭了。

韦妃紧紧的抱着爱子,眼泪眼圈都红了,下一刻,一颗颗豆大的眼睛滴到了杨侑的脸上!

今天,韦妃又在娘家碰了一鼻子灰,甚至连家主韦圆照的面都没有见到。

娘家的冷漠让她心寒透骨!!

她固然不太清楚大隋时局,但娘家近乎闭门不见的作为,已在告诉她:大隋没救了……

这也意味着她们母子,被娘家抛弃了!

她每每想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前朝往事,就会从噩梦中惊醒。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儿子杨侑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只是,这时候她能信谁?谁又是可以相信的人?

“母妃!母妃!您别哭,孩儿学着就是了!”见母亲无声落泪,孝顺的杨侑非常乖巧的选择委屈自己。

“好孩子!”韦妃十分欣慰,但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同时,对杨广这个不负责任的皇帝多了深深的抱怨,让这么一个小小孩子担任西京留守,亏他想得出来。不过和老二杨侗相比,杨侑幸运多了,因为他的二哥杨侗,在洛阳危亡之际,以十四五岁之龄就率领孤军上阵打仗了!

但那孩子好生了不起,居然在冀州创立了惊天动地的赫赫功勋!韦妃十分睿智、聪明,她以前确实有着为儿子争一争太孙之心,可时局让她知道:这天下已不是由杨家说了算,太孙已经没有丝毫意义,如果长安、洛阳、涿郡失守,那杨侑、杨倓、杨侗三兄弟就是曹操手中的汉献帝!

被人利用完了,然后不明不白的死去。

所以,平安的生存下去才是最现实的问题!

太孙、大隋第三世皇帝都是假的。

她不止一次的想着带儿子一逃了之,可她也知道在大隋没有彻底坍塌前,长安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娘娘、殿下!卫大人求见!”

就在韦妃母子抱头痛哭的时候,屋外传来了宫女的声音。

韦妃深吸了口气,道:“请卫大人到偏殿奉茶!”

她迅速擦干眼泪,又帮儿子整理了一下,叮嘱了几句,便一道出门。

只见正堂当中,一位满头白发,气势威严老者正焦急的走来走去。

他是杨侗的岳祖父,卫玄。

卫玄今年七十七岁高龄,祖籍洛阳,祖父卫悦曾是西魏的司农爱,父亲卫剽官至侍中、左武卫大将军!

卫玄少时有器量见识,北周武帝宇文邕做藩王时,引荐卫玄担任记室。北周武帝继位后,任命卫玄为益州总管长史,赐给万钉宝带。不久,升任开府仪同三司、太府中大夫,代理内史事,兼任京兆尹,时人称其强力贯通天下。

隋朝立国以后,卫玄历任淮州总管、卫尉少卿、资州刺史、刑部尚书、右侯卫大将军等。杨广东征高句丽时,各路兵马大多失利,唯独卫玄军独以保全,军事才华相当了得。

当年杨玄感叛乱,卫玄亲率四万大军驰援洛阳,由于杨玄感拥有数十万兵众,卫玄寡不敌众,部下死伤大半,军力将近耗竭,于是他率军进驻邙山的南面。

杨玄感率领全部精兵前来进攻,卫玄率军与杨玄感决战,一天之内双方交锋十余次,他的子侄、孙子全部壮烈牺牲。

杨广对卫玄信任有加,不仅让他孙女卫凤舞当了秦王妃,还命他辅佐代王杨侑留守西京,兼任京兆内史、刑部尚书,允许他遇事不用上奏,可自行裁处决断,敕令杨侑以对待老师的礼节对待卫玄。

卫玄年事已高,多次请辞,杨广派遣内史舍人封德彝驰往京师说服,并赐玉麒麟符节,用以代替铜兽符节。

“见过卫公!”

“弟子拜见老师!”

韦妃、杨侑母子对卫玄执晚辈礼。

“殿下、娘娘!请坐!”

卫玄语气很是失礼,但母子都不以为意!

此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认识多年以来,母子二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卫玄如此凝重。

韦妃一颗心更是直打鼓!

“殿下、娘娘……秦王来信说独孤氏、窦氏等关陇权贵支持李渊谋反,一旦拿下河东全境,就会和关陇权贵里应外合,拿下关中!若是李渊谋反,关陇权贵极有可能控制住殿下,然后让李渊逼殿下登基,打清君侧之旗号,图谋天下!”

卫玄愤怒不已的说道,整个人似乎都有些站不稳了。

一席话,在母子二人脑海中轰然炸响,脸色都惨白了起来。

韦妃眼神当中带着浓浓的恐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剧烈的疼爱令她脑海为之一清,“卫公,这可如何是好?”

清君侧这个起兵理由无比正当,甚至是充满责任感,当李渊以隋朝救世主的身份出现时,很多大臣都会自觉向他靠拢,一些将领更是主动投降。而且他们还理直气壮的是为了天下苍生才投降的,而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呢。当李渊成功收揽人心后,逼杨侑退位,然后让他死得稀里糊涂!

“卫公,请告诉晚辈,侗儿怎么说的?”韦妃冷静道。

“娘娘请看!”卫玄将两封呈上,一封是写给卫玄的,已经撕开,写给杨侑尚未打开!

韦妃颤抖着手杨侑那封书信,内容跟卫玄说的差不多,并就着李渊谋反所造成的影响作出了几条安排和建议:

一、李渊当了突厥的走狗!冀州主力大军的首要任务是歼灭刘武周,夺回长城,防止突厥南下。故而,李渊若反,杨侗即使会进攻河东,但是兵力不会太多!如果能够把李渊歼灭在河东最好,若是事不可为,请韦妃和杨侑撤出长安,避难冀州!

这也是卫玄震怒之处,你李渊谋反也就算了,居然为一己之私,不惜引异族荼毒同族,其心肠是何其狠毒啊?杨侗攻打刘武周、夺回长城是为了民族大义,卫玄是是非常赞同、赞赏的。

二、老大杨倓在关东士族的支持下,对皇太孙之位已经入了魔!而且河南道讨捕大使王世充心怀异志,于暗是积蓄了不小的势力,万勿相信。

三、派死士把太仓、常平仓、永丰仓等粮仓一把大火烧个干净!关中粮食勉强温饱,烧了三大粮仓,李渊没办法大规模养兵,以后收复关中难度会小许多。

四、若是关中有能力派出军队助战,请韦妃、杨侑母子二人隋军入驻河东郡,一可振奋军心,二是便于就近离开!同时表示,李渊若反,汲郡太守裴仁基第一时间入驻河内郡,他们可以由河东郡进入河内!

韦妃迅速看完之后,又看了给卫玄的信,内容大同小异,她问道:“卫公,我们应该怎么办?”

卫玄沉声道:“李渊本是孤独氏外甥,如今又令次子李世民娶独孤氏嫡女为新妇,两者关系亲上加亲;李渊本人又以窦氏的女婿,这三家已经是密不可分的一丘之貉,他们在关中有极大的影响力,一同发力,应者云集。故而,老臣以为秦王那‘事不可为,迅速离开’的建议非常有必要!只不过,这还需要娘娘和殿下自己做决定。”

杨侗说杨倓对权势入了魔,那杨侗本人又何尝不是?

韦妃也明白卫玄是在避嫌,但还是说道:“卫公,晚辈虽然愚昧,却也知道未来的天下之主已经不是由父皇说了算,皇储没有一点意义。我们孤儿寡母无一兵一卒,对至尊之位根本没奢望,只求平安活下去!如果倓儿、侗儿能够重振河山,是我大隋之幸!侗儿说的都是我们母子面临的实实在在危机,他不仅比倓儿有能力,也更重情!”

卫玄叹息道:“小舞以前在家信中说,燕王接任东都留守时,就强迫秦王向他效忠…大致就是结二人之力,向代王施压。”

韦妃紧张道:“那侗儿怎么说?”

卫玄道:“据说秦王翻脸了,还说代王当他是兄长,而燕王却把他当忠犬,让燕王绝了那心思!至于真伪,就不知道了……毕竟,小舞已经是你们杨家人了。”

韦妃道:“晚辈相信这两个孩子!请您老拿个主意”

卫玄沉吟道:“从民族大义上说,老臣赞同秦王先打刘武周的决定!对他说的关陇权贵里应外合也认可。”

“现在还有点时间,有几件事应该做,一是从民间募集军队训练。”

“二、是关于粮食的处理,这一米一饭来之不易!理应珍惜!嗷嗷待哺的饥民多如牛毛,一把火烧了有违天道。”

杨侑道:“那怎么办?总不能落入贼子手中吧?”

卫玄道:“老臣的意思是以你圣上的名义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多少能为皇家挽回一点声望,也有助于募集军队,也为以后收复关中积攒一些底气。”

“卫公言之有理。”

韦妃恨声道:“那些反贼个个自诩仁义,我皇室倒是成了乱臣贼子了,这没了粮食,倒看他们拿什么充仁义!为了防止有人从中谋利,这件事就老劳卫公和阴世师去办,同时派骁果军震慑宵小,对贪墨不法者,加以严惩。”

“同时,召集屈突通、尧君素、宋老生、桑显,拿出宫中钱财对军队加以奖励。只有军心不乱、只有军队忠诚,我们才能平安离开。”此时此刻,求助娘家无望的韦妃表现出太子妃的政治智慧,显得杀伐果决!

“娘娘英明!”卫玄赞了一句,接道:“还有…再给长安令屈突盖三千骁果军,由他负责监视缉拿侗儿说的那些人…凡是有所异动立即缉捕。”

“好,好,好!”杨侑大喜。

翌日!

大隋皇帝杨广开关中义仓官仓赈灾、接济难民的消息由长安为中心,向四周郡县散布开来。留守西京官员得到消息时,已经遍布全城,一些人出于某些目的,组队入宫阻止,让杨侑出示圣旨,

但是杨侑早已和副留守卫玄、阴世师通气,不但没有理会这些用心不纯的人,而且在老辣的卫玄、阴世师操作下,这些阻止放粮官员也名传关中,只不过都是臭名,连门都不敢出,生怕被饥民咬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一些人目瞪口呆、无从反应,在此大势之下,各地官员只能顺势而为。

这时候谁反对、谁遭殃!

这叫民意不可违!

短短几天,关中义仓官仓倾尽一空!

同时,以独孤氏、窦氏为首的关陇权贵不让放粮、私吞官粮、家奴大量领粮抢粮偷粮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关中一片哗然、一片愤怒、寒士口诛笔伐不绝于耳

关陇权贵连忙扑火!放粮洗黑!但人们更相信这是欲盖弥彰。

第068章:长孙无忌

关中,关陇权贵急于灭火,挽回失去的名声,而在太原却是喜气洋洋!

一栋上书“李府”的豪华府邸焕然—新,装饰得一片喜气洋洋,丝竹悠扬、歌舞阵阵,宾客盈门,热闹非常。

大厅中,几百名侍女家仆奔跑忙碌、安排酒宴、招待客人,百余名士兵则在外面引导马车,维持秩序。

今天,是太原留守李渊次子李世民迎娶独孤阀嫡女独孤明秀之良辰吉日。

关陇两大权贵门阀联姻,轰动全境!

一些关陇家族代表,不远千里也要前来捧场!中小家族家主更是亲自到贺。

人山人海络绎不绝!

气氛之热烈!之喧嚣!数里可闻!可感!

一里外!

一个清优雅致的小院,在热烈气氛的映衬下,倍显凄清、冷寂。

一栋三层木楼上!

青铜兽炉里袅袅的燃着檀香,黄昏的夕阳被楼外的梧桐切割得支离破碎,透过窗纸,展示着最后凄美……

一名身量婀娜,体态流丽道装丽人静静地站在窗前!这位道姑发髻高挽,露出一截儿修长白皙颈项,优雅如天鹅。肩如刀削,腰如束缟,身姿窈窕纤弱,精致的容颜眉目如画,丽质天成。秀气的柳叶眉婉约。

她的美出于自然的鬼斧神功,肩如刀削、腰若绢束、脖颈长秀柔美、皮肤幼滑白、明眸顾盼生妍!

一双明若晓溪清亮的双眸似是追逐着飘落的阳光,但渐渐氤氲的凄迷雾气,却又显得漫无焦距。

清秀纤长的娇躯微微有些颤抖,远远望去,单薄优雅,就如同窗外那飘飞的落叶一般凄美无助……

她,是已故大将军长孙晟的幼女,也是被李世民以无所出为由休了的长孙无垢!

“噔!噔!噔……”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身华贵袍子的长孙无忌喘了一口粗气,喊道:“妹妹……”

长孙无忌今年二十三岁,长相极似父亲长孙晟。不过因为十几岁就被异母哥哥长孙安业赶出家门,一直寄居舅舅家,得不到家族的照顾,所以现在二十三岁了,可长孙无忌依然是个布衣白丁。

虽说在舅父的帮助下勤学苦练,博通文史,但舅父遭贬之后,他更是无人照顾。

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以衣锦还乡之势重回长孙家,让势利的长孙安业他们看看,他长孙无忌不靠家族荣荫,一样可以出人头地。

“哥!”

长孙无垢微微侧首,刀削斧凿一般轮廓秀美的侧脸宛如玉雕,冰冷无一丝暖意!一如那一声“哥”!

轻轻吁出一口气,无垢淡淡的说道:“大哥,我想为自己活一回。”

在长孙无忌愕然当中,她那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垂下来挡住清亮的美眸,恬静的声音在长孙无忌听来,如飘荡云端不可捉摸:“父亲大人病逝于大业五年!随后我们兄妹与母亲被安业哥哥他们逐出家门!还好舅父大人怜悯收容,才有我们立锥之地!大业八年母亲病逝后!大哥和二公子结交,你说二公子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必能济世安民’,接着让舅舅将我许配给他!现在又是‘有雄主之姿,必能济世安民’,然后让我离开他!说穿了,我始终觉得我是被大哥控制的木偶……”

眼泪如掉了线的珍珠,不断从无垢白皙双颊上滑落,一番话像是发泄,不知是近来变故作祟,还是心事积压许久的缘故。

长孙无忌惊讶的张大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个清婉宁秀的妹妹。

一直以来,妹妹都是端庄秀美、知书达理、顾全大局的代名词,不开心的事情,她会紧紧的锁在心里,面上仍旧是恬淡自若的笑容,不争取,更不斗争,似乎所有的事情在她眼里都淡如云烟,好的坏的,一切都无所谓……

可是现在,他听见了什么?

长孙无忌只觉得一颗心被塞满寒冰,冻的他一个激灵,惶急道:“小妹,我我这是为了家族,为了恢复父亲……”

罕见的,无垢打断了他的话语,她秀眸低垂道:“哥!我刚刚说过,我们于大业五年被安业哥哥驱逐出门,我们就跟长孙世家没有瓜葛了,父亲生得光荣,死也荣耀……他的荣光不需要恢复。”

长孙无忌仿佛被石化一般愣在原地。

他终于明白,看似云淡风轻的妹妹,心底那份凄惶的酸楚早已酝酿多时。

更明白了妹妹言中所指:

长孙家跟他们兄妹没关系,父亲的荣耀从来没有丢失,而他长孙无忌却以“济世安民”为由,先把妹妹嫁给李世民,然后又让她乖乖的离开,那么他长孙无忌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他长孙无忌个人的利益,所以才把自己的亲妹妹卖了又卖……

但是无垢到底个是温婉女子,终究没有说出伤人的话!而最先的那一句“我想为自己活一回”!亦委婉的提醒他,她为了自己的哥哥付出了自己一生幸福!

真的够了!也崩溃了!

长孙无忌无地自容的无言以对、无颜以对……

“妹妹!你…你以后…”

好半晌,心如刀割的长孙无忌晦涩的开了口,但这时候被妹妹剖析得淋漓尽致,说话都没有丝毫底气。

他功利心虽然比较重,可是他与长孙无垢相依为命十几年,这种感情又岂是功利心可以比较的?

“哥,你大可不必多想!”无垢低着头说道:“我长大了!我能够照顾好自己。我累了,大哥你走吧。”,

“妹妹,太原快乱了!你尽早去冀州、去涿郡…那里乱不起来了…”

长孙无忌又是一阵心痛,妹妹贤良淑德,嫁到李家这些年,像个奴婢一样尽心尽力侍奉长辈…现在却像一件破旧的衣衫轰出了李家…这情景,与当年被赶出长孙家是何其的相似啊。

“但愿吧!”无垢轻声说道,粉脸上露出了一丝深深的讽刺,聪明的她,如何不知道长孙无忌这话的意思?

秦王杨侗在冀州执行几种真真正正的利民政策,从而令普通老百姓真真正正的受到实惠,以后不管是谁夺得冀州,在初期都只能顺着走,这样才能够让冀州的百姓不乱不反!而这也是长孙无忌说的“那里乱不起来了”的意思!但就是这些利国利民的新政,却成了一些自诩仁义的人攻讦、造反的理由。真是讽刺之极。

无垢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径自步入卧室之中,背后传来长孙无忌的一阵阵叹息声:“最好,现在就走…我已经安排好了…”

他知道无垢不能留在太原,一是太原不安全了;二是独孤家为了根除后患,容不下无垢的存在,而李世民和独孤明秀于今天成婚,两家都抽不出空来,正是无垢离开的大好时机。

“不用!我自己会走。”

就在旧人哭时,也有新人在笑。

李府之中,府内府外大开流水席,更将气氛推至最顶点。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被家仆侍女们从厨房端出,布置在宴席的桌上,一坛坛香醇的美酒亦由酒窖搬出,任凭客人们喝个够。

人逢喜事精神爽!

再一次当新郎官的李世民一身大红袍,束发带冠,眉似软剑,双眸如星,浑身散发着一股冲天的喜意!

他李世民,苦忍色欲多年,终于换来了今天的回报,如愿以偿的娶到了顶级豪族的嫡女!

身为关陇独孤阀女婿,他已经不比娶到太原王氏女的大哥李建成差,唯一的劣势,即是次子这一重身份。

但,太子向来是用来废的,而在豪门之中,真正成为下一任家主的,又有几人是嫡长子?对未来,李世民是充满了希望。

默默坐到角落的长孙无忌冷眼旁观,妹妹凄楚不胜的柔弱模样在他眼前飘浮,再看满厅的喜庆气氛,觉得是那么地刺眼,而发小李世民这份掩饰不住的得意,深深的地刺痛了他的心,忽然觉得李世民是那么的陌生、恶心,恨不得上去扇几巴掌,然后一把火将这大厅烧个干净。

但是,他不敢!这是李阀、独孤阀的脸面,如果他上去闹事,那么,他立即就被折磨至死,连带妹妹也活不成。作为关陇权贵子弟,他心知每一个顶级豪门,都有庞大惊人的情报系统,只要他们要找一个人,绝对不会落空,一旦被找到,将会生死两难,将会尝到倾世的歹毒手段。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色渐渐恢复,但眼神当中却荡漾着阵阵寒光。

“儿啊!你父亲早逝,为娘也命不久矣,观音婢还小,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还有就是观音婢的婚事,你父亲在世时,唐国公与他称兄道弟,可你父亲走后,李家提都不再提此事。当初你父亲和唐国公也不过就是口头一说,没立婚约也没下娉,所以你不要当真了。”

“可他们总要给我们一个交待吧。”

“哎,傻孩子!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李家瞧不上我们家了!自从我们被轰出长孙府,李家更不会在意观音婢了。”

“可是母亲……”

“没什么可是的。这权贵门阀的婚姻本就如此,李家反悔也是寻常。有婚约都能反悔,何况都没有正式约定,既然他们嫌弃我们,我们也没必要死皮赖脸的攀附他们。那些世家名门都瞧不上咱们家了,就算娶你妹妹,肯定也是庶出子弟,甚至还是无用的纨绔。千万不要去让你妹妹嫁入权贵人家,要找就找一个真心疼爱你妹妹的人,中小世家都无所谓的。你是长孙晟的儿子,要有你父亲的志气!只要你好,你妹妹就不会受到委屈。”

“……”

长孙无忌双目微闭,脑海当中不断的回荡着当年与母亲的一幕幕,一时之间,心痛如割:这一切的一切一如母亲所料,是自己鬼迷心窍,害了妹妹一生。

“圣旨到!”一阵高昂的的声音从李府大门外响起。

刹那之间,原本还嘈杂得如同菜市场的李府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望向了李渊。

李渊也有些纳闷!

不过还别说,‘圣旨到’三个字蛮有威力的,只是一声叫喝,阖府上下,上到主人、下到宾客都整装出去迎接了。

新郎官李世民更是红光满面的跟着出去了。

第069章:能不能举

(祝大家中秋快乐!!!星期天上热门分类,本想存一点稿子,算了,还是发吧。看看本章有没有人打赏,买个月饼。。)

太原李府正门,一大队人马将整条大街堵得严严实实。

为首者是一名少年!

不是意想中的宦官。

他自然便是大隋秦王杨侗。

杨侗第一次客串天使,打扮得新郎官还要像新郎。

本就英俊潇洒、卓尔不凡的他,配上锦绣华服、古剑湛泸,更显得英气勃勃,倜傥不群!

他虽是面露谦笑,但毫无畏缩怯懦之感,却更显示了他的雍容大量、俊美无俦,好像天地间的钟灵秀气,让他一个人全包了。

不管是认识还是不认识的人,心中暗暗喝彩:“天下真有这样俊美的男人?”

李渊倒是认识杨侗,但他不知道杨侗哪来的圣旨,而且还是好几道!呆了一呆,连忙道:“李渊协同家人拜见秦王殿下!”

这一拜,所有人都相继弯起了身子,没人敢直着身躯。

杨侗见李渊一派忠臣孝子般的撅着屁股,一幅宋江(李老师版)朝拜宋徽宗的样子,心头就来火,真想一大脚揣过去。更想就这样僵持到天亮,看他李渊能保持这姿势有多久?

但想着这里头有着王威、高君雅这两位忠骨,想想还是算了吧!于是神情严肃庄重的一步步走了进来,等他到了香案前,罗士信忍着笑,把一道圣旨呈上!

杨侗狠狠地瞪了头号狗腿子一眼,打开了圣旨,刹那之间,一个高亢富含磁性的声音在院中回荡:“故右骁卫大将军女长孙氏,贤德淑惠、知理明义,丈夫征战在外,衣不解带孝敬婆婆,朕心甚感!特封为正三品夫人,赐名:莲华,赏金千两、玉璧一双、金冠一顶,另:布告天下扬其高洁,钦此!”

人人目光呆滞、双眼发直,个个一脸懵逼表情!

“长孙氏…贤德淑惠、知理明义…衣不解带孝敬婆婆”,还要“布告天下扬其高洁”?

这、这、这……

哒哒哒哒呱呱呱……

一万匹草泥马从李氏一家的头顶掠过。

真若是“布告天下扬其高洁”,李家的脸哪儿摆啊?

更要命的是,今天是李世民迎娶新妇独孤明秀的大好日子,你他nn的居然来册封李世民的前妻,这是啥意思?

这事宣扬出去,李家和独孤家必将成为天下笑柄!

但!

禁止,肯定是禁止不了了,毕竟在场有几千号人呢!只要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这个笑料就会传遍太原城,然后散布全国!

而且还是笑传天下那种。

这对于一个生存在名声比性命还重要的年代里,那是顶级的严重,仅次抄家灭族。

可哪怕再不满,再恼火!

这个大坑李家是栽得五体投地了,还是无法弥补的那种。

“这这这……实在非常抱歉!”笑抽了肚子的杨侗,一脸由衷歉意表情,道:“圣旨呢,是庐江公主从江都带来的!毕竟圣上不是神仙,这时间上多少出了误差!只是圣旨到了,本王实在不敢扣押!”

这话!

合情合理!

时间有误差大家也理解!

但你他么的,不能明天再宣吗?迟一个晚上会死吗你?

李家愤怒得脑充血!

独孤氏同仇敌忾!

宾客肩头耸动、满脸通红!忍笑忍出来的红,若不知道,还以为是喝喜酒喝多了呢!

杨侗一脸真诚、遗憾,非常理解的朝人群中道:“请问长孙无忌公子在么?请代劳。”

“草民长孙无忌代家妹长孙无垢谢天子圣恩!”

长孙无忌红光满面的出列谢恩!

爽,太爽了!

看着李世民吃大便的表情,长孙无忌畅快淋漓,感觉有生以来,从来没有的爽!

几名侍卫托上朱漆木盘,里面有朝服鱼牌、金冠、玉璧、黄金,杨侗笑道:“请公子收下。”

“多谢殿下!”

长孙无忌接过圣旨,以及妹妹的朝服金冠和鱼牌,开心真诚的感谢!

你么的李家!为了一已之私害得我家小妹孤苦零丁,这报应来了吧?哈哈…连天下至尊都知道我家小妹贤惠,加以册封,这下子,谁笑话谁!

以长孙无忌之智,当然明白今天过后,太原会是怎么样的盛况!

这传得越广李家越丢人现眼、丢人到家,李世民和独孤明秀越成为笑谈,小妹越像出淤泥的青莲纤尘不染。

‘皇帝’的赏赐太丰厚,一个人拿不完,喜笑颜开的长孙无忌撩起衣襟兜着走,沉甸甸的让他踉跄前冲了好几步。

“河东留守、右骁卫将军、唐国公之子李建成,贤明大义、知书识理,特封为从四品谏议大夫,钦此!”

李建成犹豫了一下,出列道:“谢天子圣恩!”

不同于李建成的纠结,他的妻子却兴高采烈,圣上居然封丈夫为从四品散官。

也不怪她欢欣鼓舞!

因为大隋的官很难升!

李靖混了好几年,从七品降到了八品,就别说了;被刘武周干掉的马邑太守王仁恭忠心耿耿、骁勇善战,也是皇帝信任的大将之一,但他的官阶却非常的低!而皇帝宠臣裴矩、虞世基实际只是正四品侍郎,却被称为‘相国’,可见,大隋皇帝并不是苛待臣子,而是大隋官位的含金量高!

封完李建成,杨侗接着道:“李元吉上前听封!”

“草民在!”李元吉惊喜交集,万万想不到自己也被册封。

杨侗看着这丑出新高度的丑鬼,强忍着一巴掌呼过去的念头,笑念道:“河东留守、右骁卫将军、唐国公之子李元吉,神力天赐、雄武无双,特封为正五品黑雄将军,赏百炼宝刀一柄,钦此。”

“臣李元吉多谢圣恩!”李元吉高高兴兴的接过圣旨,宝刀,得意洋洋的横了人群中的王君廓一眼。

你狗儿的五家姓奴,抢了老子的夺旗之功,但,皇帝册赐比起父亲高!也正宗!

三个封赏!

都没有李世民的份儿!

只不过按道理说,皇帝对他封赏的规格最高、青睐有加,妻贵夫荣不是吗?可问题是他有宝不识宝,把人家长孙无垢给休了啊,这封赏当然没他什么事儿了……

他的新老婆当然不会有封赏,因为人家杨广远在江都,你一不送请柬,二是闪婚……很正常,时间不对,有误差嘛!

非常理解,说得过去。

虽说对长孙无垢的赏赐令喜宴相当古怪!但皇帝对李家的恩宠却是可见一斑……令人羡慕啊。

杨侗喝了几杯!

送上一串祝福与贺礼……然后,带着一群狗腿子溜之乎也!临行前,还在恶意的想着!

新婚之夜的李世民能不能举得起来。

第070章:章仇太翼

李府正堂!

“无忌!”一道温润的声音从长孙无忌身边传来,李建成手持酒杯,坐到了他身边。

“世子!”长孙无忌勉强一笑。

“哎!实在抱歉了…”李建成语声中带着丝丝无奈。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虽说小妹的公道被大隋王朝讨了回来,但是小妹也毁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功利之心。

“来,咱们喝一杯!”李建成借碰杯的机会,急促的低声道:“让弟,长孙妹子,立即离开太原。”

长孙无忌瞬间浑身一震,面色煞白一片,不敢置信道:“难道……”

李建成点了点头:“你仔细看看,少了谁?”

长孙无忌迅速扫了一圈,道:“三公子和刘弘基。”

“元吉对尽心尽力照顾母亲的长孙妹子充满敬意!他是我派出去的……”

“我妹妹都这样了…这,这到底是谁?”长孙无忌悲愤之极,平时的冷静,整个人失态了。

“……”李建成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

“我明白了!多谢世子相告!”长孙无忌拳头紧握。刘弘基是李世民最忠实的部下之一,谁要杀自己的妹妹不言而喻。

“呵呵!”长孙无忌突然苍凉低笑了起来,顿时心寒一片。

“无忌!”李建成顿时着急的问道。

“我要去看我妹妹!世子之恩,无忌衔草为报。”长孙无忌摇摇晃晃的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长孙无忌离开李府,一路狂奔向长孙无垢所在之处。

一颗心,已经绷到了极致。

待他冲到小院之时,入目一片狼藉!

只见刘弘基倒在地上不知死活,而二十几名蒙面黑衣人倒在血泊之中。

唯一站着是一个身穿华服的盖世丑八怪。

那张脸怎么形容呢!

长的跟马脸一样长,小眼睛、大鼻子、小耳朵、阔嘴巴,右脸上颊上生着一颗大痣。五官根本搭配不到一起,简直就是一个面团乱揉一下的结果。这家伙丑到了全新的高度,一个让人无法忍受的境界。

他,便是李渊三子李元吉。

李建成温文尔雅、风流倜傥;李世民阳刚英武、洒脱帅气,与李建成不相上下、对比鲜明。李渊是上了年纪,却也相貌堂堂。

可李元吉没有半点李渊、李建成、李世民的模样,难怪以贤惠著称的窦氏会嫌弃了。

长孙无忌依稀知道窦氏生下李元吉后,看了一眼就让人将这个儿子丢了。都说儿不嫌母丑,可李元吉的丑居然让生身母亲都无法忍受。

但此时,长孙无忌却觉得这张丑脸是世上最漂亮的脸,他颤声道“三公子!”

李元吉咧嘴一笑:“这些混蛋要杀长孙姑娘!我把他们都给宰了!这个破玩意!大哥不让杀。”他一脚踩着刘弘基,继续说道:“差点让他们得手了,还好嫂嫂不在……”

“多谢三公子!”长孙无忌扑通一声,跪在李元吉眼前,梆梆绑就在地上磕了九个响头。

“行了,行了!”李元吉一脸不耐烦、一脸嫌弃的说道:“好歹你也是长孙大将军的儿子,有点出息行不行?丢人!”

如果以往,长孙无忌只会觉得李元吉可恶,但此时此刻,却感觉自己以往一直嫌弃、鄙夷的丑鬼率直的一面。

“三公子,可知是谁派来的?”长孙无忌知道这家伙没心没肺,一听妹妹安然离开,便开始套话。

“大哥说刘弘基和你们长孙大将军有旧怨。”

“……”长孙无忌苦笑!刘弘基哪有资格与自己的父亲有旧怨,这么滥的借口也只有李元吉相信。

看着不知生死的刘弘基,感到一阵怜悯!虽说他是杀自己亲妹妹的,可他是奉命行事,且又没有得逞,长孙无忌倒是不会恨到他头上。

冤有头债有主!

要恨也是那个令他感到心寒和陌生的发小!

……

太原驿馆庭院!

一伙人开完坏事,眉开眼笑的烤着火!

火上,架着一条剥了皮的野狗,大大的铁锅里还有一条!

杨侗很没有形象的坐在马扎上,亲自把着火候,用心的翻着烤狗。

水天姬在一旁抱膝坐着,篝火将她的俏脸映得通红,迷人凤眼正专注地看着杨侗的的一举一动。

看他不时的把胡椒粉等佐料往烤狗身上洒!让篝火慢慢地熏烤,随着噼剥的声响,烤鱼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水天姬望着木架上的鱼,垂涎欲滴。

“真想不到,你也会烤狗。”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区区这点小事哪难得了我啊?我杨侗是谁啊?大隋秦王、冀州牧、冠军大上将军、太尉、北河道行台省尚书令、玄机上将军…还有啥来着……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谁提示一下,赏他一记狗那个啥!”杨侗笑着眯起了眼睛,一脸自得。

众人狂笑!

杨侗的头衔实在多得数不清…或是有人记得完,但绝对不是秦琼、罗士信、牛进达、尉迟恭,以及不熟大隋官制的水天姬!

火光跳跃着,烤狗滋滋做响。

“尉迟,锅里的狗肉好了没…你行不行啊你…?”罗士信问道

“还差点,让它多沸一会儿……”尉迟恭凝神盯着大锅,笑道:“小罗,俺告诉你?除了杀人、打铁,俺最擅长的就是做这玩意了,这是山上的野狗,比一般狗壮实,跟狼差不了多少……小罗俺告诉你,这旺火猛几刻钟后,那香味…绝世无双!到时候你吃狗肉,喝小酒…美得你不要不要的!哈哈哈哈……”

别说一旁罗士信了,就是秦琼都感觉口腔生津,咂吧一下嘴,狐疑地望着他:

“尉迟…有没有那么夸张?”房玄龄道。

“俺若有半句虚言,你们大可砍下俺的脑袋当夜壶!”敢怀疑他尉迟恭的手艺,这怎么能忍?

“滚一边去,我用不着你这么大夜壶!”

尉迟恭看得差不多了,连忙抓了调味料和香料放进去,将柴火抽了一些,“接下来是文火慢炖,就跟打铁一样,有的时候要旺火,有的时候要文火。”

杨侗心说:旺火?文火?会不会把老李家烧出心火来呢?

“不错啊尉迟,有两把刷子…”

“还是殿下牛!愣是把那些造反派气得半死,爽呆了!”

想着李家人那扭曲着的脸,大家开心的笑了。

“殿下,你哪来的空白圣旨啊?居然还盖着大印!”罗士信小声问道!

册封的文字由书法名家杨师道操刀,跟负责拟诏的虞世基的书法极为神似,他写的时候大家都在一边亲眼目睹,但那空白圣旨,始终不知道打哪冒来。

“皇姑是皇祖父最疼爱的孩子,本身就贪玩好动,再一宠就无法无天了!她有空白圣旨并不稀奇。”杨侗面不红心不跳的爆料。

众人不复再问,皇家的破事谁敢打听?不要脑袋了吗?

“我这里好了!”杨侗看了看,把烤狗提到大盘子上,噗噗噗……好几十剑,顿时就把大烤狗剁成了碎片。

“湛泸剑不愧是上古名剑,这切平平整整,啧啧啧……绝了。”罗士信大赞。

秦琼、牛进达、尉迟恭一头黑线。

“狗腿!”杨侗用宝剑挑着一条狗腿递给罗士信!

“噗!”

“哈哈!”

“哈哈!”

水天姬和秦琼、牛进达、尉迟恭直笑得前俯后仰。

“这条狗腿,绝了!”尉迟恭暴笑,也不是说谁!

罗士信化悲痛为力量,朝着最肥厚的地方一口下去……小半条狗腿没了!

但见他双眼一亮,经过杨侗的调味,独特的麻辣香味,伴随着酱汁融入狗肉的鲜味,想象中那绝对不会上佳的口味,反倒是让罗士信瞬间大吃连连。

好吃,尽管还冒着热气,吃下之后,额头也冒火,可罗士信还是忍不住大嚼起来!

说起来,光棍的罗士信日子最潇洒,他把十个高句丽美人扔在府里,自己天天住在临朔宫,杨侗吃什么他吃什么,杨侗喝什么他喝什么。

那些食物都是御厨精心烹饪出来的,这年长日久下去,口味比秦琼、牛进达、尉迟恭挑剔得多。见这饿狗扑食的模样绝对不是装的,众人忍不住期待了起来。

水天姬见状,抄起一条狗腿抱着啃食,吃相比罗士信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侗将另外两条狗腿给了秦琼、牛进达,第五条给了黑炭头,“尉迟,知道你造小人辛苦,给你补补……”

汗!

秦王殿下,您太污了…有女的呢…

黑炭头无所谓、乐不可支道:“还是殿下理解俺!”

对于杨侗的烧烤技术,大家赞不绝口,吃了还想吃,大有回味无穷,三月不知肉滋味的感觉。

杨侗的手艺的确不差,做出的烤狗色香味俱钱,却也知道跟御厨还差一大截。但因为是他下手,有着属性加成,再加上欺负李家爽了,众人才有如此感觉。

杨侗瞧着大家开心的笑容,忽然觉得很满足、很幸福!

有慈祥的母亲、有可爱的妻子,还有一群豪迈大气的兄弟……人生难得啊。

“尉迟,你的好了没?”

“俺瞧瞧!”

尉迟恭含糊不清的应着,估计火候到了,揭开锅盖,当真是数里飘香呀,香味不绝!

杨侗‘变’出一支箭矢,戳起一条后腿,等温度稍微下降,尝了一口,味道真不错。

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狗肉、一边还说着荤段子,惬意之极!

说起污来,没人是杨侗的对手,让人大开眼界!自叹不如!

水天姬是一脸的崇拜,仿佛看到了人生的导师。

问杨侗是谁说的,他怎么说?

“我师父章仇太翼啊!他的能力不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想象的……”

“比如呢?”一个戏谑的声音忽然出现,一个身穿道袍,头顶高冠的老道笑容可掬的立在院门前,身上的衣袂,随风微动,此时此地,望之直如神仙中人。

杨侗有点喝大了,顺口道:“比如说,他有天眼通,人家小姑娘穿什么尺寸的肚兜、什么颜色的小裤他都一眼能看穿…有几根…”

“啊?”一声惊呼过后!

嘭——

秦王殿下的身躯撞破身后的墙壁,闪电般倒飞而去,接着狠狠撞在对面的墙壁上。

秦琼、罗士信、牛进达、尉迟恭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看。

而对面的墙壁上,秦王殿下的身躯慢慢滑下,下坠速度越来越快,然后一屁股墩坐地上。

第071章:讨媳妇

“找死!”

四将大惊大怒!拿起狗骨头就朝着老道招呼了过去。

嘭——

嘭——

嘭——

嘭——

四将不约而同的倒飞了出去,和杨侗一样,从墙壁上慢慢滑下……一个个双目无神,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水天姬一脸惊恐,伸长脖子看了看院门,再看了看坐在地方吃狗肉的老道,这足有百丈了吧?

接着,又看了五个呆滞的一流猛将,然后跑到了杨侗的面前,以身护主!

忽然觉得两只手抓着自己的腿,一点点的往上爬,先是一愣,半晌才醒悟过来,顿时一声尖叫:“鬼呀!”

身子直挺挺的后倒,一屁股坐到秦王殿下的身上。

“哎!”

水天姬脸色瞬间红起来,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足足几十息时间,杨侗老脸暴红起来,艰难开口道:“你倒是起来啊…。”

“你不要动!”水天姬都快哭了,颤抖着声音说道,杨侗在她身下一阵乱动,动得她更没有什么力气了。

“帮忙啊!快断气了!”

水天姬又羞又气的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咋个帮啊!……”

“……”

秦琼、罗士信、牛进达、尉迟恭愣是束手无策,毕竟,水天姬是大家公认了的女主人之一,这咋下手啊这?

“我来吧!”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旁传来,语调轻柔,嗓音娇嫩,有着一股令人心神舒畅的清新惬意。

“多谢姑娘!”

四大将军松了口气,任那姑娘费力拉起了水天姬。

等杨侗脸红脖子粗被扶起来,他这一抬头,霍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红得象牡丹绽放的绝世颜,那双眸子似羞似喜,乌黑的长发披在她的肩头,几缕发丝掩着那双蕴含着绵绵深情的双眸。

杨侗被水天姬盈盈的眼波一扫,心房砰然为之一跳,急忙转过头!

又一眼,望向了连狗汤都没放过的老道,瞳孔为之一缩。

“老杂毛,受死……”

四将也仿佛才醒过神来,一双双虎目迸发出熊熊怒火,拔出短刀杀了上去!

“唉!”杨侗不忍直视!

嘭——

嘭——

嘭——

嘭——

四将像只大青蛙,从墙壁上重重的滑下。

好半晌,四将又爬了起来,罗士信咽了咽口水,讷讷道:“殿下!这老杂毛太邪门儿了…你和水将军先走…”

“走什么走?他就是章仇太翼!”

“啊?”

四将张大嘴巴!

杨侗认出人来了,这老杂毛的实力实在是恐怖,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秦琼、罗士信、牛进达、尉迟恭四大猛将,居然被他三下五除二的秒掉,这还是人吗这?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变异的大隋王朝!

只不过这一次他看清楚章仇太翼出手的招式了,他并不会传说中的仙术,而是一种极为高明的‘借力使力’的手段,四将是被相互之间的力量震飞出去的,章仇太翼起到的是一个媒介作用。但也说明了他本身的力量非常强,不然,早被四将砍成肉泥了。

嗖的一声,水天姬藏到了杨侗身后,见识了章仇太翼的本事后,她对杨侗之前说的话,再也没有半点怀疑:这老杂毛,绝对有天眼通,绝对可以看清楚小姑娘,还好自己没…呃!

水天姬差点没羞死。

那个女孩似是也听到了那浑话,缩到了水天姬的身后,三人一排,还像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杨侗见老杂毛凶煞的看着自己,急忙解释:“喝多了吹牛呢!如果他有天眼通,早就破碎虚空成仙了,哪还在这里吃狗肉。”

两个女子这才松了口气!

老杂毛的目光这才缓和了一些。

“老…师…您怎么来太原了?”杨侗煞是亲热的问。

章仇太翼漫不经心道:“看皇帝皇后。”

卧草!

够直接的!

“看到了没?”

“好几个……”

众人大骇!皇帝皇后,还有几好个的说法?

杨侗惊奇的望向须发雪白,气质飘渺的老道士,心中有点发毛。

章仇太翼缓缓道:“多年前,你本是清贵之相,奈何眉宇间暗云蒙蒙,神属不属……”

杨侗心说:下一句会不会是印堂发黑啊。

“印堂发黑,十五岁前必有大劫,怕是有血光之灾、性命之祸。”

杨侗服了!

史上的杨侗不就是这一两年挂掉的么?

水天姬大急:“老神仙……”

“不急,不急!”章仇太翼意味深长地看了杨侗一眼,杨侗心中有点发虚,生怕这老妖孽看出什么端倪。

章仇太翼微微一笑,脸上的褶子好似完全舒展:“你且放心!这命里有难本是定数!老道今日观你气色,却是清风霁月,那命中劫数居然不见了……”说到这里,章仇太翼非常疑惑的说道:“更奇怪的是殿下现在的面相甚是奇怪,竟似是命外之人,莫非天数果真有变?”

“命外之人是什么?”

“命外之人乃命数外之人。本不存于天数之中。却因机缘巧合而出现。”

章仇太翼的回答让杨侗完全呆了:这老道实在太妖孽了!他确实不属于这个“天数”中,那么章仇太翼是否知道自己是来自另一个时空?

章仇太翼接下来地解释让他稍微心安了下来,只听他说道:“天道无常,难以捉摸,转瞬之间就有所变化!”

杨侗放心了。

“老神仙,我叫罗士信,请您帮我瞅瞅。”

“英年早逝之相,命不到二十五!”

我草!

牛啊!

章仇太翼看了目瞪口呆罗士信一眼,又说道:“不过,你小子命好,傍上了大气运的人。”

杨侗大乐道:“意思是说到我身边的人,都能改变命运?”

“差不多吧!虽说你们英年早逝之相已经消失,但如果你们拿刀子抹脖子,那老道断定之言当然是无稽之谈了!命运之说虚无缥缈,有时候有的人能够逆天改命。而所谓的皇帝命,当一天的皇帝是皇帝,几十年的皇帝也一样是皇帝。所以你们也可以当天机谶语是胡说八道。”

这话,等同没说。

道家崇尚自由,虽有命数之说,却更推崇人定胜天,显得比佛坦诚、真实!

“老道,你哪里拐来的小姑娘?不会是小师娘吧?”

杨侗这话一出口,四将听得直抽笑。

道家不禁婚、不禁荤素,若是章仇太翼找个小姑娘当媳妇也正常。

章仇太翼瞪了杨侗一眼,懒得解释。

倒是那女孩微微起身行礼道:“小女子长孙无垢,拜见秦王殿下,谢天子圣恩。”

众人心头一震。

这个女子,居然是被册封的那个?李世民的前妻?

杨侗看了看老道旁边的乖巧女孩,那名女子一袭白裙,黑发如瀑,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仿佛莲花绽放,行走间衣裙飘然,仿佛是走在云端,居然予人一种行云流水,不沾染半点尘埃的奇异感觉。

她的容颜极为精致,有着倾国之姿,肩如刀削,腰如束缟,整个人温婉如玉,翩若惊鸿,仿佛是九天仙女降落凡尘,绝尘脱俗。

只是眉宇之间那一抹淡淡的哀怨,却平添了几分娇弱……

章仇太翼终于说话了:“小子,这丫头命运多舛,方才躲过了一个死劫!”

死劫?

杨侗心底微微一震:“莫非是李家要杀长孙姑娘?”

长孙无垢轻笑道:“是李家还是独孤氏!有何区别?”

她的笑容与小舞的秀丽、水天姬的魅惑完全不同,像是一泓清澈山泉,清新隽永。

却回味悠然……

“小子,这两个丫头命格贵不可言!”

杨侗点头,与其说是相信章仇太翼,倒不如说是相信自己的知识,水天姬如何他是不知道,但长孙无垢母仪天下,确实贵不可言。

章仇太翼笑道:“信就好,以后她们就是你的侧妃了!等你当了皇帝,她们一个武妃、一个贤妃。”

“这怎么行?”杨侗吓了一跳。

水天姬噗通一声,跪在章仇太翼面前,行礼道:“弟子媳妇水天姬拜见师父。”

等杨侗回过神来,她已经磕了九个响头。

“够了!够了!”章仇太翼呵呵的笑着。

水天姬咯咯轻笑,此女落落大方,颇有巾帼英雄本色,她大大方方向杨侗行了一礼,十分俏皮的对着杨侗眨眨眼睛,笑嘻嘻道:“夫君大人,妾身有礼了!”

一脸的天真烂漫!

“好吧!不必多礼!”杨侗挠了挠眉头。

这女孩投奔自己的唯一的条件就是当自己的小妾,之后就住进了宫里,小舞也非常喜欢她,刘妃更是认下了这个儿媳妇,只不过一直没有外传罢了。

这时长孙无垢低着头走向杨侗,好半晌,才抬起了头。

杨侗更加好奇了,这个千古贤后不会真信了章仇太翼吧?

还没等他询问,猛见长孙无垢俏脸屈膝恭敬一礼,带着几分出尘的味道,郑重介绍自己道:“长孙氏长孙无垢,给您见礼了。”

杨侗微微一愣,茫然不知所措。

他目光落在长孙无垢身上,一个念头闪过,顿时脱口而出道:“你这是执妇之礼?”

执妇之礼是古代妻子拜见夫君的礼仪。

杨侗哭笑不得,不知为何竟有一种被霸王强开弓的感觉!让他好奇的是,长孙无垢咋就这么听章仇太翼的话。

答案很快揭晓,她还很小的时候,章仇太翼就为她批过命,还收她为弟子,入门比杨侗还早,不过她没学武,长这么大也没有见过章仇太翼几回。

今天晚上,如不是章仇太翼救她,恐怕就会被李家人谋杀了,李家的恶毒之举,令众人极为愤慨。

杨侗见章仇太翼步步紧逼,索性也认了这一个媳妇。

这时代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不是说说而已!

越是地位显赫的世家,婚姻越不能由自己做主。他的小舞就是这么来的,之前一面未见,说什么感情那是鬼扯,只是感情可以培养,两人结婚以来,小两口还不是好好的?

他以后不止一个女人,水天姬和长孙无垢这样的两个国色天香的女孩,武艺、才智也很优秀,条件那么好,傻子才不要。

当下也不说话了,任由四将拜会两名新女主。

就这样,在李世民再娶新妇的当天,长孙无垢也稀里糊涂的嫁人了!

但是,杨侗敏锐察觉到长孙无垢执妇礼时,依旧是一副淡雅如仙的样子,仿佛在说平常琐事一般,让杨侗感觉有一种看破红尘的感觉,这让杨侗生出难以赢和美人芳心的感觉。

此时,看着淡若止水的长孙无垢,又发现她并非真的看破红尘,而是认命——

或者说天性淡薄,本身没太大主见,不喜欢自己决定,于是任由命运摆布,随波逐流,不会不想主动去改变命运……

这样的心态说不上好坏,只能说是男权时代对女人思想的束缚,哪怕是长孙无垢极为聪慧,却也因为看得太清楚,反而生出认命心态。

她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从被休再到被嫁,前后不到一个月,心底难免有些不痛快和自卑。

长孙无垢的心结只能给时间解决,杨侗也没办法,风花雪月这种事情暂时和自己无缘,他不会因为一个漂亮的女人抛弃正事不干,不管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自己拿下了刘武周再说。

第072章:确定谋反

翌日清晨!

杨侗调一队玄甲军,将长孙无垢护送回涿郡,‘活神仙’章仇太翼很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范,趁兴指点杨侗他们几招卸力之道就走了。

早餐之后,杨侗带着被章仇太翼‘册封’的‘武妃’娘娘,与四将步入太原府衙!

在李渊、王威、高君雅宣读了皇帝对自己的新任命,以玄机上将军之名,行使着兼掌河东军队的权力。

李渊只觉脑中轰然巨响,他张着大大的嘴巴好半天合不拢。

他的家族虽然没落已久,但实际一直得到关陇独孤氏、窦氏等权贵的支持;而在关东,太原王氏、闻喜裴氏以及一些中小士族也或明或暗的示好于他。

正是各方势力共同发力,他李渊才成功当成了太原留守,他李渊也一直有心把大隋取而代之!只是理智一直在劝他隐忍,也是他的好友密友裴寂、刘文静一直在为他谋划,这才一步步的做大。但是杨侗的强势崛起,使他不得不默默的缩了回去。

可功夫终不负有心人,李渊终于等到最合适的机会。

一、是关中大大小小世家在独孤阀、窦阀、李阀感召下,已明确表示主持!只要李渊入得关中,大家给人给粮!

二是李渊以‘征伐所得,子女玉帛,皆可汗有之’的利益分配,说服突厥始毕可汗,出兵帮他牵制杨侗。

三、他没有时间了,杨广召他去江都,而关中因为朝廷开仓放粮,人心渐复,若是再等上一段时间,思定的百姓不会跟着他干了。

不过尽管有了以上四个条件,但李渊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大隋虽然大势已去,但还没有到分崩离析的最后时刻,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背弃大隋,现在离隋朝分崩离析还欠那么一把火候,离大隋朝这头巨大而羸弱的骆驼最后倒下还差两根稻草的力量。

就在这个时候,南方萧氏宗族萧铣起兵造反了。萧铣作为西梁朝贵族的造反,意义非同寻常,得到南方士族的广泛拥护。萧铣自封为梁公,宣布重建梁朝,他下令约束军纪,爱护民众,不得滥杀无辜,所有郡县投降官员皆任原职。吴兴太守沈法兴也起兵响应,聚兵十万人,占据江南富饶之地。从江南沈法兴、鄱阳林士弘到荆襄萧铣,起义风潮席卷整个南方,这就意味着隋王朝的南方开始崩溃。

李渊知道这就是他等待已久的另一根稻草出现,而他李渊就将是压垮隋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

一切准备就绪的现在,杨侗居然被封为玄机上将军,还要夺走他手上的三万大军,这道理就跟娶到心仪多年的女子,可到了洞房当晚,新娘那啥来了!

这让李渊怎么受得了?

杨侗心下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发出诚挚邀请,“李大人是将门之后,英勇善战,弓马娴熟,熟知兵法,本王想让你当副帅,统领怒涛、狂澜、海啸三军,与本王一道北上平叛…此三军人数三万,不说天下无双,却也是以一挡十的百战雄兵乃是冀州最精锐的部队…”

李渊只听得冷汗直冒,你那三军是强,但只听你的,老子去了,连骨头都不剩。

就李渊急思解救之法时,杨侗又向相貌丑陋的李元吉道:“李将军作为李家三子,在继承家业方面有劣势,但本王认为将军应该到战场上,依靠自己的实力博取百兽之王的威名,而且本王也相信将军有这份能力!真的英雄,功名历来只向马上取。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起干?”

一番话,将李元吉鼓动得热血沸腾,大有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秦王之感叹。

他长得丑陋,被家人嫌弃,只有大哥李建成真心待他。他对弱者的暴戾,事实上也是自卑者的发泄!如今经杨侗如是一说,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了新的价值观:成为人上人,让天下英雄由衷膜拜。

李渊暗叫不好,李元吉这小子率任而为,一直不知自己的谋划,才对‘皇帝’的册封那么高兴,如今也是,这若是跟着杨侗去了,他手中就多了一个质子,连忙道:“殿下,臣当日从马上摔下以后,身子是不行了。而犬子元吉虽有几分蛮力,却非大将之才,去了也只会误了国家大事……”

李渊为了保儿子,一口气的将李元吉往坏里差里说,什么顽劣成性、不堪大用、残暴之类的词汇只管甩到儿子身上……全然没发现李元吉眼眸中的怒火、失落、耻辱……

杨侗遗憾的向李元吉,一副我欣赏你,但你老子瞧不起你的模样,但还是说道:“我知道将军古异的相貌,给自己生活带来诸多不便,但如果你名满天下,别人对你只会仰视、崇敬。希望有朝一日,你我能够并肩作战。”

李元吉强忍住心头的愤怒、心酸,深深的吸了口气,感激道:“多谢殿下重视!”

李渊虽是把父子保下了,但辛辛苦苦囤积起来三万精兵却落入了杨侗之手。

杨侗见李渊一脸苦涩,心头却乐开了花!

官场之争俨如战场之争,固然讲阴谋诡道,但有的时候把诡计摆明了,对方虽然知道却也无可奈何,阳谋是更多是借势,以势压人,在强势面前,阴谋就显得如此无力。

杨侗这一手就是典型的阳谋,李渊明明知道杨侗是在夺军权,但为了父子二人的安危,却也只能妥协,没有一点反抗的办法。

因为他现在还没造反,所以这军队自然是朝廷的军队,有圣命在手的杨侗全部拿走,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翻脸更不行,因为杨侗带来了四万多精兵,加上王威、高君雅手中的军队,足有六万之众,他翻脸是找死。

更重要的是这三万大军虽由他掌握,但日子并不长,而且他是以效忠朝廷的名义组建起来的,除了有限几人,九成九以上的将士都不知道他要反隋,如果真打起来,这支军队肯定会站在朝廷那一边。

李渊唯一能做的是乖乖的放弃这支军队。否则,杨侗分分钟让他做鬼。

杨侗拿下李渊的三万大军,第一步就是消除隐患,把队正以上的武官一律剔除,然后以推荐、自我推荐、强者为尊的方式产生出新的队正、旅帅、校尉,仅此一招,就让这支军队反响热烈。

至于郎将级别将领,则由随军的精武馆二品、三品武学士担任,这些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已经熟知冀州军纪及训练方法,当一个千人将却是绰绰有余……

……

太原城李府!

李建成和李世民忧心忡忡的来到父亲的书房前,兄弟二人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前来找父亲了。自从兵权被杨侗取走,李渊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内整整三天,任何人都不见,所有人都担心到极点!

兄弟二人当然知道父亲为何痛苦,那三万大军是李家起事的根本,却被杨侗轻易取去了,从而使父亲多年计划变成镜花水月,极度失望沉重地打击到了父亲的雄心,但兄弟二人认为,事情没到那么糟糕的程度。

兄弟二人站在书房外徘徊,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劝说。这时刘文静匆匆赶来,他刚刚从外地回来,也知道兵权被夺之事。

他上前笑道:“你们父亲还想不通?”

李建成叹道:“没点消息。”

刘文静扯开嗓子道:“叔德兄,给你报喜来了,你要不要听?”

半晌后,房间里传来李渊沉重的声音,“都进来吧。”

李建成和李世民对望一眼,还是刘文静厉害,一句话便说动了父亲,李世民小声问道:“世叔有什么喜事?”

刘文静一笑,“你们马上就会知道?”

三人走进书房,李氏兄弟有些愣住了,原以为书房又脏又乱,父亲也是精神萎靡、容颜憔悴,可是呈现在眼前的书房依旧整洁,桌子上也摆满了地图,父亲虽然容颜憔悴,却神采奕奕的,看上去十分精神。

兄弟二人顿时明白,自己父亲并没有受到打击,而是独自一人思考对策。

李渊对刘文静笑道:“不是因为你的喜事,而是我想通了,所以不要居功。”

刘文静呵呵一笑:“那再好不过了。”

四人就坐!

李渊先问李建成,“窦义走了吗?”

窦义是窦氏家主窦威的次孙,在两天前给李渊送了一封信,李建成答道:“禀父亲,窦义还在等父亲回信。”

李渊点了点头,这才对刘文静笑道:“说说你的喜事吧!我倒是要听一听了。”

刘文静道:“我听说杨侗夺了大人之兵,所以我特地恭喜大人,杨侗带走了大军,王威、高君雅戒心大降,大人可以从容起事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眼睛一亮,刘文静果真目光独到,别人都是看到折翼,他却看出机会。

李渊笑了,他也是想通了这个问题,刘文静和他不谋而合。

刘文静又笑道:“喜事二、代王于关中放粮,各种不利关陇权贵的流言满天飞,在有心人的引领下,世家各种黑幕被百姓所知…到时候,大人夺取关中,随便除掉几个与独孤氏、窦氏有怨的世家…便可收得民望!”

“我也是这样考虑的,河东这边稳打,借战事练精兵。等关中再乱一些,我再去收拾残局!这其间扶持几支凶悍流寇于关中作乱,取得世家门阀钱财粮食为己用!入了关,再一一‘平息’!”

刘文静点头道:“一旦大人入关,关中各大世家就会迫不及待的要权,给了的话,不利于新政权的稳固;不给,他们不满意,会离心离德,给大人制造麻烦。扶持凶残流寇,既得钱粮,又达到削弱各大世家力量…当关中彻底大乱,各大世家对大人的到来,必然是婴儿盼父母,大人执政也更顺畅。”

李渊点点头,目光里露出一丝忧虑,“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杨侗。”

“大人又绕回来了。”刘文静笑了一笑,认真的分析道:“刘武周的确不是杨侗的对手,可北方还有一个强大的突厥,杨侗若输,那大人的忧虑不复存在。”

“若是赢了呢?”

“始毕可汗如日中天,目空一切,自然集大军报复,如此一来,杨侗就更没有力量对付大人了。而且我觉得他已经猜到我们,或者别的关陇贵族要夺取关中,所以他先借用这这支力量来削弱关陇贵族,引发关中大乱!同时,身为庶次孙的杨侗,身世不如代王杨侑高贵,顺序不如庶长孙燕王杨倓,只要圣上活着,不管天下再怎么乱,帝位再怎么排都轮不到他,因此,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杨倓和杨侑死于战乱之中,一旦我们起兵进军关中,他还能借口平乱出兵!”

最后,刘文静下了定断:“杨侗外有突厥强敌,内心又希望兄弟死,所以我认为在没有其他人于关中起事前,他是不会对付我们的。”

这时,李建成小心地插口道:“秦王会这么绝情吗?”

李世民冷笑一声:“远的不说,就拿最近的杨勇、杨广、杨谅来说吧!三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照样杀得你死我活…何况,杨侗和杨倓、杨侑还不是同父同母呢。这叫最是无情帝王家!”

李建成听得身子微微一颤,张了张口,却不敢说什么。看了看李世民一眼,目光下移,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李渊目光阴冷道:“我考虑了三天,我已决定,只要杨侗一走,我们就在暗中集结士兵!等他与突厥接战,立即起兵。而在一统天下前,任何条件都可以答应突厥!”

“父亲英明!”李世民大赞,杨侗害李家成为天下笑柄,而最大的笑料又是他李世民,对杨侗,他早已恨之入骨。

第073章:乌合之众

夺下三万大军的兵权后,杨侗并没有急于平叛,而是把大军全部拉到楼烦郡与太原交界的系舟山。

这是南下北上的战略要地,他在这边扎下营寨,一边坐等刘武周的到来,一边消化军队。

除了任用精武军二品、三品武学士当军官,还令高君雅为这支大军的统帅!至于罗士信则接手怒涛营,玄甲军由杨侗自己带领。

这一日,一名斥候奔到王威面前禀报:“启禀殿下,刘武周大军于楼烦郡秀容县集结,人数约八万。”

“装备如何?”杨侗目光一闪。

“服色驳杂,有的穿两档铠,有的穿皮甲,有的就只穿布衣,兵器也是乱七八糟,长矛、短刀,卑职甚至还看见了锄头。”

“有骑兵吗?”

“回禀将军,骑兵五千,但是很混乱。”

杨侗笑了起来,凭他的经验判断,这是混杂的一群乌合之众。不过想想也是,刘武周只是鹰扬郎将,能有多高的军事水准?

房玄龄道:“刘武周这只老鼠终于忍不住出来送死了,殿下,臣建议跟在刘武周后头,直接打穿楼烦、雁门、马邑!其他县交给高君雅将军收复!”

受到杨侗的影响,杨恭仁、房玄龄、杨师道这些文人也喜欢上了杨侗那种霸道的行事方式,也不想磨磨唧唧的跟着心怀鬼胎的人客气!

“好!”杨侗笑着说道:“大军一动,令王威按计划行事!”

房玄龄兴奋道:“喏!”

…………

刘武周很郁闷!

自他起兵以来,一直就处于缺粮的惨景,目前突厥给他的牛羊基本上消耗完了,如果没有收获,这个冬天会非常难过。

这一入冬,始毕可汗他们自己都难,帮不到他,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往南掠夺。

刘武周也知道,自己的军队都是强征入伍的百姓,几个月前他们还在地里种田,在酒肆里当伙计,他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场杀戮,对死亡有种深深的恐惧。之所以一口气夺下四郡,一是有突厥的帮助,二是百姓没活路了,这才导致兵锋所指、所向披靡。这固然扩大了地盘,但没有经过战争的磨砺,新兵终究是新兵,他唯一能够依仗的实则是由家族家奴和府兵凑出来的两万余人。

这样的军队根本不是正规军队对手,他很识相。可他没想到杨侗断了他南下的路,这块大石头若不搬开,他的军队会因为缺粮而自行崩溃。所以,哪怕打不过也得打一仗试试。

但是,他的头号大将宋金刚却有不同的意见,觉得这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陛下!”

行军途中,宋金刚做最后努力:“我们的兵没有经历战事,根本不是正规军的对手,杨侗的兵个个能征善战。我们真的不是他的对手,撤退吧。”

“撤退?”

刘武周惊讶的看着宋金刚:“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退兵,吃什么?”

宋金刚苦笑:“陛下,打肯定打不过的,我们放弃离石、楼烦,固定忻口城,然后裁减军队,以民养军!依托险关训练出一支精锐大军。”

这也是宋金刚和刘武周理念上的矛盾。

刘武周是马邑人,思想接近草原人,他非常崇尚以抢掠维持军队政权的理念;宋金刚则主张以民养军,不可竭泽而渔,这几年造反风起云涌,凡事以掠夺为生的叛军几乎都销声匿迹了,而存活壮大的势力都是以民养军,比如南方的杜伏威、王薄就以民养军得以壮大。而抢劫为主的孙宣雅、高士达、张金称都先后亡了,翟让为主时期的瓦岗军也因此而得不到地方百姓的支持。

宋金刚不止一次劝过刘武周,但双方都是不欢而散。

“军队只有经过一次次的淘汰才能去除杂质,最后活下来的才是真正的精英!裁军就别说了。还是说说眼前这道关口吧。”

刘武周人是不错的,勉强肯听取建议,为笼络人也出手大方,但他也有自己的顾虑:“我们的军队本就良莠不齐,若是就这么走了,军心就散了。而且,对方是骑兵,逃也逃不过。”

宋金刚叹息道:“我担心马邑和雁门啊!”

刘武周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说,杨侗极有可能绕到我们背后去了?”

宋金刚道:“不是绕到我们背后,而是冀州军兵出上谷飞狐陉。我们的守军怕不是对方的对手。”

刘武周大怒:“那你不早说?”

宋金刚苦笑:“我说几次了!”

刘武周道:“那退兵吧!”

宋金刚:“但愿来得及……”

话音刚落。

一声高昂的号角声突然响起,顿时战马嘶吼,喊杀震天,大地都在震动,刘武周和宋金刚心中一惊,只见绵延无尽的军队真急速的冲来。

数万大军列成八个方阵席卷而来,如山如林,绵延两三里之地,可怕的杀气弥漫在天地之间,一面巨大的战旗在狂风之中劲舞,耀眼的“隋”字带着一股惊人的威视。

刘武周脸色顿时变了起来,像这样严整的骑兵阵形,他也从没有见过,他忍不住看着身后的士兵,见这些士兵脸上都隐隐露出畏惧之色,就是宋金刚脸上也是露出凝重之色。

军士们紧张得咽了咽口水,握着武器的双手微微的颤抖,一些山贼、土匪之类的他们尚且无惧,但如此大规模会战的场面,他们何曾见过,一个个面色苍白,不知所措。

“夫君!怎么打?”水天姬亲热的叫道。

杨侗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对身边的秦琼说道:“本王出道至今,从来就没有见过几万大军这么一起摆在一起的,声势浩大啊!”

秦琼道:“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杀进去,必定能够冲散他们。”

“骑兵冲阵是能击溃他们,但是我们也会损失。”杨侗向水天姬说道:“武妃娘娘,先让他们见识一下飞羽弓骑的厉害。抛射!”

“是!”水天姬甜甜一笑,赶紧命令飞羽弓骑冲出去,无数只利箭就朝叛军射了过去,对面乌压压的一片,根本连瞄准都没有,径自朝对方的大军落了下去。

让人意外的是飞羽弓骑发射的目标不是对面的敌军,竟然是天空!

此时就见那些射向高空的箭矢竟然出乎意料地飞行了相当远的距离,画出一个大抛物线后,如雨点一般洒落在对方的队伍中。虽然没有特定瞄准的目标,但范围相当广阔,而且一波接一波,毫不停歇——飞羽弓骑分三排轮射,循环进行,形成了无间歇的箭雨打击,顿时成了敌军可怕梦魇。

“举盾。”

刘武周一见对方张弓搭箭就知道事情不妙,赶紧命人举起盾牌挡在面前,却听见后面穿来一阵阵惨叫声,他回头望去,却见敌人射出来的弓箭超过了百步,弓箭尽数落在自己的身后几十步之外,那些士兵还没有来得及防御,纷纷被射中,幸运的被一支箭射中,倒霉的却是被射程了刺猬,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放箭。”远处又一声娇喝,空中再次传来一声厉啸,再次乌云遮日,背后又是传来一阵惨叫声,又有数百士兵倒在对方的弓箭之下,偏偏自己这个时候连对方一个人都没有杀死。

“可恶啊!”

宋金刚看得分明,心中极为愤怒,双目赤红,他一向是冲锋在前,从来就没有今天这样憋屈,连敌人的衣服都没有碰到,就被敌人射杀了一大片。

眨眼之间,一万飞羽弓骑一波又一波放射,尽情的收割着敌军的性命和士气。

随着一声声惨叫,敌军纷纷倒地,中箭的部位大多是肩、头和四肢。猝不及防下,许多士兵被活生生地钉死,惨不忍睹。虽然他们也配备有简易的皮盾,但无法完全抵御从天而降的箭雨。这一骤变也让刘武周惊呆了,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看着转眼就已经死伤几千人,如梦方醒的大吼道:“保护头顶,变纵队冲过去!”

“陛下,他们已经停下来了。”宋金刚忽然指着远处说道。

刘武周望了过去,果然发现这支骑兵停在远处,约有百余步的位置,正静静的站在那里,与三万多名未动的骑兵一南一西看着自己,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可恶。”

刘武周因为流动作战而成就今天的事业,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杨侗这是想干什么了,分明就是着自己一旦行动,对方就会杀上来,只是对于这种方式,他根本没有对付的办法,想打也打不着对方,想跑,两条腿也跑不过四条腿。

“陛下,现在该怎么办?”宋金刚愤怒地说道。

“将骑兵聚集在一起断后,剩余的军队缓缓前进,朕就不信杨侗会冲击我们的队伍。”刘武周心中也隐隐有一丝后悔!

早知道如此,就应该听宋金刚的,调头就退。当下眼珠转动,说道:“杨侗这是要拖住我们的速度,为的就是逐步蚕食我们,既然如此,我们就用老弱断后,精锐在前面,舍弃一切可以舍弃的东西,我们的行动也能快一点。”

“好。”宋金刚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走。”刘武周狠狠的看了远处的杨侗一眼,一见大军出动,那支弓骑兵再次行动起来,战马一阵小跑,距离与自己越来越来近,刘武周已经察觉到自己身边的士兵脸上有些恐惧了,远处的骑兵虽然没有进攻,可是远比进攻所产生的威慑力要大的多。

“进攻。”

水天姬看见对面的大军已经行军,心中得意的指挥士兵,一阵呼啸,山崩地裂,等冲到五十步的时候,她领着士兵朝一侧飞奔,张弓搭箭,就是一阵箭雨,箭雨呼啸,朝前面前进的士兵头上落去,几千余人再次倒在地上。

等到刘武周反应过来的时候,水天姬领着骑兵再次飞奔,两者拉开距离,使得刘武周就算是想进攻,也够不到对方的战马,反而是自己身边的士兵早就是心惊胆战,一旦发现背后有战马声响起,就是一阵慌乱,朝前面飞奔,打乱了队伍不算,更是带起整个军心的不稳定。

就在这时,战鼓声再次震天响起,杨侗终于出动了,大军分成七个阵式,如山呼海啸一般冲了出来,震动着大地,原本准备撤退的叛军立刻被可怕的骑兵给冲飞了,接下来不是被踩死,就是被挑杀,几万精骑所向披靡,人头翻飞,躯干四裂,地上尸块累累堆积,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残肢断臂随处可见,令人惨不忍睹。

几万骑兵无可阻挡的,直接向着中军而去。

宋金刚已经从混乱中醒悟,此时他心慌意乱,回头大喊一声“快撤!”

他也不管刘武周了,大喊道:“往山里撤。”

他刚刚冲出重围,却见数十步外立着一千名骑兵,为首大将一身绚丽银铠,鞍横裂天槊,手执一张巨弓,见宋金刚冲出重围,他冷笑一声,拉弓如满月,一支铁箭脱弦而出,一箭从宋金刚脑门射入,铁箭穿脑而出。

宋金刚从马上栽下,惨死在杨侗箭下。

杨侗放下弓令道:“传我的命令,投降者免死,顽抗者格杀无赦!”

宋金刚阵亡,“皇帝”刘武周不见踪影,斗志崩溃的叛军纷纷跪地投降,向东面突围的士兵也被骑兵包围,全部被杀死,至此,刘武周的六万军除了自己带着的五千余骑突围成功外,投降者约有五万余人,全军覆没。

“这仗打得…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罗士信实在无力吐嘈了。

秦琼赞同:“比以往遇到的叛军差多了!”

“很好理解!”杨侗道:“不管是冀州还是河南道,都乱了七八年,那些活下来的悍匪,都是强中之强手!刘武周的兵本就是乌合之众,李渊又没有认真的打过,我们对付起来当然容易。”

第074章:火烧刘武周

雁门郡原平城郊外,夜浓如墨!

“陛下,像这样下去不行啊!”十天过后,刘武周大将潘纶望着远处,远处火光通明!

那是杨侗驻扎所在,双方连帐篷都没有扎下,就这样大明其白的在野外宿营。

刘武周的心情无疑是不好的,脸上也多了许多风霜,甚至还有一丝菜色,这段时间,连半点肉糜都没有沾过,嘴巴里都已经淡出了鸟来了,连个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杨侗跟在后面就好像是催命符一样,不疾也不徐,非常潇洒,就像是带着几万大军来散步似的。

他一路往北逃,一路让人收拢各城兵力救援,但是对方就像是牛皮糖一样跟着。更要命的是对方的人数也远远多过于他。

虽说之后的进攻不是那么激烈,但是对军心士气的影响是要命的,他的援军白天刚到,当天夜里就投降了,这仗还怎么打?

“还能怎么办?行壮士断腕之举,点齐精锐返回善阳,然后依托天险苦练精兵,至于老弱就随他们去吧!”

刘武周感觉到深深地不安,杨侗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不攻也不撤,里面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几乎是不可能的,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脱离杨侗。

“何人断后?”潘纶看了远处一眼。

“我们自然是不能断后。”刘武周毫不犹豫地说道。留守后军几乎就是要送命的,杨侗对自己的麾下恐怕是不会那么仁慈的。

“不如大军前进,也不管后面是谁,谁跑得了谁就是精锐。谁跟着陛下,谁就是忠臣良将。”渊纶眼珠转动着说道。

刘武周听了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杨侗喂了自己战马一袋精谷后,水天姬就踏步走了过来,脆声道:“夫君,刘武周已经动了,速度快了许多。”

这几天,几乎都是她的飞羽弓骑在打仗!她心里美得不行,她不在意功劳,只在意杨侗的赞美。

“他舍弃老弱吗?”

杨侗上马朝远处望去,果然看见远处有一股黑烟正在快速的移动,而在大军的背后,还有许多士兵慢悠悠的移动,有的身上褴褛,有的人行动僵硬,恐怕是受伤的士兵。

“刘武周还真是心狠手辣,手下的士兵说抛弃就抛弃,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追过去。”

杨侗无所谓的笑着说道:“我们这么慢悠悠的追着,是给李靖争取时间!现在他已经抛弃了自己的士兵,军心士气受到了影响,这些人我们不管,冲杀过去,让他们躲在一边,降者不杀,我就不相信他们会真心抵挡我们的铁骑。”

“他抛弃的老弱病残只是可怜的百姓。跟着他的那些人,才是我们要杀的逆贼……”杨侗的目光闪过一抹寒光。

“弟兄们,一群羔羊就在你们的前面,大家跟着我后面,冲过去,杀过去。”

数万大军呼啸而过,就像是排山倒海一样,朝刘武周大军杀了过去,喊杀震天,远处正在前进的刘武周望着朝后面望了一眼,却见远处的烟尘冲霄而起,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低着头继续前进,身后之事根本就不放在眼中,那些人是他随时都能抛弃的对象,死了也就是死了。

“降者不杀。”杨侗没有理会这些老弱,数万大军呼啸而过。

“降者不杀。”紧随其后的数万将军一声怒吼,远处的刘武周也忍不住一阵颤抖,丝毫不敢回头!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反击,只是杨侗太过于奸诈,每次自己反击的时候,对方就会逃之夭夭,反而还被对方拖累了速度,军心士气已经降到了最低点,几乎天天都有逃兵。刘武周真是欲哭无泪,不明白杨侗要戏耍自己到什么时候。

这几天,对于刘武周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噩梦,睡觉也睡不好,连吃饭都吃不好,每次大军准备吃饭的时候,杨侗的大军就冲了上来,或是一阵砍杀,或是一阵箭雨,哪里有心情吃饭,一路上就这样被杨侗压着打。睡觉的时候,也是如此。

自己进攻他就撤退,自己撤退他就进攻,刘武周想了许多办法都奈何不了杨侗,他现在只期盼着胜利逃入楼烦关,依托险关御敌于国门之外。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前方百里的管涔山一道山谷前,李靖正站在山腰之上。

“都准备好了吗?”听着后面的脚步声,李靖声音十分平淡。

“回将军,都已经准备好了,甚至一些老百姓都前来帮忙,山道两侧都已经布满了杂草,火油也都准备妥当,只等着刘武周进入山道,就开始点火。”

刘政会感叹道:“那些山民知道我们是来消灭刘武周,都踊跃前来帮助我们。”

“刘武周无恶不作,看看这马邑,都被他弄成什么样子了,着实该死。”李靖恨恨地说道:“刘武周如同蝗虫过境,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恐怕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他气焰虽然嚣张,但却失去了探子,失去了耳目,根本不会知道前面将会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

“刘武周离我们还有多少路?”李靖双目中露出杀机来,刘武周这等忘恩负义、性情暴戾之徒就不应该留在世上。

苏定方道:“还有一天左右。”

李靖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让人准备好了,明天火烧刘武周!为王仁恭将军报仇雪恨。”

……

翌日中午!

刘武周率领两万余名死忠分子行走在官道之上,面色凝重,虽然这个时候伏兵还没有出现,但是杨侗的兵马仍然是跟在后面,而且距离越来越近,更让他无奈的是,为了对付裴元庆的骑兵,他将所有的骑兵都聚集在一起,现在连探子都用是脚力比较好的士兵,这让他心中有些慌张。

“前面可有探子来报?”刘武周对身边的潘纶问道:“我总感觉到伏兵就在附近,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妙,杨侗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

“还没有,前面二十里都是山道,想要认真查探,士兵肯定回来比较慢。”潘纶低声解释道。

“陛下,这里已经是我们的腹心之地了,而且沿途城镇皆无异动,李渊的三万大军不可能做到瞒得了这么多城池的耳目。”

刘武周心下稍安,下令急行军!

远处山腰之上,巨石之后,一人朝李靖拱了拱手,表示准备妥当,过了一会儿,刘武周朝林间射出一支鸣镝,还命人鼓噪而喊,林中冲出一队飞鸟之后,刘武周才命令士兵前进。

李靖望着官道远处隐隐可见的烟尘冲霄而起,应该是杨侗的骑兵,当下对亲兵道:“射出令箭,火烧刘武周。”

正在官道上行走的刘武周随着进入山道后,心中的不安更浓了,他打量着四周,也不知道是秋天到来,杂草从生,更或者本身就是如此,他感觉到周围的杂草比自己见到的更多一些,更加茂盛一些。刘武周忍不住跳下马来,仔细的看着旁边的荒草,忽然看见上面还有一丝湿润,忍不住上前摸了一下,然后放在鼻子边闻了一下,面色一变。

“快退,快退。”

刘武周一边大声疾呼,一边飞身上马的朝外疾冲,他闻到了火油的气息。

这时,一声厉啸传来接着就见两边山峰上出现无数黑甲士兵,这些士兵张弓搭箭,弓箭上燃起了火焰,接着就见无数只利箭从空而落,落入官道两边,瞬间就见无数火焰冲天而起,将整个山谷都给染红了,然后又见无数的酒坛从天上落下,不但砸入草丛之中,甚至还砸在士兵身上,一碰火星,燃烧的更加的凶猛,一时间,山道之上,惨叫声连连。

第075章:突厥来犯

“突厥可汗始毕率三十万骑南下,明日将至杀虎关。”

杨侗看着手中的急报,面色冰寒!

始毕这家伙又来凑热闹了,而且一来就是三十万大军,他还真以为大隋好欺负了?

“殿下毋忧,为了防备突厥,臣已令苏定方和薛万均将军带两万大军驻守杀虎关,二位将军手上有两万兵马,又占据地利之便!注定了始毕无功而返。”李靖在马邑生活多年,对此非常熟悉,详细的向杨侗介绍了道!

“杀虎关古称参合口,是参合道的必经之口,而参合道又是定襄到马邑三条道路必经之处。当年始毕南下也是走这里。”

杀虎关就算是到了后世,大同到呼合浩特的重要公路也是这个路线。

这里有连绵的外长城,杀虎关便是外长城一个重要的天然关口。

它东临塘子山,西侧大堡山,北依雷公山、庙头山,万里长城由东北向西南延伸而去,像个半圆形的围墙将杀虎关围在里边。

东西两侧悬崖峭壁陡立,紫河由南向北贯穿其中,构成一道宽不过二百余米,长三千多米的天然关隘。两山之间开阔的紫河谷地。

杀虎关离漠南汗庭不过三百四十里左右,南距善阳县也不过二百二十里,东距云内不过一百七十里,且通幽燕,也可以通河套,自古便是南北重要通道,乃是兵家要地。

“除了杀虎口,突厥还有哪些南下路线!”

“云内县恒安镇的牛皮关!”

云内便是后世的大同,北魏时曾经做过都城,汉初刘邦也曾经在这里跟匈奴大战,结果被围白登山。朝廷在这里设有云内县,并在要地设立一个恒安军镇。

自古以来,恒安军镇便是一处重要的边塞。

只是始毕要想从牛皮关进攻大隋的话,比杀虎关要多绕很多路,李靖夺回之后,以薛万彻把守恒安镇、薛万备驻守牛皮关!

再往东,便是涿郡长城关隘,也就是后世的张家口,从那里也可以攻打大隋,但要绕更大的圈子,相信始毕不会愚蠢的从这里来。

杨侗道:“令房玄龄将楼烦郡百姓迁移到雁门,高君雅接应到王威后,领兵入驻忻口城。”

忻口坐落于忻口山断阙处,素为太原通往晋北门户。当年刘邦平城解围后,率军返回路过这里,十分高兴,便将此地取名忻口,从此筑城设险,成为军事防守要地。

只要守住这道关口,李渊就算伺机造反,也打不上来,至于楼烦郡,就送给他得了。

安排妥当,又说道:“药师,你带狂澜军驰援杀虎关。”

水天姬问道:“夫君,那我们呢?”

杨侗道:“我们从牛虎关出长城去玩玩!”

众人都为杨侗这个大胆计划而惊叹,可是他们这三万五千骑对三十万骑的突然来说,只怕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李靖看出了点杨侗的意图,“殿下是要围魏救赵,长途奔袭突厥南部汗庭?”

众人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杀虎关位于河谷之间,石砾密布,始毕哪怕有百万大军也无法展开。药师和苏定方、薛万均有三万兵马足够了,更何况之后又有大量援军呢!所以,我们这三万五千人去不去都改变不了什么,但如果我们突袭突厥南部汗庭,则完全不一样了。”

“始毕率三十万骑南下,青壮男子几乎尽数南下,突厥南部汗庭只剩极少些人留守,更多是老弱病残,还有无数的牛羊。所以我们过去的话,便能抄了始毕老家,到时不但能狠狠的教训始毕,也能迫始毕撤返。”杨侗狠狠的说道!

李靖点了点头:“我赞成奔袭漠南汗庭!而我则可以以将破未破之态势,把始毕大军拖在杀虎关。”

众人忍不住了兴奋起来。

尉迟恭哈哈大笑道,“当年这些背恩负义的东西敢南下围雁门,这回咱们抄他老巢,灭他汗庭。”

众将都纷纷附和杨侗的冒险计划。

刘政会担忧道:“要不换一人执行,殿下去会不会太冒险了?”

杨侗笑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虽无秦将军之勇,自保足矣。”

刘政会看向了李靖。

李靖笑道:“秦琼将军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天下之间,能和他匹敌的恐怕不会有几人,何况还有罗将军、尉迟将军呢!而殿下亦是万人敌!”说到这里,李靖看向了身边的裴行俨,道:“这样吧,裴将军你也去,暂时当水将军副将。”

“喏!”裴行俨大喜过望,长途远征突厥汗庭,绝对比在本土作战过瘾。

“好了,就这么定了,我这一回要重塑大隋脊梁!”杨侗语若寒冰。

众人一阵默然。

大隋立国以来,几乎就没有中断过对征战,但是大隋勇武的脊梁却在雁门之围中断了。

在雁门之围前,皇帝杨广无往而无利,一直沉浸在皇帝威权至高无上,大隋乃是天下之主的梦想之中。

可雁门之围打破了杨广沉浸的假像,戳破了大隋强大的泡沫。

他是一个顶级二代,从来就没有受到过挫折,但是被突厥围城一个多月后,杨广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从极度自负,变成了现在的自我怀疑、自我否定。

雁门之围后,杨广没多久就南下江都,从此只梦江南好,不肯再还朝。所以,杨侗说雁门之围令杨家脊梁亦不为过。如果杨侗任由始毕可汗前来,又让对方冷嘲热讽的大摇大摆离开,这大隋以后靠什么来维持威严?

因此,杨侗打这一仗。

不仅仅是为了个人威望。

如果只是为了个人威望,那他灭契丹、夺回小半个辽东、逼降奚族已经够了。可如果仅仅满足于过去的成就,那他杨侗也不过是一个军阀的格局而已。就算现在不打这一仗,将来即便夺了整个天下,他一定要花费更大的代价来处理突厥人。

这好比历史上的李唐,他们对突厥称臣纳贡,的确是换来突厥人的支持,可后来却又反过来打压唐朝,甚至一次次挥兵入关。玄武门之变后,突厥甚至打到了长安城下,逼得李世民在渭水边跟突厥颉利可汗白马盟誓,认怂求和。之后的十几年,唐朝一直被突厥人按在地上踩,最后才在李靖等名将的努力下一雪前耻。

若是从雁门之围算到李唐破突厥,前后将近二十年时间。

而人生有几个二十年呢。

这二十年代价又是什么?

是北方大地由突厥人自由进出,纵兵掠夺,最后还得向他们进贡。

所以这一战,必须打。

这个险,必须冒。

杨侗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机会还是很大的。而且,始毕可汗正处于高度的自我膨胀之中,这时候出兵,一定会取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有的人面对巨大的压力,选择逃避,有的人正好相反,压力越大,发挥出来的实力水准会更强,越战越勇。如果说杨广是前者,那么杨侗则是属于后者,

第076章:杀虎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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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虎关!

城中有粮,有兵!

苏定方和薛万均据城而守,跟突厥人在此鏖战不休。

此时的城外每一块石头上都流淌着热血,城墙下每一寸土地都是红色的,更有着数之不尽的血洼。

突厥军已经没日没夜的攻击了三天,投入了几万大军,然而杀虎关虽然布满了战争的痕迹,但依然稳如泰山。

苏定方高瘦的身形卓立城头,不动于衷的看着城外潮水般退下的突厥人。

薛万均道:“苏将军,突厥人真多。”

“杀完一个少一个,以后就不多了!”苏定方如是回答。

突厥兵力再多但是在峡谷之中也根本无法一哄而上,而杀虎关却是天下一等一的要塞险关,缺乏有效手段的突厥人根本无法攻克。

“也不知道殿下那边怎样了?”

“区区一个刘武周,哪是堂堂正正之师的对手?”这时,两人背后,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二人一回头,只见李靖云淡风轻的一步步走来。

“李大人!刘武周完了?”

“完了!”李靖看了看城外,笑道:“看来突厥人也学聪明了,居然知道用泥土填平凹凸不平的河谷。走,到关城议事!”

李靖带着二员将军和一群年轻将校到了关城,大致的介绍了南边战事后,又把杨侗的计划说了一遍。

众人登时热血沸腾。

苏定方道:“我们要准备做?”

李靖哈哈一笑:“你们继续守城。”

薛万均道:“那大人……”

“我在想,能不能把这三十万突厥人全部吃下?”李靖肃然道。

众人倒吸了一气,这个李靖的胃口比殿下还要大啊!

“可以么?”

“谋划得当,未必不行!”李靖笑着拿出一卷地图,铺在桌子上,找到杀虎关的位置,然后顺着线路往西北移动到一个名叫葫芦口的地方,道:“从杀虎关到葫芦口,是一道长达六里的峡谷,峡谷两侧是崇山峻岭,随便一块石头扔下去就能砸死人。”

“只不过这段峡谷装不到三十万人,所以,我的意思是借助杀虎关消耗一定数量后,等敌军尽数入谷了,再用木石将其后路阻断,最后用滚木擂石和大火将之消灭干净。”

苏定方道:“我们据关而守,万一始毕到时跑了呢?”

“所以,你们不能把关守死,要适当的给他一种将破未破的感觉,等到始毕消伤亡到一定人数的时候,他想退也不不了。他是突厥的可汗,而突厥信奉的是强者为尊,若他损兵折将、一无所获的灰溜溜退回去,不说无法向族人交待,甚至还会动摇他可汗的威望,故而,他必须攻破杀虎关,有所斩获的回去。”

苏定方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是我们的军械、粮食够吗?”

“放心!”李靖笑着说道:“殿下离开太原之时,已经令王威大人将太原三十万担粮食和冬衣、武备运来马邑。估计现在已经到了楼烦关。”

……

杀虎外!

始毕可汗将白狼大纛后撤十里,驻扎在更开阔的紫河平原上。

毕竟,白狼关下那条数里长的通道,不过三百多步宽,两面是山,中间还有条河,实在是太过狭窄了,对于三十万突厥大军来说,这段不到十里的通道连兵马都难以排开。

大帐之内。

随军诸部首领全部在座。

始毕可汗居中高坐,一双锐利的鹰目冷冷的扫过帐中诸人。

丝丝河风透帐而入,一如始毕的目光。

一众突厥贵族官员都有些忐忑不安。

“杨侗袭击定杨可汗(刘武周),杀我子民,如今还令人拦我南下之路,明日,我军必须拿下杀虎关!”

一言即毕,众所默然。

他们已经打了三天了,也让他们见识到中原城防的坚固难攻。

杀虎关虽不如大兴、洛阳、太原等重城高大坚固,但这里地形狭小。

两山之间,夹一条宽三百余步的六里通道,关城又有五丈之高,尤其经过紧急抢修加固之后,形成了五座关堡相连,使得杀虎关变成了三重五关,这更加难打。

这么狭窄的地形,最多只能在关下摆下几千人。这特殊的地形完全限制了他们数量上的优势。

顿时众将领首领议论纷纷,但一个个都想不到攻城办法,毕竟他们来的时候过关容易,可那是因为当时关城破败,且只有极少的一队守关士兵。

始毕目光落在了同罗部的俟斤同罗都。

“拔都俟斤,你是草原上有名勇士,是草原上的豹子,明日攻关,便由你为前锋,如何?”

同罗都年纪五旬,高大魁梧,十分勇悍。不过此时,他的反应并不积极,直接摇头道,“杀虎关地势高险,我以为强攻并非上策。不如另寻他路!”

始毕可汗冷冷的说道:“我突厥三十万铁骑,当年将杨广围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若非义成那贱人作怪,杨广早就被我们抓走。现在我突厥更强过当年,岂能被区区五丈之墙吓倒?”

同罗都沉默不语,以此表达对始毕可汗的不满。

这时薛延陀部酋长乙失钵起身道,“隋军已抢占先机险要,且以逸待劳,我军没有足够的准备,继续强攻关塞,只会令伤亡更加惨重。”他劝始毕可可汗道,“大可汗,我同意同罗都的建议,另觅他途。”

契苾部酋长契苾雅哥也是这个态度。

一时间,铁勒诸部酋长,都说要换一条路。

始毕可汗目光一寒,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铁勒人向来叛服无常。

而且铁勒诸部也不止一次起兵叛乱了。

开皇二年,当时沙钵略出兵侵隋,在他南下的时候,同罗和仆骨二部在隋朝的策动下造反,迫使沙钵略慌忙撤兵。

开皇十八年,西突厥达头可汗乘岽突厥都蓝可汗被杀之机,趁机占据漠北,同罗等铁勒诸部于是归附西突厥。

仁寿二年,铁勒诸部又不满达头可汗的压迫,趁达头可汗败于隋军之际纷纷反叛,归附隋朝,迫使达头可汗只能西奔吐谷浑,最终不知所终。

次年西突厥处罗继位,对铁勒诸部进行残酷报复,杀薛延陀诸部酋长数百,从而逼反了铁勒诸部。

几年前,铁勒诸部推出契苾雅哥为易莫真莫贺可汗,又推薛延陀的乙失钵为易咥小可汗。后来西突厥的射匮可汗强盛起来,他们于大业七年取消号汗,又归附岽突厥的始毕可汗。

铁勒诸部实力固然比不上突厥,但是有很强的实力,始毕可汗也要忌惮三分。这次诸部都来了,可大家对始毕可汗并非完全听命。

尤其是此前在三天中,攻城的都是铁勒人,大家都折损了不少兵马,于是更加不满。

“我就不信攻不下只有两万人的杀虎关。不可能再选他路!”看着铁勒诸部首领,始毕可汗心中的杀机如潮。

……

第077章:始毕毒计

“父汗!铁勒人不忠!”

散会后,始毕可汗的长子阿史那·什钵苾对父亲说道。

“你都看出来,我又岂能不知。”始毕可汗对长子儿子的敏锐洞察力很满意,可也是毫无办法。

铁勒诸部向来是墙头草,谁强他们服谁,这些年东西突厥并立,铁勒诸部左右摇摆,一会投西突厥,一会又降岽突厥,甚至还时常自立为汗。

“同罗都已经老了,我一点都倒不怕。可是薛延陀部的乙失钵和契苾部的契苾雅哥桀骜不驯,年轻力壮,野心勃勃。他们几年前就自立过,实力又是铁勒诸部中最强的,需要当心。”

阿史那·什钵苾对父亲的话也很赞同,“他们敢对父汗不敬,让我去把他们脑袋砍下来!”

“用不着我们动手,可以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阿史那·什钵苾不解。

“你可知道南隋杨广为何要兴师动众的打高句丽这个弹丸小国?”始毕可汗忽然问了一句。

阿史那·什钵苾说道:“杨广好大喜功、刚愎自用。”

“不是!”始毕可汗摇头道:“南隋有个关陇权贵集团,他们的实力深入到隋朝所有军队,只要他们想反,隋朝瞬间就会改朝换代。杨广害怕自己死后,他的子孙无力制止,所以才三征高句丽,企图借助战争,将关陇权贵集团消耗掉。关陇权贵集团是隋朝最大的隐患,,而在突厥,对我阿史那家族来说,最大的威胁即是铁勒。”

阿史那·什钵苾恍然道:“父汗是想学杨广,借杀虎关把铁勒实力消耗掉?”

始毕抚着儿子的头发道:“正是如此,我不准备把铁勒的兵马带回去,他们的人太多了,兵马太强了,他们在杀虎关下死完才好。”

始毕可汗话里透着无情和冷酷。

铁勒人也称为狄历、丁零、敕勒、高车。最早,铁勒人生活在大鲜卑山一带,也就是大兴安岭一带。

后来不断的迁移,如今东西突厥都有铁勒部族。土拉河之北有仆骨﹑同罗﹑韦纥﹑拔也古﹑覆罗……从哈密到焉耆北天山附近有契苾﹑乌护﹑纥骨等……阿尔泰山西南有薛延陀等。中亚咸海﹑里海一带有诃咥﹑苏路羯等。西亚东面有阿兰等。贝加尔湖南有都波等。

他们分布之广,部族之多,都十分了得。

“那岂不是要自削实力?”什钵苾问道。

“草原历来是强者为尊。只有自己实力强大了,才能镇得住诸部。我们强大铁勒人才会臣服,如果我们弱,他们强,那么他们会毫不客气的把我们取而代之。你三叔阿史那咄苾对我一直不服,近来不仅与隋朝来往频繁,用战马购买了大量的先进武器,现在更是以室韦不安为由直接不来了,不臣之心可见一般,而我得到消息说,他秘密和铁勒诸部首领洽谈过,这铁勒诸部实力强悍,如果再加上老三,那么我们的胜算将会大大降低。”

始毕可汗知道杀虎关难攻,他也没打算真的从杀虎关南下,他在军事会议上的强硬态度,其实不过是借大隋之手,削弱铁勒诸部的实力而已。

今天他点同罗部的将,其实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铁勒对突厥威胁最大的其实是契苾部和薛延陀部,其中契苾部实力最强,但他没先奔着他们去,而是冲实力较弱的同罗拔都去。他决定去其枝叶,再啃契苾和薛延陀这两块硬骨头。

“明日,我会令同罗部攻城,他如再拒绝,我便堂堂正正的斩杀同罗都,并吞并他的部族和兵马,之后再令契苾部再攻城。”

杀鸡儆猴,然后再来个借刀杀人。

“父汗,如果我们在杀虎关下耽误太久,损失太多,会不会影响父汗的威望?”

始毕可汗哈哈一笑:“我们草原的威望来自于实力,别的都是废话!我只希望杀虎关守将能一直守下去,等到消灭了铁勒人的实力,我们就马上撤回汗庭,然后再以复仇为名,发动铁勒人来攻关。”

“父汗不是说三叔打算自立为汗吗?如果父汗如此循环往返,他会不会勾结铁勒人造反?”

始毕可汗不以为然的道,“咄苾是我兄弟,我太了解他了,野心大又桀骜,就算真自立也有可能,但只要我没死,他就会乖乖向我臣服。”

“至于借刀杀人,确实会使我突厥力量削弱,但是这也不用怕。因为对我们威胁最大的隋朝已经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空壳子而已,不用我们去打都会崩溃。当年杨坚对我们执行离强合弱之计,让我们内讧不断。现在我就是学他们的办法扶持刘武周、梁师都等人的,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来找我、求我。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起兵南下,而是把突厥整合成一个上下齐心的伟大汗国。隋朝一乱,他们这些野心之徒就会自相攻伐,等到他们拼得你死我活,上下一心的突厥就可以挥师南下,从而入主中原。”

……

翌日清晨!

始毕可汗走出王帐,数十名附离齐声行礼。

突厥兵制比较简单,只有拓揭、侍卫之士、控弦之士三种谓称

附离是从昭武九姓中选拔出来的精兵,突厥上下重视胡人,将最骁勇胡人战士组成小规模的军队取名拓揭拥有着无比强悍的战力;侍卫之士谓之附离,也是狼的意思,寓意为狼氏族的亲兵,是草原大小可汗酋长的扈从队伍,在突厥创业时代有过汗马功劳,是经验十足,身经百战的战士。

而控弦之士其实就是能上战场的人,突厥民风彪悍,每一个成年男子都是强悍的战士,故而人口不多却能轻易聚集数十万的控弦之士,相比前面两者,控弦之士固然具有一定的战力,但始终不是正统兵士。

“令同罗都率本部攻打杀虎关!”

传令兵没多久去而复返,说同罗都拒绝出战。

始毕可汗冷冷一笑,“召集诸部酋长再议军务,我倒要听听他要如何来解释抗令不遵。”

不一会儿,诸部酋长全都赶来中军。

王帐前,始毕可汗冷着一张脸,手按着金刀站在那里。

契苾雅哥小声向和乙失钵说道,“我们都不过去,看他怎么下台。”

同罗都冷冷的跟始毕可汗行了一礼,然后就站到一边。

等所有人到齐,始毕可汗一挥手,顿时大队附离狼骑冲了上来,直接把同罗都按倒在地。

“同罗都,你几次三番抗令不从,本汗岂容你三心二意。来人,推下去斩了!”

契苾歌愣和乙失钵等人骇然的纷纷求情。

可始毕根本不理会,片刻后,同罗都的首级被端了上来。

“同罗部抗命不遵,等同叛军!把同罗都的首级扔到他们营地去,本汗再给他们一个机会,现在去攻城,那么还可以将功赎罪,否则,杀无赦!”

于是,一万八千余名同罗部兵马被赶到杀虎关前。

号角吹响。

他们身后一排排满弦的弓箭手,前面是五丈高的杀虎关。

稍一犹豫,始毕可汗便派人向同罗军射出一波箭雨,立时射倒数百人。

在强权之下,同罗军只得硬着头皮开始攻城。

狭小的关不过三百余步,他们除了简易的梯子,什么器械都没有。

只得以弓箭掩护一部份人扛着梯子去攀城。

第078章:强吃铁勒

关城上。

苏定方惊讶道:“突厥人这样进攻很送死有什么区别?”

如此狭窄的地形,再加上险要关城,即使守军只有千把人,都能硬挡住一两万人的进攻。

而现在有三万人,这意味着防守得非常轻松,始毕可汗虽有三十万人,却无法摆开阵势,只能一次派出几千人靠近,这完全就是添油战术。

“始毕傻了?”苏定方摸头不知脑的问道。

观战的李靖笑了笑道:“他们既然不想活了,那就成全他们,传令下去,把突厥人放近点射,别浪费箭矢。”

接下来的战斗,让城上的隋军一头雾水。

突厥人居然真的是来送死的,而且是一批批的接着来。

虽然他们后面有弓箭手掩护,可依然还是受限于地形,兵力排不开、靠不近。

于是成片成片的突厥人倒在城下。

战斗大约持续了两个时辰,关城下面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尸体。

同罗部一万八千人,在两个时辰内就战死了一万五千余人。

剩下的三千都在哭,完全不肯再上了。

始毕可汗一直冷脸在阵前观看。

“违令不前,杀!”

一声军令下达,无数箭雨飞驰而出,但却不是向着关城上射去,而是向着那些拒绝再战的同罗军发出的。

持续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三千同罗残军,全部死得光洁溜溜。

这次同罗部南下的一万八千人马,一个没活下来。对于同罗这个比较强的铁勒部落来说,完全称得上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契苾雅哥和乙失钵等人看得满面怒容,全身在颤抖。

可始毕可汗只是冷哼了一声:“契苾部接着攻!”

契苾雅哥扭头要走。

“你传令下去即可,留在我这里与我一同指挥观战就好。”始毕可汗却没有让他走。

如同是一只狮子契苾雅哥怒道:“大汗,仗不是这样打的,战士们不能这样白死。”

“雅哥,你在教本汗打仗吗?”始毕可汗语若冰寒。

契苾雅哥咬牙切齿道:“大汗,你这是故意让儿郎们送死,是谋杀!”

始毕可汗阴冷一笑,“有些话说出来就得负责!你打是不打?”

“不打!”契苾雅哥大声拒绝出战。

“看来你是真的暗中投附隋朝了。”

语如刀锋。

寒风冽冽。

契苾雅哥一颗心冰凉无比,他岂看不出始毕可汗的反常。

活生生的谋杀了同罗都和他的一万八千名战士战士,现在又要把他契苾部的战士赶到关下送死吗?

帐前的狼头大纛在风中呼呼的舞动作响。

“契苾雅哥,杀虎关挡住我们的去路,而我们的粮草会一天比一天少,所以我们必须速战速决,攻克杀虎关,哪怕是拿人命填也得填下这座关城。”

“你契苾雅哥若是只为一己之私,那就是置大家于危险之中。”

“我拒绝带着我的子民去送死!”契苾雅哥依然冷冷摇头。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契苾雅哥摇头道:“我们南下之路多的是,哪怕绕远点,也依然有别的选择,为何非要在这关城下硬拼?”

“你不打算改变主意了?”始毕可汗冷声道。

“咄吉,你敢杀光我契苾部两万战士吗?就算你今天杀光我这里两万五千名儿郎,可是在漠北,我契苾部还有十几万人,你想过要如何承受他们的复仇怒火吗?”

始毕可汗打断了他。

“我有何惧?”

说完,他挥手。

一名附离狼骑一刀将契苾雅哥的头颅砍下。

乙失钵大惊。

始毕淡淡的说道:“你动一动,下场一样。”

乙失钵浑身颤抖的跪地求饶。

“想活,就给我杀光契苾部!”始毕可汗连借大隋的刀杀人都懒得了,直接让乙失钵的薛延陀部去杀契苾部。

始毕可汗冷笑了几声,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没什么可犹豫的。

等双方杀得两败俱伤,再一刀砍了乙失钵的脑袋,以私自械斗为由,再令仆骨部、纥骨“平叛”!

杀虎关上!

李靖、苏定方看着突厥人喊杀连天,一个个莫名其妙。

“难道是殿下杀过来了?”苏定方看着一地死尸的城外,很是无语的问道:

李靖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殿下不会这么快!”

“李尚书,咱们要不要杀出去看看?”

“不用!”

李靖已经看出了些端倪,“始毕真够狠的。”

“这跟始毕有什么关系。”

李靖道:“始毕先前驱赶一万多人来攻城,是借我们之手杀掉不服他的人。突厥现在一片混乱,说明有人不愿再来送死,于是始毕直接自己动手了。”

“自己动手杀人?难道说始毕在杀自己人?”苏定方一脸不信。

“我们大隋军队始终由朝廷控制,连地方的郡兵,那也是朝廷控制下的地方官府控制的。但是草原跟我们不同。他们执行的类似于分封的部落联盟制度,各部就像是一个个小国一样,就算始毕是可汗,他也只是号令诸部。而诸部有权不听他的,如果他弱了下去,大家就会重新推出一个大可汗。也正是因此,突厥一面是阿史那家族的子弟内讧不断,一面又是如铁勒等臣属诸部叛乱不断。”

“始毕真够狠的,一般人估计下不这手。”苏定方明白了!

“他不狠,就当不了大可汗。”

“难道始毕的本意不是打我们,而是借机排除异己?”

李靖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高声道:“牛将军,你带狂澜军,披重甲从背后掩杀过去。”

“他们自己杀不是更好吗?”苏定方不解。

“始毕极有可能就是来送人头的。等他消除完异己,极有可能调头就走。这样殿下就危险了!记住,掩杀三里就够了!否则,把始毕吓跑了,一下会威胁到殿下安危。”

李靖神色严肃。

第079章:牛进达发威

“狂澜军,出动!”

城下,牛进达迅速集中了狂澜军!

一万人披着赤红重甲,骑着高头大马,头盔似乎将整个脸部都遮住。当听到牛进达的命令之后,立刻露出了嗜血的神色,他们早就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一位身高体壮的军侯立刻举起了手中陌刀,高声道:“冲!”

陌刀三尖两刃,长一丈五,重达三十余斤。刀身极长,锋利无比。代表着当今最先进的锻造技术,因为刀身越长,便越易折。

而陌刀也是杨侗为狂澜军配备的另外一种骑战武器!

狂澜军将士每一个都是万中选一的高大健壮汉子,天生就是陌刀手的好手。

双方接触,但见换了陌刀的牛进达暴喝一声,陌刀直劈而下。面对他这番威势,在他刀下的突厥兵压根不敢反击,只能高举起盾牌抵挡。

城门轰然大开,上万重甲步兵如山呼海啸一般冲了出去,从毫无准备的突厥背后杀了过去。

牛进达也知道情况紧急,出了城后,即以自己为箭头,带着一众大小将校迅速冲到了突厥背后。

两相接触。

他的陌刀刷地举起,陌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靓丽的弧线,“砰……”的一声巨响,刀与马上的骑士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那无坚不摧的力量,直接压着骑士的身体,刀刃破开了他的肚子,那股力量丝毫没有因此而有所减弱,继续劈砍在了马背上。

人马俱碎。

“大家并成一排,就这么一层层的杀过去!”牛进达是天生的猛将,年龄虽小,但却是一员沙场老将,体会到陌刀的功效后,立即下达了战术指令!

“杀!”

狂澜军训练有素,几十名将校顿时排成一线,举刀一同砍向前方的敌人!

霎时间刀光闪过,鲜血迸射,一片人仰马翻,战马惨嘶,或是马腿被劈断,或是人头很砍飞,陌刀军前顿时一片尸块堆积。

牛进达大喜!“对,对,就这么干!”

重甲陌刀军所排成人墙竟然顶住了雷霆万钧般地冲击,只要顶住敌人第一波冲击,那后面的冲击力量就会大大减弱。由于近身肉搏而失去了冲击力的突厥骑兵无力抵挡,又因为地形狭窄,根本无法展开,只能被迫的步步后撤。

而牛进达他们经过最初的不适后,陌刀阵越来越稳定,开始发动主动进攻,他们一步一步向前进发,每前进一步,都将数百名突厥骑兵绞杀在刀下。

在牛进达的招呼下,陌刀手们如一堵墙一座山一般的向前推进!

每次挥过后,大家便会齐呼战号,稍稍调整一下队列,然后一起呼喊再次齐齐挥刀。

挥刀,前进。

前进,挥刀。

他们顶着狂冲而来的突厥骑兵逆流而上。

就如那海浪中的鲨鱼,无所畏惧。

突厥骑兵同样前仆后继的冲上来。

战场上,到处是人马尸体,血流成河。

冲天血腥味,地上的血浆甚至已经浓稠的粘脚。

“漂亮!”城头之上的李靖一巴掌拍在城垛之上,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对于“首次”提出陌刀阵之创想的杨侗,李靖心中充满了浓浓的敬意。因为在他半信半疑之际,杨侗已经想到了以步克骑的办法,还事先让骑士们装备了陌刀!

真是陌刀不出,谁与争锋?

陌刀一出,人马俱碎啊。

狼头大纛下。

始毕可汗登高远眺。

他知道白狼关人数不多,又加上一心要消弱铁勒诸部的实力,根本不会想到白狼关会舍弃城关之利而出城,因此,牛进达出战一下打乱了他的部署。

突厥内部大乱,后方又有隋军杀来,顿时乱成一团。始毕可汗望着那完全无视普通羽箭的步兵,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不敢置信道;“重甲兵”

而随着隋军的推进,他心却越来越凉,他看懂了,这是隋军的重甲步兵,长刀也并不是什么新武器,几百年来,中原军队一直就有斩马刀,也有重甲步兵,也有对付骑兵的马车、枪阵、弩阵,但今天隋军将斩马刀、重甲步兵合二为一,便形成了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重甲长刀阵,这简直就是骑兵的噩梦。

“传令收兵!”看到自家军队被压着砍,而铁勒人还在互相砍杀,他顿时惊得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这若是炸营就惨了。

‘当!当!当!’收兵的钟声敲响,突厥骑兵如潮水般退兵。

牛进达浑身浴血,面前的压力忽然一轻,突厥人居然退了。

再回顾四周,他发现自己一行人居然压着打了三里之遥,而这一战居然都是军中将校在打,士兵们受限于地形,根本无法参与、无暇参与。

而在他们的四周尸横遍野,到处是残肢断臂,人尸马骸。

牛进达怔怔出神。

陌刀?

陌刀居然这么生猛?

他摇了摇头,摘下了头上的银盔。

脸上全是汗水和血渍。

此时,李靖也是一声令下,召唤牛进达他们回城。

“既然突厥败退,大家又没有消耗体力!就把马尸带回去充军粮!”牛进达抹了脸上的血水,大声下令道。

“喏!”

一直跟在后头看得热血沸腾的狂澜军将士轰然应是。

牛进达仔细端详手中这把陌刀。

陌刀长丈五,光是刀锋就三尺长,已经不比马槊的锋刃差多少了。

军中最好最贵的武器便算是马槊,马槊长达丈八,光是槊刃就达四尺,尤其是他的锋刃还是采用特殊结构形状,利于破甲,远不是一般的刀剑能比的。陌刀刀刃工艺基本和马槊相同,这也是陌刀的昂贵之处。

“我决定,以后改用陌刀当武器了!这玩意比大枪过瘾。”牛进达骄傲的宣布着。

“那得找殿下!”一名校尉羡慕的说道。

“这是肯定的!我可以用所有功勋来找。”牛进达笑着说道,他们这些大将的武器、铠甲都是杨侗让最好的工匠为用最好的材质,为他们量身定做的。

见突厥人走远,全军打扫战场、救治伤员,统计战果。

是役,隋军以三十多名将校的代表,取得了巨大的战果,捡回的马尸足有五万余匹,尸体更是不计其数。

而这九成战果是突厥内讧所致。

“即是说,突厥内讧,死了四万人之多?”

李靖暗自惊心。

始毕率三十万骑南下攻击杀虎关,

前三天已在关下折损了两三万之多,始毕嫌死得少,居然自己在关下弄死了四万余人,短短几天时间内,突厥就死了不下七万人。

这个始毕真狠。

比起杨广借高句丽消耗关陇权贵的手段更加狠毒,因为他是自己动的手。

“李尚书!”牛进达悄悄的担心问道:“突厥人会不会被吓跑?”

“现在不会了!”李靖长长的松了口气,分析道:“突厥在关下已经死了太多的人,如果没有你这一战!他会以种种理由退去,但是这一次是被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跑的!以他所谓的王者尊严,如果就这么灰溜溜的撤退,他无法向突厥各部交待,所以明日必然会整军再战,而且还是真真正正的大战!所以,考验时刻就在未来的几天。”

第080章:长途奔袭

却说杨侗出了云内,所部三万五千骑兵,在熟悉塞北地形的斥候带领下,迅速疾行。

一出长城,大片大片的草原与山丘起伏。草原上,有突厥部落零星出现,这些牧民逐水草而居,游牧不定。

对于这些出现在路上的突厥部落,杨侗没有丝毫客气,直接发动突袭。

重复着——

包围、歼灭……歼灭、包围之事。

见各部落并无多少青壮护卫,便急令姜行本出兵,负责歼灭、劫掠白檀郡附近的突厥部落。

对于这个饿狼一般的游牧民族,杨侗没有丝毫仁慈、手软。

并在破灭突厥部落之时,解救了大量的中原百姓。

听他们说!

被擒到草原来的中原男子只能睡牛圈羊圈,为了防止他们逃跑,突厥也不给他们吃饱,比之猪狗都要逊色一二。能活下去是因为突厥人拿他们当牛奴羊奴,为他们放牧。

杨侗听得是勃然大怒,让秦琼和尉迟恭继续西进,而自己则带着百姓和牲口,朝着白檀郡方向杀了一通,与姜行本一西一东,生生杀出了一条生命通道。

之后,再次调头西进。而姜行本负责维护这条通道和接应以后解救出来的百姓。

再次汇合了秦琼、尉迟恭后,一路继续大开杀戒。又给解救出来的百姓下了道命令,让他们将牛羊马匹财物都赶到白檀郡。

这些中原百姓为形势所逼,个个都学会了驱牛羊放牧,驱赶牛羊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杨侗将他们救出水火,并允诺重新安置,他们对于这种力所能及的事情一个个都干得格外卖力,将各个被歼灭的部落的牛羊马匹财物席卷一空。

若是遇到没有中原百姓的部落,杨侗便将财物绑到牲口身上,然后往东边赶了一段路,让它们自己沿着草原走,然后由大后方的姜行本接回白檀郡。之后,又有百姓从西边过去,顺路带回白檀郡,从而使得军队始终能够轻装上阵,又大赚特赚了一大笔。

短短几天时间,被他们破灭的突厥部落就不下百个。

在这些部落里,青壮男子少之又少,他们都说那些强壮的男子都随着大汗去南边打草谷了。

杨侗虽然狠不起心杀这些老弱,便却把牛马羊群抢了个干净,实在带不走的全部杀光。

牛羊是突厥人的生活必需品,杀了牛羊,就是绝了他们生路,没有了牛羊,他们失去了生活之资。

大军晚上把牛羊肉烤熟,包裹好放在马背,算是完成了补给,继续疾驰而去。

剩下的则留了下来,这些突厥老弱有牲畜肉维护一段生活,暂时不会有事,但吃完之后,就是自生自灭,而且现在是九月份,冬天即将到来,能不能活出来,只有天知道。总之,这个冬天的突厥人会很难过,会因为饥饿寒冷而减丁,许多部落会衰弱、消亡。

此时此刻,若是从天空望去,在上千里广阔地域上,到处都是涌动的红色浪潮。这种红色,不仅仅是隋军铠甲,还有突厥人的鲜血!

这是雁门之围后,最大规模的复仇行动。不计其数的部落给隋军袭扰,不计其数的突厥做了他们刀下鬼。

在攻破突厥部落,吃着烤羊肉烤牛肉,还能吃到烤驼峰,倒是辛苦行军时的难得轻松。

夜晚就着突厥人的帐篷休息,白天把部落里搜到的干肉带走,顺便灌上两大皮馕马奶牛奶或是羊奶骆驼奶。

凡是隋军所过之处,突厥部落没有一头能奔跑的马匹骆驼,也无吃草的牛羊,甚至到后面,隋军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只需驱赶突厥男人去杀。

至于落难的中原百姓则有马匹代步东行,突厥人是怎么都追不到的。

隋军走后,留下的是一片死亡的草原和哭泣的部落。

那些妇人孩子们在哀泣,没了牛马羊群,他们接下来的日子不知要如何过。更不知道,隋军都已经打到塞北来了,那他们南下打草谷的丈夫儿子又如何了!

整个草原都沉浸在悲伤与恐惧之中!一些突厥老人也因此勾起了遗忘许久的回忆:当年那一支支暴戾的隋军屠戮了整个草原,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大军在乞伏湖畔休息一天,分成三个纵队沿着金河齐头西进,由斥候负责联系,他们一路烧杀劫掠。犹如蝗虫过境一般,杀光、抢光、烧光。所到之处都是死伤无数,血流遍野。这里已经慢慢接近突厥漠南汗庭了,半点妇人之仁都会坏掉大事。

再走一天,已经有留守汗庭的突厥将领带着骑兵前来拦截,但他们又如何是杀气腾腾的隋军的对手?

每次杨侗都是毫不犹豫,直接开杀。

先派轻骑出列,再以重骑掩藏在轻骑后面。

等轻骑骑射过后,待到两军靠近时,重骑突然杀出,从从容容就把突厥轻骑撞的七零八落,然后轻骑再围上去群殴宰杀。

上千人轻骑,就这么被隋军几下子就解决了。

杨侗击败突厥军后,并不追击,而是抓住那些轻伤的突厥兵,继续闷头向西。现在已经可以不再理会他们去汗庭报信,或者去杀虎关给始毕报信了。

因为这里距离汗庭不到百里,从时间上,他占了优势,等始毕回过神来,他已经毫无压力的拿下了城池一般的突厥汗庭。守城向来是中原军队之所长,而攻城,恰恰是突厥人之所短。

突厥漠南汗庭。

终于接到了确切的消息。

之前虽有一些零星“谣言”传回,但根本不是详实情报。那些流言只是说草原上有一支幽灵骑兵,他们所过之所牛羊死绝、族人死光

牧民们都说他们是长生天之剑,说是长生天对他们不满,来惩罚他们的。

他们甚至不知道这支军队来自何方,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从哪来到哪去。

而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了。

这所谓的长生天之剑,是大隋的军队。足有好几万,全是精悍的骑兵。

到时候,杨侗也没有再刻意掩饰行迹,他让人堂堂正正的打出了大隋的旗帜和自己的帅旗!荼毒所遇部落后,并在突厥人之中散布流言,说是始毕大军已败,百万隋军即将杀到。

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关于他们的传说如风一样在长城外阴山南散布了开来。

“是隋朝秦王杨侗,带着大军杀来了。”

“我们突厥背叛扶持我们的隋朝,杨侗全歼了大汗的南征部队后,率领着隋军报复来了,还有许多突厥子民投靠了他们,并为他们带路。”

隋朝与突厥和平共处了二十多年,突厥当隋朝的狗也有了二十多年,隋朝的强大早已深入人心!

始毕可汗南下的军队毫无反应,而隋军却报复性的杀来,使得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草原上蔓延开来。

而关于杨侗的情报也越来越多,越来越详实。

隋朝河北道尚书令、冠军上将军、秦王杨侗,率领三万骑兵,在他这支死亡大军中,还有上万名突厥勇士追随他们。

他们每一个战士都有战马三匹。

他们生吃牛肉、喝马血。

他们是来惩罚背叛大隋的汗庭贵族的,

他们不仅没有伤及平民,还把各个部落贵族的牛羊分给了穷苦人家。只要是穷人,就不要害怕。

最后这一点的确是对的。

突厥中也有贫富贵贱之分,突厥平民大多养几只羊几匹马糊口维持生计,但突厥贵族却是拥有上千上万头牛羊。他们通常雇佣突厥百姓为他们养马,以从中原抢掠来的奴隶为牛奴羊奴为他们放牧。

接近汗庭的都是突厥贵族的领地,而落难的中原百姓也越来越多,一些是始毕当年南下时抢来的,一些人则是梁师都、刘武周这些突厥走狗进贡给突厥的,林林总总加起来不下二十多万,杨侗让他们骑着马、赶着牛马沿着阴山南麓回归白檀郡。而速度极慢的绵羊则全部给了突厥牧民,让他们自己去分,然后散布善待突厥平民的流言,其意减轻路上的压力和攻打汗庭的压力。

杨侗这一招学自小鬼子,一样的惺惺作态、虚伪骗人。

而被他俘虏来的万余青壮,则是攻打汗庭的炮灰。

第081章:天时地利人和

突厥汗庭是一座相当雄伟的建筑,人也兴旺,俨然是一座雄伟的城池。论规模当然远远比不上天下第一都会大兴城,也不及洛阳、涿郡,但也颇具规模。如此城池若位于中原那不足为怪,可落座在草原之上就让人惊奇了。

这时,始毕可汗的四弟阿史那步利设身佩银狼头刀,大步向义成公主的寝宫走去。

汗庭虽然是一座大城,城中也有许多房屋,但是九成以上的房屋都是帐篷,道路也是草地,除了坚固的堡垒,其他一切还是草原人风格。

平时突厥贵族们都居住在帐篷里面,连始毕可汗也是住在金狼大帐里

城中的房屋,只是贵族身份的象征。

其余多为仓库。

喜欢住在城中汗宫里的,只有隋朝的义成公主一行人而已。

“杨侗率三万骑兵杀到漠南了,请可敦马上召集诸部勇士作战。”

步利设是启民可汗第四子,奉命负责协助可敦留守漠南汗庭。

他并不喜欢来义成公主的宫殿。

因为触目的景致全是纤尘不染的白,简单的家具、饰物都是白色,连地毯都是雪白的羊毛织成,此外,再无第二种颜色。

这种一尘不染的洁白,透露着一种极致的萧瑟、凄凉、森然、压抑……阴风惨惨的,令他有一种落荒而逃的荒唐感觉。

义成很美、很年轻,但是步利设同样不喜欢。

父亲启民娶她,只是为了政治的需要,而兄长始毕娶她,则是因为突厥的风俗,事实上,他的父亲和兄长都不喜欢她,甚至和自己一样的怕这个女人,不是他们父子不好色,而是这女人神神秘秘、古里古怪的,时不时闹出一个鬼来,这样的女人谁敢睡?

但是,她偏偏在突厥中非常有人望。这也是她能活到现在的原因,否则,早在她解雁门之围时,就被弄死了。

义成公主确实很美、很年轻,虽身居塞北,可身上依然是一身隋朝宫装,在这胡风强盛的漠南汗庭里,她就是独秀的雪莲花。

开皇十九年时,跟启民可汗和亲的安义公主嫁病逝;仁寿三年,杨坚将她送来和亲。

她先嫁启民,为启民可敦,启民病逝,长子始毕继位,她又依照突厥习俗嫁给始毕可汗,当他的可敦。

作为一个中原人士,义成公主先嫁一个快死的老头为妻,结果启民老头死了,还要再嫁给他儿子新汗。

这种收继婚制的风俗让她痛苦难当。

可再痛苦也得过下去,她知道自己就是大隋与突厥的和亲联姻纽带。

在汗庭,她从来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但是,她以装神弄鬼的手段为自己争取!

她和启民因政治而结合,毫无感情可言,启民也知道义成公主是大隋明摆着的间谍,什么时候被她卖了都不知道,哪敢与她亲近?

最最主要的是,义成公主把她这的宫殿搞得阴风惨惨的,在这种鬼地方,只要是心里健康的男人都提不起兴致。

到了始毕可汗,更是不止一次的要杀她,又哪会和她同房。正因如此,已经奔三的她不曾有过一儿半女。

她坐在汗宫里,正津津有味的翻看一本诗集,头也没抬的说道,“步利设,大汗不在,你先派人通传才能来。”

步利设呵呵冷笑:“可敦,你说我叫你姨母还是叫你嫂嫂?说不定,大汗真的回不来了,那按照突厥传统,到时你也将成为我的可敦。”

义成公主冷冷的说道,“即使咄吉父子回不来,你们阿史那家族还有俟利弗设、咄苾!大汗之位离你非常遥远,你别做梦了。”

“就算咄吉回来了,就算俟利弗设、咄苾也没什么。”话虽如此,可步利设还是收敛了一些。

“你就吹吧!”义成公主鄙夷的看了步利设一眼,她在汗庭生活了十多年,对启民的五个儿子非常了解,这五人个个勇武桀骜、野心勃勃。但是这个步利设和老五叱吉设都是那种有贼心没贼胆的货,只要三位兄长在世,他们二人就会怕得夹起尾巴做人。

“请可敦下令,让我召诸部拦截杨侗。”步利设早就习惯了被人鄙视,对于义成公主的态度并没放在心上。

“你打得过楚王殿下吗?楚王小小年纪,却凭一已之力灭掉契丹、差点灭了高句丽,之后又迫降了奚族。要我说,你还是召各部入城防守,然后去信大汗,让他率兵回来。”

“哼,嫂子也太高看那杨侗了?他只带三万人孤军深入,这是瞧不起我们突厥吗?虽然说大汗率领三十万骑南下,可在这漠南随便都还能召集数万骑。”

“事实上秦王已经打到汗庭了。”义成公主笑看着使劲吹牛的步利设。

“你这个时候还想着隋朝。不会还是人在突厥心在隋吧?我告诉你,隋朝乱成一团,马上就完了,杨广那个昏君早就躲去江南了。至于这个杨侗,我倒是要亲自把他捉来,然后阉了送给嫂子解闷,省得你也寂寞。你们中原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快三十了还是一个少女之身,想必你寂寞难耐吧?”

义成公主嘲讽的道,“你和叱吉设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的货色,真有本事和胆量,你早就把我给霸王硬上弓了。所以,你根本没必要在这耍嘴皮子,”

步利设冷哼了一声。

老实说,他还真不敢,这个鬼女人柔软,却不好歁,各种鬼手段层出不穷,对她霸王硬上弓,怎么被她弄死都不知道。

“好吧,我怕了你了!还是请可敦把令箭给我!”

“希望你还有时间。”义成公主拿出一支金狼令箭交给扔给了步利设。

步利设哈哈一笑:“我一定把杨侗生擒过来。”

“既然你这么急着去送死,那就随你吧!”义成公主冷冷一笑。

……

翌日清晨!

杨侗率军度过金河,于中午杀到汗庭西门二十里之外,

而阿史那·步利设、阿史那·叱吉设兄弟二人则是整军五万缓缓逼近。

看到隋军列阵而来,兄弟二人不由得哈哈大笑。

“居然敢和我们比骑射之术,真是狂妄,这是不将我突厥勇士放在眼中啊。”

一脸胡人外貌的夹毕特勤阿史那思摩好心提醒:“隋军敢背水一战,那说明杨侗有胆气和自信,所以还是小心为妙。而且杨侗出道以来,未尝一败。”

可步利设、叱吉设哪会放在心上。

“未曾一败是因为没有遇到我们而已,他敢跟我在草原上一战,那是自取灭亡。”

“还请当心为好。”

“哈哈哈,我说思摩啊,你也带兵多年了,怎么胆子这么小啊。”

阿史那思摩默然无语,虽说他资格很老,当年他爹启民兵败逃亡的时候,他在漠北被各部拥立为汗,后来见启民没死,他主动带着人来投。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的当着夹毕特勤。

可是从启民可汗到始毕可汗,阿史那思摩不得信任,究其原因,他是启民可汗跟一个粟特女奴一夕欢乐的产物,偏偏他又继承了粟特人外貌。

虽说在中原人眼里,突厥人、铁勒人、粟特人都是胡人,粟特人到了突厥人这里,也是地位低下的胡人

阿史那思摩长像类胡,所以不被接受同族,而且突厥跟中原一样是子以母贵,阿史那思摩母亲为女奴,所以他虽然当特勤这个高级贵族,但在始毕可汗兄弟眼里,他始终不得受信任、不受待见。

不过步利设、叱吉设轻狂却也有他们的道理。敢在草原上跟突厥正面骑战的,天下还真没几个。

“当年隋朝杨素以两万五骑兵大败达头可汗十万骑士,如今杨侗以己之短对敌之长,可千万小心啊。”

步利设、叱吉设听了大恼。

哪有这么三番五次灭自家威风,涨他人志气的?

步利设大怒:“我现在命你立即、马上消失,让可敦准备好酒肉,天黑前我会带领大军全胜而回。”

阿史那思摩无奈离去。

少了阿史那思摩“捣乱”!兄弟二人心情大好的朝着隋军逼近,此时距离不到一里。

“想不到突厥汗庭还有这么多骑兵,我们能胜吗?”水天姬有些不安的问道,她没有经历过这种大规模的对决,刘武周被辗着跑,根本不算是打硬仗。而现在是实打实的硬碰硬。

“知道我为何非要绕道西门列阵吗?”杨侗问道。

水天姬摇头,秦琼、罗士信、尉迟恭也摇头表示不解。

“第一、地利;这里的地势稍稍起伏,别看这一点小小的坡度,但是突厥人要冲上来,还是需要消耗一定的马力,而我们顺势而下,就占了地利之便。”

众人仔细一看,自己所在的位置果真比突厥高上那么一些。

“第二、天时。”杨侗抬头看向火辣辣的太阳,继续说道:“再过不久,日头就会西斜!他们攻上来的时候,就会迎着太阳,阳光刺眼,你们说,突厥人的骑射水平是不是会降低一些呢?”

大家闻言,顿时兴奋了。

“人和呢?”水天姬问道。她归附后,跟着小舞学了不少东西。

杨侗回头指了指前面的两万多名突厥俘虏。

水天姬娇笑道:“你好奸诈!”

杨侗心说:不止呢!还有裴行俨以及五千海啸军不在此处,而且还是重骑兵。

第082章:血染汗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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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漠南汗庭外,两军对峙。

步利设见隋军不动,大声吆喝道:“突厥勇士们,见证你们勇猛的时刻到了,跟我一起冲杀过去,让那乳臭未干的隋朝楚王知道,在大草原上,我们突厥永远是不败的王者!”

突厥人齐声哄笑。

如果是面对一座汉人的坚城,他们或许束手无策,可是在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对方既无战车,也无步兵,就三万轻骑,敢来挑衅他们五万骑,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看到隋人的铠甲和刀剑长矛马槊了吗?那都是好东西,那明光甲可以换三十匹好马呢!谁杀死隋人,那隋人身上的铠甲武器就是谁的!”

突厥人的每一件铠甲,那都是父传子、兄传弟,破了烂了缝缝补补又穿,更多的士兵甚至只能穿皮甲。

现在,他们面前三万多隋骑,在他们眼里,那就是三万多件精美铠甲,更别说还有那些骑枪、横刀、铁鞭钢锏铜锤弓弩了。

每一样,都是好东西啊。

突厥人士气高昂的杀向隋军,甚至已经在想着一会要怎么多夺取几件战利品了,而且把隋军俘虏了,还能帮他们牧羊喂马。

对面!

一骑策马飞奔而来。

“殿下。”

“如何?”

“裴将军领五千重骑已经在西门两里之外的森林就位。”

“没被发现吧?”

“没有。”

“很好!”杨侗满意的点头。

“突厥兵来了!”秦琼向杨侗提醒道。

杨侗手搭凉棚向前望去。突厥五万骑兵猛然冲了过来,几里宽的草原上,全都是突厥人,铺天盖地策马冲来。

“让突厥俘虏上!敢不冲阵者杀!”

一队队隋军逼着被俘来的突厥部落男子拿着弓刀冲向突厥骑兵。

这些人冲了没一会,都在马上高声用突厥语大呼。

他们在喊叫着自己是突厥人。

五万突厥骑兵冲击的势头停顿了一下,很快他们就放这些突厥族人过去,或者干脆让他们加入自己的队伍,一起反冲隋军。

步利设哈哈大笑。

“该死的杨侗,我突厥勇士怎么会打自己人?还要多谢他送来两万多名青年勇士。”

然而就在步利设得意狂笑之际,变故突生。

逃入突厥军阵之中的俘虏,居然开始挥刀猛砍起突厥人来。

原来,前面的八千多名俘虏是真的,可后面的却是一万人马俱甲的隋军,他们在铠甲外穿着突厥人的衣服,对于马匹也稍作掩饰

仓促间,突厥人根本没有预料得到。

“杀!”

尉迟恭、罗士信身为箭矢之尖,一杆马槊翻飞劈砍,勇不可挡。

“杀杀杀!”

重装骑兵们一旦冲锋起来,他们的眼里只有拦路的敌人,而没有其它。

挡我者死!

无数箭支射来,但突厥短弓射出的箭矢都被重骑们的铠甲和挡住,少数箭射透外面的铁甲,可里头还有皮甲。

皆甲人马。

卸掉绝大多数的箭矢。

而在突厥人看来,这些人就是杀不死的怪物。

有心算无心之下,隋军在刹那之间就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满地,尸骸累累。

杨侗见伪装之计凑效,又见突厥军明显不是精锐,情知始毕带走了最精锐的附离狼骑以及各部精锐,漠南固然还有许多部众,可却差多了。

于是也不再顾虑,让秦琼攻左翼,自己为右翼主将,率领玄甲军,水天姬统领飞羽弓骑猎杀突厥逃兵。

“跟我大杀特杀!”

杨侗的勇悍血气全部释放出来,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张扬霸道,目空一切。

一身明光铠甲的飞羽弓骑呼啸着迎了上来。

几下呼吸的功夫,就狠狠地楔入乱成一团的突厥骑兵之中。

秦琼那一边亦是不遑多让。

战乱中的步利设一眼就发现了杨侗的存在:这是杨侗这一身顶级明光铠的另一个特性,明光铠打磨如镜,在太阳的照射下会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添加威势的同时似乎还在向所有敌人述说他是统帅,向这里进攻。

步利设二话不说,取出背上的铁胎弓起拉成满月,搭箭就射了过去。

他弓马娴熟,这一箭去势之猛,破开重重人海,眨眼已到杨侗近前。

杨侗面不改色,裂天槊只是向上一挑,槊刃正中箭尖,将箭羽打飞了出去。

他起手一槊贯穿了周遭一名突厥兵的胸膛,催动跨下良驹,硬生生排开一条血路,率领飞羽弓骑向突厥兵阵形腹地挺进。

步利设一箭不中,又连射三箭。

杨侗好似长了三头六臂,三个不同角度的箭都轻易接下,接下之余,尚有余力舞动长枪,屠杀着周边的突厥骑兵。骁勇善战的的突厥骑兵,竟然无人是他的一合之敌,让他一人就撕开了队阵,冲入了中心腹地。

看着杨侗渐渐逼近,步利设突然意识到杨侗要干什么,表情一阵惊恐,大喊呼叫。

几十名附离立刻挡在杨侗面前。

“滚!”杨侗冰冷的喝道过后,手中的马槊瞬间幻化出千层云浪,万般光影,以无法想象速度刺出了上百下,阻挡的几名附离好没有反应过来,就以纷纷摔下了马匹。

杨侗盯着步利设,一个冲刺之间,裂天槊仿佛化成一道盘旋曲折的银色闪电,如一条吞噬一切的蜿蜒巨蟒一般,带着一股无敌的威视,向着步利设杀去。

“什么!”

如此可怕的一击,让步利设面色雪白,槊刃虽未到,但那恐怖的气势,却似乎将他的身体禁锢住了,当他用尽全身力气,咬牙切齿的拿起枪,阻挡了上去后,确恐惧的发现竟然刺了空,杨侗这套槊法的精华就在一个诡字,让人无处可寻,防不胜防。

裂天槊一个偏移过后,瞬间洞穿了步利设的心房,将他整个人从马上刺倒于地。然后以摧枯拉朽之势穿透了突厥骑兵队。

一槊刺死了突厥旗手。

银狼大纛倒下。

有突厥附离拼死上前,要捡起银狼大纛,杨侗却已赶上,一槊一个,连砍翻几人,然后横刃一切,便把银狼大纛夺下,直接圈在了裂天槊杆之上。

他一槊斩下步利设的首级,大吼道:“步利设死了!!”

“步利设死了!!”他手下的那些弓骑,也一齐高喊。

“四王子死了~”

“四王子死了~”

失去了指挥的突厥兵只知道为他们的王子报仇,杂乱无章的蜂拥而上。人数虽多却无规律,乱打一通,而隋军却合理的运用战阵配合,利用兵甲的优势,不断的收割着突厥骑兵的性命。

“杀!”

突然,惊天动地的怒吼在突厥兵的身后有响起,杨侗眯眼看去,却是尉迟恭和罗士信穿凿一空后,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调整阵容,重新组织力量。接下来的是一波更加凶狠的突击!

他们二人拉开距离是为了凝聚一次更强更猛的攻势。

仗打到这个地步,丧失指挥的突厥兵溃不成军,战场上的突厥人无心恋战,抛下数万尸体开始四散而逃……

隋军穷追不舍,朝着汗庭西门方向杀了过去。

叱吉设在附离的护卫逃向了汗庭西门。

远远的看到大门洞开,叱吉设为之大喜,不管不顾的闷头而入!

就在此时,冰冷的箭雨从城中射出,一簇簇地攒落到了突厥逃兵的身上,首当其冲的叱吉设被射成了刺猬。

城楼上义成公主现身。

她的身后是几百名鲜血淋漓的隋军。

由于步利设、叱吉设“胜券在握”,所以守军连城门都不关,就在杨侗他们交战之际,裴行俨率军突入了汗庭,将突厥猝不及防的守军杀了个干净,并依照杨侗的吩咐,成功说动义成公主说降了城中的突厥人。

等那边兵败,叱吉设他们想败退入城,结果却被守株待兔的隋军一波箭雨带走。

第083章:义成?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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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

突厥漠南汗庭西郊惨烈非常,大地被鲜血染红,到处都是突厥人的尸体,血水汇集成河,流进金河之中,将河水也染红了。

隋军追杀百里,一路都是突厥人的尸体。

金河边的突厥汗庭白城。

大隋赤旗猎猎作响。

刚取得一场惊人胜利的杨侗披着一身鲜血站在旗下,一身雪白宫装的义成公主与他并肩而立。

“赢得太漂亮了!”

义成公主看着血人一般的杨侗,目光中充满了崇拜,这个创造了一场奇迹的大隋亲王,实在太令她意外了。

杨侗摇头道:“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我有三万精锐,对突厥留守的五万老弱,也就是二比一的力量。何况我耍了阴谋,那两万突厥俘虏中安插了一万骁果军,大大扰乱了步利设的军心,更别说我还有一万七千铁骑在手。”

从一开始,占了主场、人数优势的步利设就轻敌骄纵,认为突厥骑兵天下无敌,之后更错误的以为杨侗会和他以骑对骑,才连连中计,他若集结兵马守住汗庭,并依坚城而战,杨侗只能乖乖的退走。

因为就算他硬战得胜,那也是惨胜!而惨胜,决不是杨侗之所愿。

可是现在,一战斩首两万五千余级,俘虏了一万七千多人,最后,还拿下了汗庭,而隋军仅有两千余骑在拼杀中身亡。

以两千余骑的代价,却歼灭了突厥五万大军,这绝对是一个奇迹。

古往今来,也找不出多少个能与这一战相比的战役,更别说杨侗今年才十五岁。在他这个年纪取得如此战绩的,史上名将绝无一人。所有的兵卒都对杨侗投以敬慕的眼神,眼神中充满了狂热、信服、崇拜。

“你瞧,这些人有多么的崇拜你。”义成公主伸了一个懒腰,显露出动人的曲线,美目紧紧的盯着杨侗道:“一次或许是运气,但你总能他造奇迹,当初歼灭契丹,你不也是在七万契丹人的眼皮底下,把他们杀个干净了么?然后还以睥睨之势,从高句丽手中夺回了襄平郡和半个冠军郡,连我也崇拜你了。”

二十七岁的义成公主在草原上生活了十四年,也孤独了十四年、苦了十四年,她对于皇家这个年轻统帅,有着说不出的好感。

见杨侗没有说话,义成公主贝齿紧咬着红唇,美眸微微黯然道:“也不知道南方如何?”

“这个你倒不用担心,始毕固然有三十万大军,但我大隋有险关之利,且有精兵良将驻守!他根本攻不破白狼关。”

义成公主笑道:“若是始毕听说你端了他的老窝,肯定仓皇而返。对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继续破坏突厥的根基吗?”

杨侗摇头道:“经此一役,漠南已经是彻底的毁了。即便始毕安然回来,也无从补给!所以,他以后只能窜往于都斤山的突厥牙帐!再追再杀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现在占领了漠南汗庭,当然是先把这里搜刮一空!”

“你不打算要这个汗庭?”义成公主失笑。

“整个阴山以南的广袤草原,是先帝安置启民可汗的地方,可他们强大之后,却赖着不走了!到现在,始毕索性背叛我大隋。可是国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我根本没力量和精力来管理,所以只能暂时抛弃。若是突厥再调突厥部落入驻漠南草原,我可以派小股军队破坏、屠杀他们的牲口!从而令突厥人无法在这时立足。等到国内安定下来,再收回也是不迟!”

杨侗看着义成公主。

他很感激和佩服这位心怀故国的公主,她嫁到突厥十四年,连嫁父子两人,还能站在摇摇欲坠的大隋这一边,她真的让人尊敬。

同样!

她一生忠于大隋,为了大隋付出了一切!

有着传统思想的她为了大隋,先后嫁给了启民可汗、始毕可汗,若非自己的乱入,她以后还会嫁给处罗可汗、颉利可汗,饱受各种乱(伦)之苦!

大业十一年,杨广北巡的时候,始毕可汗率领几十万大军围困于雁门,眼看就在束手就擒,是义成公主冒着被杀的危险,谎称突厥北境有乱,始毕可汗这才退兵。

接下来隋朝落败之势,无可挽救,还是义成公主说动处罗可汗,将萧皇后、杨政道以及一干依旧忠于隋朝的大臣迎回突厥。

大隋还有嫡系血脉,她认为大隋还没有亡,并为复隋而奋斗到底。

直到唐朝军队平了颉利可汗,义成公主才落入了李靖之手。她始终认为李唐是“篡逆”,临死前的一番话,问得原是隋臣的李靖哑口无言。她壮烈地死去,充满的阳刚与血性。

这样的奇女子,如果生在国祚绵长的王朝,必是王昭君、文成公主,成为千古美谈。但可惜的是她忠诚的大隋二世而亡!

历史向来是由胜利者书写,李家父子为了让隋朝最尊贵的人物沦为千古笑话,扯下杨家最后一点尊严,所以极尽无耻的丑化杨广、萧皇后、义成公主这些杨家的中坚人物,从而让文帝杨坚一手缔造的大隋王朝沦为千古笑柄。

这一历史绝不能在他手上再次重演!绝不能!而义成公主,他也一定要接回大隋的疆土。

“公主,我大隋已经和突厥撕破了脸,两者之间是敌非友,始毕若是生还归来,一定会杀了你。这汗庭之中,还有近二十万中原百姓,到时候,他们会由云内城入关,接着我会安置他们在马邑、雁门二郡,而你则跟伤兵回到涿郡,到了叛乱平息,再从涿郡回家。”

“回家?”

义成公主一愣。

家。

这个字对她来说已经非常遥远,曾经多么想要回去。可在草原上一呆就是十四年,中原还有家吗?

“观王虽然不在了,但是你的哥哥杨恭仁、杨师道都在涿郡任职,也算是一家团圆了。”

“谁说我是观王的女儿了?”义成公主怪怪的看着杨侗。

“呃?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那你……”杨侗愕然。

义成公主笑着对杨侗说道:“其实和亲这种事情,若非是对方指定的人,一般都是以宫女、歌女代替。”

“原来如此。”杨侗受教了,但也正因不是杨家人,才更显得为大隋奋斗一生的义成公主之忠义。

义成公主笑盈盈的说道:“我本姓江,名叫凤仪!是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宫女而已。后来先帝赐我皇姓,于是我变稀里糊涂的嫁到突厥了。”

杨侗肃然道:“‘义成公主’已经圆满的完成了她的使命,世上再无‘义成公主’,有的只是一个忠贞义烈的奇女子江凤仪。”

“我我我,还可以做回江凤仪吗?”义成公主娇躯一颤。

“当然可以,你才二十多岁,正是风华正茂之时,还有几十年美好时光呢!到了涿郡,我会给你一座府邸,再给你金银财宝、良田奴隶。”

“府邸有没有汗庭大?金银财富有没有汗庭的多?”

杨侗想到对方是突厥的国母的身份后,于是苦笑道:“汗庭能容得下几十万人,哪有这么大的府邸啊?不过搜刮去的财宝倒是可以全部给你。”

“这里的财富多了如,你舍得?”义成公主深深地看着杨侗

“说起来这本来就是你的,没什么舍得不舍得之说。”

“我痛恨突厥的一切,倾城之财也不如一坯故土,你给我,我也不要!不说这些了,到了涿郡再说。”

义成公主见杨侗一脸坦诚,笑着说:“我给你介绍个人,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她给杨侗介绍的正是阿史那思摩。

阿史那思摩有才能,可因为长相,始终不为兄弟们承认,一直无法掌管军事,更不能设立自己的牙帐。

“阿史那思摩,你能为我做什么?”杨侗直接问道。

阿史那思摩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思摩想恳请殿下不要滥杀草原上的突厥人,心怀异志的只是始毕等少数人而已。若是殿下饶过无辜的突厥百姓,思摩愿意为殿下做任何事。”

杨侗笑了:“我可以不杀那些俘虏,也可以不荡平漠南剩余的突厥各部,但前提条件是你能够带上他们归附大隋,跟我一起荡平始毕等叛乱分子。”

从本心上说,阿史那思摩不想参与内战,可他同样明白,若是不应,只怕杨侗立马就会将关押着的俘虏杀个干净。稍一犹豫,便应了下来。

“我知道许多人担心始毕报复,这你大可放心,我不但会接纳突厥青壮,连他们的亲人和城中的突厥人也都全部带走,到了大隋,我会给予他们大隋的官籍,享受着隋人一样的待遇。这样,你们也不用过朝不保夕的日子了。霫族、奚族就是最好的例子。”

“多谢殿下!”阿史那思摩也知道杨侗安置霫族和其他族不同,前者是集中在一起,而其他部族是分布到了各个地方,以大隋与突厥之间的冲突,结果恐怕是被打散到处个地方,被慢慢的同化掉。

但是,他又能有什么选择?

“你的族人会因你今天的选择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的!”杨侗满意的看着阿史那思摩,“你现在便将那些俘虏和周边各部整合起来,时间要快。”

等到阿史那思摩退下,杨侗派人向马邑送上捷报,一面搜刮汗庭财富。

阿史那思摩是个比较守信的人。

短短几天时间,就把俘虏整合起来,并以威逼利诱之法,将漠南各处部落全部召集了过来。

短短几天时间,他就集结了四万余名突厥兵。

杨侗淘汰老弱,仅仅保留三万六千人,接着把他们兵尽数打乱,然后一分为三,一部由阿史那思摩为主将、一部由裴行俨为主将、一部由罗士信暂带,最后依照隋朝军制设立各层作战单位,择骁勇之士为火长、队正、旅帅、校尉、中郎将!

至于二十七万多中原百姓、二十多万名突厥亲属与突厥贵族俘虏,则赶着几百万头牛羊马匹,以及从汗庭搜刮到的财富往东而去,并派遣三千多名伤兵一路护送到云内城!

杨侗此时手中握有六万军队,也不再担心始毕挥师来援,索性就在汗庭整军训练。

虽然他并不知道杀虎关那边战况如何,但是有李靖镇守,又有充足的兵力和武备粮食,他一点都不担心。

第084章:李靖之远谋

杀虎关!

只听山崩地裂般的呐喊声响了起来,不低与六千的突然士兵如脱缰地野马一般踩着地上同伴的尸体,向着杀虎关凶狠的冲杀了过去,口中喊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

始毕可汗坐镇在中军,脸色十分难看,从攻城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二十三天了,竟然还是攻不破面前这坐关城,对方的将领守城之能力,让他心惊,更让他牢牢记住苏定方整个名字。

开始的雄心勃勃,早已淡去,始毕可汗现在对杀虎关只感觉到愁!恼!恨!悔!

守军的顽强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虽然他就地取材的用土石填出了一道斜坡,弥补了一定的高度,也不断的杀伤关中守军的有生力量,可到现在为止,杀虎关虽有几次将破未破,但就在那最后一丁点,突厥勇士硬生生被隋军顶了回来。

这种感觉令他心痒难搔,在之后的日子不断加高加宽斜坡,没日没夜的猛攻。

而他这段时间的强攻,也带来了极大的损伤,除了最初的损失和自相残杀死去的七万人,这二十多天来,始毕又在杀虎关下损失了约六万人马,但是始毕发现自己根本高兴不起来。他的策略只能说成功了一半,因为死掉的六万人中,有一半是突厥人,一半是铁勒人,这也是为了安抚铁勒人,他要让铁勒人明白:自己只是对某些个部落有意见而已,并非针对所有铁勒人。但是,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结果,令他极为恼火。

另一方面,连续的攻城失败,也极大的削了他颜面,使他感到十分压抑难堪,虽然他有所准备,但事情真的发生时,这种失败的压力还是让他难以承受,始毕可汗甚至对自己的拟定策略也开始动摇了,利用杀虎关来削弱铁勒人的策略是否得不偿失?

但他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在那杀虎城之中,只见苏定方那挺拔如松的身影再次出现,他望着城下蜂拥而来的突厥军,面色沉稳的高举起了陌刀,顿时隋军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的陌刀之上。当突厥骑兵来到城外大约两百步的时候,苏定方的眼眸当中寒光一闪,高举的右臂狠狠挥落只听一声炸雷般的大吼响彻城头:“滚木”

隋军合力抬起一根根巨大的圆木,顺着城墙放了下来。

滚木沿着斜坡滚了下去,在突厥人群中翻滚,血肉横飞,惨叫响彻原野,一架架简易的云梯被击中,梯子瞬间被砸断。

接二连三的滚木砸进人群中,凄厉的惨叫声不断传来,巨大的恐惧使突厥军士气下降,又有不少突厥兵调头要跑,但是始毕可汗早有准备,三千附离执刀在后面压阵,近百名逃出大阵的突厥士兵被砍翻在地。

突厥军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冲锋,随着突厥大军向前推进,双方的弓箭战爆发了,隋军在城墙垛口两边向下放箭,而排弩则在后面以仰角射箭,突厥军则以人数密集而占优势,双方箭如密雨,在天空织成一片黑色的箭网,突厥伤亡惨重,而隋军也出现了伤亡,不断有人惨叫着中箭。

战斗渐渐变得血腥惨烈起来。

苏定方对眼前的战斗看得很透,尽管不断有敌军攻城器搭上城头,开始有突厥士兵杀上城,但他知道局势并没有失控,局势依然在他可控制的范围内,隋军伤亡也是很正常,没有不伤亡的战争。

况且,这些天的守城兵卒都是从刘武周叛军之中挑来的青壮,他们跟正规军相比,的确稍微差了一些,但是战争往往是淬炼强军的最佳之所,他们经过头几天的慌乱与害怕之后,血性已经渐渐打了出来,每个人都朝着强兵蜕变,一个个的血性都打了出来,但凡有突厥人爬上来,几位士兵立即自发组队,凶残的扑了过去,用长长的骑枪将对方直接捅死,战场就是最好的训练营,比任何训练都要深刻血腥。

当这一波攻势的突厥军尽数死于城下,始毕无奈下令退兵。

此时高大魁梧的始毕可汗实实在在是骑虎难下了。

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的是,他自认为必杀的一击,居然没见效。

围攻杀虎关近月。

居然就是没打下来,这再一次让他见识到了中原人强悍的守城本事,他感觉这一次,比起当年兵围雁门更难打一些,只要是这里的地形实在不利于大军的展开,他只能搞添油战术,让一支支强悍的劲旅前去送死,虽说填出了一道长长的平坦的斜坡,但最后居然成全了隋军,他们只须把巨木往城下一放,就能奔走几百上千条人命。

当年三十万骑南下,一路势如破竹。破马邑雁门两郡五十余城,差点连杨广那昏君都被他生擒活捉,那是何等的壮哉。

可现在,这就区区一道关卡,居然耗了他十四万人,加上今天的,确切点说,应该损失了一半兵力,只剩下了十五万人。

“大哥,不能打了!”负责今日攻城战的阿史那俟利弗设扑通一声,跪在始毕可汗面前,他是启民可汗之子,始毕的弟弟,封为东面设,实力强劲、性格残暴。

但现在,他也不想打了。

始毕瞥了插着几支箭矢的弟弟一眼,随即低声问道,“还有多少铁勒兵?”

“今天打得比较猛,一次性消耗了一万五千铁勒兵,剩下的估计也就五万左右。”俟利弗设咧嘴一笑,在对付铁勒的态度上,兄弟几个是一样的。

五万?

始毕在心里盘算着,这个数,还多!一不做、二不休,消耗干净得了。

而且如果就这样灰溜溜的撤回,实在是太丢脸了。

“消耗完了就回家!”

“好嘞!”俟利弗设笑了一笑:“不过我撑不下去了。”

始毕点头道:“会有人攻的,你安心休息吧!”

城头上!

神出鬼没的李靖又出现了,牛进达、苏定方、薛万均陪着他在城上巡视,牛进达望着疲惫不堪的士兵,小声道:“我们已经打了二十多天了,也不知道殿下怎样了。”

李靖笑了笑道:“殿下用兵灵活多变、不拘一格、他不会吃亏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在他看来,杨侗嫡系武将之中猛将不少,但真正的帅才却也不多,他自己不用说,用兵诡诈的杨侗也算一个。

秦琼、罗士信、尉迟恭、牛进达都是冲锋陷阵的猛将,而水天姬以后肯定会退役回家相夫教子,有帅才潜质的裴行俨、苏定方、薛万均、薛万彻还需要大量的战争来磨砺!只不过他发现自己走了眼,通过牛进达这近月表现,这也是一个拥有帅才潜质的人物。他每一天都在成长着。

牛进达叹了口气,忧心忡忡说:“老实说,我们真不应该让殿下去冒这个险。”

“为何?”李靖奇道。

“殿下目光深远,给我们树立起了宏伟的蓝图,他是真正为普通老百姓作想的人,是我们大家心目中最好的君上,也是我们的脊梁!以前一直在殿下身边,事事有他做主,一点都不觉得他重要!他这一走,心里总是没得劲,慌得很。感觉就像是没了主心骨一样。”

“行啊!”李靖意外的看了牛进达一眼,“想不到牛将军有这等觉悟。”

牛进达自得的说道:“这有什么,我现在都喜欢读史了。”之前,他绝对不是读书的料子,可是到了杨侗麾下之后,被杨侗逼着读史书,最开始怎么都看不进去,可是当杨侗以故事的形式向他们展现十面埋伏、官渡之战、赤壁之战、淝水之战等经典战例,并剖析出战前准备、战中用谋、胜负原因后,他们就爱上了史书。细读时一下子就沉迷了进去。

李靖心情大好:“看出来了,我们牛将军确实非吴下阿蒙了。好了,我也不吊你的胃口了,我这里刚刚接到殿下的战报。”

“怎么样?”牛进达有些急不可耐。

“你自己看!”

李靖把战报递给了他,牛进达看了一遍,顿时心情大好,“殿下出手,果真是神仙放屁……”

“啥意思?”李靖一头黑线。

“不同凡响呗!”牛进达得意洋洋的摆了摆头,这是他从杨侗那里学去的歇后语,此刻一说,连常识渊博的李靖都不知道,果然是不同凡响……

李靖、苏定方、薛万均哭笑不得。

只不过对于杨侗的巨大的成就,他也佩服不已,尤其精彩的是,他居然把自家军队藏在俘虏里头,再摆出阵势麻痹步利设、叱吉设,说白了不值一提,但是他就是利用了这一个盲区,一路把突厥中军打了个通透!在猛打猛冲的战争之中,他这不按理出牌的套路,换成自己也会吃亏上当。

并且他还大胆的分兵夺下汗庭,甚至还在义成公主的帮助下,招降了阿史那思摩,并以势逼降了几万突厥兵。杨侗现在的军队居然比出征时多了一倍,这说来简直不可思议。

“老李,殿下都大赢特赢了!咱们是不是也该火烧始毕这个傻冒了?”牛进达高兴之下,一不留神,将背地里对李靖的称呼给叫了出来。

李靖不以为忤:“始毕老巢被端,在杀虎关下又折损了十五六万兵力,若是没有一丝战果,他这个可汗之位怕是不太稳了。接下来恐怕会有一场猛烈的攻击,而我们呢,则继续给予他丝丝盼头。”

“他们都全部入谷了,一把火烧了岂不是干净了账?”一边的苏定方大不为解。

李靖摇头笑道:“你呀!考虑问题还是不够周全。最后这一把火,还是留给殿下来点。”

“为什么啊?”苏定方更加不懂了。

“这是国内政治的需要!”李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国内乱成一团麻线!中原被瓦岗联军打得惨败连连;南方经过外戚萧铣的致命一击后,殿下好不容易打出了大隋威严已经消耗得干干净净,殿下有斩杀步利设、叱吉设、夺汗庭之威,若是再把始毕宰了!他的威望将会超过圣上,不仅吓退许许多多图谋造反的野心家,还能为百废待兴的冀州争取到恢复的宝贵时间,更利于日后的上位。”

“你是说,殿下以后会是储君?”牛进达眉飞色舞,别的他不懂,这上位之说却是听了进去。

见四下无人,又无战事,李靖索性说道:“元德太子文武双全,有大才,先皇也称一声天生长者,圣上也一直为他铺路。岂料天妒英才。他走后,圣上打算培养齐王。”

“大业二年太子病逝后,圣上封齐王豫州刺史,大业三年,又转任雍州刺史、河南尹、开府仪同三司。还把太子的几万部下都转给他,可他却十分骄纵,亲近小人,经常派属下寻求声色犬马。”

“齐王妃子早亡,结果他却与亡妃寡居的姐姐私通,还生下一子。最让圣上恼怒的还是齐王居然还请相士到府中,为这个女人和孩子看相,而相士说这女人将为皇后,还说那孩子将来会成为太子。齐王越发认为自己天命所归,于是越发胡做非为。”

“元德太子的三个儿子被他视之为阻碍,暗中行使巫术,想要一一除掉。事情败露之后,圣上赐死了元氏,从此对齐王恩宠日益减少,这些年,圣上一直把齐王带在身边,走到哪带到哪。这并不是恩宠,而是不放心,怕他再惹祸端。”

“三个皇孙之中,身为皇长孙的燕王杨倓聪明早慧,最受圣上宠爱。圣上一直有心立燕王为皇太孙,可却犹豫不定。主要是因为燕王虽为长孙,却非嫡出。而代王杨侑虽是嫡出,可偏偏不如燕王聪明。”

苏定方听到这儿,不服气的撇嘴道:“一个对瓦岗束手无策,白白葬送了殿下打出的大好局面;另一个被压制在长安动弹不得。他们哪有咱们殿下聪明英武?”

李靖认可道:“现阶段也只有英武殿下才能带领大隋走出困境。但是殿下和燕王一样,都是庶出。按宗法制来说,第一继承人当是嫡孙代王杨侑,然后才是庶长孙杨倓,接着是殿下。圣上不立嫡次子齐王杨暕,如果反立庶长孙燕王,亦或是殿下就于宗法不合。毕竟太子去世后,要么立嫡次子,或嫡长孙,从来就没有越过嫡次子和嫡长孙却立个庶长孙的道理,庶次孙就更没机会了。”

牛进达道:“照你这么说,咱们殿下岂不是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和平年代的确没有半点机会,可现在是乱世啊!乱世之中实力为尊,别的都不重要…只要殿下立下一个个辉煌耀眼的功绩,那么,一切事情就会顺理成章的发生了!而这,也是我要把始毕留给殿下的根本原因。殿下重情重义,不会忘记大家相让之功的。”

牛进达不满的白了李靖一眼,“我说老李,你这话说得让我浑身不得劲,好像我们就在意这点功劳似的。咱们一个个被殿下破格提拔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不说一个始毕,就算百个始毕也填不平这份知遇之恩。”

苏定方、薛万均赞同!

李靖大点其头,他一直穷困潦倒到四十六岁,本以为一生庸碌,但是在韶光将尽之时,杨侗给予了他另外一方天地,所以他比任何人都珍惜这个苦候多年的机遇,说起知遇之恩,他比任何人都看得重。

正因如此,李靖任劳任怨的带兵之余,还倾尽全力的教导诸将,目的是为杨侗培养出更多的将才、帅才。毕竟,他是奔五的人了!能够为杨侗效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咚!咚!咚!’李靖话音刚落,鼓声骤然敲响,鼓声如雷,铺天盖地的突厥士兵如海潮一般涌来,突厥军再一次对杀虎关发动了疯狂的进攻。

杀虎关!战火再起。

第085章:太原起义

太原李府!

得知冀州军与突厥苦战的李渊召集盟友议事。

“我们有六万军队,家奴门客一万余人。”

独孤家代表独孤怀恩立刻道:“当初家主之所以千方百计把叔德兄谋到太原留守一职,其实有很深的用意。”

李渊一怔,不解的看着独孤怀恩,只听独孤怀恩笑道:“雁门之围后,驻扎在河东的军队,基本都是关陇兵,河东十几万府兵高层军官,至少有一半是我们关陇贵族的家奴故旧,只要起事,这些人就会一起起来支持,不仅如此,我们田庄的庄丁和假子,加起来也有数万人,此外,我们在河东还囤积了想不到的钱粮储蓄和兵甲,所以我们一点都不用担心。”

窦氏代表窦抗亦是笑道:“关中也已准备就绪!”

李渊精神一振,“天下割裂成了单独的一块块,杨广已经完全被孤立了,中原无暇他顾,而杨侗被突厥牵制在马邑,不会造成多大威胁!我们拥兵十万之多,起事时机已经成熟!请转告二位家主,我李渊择日起事!”

窦抗道:“叔德兄!我窦家委派窦琮负责河东事务。”

“我代表独孤家从旁协助!”独孤怀恩说道。

……

窦抗、独孤怀恩在李府呆的时间不长,待他们离开后,李渊一直在沉默之中,月光从窗户缝隙里透入,照在李渊那略显得苍白的脸上,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父亲!”

李建成低声说道:“窦抗说‘河东十几万府兵高层军官至少有一半是关陇贵族的家奴故旧’,我觉得他们想让这些人渗入到军队之中,然后利用这些人制约我们。所以独孤氏、窦氏用心险恶,纯粹是将我们视做夺权的工具,一旦夺权成功,他们可能将我们李家架空……”

李渊冷笑,“有这想法很正常,关陇权贵以军武起家,从北周到隋朝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是我李渊又岂能任由他们摆布?”说到这,李渊语重心长道:“你要学会忍耐,我们需要他们的支持,绝不能和他们翻脸,彼此之间都是相互利用,只不过是看谁能利用到最后。”

“关中固然是天选之地,可那里的浑水太深了!所以,各种势力交错的河东才是我们的根本。”

李建成点了点头,“父亲,我们是先和突厥夹攻杨侗,还是南下?”

“自然是南下!杨侗让高君雅驻守忻口这个战备要塞,防的就是我们,由此可见,杨侗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这也是我急于起事的原因。”

“要不要派个人再和始毕接触?”

“不用了,该谈的已经谈了!”李渊决心已下,“速把裴寂、长孙顺德、武士彟、唐俭等人给我请来,我要和他们商议最后起兵事宜。”

不一会儿,众心腹迅速抵达。

李渊先和众人合谋,以紧急会议为由把副留守王威引到府衙,用事先埋伏的士兵将他们全部抓捕,最后,再以通敌卖国之罪将他们公开处斩。

这一计划在史上是成功了的,可惜早得杨侗叮嘱的王威聪明了一回,他没有死盯李渊,而是只盯着裴寂、刘文静、独孤怀恩、武士彟这些李渊心腹!

当李渊密召心腹议事之际,王威率领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李渊的马场、庄园攻了下来!不仅将两千名突厥人杀了,还把李渊辛辛苦苦囤积起来的一万多匹战马抢了个干净!然后撤守忻口。

最让李渊愤怒的还在于这个混蛋,还把带不走的太原府库二十多担粮食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

眼看着这局势完全不按预期的来,李渊也担心这混蛋引来杨侗这个疯子。

为免夜长梦多,李渊自领大将军,建立大将军府!当即向各郡招募义士,一时应者云集,半月之内,李渊募兵十五万余人,加上自己准备的精兵家奴,一时间拥兵二十万,兵力强大,声势浩大!

只是由于杨侗的乱入,导致晋阳宫粮仓、武库搬了个精光,太原郡的府库烧了个精光,所以李渊的太原起义比历史上狼狈多了,除了嫡系、府兵、郡兵有些装备,绝大多数的其它部下,身上穿的都是临时拿制成的布甲,手里更是以长矛为主。甚至不少长矛都只是削尖的木棍。

没有弓,没有甲,多数士兵拿着单刀,或者仅有一根削尖长矛,拿着柳木做成的木盾,甚至干脆就是锅盖做盾。

造反前,李渊也没忘记来个动员,鼓舞士气。

十月二十。

李渊率军在晋阳宫城东的乾阳门坚白旗誓师,以“废昏立明,拥立代王,匡复隋室”的名义正式起兵!在发布的檄文里他斥责杨广听信谗言,杀害忠良,穷兵黩武,致使民怨沸腾……等等!

积压了几十年的郁气,终于可以大明其白的痛痛快快骂出来了,倍儿爽的李渊眼看气氛差不多了。

便册封裴寂为大将军府长史,殷开山为掾,唐俭和温大雅为记室参军,温大有为文书郎,武士彟为铠曹参军,长孙顺德为属,王长谐、刘弘基、窦琮、姜宝谊、阳屯、张平高、李思行、李高迁为左右统军、副统军。李渊几乎是来了一个官员大派送,一口气送出了上千个官职,只要跟随李渊的人都有官做。

这除了笼络人心,另一方面是将接受官职的人都绑上自己的战车,如果他失败了,接受官职的人都倒霉,所以这些人只能拼死帮助李渊夺取天下。

又封世子李建成为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统率左军;以次子李世民为敦煌公、右领军大都督,统率右军,二人各统军五万,皆设官府属僚!以李元吉为姑臧公、镇北将军、太原太守,率四万大军留守晋阳。

翌日,李渊亲率长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以及十五万“义士”自太原挥师南下!

河东道顿时沸腾。

沿路地方百姓纷纷加入,许多豪强士族跟着响应。这些豪强大族倒不是说看不明白,但他们另有想法。

当年杨坚得天下是从北周宇文家抢来的,而宇文家又是从魏朝元家抢来的,所以说,他们比普通百姓更知道权力内幕的本质就是强者为尊、胜者为主。

如今大隋已经千疮百孔、摇摇欲坠,而唐国公李渊不认是个人威望本事,还是家族的实力,那都是极为了得的关陇权贵,说不准李渊就是下一个宇文泰、下一个杨坚。

从龙之功还是非常诱人的。

不过也有人不看好李渊,觉得天下还是大隋的好。

比如说河西郡丞高德儒在李渊找他起事的时候,当面答应得好好的,还在李世民的陪同下募集了大量府兵、民夫,一副坚定跟着李家走的模样,使得李二公子大是满意。

可是李世民一走之后,马上就派人向冀州杨恭仁、长安代王杨侑、东都留守燕王杨倓、河东太守告密。同时,他还劝太守、通守按战时机制,动员乡勇整军备战。还以西河郡无险可据为由,结重兵退守灵石县。

有这高级间谍在内部通风报信,李渊这边还没起事,几大亲王和河东太守已经收到了情报。

河东太守第一时间派兵把李渊、裴寂等人留在河东的家眷一个不剩的抓去了长安。

东都留守燕王杨倓收到密信后,急令郇王杨庆领一万大军入驻河东,募集全郡府兵镇守河东郡。

而在西京!

卫玄、骨仪、阴世师、屈突通、屈突盖、宋老生、尧君素奉召入宫,见过留守代王杨侑,一起安抚住了这位心慌慌的皇孙。

然后开始研究对策

卫玄经历过无数风浪,在李渊造反这种大事上,他最有发言权。

思虑许久,卫玄做出第一个布置是命令屈突盖、尧君素率领骁果军抓捕李渊在西京的兄弟子侄。

他紧接着下第二道命令,立马下文大加赞赏了高德儒,并升他为龙泉郡守,然后让其主管西河郡兵事,封堵灵石县。

灵石县处于雀鼠谷中段,雀鼠谷长达七十余公里,崎岖陡峭,上戴山阜、下临绝渊。作为太原和临汾的咽喉要道,控制雀鼠谷无疑会断了李渊南下之路。

第三道命令是派虎牙郎将宋老生率精兵三万驻守霍邑,另派屈突通率两万骁果数万驻守河东,与宋老生遥相呼应,以拒李渊。

做完这些,又让阴世师、桑显和仿效骁果军,从民间选拔勇士组建了两支兵马,发放武器,加紧训练。

至于撤离西京之事,他认为不忙考虑。

把这些都做完后,卫玄只能静静地等候结果了。

第086章:顺势而下

西河郡!

节制西河郡兵事的龙泉郡守高德儒,确实不负卫玄所望,率领着不属于他的兵,愣是把雀鼠谷灵石县守得死死的!

李渊父子三人一路意气风发南下,到了灵石县时,人马膨胀到三十万之众。虽然绝大多数人跟瞧热闹差不多,可李渊是来者不拒。

李渊原以为,自己能够以下河西一般的闪电速度下河东、入关中;可当他到达灵石县时,却发现河西郡之所以不设防,完全是因为高德儒屯一郡重兵守住了这个险要的关隘。

而原以为是忠心耿耿的跟着自己一路干到底的高德儒却站在灵石城头,骂他狗血淋头。

李渊大怒,这个在太原对自己俯首贴耳的家伙,居然是两面三刀的阴险小人。

“高德儒,安敢背叛本将军,待本大将军攻破关城,定砍下你狗头当夜壶!”

“我高德儒本是隋臣,何时成了你李家之臣?要说背叛,那也是深受两代帝王恩宠的李家!如今大隋虽乱,可也是一时小患罢了!有本事尽管来战便是了……”高德儒冷冷的回了一句。

李渊大怒,下令攻城。

灵石县位于雀鼠谷中段,一个地势十分险要的地方,是太原南下的必经之路,也算是太原外围的一道重要门户,哪有那么好攻的。只要派兵稳守稳打,逐段消耗李渊的兵力,李渊就算有几十万大军也休想攻下雀鼠谷。

李渊一无攻城器械,二无准备。

结果打了半天没半点效果,反而死伤不少乌合之众。而士气极高的义军将士们,看着贾胡堡下那惨烈的死伤,似乎才刚明白造反是要杀头的,打仗是要死人的。

那点热情一过,很多人马上开小差。

当天晚上,李渊的三十万大军,蒸发了好几万。李渊又攻一天,又走几万。

三天过后,三十万大军,结果只剩二十万。

“父亲!这其实是好事。”李建成见李渊忧心忡忡,连忙安慰道:“兵力太多会增加后勤的负担,赘而不精不利于作战,而且良莠不齐,难以管束军纪!只不过起义之初,不好将之拒于门外。那些乌合之众除了消耗我军粮食,不仅不会起到半点作用,还会动摇军心,他们现在自己走了,反倒是省下一大笔遣散费。”

裴寂也劝李渊少招河东人,多用关陇军,李渊深为赞同,遂下令在灵石县整顿军队,剔除老弱及无赖,弟留兄去、子留父走,凡离军之人皆送米粮安抚。

“且慢!”英气勃勃的李世民反对道:“我们粮食本就不多,这若发了粮食,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这……”李渊犹豫了起来,雀鼠谷全长七十多公里,狭长难行,如果把粮食发放给遣散的人了,这粮食哪里够用?没了粮军心必乱,“依二郎之见应当如何?”

“任何一支强军都需要千锤百炼才能淬炼而出,孩儿的意思是以战练军!”李世民指着灵石县城道:“灵石城守军顶多只有两万余人,且都是战力不强的郡兵府兵民夫,我们可以将二十万大军分成十队,日夜不休的轮流攻城,如此一来,一能节省时间,二能夺下灵石,三能淬炼军队,四能节省粮食!”

“这伤亡也未免太大了吧?”李建成皱眉道。

李世民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妇人之仁只会误了大事。这些人都是奔着从龙之功之事的,这不拼命怎么能行?”

李建成见父亲心动,没有多说什么,觉得二弟的心肠也未免太狠了一些。

“好办法!”李渊一拍大腿,道:“就这么办,要快。”

随着李渊一声令下,大军一分为十,战鼓隆隆,也顾不上什么排兵布阵,轮番对灵石县猛攻。

三天过后,

刘弘基终于跃上了灵石城头。

越来越多的唐军也跳上城头,灵石守军再也难以抵挡,纷纷败撤入城。

但是李渊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二十万大军连跑带死的,只剩下下了十二万人左右。

“高德儒呢?”入城的李渊问道。

“退守县衙之中。”浑身浴血的刘弘基回道。

李渊咬着牙,“给我屠了灵石!”

红着眼睛的刘弘基等人立即转身而出,“大将军有令,屠灵石城,鸡犬不留!”

李建成、李世民赶来阻止时,命令已经下达,处处都是为恶的‘义军’。兄弟二人相视苦笑:屠杀令开了头,接下来的城镇必将誓死抵抗,仗变得不好打了!

是日,灵石城中两万多军民,尽被屠光,鸡犬不留。

不出李氏兄弟所料,大军南下之际,在贾胡堡又遇到了顽强的抵抗!僵持四天之后,唐军付出了三万余人的代价,这才拿了下来。这一回,吃了教训的李渊不敢再屠城了!

但更大的麻烦出现了。

由于他们耽搁了太多时间,给了大隋从容布防的时间,摆在他们面前的霍邑县地势艰险,扼住了南下的必经之路!守军也不再是普通的府兵、郡兵,而是由沙场宿将宋老生带领的两万禁兵。

李世民认为宋老生虽被代王信任重用,并不是他有军功,实因他是卫玄的门生,是靠资历熬上来的!如今卫玄已老,屈突通又威胁到了他的地位,所以,他一定急于立功来证明自己。

李渊采纳了李世民的意见,利用宋老生立功心切的特点,以自己为诱饵,带领七千精兵劝降。却命李建成、李世民于中途设伏,只要把宋老生引出城外,便伺机夺城。

宋老生果然上当,他见招降的是李渊本人,他心中大喜,表面上答应投降,实则是整顿军队杀向李渊。

李渊吓得掉头便逃,七千军护卫着他向北奔逃,宋老生哪里肯舍,率大军追击,他的兵力远不如李渊,只有这种机会才可能使以弱胜强,但这种机会只有一次,失去了便再也没有。

于是在霍邑城下,宋老生与李渊大战,宋老生带来的两万大军都是有经验大隋禁兵,久经沙场,在宋老生的带领下以一当十,杀的李渊叫苦不迭,连连后撤。

潜伏树林之中的李建成、李世民兄弟放过宋老生大军,直扑霍邑。

宋老生追杀不到十里,便有士兵惊骇大喊:“宋将军,霍邑县城楼大火。”

宋老生一回头,果真看到北城城楼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他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两万隋军调头向城池奔去,这时李渊亲率大军赶到,挥兵掩杀而来,宋老生见军队已无法入城,不由大怒,喝令道:“三军列队,和叛军决一死战!”

两支军队在霍邑县北面展开了血战,隋军终因寡不敌众而失利,全军覆没,宋老生被刘弘基率数百人包围,宋老生誓死不降,力竭战死。

被依为铁壁的河东重镇霍邑,因为卫玄的用人不当,不到半天时间就失守了。

李渊将霍邑的残兵收入囊中,大军又变成了十二万人马,对于那些不想打仗的士兵,李渊都封了他五品散官,让他回家很快就收了这些人的军心,就是那些离开军队,回到关中的士兵也说李渊仁义。

事实证明,安抚手段比屠城更让李渊好处更多万倍,因为他的“仁义”,在他接下来的进军中势如破竹,一路连克临汾郡、龙泉郡、绛郡、文城郡,而上党郡、长平郡只取得一部,因为闻讯的薛万淑、杨善会先一步入境,夺下了此之二群的战略要地。

至此,太原以南除重兵把守的河东郡、河内郡外,其余各郡绝大多数被李渊军队占领。

大业十三年十二月中旬,李渊派李建成、李孝恭领兵,分别与薛万淑、杨善会交战,而刘弘基由绛郡进军河内,与裴仁基对峙于河内郡;亲率十五万大军进攻河东郡。

此时,屈突通率四万赶到河东城,又见郇王杨庆先一步率一万骁果军入驻,且募到了两万兵士,屈突通顿时信心大增。一边布防,一边派人向西京说明战况。

第087章:江都风起

李渊以摧枯拉朽之势夺下大半个河东的消息传开,大大的鼓舞了各种反王的士气。

瓦岗率先行动!各路主将率兵横扫诸县,如入无人之境,接连攻城淮阳、汝南二郡,反军势力大增。

兵马所到之处,地方豪强、贼匪草寇纷纷来投,李密来者不拒,全都封官授爵,在这一点上,他如同李渊一样豪爽。虽说乌合居多,但也仗大了瓦岗的声势。

并在汝南郡汝阳县南郊外设立祭坛,祭天登位,年号称作永平元年,下发的文书落款为行军元帅魏公府。任命房彦藻为左长史,邴元真为右长史,杨得方为左司马,郑德韬为右司马。授予翟让司徒官衔,封为东郡公。任命单雄信为左武侯大将军,徐世勣为右武侯大将军,祖君彦为记室,其余的人各按等级授予官职。

但是这个时候,瓦岗内部出现无法弥合的矛盾,原因是李密走王师路线,为了向百姓表示瓦岗军乃是仁义之师,于祭天登位当天,当着百姓的面屠杀了上万名为非作歹之徒!军法虽然建立了起来,但这万多人中,至少有一半是瓦岗老兵,这些人多是草冠流氓、亡命之徒,平时倚老卖老、欺压新人,这也就算了,可他们贼性不改,每到一处便处蝗虫过境一般,杀光、烧光、抢光……李密忍无可忍便将他们推出来祭刀。

翟让的一些旧部说李密名为正军法,实则在削弱翟让的影响力,等他把老兄弟杀光了,接下来就轮到翟让这个前首领了,又劝翟让夺回早已让出的领导权。翟让一想也对,于是就拉拢老兄弟开始和李密对着干,同心协力的瓦岗军渐渐形成了两个派别,短期内虽看不出什么,但矛盾一旦滋生,便如野草一样疯长!

李密自以为震慑了宵小鼠辈,西克颖川、淮安、淯阳三郡!至此,是人都知道李密的战略,他派大将与王世充对峙在荥阳,令他分身无术,然后通过襄城郡,从背后给东都致命一击,

东都留守杨倓启用段达、刘长恭为襄城守将,这一次,二将没有辜负杨倓所望,一人于鲁阳关拦下新魏大将单雄信,一人将李密大军压制在犨城县之外。

……

在瓦岗停军大杀四方之时,与李密取得默契的杜伏威以睥睨之势向南发展,杨广急调大将陈棱攻杜伏威,杜伏威率众迎战,陈棱坚守壁垒,持重不出。伏威送以妇人服,称之为“陈姥”,陈棱被激怒出战,大败而归。杜伏威乘胜进据历阳,自称总管,并以辅公祏为长史,合并江淮间各部起义军,占有江淮广大地区。

……

同时,萧铣称帝,设置百官,全都依照梁朝旧例。追谥从父萧琮为孝靖帝,祖父萧岩为河间忠烈王,父亲萧璇为文宪王。封董景珍为晋王,雷世猛为秦王,郑文秀为楚王,许玄彻为燕王,万瓒为鲁王,张绣为齐王,杨道生为宋王。隋朝将领王世充进击萧铣,当时,林士弘据有江南。萧铣派遣部将苏胡儿攻拔豫章郡,又派杨道生夺取南郡,张绣略定岭表。短短时间内,地盘西至三峡,南到交趾,北距汉水,全都归属萧铣,兵力达到四十万。

……

有首义之称的王薄企图通过渤海郡北上,再创辉煌,早有准备的贾务本生生吃下王薄三万大军。

杨恭仁令黄河边郡严加戒备;令恒山郡守李景坐镇苇泽关、井陉关,防止李渊东进;王辩率兵攻克上党涉县、黎城,分担河内郡部分压力。同时,调苏定方、薛万均南下,夺回楼烦郡……

此外,梁师都于关内道发力。

薛举兵进关中、李轨西行河西……

……

华夏大地,兵灾无处不在!

百姓在战争中哀号!



江都,大雪纷飞!

城中!

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和元敏小酌。

虽然到天下兵锋四起,可是江都城依然是歌舞升平,虽说物价飞快上涨,可对于这些勋贵子弟来说,并没有什么切身体会。

元敏突然说道:“江都之粮快没了。”

“嗯!”宇文智及放下酒杯,道:“如今江都四面临敌,成了一块孤地,忠诚于朝廷的一些郡县哪怕有粮也无路运来。”

宇文化及叹气道:“今天有几十名骁果军逃跑,结果被皇帝下令处死。”

宇文智及摇头道:“以杀止杀只会令更多人逃跑。”

“江都无险可守,圣上打算迁都丹阳,这有屁用啊!粮草都没有如何守”

三人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瓦岗声势很大,号称拥兵百万,河南十二郡除了河南郡苦苦坚守,尽数沦陷,你说他能成事吗?”宇文智及问。

“或许吧!听说王薄、杜伏威、窦建德、李子通等反王都尊瓦岗为首,劝其进位呢!中原、江淮连成一片!江都必将一战沦陷!圣上从雁门退到长安,再到洛阳,接着是江都,江都一旦失守以后还能退往哪去?再南方就是大海了。”

元敏道:“李渊父子闯下了好大的事业。”

宇文化及道:“是的,这李渊也是一个狠角色!居然能够装了这么多年的孙子!”

“你说我们怎么办,总不能等死吧?”

宇文智及道:“等瓦岗打过来吧!”

元敏道:“等不到的,江都的粮食连这冬天都撑不过去了。没有了粮饷,本就大乱的军队立即崩溃。”

“总不能也跑吧,现在皇帝早就下达了旨意,谁敢逃杀无赦!”

元敏低声道,“我听说骁果军个个想逃,就是随驾百官也想离开。”

宇文化及点头道:“确实如此,可你能有什么办法?皇帝是坚决不走的。”

元敏道:“几个人逃跑肯定逃不掉,但如果江北大营的几万人一起逃,谁敢挡?谁敢挡?”

宇文化及眼睛一亮:“你是说?”

元敏道:“化及兄是江北大营主将,你多联络些人,我和智及兄联络百官子弟!大家一起跑。不管怎么说,关中是咱们的家乡,怎么也比这里好,兄弟伙儿的家眷亲人都在关中呢!”

宇文化及思来想去,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既然大家都想逃,索性由自己这个主将带头得了。

“好,那咱们尽快联络。”

宇文化及拍下了板,虽说父亲宇文述死了,可宇文家的势力依旧扎根在官场和大军之中

他父亲是平定杨玄感的主将之一,把李密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瓦岗军若是南下,跟李密有旧怨的宇文家难逃灭族之祸,所以他们兄弟比谁还急着逃离江都。

“事不宜迟,现在就联络人。”

“好!”

三人快步下楼,分别离去。

第088章:江都之变

次日下午。

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元敏和一群朋友以一家青楼密商大事,前来相商的都是三人的朋友,有虎贲郎将司马德堪、虎牙郎将赵行枢、鹰扬郎将孟秉、符玺郎牛方裕、直长许弘仁、薛世良,城门郎唐奉义、医正张恺、勋侍杨士览等一众人。既有骁果军将领,也有城门守卫的将官,甚至有替皇帝保管玉玺的符玺郎和御医,以及御前侍卫等。

做为牵头人的元敏低声说道:“江都肯定守不住,不走就是死路一条,咱们一起跑回关中!”

司马德堪沉吟了许久,最终摇头。

宇文化及道:“司马将军不走?”

司马德堪却道,“不是不走,而是我觉得大隋没救了!与其逃跑,倒不如打响回关中的口号,拉拢几万名思乡心切的骁果军,然后乘机干一番大事。”

“什么大事?”

“起事!成就帝王之业。”司马德堪一字一句的吐出这句话。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众人呆滞当场。

他们只想着逃离这个死地,却没想过要起兵造反。

“悄悄溜走,还得担心被抓回来处死!现如今天下苦隋久矣,如果我们把昏君干掉,那我们就是顺势而为!”司马德堪见到这么多皇帝亲信都想逃,足以说明皇帝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元敏想了想,兴奋道:“我们有人是皇帝身边的亲信,有人是守城官,有人是负责宫门的将军,还有几万大军!这一路杀进宫去,完全就是畅通无阻嘛。”

众人想了想,都兴奋的同意了。

不过在最后推举首领之时,意见不大统一。

司马德堪想自己当老大,结果大家一致推选宇文化及当首领,理由是骁果军武官大多是宇文述旧部,而皇帝身边的随从官员也跟宇文家关系好。

更何况宇文化及是许国公,地位最高。司马德堪的官职和家世根本不上台面,他根本难以服众。

最终,司马德堪虽然不满,可也只能同意了大家的意见,决定拥宇文化及为首。

“要想起事,光是打回关中的口号还不够,毕竟皇帝的威严不是谁都胆敢挑衅的!所以,必须想一个不反就被处死的借口。”

医正张恺眼睛一亮,道:“皇帝前几天让我配制一些毒药分给宫中妃嫔!不如说皇帝要把大家全部毒死。”

虽然他这个拙劣的谣言不经推敲,可大家商量过后,觉得以如今的形势,定能起到不错的效果,皇帝这些日子杀了不少逃兵,这毒死全军之说,非常契合当下。

“就以这个流言,自上而下的拉拢各级武官,拉的人越多越好!”

众人分头行事!

虎贲郎将离开军营,直奔杨义臣府邸而去。

“尚书大人!宇文智及、司马德戡、元敏、裴虔通、孟景、元礼、杨览、唐奉义、牛方裕、元敏、薛良、马举、元武达、李孝本、李孝质、张恺、许弘仁、令狐行达、席德方、李覆等人推选宇文化及为首!意图谋反,他们说圣上酿造毒酒,要毒死骁果军,如今江北大营五万骁果军枕戈达旦……”

麦孟才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他和钱杰受杨侗之命,一人潜入宇文化及团队之中当耳目,一人为萧皇后与杨义臣的联络使。

而麦孟才便是全程目睹了宇文化及等人的谋划,这好不容易抽出身来,便急匆匆的向杨义臣禀告!

“五万大军全反了?”惊出一身冷汗的杨义臣沉声问道。

“普通士兵或许不会,但将校已经全部参与进来,一旦宇文化及登高一呼,这些人肯定随波逐流。”

“啪!”

杨义臣一巴掌将麦孟才抽翻在地,大怒道:“混蛋东西,何以今日方来奏报?”

麦孟才连忙道:“除了宇文化及等高层,余者全部不能离开半步!他们将于今晚发动叛乱,城中许多官员、武将尽皆参与,请尚书大人拿出良策。”

杨义臣闭上双眼,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骁果军原有十五万,三位皇孙各带走三万以后,皇帝加以扩编,如今人数拥有八万!

分驻在南北两座大营,由于北大营防备强大的瓦岗军、杜伏威,所以人数有五万,从目前来看,这一支大军已经无可救药了,更令他惊悚的是不知道还有多少巡城军、官员参与进来。

“你的任务是什么?”

“劝降虎牙郎将钱杰,今晚是他当值!”

“这就好办了。”杨义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老夫有七百旧部!你带去交给钱杰,希望不负你父亲、不负秦王殿下之信任。”

麦孟才泪流满面道:“君待我以礼,我还君以命。”

“好!好!活下去…”杨义臣重重的拍了他的肩膀,将一片令牌递给了他,“去星月坊尉迟府领人。并通知圣上、皇后做好准备。”

“喏!”麦孟才接令而去。

杨义臣快步进入书房,从一个箱子里拿出几道盖着大印的空白圣旨,一一填上,让心腹侍卫分别送给南大营主将沈光、水军总管来护儿…独孤盛…

而就在杨义臣紧急安排心腹之际!

宇文化及、司马德堪以加强江都城防为名,召集骁果军将领议事。

这段时间,江都谣言满天飞,尤其是皇帝酿造毒酒要毒死骁果军的流言传得最广!

骁果军上下都是人心惶惶。

而宇文化及、司马德堪等人这段时间也在加紧串联,如今不少骁果军都加入到他们计划之中。

因此在这次会议上,他们直接当全体将校的面,宣布造反计划。

“但听许国公吩咐!”

早已秘密加入的将校,一起出声就和,而一些低级军校虽然惊惶,可见这么多人都参与了,都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否则,第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了。

宇文化及激动得手脚都在发抖。

“兄弟们,大隋万里锦绣江山,就是毁在杨广那个独夫的手上的,千千万万人因为他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大隋五千万多人口现在还剩多少?战争涂炭,千里白骨铺路,他不该为千千万万死去的人偿命吗?更可恨的是,他一边说骁果军是他的心腹,一边配制毒药要毒死我们,我们已经没有活路了!只要我们杀了这个昏君,我宇文化及一定带着大家活着回关中、回家。”

外面寒风凛冽,北风呼啸,天昏地暗。

诸将各自领令退去,同时宇文智及、元敏、裴虔通等一干人也都各自依计划而行。

黄昏!

宇文化及为首的北大营骁果军入城,他们以抓捕瓦岗奸细为借口,冲进重臣府邸,裴矩、裴蕴、裴世基、萧矩、袁充等重臣纷纷被抓捕,而数十名住在城内皇族也一并被抓进了军营。

军队随即实行戒严,不准任何人走出家门,大街上变得空空荡荡,只有一队队巡逻士兵在大街上奔跑。江都城人心惶惶,一场大灾难仿佛即将来临。

第089章:绝响

“圣旨到!沈光接旨!”

骁果军南大营,一名侍卫冲入营中…

“折冲郎将沈光领旨!”

沈光年纪不大,还不到三十,但在骁果军却十分有名,如今更是南大营主将。

他父亲本是陈朝吏部侍郎,隋灭陈后,全家迁入西京。后其父为杨勇属官,再后来杨勇废,又成为杨谅属官,沈父在杨谅谋反事件中受到牵连,被除职为民。

因此沈光少时家境贫穷,父亲和兄长只能替人抄书为业。可沈光却跟父兄不一样,他放荡不羁,喜欢结交豪侠之人,而且本人也骁勇敏捷,且擅赛马,外号肉飞仙。

慢慢的,他成为长安城游侠浪荡子的首领,得到了许多人的拥戴和依附,也有许多商贾势家送他钱财,日子倒也不错。

可他一心建功立业,所以后来征辽的时便报名参军。并且在皇帝攻辽东城时,表现极为出色,被皇帝看重,并破格授予了朝请大夫之职,从此一飞冲天。

皇帝对沈光十分欣赏,如今在江都,经常召他陪同侍卫,甚至经常把自己吃的和用的都赏赐给他,算是现在少数能见皇帝的人。

他非常敬重杨义臣,因此认识这一名侍卫,沈光很奇怪,这颁旨的怎么会是杨义臣的心腹。

“沈将军,大事不好了!”这叫侍卫见身份被识破,直接将圣旨交给沈光,念都不念。

“发生了什么事?”

“沈将军,北大营骁果军推宇文化及为首,将于今晚弑王杀驾,如今全城都是他们的人,文武重臣及城中皇族全部被抓去了北营。尚书大人得虎贲郎将麦孟才密报,令小人等四下求援!请将军率领南大营入城平叛!”

沈光大吃一惊,转身就向外奔去,刚跑了几步,又停下问道:“全城封锁,我又无攻城器械,如何打进江都?”

“大人让独孤盛死守南门,将军可从南门入城。”

沈光脑子渐渐清醒,道:“尚书大人可有凭证?”

“有!”杨义臣早料调兵困难,便让侍卫们将平时也萧皇后往来的信件分给侍卫:“由于萧铣谋反,皇后娘娘被牵连,而被软禁于宫中!她只得通过小鸭传讯……”

沈光本就崇敬杨义臣,前些时日萧皇后也和他说过骁果军有人将反,让他务必小心,此时又见皇后笔迹,一一印证之下,心中再无疑义。

当下披挂盔甲,击鼓聚将!

来不及等候全军汇集,便率领当值的一万骁果杀向江都城。

沈光他们都是骑兵,行军迅速,半个时辰后,队伍便渐渐抵达了江都城,已经隐隐看见江都宫高大的宫殿。

这时他们路过一片茂密森林,队伍立刻放慢速度,手执盾牌警惕地望着两边道路。

“将军,有伏兵!”

一名校尉发现林里有异动,他话音刚落,森林两边万箭齐发,密集的箭矢射向他们,尽管他们有防御准备,但密集的箭矢还使不少人马中箭,士兵惨叫、战马嘶鸣,片刻间便有数百人马中箭摔倒。

“杀过去!”

沈光大吼一声,率军向前方冲过去,冲出森林隘口就可以到江都城了!

这片森林本来是为了保护江都而设计的一道防线,离出口还有一里左右!

此时前方冲出一支数千人的军队,迅速堵住他们去路,为首大将,正是北营折冲郎将马文举。

他冷冷地注视着沈光率军冲来,厉声令道:“放箭!”

数千支箭迎面向冲来的骑兵射去,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栽倒在地,沈光眼睛通红,他挥舞大刀拨打箭矢,马速如飞,片刻已冲到六十余步外,他要趁敌军还未完全封堵的机会,杀出一条血路。

马文举见沈光率领数千骑冲在前面,和后面大军脱离约有百步,他冷笑一声,令道:“伏兵全部突击,隔断两军!”

战鼓声中,有五千骑兵从斜刺里杀来,精准地冲过沈光身后的空隙,将沈光军一隔为二。

沈光大吃一惊,万万想不到宇文化及为了歼灭南大营的骁果军,居然出动两万余名北营骁果军!见到身后已被敌军隔断,只得一咬牙,率领大军向前冲去。

沈光挥动大刀在密集的敌群中冲杀,拍着死挨着亡,人头粉碎,身体砸烂,杀得敌军尸横累累、血肉横飞,带着也发了狠,调集一万人围攻这笼中猛兽。

随着时间推移,沈光部下已渐渐被杀散,大部分都跪地投降,副将独孤开远也死于乱军之中。

当沈光浴血打穿包围圈时,身边已经不足千骑,他一咬牙,率领残军冲向了江都城!

“将军,要不要追杀?”

马文举脸色阴沉的笑道:“只有不足千人,沈光已不足为虑!迅速撤离!往东城方向集结!看看来护儿等人有没有来。”

“喏!”

一声令下,北营骁果往东呼啸而去,弃下一地尸体!一支船队却在此时借着昏黄夜色驰向江都。

却说马文举到得东林,果见杀声一片。

马文举远远望去!

即将杀出包围圈的猛将正是水军总管来护儿,看来已经年近七旬,但腰板依然挺得笔直,一双豹眼炯炯有神,纵横杀伐之间,不亚当年。

杀了他!

自己必将名扬天下。

“杀了他!”

马文举脸色激动得一片潮红,纵马率领大军全部压上!

万余名士兵一拥而上,将来护儿和两千多名将士层层包围,来护儿武艺骁勇,挥刀左右劈砍,勇猛异常,杀得尸横遍地,惨叫声一片。

但尽管来护儿十分骁勇,可他们面对上万士兵围攻,又征伐许多时间,他杀了百余名士兵后便渐感不支,忽然,一声弓弦响,一支狼牙箭正中来护儿右肩!

来护儿手中大刀一松,当的一声坠落在地!

前后数十支长矛趁机刺入了他的体内,来护儿大叫一声,被士兵一拥而上将他乱刃分尸。

一代英雄,忠心耿耿的,征战沙场千余战,且三次随征高句丽,没有死在高句丽的战场上,却丧命于乱军之中,死后尤自尸体不存。

大隋顶梁柱!

又倒下了一根!

马文举手执弓箭,匆匆的走来,看着已成肉泥的来护儿,心头一阵大怒,自己一箭射中来护儿的肩膀,本待亲手斩杀,从而名扬天下,在宇文化及心目中留下深刻印象,哪想到这些该死的大兵先一步杀了来护儿。

但事已至此,马文举也是无奈。

望着满地尸体,怒道:“陈棱呢?有没有来?”

“回将军,陈棱也死了……”

“回城!”

第090章:杨有一丁天下必隋

就在忠诚于宇文化及的骁果军四处扑杀援助江都城的大隋将士时,沈光等杀出重围的小股隋军右屯卫将军在独孤盛的接应下,终于杀进了江都城。

独孤盛是皇亲国戚,是独孤家族在骁果军里的重要力量,但他本身是一个很正直的将领,忠于职守,对宇文化及等叛乱分子极为憎恨,虽一把年纪,可也率领三千骁果和一千余名家奴,眼见形势危机,老将军甚至亲自提枪杀敌,牢牢的把住南门!

沈光等人成功入城之后,联合将南城叛军斩杀殆尽,不到半个时辰,上千具尸体堆积成两丈高的尸山!然后由独孤盛继续守城,他则率领两千将士杀向了江都宫!

宇文化及等人查知风声走漏,便将三万主力派出外围,打算歼灭援军再于三更逼宫,但正是主力尽出,才使江都城守备松懈,出现了防守漏洞,这才使杨义臣有时间居中策应,调集忠诚之士把守要地,为一支支援军守住了畅通道路。

人数虽是不多,但却也不容小视。

宫内!

赵王杨杲率先发现了异常,他每天晚饭前都要练箭习武,他今天一连十箭,箭箭中靶心,激动的跑去向父皇炫耀,却意外地得知宿卫全部放假了,这使杨杲很震惊,就算放假也不可能全部都休息,最多只放假一半。

他年纪虽小,但皇家子弟历来早慧,又加上时局不稳,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异样,当他又想起萧后多次派人暗中叮嘱过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一路飞奔,直往杨广的御书房而去。

杨广丢下政务之后,一般都躲要御书房里当鸵鸟,在这里看书,是他难得的惬意时光。

“父皇!”

杨杲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御书房,此刻他心中焦急万分,也顾不上一个皇子应有的温良恭敬。

“有什么事吗?”杨广看书时最恨被人打断,惟独对自己的子孙们怒不起来。

杨杲急冲冲道:“父皇,有没有让宫中全体宿卫放假?”

杨广一怔摇头:“朕怎么可能下这种圣旨?这不是把自家生死交给别人嘛?”

杨杲顿时更急了,大声道:“儿臣发现宿卫一个都不见了,他们说是您让他们全部放假了,所以大家都去了城里。”

“什么?”

杨广又惊又怒,谁这么大胆,居然假圣旨,他怒气冲冲问道:“是谁传的圣旨?”

“儿臣也不知道?”杨杲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有人喝喊:“站住,不准进前!”

杨广的御书房周围有几十名贴身侍卫,这是他们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有人在外喊道:“圣上,臣是杨义臣和沈光将军,北大营的骁果军全反了。沈将军率领一万大军前来救驾,被两万余名叛军聚歼于南城森林,来护儿、陈棱战死于东城”

“啊?”

杨广惊疑的站起身走到窗前,几十个人正与他的侍卫对峙,为首的正是浑身浴血的杨义臣和沈光。

杨广脸色大变:“二位爱卿上来说话。”

都什么时候了,还上来说话?

杨义臣暴跳如雷道:“麦孟才、钱杰两位将军与十倍之敌死守宫门!独孤盛死守城南,一旦江都城外叛军入城,就来不及了。”

就这时,远处传来了喊杀声,从正门传来,杨广再也坐不住了,迅速取出两把宝剑,将一把塞给杨杲后,父子二人奔下楼来:“你们速去带皇后、萧妃。”

“圣上,臣已经派三百名旧部去接皇后娘娘!让大家于宫门前集结!”

“那就走吧!”

“请圣上和殿下披甲!”杨义臣手一挥,两名侍卫奉上了两套明光铠!

杨广怔了一怔,便与赵王杨杲任由侍卫披甲,

穿戴整齐,一行人一路狂奔,杨广问道:“是谁在谋反?”

“宇文化及为首,宇文智及、元敏、司马德堪、赵行枢、马文举……令狐达、裴虔通等人全部参与!臣是听到潜入宇文化及阵营的麦孟才将军密报,这才提前通知了沈将军、独孤将军、来将军他们……”

“潜入?”杨广听到了一个关键的词汇。

杨义臣道:“正是如此!秦王殿下曾以家信的方式向皇后娘娘说北大营有人图谋不轨,可圣上当初不信!娘娘便与臣通过御河中的鸭子传递信息,也是那时候,麦孟才进入了北大营,暗中打探消息……”

杨广这时候也想起来了,当初杨义臣派设法通过一个宫女向自己传递口信,自己不仅不听,还斥责皇后,说她离间自己和骁果军的关系,之后,将那可怜的宫女生生杖毙!

“是侗儿暗中查到的?”杨广大惊。

“正是有秦王殿下提醒,微臣才事先在暗中召集两千旧部,否则,根本闯不进来。”

“爱卿,今天的大隋,到底如何了?”

杨义臣将自己之所知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杨广越听越惊。

实在是杨义臣说的东西太惊人了,一开始说是瓦岗军百万大军占领中原,杨倓与王世充困守洛阳。接着是刘武周谋反,李渊以战养战仗大实力。

然后是李渊与独孤氏联姻,杨侗歼灭刘武周,与三十多万突厥兵大战于马邑!

李渊伺机谋反,各地豪强应者云集,一战而拿下太原以南的河东道各郡县!

霍邑守将宋老生战死,关中两万精锐全军覆没!突屈通与李渊对峙于河东,可李渊却利用黄河结冰,从龙门度过黄河,直取关中!

杨侗也多次上奏说王世充借战事消耗忠诚大隋的军队,他是心怀鬼胎,请求撤其职,可杨广根本不知道!

……

杨广更想不到,他自认为歌舞升平的江都,沈光居然说有叛军打到二十里之外。

当今天下的诸多反王之中,拥兵数十万者,不下十几人。

听着二人说了这么多,

杨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也知道大隋的天下无可救药了。

“父皇!”

“圣上!”

众人大惊!

杨广听到外面杀声阵天越来越近,脑海忽然一阵清明,他微微一笑道:“杨爱卿、沈爱卿!江都宫守不住了,贼军的目标是朕,有朕在,大家都逃不出去。你们与麦孟才、钱杰、独孤盛都是江都最后的忠臣,你们不应该死在叛军之手,这天下是朕坏掉的,就由朕来承担吧。你们护送赵王、皇后、萧妃北上冀州……辅佐侗儿重振山河!”

杨义臣大惊,道:“圣上,张镇周将军已经悄悄派遣船只入城,只要我们杀出皇宫,就能一起登船北上。”

“不走了!”杨广长长一叹,“从雁门之困开始,朕躲到长安、洛阳,最后躲到了江都,朕不想再躲了……朕骄傲一辈子,死也要死出皇帝的样子。”

他拔下铠甲,并撕下半幅龙袍,挥剑斩下了右手中指,并写下了一封血书。

“爱卿,这是朕给侗儿的遗诏,朕死后他就是隋三世!今之大隋,也只有侗儿才有能力重振。”杨广的脸色从一开始,始终没有动容一下,看了看血书,笑着交给了杨义臣:“朕一生追求帝王豪气,总算是在这最后一道圣旨中出来了!这书法气势雄浑,纵是二虞也不如!哈哈……”

杨义臣知道杨广肯定不是走了,哈哈大笑道:“圣上身边怎么少得我杨义臣?沈将军!老夫知道你身手了得,皇后、赵王他们就拜托你了。加上麦孟才、钱杰所部,一定能够撤到冀州!”

杨广看了杨义臣一眼,叹息了一声,没有多说一句。

“圣上、大人!”

沈光心中却希望二人能活下去,杨广待他不薄,每次赏赐都不会忘记他,这份恩情他还没有报答过,杨义臣同样如此,但凡在兵法上有所不解,就会不吝指点。

一人对他有知遇之恩,一人对他有授艺之德,他真的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护送二人离开。

杨广一挥手,道:“走吧走吧!让麦孟才、钱杰、张镇周也一起离开!你们本是朕给第三世培养的人才,你们朝气蓬勃,你们君上是英明神武的秦王,不是朕这个冢中枯骨!”说到这里,向杨杲道:“杲儿,好好当一个亲王。”

杨杲摇头:“儿臣不走,儿臣要和父皇在一起。”

“浑蛋!”杨广狠狠地给杨杲一记耳光,大骂道:“朕可以死,但你们小辈不能死。”

杨杲跪了下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杨有一丁,天下必隋!我们大隋有三位王侄足矣。我是大业帝的儿子,我不怕死,杨家子孙没有人是懦夫,儿臣愿意和父皇一起死!”

“好!好!好!”杨广一连说了三声好,对沈光道:“沈爱卿,你走吧!赵王要与我们老哥俩死守社稷!将赵王这话告诉侗儿: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杨有一丁,天下必隋!”

“臣也留下。”

“你有你的使命……”

“喏!”沈光万般无奈,向三人重重的磕了九个响头,将血书贴身藏好,独单一人冲向夜色之中。

杨广向杨义臣笑道:“我们很久没有并肩作战了?”

“很久了!”

第091章:君王死社稷

天色,终于全部暗了下来。

江都城的战事终于到了尾声,三更时分,身着金盔金甲的宇文化及手执长枪站在江都宫大门,周围站满了士兵,火光将黑夜照如白昼,宇文化及冷冷对司马德戡令道:“所有皇族,除了秦王浩,其余一概杀死!”

秦王杨浩是杨广之弟杨俊幼子,今年十八岁,宇文化及之所以留他,是因为他是一个智障,认知程度还不如两岁孩童,这样的人最适合当傀儡,宇文化及虽然骄横愚蠢,但也知道不能直接自立为皇帝,必须有一个过渡。

“动手吧!”

宇文化及一声令下,司马德戡率领骁果军杀进江都宫,第一个被杀之人是杨广次子齐王杨暕。他虽然被废为庶人,但依旧跟在父皇杨广身边。

杨暕听说江都发生变发生,急带百余多随从要冲出去,迎面遇到了司马德戡,司马德戡大喝一声,一枪刺穿了他的胸膛,将杨暕当场刺死,他的随从也被乱军杀死。

片刻,司马德戡奔至玄武门前,大喊道:“动手!”

守在宫门的裴虔通和元礼一起动手,撞开了宫门,他们率领军队杀进了内宫,里面侍卫纷纷接应,带领军队御书房杀去。

恶狼一般的乱兵,提着刀气势汹汹,有些乱兵趁乱抢夺宫中财宝,有些人则扑向了宫里的美人宫女。

到处是乱兵得意的兴奋声,间杂着宫女惨叫。

一众主将也不管这些乱兵,直奔御书房而去。

但里面已经空空荡荡,连一个宦官也没有,裴虔通大急,喝问道:“皇帝在哪?”

侍卫们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天子躲到哪里去了?

“给我抓人来问!”

侍卫们迅速抓来上百名宫女宦官,他们吓得跪满一地,裴虔通逼问一番,皆无人知道天子下落,裴虔通大怒,抽刀砍翻了三名宦官,大吼:“不说,把你们全宰了!”

裴虔通提着刀,问一个,不回答或答不出就杀一个。终于有一个嫔妃说出了皇帝所在。

议政正殿!

众人愕然,谁也没有想到杨广此时居然在最让人想不到的正殿

复又调头奔向正殿!

在辉煌,高大,气势磅礴的朝天殿中,一袭龙袍,头戴冠冕的杨广高坐在金色龙座之上。浑身散发出一股浓浓的威严,双目似有神光一般,充满着可怕的威慑力,身后的山水屏风,壮丽雄伟,将杨广衬托如古之君王一般,神圣而又不可侵犯。

“朕等你们很久了!”威严霸气的声音令众人心头一寒,睥睨的气势让胆小者不禁后退。

“哈哈哈!”杨广大声笑了起来,重重的一挥手,“贼就是贼!成不了大气候。”

说到这里,杨广冷冷的盯着裴虔通,直到对方心头发虚,才缓缓开口:“裴虔通,你是朕之旧臣,朕向来器重赏识于你,为何也要反朕?”

裴虔通道:“臣不敢谋反!”

皇帝还是晋王的时候,他便是皇帝的侍卫,后来皇帝当了太子,升他为监门校尉,再后来继位后,更是封赏旧臣,授他任监门直阁,常伴驾前,累升至通议大夫。

“陛下,臣不敢谋反,只是将士思归,我等不过想奉陛下还京罢了。”

看着宇文化及、宇文智及、裴虔通、司马德堪等人,杨广不由的一声长叹,这些都是他最信任的人,可现在却都背叛了自己,反倒是一直看不顺眼的杨义臣伴着。

“朕何罪之有?”

马文举在一边道:“圣上抛下宗庙不顾,不停的巡游,不停的对外征战,对内又极尽奢侈,致使天下近半死于刀兵之下,而老弱妇孺死于沟壑者无数。把好端端的大隋江山弄得民不聊生,盗贼蜂起,天下到如今这地步,圣上怎么没罪?”

杨广惨然一笑。

“朕确实对不起百姓。可是你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朕一手提拔出来的?天下人谁都可以说朕有罪,唯独你们没资格。”

“全天下人都怨恨你,人人都欲推翻你。’宇文化及派二弟宇文士及过来宣布皇帝的罪状。

杨广冷冷的看着他,“朕将最宠爱最宝贝的女儿都嫁给了你,朕对你比亲生儿子还要好,为何连你也要参与?”

宇文士及羞红脸,低头无言以对。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一个个目光冰冷的看着杨广。

杨广拔出宝剑,随手掷向了大殿。

宝剑在空中打了无数个旋转,最终刺入了青石面。

“啊!”

剑入石地的时候,那马文举的手臂忽然断裂,而后惨叫戛然而止,因为他的头颅被一把锋利的弯刀砍下了!

“怎么回事?”

诸人大惧,

刹那之间,殿内有近百名将校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断肢残臂散落一地。

数不清的蒙面武士跪伏在地上,朝着皇座之上的皇帝叩首,手中的弯刀还在往下淌血。空气甚至都被喷洒的血给染成了红色。

“杀出去吧,这是你们第一战,也是最后一战!能不能活着,看你们自己的了……”杨广淡淡的说道。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武士们一手挥舞弯刀锁链,一手发射手弩,杀入人群!只见无数系着绳子的弯刀在漫天旋转,呼啸飞舞,刺入叛军的咽喉、胸腹!在他们身上绽开一朵朵血红的花朵!

早在蒙面武士出现之时,宇文化及等主将已在恐惧的退了出去,否则,此时死的就是他了!

可蒙面武士们尽管厉害,但双拳难敌四双,最终被骁果军一一猎杀。

但他们诡异的出击,血腥的杀戮,深深地震撼了宇文化及等人!

殿中!

“我们该走了!可惜了四郎……”杨广看着杨杲和杨义臣,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瓶子,道:“朕这一生,后人评说吧!”

他猛地一饮而尽,瓶子‘当啷’落在地上!

杨杲搂着杨广的尸体大哭不止,哭叫着也饮下了毒酒,步了杨广的后尘……

“赵王,好样的!”杨义臣不由落泪,放火烧殿。

大殿烧了可以重建,但绝不能让圣上父子遗体落入反贼之手,再遭荼毒……

刹那之间,熊熊火焰沸腾了起来。

原来早在入此正殿之时,已经布下了火油。下一刻,宫殿已经四处火起,浓烟滚滚。

另一边,战船上的萧皇后呆呆地望着江都宫大火,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落下,她从十来岁就从江陵那片南国之地嫁到北方,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跟着他在长安、晋阳、扬州生活多年,看着他从晋王到太子、君王。

看着他睥睨天下,伴他巡视四方……

可如今,大隋的君王死了,她的丈夫也死了。

活着,他霸烈天下,死了也是轰轰烈烈!

杨广用他的死,和江都宫大火,为自己和大隋遗忠争取到了平安离开的机会…他始终没有辜负过她…

大业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宇文化及发动江都兵变,皇帝杨广、赵王杨杲饮鸠而亡,与之相伴的还有兵部尚书杨义臣!宇文化及随即拥立秦王杨浩为帝,自封大丞相……虞世基、裴蕴、萧矩等等曾经权倾一时的大臣都死在宇文化及的刀下。

江都兵变如长了翅膀一样,在短短数天时间内便传遍了大江南北、中原冀州、关中陇右,天下人无不为之震惊,同时痛斥宇文化及丧心病狂、弑君篡位!

第092章:突厥大变

也是在天下大乱、江山易主之际,杀虎关的战争也出现了变数!

金狼头大纛下。

始毕可汗阿史那咄吉眉飞色舞,他终于把铁勒人消耗干净了,明天,可以回家了!

就在这时,一骑沿着河岸迅速驰来。

骑士直直奔来,穿过前面的附离狼骑侍卫,一直来到了始毕马前。

这个突厥战士,背后皮甲上插着几支羽矢。

他的皮甲的血都干成了黑色。

“大汗!阿布终于能够活着见到您了……”那名勇敢的战士看到始毕,脸上露出释然笑容。

“发生了什么事?”

“大汗,杨侗率三万精骑深入汗庭,把漠南部族屠杀一空,两位王子和五万勇士兵败战死,隋军占领了汗庭!阿史那思摩率部降隋!”

“什么?”

这消息简直如同晴天霹雳。始毕做梦也想不到,隋军竟然把整个漠南夺了下来。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始毕难以忍受,他眼前一黑,差点昏倒在地。

“你慢点说。”俟利弗设颤声问道。他从取下水袋递过去。可那名战士却摇了摇头。

“杨侗带着隋军突袭漠南,两位王子战死!整个阴山以南的漠南汗庭草原,已经全部归附隋朝。”

始毕可汗的嘴唇颤抖了几下,终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大汗,当心啊!杨侗他……”话未说完,这名战士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杨侗他什么?”

俟利弗设连问数句,可他都再也无法回答了。

“阿史那思摩那个贱种,他,他居然降了隋人。”俟利弗设破口大骂。

除了气愤,还夹杂着恐惧!这个消息对于突厥人来说,跟天塌下来没什么区别,因为他们的妻女、孩子、财富、牲口都被掳走。

从古至今,无论是中原王朝还是草原汗国,遭遇如此惨败,甚至连贵族妻女都被掳走,无论皇帝还是可汗,这个位子他都无法再坐下去了,就算他本人不想退位,下面的人也容忍不了他。

“大汗。”

又一骑自西奔来,“隋军从后面杀来了。他们、他们封死了谷口……”

“轰!”

始毕和俟利弗设一听这个消息,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杀虎关攻克不了、后路被断,汗庭失守……一连串的消息,直把始毕、俟利弗设、阿史那·什钵苾、阿史那·结社率四人击得坐倒在地。

四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瞧出了深深的恐惧……

“完了!完了!”

始毕喃喃念着,脸色苍白,一双眼睛都流下了血泪。

“父汗!叔父!”始毕可汗的次子阿史那·结社率粗着脖子站了起来,厉声低喝道:“我突厥子孙决不能给祖先蒙羞。十数万的突厥勇士,不能坐以待毙。我们是狼不是羊。这种耻辱,只能用隋人的鲜血洗清。决不能就此束手就擒,惹天下人取笑。”

“不错!”始毕霍然而起,他死死的盯着白狼关,道:“汗庭已破、退路受阻,只能勇往直前,才有一线生机。”

“我听过楚霸王项羽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故事。”俟利弗设道。

始毕可汗眯眼道:“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确实有激励之用!我们直接告诉勇士们,我们没退路了,只有勇往直前才能活下去。”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箭矢了!”什钵苾突然来了一句。

始毕脸色又是一白。

这时候,他才想起俟利弗设的一再说箭矢的事情来,他为了找个正当理由撤军,鬼迷心窍的让勇士们把箭矢消耗了,当时他的打算是:我不是不想打,而是没有充足的箭矢了。

现在隋军玩此一出,他才悔之晚矣!

“咚咚咚!”就在此时,山谷两边号角与战鼓猛地响起,无数的旌旗涌出……布下口袋阵的隋军终于动了!

战鼓一响,埋藏在左右山上的隋军如雨后竹笋般的冒了出来:他们的呐喊声汇聚一处,喊叫声像潮水般往山脚下涌去,士气昂扬沸腾至极点。

近七万隋、突联军齐声呼应,声势犹如排山倒海一般!霎时间那种宁静安详黄昏就如玻璃遭到了重击,粉碎了。

“砰砰澎澎!”

早已准备就绪的隋军立于山的两端,往山下丢下一罐罐火油,一捆捆易燃的茅草干柴,以利箭、滚石、檑木等武器向下投掷,一时之间,尘土漫天,轰轰着震耳,声势骇人之极。

突厥兵未有料到隋军埋伏于此,一个个的都被打的措手不及,乱作一团。

扔下不计其数的易燃之物后!一支支点燃了的火箭准备就绪!

突厥人乱了许久,但见隋军迟迟没有放火箭!

每个人都有了对生的盼头,每个人都认为隋军准备招降他们,慢慢地慢慢地就平静了下来。

“始毕,你完了……”还不知天下大变的杨侗在山上看着突厥残军:“你突厥翅膀硬了,就想自己当天下霸主,这是人之常情,可你翅膀一硬,就转身来对付喂养你长大的主人一口,这就不对了。”

始毕可汗怒道:“我们突厥人,并不是隋朝之臣。”

杨侗冷笑:“始毕,你也不想想,你们父子能有今天,靠的是什么?若无我大隋扶持,你们也有今天?”

“够了!”始毕恼怒。

“够了?”杨侗哈哈大笑:“始毕,你当年连雁门城都攻不破,现在更没机会了。”

丝丝冰雪寒风透进浓烟吹来,如始毕的目光和心脏一般冷,深吸了口气道:“我可以向大隋臣服效忠。”

“想当可汗的突厥人多如牛毛,你觉得我需要你吗?你的实力已尽折损于此,你觉得你还当得了可汗吗?”

“你想如何?”始毕可汗冷冷的目光盯着杨侗。眼睛里是一种深深的悲怆,他是两个儿子都死了,一个被石头砸死,一个被烧死,他起伏的胸膛里只有对杨侗刻骨铭心的仇恨。

“你死,别人活。”杨侗目光一扫,见突厥还有三四万人,于是大声道:“二王子俟利弗设可在?”

俟利弗设道:“俟利弗设在此。”

杨侗道:“杀了咄吉父子,你就是突厥新可汗。”

听在这话,俟利弗设猛地扑上去将咄吉按倒,拔出匕首,狠狠一刀插进了咄吉的胸膛,始毕可汗惨叫一声,血喷溅而出,俟利弗设一连在他胸膛插了十几刀,咄吉终于死在兄弟刀下。

俟利弗设站起身,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始毕,冷冷道:“由于你的愚蠢,你已是众叛亲离,没有一个人愿意再效忠你。为了阿史那家族,你必须死。”

俟利弗设站起身,他看了一眼众人,向杨侗下跪道:“伟大的大隋秦王,俟利弗设向您效忠。”

突厥人不讲什么德才,也不会推辞谦虚,他们只看实力,他虽喜怒无常,十分暴虐,却也知道强大的突厥成为昨日黄花!

俟利弗设此时的心中更多是一种恨,对兄长始毕可汗咄吉的恨,正是他的穷兵黩武毁掉了突厥。

“你为突厥新可汗,名为处罗,回你们于都斤山汗庭去,每年给本王上贡绵羊百万、耕牛十万、战马十万、黄金十万!此外,把各部的汉人百姓都礼送回来,只要本王知道有人截留,灭其族……”

说到这里,杨侗望着那一面金狼头大纛,道:“咄吉的尸体留下!金狼头大纛也留下……等你成为真正的突厥可汗,再领百万雄师向本王讨要!”

金狼头大纛是突厥汗国的缔造者阿史那土门一统蒙古高原之后,亲自命人打造的汗旗。代代相承,是突厥汗王的象征。地位相当于中原的传国玉玺,突厥上下大小酋长可汗,谁不想屹立在狼头大纛之下,发号施令,号令突厥数十万控弦之士。

俟利弗设面对杨侗如此霸道,一句话也答不出来,眼中固然杀机四溢,却也没有蠢到在此时得罪杨侗。对于杨侗开出的条件也一一应了下来!

第093章:河东遇阻

马邑一役!

一代天骄始毕可汗兵败,被其弟俟利弗设所杀,俟利弗设在被大隋秦王杨侗册封为处罗可汗,率领残军北撤,代表突厥再次向大隋俯首称臣!

入寇马邑的三十余万骑,除了向新可汗效忠的三万八千余众,余者尽死。

无人逃脱。

杨侗占领始毕大营、南部汗庭,解救被俘百姓四十多万,获钱财无数,牛羊战马无数!

隋军大捷!

接着,杨侗又封阿史那思摩为突利可汗,暂居南部汗庭。

而启民可汗第三子阿史那咄苾不满二哥弑兄登位,率本部落北迁北海,自号颉利可汗,拒不承认俟利弗设的大可汗之位,突厥再一次内部分裂。

由启民可汗建立起来的强大突厥帝国,经过马邑一役而衰落下去。和大隋一样,突厥也走向群雄争霸的时代。

而一手主导了马邑之战、三分突厥的杨侗来不及高兴,就得到了宇文化及发动江都之变的消息!

听到杨广、杨杲父子,及杨义臣悲壮的死法!

本以为自己不会感伤的杨侗,咽喉有些发堵,鼻孔好像也不透气了,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有一种放声大哭的强烈冲动……

“还有……”

房玄龄道:“宇文化及在江都发动兵变后,燕王在洛阳被留守百官拥立登基,称为皇泰帝,追谥先帝为明皇帝,庙号世祖,追谥元德太子为孝成皇帝、大刘妃为皇太后。以段达为纳言、右翊卫大将军、代理民部尚书,王世充也任纳言、左翊卫大将军、代理吏部尚书,元文都为内史令、左骁卫大将军,卢楚也任内史令,皇甫无逸任兵部尚书、右武卫大将军,郭文懿任内史侍郎,赵长文任黄门侍郎……”

杨侗擦掉脸上的泪水,摇头苦笑道:“只怕辛苦一场,却为别人做了嫁衣。这不重要!”

房玄龄冷笑道:“怕是洛阳那些人逼的吧!”

杨侗道:“皇祖父和赵王叔殉国以后,大隋已经名存实亡,想要称孤道寡的人多如牛毛。燕王兄令不出洛阳,当那皇帝有什么意思?他喜欢当那就当吧!代王那里如何?”

“代王的处境非常艰难,李渊久攻不下屈突通将军坐镇的河东郡后,命次子李世民先行渡过黄河,关中冯翊郡合阳已经失守!左翊卫大将军阴世师统领三万大军驻守澄城,与李世民相持不下!”

“阴世师精明能干,对大隋忠心耿耿,不仅掘了李渊的祖坟,还将李渊的儿子李智云和李家两百余口人当着李世民的面,斩首于澄城城头之上!”

杨侗哭笑不得道:“这家伙真狠,连死人都不放过。”

房玄龄道:“我想这是卫老将军的主意吧!”

杨侗默然点头。

他那岳祖父卫玄是可谓是挖人祖坟的老手。

当年杨玄感起兵造反的时候,围困东都洛阳。杨侑派卫玄率领步兵、骑兵七万人援救洛阳。卫玄军到了华阴后,挖掘杨玄感之父杨素的坟墓,焚烧其尸骸遗骨,将其祖茔铲平……

阴世师的手法跟卫玄当年如出一辙,这里面若是没有卫玄的支持,阴世师恐怕也不会这么做的。

卫玄这一手实在太辣了。他这是绝了阴世师的投降之路,阴世师现在哪怕投降,李渊也不会放过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和李渊决出生死。

但阴世师二十几年来一直担任皇宫守将,对于带兵打仗也只是纸上谈兵,这样的人,又哪是李世民这种天纵之才的对手?

“代王和卫老将军呢?现在何处?”

“代王亲临河东郡,鼓舞士气!圣上殉国,皇后北上的消息传来后,与太子妃退入河内,正往涿郡而去…卫老将军率领四万大军留守长安…”

杨侗叹息道:“看来卫老将军是打算与长安共存亡了……”

房玄龄点头道:“殿下现在有何打算?是打太原呢,还是回涿郡!”

“我回涿郡,拜见皇祖母,并为皇祖父和赵王叔举行葬礼……”杨侗望着外面的冰天雪地,道:“药师你率领主力大军南下休整,设法减轻屈突通的压力!”

李靖凛然应命:

房玄龄道:“但不知殿下对马邑、雁门、楼烦三郡有何安排?”

杨侗道:“薛万述为马邑郡守,高君雅为郡丞;王威为雁门郡守、河间郡守王琮转仕楼烦……开春后再打李渊!”

……

河东城外!

李渊的中军大营中!

李渊在大帐内内背着手踱步,眉头锁成‘一’字,太原方面已经传来急报!杨侗不仅没有死,反而将始毕三十多万大军全歼于马邑杀虎关外,还把突厥南部汗庭打了下来。新任突厥可汗处罗可汗,再次代表突厥向大隋称臣。

李渊走到帐门前,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帐外,远处河东城清晰可见,令他忍不住叹息一声。

河东城被屈突通防御得如铁桶一般,自己围攻了已近一个月,伤亡惨重,但河东城却巍然屹立。面对名将屈突通的防御,李渊除了将大部分兵力围困河东城外,他确实是一筹莫展,更重要是他时间上拖不起,他已得到消息。

挟大胜之势的大隋军队,在李靖的统领下,攻克了太原汾阳县,近七万大军驻守木井城,一边休整,一边打造攻城器械。

恒山郡守、大隋名将李景兵出井陉关,拿下了石艾、盂县、寿阳三县,与此同时,杨善会将李建成、李孝恭钳制于上党郡潞城后,由、薛万淑、王辩挥师北上,夺下了太原郡的辽山、平城、和顺、乐平四县。

三者结成一体,占尽太原群东部领土,分别从北部、东部、南部威慑太原城!

完成了战略包围后,隋军以苏定方和薛万均为主将,兵不血刃的拿下了上党郡榆社、乡县、甲水县,副得李建成和李孝恭动弹不得!

坐镇太原的李元吉的求救信件每天如雪花一般送来,如果再不攻克河东郡,必将陷入三面包抄的绝境!一旦开春,黄河解冻,那他只能被隋军生生吃掉了。

内忧外患,使李渊有一种四面楚歌的囚徒境地!他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从河东城打开僵局!

但是河东城的高大坚固在中原是出了名,当年杨谅的军队也无法攻下此城,更厉害的是坚城里还有善守的屈突通坐镇!

‘怎么办?’

李渊心中焦急万分,却又无计可施,这时,帐外传来奔跑声,紧接着亲兵在帐外禀报,“启禀大将军,独孤将军急事求见!”

李渊点点头,“进来吧!”

片刻后独孤怀恩快步走了进来。

李渊看了一眼独孤怀恩,勉强笑道:“怀恩,有事吗?”

独孤怀恩道:“为拿河东而来。”

李渊精神一振:“可有什么办法吗?”

独孤怀恩将一封信递给李渊,“这是家主之信,大将军一看便知。”

竟是独孤整来信?

李渊心中疑惑的看了一遍,眼睛大亮道:“可是当真?”

独孤怀恩点头道:“绝对没问题,我们独孤家家将向来是忠心耿耿,只要我能进入河东城,一定可以拿下河东城。”

“好!”

李渊心中有了计策,便下令道:“命令长孙顺德率军两万大军渡河攻打蒲津关,其余大军随我攻打潼关。”

李渊撤了河东城之围,亲自率大军南下攻打潼关,只留少部分军给长孙顺德。

第094章:关陇力量

河东城被围近一个月,民困兵乏、粮食告急!屈突通确认李渊之军已去,命尧君素带四千大军去城北的虞乡县运粮,同时为了做固守的准备,他又派人到附近城镇招募青壮。

而此时,扮作青壮百姓的独孤怀恩被招募进城,他领了一副兵甲,成为一名守城兵。

三更时分,独孤怀恩到副将桑显和的营帐,他外面的亲兵道:“速禀报桑将军,就说独孤家来人。”

片刻,桑显和亲自出来接见:“是怀恩将军吗?怎么这副打扮?”不等解释,便拉着独孤怀恩一把,“进帐来说!”

桑显和官拜虎牙郎将,是一名老资格将领,他父亲和叔父都是独孤信的部将。父亲阵亡后,桑显和便由独孤家抚养长大,后来又靠独孤家的关系一步步升到今天的位置。

独孤怀恩把家主独孤整的书信递给他。

桑显和看了一遍,点头道:“既然家主要我投降李大将军,我自当从命。其实圣上自焚的消息传来后,全军上下都是各怀心思,真正效忠隋朝之人者,不过是屈突通和尧君素二人,尧君素目前正好去虞乡押粮,只可惜李大将军已经走远了,否则今晚就是破城的大好时机。”

独孤怀恩大喜道:“其实大军并没有走远,桑将军可速派人去通报李大将军。”

刚说完,帐外有亲兵禀报,“桑将军,将军请您商议军情。”

桑显和点点头,“怀恩稍坐,我去去就来。”

桑显和向城头而去,上了城,只见屈突通站在城头,凝望着黄河方向,河东城相距黄河只有十多里,如果是白天可以看见黄河渡口,但现在夜色昏暗,城外一片漆黑。

“参见将军!”桑显和上前施一礼。

屈突通指着黄河方向道:“刚才斥候来报,说李渊两万军队准备渡河,这或许是一个战机。”

桑显和心头一喜,但却皱眉道:“尧将军不在,本当是我出兵,但怎奈我不擅夜战,怕误了大事。”

屈突通明白他不愿意去,不满道:“那你守城,我去夜袭李渊。”

桑显和连忙深施一礼,“我一定坚守城池,等将军凯旋归来。”

屈突通心知桑显和才能平庸,却不知桑显和有异心,毕竟他跟自己守城这么久,也很卖力,如果他想投降早就投降了,稍微一想便亲点五千骑兵向黄河边奔去!

屈突通率军摸到李渊军大帐前,也不急于进攻,而是观察动静,就这时,一名斥候急奔来禀报:“将军,大事不好!南面有数万人杀了来。”

“不好!中了李渊奸计!”

屈突通话音刚落,对方大营乱箭齐发,数百骑兵措不及防,纷纷被射翻在地,屈突通临危不惧,立刻下令退回城池。

不多时大军奔回河东城,屈突通大喊:“我是屈突通,速开城门!”

桑显和出现在了城头上,冷笑道:“屈突将军,隋朝大势已去,我和将士们一致决定投降李大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将军也投降吧!”

屈突通气得暴跳如雷,指着城头大骂道:“桑显和,他日我必将你千刀万剐!”

桑显和一挥手,“放箭!”

城头箭矢如雨,屈突通手下骑兵死伤无数,这时候南面追兵杀到,而北面也有数万军队堵截。屈突通大败,只率数百亲兵杀出重围,向北而逃。

天渐渐亮了,屈突通只得去虞乡县找尧君素,尧君素手下还有四千人,他们可以合兵一处,退守河内郡。

屈突通来到一座小山前,前方三里外有一座小镇,可以在那边觅到食物,而就在这时,小山鼓声大作,从山上冲下一支军队,又从山前山后各冲出一支军队,足有数万人将屈突通团团包围。

屈突通拔出刀大喊:“大丈夫将战死沙场,报效朝廷!”

亲兵们纷纷拔刀冲杀,山顶上的李渊下令道:“不准杀死,要捉活的!”屈突通是大隋名将,若得此人归降,胜过十万大军。

屈突通浑身浴血,力竭被檎。

李渊笑道:“屈突公,此时不降还待何时?”

屈突通斗志丧失,向江都方面再三跪拜,大哭道:“臣力尽兵败,没有辜负圣上,天地神祇,实所鉴察。”

李渊大喜道:“屈突公,我们同为隋臣,都是为了大隋啊。”

屈突通长叹一声:“屈突通愿为唐公效力!”

李渊解下自己战袍给他披上,对旁人道:“我得屈突公,胜过十万雄兵!”

李渊遂命他招降正在虞乡县押粮的尧君素。

尧君素看到屈突通,欷不自胜,屈突通也泪湿衣襟。他对尧君素说:“我军已经失败了,我们别无选择!你也早些归降为好。”

尧君素冷笑:“屈突通,你才华出众,圣上对你也恩重有加!代王更是将关中门户都托付给你。可你倒好,圣上才刚殉难不久,就背弃国家投降……居然还有脸替李渊作说客!你所乘之马以及身上的铠甲,就是代王赏赐的,何其之无耻啊你?”

屈突通羞愧道:“君素,我是力尽图穷才来的!”

但尧君素不听,冷笑道:“我早年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兵,是圣上把我一步步提到今天的位子。我才华不如你,但我比你忠诚!”

屈突通羞愧的下马解甲,双手空空的徒步而回。

尧君素知道虞乡县城破旧低矮,挡不住李渊大军,便放弃县城,率四千骑军逃往河内郡,投奔裴仁基。

却说李渊的大军攻下河东城后,非常信任的任命善守的屈突通为河东郡郡守,自己率领十几万军队调头南下攻打潼关,守将刘纲拒城不出,率领一万大军坚守,最后惨遭身边的窦氏家将斩杀,潼关告破。

李渊立刻率领十五万大军从潼关进入关中,向长安挺进,关中大乱,各世家大族纷纷组织武装占领县城,迎接李渊入关中。

阴世师被迫回授京师,却被李渊之女李秀宁的四万义军从后面袭击,阴世师军败退入长安!

第095章:英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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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已经成为一座孤城,只剩卫玄、阴世师、骨仪率五万军固守城池。

“长安守不住了!”

夕阳下,一身铠甲的苍老的卫玄更老了!

在短短三天时间内。渭南、新丰、高陵、富平、三原、华原、云阳、泾阳、同官、上宜、鄠县、蓝田以及冯翊、上洛郡各县纷纷起事响应,改换门庭,关中各大豪门士族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杀死忠诚大隋的官吏,举旗迎接李渊入关,关陇贵族子弟群情激奋,纷纷赶去投效李渊!

沦为孤城的长安,历来是关陇权贵的大本营,就算这最后的五万大军没有造反,关陇权贵也会出动子弟、家仆夺门献城。

阴世师、骨仪默然!

“我们忠于大隋,却没想到大隋这么快就四分五裂了。”卫玄须发飞扬,叹息道:“说起来,老夫真是不甘啊。”

“老将军,我也不甘。只不过圣上虽然不在了,但大隋还有英明神武的秦王,秦王连始毕的三十多万大军都斩了,若不意外,下一步就会收复河东道,有他在,李渊等贼不过是跳梁小丑,有他在,大隋不会亡,只可惜我们看不到大隋大隋盛世了!”骨仪一脸怅然,他是土生土长的长安寒士,秉性刚鲠,励志守常,介然独立。

杨坚父子一直致力于提拔寒门,他才在开皇初年入了杨坚的眼,并被任命为侍御史,在职期间处法平当,深得杨广的欣赏。杨广登基后,迁尚书右司郎,超拜京兆郡丞!

他是寒士,年轻时处处碰壁!对于把持朝政、把持天下官位的世家门阀是深恶痛绝,对挑战世家权威的杨侗充满了由衷的敬意!

见其取得一系列成绩,尤为欣慰。

阴世师这边也差不多,只不过他比骨仪好一些,因为他是一个官二代,但在世家门阀眼中,传承老二代的阴家不过是一个土鳖而已。

卫玄苦笑道:“老夫也想不到,秦王居然如此厉害!”

阴世师道:“确实出人意料,只不过这又是必然。之前天下太平,秦王殿下虽有雄心壮志,可毕竟毫无根基,况且支持燕王的一干人又时刻盯着,如果一个不小心,恐怕燕王和代王都不会放过他,如此情形又岂能不小心翼翼?”

“正是此理!”卫玄也很赞同的点点头,他的目光掠过阴世师、骨仪,在他二人身后,是阴世师的子**弘智和阴明月,以及骨仪的儿子骨彦,目光停在眉目如画、英姿飒爽的阴明月身上,然后缓缓的说道:“二位,这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战场,让孩子们走吧!”

“老将军!”

阴世师、骨仪大惊!

卫玄缓声道:“我卫家子弟全部死于杨玄感叛乱之中,卫家只有秦王妃一个孩子,老夫这些年饱受无后之苦!而你二人也只有这么点骨血,老夫怎能忍心!让孩子们走吧!”

“这……”阴世师、骨仪犹豫了一下,血脉的传承占了上风,于是让子女悄悄离开军队,带领家人避难于他处,待长安平静,再设法归附冀州!

等二人安排好身后事,孑然一身的卫玄眯眼,道:“长安四处漏风,守是守不住的,与其散兵诸城,倒不如结兵一处,给李渊致命一击!”

“老将军请吩咐!”

“五万大军中,能征善战之士,仅有两万!老夫想以镇守大兴宫之名,将这两万精锐调入宫中!从而避过不轨之徒的耳目,然后兵出玄武门,神不知鬼不觉的袭击李渊大营!”

阴世师眼睛大亮:“长安大兴宫,乃是重中之重,谁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弃此重地!我们有多少兵,李渊早已尽知,他是不会料到我们敢主动出击的!”

……

夜色朦胧!

长安明德门外驻扎有大片营地,这里不仅有李渊的正规军,还有许多是从关中各地赶来投降的乱匪,旗帜斑驳,服色参差,也没有什么岗哨营门,大军各据一角,大营内喧嚣吵闹,喝酒划拳,不时有浓妆艳抹的妓女从大帐中走出,显得十分混乱。

此时的李渊也处于放松的状态,

从城里透来的消息称,卫玄、阴世师、骨仪三人将五万守军一分为二,一部守城,一部驻守大兴宫。

而守城军是临时抽调的青壮,没有什么战斗力,这其中有不少人是各大世家的子弟、家奴,只要开打,这些人便会打开城门,引大军进入长安。故而,大家一致认为真正的战斗,将会发生在宫墙高大坚固的大兴宫。

李渊拥有三四十万大军,虽然良莠不齐,但人多势众、士气旺盛,攻克一个皇宫并不是难事。

只要明天天一亮,大军便可以堂堂正正之势,入主长安入主大兴宫,从而成就李家霸业。

此时,中军大帐中灯光通明。

李渊逐一接见各家代表,并达成分享关中的协议,之后才红光满面的和子侄及一众心腹协商占据长安之后的大事。

他现在兵锋正盛,事事顺心,那个至尊宝座离他只有一墙之隔,他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李渊本来是打着“废昏立明,拥立代王,匡复隋室”的口号起事和入主关中的,可不料太子妃和代王杨侑早就溜之大吉,这让李渊很是郁闷,早知道就应该让各大世家派死士看住杨侑了。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一路行来,一路满关中的寻找代王的替代品,但大隋宗室人丁不旺,几乎所有直系宗室都被杨广带去江都了,而宇文化及造反后大开杀戒,使得皇室直系只剩下秦王杨侗、代王杨侑、自立为帝的杨倓,以及被宇文化及拥立的杨浩,其他人等,全部死了个干净。

发动各大世家寻找了好几天,才在独孤氏的帮助下找到一个远房宗亲,杨广一个族叔名叫杨航的庶孙,此人在宗室中没点地位,只有一点房产,靠收租度日。

李渊也知道此人拿不出手,但他实在没办法,只能将这个杨航带来,准备攻下长安后,将之立为傀儡皇帝。

皇帝人选有了。

李渊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利益!

因此,他正和裴寂、刘文静、窦威、李世民,以及从上党赶来的李建成等人商量自己的爵位封号等等问题!

众人意见分成两派,李建成和刘文静、王珪等人建议保持现状,李渊已经自领大将军,宇文化及又拿走了所谓的丞相!为免过度刺激周边反王,不能过早封王爵。

但李世民和裴寂、窦威、独孤怀恩等关陇权贵却不这样认为,裴寂对众人道:“大将军并没有登基自立,而是依然尊隋,即使进位为唐王,也依旧是隋臣,这并没有失去大义。再说,两代皇帝也从正式颁旨说异姓不准封王,既然没有严格的规定,那就是封王,而且又不是自封,而是新皇所封,这有何不可?”

李世民笑道:“孩儿也赞成父亲进位唐王,这不是图虚名,而是众望所归、不得不尔。因为父亲帐下有三晋子弟、关陇豪杰、名臣雅士、名门望族。他们是希望建功立业才跟随父亲,如果父亲不建功立业,文臣武将岂不很失望?而且当今天下到处都是称孤道寡之辈,若是大家有功而得不到升,失不是很心寒?故而,只有父亲进封唐王,大家才有上升余地。”

其实李渊就想当王。现在裴寂从法理上告诉他封唐王可行,而李世民从利益角度告诉他,封王是众望所归,李渊于是下定决心,等新君登基,自己就当唐王。

而就在这时,黑暗中响起了沉闷的鼓声:“咚—咚—咚”

鼓声缓慢,每一声敲响,就仿佛敲在人的心中。

“是骑兵,是大量的骑兵!”

李世民骇然道。

话音刚落,惨叫分别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向大营杀来。

众人出门一看,只见三支隋军在大营中横冲直撞,陷入狂欢之中的自家军队猝不及防,被杀得人仰马翻。

大营火光冲天,杀声震天,前后道路都被乱兵堵住,中间箭如疾雨,李家军主力被乱军逼在到里头进退维谷,而在此时,长安明德门轰然大开,无数隋军杀出城来,无数瓦罐投向了大营,一声梆子响后,火箭漫天齐发,密集的箭矢射出步步后退的乱军之中,李军士兵无处躲避,被烧得哀嚎惨叫,哭喊连天…………

卫玄、阴世师、骨仪率领大军纵横驰骋,俨如虎入羊群,杀得毫无戒备的李渊军人头滚滚,尸横遍地。

屠杀进行了大半夜,李渊军被杀得四散一空,没有了乌合之众的阻挡,李渊精锐终于脱困而出,与隋军进行血战。

就在阴世师纵横之际,猛见一将抡着大刀向他横扫而来,凶猛沉重,他吃一惊,一抖大枪顺势挑去,想借用对方的力量大刀挑飞,不料对方顺势压下阴世师的枪杆,可怜阴世师躲闪不及,被自己的枪杆砸在胸膛上,骨骼尽碎,当场惨死。

骨仪挥枪来战,却被李世民从侧面一箭射中脖颈,翻身落马,士兵一拥而上,将他乱刃分尸。

而年老体衰的老将卫玄也死于乱军之中,但三人率领的两万骁果军全部壮烈殉国,无人投降!

此之一役,是关中隋军的最后一战,也是关中骁果军忠诚之战。战事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虽说李渊之后不费一兵一卒的顺势拿下了长安、大兴宫。

但在城外,却被杀得血流成河、尸体如山!许许多多的尸体睁大的眼睛空空洞洞的,还残留着这么多的恐惧、绝望、和不甘。

这一夜!

是卫玄、阴世师、骨仪与大隋英雄的谢幕之战,也是大隋忠骨们最辉煌的一战。

这一夜!

被杀死、踩死、烧死的李渊军士不少于十二万,这对于不经一战就拿下整个关中的李渊来说,绝对是一个噩梦般的深刻教训。前来会盟的关陇世家家主、代表、杰出子弟也死了许许多多。

明德门外尸山血海的气息将整个长安淹没。

是役李渊赢了,但也输了!

赢得了长安和大兴宫,但输掉了如虹士气。

更让李渊郁闷的是那个竭尽全力找来的大隋宗室杨航也死了,万般无奈之下,李渊只得再找一个更偏远的皇室宗亲杨怀为帝。

第096章:不想当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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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化及在江都兵变,逼死大隋皇帝杨广的消息早已遍了冀州,。杨侗回到涿郡后,立即令各郡举哀十天,军民皆裹素悼念大隋皇帝去世。尽管杨广不得民心,但他毕竟是大隋皇帝,他的死讯还是令无数人感到伤感。

大业十四年二月二十这一天,载着萧皇后、萧妃(杨杲生母)等人的船队终于抵达了潞水入海口(海河口、天津)!

码头上早已是人山人海!

杨侗、杨侑、韦妃、刘妃、庐江公主、卫凤舞、水天姬、长孙无垢、杨恭仁、杨师道等宗室子弟家眷尽皆披素等候,房玄龄、魏征、孔颖达、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等人及冀州各郡的太守、通守、郡丞全部来了……哪怕是边郡的李景、裴仁基、杨善会、韦云起、邓暠、杨元弘、高雅贤也都将军政要务交给了副手……

终于,最大的龙舟稳据岸边!

这时,萧皇后怀抱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玉盒从船上走了下来!

杨侗等认识她的人无不震惊!

一身素袍的萧皇后风华依旧,但却雪发满头!

“拜见母后!”

“拜见皇祖母!”

“拜见皇后娘娘!”

“……”

此时此刻,以杨侗为首的冀州上下,一同跪伏在地。

萧皇后见到女儿、儿媳、孙子、孙媳,以及杨恭仁、杨师道、李景、裴仁基、杨善会、韦云起、邓暠、杨元弘等旧臣,忍了几个月的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哽咽着声音道:“大家都平身吧。”

刘妃和庐江公主上前扶着萧皇后。

“父皇虽已经仙去,还请母后保重凤体,涿郡就是我们的家,这里依然是大隋,请母后安心在这里住下,有侗儿在,没有人能伤害到母后。”

说着说着!

刘妃泪流满面。

萧皇后含泪点头,她抚摸着怀中的一大的玉盒,向一旁的杨侗颤声道:“侗儿,你皇祖父、赵王叔和杨尚书守社稷,自焚于江都宫!他在殉难前,斩下右手中指,写下最后一道圣旨。这里,是你皇祖父的手指,是沈光将军拾来的……现在,我交给你吧!”

杨侗双手接下玉盒,眼睛也红了起来,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杲儿,杲儿,只有几根落发……”

萧妃将一个小玉盒递给了杨侑,惨嚎一声,晕了起来。

闻者无不垂泪。

庐江公主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泪水夺眶而出,“母后!”她大喊一声,扑进萧皇后怀中,放声痛哭起来。

……

这一场令人窒息的重逢,足足耗去了半个多时辰!

回到涿郡,将早已准备的紫檀棺椁装上杨广、杨杲的遗物。同时也为杨义臣设了一副棺木,里面盛放着他遗留在冀州的铠甲!在《说唐》里,杨义臣是靠山王杨林的弟弟,但实际上他就是杨林的原型人物,他忠于大隋,一生未婚!

有了杨义臣,自然也免不了为了大隋而绝了后的卫玄。

安置妥当,杨广、杨杲、杨义臣和卫玄的灵柩,一起移至临朔宫玄武殿内。

百官披麻,三军戴孝。

殿中。

以萧后为首的宗室皆为皇帝披麻戴孝守灵。

如此三天过后,萧皇后在杨广灵前,当众宣读了杨广遗诏,并请沈光将杨广将整个过程说了一遍,接着将这一份遗诏给韦妃、刘妃、庐江公主、杨侗、杨侑,杨恭仁、李景、韦云起、裴仁基等杨广旧臣一一鉴别真伪!

众人本就是杨侗的臣子,当然没理由反对杨侗为第三代帝王了,而如今又有杨广亲笔遗诏,一个个都是欢欣鼓舞。

“侗儿,如今天下不平,行忠就是尽孝,等你皇祖父下葬……你就择日登基吧。”

自杨广死后,萧皇后已经心如死灰,如今一心只想抛开一切的为杨广守孝!其他的并不想理会,而且杨侗早日登基的话,于公于私都利大于弊。

杨侗缓缓地站了起来,先朝杨广灵柩行了一礼,又向萧皇后行礼,然后才转过了身子,迎着众臣欣喜的目光:“登基之事以后再说!一点都不着急!”

“这……”

所有人都惊讶了,这名正言顺的,且又是萧皇后做主,为何不顺势登基呢?

萧皇后十分惊讶的看着杨侗,以为他是故作姿态,于是说道:“侗儿,朝廷不可一日无君,天下不可一日无主!”

杨侗摇头道:“皇祖母,大哥在王世充等人的拥立下已经当了皇泰帝,宇文化及也立了杨浩为帝,另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杨怀也被李渊拥立为帝,天下已经有了三个皇帝,孙儿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萧皇后柔声道:“侗儿,不管是倓儿,还是杨浩,还是那个杨怀……都是伪帝啊。”

众人也是这意思。

“全天下人都知道杨浩、杨怀作不得数,可大哥是杨家直系子弟…如果我这时登基为帝,大哥和他麾下的那些人,为了所谓的正统,肯定说我是假的;而我为了正名,也必须说他是假的。这不是我们兄弟在争,而是时势逼我们不得不去相互攻讦。到时候,我们杨家直系出了两个皇帝,并为正统之争闹得天下皆知,天下人怎么看我们杨家?这肯定是茶闲饭后的笑柄、笑料、笑谈、笑话……”

杨侗诚恳的望着萧皇后,道:“皇祖母!随着皇祖父殉国,大隋朝廷最后那点威严已经被宇文化及撕得粉碎,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正统之说,有的只是强者为尊。孙儿现在管的地方也是这么大,当皇帝也不会多出一寸领土…除了让我们杨家成为天下笑谈,没半点好处,既如此,那我当皇帝做什么?”

“皇帝,我会当!但绝不是现在…以秦王行皇帝职,更能时时刻刻提醒我、鞭策我——并时刻在告诉我:杨侗,这天下还不属于你!你还需要努力,还需要奋斗!”

“我的辉煌终点是皇帝,当了皇帝就会懈怠,就会失去奋斗的动力;你们的终点是出将入相,一旦当了国相,多少也会如此。所以,只有我们都没有登临绝顶,才能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谦虚的态度,一步一步的往上攀登……唯有如此,我们才能走得更远!而不是一位到步,最终在巅峰中一步步走向低谷。”

第097章:太宗武皇帝

玄武殿,鸦雀无声!

只有杨侗宏亮的声音响彻在巨大的正殿之内。

萧皇后眼中一热,眼泪滚落了下来,杨侗一双黑亮的眼睛慑人心魄,望之令人胆寒,绝代的霸气,睥睨的雄姿,令他看起来如俯视众生的魔神一般。

一切都和他祖父杨广相像,眼神同样睿智、犀利,气势同样霸绝天下,那种惟我独尊的盖世丰姿深深震撼了她。

“我感觉夫君就是皇帝。”喃喃自语的水天姬,在这一刻,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皇帝!

对!就是这感觉!

这是一种人间帝王才会有的超然感觉!

君临天下的风采!

卫凤舞、水天姬的美眸中却更加的射出了狂热的色彩,有些……痴迷!

而另一边,始终淡然的长孙无垢也愣住了……自从离开太原之后,她还是首次在光天化日之下见到杨侗。

在目光相对的这一刻,她心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这不正是我理想中的夫婿吗?

两人默默的对望一眼,那双淡淡的眼睛,就仿佛能够洞悉她内心之中的一切想法!

长孙无垢的眼神却也不禁迷惘了起来……

“殿下英明!”

良久!亦或是刹那!

满殿文武爆发出了热烈的喝彩。

杨侗抬头一看,才发现众多文臣武将的眼光充满了…狂热!

其中,又以年纪最小的杨侑为甚!

“好孩子!好孩子!你皇祖父没有选错人。”萧皇后泪流满面,一个劲的说道。

“我认为当务之急,是皇祖父的谥号、庙号!”杨侗道。

皇帝死后都有谥号,谥是对皇帝的评价,有恶有益、有褒有贬。而庙号是皇帝子孙对先帝,特别追赠,以视立庙祭祀之意。

自古以来,一般只有特别了得的皇帝才有庙号,汉朝就只有少数皇帝有庙号。如汉武帝,庙号是世宗,而武帝则是谥号。

萧后道:“我大隋开国皇帝是高祖文皇帝,谥号文,庙号高祖!依侗儿之见,你皇祖父理当如何?”

高祖这个庙号都是给开国皇帝,比如汉高祖刘邦、隋高祖杨坚。

而给杨坚的谥号文,则相当了得了。皇帝的谥号有很多,但一般来说,有五个用的最多,也是评价最高,分别是高皇帝、文皇帝、武皇帝、宣皇帝和明皇帝。

能够得其一,都是相当了得的皇帝。

杨侗缓缓的说道:“皇祖父之一生,开疆拓土、宣威八方,我以为可以定为武皇帝。”

皇室欣喜!

一些文臣则是有些皱眉了。

武皇帝是极高的评价,史上有武皇帝之称的,哪一个不是一代豪杰?如汉武帝、汉光武帝、魏武帝、晋武帝、宋武帝。杨广武虽武,可把天下搞垮了,他如何配得上这个武字?

“在武略上,皇祖父出塞北巡突厥、向南打到林邑,向西经略西域,重开丝绸之路,击破吐谷浑……这成就细说起来,并不比汉武帝差!魏武帝曹操、宋武帝刘裕连天下都没有一统,都以武为谥…皇祖父开疆拓土,比他们强多了。”

“虽然说大隋是在皇祖父手中变成如今的模样,但汉武帝也一样把汉朝搞垮了!既然汉武帝当得了‘武’字,那皇祖父自然也当得起武皇帝!”

执反对意见者,一听杨侗举出实际例子,一个个都没话说了。

“庙号太宗!”

杨侗接着说道:“皇祖父为了更好地控制天下,营造了东都洛阳;为使南北达成人心上的大一统,开凿南北大运河;在国家建设上,他掘长堑、修驰道、筑长城……以上种种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

“特别是大运河开凿之后,运河之上千帆横行其上,南方的丝绸、粮食都能通过运河运到洛阳、长安、涿郡。可以说,没有运河就没有大长安和洛阳的繁华!那些说皇祖父是昏君的人,不是鼠目寸光之辈,就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毁谤的别有用心之徒!”

没有人比杨侗更加清楚京杭大运河在日后所起到的作用,它沟通南北、繁荣经济,其作用直接到了21世纪。

“所以,为了让天下人心服口服!在昭告天下时,不仅是尊谥皇祖父为太宗武皇帝,还要拿历代‘武’帝的功过拿出来……以此证明,皇祖父当得起‘武’皇帝之名!”

说到这儿,杨侗接道:“追谥父王为孝成皇帝,庙号世宗;赵王叔小小年纪,但其孝行却感天动地、天地动容,追封为孝敬皇帝,庙号仁宗!”

“杲儿!”萧妃又喜又悲的哭了起来!

韦妃、刘妃、庐江公主、卫凤舞、水天姬、长孙无垢等女眷听着萧妃悲痛的哀泣,无不默默流泪。

杨侗望着眼眶里也有泪水在打转的萧皇后,行礼道:“皇祖母,孙儿决定尊您二位长辈为太皇太后,以东宫太皇太后、南宫太皇太后示区别,您意下如何?”

“侗儿做得非常好,一切依你。”萧皇后搂着堂妹——萧妃,轻声安慰。

萧皇后明白杨侗的意思,是准备册封他的母亲,才将自己升到太皇太后,只是连萧妃一并册封就有些出乎意外,但她只有高兴和欣慰,杨侗对萧妃母子的册封,这足以证明他重情重孝的一面。

杨侗接道:“二位母亲均为太后,以姓氏区分!并追赠姨娘‘仁德’太后!”

如此面面俱到,可谓是皆大欢喜!

“三弟,你的王号也改一改!”

杨侑奇道:“二哥,那我改叫什么?”

“改叫唐王!李渊那老东西听了后,脸色肯定很好看。”

“好,那我就当唐王。”杨侑喜道。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就是一阵大笑!杨侑现在抢了唐王这个爵位,李渊肯定会气得吐血。

萧后目光柔和的看着杨侗,道:“侗儿,那你呢?还有小舞、天姬、无垢!”

“我还是秦王,只要把玄机上将军,改为天策上将军就行了!小舞还是秦王妃!天姬是武妃、无垢师姐是贤妃!”

于是当天!

萧后下诏。

尊杨广为太宗武皇帝、元德太子杨昭为世宗孝成皇帝、赵王杨昭为仁宗孝敬皇帝……

第二道诏令,尊萧皇后为东宫太皇太后、萧妃为南宫太皇太后;太子妃韦蓉、刘妃为太后……

第三道诏令,改封代王杨侑为唐王!追赠兵部尚书杨义臣为靠山王。

至于杨浩、杨怀那两位天子,自然是不被承认!直接在第四道诏令中定性为伪帝,并从宗籍除名!李渊也被定性为宇文化及式的叛逆份子。

对于杨倓的合理性,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连杨广、杨杲的葬礼也没有邀请。邀请,肯定也不会来!与其如此,倒不如留着颜面给他。

第098章:群起声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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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皇后四道诏令如长了翅膀一般,数天内传遍大江南北!特别是杨广生平事迹被一一列出,并把杨广修东都、长城、大运河、驰道等基建苦心和深远作用都加以说明。

杨广修东都原因有二,一是关中人口膨胀,粮食供不应求,各地粮食运到长安时成本巨大,贵得离谱,百姓买不起,吃不起,东都位处天下中心,交通便利,无疑比长安更适合当国都;二、天下分裂几百年,积累的仇恨高达万仞,大隋只是地域上的统一,人心并不统一,迁移到东都,是调和战争创伤。”

修长城是为了庇护边民,秦长城庇护边境近千年,作用不容否认,所以,杨广修长城也没错!

大运河、驰道沟通南北,南来北往商旅人人受惠,但是很多人一边享受着大运河带来的便利,一边却骂着杨广,这不是别有用心是什么?

……

在这些基建方面,杨广唯一的错误是所托非人!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为了媚上、为了捞钱、为了败坏皇祖父的名声,愣是将德政搞成了暴政。杨广人在宫中,他看到的只是结果,并不知道、也看不到修建的过程。把所有罪责按到杨广头上不公平。这道理就如同科举制,用意是给予天下人一个公平,但因为触及了少数人利益,所以被那一小撮放大来愚弄百姓,这个比喻似乎不足挂齿,但它却是画龙点睛的一笔,就是引发寒士对世家门阀的同仇敌忾之心!

之后说到‘文宗武皇帝’的谥号时,专门拿出杨广的功绩与历朝历代‘武皇帝’做比较,人们一看,觉得对哇,汉武帝搞垮了汉朝的经济,他当得起汉武帝,杨广凭什么当不了隋武帝?曹操只占三分天下,都当得起魏武帝,杨广开疆拓土,自己也当得了‘武皇帝’。

对杨广的平生事迹详说的诏令既没夸大其辞,也没有否认他的功过!

诏令最后说“太宗武皇帝这个名号实至名归,不管大家承不承认,只要东都、隋长城、驰道、大运河存在,子孙后世就不会忘记大隋太宗武皇帝的功绩,故而,历史就是历史,先皇的事迹不是史书可以改变的!”

天下默然!

至于对杨昭的追赠就更没有疑义,人们长子杨倓都当皇帝了,追赠自己的父亲很正常。

倒是萧皇后、杨侗、杨侑联名对赵王杨杲的追赠出乎意料,但是当人们看到他明明有逃生机会,却自愿陪同父亲一道殉难的事迹后,无一抱以无上敬意!毕竟,无论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很注重孝道的,在晋朝之后,更将孝作为考验官员的第一标准,大隋也是一个以孝治国的王朝,因此,赵王杨杲悲壮之举,得到了所有人的赞誉。

萧皇后对杨浩、杨怀的否认,不出意外,召天下忠义之士诛弑君者也正常,但是对李渊体系全部官吏否决却出人意料…毕竟,李渊名义上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尊隋的,可是现在这一层遮羞布被撕掉之后,李渊的野心便无处可藏,因为大隋还没有亡,大义还在杨家之手,将之定位为反贼很正常!这也使得李渊‘同为隋臣,效忠大隋’的招贤借口不复存在!

关陇权贵于关中杀官迎李渊的举动,再次证明了杨侗那个——‘世家门阀靠不忠传承’论点、论据!

萧皇后将‘唐王’封号赠予代王杨侑,对李渊自居的唐王是贬斥、是讽刺、是挑衅、是不屑……

现如今李渊退了封号不行,这样会寒了麾下之心,他们会以为李渊怕了朝廷;继续保留也不行,你李渊不是以大隋忠诚自居吗?那就理应听从正统太皇太后的命令!他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一路黑到底,撕开虚伪的面具,直接登上皇位……可一旦登上帝位,那李渊就臭了!因为今之天下,哪怕是弑君的宇文化及都不敢登基……

你李渊造反,总得有个理由吧!

杨广都死了,反暴君的理由不成立。你说你为了天下百姓着想,那你屠城又怎么说?

更狠的是,与诏令同步于天下的,还有李渊向始毕称臣的乞降书,尤其是那句‘征伐所得,子女玉帛,皆可汗有之’令天下人为之心寒和战栗!这简直是将大隋人全部送给突厥的意思啊,李渊之心,何其之狠毒呀?

这一下,把李渊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勾结突厥侵大隋疆土、辱大隋姊妹的野心完整呈现在了世人面前……而这一方面,李渊也无从辩驳,因为李渊起事用的是白旗,而白旗历来是突厥之旗,且在他军中,还有两千多突厥兵,这一切事实,又证明了这道乞降信的真实性。

证据确凿之下,并言辞激烈的问:你李渊引异族入境,是打算再来一个五胡乱华吗?当初五胡不同心,都差点把汉人灭绝了,现在的突厥是一个上下一心、同心协力、拥百万控弦之士的强大国度,这若是全部入境,天下哪还剩下一个汉人?你的良心何在?

至此,诏令理所当然的把李渊定义为民族败类、国贼、汉奸。

最后还广召全天下隋人冰释前嫌:诛杀李渊这个勾结异族、屠杀大隋子民的国贼、民族败类!杀了李渊国贼,封国公万户侯。

到了这里,是人都知道,这一系列诏令实则是出自杨侗手笔,但却博得了有志之士、忠义之士的一律赞赏……毕竟,大隋内乱是兄弟之争,你李渊却引狼入室,这不是民族败类、国贼、汉奸是什么?

此消彼长之下,杀掉始毕和突厥三十万的激进分子得到了巨大的声望。

不管人们如何的不喜欢杨侗,但在民族大义方面,谁也不能否认他,这一点,从他灭契丹、奚族,打高句丽,再败突厥等一系列外战即可看出——杨侗始终胸怀民族!

当诏令传天下时!

杨倓第一个发声支持,接着是萧铣、瓦岗联军、窦建德、王薄、徐圆朗、杜伏威、李子通、沈法兴、林士弘沉默一阵子后,一个个都发出了声援……搞笑的是吃人为乐的朱粲,以及弑君的宇文化及都认同了对李渊的声讨!

于这些反王而言,反正李渊离自己远远的,不会打到自己…

而声援嘛,也就是动动嘴皮子而已,这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捞到巨大声望,又何乐而不为呢?

在某不良人的运作下,一股口诛笔伐之风潮卷向了关中,抵达了长安!

为什么用白旗?为什么军中有突厥人?就是因为李渊投降突厥!

这一句在长安引起了渲染大波,谁都没料到李渊居然是一个国贼!

但是,乞降信是全是拓印版本的,而且不止一封!

“贼子欺人太甚!”

唐王府,李渊气得暴跳如雷,双目中爆射出愤怒的火焰,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现在全城舆论大起,他能怎么办?如若强行弹压,只会更加坐实他民族败类、民族罪人、国贼、汉奸、叛徒……之名!

更令李渊恐惧的是军中一半以上的将士都是三晋子弟,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突厥有仇。还有许许多多人是在雁门之围中,从马邑、雁门、楼烦逃往太原的青壮,这些人对侵占家园、屠杀亲人的突厥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若是内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第099章:李渊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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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哗啦啦的下着,已经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雨,让长安街道蓄满了泥浆。

受大雨影响,街上行人极少,即便有人也是撑着大伞,垫着脚尖缓缓挪步。

车声辘辘,一两豪华的马车由远及近……缓缓地驶向了长安唐王府!

到了门口,一个气势威严的六旬老人下了车,在侍从的扶持下步入了唐王府!

他是窦氏家主、吏部尚书窦威!

不出所料,关陇权贵都成了李渊入主长安的大赢家,而窦氏又是个中之最。不仅窦威被封为吏部尚书,窦琎被封为民部尚书,窦抗被封为将作大匠,还有几名窦氏族人也被封为郡守。

窦威是李渊最信任之人,他手握吏部实权,掌文官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侍卫一见窦威,连忙禀报,“殿下,窦尚书来了!”

“请进!”房间内传来了李渊的声音。

窦威快步而入,只见世子李建成也在房中,他躬身施礼道:“微臣参见唐王殿下!”

“尚书大人请坐!”窦威是李渊长辈,只好以官职相称,虽然有点生疏,但也正式。

窦威又向李建成点了点头,他心中有一点奇怪,李世民怎么不在?一般商议重要大事,李渊一定会将长子、次子凑齐。

李渊明白他的心思,笑了笑道:“世民巡视陇西去了,金城郡有人闹事,还把太守都打死了,昨天半夜的消息,所以世民连夜赶去了。”

窦威眉头一皱,能把太守都打死了,这可不是普通百姓闹事,很可能是和薛举有关,从李世民连夜出发一事,足以见得李渊很重视。

只不过窦威也知道眼下有更重要之事要商议,比如说乞降信带来的群起而攻之的后果,他低声道:“殿下找我,可是为了满城内声?”

李渊忧心忡忡道:“如今关中尚未彻底平定,河东全境又置于隋军的威胁之下,元吉每天求救信件如若雪片一般,现在人云亦云,本王担心军中将士会闹事。唉,我这唐王现在是当不是,不当也不是!非常被动。”

窦威道:“这是阳谋,令人无法抵御。与杨侗谋夺殿下军队如出一辙。”

李渊冷冷哼了一声,“这就是杨侗借大义为名,让本王陷入如此困境!此人小小年纪,但眼光之深远、手段之高明、心机之慎密让我着实甘拜下风,不仅早早猜到我们会起事,而且还任由发生,最后还让人感觉到他在剿灭刘武周、击毙始毕,挽救河东、挽救民族,等我们当了恶人,他现在打算来摘桃子,推行他的一系列新政了。”

窦威脸色变了变,他细细品味,觉得李渊说得一点不错,杨侗在冀州立足时,怕是早就在打河东道的主意了,他坐视李渊起义,现在又以舆论打击李渊的名望,显然是准备以平叛为名,彻底清除河东世家门阀,和太原王氏为首的河东士族了!

窦威心里也默叹,这一步步堆积大势,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以前觉得没有什么,但几乎就是这样悄无声息,不知不觉间,河东道已经变成这样了……这份深谋远虑着实令人心惊肉跳!

那位秦王殿下表面上看起来,或许年纪轻轻,但胸中暗藏峰壑,就仿佛是最优秀的棋手,只下第一手就已经为大胜奠定了基础,这样的人物才是最可怕的!

从这位秦王做事看来,他总是有着惊人的规划,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事情什么时候不该做!

你以为可以挡住他,甚至看透了他,但到头来却发现他根本没有按照你的套路来走!各种诡招、怪招令你防不胜防,但若是说他阴险吧,也不全是,因为他都是以朝廷大义、天下大义等‘势’为武器,个中穿插一些让人防不胜防的小手段。

不管你顺也好,逆也罢,都是他棋盘之上摆放的棋子……

窦威有些不寒而栗……

“那殿下的意思呢?我们该怎么应对?”窦威已经隐隐猜到李渊的意思了:大隋认定他是叛徒,导致以隋臣之名招集隋朝官员的用心落空,倒不如直接登基为帝,大封功臣,安抚人心!这破罐子破摔的谋反,反倒是不再受制于人!

李渊叹了口气,“当初立杨怀登基就是一个错误,如果我也像杨侗那样,不当唐王,只以大将军行实职,等过几年,时机成熟后再当王、建立新朝,我估计效果会比今天好得多!”

李渊声音越来越低,现在除了发牢骚,实际已没有半点意义。

一边的李建成默然不语,这结果其实早在他和刘文静的预料之中!起事之初,他们二人的确支持拥立,但对象是杨广的嫡孙杨侑,而不是什么都不是的杨怀,亦或是死了的杨航…因为这两个所谓的宗亲实在太牵强太牵强了…故而当杨侑跑了后,两人立即改变了主意,劝李渊以大将军之职,行使着皇帝般的实权,只要不拥立、不称王,就不失大义。

但是,本就想当王的李渊在李世民、裴寂和一众关陇权贵的劝说下,便搞了拥立起来,然后,当上一个极度搞笑的唐王。到现在,地盘不涨一寸,反而落得一身臊,真是何苦来哉。如果现在废了杨怀,自己当皇帝,那就不是顺势而为,而是恼羞成怒的撕破脸皮了,别人会觉得李渊很假、很虚伪,是一个沐猴而冠的笑料。

一时间,房间里十分安静,李渊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李建成和窦威对望一眼,他们两人都感觉到了李渊心中的忧虑,这种忧虑不仅来自礼法,更多是杨侗和名声带来的压力,李建成尤其理解父亲心情,自从乞降信被曝光以后,父亲一连两天难以入眠,由此可见杨侗这一手笔给父亲带来的巨大压力。

窦威安慰道:“隋军成立不过三十几年,谈不上是天下正统,江南百姓始终不肯接受,关东士族对它情感淡漠,正如秦朝一般,秦灭汉生,或许当然也有人说汉高祖不正统,但现在呢?还有谁说汉朝不正统,殿下雄才伟略,欲做大事,又岂能俯仰在隋朝鼻息之下!现在进亦难退亦难,倒不如建立自己的王朝,而史书历来由胜利者书写,只要殿下一统天下,再现大汉荣光,谁会说殿下是反贼?千年后谁还会说殿下不正统?”

窦威一番话使李渊舒服了许多,其实他对登基一点不抵触,他的心结来自于河东道的压力,来自于对弹指之间灭三十万突厥精骑杨侗的畏惧……他就像还没有找到上山的路就被人推上顶峰的攀登者一样,心中说不出的彷徨、茫然……

旁边的李建成也劝道:“父亲,窦公说得对,杨广已死,大隋名存实亡了,孩儿觉得建立新朝的时机已经成熟,父亲不要再犹豫了。”

李渊叹气道:“我把二郎打发出去,其实就是不想听他在我耳边唠唠叨叨,你们怎么也和二郎一样了?”

窦威和李建成登时哭笑不得了起来,原因李世民半夜被轰走的原因是这个。

窦威诚恳道:“殿下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让我们明白,我觉得沟通还是更重要一点。”

李渊道:“弑君的宇文化及尚知道立一君主遮羞,先帝尸骨未寒,我们又立了杨怀,如果再废掉杨怀自立,岂不是比宇文化及还让天下人不齿?这也给了杨侗攻击我的借口。”

李建成和窦威都明白了。

杨广已死,大隋名存实亡,正是建立新朝良机,如果没有杨侗这个强大的对手,李渊会毫不犹豫立朝登基,正是大隋还有杨侗这个硬骨头,才使李渊不敢取代大隋。

但这样拖下去只会处处被动。

窦威沉吟道:“索性依从太皇太后懿旨,罢了杨怀,罢了唐王!这样就不会失去道义!然后我们以大隋臣子的身分为杨广举哀服丧,,一个月服丧期满后再建立新朝,这样我们对大隋也仁至义尽了,又能堵天下人之口。”

李渊眼睛一亮,这法子真是绝了!

哈哈!

我是隋臣,那当然要听从太皇太后的话,罢杨怀、罢唐王说明李渊是大隋的忠臣啊!

第100章:演技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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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渊依诏废除杨怀帝号,自下唐王号,并在长安为杨广举哀的同时,东都洛阳也处于天下局势漩涡之中。

江都兵变同样震惊了洛阳,新帝杨倓下令全城举哀,尽管有一些留守官员为死去的君王深感悲痛,但也有许多人暗自窃喜,王世充就是后者。

如今,王世充被新帝封为王世充纳言、郑国公、左翊卫大将军。

王世充是杨暕的齐王府,占地两百亩,极为奢侈豪华,里面住许多美女侍妾。

尽管位极人臣,享受荣华富贵,但王世充并不满足,心中充满怨恨,原以为自己被封为郑王,但是没想到皇泰帝只封他郑国公。

下午,马车在百名骑兵的护卫下驶入了宜风坊,缓缓停在王世充的府前,府门前颇为热闹,一些工部的官员正在给府邸换牌,府门前还摆有两排兵器和下马牌。

王世充注视着‘郑国公府’牌匾,终于忍无可忍的喝令手下道:“不准挂,全部给我滚!”

士兵纷纷翻身下马,挥鞭冲了上去,几鞭子抽下去,工部官员抱头鼠窜,王世充铁青着脸望着地上牌匾,狠狠一脚踩上去,只听‘咔嚓’一声,牌匾断为两段,王世充冷着脸孔大步走进府内,远处一帮挂匾官员目瞪口呆,大将军发什么怒火?

虽说这只是一件小事,但还是惊动了皇泰帝杨倓,他心中颇为不安,连忙派纳言段达去安抚。

人人都知道段达与王世充交情深厚,但局内人都知道洛阳官场不简单,明争暗斗极为激烈,这个段达实际是王世充同党,所以他们交情深厚,但皇泰帝杨倓却不知道,他一心指望段达能安抚王世充,这大敌当前的,大家不要为一些小事争执。

房间里,王世充对进来的段达也不怎么理睬,冷淡道:“坐吧!”

段达倒也没有生气,笑道:“如果大将军嫌官小,我就把开府仪同三司、纳言、右翊卫大将军、代理民部尚书、陈国公都送给你,怎么样?”

“我要你那些破官做什么?”

王世充冷冷道:“和我这什么狗屁纳言、郑国公、左卫大将军有何区别?”

他看了一眼段达,“是皇泰帝叫你来的?”

段达见王世充颇为无礼,他苦笑道:“当然是圣上让我来安抚大将军的,可是他不大明白大将军心思啊。”

“他很清楚!”

王世充脸色阴沉如水,“他就是不想给我罢了,要我卖命,又舍不得一个虚位,他究竟搞什么?”

段达道:“要找到问题根子才行。”

王世充负手在房间踱步,他其实很清楚问题的根源在哪里,杨倓是在学杨广搞制衡,让自己和卢楚共掌军权,说到底是因为有卢楚在,所以杨侗才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要想掌握大权,必须将卢楚除掉。

想到这,王世充冷冷哼了一声,“小屁孩想跟老子斗,看我怎么玩死你!”

王世充当即写封信给荥阳太守王世师,让他依令施行,王世充随即入宫请罪,此时正好天下大雨,王世充跪在文成殿台阶上高呼有罪。

“臣王世充向圣上请罪!”

皇泰帝杨倓闻讯,连忙从御书房内赶出来,他见王世充跪在雨中全身湿透,又心疼又感动,急忙令左右,“给大将军披衣,不要受凉了。”

几名宦官要给王世充换衣服,王世充却不接受,只是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额头上血都出来了。

杨倓无奈,只得亲自打伞扶起王世充,安抚他道:“大将军,这又是如何?”

王世充放声痛哭,“微臣每思先帝之恩,自愧对社稷无功,实不敢受国公重爵,微臣见到牌匾便想起先帝,一时失态,还望圣上怪罪!”

杨倓潸然泪下,哽咽道:“大将军的忠义,朕知道,朕也铭记在心,但请大将军保重身体,洛阳离不开大将军,朕也离不开大将军啊。”

“微臣谨遵圣命!”

一番幕雨中情的大戏,以王世充卧病在床告终,杨倓急派御医给王世充治病,几名御医得到王世充重贿后,便言辞一致地告诉杨倓,说王大将军染了风寒,病势十分沉重,必须静养一月,否则有性命之忧。

杨倓只得批王世充一个月病假,又派宦官给王世充送去补药,让他安心养病,不要挂记国事。

而就在王世充病倒后,王世师送来紧急求援信,二十万瓦岗精兵围攻虎牢关,虎牢关危在旦夕,若援兵不至,臣决心和虎牢关共存亡。

杨侗大惊失色,急召百官商议对策,段达要求出兵救援,若虎牢关失守,洛阳危矣!

段达的主战申明得到大多数官员支持,但由于王世充病倒,段达便自告奋勇,愿和兵部尚书卢楚出兵讨伐瓦岗军。

杨倓当即任命卢楚为帅,率四万大军支援虎牢关,又令段达总督后勤粮草。

四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向虎牢关。

瓦岗军攻打虎牢关一直不顺利,已经攻了一个多月,始终没有拿下拿下,一方面是虎牢关城池坚固高大,易守难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瓦岗军各自为阵,缺乏统一调度,所以瓦岗军损失惨重,始终没有拿下虎牢关。

经历了一个多月的血战,瓦岗军损失了近五万人,却始终攻不下洛口仓,但守军也同样损失惨重,城上城下到处是鲜血和尸体。

两军达成临时停战协议,由瓦岗军将尸体集中焚烧,然后挖坑深埋,以免爆发疫病。

尸体烧了几天,已经渐渐处理干净,但守城士兵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他们知道,一旦尸体清理结束,就是再次爆发战争之时,这场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战争,他们都有点筋疲力尽了。

第101章:枭雄的崛起

第101章:

这一天,卢楚和段达带领四万援军抵达虎牢关,王世师亲自出来迎接,“我们盼星星月亮,终于把尚书大人盼来了。”

卢楚是一员儒将,为人正直,在关东士族中极有威望,既文才出众,同时也能带兵打仗,但他城府不深,喜怒行于色,他毫不掩饰自己对王世师的厌恶,冷冷问道:“瓦岗反贼现在的情况如何?”

王世师心中恼怒,但依旧笑脸相迎,道:“瓦岗军在处理城下尸体,士气不是太旺!”

“是吗?”卢楚在临行前,皇泰帝杨倓再三嘱咐他要以大局为重,想到攻打瓦岗军责任重大,卢楚便不再追问,点了点头,“进城再细谈吧!”

他催马便向城内而去,段达和王世师不经意地交换了眼色,两人心领神会的跟着卢楚入城了。

军议堂内,王世师挂出了一幅地图,对卢楚和段达道:“这次瓦岗军攻打虎牢关主要是单雄信和孟让的军队,翟让和李密目前带领主力大军在梁郡,可能是准备拦截宇文化及北上、西进,所以对我们是一个机会。”

“城外的瓦岗军现在还有多少人,现在他们在哪里?”卢楚追问道。

“经过一个多月的激战,他们也有些精疲力尽,目前还有十万左右,现在他们退到荥阳郡荥泽县一带休整。”

“王将军能肯定吗?”

王世师点点头,“他们的军粮主要由通济渠供给,所以荥泽就是他们军粮后勤重地。”

段达又问道:“那王将军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对付瓦岗军?”

王世师笑道:“我跟瓦岗军打交道一年多,对瓦岗军也有所了解,他们最大的问题就是帅弱将强,与其说翟让是瓦岗之主,不如说翟让是瓦岗军一股势力,除了与他实力相当的李密,其他各路盟军都自成一体,就拿单雄信和孟让来说,他们分得分明,两人谁也指挥不了谁,各自为阵。翟让和李密面和心不和,导致手下也是相互敌视。这次的主将虽然名义上是单雄信,但孟让是李密的人,根本不听单雄信的调配,他们两人驻营也没有在一起。而且单雄信防军于荥泽城外,所以歼灭瓦岗军最好的战术就是集中兵力,各个击破!”

翟让、李密不和人尽皆知,两人都巴不得对方被朝廷剿灭,单雄信、孟让怕也是如此,卢楚道:“王将军的方案可以采纳,今天先休息,晚上可出兵东进,争取在天明前歼灭一支瓦岗军。”

段达和王世师相顾一眼,说道:“尚书大人,这太冒险了。”

卢楚一挥手,道:“瓦岗军也是一支疲军,又不知我们援军抵达,这兵贵神速,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

夜渐渐深了,卢楚带领四万大军向荥泽奔去

卢楚一路谨慎,率军向东而行,大约走了两个时辰,军队渐渐靠近了荥泽县大营。卢楚更加小心,他派人前去打探消息,片刻。士兵回来向他报告:“大人,瓦岗军防备松懈。”

“立刻传令下去,一刻钟后,进攻大营,让房崱将军殿后,以确保安全。”卢楚吩咐道。

“诺!”

随着命令下达之后,将士一个个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兵器,望向大营的目光当中闪烁出了杀气。

当时间如细流缓缓流过之后,卢楚看了一眼黑夜,一把上了战马,抽出了宝剑,高喊道:“大隋勇士们,今日就是破灭瓦岗军的开始,杀!!!”

“杀!!”潜伏的大军立刻在将校的带领之下,向着瓦岗军军营猛烈的冲锋而去。

营门楼上,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士兵听到巨大嘶喊声后,立刻抬头一望,望着迎面而来的大军,立刻敲响了大钟,高喊道:“敌袭,敌袭。”

然而刚刚喊完后,羽箭横飞,一根羽箭射在他身上,一声哀嚎后,整个人便从营楼掉了下去。

但军营内的士兵也听到了,立刻纷纷呼喊,士兵们从睡梦中惊醒,听闻之后赶忙冲了出来。

这时,隋军已经攻入了军营,骑兵为先锋,步兵随之,大战瞬间爆发了,凭借着突袭的优势和骑兵的巨大冲击力,隋军很快就占据了上风,一根根火把扔向军营内的帐篷,顿时火势蔓延,大火连天,照亮了夜空。

单雄信所部五万余人,被射杀得人仰马翻,惨叫声响成一片。又见荥泽县城城门竖,纷纷败退往管城方面!

隋军一路掩杀,将之杀得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天亮之前,隋军追杀到一片树林,卢楚下令道:“穷寇莫追,全军停止前进!就地休整。”

而就在隋军就地休整之际,‘咚!咚!咚!’惊天动地的战鼓声敲响了,这是包围合击的命令,几万瓦岗军忽然呐喊着从四面八方杀来,孟让率领五千骑兵冲在最前面,向隋军的后背扑来。

隋军完全被这支突如其来的瓦岗军打蒙了,尽管他们拼命作战,但是经过半夜的激战,早已人困马乏,被几万大军一阵冲杀,五千骑兵率先杀入隋军后背,将隋军阵型撕裂,战场上隋军死伤无数,哭喊震天。

五千骑兵连续奔突,将隋军分割成十几块,隋军士兵们乱成一团,不再听从主帅的指挥,开始各自突围。

卢楚惊得魂飞魄散,他抽出战刀嘶声大喊“冲出重围,冲出去!不惜一切撤回虎牢关!”

就在这时,一支流矢疾射而来,卢楚躲闪不及,正中他的前胸,锐利的透甲箭射穿了他的胸膛,没入体内,卢楚大叫一声,翻身落马。

卢楚的亲兵急将他救起,他们眼睛都红了,拼死向重重叠叠的敌军杀去,但瓦岗军士兵却越来越多,根本已经无法杀出重围。

卢楚军队被伏击处离虎牢关并不算太远,虽然看不到,但虎牢关的斥候却将这个情报紧急禀报了王世师。

一名斥候校尉在王世师面前跪下,哀哀央求道:“将军,尚书大人被数万瓦岗军围困,死伤惨重,危在旦夕,恳请将军紧急去救援!”

王世师脸上面无表情,其实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王世充和李密,前者要消灭卢楚,后者要消灭单雄信,一拍即合,才设下了今晚之计,先把单雄信送给卢楚,再由孟让吃掉卢楚。可如果不去救援,他确实无法向皇帝交代。

段达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狰狞的冷笑,他迅速瞥了一眼哀求的斥候校尉,猛地拔出刀,一刀刺进校尉的心脏,校尉惨叫一声,倒地而亡。

段达在他身上擦去刀刃的血迹,向王世师道:“城外情况未明,瓦岗军即将大举进攻虎牢关,不准再开启关门,胆敢开门者,立斩无赦!”

王世师大喜道:“对,天大地大,不如虎牢关大。关城门,关城门。”

然而,此时城外的战场又出现了变故。

孟让歼灭了卢楚军后,兴冲冲的打扫战场时,却意外的杀来一支隋军。

孟让一看主将是王世充,气得差点吐血。

这时,王世充一挥手,“出击!”

顿时鼓声大作,只见两支军队从树林两边一左一右杀出,左边是王世充的侄子王仁则,右边是王世充的儿子王玄应,他们各率一万精兵向正向本阵败退的瓦岗军杀去。

瓦岗军措不及防,被王世充的杀得大败,投降者不计其数,孟让在混战中连中三箭,狼狈逃回梁郡,王世充心狠手辣,不收战俘也不和瓦岗军交换战俘,将投降的两万余降卒全部处死。

之后,王世充兵锋席卷,一战收复荥阳郡,然后,结重兵兵困洛口城,日夜攻打。瓦岗军主力现在正被宇文化及梁郡、彭城,其余军队严守洛口城不敢出来

王世充声望大振。

但王世充弃义在前,背信杀俘在后,从此和李密撕开合作的伪装面具,结下了不解深仇。

第102章:家事

在黄河以南打死打死的时候,冀州一片安详。

这一天,涿郡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临朔宫御苑里风景秀丽,亭台楼阁数百间,种满各种名贵花木,一栋栋精致建筑掩映在浓郁的绿色中,一条小河引进御苑,在后院形成一面几十亩的镜湖。

在一座湖心亭中,一个身穿雪白衣服的女子独自坐在石凳上,香肩如削,发如乌云高挽,纤细腰肢盈盈一握,只看背影便让人觉得女子清冷脱俗,但在空旷的大湖的映衬下,又有这凄婉悠扬的箫声相伴,愈显那女子孤单落寞。

箫声渐沉,如同一缕柳絮在风中摇曳,终至不闻。白衣女子轻轻放下手中玉箫,幽幽一叹,显得那样无力。

在草地上睡了一觉的杨侗高声道:“不错,非常不错!无垢在萧道上的造诣,真是无人可比。”

长孙无垢大吃一惊,霍然转过身来,美目看着坐在湖畔上的杨侗,脸上现出意外之色,随即转变成一丝淡然:“殿下,你怎么在这儿?”

“钓鱼!”

杨侗已经闭门守孝了一个月,今天闲来无事,便带着几本书和两根鱼竿在湖边绿荫下钓鱼!春日阳光照在身上,让人直犯困,于是睡了一觉,睡得正香时,却是被长孙无垢的萧声惊醒。

箫音即心声!

长孙无垢箫声中满是散不去的愁,只听着这声音便可以想象到她心中深沉地悲哀和幽怨。

这明显就是在哀叹命运不公、伤春悲秋啥的!

此时与她目光相触,隐隐却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的漠然。

杨侗大感无趣,以他的性格,你不理我,我更不会理你!美女怎么了?美女就能随便给人脸色看么?他才不屑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对方的冷屁股。

“刚才冒昧打搅了…你继续…”杨侗笑了笑,收起鱼竿,提起装了十多条鱼的鱼篓,竟不迟疑的调头就走。

你不爽我,我也不爽你!

老子堂堂一个秦王,一方主宰,难道还配不上你长孙无垢?

再说了!

你自己信了章仇太翼跑来的,关老子屁事啊!而且到了这儿,老子也没有欺负你,你爱走就走呗……

等我弄好鱼,别想吃!

他这说走即走,委实大出长孙无垢意料。

她到临朔宫已有三个多月了,在经历过一段忐忑的日子之后,长孙无垢渐渐放下心来,尽管稀里糊涂的当了杨侗的侧妃,又稀里糊涂的当了贤妃,但想想这个封号也不小了,何况‘丈夫’一共也只有三个女人,贤妃名头也是很有分量的,还能再奢求些什么呢?

只不过杨侗似乎继承了杨家的血统,是一个爱江山远过爱美人的人,整天不是练武,就是埋头在奏折之中,要么就是和一群臣子商议国家大事,他似乎对美人们的兴趣不大,但是对王妃和武妃十分宠爱。

王妃跟想象中的盛气凌人不一样,她是一个温婉可亲、天真烂漫的好女子,王妃看到她的第一眼只说了句‘真漂亮,就是小了一点……’之后对自己的起居习性,桩桩件件都考虑周到。

长孙无垢不明白是‘小了一点’是什么意思,后来觉得王妃是她的年纪太小了,可是在她的认知中,王妃比自己还小一岁多,武妃和自己同年,于是她又迷糊了……

但不管怎么说,生活还要继续,嫁给谁她做不了主,但以后不管能不能得到宠爱,她都决定活得开心一点,往后就只能……认命吧……目前让她心安的是刘太后、王妃、武妃她们都很好,没有大家族的勾心斗角,一家人总是和和美美、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很随性、很惬意。

长孙无垢眼中的杨侗霸道却不失温柔,武艺精湛却不迷恋武功,博学多才、见识广博、通晓世事、通晓人心、重情孝顺!有大智慧,不耻下问!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总之!杨侗就是一个多变的人。

另外,杨侗真的很疼王妃、武妃……

可是对自己却不闻不问,这算怎么回事儿?

长孙无垢很不解!

最终只能归咎于再婚之身……

这令她非常委屈!

这不!

刚刚吹一曲心声之音,却被他抓了个正着!

她心思乱如麻之际。

杨侗走了几步,忽然觉得长孙无垢也挺可怜的,小小几岁的时候没爹,然后被异母哥哥轰出了家门,投奔舅舅不久娘没了,然后舅舅又被贬到荒蛮之地,再之后就嫁了人,被李世民休掉不久,又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成了自己的小老婆!长这么大,好像没有真正的为自己活过。

回头看去,见长孙无垢身上单薄的宫装被被风吹得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刀削一般的肩头,瘦弱得像是一株寒风中飘摇的玉兰花儿!杨侗分明看到了长孙无垢目中的无阻和凄凉,还有一种强烈寻求保护的感觉

杨侗心中一颤。这个女人!

“喂,想不想吃本王亲自整治的鱼?”

此话出口,无垢古怪的看着杨侗,一脸疑惑,脸上写满了不信,那是对自己耳朵的怀疑。

正所谓君子远庖厨,在厨房里要杀鸡杀鸭的,不是文明人应该做的。真君子应该衣冠楚楚,面含情眼含笑,手里拿的是书,嘴里说的是四书五经,亦或是提刀纵横天下。

杨侗作为秦王、大隋风头正健的著名文士,这开口说要下厨房,可将无垢雷的不轻。那一双凤眼一眨一眨的,似乎再问能吃吗?

杨侗佯怒:“吃不吃?”

“吃。”无垢下意识的应了一个字!在太原的时候,她只看到大家吃得满嘴是油,没见过烹饪的过程,还以为是有人奉上的。

秦王亲自下厨的消息,从厨房开始蔓延向了临朔宫!

不仅卫凤舞、水天姬来了,连两位太皇太后、两位太后、小公主、唐王杨侑都来看稀奇。

厨房之外。

小公主两眼闪闪发亮,很感兴趣的雀跃道:“侗儿会做菜吗?”小孩子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多月过去了,在大家的呵护、宠爱下,又恢复了活泼的天性。

“很好吃!”水天姬回味道。

小舞惊讶道:“你吃过?”

水天姬得意洋洋道:“是呀!我吃过夫君烤的一条狗腿,比我烤的还要好。”

“狗?”无垢杏眼圆睁。

水天姬眉开眼笑道:“是啊!在太原姐姐不是吃么?连狗汤都喝了。”

无垢吃惊道:“不是香肉?”

“香肉就是狗肉!”

“我属狗,不吃狗肉的!”无垢跑到一边干呕了起来。

随后,厨房便响起一阵急促的声音:“剁剁剁剁剁……”

那声音轻重缓急如出一辙,让人听来心旷神怡。

小公主和杨侑好奇心起,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接着是小舞、水天姬,以及吐得一脸苍白的无垢,一个个也溜了进来。

四个大人看着一个个像做贼一般的小辈,不由抿嘴而笑,这种温馨的感觉让这一个饱受磨难的家终于像是一个正常家族。

五个小的进入厨房后,但见杨侗站在砧板前,一手持着湛泸剑,一手背在背后,那剑仿佛轻盈的蝴蝶,轻快的飞舞起落,剑刃削过羊肉,切到砧板上,便发出阵阵轻响,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随着湛泸剑的飞舞,那羊肉一片片薄如蝉翼、轻盈如纸的肉片便呈现了出来

众小叹为观止,太帅了!

只不过一个亲王深处厨房之中,挥舞着上古名剑切羊肉……小公主单纯的思维里边,感觉画面实在太强烈。

杨侑也凑了过来,结结巴巴说道:“二哥,你这是……”

杨侗笑呵呵笑道:“二哥给大家做餐好吃的。”

水天姬笑靥如花,探着脑袋去看砧板上切成薄片的羊肉,撅嘴道:“羊肉啊?谁还没吃过?”

一阵如兰似麝的淡淡香气,直钻入杨侗鼻子,差点把他熏醉:“吃的时候,千万别咬断舌头!哑女我可不要。”

“真有那么好吃?”

杨侗傲然道:“你不是吃过吗?居然还怀疑本天策上将军的厨艺,该罚!”

水天姬娇憨的伸了伸嫩红的小舌尖:“那我就等着好了!”

第103章:杨侑的理想

黄昏时分!湖心亭中,

一张古朴的四方木桌,桌上摆放着五六碟小菜!黑白相间的鲜菇炒肉片、青白色的炒白菜、红白的麻婆豆腐、凉拌黄瓜…菜品卖相极佳。

没过片刻,便见到四名宫女抬着两个炉子走进来,杨侗吩咐他们先将一个盛了水的托盘放到正中的案几上,再分别将那炉子放到托盘正中……

前面的长辈一个、后面一个。

紧接着,宫女陆续端来一碟碟的菜肴,青翠欲滴的白菜、韭菜、冬葵,嫩黄的豆苗,黑黝黝的野山蘑,尤其那几盘切得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的牛羊肉、鱼肉,令人食欲大振。

但全是生的……

萧后奇道:“侗儿,这如何食用?”

杨侗笑而不语,等宫女在火炉上放上砂锅,他才揭开盖子,里面盛着的清水已经沸腾,众人好奇的观看,发现里面有人参、党参、剔得干干净净的牛骨头,还有干笋、干菇……喷香的气息让人神情大动!

杨侗微笑着夹过一块切好的羊肉,放到滚滚的砂锅里涮了一下,等到羊肉熟了以后,杨侗放在碗里蘸着酱料打了个滚,直接夹到了萧后的碗中。

“皇祖母,您是我们一家之首,尝尝看!”

“好!”萧后放进嘴里轻轻一咬……羊肉的鲜美、酱料的辛辣,构成了一种完美的味觉,她细细咀嚼,然后凤眸大亮,赞道:“果真美味!”

杨侗一一替长辈涮了一片羊肉,才将羊肉一股脑的倒进去几盘子,道:“现在就吃,过了一会就老了,不好吃了。”

余人有样学样的夹过一片,的蘸了酱料,放进嘴里轻轻一咬……差点把舌头烫掉了!

一个个一尝过后,登时喜笑颜开的夹菜吃肉,吃得满头细密的汗珠!不过杨家三代女子吃饭的姿态还是那么优雅,跟杨侗的狼吞虎咽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小公主、杨侑看了看,也见样学样的放开了吃。

“夫君!你也吃”当杨侗坐回位子,三个女孩不约而同地往杨侗碗中夹菜。

四位大人欣慰的笑了!

一家十口,三代人!自己将生食涮熟了、然后就可以吃了,人们都感到辊是一种兴致。

火锅无酒怎成?

杨侗一招手,喊道:“上酒!”

便有宫女端上冰镇葡萄酒!

几人正被热得冒,闻到淡淡的酒气和寒气,自是端起来一饮而尽,一家人也不去虚伪的说几句客套话。

杨侗看着葡萄酒,突然想起了一首古诗,一口饮尽,道:“酒是好酒,但却没有用到合适饮具!喝葡萄酒需要配以夜光杯,才能够喝出个中滋味。”

小舞不信,让人送来一套夜光杯,将酒倒在夜光杯中,那殷红的酒浆在酒杯和夕阳映照下竟与鲜血一般无异,众人不由怔了怔。

杨侗敏锐的把握得瑟的时机,高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众人尽皆动容。

萧后赞道:“好一个‘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配夜光杯饮酒有如饮血,加上这激昂的诗句,气势雄壮!侗儿文采,可谓冠绝古今,让人震撼…”

“二哥,能不能教我写诗啊?”杨侑看着慷慨的杨侗,一脸崇拜!

望着俊秀可爱的杨侑,杨侗温和道:“诗词文章、琴棋书画只是娱情小道,不能领兵打仗,也不能治理国家,更不能帮百姓解决温饱,学这干嘛?”

杨侑道:“可是二哥,我只喜欢写诗。”

“侗儿,侑儿,或是,或是你以后唯一的兄弟!你要好好照顾他啊!”萧后慈祥的说道。

“皇祖母尽管放心…只要我在,天下不会有人敢薄待三弟…”杨侗明白萧后的意思,也明白韦太后目光为何担忧,他郑重承诺过后,望着杨侑问道:“三弟,你以后想做什么?从政,我让你跟恭仁先生学;从军,我让李靖教你,他的军事才华便是靠山王也自愧不如;学武,我和罗士信都可以教你!”

杨侑顿时一阵犹豫,不由的看向了韦太后。

“侑儿想做什么都行!”

韦太后温和和怜惜的说道,现在天下不宁,也只有杨侗才能庇护一家人,没必要做那些不现实的奢望,经历过娘家的冷漠和绝望后,她更看重这种其乐融融的温情,而且她已经太后,天下女子当中仅次两宫太皇太后,更没有必须逼自己儿子做不喜欢的事情……

杨侑思考了一丝后,神色期待道:“二弟,我想当老师!”

“啊?”

杨侗一愣,韦太后没有反对,而萧后却道:“侑儿,你是亲王,怎么能去教书,或文或武,才能帮助你二哥。”

杨侑顿时有些黯然的低下了头。

“皇祖母此言差矣!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进步则国进步……义学学堂只是一个死物,引领少年进步的老师才是学义的灵魂!老师是神圣的职业,不容轻辱!三弟喜欢教书是好事,等他长大成才以后,主管学部,负责教化万民事宜,这也是在帮我!我们杨家有皇帝,有过武将、诗人、书法家、军事家、政治家!唯独还差一个教育家,以后在我的政治体系中,三弟这个教育家必将永垂不朽。当然了,不过你现在还小,还要继续努力学习,百家之道都要熟读,如此才能让以后的学子们信服!”

“二哥我真的可以当孔夫子这们的教育家?”杨侑兴奋道。

众人尽皆失笑,真是孩子话。这千多年以来,也只有一个孔圣人,谁曾超越过了?

但是杨侗却认真道:“如果你本身本事大,再加上我在教育上的支持,你还真有机会当一个名传千古的杨夫子。”

“不会吧?”萧后惊道。

“在儒学的成就上,的确没有人能够超越得了孔子…但是儒学只是教育的一小块!可以在其他方面下手!老实说,我还有许许多多关于教育的点子,这些点子加上本身强硬、扎实的水准,当个教育家轻轻松松!我之所没有拿出来,一是时机不成熟,二是不想不愿把成圣的机会送给外人,三弟有此志向,我这当兄长的自然要助他成为教育上的圣!这对我们杨家绝对是意义深远!”

“谢谢二哥,我以后一定加倍努力!”杨侑高兴的说道。

“好!就让大隋和杨家在我们兄弟手中再放异彩。”

旁边的韦太后看到这一幕,松了一口气,看来侗儿对侑儿是真的很疼爱!若是侑儿真有出息,那也是另外一条道路,与皇权并行不悖。

一家人仿佛都出了江都宫之变的阴影,人人喜笑颜开,对杨侗的手艺赞不绝口!

这才是杨侗理想中的家!不像前些日子压抑、苦闷!

瞧着一张张满足的笑脸,心道:为了保住这份笑容,一定要加倍努力。

饭后,又闲聊了一会儿,各自散开!

杨侑为了他的教育家奋斗,小公主也被抓走了!

一下子,收拾干净的湖心亭中,只剩下杨侗四口子!

杨侗捧着小舞的小手,亲热道:“晚饭还满意吧!”

小舞妙目流转:“吃了还想吃!”

“那行,以后有机会就给我的宝贝们下厨!”

被郎君揽着细腰,听着贴心话儿,小舞一颗芳心都快融化了……都顾不得害羞了。

这等年代,再温柔的男人,也会刻意保持所谓的男尊女卑,如同杨侗这般从骨子里疼爱自己的,根本就是绝无仅有、千古奇葩!可杨侗做起来动作轻柔满脸宠溺,怎能不让小舞心里像是灌了蜜一样甜蜜感动?

小舞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最耐不得这等贴心情话,顿时浑身软绵绵的,慰贴到了极致。两只美眸宛如一泓秋水,里面的水波荡漾着几乎快要满溢出来,春葱一般的纤纤指尖轻轻摁到夫君的嘴唇上,娇憨道:“干嘛对我这么好?……”

杨侗在花瓣一般的粉唇上轻轻啄了一口,看了一脸好奇和一脸羞红的无垢一眼,微笑着道:“父母有老去的一天,子女总有自立的一天!相伴到老者,唯有夫妻双方!不对你们好,以后我老了,谁陪我啊?”

小舞轻笑道:“你这张嘴,真是哄人不赔命,今后也不知多少名门闺秀要毁在你这张嘴上……”

杨侗挑了挑眉,嘿嘿一笑:“我的要求不多。”

水天姬凑上了问:“不多是多少?”

杨侗挑了挑眉,贱笑道:“三宫有了!还差六院、七十二妃、三千佳丽!凑满这数字就够了……我的要求其实非常的不多,是吧?”

话音刚落,两只耳朵一左一右都被揪住,狠狠一拧:“是不多!”

嘶嘶呼痛的杨侗连连声饶道:“玩笑,开玩笑而已!你们知道我其实一点都不好色。”

杨侗这话一点都不假,打从萧后到了来,临朔宫就天下大乱了,时不时有漂亮女孩在眼前晃悠,小舞的宫女也从原先的一个,变成了十个,个个美若天仙,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借种的马王一样。

“好色也没用,”小舞看着他,把头靠倒在他的臂弯里,手指轻轻地戳了他一下,“你就吹吧。除了我们姐妹,谁瞧得上呀?。”

无垢却是暗暗吃惊,此人居然如此纵容自己的女人在头上动土,却一副欢乐愉悦的模样,说他好色吧不对,因为他已经轰走了好几批美若天仙的女子,宠着的也只是卫凤舞和水天姬,此人真是,真是……绝种了。这时,却又听杨侗自吹自擂道:“我没贼心才怪呢?我只是不想而已,以我如花似玉的相貌、富有天下的家世!只要勾勾手指,大把的美女哭着叫着投怀送抱!只不过我的要求太高了,你们一个二个都做不到。”

水天姬秀眉微挑,不服气的问道:“好吧,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不信我做不到!”

杨侗怅然长叹,仰望苍穹的幽然道:“我的要求是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爱我宠我关心我,不能骗我、不能骂我、不能打我!别人欺负我时,你要第一时间第一个站出来帮我;我开心时,你要陪我笑;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永远远都要觉得我是天下间最美的,每一天都要梦到我……”

凉风徐拂,柳絮飘飘!

水天姬完全呆滞,一颗芳心在风中凌乱……

爱你宠你关心你……不能骗你……还每一天都要梦到你……最离谱的是永远要觉得你最美?

世上怎么有如此无耻的男人呢?这得有多不要脸,才说这种话?

非但水天姬,卫凤舞、无垢也是一脸呆萌,愣了好一阵,一个个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快要笑死了。

水天姬一回神,也娇笑了起来,肠子都快扭断了。

良久,笑得肚子疼的小舞嗔道:“净瞎扯,这世间哪有这样的人哦!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像是冀州之主!”

杨侗也笑道:“人不能总绷着,那活得多无趣,你们是要与我相伴一生的人,在至亲至爱的人面前若都要戴着面具绷着,那我活得有个鬼意思啊?”

这话并不风花雪月,可小舞、水天姬听了就是欢喜无比,哪怕是无垢也生出丝丝异样的感觉。

小舞咬了咬嘴唇,口不对心的哼哼道:“也不怕羞,若是被你那些听了,你的威仪何在。”

杨侗似笑非笑的捏捏她的面颊,鄙夷道:“口是心非的丫头……”

小心思被拆穿的小舞羞了,恼了,终究没有绷住“贤良淑德、母仪天下”的样子,摁着杨侗就是一阵暴捶,不过却舍不得使劲,跟挠痒痒似的。

这也是小舞沦陷的原因之一,杨侗总是不吝跟她恩爱,全不像别人那般,对妻妾总是冷冷淡淡的,就好像跟妻妾多说两句话就会折了他们的尊严一般。

这时,一只苍鹰划着有力的弧线从湖心亭顶飞去,矫健的身姿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远方。

杨侗大笑一声,长吟道:“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这诗句可谓是气吞河岳,大气磅礴,让人就只是听到了,也能感觉胸中豪气干云,感慨万千!

小舞、无垢目炫异彩。

一会儿,小舞将美眸中的痴迷眼神收起,低垂着头,轻声道:“夫君,要出征了么……”

“是也不是!”

“嗯?”

“那……”

“借搬家发动一场意外的战争!”

第104章:李渊称帝

(第三更到,看看本周有没有人打赏一二!!!!)

搬家?

是的!杨侗的确是要搬家…更不是临时起意

涿郡虽好!

但远离关中、中原、江南、巴蜀,随着冀州的安定,已经不适合当一方势力的都城,更无法及时应对各方形式的变化。

在定下以冀州为根基,辐射四方的战略时,杨恭仁就说涿郡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要着眼天下选一良地为中心。

当杨侗问他,何地适合为中心时,杨恭仁、杨师道等人毫不犹豫的在地图上,指向了一地——魏郡安阳县(古邺城)

邺城地理位置尤其优越,为北方沟通冀幽大地、南接中原,西进并州!

如此优越的地理环境及交通条件,前倚大河,背靠高山,进可攻退可守,必然造就邺城在乱世中独一无二的特殊地位。

早在初平二年(公元191年),从事沮授劝袁绍“振一郡之卒,撮冀州之众,威震河朔,名重天下。横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拥百万之众,迎大驾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邑,号令天下,以讨未附,以此争锋,谁能敌之?”绍喜曰:“此吾心也”。

这是和《隆中对》具有同样意义的纲领性文件。事实上,此提案被袁曹两任霸主都奉为战略总规划。这份战略计划书中,平定河北四州是克复一统的第一步,而占据邺城,则是平定河北的关键。可见其重要性。

拿下北方后,曹操将邺城变成己方势力的都城。到了十六国时期,后赵、冉魏、前燕,定都于邺。北朝的东魏、北齐,定都于邺。

北齐时期,邺城经济繁荣、人口众多,堪称是北方第一大城市。然而,北齐最终被北周所灭,北周武帝命尉迟迥镇守邺城。

580年(北周大象二年),北周宣帝病死,杨坚矫诏辅政,夺取北周江山,镇守邺城的尉迟迥当即宣布起兵,一时间整个冀州地区积极响应。然而杨坚毕竟掌握着全天下资源,他以平叛为名,派出大军进行讨伐,最终将尉迟迥的叛乱平定。杨坚深知邺城人口众多,不仅是北方的重镇,还是兼是北齐遗族的精神信仰之城,一旦有人造反,很容易冲击大隋政权。

于是,杨坚在战争结束后,下达了改变邺城命运的旨意,他命人将邺城的宫殿、民邑全部焚毁,而且还把当地居民迁到邺城南部四十里的安阳,将安阳作为相州的治所。自此邺城这座历代北方势力的名都退出了历史舞台,沦为属县、附属县镇。

杨侗入冀以后,依从杨恭仁的建议,以建造大师宇文恺次子宇文温为总设计师、工程师,广征百万流民以及大量俘虏,用以工代赈的方式在邺城遗址上重建‘神武宫’!

经过一年多的紧急建造,武神宫耸立在邺城旧址之上,并以神武宫为中轴,兴建了一个类似于长安的的新邺城,迁大量流民、灾民安置于此。

如今群雄割据之势已成,天下时势瞬息万变,杨侗应杨恭仁、房玄龄等人的要求,决定南迁。

事实上,在杨侗和妻子说要搬家的前一个月,涿郡就便已做好了搬迁准备,官员的家眷和如山物资已经通过水路,经永济渠,于清河郡临清县运河进入漳水,经过武阳郡,往前魏郡所在地邺城,也有一些人通过驰道南下。怒涛、狂澜、海啸、飞羽弓骑等常备军也已陆续南下。所以,杨侗一家人南下时,说得上是轻装上阵。

不过在走水路还是陆路的选择上,发生了分歧,两位太皇太后、两位太后偏向于平稳的水路,而水天姬、无垢登船就犯晕。索性兵分两路!愿意坐船者坐船,坐不得船者走驰道!

最后,杨侗带着水天姬、无垢,以及活泼好动的小公主走陆路,小舞虽也想跟着丈夫一起,可是长辈不能没有人陪伴,于是她也坐上了龙舟。

三月二十宜搬迁,杨侗为首的北隋势力正式离开涿郡,此行规模浩大,距离邺城还有不小的距离,他沿途都会停下来考察地方吏治,他怎么做当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为了加强对冀州状况的了解,加强对地方的统治,以彰显王者威严。

沿途风景,与当初北上的荒芜、破败完全不同,处处洋溢着生机,沿途只见一条条平直宽敞的驰道和水渠。

后世有条条大路通罗马一说,这句话现在搬到冀州也是一样。冀州作为几个王朝的根本之地,交通本就十分便利,杨侗抵达之后,为了让几百万灾民在耕种的基础上减轻家庭负担,有所收入,一直大兴基建,使得道路更平、更宽、更多,交通更便利,全境内实现了县县通、邻县通的畅想。

在基建方面,契丹、奚族、高句丽、突厥的俘虏发挥的作用巨大,杀了一批不安分份子以后,几十万俘虏为了吃上一顿饭,每天都在为冀州做出卓越的贡献。

看着一条条笔直的道路,杨侗发现自己没有依从魏征、孔颖达那几个杀胚杀俘之议是何其之英明。

又是黄昏。

葱翠的洺水道上,草已深深。

走了几天,道路两旁都是一望无际的稻田,此时的秧苗已青,几乎看不到缝隙,从长势来看,如果没什么意外,今年秋天又是一个大丰收。

这时,前方一名士名飞奔而来,在杨侗面前躬身行礼道:“殿下,天色已晚,在五十里内无村庄,前方是一个开阔地带,罗将军向殿下请示,是前进还是就地驻营?”

杨侗看了看天色,道:“就地宿营。”

军令传下,士兵们开始忙碌地搭建帐篷,埋锅造饭。

小公主骑着小白马奔了过来,脆声道:“侗儿,我要住营帐。”

一路上都是住驿馆,野外扎营还是第一次,以无垢的马车宽敞程度,住上几个女孩绰绰有余,但是对于小公主来说,充满野趣的营帐更有吸引力。

“随你!”杨侗无所谓的说道。

“我要去玩。”

“嗯,注意安全!”杨侗让水天姬带着一队女兵跟上。

营帐很快扎好。

作为主帅,杨侗有一大两小三座营帐,大帐是中军帐,也就是军队指挥中枢。

尽管是在搬迁路上,但还要批阅各地文牒。桌案上已摆了厚厚一叠重要文牒,尽管他尽量放权,但一些重大事情还是需要送到他这里来下决定。

“殿下,几位大人求见。”

“请!”

片刻,随行的杨恭仁、房玄龄、魏征鱼贯而入,就坐后,杨恭仁道:“殿下,关中有急件送来。”

“李渊称帝了?”

杨侗一直关注关中局势,李渊依诏废杨怀、下唐王、为杨广批素的举动他都知晓,这三大举措极大的恢复了李渊的种种名声。

“是的,李渊的确是称帝了……”杨恭仁将急件递上。

李渊称帝在意料之中,杨侗好奇的是他的国号,以及李世民会不会被封为秦王。

急件上说得非常详细,说丧服一过,李渊就在众官的一致要求下登基为帝,正式建立了李唐王朝,李渊追封亡妻窦氏为皇后,长子李建成为太子、吏部尚书,次子李世民为晋王、尚书令、雍州牧、右翊卫大将军;三子李元吉为齐王、司徒、侍中、并州大都督、左卫大将军,嫡女李秀宁为平阳公主、司空、幽州大都督、右卫大将军、上柱国……

封窦威为内史令、独孤整为尚书左仆射、裴寂为尚书右仆射、屈突通为兵部尚书…

跟着李渊在太原起事的人尽皆得到丰厚的封赏,分别是纳言、鲁国公刘文静,左骁卫大将军、薛国公长孙顺德,右骁卫大将军、任国公刘弘基,右屯卫大将军、谯国公窦琮,内史侍郎、莒国公唐俭、吏部侍郎、郧国公殷开山,工部尚书、应国公武士彟……

鸿胪卿刘世龙、都水监赵文恪、骠骑将军张平高、李思行、李高迁、左屯卫府长史许世绪等人尽封国公。还有许多关陇权贵都得到了非常高的职位。林林总总数下来,‘国公’爵位就有百来个。

但很多职位虚得让人好笑,也不值钱,比如李秀宁,幽州在杨侗的手里,李渊却给她冠上一个幽州大都督,这有什么意思?又如窦琮,他是食邑千户的谯国公,但谯郡在瓦岗手中,你窦琮能收谯郡的千户赋税才有鬼了。

更让他意外的是,李渊称帝后就以关中为中心开始攻城掠地了,不是进军一方,而是四方征战。

在北部,命柴绍对阵关内道梁师都;又以李孝恭为南路军元帅,率五万大军上洛郡的朱粲。

更厉害的是在西部,李渊先以屈突通为先锋,率军两万驻防新平县,又命李世民为西路军主将,刘弘基为副将,殷开山为行军长史,率军八万人前去北地郡和薛举对阵。

杨侗将急件给几人一一过目,等大家看完,他脸上笑意不减:“这李渊真有意思!封的这些官有意思吗?”

杨恭仁笑道:“官员的册封自古以来都这样,不稀奇,令我吃惊的是李渊惊人的战略思路。”

房玄龄赞同道:“我们近十万大军兵临太原城下,且在长宁、上党又有大军与他对峙,他倒好,没想着把我们打败,就匆匆忙忙在关中三线作战!从李渊的战略布局上就可以看出他的一些心态:他得到河东和关中太容易了,便以为各地都会望风而降。故而,他现在非常高傲、狂妄、得意。我对李渊的这些动作的评价是急功近利、自寻死路。”

房玄龄的分析使杨侗点头,果然眼光独到,看得很透彻,笑着说道:“被李渊如此无视,心头挺不爽的。”

杨恭仁点头道:“这是一个天赐良机!殿下,我们几时出兵?”

“臣复议!”魏征道:“现在各路反王都知道我们南迁邺城,而且自古以来就有得中原得天下一说,所以一些人肯定以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是南下中原,这起到了很好的战略欺骗。微臣以为这是收复并州的最佳时机。”

杨侗见这几个文官都一副恨不得立刻出兵并州的表情,不由哈哈一笑:“我决定让药师吃下霍邑以北的地区,然后再啃下陷入四面合围的太原;而我们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河东郡、绛郡,阻止来自关中的李唐援军,同时,断长平、上党唐军退路。三位以为如何?”

房玄龄沉默的看了一下地图,点头道:“完全可行!不战则已,一战就要把并州收复。”

“好!令药师和李景看着办,同时让四军秘密潜入河内郡。”

第105章:坦白

旷野里中军大帐中,杨侗正与杨恭仁、房玄龄、魏征商议公务,明丽可爱的小公主小跑了进来,撅起嘴儿,非常不悦道:“侗儿、恭仁大哥,你们有完没完啊,饿死我了!”

今天赶了一天路,小公主肚子早已咕咕叫,见四位大人物没完没了的说误了饭点,很不开心的来轰人来了。

杨恭仁看了下天色,呵呵笑道:“饿坏美丽可爱的公子殿下,真是罪过。”

小公主俏丽可爱,无机心又善良,大家都喜欢她。

“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去给我们最最美丽聪明的公主殿下做饭去。”杨侗站起来,把小丫头扛到肩头就走。

“找到什么野味了?”

“一条蛇,还有一些青蛙。”小公主是一个馋嘴贪吃的小猫,她对正规宴席极其不感兴趣,反倒是喜欢杨侗弄出来的简单却别具风味的吃食,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吃,每一次都会吃很多,原本尖俏的下颌已经圆润起来,小肚子都粗了一圈儿……

杨恭仁、房玄龄、魏征无语苦笑!

如此情景,大家早已习惯了,可还是觉得怪怪的,总觉得杨侗把他的小皇姑当女儿一般的宠。

但是想想杨侗的手艺,一个个都猛咽口水,只不过听着小公主报的食材,看样子是没口福了

太少!

吃过晚餐,天色终于暗了下来!

寝帐内

杨侗靠在孤灯前看一本《鬼谷子》,脸上神情忽而沉思,皱眉思考……他看得很慢,许久才翻过一页

穿越之初,杨侗也想像小说中主角那样,凭借超时代知识,轻轻松松改变时势、引领潮流,将历史上的英雄豪杰全部收于帐下,然后把李渊、王世充、李密等一个个青史留名的枭雄踩在脚下揉虐。

但实际行动起来,却发现不是那么行得通。

在改变不了环境的情况下,杨侗觉得自己应该以古人的身份融入大隋的环境之中,然后再动用自身知识,改变一些什么。一个人力量很渺小,就算是穿越者也很难让天下围绕转动。但不经意的一些举动,关键时候却能颠覆一切。

但是想要实现目标,真才实学是必须的。穿越带来知识只能视作天赋,过于依赖天赋,早晚会出事。

是以在学习方面,杨侗从来不敢落下。尤其是得到杨恭仁、房玄龄等杰出才俊的言传身教,为他打通了一扇大门,对门内的学问求知若渴。

他能在短短时间内获得今天的成就,固然有超前知识的作用,但与他刻苦学习也是分不开的。

《鬼谷子》是鬼谷子留下来的一本奇书,集心理揣摩、演说技巧、政治谋略、军事外交、经商谈判的精华,实乃是乱世之治学,治世之哲学,又是谋略学巨著,成功学宝典。

它所揭示的智谋权术的种种表现形式,哪怕到了21世纪也被广泛运用于内政、外交、战争、经贸及公关等领域。

然而,就是这一本赫赫有名的书籍,因为所崇尚的是谋略权术及言谈、辩论、诡辩之技巧,从而被历代统治者视作“智慧禁果,旷世奇书”,因此,历来被视为洪水猛兽,更有禁而毁之者!

杨侗读《鬼谷子》已经不下百次,但每一次都有全新感悟,运用之后,再回头来读,又会有所收获,总会觉得:之前的处理方案,如果这样做,效果会更好。

杨侗苦苦思索《反应篇》一句无法理解的语句,一阵带着清香的风将孤灯吹得摇摆不定……

一道白衣长裙的倩影轻盈而来,她身材高挑、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眸如春水动人心魄,犹如画卷中人,不似人间拥有。

她,正是与杨侗若即若离的长孙无垢。

杨侗奇道:“这么晚还没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我和皇姑听天姬妹妹讲草原故事到现在。她们刚刚才睡!我见你这里还亮着灯,盛了盅蛇肉羹过来。”无垢抿嘴轻笑,语气里带有一丝矜持。

这是两人第一次于夜间单独相处,无垢很羞,脸蛋很烫,美眸仿佛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薄雾,变得朦胧起来。

“谢谢!”

杨侗心中仿佛有一股悠长又温暖的细流在缓缓流淌,他喝了一碗蛇肉羹后,默思片刻,似不经意道:“如果有事想跟我说,其实……大可直言。”

下一刻,无垢心绪大乱,没想到自己刻意制造的戏码被他瞧出端倪,香肩锁骨更是缩了缩,颤抖了两下。

杨侗沉默了会,轻轻叹息道:“其实我也一直找你说说我们之间的关系。”

无垢心里一抖,俏脸一脸惶然失措。

“无垢,我们原本毫无感情基础,却被师父生拉硬凑在一块,究竟是对是错,谁也不清楚。说起来我们都挺无奈的。没准以后情况有变,大家都能摆脱这层束缚,各寻各的幸福了。”

三妻四妾是每一个男人之所愿,杨侗也不例外。

将未来的长孙皇后收入房中,绝对是每个男人至高无上的成就。

但杨侗的思维毕竟有别于这个时代,喜欢一个人的话,他会去争取,但绝不会蛮不讲理的据为己有。

哪怕有冠冕堂皇的借口也不成。

如果长孙无垢是未嫁云英,一切都会像小舞、水天姬那样,顺水推舟的发展下去。可无垢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她不仅敏感,还有一些悲观、自悲,于是将自己的心思都隐藏了起来。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因为很多时候,他和小舞、天姬不经意在无垢面前秀恩爱,但无垢也同样是他的女人,可自己又不能不忍用强,她自己又不会主动,于是就会给她带来一种自己嫌弃她的错觉。

所以,那种自以为是的温柔、怜惜、呵护,及潜移默化,对于敏感的无垢来说,是一种慢性毒药。

短时间内,无垢还能忍受得住,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她心里积攒的压力就会变得越来越大,当这种压力大到她承受不住的时候,就有可能发生无法挽回的遗事。主动把事情挑开,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杨侗揉了揉脸,目光略有深邃:“相处这些时日,想来你也了解我的性格。而且我也真心诚意、实实在在的告诉你,我杨侗绝不会因为你的经历而对你有任何轻视和偏见。你若愿意留下,我可以保证一视同仁待你,也绝不会轻贱于你;你若想走,我也可以还你自由之身。杨侗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唯独不做强迫女子之事!”

随着杨侗的坦白,无垢的心也在寸寸转冷,面色登时惨淡,攥着秀拳却不知如何开口,明媚的杏眸顿时蒙上一层雾气,泫然若泣。

这是要赶我走?

当初被李家像婢女一样轰出李府,再被杨侗像垃圾一样丢弃,我还能去哪里?哪还有我长孙无垢容身之地?哪还有什么颜面活?

最关键的是,难道杨侗对自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居然说如此绝情的话?难道他就不知道,自己对他并非没一丝情愫么?

相处的个多月日子,无垢渐渐对杨侗有所了解。

杨侗不是君子,但绝不浪荡纨绔;也不如别人舌绽莲花口齿伶俐,但锦绣在胸;更不如世家公子温润如玉,但他更淳朴真挚……

他霸道的风格,是一个女人安全的港湾,自懂事以来,长孙无垢从未像现在这样安稳惬意。

他像炎炎夏日里的太阳,渐渐融化她寒如坚冰的芳心……

以前在李家,她以为媳妇就应该起早贪黑,再苦再累都是对的,甚至李世民对她冷漠,也觉得理所当然。

说到底,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甚至连女人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不合理。

可是到了临朔宫的日子,从杨侗与妻子、宫女的交流方式中,她看到了尊重。

看到杨侗与小舞、水天姬她们的相处方式,她才霍然发现什么叫夫妻、什么是夫唱妇随。

由以前看现在,长孙无垢对杨侗的想法、做法震惊了。

也感动了。

自己何其幸运,居然遇到一个尊重女人的异类。

只不过自己心中有结,觉得‘离异’的自己配不上杨侗,因为自卑而自矜的的设下了一道心防,所以两人之间有着很深的隔阂。

但是当杨侗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无垢觉得心底一阵阵的刺痛,这种痛,甚至离开生活几年的李府之时,都未曾有过。

也直到现在她才霍然发现,自己舍不得离开这个家,舍不得家里的他。

殷红的嘴唇变得发白,秀眸里蕴含的珠泪忍不住,如断线珍珠一般滑过白皙嫩滑脸蛋。

“这……我说得够明白了啊,想走想留都随你,我绝不强迫,你咋还哭上了?”杨侗一脸茫然。

一听这话,再看他那模样,无垢不禁又是一阵气苦,她发现这就是一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眼泪流得更多了。

“你别哭啊!”杨侗挠了挠头,苦笑道:“按道理说,我现在应该好好的哄你,柔情蜜意花言巧语一番…可我可我…真的不懂得怎么说!”

“虽然有了两个,呃,三个媳妇,但我真的不懂女人心。当年瓦岗的几十万大军打到了荥阳,我当时很害怕、彷徨,甚至有一逃了之的冲动。那时候,是小舞,她以王妃的身份,用少女柔情感动感化了我,给予我力量与支持,也让我明白了一个丈夫的责任,患难之中,两口子相到扶持,感情这种事情就顺理成章的有了。而天姬没有中原女子的含蓄……”杨侗有点尴尬的说道:“其实吧,男人这种生物都是一个样。对美女根本没有抵抗力,我也如此!于是在天姬的进攻下,我沦陷了。这说白了,其实是她把我给搞定了!”

无垢这一瞬间突然很想笑,她和水天姬是同一天、同一刻成为杨侗侧妃,自然知道他们两人谁主攻、谁被动。

“你这么美,性格又好,说不喜欢那是假的!只不过你像一只浑身是刺的豪猪(刺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下口!”

“你才是豪猪。”无垢扑哧一笑,但她能听得出,这句话,他完全的发自内心……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更有一种麻麻的甜酥油然生成。

原来这家伙,不是对自己不动心,更不是嫌弃自己,而是不会讨好女孩……而自己的矜持令他无从下口,只能干着急。这笨蛋,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反抗,也反抗不了的……

天,她在想什么?太不矜持了!

无垢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杨侗望着无垢,认真的说道:“可是你也知道,这片天已经不是大隋的天了,我们的敌人实在太多、太强了…连皇祖父这样的强者都斗不过他们,我又哪敢松懈啊…我不想死,更不想你们受到伤害,我只能全心全意投入到争霸的事业中去,否则,我们会很悲惨。而这,也注定我没有太多精力来关注你们姐妹。你懂我的意思吗?”

“嗯!”无垢缓缓地点头,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悄悄滑落,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满足的淡淡微笑……

这,就是“家”的感觉吗?

这,就是“丈夫”的感觉吗?

真的很好……。

杨侗的这份真诚、体贴,让她有一种彻头彻尾的被人呵护的感觉,一颗心都暖洋洋的,让她感到甜蜜——由衷的甜蜜!

这冤家,还说不懂女人,不会讨好女人,难道不知道,他说的这些话对女人来说,就是最最致命的情-蛊么?

无垢脸上含着泪的笑容,就像一朵沾着晨露的玫瑰,是那样动人。

杨侗看了她一眼,道:“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以前他一直以无垢因为认命而无所谓,可在朝夕相处的日子不断推移后,却渐渐发现她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在那冷若冰霜的外表下,时常不经意流露出温柔、以及调皮的灵动,让他逐渐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至少现阶段看来,一切都挺好的。

第106章:大将和小卒

太原榆次县,一场雨已经整整下了十天,雨势不大,却使地面格外泥泞,官道上到处是浑浊水洼和泥浆,使行人寸步难行,只有凭借畜力才能勉强在官道上缓缓而行。

榆次县以东的三十里外是荒凉的野草地和大片灌木丛,数里外更是一望无际的森林,一直和更远处太行山脉连成一体。

官道南面是一望无际的稻田,秋麦已经收割,麦田变得光秃秃一片,

这天上午,远处传来激烈的马蹄声,片刻过后,一队唐骑在雨雾中疾奔,马蹄下泥水四溅,吓得几名乡农连忙冲到田梗上躲避,隐约可以听见他们对着骑兵的背影诅咒。

百姓们确实非常憎恨驻扎在榆次县的唐军。

以前驻扎的五千唐军是太原子弟兵,他们从来没有扰民,但自从尚书右仆射裴寂从关中来到太原后就变了,他不仅把守军换成了飞扬跋扈的关中兵,还没完没了的征派劳役。

百姓们被征去修仓库、修城墙,接着更大的噩梦紧跟而来,近十万乡农被强征去拆除榆次县的城墙,完了后,又重新修建更高大的新城墙。

这一修就是三个月,导致百姓们都误了农时不说,裴寂还强行收走了他们多余的口粮。

如果说裴寂是魔鬼,那么这些关中兵就是魔鬼的使者,这让百姓如何不恨之入骨呢?

这裴寂是在几个月前被派到太原的,他的使命是协助齐王李元吉驻守太原,裴寂采用的防御措施是四面开花,花蕊是太原城,而太原城外围的六座军堡,则是花瓣

榆次县位于太原城以东三十里,是一座人口近十万人的大县,同时也是防御隋军的最大一片花瓣,裴寂用了三个月时间重建的榆次县城虽无法和太原城的高大坚固相比,却也能有效抵挡隋军的几轮进攻,从而为太原城的防御部署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刚刚路过的这支唐骑是榆次县外围巡哨,由五十名骑兵组成,巡逻榆次县百里之内。

骑兵在官道疾奔,一路除了乡农咒骂,同样还有一名唐军在极度烦躁的抱怨咒骂。

“这已经是我们第四次巡逻了,吴海队却一次没轮到,真他娘的一点都不公平,校尉到底是得了吴海多少好处?”

这名唐骑的声音还很稚嫩,他这一路絮絮叨叨地抱怨,终于触怒了奔驰在最前方的队正。

“闭嘴!”

队正粗鲁而严厉地骂了一句,冷漠的目光让年轻唐骑吓得紧紧闭上了嘴,他感觉自己要倒霉了。

果然不出他之所料,到了中午时分,当大家休息吃干粮时,这名啰嗦的骑兵被派去放哨,享受着寒风冷雨的滋味。

军队就是军队,对于普通士兵来说,火长、队正的怒火比主帅还要可怕。

“队正,让那个小子休息一下吧!他毕竟还小。”一名吃饱的老兵,心中生出一丝怜悯。

“别管他,他那张破嘴,迟早把大家害死。”队正冷漠的声音中,怀有一颗关爱士兵之心。

“队正,你说隋军会打太原吗?”

“别再说隋军隋军的了,现在隋分南北,大家称冀州为北隋,洛阳为南隋。只不过北隋不仅比南隋有骨气,也比南隋能打,他们从中原瓦岗打到突厥,愣是未尝一败,老子真服气。”队正看了大家一眼,接着说道:“北隋大军肯定会打太原的,至于什么时候打,我就不知道了。老实说我一点都不看好裴大人,一个文人哪懂得打仗啊?如果他直接献城投降该多好,省得我们整天担心受怕。”

“队正,你说裴相国会投降吗?”

“他是世家门阀的人,又是唐朝相国,他肯定不会投降北隋的,而且齐王也不可能投降的。”

“别提那齐王了,提到他的名字我就浑身长满鸡皮疙瘩,那家伙实在太丑了,比猴子还难看。”

“你也好看不到哪去。”

众人一阵哄轰,就在这时,一支冷箭嗖地射来,从他们面前掠过,硬硬的钉在大树之上,强劲的力道令他支箭矢嗡嗡作响,所有人都吓得跳了起来,但接着又不约而同的抱头蹲下。

显得非常滑稽搞笑。

但现实却一点都不可笑,因为在他们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几百名北隋骑兵,数百把手弩冷冷地对准了这支唐军哨兵,在数百名隋军之中,一名脸色慌张的年轻唐兵格外显眼,他目光胆怯地望着自己的同伴。

唐军都狠狠地瞪着他,队正说得一点不假,大家果真被他害了。

“把他们全部带走!”为首的隋军将领下达了命令。

数十名隋军上前,搜走了他们的兵器,逼着他们向北面森林疾奔而去!

数百骑兵大约奔出了二十余里,在一片森林包围丘陵里,豁然出现无数帐篷和密密麻麻的隋军,大营中间矗立着一面‘隋’字赤旗,旁边一面旗帜上写‘李’字。

唐军巡哨全都呆了,昨天巡视这里的时候,他们看不见一个人影,李靖的军队怎么今天一下子就出现了呢。

“带他们去审问,将军还等消息呢!”

为首郎将大声喝令,五十名巡哨被分别带进各个大帐之中。

没错!

这正是李靖统领的六万隋军,他们一直驻扎在汾阳县,接到杨侗收复并州的命令之后,李靖便开始给麾下大将分派任务。

而李唐方面。

以李渊为首的李唐势力得到的消息是:杨侗南迁邺城后,紧接着又在邺城举办一年一度的‘三馆一阁’文武盛会,大家一致认为他在两个月内不会对并州发动大规模的功势,所以,这才放心大胆的平定关中大大小小势力,等到两月一过,关中根基已经夯实,到那时,再调过头来和杨侗掰掰手腕。

但杨侗本身就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再加上有杨恭仁、房玄龄等人的附和,所以,还没到达邺城的时候,作战命令已经到了李靖手中。

此时,隋军的中军大帐内,那名年轻的唐兵跪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仿若是一只即将被宰的小羊羔一样,脸色也因惊恐过度而变成了青白色。

李靖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小小小…小人今年十六!”

“十六岁就当起了斥候,你的骑术不错嘛!”

李靖温和的微笑、和气的语气让这名唐军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多多谢将军夸赞,小人没做过坏事,求将军饶我一命。”

李靖笑道:“我们隋军是天下正统,从来不会妄杀本族同胞,向来只诛恶首,看你的年纪也不像是做多大坏事的人,只要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但不杀你,还会放你回家。”

“小人叫张显,父亲张新宝,在太原经营一间饭庄,小人家境稍好,所以从小就会骑马,今年正月才从军的。”

他是这支唐军唯一的太原人,李靖想通过他了解太原情况。

“你才十六岁,你父亲也让你从军?”

李靖的和颜悦色让张显惊惧之心渐渐消退,他低声道:“父亲和五个伙计也被编入郡兵了。”

这即是李靖最关心的问题,他们先前得到情报,说是裴寂抵达太原后立刻组建人数五万的郡兵,这支郡兵似乎只是一支乌合之众,而且大多是被逼着当兵,战力不足为虑。但李靖用兵谨慎,他需要从最底层来了解这支郡兵,从目前来看,情报并不太确切,眼前的张显就是最好的例证,从他混到老兵团一事,即可看出民夫也进入了唐朝的正规军,而且大致是一队收编十名新人,因为除了张显,还有九人是来自西河郡的普通百姓。

“你父亲和伙计都和你一样是骑兵吗?”

“没有,他们都去后勤营照顾战马了。”

“那你的邻居呢?你知道有多少人从军吗?”

“和我差不多大的都从军了,但都要接受训练,像我直接从军的人非常少。”说到这里,张显似是明悟了什么,接着愤恨道:“苏将军,我们都被骗了。当时唐军是说突厥人占领了马邑、雁门,并集结了好几十万大军,号召我们一起保家卫国,所以大家才积极从军,我还主动展示了骑术,如果知道是和你们打,打死我也不参与。”

李靖笑问:“你父亲他们知道真相吗?”

张显愤慨道:“我父亲不知道,其实大家都不知道,我刚才看到大隋军队才猜到的。”

李靖奇道:“为何?”

张显答道:“突厥人不可能从东面和南面杀来的。”

“你倒是挺聪明的嘛!”李靖现在已经问完了想要的情报,看了看张显竹竿一般的身板,心中生出了一丝怜悯,按照大隋规定:国内的战俘一般都要免费修路五年才被释放,这个少年挺悲剧的,他想了想道:“你会骑术,又这么机灵,有没有兴趣当我大隋的斥候?”

“李将军,我太愿意了!我做梦都想到秦王麾下杀突厥人。”

张显激动得语无伦次,成为一个威武军人是他的梦想,但并不代表他想加入卖国贼的军队里,现在成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文明威武大隋兵,如果父亲知道了一定为他骄傲。

李靖温和地笑了起来,对一名亲兵道:“带他去换一身盔甲,然后交给苏定方!”

张显走后,李靖站在地图前沉思不语。

第107章:将相失和

“汾阳李靖与寿阳李景汇合榆次县,杨善会、苏定方攻克太谷县;薛万彻攻克交城,与裴行俨兵出木井城……”

战报抵太原,全城气氛骤然一紧。

但其实——

与其说是全城紧张,还不如说是裴寂紧张才合理,只因消息一到,他就一连下发了七道命令,从关闭城门,到不准进出,再到启动全军进入战时状态……

裴寂的手伸得如此之长,乃是于好脾气的并州总管李神符都对他不满了。

李神符是天子李渊的族弟,他在李氏家族内并不出众,名气远不如兄长李神通,但他其实跟其他关陇门阀子弟一样文武兼修,武艺也不错,使一杆四十斤镔铁枪,弓马娴熟。

李神符与八面玲珑的李神通不同,他为人谦虚谨慎,也比较低调务实,所以一直深得李渊器重,自从李元吉从太原调去长安,李渊便将他派到太原,接任并州总管一职,主管并州军务。

在他主事期间,与隋军有攻有守,治理地方也秋毫无犯,在民间有很好的口碑,只不过相国裴寂到来后,一切就变了。

三个月前,裴寂主动请缨,率领三万大军支援太原,被任命为并州行台尚书,主管并州政务。本来,裴寂与主管军务的李神符井水不犯河水,但李渊还给了裴寂‘便宜行事’的特权。

裴寂抵达之后,毫不客气的利用‘便宜行事’的特权夺走了属于李神符的军事指挥权。导致并州总管李神符成为执行裴寂命令的副将。

当然,裴寂这几个月也确实是发动百姓积极战备,李神符觉得大家都是为了李唐好,理应同心协力,所以他忍了。他原以为战争爆发后,裴寂会把军权还给身为武将的自己。然而,当隋军三面包抄过来以后,李神符期待的一幕并没发生,相反,裴寂还以第一长官的身份,紧张兮兮的连发七条闭关政策。

裴寂赢了!

终于成功的将好脾气著称的李神符惹毛了。

李神符觉得裴寂根本就不懂军事,完全是瞎扯。

此时,李神符快步走向裴寂办公衙门门前,浑身披挂的甲叶哗哗作响,他眼神非常锐利,心中的愤怒已经难以掩饰。

裴寂正好从里面出来,险些撞到了怒气冲冲的李神符,裴寂后退了一步,尴尬道:“原来是将军。”

“我有件事想问相国。”李神符冷冷道。

裴寂很客气的笑道:“将军请进。”

“不用,这里很好!”

李神符冷冰冰的语气,犹如一股寒风吹散了裴寂虚伪笑容,裴寂脸上也挂上一层寒霜,冷漠而不失礼貌道:“希望我能帮到将军。”

“我今天下令出击薛万彻、裴行俨率领的北路隋军,相国为何,不,凭什么不准我出城?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最佳的逐一击破的良机,现在三路隋军已结为一体,你是不是故意如此?”

李神符眼神如刀子一般的盯着裴寂,今天他本来要率骑军迎战大隋北路军,不料守城的王君廓死活不开门,也不听他的命令,差点把李神符气得拔刀砍人。

裴寂冷冷道:“很简单,隋军没有携带攻城武器,很明显是在诱我军出城,我不希望将军全军覆灭。”

李神符大怒:“看来相国真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

裴寂道:“我不懂将军这话是何意?”

“我就问你一句,太原军权究竟是你裴寂作主,还是我李神符?你管的也未免太多了吧?”李神符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暴怒的揭开两人稀里糊涂了几个月的关键问题。

裴寂道:“将军,大敌当前,我们应该团结一致,何必计较一点权力……”

“话不能这么说,在你到来之前,太原城军政事务井井有条!可你到了以后,愣是把太原城及周县闹得鸡飞狗跳、怨声载道!你仔细听听,现在百姓是怎么称呼我们唐军的?强盗、土匪……这我也忍了,因为我不想看唐军内讧,但你却擅自颁布军令,那我算什么,大唐的并州总管在你裴相国眼里屁都不是吗?”

李神符厉声道:“你裴寂今天要是敢说大唐官制在你眼中屁都不是,我李神符滚回关中。”

裴寂脸色变了变,这顶帽子他可不戴:“圣旨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令我参与太原防御,难道还有别的解读吗?”

“我草泥娘,你只是参与!”李德良怒吼起来,“是你欺人太甚!是你他—娘—的图谋不轨,有取代河东之心。”

裴寂冷声道:“李神符你血口喷人”

李神符“唰”的一下,拔出了佩剑,指着裴寂:“好,好一个血口喷人!老子军权被你架空以后,你在太原放肆的败坏大唐名声,还欺骗太原百姓说是突厥南下,并以此借口私自募集五万郡兵,还有霍邑守将也被你换成了裴家人,此之种种,就是你谋反的证据。”

此言一出,众所哗然!

裴寂气得满脸涨红:“我今天发八百里加急信给圣上,让圣上决定军权归属,你满意了吧!”

“我也会把你谋反的证据上报圣上!”说到这里,李神符大吼道:“姜宝谊,在圣旨到来前,我五万大军从此自成一营,对于裴寂任何军令都不再听从!杨侗说得半点没错,这破玩意就是靠‘不忠’当上相国的!”

“喏!”一名战将杀气腾腾的应声而去。

李神符接道:“向善志、何潘仁率领三千精锐,日夜严守仓库,谁敢滥用武备,杀无赦。出了事,老子担着。”

向善志、何潘仁轰然就命。

李神符重重哼了一声,转身便大步离去。

常说老实人一般不发脾气,发作起来连自己都怕。

这话摞在李神符身上,半点没错,这暴脾气发作起来,直接将裴寂定义为‘不忠’的叛贼,然后把自己的军队干脆利落的托走了,且不是御外敌,而是防‘内贼’!

裴寂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气势大减。在身份上,他完全奈何不了李神符,但‘证据确凿’的李神符却完全可以拿他开刀。

看着越聚越多的十兵,看着越来越多的将校跟着李神符走,这令他心中大忧,这战争还没开打,军权问题便造成了将相不和,而且他做梦也想不到李神符直接以谋反为名把军队一分为二!

这可如何是好哇?

他一直认为军权之分很清楚,他不会过问军队具体事务,他只是制定策略,然后让李神符执行,这样很合理啊!不然,他来太原做什么?

他根本没想到,他在军事上插手的实在太多了,已经远远超过了‘军师’的权限。比如说,关闭城门之种事情,就应该和李神符协商,但他没有,而是直接就下令关了,这完全就是大大的干涉和不妥。

裴寂看了看目光怪异的将士们,觉得八百里加急也来不及了。更恐怖的将相之争,给太原城上下带来的严重影响。

第108章:沈光建功

并州、西河郡。

位居并州中部,它北接太原郡,南邻临汾郡,在并州十五郡中,只是一个不显眼的贫穷小郡。

西河郡西部的巍巍吕梁山,东部是连绵起伏的太岳山和中条山,郡内九成土地都是分布在高大雄峻山脉间的梯田。汾水则是从重重大山中贯穿南北,成为了沟通并州南北的重要水运通道。

沟通并州南北的唯一一条官道修建在长近百里的河谷之中,这一道峡谷便是极具战略性质的雀鼠谷。

虽然在崇山峻岭中还藏有无数小道、秘道,但是可以行走辎重大车却只有这一条官道,对于所有出行的人来说,这条谷道就是生命线。

雀鼠谷北起西河郡介休县,南至临汾郡北部霍邑县,最宽处有数十里,但最窄之处不过两里左右,近百里长的谷道中分布着几个重要的战略要塞。

一是介休县,它是雀鼠谷北大门,它的重要性不在地形,而是在于它是物质中转站。

第二个是西河与临汾交界的阴地关,它矗立在两座大山夹缝之中,城墙高大坚固,地势十分险要,这里也是整条雀鼠谷道最窄之处。

李渊当初从之所以能顺利通关雀鼠谷,是因为阴地关守将是他的人,所以兵不血刃地过了这一道关隘。

第三个险要之地则是霍邑县,霍邑县位于临汾郡以北,是临汾、上党郡、西河郡、龙泉郡四郡交界之地,战略位置十分重要,霍邑县以北是高壁岭,以东也同样是山脉连绵,介山、霍山、乌岭山三座大山脉延绵千里,将并州南部一隔为二。当初李渊以计弄死宋老生,这才能够胜利的纵兵南下。

整条雀鼠谷的战略地位如此重要,唐军自然会布下重兵防御,分别在介休、阴地关和霍邑各部署了三千军队,由并州总管统一指挥。

霍邑县主将是李仲文,他是西魏八大柱国之一赵国公李弼之孙,真乡郡公李衍之子,同时也是瓦岗李密的堂叔,据有大将之风。

李仲文原本和何潘仁、李仲文、向善志、丘师利等人都是长安西面小股义军,一起抵抗京师留守军队的剿杀,屡挫其锋,逐渐壮大,最后被平阳公主李秀宁在鄠县招降。李渊称帝后,李仲文任太常少卿,之后出任霍邑守将。

现如今,李仲文和并州总管李神符一样被裴寂架空了,两个月前裴寂派一名心腹前来霍邑巡视,态度恶劣不说,还向李仲文索贿,结果索贿不成,便在裴寂面前诬告,说李仲文和宋老生一样,是一个刚愎自用、无才无能的莽汉,裴寂二话不说,立刻把李仲文降为校尉,同时任命裴家子弟裴阳为霍邑守将。

李仲文一连向李神符发出三封申辩信都石沉大海,这便使得李仲文彻底失望,从此不再过问军务,每天只管在城中喝酒。

这天中午,一支由数百匹骡子组成大型商队满载货物自南而来,随行百名骑兵带刀护卫,看得出他们不是小商队,而是有背景深厚的大商队,这在以前的并州商道并不常见。

但是,自从李唐和大隋各占一半上党郡和长平郡后,两军在对峙之余,不约而同的剿灭收编了或许会威胁到自己的百多支大大小小山贼,这没了山匪困扰,并州商队迅速兴起,每天行走在并州商道上的商骡就有上万头之多。

此时霍邑南城十分热闹,数十名守城士兵大声喝骂的维持城门秩序。

这时,有士兵看到了浩浩荡荡而来的大商队,连忙向城头大喊一声,“有大商队!”

守城门士兵顿时兴奋了起来,按照惯例,他们遇到这种大商队的时候,都能赚上百文酒钱,于是有士兵禀报守将裴阳。

与李仲文比起来,霍邑守军更喜欢裴阳,李仲文虽然武艺高强,但他对士兵太严格了,并且严禁士兵勒索往来商人,更不准士兵接受商人贿赂,而霍邑偏偏是商队必经之路,守将断了大家财路,下面的士兵自然不满。

而裴阳恰恰相反,他不仅取消了士兵的日常训练,而且收了下面将领的好处以后,便对中将士们睁只眼闭只眼,任由他们对往来商人肆意敲诈,他吃肉,下面的人喝汤,大家各有所获、皆大欢喜。

不多时,裴阳匆匆赶来,士兵正挨个检查货物。

“是哪家商队?”裴阳高声问道。

一名校尉道:“启禀将军,是凌云商队。”

裴阳不说话了!

凌云商队是新近兴起的一个商行,它的后台是齐王李元吉,曾有守军不长眼睛,向其勒索,李元吉一怒诛灭了五百余人,此事闹得非常大,连李渊都知道了。但因为李元吉冠冕堂皇,理由充足,不仅没有受到处罚,反而被李渊褒奖为‘元吉治军严谨,全军将士当效仿之’。

这时,有士兵禀报:“启禀将军,没有违禁品!”

“放他们进城吧!”

面对凌云商队,裴阳这个裴家子弟也不敢下手,因为索贿本就见不得光,再加上对方来头大,一旦告到李渊那里,最后死的肯定是他裴阳。

士兵依令给商队让路。

就在这时,一名英武青年上前行了一礼,道:“可是裴阳将军?”

裴阳怔了一怔,道:“正是!”

英武青年低声道:“将军守城辛苦,我们也不是不懂规矩!”

话到礼到,一锭黄金塞到了裴阳手中,裴阳掂量一下,大约重十两,这个收获不错,他立刻笑呵呵道:“在外面谋生都不容易啊!”

“多谢将军理解。”

英武青年微微一躬身,电闪之间,一柄小巧匕首抵在了裴阳的背心。

“动一下,老子一刀捅死你”

刺痛使裴阳醒悟过来,他低声道:“兄弟别乱来!”

“乖乖的配合!懂?”

裴阳连声道:“懂懂懂!”

“兄弟们,我和裴阳将军一见如故,抬两箱特产过来。”英武青年大声吆喝。

“喏!”

四名侍卫在守军炎热的目光下,抬了两口箱子走上前去。

“请吧,裴将军!”英武青年揽住裴阳的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裴阳无奈,只得将五人引入城守府,亲兵看到两大口箱子后,又得一笔意外之财后,毫不怀疑的依言退下,把生意场合交给了裴阳。

裴阳叫苦不己,低声道:“你到底是何人?”

英武青年笑嘻嘻的说道:“我叫沈光,曾经有人叫我肉飞仙,现在我是大隋虎贲郎将,效力于秦王殿下麾下。明白?”

裴阳的脸色刹那惨白,心惊胆战问道:“沈将军,你要小人做什么?”

地位刹那颠倒。

“小事,一件小事而已!”沈光戏谑的看着裴阳,道:“等一下呢,裴家飞马商队、郑家春秋商队、卢家新月商队等等大世家商行的商队就不用检查了!辛苦费嘛,当然不会少你的……咱们都一见如故了,一醉方休也很正常,理解?”

“理解!”裴阳当然理解了。

霍邑完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完了。更可怕的是完了后,外面的人还不知道。

“你你,你们要打并州?”好半晌,胆颤心惊的裴阳问道。

“真没文化,亏你还是裴氏子弟呢。”沈光懒懒散散的把那锋芒毕露的匕首玩得团团转,道:“这不叫打,这叫收复!老实说,我也想不到这么容易就收复了霍邑,真要感谢你的贪婪。”

沈光笑呵呵的夸赞!

霍邑县原本是李靖的任务,但李靖觉得自南向北更容易拿下霍邑,于是飞速建议杨侗派人轻取。最后任务就落到了身轻如燕的沈光头上,只不过他也万万没想到这么容易。

但仔细分析下来,也可以理解。

虽说李靖的军队出现在了太原城附近,但是对于并州唐军来说,这并不是稀奇事,因为马邑、雁门本来就处于隋军的掌控之下,而且真正开战的消息还没传到霍邑,长时间的平静生活使这里的民众和守军都生出了居安忘危的思想。正是他们的麻痹大意,导致隋军轻轻松松的拿下了霍邑。

只不过沈光觉得,战果其实还可以继续扩大。了解了霍邑的实际情况后,先把醉成醉猫的李仲文打进大牢,然后令人飞报河内,让杨侗派出更多‘商队’入驻霍邑!

而自己则与裴阳依‘裴寂’之令率领三千大军北上‘支援’太原,至于霍邑守将则由‘裴寂心腹’钱杰担任。

第109章:再下一城

阴地关,距离霍邑不到四十里,位于西河郡和临汾郡的交汇处,城宽只有三里,是雀鼠谷最狭窄之处,也是行走在并州南北的必经之道。

阴地关建于北魏,实际上就是在峡谷两端各修建一座城墙,扼守住峡谷南北,是整个雀鼠谷地势最艰险,战略最重要的关隘。比北方的介休县、南方的霍邑有过之而无不及。

北隋的战略意图目前非常明显,就是由李靖牵制太原唐军,再由沈光自南向北的一路攻占雀鼠谷,从而截断太原城和并州南部的联系,然后以最快速度占领太原城以外的并州全境。

这就是唐军死守太原城计划所存在的巨大漏洞,这个漏洞缺乏大局观,没有将整个并州容纳到坚守太原城的计划之中。

而整个并州的关键是雀鼠谷,隋军只要夺取这条战略要地,太原就会变成一座孤城。

沈光之所以没有对霍邑守军进行大量撤换,任凭他们继续守城,目的就是不让阴地关的守军发现霍邑失守,从而为夺取阴地关创造条件。

“你们真要征伐并州?整个并州?”翌日一早,裴阳被沈光押着北上。他又问了昨天的问题。

沈光呵呵笑道:“我们原以为并州战役会是一场大牺牲的战争,唉!现在看来,实在太简单了。秦王殿下原本担心裴寂的到来会使并州政局有所改变,为此,还准备了许多手段,但是现在看来,文人守城,就是头痛治头、脚痛治脚……居然天真的以为并州之战局限于太原,居然天真的以为我们会自北而南的的去拔除一个个坚城,从而给他步步南撤的机会,真是可笑!”

“就这水平,还相国呢,我们随便一个郎将都当得起。你说,都是姓裴的,这个裴寂怎么就比人家裴矩、裴蕴差得这么多呢?依我看呐,这个裴寂应该叫裴妓!专门陪李渊的妓男!”

说到这里,沈光忽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眉飞色舞的八卦道:“殿下以前说李渊和裴妓是‘闺中密友’,现在来看,这两人果真有一腿。”

沈光此际的表情颇为猥琐,眉毛上下跳动,说得煞有其事。

“何以见得?”随行的牛进达好奇问道。

沈光看了他两眼,以情场圣手的老道经验分析道:“裴妓这水准咋当得起相国啊?若是我们抓了裴妓,你说李渊会不会来他一个怒发冲寇为红颜啊?说起来,我真佩服替裴妓取名字的人,果真有先见之明,裴妓陪李渊,不就是陪客的青楼妓男么?”

“李建成和李世民相差十岁,而这中间,恰恰是李渊和裴妓相识相知的阶段,会不会发生什么故事?”牛进达咧嘴而笑。

沈光凑得更近了些,道:“还是牛老弟醒目哇!肯定是李渊和裴妓相恋了呗,两人相恋十年,李渊嫌弃裴妓年老色衰,然后始乱终弃……可怜一代佳人呐!”

麦孟才嘿嘿笑道:“不过也予以补偿了,不是吗?”

“也对!若不然裴妓咋当得起尚书仆射啊。”

“这样一解释,就顺了。”

“……”

裴阳脸色一黑!

差点吐了,还一代佳人呢

他发现这几个隋军大将太能扯了,一路上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没了的,而且专门八卦李渊和裴妓。

一个个都在添枝加叶,愣是在沈光的创作基础上,把李渊、裴妓的知己情演绎成了一段可歌可泣、美妙浪漫的爱情故事。

“裴老兄,裴妓年轻时是不是特别英俊?”

“这个,相国确实很英俊的!”裴阳也半信半疑了起来。

“哈哈!你看你看!这就对了……”

“……”

阴地关这种兵家必争之地,裴寂派有三千精锐士兵守卫,守将名叫段纶,是大隋已故兵部尚书段文振之子,唐高祖李渊之婿,尚高密公主,也是一名武艺高强的年轻勇将,少年以侠气闻名。

段纶很敬业,和平常一样在城头上巡视,他已经得到急报,隋军准备要和李唐夺太原,作为战略地要,阴地关显得格外重要,段纶也倍加警惕。

但,别忘了。

战报上说的是隋军要夺太原,而不是整个并州!

段纶每天巡视的都是北城。南城方向,依然如故。况且太原还没有开战,所以,段纶也以为阴地关是大后方,他虽然警惕,但还远不到战备状态。

这时得报霍邑守将裴阳奉命增援太原,一看是裴阳为首,段纶也不为难他们,对士兵们道:“放他们入城。”

两千大军浩浩荡荡走进了阴地关,段纶下城问道:“裴将军,霍邑不用守了么?”

“隋军出现在绛郡,河东城守将李神通将军已经派侯君集接手了霍邑的防务。”

段纶惊道:“什么?南边也出现了隋军?”

“正是如此,段将军让城头士兵都下来,我有重要事情宣布!”

尽管这个命令有点不合情理,但段纶被隋军入侵河东郡的消息砸晕,以为裴阳带来什么重要军情,立刻回头令道:“速令城头所有士兵下城。”

城墙上驻守一千名士兵,他们居高临下,对隋军夺取关城会带来巨大的威胁,尽管也裴阳知道士兵撤下关城的后果,但一把锋利的匕首顶着他的后心,他不得不遵照命令来行事。

当全军汇合后,两千名隋军撕下了伪装,他们纷纷抽出横刀劈砍守城兵,唐军顿时惊得一阵大乱。

段纶惊呆了,大怒:“裴阳,你……”

话音未落,便已经被牛进达打翻在地,成了俘虏。

牛进达将之扔给了隋军,大声道:“随我来!”

他一挥战刀从菌道向城头杀去,战刀挥舞,片刻间,又有五六人死在他刀下。

唐军见他凶猛异常,都大喊着四散逃去,牛进达大吼一声,冲上去截住副将,和他战在一处,仅只几刀,就将对方砍死在地。

“给我杀!”

沈光大声下令,彪悍不下牛进达。

隋军一片欢呼,向城墙上杀去,城墙上的唐军士兵绝大部分已经下城,极少数尚未下城的士兵被冲上城头的牛进达、沈光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奔逃,隋军迅速占领了南城墙,这时,跟在后面的三千多名‘商队’抛下‘商品’,正从数里外掩杀而来。

隋军顺势杀向了北城,阴地关被隋军迅速占领,三千守军除了主将段纶被俘,副将和部分守军阵亡外,其余士兵全部投降。

隋军夺取了霍邑县、阴地关两处战略要地之后,意味着隋军已经完全控制了并州最为险要的雀鼠谷,最北面的介休县尽管有驻军,战略地位也十分重要,但它的战略价值是物质中转城,军事方面并没有多大优势。

诸如贾胡堡之类的军堡虽然也占有地利优势,但因为驻兵少,且因为有‘商队’分别进驻,根本承受不住隋军的倾压,稍微抵抗便被压成齑粉,隋军一路北上,沿途唐军军堡纷纷投降。

消息迅速传到介休,驻军立刻飞马向太原求救。

第110章:死亡之旅

霍邑、阴地失守的消息于次日上午传到了太原。与之随同的还有介休县求援信。

这个消息令裴寂和李神符大吃一惊。

军营内。

李神符忧心忡忡地站在地图前,他比裴寂看得更深更透,他已经明白了隋军的战略意图,如果彻底失去雀鼠谷,意味着太原城成为一座孤城。

这时,有士兵在门口禀报,“启禀总管,裴相国来了。”

李神符冷冷一笑:“请他进来吧!”

太原将相失和,不是什么公开的秘密,自从决裂之后,两人几乎是不相往来了。

裴寂大步而来,沉声道:“将军可知雀鼠谷出事了?”

李神符冷冷道:“我不仅知道霍邑、阴地失守,还知道是裴氏子弟裴阳送给隋军的!”

裴寂看出李神符的讽刺与不满,但他有求于人,便忍气道:“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会承担!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还请将军以大局为重。”

李神符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他倒是第一次看到裴寂低声下气,便缓声道:“请说!”

“西河、龙泉、临汾兵力空虚,而上党、长平守军要与对峙隋军作战,分身无术,敌军下一步必将横扫晋南各郡!雀鼠谷易守难攻,若是全线失守,我大原纵有百万精兵也无法救援!到时候,敌人只需以疲兵之计,即可将太原孤城生生耗死,故而,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夺回雀鼠谷,重新打通南北要道。”裴寂倒是和李神符想到一起去了。

李神符苦笑道:“我当然知道雀鼠谷失守的后果,我也认为我们必须保住介休县,同时以此根基,重新夺回雀鼠谷!但你要知道,太原到介休的路,是一段死亡之路,非常非常难走。”

裴寂当然也看出这一点。

楼烦、离石二郡全境失守,太原郡北部、东部、南部也成了大隋的势力范围,李靖的军队一直在太原出没游弋,扮演着牵制太原守军的角色!

只不过裴寂的主要任务是把隋军拖在太原,从而为关中大军争取时间,所以,他才采用了固守待援的被动防御战术,除了加强斥候探查外,一直没有与隋军进行大战,而这也是他极力反对李神符出战的根本原因。可是雀鼠谷的意外失守,使他坚守太原的计划彻底破产。

现如今,他也终于知道隋军根本就没打算在太原城打一场攻坚战,而是采用了蚕食并州全境,最后再来耗死太原的策略。

现在能否改变战局,关键在于能否夺回雀鼠谷。

但正如李神符所言,从太原到介休县至少要走四百多里路,其间丛林密布、山势纵横不说,还要绕过方圆数百里的邬泽,说这一段路是死亡之路,半点没错。因为充当看客的李靖,绝对不让他们从容营救介休。

目前太原城中,能够胜任救援任务的将军只有李神符,但这是吃力不讨好、九死一生的任务,要负全部责任的裴寂哪怕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说。

对此,李神符却有另外看法,他不急不徐的沉声道:“雀鼠谷是自南向北失守的,可见这是另外一支隋军所为,兵力也不会太多!到现在,李靖、李景也许都不知道雀鼠谷之变故。如果我们抢先一步出发,那么,这段路,就会变成隋军的死亡之路。”

裴寂眼睛一亮,道:“将军是打算在这条路上吃掉李靖、李景部?”

“正是如此!”李神符笑道:“这吃掉李靖部,以及救援介休,夺回雀鼠谷的重任,自然非我莫属了。”

裴寂略一思索,也觉得这是危境中的破局战机:“祝将军旗开得胜!”

“太原城交给你了!”

李神符击鼓聚将,下达了救援介休的作战命令。先以三千轻骑为前锋,尔后亲率三万大军驰援介休县。

……

太原西南,文水县郡一条废弃的官道上,一支约有两万人的大军正在官道八里外休息。军队盔甲鲜明、鸦雀无声,显出良好的训练素质,为首大将正是兵部尚书李靖。

李靖心知只要雀鼠谷有动静,裴寂和李神符都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南下救援。在太谷落入在杨善会、苏定方之手的情况下,唐军南下的唯一通道便是文水县!所以早在建议杨侗派奇兵飞夺雀鼠谷时,李靖就已经做好了全歼太原南下援军的准备。

他让恒山郡守李景、薛万彻打着他的旗号,领四万大军继续在太原迷惑唐军,自己亲率三万军队秘密进入离石郡,然后从离石郡潜入太原文水县。

与李神符分析一般,他确实没有和沈光取得联系,但他却一直派斥候盯着太原城。

太原大军一出动,他就已经知道雀鼠谷落入隋军之手了,于是立即统领大军进入选好的埋伏点。

在这之前,他同时吩咐太谷县的杨善会、苏定方做好了吃掉太原祁县的准备,因为文水离祁县不远,这里一旦有变,祁县守军绝对不会不管。

这时,一名骑兵斥候飞奔而至,向李靖抱拳行礼道:“启禀将军,杨太守、苏将军已准备就绪,在祁县南部邬泽以北部署完毕,他们吃掉援军后,会趁机拿下祁县,请李将军尽管放手一战。”

“将军!裴行俨将军的一万骑军业已就绪!”另一名斥候飞马急报。

李靖微微一笑,对薛万彻道:“按照方才的斥候来报,李神符再过一个时辰就会到达,立即进入预伏点,做好迎战准备。”

二人立刻下达了作战命令,正在休息的隋军纷纷起身准备,气氛骤然一紧。

……

正午!

李神符的三万唐军主力已经进入了文水境内,他们距离介休县还有三百里左右,据说李靖已经调兵两万紧急南下,他必须尽快赶到邬泽设伏。因此过城而不入,行军压力异常大,唐军一路上都尽量减少休息时间。

虽然是急行军,但李神符还是谨慎的派了几支斥候队沿途探查,并与先锋军时刻保持联络,以防被敌军伏击。

一般而言,行军斥候只探查沿途十里范围内,也就是官道两边各五里的范围,这样可以保证军队不会进入埋伏圈,至于五里外的敌军不用太过担心,一旦被发现,军队还有应对时间,来得及集结迎战。

就在这时,前方冒起一道狼烟,这意味着斥候发现敌情,李神符大吃一惊,当即举手喝令道:“停止行军,立刻集结!”

官道上列队足有六里的三万唐军开始迅速缩短集结,天空隐隐传来闷雷般的声音,远处尘土遮天蔽日,大地开始颤抖起来。

唐军士兵面面相觑,每个人眼中都露出了恐惧之色,他们都有经验,这是骑兵杀来了。

“将军,是骑兵!”士兵们惊恐地大喊起来。

李神符脸色大变,如果真是骑兵,那境况就糟糕了,这时,十几名斥候骑兵狂奔回来,大喊道:“有一万骑兵杀来了。”

李神符惊得面如土色,颤声大喝道:“后撤,快快后撤!”

他心里清楚,一万骑兵对阵三万步兵,步兵只有被屠杀的命运,北面十余里外正好有一片森林,撤退进森林,或许还能躲过一劫。

唐军都吓得胆寒了,不用主帅催促,纷纷调头向北狂奔,尽管士兵们都已疲惫不堪,但在逃命信念的支持下,唐军还是迸发出了巨大的潜力,争先恐后向北奔逃。

这时,裴行俨统领的一万骑兵已经出现在两里之外,他们兵分两路,沿着官道两侧向疾追,渐渐的,他们已经追上速度较慢的部分唐军,瞬间,最后面唐军坠入死亡地狱,骑兵骑枪疾刺,士兵惨叫着在地上翻滚,唐军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地投降。

李神符率领在前的唐军也不乐观,他们跑不到十里,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支大约两万隋军,排列着严整的三层箭阵,两万把冰冷的手弩对准了他们。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唐军走投无路。

李神符眼睛都红了,他挥舞铁枪怒吼,“杀出重围!冲出去!”

他高举盾牌,一马当先的向两里外的隋军箭阵冲去,唐军跟随着他奔跑,一起怒吼着向拦截的隋军冲锋

李靖冷冷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唐军,为首数千人已经冲进了百步内,后面大部队正向这边汹涌杀来。

“射击!”李靖下达命令。

隋军万箭齐发,弩矢如暴风骤雨般向迎面杀来的唐军射去,强大的箭雨无坚不摧,李神符盾牌被乱箭击得粉碎,他长长惨叫一声,人马被数百支箭射成刺猬一般,成片成片唐军被射倒!

三轮齐射,隋军结成阵势,展开了血腥屠杀,陌刀手所向披靡,利刃狂舞、人头翻飞,躯干四裂,地上尸块累累堆积,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令人惨不忍睹。

这是唐军从没见过的凶猛之军,他们如铁墙般列队前行,暴烈如割草,横扫一切阻挡之敌。

就在这时,裴行俨的一万骑兵俨如狂涛巨浪,从背后杀入了乱团一团的唐军之中。

李靖道:“传我命令,降者免死,顽抗者杀无赦!”

战争变成这等地步,混乱中的唐军斗志崩溃,纷纷跪地投降,数百向南面突围的士兵被骑兵包围,全部被杀死,至此,李神符三万军除了少数人突围成功外,投降者约有两万三千余人,三万精兵全军覆没。

随后,裴行俨率领精骑挥师北上,一口气拿下清源县,而兴建在龙山上的晋阳宫,物资人员早已经被裴寂搬进太原城外,此时已经成为一座空城,隋军兵不血刃的占领之后,以战略极为重要的龙山为基,断了太原城唐军南下之路。

祁县守军闻讯救援,又被苏定方吃了个干净,当他们准备退回城时,发现城头已换‘隋’字大旗,无奈,只得北逃太原。

只此一役,太原城彻底成为了一座孤城。

次日清晨

裴寂就得了李神符与三万援军全军覆没的急报,不久以后,介休守军献城投降的消息送到了他的手里。

裴寂足足枯坐一个时辰,他蓦然发现,并州战役似乎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也才发现,并州战役的关键不是太原城,而是雀鼠谷。

良久,裴寂长叹一声,下达了严守太原城的命令。

雀鼠谷的全线陷落,意味着太原成了一座孤城,就算关中唐军想来救援也不可能了。

出城迎战吗?

那是找死。

裴寂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守太原城,将希望寄托河东郡李神通,希望他破开困局。

第111章:野蛮战术

河东郡,被裴寂寄予厚望的李神通同样陷入困境,他手中原有七万大军,但是在隋军的调动下,先后派出三万大军增援长平、上党、临汾!之后在裴仁基、尧君素在绛郡纵横驰骋时,又分走了他一万大军。

当杨侗亲率四万大军席卷河东全郡,他手中可用之兵不足两万。无奈之下只得迅速弃守河东各县,集结全郡兵力入驻河东城,效仿当初的屈突通,行固守待援之策,但哪怕集结全郡力量,损兵折将的河东城仅有三万五千兵力。

他一面急报关中,请求李渊派大军增援。同时急令潼关守将史万宝,率领潼关、蒲津关驻军火速支援河东郡。

而对于杨侗来说,他必须在李唐援军抵达之前,拿下河东,如果失去河东郡这个战略要地,唐军随时可以向并州文城、绛郡、河内发起反攻,并州将永无宁日,自己必将如同后来的宋朝一样,要花费巨大的代价来防御唐军,这会严重破坏杨侗策划了近一年的天下大计,故而这一仗必须要赢,而且还必须速战速决!

史万宝是隋朝大将军史万岁之弟,他原本是长安豪侠,与李神通共同在鄠县起兵,担任李神通的副职,当他率领二关三万大军赶到河东。

杨侗率领的玄甲军、怒涛军、海啸军、飞羽弓骑也业杀到。决定并州归属的至为关键一战,即将在河东城东南郊拉开序幕。

“殿下,这一仗,交给末将来打!”尉迟恭有些心急,并州几路大军,都立下了不小的功绩,只瞧得他心痒难耐。现如今除了太原城跟河东城,并州已无李唐势力,对于对峙的三万唐军,他是眼馋之极,“就这三万杂碎,哪需要全部上啊?交给末将便是,末将以项上人头担保,保证他们一个也进不了河东城。”

“这我相信。”

杨侗毫不犹豫的道,尉迟恭的骁勇善战是出了名的,而且还具备统帅之才,只要给他足够的兵马,没有道理打输,可杨侗还是拒绝了,笑道:“这一仗不是打赢这么简单,我们不仅要打赢,还要将河东城里的李神通引诱出来。以李神通的持重,只有我亲自出马才能奏效。”

尉迟恭是豁达之人,见杨侗的决定不可更改,便道:“既如此,那殿下就安排吧!甭管哪项任务,包管完成得妥当。”

杨侗道:“仗打到现在份上了,太原已经是瓮中之鳖,不足为虑,能否一战定并州,归根到底还是前方的河东城。但是它实在太硬了,我们又不能硬取!所以城外这一仗,我们要打得格外的艰难。只有让李神通看到胜利的希望,他才会孤注一掷的杀出来。你的主要任务,是给我吃掉城中援军,不能让他退回城里。次要任务是借机拿下河东城。”

尉迟恭眼前一亮,登时大悟,兴高采烈地退下去了。

接着,杨侗又让水天姬带着飞羽弓骑配合尉迟恭

如此一来,能够与史万宝于郊外作战的军队只剩下人数一万五的玄甲军和怒涛军了。

想想统帅十几万大军的李靖的奢侈。再想想自己的拮据,杨侗心中就有十几万匹“草泥马”。

他从河内总计带来七万大军。但是先给裴仁基一半兵力去收复绛郡,现在又一分兵,可用之力变得有些拮据了起来。

当前的局势,必须吃掉史万宝为首三万援军,以及从河东城出来的李神通,同时还不能让他们退入河东城,从而为尉迟恭争取到打下河东城的时间!更要命的是还要假打……

如果让唐军进入河东城,那便意味着唐军防守兵力与自己对等。这攻城方本就吃亏,兵力再来对等,更别提胜利了。等裴仁基调过头来,关中唐军也到了。

这一战直接关系到杨侗的未来,胜负尤为重要。

“殿下,根据前方传来的消息,史万宝的三万援兵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此战至关重要,我们应该怎么打,还请殿下示下。”亲自负责打探消息的秦琼匆匆赶来。

“确切来说,还有一个时辰。”杨侗笑着说道,对于敌军的了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史万宝、李神通都已经得知并州全线失守的消息,我在昨天还放出了假消息,说李靖十万大军将于明天抵达,所以,他们也急于打败我们,然后入城坚守,而这里离河东城不足五里,战局的变化尽在河东城眼中,只要战事陷入僵持,李神通就会出兵。这五里距离足够敬德打穿城中援军,顺势杀入河东城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休息,什么都不用做,等史万宝上门来就好了。”

秦琼先是错愕,随即大悟,作揖道:“殿下高明,原来一切都在殿下掌控之中!”

“传令下去,在河东城守军未出之前,先假打一段时间。”

“喏!”

传信兵立即下达作战命令。

隋军的斥候一直不断的给杨侗传递史万宝援军的消息,对于他们的行军速度了如指掌。

直到史万宝离他们还有五里的时候,杨侗等到了唐军全军减速的消息。

这消息传到,杨侗没有片刻犹豫,将三万五千大军分作三路:尉迟恭率领海啸军为北路军,秦琼率领怒涛军为南路军;玄甲军为中军,飞羽弓骑为后军,以便随时脱离战场。

任务下达,三万五千大军齐动,一口气来到了史万军的唐军阵前。

两支军队已摆开阵势,旌旗招展,矛戟如林,史万宝目光注视着两里外的近三万五千隋军,眼中流露出忧虑之色,对方竟然有三万五千人,其中骑兵两万以上,这是他统军以来的最严峻的一次考验。

史万宝看了看河东城城头,城内还有三万五千唐军,可惜这三万五千唐军不能出来参战,一旦他们出城参战,很可能会导致城池陷落。

虽说李神通说会伺机而动,但史万宝心中却没有一点把握,因为在同等兵力的情况下,在旷野作战中,在骑兵上有着强大的优势隋军,不可能会处于下风的。

此时正值晌午,日照当头。

这是雨后的第一个晴天,太阳格外明亮,在地平线的另一端杨侗早已得到唐军的消息,他们选在一次宽阔原野列阵,意图将他们兵多的特性发挥到极致。三万五千大军列成方阵,明晃晃的长枪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生辉,气势恢宏。

杨侗看着严阵以待的唐援兵,没有给予对方太多布置时间,也没有说什么战术打法,只是在万众之中高呼道:“将士们…跟我杀过去…”

这话音方落,他已经领着玄甲军从正面冲杀过去,就如莽夫一般无脑。

阻击战就在他如此出乎意料又急切中拉开了序幕。

杨侗的前部分为两拨,一拨是他亲自率领的两千骑兵,跟在后面的是罗士信为首的三千骑兵,接着的飞羽弓骑同样一会为二,前面由随军将军张镇周统领,后面是水天姬!

面对杨侗的突杀,唐军军阵的中后方发生了变动,数千弓手移动到了近前,他们麻利的弯弓射箭,在杨侗冲入一箭之地的时候,松开了弓弦……

密密麻麻的箭羽如乌云一般向着杨侗方向压顶而来,密集强劲。

对于弓袭,杨侗早有应对之法,将披风挂着裂天槊上,猛力转动,偌大的披风在他狂舞之下,将丈余之内的箭矢通通抵挡在外。不但保护了自己,身旁的兵卒亦在保护之内。不过他这一手,保护的兵卒终究是在少数。

斗篷范围之外的将士,依旧受到箭羽的扫射。

好在玄甲军早有准备,都是人马披甲,在敌人的第一波箭雨中损失并不多。

玄甲军素质在这一刻一览无遗,中箭兵卒并没有减缓速度,而是一手高抬手臂牵着缰绳,以护腕护着面门,习惯性的将武器含在口中,伸手将箭羽扯断,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减缓速度。没有中箭的将士更是冲的更欢:因为大家知道这一波箭羽没有射到自己是幸运,下一波也许就没这运气了。而闪避箭羽的最佳方法不是逃,而是近身!因此个个毫不畏缩、奋勇争先。

面对隋军不要命的冲刺,唐军第二波箭羽来不及射出,杨侗就已经先一步对上他们的枪阵。

枪阵,对全速突击的骑兵威胁极大!

杨侗在逼近百步的时候,便已独自跃纵而出。

离弦箭爆发力非常恐怖,百步距离眨眼即到,杨侗向前猛力一撩,系在裂天槊的斗篷卷住了挡在他马前的十几柄长枪,马槊一挑,十数柄长枪脱手而出,往天上冲去。

少了枪尖阻拦,杨侗没有片刻犹豫的切入敌阵,他没有如同以往那样强行撕裂一道口子,而是在正前方左突右杀,将枪阵搅得一塌糊涂。

紧随他冲刺的骑兵见枪阵已不足给他们造成威胁,倍受鼓舞,加快了冲刺的力度,几下呼吸的功夫,狠狠地楔入枪阵之中。

弱小!

这是唐军给杨侗的感觉。

唐军真的很弱吗?

完全不然!

杨侗没有战术的野蛮战术,恰好是最高明的战术……

直接让唐军战力下降……

第112章:活捉杨侗

(第四更正常到位!!)

唐军从潼关支援河东,一路长途跋涉,极为疲累。杨侗又传出虚假消息,诱惑他们加快行军,增加援兵体力上的消耗。而随军却在原地休息,以逸待劳。

隋军养精蓄锐,一直将战力维护巅峰之境,此消彼长。隋军战斗力和战斗意志,不可避免随着体力的消耗而消耗。假若让唐军多半天时间休息,兵将得到充分休息,将会是另一个局面。

但很明显,以杨侗对战局战机的把握,他是绝对不会放弃这到手优势的,得知唐军意图休整,便毫不犹豫以野蛮攻势展开了强攻。

唐军军阵确实宏伟,杨侗却知道这是一个假象。唐兵素质哪里再好也是人,再强的兵士体力也有限。他们现在不过是绷着一根筋,凭着一口气撑着,只要他们打断了那根筋,这伙援兵必败。

杨侗这近乎野蛮的打法,实际上深合兵法之旨。

远道而来的疲乏之旅与养精蓄锐之师胶着在一起,胜负显而易见。

只是杨侗第一波冲刺就已经让隋军占据了优势。

杨侗三军主帅,又是冀州的领袖、魁首,难得有上阵机会,此刻再度冲杀在战场前线,那种久违的杀伐感觉涌上心头,就如猛虎出笼。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杀!”杨侗高呼一声,手中裂天槊盘旋飞舞,咆哮着纵马向前!银白色的裂天槊如若死神镰刀,击碎数层人潮,将二丈间距的敌人通通斩杀,形成了一个地域真空,在绝对领域之内,凡进入者,必定一击毙命!

“哈哈!殿下发威了,兄弟们跟着碾死唐的杂碎!”罗士信为人足够机警,一直以来都能够配合杨侗的打法。

杨侗固然骁勇,但在万军之中,匹夫之勇所起到的作用其实很少,但若有强兵配合着将杨侗打出来成果扩大,将会撼动全局。

玄甲军本来就是隋军第一强军,人人有校尉之勇,此时见到杨侗神威大展,击破了多层人潮,在敌军内部纵横驰骋,顿时都毫不犹豫的将杨侗开辟的开口杀去。更何况堂堂秦王都如何不顾性命,个个都是倍受鼓舞。

有了将士们的支持,杨侗率领着玄甲军层层突进,直接将唐兵打的节节败退。

史万宝站在一处较高的丘陵向战场俯视,将不乐观的形势尽收眼底。原先他还觉得就算在体力会逊色对方,但也可以所战事拖入僵持阶段,从而给城内的李神通发生致命一致机会。

但是这一交锋,史万宝才发现隋军战力高得离谱,尤其是如同煞星一般的杨侗,只是单枪匹马就将他的枪阵搅乱,轻而易举就撕裂摧残了他至关重要的阵型。

此时他面如止水,看不出丝毫变化,但心中着急不已。

才一接触,自己已经落入下风,一旦消耗下去,兵卒体力存在的问题立马体现,双方的差距将会越拉越大,最终让隋军击溃。被隋军击溃的后果,绝非他能够承受起。

他率领的三万大军,是近期内能够支援河东的唯一军队。他若是败了,短期内是不可能再有援兵支援辽东了。

更关键是,这一仗就在河东城三万五千多名守军的眼皮底下打,如果败了,守军的士气立即为隋所夺,人心惶惶三万多守军,如何是挟大胜之势而来的十几万隋军的对手?

河东城一旦失守,并州全境沦陷!唐军以后想要夺回来,谈何容易。

反之,若是保住这个东进的桥头堡,隋军将时时刻刻处于李唐的威胁之中,到时候,不得不分大军坐镇文城、绛郡,以及沦陷的河东各县。

可是实力上的差距,史万宝真想不应对策略。

但是随着战事的进展,他发现唐军居然顶住了隋军的如潮攻势,原因不是唐军变强,而是隋军北路军始终没有使尽全力。

稍微一思索,史万宝立即明白北路隋军的主要任务是防备河东城内的守军。

史万宝看得出隋军的顾虑,站得更高的李神通当然更看得更为清楚。

城外的战事一开始,李神通便死死的盯着战场,时刻等待着战局的变化,这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点留情。

当他发现北路隋军不敢尽力的时候,即已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于是迅速的权衡了起来。

出城?不出城?

这两个选择!

让李神通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倒八字型。

此时此刻,李神通与其说是关注战事,倒不如说是在进行做一个极为艰难的选择。

随时时间的流逝,战场上的激战已经进入白热化,激战一个多时辰后,双方皆已死伤数千人。

战场上尘土飞扬,黄尘弥漫天空,遮蔽阳光,使天日无色,鼓声、喊杀声声震四野。战争之惨烈使每个士兵都俨如在地狱断崖前挣扎,士兵的体力就成为了决定胜负的关键,而体力就在于平时的训练。

尽管双方都是精锐之师,但是近两个时辰的鏖战还是使每个士兵都变得筋疲力尽,都处于一种体力崩溃的边缘,战争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也在这个时候,一直引而不发的北路隋军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这也使得城外隋军变得芨芨可危。

李神通心急如焚,艰难的选择让他早已汗流浃背。

可是,当他目光掠过攻势渐弱的中路隋军,以及撤换下来的那名银甲大将时,目光一阵狂热。

那是北隋之首——杨侗!

只要把杨侗生擒亦或击毙——

隋军立即崩溃。

北隋将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就算杨侑继承兄长基业,在短时间内也挽救不了纷乱的北隋。到时候,只要关中大军速度足够快,不仅能够迅速收复并州,甚至还能一举夺下冀州。

一念及此,李神通眼中却流露出浓厚的杀意,心中也顿时有了取舍决断:杨侗这个对手非常厉害,即有身为统帅的冷静头脑与足够的判断力,又不缺乏舍身忘死的勇气,这种人最是可怕。对他和大唐王朝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只有将他杀了。才能将这个坏事变为好事。

“杨侗活着,待他崛起,必成大唐祸害!”

“隋军全线突击,若再犹豫,史万宝必死。仅凭三万五千士气萎靡的守军,根本不是十几万隋军对手。”

“隋军已无余力可虑!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

几个念头,令李神通不再犹豫,一字一顿道:“全军出击!”

河东城南门轰然开启,早已等候多时的三万五千守军,在李神通亲自率领下,杀出城去,直扑北路隋军。

第113章:怒放的玫瑰

烈日高悬,西斜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了激战正酣的河东城南郊。只听高昂号角、战鼓声不绝于耳,刺鼻的血腥气息弥漫在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之上。

敌我两军,足足打了一个时辰左右,双方兵力相当,战事僵持不下。

但随着河东守军的全线出击,战争出现了变化。

“杀!!”

李神通手持长枪高声怒吼,三万五千名唐军立即凶残的扑向了战场。

“终于出来了!”

负责统筹全局的房玄龄同样紧张无比,如今见到李神通按捺不住,甚至连城门都不关,心知最艰难也最关键的战事终于到来了,等对方彻底脱离了城门,立刻下达北路军、后军出击的命令。

“呜—呜—呜!”

隋军传来了激昂的号角声,

嘹亮的号角声吹过原野上疾风,一直凝立不动的水天姬一声令下,五千弓骑迅速脱离战场,发挥了弓骑的机动优势,直扑李神通大军后方。

顿时羽箭如蝗,带着凌厉的呼啸声,从背后向唐军倾泄,刹那之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在水天姬出动的同时,张镇周也下达了全新的命令,弓骑迅速取出手弩,漫天箭雨顿时向唐军呼啸而去。

借此喘息机会,尉迟恭率领假打半天的海啸军以排山倒海之势杀向了李神通大军。

“大隋万岁!”

骁勇善战的尉迟恭端平马槊,大声高呼!

“大隋万岁!”

一声又一声的呼喊接连响起。

伴随着这战号。

海啸军如一道钢铁洪流,与唐军狠狠地撞到了一块。

没有一丝花哨,更没有丝毫战术可言。

只有血与肉的硬拼!

狭路相逢勇者胜!

尉迟恭的马槊已经不知道击杀了多少个唐军了,打到后面,甚至马槊都掉落了,他拔出钢鞭左劈右砸、势不可挡。

“杀杀杀!”

挡我者死!

海啸军如若海啸,在尉迟恭的带领下以睥睨之势楔入了唐军。

每个人心中的战争狂热又像火焰一样在他们的血液中燃烧,跟随主将打穿唐军,冲向正在夺城激战中的南城门。

尉迟恭的马槊早就丢失在混战中,甚至钢鞭都砸的全是血肉。

他在冲锋中,夺了不知多少长矛,可长矛不如马槊,每冲杀几次就会断裂。接着,又夺!

此时,他的铠甲被殷红鲜血染透,如下雨一般滑落,可他浑然不顾。

那悍不畏死的气势,让唐军心惊胆战,虽说唐军也是精锐,但经历的战事实在少之又少,而海啸军本就是天下最精锐的骁果军,又跟着杨侗常年战斗,在他们面前,精锐的唐军实在太弱小了。

杨侗、秦琼、罗士信、张镇周也带领大军,死死的咬住了史万宝所部唐军。

惊人的战力,令早已疲倦的唐军魂飞魄散。

身在中军的李神通大骇,做梦也想不到战争打到现在,隋军居然还有如此强悍的战力。

这时候,他也发现了隋军夺城的企图,又见城门处形势危急,便大吼一声,“后军跟我迎战!”

然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随着李神通这一声令下,如同潮水般前冲的唐军为之大乱,水天姬的弓骑几乎不用瞄准,箭箭不会落空,肆意的收割着唐军的生命。

但李神通已经管不了这些了,他率领骑兵追向隋军,挥舞着大刀,直取尉迟恭!

“找死!”

尉迟恭目光冷厉,战马疾驰,钢鞭如闪电般向敌将大刀劈去,这一鞭没有任何花式,却快得无以伦比,巨大的力量直接把李神通的大刀击飞了出去,交错之际,他最擅长的空手夺白刃手法,直接将李神通生擒活捉。

将之打晕后,平放于战马之上,不管不顾的杀向了河东城!片刻,城头上响彻了欢呼声,数十杆大隋赤旗迎风飘扬。

河东城易帜使隋军军队士气高昂,也使唐军士气低落,史万宝在隋军猛然暴走之际,已经猜到会有这一刻,可当它真的到来时,他却感到无尽的绝望。

“上战刀!”唐军士气即将崩溃的时刻,水天姬率领游而不击的五千飞羽弓骑正式投向了战场。

这五千骑,堪称是一支生力军,自始至终都没有与唐军正面博弈过,此时刀光如雪,不到一刻时间,就摧毁了数千准备援助城池的唐军,也掐断了唐军最后反扑的希望。

三千海啸军步兵入城控制城门,将尉迟恭为首的本部骑兵从城中换了出来,尉迟恭在城上便已发现唐军最薄弱的地方,那就是后军。

“武妃娘娘,跟我一起杀!”

会师之际,尉迟恭向水天姬发出邀请。

两军汇合,近万骑兵如海啸迅猛杀至,从东北方向杀向了史万宝所在的后军。骑兵的杀入俨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唐军后军率先崩溃。史万宝在乱军之中,被水天姬一箭猎杀!

史万宝尚未摔倒在地,一阵大风吹起,代表他的残破帅旗,覆盖在了他的尸体上。

是水天姬!

第二箭,射断了帅旗的绳索,出神入化的箭术,令人惊叹。

她收回弓,重新取出她那长达一米的战刀,率军杀向了陷入重重包围的杨侗为首的玄甲军、怒涛军。

刀锋沾满了血迹,配合风华绝代的容颜,仿佛盛开在血海中玫瑰花。

“我的武妃娘娘,厉害!”

终于,夫妻二人胜利会师。

杨侗并没有时间欣赏水天姬这朵铿锵玫瑰,打了一个照面,便已擦身而过。

“杀!”

水天姬一双柔情似水的美眸,瞬间变成冰冷如刀,精神抖擞的在万军之中纵横驰骋。

杀敌之快、之多、之狠!连客串保镖的尉迟恭都惊到了。

随着史万宝的阵亡,胜负结果已经揭晓。

唐军溃退浪潮席卷全军,士兵们互相践踏,或丢盔弃甲、四散奔逃……或跪地投降求饶。

河东郡大局已定!

并州全境大局已定!

至于沦落成孤城的太原城,有李靖、李景和诸多大将,在兵力上,大隋又占有绝对优势,哪怕裴寂有天纵之才,也无法挽救人心惶惶的太原城!收复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第114章:性格决定命运

隋军发动的这一次并州战役,与往常一样分散且低调,早在一个月前已经部署完毕,当邺城还在热热闹闹选拔‘三馆一阁’学士的时候,并州战役已经悄然启动。

如果把并州战役比喻成一盘棋,那么,夺取雀鼠谷无疑是这盘棋至关重要的一步,一盘棋固然不会两三步内走完,但夺取雀鼠谷就如同擒下一条大龙,大势已成,整个棋局就顺畅了。

李靖的任务是夺取太原以外,雀鼠谷以南的兵力空虚的西河、龙泉、临汾三郡

河东郡、绛郡、文城则由杨侗负责指挥,其中又由裴仁基负责绛郡、文城;长平郡和上党郡的唐军则由薛万均、薛万淑、王辩等人负责牵制。

而另外关键的一个棋眼,无疑便是唯一血战的河东郡河东城战役。

这一战,隋军斩敌高达三万,俘敌三万八千余人,并夺取了并州南部最重要的战略城池河东城,而河东城守将李神通被生擒活捉,关中援军主将史万宝死在水天姬之手。

唐军在河东一战的惨败!使整个并州战役尘埃落定。

河东城之战后,与隋军对峙的文城、龙泉、长平、上党唐军纷纷献关献城投降,乖乖接受时长五年的劳动改造!

现如今,除了裴寂坚守的太原这一座孤城外,并州全境尽归北隋,而时间,只用一半个月。

李唐长平郡守长平王李叔良、上党郡守新兴王李德良被麾下将士生擒献给隋军,淮安郡王李神通于河东城下被生擒,襄邑郡王李神符战死于太原郡,再加上被沈光生擒的驸马段纶,李家宗室、外戚可谓是损失不小

平阳公主李秀宁为首的关中唐军才刚离开长安,并州战役已将结束。

最后,她驻守潼关,防御北隋军。

并州战役落幕了!

但带来的影响才刚开始,短短半个月后,杨侗夺并州,一统黄河以东、以北的消息迅速传遍天下,一时间群雄皆惊、四海沸腾,杨侗的声望瞬间登上了顶峰。

距离河东不太遥远的长安大兴宫、太极殿,响起了一阵愤怒的咆哮声:

“无能、窝囊,个个都是废物!”

雄伟高大,气势磅礴大殿高台之上,一袭华丽龙袍,气势威严无比的李渊重重的将一份奏件从高台上扔下,可怕的杀意扩散了开来。

距并州失守不到几天时间,西征薛举的主帅李世民再传噩耗而归,在浅水原交战中,唐八位总管先后大败,大将军慕容罗睺、李安远、刘弘基等人惨遭俘虏,出征的十万大军死亡十分之六七,是役结束,薛举占领高墌,收集唐兵的死尸堆成京观,以示雄威。

关中人心惶惶,全境震动!

“圣上息怒,虽然事发突然,但好在晋王应对及时,将薛举遏制在大散关以西,关中依旧稳如泰山。”刘文静面带无奈的连忙站出来劝道。

“胡说八道,薛举只不过拥兵四万,竟然让我十万大军损失惨重,多员大将被生擒,你竟然还跟朕说关中稳如泰山?稳从何来?”李渊的眼中带着浓浓的怒火。

“退朝!”

李渊一挥衣袖,怒火冲天的奔向了甘露殿!

……

东宫!

太子李建成正与长孙无忌低声商议着目前的局势。

自从李世民休妻再娶、暗杀前妻,小妹失踪以后的长孙无忌、长孙顺德、高士廉等人已经彻底倒向了李建成。

长孙顺德骁勇善战、高士廉才德并茂被李建成依为膀臂,但他最看重的还是足智多谋的长孙无忌。

“无忌,你怎么看当前大势?”李建成问道。

“殿下!薛举内外皆行霸道,持不可久,不足为惧。关键是北隋啊!杨侗治内以王、征外以霸,又有平定外族之巨大声望,麾下杨恭仁、杨师道、房玄龄、魏征、孔颖达皆为治世贤才,李靖、李景、邓暠、杨善会、裴仁基、韦云起等人乃是文武兼备的帅才,青年武将更是多不胜数,当然了,最可怕的还是他本人。如今冀州、并州已经连成一片,大势已成呐!”

“并州战役爆发突然,事先没有任何征兆,而且速战速决,从始至终只用二十五天就占领了除了太原城外的整个并州!”李建成说到这里,苦笑道:“这是众所认同的原因,但我并不这么认为。你觉得呢?”

“任人唯亲、急功近利。”长孙无忌一语道破天机。

“无忌说得半点没错!”

李建成负手望着窗外,良久,他长叹一声:“父皇让李氏宗族掌管军权之举,在并州战役中表现得淋漓尽致!神符叔父在太原阵亡,神通叔父在河东兵败,都是失败在他们对时局的判断上!如果神符叔能重用李仲文,霍邑绝不轻易失守。至于神通叔,是他的天性导致河东兵败。”

长孙无忌不解道:“殿下此话怎讲?”

李建成道:“神通叔非常小心眼,任何宝贵一点的东西要放在身边才安心,稍微远一点都坐立不安、寝食不安,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他这次部署军队也是一样,在并州大变的情况下,他应该派一部重兵夺回霍邑,当时的隋军其实并不多,只须两万人就能成功,但他是怎么做的?他居然把重兵全部囤积在河东郡,等各地出大事了,才像贪财的小老百姓一样,一点一点的把兵力挤出去,这回好了,被人家杨侗一点一点的吃个干净!等杨侗兵临城下,士兵不如别人多、战力弱于对方、士气更加不行,再加上指挥应变能力也不行……他不失败才叫没天理。”

“噗!”

长孙无忌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喷笑。

李建成也是笑了起来,接着又说道:“再说神符叔父,能力方面非常出众,但他太老实了,老实得没一点脾气,跟得道高僧没什么区别!老老实实的看着裴寂这个不通军事的老家伙把军权夺走,等到拼命了,又被裴寂骗了出去,结果一战阵亡!父皇重用叔良、叔良两位叔父,结果不仅兵权被夺,连自己也被手下献给了杨侗!重用二弟,结果惨败薛举之手,重用孝恭,结果无功而返……父皇若不改掉任人唯亲这毛病,我们大唐迟早会毁在这上面。”

“至于急功近利就不说了,如果听我的话,集中全力去打梁师都,关内道早就落入我大唐之手,那时候,我军完全可以东渡黄河,以最快的速度支援离石孟门关、龙泉永和关、文城吉昌关,若有援军,杨侗根本打不下整个并州!正因为我军多方作战,急切之间无兵可派,导致并州全线失守,哪怕在急切之间凑出两万骑兵,河东城也不会失守啊。”说到这里,李建成十分心痛、肉疼。

长孙无忌默然,皇室家务不是他能过问的,虽然赞同李建成之说,却无法表态支持,过了一会儿,才沉声道:“殿下觉得太原还能救吗?”

“绝对不可能!死守太原城没有半点意义,我们根本没有夺回并州的实力!”

李建成先是果断的下了定义,然后道:“杨侗独占天下四分之一人口,只要他想,随随便便就可以组建三四十万大军!而我们没有天时、地利,军队士气萎靡,哪怕集中全国之力也打不过他,而薛举、梁师都、朱粲等人被我们得罪了个遍,如果他们趁虚而入,我们怎么挡?到时候并州没有得到半寸土地,关中便已丢得干干净净了。”

“殿下言之有理!但殿下觉得如何才能撤出大原军?”

“无忌有何高见?”

“赎!”

“赎?”

“对!”长孙无忌点头道:“太原尚有军士数万人,赎回之后,于国增加几万力量,于殿下而言,便会增加几万的忠诚之士。”

“不仅要赎回太原军,宗室外戚、裴寂的裴氏、太原王氏都要赎!就算圣上不同意,亦或赎不回来,也要让满朝文武知道殿下提过,坚持过。”

李建成默然。

自从李世民迎娶独孤明秀以后,李世民独孤氏、窦氏、韦氏等关陇世家的支持下,一直不安分,用意何在?一目了然。

而他李建成除了一个太子之名,只有太原王氏这一层关系,但王氏的影响力在太原,哪怕有人在关中任职,那也仅是文官!如果他主张赎回太原军,那么,必将获得这支孤军的效忠。同时宗室、外戚、裴氏、王氏也将会成为他的臂助。

不等李建成开口,有侍卫禀报道:“太子殿下,圣上宣召殿下速往甘露殿议事!”

第115章:和谈

甘露殿!

此时此刻,与其说怒火万丈,不如说是恐惧万端。

并州尽失,只剩下龙兴之地太原,但一个孤城,落入杨侗之手是迟早之事。这本就让李渊心头颤栗!

谁知薛举又在西部闹了这么一出,如今薛举的西秦军士气高涨,分兵两路杀向驻扎在襄武县的两万唐军,李世民独木难支,被迫向关中撤退,西秦军一鼓作气,收复前些日子失守的陇西郡、金城郡和天水郡,向大震关发动了攻势。

而进攻梁师都的柴绍、进攻上洛郡朱粲的李孝恭也无功而返,

东南西北四面的不顺使李渊焦头烂额、形容憔悴,时常于梦中惊醒。

想当初!

入关时踌躇志满!

当时,关陇权贵都在全力支持他,各大家族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仅独孤氏和窦氏就各献粮三百万石、钱三千万吊,使李渊府库丰盈,兵精粮足。

当时的他在关中的兵力高达二十万之众,其中关陇子弟便占了一大半,加上并州军队,他的大军已近四十万,势力强大、声势浩大。

登基之后,更是意气风发!

浑然不听二子及众臣反对,狂妄的三面进军!

哪想到,转眼之间……

一切如太子所言,危机接踵而至,一个又一个惨败的消息令他气都喘不过来。

到这个时候,李渊终于从天下第一势力的迷梦中醒了过来,他李渊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别人也不是任他宰割的羊羔,但现在醒得似乎迟了一点。

现如今,薛举被遏止于大散关之外,关中暂时无碍。

关键的是并州,那是他的根本啊。

并州!

如何收复?

怎么收复?

打得过吗?

能收复吗?

与杨侗硬硬又是什么结果?

……

并州失守带来的一系列问题,让李渊食宿不宁、坐卧不安。

最后,所有问题归结于打还是不打这两个选择。

打还是不打,其实已经在朝会上议过两次了,但朝中分为主和、主战两派,争吵得非常激烈。

这一次,李渊只打算与李建成、刘文静商议!

因为两人在大殿上,一直沉默不言。

李渊见到李建匆匆而来,不待他行礼,便开口道:“皇儿,坐吧!”

李建成谦恭如往常的行礼,然后又向刘文静行了一礼,这才就坐,接着旗帜鲜明的直言:“父皇,儿臣反对反攻!”

“军事方面,我军失去了天时、地利。人和也不占优势,因为我们占领并州全境的时日太短,从来没有认真治理过,而杨侗重百姓之名早已深入人心,他一旦执行冀州政策,我们没有半点希望。”

“没半点希望?”李渊皱眉道。

“至少目前是这样!”李建成道:“父皇,认为我们要正对现实!因为我们的军队在人数上并不占有优势,精兵也已损失惨重,哪怕正面对决也不是北隋之手。如果我们倾国之力与之交战,薛举、梁师都等人来攻,我们怎么办?父皇觉得我们承受得了这个后果吗?”

甘露殿鸦雀无声!

李建成说的是铁的事实,只不过以前大家都拐弯抹角,不敢直说,如今李建成却开诚布公地说了出来。

沉默半晌,李渊开口问道:“那皇儿认为太原如何解决?”

“与杨侗和谈,我们让出太原!军队通过离石郡孟门关,走水路南下到冯翊。”

“圣上,臣赞成太子殿下的方案!”

刘文静躬身行一礼道:“圣上,太子殿下之言虽然让人无法接受,但我们如今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收复得了并州,当务之急是撤回太原军!只要军队在我们就有机会!刚才臣就不能因小失大,更不能为了不切实际幻想,赌上整个关中。”

“刘公言之有理!”李建成接着说道:“大唐兵力来源严重失衡,如果太原军尽丧!后果不堪设想。”

刘文静暗道一声:漂亮。

果然不出二人所料,

当李渊一听李建成之言,心头登时毛骨悚然一片。

他是不想弃放并州,更不想放弃太原这个龙兴之地,但他更在意他的皇权!正如李建成所言,如今唐军主力全是关中子弟兵,而这些人,差不多都是源自各大世家门阀的子弟、家奴!若是关陇世家在反了自己,那是随时的事儿。

“如果他们占了太原,却不肯放过太原军,那又该如何?”

李建成知道李渊心动了,连忙道:“我们军队从容而退,北隋不费一兵一卒拿到太原!这是两全其美之事,儿臣觉得杨侗会同意的!”

李渊问道:“理由是什么?”

李建成侃侃而谈道:“如今杨侗的领土扩大了一倍,但防御的力量也涨了一倍,于他而言,关内梁师都,黄河以南的南隋、瓦岗、王薄、窦建德、宇文化及等人都是他的敌人!因此,他也迫切希望结束这一场战役,重新布防,太原城久拖下去,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旁边的刘文静接道:“圣上!臣以为可以派遣使臣前往邺城一谈。”

“何人可以为使?”

“裴矩!”

当初宇文化及发动江都之变,裴矩也被抓个正着,但因为他当初向杨广提出以江南寡妇、少女许配骁果军将士为妻,众多骁果军将校认为他在功,这才幸免一难。宇文化及立秦王杨浩为帝,任命裴矩为即侍中,但是宇文化及北上与瓦岗军作战时,他策反了许多江都官吏和将士,辗转逃到了长安,李渊赞其忠贞,授为殿中侍御史、封安邑县公!

李渊道:“裴矩?他行吗?”

李建成道:“裴矩的能力不容置疑,而且如今闻喜裴氏全被杨侗打入天牢,裴寂又是他的族弟,他一定会尽力促成和解。”

“与此同时,要不惜一切代价赎回宗室与大唐文武家眷,此事传将出去,父皇仁慈、仁义之名,必将传遍全境!否则会寒了将士们之心。”

李渊道:“好!就按皇儿说的去办吧!册封裴矩为礼部尚书,主和谈事宜,至于怎么谈,皇儿与他商定。”

第116章:全力西进

甘露殿内。

定下了议和的基调以后,李渊向一边默不作声的刘文静询问:“肇仁,还有补充的吗?”

刘文静思考了很多天,心中有一点想法,“微臣认为,并州固然失守了,但也全非坏事。”

李渊奇道:“此话怎讲?”

刘文静道:“圣上从太原起事,到入主关中,我军经历大战少之又少,以前我们不知道军中所存在的问题。但是在并州战役中,却全部暴露出来了,只要解决了这些问题,对于我军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蜕变!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次惨败是好事,能够有助我军夯实根基。”

李渊和李建成的眼睛同时一亮,刘文静果然目光独到,别人从并州战役看到的是灾难,他却看出是好事。

“肇仁,接着说。”

“首先分析败因,然后对症下药,这次失败之因其实在兵强将弱、主将轻敌、主将缺乏大局目光。”

李渊登时沉吟不语,李神符已经阵亡,他不想把过错都推到忠诚战死的族弟身上,因为这里涉及到用人不当的问题,那最后的过错就是他李渊了

“神符能力稍弱,但肇仁应该看到北隋军武备、战力,都是我们难以应对的。这个问题不能回避。”

刘文静道:“北隋军的确厉害,但就算厉害,也不应该败得这么惨。”

李渊长叹一声:“我明白肇仁的意思了,如果神符放开胆量往南打,即使最后败了,也不至于全军覆没,我只考虑神符善守,不善攻,这是我的责任,和神符无关。”

刘文静道:“从战报上看,其实神符将军做得非常好!治内,民心安定,人心向唐;治军,上下同心;任用李仲文守霍邑、段纶守阴地关也没错!从他的人事任命,以及种种成绩上看,圣上任用李神符将军是非常英明的决定。”

李渊的神色顿时好看了起来,如此一说,没他责任了。

一旁的李建成道:“对于神符叔父,理应褒奖。”

“应当如此。”李渊和颜悦色的向刘文静道:“还有呢?”

刘文静道:“责任全在裴寂,圣上没有发现吗?”

李渊愕然:“为何?”

刘文静道:“裴寂到了太原以后,以圣命为由,架空了李神符将军,将一切合理军政、民政全部推翻,并擅自广征民夫,修缮所谓的防御线,从而闹得全郡百姓怨声载道,百姓将我大唐斥为暴唐!反之,视北隋如同再生父母,北隋军所到之处,百姓夹道欢呼,自发自愿的为北隋军收集情报!”

“军事上,裴寂犯了三大错误,一、以行骗手段,征五万青壮入伍;谣言一破,军心士气一落千丈,全军上下动荡不安;二、北隋军尚未合围之际,李神符将军本打算吃下一路北隋军,但因为裴寂专权逾权,他连城都出不去,最后眼睁睁的错过了致胜战机;三、裴寂任用贪婪的亲信取代李仲文,从而让北隋军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霍邑、阴地关,乃至整个雀鼠谷这战略要地。李神符将军明知太原到介休的四五百里路是一条死亡之路,但因为雀鼠谷太过重要,不得不冒险营救,最后兵败身亡!”

李渊脸色又有点不好看了,刘文静说的这些一点都没有冤枉裴寂,但裴寂是谁派去的?是他李渊;

裴寂是怎么夺兵权的?是他李渊故意模糊了圣旨,让裴寂与李神符相互肘制。这也没错,因为权衡之道向来是帝王之学。

“肇仁,现在不是讨论是谁的责任,眼前困局才是我们要想的。”李渊的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满,刘文静执着追究责任,令李渊心中不悦,他召刘文静来,不是要他追究责任。

刘文静极有谋略,一直是李渊的军师,但他狂生意气重,只想就事论事,从失败中找方法,却没有意识到李渊不想承担责任,李渊已经提醒他此事到此为止,这件事和主将无关、和他李渊无关,也不是唐军无能,只怪隋军太狡猾。

可刘文静却认为不是,这使得李渊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李建成见势不妙,连忙道:“刘公,我以为关中兵力不足,理应集重兵专打一路,你以为打谁合适?”

刘文静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惹来李渊的不满,铺垫道:“我们之前要对付薛举、要对付李轨、要对付朱粲,还要南下取巴蜀……致使兵力捉肘见襟,最后,知道杨侗发动并州战役的时候,居然无精兵可用。如果当初还有一万骑兵给史万宝,河东城一战的结果就是杨侗死于城下。”

李渊脸色更黑。

李建成心中苦笑,这回,刘文静是真的惹下麻烦了。

刘文静又说道:“专打一路的话,我认为薛举合适。”

李渊见他终于不再追究兵败责任,脸色稍微和缓了一点,强笑道:“为何不是梁师都?”

“梁师都失去了突厥的支持,已经不堪一击!我们什么时候都可以,他的存在,避免我们与杨侗的地盘有太多接触!可以帮我们分担一些压力,等到军队彻底强大起来,一战可定。”

“薛举是我们的大敌,浅水原一战过后,已经彻底撕开伪和的面具,虽说他胜了,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此时正是一举击溃的大好时机,绝对不能让他缓过气了。薛举之后我们又有李轨,而李轨占据的河西地区,乃是天然的养马之地,只要我们夺了下来养马,就可以组建大量的骑兵。”

“而我始终认为杨侗是我大唐的最强之敌,他不仅拥有辽东马场,还有臣服于的两个突厥可汗提供,他的战马源源不断!如果我们没有与之相应的骑兵,很难打败他。圣上以为如何?”

李渊点头道:“这我同意。”

刘文静接道:“李轨和薛举有怨,而我又听说河西大旱,我们不妨先与李轨接触,达成以粮换马的协议,然后再鼓动他从背后给薛举一击,这样我们不仅能够减轻正面对决薛举的压力,还能借此战事消耗李轨的实力,为以后夺取西河提供便利。”

“好,此事就让礼部接洽,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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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喜讯传来

“册封裴仁基为河东郡守、尧君素为郡丞、率领五万大军坐镇河东郡;麦孟才为文城检校郡守,统兵一万;薛万述为龙泉郡守,统兵一万;钱杰为离检校郡守,统兵一万;王琮为楼烦郡守,统兵一万;高君雅为马邑郡守,统兵二万……王威为太原郡守,统兵二万……杨善会迁河内郡守,统兵三万;王辩迁汲郡郡守,统兵二万……!

“并州绛郡、长平、临汾、上党、西河、雁门五个内郡郡守从冀州通守选拔,并州全境通守、郡丞从冀州县令、县丞选拔!全境县令由冀州各县主薄担任,各级佐官从预备官员选拔。”

“冀州空缺郡守由通守担任!郡丞升为通守,郡丞由从各县令选拔!县份空缺官员,由剩下正式官员依官阶上升一级,不足者,从预备官员选用……”

“到并州履职官员就职以后,立刻执行民团训练政策,立刻统计全境人口、土地,以冀州政策进行重新分配,并执行‘摊丁入亩’税制!但有不从者,驱逐出境,反抗者,杀无赦。”

一声杀无赦!

充满了睥睨气势,令人生寒。

随着河东城战役的结束,并州战事已经结束,太行两侧、黄河北岸的北方大地,终于在杨侗手中完成了一统。

杨侗在河东城颁布了一系列人事任命后,率领补充完毕的嫡系五军,以及剩余军队押解着李神通、李叔良、李德良、段纶等重要俘虏返回邺城。

从贼的闻喜裴氏,一干重犯尽数斩首,余者男女老少全部送给了黄河对岸的杨倓,至于累百世积蓄的家资财产、名人字画、奇珍古玩自然是落到了杨侗之手。

裴氏能不能再次复兴,一切只看天意。

目前的南隋内斗非常厉害,杨倓与郑王王世充的关系十分紧张,而裴氏又是杨倓的坚定支持者,若是王世充决胜而出,估计下场好不到哪儿去,以那杀人狂魔的作风,不屠尽裴氏才是稀奇了,不过,这一切都跟杨侗无关了。

在那滚滚东流的黄河之边,沿着黄河东进的杨侗,望着波涛汹涌的黄河之水,一股豪情壮志涌上心头。

“夫君,要吟诗一首么?”并骑而行的水天姬脆声笑问。

“好啊!”杨侗大笑。

水天姬、房玄龄、秦琼、罗士信、尉迟恭、沈光、张镇周、王辩、薛万淑等人表示期待。

“黄河之水长又长,还真tn的黄又黄…长又长,黄又黄,你到底有多狂?看得老子想骂娘。”

一首‘黄诗’

让众人呆滞片刻!

接着是轰然大笑。

“禀报殿下!”这时,一队信使策马奔来。

“说!”诗兴正浓的杨侗一挥手,气势慷慨。

“李尚书急报!”斥候将一封急报奉上。

杨侗拆开一看,却是李靖攻克太原的捷报。

“好,好一个李药师,把太原城也打下来了!并州战役圆满结束!并州彻底收复。”

对着黄河,杨侗纵声大吼:“太原收复,大隋威武!”

“太原收复,大隋威武!”

短暂的沉默后,众将军,以及近处的将士同声欢呼。

“太原收复,大隋威武!”

“太原收复,大隋威武!”

一声声,由全军相互传递,最终,汇集成一阵惊天动地的狂吼。

并州第一重城太原,称得上是一战而定。

虽说太原沦陷在李唐之手,但城中依然有一千多名王威、高君雅旧部,他们受命潜伏于太原城中,为收复太原作准备。

三天前,李靖、李景集重兵于太原城东、城北!这些忠于大隋的将士趁机夺下了防守力量最为薄弱的城南。

守军内讧,裴行俨、苏定方率轻骑杀入城中。

太原城南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半个多时辰后,薛万彻率领两万骑兵赶到,给予顽抗唐军以重创,这才真正的拿下了太原城。

这一战,打了半天一夜,太原城中死于战乱的士兵百姓多达四万六千多人,城中大火烧掉了太原半个城池。

而这些损失,则是由忠于李唐的太原王氏、温氏等士族领袖造成的。

对于这些人顽抗者,杨侗当然不能让他们好过。

信使道:“殿下!尚书大人需要您回信。”

“好!”杨侗见他非常年轻,瘦得像个竹竿一样,真不知李靖打哪找来的“奇才”,而随行的将士一个个也是一脸一身的泥浆,于是对左右吩咐道:“给这些兄弟干粮清水,换上战马……”

“多谢殿下!”信使们激动道谢。

杨侗见房玄龄已经下马准备笔墨纸砚,迅速给了李靖一道命令:把裴寂等贼首,以及李渊的妹妹、妹夫、外甥押来邺城,其他负隅顽抗的太原王氏、太原温氏士族,全部杀无赦。

写完之后,拿出随身携带的传国玉玺砰的盖了上去。

传国玉玺这玩意,现在都成了他的私人印章。

看着诏令上的内容,房玄龄嘴角一抽,想不到刚拿下太原,杨侗就有对太原王氏和诸多士族下辣手了,这太原王氏可是五姓七宗之一呢,并州最大的士族。

然而,杨侗却没半点顾忌的意思。

士族最大的武器是多不胜数的治理地方郡县级的人才,而寒士由于散布各地,比之集中到一起的各大士族,的确不显眼,但大隋有几千万普通老百姓,在这庞大的人口基数之下,十万个郡县之才总会有的。

有这级别才华的寒士,杨侗现在多的是,邺城里养了大把大把的,所以,一切以家族为重的士族支不支持,对杨侗来说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太原大战中。

太原王氏、太原温氏等与李家关系密切的士族、世家门阀抵抗很坚决,导致太原城被烧了一半,军民死了四万多人。虽说承军伤亡不多,可杨侗依然很恼恨这些破玩意。

他本来就要秋后算帐,现在理由更充分了。

其实这所谓的五姓七宗,在强权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就好比北魏时的崔浩,既是元老重臣,又是崔氏家主,又与其他五姓联姻,可谓是高贵到了极点,但皇帝说杀就杀,还夷他九族。其他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在杨侗看来,五姓七宗就跟五岳剑派是一个鸟样,在生死之间,个个都会选择自保,一旦杨侗干掉了太原王氏,治下各郡谁敢替他们说话?至于其他地方的人说就说呗,反正又不会死。

所以说,只要朝廷有取代五姓七宗为首的士族的法子,他们就拿朝廷没有半点办法。

“殿下,太原王氏是数百年的老字号,发展到如今支系众多,真要追究下来,并州王姓估计全死绝。臣建议殿下只追究抗拒的人,其它人要么驱逐出境,要么打散开来,发配到边疆各郡,接受三十年级别的劳动改造,修长城、修路都行。”房玄龄建议道。

“除了李渊的妹妹、妹夫、外甥、外甥女,其他恶徒全部斩首示众!各家子弟打散流放至襄平、双辽、白檀、旅顺四郡为官奴,修路一辈子,除了衣服一切都被剥夺充公,不得回中原,三代以内不许为官、为兵,三代以后给予官籍,恢复自由身份。至于女的,让李靖许配给未婚将士!来他个集体婚礼……”

这是对太原王氏、太原温氏等并州士族最重的惩罚,有意让并州的士族看看杨侗对他们的厌恶!下一步,将是地方官吏对并州世家、士族土地上的没收!到那时候,他们不想走杨侗也会逼他们走。

一句话,老子就是不欢迎你们这些吃里爬外的东西。

重新写好回信,大家继续沿河东进。

第118章:整顿官制

匆匆数天,杨侗的凯旋之师终于抵达了邺城。

在邺城城南。

唐王杨侑、左仆射杨恭仁、民部侍郎杨师道、刑部侍郎魏征、学部侍郎孔颖达、工部侍郎姜行本、商部侍郎凌敬、御部侍郎刘政会,以及文武大员尽皆在列。

杨侗一眼看去,一座恢弘大气、气势磅礴的巨大城池立刻浮现在了眼前,光城门就是涿郡的数位之多,好像是一颗巨大的龙首一般,时刻吞噬天地之间的灵气、龙气、王者之气。

“恭贺王兄凯旋归来。”杨侑立即上前行礼。

“臣等拜见殿下,恭贺殿下凯旋归来。”邺城文武也是立刻弯腰施礼。

“都不必多礼!”杨侗大手一挥,柔和的声音带着一股威严。路过杨侑身边的时候,在他的惊呼声中,将之提到了马背上。

众人苦笑。

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喜迎王者之势,就这样没了。

当杨侗缓缓入城之后,只见宽阔笔直的街道两旁,百姓夹道欢呼,杨侗一边朝百姓挥手示意,一边向身边的杨恭仁道:“以后没必要搞这种无谓无聊无用的面子工程,扰民不说,还容易发生踩踏事故。”

杨恭仁非常欣慰的笑道:“殿下,这不是臣等刻意安排的,是百姓们自己来的!邺城九成百姓都是背井离乡,来自四面八方流民、灾民,若不是殿下细心安顿,他们绝大多数都会死在战乱之中,感激、尊敬之心,发处肺腑,非常的纯粹!”

“这是百姓自发对殿下的尊敬!”魏征感叹道,自杨广登基开始,天下大战连连,具体死了多少人,根本没法计算,百姓都渴求过上太平的日子。而杨侗的各种制度,都是处处为生活在最底层的老百姓着想,得到百姓拥戴理所当然。

杨侗道:“能有今天的基业,其实是大家的功劳!是地方官吏的功劳,更是每一名将士的功劳!同时,也是辛辛苦苦、重建家园的百姓们的功劳。只不过我是带头人,所以百姓把功劳、感激、尊敬、忠诚都给了我而已……”

“多谢殿下褒奖……”

众文武感激至深。他们确实有功劳,但如果没有杨侗这个伯乐,如果不是杨侗知人胜用,他们又哪有出人头地、建功立业的机会?

绵延的军队缓行!

终于抵达了神武宫。

望着正前方巍峨雄壮、气势磅礴的宫殿群落,杨侗的心情极度的愉悦!

当初从涿郡南下,是在晚上到的邺城,稍稍休息,又连晚去了河内,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有大白天目睹这个新城市,新宫殿。

神武宫占地面积两万亩,有大小宫殿七十多座,屋舍、花园、亭台、假山、湖泊、更是多如繁星,论及规模,仅次于长安大兴宫、洛阳紫微宫的皇家宫殿!

规模宏伟、气势雄浑,又不乏精雕细琢之处!

而时间仅仅一年多。

这也难怪姜行本说同门之中,唯有宇文温继承了宇文恺的城市建设之才华,从这仓促修建而成的神武宫即可看出他天才般的设计。

在正殿——朝天殿举办盛大的庆功宴后!

杨侗来不及去见几位至亲,即与杨恭仁等人商议官制的问题。

三省六部制初创于隋朝,主要掌管朝廷政令和政策的制定、审核与贯彻执行,完善于唐朝,此后一直到清末!影响深远,意义重大。

三省指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六部指尚书省下属的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每部各辖四司,共为二十四司。

尚书省六部,目前已经演变成九部,增加了学部、商部、御部。

三省之间现在的分工是:中书省制定政策,草拟诏敕;门下省审核复奏;尚书省九部颁发执行。如果中书省所拟诏敕有失当之处,门下省有权予以封驳,要求重拟。对于各部门呈上的重要奏章,必须通过尚书省交门下省审议,门下省认可后,方准送中书省呈交皇帝批阅;如认为有不妥之处,可驳回修改。

由于杨侗的问题,三省九部体制现在已经十分完备,各个部门职责明确,部门之间相互配合,又相互牵制;各种职官分工细密,职守分明。地方官制也已经完善,属于日常事务性质的九寺,以及少府、将作、都水、军器四监都已任务分明!

中泱级别的各大部门和地方官员已经接近于最完善的明朝官制,所以都无须改动。

只不过杨侗毕竟没有称帝,所以中书省、门下省,以及九寺并没有设立罢了。

现在要解决的主要是官员品级、爵位、文散官、武散官以及军队问题。

官员品级方面,照搬唐朝,依正、从、上、下分为九品三十级。一品、二品、三品设正从两级,四品到九品设正从上下,比如说,四品,依高低分为正四品上、正四品下、从四品上、从四品下……

爵位恢复杨坚时期的正一品亲王,从一品嗣王、郡王、国公,正二品郡公,从二品公,从三品侯,正四品伯,正五品上子,从五品上男。

女性方面的爵位则是为

正一品公主、妃、王妃、王太妃、国夫人

从一品:郡主

正二品: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郡夫人

从二品:县主、郡夫人

正三品:婕妤、良娣

正四品:美人、郡君、良媛

从四品:郡君

正五品:才人、县君、承徽

从五品:乡君

正六品:宝林

正七品:御女、昭训

正八品:采女、奉仪

三十级文散官则是在杨广的‘九大夫’制的基础上稍作变化,光禄大夫(从一品)、前、后光禄大夫(正、从二品)、金紫光禄大夫(正三品)、银青光禄大夫(从三品)、前后左右正议大夫(正四品上、正四品下、从四品上、从四品下)、前后左右通议大夫(对应五品四阶)、前后左右朝请大夫(对应六品四阶)、前后左右朝散大夫(对应七品四阶)。在八品、九品四阶上,则分别设立前后左右朝议朗、前后左右宣直郎。

三十级武散官分别是正一品大元帅,从一品元帅,正从二品的次帅、少帅,正从三品的辅国大将军、卫国大将军!接下来的就更简单了,四品四阶分别前后左右四大将军,五品四阶为四镇将军、六品四阶四定将军、七品四阶四平将军、八品四阶四征将军,九品四阶则为上校、少校、上尉、少尉。

至于大隋兵制也不科学合理

单纯从府兵上说,千人府、二百人团、一百人旅、五十人队、十人火的确是够了,但是这一套并不适合作战部队,主要问题是规模过小,不利于统帅进行统一指挥,在突发战争中,由于从属问题,不利于随机应变,导致错过战机,被敌人一一歼灭。

故而,对于作战部队,杨侗设立了万人军、五千人师、千人卫、三百人团、百人旅、五十人队、十人火七级。其中军的主将为三等将军,分别大将军、上将军和将军;师设正副三将,正将为虎贲将军、副将为左右虎牙将军;卫也是正副三人,正将为鹰扬郎将,副为左右郎将,团为校尉、旅为旅帅、队为队正、火为火长。

另外——各郡有维稳郡兵,县有民团,尽归兵部管辖,主管将领称为都尉、副将称为校尉,关系清晰明了。

军级最高长官之上又有天策上将军一人,统帅各军,这一职位当然是杨侗本人。

目前军级大将军、上将军、将军全部空缺。

李靖、李景、裴仁基、杨善会、杨元弘、高君雅、高雅贤、韦云起、邓暠、王辩、贾务本、王威、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苏定方、尉迟恭、薛万述、薛万淑、薛万均、薛万彻、薛万备、周绍范、沈光、钱杰、麦孟才、麦仲才、张镇周……等文武兼备的智将、武将都从师级虎贲郎将起步。

不过诸多虎贲郎将的军职虽然一样,资历、功劳却不同,像李景来这种老将,他的资历肯定远高其他人,资历的区别由武散官来体现,散官品阶高低示资历。

功劳不同则由爵位来体现,比如说李景资历虽高,但是为杨侗所立的功劳却远不如最初追随他的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和李靖,也不如文官里的杨恭仁、杨师道、孔颖达,所以这八人现在已是第一批县子。

当然,李景有杨广册封的从一品滑国公,这个杨侗肯定会承认!只不过其他人的爵位可以升到国公,而李景已经到顶了,他的功劳积累到一定时候还是滑国公,但这是杨侗所封的滑国公,和杨广版本的截然不同。同样道理,裴仁基、杨善会、杨元弘、韦云起、邓暠、张镇周等老一辈的文武散官,杨侗也都一一认账。

只不过他们现在的优势,无非是在俸禄上体现罢了,但杨侗对于‘从龙之臣’一向大方,私下里赏赐的钱财珍宝并不少,所缺的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

在名这一方面,可谓是委屈一众老伙计了,但杨侗也没办法,因为他要体现北隋官制的高品质。像李渊那样随随便便就甩出近百个国公的壮举,不仅没意义,还会导致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问题出现,最终,极有可能造成悲惨的发生。

杨侗麾下文武都是豁达之人,并不在意这些虚名,再说了,现在全天下都是反王,有的是晋升的机会!杨广册封的职位是萎靡的过去,他们更在意未来的辉煌,杨侗‘小小’的册封,品阶虽低,但含金量高,是精神的起点、是辉煌的未来!

“殿下,我们的地盘大了一倍,三省九部、九寺四监是不是都应该完善起来了?老实说,微臣压力挺大的。”

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杨恭仁提出了意见。

杨侗沉吟道:“诸位以为呢?”

杨恭仁、杨师道、魏征、孔颖达、姜行本、刘政会、凌敬精神陡然一振,之前,杨侗一直不愿设立名目繁多的部门,主要是设了也白搭,除了空耗国库,没啥用。

但是,大家认为杨侗虽不称帝,北隋却是一个事实上说的独立王朝,该有的必须有。

此时,难得听到杨侗松口,众人连声附和。

杨恭仁又说道:“战争年代,讲究效率,若是有了门下省和中书省,事事需要走程度,很容易误时…微臣以为暂时不用设立。不过尚书省应该加强起来了!”

杨侗道:“现在六部,已经发展到了九部,杨仆射认为如何分职?”

杨恭仁道:“尚书省九部,设左中右三个仆射职位,各统三部。而九部之中,有忙碌的吏部、兵部、民部,有清闲的礼部、御部,也有职能单一的商部、学部!故而,臣建议忙按照闲搭配的原则,分派给三仆射。”

杨侗点头道:“合情合理,以后左仆射掌管吏部、礼部、御部;中仆射掌管民部、工部、商部;右仆射掌管兵部、刑部、学部;仆射以下,左右侍郎为次官、左中右丞各一…都事六人、主事六人、吏部考功六人…诸司设左右郎中各一,左右员外郎一人…左仆射不变,各部侍郎升为尚书,调韦云起为礼部尚书…”

“来恒为吏部右侍郎”

“张万岁为太仆寺卿,掌牧马、畜牧政令。”

“宇文温为将作监,将作大匠!”

“其他主职暂且空着,等有了合适人选,再一一设立起来。先把令史、书令史、掌固之类毛毛小官招募了再说!”

听到毛毛小官之说,众人无不大汗!

无题

今日是邺城不平凡的一天,新城开放不久,秦王杨侗即以泰山压顶之势击溃李唐,收复并州全境……两大喜事接踵而来,二喜相衬,让迷信的古人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好兆头,对未来,人人是充满了信心。

今夜不设禁的邺城非常热闹,仿佛过年一般。街道上行人面带笑容,偶尔会有邻里凑到一起乘凉,谈天说地唠家常。

但总的来说,聊天内容都绕不开隋军大捷,以及对自身过去的回忆、现在的满足、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总而言之,这一天的邺城活力四射,洋溢着蓬勃的朝气。

美好、欢乐的气氛随着夜风吹到了神武宫后苑。

一重御苑!

卫凤舞、水天姬、长孙无垢姐妹仨聚在一起聊天,聆听老二水天姬话说河东郡战事!

水天姬口才极好,逗得老大、老三不时娇笑。

小舞和心思转变的无垢十分想念自己的丈夫,可她们也知道庆功大宴不是一时半会结束的。

小舞心知丈夫每次出征回来,都会在大宴结束后,再家人一起吃家宴,早早就命人备下好酒好菜,只等丈夫晚间来。

谁知三人在四口之家的霞晖宫等到半夜也不见杨侗人影,小舞心中便有些疑惑,找来贴身宫女初月询问:“殿下呢?醉了吗?”

初月刚好从朝天殿打听回来,了解一此情况,如实答道:“殿下和文武大臣,正在朝天殿旁边的朝阳殿议事……”

“这样啊……”小舞想了想,又问道:“可知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初月摇头道:“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殿下和诸位大臣很高兴…殿下与大臣们议事,从不允许下人接近的。”

小舞理解的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吩咐御厨再做一些饭菜,与桌上的一并送过去!多做一些肉食,将军们都喜欢这个。”

“喏!”



半夜!

朝阳殿灯火通明,

商定好北隋一系列官制以后,杨侗与诸多文武就当前时局交换了意见,武将主开拓、文臣主治理。

武将认为并州战役太过轻松,军队受损不大,应当拿下黄河以西的关内道的梁师都,或是南下中原、青州。

文臣认为并州刚入手,人心尚未归附,而且新政触犯众多大中小世家的利益,这些人固然敢怒不敢言,但若有敌对分子策反,必将蜂涌而起,当务之急是如同以前那般,夺一地治一地稳一地!过度开拓的结果一定会走李渊的老路。另外,若是太过强势,容易让各路诸侯群起而攻之,以当前实力,北隋不足以对。

综合了个中优劣,杨侗选择了稳!

“武皇帝有文帝遗留下来如此财富,却因为过度透支民力,使天下大乱!前车之鉴后世之师啊!今我立足冀州不足两年,虽说是人心归附,但根基并未稳固,战乱的创伤尤在,而并州就不必说了,这是新的地盘,强行推广各种制度,难免会引来小规模暴乱,必须要有军队坐镇。等一年半载之后,并州老百姓就会适应、认同了我们的政策,那时候即使有人不安分,也拉不起大规模的军队,有所破坏也不不出一郡。如果我们连连动兵,只会勾起人们不堪回首的记忆,于国不利、于民不利!”

“休养生息是一两年内的主题!文官竭尽全力发展民生、整顿吏治、广积钱粮!武将精读兵书、培养武官、苦练精兵、严格军纪。打仗嘛,还怕没机会?只要我们手中有雄兵,随时都可以用泰山压顶之势将各路反王荡平。”

“遵命!”众文武轰然应是。

杨侗目注张镇周,道:“一直以来,我就打算组建一支水上雄师,但从我立足冀州以来,几乎没有停止过战争,分身无术;最关键是缺乏没有一人,能够指挥水军作战……张将军先后在周法尚、来护儿、陈棱这三位水上雄帅效力过,也多次单独率领水师作战过!从现在开始,张将军便是水军主将,负责水军的组建、募兵、训练、指挥!从江都开来的战船全部给你训练水军。”

张镇周此时的名气不大,但在史上的唐朝却大放异彩。在李唐平定萧铣、攻取辅公祏诸多战役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且张镇周在为人处世上也值得称道。因立有大功,张镇周被李渊任命为舒州大都督,舒州是的故乡,亲朋好友遍布城乡。

张镇周返州之日,脱去官服,然后命人置办上好的酒菜,在故居招待亲朋旧友,开怀叙旧十日,然后将自己战功获得的财物全数分发给亲朋好友,并说道:“我们现在是朋友,明天我张镇周是大唐在舒州的官员,若亲朋故友犯法,我将行使官员的使命,对谁都不徇私。”就如他掷地有声的话,上任后严格遵守法令治理舒州。关心广大百姓疾苦而从不偏袒亲族、不营私、不循情。在他的治理下,战后的舒州秩序很快安定,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此事还记载在《龙文鞭影》这本儿童启蒙书籍中,成为教育后世的榜样。

“多谢殿下厚爱!臣决不负殿下重托。”张镇周得杨侗如此看中,很激动的作揖行礼。

“水军军港设于渤海郡,工部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建造出来,在军港附近兴建一坐大大的造船坊,广征善于造船的能工巧匠,进行战船的打造。同时‘天工院’竭尽全力的设计更大、更稳、更快、更安全的新式战船。”

给工部下达了任务,杨侗又向民部侍郎杨师道交待道:“钱、人、物,优先考虑水军。”

“喏!”

姜行本、杨师道起身应命。

张镇周见杨侗如此重视水军,激动之余,同时也深感自己责任重大,拱手道:“殿下,臣要几个人,请殿下恩准。”

“请说!”杨侗笑着。

张镇周道:“周法尚将军次子周绍祖,来护儿将军五子来弘、六子来整!”

杨侗大声道:“准了!”

来护儿共有十二个儿子,在江都之变,与父亲来护儿同时牺牲的就有八人!哪怕是曾经参与过杨玄感叛乱的来渊,也战死在江都东城郊。老五来弘、老六来整、老十一来恒、老幺来济与张镇周负责接应和护送萧后,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来氏一门,终不负隋,尽显忠贞气节!

第120章:葫芦娃兄弟

梦寐以求的水军终有良将负责组建,对于水军主将张镇周的要求,杨侗有求必应、一律批准,让九部大开绿灯。

告一段落后,有宫娥列队将秦王妃卫凤舞准备的夜宵送来。

小舞想得周全,不仅分量充足,荤素搭配,样样都色香味俱全。众人也都从紧张的工作状态中脱离出来,连魏征和孔颖达也偶尔说几句俏皮话,开开古圣人的一些玩笑,众人又是一番笑谈。

膳后,杨恭仁、杨师道等官员又接着汇报了一些情况,一直谈到天色将明,这才各自返回自己的新府邸。

杨侗也累得不行了。

走向霞晖宫的路上直打飘,与三位苦苦等候的娇妻打了声招呼,就直躺床上去了。天姬、无垢识趣的各回各屋,把照顾夫君的工作交给了年纪最小、地位最高的王妃娘娘。

杨侗那憔悴、颓废样,让小舞心疼得不得了,赶紧命人抬上早已备好的浴桶。

杨侗钻进了不知配了什么特殊材料呈现着绿颜色的汤水里。滚烫的热水刺激着皮肤,热腾腾的蒸汽将整个人都包裹起来,竟然一扫身上疲乏。

小舞把宫女指使出去,只穿一抹极短的丝质小裤,一抹极窄的月色胸巾之外,几近一丝不挂,少女一道道春山曲线,都充满和谐美,如一朵纯美的水莲花!

小舞见到自己的夫君惊艳的眼神,心中得意欢喜:“想什么呢?”

杨侗由衷赞道:“真美。”

小舞噗哧一笑:“可不能让你看啦,你的眼睛好像要吃人样子,使人害怕……”

说罢,仍得意的哧哧笑着!对于情窦初开的美好少女来说,又有什么比爱人的赞美更让她欢喜呢?

她站在浴桶外边打散杨侗早已擀毡一样的头,她取出一块棕色的物体在水里沾了一下,像个贴心的小丫头,在夫君头上轻轻的搓洗起来。

杨侗只觉得头上的东西凉凉滑滑的,又带淡淡香味,跟清爽型洗发水极为相像,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卫凤舞笑道:“皂角,好像是玫瑰花汁液与特殊皂角制成的,极为难得。不仅可以洗涤身上的污垢,并且可使人恢复精神。”

杨侗想问是什么“特殊皂角”,可是卫凤舞的小手已经在上身胸膛、肩膀一摸,只觉得舒服得要命,再加上带着香味的呼吸扑鼻而来,使他不禁闭上眼睛,安心的享受妻子的温柔。

“你这人哩,怎么老这么拼呀?累坏了身子怎么办……”小舞嗔怪的看他一眼,然后接着心疼的怨道:“朝政总是处理不完的…晚一天又怎样?”

杨侗好笑的偏头看她,笑道:“嘿…你想你的丈夫当昏君啊?像陈后主那样?带几个媳妇坐井观天?”

小舞听见这话,气得掐了他一下,又心疼的揉了揉,嘟着嘴,不悦道:“当然不是啦,就是不要把自己累坏了……你看看你,又瘦了…”

“没那么夸张了,这一回其实挺轻松的。”

“净哄我开心。天姬都说了,河东城一战多危险呢。”

“你就听她吹牛吧你。”沉默了一会儿,杨侗笑问:“小舞,想不想当皇后”

谁知小舞秀眉一挑,一撇小嘴道:“不想,一点都不想。”

杨侗看她憨态可掬,不由笑道:“那你想当什么?”

小舞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撒娇道:“夫君呀,要不你也让我当个将军吧。”

杨侗笑道:“如果没有什么突发事件,一年内不会有战争,你在家里当将军好了。”

小舞听到此话,登即面溢春花,见他语声中带着几丝疲累,不禁爱怜横溢:“我还要当我家夫君的小丫头。”

杨侗听她温柔软语,不禁柔肠百结,起身将她抱入浴桶,小舞惊呼一声,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脸上却有着羞喜之意,那一抹绯红动人心魄。

夫妻两人泡了一会儿,杨侗温柔小意的替小舞清洗,直把小舞感动得一塌糊涂。

“干嘛对我这么好呀?”

小舞渐渐褪去了小丫头的青涩,增添了青春少女风姿,两只美眸宛如一泓秋水,里面的柔情几乎快要满溢出来。

杨侗柔声道:“你是我亲爱的宝贝啊!伴我度过最彷徨的日子,如果不是有你!当初瓦岗大军压境的时候,我就逃跑了你知道吗?有你,我才有了奋斗的动力,也才有了今天的基业,”

夫君的情话,如同春雷撞击着小舞的芳心。嘴角含着幸福的淡淡微笑,她没有说话,但目中神色,却像说了千言万语……

清洗完毕!

小舞一头秀发乌云般铺散在枕头上,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微微支了起来,勇敢的抬头迎上杨侗的视线。喃喃叫道:“夫君……”

声音虽然低,但杨侗却听得出,这个女孩,那全心全意的爱恋……。

“小舞,我们要个孩子吧。”

刹那间,小舞连耳朵也红得如同玛瑙一般。

……

夜过去了……

良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早朝的官员等了很久,但秦王殿下始终没有出现;大家都是议论纷纷。

秦王一向勤政。

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过。

左仆射大人焦急派宫女询问。

初月姑娘转述了秦王殿下霸道的话:老子今天没空,你们自己玩去。

消息传回,大家虽然纳闷,但毕竟有说法了,三三两两散回各部官邸。

寝宫中。

秦王殿下舒坦的躺着,一脸舒爽、得意

“想不想一次胎生七个?”

“嗯!”小舞都不知道夫君说什么,只是麻木猫咪一般的声音传出。

“嘿嘿,再来。”

良久,良久。

“小舞…嗯哼?”

“我们有七个葫芦娃了。”小舞呢喃一声,调换一个舒服的姿势,呼呼大睡。

“葫芦娃?”杨侗一头黑线。

小舞一直睡到中午。

一觉醒来,就要起身,忽然感觉疼得半死;回想起昨夜的事情,小舞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无限幸福和满足。

我和夫君有七个娃娃了……

小舞骄傲的想。

只是浑身慵懒之极,像散了架一般,王妃娘娘第一次睡起了懒觉……

“终于变成男人了!”某不良人得意坏笑。

“什么男人?”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两个小老婆出现在了屋里。

武妃娘娘一掀被子,见到王妃娘娘娇贵的身子上遍布奇形怪状的吻痕,一塌糊涂,顿时嘟嘴:“真狠……”

这话,直将杨侗噎得不行。

无垢羞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低声道:“夫君,左仆射说长安派来了使节,要和谈呢。”

“和谈?”杨侗愣了一愣,嗤笑道:“有什么好谈的?小舞怀了七个娃!高兴,赏他们一个脸,见见也无妨。”

“七个娃?”无垢霍然抬头,一脸呆滞。

“别羡慕,到你们的时候,十个娃都没问题。”

水天姬不悦道:“你当我们是猪啊。哪有人一次生下这么多的。”

杨侗嘿嘿一笑,在两个小老婆的服侍下,洗漱穿戴整齐!

无垢脸红红的羞了半天,杨侗不免有些志得意满,上前一手一个,在两个小老婆的低呼声中,将她们搂在了怀中,左低头在无垢脸颊上香了一个,右低头在水天姬脸颊上亲了一下。

这才意气风发的走出了门去

第121章:敲诈

神武宫,朝阳殿!

杨侗跨入大门之后,杨恭仁、房玄龄、杨师道等人目放异色。

杨侗整个人好似身处大日当中,异常夺目,看了一眼,便感一股浓浓的威严扑面而来。

昨天以前,杨侗脸上始终脱不了一点孩子气,但今天孩子气消失了,人的精气神大幅提升,本来就是俊美潇洒的人物,现在更有英武气质了。

“或是并州战役后,多了王者之心!”

众人虽然奇怪,但也只能将一切归功于此。但这种变化,无疑是大家喜欢的!

行礼见面后。

“李渊要和谈?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落坐后,杨侗一连问了三问。

“李唐礼部尚书裴矩为使臣,提出了一个和解的建议,说是裴寂为首的大军退出太原城,由李唐船只把他们从离石郡接走,然后,给我们一个完整的太原城。”杨恭仁一脸无语、一脸僵硬、一脸苦涩的表情。

众人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一个个神情古怪的扭曲了起来!

杨侗哈哈大笑道:“想笑就笑吧!憋坏了可不好。”

刹那之间!

全堂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良久之后,魏征肃然道:“殿下,裴矩深得太宗武皇帝的器重,才一步步做到了相国!可是他不思报国,居然还当起了李贼的使臣,依臣之见,索性以叛徒之罪砍了。”

“臣复议!对此叛臣、逆贼,决不能姑息!”孔颖达煞气腾腾,恨不得自己充当刽子手。

杨侗大汗。

老实说,他真不想杀裴矩。

裴矩也并没错。一切都是因为杨广的处事风格,才造成了今天的裴矩。

上梁不正下梁歪,才造就了许多奸臣的诞生。

就拿虞世基来说吧!

这本是一个一等人的能臣,在杨广还没有荒废朝政的时候,他是一个能直言进谏的人,比如要皇帝重赏将士、暂停讨伐辽东的战事等,都是正确主张。即使是杨广后来头脑发热甚至发昏,他还能请杨广发兵屯洛口仓以备不虞,这个相当有远见卓识,只是当一个个名臣因为直谏而相继被杀之后,虞世基便“沦陷”了,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马屁精。

裴矩就更加了得了。

人家是大隋著名外交家、战略家,曾用离间计分裂突厥,借内耗削弱其实力,从而减轻对中原的威胁,他还经略西域,致力于中西商贸和文化交流,使西域四十国臣服朝贡大隋,拓疆数千里,史称“交通中西,功比张骞”。此外,裴矩还是著名的地理学家,曾编写《西域图记》三卷,记载西域四十四国的地理资料。《大唐双龙传》里的邪王石之轩就是以他为原型创作的。

更牛逼的是,在开皇十年,裴矩奉诏巡抚岭南,他还没有启程,高智慧、汪文进便在江南作乱,又有俚帅王仲宣命部将周师举围困东衡州。他裴矩一个文人,统领三千名良莠不齐的军队先解衡州之围,先后在大庾岭、原长岭击破叛军,斩杀周师举,一直打到南海。

实在牛得不行。

就是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外交家、治世能臣,在大业朝后期,硬生生让杨广玩成了一个老油子。

怪谁?

怪杨广。

到了天下大乱、义军四起的年代里,裴矩依旧忠诚,他将叛乱的消息如实奏知杨广,结果杨广却是勃然大怒责罚,深诣自保之道的裴矩只能逢迎取悦,不敢有所谏诤。

后来江都骁果军思家心切,纷纷逃离江都。还是裴矩进言,建议将江都寡妇和未嫁女子配给士卒,让他们在江都成家,江都骁果军军心得以逐渐稳定。

这样一个功勋卓著的贤才,并没有辜负杨广的器重,是杨广自己没有再给他效忠大隋机会。

现如今杨广已经死了,人家裴矩变成无主之臣,投降李渊又什么错?

“裴矩曾经有功于社稷、有功于民族,他投降李唐,也是太宗武皇帝罹难后的事情!我们与太宗武皇帝的王朝不同,他也不是我的臣子…就当第一次认识,把他看着是李唐使节就够了!两国交往,不斩使臣是古训,若是我们杀了裴矩,太没天下之主的泱泱大气了。到了战场上,再将之擒获、击毙更显峥嵘气势。”

杨侗说到这里,眼神犹如俯览苍生的鹰隼,浑身更是洋溢着一股纵横睥睨的傲气。

“殿下大气!”杨恭仁赞同道。

魏征、孔颖达不约而同的白了杨恭仁一眼,敢情爷爷成小气鬼了。

房玄龄笑问:“殿下,如何答复裴矩?”

他这吏部侍郎现在身兼礼部的使命,用杨恭仁的话来说,能者多劳。

“如实告诉他,太原城已经落入我大隋之手!裴寂、裴阳、李神通、李叔良、李德良、段纶、李仲文等文武官员,以及李渊的妹妹、妹夫一家子卖价二百万石粮食、黄金百万两,免费赠送李神符、史万宝尸体两具!”

“……”

太黑了!

“李渊能答应吗?”

杨侗淡淡地笑了起来,“让全关中人都知道,李渊要和我们交易,但他只是赎买裴寂、李神通、李叔良、李德良、段纶和他的妹夫一家子,不管不顾普通将士的死活。”

杨恭仁、房玄龄、杨师道、魏征、孔颖达、姜行本、刘政会、凌敬相互传递眼神,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撼,他们知道杨侗这次一定会狮子开大口,但没想到会这么一个巨大的数额。突然间,他们都心生一种感觉,自己太老实了。尤其管钱的杨师道、凌敬感觉尤甚,他们想尽办法的开源节流,都不如杨侗这狠狠地一记歪招。

这么一逼,李渊不赎都不行了,这一算下来,成绩委实太过惊人了。

“他拿得起吗他?”房玄龄思绪有些短路。

杨侗无语道:“你瞎操什么心?关陇权贵有钱出钱、有粮出粮的,李渊富着呢。”

“嘿嘿!”房玄龄讪笑。

“把并州籍伤残重伤士兵,全部百姓集中到河东郡!一起卖给李渊。这些人都是与我军作战受的伤,我们没有义务供养……孤寡老人也是李渊害得他们变成的,我们一样没有义务供养!对了,原属于刘武周的伤残重伤士兵、孤寡老人也集中起来,全部让李渊这个王八蛋来养!交易的时候,全部是他李渊的兵。”

众人听到这话,有些汗颜。

只不过手段虽然黑了些、狠了些,却可以把沉重的包袱甩给了李渊。

“总之呢!人数不够,尸体来凑。”

众人巨汗。

连尸体都不放过?

不过,大家也知道杨侗说说而已,这大热天里,尸体都早就烧成灰灰了。

不处理,等着发瘟疫吗?

得到杨侗的主意,代理礼部的房玄龄气势汹汹的接见裴矩去了。

第121章:疯子

(稍稍描写一点点夫妻间的温情,稍稍写点打情骂俏,就有人举报!然后被屏蔽,难道非要硬梆梆的打打杀杀才好?)

“砰!”

长安太极宫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紧接着是唐皇李渊的一阵咆哮:“混蛋东西,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四百万石上好粮食、一百五十万两黄金,而且还要十天内答复,他怎么不去抢。”

杨侗的价码,已经由裴矩飞马传到了李渊的手中!

但同时,全长安城也全知道了。

不用猜,李渊都知道是北隋搞的鬼。可是他又能如何?这又是迫使他不得不从的阳谋。

若没有流传他要和北隋交易的事情,一切就过去了。但现在已经说得广为人知,人人都将他李渊视为了将士们的性命,不惜受辱的好皇帝。若是因为不舍得出血而坐视将士们丧命,他的情况将会更加危机。

在他入关之时,各大关陇权贵在出钱出粮支持他的时候,生怕李渊舍不得给要职,一个个都高调得要命,把自家捐献的钱粮数目广而告之,如果李渊当时不给要职,别人就会说他李渊小气,对不住关陇权贵的大力支持,于是大官给了、要职给了、小职也给了!

关陇权贵们满意了,李渊也满意了!

皆大欢喜啊!

但现在杨侗玩这一出,之前各大世家报出的数目,便成了李渊不得不交易的理由。

若是杨侗贪得无厌,嘴巴开得过大,他还有拒绝的理由。可偏偏他要数额正好在他心头重重一刀,能够在他承受的范围之内。

现在关中百姓都知道他们的十几万子弟兵在并州受着非人的待遇,一个个都被安排到了雀鼠谷开山修路,这活儿,无疑是天下间最苦最累最危险的事情,更可怜的是一天干了十个时辰,还勉强吃上一碗汤汤水水的米粥!而且还要修十年,这种日子非人的日子,自己的亲人能坚持十年吗?

想到自己的儿子、丈夫、父亲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请愿百姓每天都在太极宫外放声痛哭。

搞得太极宫都成殡仪馆了。

李神通、李神符、李叔良、李叔良的家眷更是直接利用宗室特权,哭到宫里头来了。

“父皇,我们怎么办?”李建成一脸羞愧。

李渊原本绿色的脸再次变得铁青,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不仅关中,连全天下都在看他笑话。

杨侗明显是在割他的肉啊。但他知道不答应不行。

不答应,军心崩溃。

还打个屁的天下。

李渊沉吟了许久,道:“还有点时间,你速度与裴矩联系,看他能不能砍一半。”

“没用的!”李建成苦笑道:“臣细想过了,杨侗这是知道我们与薛举打仗,才故意狮子开大口,世民回报称,前方的士气受此影响,极为萎靡,现在他都不敢主动出击了!拖下去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更要命的是每拖一天,就多出五十万石粮食、十万两黄金。而我们不管怎么拖,最终都得认。”

“那我们不需要吃饭了?”李渊两个血红的眼睛瞪着李建成,他倒不是怪李建成,他现在只怪裴寂太无能,手有近十万大军,还有太原坚城,居然被人家李靖一下子就端了,那里也有不计其数的粮食和武备呢,现在全部落到杨侗的手里去了,那些兵转眼之间,也成为了对付自己的利器。

李建成无言以对。

“你说,我们能不能于粮食中藏兵,借机拿下河东郡。”李渊突发其想。

李建成无语,这么简单的道理,人家不会防备吗?但他不想打击自己的父亲,有些委婉道:“河东郡先有裴仁基五万大军坐镇,如今李靖近十万大军已经到了临汾,这加起来有十多万大军!怕是很难。如果杨侗一气之下,拿这十多万俘虏出气!最终,受害的我们。”

李渊身躯巨震,呆了一呆,转过身子,看着一脸无奈的李建成,肩膀无力地塌下来。

“去准备吧!至少,我们可以获得十几万大军,也能收复人心。”李渊自我安慰。

“喏!”李建成应声告退。

“杨侗……!我李渊与你誓不两立!”

李渊目眦尽裂,面容扭曲狰狞,身体摇摇晃晃,他眼里满是怨毒的凶光,嘶声嗥叫,那凄厉尖锐的声音就像利刃刮过钢铁似的刺耳,扎得李建成耳鼓生疼。

李唐占据的关中非常小,只有冯翊、京光、扶风、北地四郡,这里的土地因为过度开发,已经非常贫瘠,亩产量非常低,但关中人口众多,隋朝稳定的时候,一直依靠运河将南粮运支援,现在兵锋四起,运河的漕河早已断绝,故而,寻求新的粮食产地是李渊最需要面对的现实,之前的四方征战,除了李渊盲目尊大,扩展生存空间也是一大原因,两线失败以后,李渊当头棒喝。在李建成、刘文静等人劝说下,便将火力瞄准了西边的薛举、李轨。一旦打下这两个军阀,不仅获得养马地,获得上好战马,还拥有广袤的产粮地,这也是第一国策。

第二步,是攻打关内道的梁师都和郭子和,毕竟,相对于地势险地的巴蜀,地势平坦的关内道容易打得打,而且这是大河套地区,土地肥美,是产粮的重地。但是梁师都、郭子和,曾经得到始毕可汗的支持,各自都拥有大量骑兵,所以,李唐稳胜二人的前提是获得足够的战马。

但是杨侗来这么一出,不仅割肉般的要了他视若性命的四百万石粮食以及一百五十万两黄金,而造成了境内的动荡,甚至连前线作战的军队都士气大损,这一次‘交易’造成后果,严重的阻碍了李唐的前进的步伐。

同时,李渊也知道,自己一旦如了杨侗的愿,还会有更多的流言滋生,比如,李渊软弱、李渊无能、李渊胆小之类的风声绝对少不了,在这等流言蜚语下,军队如果再无斩获,关陇权贵还会支持他吗?不会!

绝对不会

素来以利为重的世家门阀在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会立即推出新的代言人取代他李渊。什么联姻、亲情都是骗人的鬼话。

作为李唐的主宰,李渊只觉得自己让杨侗狠狠地扇无数个耳光。

唆使王威、高君雅搬空太原府库和晋阳宫钱财武备是第记耳光,对长孙无垢的册封是第二个耳光,夺走三万精兵第三个耳光,抢走杨侑是第四个耳光,公布自己写给始毕乞降信是第五个耳光……事到如今,如果李渊还不知道杨侗针对自己,才真是有鬼了。

今天,又是杨侗,抢了他诸多粮食和黄金……

杨侗就如跗骨之蛆,处处恶心他,挤压他,让他堂堂李唐皇帝失去了本该拥有的一切……

李渊铁青着脸,想着与杨侗的诸多恩怨,心中除了恨还是恨:他不会去想自己为什么要造杨家的反,只是一根筋的觉得是杨侗的错,都是他杨侗的错。

甚至连每天必须的呼吸、喝水、吃饭、尿尿都是杨侗的错……

这种人,就不该活在世上……

和他硬拼?

这个,真不敢。

“疯子。他是一个疯子!”李渊脸色惨白,想着处处吃亏,想着杨侗的种种惊人战绩,想着让这么一个疯子盯着,李渊有着一股发至内心的恐惧……

第122章:新词的伟大诞生

(感谢书友:龙橙非酱、最帅遇见你、少笑shaoxiao、dhhvff打赏,感谢众多书友的支持)

“啊嚏……啊嚏…啊嚏!”

邺城神武宫,御苑!

杨侗喷嚏连连,这些也不知咋搞的,不是连连喷嚏,就是耳朵发热…冒似是有人想念至深至重啊。

他一偏头,鼻尖传来淡雅的香气,才发现小舞像只小猫一般趴在怀里恬静甜睡,侧着脸,露出半张睡脸,像牛奶一般嫩白肌肤透出可爱晕红,长长睫毛在睡梦中微微颤动着,一缕头发就贴在脸颊上,睡得很香很甜。

“夫君,要不要看御医呀?”小舞两只美丽大眼睛充满了担忧。

“根本就没病,也不知是个王八蛋,念着我,怨念深啊。”杨侗感觉了一下,绝对不是感冒。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小舞见到夫君似乎很苦恼的样子,不太相信道:“真的不用御医?”

杨侗笑道:“不用,我很好的……”

小舞哦了一声,一边忍不住说教:“夫君都已经是二州之主了,怎么还老是我我我我我的?该说本王、孤王或许是孤才是,让外人听了不就闹笑话吗……”

杨侗没想到美丽大方、活泼可爱的小舞倒有管家婆的潜质,不过真是很可爱。

“称孤道寡会生生与麾下文武划下深深的天堑,我可不想当一个孤家寡人,没有朋友的人生太寂寞。”

小舞哦了一声,也不再劝说。

杨侗在她红润的小嘴咬了一下,道:“我该起床了!”

这几日杨侗都处于亢奋的工作状态当中,常常书房里通宵达旦的查看大隋两代先帝的理政档案,查看杨坚、杨广处理各种大事、大案的方法,每看一个机密卷宗,都会思索案件发生的原因、经过、结果,解决方法!并时常想到,如果自己遇到这种案件,应该如何才更完美。

正因为有这些从洛阳搜刮而来的机密卷宗的辅助,不懂之处,杨恭仁、房玄龄、杨师道、魏征、孔颖达、刘政会、凌敬、韦云起这些老手替他讲解。有着十万多份密卷供他学习,又有这个时代最好的老师全力指点,再加上本人又多了千多年的常识,旁征博引、触类旁通之下,许多不明之处都会豁然贯通。他的理政能力虽不能说是一日千里,但进步极大,得到一致赞誉!

杨侗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明确:上位者也是人,人无完人,面面俱到、博大精深只有传说中的神仙才做到。但最少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否则,朝中一旦出了奸佞,就会被牵着鼻子走。在创业阶段多学一些知识,准没错。

小舞帮夫君理平衣服,远远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只见杨侗身姿挺拔,举手投足有着难以言喻的从容气质。

好不容易,将美眸中的痴迷眼神收起,明知无用,却如同以往的叮嘱:“夫君,别太累了……”

杨侗转出门去

一缕霞光照耀大地!

登上朝天殿,可以一览邺城全貌,一股雄伟古意扑面而来。

邺城,这个浴火重生的古都,此时静静盘踞在他脚下,

杨侗被眼前场景震撼了,它是那么庄严肃杀,却又朝气蓬勃,在朝阳里犹如一条腾空欲飞的古老苍龙!

“殿下!”

尚书省左仆射杨恭仁和八部尚书正在观看邺城朝霞美景,见到杨侗到来,纷纷行礼。

“大家早上好!”杨侗打了声招呼,目光望着邺城美景,随口问道:“各部低层官吏到位了没有?”

杨恭仁道:“低层官吏都是从冀州最出色的县令、主薄选拔出来的,各已就位。”

“这就好!这么久,大家除了几个副手,也都挺累的,有这些熟悉的人协助,也会轻松一些。”杨侗望着又黑又瘦的杨师道,叹息道:“当初在洛阳第一次见面时,师道先生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神采飞扬,如今一两年过去,简直是判若两人!这两年来,总计安置了七百多万流民灾民,师道先生是最最辛苦的,我们能有今天的基业,首功当是师道先生。”

“臣愧不敢当!若无殿下知遇之恩,哪有今天的杨师道。说来惭愧,微臣自诩学富五车、自恃极高,觉得应当如史上名臣一样辅圣济世,不屑为官场规则而堕落,从而一事无成。在殿下麾下做事,累虽是累了些,收获却也良多。殿下文韬武略、治世治学、治吏治军样样精通,身居高位而不傲、手握重权且不狂。微臣自愧不如,能为殿下效力,实是我杨师道此生最大幸事。”杨师道激动的说道。

杨侗最是不禁夸,尤其是杨师道这样的智者,一副世人皆醉,唯我独醒的姿态,飘飘然道:“别的还好说,但是在识才用人方面,全天下绝对没有一人超过我杨侗。”

众人嘴角抽了一抽,都识趣的不说话了,他们这个少年主上确实是难得英主,值得为他付出一生。但有一点却让大家至始至终都接受不了:特别的自恋,时不时夸自己几句,让他们都脸红,当事者却一副洋洋自得模样。

但众人不知道,杨侗在识人方面的确无人可比,一点没有自夸。

礼部尚书韦云起轻咳一声,“殿下,裴矩昨晚与微臣会晤。说是李渊答应了我们的一切条件。”

“二百万石粮食、黄金百万两……还是四百万石上好粮食、一百五十万两黄金?”前面是杨侗开的口,后面这一组是房玄龄这阴货向裴矩开的价码。

“后面这一组数目。”韦云起呵呵笑道。

“我草!”

杨侗忍不住爆了粗口:“李渊这个大sb,连这苛刻的条件都答应,真是傻到了极点……”

众人:“……”

凌敬呵呵笑道:“不公全关中关注,还影响到了与薛举作战大军的军心!李渊不答不行啊!”

李元吉名下的凌云商行,其实是商部下属商队,当初凌敬在太原城给李元吉送上一份厚礼,然后提出了四六分利的建议,李元吉立马就成了凌云商队的后台,长安分部有李元吉罩着,发展非常迅猛!

杨侗后悔莫及道:“早知如此,应该再加一倍。”

房玄龄笑道:“再多,李渊就不会同意了。”

“也对哈!玄龄立此盖世奇功,我让王妃挑出十名倾国倾城高句丽美女给你送去,绝对比前一批美!”

“……”房玄龄帅气的脸蛋顿时扭曲了起来。

众人一个个笑得前合后仰,肠子打结。

当初高句丽战役结束后,杨侗硬塞给房玄龄十名漂亮美眉,结果房玄龄的夫人卢氏闹得房玄龄鸡犬不宁,然后,在杨侗的神操作下,于是‘吃醋’这个词语提前问世了!

主角嘛,依旧是房玄龄两口子,只不过导演却换成了杨侗,由此而兴起的‘吃醋’、‘醋娘子’之类词汇从涿郡开始风传天下!

房玄龄这两口子一个得了‘妻管严’绰号,另一人,那‘妒妇’之名肯定是逃不掉了!

房玄龄还不是贞观时期的老油子,脸皮还没有磨成老茧,当时一连在家里躲了好几天才敢出来见人,而且还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悲催模样。

那十大美女都原封不动退回。

那边,杨侗已经换另了个话题,他朗声道:“有请天工院院长宇文儒童。”

第123章:新钱

(感谢书友:龙橙非酱、最帅遇见你、少笑shaoxiao、dhhvff打赏,感谢众多书友的支持)

邺城阳光明媚,天色明净如洗,习习凉风吹拂到朝天殿,格外舒爽。

殿前石台!

憨厚的天工院长宇文儒童和几名工匠疾步而来,朝见道:“卑职参见殿下,各位大人。”

杨侗笑道:“宇文院长!把你的成果拿来给大家看看。”

“喏!”宇文儒童从怀里取出一只小铁盒,从里面拿出一枚枚铜钱给大家。

“铜钱?”

“现在各种钱币混乱,私钱、烂钱、荚钱横行、连布钱都出来了,这等劣币通行于世的后果就是国家财政败坏,物价日涨,民生艰难!我们冀州还好一些,其他地方的民间甚至出现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方式,由此可见,隋五铢的信用已经完全坍塌了,当初我让大家把各大仓的钱币花出去,并禁止外界入境行商,就是为了执行新的货币体系!‘天工院’创办以后,根据我的设计制作了新钱,并改进了铸钱工艺,新工艺铸造出来的钱币更好、更美!”

杨恭仁看了看,念道:“炎黄通宝?”

杨侗点头:“我们都是炎黄子孙,这新钱名叫炎黄通宝!天工院在工艺方面,进行了五百余次的改进,这才有了今天的定制模板,每一枚都附加了繁杂工艺、花纹、样式,可谓是独家密制,他人断断难以仿制,而且这不是终极样式,以后还会陆续改进。”

改进了五百多次还要改进?

众人都是倒了一口气,一个个都认真的看了了起来。

炎黄通宝分量厚重,字迹圆润精美,样式清晰美观,正面文字似楷而非楷,一笔一画,如刀削斧凿,大气磅礴,钱背有日月星,每一文的重一钱,每十文重一两,每贯/每吊/一千文重六斤四两,比之最受开皇五铢钱还要重。

杨恭仁拿出十枚并放在一起,发现炎黄通宝全部一样工艺精良、文字流畅优美,钱背的图案也非常清晰。

杨侗道:“通常来说,1两黄金=10两银=100吊铜钱,但黄金白银一直属于财宝,并不作流通之用,甚至朝廷也严禁流通。可事实上根本禁不了,而且也非常不合理,因为铜钱实在太重了,1吊铜钱重64两,百吊就是640两,折算是400斤,根本没有人扛得动,途中也不安全。如果有一两重的金制钱,取代重达400斤的铜钱,简直省事,也利于大宗交易。有鉴于此,我们炎黄通宝除了铜钱,还有一两金币、一两银币。”

杨师道把玩着做工更加精致的金币、银币,掂了一下,道:“我大隋极度缺铜,铜钱的发行量并不大,不足以支撑整个国家的经济流通。这金钱、银钱不仅给行商带来便利,还能减轻对铜过度依赖。”

“大家认同这三类通宝的流通吗?”

“认同。”

“金银禁也禁不住,倒不如以国家的名义发行。”

众人纷纷赞同。

杨侗道:“自古以来,任何一种钱币发行一段时间,就会有私钱、劣钱、假钱冲入市场,如果不立法禁止,终究是对国家不利……我念!魏尚书你来记。”

一名官员立即送来笔墨纸砚,魏征执笔。

“一、铸钱权归国有,不准任何人、任何组织私铸钱币,违者没收其家产,诛九族;若是皇亲国戚私铸钱币,则以谋反论罪…若有举报者,核实确有其事,赏金钱千枚…”

从源头上斩断劣币、假币根源。

“二、钱币神圣不可侵犯,不准任何人、任何组织将炎黄通宝熔化来制作他物,违者抄没家产,诛三族…若有举报者,核实确有其事,赏金钱五百枚…”

世家门阀最喜欢这样囤积财物,现在搞他个全民监督,不仅他们的下人、佣人经得起五百枚金钱的诱惑。

“三、在境内强制执行1金币=10银币=100吊铜钱兑换汇率,一枚炎黄通宝,抵两枚劣币,物价、市场皆按此流通,否则驱逐出市,按罪论处。同时按照一比二的比例兑换民间所有钱币……”

“四、在边郡、边城、港口、码头设点检查,禁止各种钱币入境,金银可以!”

杨恭仁拱手道:“殿下,炎黄通宝能不能一次性吃下全境旧钱?”

宇文儒童拱手道:“回大人,目前已经囤积了铜钱两千八百万吊、银币五百万枚、金币百万枚。我冀州、并州并没有大世家大门阀,哪怕再有百倍旧币也可以全部兑换下来。”

杨恭仁道:“既然准备充分,那就快刀斩麻,一次性切除。”

杨侗道:“按照各县的贫富情况,下发新钱!让县令通过各村村长,再由村长向百姓传达,兑换点就设立在县衙,县主薄负责兑换、御部官员负责登记!一吊新钱必须收回两吊旧钱,此事由吏部、民部、御部合力监督操办,刑部抓心怀不轨之官员,胆敢从中谋私,杀无赦!”

“喏!”四部主官郑重应命。

“这是第一批新钱,非常有纪念意义,大家每人领百枚金币、百枚银币、百枚铜钱!”

“多谢殿下!”诸臣拱手谢过后,相互看了看,杨恭仁道:“殿下,臣以为,一枚通宝兑换三枚旧钱劣币,这个兑换比例实在高了,这样只会便宜那些不法宵小,兑换比例太高,取不到警示作用……趁现在诏告各郡县,不若改动兑换比例。”

杨侗沉吟道:“大家的意思我明白,但有舍才有得,从长远上看,新币的作用无法估量,区区眼前小利不算什么。我们以新代旧,本意是希望百姓生活越来越好,若一比三、比四、比五的回收,百姓的钱就不值钱了…到时百姓一定怨声载道。而且正如宇文院长所言,我们治下没什么大世家大门阀,再加上主政冀州以后,我们一直以正宗的开皇五铢来流通,导致境内八成以上的钱币都是开皇五铢(纯铜,重半钱),所以算下来,并没多大损失!”

“我们冀州改得非常彻底,可以全部兑换;但是在并州初定,还有一些地主豪强赖着不走,所以,在那边只收民间散户的旧币劣币,地主豪强和商人的旧币劣币,一律不兑换!这些人只有两个选择,一、滚出并州;二、无条件接受我们的制度和安排,并主动上交旧币劣币,若不主动上缴,查出来直接抄家……反正就是一句话,不服不听话就打服,敢造反,那就承担造反的后果吧!我承担的起逼反地主豪强和商人的后果,但他们却受不起造反的结局,我还巴望他们的人头来配合新币政策呢。”

这一番话只听得众人心惊肉跳,苦笑连连,也不知殿下与世家门阀到底有多大的仇恨,更不知这怨念打哪来。

不过,无所谓了!

反正并州都差不多打烂了,收复以后又清洗了一回,再打一遍、清洗一回也烂不到哪儿去。

如是一想,都不说话了。

第124章:有计划花钱

(感谢书友:龙橙非酱、最帅遇见你、少笑shaoxiao、dhhvff打赏,感谢众多书友的支持)

“大业钱等旧钱要花完了没有?”

定下了新的货币发行政策,杨侗问向杨师道、凌敬。早在当年说钱不值钱的时候,杨侗早为发行新钱做了五手准备:

一、统计统一涿郡仓、黎阳仓、潞水仓、临朔宫仓城、临渝宫仓城、北平仓、通定镇仓、晋阳宫仓城等仓铜钱,分拣出分量重、十成铜的开皇五铢;

二、拿开皇五铢、白银给将士、官员、老师、工人发工资,通过收税等手段回收境内劣币;

三、除正宗开皇五铢以外,禁来一切钱币入冀州;

四、精益求精完善铸钱工艺,把超过境内经济的多余的开皇五铢熔化成铜,重新铸造新币;

四、将大业钱等劣币,统一放在黎阳仓;

五、商部组建‘民间’商队,拿大业钱等劣币去中原、关中、江南、巴蜀换取实物。

“殿下,由于存在劣币多、商队少、铜钱重、不断回收劣币等问题,消耗量非常少,十成顶多用去了一成。”

“我也知道世间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的确有些让你为难了,这样吧。”

杨侗想了一想,又笑道:“我们的劣币多,人少,花费得慢。但换一种方式就好办了。”

“换一种方式?”

“第一、放宽采购范围,只要有渠道,铁锭、铜锭、粮食、油盐、布匹、丝绸、木材、香料、牲口、珍珠等物都可以买。”

众官员大眼瞪小眼,他们明白杨侗的意思了,时至今日,各大诸侯都在使用现在的货币,除了北隋不准劣币入境以外,别人都没有禁止商贸往来,没有禁止劣币。而杨侗这么做,无非就是用劣币去掏空各大诸侯的家底。

房玄龄笑道:“现在都没人意识到这个问题,我建议开始时不碰铁锭、铜锭、粮食这三大战略物资,这些东西太敏感,容易被人察觉、禁止,可以先从布匹、绸缎、牲畜、药材、木材、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入手,而且也不要大规模采购,把商队打散,这样就不容易被发现,说不定各大诸侯还很高兴。对于他们来说,贸易繁荣、商税大增,钱财滚滚而来,等劣币花得差不多了,再集中力量买铜铁粮食,管他们会不会天塌下来呢。”

杨恭仁重重点头,却又说道:“玄龄之法子不错,但劣币多、商队少的问题还是存在。”

杨侗道:“放宽采购范围是第一种办法,第二、派精干人员联系各地大商,告诉他们,凡是有用的我们都买,而且有多少买多少,让他们送货上门,不用担心我们不接受,前提条件是不能以次充好。这样就解决钱多人少的问题了,由那些大商送货上门,抄底的手法更隐密,还不用我们承担风险。”

众人都笑了起来,纷纷竖起拇指,“还是殿下想得周全!”

“说到钱!我倒是想到我们缺少一个关键部门。”杨侗认真的说道:“历朝历代的钱都是被动去花的,比方说,哪里出现了干旱、洪涝,然后再去救助,军队报出多少军队,然后才针对性的发放足额的军饷,若是一年有灾,勉强着支撑过去了,若是连续两年三年有天灾、人祸、战乱,于是大家都傻了眼了,不知从哪里凑钱救灾、不知道从哪里节流……而民部掌管全国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财政收支,但在花钱方面缺乏远见。所以,我决定成立一个审计监!”

杨恭仁问道:“审计监的职能是什么?”

杨侗道:“统计前三年的支出情况,统计出哪个部门花钱多、哪个部门花钱少,深入的剖析花钱多、花钱少的原因!然后再把一个个部门拿来分析,在同样人口、土地情况下,为什么今年花的钱少、去年却多了许多,原因何在?如果几个部门同时遇到花钱多的年份,朝中又需要有多少钱应对?如果持续三年花钱多,朝中又需要有多少钱才不会造成社会动荡?今年如此,明年又应该怎么花钱才合理?是给官员加薪呢还是建设地方?”

“举个简单的例子,在以往的时候,地方上报说要修条水渠,朝廷觉得这是好事,那就修吧,但是从来没有人核算,这条水渠修成之后,需要花多少钱!当全国都在修建的时候,最后统一向朝廷要钱时,朝廷才傻眼的发现,钱不够啊,怎么办?降低工钱,亦或是直接不发,这样一来,百姓们肯定不干了,朝廷失信于民,后果的严重不难想象。”

众人均在默默的思索了起来。

“如果有一个审计监在,就不一样了!当全国各郡上报说要大兴土木的时候,他会从过去的工程来评估:一里路、一里水渠的成本是多少,如果各种建设同时上工,且在一年内完工,朝廷又需要有多少钱?才能在完成工程的情况下,一文不少的把钱财发放到民夫手中。如果他从民部的收入数据上看到朝廷并没这么多钱,他有责任告诉大家,应该砍掉一部分工程!这样一来,工程圆满完成了,承诺给百姓工钱一文不少,百姓高兴;朝廷呢,既不用拆东墙补西墙的填补这个漏洞,又不会影响到其他方面的进度,皆大欢喜。总而言之,审计监的职能,就是让朝廷有计划的花钱、从从容容的花钱、主次分明的花钱、不影响大局的花钱。”

“臣赞同!”

“臣赞同!”

“……”

这种新型的有计划的花钱方式,以及这奇思妙想,让众人都叹为观止,连连赞叹。如果审计监真能做到如此地步,恼人的财政问题将不复存在,即使有大变,也能在事先做好应对的准备。

审计监,堪称是一个国家、一方势力的大管家。

“审计监监正,由来济担任,多给他一些精通算术的人才。”

“诺!”

“以后,各部和各郡都要做开支统计册,并附上开支的来龙去脉,开支的用意何在,有什么用?一式四份,一份上交给民部、一份给御部、一份给审计监,自己保留一份。”

“虽说多了一些程序,但非常有必要,按照殿下设计的统计表格去填,既省事,也清晰明了,一目了然。”

“如此就好!”杨侗哈哈一笑,这就是穿越者的优势,杨师道呈上的第一份收支数据,那简直是字数几万的长篇大论,看得头昏眼花不说,还知其然,不知所以然。杨侗恼火无奈之下,便将数据统计表推广开来,现在执行这种表格上报制,省时省事,也不用绞尽脑汁构思文章,大家都说好。

接着,大家入殿商议新钱发行,以及监督之事。在大家一致赞同下,杨侗把治下地盘分为五大巡察区。

一、上谷、涿郡、渔阳、北平、白檀、双辽、襄平、旅顺,以及专注养马的飞马郡,从冀州划出,设立幽州,巡察区中心设在涿郡!

二、北冀州巡察区,包含河间、博陵、恒山、赵郡、信都、平原、渤海七郡,巡察区办公于信都。

三、南冀州巡察区,包含襄国、清河、武安、武阳、魏郡、汲郡六郡,巡察区办公于武阳馆陶县。

四、北并州巡察区,包含定襄、马邑、雁门、楼烦、离石、太原、西河七郡,巡察区办公于太原。

五、南并州巡察区,包含龙泉、文城、临汾、上党、河东、绛郡、长平、河内八郡,巡察区办公于临汾。

巡察区是一个掌驻机构,只有刑部、御部两个部门。这个区级刑部,设正副刑使各一、从事十人,监督郡级刑部;区级御部,设正副御使各一、从事二十人,监督郡县级别御史。

大家一直商量到晚上,大家才散了开去。而杨侗还要熬夜批阅,想要真正管好冀州、并州、辽东三十七郡,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从制度和法律到军队训练、官员升迁、收支预算,再到地方和吏治监察,没有一件是轻松的活儿。

想做一番大事业,需要多番努力,而要成就帝业,则更要无尽心血,一句话:上位者可以不精、不专,但一定要做到博闻强记,什么都略懂五分。

第125章:外国来使

(感谢书友:龙橙非酱、最帅遇见你、少笑shaoxiao、dhhvff打赏,感谢众多书友的支持)

“夫君!”

夜半时分,无垢悦耳的声音打破了夜的静,也打断了正在认真批阅中的杨侗。

杨侗放下毛笔,笑道:“无垢,怎么还没睡啊?”

“这么晚了,夫君你要多注意身体呢!”一双动人凤眸荡漾着浓浓的关怀之情,无垢将一盅参汤放到桌上!

“今天要把事务处理好,明天好下发。”杨侗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我为夫君准备了一碗参汤!”话没有说完,她的手却被杨侗拉住,轻轻一拖,无垢立足不稳,一下子倒在杨侗身上。

无垢挣扎着要起来,杨侗却环抱着了她的纤细腰肢,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无垢端庄秀丽,十分矜持,虽然她也渴望与夫君温存,但这是书房:“别闹了,汤要凉了!趁热喝了吧”

幽幽光线中,杨侗见她羞得盈盈欲流,低头吻了一下。

无垢轻咬着嘴唇,心中似揣了小鹿一般怦怦乱跳,清纯动人的美眸中水润润的。

“要不!咱们生个孩子玩玩?”杨侗不怀好意的说话。

“你想的美。”无垢心中跳得厉害,随后道:“夫君,我们说说话吧!”

“说什么?”

“你先放开我,我我我,受不了。”

杨侗抱她坐下,“傻子才放。”

无垢也知他不肯放过自己,心中无可奈何,又羞又气,还有浓浓的喜意,便低声道:“我昨晚做个怪梦,十分奇怪。”

“梦见了啥?”

无垢杏目朦胧地望着他,美眸中有一种说不出情意、犹豫、忐忑,复杂之极:“我怕你生气。”

“不会!”杨侗柔和的看着她

“我梦见李世民在一个雄伟的宫殿门口把李建成、李元吉杀了,然后,又杀了李建成、李元吉一家。他自己当了皇帝,我我我…我还成了他的皇后。”

无垢说得又轻又快,似是怕他生气一般。

杨侗身子一僵,心中猛地一个咯噔,心想:难道无垢也是穿越过来的么?

“你说了不生气的。”无垢幽幽的看着他。

“没生气。”

“那你,身子都僵了。”

“我只是震惊,你怎么会有这种梦。”

“夫君,我我我,我真的不想他的…李世民对我一点都不好…”无垢挽起了衣袖,将一只手臂递到杨侗面前。纤细白嫩的手臂之上,竟然点着一颗守宫砂,煞是美丽。杨侗也知道这个守宫砂意味着什么,小舞也有,他想:难道李世民无能?

“是那梦自己来的。”无垢见杨侗默然,忍不住又说了起来,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轻轻的将头搁在杨侗的肩膀上,柔声道:“其实…其实…我一直很喜欢夫君,不知道为什么,从那晚在太原开始,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前世什么时候见过!但事实上我们是第一次见面,真是很奇怪!还有,这个梦也是!跟真的一样。”

杨侗道:“你说的这种似曾相识,我也经历过!很多事情明明是第一次,很多地方明明是第一次路过,但偏偏有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令人恍然的想到:我好像遇到过一模一样的事情。”

无垢仰起头看着杨侗,有些艰难的说道:“如果…如果,他们真的内讧,对夫君,对我们其实也是好事,是吧?”

杨侗理解她此刻忐忑,想让自己明白她的心,又怕自己说她是个冷酷无情的女人。

他心中柔情翻滚,道:“你就当自己曾是李家的一个丫头、奴婢!彼此间是一种主雇关系!别的什么都不是!那所谓的成亲就是一场戏,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我我……他们一家为谋反准备,对李建成妻子和我都看管得非常严,甚至还派人监督我俩。我在他们家觉得自己像个犯人。师父把我许给夫君以后…我就非常喜欢我们家…。”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是细如蚊蚋,杨侗心中大喜,无垢最是矜持,她两次说到喜欢,只能说明她真喜欢自己了。

无垢羞道:“我要走了,让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杨侗愕然

她却已经像一只灵猫,飞也似的落荒而逃!

跑了老远,再回首看着灯光依旧的大殿,伸手捂着怦怦跳的心口,咬着唇儿,娇嗔着瞪了一眼,却又抿唇笑了。

人美如玉、娇羞如莲……

……

殿内!

杨侗望着远去的无垢,眼中闪过一丝丝的柔情,随后继续翻看奏疏,这是渤海郡守高雅贤的上奏,说是新罗有使臣通过海路来朝,已经沿河西来。

新罗?

可以利用一下。

和大隋的战争结束以后,高句丽迅速跟百济达成了和平协议,于南部专打新罗,在北部也多次对襄平、旅顺发动尝试性的战争!但是在两头都没什么进展,之后,仿佛认了命似的,专注于南方,与新罗打得不可开交。

新罗的日子非常不好过,此番派遣使节西度大隋,不用猜也是为了寻求帮助而来,史上的新罗就是得到了李唐的支持,才一统半岛,最后还与李唐处处作对,每当李唐与吐蕃打仗,新罗就在辽东闹事响应,典型的白眼狼一只。

现在旅顺有精兵坐镇,郡守邓暠、郡丞麦仲才也是文武双全的将才,有他二人在,一时无妨。

但襄平郡却还需要一个人去上任,因为韦云起到邺城当了礼部尚书以后,郡守空缺,郡丞周绍范主管防御高句丽的军事,肯定兼顾不到民生。

襄平北部的新长城已经沿着边境延伸到长白山西麓,突厥、室韦、靺鞨隔绝在外,不用担忧,但高句丽人狡猾啊。

想了一想,杨侗写了道调令,让武安郡守薛万淑,出任襄平郡守。

第126章:新罗王女金德曼

新罗使节是一个重量级人物,她是新罗真平王金白净长女——金德曼!

当杨侗听到‘金德曼’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里闪现出新罗善德女王、新罗真德女王两个王号!

他记得贞观永徽年间,大唐讨伐高句丽、百济的战争中,新罗活跃的就是这两个女王…这一双姐妹花,在位期间文治武功卓绝,与同时期的大唐王朝极为友好…频频利用李唐将新罗经营得蒸蒸日上。然而,新罗灭了高句丽、百济后,立马将屠刀指向了李唐。

这种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手段,在20世纪,还被安南猴子利用到了新生的祖国身上。

大隋以前和新罗没什么交集,现在这女人忽然来朝,怕是听说自己夺下高句丽半壁江山,拜山头来了!

史上,她们姐妹将李世民、李治父子耍得团团转,也不知她现在决定怎么耍自己,杨侗有点小小的期待。

不过想到这女人不是善类,便请更不是善类的吏部尚书房玄龄、礼部尚书韦云起、商部尚书凌敬在一边坐镇。

不大一会儿功夫!

金德曼带着几名副使步入朝天殿。

金德曼长得极美。

乌鸦鸦的秀发编盘成惊状之鸟展翅欲飞的式样,其上饰以珠翠,秀美清丽之中添了一丝贵气,眉如远山,眼似春水,挺翘的琼鼻细腻白皙,樱唇淡施朱红。

棒子国产美女,果非虚言。

金德曼微微矮身福了一礼,樱唇轻启:“新罗金德曼拜见天朝秦王殿下。”莺声娇语,人比花娇,这股子似水温柔尤为动人。

杨侗神奇的发现房玄龄居然流露出了一丝丝痴迷,尽管一闪而逝,就一本正经,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这一瞬间,杨侗明白了。

这哥们!

不是他有多忠贞,而是有贼心没贼胆、怕老婆怕得要死那种……

“王女请坐!”杨侗淡淡一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演技嘛?谁不会?

金德曼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她虽是自小就学汉学,但毕竟没有中原女人那么含蓄,盯着杨侗就是一阵看。

身穿华贵王袍的杨侗,温文、俊秀、高贵,优雅!只有那一双灵动湛然双眼,偶尔闪过如一柄利剑的寒光。若不是知晓此人就是杨侗,只怕光看他这样子,还以为对方是一个无害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呢。

金德曼惊叹,这个如此年轻的人,比文人还像文人,结果却在高句丽闯出罗刹、杀神之名,真让人震惊。

“您是高句丽人说的屠杀百万的秦王?”就坐之后,金德曼尤自好奇的问。

“本王经历战事不多,亲自斩杀的敌人,大概有几百人吧!而率领大军斩杀、下令斩杀、指挥歼灭的敌人,确实不少于二三十万,俘虏百万人也确实有,大多没有杀。”

听他淡淡吐出的数字,金德曼却惊出声来。

想象不到,如此年轻的人,却已经杀了不下二三十万人。

其实在晋见之时,她打听过杨侗的事迹,也知道对方并没有骗自己。

令她战栗的是杨侗所说的‘经历战事不多’——只几场战争就灭了掉这么多人,中原战争的规模,果然不是她们小国能够想象得到的。

杨侗道:“王女不是特意来询问本王的战绩的吧?”

金德曼道:“自然不是!这只是出于好奇心而已。”

杨侗点头。

“小女子此来,用意有四:一、代表新罗道贺殿下取得伟大功绩,二、希望大隋能够对我父王加以册封;三、请大隋驻军于新罗。”

杨侗心说:大坑来了,如果大隋对新罗王册封,新罗在政治上臣服于大隋,大隋则要尽宗主国的义务,一旦新罗遇到危险,大隋要出兵协助!即使没有战事,附属于大隋的新罗,还能用大隋的字号狐假虎威!

而大隋呢?

除了一个虚名,啥都没捞到,还要被所谓的附属国加以利用!

唯一获得的或是每年的那一点点贡品,但中原王朝历来好大喜功,对那些朝见使节团往往是百倍回赠!

这古代的主从关系,完全是一个坑,专门针对好面子的中原王朝的万年巨坑!

驻军?

说是好听,说是大隋的军占据了别人的领土,实际上是免费给新罗卖命的打工仔。如果不卖命,新罗断了供养,饿也饿死那些驻军。

杨侗见到房玄龄、韦云起一脸喜色,也是无奈了。

这古人呐,真虚荣。

一下子就被虚名套住了。

杨侗才不会上这女人的当,“多谢贵国王的好意,也多谢王女不远万里前来!我大隋现在也比较乱,各种伪劣皇帝满天飞,而本王不是皇帝,没有册封贵国国王的资格,咱们平等交往就好了!”

你会坑,难道我不会拖?杨侗问道:“第四件事是什么?”

金德曼说道:“新罗一直想和大隋互通有无,只不过陆路至大隋,需要经过贵我两国共同的仇敌——高句丽!所以,想问一问殿下,能不能通过海路进行商贸往来?”

“商业往来可以把自己剩余的物品换取急须之物,是好事!本王没有丝毫拒绝的理由!”杨侗笑着说道:“只不过我大隋局势不太稳定,新罗是想跟大隋通商,还是和本王通商呢?”

金德曼毫不犹豫道:“自然是和殿下了。”

杨侗想了一想,道:“本王下一步会在渤海郡开设一座通商港口!到时候,可以集中在那里做交易。你们需要的食盐、茶叶、绫罗、绸缎、瓷器、醋酱、蜜浆、文采榻布、纸张字画、皮革等等生活物品都可以买到!”

“不过本王希望你们遵守大隋的规则,不要去和黑商、私商做交易,对于大隋来说,黑商、私商损失了我国赋税,所以我们会严厉打击,如果你们擅自和他们交易,一旦发现,那么,本王只有采取强硬措施了。”

“殿下放心!”金德曼忙忙说道:“我们以前迫于无奈,才跟黑商私商交易,现在有了堂堂正正的正常渠道,我们自然不会冒着犯大隋的风险去跟那些黑商交易,获得量少不说,而且价格也是死贵死贵的!”

杨侗笑道:“你有此认识那是再好不过了,事实上,你们需要什么,大家大可坐下来谈嘛,又何必遮遮掩掩的呢?是吧?”

金德曼精神陡然一振:“能不能买到粮食、牛羊、战马、武器、铠甲……?”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们强大于我大隋也有好处!这些本王都可以同意!”

房玄龄本待反对,但一听到“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话,顿时双眼一亮,终究没有说什么。

“多谢殿下!但不知殿下需要什么物品。”金德曼大喜过望。

杨侗笑道:“我中原地大物博,并不缺什么。咱们还是实际一点,以金银铜交易吧。”

虽说不是学经济的,却也知道外国物资一旦入境,会冲击本国市场,造成物价贬值,不利己方百姓。

第127章:奸商

新罗物资紧缺,自己都不够用,才眼巴巴的跑来大隋求授,金德曼当然也同意杨侗的交易模式。

接着她提到了钱币问题,道:“我没意见,不过贵我两国钱币有差,这该如何算?”

“在我大隋,1两黄金=10两白银=100吊铜钱=1000枚铜钱,1枚铜钱重1钱,1吊重10斤,也就是说1两黄金=1000斤光铜!”

听到杨侗这番话,房玄龄、韦云起、凌敬相顾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奸商’两个字。

大隋1斤等16两,称斤论两的话,一吊钱是隋斤的625斤,但若按杨侗这种1斤10两来计算,每1吊钱,大隋就就从钱币方面赚到375斤纯铜,100吊就赚了375斤纯铜;而且大隋是卖方,有拟订物价的优势,从中又可以赚到一笔。

“据我所知,大隋最标准的开皇五铢也不到半钱吧。”金德曼显然也想到纯铜代替铜钱的交易方式,并且还准备了几枚开皇五铢。

杨侗看了看手中尚有对方体温的开皇五铢,笑着说道:“开皇五铢的确只有半钱!但我们现在已经废除了五铢钱,用不了两个月,炎黄通宝就会取代一切钱币!”

杨侗让人将炎黄通宝送给金德曼,金银铜各有三枚,并非常贴心的给了她两把小秤。

看样子,金德曼是一个会过日子的女人,也不避讳的逐一称了起来,然后,又换了一把秤称了一遍。结果,虽是稍有偏差,却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王女殿下,新罗缺少些什么呢?”杨侗问道,新罗这一次来了战船二十艘,大商船五十艘,从吃水线上看,绝大多数都是放空而来。很显然,金德曼的任务就是采购,大量的采购。

金德曼当然想说啥都缺,但大隋肯定不会啥都给,最重要的是大隋的炎黄通宝比开皇五铢重一倍,导致她的纯铜价值缩水一半。约摸估算了一下自己所带来的金银铜,再想想国内所缺,经过取舍后,开口道:“主要是粮食和铠甲!”

“你们人口不多,又占了半岛最富饶的汉江流域,怎么会缺粮?”杨侗与新罗天各一方,不大清楚高句丽、新罗、百济之间的状况和关系。

“这就是殿下对我们不了解了。”金德曼苦笑道:“新罗这些年也并不好过。高句丽现在不敢与大隋争雄,而是调头来与我们争夺汉江。而一直安分守己的百济也不甘寂寞,和高句丽结盟一起对付我们新罗。新罗可谓多处受敌,通往大隋陆水路几乎都给封锁了。”

说到这里,便给杨侗介绍了起来。

辽东这并存的三个国家,论及实力高句丽第一、新罗第二、百济第三。高句丽、新罗之间的关系就如大隋与高句丽一样,无月不战。

百济实力最弱,像是三国时期的东吴,在两国之间左右摇摆,反而免去战祸的袭扰,国力日渐上涨。

高句丽在与大隋争锋的几年里,元气大伤,丢失产粮和战马基地的三分之一领土后,小日子雪上加霜,于是高句丽便联合百济对付新罗,免得新罗做大。

百济摧毁了与新罗的和平盟约,在边境大量囤兵,新罗的实力本就比高句丽差一些,又多一个百济牵制,日子就不行了。

新罗固然坐拥汉江流域这个三国中最富饶的土地,但是他们惨遭高句丽、百济破坏,产不出粮食。而且新罗占据的土地靠东,最大的弊端是无法通过陆路与大隋相邻,想要派出使节与大隋交好,不论是海路还是陆路都要经过高句丽或者百济控制海域。

她这一次带着规模浩大的水师,就是防备百济水师,在国内还摆出了一副与百济全面开战的架势。

“殿下!”将高句丽、百济说得多可恶,新罗多么多么的可怜以后,金德曼可怜兮兮的说道:“新罗处境极为艰难,希望殿下助一臂之力。”

杨侗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道:“高句丽与我大隋有不共戴天之仇,本王迟早要把这个全人类公敌人道毁灭。”

房玄龄、韦云起、凌敬嘴角连抽,人类公敌?还要人道毁灭?

“但是我大隋四分五裂,暂时力不从心啊。”杨侗无奈的说道。

兴奋的金德曼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蔫了。

“不过,大隋也不会放任高句丽发展起来,该有的姿态,我们会有,比如说,新罗与高句丽作战时,我大隋会出襄平、旅顺攻它后方,让它两头作战,首尾不能兼顾,以减轻贵国压力。”

半岛的地理位置不佳,偏僻苦寒,在辽何平原入手情况下,除了长白山,真没什么看上眼的。但是它位于大隋后方,存在特殊的战略价值。否则的话,大隋二帝也不会劳师动众、不顾险恶的进行万里远征了。

高句丽战争潜力极高,如果有十几二十年的和平发展,又将是一个军队强大的国家,如今有新罗去消耗高句丽的国力,杨侗自然喜闻乐见。等大隋再次一统,再去炮制他们也不迟。

新罗越是需要他的支持,越在经济上依赖,越脱离不了他的摆布,最终,新罗的情况越恶劣,只能依赖大隋,并为大隋所用。杨侗卖武备,便是把弱了一截的新罗武装起来,让他们跟高句丽拼命,耗干两人的精血。

“多谢殿下。”金德曼也知新罗别无选择,很爽快应下,说起来,这是一个意外的惊喜,有大隋出兵牵制的话,新罗的压力少确实会小了许多,甚至可以先灭百济,再与高句丽决出半岛统一权。

“王女殿下,我大隋有明光、光要、细鳞、山文、乌锤、白布、皂绢、布背、步兵、皮甲、木甲、锁子、马甲等十三种。其中明光、光要、锁子、山文、乌锤、细鳞、步兵甲是铁甲,后三种是以铠甲甲片的式样来命名的。皮甲、木甲、白布、皂绢、布背,则是以制造材料命名。”谈完正事,杨侗开始推广起隋军的铠甲来,还各自报了价格。

金德曼明显跟不上杨侗的节奏,她怔了一怔,中原人不是讲究含蓄吗?随后还是问道:“十三种铠甲有何区别?”

“在铠甲中,以明光甲为最。它几乎能够防护身体上所有要害,而且丝毫不有碍穿戴者的灵活性,造价非常高,价格也非常昂贵!此甲,也有等级之分。在我大隋也只有千人将及更高级别的武官才能装备,在一些实力低的反叛势力中,甚至全军都没有几领。可以买几领、十几领回去赏赐有功大将。”

金德曼想想那高得离谱的价格,道:“还请殿下说说其他铠甲。”

杨侗道:“你们和高句丽作战以步卒为主,步兵甲比较适合装备主战部队,此甲的身甲前后片在双肩上用带联扣,两肩所覆披膊作兽皮纹,腰带下垂有两片很大的膝裙,上面叠缀着几排方形的甲片。价格是铁甲中最便宜的,还有就是,高句丽的武器不像我大隋好,步兵甲足够起到防御作用。”

步甲本就多得堆不下了,又从战场上回收了许许多多,这玩意自然是杨侗主推项目。

“其次是皮甲,此甲轻便、价廉,在我大隋的各方势力中,被广泛使用,它具有一定防护能力!价格不高,制作也简单,会针线活的人都能缝制,如果有这方面需求,我建设王女殿下买牛皮、羊皮、马皮等皮料回去自己缝制!这样不仅降低成本,还能为贵国妇女增加一份收入。”

房玄龄、韦云起、凌敬暗中鄙夷和佩服不已,来自契丹、奚族、霫族、突厥的皮具多如牛毛,又不想卖给中原各大势力,现在还得请人不时翻看,费神费力费财,丢了又可惜。杨侗这明明是在倾销、是在甩包袱,还偏偏一副为对方着想的高尚口吻。

这就是奸商啊。

“光要……”

“细鳞……”

“山文……”

“乌锤……”

“白布、皂绢、布背绢是用绢布一类纺织品制成的铠甲,它结构轻巧,外形美观,但没有防御能力,故不能用于实战,只能作为武将平时服饰或仪仗用的装束。”一一介绍完毕,杨侗悠然的喝起了茶,最后以一副为对方着想的口吻道:

“我不建议贵国买这种没意义的东西!钱嘛,要花就花在刀刃上。”

房玄龄、韦云起、凌敬无力吐嘈了:事实上,咱们也没有几件白布甲、皂绢甲、布背绢甲?干嘛还要说得这么神圣?

但是!

金德曼不知道啊。

她觉得杨侗说得非常在理。以新罗的购买力而言,她买这些更合算更适用。

于是!依言买了明光甲五十领、步兵甲两万领、牛羊马皮各要十万张,到了粮食这方面,金德曼只买五万石,多了也带不走。这是尝试性的交易,下一次,新罗肯定会动用更多商船。

第128章:工部改制

其实,杨侗想卖大型商船给金德曼的,这玩意更赚钱,只可惜他自己也没有,而工匠又全力打造战船,只能终止这种大宗交易。

“我们有多少工匠?”金德曼被宫女领去拜会皇家女眷以后,杨侗迫不及待的召来了工部尚书姜行本。

姜行本想了想,道:“回殿下,工匠有五万多名,工部司有工匠两万五千零五人;神兵坊、制作刀剑长矛等兵器;弓弩坊、生产弓弩和箭矢;坚甲坊、制造、修缮盔甲和盾牌,马鞍也是在这里制造;器械坊、打造大型攻城武器和防御武器,如投石机、石砲、攻城槌等!”(注:工部有四司,分别是主兵甲的工部司、军屯的屯田司、皇家工艺品制造的虞部、主管水利的水部)

“军器监的工匠呢?”

“大约有一万五千人左右。”

“也就是说,剩下的一万多名工匠主要分布在工艺制造的虞部?”

“正是如此。”

“今日起,军器监并入工部司、都水监并入水部司。”军器监的职能和工部司一样,没必要存在,都水监和水部司也是如此。而天工院是一个主科研的独立部门,铸钱司是天工院唯一实干直属司。

杨侗接着又说道:“工部司除了神兵、弓弩、坚甲、器械四坊,再设负责建造大型商船、战船的造船坊,以及负责道路和长城测量、建设、修缮的工程坊!”

“喏!”

思索了一下,杨侗又说道:“从前,光是洛阳军器监就有二十多万名工匠,我们才五万,差得实在太远!不说恢复到以前的规模,但也不能相差太少。这才能支撑得起我们数十万大军的兵甲消耗!”

没有出现缺少衣甲的窘境,不是工匠能够生产出足够的兵器、弓弩、箭矢、铠甲,而是杨侗的家底实在太厚了!

北隋大军使用和囤积的军械,都是大隋最强盛的时候打造,尤其是文帝时期,朝廷打造了大量军械,那是征召了无数工匠,耗费无数民力打造出来的。而现在天下动荡,四方割据,任何一方势力,也没有这种恐怕的军械打造能力。

大隋鼎盛时期,在天下各地囤积了无法想象的粮食和军械。

李渊、翟让、王世充、杜伏威、萧铣、宇文化及、梁师都、薛举、李轨、李子通、林士弘这些枭雄,其实都是用大隋家底在打。杨侗更不用说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为钱粮、军械发愁过。

但是!

“但是一场大战下来,哪怕是胜了,也会损坏无数兵器、铠甲,损失不计其数箭矢。这样入不敷出的消耗下去,哪怕家底再丰厚,也有用光败光的一天。”

“我大隋至少要经历万万场战争,才能重新一统!而致胜的关键是什么?除了精锐之师、优秀统帅、勇猛将军、富足钱粮,还需要大量兵甲。”

“兵甲来源于强大的兵器制造能力,强大兵器制造则需要数以十万计的良匠支撑,良匠则需要数百万千万人口为基础,获得数百万千万人口前提是地域广袤、钱粮充足、内部稳定!内部又要数目众多的精锐之师来维护……这就是环环相扣。”

姜行本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卑职身为工部尚书,却考虑不到工部的未来,死罪。”

“这不是你的问题!”杨侗拍拍姜行本的肩膀,道:“每个人所在处的位置不一样,考虑的问题也不一样。接下来,你要在境内募集能工巧匠。我不怕多、只嫌少!”

“卑职明白了。”姜行本深感责任重大。

杨侗问道:“你可知道秦朝最强大的武器是什么?”

“弩阵!”姜行本毫不犹豫的说道:“秦朝先进弓弩是最大依仗。”

“那你可知,秦朝为何有那么多箭矢去消耗?”

“秦朝在锻造箭矢的时候,各司其职…一支箭矢,由几个作坊合作才成型…”说着说着,姜行本双眼发亮,道:“我们也可以这样分工合作,效率一定提高。”

“早就应该如此了!”杨侗笑道:“我大隋的一支箭矢由一个人一手包办,这种制作模式对于工匠的工艺要求极高,这也是工匠不足的根本原因,如果把打铁、打磨,削箭杆这种简单的工序交给学徒来制作!一支箭的形成就快多了。所以,你也要学秦朝那样,把工部司的作坊分成几道、十几道工序!这种工序叫作流水作业,初步制作是水源,然后到中游、下游、分流、汇合。”

“秦朝正是依靠这种流水线作业方式,源源不断的将优质箭弩输送给前线部队,这种最先进的箭弩,构成了秦朝横扫六合、廓清环宇的强盛军礼。”

“下去后,你根据良匠之所长,把各坊分成多重工序!再由这些人带徒弟专攻一道工序,只有一个环节,学起来也快,工匠也会多与日俱增!兵甲也就源源不断的来了。”

想了想,索性把后世的便捷的厂房、操作间、工作台画了出来,连工匠的出入口也各不相同,让姜行本依图纸建设作坊城。

姜行本看了一眼,即已明白杨侗的用意:那就是保密。

这种新式作坊加上流水线作业,能够极大限度防止新技术被敌方势力窃取。

姜行本离开不久,一名礼部官员飞奔而至:“殿下,洛阳派礼部尚书裴世清为使,求见殿下!”

“李渊的礼部尚书是裴矩、洛阳的礼部尚书是裴世清,真是巧了。”

“殿下!裴矩本名世矩,和裴世清是同族兄弟。”

“这又是世家门阀两面投资的典型例子。”杨侗笑了笑,问道:“裴世清是燕王的人,还是王世充的人?”

如今,瓦岗主力与北上的宇文化及交战于徐州彭城郡,王世充的小日子过得非常惬意,不仅尽掌洛阳朝廷军政权力,也如愿的登上了郑王之位。

而杨倓是裴氏、郑氏、卢氏、二崔、赵郡李氏等关东士族,和关中韦氏、元氏一部的代言人,他所处的环境比史上的杨侗好得多,至少还没有沦落到禅位被幽、惨遭杀害的地步,当然,这也有杨侗的原因,毕竟兄弟二人从没撕开脸面,王世充对于强大的北隋还是非常有顾虑的。总之,以杨倓和王世弃为首的两大势力在洛阳相持不下,内斗得非常激烈。

第129章:中原有变

邺城,神武宫!

在那雄伟高大、气势磅礴的朝天殿内,当南隋礼部尚书裴世清赶到以后,立刻被人带进了这一座北隋的权力中心。

一袭华丽王袍,俊美无畴,气势威严的杨侗高坐主位之上,一众文武各列其位。

随着裴世清的到来,武将无不怒目以待,便是杨恭仁、房玄龄等人也抱以揶揄的目光。

大家并非是针对裴世清,而是针对他手中的那一道‘圣旨’。

能力平平、无所作为、窃居帝位的杨倓居然要册封杨侗,这在众人看来,绝对是一件可笑与侮辱人的事情。

你一个伪帝,竟然册封先帝临终册封的大隋继承人,这是何其之可笑?更可笑的是这个伪帝,连平定内部的实力都没有。这样一个人,有什么资格册封自己的君上?

“下官参见秦王殿下、唐王殿下!”裴世清容貌清瘦,颇有点仙风道骨之感,认真的向杨侗、杨侑行臣子礼。

“裴先生不必多礼。”杨侗右手虚扶。

裴世清心中苦笑了一下,一声‘裴先生’的称呼,表明杨侗不承认杨倓册封的‘礼部尚书’,不承认杨倓这个大隋皇帝。正要开口说时,却听杨侗抢先阻止道:“所谓的册封就不用念了!”

“这……”杨侗的反应在裴世清的意料之中,只不过受君之托,当忠君之事。

“这天下皇帝很多,但每个人所谓的‘圣旨’都走不出自己的疆域!燕王兄的圣旨,估计也走不出洛阳!”杨侗顿了一顿,道:“我和三弟顾及兄弟情分,更不想杨家闹出丑闻、笑料,所以对燕王兄擅自称帝之举不做一辞,这已经是仁至义尽。请先生回去转告王兄:我们不管他,也请他不要对我们施发号令!先生也不用为难,如实相告即可。”

裴世清叹息一声,很干脆的将圣旨交给了身边的内侍,拱手道:“秦王殿下,不知可否私下交谈?”

“行!”杨侗将他带去了偏殿。

两人就坐后,杨侗示意裴世清说话。

裴世清沉吟道:“下官受命前来,主要是有两件事,一是、传国玉玺……”

“白日做梦!”杨侗冷笑。

裴世清嘴角抽了抽,这很难聊下去啊,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了杨倓的亲笔信,双手呈给杨侗,“这是圣上给殿下的信,殿下请先看。”

杨侗打开看了一遍,眉头微微一皱,宇文化及竟然把瓦岗军打败了,连翟让都在战阵中阵亡。

信上写得非常详细。

宇文化及徐州时抢了百姓两千辆牛车,把宫女和珠宝放在车上,让士兵自己背武器盔甲。结果自然引发士兵不满。于是,司马德戡想搞死宇文化及,但结果事情败露,反而被宇文化及搞定。按理来说,这样一支士气低迷、经过内讧的军队,人和这个条件不具备了,战力也肯定会下滑。更惨的是,这一支弑君的骁果军当时还缺粮。

再对比双方统帅,宇文化及本就是一个纨绔子弟,缺少谋略,瓦岗军的二首领李密则是一个典型学霸。而且李密知道宇文化及少粮,就打算避其锋芒,采用围困的方法。

在这一场决定成败的战役中,瓦岗军基本上把能用的战术都用上了,宇文化及每次攻打大营的时候,李密就引兵救之。李密这种打法把宇文化及打的晕头转向,他的部下于弘达还被活活炖死了。

更绝的是李密还给宇文化及写了一封信,说瓦岗军要投降并贡献粮食,宇文化及居然也信了。这sb放开粮食管制,结果本来就不多的粮食很快就耗没了。等发现粮食耗尽的时候已经晚了。宇文化及最终只能背水一战,与李密决战于彭城萧县。可以说,宇文化及为首的这一支军队“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

但是在萧县之战中,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人数优势、猛将尽出的瓦岗军,却被骁果军打崩了。

李密沾沾自喜的“此八千人可当百万”内军,被打得全军覆没,连带翟让也在战乱这挂掉了,而李密也中流矢受伤,差点被活捉,

总之,在萧县一役中,瓦岗军被打得要多惨就有多惨。如果不是这一支骁果军饿得打不动了,所谓的中原盟主估计被宇文化及取而代之了。

“萧县战役,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杨侗有些啼笑皆非。

在主帅无能、内讧分裂、士气低落,饿肚子的情况下,面对兵多将广、身经百战,并已经修筑好防御工事的瓦岗军。这支军队居然还能展现如此恐怖的实力,直接在正面对攻中把对手打哭。最终,瓦岗军居然靠敌人饿肚子才没被打崩。

由此可见,瓦岗军固然在中原混得轰轰烈烈的,但军队的战力,其实还停留在一两年前的水准。他也不知该说李密无能,还是应该让骁果军强悍了。

但是他相信,怒涛、狂澜、海啸三军与宇文化及那支骁果军在同等条件硬碰硬,赢的绝对是自己这支嫡系部队!

裴世清道:“回殿下,这是五天前发生之事!消息一传来,圣上便命我立刻来见殿下。”

杨侗又继续看信,杨倓要和北隋合作,希望杨侗派大军打跨宇文化及,为杨广报仇。但怎么通过瓦岗、窦建德、王薄等人的地盘也不说,按照这字面来理解,自然是让自己为首的北隋打穿。钱粮怎么供给也不说,怎么协同作战更是只字不提,至于战胜以后的分配当然更没影儿了。

“燕王兄准备册封我和三弟当什么?”杨侗终于意识到了这一切都是以册封为基础。

“封殿下为河北王、唐王为关中王!”裴世清说道。

杨侗明白了,懂了!先把自己的打出来的基业封给自己,而关中王需要杨侑自己去打。

用两个毫无诚意的王号,打发自己去卖命、去送死,甚至还在背后坑自己一把。

很聪明、很睿智!

杨侗都懒得计较了,问道:“先生知道信上的内容吗?”

裴世清摇头:“却是不知。”

“请过目!”杨侗直接递了过来。

裴世清快速浏览,然后也是一脸震惊、古怪、不可思议……

第130章:南隋之争

“想必先生也是啼笑皆非、哭笑不得吧。”望着裴世清,杨侗笑着说道。

裴世清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但我们确实遇到困难,洛阳军粮将尽,想请殿下看在兄弟情分、同是太宗皇皇帝子孙份上,借我们十万石粮食,圣上感激不尽。”

杨侗心中冷笑,心说:大概是听说自己讹诈了李渊,眼馋想分蛋糕!可又一点承诺、一点东西都不给,这典型就是毫无诚意的老虎借猪,这天下哪有这等好事。而且,杨倓背后的裴氏、郑氏等等大士族可不是摆设,他们的钱粮不可能这么快用完。杨倓来这里哭穷,估计是世家门阀对他失去信心,不想再在杨倓身上投资了。

他也不露声色,足足把裴世清的心都吊到嗓眼上了,才慢慢悠悠道:“我也没有余粮,不敢借。原因有三:一、两年以来,冀州入不敷出,近千万百姓都靠我用以工代赈的方式养活,而且我对外战争不断,存粮几乎是耗尽一空;二、李渊对并州搜刮得狠,且在并州战役之前,裴寂、李神通等人强征民力建造防御,使百姓误了农时,几百万百姓坚持不到秋收,这也需要我来养着。三、高句丽多次入寇襄平、旅顺,大规模战争一触即发,而且这一次,是高句丽与百济合力而为,我不能为了一已之私,置民族大义于不顾,而这,也是我没有对李渊趁胜追击的根本原因。”

裴世清似乎明白了一些。

在并州战役中,杨侗的损失和李渊比,几乎是忽略不计,李渊在潼关、蒲津关等重要关隘没有什么兵力,如果杨侗趁虚而入,至少有七成把握打进关中,但他打下并州以后,却果断的停止了征战的步伐,对于他这异常的举动,所有人都感到不解,原来是辽东那里出了问题,迫使杨侗停下了征战的步伐。高句丽倒是会选时机,居然救了李渊一命。

一下子,裴世清也无法开口了。

作为正统的汉人,在民族大义上,他本人十分欣赏杨侗对外族的霸道。

“粮食,我是真的借不了!”杨侗再一次强调过后,接着说道:“不过,我可以换一种方式支持燕王兄。”

裴世清忙问道:“殿下要如何支持?”

“我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铜铁、布匹、绸缎、木材、牲畜、药材、笔墨纸砚我都要,只要你们送到河内郡温县我都全部买下。洛阳也因此商业繁荣、商税大增、钱财滚滚而来!有了钱,你们可以去巴蜀、江南采购粮食。”杨侗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大世家大门阀都有一些特殊的门路,千万不要和我说世道混乱什么的!而这也是我唯一能帮到燕王兄的,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他。”

沉默良久,裴世清道:“殿下当真什么都要?”

“不能以次充好!”

“殿下不是很反感世家门阀么?”

“商业往来是各取所需、合作双赢的正常交易,完事以后,一拍两散,谁也不欠谁、谁也不认识谁。不瞒你说,我过两就去河东,一是交割战俘,二是和李建成商谈商贸事宜!”

裴世清目瞪口呆,有些接受不了杨侗这种与虎谋皮的举动。但他商归商、政归政的区分,似乎也没错。

各取所需嘛。

“我裴氏可以和殿下通商!”裴世清不是不知道这样很对不起杨倓,也不是不知道杨侗曾经抄底过洛阳的粮食。

但世家、士族都是大商行,在家族利益面前,国家利益都得靠边站。更何况,在杨侗得到实物、自家得到巨额钱财时,杨倓也得到了数目巨大的商税,这是皆大欢喜的三赢局面!

杨侗笑了一笑,裴世清的反应在他意想之中,道:“我有大量钱财堆放在神武宫、黎阳仓里,少说也有万万吊,你们裴氏一家吃不下,而我急着要打高句丽,最好是发动关东世家一起拿下!”

“喏!”裴世清听得怦然心跳。

这是一个铜本位的时代,金银价值是得到世人的承认,但主要作为一种馈赠和收藏的贵重金属,与充当货币价值的铜不同。万万吊钱绝对是一笔惊人的逆天横财,容不得裴世清不动心。

杨侗微微一笑,又谈妥了一笔生意。

他的新钱币政策只是银本位的开启罢了。

白银具有金融储备职能,也曾是国际贸易支付的重要手段,华夏对白银的认识和利用有悠久历史,白银很早就被制作成工艺品和货币,只不过白银用作货币大量使用的时间,是在唐宋以后的事……

到了元代,银本位制才得到强化,政府把白银作为最重要的货币,即有了银锭、元宝的出现,到了明清,银本位制得到了巩固加强,到了明朝,银钱成为正式货币。

国家一旦重新统一,民间越来越富庶,商品流通越来越频繁,大宗交易也会越来越多,一次贸易往往便需要耗费几万吊、十几万吊铜钱,太笨重、太麻烦。而黄金价格昂贵,能够弥补铜钱低贱、笨重的缺点,但产量少,无法成为主流货币。若在金贵铜贱两者之间,将白银作为法定货币,更合适、更科学。

关键是世家门阀一直把黄金、纯铜视为财富的储藏手段,对于位处老二的白银并不重视,他们认为白银不像铜银能用,又不如黄金有价值,各家即使有白银也不多。

当白银取代铜钱,盛行天下时,他们会觉得自己很惨很惨。这可是掠夺天下财富啊……

白银,杨侗不缺。

在他控制的地盘里,白檀郡丰宁牛圈和承德姑子沟、雁门灵丘支家地、突厥南部汗庭以东的乌兰察布地区、襄平北扶余城的四平山都有典型银矿矿床,这些地方的银脉只浅浅的埋在土表下,稍加挖掘,便是一处处丰盛银矿!

而他所知的佐渡岛佐渡金山是一条储量巨大的金银矿,前前后后出产黄金近百吨,白银两千五百多吨……石见银山、足尾铜山开采简易、矿床绵延,几乎取之不尽,数十上百年内,几无断绝之忧!嘿嘿,急于打造水军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征服倭寇,夺下这几个宝地嘛?

感觉思绪有些扯远了,杨侗整了整面容,严肃道:“听说王世充很不安分?”

“王世充的确掌控着东都洛阳的军权,不过军粮一直由朝廷供应。两者虽有矛盾,却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裴世清长叹一声,“主要是王世充太贪婪了,催粮催得紧,而含嘉仓的粮食也磐尽了,只有紫微宫太仓还储藏十万石粮食,这是用来济民的救命粮,当然不能全部给军队,军队对朝廷有所误解。”

杨侗立刻听出了两点端倪,首先是王世充手中还有数目不低的粮食,但是出于自己自立的打算,便打救命民粮和钱财的主意,所以杨倓才不肯给他;其次,王世充故意克扣军饷,故意在军中说杨倓和重臣无情无义,激起手下将士对朝廷和皇帝愤恨不满、离心离德,从而为了下一步夺权做准备。

不过杨倓这一派的反应真有意思,居然想在军粮上控制王世充,难道军心所向的王世充不会抢么?难道王世充不会发动一场类似江都宫之变的洛阳政变?

如果他是杨倓,肯定会组建忠诚于自己的军队,要么问他杨侗借兵,毕竟,兄弟二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红过脸。但想一想也不可能,和有所制约的王世充相比,杨倓其实更怕的是他杨侗才对,一旦杨侗的势力进入洛阳,那就是正宗的引狼入室了。毕竟,王世充是臣子,还需要杨倓在军粮和政治上的支持,比较好对付。

就算杨倓想要引自己入洛阳,世家门阀也不会同意,怕自己改了他们的。仔细想想,杨倓这个皇帝当得也挺无奈、无聊、无安全的。

“江都宫政变是一个深刻的教训,难道你们一点都不长记性吗?”杨侗盯着裴世清,道:“这年头的皇帝由军队说了算,别的都没半点用处。你回去让燕王兄组建一支属于他的精兵,听我的准没错。”

杨侑年纪小,又善良孝顺,有卫玄穿针引线,兄弟二人感情一直就好,而且他们孤儿寡母没什么势力,杨侗十分乐意接受这个懂得感恩的弟弟,也非常尊敬拿得起放得下的嫡母;但杨倓就另当别论了,他当过皇帝,体会过皇权的快乐,肯定不甘心当一个逍遥王,重要是他还有一大堆追随者,这些人一旦没有得到权力,自然会怂恿杨倓干着扯蛋的事情。若是盛世,他们根本掀不起风浪,但现在是乱世,自己没心思、也没精力应对内斗,更不希望大好局面被一群老鼠屎葬送,所以只能任杨倓自生自灭了。

第131章:士族阴谋

“下官北上前,受荥阳郑氏之托,问殿下一个问题:如果荥阳郑氏接受殿下的条件,郑氏子弟能不能参与科考?能不能北上安居?”

说完了杨倓的国事,裴世清突然一脸期待的抱拳道。

“哈哈!”听到这话,杨侗狂笑起来,无比揶揄道:“他们不是说我杨侗霸道暴戾、凶残狠毒、狂妄自大,今之夏桀、商纣吗?如今想着向我妥协了。”

裴世清脸色通红,讷讷无言,心说,大势所趋,不妥协不行啊!

杨侗见裴世清默然,呵呵一笑,心头却是一片雪亮。

大业七年王薄起兵于齐郡,刘霸道、孙安祖、高士达、张金称、窦建德起兵于冀州,同年,翟让起兵于东郡,王当仁、王伯当、李公逸、周文举以及不知名号的起义者不可胜数。

天下从那以后动荡不安、民不聊天,乱世之中,五姓七宗这些诗文传世的世家门阀饱受摧残,纷纷四散而逃,就算没有灭族,也是损失惨重。

如今,失去秩序的青州成为王薄、徐圆朗、窦建德的战场;中原,则是成了李密和南隋角逐之地,掌握洛阳军权的王世充一朝得势,那么,本就与王世充有怨的杨倓追随世家绝不会有好下场。

他们能去哪儿立足?

江南?

那是宇文化及、杜伏威、李子通、沈法兴较力之处,乱得很,那王谢陆顾等江南士族的传统势力范围,去了也不会有作为。

荆州?

是萧铣与林士弘等人的角斗场。

关中?

虽有四塞之险要,但似乎也不保险,北有梁师都、郭子和,西有薛举、李轨,南有吃人狂魔朱粲,东有杨侗,别的都是小势力,就怕杨侗啊,太原王氏因为支持李渊,年长者被他灭了,年少者流放边郡,能不能活得下去,只有天知道。自己去投奔李渊的话,如果李渊再败,结果估计也是太原王氏这样的下场。

重要的是,关陇权贵对关东极不友好,因为关东士族曾是杨广对付关陇权贵的走狗,到了仇敌的地头,大家能有好日子过吗?

想来想去,还是一统冀州、幽州、并州的北隋最安全,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都会争取,哪怕再苛刻的条件也会同意,这时候,活着才重要。

至于权势,还怕没有吗?

只要他杨侗答应士族子弟以私人名义参与科考,以子弟们衣食无忧的学习条件,难道还比不过一边读书一边耕种的寒士?

杨坚、杨广的科举为什么不成功?

根子还是在于教育!教育优势集中在衣食无忧的世家门阀手中,寒士除非特别优秀,才有一线机会,但这只是凤毛麟角,如果杨侗现在放开门禁,源自穷苦大众的寒士毫无优势可言。对士族寒庶一视同仁的话,结果还是门阀士族的天下。

史上的武德贞观两朝,科举为什么可有可无?无非是怕和隋朝一样,吃力不讨好不说,还会令科举还成为世家门阀子弟的通天梯。

如果杨侗答应了所谓的‘荥阳郑氏’的要求,那么,这些关东士族就会蜂涌而来,有了入仕机会,就会连成线、编成网。

两代,不,只需一代人,士族死灰复燃。

很显然!

是裴世清见到自己与他们通商,误以为松了禁制,故以‘荥阳郑氏’借口探底。但占据主动的杨侗也觉得这是一个探底的机会。

“‘郑氏’能给我什么好处?”

“倾族之力支持殿下一统天下。”裴世清一字一顿的说道,正如杨侗所料,这的确是他突发其想之举,他也不认为瞒得过杨侗,只不过借着荥阳郑氏来说,哪怕合作不成,也不会撕开颜面。但他觉得还不够,意味深长的加码道:“听说殿下勤政,冀州、幽州、并州才有如今这种繁荣景象,只是国事要贤淑,子嗣也很要紧呐。”

杨侗呵呵一笑:“依先生之见……”

“下官不敢替殿下作主,不过觉得殿下应当赶紧多找几个温柔贤淑的女子,殿下还没有一儿半女,估计殿下麾下的臣子们也该急了!若不趁年轻多生几个王子出来,将来这万里江山又要给谁呢?”裴世清笑着说道:“殿下,荥阳郑氏培养出来的女子可是很不错的。”

联姻一直都是世族门阀巩固自家地位的手段,尤其是号称五姓七宗这七个站在最顶尖的士族,更是如此。

五姓女一出生下来,就失去了自由:她们在孩提时就接受最好的书香教育、最优秀的礼仪熏陶,同时还要接受永远以家族利益为先的各种洗脑。所以,五姓女大多知书达礼、华贵大方、温文尔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刺绣女红、厨艺医术无所不通,一个个都能用完美形容,堪称是女人中的典范。

但她们的价值只有三个,首先是与其他士族通婚,以保证血统的纯正,也能将士族的利益盘根交错在一起,形成同气连枝、唇亡齿寒的依存关系。其次,许给外姓中和寒门中的天才、妖才、鬼才,从而将他们收为己用,牢牢的绑在自家战车之上。

正因五姓女有着既定的去处,只有极少部分流落在外,是以自两晋以来,天下人莫不以娶到五姓女为荣,以拥有一个近乎完美品行的夫人为傲,并以此来彰显自己身份、地位、实力、影响力!

到了贞观王朝,位列士族之首的清河崔氏,仍然不屑与李氏皇族结亲,可见他们的猖獗程度。有了皇族当反面教材,士族和五姓女的地位当然飙升,以至李治时期的宰相薛元超,一生享尽荣华富贵,却以未能娶到五姓女而遗憾终生。

如今虽没那么嚣张,那么疯狂,但五姓女在众所吹捧、物以稀为贵、以及士族宣传的广告效应下,五姓女成依旧是女人中至高无上的品牌。

“五姓女啊?”杨侗呵呵一笑!

裴世清捊须而笑,“没错!嫡女。”

杨侗点头道:“的确是好东西。”

裴世清笑容为之一僵,陷入了东西和不是东西的纠结之中。

“无福消受!”杨侗淡然道:“首先,本王很讨厌、很痛恨那种不惜挖掘夫家根基,去填补娘家的心机表,心机女人;其次,‘郑氏’在本王身上打不开通往权力核心的大门,所以把主意打到我未来的儿子身上,先合力干掉其他儿子,然后把五姓女生的那个儿子推上秦王世子之位,接着再干掉我这个当老子的,最后,让那个儿子给予‘郑氏’赫赫权位!‘郑氏’要走的路线,跟你们裴氏把大嫂许给燕王兄一样,其实吧,自古以来你们就是这么干的,很老套,没一点新颖的地方。”

杨侗呵呵一笑:“太原王氏完了,你们裴氏也死了半截!郑氏又能强到哪里?论起玩阴的,我杨侗并不比你们这些老狐狸差,最关键是,我有二十万雄兵和千万百姓为武器,只要我以兵进中原为借口,就算燕王兄不会动手,王世充也可以让郑氏灭绝!所以说,阴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屁都不是。”

裴世清心里苦笑连连,真不知道一个少年人,怎么心思就跟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一样,什么都看得透透的……强笑道:“就算殿下禁止,但士族子弟也可以用寒士为名参与科考呢。”

“前不久,的确有不少人冒充寒士来参与科考,参与‘三馆一阁’五品学士选拔,结果!你猜怎么着?”杨侗笑道:“我给他们安排了一个非常好的职务——去襄平郡挖矿五十年,有一些人,则是成为我鉴别真假的眼睛,核实一人,减刑半年。”

“知道本王缺人,居然给我送来了近千名矿工,真的挺感谢‘郑氏’们!”

杨侗森然一笑,户籍可以做假,但是要分真假并不难,手和脸的颜色、茧子、走路姿势,以及气度都是士族子弟与寒士区别地方,稍稍留意即可分辨!

如果他们光明正大来砸场子,杨侗大可一笑置之,但渗透进官员对伍的恶劣企图,不可饶恕。

这一番话听得裴世清心惊肉跳,这里有裴氏子弟吗?当然有!必须尽快回去和各大家商议补救之法。

第132章:怒杀

暮色黄昏,神武宫举办一场家宴!

地方,还是湖心亭,食物还是火锅。

人,却多了一个。

女的!

她叫裴月华,是已故御史大夫裴蕴的小孙女,杨倓的小姨子。

美,端庄秀丽。

裴月华穿一袭雪白的宽身纱裙,虽是衣着简单,却有一种清丽高雅之感。生得是眉如春山,秀丽的小脸不施一丝粉黛,肌肤洁白似雪,天生丽质,眼若一泓纯净秋水,眼珠如宝石般闪亮,宁静中透着一种端庄。

杨侗瞥了几眼,明白了!

这就是裴世清口中的‘五姓女’。

只是——

萧后怎么认识的,居然还是很熟悉的那种!

瞧这架势不对头呢。

“侗儿,坐这儿!”萧后指了指身边,那是与裴月华一左一右的位子。

“皇祖母,我在这里就行了!”杨侗心里有些不高兴,萧后这样做的用意他明白,他一统河北三州,已有王霸之基,可是自己如今膝下无子,急得大臣是抓耳挠腮,大臣还算好,自己这几个长辈就不客气了。

杨侗一直觉得十几岁要孩子太早,可是大家却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看来,只有早点生儿子,早点确立国本才是真的。家天下之基础,不就是继承人吗?杨侗虽然年少,但在他们眼中,没有儿子那就是国本不稳。秦王迟迟不肯广纳后宫,是不是王妃恃宠而骄、从中作梗?还是说……秦王本身有什么隐疾?

在这方面,小舞的压力非常大。

而裴氏这个不安好心的东西,利用自己无后的问题,利用萧后她们抱孙子、重孙子急切心思,竟然把目光瞄向自己的后院,在自己前面吃鳖以后,还胆敢想绕开自己,来一个曲线救国,走萧后这个故人的路线。

可恨!

真该在河东,把闻喜裴氏灭了。

“还有许多政务没有处理好,我随便吃点就行!”杨侗冷着脸,坐到小舞身边,在这时代,小舞是他的第一个亲人,也是陪伴他承担风雨的最最珍贵的亲人,谁也别想伤害她,哪怕是萧后也不行。

萧后嗔道:“政务哪有一天处理得完的?”

“要打仗了。”

“啊?”

满桌惊讶,之前杨侗可是说过一年无战事的。

萧后见杨侗‘忧心忡忡’的样子,担心道,“是关中李渊?”

“襄平、旅顺急报!说是高句丽数万大军度过鸭渌水,在南扶余城百里外集结。说不定已经打起来了。”

杨侗撒了一个谎,接着向可爱的小公主严肃叮嘱道:“各方势力派遣不少人混进了邺城,仅以科考名义而来的谍者、刺客就不少千人,小皇姑最近不要出宫!三弟也是!”

“喏。”

两个小不点连连点头。

“……”

一场家宴,在严肃、紧张、不安气氛中匆匆结束。

杨侗到了朝阳殿,下令道:“将沈光给我叫来。”

沈光是并州第一功臣,多智机敏,受封为邺城巡城司大将,主管全城安全工作,得到消息以后,不一会儿就匆匆而来:“殿下!有何吩咐?”

杨侗没说话,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扣着楠木案几,在安静的大殿里异常清脆,这越来越明快的节奏仿佛鼓点一样敲击在沈光心头,仿佛带着森然杀气。

良久,杨侗终于说话了:“冒名科考的士族子弟都在吗?”

“监狱中关着呢。”

“有多少人?”

“一千二百五十三人。”

“全部押到漳水边,以刺客名义,斩!”杨侗目光闪过骇人的目光,冷酷的说道:“宣告全城!越轰动越好。”

“喏!”沈光应命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

邺城轰动。

人们纷纷奔向漳水畔。

观看处决仪式。

夕阳将落未落之际。

一千二百五十三人冒名参与科考的士族子弟,在裴世清的注视下,全部死在巡城军的屠刀之下。

罪名!

刺杀秦王未遂的刺客……

刹那之间,漳水染红,在夕阳渲染下,格外妖魅!

凉风吹来。

汗流浃背的裴世清感觉到了恐慌,他明显感觉到杨侗的杀意。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今日裴世清触犯了杨侗的逆鳞,代价是裴氏三百多名最出色的子弟,来自其他士族的几百子弟则成了殉葬品!他用这一场鲜血淋漓的杀戮告诉裴世清——摆不上台面的小动作是多么的可笑、可悲。

裴世清此刻满心惶恐,联想起杨侗北上冀州之后的事迹,他才猛然发现,杨侗不再是他印象里——那个自尊又自卑、聪明又胆怯、毫无存在感的庶出皇孙了……

他现在,是纵横天下的秦王。

在河北三州、在冀州、在邺城…他是百姓心中的守护神,是主宰一切的生灵的皇……任何条条框框都不能将他束缚!裴世清第一意识到、直面到——

夜风徐来!裴世清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微微颤抖,他偷偷的看了一眼站在河畔的杨侗,就像一头吃人的暴龙。

两人目光相对,

裴世清感觉那是两道森寒的刀光,残酷无情。似乎在问他:满意了吗?



不一会儿,杨侗与百姓道别完毕,在一队禁卫的护送下,路过了裴世清的身边,留下了轻飘飘的一句:“满意了吗?”

裴世清机伶伶的打了个寒战,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恐惧。

他悲哀的发现,在杨侗的强权面前,阴谋、小手段真的没有一点用,自己根本没有一丝反抗余地。

其实杨侗也知道,历朝历代的世家士族都会往宫里塞女人,然后再推出自家外甥争夺太子,从而获取更多利益,比如说长孙无忌先推李承乾,再推李治上位,这就是最最典型的案例。他要借这机会,一举打消士族、以及其他势力的险恶用心,这一杀固然不可能消除塞女人、争储的行为,但现在的北隋,只能有一个声音!

冀州、幽州经营不到两年,而并州更是刚被夺回,跟离根深蒂固、上下一心还很遥远,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君臣、将相、君民、军民、前朝后宫的人心统一。

人心一统,是主调、是警戒线

谁敢踏足一步,谁都要付出鲜血淋漓的代价,失去皇权、王权的庇护和依托,士族、世家门阀为代表的寄生虫会在阳光暴晒之下,走向衰弱、死亡。

当杨侗批着一身暮色、一身杀气回宫,一名宫女上前道:“殿下,太皇太后请有请。”

“朝露宫?”

“正是。”

朝露宫是两位太皇太后的寝宫,意为晨间朝露,寓意皇室起始之源!

杨侗心中苦笑,情知萧后发现了什么,只能跟着宫女走向了朝露宫。

第133章:据理力争

朝露宫占地极广,但建筑却不多,也没有什么名贵花木,但这里绿意盎然,大多是四季常绿树木。

一栋栋精致小楼掩映在一片片浓密树荫里,小河潺潺,使人仿佛置身于森林之中,一切都保持着森林原始状态。

走过一座小桥,步入朝露宫主区,这里依然林荫茂密,和外面连为一体,但树木名贵了许多,花梨、香樟、楠木、桂树、葡萄、白柰……在这里都可以见到。

他们走过一座玉带桥,宫女脚步轻微,唯恐脚步声惊动了前方。

前方是一座白玉台,四周有雕饰精美栏杆,平台下的一潭湖水,有一群红色鲤鱼上下翻腾争食。

萧后在平台上站着,一袭雪白的宽身纱裙,配以一头雪发,整个人如若一个冰雪公主,高雅气质和森林湖水融为一体,仿佛是林中仙子。

她的视线注视在杨侗脸上,洋溢着一种亲切、慈爱的笑意,正是这种亲切的笑意,使杨侗觉得她从天上回到人间,心中的怨言也在不知觉中流逝。

“皇祖母!”杨侗快步上前,行了一礼。

“随我来!”

萧后微笑点头,走向青翠竹林中的小楼

此时黄昏时分,夕阳透过枝叶照在黄色小楼上,给小楼染上一层金色的瑰丽色彩。

杨侗一路跟着进了院子,里面种了一些盛放的牡丹,一条青石小径通向一座白玉石亭,亭后一株参天老杏树,将亭子遮蔽。

杨侗惊讶的发现,还有一名淡淡的哀怨,平添几分娇弱的女道士。

她叫杨馨芳,是杨广嫡长女南阳公主……作为帝后的长女,南阳公主一出生便受尽万千疼爱,继承了父母双方是好样貌,作为杨广疼爱的女儿,南阳公主并没有养成骄纵跋扈是性格,在豆蔻之年由杨广亲自指婚嫁给宠臣宇文述次子宇文士及。

出嫁的南阳公主一如普通女子,相夫教子,孝顺公婆。很快便育有一子,并为爱子取名为禅师。只可惜世事难料,亲手将她敬爱的父皇杀害并大肆屠杀杨氏血脉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夫婿的胞兄宇文化及,而夫婿更在父皇临终前斥责君父之过。

一边是夫妻之情,一边是父女天伦。江都宫之变,受到最深伤害绝对是南阳公主,

如许的变故,让南阳公主性格大变,她对宇文家族的仇恨,让她失去了理智。

历史上,窦建德的虎贲郎将於士澄问公主:“化及大逆,兄弟之子皆当从坐,若不能舍禅师,当相为留之。”公主泣曰:“虎贲既隋室贵臣,兹事何须见问!”建德竟杀之。

儿子被杀后,公主心中的最后挂念也没有了,她看透红尘之后选择出家。纵观整部历史,像南阳公主这样大义灭亲的公主真没有,尤其是她那种誓与夫君分裂的心,更是让她成了历史上为报家仇牺牲最多的公主。

还好如今,没到那疯狂的地步,她之所以得以到来。是宇文士及见妻子终日以泪洗面,形如枯木,实在不忍心,才将她送来邺城。

有母亲、幼妹、嫂嫂、侄子、侄媳细心照料,一颗支离破碎的芳心才有了丝丝温暖,才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机。

杨侗很少见到她,想不到再见之日,却已一身女冠装束,远远看去体态流丽,弱质纤纤,头顶树冠遮住夕阳,洒下一身斑斓的光斑,恍若天仙……

一一行礼之后,杨侗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做着三堂会审的心理准备。

“侗儿为何大动干戈,是不是怪皇祖母多事?”萧后自从嫁给杨广以后,便一直受宠。美,固然是一个方面,但精明的头脑才是主因,杨侗的暴怒之举,根本瞒不了她。

“有点。”

一群女人尽皆错愕。

本还以为他会掩饰什么,谁料到杨侗这么光棍的认了!这一下子,定下的会审策划全盘无用。

萧后嗔怒道:“那你想如何?难道要把皇祖母也推出去斩首?”

“我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杨侗道:“亲人为重、百姓次之、社稷第三。我宁可不要江山社稷,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大家一丝一毫。自己又怎么会伤害皇祖母呢?”

语声虽轻,但那一份凌利和坚定的味道,谁都听得出来。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柔和了下来。

“邺城为都,始于东汉末年,当时有两代雄主据此为都,一是一统整个北方的四世三公袁绍,一是魏武曹操!”

“袁绍雄据北方,占尽天和、地利、人和之便,麾下战将千员、谋臣如雨,精锐之师高达数十万,是当时唯一拥有一统天下的雄主。但最后,睥睨天下的袁家,却让曹操取而代之。两代枭雄,同样以邺城为都,但两者的命运截然不同,原因何在?”

杨侗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接道:“是内斗!”

“袁绍又在立储上举旗不定,给了那些儿子充足的想象空间,他的儿子袁谭、袁尚以为收复天下,问鼎至尊也仅是时间问题,两人为了世子之位,极力拉拢文臣武将,为将来的大位之争打下基础,致使人心浮动,大臣无法安心从事,将军无法统兵出征,忠直如田丰、沮授者,在内斗中成了牺牲品,最终一统四州的天下第一诸侯,轰然坍塌!”

“取代袁绍的曹操英明神武,对诸子严格管控,他的儿子别说私自培养势力了,就算与朝臣交往密切都被教训。这是曹操的英明之处,也是曹魏成功的原因。因为天下还未统一时,任何一方势力都需要臣子上下一心,而不是因为区区世子之争,勾心斗角,离心离德。”

“如今中原大乱、关中大乱、江淮大乱、江南大乱……只有冀州、幽州、并州是躲避战乱、安居乐业的净土!所以,那些眼中只有家族利益的世家门阀、士族领袖们,一边对我加以唾骂,说我迫害士族;但事实上,一个二个做梦都想在这里立足。只要我一松口,那些‘高贵’的五姓七宗立马会乖乖的跑到河北当我的狗,为我摇旗呐喊。但我就是不松口、我就是不要,馋死这些王八蛋。”

众人看着暴始如狮子的杨侗,无不失笑、苦笑。

萧后一脸柔和,摇头苦笑道:“有其祖,必有其孙。你这脾性,跟你皇祖父一模一样,他过度追求完美,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我大隋才会如此。”

不愧是萧后,明说祖孙脾性相似,其实是在间接的劝说杨侗:天下不完美,能忍则忍、能妥协则妥协。

“我大隋有今天,其实是世家门阀和士族不满足现状,不满足朝廷的给予才发生的。”说到这里,杨侗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士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如我解禁,袁绍的结局就是我的结局。有我一天,他们别妄想进入河北!”

“这道理他们也懂!故而,撇开我,企图从皇祖母这里打开门径,一旦我纳了裴家女子,裴氏势力就是顺势而入,与其有嫡亲关系的郑氏、崔氏、卢氏、李氏也会接踵而来…天下重新统一,不是朝夕之争,也许是一年十年,也许是一代人十代人。而他们心知在我这里不会得到重用,于是寄望于我的下一代,企图将他们的外甥推上位,从而实现自己的价值…有他们血统的王子上位,是他们再一次掌权的捷径,真到那一天,下一代的储位之争将会十分凶残惨烈血腥。”杨侗非常严肃的说道。

小舞、天姬、无垢脸色白了一白。

萧后起身走了几步,道:“侗儿,一个女子而已,会有这么严重吗?”

杨侗道:“其实,皇祖母是经历最多、体悟最深的人,不是吗?”

两位太皇太后、两位太后和南阳公主脸色严峻、严肃,五人是家中长辈,她们对于皇储之争最有体会,因为她们不仅目睹了杨广与杨勇血腥惨烈之争,也看到杨昭、杨暕风平浪静中的暗潮涌动。如果天下在杨侗手中统一。那么下一代会是杨广杨勇的凶残血腥,还是杨昭杨暕的明争暗斗?

答案,肯定是杨广杨勇式的凶残血腥。

只因杨侗统一的大隋,除了一个名字,事实上跟新朝没区别,那时候是一个权力、利益划分的关键期,很多人都会在各个王子身上下重注。如果有了世家门阀、士族领袖推波助澜,不管谁胜谁负,结果都是一场十分严峻的大清洗。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如果没有战略眼光,只求方寸之争,就如同围棋死域,得到一隅,却失去全局的地域和战机;如果没有长远的眼光,只求眼前利益,就如同杀鸡取卵,自断血脉。

众人默然。

杨侗微微一笑:“既然我把问题摆到台面上说,当然有解决的办法,所以,大家一点都不用担心。当然,前提条件是没有根深蒂固的世家门阀、士族领袖的参与!”

众人脸上带着几分激动,萧后也同样如此,“侗儿,真有法子解决皇储之争?”

杨侗苦笑一下,但还是自欺欺人、十分笃定的点头道:“我能够想到摊丁入亩税、义务教育、商贸富民等新政来制约土地兼并,防止新一代大世家的诞生,当然也有办法解决自家事。所以,大家只管安心就是了。”

听到这话,小舞、天姬、无垢大大的松了口气,萧后眼中闪过一丝疼惜,语气柔和道:“侗儿,我也知道你辛苦,是做大事的人,但你总不能不繁衍子嗣吧?”

这问题,她其实从小舞、天姬、无垢她们嘴里打听到了,不是她们不能生,更不是杨侗有问题,而是他不想生。

“我不是不喜欢孩子!这个,其实大家都知道。”杨侗指了指小公主、杨侑!

众大人脸色古怪了起来,杨侗确确实实是把身为亲姑的小公主、身为亲弟的杨侑当成儿女一般溺爱!

邺城城中谁最奢侈?

不是杨侗,不是萧后,不是杨侑,更不是文武大臣,而是小公主……这一切,都源于一个把她当宝贝女儿来宠爱、来溺爱的亲侄子。

但!

一家子明显不适应这种颠倒过来的实质关系。

“是这样,前些天,章仇太翼先生不是来过一趟么……”杨侗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将章仇太翼推出来最好。

这货的名头,天生就是用来背黑锅的首选。

尤其是在子嗣这种大是大非的大问题上,而他又刚刚进入神武宫一次,还跟自己及几名开过一次狗肉联谊,以他来背锅正是恰如其分、顺理成章。

“恩?”萧后很上道,神色瞬间紧张起来:“他说我和小舞、天姬、无垢有龙凤命!”

“大家都知道。”萧后白了他一眼,道:“我问的是子嗣问题,他发现了什么?”

“子孙满天下!但前提是二、十八岁前不能要孩子!否则……”好吧,先争取三四年再说。

“否则怎样?”

“龙飞凤舞,杨家绝种!”

“此言当真?”萧后一字字问题,明显不太相信。

“这是章仇先生说的,又不是我说的。皇祖母要是不信,下回问他好了。”杨侗慌忙解释,那老杂毛已经被几条野狗贿赂了,问了也不怕。

萧后果然不说话了。

第134章:风陵渡下蛊(求收藏推荐)

风陵渡自古以来就是河东、河南、关中咽喉要道,向为兵家必争之地。魏国与秦国的古战场就在这里,东汉时的曹操讨伐韩遂、马超,西魏的宇文泰破高欢等著名战争,均发生在风陵渡。

六月二十二,风陵渡千帆竞渡、百舸争流,大大小小的船只塞满了宽阔的河面!船只之上,是李唐换取俘虏的四百万石粮食和一百五十万两黄金!

岸边!是大隋六万气势惊人的大军,他们列着十二个方阵,如山如林,绵延数里之地,可怕的杀气弥漫在天地之间,一面巨大赤旗在狂风之中劲舞,耀眼的“隋”字带着一股惊人的威势。

李靖、裴仁基、尧君素、裴行俨、牛进达、苏定方、薛万均、薛万彻、薛万备尽皆在列,北方的可怕的中青二代武将底蕴展露了出来。

三四里外的一座山丘,与渡口的热闹不同

郁郁葱葱,古松劲柏银杏绿柳遍植,一声声悠远活跃的鸟鸣声,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不沾染一丝凡尘。

这座钟灵毓秀,巍峨连绵的小山,正是因为女娲圣庙而得名,叫做风陵山。史载女娲风姓,故女娲陵又称风陵,风陵山上有女娲墓,还有一座依山新建的女娲祠。

一栋三层木楼上,李建成与杨侗对坐而饮!

杨侗身边是水天姬,李建成身边是中性美女李秀宁!

罗士信被打发到外面去跟李建成的侍卫冯立聊天去了,真动起手来,吃亏的一方无疑是李建成,杨侗分分钟就拿下李建成。

李建成面带笑容,温文尔雅,倒是至诚君子的样子,只是脸上有一丝疲惫之色,想来李唐这段日子非常不好过。

“世态无常,想不到再见已是敌人,!”

连喝几杯,杨侗有些感慨的看着李建成,眼前这位如玉君子绝不是史上那么不堪,单从人品上说,比功利心极强的李世民高了不止百倍,他的失败,只是应了成王败寇四个字而已。

“确实如此!”李建成能说什么?说起来,是他们李家对不住人家老杨家。

杨侗笑道:“太平年代,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但现在不行了。说真的,我挺希望跟你当朋友的。”

李建成奇道:“为何?”

杨侗道:“君子可欺!”

李建成苦笑:“秦王殿下总是这么特立独行吗?”

“或许吧!”杨侗目光深沉,道:“说真的,我一点都不想扛起复兴大隋的大旗,我的志向其实是当一个闲散的逍遥王…而不是埋头在处理不完的军政事务之中,更不是费尽心思的算计人…太累了。”

李秀宁道:“既然不想这么累,何不放下?我大唐可是欢迎得很。”

杨侗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有些揶揄的笑道:“放下,我和我的家人必定会死,跟着我的文臣武将也会惨遭清洗,你说我能放下吗?人,一旦走上了争霸之路,不成功便成鬼,自古皆然。”

李建成听了之后,默然不语,杨侗说得很残忍,但是李建成却知道这是事实,自己的父皇根本容不下杨侗。杨侗是杨家的领军人物,也是大隋忠臣的主心骨,更关键是他太妖孽了,对任何势力来说,都是一个寝食难安的威胁!

“不瞒你们说!”杨侗一笑,道:“当初瓦岗大军兵临城下,我差点吓哭了。第一个念头是卷走紫微宫财富,带着母亲和媳妇逃进深山老林,等天下太平,再出来当个富家翁!”

水天姬哧哧笑道:“那夫君为何不逃?”

李秀宁忍不住看了水天姬一眼,眉头一皱,冷冷的扫了杨侗一眼。

“根本逃不掉!”杨侗一脸无语,道:“那特殊的日子,每天都有大量侍卫跟着保护,你说我怎么逃?”

“后来呢?”水天姬饶有兴致的问。

“后来?”杨侗苦笑道:“我当时还有三万骁果军当侍卫,我当时就想,拿这三万大军去拼一把看看,如果败了,我就可以冠冕堂皇的逃跑了…哪料到居然赢了……”

“当时一战连着一战,我根本没时间考虑逃跑!当时干掉了几十万瓦岗军之后,才发现我这么能打…也才发现那些名震天下的人物并非那么强,既如此,我还逃跑干嘛?打着打着,就成今天这样子了!”

水天姬眼底的期待,竟是慢慢僵住,旋即透出一股不敢置信的神色!

李秀宁也是杏眼圆睁,那神情,像是震惊,又满是无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建成也是哭笑不得,“时势造英雄,不外如是。”

杨侗将一杯酒倾倒在地,沉声道:“这一杯酒,敬翟让大当家。”

所有人都听的一愣,傻傻地望着杨侗,满脑袋的疑惑。

“为何要敬翟让?”李建成眉头微皱,他突然发现杨侗行事着实古怪,自己根本看不透。

“若不是翟大当家苦苦相逼,我杨侗怕是一辈子都没有今天,所以,我要谢谢他,由衷地感谢他!”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荡气回肠。

李建成望着杨侗的目光充满了敬意。

“这一杯!”杨侗又倒了一杯,道:“这是敬高士达、张金称、卢明月等等枭雄,如果不是他们打跑了范阳卢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赵郡李氏、渤海高氏等等世家、士族……我杨侗的一系列新政,根本不可能这么胜利的执行下去,正因为没有世家、士族拖累,冀州才恢复得这么快,才给了我最为宝贵的喘息时间,才给了我培养基层官吏的时间……各种新政在冀州的大获成功,使我可以毫无顾虑、放心大胆的推向并州,从此,我根本不用为安置后方而发愁!所以,我要谢谢他们,由衷的感谢他们为我扫平了所有改革的阻力。”

这一谢!

让李建成一颗心沉甸甸的,他知道杨侗说得半点没错,各种利民新政在冀州、幽州的成功,并州百姓早有耳闻,推广起来一点阻力都没有!

上下一心、无内忧的杨侗,可以放心大胆去开疆拓境。

而关中呢?

是关陇权贵的大本营,诸多关东士族、江南贵族也在关中安家落户,这些人彼此看不顺眼不说,还十分鄙视刘文静、刘弘基、武士彟、刘世龙、赵文恪、张平高、李思行、李高迁、许世绪、郭孝恪这些草莽豪杰,这迟早会出大问题的!

杨侗嘴角一翘,默默的喝了一杯酒,为自己贺。

第135章:最后一次让你(求收藏推荐)

“秦王!我真期望你我代表双方势力永世修好,不再相互侵犯。”

李建成这话,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说说而已。杨侗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不愿?”李秀宁凶巴巴的问。

“天下一统,是秦朝以来的共识!汉、魏、晋、南北朝、大隋概莫如是!以前如此,以后也会这般,这是万万千千百姓的共识,因为只有天下一统,该死的战争才能结束,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

杨侗深深地看了李建成一眼,道:“这是大势所趋,不是你我做得了主的……盟约除了用来撕毁,没任何用途,更不会起到任何的约束作用!我不会做毫无实用的的结盟,我担心被盟友算计。你们可以称我是真小人。乱世之中,好人容易吃亏,仁慈、仁义只会害死自己、害死全家。”

李建成沉默不语,杨侗说的难听,却是事实!强笑道:“听说邺城前不久闹了刺客?秦王动静不小呢。”

“那是骗人的鬼话!实际是士族对我发动的一次阴谋。”

“愿闻其详!”

“士族千多名精英子弟改名换姓、化整为零的参与科考,企图混进大隋官场。”

李建成、李秀宁相顾一眼,莫不骇然。他们只听说杨侗连夜屠杀了千多名士族子弟,却不知道还有这原因。

杨侗道:“建成兄,你认为他们的用意是什么?图什么?”

李建成沉吟道:“首先,潜移默化的影响殿下施政纲领;其次、从容布局河北,当他们占了五六成官职,会窥准时机发难,如果那时的殿下有四方之敌,他们又以同时罢官的方式在内部闹事,殿下不从也不行。”

杨侗点头道:“魏文帝曹丕在危难时期,被迫采纳陈群的意见,确立九品中正制,成功缓和了曹氏与士族的关系,取得了他们的支持,但也导致魏国的统治实权被士族垄断。我朝文帝推行唯才是用的科举制,触犯了世家门阀、士族领袖的利益,也为大隋的今天埋下了伏笔。大隋之乱,其实是皇室与世家士族斗争的结果,如果不能把用人权、军权收归国有,传承两三代就改朝换代的事情还会发生!”

“你们李家在起事之初,以闪电般的速度取并州、关中,这其实不是你们李家有多大本事,也不是你们父亲有多大威望,实际是关陇权贵影响太深、势力太大!”

“文帝开创的大隋也是这么来的,但你们比文帝难走千百倍,首先,你们得到的不是一个完整的天下,为了获得关陇权贵的支持,你们只能妥协妥协再妥协,争霸失败的话一了百了;如果争霸成功,你们被关陇权贵渗透得更彻底,处境会比大隋更凶险。但时局不会给予你们整顿的时间,你们承担不起内乱的代价,除了步步退让的依仗关陇权贵,你们别无选择!”

说到这里,杨侗嘿嘿一笑,道:“你们现在死伤惨重、丢失并州,还屈辱的支付四百万石粮食、一百五十万两黄金!估计关陇权贵非常失望,看不到希望之下,各种心思就多了!你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而我,肯定不会让你们安心打薛举!肯定不会给你们安心发展的时间,捣乱是一定的。”

李建成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殿下何必说得这么透彻呢?都到这一步了,我不会被击倒的。”

杨侗与他志同道合吗?

绝不是。

杨侗说这么多,不安好心,他将人所皆知的问题公开化,从而撕开自己的侥幸之心,令自己以后行事时,顾虑重重。简单的说,就是在自己心中插入一根刺。但是他李建成也不是容易屈服的人。

李秀宁气得俏脸通红,大怒道:“你是吃定了我们了是吧?”

“对,就是吃定了你们。你能咋样?”杨侗笑吟吟的,一脸欠揍样。

“你……”李秀宁差点吐血。

阴谋特点是隐蔽,以婉转方式使对手陷入泥淖,而无力反击,在力量的表现上是一种柔!而阳谋的特点是普通人也能看得出来,但就算是知道了,也同样无可奈何,阳谋更多是以势压人,杨侗这就是赤裸裸的阳谋。

李秀宁又气又怒又无奈,直接是将自己灌了一大口,顿时间,那光洁如玉般的俏脸上,就飞上一抹绯红。

“秀宁呐!你的幽州大都督、平阳郡公主都名不符其实!”杨侗乐呵呵的逗道:“你这个公主当得也没啥意思,我封你为实实在在的幽州大都督,咋样?有没有兴趣?我们本来是亲戚,要不,咱俩亲上加亲?”

“做梦!”李秀宁火头更大。

“殿下!你这样就不对了。”见到妹妹被调戏,李建成不高兴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秀宁这花朵一样的美人儿,你说谁不喜欢?谁不想据为己有?谁不想来个金屋藏娇?”见李建成回避掉自己发起的攻击,再说已无意义,杨侗将矛头转向李秀宁。

“你……”

李秀宁愣住。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人跟她说这样无礼、直白的话儿,心里颇为窃喜,这小子还是有些眼光的嘛……紧接着便竖起柳眉,大怒道:“道德沦亡,丧尽天良…色鬼!昏君…”

骂人,明显不是李秀宁的强项,几个词汇过后,气呼呼的闭上了嘴!

杨侗笑道:“继续啊!”

李秀宁咬牙切齿满脸悲愤,一扭头,道:“没词儿了!”

杨侗喷笑。

李建成怒道:“殿下,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好玩吗?”

“这是我们两人打小的私人恩怨,你一边去吧你!”杨侗火气冲天的模样道:“你问这个小魔女,以前都对我干了什么缺德事儿。”

李秀宁洁白的脸蛋儿飞起两抹红云,清纯秀丽中平添几分活泼,煞是好看,便勾起嘴角,不怀好意的做出了弹指神通的手势道:“想起你曾经干的破事了吧!”

李秀宁粉脸涨红,快要气疯了。

以前李渊深受杨坚、杨广恩庞,两家小孩时常走动,她小时候性子野,的的确确干了些缺德事儿。她记得杨侗尿她一身,当然也记得是怎么被尿的。某年某月某日,两人一起玩啊玩的!小杨侗尿急了准备尿尿,她倒好,好奇心重的蹲下去弹人家***,一下子给喷了一身是尿,小杨侗估计是疼得狠了,抓起她的小手臂狠狠的啃了一口。

一想到曾经往事,一想到这家伙也那破事,李秀宁整个人都不好了……

恼羞成怒之下,站起来,按着杨侗就是一顿海扁。

杨侗大怒道:“你干什么?”

简直岂有此理,这还是刚刚那端庄贤淑的女孩子?

前后差距太大了!

李秀宁得意的仰着下巴,哼哼道:“就打你了怎么了,有能耐你再咬啊?”

“算了!最后一次让你……”

听到这句话,李秀宁脸色白了白,一种让她眼酸的苦涩感觉油然而生。

第136章:内斗的种子(求收藏推荐)

风陵山,女娲庙中!交谈已近尾声。

“长大了、都变了、回不去了!有一份美好纯真的回忆,也不错。时间不早了!散了吧!都不容易,大家各自珍重。”

杨侗一手提笔,一手端着砚台,走到墙边,手起笔落,雪白墙壁上墨迹淋漓,宛如银钩铁划,笔走龙蛇!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赠李建成、李秀宁

——杨侗题。

争霸之路固然危险重重,但若惧怕困难畏首畏尾,你会发现渡过黄河的时候冰凌塞川,想要登太行的时候大雪满山,世事从来不如人愿,但如果你见到困难就退缩,你永远都不能领略到黄河浩荡、太行壮丽!

人生遇合无常,如果总在困难前不知取舍、进退两难,哪里体会到战胜艰难险阻后的快意人生,又如何享受到人生的跌宕多姿?

字体、诗句、气魄!都是百年难遇的经典啊!

但!

李建成、李秀宁心中都沉甸甸的,情知今天出得此门,日后,便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将毛笔一抛,杨侗提醒道:“建成兄,我曾委托章仇太翼先生为天下枭雄、英才卜过一卦,其中就包括你。”

李建成笑问道:“章仇先生如何为我批命。”

“你的死劫是玄武门,真到危机时,千万不要图一时之快而枉送性命!你们兄妹知道即可,知道的人多了就不灵了。”杨侗笑了一笑,道:“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次坦诚!切记……”

“多谢提醒!”李建成半信半疑,却也记在了心上。

“看到赎回的战俘,你就不会这说了。”杨侗微微一笑,扬长而去。

李建成、李秀宁心头一紧,有一种相当不妙的感觉。

离开风陵山,到了风陵渡!

听到将士汇报过后,李氏兄妹差点气炸了肺。

巨额赎金换到的十万‘俘虏’,不是残疾就是行动不便的孤寡老人。和自家兄妹吹牛半天,居然是为了顺利的以次充好、甩包袱。

“杨侗,你这个天杀的混蛋,实在太缺德了!”李秀宁气鼓鼓的。眼珠子盯在杨侗身上,仿佛要将他捅一刀才解气。

杨侗一脸惊奇:“厉害啊你,连我五行缺德的属性都看出来了。”

“杨…仁…谨!”李秀宁凤目圆瞪,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混蛋!”

杨侗凑到她耳边,低声贱笑:“你小时候研究过,告诉我,是啥蛋来着?”

李秀宁脸上一红,顿觉心跳有些加速。

“好了,好了!别闹了!大家都在看着呢…让人看出咱们关系那啥就不好了!”杨侗一副宠溺的口吻

李秀宁见许多人都怪怪的看着自己,发现自己和杨侗实在近了些,近得比那个水天姬还近……心头一阵发虚、发苦、发恨!

这色鬼!

“临别之际,我送你一个得道和尚……”

“送我和尚干嘛?我又不信佛。”

“罗士信!”

“末将在!”罗士信忍着笑,肩膀一抽一抽的!

裴仁基、李靖等人的表情也是如此。

“把妓妓大师呈,呃,请上来”

“有请妓妓大师。”罗士信发出一阵古怪的笑!

李氏兄妹都是一头雾水……不由得面面相觑的愣住了……这是咋回事?

真送和尚?只是这和尚的名字咋这么古怪。

不一会儿!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俊俏老和尚给推搡着出来。

刹那之间!

李氏兄妹四只眼睛睁得老大。

裴寂,李唐相国!

头发没了!

锃光油亮的脑门上,烙着九个香疤!

别的和尚只是剃光头,他倒好,连胡子、眉毛剃光了……

杨侗用几人才听到的口气道:“嘿嘿!秀宁啊!我知道你挺气恨这个光头佬,但有些事情你再恶心都不能做,所以,我代劳了!不用谢。”

李秀宁被他一句话戳中心思,不由得柳眉一竖,略有些恼怒。

“啪”

杨侗一巴掌呼在裴妓的大光头上,嘀咕道:“还是光头扇起来过瘾。”

众人一脸无语。

“啪!”又是一巴掌:“老子最恨光头了。”

“啪!”

“住手!”

“住手!”

蓦然,两声吼声响了起来。

一个是李建成、一个居然是罗士信。

李建成爽是看得爽,但,毕竟是李唐的相国,这么扇着,丢人的还是他们李唐。

他出声阻止很正常。但是,罗士信凑什么热闹啊?

“你有意见?”杨侗不善的看着罗士信。

“太过瘾了……太痛快了…不让我试试手感…我不甘心!”罗士信喋喋不休,看着杨侗的眼神如同看到了绝世偶像。这位将军的一番感叹,将众人面如黑炭。

“那你来!”杨侗退了下去。

“好哩!”罗士信左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

晕头转向的裴寂给打蒙了,长那么大还没给如此羞辱的方式打过脸。

拼命的拳头刚一举起!

又一声“啪”!

罗士信左手一反甩,裴寂左脸也挨了一个,十个巴掌印均匀对称。

“小罗,别太狠啦……”薛万彻眉花眼笑的上前,顺手一巴掌呼了过去。很是有些惆怅的说道:“兄弟,把人扇晕就没意思了……”“噗”

本就羞得面红耳赤的裴妓大师一口气喘不上来,喷了口鲜血,晕了。

李建成、李秀宁又气又怒又好笑!

不过,还真感到解气,如果不是裴妓刚愎自用、不懂装懂,他们也不会惨到这等绝地。

“给你的!”杨侗装模作样了一番,将一个玉盒递给了李秀宁。

李秀宁不客气的取出玉盒打开,一下子愣住了,玉盒中铺着丝绒,正中放着一只精美绝伦的碧玉朱钗。这朱钗通体碧玉,尾部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非常漂亮。

“为什么送我这个。”李秀宁脸色忽红忽白的,煞是复杂。

杨侗脸上露出一个微笑,直直的看着李秀宁:“我总觉得应该送件礼物给你……怎么说,咱们曾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我怎么总觉得你不安好心。”

“退回来!”杨侗脸色发黑,觉得算计人家兄妹太多,送件小小礼物补偿补偿……哪想对方不领情。

“不!”李秀宁死死的攥着玉盒,转身登上了战船。

孤帆远去!只剩滚滚黄河水!千帆竞过、百舸争流的盛况仿若梦中一般。

“舍不得啊!”

黄河边上,水天姬柔声道。

杨侗微微一笑,“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卑鄙了。”

裴寂在众目睽睽下被扇了无数耳光,力道如何,大家心中有数,他一定是不晕装晕,而自己又和李建成、李秀宁一幅依依不舍的模样,他会怎么想?

李建成看着他被羞辱,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回到长安后,他裴寂又会如何对待李建成?

答案肯定是恨!

名气有多重要,恨就有多大!恨李建成没有为自己解围。

其实很多人都这样,当自己的敌人强大到无法直视时,怎么办呢?迁怒于人,怪同伴不给力,怪同伴不尽力、怪同伴不为自己而死……或是干脆把看到自己最最狼狈一面的目击者毁掉,这样就会再有人知道自己不堪的一面了。

以裴寂丢失并州、丢失太原城之罪,极有可能受到重惩!但他毕竟是李渊起事的谋臣之一,罪不致死,被自己削成和尚以后,又能在李渊面前博得一定的同情分,再加上与李渊是好基友,即使他被罢了官,也迟早复出!那时候他一看到李建成就会想到今日之辱!接着,内斗、坑人再所难免。

这,也是杨侗赔偿给李世民的一个谋臣。

这个光头佬外战外行,但绝对是内斗内行。

杨侗今日说这么多、做这么多!无非是打算引爆李唐的内部问题罢了。

而李建成以四百万石粮食、一百五十万黄金换回十多万个负担,可以想象,李渊对他是何其的失望。当李建成遇冷,李世民就会看到希望,再加上一个裴寂推波助澜,李唐会如何?不言而喻。

内斗的种子已经种植下去,就待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了!

第137章:送刀子(求收藏推荐)

河东郡事了,杨侗又视察了新入手的绛郡、长平、临汾、文城、龙泉、西河、上党,接见七郡官员,了解百姓安置、土地分配工作,这些地方一把手都是从冀州调过来的老手,次官、副官等等官吏也是接受专门培训的预备官员,他们对于杨侗的政策吃得非常透彻,上任不久,便已经熟门熟路的把各项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一切都在紧张有序的重建之中。

杨侗一路询问,一路了解,不仅解决地方官吏眼前困难,还大力鼓励他们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放心大胆的衍生出更合理的利民方法,只要是实用有效的好点子,便会予以嘉奖、升迁!

官利诱惑之下,各级地方官员,倍受鼓舞,干劲十足!

回到邺城时,已是八月中旬。

虽说酷热依旧,但空气中已经有了明显的凉意,城外金黄的稻田延绵数百里,一望无际,沉甸甸的稻惠压得稻杆都弯了腰,一阵风吹来,掀起层层稻浪。那沉甸甸的稻子,像一垄垄金黄的珍珠,浓浓的稻子香,令人格外陶醉,田间地头,无数百姓笑容满面的抢收。

回来第二天!

礼部尚书韦云起来报:王世充、窦建德、梁师都派使节来了,正在等候杨侗接见。

王世充在意料之中,窦建德、梁师都则是意料之外,但仔细一想也不奇怪,他沉思一下,便说道:“让梁师都的使者去朝阳殿偏殿见我。”

草头王都是大隋的反贼,没资格进主殿朝天殿,连朝阳殿正殿也进不了,这些礼制非常讲究。

梁师都的使臣是他的弟弟梁洛仁。

进入殿内,梁洛仁行礼道:“梁王使臣梁洛仁参见秦王殿下。”

杨侗想了一想,记起梁师都就是被梁洛仁砍下首级投降了李唐的,便说道:“梁师都让你来邺城,所为何事?”

“卑职奉我家大王之命,给秦王殿下献礼一份,不知殿下可愿过目?”

杨侗淡淡一笑:“那就拿来看看。”

“请帮忙抬上来。”梁洛仁大喜,连忙回头喊道:

梁师都的地盘是河套地区的朔方、盐川、灵武、雕阴、弘化、延安六郡,在起兵之初,就自封为帝,建起了“梁”国,改纪元年号为永隆,依附突厥始毕。

梁家是朔方的豪族,家族谱可追溯到汉武帝时期。汉武帝以罪犯流民充军朔方,将朔方发展为抵御草原民族第一战线。梁家先祖就是在那时候到朔方立足的,经过七八百年的发展,梁家成了朔方第一豪门,左右着朔方政局。成为地方上举足轻重的存在。

大隋动乱确实发展壮大的天赐良机,但是机遇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当初梁师都被美好前景所惑,现在看来是异想天开,因为他抱的大腿——突厥变天了。

随着始毕可汗父子被杨侗干掉,强大的突厥汗国轰然坍塌,如同大隋一般四分五裂,如今的突厥有四大诸侯:

一、始毕可汗的三弟阿史那咄苾在漠北自立为颉利可汗,拥兵二十万!

二、是铁勒自立,铁勒是草原非突厥人的统称,主要有九姓,又叫铁勒九姓,包括回纥、仆骨﹑同罗﹑拔也古﹑思结﹑契苾﹑浑、葛逻禄、拔悉蜜等九姓!之前没有一个强大领袖统一各部,更没能统一过草原,向来都是各自分散。被始毕可汗黑吃黑的杀了大半精锐以后,活着的都被杨侗抓去修路去了,随同始毕可汗南征的二十万精锐可谓是全军覆没。铁勒各部对突厥人可谓是痛恨在心!始毕阵亡以后,大家决定不再听从阿史那家族的号令,推选被杨侗释放的薛延陀首领乙失钵为易咥可汗,铁勒自立,尊杨侗为主。

三、始毕的二弟阿史那俟利弗设,被杨侗册封为处罗可汗,立足在于都斤山的北部汗庭,拥兵十二万,尊杨侗为主!

四、阿史那思摩被杨侗册封为南部可汗,暂时立足南部汗庭—白城,拥兵十万,尊杨侗为主!

强大的突厥一分为四,杨侗除了讨要保护费,除了彻底接纳南部可汗,对其他三部的死活并不管!于是,颉利可汗、处罗可汗、易咥可汗在阴山以北呈三国鼎立之势,他们打得自顾不暇,哪敢招惹杨侗。

如此一来,当突厥狗的梁师都也失去了庇护他的主人,尊突厥而立足于五原、榆林的郭子和也是如此。

如今狗的主人都当了杨侗的狗,狗中之狗的梁师都自是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生怕曾经的主人在杨侗一声令下,南下打狗!

当然,更怕的还是杨侗。

杨侗夺下并州以后,就大量扩军,他在原先的基础上,组建成一支人数三十万的精锐大军,他现在闲得很,谁都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是南下中原,还是西进雍州。如果西进,那么梁师都所在的河套地区怕是首当其冲!

梁师都想来想去,想到最后,索性去除了突厥给他的封号、然后再去掉国号,自称为梁王,接着派梁洛仁来探探主人的主人的态度。

梁洛仁现在见到杨侗态度不错,自然十分高兴。

不一会儿,几十名侍卫抬上了二十几口箱子,后面还跟着二十几年轻美貌、风姿楚楚的少女,梁洛仁告了声罪,上前将箱子一一打开,顿时整个偏殿珠光宝气,各种璀璨的光华晃花了人眼。二十几口箱子堆满了金银珠宝、珍珠玛瑙、红宝石、蓝宝石、白玉雕龙、珊瑚树……简直就是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些都是我家大王给秦王殿下的一点薄礼,请殿下笑纳。”梁洛仁指着珍宝和美女,有点得意的说道。

杨侗淡然一笑,道:“天下最美的美女在邺城,最多最珍贵的珍宝邺城在神武宫。如果用我杨侗的财富养天下亿万生灵,哪怕十年不劳作都丰衣足食,你觉得我会在意这点滴珍宝?”

梁洛仁脸色通红,连忙解释说:“殿下富甲天下,当然不会在意区区俗物了,只不过这些珠玉美人确实是我大梁最好最多的了,是我家大王的心意,还请殿下笑纳。”

“好!”

就在梁洛仁松口气的时候,杨侗接着说道:“当是朔方、盐川、灵武、雕阴、弘化、延安六郡这两三年上交的赋税!”

梁洛仁咬一下嘴唇道:“不知殿下想要什么?”

“让梁师都在今年冬天,黄河结冰之时,大隋三十万大军会踏冰而过,由雕阴、延安进入关内,也可能从榆林郡南下!对了,顺便通知郭子和一声:大隋的奴仆军、突厥南部可汗与处罗可汗的二十万大军会先陪他玩!”

这一刻,杨侗眼神突然变得刀锋一般凌厉。

梁洛仁脸色大变,顿时感觉脸上有一种刺痛错觉,就如同被尖锐的刀锋抵在脸庞皮肤一般。向后退了两步,颤声道:“殿下…这…”

“这是真实之言!”

杨侗眼中闪烁着刀锋一般的冷芒:“你们两家可以联合李渊,但愿李渊有这个胆量,有这个实力!不过,估计他不会不敢!更不能,因为李渊只是关陇权贵推出的一个傀儡、一条狗!”

“可是,可是…殿下不是痛恨突厥卖国贼么?怎生自己要引突厥来…”梁洛仁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不知该怎么说,如果是这样,他们的命运就注定了。

杨侗冷冷的说道:“你错了,你们当突厥是祖宗,可是你们的祖宗是我杨侗的狗而已。我和你们这些卖国贼截然不同,我是驱使狗咬狗、以毒攻毒!”

那些小美女抿着唇儿,水灵灵的眸子偷偷往杨侗脸上瞟了无数回,若不是实在不敢,估计都飞扑去献上香吻了……

这才是顶天立地好男儿!

她们在这边路转粉,梁洛仁却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们当突厥是祖宗,你们的祖宗是我杨侗的狗而已”这话,字字句句,就像刀子一样往他心口里剜,一刀一刀的那叫疼啊……

“立即命令南部可汗阿史那思摩,让他给我打下五原;同时,令处罗可汗阿史那俟利弗设打榆林,不许伤无辜百姓,否则,老子灭了他们!只要他们完成任务,免除今年贡品!”

杨侗又说道:“让兵部尚书李靖引大军入并州,准备打梁师都,就这么定了。”

“真打?”杨恭仁、韦云起愕然。

杨侗道:“能有假吗?”

杨恭仁想了想:“李渊精锐尽丧,声望兵力、军队战力正处于低谷之中,他不会蠢到与我们作战,而中原又是群雄混战,这简直是拿下雍州北八郡的天赐良机。”

杨侗也为自己突如其来的灵感振奋不已:“命令李靖为主将,房玄龄为行军军师出征梁师都!梁师都的军队战力比刘武周高不到哪儿去,五万主战兵力就够了,带十万新兵去长长见识!”

“喏!”杨恭仁兴冲冲的走人。

杨侗看着满脸无法相信表情的梁洛仁,一脸同情、一脸无奈的抱歉道:“实不相瞒,本王正为打哪个反贼发愁!你的到来,恰好让我想到河套地区是个宝地…而你们的兵又不能打,这恰恰能够起以练兵的效果…很巧、很不幸,我挺抱歉的……”

“噗”

“噗”

小美女们忍不住笑出声来。

此时杨侗已经没心思和梁洛仁罗嗦下去了,道:“大好河山唯有强者可居!你们选择争霸这条路,就有接受失败的觉悟,本王也不为难你,回去准备吧!”

梁洛仁脸色惨然,“噗”的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这好心好意的送礼,却给自己招来煞星、杀神。

这礼送得也是空前绝后了!

第138章:王世充的困境(求收藏推荐)

杨侗看似任性,但绝对是出兵的良机,梁师都这个反头王的兵不经大战,再强也强不到哪里去。

杨侗派出以李靖为首的十五万大军,加上突厥十几二十万大军,纯粹就是欺负人,这还不止,他接着又让文城、龙泉、离石、楼烦郡守把守军领到黄河东岸,摆出进攻雕阴、延安二郡的架势。

而李渊方面就更不用担心了,他现在确实如杨恭仁所言:精锐尽丧、声望兵力、军队战力正处于低谷之中,他现在一心往西发展,正与薛举打得有声有色,自己不去打他就万福了,哪还敢再傻乎首的进行多边作战?

但杨侗还是在河东郡进行了一番部署,先令河内郡守杨善会领两万大军驻守河东汾阴县,摆出渡河攻冯翊韩城县的架势;接着让河东郡守裴仁基于蒲津关对岸建立一座可以入住五万人的坚固大营。

而在河东郡中条山以南也有,中条山以南是一条长达二百余里狭长的地带,这一段有河东芮城县、河北县,风陵津渡口就在芮城县的西南面,而河北县则在芮城县东面。于是杨侗又让河东郡丞尧君素领兵两万,在芮城风陵渡建水寨,摆出渡河攻打对岸的潼关的架势。

经过这般布置以后,拥兵七万的河东郡,对关中冯翊郡形成上中下三路的威压,一是防止李渊冒险援助梁师都,二是让他无法安心打薛举、李轨;三是时不时的恶心一下李渊,让关中动荡,无法安心过日子;如果李渊麻痹大意,杨侗并不介意入关搞掉老李一家子。

……

一切安排妥当,才在朝阳正殿接见王世充的使节。

王世充的使节是他侄儿王仁则,此人穿一身白色袍子,身材高大魁梧,和王世充一样,有着胡人的相貌,细长的眼睛让人感觉十分阴冷,在韦云起的带领下,步入偏殿,躬身施礼,“东都郑王使、王仁则参见秦王殿下!”

“你是王世充的侄子吧。”

王仁则慌忙点头道:“正是小将!奉叔父之命前来拜见殿下。”

“坐吧!上茶!”

杨侗命王仁则坐下。

王仁则苦笑道:“多谢殿下好意,我喝不了茶。”

杨侗呵呵一笑,“去端两碗酪浆来。”

士兵出去了,杨侗笑道:“王将军在江都、东都几年,还喝不了茶吗?”

王仁则道:“我从小习惯酪浆和马奶酒,放上油盐的茶汤还行,像殿下主推的泡茶真不行。”

“习惯很难改的。”杨侗略略寒暄两句,便问他:“王将军派你来见我,有何事?”

王仁则犹豫了一下,道:“家叔听说殿下怒斩千余名士族子弟,若是殿下有命,家叔愿意代劳!”

杨侗淡淡一笑:“你那叔父精明似鬼,无非是想打起本王旗号排除异己,如果我同意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他得了去,恶名却由我来扛,想得倒美。”

王仁则脸一红,正要解释什么,却听杨侗又说道:“你们到洛阳这么久了,士族还不支持你们王家?”

王仁则一愣,苦笑道:“士族注重血统的正统,当初连殿下都被他们夺了东都留守之职,他们又怎么瞧得起胡人出身的王家?以前还好一些,现在因为粮饷问题,叔父和元文都、裴世清、韦津、郑仁基他们已经势同水火!皇泰帝听信他们谗言,现在根本不给军队一粒粮食,简直令人愤怒之极,没有将士们拼命,洛阳早破了,现在危机刚一消失,他们就开始卸磨杀驴了,将士们很不满,士气非常低落。如果李密亦或是宇文化及打到洛阳,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杨侗微微一笑,这内容跟裴世清说的一样,只不过各说各有理罢了!不过照他看来,王世充现在理应是占据着上风,奇道:“他们现在怎么做的?”

“首先是效仿先帝,于民间选拔骁勇之士,重新组建人数两万的果毅军。此事在军中闹得非常大,将士们认为皇泰帝缺乏粮饷不过是借口,不信任自己、不信任将士们战力才是真,总之,这果毅军的组建,是彻底寒了将士们的心。”

“其次,是派使者盖琮、马公政招降李密和窦建德。授任李密为太尉、尚书令、魏王;授任窦建德为太傅、内史令、鲁王!将士们与李密为首的瓦岗反贼打了无数仗,杀死他的父兄子弟,前前后后已经很多!现在李密一跃成为尚书令,我们都成为他的下属了,如果李密就职,我们这些人就没有生路了。”

杨侗懂了。

王世充准备行董卓之事,但因为自己在河东、河内囤积了近十万精锐大军,担心腾出手来的自己出兵干涉,于是打发王仁则来探探口风。

对他杨侗而言,你们洛阳怎么乱都跟老子没关系,你们弄死那个跟老子毫无兄弟情分的杨倓老子更开心。

但要想老子答应,王世充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这种天赐的敲诈机会,杨侗当然不会错过,他缓声道:“王世充的真实用意无非是希望我不干涉洛阳的破事,这我可以答应,但我有条件!!”

“请殿下吩咐。”

王仁则大喜,这正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叔父王世充让他必须争取到杨侗不干涉洛阳的承诺,他也渴望能成功,现在就看杨侗提什么条件,如果条件能够让双方皆大欢喜,那无疑是结成同盟的关键一步。

杨侗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在观察王仁则,他需要从中捕捉到王世充更深层的目的,不一会儿,就从王仁则的焦急中,看到了王世充对王仁则这次出使寄予了厚望。

王仁则现在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王世充的影子,这让杨侗明白,所谓‘不干涉洛阳内政’是借口,王世充真实用意是想和自己结盟,以获得支持。

其实仔细一想,也不难看出王世充此时的困境与焦虑,一旦李密进入洛阳,倒霉的不是类似于汉献帝的杨倓,而是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王家,所以,他们必须在李密回来以前,把洛阳掌控在手,这段时间,有大军、有水军的杨侗的态度极为关键。

第139章:谈条件(求收藏推荐)

(感谢书友火冷吗打赏,感谢书友们的支持,祝大家国庆快乐!!)

明白了王世充的困境后,杨侗狮子开大口道:“中原绝收、漕运中断,洛阳每天都有大量百姓死亡,你们哪怕赢了,也还要连续作战,多如牛毛的百姓会成为你们沉重的负担,先给我来两百万名百姓,不能专挑老弱病残给我,我要以足户人家为单位。”

王仁则沉吟思索了起来。

这个条件虽然苛刻了一点,但杨侗说得其实也非常对,因为从各地逃难到河南郡的百姓多如牛毛,已经成了南隋沉重负担!他们王家哪怕斗赢了杨倓,也仅仅只是控制一个河南郡,一郡之地根本养不活那么多人,若是优先满足百姓,王家养不起军队,如果满足了军队,河南郡会闹饥荒会大乱,会造他们王家的反。从短期上说,将两百万百姓丢给杨侗,反而是件大好事,叔父没理由不答应。

心念至此,王仁则道:“这个条件,小将可以代替叔父答应殿下。”

杨侗微微一笑:“第二、我与关东士族达成了购买物资的通商协议,这是互利互惠商贸往来,跟政治立场毫无关联,你们怎么对付关东士族都跟我没关系!我只要求我的钱财、货物安全。”

王仁则爽快道:“这个很简单!小将也答应了。”

杨侗笑着说道:“我其实也愿意和你们王家通商,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卖你们一些战马。”

王仁则的嘴张大了,半天合不拢!

现在除了有马场、有几个突厥可汗上贡战马的杨侗,每个诸侯都将手中有限骑兵当成命根子。如果王家军有一支精锐骑兵,完全可以在一马平川的中原大地纵横驰骋

这交易,对王仁则来说,真是出乎意料的天大惊喜。只是自己啥时候有这么大的面子了?连杨侗都要给面子,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要不要?”杨侗乐呵呵的问道。

他前世还是小孩时,在村子里的晒谷坪看露天电影——《少林寺》,老艺术家于老师把王仁则演得飞扬跋扈、凶残阴险、手段狠毒,让所有观影人都恨透了‘王仁则’,有老百姓信以为真,激动愤怒的拿起镰刀砍向了‘王仁则’,害得电影幕布都破了好些个洞。

这所谓的给王仁则面子,其实是王仁则这货勾起这个美好而单纯回忆,八十年代的老百姓纯得可爱。

这时,拜于老师所赐的王仁则终于回过神来,精神抖擞道:“要,当然要,但不知殿下卖价多少?”

“一万匹战马作价三十万两黄金,或是三百万两白银!也可以用同等价值的铁锭、纯铜、油盐、粮食、丝绸、布匹、木材等物资代替。”

“这个价格其实并不高。”杨侗看着兴奋的王仁则道,回忆归回忆,生意归生意,两码事。

“太平之年,一匹战马两百吊钱,也就是二两黄金,太宗武皇帝远征高句丽之前,曾让天下富户于四邻购买战马,最高也就三百吊钱/三两黄金!但现在战马是有价无市的金贵之物,三十两黄金一匹确实不高,哪怕五十两,也会有人抢着要。”

王仁则显得非常坦率,他说到这里,又问道:“殿下能卖给我们多少?”

杨侗道:“战马我不缺!你们要多少我都有!”

王仁则道:“小将先认两万匹!多了无法做主,需要回去禀报叔父,不过,小将会在最短时间内给予殿下回复。”

杨侗点点头:“我们交易点设在绛郡垣县,你们召集到的百姓、流民也从那里过河。”

“诺!”兴奋的王仁则恭恭敬敬的说道:“小将恨不能立即把这消息传回洛阳,敢问殿下可有什么话带给叔父?”

杨侗道:“近来我对李渊有军事行动,或许会进入桃林县,但决不会抵达陕县。”

王仁则笑道:“这个小将可以答应殿下。”

“这你也能做主?”杨侗惊奇的看了他一眼,这可是越境了呢。

王仁则道:“殿下有所不知,其实这一段是河南郡与弘农郡的两不管、两管地带!殿下是大隋秦王,若是路过这里,谁都无话可说。”

经王仁则解释,杨侗才明白了过来。

在大隋的版图之上,弘农不靠黄河,在它北方的那条从陕县到潼关的狭长地带属于河南郡桃林县,但在习惯上,被河南郡夺走的狭长的桃林县从来都是弘农郡。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当年杨玄感造反时,杨广为了让弘农郡太守杨智积便利的挡住杨玄感西撤关中,便将陕县以西的疆域尽划入桃林县,并交给弘农郡掌管。

诏书上说临时管辖,但一直没废止,以至于桃林县既归河南郡管辖,同时也归弘农郡管辖,收税时两郡争抢,遇到麻烦了又相互推诿、两两不管。

明白过来的杨侗点头道:“你回去还是跟你叔父说上一声,免得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自然!”王仁则应了下来。

其实就算杨侗强行南渡,别人也拿他没办法,至少,王家得罪不起这尊有可能成为盟友的大神。而且杨侗去打关中的话,能令他们一下子少去北部、西部两大压力。正因如此,在王家很有话语权的王仁则才说得如此大方,他想了一想,道:“皇泰帝……”

杨侗眯眼道:“大隋只有文、武、孝、仁四帝…其余乱七八糟的玩意,都是宗室里的不孝子孙,一概不认!”

王仁则明白杨侗的意思了,只是寒暄几句,就告辞离开!

杨侗却依然在沉思之中,王世充的示好使他发现:王世充是颗好棋,可以牵制李密等中原反王,也可以替他清洗世家、士族。虽然不可能成为永恒盟友,但王世充现在对他极为有用。

而王世充除了杨倓等人,他最大的敌人是李密,或是会吞掉李密的宇文化及,其次是东扩的萧铣,接着是青州一带的窦建德徐圆朗联盟,然后是江淮一线的杜伏威,在没有彻底拿下黄河—淮河中间的大地,王世充断不会招惹自己。

至于杨倓的结局,也将因为今日的谈话而定了下来,因为王世充自立为帝的话,肯定不会留下杨倓捣乱。这对于杨侗来说,绝对是利好之事,反正是王世充下的手,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第140章:选择(求收藏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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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另外一边,在距离神武宫仅仅只有一河之隔的天枢坊,一座气势威严、庄重的府邸之内,商部尚书凌敬接见一名相貌威武的农夫。

他,是窦建德义弟王伏宝!

自从被秦琼生擒以后,劳动改造了近两年,表现出众,得到杨侗特赦,如今的身份是邺城的一名普通百姓。

除了两人,还有一位秀美的女子,她皮肤微黑,一双杏眼异常明亮,英姿勃勃,颇有几分巾帼英雄之气。

她是窦线娘,被杨侗以她继母曹氏性命要挟,当了一段时间的侍女,久而久之,也是习惯成自然,如今的身份是飞羽弓骑中的一名校尉,掌管水天姬的几百名女亲兵。

王伏宝、窦线娘与凌敬素识,颇得他的照顾,但今天,凌敬先从把王伏宝从农田里叫了来,又令人把窦线娘从军营叫来汇合,两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凌叔,究竟发生了何事?我还有军务呢。”窦线娘是一个责任心极重的姑娘。

“老凌,别卖关子了!我要抢收谷子哩。”

王伏宝惦记田里金黄稻谷,看天色,过几天就会下雨,他要抓紧抢收,让老婆、儿子、女儿过一个好日子。

凌敬失声而笑。

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两人,一人是窦建德的小公主,一人是为窦建德统帅数万大军的第一将呢。

不得不说,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一人,从最先百般愤怒,到现在津津有味的当起了小校;一人,纵横沙场、杀人如麻,但如今为了老婆孩子,安乐为农。

“建德派来使者,出重金赎回你二人,殿下让我问问你们的意思。”

“啪!”

“啪!”

窦线娘、王伏宝手中的茶碗,不约而同的滑到地上,摔成一地碎片;茶叶四散,乱如两人的心。

两人相顾,面色复杂一片。

“老凌,你说大哥只赎我和线娘,大嫂呢?”过了一会儿,王伏宝沉声问道

凌敬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们!建德娶了徐圆朗的亲妹妹,才是在青州立了足。”

“什么?”

窦线娘浑身一震,面色煞白一片,“父亲为何如此?”

“不甘蛰伏的野心、不安现状的野心!”

凌敬看着他们,缓缓的说道:“我当年劝过建德,说他失去冀州以后,就已经失去了东山再起的机遇,让他隐姓埋名、安度余生,但他没有听我的劝告!他如今在青州与王薄争夺区区一个北海郡,然而就算他拿下整个青州,纵然有天大的才能也无法施展了。因为在殿下,以及中原瓦岗、王世充,还有北上的宇文化及的打压下,过多挣扎也注定是徒劳无功!而且我也无妨告诉你们,殿下下一个目标就是青州,你们觉得一群乌合之众会是正规军的对手吗?”

窦线娘、王伏宝默然不语!

窦建德当年拥有二十多万精兵都让杨侗五万大军杀得崩溃,如今怎么可能是杨侗的对手?

窦线娘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腿,悲伤的失声痛哭,她此刻除了痛哭之外,她什么也不能做,让人心疼无比。

这时,一位长相端庄,容貌清秀的女子走了出来,柔声安慰道:“线娘,别哭了!你们父女说不定还有见面机会呢。”

女子是凌敬的妻子吕氏,肚子微微隆起,显是有孕在身。

“凌婶!他都不要我和我娘了,我才不要和他相见。”窦线娘很是伤心道。

“没事,没事,还有二叔在,叔父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王伏宝心疼的安慰道。这个女孩说实话,就是他们这些叔父一起带大的,完全就像自己女儿一样。

“是啊线娘,你这样伤心,你娘怎么办啊!哪怕为了你娘,你都要快快乐乐的生活啊。”凌敬连忙说道。

“凌叔,那,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窦线娘抽噎道,她很聪明,知道徐氏根本容不下自己美丽善良、仁慈贤惠的继母,去了青州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嫂嫂去了青州肯定不会有好结果,线娘估计也逃不了和亲的命运。伏宝到了青州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我不希望你们去青州……我的意思很明显。伏宝从军,只要立下足够功勋,就会受到殿下重视,如果有朝一日,建德落到殿下之手,你也可以从中说项,为建德求得一线生机。”

“这……”王伏宝顿时犹豫了起来,杨侗对他非常重视,一直希望他从军为将,只不过王伏宝为人重义,宁愿参与劳动也不改当初之志。

哭了许久的窦线娘抹了把眼泪,道:“二叔,其实我们都知道所谓的‘义军’是个什么样。以前百姓最怕蝗灾,这蝗虫一起,铺天盖地,见青就吃,等它们吃完飞走,那个地方再也呆不了人了。而现在,百姓怕的是‘义军’,到哪都是烧光、抢光、杀光,‘义军’比蝗虫群厉害多了。秦王平定冀州,才是真正的解救百姓的大义之举,他才是真正的英雄。”

说着说着,见到三位长辈都用古怪的目光看她,俏脸忽然红了,就仿佛都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

窦线娘也到了思春年龄,也希望嫁一个英雄男子,以前不知有多少人对她怀有心意,但没有一人能进入她心中。

其实也不是没有,有一个男子一招将她生擒,然后就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

他俊美若仙,霸道不失温柔、博学多才、见识广博、通晓世事人心,有着令万千少女钟情的条件……另外,他很疼爱他的女人,尽管知道对方是有妇之夫,地位高不可攀,可是一直武妃娘娘身边的窦线娘,无法将他从心中赶走,日久弥深。

窦线娘低低叹了口气,又急忙说道:“二叔,父亲若真的还有以前那个父亲,就不会抛下娘亲了。凌叔说得很对,真正对父亲忠诚,不是和他一起殉难,而是应该给他一条后路,您智勇双全,只要有出头机会,一定可以成为大元帅,那时候父亲如果落到殿下手中,您的话殿下也会听进去。”

凌敬和王伏宝对视了一眼后,王伏宝想了一想,道:“也好!拜托老凌了。”

“殿下可一直没有忘了你呢。什么拜托啊!一起去见殿下。”凌敬高兴道:“眼下正有大战,你要争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第141章:时间宝贵(求收藏推荐)

洛阳郑王府!

王世充望着面前的地图久久不语,他虽是看着地图,想的却是朝堂之事,他已经彻底掌控了南隋的军权,但他和元文都、韦津、裴世清等人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在对朝廷控制上,他远不如元文都这群人,皇泰帝也偏向元文都,使他十分被动,而且他虽然掌握大部分军队。但护卫皇城的一万骁果军却在卢楚族侄卢祖尚之手,卢楚被他陷害至死,卢祖尚根本不可能会听从于他,使他虽想发动军事政变,却迟迟不敢动手,更让他焦虑的是朝廷又组建了两万新军,朝廷想要在军事上摆脱他的用心显而易见,对他绝不是好消息。

更让王世充不安的是李密、窦建德尊隋,如果兵多将广的李密入京,如果传闻是真,那他将要面临一个生死劫,李密到来的话,便不是对付洛阳,而是单纯对付他王世充这个人,由于朝廷上没人支持,这使王世充在政治上四面楚歌。

王世充不是朱粲、李子通这种头脑简单,只知杀人的乱匪,更不是杨义臣、张须陀这种忠臣名帅,他王世充统帅能力、武艺高强、足智多谋,而且还阴险狠毒。同时具备着一定政治头脑和眼光,他知道时代变了,乱匪四起、为祸天下的年代一去不复反了,优胜劣汰以后,现在是军政完整的势力与势力之间的较量,想参与争夺天下,必须要有政治基础,要得到百姓和文人的支持,得到掌控人才资源名门士族的支持。

但他王世充对名门士族祸害不浅,双方虽然没有彻底决裂,可暗中谁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如果把朝中文武大臣和皇帝都杀光,那将是他王世充灭亡时刻了,所以他必须得到政治势力的支持,但现在他内忧外患,内有元文都等人敌视、仇视,外有李密威胁,令他深感压力,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杨侗,他希望能得到杨侗支持,因为对方代表的是杨广的大隋,而不是杨倓自立的南隋,在大义上,比杨倓更有优势,若是杨侗能够以萧后的名义宣布杨倓为伪装,那么他完全可以用维护正统为名,除掉杨倓等人,可惜的是杨侗不仅没有称帝,对杨倓也没有加以干涉,似是默认了皇泰帝的存在,没有大义在手,王世充什么事都做不了。

此时王世充得到情报,杨侗军队大量的往并州调动,一部于河东郡威慑关中,一部北上太原,这使王世充大喜过望,这就意味着侄子王仁则有了收获,杨侗大军的调往并州,至少能够说明:杨侗短期内还是以北方为重,而不是入寇中原。只是侄子怎么还不来?这令王世充焦急不已。

就在这时,有侍卫禀报,“王爷,仁则将军回来了!”

刚想到侄子,侄子就回来了,王世充大喜道:“速让他来见我!”

片刻后,王仁则匆匆走入行礼,“侄子拜见叔父!”

“快起来!”王世充急不可耐地问:“怎么样,杨侗是什么态度?”

王仁则在邺城也听到了杨侗将打梁师都的消息,这说明杨侗这把悬在脑门上的利剑移走了,王仁则也感到很兴奋。

“叔父,杨侗答应不干涉洛阳局势,只是有些地方需要叔父让步。”

王世充点点头,“你先告诉我和他会面的详细情况,他的每一句话都不能省略。”

王仁则便将他和杨侗会面的详细情况一一告诉王世充,王世充一言不发,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王仁则说到杨侗称杨倓为燕王时,他的眼睛才闪过一道异亮,当他听到杨侗西攻梁师都的消息,兴奋的站起来回踱步。

他已确信杨侗支持他取代南隋,隋朝只能是邺城的大隋,而不是洛阳小朝廷,这是他和杨侗合作的基石,也味着他夺取洛阳政权后,只要不急于上位的继续尊隋,那么就能得到杨侗的支持,从而使他渡过最艰难时期。更让他意外的是杨侗在战马上给予他的支持,这绝对是喜出望外的惊喜。

“叔父,那两百万百姓,小侄擅自答应了?”王仁则有点忐忑的解释道:“小侄觉得将百姓给了他,能够减轻负担。”

“这是小事儿!你做得非常好!”

王世充微微一笑,杨侗诚意十足,他完全可以答应,没必要在这些小问题上斤斤计较。

王仁则又有些担忧道:“关于借道一事,进行那边会答应吗?”

“萧皇后在邺城,玉玺在邺城,那边才是正统。”王世充冷冷一笑,道:“杨侗在意的是我们的态度,而不是南隋,他真要南度桃林县,元文都这帮人能怎样?又敢怎样?有本事自己拦去,我们当着不知即可。”

王仁则问道:“战马方面,全由我们自己出钱?”

王世充犹豫了一下:“当然不可能,这事以后会和朝廷里的人博弈,你先去将战马买回来,百姓迁移方面,我让你六叔负责。”

“侄儿明白,我立刻再去邺城。”

“骑兵是我们用来对付李密的秘密武器,最好是悄悄虎牢关两岸交易!免得让洛阳这些人向李密通风报信。”王世充想了想,索性写了一封给杨元庆的亲笔信,命侄儿一并带去。

王仁则走了几步,回头道:“依叔父之见,宇文化及打得过李密吗?”

王世充明白他的担心,沉吟道:“难,非常难。宇文化及、宇文智及早年不学无术、敲诈勒索、巧取豪夺、恶名远扬,此二人就是一介纨绔,不具备丝毫人主之风!弑君之后,分赃不均,对江都兵变中立下首功的司马德戡不加重赏,又不彻底根除,迟早会出大问题。萧县一役过后,宇文化及的缺粮、上下不同心等问题会一一暴露了出来!”

“反之,翟让死后,瓦岗两大势力合二为一,全部集中到了李密麾下,内忧全无。此外,瓦岗尚有精兵不下十万,更有黄君汉、单雄信、徐世绩、王伯当、祖君彦等宿将,军备粮草也是十分充足,宇文化及不可能打得过。所以,我们时间非常非常珍贵。哇,但愿宇文化及争气一点。”

王世充目光悠远,似是穿透到了千里之外的徐州战场。

第142章:条件(求收藏推荐)

徐州彭城,宇文化及大军就驻扎在这里,而李密重新组织的二十万大军则驻扎在北面留县,两支军队隔着汴水对峙。

宇文化及的大军驻扎在城外,而文武百官和傀儡皇帝以及数千宫女宦官都留在城内,宇文化及将彭城封为陪都,又命人修整行宫一座,

他现每天他都要在行宫开朝会,就算没事,也要呆一个时辰,每天乐此不彼,他打赢了瓦岗军一阵以后,再也不提回关中之事,大有乐不思蜀之兆。事实上,他也知道哪儿都去不了了。

其实在弑君之后,他们就成了人人喊杀的过街老鼠。

因为在这群雄隋并起的时代里,很多人都想建立新王朝,但实力不够的时候都只是默默的扩充地盘,宇文化及带着骁果军发动了江都之乱,无疑是给群雄讨伐他的借口,弑君灭隋,人人得而诛之,于是纷纷扛起讨伐宇文化及和骁果军的大旗。比如在江南立足的沈法兴,当初还是吴兴太守,举兵讨伐宇文化及,然后队伍不断壮大,就开始在江南自立了,这样的割据势力比比皆是。但这不是宇文化及面临的大问题,毕竟他们都是小角色,根本不能和骁勇善战的骁果军相抗衡。

之后宇文化及该将士要求,准备回关中,但却遇到了极大的难题,这样一支如同无源之水的孤军,要带傀儡皇帝杨浩西归,其实就是争夺地盘,可是长安有李渊,洛阳有王世充等人扶杨倓为皇泰主。他们其实已经无家可归了,这股人人喊打的势力不容于任何割据势力,所以在他们西归的路上,必然只能强攻。而他们面临的第一个敌人就是瓦岗军,瓦岗军正好就横亘在他们必经的路上。

固然打赢了一场大仗,但他们的情况不容乐观,粮食还是他们所面临的大问题,路上抢到的那点杯水车薪。

西行明显是不可能了,首先是崇山峻岭阻碍,其次是李密虎视耽耽,更重要的是没有粮食支撑他们走到襄阳。要么就是撤回江都,但杜伏威、沈法兴等人肯定不会让他立足了,所以宇文化及除了立足徐州,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但随着粮食开始不足,军队开始不满,宇文智及也着急了,他几次找到荒淫无度的兄长商议对策,终于说服他答应派人去向琅琊郡的窦建德结盟。

这天上午,充当使者的元敏终于回来了。窦建德可以和宇文化及相安无事,却要求宇文化及答应三个条件。

一、废除杨浩皇号,交出大隋文武百官和家眷,这是窦建德的政治条件,也是最重要的条件,有这些感恩于心的百官进入洛阳,窦建德可以在政治斗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二、交出司马德戡、裴虔通、赵行枢、令狐行达、杨览、席方德、张恺、许弘仁、李覆等三十多名江都宫乱发起人的首级。这些人的人头,不管卖给杨侗,还是杨倓,都是一个好价格。

三、交出千多名宫女和一半金银珠宝,两万套完整的铠甲武备。

而窦建德承诺的仅仅是四万石粮食。

面对这三个条件极为苛刻,此时在商议的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元敏、元礼都沉默了!

宇文化及愤然道:“我不会答应这些条件,你们看着办吧!”

说完,他怒火冲天的拂袖而去,宇文智及却另有想法,连忙追了出去,“兄长缓行一步!”

刹那之间,房间里只剩下元敏和元礼,元礼低声道:“你觉得如何?”

元敏道:“我觉得可以接受,现在谁都痛恨我们,所以杨浩这个傀儡皇帝立不立都没差别,而文武百官也关系不大。杀了司马德戡等人更好,由于分赃不均,马德戡、裴虔通、赵行枢等人已经非常不满,宇文公又在收回他们的军权,这迟早是一个祸害!杀了的话,还可以把弑君罪名都推到他们身上。至于金银珠宝又不能吃,留着也是累赘,倒不如换来粮食实际一点。”

“盔甲呢?”

“这还是关系到粮食问题,没有粮食,大军会自行崩溃,要那铠甲做甚,我觉得可以接受。”

元礼沉默片刻道:“但宇文公不会答应的!”

元敏冷笑一声,道:“现在关系到大家的生死存亡,他不答应,就逼他答应!”

他低声对元礼说了几句,元礼连连点头,“我这就去把消息传出。”

“小心一点。”

“明白!”元礼匆匆而出。

……

另外一边,宇文智及追到了兄长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平时是很凶悍,但本性贪婪胆小、愚昧懦弱,当初一听要造反,吓得浑身冒冷汗,甚至连面对杨广的胆量都没有,但因为他的官职最大,宇文家的影响力大,所以,大家推他当起了首领,与其本身才智没丝毫关系。

相对来说,宇文智及心思缜密,比兄长更了解军情,头脑也清醒,深知粮食最多只能支撑十天,如果不能获得补给,不要说与李密决战了,连自己都将面临全军逃亡的严峻后果。他心知军队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而粮食又是保证军队的根基,所以宇文智及愿意接受窦建德开出三个条件。

他跟在宇文化及身旁道:“兄长迟早要自立为帝,杨浩和那些心思各异的文武百官留着也无益处,给了窦建德就是了。至于那几颗人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这样更能一统军权,金银珠宝以后夺回来就是,只要我们有了这四万石粮食,我们就有军粮和李密决战,一旦击败了瓦岗军,中原就是我们的天下,到时候建立许朝,天下英才来投,还担心没有文武百官吗?还担心没有美女吗?兄长为何不接受窦建德的条件呢?”

宇文化及只觉心乱如麻,脑子一片空白,这是他纵欲过度、饮酒过量造成的后果,使其思考和判断能力严重下滑,他半天不明白宇文智及在说些什么,但他扯皮的本事却有。

想了一想,宇文化及道:“此事事关重大,让我考虑考虑吧!”

宇文智及再做最后努力:“兄长,对我们而言,粮食才是重中之重!李密迟迟不与我们对决,就是等我们无粮自溃呢。”

“明天再说!”宇文化及一挥衣袖,走了。

留下宇文智及在风中凌乱,一脸愤怒无奈之色,气愤愤的说道:“早知如此,就该我上位。”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宇文化及冷冷的回头瞪了他一眼!

宇文智及连连告罪。

第143章:内乱再现(求收藏推荐)

宇文化及的大军分成三部,两部驻扎在彭城以外,一是宇文智及率领三万大军坐镇北城郊,以防瓦岗主力;另一部是司马德戡为首的西大营,人数有两万左右,宇文化及亲率三万为中军大营,而在城中,还有五千精锐部队守御。

在西大营中军大帐。

司马德戡、裴虔通、赵行枢等十几名将领聚在一起,紧急商议对策,他们得到消息,宇文化及要将他们的人头交给窦建德,这让大家勃然大怒。

“原以为除掉了杨广,大家的日子会过好,没想到宇文化及比杨广更甚万倍,早知如何,谁为他卖命。”

“他现在明显是让我当替罪羊,把弑君责任推到我们头上,和他宇文化及无关!”

帐内的将领,一个个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着。

“要不,我们自己悄悄回关中。”一名将领提议。

令狐行达恨恨的说道:“宇文化及昏庸无能,贪财好色,他根本不是杨侗的对手。也不会是整军再战的李密的对手。我们如若无根飘萍,迟早被路上的各大军阀吃个干净。”

裴虔通冷冷道:“想活命就拿办法出来!现在怎么抱怨都没用了。”

帐中将领都参与江都宫乱,逼死杨广都有他们的分,众人一听司马德戡这么说,心中十分惶恐,七嘴八舌的出起了意见,有人说投降李密、有人说投降杜伏威、也有人投降王世充,也有人说逃走。

“逃能逃到哪里去?几百骑兵足以将我们轻易抓住,抓回来他宇文化及杀人的理由更充足。李密、窦建德都接受了杨倓的招安,名义上尊隋,我们投降任何人都会死。”

裴虔通否决了逃跑和投降的可能,众人顿时沉默了,他们已经意识到,他们只能反击一条路。

“大家听听司马将军的说法!”副将赵行枢知道司马德戡一定有了方案,才会把大家召集起来。

所有人都向司马德戡望去,他是军职最高之人,赵行枢接着对司马德戡道:“请将军直接告诉大家该怎么办吧!”

司马德戡道:“我们如同丧家之犬,投降谁都是死路,唯一的活路就是隐姓埋名,躲在不认识我们的巴蜀定居,在那里当一个富家翁,然后悄悄把关中亲人接去,好生享受下半辈子生活,大家以为呢?”

众人纷纷点头,大家在刀头上过舔血生活,为的就是升官发财,如今升官无望,那发笔财富去做富家翁也好,可怎么发财是关键。

司马德戡见大家被说动,便低声道:“我想大家都知道,宇文化及从江都宫、江都城运出的珍宝便装满了千多车,如今都被宇文化及运进了彭城行宫,而那些文武百官加起来也有几百车财富,我的意思就是夺回属于我们的珍宝,大家发财后各奔前程,有了这些珍宝钱财,不仅下半辈子享受荣华富贵,连养几代几十代人都够,大家干还是不干!”

“干!”众人眼中都露出兴奋激动之色,司马德戡连忙‘嘘’了一声,低声道:“我们今天夜里从西门攻进彭城,抢夺珍宝,然后迅速撤退,找个地方分了钱财,然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大家散了伙,哪怕有人被抓出来,也不用牵连他人。”

司马德戡见大家接受了他的方案,缓缓道:“我们手中兵力加起来估计有两万人,宇文化及喜欢在行宫纵欲,行宫守军最多五千人,而宇文智及率领大军在彭城以北和瓦岗军对峙,我们完全有充足的时间,先砍了宇文化及的人头,再号召军队哗变,我们就可以趁乱逃走。”

所有人都被打动了,司马德戡连后路都想好了,十分可行。令狐行达咬牙道:“说干就干,今晚我们行动!免得夜长梦多!”

“理应如此!”司马德戡一句话做出了决定。

商议完毕,众将各自回营准备,留下司马德戡和裴虔通、赵行枢继续商量细节,大营开始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参与议事的诸人之中,曾为太医的张恺是资历浅的一个,他忧心忡忡回到家里想了许久,最终他咬紧牙关,奔向了府衙。

府衙之内,宇文士及正在替宇文化及批改奏疏,宇文化只会听一听朝务,也从来不会发表意见,最后把奏疏拿回来给二弟宇文士及批阅。

宇文士及虽然被封为内史令,但实际上也是无所事事,他心情极为不好,如同枯槁一般,自从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发动江都官乱以后,妻子南阳公主便疏远了他,然后不吃不喝,整整一年,连他和儿子宇文禅师的面都不见,无奈,只得悄悄地将南阳公主送去了邺城,与至亲的亲人团聚,而儿子宇文禅师每天哭着找娘亲,这让宇文士及极为苦恼。他和副手牛方裕关系极好,时常在府衙里聊天。

“今天传来消息,这个消息可是很不利啊!”

牛方裕放下笔道:“主公和窦建德结盟之事吗?”

宇文士及叹气道:“本来窦建德和南隋态度暧昧,之前说是可以商量,但态度又不明确,也不知他到底是和我们结盟呢,还是和李密结盟对付我们,而我们粮食不足、士气低迷,真会是李密的对手吗?”

牛方裕道:“我已经劝主公尽量拖延和李密决战,如果再拖一个月,我们的机会便来了。”

“为何?”宇文士及不解地问。

牛方裕眯眼笑道:“王世充与南隋朝廷的关系已经陷入了不死不休的绝境,两者之间,迟早就会分出高下。而李密做梦都想挟天下以令诸侯,所以接受了招安,一旦洛阳有事儿,他会回师洛阳的。”

“挟天子以令诸侯?”宇文士及嗤笑道:“他能命令得了谁啊?”

“最少,他得到梦寐以求的洛阳,若是落到王世充之手,瓦岗军将陷入一个四面包抄的绝境,东有青州窦建德等人,东南有我们,南有杜伏威、西有王世充,西南有萧铣,而在北方,还有那一头猛虎。如果夺到洛阳,他可以少去一路敌人,甚至还可以和关中李渊结盟,减轻来自北方杨侗、西方萧铣的压力。”

宇文士及刚要开口,帐门外有士兵禀报,“启禀先生,张恺先生说有紧急情报。”

“让他进来!”

片刻,张恺走进大正堂,焦急道:“二公子,司马德戡、裴虔通他们决定今晚发动叛乱,袭击彭城行宫,抢夺珠宝。”

宇文士及和牛方裕同时吃一惊,急忙问道:“什么时候之事?”

“就是刚才,情况非常紧急,请二公子尽快告之主公。”

宇文士及点头道,“我知道了,先生且先回,他的忠心我一定会转告大哥,不会亏待先生。”

张恺退了下去了,宇文士及皱眉,“牛兄,你认为是真的吗?”

“司马德戡本就为利、为利而说服主公与三将军谋反,他现在捞不到半点好处,心中愤恨可想而知,当初我劝主公夺他军权,主公却迟疑不决,现在祸事来了。”牛方裕站起身道:“我现在立刻禀报主公。”

望着牛方裕的背影,宇文士及长长的叹了口气,其实他十分看不好自己的兄长,早就有了降唐的心里,凭借他和李渊的关系,李渊绝不会亏待他,可是他又丢不下家族,心中矛盾到极点……

第144章:阴差阳错(求收藏推荐)

“你说司马德戡要在今晚造反?”

宇文化及跳将起来,暴怒道:“我以真诚待他,他竟敢要杀我,夺我财物,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牛方裕连忙劝道:“请听卑职一言。”

宇文化及忍住气道:“你说!”

“我们趁此机会将司马德戡一党一网打尽,永除后患。”

“我早就想杀他了,就是智及老是替他求情……”

说到这儿,宇文化及的眉头忽然一皱,他想起宇文智及与司马德戡关系莫逆,“这件事不会和老三有关吧?”

牛方裕呆了一呆,道:“不至于吧。”

宇文化及冷冷的说道:“刚才他当着我的面说‘早知如此,就该我上位’。”

牛方裕明白他的心思,低声道:“如此说来,很难对三公子下定断,如果不放心,可以先将三公子囚禁起来,这件事可交给来办,只须略施小计,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宇文化及本是没主见的人,听牛方裕这样一说,立刻取出调兵金牌递给他,“一切有劳先生了!”

却说牛方裕走了出去,遇到了路过的元礼,低声道:“元礼将军,正要找你,且跟我来。”

元礼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向了牛方裕家,牛方裕将门关上,把调兵令牌放在桌上,开口道:“元将军,主公怀疑三将军有异志,请你配合我拿下三将军。”

元礼是宇文化及的副将,共掌城中三万大军,但他没有调兵资格。

“拿下三将军?”元礼诧异道

“没错!”牛方裕点头道,“司马德戡将于今晚造反,三将军与他关系暧昧不清,主公要先将他控制起来,以便于拿下司马德戡。我意请士及装作游猎去军营,司马德戡不知道事情败露必然出营迎接,我们趁势逮捕他。而三将军这边,请将军以议事为由,将他骗入城中,然后将之生擒。”

元礼目光一闪,道:“如此甚好,末将这就布置。”

牛方裕满意一笑,却不知元敏、元礼与宇文智及关系莫逆。

……

宇文智及是右屯卫大将军兼兵部尚书,统领三万大军,驻扎在北城,此时正过中午,宇文智及独自一人喝着闷酒,他心中对大哥宇文化及极为不满,他不止一次劝大哥杀了杨浩,自立为帝,可大哥怕这怕那,说怕将士不满、怕大臣反对、怕民心不从……

这令宇文智及十分郁闷,他觉得都做到这一步了,又何必那么虚伪呢?谁会听从杨浩的命令啊?

如果大哥不肯当皇帝,干嘛不给自己来当?更让他恐惧的是,今天居然当着大哥的面,不经意的说了一直想说的话,大哥眼中的杀机令他极为担忧。

宇文智及一杯接一杯喝着,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外面有亲兵的喝骂声,“什么人,大胆闯中军大帐”

“有人要杀大将军,再晚就来不及了。”

宇文智及听出是元礼亲卫的声音。

只是他心中极为惊讶,居然有人要杀自己,是谁?他快步走出大帐,沉着脸问:“何事?”

那名亲卫连忙上前,对宇文智及附耳说了几句,宇文智及脸色大变,恶狠狠地瞪说道,“此言当直?”

“是我家将军说的,绝不会欺骗大将军。”

宇文智及眼闪凶光,他的大哥居然要杀他?

就在这时,几名前营士兵快步走来,上前施礼道:“主公有紧急要事请大将军商议。”

“我草,说来就来了!”

宇文智及暴跳如雷,他抢过一根长枪,狠狠一枪戳去,一名士兵躲闪不及,被他戳翻在地,另外两人吓得转头便逃,宇文智及大吼:“杀了他们!”

亲兵们一拥而上,将剩下几名杀死,宇文智及虽已四十多岁,但骨子里还是一个鲁莽冲动纨绔脾性,他当年不知被他父亲宇文述责罚了多少回,但本性难移。既然大哥不仁,就休怪他不义了,他大吼道:“传我命令!全军集结!杀向中军!”

宇文智及统领的三万大军是骁果军,乃是精锐中的精锐,不到一刻,即可集合完毕,然后二话不说就向中军开打。

刹那之间,火光四起,杀声震天。

在同等精锐、同等兵力的条件下,有心算无心的宇文智及军,对中军进行一边倒的屠杀,军营中无数士兵哭喊连天

这时宇文化及也奔到城头,他被眼前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直到听见城下宇文士及和牛方裕喊叫声,才急忙令道:“开城!”

城门开启,宇文士及才和牛方裕奔进了城内,城门随即轰隆隆关上,不管后来的士兵怎么叫门,城门都不再开启。

“二弟,发生何事?”宇文化及大喊道。

“三弟和司马德戡勾结,提前谋反了!”

宇文化及呆了半晌,恨恨的一跺脚,暴怒道:“这蠢货要害死大家吗?”

但不管宇文化及如何暴跳如雷,城外大营已是一片混乱,宇文智及的士兵手凶狠异常,杀得宇文化及的军队叫苦连天,丢盔弃甲而逃,而司马德戡听说宇文兄弟发生内讧,心知这是一个天赐良机,也不等到晚上了,索性带领西大营的两万将士攻打彭城。

内讧看似偶然、巧合,但透过宇文化及对诸多起事将军的任命就会发现,内讧的发生必然具备着必然性,这一场离奇巧合的大乱,原因还是分赃不均,就拿司马德戡来说,他是江都宫乱中的中坚力量,也是他联系的大家,并承担着扑杀大隋忠诚之士的重任,可到头来,被不出一分力气的宇文化及窃取了胜利果实不说,大家还时常处于被清洗的担忧之中。

利益的分配不公,让将士们的怨恨和不满一天天的累积到喷发点,而黯淡的前途又使人绝望,元礼为何会告密?其实就是因为大家对宇文化及不满到了极致,只有宇文化及死了,大家才能推出一个合格的领导人,给予大家带来光明,这道理其实跟当初推翻杨广的情况一模一样,这时候,宇文化及决定除掉军队中的二把手宇文智及,就成大爆炸的导火线。这长久的怨恨、愤怒爆发出来,威力不亚于炸营,谁也扑灭不了。

彭城城下,一场内讧之战爆发了,八万大军在城外旷野里混战,旌旗招展,尘土飞扬,喊杀声震天。

城头上,数百名大臣和注视着远处大战,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担忧与绝望,其实这个时候,如果宇文化及肯把城里的五千精锐和两万郡兵放出去参战,他必胜无疑,可宇文化及死活不肯,都时候了,城里的军队是他最后的本钱,一旦输了,他死无葬身之地。

第145章:各奔前程(求收藏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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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宇文化及等人紧张的目光下,三方大军在彭城城外混战、乱战近两个时辰,城下死伤惨重,宇文化及的军队已经不支!

宇文士及最担心是十多里外的瓦岗军,他们这边爆发混战,李密能不知道?这天赐良机能不抓住吗?

他知道再杀下去,所有人都得完蛋,连忙对宇文化及道:“大哥,现在出兵还来得及!再杀下去李密就来了,现在能抓回多少是多少,救回多少是多少。”

宇文化及千不肯万不肯,但也知道,李密出兵袭击的话。所有人都得玩完了!终于咬牙切齿的下达了命令:“传我命令,全军出城攻打宇文智及、速战战决。”

宇文士及的担心并没错,就在北面数里外,李密亲率七万精锐之师迅速向彭城杀来!李密在这附近布满了暗哨,当宇文兄弟发生内讧的消息传来。他就点齐了精锐倾巢而来

李密和宇文化及的军队已经干了一年之久,前不久更是惨败得一塌糊涂,自此以后,损失惨重的他一直担心自己军队敌不过宇文化及,因为宇文化及本人虽然愚蠢,但他手中的军队是百里挑一的骁果军,实在是太能打了。当初若不是骁果军饿着肚子上阵,自己又把所有能用的底牌都丢了出来,恐怕早就没有瓦岗军的存在了。

有着前车之鉴,李密对骁果军很是忌惮,再也不敢轻易进攻,不过李密也知道宇文化及严重缺粮,更知道宇文化及和司马德戡矛盾很深,他们的矛盾迟早会因为粮食爆发,所以,他耐心的等待着机会,今天他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

当瓦岗军杀到。

彭城城内一片大乱,宇文化及的军队可以清晰地看见铺天盖地的军队杀来,城外的厮杀也不自由主的停止战斗,然后惊恐万分的四散奔逃。

这就是最典型的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宇文兄弟的内讧,导致李密轻易的摘取了胜利果实。

城内百官四散奔逃,而宇文化及也顾不上他的妻儿了,在几十名亲兵拼死保护下冲出城门,骑马向南方奔逃,许多官员也趁机逃向未知的前途,不到一刻钟,铺天盖地杀来的瓦岗军吞没了彭城……

天黑之前,李密走进了彭城!

士兵将数十名没有及时逃走的老臣带了进来,宇文智及和司马德戡等人一干人浑身是血的被反绑着,另外还有宇文化及的两个儿子宇文承基和宇文承趾也被捆绑了起来,而宇文士及与其子宇文禅师不知所踪。

宇文智及跪下求饶道:“我愿为魏王效力!”

“你们这些弑君乱贼,都该死!”李密冷哼一声,“把这些贼子全部吊死!”

士兵们如狼似虎的冲上前来,拖到老远,还有宇文智及等人求饶声传来。

李密走到了官员们的面前,不等他开口,封德彝道:“愿为魏王效力!”

李密和封德彝过去私交极好,他叹息道:“我知道封公会为我效力。”

书法名家欧阳询和张恺等人纷纷表示愿意效力,李密笑一一接纳:

洛阳的元文都之流,在杨广主政时期,顶多是四流人才,而眼前这些却能把杨广忽悠死,有这些人相助,他觉得至尊之位离自己越来越的了!

如今宇文化及已灭,下一步,只要执皇泰大义灭了王世充,中原大地,谁能阻挡?

……

却说宇文化及逃出了十几里,身边仅剩五名亲兵了,其他人逃的逃、散的散,各奔前程去了。

宇文化及又累又饿,便翻身下马,在一块大石上休息,吩咐道:“你们给我找点水来!”

五名亲兵一动未动,宇文化及怒道:“怎么,连你们也派不动了?”

五名亲兵向他深深的行了一礼:“我们也要走了,这是向主公最后一礼。”

宇文化及大吃一惊:“你们要去哪儿?”

一人道:“实不相瞒,我们本是靠山王王爷的亲兵,当年受命到你身边,可惜一直没有接近你的机会,如今自然要去邺城寻找我们真正的君王,请你送一份大礼给我们。”

宇文化及心慌意乱:“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哪来的大礼?”

“你的项上人头不就是么?”

一名手持短枪的男子,立刻咬牙站了出来。

宇文化及大惊,正要拔刀,那名男子一枪刺来,正中宇文化及的腿弯。

宇文化及一声惨叫,一条腿跪地。

又一名男子上前一刀,让宇文化及两条腿都跪在了地上。

面对着朝江都方面跪着的宇文化及,持枪男子咬牙切齿道。

“宇文化及逆贼,此乃天要亡你,怪不得我们!记住了,杀你的人,是靠山王杨义臣王爷麾下武士!”

“把宇文狗贼剖心剜肝,以二帝和王爷在天之灵!”

“我要全尸!我要全尸!”

宇文化及挣扎着大叫。

可是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一人直接拿刀柄砸在他嘴上,将宇文化及砸的满口是血,牙齿也碎了一地。

持枪男子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的把宇文化及的手筋脚筋挑断,又把宇文化及的舌头钩出来,一刀割断。

“挖了他的眼!”

一名男子上前,生生的把宇文化及的两只眼睛也挖了出来。

挑手脚筋、挖眼睛、割鼻子……然后寸寸凌迟

宇文化及惨叫不断,最后只剩下哼哼声,以示他还活着。

“大哥,此时不宜久留,”一人出声提醒。

主刀的男子也就不再磨蹭。

直接剖膛破腹,把宇文化及的心肝都挖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

“太宗圣上、仁宗圣上!王爷,你们在天有灵,小的们终于报仇雪恨了。”

五人大哭着向江都方向叩拜。

这才脱去征衣,骑上战马,拎着宇文化及的首级沿海北上!

……

却说牛方裕宇文士及父子抢到两匹马,逃出了彭城,一口气向西奔出三十余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们见后面没有追兵,这才惊魂稍定。

牛方裕长叹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是我的错啊!”

宇文士及心知这个团队问题重重,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他现在关心的是自己的前程,便问道:“我和他私交极好,我打算带禅师去关中,牛兄可愿同行?”

牛方裕摇了摇头:“我不去了、也不想入仕了,回江都看看妻儿,然后就在南方安顾下来,祝宇文兄一路保重!”

宇文士及心知牛方裕背负弑君之名,投奔谁都难逃一死,他长叹一声,道:“唉!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我们各自保重吧!但愿有生之年,还有再会之日。”

牛方裕叹息道:“这个扯蛋的天下,乱成一锅粥,估计难有再会之日了!保重。”

两人拱手一礼,宇文士及抽了一下战马,向西而去,牛方裕望着他们父子走远,摇摇头,向南行去。

第146章:枭雄困境(求收藏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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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内讧,被李密这人渔翁得利的消息,让窦建德骤然紧张,谁也没想到,宇文化及这么快就完蛋了,没有了宇文化及的牵制:

自己能挡得住李密吗?

还有机会占领青州全境吗?

斩郭子和于榆林,再以摧枯拉朽之势拿下梁师都雕阴、延安二郡的杨侗给自己发展时间吗?

还有成就天下霸业的机会吗?

……

由宇文化及落幕而带来的一系列问题,令只有区区琅琊、高密二郡的窦建德十分担忧。

青州是他唯一的出路,但现在发展似乎晚了,李密一旦成功入主洛阳,容得下他窦建德在河南十二郡立足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因为换成自己,也绝对不会再给他人以机会。

可是在这关键时刻,三弟刘黑闼失踪了,没有人替他拿个主意,使他仿佛失去了一个依靠,令他心烦意乱,又想到在邺城乐不思蜀、不愿归来的王伏宝、窦线娘,心中更加烦躁。

这时,一名侍卫在门口禀报:“王爷,孔长史有急事求见。”

“快请!”窦建德大喜过望。

孔长史名叫孔德绍,曾是一名隋朝官吏,现在是窦建德的一个重要幕僚,能力出众,被窦建德册封为王府长史,他现在和刘黑闼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都是窦建德心腹之臣。

不一会儿,长相不太雅观的孔德绍快步而入,“参加王爷!”

“长史免礼!”被南隋册封为鲁王的窦建德连忙道:“孔先生,当下我等该如何是好?出路又有哪里?”

孔德绍心知宇文化及之溃败影响到了窦建德的信心,微微一笑道,“王爷过虑了,虽说李密侥幸得胜,但他实际上还没有到称王黎霸的地步,我们现在夺取青州还来得及的。”

“请先生详细说来?”窦建德眼中露出期望之色。

孔德绍笑道:“王爷,李密有尚书令的封号,他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洛阳城中的王世充,而王世充可不是省油的灯,如果卑职没猜错的话,王世充会在短时间内拿下洛阳大权,如同董卓那般挟天子以令诸侯!”

窦建德嗤笑道:“能令得了谁啊他!也就是咱们这些人而已。”

窦建德是草莽英雄,却也非常清楚,自己不能以乱匪的和身分登基,他想成大业,第一步就必须洗去乱匪的身份,只有获得正统地位后,再谋求登基,而绝不能直接称帝,宇文化及、李渊、王世充他们要走的都是这条路,这是政治上的要求。也正因如此,他才答应效忠令不出洛阳城的皇泰帝,成为南隋的鲁王,然后以正统的名义征伐首义的王薄。

“这个不重要!”孔德绍笑了一笑,重提旧话道:“现在已经失去了宇文化及这个不是盟友的盟友,王世充比任何人都着急,王世充拿下洛阳大权后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夺取洛口仓,解决粮食危机,接着是收复荥阳全城,从而将李密压制在运河以东。王世充现在没有出路退路了,卑职觉得挟天子、夺洛口仓、夺荥阳这三大事件的消息,会在这两天传来。”

窦建德不太相信道:“这只是假设,如果王世充主动放弃洛阳,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孔德绍笑道:“王爷的出路是青州,对王世充而言,洛阳就是他唯一根基了,一旦失去,他将如无根飘萍,面临着粮食问题、内部问题,其下场会和宇文化及一样,所以,他搏也得搏,不搏也得搏。他现在的问题也一样是粮食问题,只有拿下瓦岗重新囤积粮食的洛口仓,才有活下去的机会,他必然会攻打洛口城。到时候,两雄争利,便是我们默默占据青州的大好时机。”

窦建德心中也信了几分,叹息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还有机会。”

话音刚落。一名亲兵禀报:“启禀王爷,洛阳有紧急情报!”

窦建德连忙说道:“拿进来!”

一名亲兵快步走进房间,窦建德接过信件,打开来匆匆看了一遍,他不可置信地看了孔德绍一眼,叹气说:“先生高明,王世充果然发动政变,杀了元文都、韦津,皇泰帝封他为尚书令、太尉,总揽军政大权,赐九锡……然后迅速夺取洛口城和虎牢关,王伯当一路溃败,逃出荥阳!如今河南郡、荥阳郡尽在王世充之手。”

“王世充没有让我们失望!”

孔德绍松了口气道:“洛口仓是李密称魏公之地,获取之后,修建成了一座坚城,里面除了粮食,还有不计其数的将士家眷,李密必然要夺回荥阳、洛口城!他现在是被王世充牵制住了,卑职有两计。可助王爷稳下青州。”

孔德绍料事如神的机智令窦建德十分钦佩,“先生请说,哪两个计策?”

“第一、李密在我们与王世充之间生存,若是久攻洛阳不下,一定会调头东来,以我们的实力,实难应对!而如今李密麾下人心惶惶,最怕我们与王世充结为攻守同盟!我们就趁此机会顺从他、认他为主!有了这名义在,当我们夺取青州时,他也不好说什么了,更不能无故攻击我们,因为他麾下军队成员混杂,派系林立,一旦向忠诚于他的盟友下手,会寒了他人之心。”

窦建德想了一想,便点头应了下来,其实夺取洛口仓后,李密本来就是众多反王公认的盟主,只不过现在大家都看淡了,现在自己强调一下也好,实力不足之前还是低调为好,自己当年在河北的时候,实力最弱,但最后就是装孙子成了第一大势力,故而,孔德绍这计策很不错,那就让李密继续去当出头鸟好了,他只管在后方拣便宜就是了。

“那第二计呢?”

孔德绍有点为难道:“这一计非常阴险,不仅针对李密,也在针对杨侗,卑职说了王爷肯定会生气。”

窦建德笑道:“你不说怎么肯定我生气?我不怪你就是了。是何良策,尽管道来。”

“王爷要是生气,卑职也没法!”孔德绍犹豫了半天,才艰难的开口道:“这一计,其实是以线娘郡王为媒介,她现在不是不愿回来了嘛!卑职的意思是放出风声,言郡主现在是最受杨侗宠爱的妻妾,有了这一层暧昧不清的关系,我们就和杨侗绑在一起,李密就算不顾虑同盟之谊,前来攻打我们,但是他多少会害怕杨侗一些。”

虽然窦建德承认孔德绍此计不错,但他心中不痛快,

如今杨侗兵多将广、财大气粗,又组建大量水师,天下第一诸侯非他莫属,想什么时候打无险可守的中原都不成问题,李密在没有绝对把握下,根本不敢与杨侗正面交锋!如果以窦线娘的清誉来狐假虎威一把,亦无不可,当然,执行这个阴谋的前提是窦线娘是其他家的女儿。

在这重名气、重贞洁的年代里,如果搞这么一出,线娘这辈子除了嫁给杨侗,就再无其他出路了!而一个草莽的女儿,能在深宫大内存活得下吗?再一想到自己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杨侗害的。心中更为不爽了起来。

窦建德又回头向北方望去,眼睛里充满对故土的眷念,那边,已经不再属于他了……窦建德忽然有萧索的意味,叹息道:“第一计我同意,第二策,让我再考虑考虑,你先退下吧!”

“卑职告退!”

孔德绍敏感地察觉到窦建德情绪不高,便小心的退了下去。

第147章:纵横关内道(求收藏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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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有变之际,隋军在关内道可谓是势如破竹,没有经历多大战事就平了郭子和,然后又将梁师都困于朔方。

朔方地属河套地区,战国时称为河南地以及北假,原为赵国领地,后为匈奴占据。秦始皇雄才大略,遣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上击胡,略取河南地。但因秦末动荡,匈奴又重新占据朔方一地。直至汉武帝时期,车骑将军卫青从云中出兵,至高阙,遂略河南地再度将河套夺了回来。

汉武帝雄才伟略,多次徙民移居朔方、五原、上郡、北地诸郡,并穿凿河渠,屯田戍守,修筑长城、要塞。此后围绕朔方一地,草原民族与汉民族多次展开了激动的争夺。大体而言,多是顺应时势,哪方强势,便归属哪方。

直至隋朝大业十三年,梁师都据朔方郡反隋,此地一直也在梁师都的控制之内。

此时此刻,降格为王宫的王宫之内,梁师都眉头都锁在了一处,雕阴失守、延安失守、盐川失守、灵武失守……太快了,前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四个郡就全部落入了李靖为首的隋军之手。

弘化、平凉二郡是生是死,梁师都完全不知道,因为受困于朔方城已有十日,现在朔方城中流言四起,人人自危。全城一副大难临头、日落西山的景象。

这十天来,隋军没有大举进攻,每天用投石车投十二轮石头,一个时辰一次,闹得他住宿不宁,麾下将士人心惶惶、士气萎靡……

但是大隋这一招疲兵之计也确实够狠,这围而不攻的每天放炮,从内部攻心,令他们惶惶不可终日。

再这样下去,不用隋军攻城,城中六万大军就支持不住了。

“必需想法子才行!”梁师都对自己说着,但那如九十岁老者般的眉头预示着他此时的心态。

无计可施!

苦守孤城的他,在绝对地实力差距面前,真的无计可施!之前,他发动了几次夜袭,被隋军吃了干干净净,事到如今,他只有固守待援。

但他知道,所谓的固守待援其实就是等死!因为他根本没有援军一说,他以前的援军是突厥人,但始毕挂了以后,突厥人成了杨侗的走狗,调过头来要他梁师都的命来了。

如今,他后悔得想要放声大哭!

他么的,原来人家根本记不住他这号小人物,但因为拍马屁送礼,一下子就让那头老虎盯上了,然后,就他么的打来了,送礼送成这等结果,真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但此时后悔已经没有用,自己如同瓮中之鳖,杨侗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他现在根本看不到半点希望、一寸的出路。

现在别说麾下将士了,就算他自己也想投降了算卵,但问题是人家根本没有丝毫接纳的意思,关键是自己当过突厥人的走狗,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梁师都人头落地、人头不保了。

但,凡事无绝对,很多事情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大王!隋军请你到城头上谈判。”正在梁师都苦恼、懊丧时,只见一名侍卫闯了进来,兴奋着说道。

“走,我们去会会那个李靖。”

梁师都心下战栗,但想起了自己是大梁梁王,一国之君,一国之君便要有一国之君威严和气氛,于是叫齐了亲卫,大步走向朔方城墙走去。

一路上想着如何能够稳定军心,说服李靖退兵,但想到隋军霸道的风格,一个头两个大,全然不知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情况,将要如何面对隋军。

到了城头!梁师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十多万大隋、突厥联军席卷而来,隆隆的马蹄声地动山摇。无数刀枪剑戟闪烁着寒光,刀枪林立、军气森森,气势惊人,如山如林,绵延数里之地,

摄人心魄的军威,使那骄横狂风不得不敛神静气,在庞大的军阵前嘎然止步,只能屏息轻抚那一面面战旗。赤红战旗,如滚滚巨浪般卷动,旗面上绣着一个斗大的“隋”字尤为醒目。

城头上的梁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握刀的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一些流寇、土匪他们尚且无惧,但如此大场面,他们何曾见过?尤其新兵更是面色苍白,眼中不知所措。

“梁师都,看好了!”

苏定方策马而出,摘下弓箭,抽出一支铁箭,张弓搭箭瞄准了梁师都,城头侍卫吓得一片惊呼,纷纷用盾护卫住梁师都,苏定方弓箭向上一抬,一支铁箭脱弦而出,钉在城头旗杆之上,绳索被射断,梁师都的帅旗在一片惊呼声中,从城头飘落。

“箭上有信!”

眼尖的梁洛仁说道。

“快快取下!”梁师都连忙说道。

侍卫取下,递给了梁师都。

梁师都打开一看,心中愤懑难当,他大吼一声,一拳向城砖砸去,手上顿时鲜血淋漓,吓得众人纷纷相劝。

梁洛仁问道:“大王!信上都写了什么?”

梁师都恨得心滴血,对众人咬牙切齿道:“今天全军撤离朔方,不能带一粒粮食、全军轻装南下!留平凉、弘化二郡给我们立足,否则!明天破城!”

此言一出,城头一片死寂。

过了半晌,梁师都向梁洛仁问道:“你觉得如何?”

梁洛仁叹息了一声,上前施礼道:“隋军要想夺下全境,是举手之事,如今还剩下二郡立足,我们除了顺从,能有别的选择吗?”

“这……”

梁师都冷着脸道:“你跑一趟隋营,告诉李靖,我可以答应他的条件,让他立刻放我南下。今日之耻,来日必雪。”

其实这个条件也让梁师都如释重负,他本以为做好死守朔方的心思,这在绝境之中,忽然有了活路,谁愿意死啊?

在正午之前,李靖和梁洛仁达成了一致,李靖答应让梁师都南下,梁师都则交出了朔方所有钱粮、珍宝,包括所有战马,以及多出来的盔甲、兵器!除了梁军的家眷,一个百姓也不多给。

苏定方问道:“都督,怎么就这样把梁师都放了?直接灭了不是很好吗?”

如今,李靖已经被杨侗任命为关内道都督。

都督在大隋的权力极大,这个职位主要负责地方军事,掌诸州兵马、甲械、城隍、镇戍、粮禀等所有关乎于军事物资,但也有总判府事权力,也就是说只要李靖愿意,一样能够兼理民政,施行军政两头抓。

都督职权过大,只在战时设立。

杨侗将李靖、裴行俨、苏定方、薛万均、薛万彻、王伏宝扔在这里,自然是肘制李渊,不让他发展过于迅猛。

“这是殿下的意思!说是让梁师都当看门狗,避免与李渊有太多接触。”李靖笑了一笑!

“怎么不见房军师了?”忽然,苏定方说道。

“薛举的处境很不好,玄龄去帮他一帮。”

说到这里,李靖向一名儒将说道:“灵武郡就交给段将军了。”

“喏!”

段将军名叫段德操,北齐大将段韶的儿子,高欢的外侄子,被北周、大隋打压以后,和房玄龄的家族一样,影响力不出一县!此人文武双全,只是不善言辞给埋没了,如今与薛万均搭配着坐镇灵武。

被任命为五原郡守的孟孝敏、榆林郡守的刘大俱等郡守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都是从县令中提拔起来的出类拔萃人才。

王伏宝在这一场战争中表现得非常出色,被杨侗任命为盐川检校郡守。

裴行俨为朔方郡守,与段德操、王伏宝一道防御梁师都;至于延安郡则交给了苏定方,而李靖的都督府,则是设在尚未到手的上郡。

关内全境,驻军十五万,以泰山压顶之势驻守在关中的北方,给予李渊强大的威慑力,令其无法安心的征战四方,消耗对方国力和战争潜力。

第148章:李唐动荡(求收藏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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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梁师都退出朔方城,守御弘化郡!关北七郡尽在杨侗之手。”

深夜!

李建成带来的紧急消息,把正在安睡的李渊从睡梦中惊醒。

“父皇!”李建成尽量用一个委婉的口吻说道:“隋军取了榆林、五原以后,兵分三路,短短半个月内夺取了灵武、盐川、朔方、雕阴、延安,一路官民归附,进展神速,没有遇到任何抵挡。”

李渊皱眉沉思,他的下一步便是取关内和陇右,以巩固后方,然后调头向东争霸中原,而杨侗控制了关北七郡,尤其是侵占灵武郡后,极有可能出兵协助薛举,也极有可能以灵武郡为根基,向梁师都的弘化郡、平凉郡扩张。而延安郡,直接与冯翊接壤,从陆路上威胁到了关中全境,如果再下上郡,连京兆都在大隋的兵锋之下。

如果只有关中而没关内和陇右,那就像人只有头颅而没有四肢躯干一样,这绝对不行!

“你认为,杨侗的下一个目标会是哪里?”

李渊也很无奈,梁师都原本不过是地方豪强而已,杀了朔方郡丞唐世宗,占据朔方郡造反。他手下能有什么厉害人物?能有今日成就,不过是时势造狗熊而已。

李建成道:“儿臣认为,他的目标就是关中。”

李渊心中一震,他擦了一把额头汗水,问道:“何以见得?”

“父皇,中原成王世充、李密、窦建德鼎立之势,若是杨侗贸然出兵,三方极有可能联合一起,这样会拖住杨侗绝大精力,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三者斗和你死我活,然后趁三者俱伤,再渡河南下。”

“如今,杨侗已经占据了关北七郡,拥兵十五万,又有突厥仆从军,人数高达二十多万,他完全可以顺手拿下平凉、弘化、上郡,不仅断我西进之路,还能全面压制关中,与此同时,他的河东大军西渡黄河,那时一北一东夹击。而我大唐尚未一统人心,且接连战败,使得精兵丧尽、将士士气不高,而在西边又有薛举这个大敌,所以,杨侗夺取关中其实真的不难。如此,他又何必去关中淌那浑水呢?”

李建成看了脸色发黑的李渊一眼,道:“其实,杨侗的用意非常简单,就是不给我们发展的机会,生生把我们钉死在关中!”

“急报!”

宫外一声响,直令李渊、李建成大有惊弓之鸟的感觉。

“念。”

“白天,八万隋军攻克上郡。”

“嘶……”李渊父子都是在军伍之中历练过,听到这话!他们的背后顿时冒出了冷汗,这就是兵临城下!如此一来,京兆北部和一半个冯翊都笼罩在了隋军的兵锋之下了。

李渊脸色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了。

“火速传我命令,令窦抗统领四万精兵,连夜入驻宜君县,决不能让隋军进入京兆半步。”

命令下达以后,李建成建议道:“父皇,如今冯翊郡一半地域在隋军的包围之下,而三妹驻守京兆东南角的潼关,兼顾不到北部,儿臣认为理应派良将坐镇北部。”

李渊急道:“你认为谁为主将比较稳妥?”

“儿臣认为屈突通可为主将,当初我们用二十多万大军不分昼夜,轮番攻打河东城,都被他轻易挡住,可见,他的防守能力极强,是最适合的人选。”

李建成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李渊却不信屈突通,屈突通最后被逼无奈才投降的自己,他怎么能任命屈突通为主将。

“让我考虑一下!”

李建成知道李渊不相信屈突通,更不会认命对方为主将,心中难免有些遗憾。

“要不让孝恭去吧!”李渊又头疼之极,李唐在统兵大将方面也不宽裕。

李孝恭、李道宗是他最看好的晚辈,但缺乏战火磨练,要成为他所期许的帅才,还要打磨个几年……可是现在火烧眉毛了,他李渊哪有几年时间等?

李孝恭、李道宗有帅才,但现在也不过是有了这方面的才,帅才与帅,看似一字之差实则天壤之别。不是有天资就可以成为合格统帅的,实战的参与、心性的磨砺这些缺一不可。他们兄弟就是一个新丁,又怎么是李靖这种老辣大将的对手?稍稍考虑不周全,就被这老鬼吃得骨头都不剩下一根。

不过李孝恭也不是没有丝毫成绩,他在前不久率领三万大军大败了盘踞在上洛郡的吃人狂魔牛粲,收复了上洛郡,李渊遂命他为南路军元帅,率五万军入汉中巴蜀。

李建成却不赞同,这南方局势好好的,如果将李孝恭调回,岂不是全功尽弃?上了杨侗耗死关中的当?

说明了自己的主张后,并建议道:“不如由长孙顺德为主将、道宗、柴绍、侯君集当副将!”

“柴绍、侯君集潜力巨大,在无人可用下,采用新老搭配的方式,借助战争淬炼人才。而且冯翊郡就在眼皮底下,哪怕有所变故,长安方面也能立即反应。”

李渊沉吟一下,认同了李建成的说法。

李建成想了一想,又说道:“父皇,儿臣担心的是我们兵力问题,世民手中的西征军不算,关中只有窦将军的四万兵士、三妹的两万兵力,加上各地守军加上孝恭带走的军队,一共只有十五万人,而且其中有五万士兵训练不足,假如世民僵持不下,冯翊又损兵折将,我们手中无兵可用,到时候就真的失去关中了。”

“募兵?”李渊沉吟道。

“正是如此,不仅要征兵,还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训练成精兵。”

李渊点头道:“皇儿所言极是,多少人合适,谁可为将?”

“兵士人数不能少于五万,练兵人选嘛!神通叔父比较合适。”李建成给出了建议,李神通虽说有性格缺陷,但是练练兵还是可以的。

重要的是,经过赎回一案后,这些宗室彻底倒向他,而军队一直是李建成梦寐以求的硬实力。毕竟,李世民不仅手中拥有十五万大军,还有独孤氏、窦氏、韦氏的全面支持,若自己手中无将无兵,以后拿什么保住太子之位?又如何坐稳李唐天子?

“此事可行!索性让神通、叔良、德良他们各自训练两万大军,这样成效也快,大家也有事情可做。”

吃了教训的李渊也觉得李神通、李叔良、李德良他们才能有限,但若是剥夺了他们的军权,又会寒了宗族子弟的心。现在让他们当练兵主将,却不出战,倒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安置,而且还能将军权牢牢的掌握在李家人之手,这绝对是一举多得的大好事。

安排妥当,李渊又说道:“让世民尽早解决薛举,早一日夺陇西和河西。”

第149章:合作(求收藏推荐)

西秦霸王薛举是金城郡豪强,今年约四十余岁,长得相貌凶恶,身材魁梧,他力大无穷,自小练就一身超群武功,其家钱财巨万,喜欢交结边地豪杰,称雄于北方边地。

后来子承父业,在金城郡出任一个校尉,在大业十三年,他尽起家财起兵造反,迅速扯出一支十五万人的大军,用数月的时间攻占陇西之地,建国号为秦,自称西秦霸王,继而自称秦帝,迁都天水。

一个月前,李渊次子李世民率十万大军,联合河西李轨的五万军队与薛举大战。在两军夹攻之下,薛举连败三阵,损兵折将,丢掉了天水、陇西、会宁、金城四郡,被迫撤到袍罕郡。

李世民手下大将王君廓率五万军屯兵陇西郡,李轨率四万军屯兵于金城郡,从正东和东北两个方向威胁薛举,而李轨又派其弟李懋率军三万军从大斗拔谷进入西平郡,直接威胁薛举大后方。

薛举此时兵不过六万,辎重粮草丢失大半,面临三方十几万大军夹攻的压力,全军处于崩溃的边缘,薛举与麾下商议来商议去,依旧一筹莫展。急得每天借酒浇愁,自我放纵。

这天,薛举一个人坐在帐中喝闷酒,刚喝了十几杯,薛举便有了七分醉意,一拍桌子骂道:“怎么没有好的下酒菜!”

一名侍女战战兢兢道:“陛下想要什么下酒菜,奴婢让士兵准备。”

薛举斜睨她一眼道:“我要李渊、李轨、李世民的人头下酒,你能替我准备吗?”

“陛下,奴婢没那本事!”

“我知道你没那本事,但我想要人头下酒!”薛举一手揪住侍女的头发,冷笑道:“你的人头也行。”

侍女吓得瘫倒,另几人大哭着爬起就逃,薛举刚要挥剑砍下,外面传来儿子薛仁杲的声音:“父王,大隋房玄龄房先生来见,说是要与我们合作打李渊。”

薛举一怔,停住了剑,“哪个大隋?”

“就是打梁师都那个大隋。”

薛仁杲长得颇像其父,一样地威猛雄壮,武艺高强,但他却没有父亲薛举的狡黠,勇猛有余,才智不足。

薛举大喜,酒意顿消,也顾不得杀女了人,连声道:“速速请他进来。”

房玄龄的意外出现,使得大隋成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片刻后,房玄龄走进大帐,躬身施礼道:“大隋秦王殿下使者房玄龄参见薛公。”

薛举已经称帝,但他毕竟是反王,杨侗不承认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房玄龄尊他为薛公,已经够给面子了,薛举虽然外表粗鲁,但内心却精细无比,笑道:“房先生免礼,快快请坐下!”

“多谢!”房玄龄行了一礼,风度翩翩就坐。

“我记得贵军不是在打郭子和吗?先生怎么到了抱罕郡?”

“打完了!”

“打完了?”薛举目瞪口呆,这也太快了吧?

房玄龄微微一笑道:“好教薛公得知,我军不仅收复了五原、榆林,连梁师都的灵武、盐川、朔方、雕阴、延安、上郡也拿了下来,若非殿下让我军缓一缓,此时弘化、平凉已经落入我军之手。”

“嘶!”

见笑你妹啊见笑,照你们这种打法,不到一年,天下又重新统一到老杨家手中去了。

薛举、薛仁杲倒吸了一口寒气,父子二人心知对方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和理由,一点都没有怀疑房玄龄的话。

房玄龄笑道:“新兵占了三分之二,这一次速度慢了些。效果不如精锐全出的并州战役好,速度也不行。让二位见笑了!”

父子二人翻了翻白眼,心中却是一阵骇然,他们对杨侗的发家史都非常清楚,都知道他打仗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快!中原打瓦岗快、冀州打窦建德也是快,辽东打契丹、高句丽、奚族还是快,漠南打突厥不仅快还狠,并州打李渊又快更狠…并州的狠,自然是针对李唐相国裴寂的狠…那家伙被剃光头发眉毛胡子以后,都成了天下笑柄,没脸见人了他。

薛举咽了咽口水,道:“不知先生……”

房玄龄笑道:“你们的情况我们非常清楚,大家没必要试探了,薛公现在好像遇到大麻烦?”

“不是大麻烦!”或许是喝酒的缘故,薛举情绪有些激动,他连连摇头,“我们马上要死了,秦王殿下能否救我一命?”

房玄龄见他坦诚,没有丝毫试探之意,心知薛举他一筹莫展、内心惶恐不安:“如果薛公肯配合,我们愿助一臂之力。”

“当然愿意配合了!”薛仁杲一蹦而起。

薛举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虽说这也是自己的心里话,但天下没有免费的……什么,对方能无条件的帮助自己吗?

房玄龄点头道:“我们只有一个条件。”

薛举心头一沉,道:“先生请说!”

“我们要会宁郡。”

薛举一愣,道:“会宁现在在李渊的手中,我们可没办法夺回来。”

“这我知道!”房玄龄也沾染上了杨侗的霸道风格,“我说的是战后!这个会宁郡需要交给我们。”

会宁蕴藏着巨大的财富,从汉朝起便出产白银,这一郡在后世改名为白银市,全国上下,唯一一个以贵重金属命名的城市,这里有两条银矿脉和两条铜矿脉,无论铜银含量都非常丰富,白银储量高达几十万吨,而且灵武郡蕴藏大量石炭,完全可以在灵武郡大量冶炼铜银。

“这个简单。只要打败李渊,会宁郡就归你们。”

薛举没有丝毫犹豫就应了下来,他现在只有一个郡,全军上下半死不活的,连生存的机会都少之又少,哪什么力量去跟李渊较量?如果能够夺回其他三郡,他就已经是非常满足了。所以,固然知道会宁郡自汉朝以来就是产银重地,但也应了下来,这叫慷他人之慨,何乐而不为呢?

“薛公,那就这么定下来了!”

房玄龄满意一笑,这会宁郡也是杨侗着重交待的地方,工部的冶炼匠人都已经从邺城出发了,这一战是必须速战速决了。

接着,就军事作战的细节进行了一一商议。

第150章:四面楚歌(求收藏推荐)

为了给李渊施压,七万突厥骑兵在阿史那思摩的率领下,从灵武郡大举南下,对李轨的老巢武威郡发动了攻势,此时李轨主力正在全军攻打薛举,后方空虚,突厥军的杀来使李轨仓惶撤军,放弃了对薛举的围攻,于半路被阿史那思摩歼灭三万余众,逃往西平,阿史那思摩穷追不舍,强攻西平,李轨被迫退入张掖郡。与此同时,薛万均率领另外五万突厥军,拿下了会宁郡。

薛举趁势反击,在陇西郡大败王君廓,斩杀唐军两余人,西秦大军士气高涨,兵分两路杀向驻扎在鄣县、襄武县的两万唐军,王君廓独木难支,被迫向天水郡关中撤退,西秦军一鼓作气,收复了陇西郡、金城郡,与薛万均会师于天水郡上邽,强攻李世民本部,歼灭主力唐军三万余从,向大震关发动了攻势。

梁师都军的四万大军,分别由梁洛仁、辛獠儿统领下,从平凉郡进军安定郡,沿泾水南北拿下了定安郡,

与此同时,隋军另一路骑兵,在薛万彻率领下,从上郡进军北地郡,沿子午山向关中进逼,攻克定安城,三天后,与梁洛仁围困新平县,北地郡守孙华一面组织民夫守城,一面紧急向李渊求援。

而李靖则引兵南下,杀入京兆宜君县,计诱窦抗出城,歼灭精锐三万余众!

西面、西北、北面同时出现危情,关中震动、人心惶惶,严峻形势使李渊焦头烂额。

四名挑夫抬着舆在武德殿广场停了下来,肩舆放下,一名侍卫小心将独孤整从舆里扶了出来。

独孤整面无表情,眼中透露出浓烈的不满之色,他对李渊深怀不满,他认为李渊根基不稳,就把摊子铺得这么大,才导致现在四面漏水。

虽然他也赞成李渊去争夺没有大势力存在的巴蜀,从而为关中寻求到新的产粮重地,但李渊当时拍胸脯向他保证,能在打败薛举的前提下,保证关中不会出事,可关中现在除了南方,三面都出现了险情……

独孤整觉得有必要和李渊好好谈谈。

偏殿内!

李渊正和刘文静、李建成进行紧急商量,严峻的形势使李渊瘦了一圈,白发都生了许多。

“薛举虽然在攻打大震关,但他前期损失太大,只要我们坚守大震关,过不了多久,薛举就会退兵,这一点我不怀疑,所以对薛举以守为主,不用太过放在心上,他下一步会是休整,攻李轨,以报一箭之仇;至于梁师都,更多是被隋军逼迫而做出的一种姿态!”

这是李渊苦思良久得出的结论,李渊作为一方雄主,有着常人难及的眼光,看问题比较透彻,因此,他的想法并不是没道理。这样一来,三去二,只剩下最强悍的隋军了。

李建成见父亲久久不语,情知他在担心什么,沉声道:“这明显是北隋主导的战争,如果隋军不退,这场战场就不会结束;就算没有薛举、梁师都,隋军也能把战争持续打下去。如果我们弄不清隋军的真实意图,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如何去谈。”

不得不说,李建成说到了点子上了,因为隋军这一次出动了十五万大军,还有十万突厥兵,一共二十五万的精锐力量,决不是来玩的,隋军深知李唐军队后续不足,能放过这一个夺取关中的机会吗?

李渊揉了揉眉心,头疼之极!二十五万精锐大军,绝对不是来看关中风景的。而隋军不走,战争就不会结束,关中就不会稳定。弄不明白隋军的真实用意,连谈判都无从说起!

不得不说,由于有了杨侗的出现,李渊比起历史上要艰难万倍,历史上的李渊在杨广死后就立刻登基为帝,然后以泰山压顶之势一统天下,根本原因不是李渊率领的唐军有多强大,而是他的敌人实在太废了,要么是薛举、李密、窦建德、杜伏威这种半残的乱匪,要么就是宇文化及、王世充这种半残的乱臣贼子,所以李渊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天下重新一统,可现在有了杨侗这个意外存在,李渊从一开始起事就一直处于困境之中,别说一统天下了,连关陇都得不到统一,地盘只有区区一个关中,而且还时刻受到杨侗的威胁。

刘文静缓缓的说道:“臣以为,隋军也是摆姿势,并没有把我们往死里打的用意。”

刘文静一语,如若美妙的音符,令李渊如聆,急问道:“肇仁,这何以见得?”

老实说,李渊真的绝望了!

“臣这也是从杨侗的主政思想上看出来的端倪。”刘文静沉声道:“通过杨侗的主政思想即可看出他的用意,他是打算借助大乱,推翻一切旧有世家门阀、士族领袖,结局自东汉以来,世家把持朝堂、把持地方的现状,从而令国祚胜利的传承下去!这是杨广思想的一种延续,只不过杨侗比杨广更狠,杨广只是借高句丽大战来消耗关陇权贵军中力量,斩其羽翼,而杨侗直接将屠刀挥向世家门阀,要想到达这个极为疯狂的目的,只有将整个天下彻底打烂,才能令各种利民政策胜利的执行下去。”

“杨侗理想中的关中不是一个稳定的关中,而是一个百里无鸡鸣的关中,因为关中稳定的话,他就失去了对关陇权贵挥下屠刀的理由,没有借口而胡乱杀人,这天下肯定会继续大乱。”刘文静眼中精光一闪,叹息道:“说句不客气的话,杨侗心中的敌人不是圣上,而是关陇权贵!他需要圣上为引,然后把关陇权贵一个个拉到明面上来,最终能够理由正当的一举覆灭。说白了,杨侗觉得还不是对圣上下手的的时候,而这,就是我们的依仗。”

李建成恍然的点了点头,脸色很平静,眼神有些飘渺。

李渊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道:“虽说被杨侗轻视,当刀子用,但我李渊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越是这样,我就越不会让他得逞。”

李建成终于忍不住说:“可是父亲,再这样下去,会对我们越来越不利。”

“你是说关陇权贵。”李渊也非蠢人,一下子听出了关键意思。

李建成点头道:“关陇权贵可以支持我李家,也可以支持其他人,在看不到希望之下……”

话还没说完,一名侍卫在门口禀报:“圣上,独孤相国求见!”

“请他进来!”

李渊对独孤整不敢怠慢,独孤整不仅是他舅舅,也是他目前最大的支持者之一。

李渊看向李建成、刘文静,苦笑道:“施压的来了,你二人先退下吧!”

“喏!”

两人起身行礼,退了下去。

第151章:关陇权贵施压(求收藏推荐)

片刻,独孤整走进了大殿,他上前施礼道:“卑职独孤整参见圣上。”

“相国不必多礼,请坐!上茶!”李渊说道。

独孤整现任尚书右仆射,按隋制,尚书省左右仆射、门下省纳言和内史省令,都可以称为相国。

“我来找圣上,是有个问题想问问。”

独孤整虽是李渊舅父、独孤氏家主,更是关陇权贵首领,但也知道李渊实力强大,并不是全靠他们支持才得以登上帝位,过于压迫李渊的话,将来会对独孤氏不利,他必须保留余地,所以,说话非常小心。

“相国不仅是国之栋梁,还是我的前辈,两家唇齿相依,相国有什么问题,尽管直说。”

李渊对独孤整同样谨慎,在这关键口,他需要关陇权贵全力支持,而不是让他对自己死了心,然后再支持他人。而且他要再次募兵,也离不开关陇贵族的支持。因为关陇权贵直接或间接的控制大量人口,关中九成商业、田地也在他们控制之中。在巴蜀尚未到手的情况下,不管是粮食、税赋还是兵源,李渊都要依仗关陇权贵的支持。在某种程度上,他就是第二个杨坚,但处境比杨坚更加艰难。

“隋军在二十几天之内,打下了五原、榆林、灵武、盐川、朔方、雕阴、延安、上郡八郡!又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帮助薛举轻易收复金城、陇西、会宁、天水、安定五郡……一路没有遇到顽强抵挡,就打进了北地郡!假如隋军想要打下关中,想必也是轻而易举的。丞相认为我们该怎样才能守住关中呢?依照我军的战力,能守得住关中吗?”

独孤整已经尽量委婉了,但还是十分尖锐。

这其实也是李渊十分尴尬的地方,因为隋军一路杀到上郡、北地郡,一直没遇到唐军的顽强抵抗,窦抗率领的‘精锐’不仅没让隋军受到重大创伤,反而让李靖轻松吃掉一大半,李世民率领的十万‘精锐’也是这种下场。如是结果,足以说明李渊的军队战力弱、不能打!同时也说明李渊的兵力严重不足,若不然,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隋军轻松拿下五原、榆林、灵武、盐川、朔方、雕阴、延安、上郡八郡,任由对方杀到家门口。

尽管独孤整问的问题很尖锐、难堪,但李渊却无法回避,不能回避。李渊叹息道:“兵力不足、战力不行是铁一般的事实,也是我迫切解决的根本问题!”

独孤整松了口气,只要李渊没有回避,一切就好办了,独孤家是牢牢绑在李渊战车上的战友,人尽皆知,现在下车也不行了,而依照杨侗的政策和为人,哪怕他们独孤家降隋,也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只能跟着李渊一路黑到底。

“其实我也知道你的难处,因为隋军兵多将广,也是铁一般的事实,如果战事僵持下去,我们这边招募到兵,还不训练,北边就消耗光了!我们即使把关中子弟打光,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们现在需要大量的时间整顿军队。圣上以为呢?”独孤整说了句公道话。

“多谢相国理解。”李渊一听这话,顿时放下了心来,只要独孤家没有抛弃自己,一切大有可为。

独孤整缓缓摇头道:“虽说我顶着一个关陇领袖的空虚头衔,小事上也说得上话,但涉及家族生死的问题上,没有人会听我。所以只有我独孤氏理解是没用的!”

“独孤氏夹在中间的难处,我一直都知道!”李渊点头。

“我和窦氏家主窦威决定各出五万万家奴,粮食四百万石,钱千万吊,以助圣上度过这道难关。”

如果是别人打进关中,独孤氏、窦氏还可以妥协着一起推翻李渊,但对方是杨侗,以杨侗对世家门阀的恨意,以独孤氏和窦氏对大隋背叛力度,两家肯定不会有好下场,所以这两大门阀毫无退路可言,只能继续下大本钱来支持李渊。

李渊大喜过望:“多谢两家大力支持!”

独孤整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了李渊,道:“这是各家家主的朕名书,一共有一百二十多家,一致要求圣上先安关中!再作他议。这也怪不得大家,他们看不到希望,都怕了…有的家主甚至秘密去了邺城…李唐的处境现在非常危险。”

独孤整走了,但却给李渊留下了重如泰山的压力,他第一次感受到关陇贵族集体给他的压力,尽管独孤整没有说透,但他明白,假如他迟迟没有破开僵局,那关陇权贵就不再支持他,转而去支持别人,或是王世充、或是同为关子子弟的李密,甚至还有人会直接支持杨侗。

巨大的政治压力浇灭了独孤氏和窦氏支持所带来的兴奋,望着一个个关陇权贵家主的名字,李渊承受不住了,他忽然觉得万分疲惫,只想找个地方睡一觉,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但就算要睡觉,有的事情还需要他去面对,实实在在的困局他无法逃避。

这时李建成和刘文静走了进来,李建成问道:“父皇,谈妥了?”

李渊缓缓点头,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了李建成,道:“关陇权贵联合施压,让我们不顾一切,以稳定关中为第一要务。”

“意料之中!”刘文静沉声道:“但不知圣上要怎么做?”

“让世民派得力之人镇守大震关,余部争取北地郡。”

李建成皱眉道:“关陇这样反复拉锯,对民众伤害极大,儿臣担心我们统一了关陇也是千疮百孔,粮草税赋难以支撑,儿臣认为还是应该趁薛举元气未复,集中精力统一关陇,尤其河西的马场,对我们的争霸天下有深远影响。”

李渊苦笑道:“关陇权贵全体施压,我能有什么办法?”

李建成也知道父皇现在处于一种被动颓势之中,急需摆脱不利的局面,沉吟了一下,道:“父皇,既已明白对方装模作样,我们理应趁早和北隋讲和谈,消除我们之间的敌对状态。”

在李渊和独孤整商量的时候,李建成与刘文静也在紧急商议,觉得除了讲和没有任何出路,哪怕倾国之财富,也要争取到一两年的和平时间。

李渊神情十分凝重,与北隋议和无疑是唯一的出路,杨侗固然想要借自己之手引出关陇权贵,但这不是自己立足关中的理由,如果自己迟迟没有行动,关陇权贵一定会推出另一个人来取代自己,到时候,自己除了败亡别无他途。

第152章:和亲(求收藏推荐)

“我也知道,和谈是唯一的出路。但杨侗已经占据绝对优势,和谈,怎么和谈?我们有什么资格和谈?”

李渊的声音十分低沉,透露一种难以言喻的萧瑟。

李建成道:“父皇,我们从太原起兵以来,一路南下并占据关中的过程中,势如破竹,保持着屡战屡胜的战绩,是因为杨侗军队在马邑被突厥牵制才如此顺利。可自从隋军东征后,在并州战役中的河东之战、太原之战,以及定安郡、北地郡宜、宜君县之战中,我们屡战屡败,被隋军歼灭了几十万大军。再说薛举吧,他的兵力、装备、后勤、将领都不如我们,可是作战时,竟然是胜负各半的结果,若不是李轨从背后捅刀子,我军怕是连之前的胜果都拿不到。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说明精良装备掩盖不了军队不如人的事实。如果不和谈,不停下来训练强兵,继续与北隋交战,那最后必然是惨淡收场!”

李渊半晌没有说话,取并州、关中实在太顺了,导致所有人盲目乐观,不经任何休整就狂妄自大的四下开战,结果杨侗打了过来,才发现自家军队弱得不行,意识到这一点时,并州丢了,隋军打到家门口了。正是这种盲目自信,错过了最宝贵的休整时间,才造就了目前的窘境、绝境。

李建成见李渊犹豫不绝,又劝道:“我们不谈是绝境,谈一谈或许是新天地。只要跟杨侗达成和解,我们便可以集中全部精力处理内政、发展民生、训练强兵,剿灭薛举。”

“可是以杨侗的贪婪,他一定会提出非常过分的要求。”

一直沉默的刘文静开口道:“圣上,事到如今,我们其实不是怕杨侗提要求!而是怕他不提要求。”

李渊沉思良久,轻轻叹息一声:“你们说得有道理,现在我们确实没资格和杨侗为敌,并州战役对我们军队打击太大,我们时间重新定制发展大略!这样吧!先派人和李靖接触一下,看看对方态度,再确定有没有和解可能……”说到这,儿看了李建成和刘文静一眼,道:“你们二人以为派谁去比较合适?”

李建成对人选早有准备,连忙道:“这件事还没成为朝廷决议,最好隐秘一点,但同时为了表示父皇的诚意,儿臣建议由神通叔父最为合适。”

李渊想了想,由李神通去确实最为合适,他便点头答应了“好吧!就由他去见李靖吧!”

他见到李建成欲言又止,非常难以开口的样子,问道:“还有何事?”

李建成一咬牙,道:“有一人,或许可以令杨侗接受和谈。”

“谁?”李渊双眼一亮,刘文静也是一副惊奇的样子。

“三妹!”李建成不太敢看李渊。

李渊诧异道:“宁儿?”

“是!”李建成犹豫了一下,低头道:“三妹小时候被杨侗咬过,她一直念念不忘,可见杨侗从小就在三妹心中留下了极深的烙印。”李建成将当日在风陵渡会面一事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和亲?”李渊砰然心跳。

“这倒不是!”李建成摇了摇头,道:“儿臣的意思是让三妹出使邺城,或许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至少她不会像裴矩大人那般,连杨侗的面都没有机会见到。”

这确实是李建成的由衷之言,都说李渊七岁当家,但其实李建成也差不到哪去。

李渊在外地为官的几十年里,李家上上下下都住在河东老家,也只有窦氏与二儿子李世民一直跟在李渊身旁。李建成比老二李世民大了足足十岁,又是家中长子,打小就承担起了‘父兄’的角色,兄妹几个几年难得见父亲一次,打小就抱团取暖,妹妹屡屡拒婚出走、李元吉屡屡逞强好斗,都是他这个当兄长的替他们顶着,承担李渊的狂风暴雨。彼此之间的感情绝非是深受父母宠爱的李世民可以理解的,论及对于李秀宁的疼爱,李建成比李渊只多不少,他固然看得出妹妹喜欢杨侗,才一次又一次的拒婚,却不希望李秀宁走和亲这条路。

但李渊却不这么想,世家门阀女儿的价值是什么?是为家族争取源源不断的利益,是在家族生死存亡之际牺牲自己,成全家族。

李渊道:“你说杨侗临别之际送宁儿一根玉钗。”

“是!”李建成苦涩一笑。他就担心这个,才一直没说。

刘文静喜不自胜道:“圣上,如此看来,杨侗和公主殿下情投意合。或许这便是我们走出困境的最好法子了。”

古人以钗传情,只是杨侗不知道,随手就从空间里拿了一个玉钗赠与了李秀宁,但是到了这儿,却又成了另外一番解读。

“肇仁的意思是和亲了?”

“圣上和杨侗之争,是我们汉人之间的战争,并不存在和亲不和亲一说,将公主殿下许配给杨侗当侧妃,实际上并不是屈辱。而且两人情投意合,这是成人之美。”刘文静说到这儿,看向神色缓和的李渊,接着说道:“这一次哪怕谈拢,恐怕也要被杨侗狠狠勒索一番,如果圣上答应苛刻的条件,圣上名声大损,关中士气大跌;如果不答应,杨侗极有可能取下关中。如果以嫁妆之名义送出去,就大不一样了。”

李建成问道:“怎么不一样?”

刘文静微微一笑:“圣上起兵之初,公主殿下女扮男装,以几百人起家,在关中纵横捭阖,并且收编何潘仁、向善志、丘师利等义军整整七万余人,威震关中,一代名将屈突通,在她手上连吃败战。圣上能够得到入主关中,第一功臣正是以几百人起家,聚兵七万的公主殿下!功勋卓著的巾帼英雄出嫁,圣上给再多‘嫁妆’也合情合理。要是有争议,也只是说圣上偏爱过甚,但天下父母心都是如此,圣上疼爱自己女儿,又有什么过错呢?”

“别的宗室女子也行啊!”李建成不得不承认刘文静这说法和做法都保存了李渊的颜面。但是作为兄长,他却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妹妹以这种屈辱的方式出嫁。

“首先,杨侗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据裴矩说,裴世清因为把主意打到了杨侗后院里去,杨侗一怒之下,将千多名世家子弟一并杀了出气,若是其他陌生公主、郡主,根本打不动杨侗,甚至还会惹来这个杀神的雷霆之火。”

“其次、就是‘嫁妆’问题了。纵观历代公主之中,又有哪位公主获得四百万石粮食、一百五十万两黄金的嫁妆?而以我大唐目前的困境,杨侗定比上回更狠!也只有平阳公主的‘嫁妆’可以阻住悠悠众口。”

李建成咬了一下嘴唇,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他知道这其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第153章:和约(求收藏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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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上午,邺城神武后院,湖心亭中,杨侗与小舞正坐在其中下棋!水天姬、无垢正坐在一旁小声聊天。

关中战事的胜利,让杨侗心情大好,一次把自己的三个妻子都拉出来小聚一回,只见她们人美若仙,或机灵可爱,或英姿飒爽,或温柔似水。

两人下了大约半炷香后,水天姬看着眉头深锁的杨侗,偷乐道:“夫君,你似乎又没棋子了。”

“是姐姐的棋艺太强了!”无垢一双秀眸忽地泛着一丝温柔的光彩,柔美多姿的身子散发着淡淡的优雅气息,与当初的漠然判若两人,她年纪是三女之中最大的,但因为年龄最小的小舞是正妻,所以,她与水天姬都以姐姐尊称。除却尊位以外,无垢是老二,天姬是老三。

小舞眼底闪过一抹慧黠的笑意,轻轻地皱了一下小鼻子,秀美娇俏的容颜染上了一片得色,问道:“夫君,要不再来一局?”

“来就来,真怕你不成?”听得这话,杨侗真就不信邪了。

然而接连五局之后,杨侗一头栽到了棋盘上,羞于见人了。

看到这一幕,三女顿时笑了起来。

杨侗慢慢抬起头,望着开心的众女,眼中闪过一丝柔情,男人除了要平天下,也要让自己的女人开心。

“夫君,要不要再来呀!”小舞非常得瑟的眨眼问道。

“还是别了!”杨侗苦笑道:“我家小舞棋艺高超,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得了夫君夸赞,小舞心里美滋滋的,故作矜持道:“哪有啊!夫君智谋深远,胸怀天下,自然不会在琴棋书画这些小道下功夫。”

杨侗呵呵一笑,口是心非的丫头。

“对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杨侗讪讪一笑,道:“你们估计要多一个妹妹了!”

天姬奇道:“线娘么?”

前段时间闹事沸沸扬扬,几乎整个邺城都知道窦建德的女儿窦线娘是杨侗的妾室。这突如其来的风声,杨侗与杨恭仁等人分析得知是窦建德所为。但实际上,大家知道没那回事。

“不是!”

杨侗因为心理作用,觉得对不住自己的三个老婆。

“谁呀?”

这回是小舞,杨侗迟迟不肯生孩子,又不肯广纳后宫,宫中一家人倒是信了‘章仇太翼’的说法,可外面不行啊。

是不是王妃恃宠而骄、从中作梗等等流言不径而走,一些人就着没指着小舞骂祸国妖妃了,小舞面临着很大的压力。

“那个……”

杨侗紧张得有些冒汗了!

“噗”小舞笑出声来,温柔的替他擦着汗,柔声道:“夫君以前不是说过要凑齐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三千佳丽吗?怎么紧张成这样子了?”小舞白了他一眼,道:“你是秦王,肯定不止我们姐妹三人…以后当了皇帝会更多…除了四妃,嫔、婕妤、美人、才人各有九人…宝林、御女、采女…”

“等等……”杨侗叫停道:“美人、才人、宝林、御女、采女都是宫女!别往我身上扯,跟我没半点关系。”

杨侗并不反对政治联姻,而是对联姻对象执有不同的看法,与阴险的世家比起来,他宁愿结纳敌人的女儿,这年头稍有地位的男人都是三妻多妾,他肯定也不可能会例外。只要正室不换,纳几个妾,或纳谁家女儿为妾,都不是事儿。

“那个女子!嘿嘿……”杨侗不怀好意的看着无垢,道:“她是李渊的女儿——李秀宁!”

“啊?”

无垢大惊,娇躯轻颤,明媚的眼眸却是一眨不眨望着杨侗。

杨侗贱笑道:“和亲来的,真有缘,是不是?”

无垢羞得俏脸差点滴出血来。

小舞笑道:“不是打梁师都么?怎么又去关中打李渊了?”

“李靖和房玄龄太厉害了,不仅打了梁师都,顺带着收拾了李渊一番,都差点把关中打下来了!李渊怕了、怂了,赔偿了我们巨额财产,还把李秀宁也塞了过来……”

房玄龄全权代表自己与李渊谈判,半个月前,即八月三十日,房玄龄与刘文静在长安城西郊的渭水便桥上,签署了和平协议,双方立刻斩杀白马立盟,世称渭水之盟……汗!

这一份和平协议是在唐朝大让步中达成的,不仅把平阳公主李秀宁许配给杨侗为侧妃,还倾尽国库奇珍异宝、名人字画、黄金两百万两、纯铜百万斤以赔偿,当然了,这赔偿的名义则是美其名曰:李秀宁的嫁妆,这一点当然没有写一协议上,只是作为双方高层的共识。

之后双方承诺放弃敌视关系,承认彼此的疆域,一年内保证自己军队不踏入对方领地,此外又约定了二十八项条款,而隋朝仅是退出北地、京兆二郡,不再干涉李唐与薛举之间的纷争,但也明确要求李唐在半年内不得进攻薛举,写在明面上的条件是李唐付出三百万石粮食。此外,李唐又花白银六百万两购买了战略要地上郡,全郡百姓则归大隋所有,被迁移到朔方!至于四万余名俘虏则被大隋移去会宁郡开矿五年,之后归还李唐。

协议一式两份,由李唐太子李建成和大隋秦王杨侗为最高确认人签字,十天前,杨侗在和解协议上盖印并签了字

自此,隋唐正式讲和,各自调整兵力部署,李唐将部署在关中北部的十万大军调去扶风,另外冯翊郡的五万兵力也撤入京兆。

在军事方面,隋朝也做出了相对的让步,驻扎在河东郡的八万兵力降到四万,全部部署到河内汲郡澶渊,同时将与唐朝接壤的延安郡驻军削减为一万,关内道都督府设于盐川五原县,雕阴、武威、会安各自驻军两万,剩余八万大军暂时于朔方屯田。

而安定郡则归出了大力气的梁师都所有。倒霉的李轨被迫西撤,手中只剩张掖、敦煌、伊吾、鄯善四个地广人稀的边郡,人口最繁华的武威郡则落入了大隋之手,这是河西走廊的入口,李唐要想获得养马之地,须要经过这里,当然,他们也可以击败薛举,由西平郡进入张掖,可是琵琶峡到大斗拔谷一段异常险峻,气候无常,当年杨广西征吐谷浑时没什么损失,但是在班师途中,却在炎热的盛夏于大斗拔谷遇到大暴雪,二十万大军死了十之六七,那是一条非常难走的路。

本来嘛!

杨侗只是想打打郭子和、梁师都,相中的地盘也只是五原、榆林、灵武、盐川、朔方、雕阴六郡,谁想到李靖和房玄龄搭配起来这么恐怖,不仅差点灭了梁师都、救了薛举一命、顺手还把李渊的十万大军吃掉了还拿到了产银铜重地会宁郡,最后直接敲开了关中的北大门。

吓破了狗胆的李渊,不仅大赔特赔,居然还把平阳公主也给自己送了来,对于这个少年时的玩伴,大名鼎鼎的巾帼英雄,杨侗拒绝不了。

最最主要的是,李渊这货生宝不识宝,要知道李秀宁除了貌美如花,还是一员足智多谋的女中帅才,现如今就这样许配给了自己,完全是自折羽翼的行径!杨侗能不要吗?

其实这是思想上的差异。

这时代终究是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李秀宁再出色再有天纵才华,她的归宿也是三从四德、相夫教子。而战场终究是男人的天下,李秀宁之所以有立功的机会,并非是李渊之所愿,实则是她自己逃婚逃去了关中,从而为李唐立下了汗马功劳,以她所立功勋,以及作战经验,完全可以碾压李世民,但就因为她是女的,才当了潼关守将。

女人比自己强,男人会没面子吗?

会!

这时代的男人会,但杨侗绝对不会。

在他生活那年代,男耕女织、相夫教子早就成为传说,女子能顶半边天才是常态。男人尊严必须有,但自己的女人更出色一些、更能帮到自己和家庭,有谁会觉得没面子?

谈不上是吃软饭,但多一个人分忧岂不是更好?

也正是这个原因,杨侗才一直让水天姬当飞羽弓骑的主将,还让小舞、无垢向她解读各种兵法兵书。如果李秀宁能够以夫家利益至上,杨侗一样可以让她领兵,指挥大军作战。

只是他感觉对不住三房媳妇,特别是小舞。所以,一直拖着不说,但人家过不了多久就到邺城了,这怎么也躲不过去了,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开了口。

第154章:和亲2(求收藏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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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黄河水,涛涛东去。

李唐浩浩荡荡的送亲舰队出了广通渠,到达河东郡,属于战争赔偿的的倾李唐一国的奇珍异宝、名人字画,和黄金两百万两、纯铜百万斤,以及购买上郡的白银六百万两尽数在风陵渡下船,数天以后,会由大隋的战船接走,至于赔偿的粮食则是进入了关内道雕阴郡,只有真正属于李秀宁的嫁妆才跟着送亲队伍继续东去。

这也是杨侗的要求,固然会多了一道程序,但一码归一码,李唐要那脸面,却跟杨侗没有一根毛的关系,他不能让这么多金银珍宝挂在李秀宁的私人名下,一来不属于李秀宁;二是不想给小舞、无垢、天姬造成压力,小舞这个正妃的嫁妆也很丰厚,但却不足赔偿品的半成,天姬是牛羊马匹和整个霫族,却也远远不足,至于无垢就更可怜了,她是只身入户,若是把赔偿品计入李秀宁的嫁妆之中,会太强势,不利于后院的安宁,也不利于四女的相处。

李秀宁一点都不在乎,因为他知道那不是她的,看着那些,她感觉气都喘不过来,一场战争上的惨败,却要她一个女人来背负,肩膀上的压力可想而知,只要一想到传遍关中的‘皇帝偏爱平阳公主’的消息,一颗芳心就是揪疼!

李秀宁心乱如麻!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失落,又有许多忐忑和担心,更多是不甘、抱怨、埋怨……

回想起大哥李建成争取无果的愤怒,李秀宁只感觉莫名心寒。李渊当初准备反隋,是李家公开的秘密,连嫂嫂弟妹都知道,但她却被死死的瞒着,原因只是她是女的,是外人……甚至被当作拉拢柴绍的工具、财富,若不是自己性情刚烈,对杨侗念念不忘,此刻怕是已经成了柴家人。然而,这是自古以来的古训,李秀宁无怨无悔的认了!然后不惜冒生命危险,在战场上拼杀,多次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最终歼灭无数流寇,歼灭了无数忠诚于大隋的剿匪隋军,以一己之力占领了大半个关中,从而胜利的让李唐挺进关中、入主关中

然而李渊当上皇帝之后,不仅没有奖励她这个开唐第一功臣,反而是将她麾下七八万娘子军拆得干干净净。

李秀宁是个女人,一直就称王称霸的野心,同样没有多说什么,眼睁睁的看着麾下将领十分不甘、不满、不舍的各奔前程。

可是这一次,她是真伤心了。

李秀宁已经从兄长那里知道,这是父亲为了解决李唐的困局,不得不签署丧权辱国的和约,并倾尽了李唐国库换取一线生机,并利用自己喜欢杨侗的缘故,主动把自己许给了杨侗当侧妃,又为了保住皇帝和朝廷的颜面,将所有赔偿都以‘嫁妆’的名义送到了隋境,说得彻底点,自己终究是父亲眼中的一个筹码、一个冰冷的工具罢了。

想到这里,李秀宁就感觉悲伤至极。

但这一次,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婚姻,关系到李唐的生死存亡,父皇和李唐上下极为重视,由不得她任性拒绝了。

“三妹!”送亲使李建成与妹妹一道走下李唐的战船,一路上,低声道:“这一次意义不同以往,当你登上岸的一刻,你就是北隋秦王的侧妃、就是杨家人了!”

李秀宁闻言一愣,很快就明白李建成的意思了,这又令她不由得想到与父皇的对话:

“宁儿,北隋人口千万,有精兵三四十多万,又把控着关内八郡、河东郡,实力强劲,朕欲立足关中,必要稳住北隋!若得一年休生养息的时间,我们就可以放心的夺取陇西、西河、巴蜀,再无忧矣!父皇问你,你可愿嫁到北隋,成为秦王的侧妃?”虽然是问话,可李渊却用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我愿意,不过父皇,我可以为大唐领兵作战的,为什么是我嫁?”

“因为你聪明…你总知道自己要什么!应该做什么!而杨侗是个有野心、有抱负的人,但他毕竟还是一个少年,这样的人光凭美貌是不能打动他的。而你不缺美貌和智慧……你作为李家的女儿,就要为李家着想,不仅为你的夫君生儿育女,还要用一颗温柔的女儿心拴住他,让大唐与北隋的友谊年年传递下去,你明白了吗?”

父皇这番话,哪怕是过了几天,尤让李秀宁一阵疼痛!父皇的意思,无非是让自己魅惑未来的夫君,消磨掉未来夫君的英雄壮志,以便于李唐从容发展,至于自己和未来的子女,父皇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这还是当初那个和蔼慈祥的父亲吗?李秀宁感觉到李渊变了,彻底的成为了权利的奴隶,亲情已完全被天下大业的雄心壮志所取代,儿女在他心中只是一颗颗布局天下的棋子。

但是!

她最敬爱的大哥终究没有负她,终究还是疼爱她的大哥,为她的幸福着想,让她抛弃政治上的东西,安分守己的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小女人!

一颗芳心也渐渐的暖了起来。

“父皇也是没办法,好在你和杨侗情投意合,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李建成长叹了一声,说道:“到了邺城,一切以自己为重、一切以自己的丈夫为重、一切以杨家为重”

“多谢大哥提醒!我明白的!”李秀宁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中并没有任何的高兴,反而失落了许多。

最开始,她本以为‘和亲’是杨侗的意思,最后却发现不是,虽然是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结局,但现在却不是十分的美中不足,而且杨侗本人会善待自己吗?要知道当日风陵渡一别之日,可是‘割袍断义’了呢!

李秀宁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甚至在死亡线上都徘徊了好几回,但从来没有如现在一样乱过。当她以全新身份踩上大地时,各种情绪都有之,整个人都惶恐了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海一片空白,眼泪很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就这样嫁了?

等待她的是什么?

与兄长相见…又是何时?

在看到兄长最后的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很多……

而李建成望着妹妹走向龙舟的背影,心中十分酸楚,却又无可奈何。这只是一门政治婚姻,政治婚姻的女人大多不幸福,这一点他偏偏又无法对妹妹明言。他只能祈祷上天让妹妹能像正常妻子一样得到丈夫的疼爱。

第155章:再见江凤仪(求收藏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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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舟船舱干净明亮,布置十分清雅,坐着就能看见黄河风景,这种结构一般只有小客船才有,李秀宁还是第一次在大船上看到,这样旅途就不会太沉闷了。

但是很快,李秀宁被一群宫女之首的一名花信女子吸引了

此女穿一袭雪白的宽身纱裙,虽是衣着简单,却有一种清丽高雅之感。生得是眉如春山,秀丽的小脸不施一丝粉黛,肌肤洁白似雪,天生丽质,眼若一泓纯净秋水,眼珠如宝石般闪亮,宁静中透着一种清丽高雅之感。

纤秾合度的娇躯,更使她有种超乎众生,难以攀折,高高在上的仙姿美态。

“江凤仪奉王妃之令,特来照顾公主殿下!”

听了她的介绍,让本以为是皇家中人的李秀宁一下子怔住。

与之相比,李秀宁觉得江凤仪更像公主。对方现在却告诉她:姓江,不姓杨……

李秀宁百思不得其解,也没想到王妃卫凤舞这么用心,居然派这么多宫娥来河东郡照顾自己,心中也有一丝丝感动,连忙笑道:“多谢王妃娘娘美女,也辛苦江姑娘了。”

江凤仪还朝以后,带着一群女侍卫在杨侗治下游山玩水了一年多,回来以后,当起了神武宫的管家婆,只是除了杨侗等少数人以外,谁也不知她是以前的义成公主、突厥可敦(皇后)!

江凤仪是突厥汗国最强大时期的可敦,有掌管军事之权,曾与启民、始毕共掌几十万大军,骨子里的优雅高贵气质、气度一下子令李秀宁为之惊悚、折服!

“不知江姑娘在宫中担任何职?”

“大内总管。”

“大内总管?”

江凤仪先是让那些宫娥退下,轻笑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个大内总管是什么官,品级、俸禄都没有!反正神武宫的内宫宫女、长秋监六局都归我管!”

李秀宁吃惊道,“姐姐掌管内宫一切,难怪叫大内总管。”

“我是杨侗的债主,他还不起,就随手打发了我这么一个古里古怪的职务!”

“他还不起你钱?欠多少?”

江凤仪笑道:“我也不知道是多少,反正他一辈子都还不起。哪怕是当了一统天下的皇帝也还不起。”

漠南汗庭白城的钱财珍宝多得数不清,价值多少,谁也不知道,江凤仪当初分文不取,任由杨侗搬走,自称是债主一点不为过,也因为没有统计过,反正是一笔糊涂账,真要计较起来,杨侗真不知道要还她多少。

这一下子,李秀宁对这女子的身份更加好奇了!甚至怀疑杨侗动不动就敲诈李唐,就是为了还债。

“姐姐很有钱么?”

“以前多得数不清,现在分文没有。反正我要用,只管跟杨侗讨要就行了!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无所谓。”

“姐姐不打算嫁人?”

江凤仪似笑非笑望着她,“哪天我想嫁人了,就嫁给杨侗好了,反正他也还不了我钱,成了一家人就不用计较这些!所以我因公循私,给自己预留了九嫔之首——昭仪的位置。”

李秀宁狂晕!

怪人年年有,怪怪天天见,但加起来也不如这个女人怪!还有这种算钱的办法?到底是赚还是赢了?这真说不清!真是奇人一个。

有着和亲经历的江凤仪,觉得李秀宁挺投缘的!只不过都是和亲,但李秀宁却比自己幸运万万倍,毕竟,她嫁的还是大隋人,说来说去都是一国之内。

船在黄河顺流顺风走了一天一夜,清晨时分抵达了河内郡温县,然后进入永济渠,再于魏群洹水,船队可以直接通过沟连漳水和洹水的人工运河开到邺城。

这天黄昏到了汲郡黎阳,李秀宁的贴身丫头眉月低声对李秀宁低声道:“公主……”

“不要叫我公主了!又忘了吗?”李秀宁打断了她的话。

“我又忘了。”

眉月不好意思地低声笑道:“姑娘,我听初月和弦月说秦王的宫女都以‘月’字为名,真是巧了。”

“是巧了!”李秀宁脸上露出一丝暖暖的笑容,忐忑的心似乎一下安定了下来。

‘月’字对于她和杨侗有特殊的意义,杨侗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她刚好认识了几个字,教杨侗的第一个字就是‘月’字!她的侍女都取月为名,想不到杨侗也是……

“我听弦月说,秦王殿下只有一个正妃和贤妃武妃两个侧妃,贴身宫女也不多。都住在一个叫朝晖殿的宫殿里,三位王妃很重视姑娘的到来,还专门给准备了一个单独院子,服侍姑娘的丫鬟和另外三位王妃一样,都是十个人。”

“我知道了!”

李秀宁并不在意这种噱头,她更关心杨侗怎么对自己,更关心有一面之缘的卫凤舞、水天姬怎么待自己……这才是她是否幸福的关键。如果一家人冷脸相待,纵有千百个宫女又有何用?

卫凤舞、水天姬给她的感观不错,不知道排行第二的贤妃是何等人物?

这时,江凤仪带着几名宫女端着酒菜走了进来,道:“李姑娘,用膳了。”

经过几天相处,李秀宁发现江凤仪为人非常豁达、大气、豪迈、聪明、睿智,令她惊叹的是对方在政务、军事上都有不凡的造诣,若身为男子,哪怕为相亦不为过。江凤仪还是杨侗的决策上的顾问,甚至可以左右杨侗的决策,在神武宫的地位很高,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女子。所以李秀宁也没有当她是下手使唤。

一起用完晚膳!又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姐,小妹知道王妃是卫玄将军的孙女,武妃是霫族族长,但不知贤妃……?”李秀宁问道。

江凤仪秀眸中闪过一抹慧黠笑意:“贤妃是秦王的师姐,一同拜在章仇太翼先生门下!”

“原来是青梅竹马的同门师姐弟啊?”李秀宁心里有些酸溜溜的滋味!

“这倒不是!他们去年才第一次见面,然后章仇太翼作主,一古脑把贤妃、武妃许配给了杨,秦王!封号还是章仇太翼给的。”

“原来如此。”

“贤妃不仅是秦王的师姐,还是将门女子,其父病逝以后,家道中落,个人遭遇令人不胜嘘唏!还有就是,估计你也认识!”

“是吗?”

“对!很温柔贤惠的一个女子。”

“谁家女子?”李秀宁见江凤仪神神秘秘的,好奇心大起。

江凤仪笑道:“这个不能说,说了就不好玩了!”

李秀宁:“……”

第156章:拿下平阳(求收藏推荐)

感谢西夏三公子打赏

第二天上午,随着迎亲船队的到来,邺城以东的神武港港口张灯结彩,码头上敲锣打鼓,热闹异常,让李秀宁意外的是杨侗竟然亲自来港口迎亲,不过杨侗亲自来迎亲也让她心中欢喜,至少说明杨侗心中还是重视自己的。

几个月不见,心情不同、地位不同的李秀宁忍不住拿大哥李建成和杨侗相比,从小李建成就是姐妹眼中最完美的男子,长得高大魁梧,气质温文儒雅,性格宽厚,只有世家公子谦虚稳重,而没有丝毫豪门公子的骄横狂妄。

但李秀宁今天才发现连大哥也比不上杨侗,杨侗长得高大挺拔,剑眉星目,英气逼人,腰佩长剑,头戴金冠,雄姿英发,加之他自信的风采,举手投足间有一种睨视天下的英雄气概。

这时,杨侗向她微微一礼,李秀宁只觉脸上一阵滚烫,她连忙向杨侗盈盈施了执妇之礼

船板已经搭上大船,李秀宁向船板走去,却见眉月没有动,再细细一看,才发现这小妮子偷看杨侗,看傻了,李秀宁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拉了眉月手腕一下,眉月这才醒悟着扶着李秀宁上岸。

杨侗迎了上来:“一路辛苦了。”

“没,没有……”李秀宁紧张之极。

“时辰不找了,先上车吧!一切回家再说!”

“喏!”

江凤仪和眉月扶着李秀宁登上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前后有千名骑兵护卫,杨侗也翻身上马,护卫在马车旁边,沿着宽敞平直的官道向邺城而去。

“姑娘,秦王好出众啊!比大公子还迷人。”马车内,眉月低声赞道:“真是一表人才。”

李秀宁敲了她额头一记,气道:“像个花痴一样,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眉月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江凤仪,却见江凤仪正抿嘴笑她,登时更羞了。

李秀宁却透过车帘默默注视着成为自己丈夫的杨侗,一双明如秋水的秀眸闪动着一层水雾,满是复杂之色,乱如她的心!

邺城更加热闹,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欢迎秦王新妇到来,完全按照正妻的礼仪来办,给足了李秀宁的面子。

但娶侧妃毕竟不同于娶正妻,一些入门礼节不可避免的省了。

一来小舞终究是原配,杨侗的第一妻子。就算侧妃也不可能在地位上比得上小舞,固然不像纳妾那般寒酸,亦不能如娶妻那样劳师动众。且相比无垢、天姬简单的仪式,迎娶李秀宁这一次要隆重得多。

好在无垢、天姬她们也不计较这些,但杨侗也不愿意委屈她们,当初也是尽可能将婚礼搞大。

如今杨侗为了迎娶李秀宁也是尽心尽力,大小细节无不面面俱到,这让李秀宁心底的不安悄悄的消失了。

神武宫,热热闹闹了一整天!

杨侗酒量不俗,但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个下属敬酒时都恨不得将他灌趴下,想要搅黄他的洞房花烛夜。

杨侗选择了认怂,装作一副酒力不支模样,逃过了一劫。

直到宴会结束,才走向了新婚洞房……

新房内,红烛正燃,多个秀丽人影倒影窗前!

李秀宁作为新娘坐在一旁,除她之外还有从长安带来的眉月、清月!

李秀宁头戴凤冠,蒙着盖头端坐床沿,一袭纹龙绣凤的吉服紧裹住她纤细的身子,听着外面的脚步声,紧张的连呼吸都不畅起来。

一旁的眉月轻声问道:“姑娘,是否口渴?我给你拿水来喝。”

李秀宁轻轻摇头,红色盖头微微荡漾,柔声道:“不必,一会儿就好了。”

她虽是巾帼英雄,但妇道礼仪却不曾疏忽懈怠,即便只有两个陪嫁侍女,无论有何动作旁人亦不知晓,可李秀宁也不肯有一丝一毫失礼之处。

守礼乃是本心,不是给他人看……

随着杨侗的到来,两个丫头立即站了起来迎接。

看着坐在床榻上的那个纤秀身形,杨侗揉了揉有点发蒙的脑袋,叹息一声。

时至今日木已成舟,李秀宁今生今世,便再也离不得杨家了,当她背负李唐之殷望成为交易筹码,就必须展现她的价值,若是从杨家离开,令李唐蒙受不可承受之损失,那么她便是李唐的罪人。

一个从夫家离去,又背负家族耻辱少女,在这样的一个年代如何活下去?

所以,如果杨侗为李秀宁好,就必须让她留下,让她为杨家传宗接代,这才是她的价值。有些荒谬和无情,但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规则……

“我要掀盖头了!”杨侗心中一叹,声音无比的柔和。

李秀宁轻轻的应了一声,“喏!”

杨侗轻轻将盖头掀了起来。

不由为之一呆!立时呼吸顿止。

李秀宁本就有天仙之貌,鲜有匹敌者,而今她这打扮更是别有一番的滋味,让人失魂。给杨侗的印象最深的是在涿郡初见时的潇洒飘逸,看起来简洁、清爽、干练,透露着一种中性美,散发着异样的蛊惑气息,令人耳目一新,难以抗拒。

而如今的她却有另一番风姿,华贵无匹的喜服,衬托着她绝世容颜,更加显眼。乌黑的长发,绝美的容颜,婀娜的身躯一起构成了一副至美画卷。

大红吉服紧紧裹住纤秀身姿,衣领下稍稍露出雪白的中衣,愈发衬得秀颈修长宛若天鹅,娇艳无匹美若天仙。

李秀宁被杨侗一双灼灼目光盯着,羞意盎然的扬起了那些精雕细琢的脸,粉色的双腮、烟波荡漾的双眸,红润的菱唇发抖,轻声道:“夫……夫君……”

“很荣幸看你人生中最美的时刻。”杨侗赞叹了一句。心想着如此佳人今天就是自己妻子之一,心中也不免充满了自豪,充满了自得!

李秀宁唇色绽放着甜美的笑意。

“祝殿下、夫人,早生贵子!”两个丫头轻轻一笑,准备退出。

“等等!”杨侗从李秀宁绝美的风姿中醒来,吩咐道:“把外面的桌子抬进来,还有仪式没有完成。”

“什么仪式?”李秀宁心中大奇。

杨侗指了指两个丫头小心抬来的桌子。

李秀宁一眼瞧着,泪珠却忍不住涌现出来,那晶莹秀眸泪光盈盈,连长长地睫毛都沾染了泪花儿,模样柔弱让人我见犹怜。

桌子上摆着一些小物件,有匏瓜有食物还有小案几,有剪刀、有红绳、有香囊……这些常见物件,在新婚之日却有特殊意义。

杨侗叹息道:“你是名门嫡女、巾帼英雄,如今却犹如财宝般被赠与我,是对你的侮辱,可哪怕你再不甘心,也没办法反抗,因为你依靠家族而活就必须遵从你们家族的意志!不要委屈,谁不是如此呢?世道就是如此,哪怕是我这样一个疯子,有的时候也不得不遵从让步,更不要说你一个女子了。也不要觉得自己命途多舛,我不是你想象的差劲!”

李秀宁心里稍稍镇定下来,睁大一双明亮美眸,黑白分明瞳孔里映着烛火,亮晶晶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或是阳光般温煦的笑容和温柔的气质,令她涌起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心里乱糟糟的,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礼制,我不能给你规规矩矩的嫁娶之礼,只是想让你知道:在我杨侗心中,你李秀宁就是我杨侗的发妻,与小舞一样并没有什么大小之别。”

古代对礼节特别讲究,李秀宁出身比小舞高贵,但平妻就是平妻,根本享受不到结发之礼、执手之礼、同牢合卺之礼,这还是好的,如果纳妾连大门都不能入。

杨侗不了解这些,但是温柔善良的小舞在他迎娶无垢、天姬时,觉得无垢、天姬、李秀宁也许不在乎,可心底是遗憾是在所难免,将心比心之下,曾悄悄地为他们三人结发之礼、执手之礼、同牢合卺之礼,所以今日,也同样为李秀宁准备了起来,真真正正的走完这婚庆的每一个环节。

“我心中虽然没有大小区别,但明面上的一些区分还需要有,我也办法改变,更不敢挑衅传承千年的礼制!但婚礼对于你,一生只有一次,我不希望我的妻子心中留下遗憾!所以悄悄地将一切进行到底,而且,我也不瞒你说,我对于这些细节并不太懂,这都是小舞准备的。”

李秀宁了解杨侗的心意,泪水模糊了双眼。

纵是巾帼英雄,终究是女子情怀,谁不想自己拥有一个完美的婚礼啊?

如今,一切圆满了。

李秀宁别无遗憾。

对杨侗对小舞的贴心,感动得语不成声。

“我如今虽不是皇帝,但朝廷应该有的职务都按照一个王朝的标准来配备的,家里也是如此!以后,你就是丽妃!”

“喏!”

接下来在两个丫头的见证下,两人走完剩下的三道礼节,也到了最后一步——洞房花烛夜!

两个丫头帮住李秀宁卸去装扮,目光闪闪的看着温柔的杨侗,笑道:“祝殿下、丽妃娘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着片刻不留的退了下去,将这片属于杨侗、李秀宁的天地交给他们。

第157章:韦氏来投(求收藏推荐)

天将破晓,东方未明。

一轮残月斜挂天际,秋季的清晨带来了微微寒意,而静谧寝宫则残留着芳香和暖意。

李秀宁慵懒地张启了眼帘,发现眼前一切是那么的陌生,并非往常睁眼所见景象,一下子还未反应过来,当望到近在咫尺的脸庞,略微惊惶失措,本能地颤动香肩,一时间还难以适应枕边多出一个男人,可心境平复后,又忍不住嫣然甜笑。白玉也似的脸蛋飞上一层淡淡胭脂,红云下隐有光泽透,一双美眸俨然春水荡漾……

就在昨天她已经嫁给自己自小就念念不忘的人,成了杨家的媳妇……虽然这场婚姻掺杂了太多的杂质,但丈夫和新家的姐妹们比意想中的家人更胜家人,这结局无疑是好的,她满足了。

李秀宁感触着周边传来的热度,思绪渐渐模糊,只好向后微微挪了挪,单手托着红霞遍布的香腮,那双明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忽然发现,这家伙酣然睡相很耐看,没有平常的洒脱不羁、嚣张霸道,沉入梦乡的平静,让人更觉得恬逸舒怀。

他这样的表情,她是头一次目睹,而且以后也能经常瞧见了。

李秀宁幸福在胸中荡漾,甜腻透心,探出青葱玉指,隔着小小缝隙临摹他的五官轮廓,格外细心和投入,每一处都没漏过,似乎想通过近乎幼稚举动,将对方模样深深烙刻在心中。

刚临摹完成,杨侗就睁开双眼,双臂收拢,将她紧紧拥了过来,随着两副躯体契合无暇地依偎,朝着晶莹玉润的垂耳呵气道:“小时候我咬你一次,以后要被你咬一辈子了!报应啊!”

李秀宁玉容愈晕,咬唇嗔道:“你还好意思说,那么大劲,疼死了…”

说完,她不期然地霞云升腾,颈红耳赤,紧紧揪着棉被,恨不得埋头钻进去。

“要不,再咬一次?”杨侗已经为自己解了禁,这不要孩子,自然有外啥,不是吗?

李秀宁忍羞道:“才不了呢!天明了,根据习俗,该登堂拜长辈了吧!”

“好吧!希望你……”想着李秀宁看到无垢的样子,杨侗一脸诡笑。

李秀宁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姐都告诉我贤妃是谁了!”

杨侗一脸垂头丧气:“唉,那女人就靠谱!连无垢就说了给你听。”

李秀宁的眼珠都快瞪掉了,“啥?贤妃是是是,弟,呃,长孙无垢?”

“……”杨侗知道上了这女人的当了,不满的捏住了狠狠的捏了后臀挺翘处,“以后小舞是老大、无垢是老二,天姬是老三、你是小四,都要叫姐姐,知道了么?”

“哦!”李秀宁委委屈屈埋头到他怀里,柔顺地靠着。

闹了会儿!

一起起来更衣洗漱,便有宫女送来早膳。

用完早膳,去到朝露宫给家中长辈敬茶。

萧后端坐首座,接过茶水,打量了一下李秀宁甚为钟意,温言道:“既然入了杨家门,那就是杨家的媳妇,以后好好过日子,外头的都是男人们的事情,毋须多做理会,杨家断然不会委屈了你。”

萧后不愧是萧后,唯恐新妇因为天下之争,心有郁结,执着于李家嫡女的身份,便温言开导:只要你不理会外面的风风雨雨、政治斗争,定下心来当杨家的媳妇,杨家定然不会委屈你……

李秀宁聪慧,自然听懂萧后的劝谏和警告意味,拜伏在地,清声道:“孙媳有幸,得以嫁入皇家,往后定然孝顺长辈、服侍夫君,和睦妯娌、友爱兄弟,此生此世,甘之如饴。”

以往都与我无关了,是是非非都它随风飘散,自今而后,我只是杨家妇,矢志不渝……

萧后微微一笑,甚是满意。

别一个萧太皇太后亦是一番劝勉,待到给杨侗生母敬茶之后,只是稍稍下拜,便被刘太后拉了起来,满眼都是宠溺神情,叮嘱道:“外面常说皇家多规矩,其实比一些名门高第还要少,自入门起便是一家人了,往后只要服侍好自己的夫君,多多生产,那边是皇家功臣!”

在每一个母亲眼里,多抱孙子,便是最大乐趣。

新妇面嫩,李秀宁弄了个大红脸……

敬过二位太皇太后、二位太原,接下来便是两位皇姑,然后是小舞她们三姐妹!一切都非常胜利,只有到了无垢时,曾经的姑嫂尴尬得半死。

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们又能如何?只能慢慢去适应新的身份了。

接下来无外乎是一番繁杂之事,什么吃红蛋,大枣,桂圆,花生,瓜子等等,不外乎取个早生贵子的彩头。

对于初来乍到的新妇李秀宁,长辈姐妹尽皆有礼物相赠!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李秀宁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皇室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礼节、礼仪,十分随意,给她的感觉非常好。

一众女人闲聊着家常也没杨侗什么事儿,便要拉着杨侑离开,却听韦太后说道:“侗儿,我有话和你说说!”

“喏!”

二人一起走到一处湖心亭上,宫女奉上香茗,自行告退。

韦太后道:“关中韦氏家主韦匡伯到了邺城,并送来黄金十万、珍珠十斗,奇珍不计其数。关中杜氏送得更多。”

韦氏是京兆名门,也是关陇士族的代表家族之一,从西汉至今,繁衍数百年,各房各支盘根错节,家族庞大,近几十年韦氏家族以韦孝宽一房的兴起而得以强盛,韦孝宽和韦世康、韦洸都是韦氏家族的著名人物。

在严格意义上说,不属于关陇权贵,而和京兆杜氏、弘农杨氏一样,属于关陇士族,但他们也和关陇权贵联姻,所以门阀势力的关系错综复杂,根本没有办法梳理得通。

但随着韦孝宽、韦世康和韦洸这些出色人物的先后去世,京兆韦氏难免走向了没落,隋朝代周以后,杨坚、杨广为了给关陇权贵设敌人,大力扶持韦氏、杜氏、杨氏,其中韦氏与皇室联姻者比比皆是,杨昭、杨暕兄弟二人的正妻均是韦氏女子,当时不管是谁成为杨广的继承人,韦氏的地位都嵬然不动,得到皇室扶持的韦氏因此而大兴。

当时韦氏家主是韦孝宽的孙子、二房韦总的长子韦圆成,而韦太后是三房韦寿的小女儿。当年杨昭与杨暕争夺皇储时,由于家主韦圆成的亲妹妹是杨暕的正妃,在他的操作下,韦氏全力支持杨暕,后因杨暕的妻子病逝,且太子之位已经尘埃落定,韦氏才又因为韦太后的关系转投杨昭门下。

韦圆成病死以后,由其弟韦匡伯继承了韦氏家主之位,但是韦太后和杨侑最最艰难的日子里,韦匡伯为首的韦氏又放弃了他们母子,与关陇权贵一起为李渊摇旗呐喊,李渊入门以后,不仅竭尽全力的给人给物,还将寡居在家的亲侄女韦珪嫁给了李世民当侧妃。如今到势火不太妙,又想到走韦太后的关系来了。

第158章:王仁则再来(求收藏推荐)

(感谢西夏三公子、chenyoin、棱线打赏)

“还有,韦匡伯打算将自己的女儿韦尼子许配给侑儿!杜氏也准备将一名嫡女许给侑儿当侧妃。”韦太后语声之中有着丝丝揶揄嘲讽:“想必侗儿也看出他们的险恶用心,无非是想给我大隋使坏罢了!”

韦太后早就看穿了韦氏、杜氏打算,他们不是帮杨侑,而是企图接近杨侑,再让家族子弟以王府幕僚的身份影响杨侑,让他以嫡孙身份和杨侗争一争未来的皇帝之位,到时候如果杨侑侥幸成功了,自然就能顺势掌控朝廷,如果杨侗成功,他为了堵天下悠悠众口,肯定也得用韦氏之人为官。所以不管谁赢谁输,他们都能够胜利的进入大隋朝堂,至于他们母子的死活根本不被韦杜放在心上。

“以母亲之见,我该如何对待韦氏?”杨侗见韦太后什么都明白,便放下了心来。

“当初关中大乱,我多次上门去求韦氏,但韦匡伯闭门不见,有几次连门都不让进,不仅是对皇室的不敬,更是没有了一点的亲情可言。所以侗儿不用顾虑我和侑儿,只要有利大隋,只管放开手脚去做就是了。对于这些自私自利的世家门阀,我看透了。”

韦太后面色阴沉,她锦衣玉食,高高在上,但当时在娘家面前却像如若乞丐一般,这个时候韦匡伯不仅左右逢源的在大隋与李唐之中下注,还要陷害她的儿子,心中对韦氏自然是恨之入骨、火冒三丈。

“儿臣明白了!”杨侗见韦太后如此,算是大大的松了口气,笑着说道:“三弟今天已经十三了,是不是应该给他找个王妃了?以免那么心怀鬼胎之人老是惦记着。”

韦太后顿时神色缓和,轻笑道:“有想过,只不过没有合适的人选!不知侗儿有何意见?”

杨侗明白韦太后让自己做主,是为了避免犯忌,诚挚道:“我们兄弟能够和睦相处,下一代就不好说了。而母亲也知道皇室纷争牵连甚广,动不动就会死伤一大片,所以我认为三弟娶小家族的女孩比较合适,因为小家族没有颠覆王朝的野心和底蕴,顶多会犯上贪污之类的罪,牵连也不大。对三弟以及他的后人、对我和我的后人、对大隋都好!母亲认为呢?”

韦太后灿然一笑,温和道:“侗儿说得对,这其实也是我之所愿。”

韦太后饮了一口茶,接着说道:“韦氏、杜氏我不在乎,也不想管,但是有几个人,侗儿要加以重赏。”

杨侗奇道:“谁啊。”

“阴世师将军的儿**弘智、阴明月,骨仪大人的儿子骨彦!”韦太后叹息道:“他们本来是和卫老将军、阴将军、骨大人一同袭击李渊叛军,准备为国殉难,只是后来卫老将军不忍阴将军、骨大人绝后,便将他们三人轰出军中,三人与一些家眷躲在民宅之中,才幸免一难。前不久,我大隋军临关中,京兆一片大乱,他们带着家人与四散的百姓混入上郡,之后被李靖将军送到黄河东岸的文城,前天才到邺城。”

“忠良后裔,理应重赏。他们人在何处?”杨侗毫不犹豫的说道。阴世师、骨仪曾派捕吏劫杀李渊第五子李智云及捣毁李渊父祖的公墓、家庙,遂挑起了李渊的敏感神经,因此当李渊攻下西京大兴城后,就把守将阴世师、骨仪连其三族诛杀殆尽。本以为两家死绝了,谁料到还有三个后人,既然到了邺城,肯定要加以封赏。

“邺城驿馆之中。”

“我这就接见他们。”

韦太后嗔怪道:“你这孩子天天忙得没日没夜的,不是说要借机休息三天么?”

杨侗笑道:“忙惯了,闲不住!况且阴世师、骨仪为我大隋殉难,这忠臣后裔来了,我不能漠视,免得寒了忠良之心。母亲和大家说一声。”

话音刚落,杨侗便起身告辞。

韦太后无奈的摇头,杨家人个个都如此,一忙起来就不要命似的忙,杨坚如此、杨广如此、杨昭如此,到了杨侗还是如此。

……

“末将阴弘智拜见秦王殿下。”

“末将阴明月拜见秦王殿下。”

“末将骨彦拜见秦王殿下。”

气势恢弘的朝天殿正殿中,三名忠良后裔得到了杨侗的接见,不仅有杨侗,在邺城的文武官员也尽皆在列,这隆重的仪式,代表着杨侗对忠良的敬重。

看到如此场面,阴弘智、阴明月、骨彦十分激动、感激。

“三位将军不用多礼!”

杨侗笑了一笑,叹息道:“卫老将军、阴世师将军、骨仪大人的事迹我都听说了,他们与西京将士都是大隋忠烈、忠贞之臣,每一个人都生得伟大,死得光荣!”

“下诏,追赠阴世师将军为光禄大夫、兵部尚书、大将军,追封为贞国公;追赠骨仪大人为光禄大夫、礼部尚书、大将军,追封为义国公!各赐金币万枚、银币万枚、钱万吊。”

“多谢殿下厚赐。”

阴弘智、阴明月、骨彦眼含热泪,叩首谢恩。

“逝者已矣,但活着的人还需要继续下去,今我大隋战乱不休,望三位继承父辈遗志,继续为国效力、平息叛乱、保境安民。”

“誓死效忠殿下,保境安民!”阴弘智、阴明月、骨彦脸上露出了丝丝感动,同时不由挺起腰板,因为他们不能丢了父亲留传下来这赫赫忠贞。

“但不知你三人愿意从军,还是从政?”

杨侗望着年幼二十出头、英气不凡的阴弘智,笑道:“你先说。”

阴弘智可不简单,在史上不仅能与长孙无忌分庭抗礼,想怂恿外甥李祐夺储,最后功败垂成,惨遭斩首。至于阴明月,恐怕就是李祐的母亲了吧。

“回殿下,末将武力不足,更愿意从事文事,只不过没有什么经验。”阴弘智很实在的说道。

“那你先接受培训三月,再去关内道当个县令,如何?”

“臣愿意。”

“骨彦将军吗?”杨侗又问。

骨彦拱手道:“其实末将也和弘智一样,以前在屈突盖大人麾下当过一名从事。”

杨侗稍一沉吟,道:“我们现在的制度与以往不同,我建议你也学习三个月,免得处处不熟。你认为呢?”

“臣愿意。”

“好!”

杨侗看向了阴明月,阴明月一身银甲,外面罩一件银袍,佩一把宝剑,冷面带霜,不苛言笑站在那里,英姿飒爽。问道:“你呢?阴姑娘,回家还是……”

“如果可以,末将愿意从军!”

“那你就去飞羽弓骑,先从校尉做起。”杨侗呵呵一笑,阴明月从军,阴弘智却从政,有些意思。“你们尚无落脚的地方,我赐你们府邸一座,金币千枚。”

“多谢殿下。”

杨侗向杨师道说道:“从玉衡坊选两套府邸为阴、骨府邸。”

邺城有一百零八坊,都用星宿命名,其中以北斗七星命名的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坊各占二坊之地,地段最好,是文武百官的集中居住地,只赠不卖。七坊的众多府邸大小不一,以官阶品级而定,像玉衡坊的房子就比较小,属于中下级别文武官员集中的地方。

待阴智弘、阴明月、骨彦退下,礼部尚书韦云起拱手道:“殿下,王世充的使者来了,还是他的侄子王仁则,急着等候殿下接见。”

“又来求助来了!”杨侗颇为得意的笑道,此时此刻,他有一种自己是老美总统的感觉。

杨恭仁一针见血道:“自从瓦岗失去洛口城以后,李密和王世充是无日不打,双方的粮食非常紧张!估计是为此而来。王世充虽说夺权成功,但燕王如同汉献帝一般,手中还有一大批关东士族效忠,这些人鄙弃王世充,更大的矛盾迟早还会发生。”

魏征冷冷道:“什么效忠,无非是不甘放下手中的权利。”

凌敬道:“王世充可没有曹操的肚量,这些关东士族是玩火自焚。”

杨侗笑道:“这跟我们无关,我先见见这个王仁则。”

第159章:不看僧面看佛面(求收藏推荐)

朝阳殿偏殿。

王仁则上前行礼道:“王仁则参见殿下!恭贺殿下新婚之喜。”

杨侗道:“王将军也是熟人,就不必客套了,请坐吧!”

“谢殿下!”

杨侗露出一丝微笑,“听说郑王终得洛阳控制权,可喜可贺啊!”

王仁则叹口气:“在殿下面前,就不说虚伪话了,我叔父虽是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却遭遇上下强烈反对,是皇泰帝一力坚持的结果。虽说强压了下来,但只要军事上有所损伤,这内部之争迟早会爆发出来。现在洛阳内忧外患、一片混乱,叔父只能再向秦王殿下求援。”

杨侗没有提援助之事,而是说道:“我曾经说过会支持郑上夺权洛阳的军政大权,本意是希望洛阳能军政合一,如同我们河北一样,尽快稳定下来,使粮价平抑,使洛阳百姓能够安定的活下去!可我听说洛阳现在更乱,几乎所有文臣都以生病为由,不再处理洛阳政务,难道你们就没想过摆脱这种受制于人的局面吗?”

杨侗的意思非常明显,支持王世充取代南隋,从而使邺城成为隋朝唯一正统,同时,王世充上位也能稳住洛阳混乱局面,强势的将粮价打压下去,从而令洛阳得到稳定,但现在的情况是王世充向文臣妥协了,而南隋文臣却不买王世充的账,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放任洛阳混乱,这样下去,王世充迟早会被内政拖死。

王仁则就是要谈这事,王世充独揽朝政大权,在南隋被称为曹操,而裴世清等人无疑便是企图夺回大权的伏完,双方如今势同水火,矛盾越来越尖锐,摊牌的时间要到了。但王世充如果把屠刀挥向裴世清这些人,就必须得到民众支持,而要得到民心的前提是手中有粮食,有了粮食,就有了话语权,但粮食不会从天上掉来,要么自己种,可田地都在世家门阀之手,而且短时间还没有成效,于是只有恳求杨侗的支持。

王仁则低声道:“我们现在的压力非常大,内有纷争,外有外患,我们在东面与李密反复攻守荥阳,西部李渊又从上洛威慑弘农,此行奉叔父之命前来拜见殿下,是因为叔父已决定取皇泰帝而代之…然后一举解决内忧,效仿殿下将田地分发给老百姓…”

杨侗道:“那些士族多方投注,眼高于顶,是不会支持你们的。快刀斩乱麻、壮士断腕是你们目前唯一的出路!否则,你们必死无疑。”

王仁则道:“确实如此,他们不仅支持了李密,还支持窦建德,有的甚至和李渊接触!若是殿下这里稍稍透露一点口风,我敢保证他们会全跑过来。”

杨侗冷冷一笑:“他们白日做梦。”

王仁则又继续道:“我们彻底夺权政权易如反掌,关键要稳住洛阳,现在洛阳粮价高升,令广大百姓痛苦万分,如果我们压下粮价,就能得到百姓的支持,所以叔父恳请秦王殿下能借十万石粮食。”

杨侗忍不住笑了起来:“十万石粮食就是一千二百多万斤,可不是小数目,郑王打算怎么还啊?”

王仁则道:“只要我们稳住朝局,就会分田地给百姓耕种,收获以后便可以还给殿下。”

杨侗沉思片刻道:“现在洛阳粮价多少?”

“斗米八百钱。”

“这么贵?”杨侗吓了一跳。

“对!”王仁则心头苦笑,洛阳百姓钱是有了,但实实在在的东西却都让杨侗买了个干干净净,钱再多也不能吃,有个屁用。

“十万石粮食对我并不算多,河东、河内都有,但我觉得还是买卖为好!我也不占你们便宜,一斗五百钱,一石五吊,十万石就是二万五千两黄金,或是二十五万两白银!”

如今杨侗治下,物价平稳,现在米一石才三百新钱,白面一石三百五,生绢一匹约四百七十钱,细绵绸一匹两吊,粗布一匹五百钱左右,布鞋一双二十钱,细鞋一双五十钱,铁锄一个五十钱……

这个物价比起如今的中原来,简直低得可怜,当然,这都是新钱。

他的治下得益于屯田军屯制,以及粮食不得外流的策略,使得这里的粮食多如山如海、实物也不缺,各种实物的价格自然就不会价太高,特别是禁止粮商囤粮居奇,并推出限售等策略,使得百姓并不缺粮。而且为了加强商业的的繁荣,他还鼓励百姓把多余的粮食以高出市价一成的价格卖给朝廷,让百姓有钱财去购买自己之所须,

王仁则沉吟道:“这也可以!若是殿下同意,我们愿意用金银以此价购买四十万石,平抑洛阳粮价。”

“可以!”杨侗本来就有洛口仓、黎阳仓、涿郡仓等等近十大仓库的粮食,这些年又一直竭尽全力的用劣币去其他地方购买粮食,而冀州、幽州和辽东年年丰收,又先后勒索了李渊近千万石,粮食他真的不缺。王世充急须要粮,大可卖些陈粮给他。

杨侗又问王仁则,“你们还有多少军队?”

“我们还有十五万大军。”

“瓦岗有几十万人,你们要四处御敌,能应付得来吗?”

王仁则恭敬道:“殿下在并州战役中,真正动用的兵力不到十万,而李渊总兵力不下三十万,他们不也一样被殿下杀得求和吗?如今关内道一役,也同样是以少胜多。可见兵在精不在多,我们手中虽然只是十五万人,可大都是从前的隋军,装备精良,战力很强,而瓦岗军号称五十万,披甲者却不足一半,如果正面对决,一战便可定中原,只不过是李密手中有几个十分厉害的将军,不是很好对付,我们打算先安内,稳定好局势,夯实了根基,再与瓦岗决一雌雄。”

“好!你们明天就可以到盟津渡运粮。”

王仁则立刻站起身,“卑职现在就回去,最迟明天晚上,郑王就有正式答复。”

“王将军一路保重。”杨侗知道,这是他与王世充最后一次合作了。

“等等!”

“殿下有何吩咐!”

“把燕王兄活着给我送来。”

杨侗可以不在意杨倓的生死,但却在意的邺城亲人的感受,杨家的悲惨日子,已经在江都宫乱结束了,他不想让长辈们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第160章:忘尘(求收藏推荐)

却说王世充买到了粮食以后,立刻投放到了洛阳,使洛阳粮荒一夜解除,随着粮食、物价平息,治安也迅速好转,王世充本着拿来主义的精神,将北隋一系列成熟的利民政策投放到了洛阳之中,使人心安定,短短两个多月时间,王世充也获取了极大的民心。

‘洛阳只知世充而不知皇泰,士庶良口呼万岁者不绝于路,天有异象、彩气瑞兆,龟献图腾,时有耳闻。’这是一名书生的笔记,真实地记录洛阳王世充即将登基之兆。

又有一个法号叫桓法嗣的道士,自称善于解释占卜图书,向王世充呈上《孔子闭房记》,图画为一个男人手持竹竿赶羊,解释说:“隋朝,皇帝姓杨。干一嘛,合起来是个‘王’字。王在羊后,预示相国取代隋朝当皇帝。”接着拿出《庄子人间世》《德充符》两篇呈递给王世充,解释说:“上篇谈‘世’,下篇谈‘充’,这就是相国的名嘛,预示您应当恩德遍布人间,顺应符命当天子。”

王世充十分高兴地说:“这是上天的旨意呀。”拜了两拜接过图谶,立即任命桓法嗣为谏议大夫。王世充又捕捉各种鸟雀,把写好所谓符命的帛系在它们的颈子上,一只一只地放飞。打下这种鸟雀前来进献的人,也授予官职头衔。

……

此之种种,不计其数。

确实,王世充已经等不及了,他之所以在兵变后没有立刻登基,就是为了获取民众支持,赢得民心,到了冬天的时候,民心军心已经全部转向了王世充。

王世充有些急不可耐了。

因为禅让台也已经筑好了,而且明天是正月初一,他必须在这天登基,预示着新王朝的开始,

之前,长孙安世、段达、杨汪、郭士衡、郭什柱等人已经制订好了禅代礼仪,万事具备,就等皇泰帝下诏退位。

正月初一这天上午,皇泰帝杨倓和往常一样坐在桌前读书,他已经被剥夺了实权,如今只是王世充手中的一个傀儡,所有大权都被王世充篡夺了。

这时,门外有宦官声音传来,“圣上在读书,你们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我们大事禀告圣上,快闪开!”

门随即打开,一路走进十几名大臣,为首是段达、云定兴、崔文象、王世恽、王行本,他们到杨倓面前跪了下来,杨倓皱眉道,“各位爱卿,有何重要之事?”

云定兴沉声道:“天现各种瑞兆,这是天神降下的旨意,今郑王功高德重,当为天子,以应天意,希望圣上遵从唐尧和虞舜做法,禅位于郑王。”

“什么?”杨倓心中大怒,将书本重重的扔在地上,大怒道:“这天下是高祖的天下,如果我隋朝气数还没衰竭,这种话就不该讲,如果天意要改朝换代,那还谈什么禅让不禅让?你们直接拥护他上位即可,又何必来问朕?你们都是久沐隋恩的大隋老臣,不是朕的祖辈旧臣,就是身居三品高位,如果你们却甘愿做王世充的走狗,还有脸在朕面前出现吗?”

皇泰帝神情严峻,使众人都不由有些惭愧,这时,有人高喝一声,“郑王驾到!”

王世充在大群甲士簇拥下冲进了皇泰帝书房,王世充身着金盔金甲,腰佩利刃,杀气腾腾,他心里很清楚,杨倓绝不会轻易退位,杨倓刚才的怒斥,他在门外已经听得清清楚楚。

“陛下!”

王世充一声厉喝,走上前凶狠地瞪着杨侗,“众大臣金玉之言,陛下为何听不进去?”

小小书房挤满披甲武士,个个体格健壮,就像一群狰狞凶残恶狼,旁边还站着十几名穿着文袍毒蛇将杨倓风华不再的瘦小身躯团团包围。

杨倓冷冷一笑:“朕是大隋皇室子孙,郑王欲取隋朝江山,直接杀了朕就是了,何必假惺惺的禅让,徒令天下人耻笑,司马昭自以为是而留下千载骂名,难道郑王也想留下一个王世充之心吗?”

杨倓的讥讽令王世充下不来台,王世充恨得双眼都快瞪出血来,忽然,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堆出一抹笑容。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下来,“圣上,今日天下未定,需要立年长者做君主,以便一统天下,待天下安定,我一定会恢复您的帝位,我王世充在此发誓!”

王世充抽出一支箭一折两段,冷然道:“我王世充如果有违誓言,如同此箭!”

杨倓呵呵一笑:“骗谁呢你?你想当皇帝就去当好了,何必糟蹋一支箭矢,留给将士们还能杀贼。”

如果是有入主洛阳后的前一年,杨倓会被他迷惑,但杨倓早已看透了他的虚伪。就算王世弃用他祖宗十八代来发誓也不会信,天下都改姓为郑了,还能再改回隋吗?

“你!”

王世充勃然大怒:“你以为我不敢一刀宰了你?”

云定兴上前打起了圆场,道:“圣上,郑王绝不会违背他之前的誓言!”

杨侗冷笑一声,“待我大隋天下大兴!还是由我兄弟恢复我的庙位吧!你们据宁四战之地,却只有河南、弘农、襄城等八郡,迟早为他人所灭,你们这些助纣为虐者,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其实我们已经有准备了!”

王世充亮出了一道‘禅让诏书’,杨倓看了一看,不禁一呆,上面的笔迹和他一模一样,冷笑道:“你们拿朕的尸体出面吧。”

王世充眯眼笑道:“请进来。”

一不会儿,一个面目和杨倓依稀相仿的少年走了进来,此少年穿着龙袍,罗盖遮面,若不细看简直和杨倓一模一样。

杨倓万念俱灰,苦笑道:“再把禅让台筑得高一点,让百官站得远一点…即可鱼目混珠…王世充,你赢了!”

王世充哈哈大笑,拍了拍云定兴的肩膀,道:“这是云太尉的功劳。”

云定兴十分高兴,连忙跪下道:“臣谢主隆恩。”

众人对望一眼,云定兴高喝道:“传圣上口谕,正式禅让帝位于郑王!”

话音刚落,外面想起震天动地的鼓乐声,有人大喊,“禅让大典开始,请新皇旧帝登台。”

正午时分,王世充用全套皇帝龙辇进入紫微宫,登基为帝,随即大赦天下,国号为郑,改年号为开明,大封族人为王。

而正宗的皇泰帝杨倓万念俱灰之下,于宫中出家为僧,法号忘尘,数日后,王世充命人驾一叶小舟,将忘尘送去邺城…之后在燕山皇陵有一名青年僧人忘尘…

王世充篡夺南隋帝位,但却没有引起太大反响,一方面北隋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另一方面是洛阳朝廷影响力太小,在天下已经四分五裂的如今,格局实在太弱小了,在明眼人看来,天下之争只有北隋、李唐、李密、萧铣、杜伏威,洛阳只是陪客而已

但这件事在南隋却引起不小风波,裴世清在荥阳痛斥王世充弑君篡位,其可耻行径如同宇文化及,正式和王世充决裂,归降了李密,郑仁基等人也公开宣布不为王世充效力,归降李密。南阳郡守、淮阳郡守也归降李密。

重臣陆续离去,令洛阳官场引发巨震,官场内人心惶惶,主动支持王世充称帝者得高位,而沉默者则遭贬黜。

第161章:新年(求收藏推荐)

大年初五!

大雪纷飞,凛冽的北风裹挟着漫天霜雪,铺满了整个邺城!

神武宫御苑似是另外一片天地,望不到边的银装世界点点艳红点缀其上,像是有人以地为布,以雪为幕,以血运色,在此地摹上了一副寒梅雪放图。

仔细望去,点点艳红是一片片粉中带红的花瓣,开满了枝头,在这风中微微摆动,一翕一合似美人玉唇,在爱郎耳边低语诉情。

结着花瓣的梅树不在少数,一株株,几纵几横,连在一起,成了一片花海,几欲乱了人眼,雪地上已积一层花瓣,落英缤纷,似是又下一遍花雨,仿若不属于这片天地。

一年辛苦的工作之后,杨侗决定好好享受一下这一个春节假期。总结一下去年的工作,感觉还不错,不仅拿下了并州、半个雍州,还多了三个妃子,最让他满意的还是杨倓,他虽说出家为僧,令长辈们有些伤感,但好歹人还活着,这已经是万千之幸了。

其实杨侗也知道,杨倓对王世充已经没有丝毫价值,死活都没关系,如果杨倓死在他的手中,杨侗于情于理都会与他走向决裂,若是杨侗出兵,那他真就陷入四面埋伏的处境了。如今用一个无用的人拴着这一个暗盟,无疑是一笔非常划算的生意,老王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这笔账算得非常精细。

“叮”的一声轻响,就在杨侗沉思的时候,一阵金戈碰撞的声音从校场上传来。

在杨侗和小舞、无垢的注目下,水天姬、李秀宁捉对舞剑,两剑在空中交错,发出声声悦耳声响。

没有任何配乐声,没有任何节奏,雪地里一红一白两道身影衣袂飘飘……

红衣天姬宛如熊熊燃烧的烈火在满场猛烈地翻滚,雪白的秀宁彷佛夏日里破空的长虹。

宝剑在她们纤纤素手之中翻转腾飞,雪亮的剑身映着雪花舞动出炫丽的光芒,忽而凌厉如电,忽而轻舞飞扬。衣袂飘飘之间英姿飒爽,翻转腾挪之时纤细的腰肢柔韧矫健,一红一白两道身影进退横挪,美不胜收!

惊人的剑风将落蕊尽数斩碎,漫天的花瓣飘荡在四周。

“夫君,看剑!”

忽然,姐妹二人心有灵犀似的互视一眼,长剑一闪,人已如两只巧燕扑向杨侗,两柄明丽而闪烁的剑影直刺杨侗的咽喉、胸膛!

“啊”无垢吓得脸色一片惨白,而观战的杨侗却纹丝不动,当两柄长剑错身而过,他却张开双臂,将两朵带刺玫瑰搂入了怀中。

“夫君怎么不躲闪?”

天姬声不嘘气不喘,雪白脸颊微微染着红晕,一双大眼睛水灵灵亮晶晶,清纯之中充满娇憨气息。

“你们姐妹有剑意,而无杀气,我干嘛去躲,多此一举。”

秀宁搂住他的脖子撒娇道:“万一我和三姐收剑不及,岂不要当寡妇?”

杨侗笑了笑:“放心吧!失手了也刺不中我。”

李秀宁不屑道:“吹牛!”

杨侗左亲一个,右亲一口,得意洋洋的揽着两个柔软的纤腰,坐到了亭中。

“夫君,两位妹妹舞得这么好,何不即兴赋诗一首?”无垢期待的看着杨侗,夫妻之间当着姐妹的面搂搂抱抱,已经令她麻木了,或是习惯了,故而对于少儿不宜的画面也免疫了。连温婉的脸薄的无垢都是如此,其他三人更不用多说了。

不得不说,习惯是一种可怕的情绪。

这占便宜嘛,占着占着就习惯成自然,不仅占便宜的人习惯了,被占便宜人和观看的人也久而久之习惯了。

“今有双殊武丽妃,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好诗!”

小舞、无垢、秀宁不约而同的称赞。

这一时期的诗作大多争构纤微、竞为雕刻,骨气丢尽,刚健不闻。

然而杨侗的诗作却别树一帜!

他的诗作极少堆砌辞藻追求华美,往往以朴素浅白的文辞铺显出雄阔的画卷,比如眼前的这首!

看似浅白直叙,便是孩童能提笔写就的语句,却偏偏雄放滔滔,气势雄伟、襟怀旷达,壮而不虚刚而能润、雕而不碎按而弥坚!

这这一首,富丽不浮艳,铺排不呆板。随意境之开合,思潮之起伏,语言音节也随之顿挫变化。全诗既不失雄浑完整的美,用字造句又有浑括锤炼的功力。篇幅虽然不太长,包容却相当广大。

望着懒懒散散的夫君,一双双秀眸充满了崇拜,与喜欢。

杨侗嘿嘿一笑,文抄公到了古代果真是泡妞神器,连小舞、无垢、天姬、秀宁也不能免俗……

“这就是诗啊!还是夫君有文化,张嘴就来,真好啊。”水天姬一脸的崇拜,她是四女中文化水平最低的一个,不是很懂,反正觉得很好就是了。

“那是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啊。”杨侗蹬鼻子上脸,“本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无所不精,吹拉弹唱也不含糊,坑蒙拐骗柴米油盐更是手到擒来!”

“越说越不正经!一点都没有王爷的样子!”小舞嗔怪地瞪了杨侗一眼。

“夫君,这首诗叫什么名字?”无垢已经录写完毕,抬起头来问道。

“呃,诗名最难取了,随便啊!”

无垢想了一想,道:“《观剑舞》如何?”

“非常好!”杨侗拍手道,这名字比起他要改成的《观水李大娘舞剑器行》好了万万倍。

“是夫君诗好!”无垢谦虚道。

“嗯。”杨侗老老实实的点点头,突然凑到无垢耳朵边上,‘低’声道:“观音婢…晚上我去你房里研究‘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好是不好?”

无垢顿时面红过耳,羞涩得无以复加,霎时间想起圆房时的情景……咬着牙恨恨的骂了一声:“死淫贼!登徒子!”……

另外三女虽不知‘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是啥意思,但从无垢羞涩的模样,以及语中含义,一下子就想到了夫君各种花式姿势。

以前小舞、无垢、天姬觉得杨侗是爱江山不爱美人的有力君王,可那啥以后,她们得出了一个结论,杨侗不是不喜欢美女,有那个男人不喜欢美女?更何况他还是合法占有,一切都只是因为太忙了,每天都是朝天殿、朝阳殿、朝晖殿三点一线。他很少沾花惹草,大概也是出于这种原因,但是一旦有所空闲之后,对她们姐妹是不要命的折腾,各种羞人的姿势令人叹为观止,那春宫图跟他的招式比起来,简直形同垃圾。在这一方面,杨侗绝对是她们四人的导师。

春节长假,一晃即过,是的!

仅仅只五天,呃,五天半天就没了。

因为突厥发生了大变。

第161章:枭雄颉利终上位

“殿下,突厥处罗可汗病逝了!”

朝阳殿内,韦云起一脸严肃。

“那家伙年轻强壮,不至于病重吧!会不会有诈?”

“殿下,这确实突厥使者说的,不过我们得到的消息,却和突厥使者所说截然不同。”

“什么消息?”

韦云起道:“我们是南部可汗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处罗可汗与颉利可汗达成了默契,一北一西的进攻铁勒!在一次重大交战中,被流矢射中要害,伤势十分严重,很有可能活不成了!处罗一死,突厥必将面临重大事件,听南部可汗使者的意思是,铁勒已经残了,如今处罗部与颉利部合为一体,推举颉利为大可汗。”

“难怪处罗以战事紧张为由,不来参与关内道的战争!”

历史虽然因为自己拐了一个弯,但突厥还是依照原有的轨迹发展着。历史上处罗可汗病逝后,便是颉利可汗登位,这是一个极有才能、极能野心、极为难缠的突厥可汗,不仅将突厥带入全盛,还在他的统治下入侵中原,曾一度打到了长安近郊,逼得李世民签署了城下之盟。现在铁勒几乎已分崩离析,草原上再也没有牵制突厥的大势力,最多两三年中原之北又将出现一个强大的突厥汗国。

从草原当前的局势来看,突厥再一次崛起已是必然,它的崛起对四分五裂的大隋将是一个巨大威胁,阿史那思摩固然因为称臣于隋而不容于突厥贵族,只能黑到底,但是他麾下的十万大军和部落就不好说了,而且从史上的成就上说,根本不及颉利可汗的百分之一。

想到这,杨侗缓缓道:“令飞马、白檀、定襄、马邑郡兵入住新长城。”

五原有一个小河套,黄河进入河套地区后一分为二,一条北黄河、一条南黄河,再奔流数百里后再合二为一,继续向东奔流而去,在南北黄河之间,便形成了富饶的小河套平原。

五原境内的小河套平原上河网密布,森林茂盛,土地肥沃,有不少近汉民在小河套平原上开垦土地,繁衍生息!五原郡治九原县,位于小河套平原南部,与突厥关系闹僵以后,杨广为了防御突厥,又在北黄河一带修建了三座高大坚固城堡非常利于防守,只要长城延伸到西部城堡,那么白城也被包揽在长城以内,突厥人只能由更远的西边进攻。

“喏!”

吏部尚书房玄龄、民部尚书杨师道、商部尚书凌敬、工部尚书姜行本同时应是。

杨侗向韦云起问道:“颉利的使者到了?”

“到了!”韦云起皱眉道,“突厥这次派出两路使者,一路来邺城,一路去长安,颉利手段极高,企图利用隋唐之争,在左右逢源中为突厥谋取最大利益。”

杨侗笑了一笑,道:“长孙晟将军同突厥交往的二十余年中,虽未指挥过大的作战,但凭其出众的谋略,为分化瓦解突厥、保持隋朝北境安宁,促进民族融合作出了重大贡献。他当初以权势离间突厥酋长的关系,以利益分化彼此阵营,扶持敌对突厥势力!一次又一次的通过扶持不同的突厥大可汗将突厥一分东西,然后再把大分小。突厥吃了多次亏,若是学不到一点经验就奇怪了。”

杨恭仁赞同道:“其实始毕扶持梁师都、郭子和、刘武周,便是希望我大隋陷入不间断的内斗之中,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一来始毕败给我们太早,还没有利用这三条走狗就死了,二来是他扶持起来的三人不争气,没什么大作为,就被我们一一荡平!如今北方大地上与突厥接壤的势力除我大隋,也只有李轨了,不过颉利也是聪明,知道李轨已经只剩半条命,所以选择了李渊。”

“这便是我发动异族战俘不断修长城的用意了!”杨侗道:“我大隋四分五裂,无暇、无力过多外顾,长城就起到了重大的防御作用,只需派少量兵力入驻新长城,只要守军小心一些,突厥纵有百万大军也进不入我大隋之境。”

新长城东到长白山北麓,北到南室韦贝尔湖,囊括大半个东北平原,广袤的辽东领土之中,其中有许多地区是大隋用粮食和食盐跟靺鞨、南室韦换来的,这时候的外族没什么领土观念,又实在害怕杨侗,便同意了以物换土地的交易。然后再从贝尔湖以内半圆之势修到了五原郡。

城墙高四丈、厚丈五,均用方石修筑,十分坚固,高大坚固的程度不说绝后,但绝对是空前,是近百万契丹、高句丽、奚族、突厥共同努力的成果,这些年死伤惨重,如今顶多只剩三成。

“殿下,见不见这个突厥使者?”韦云起问道。

“当然要见,不然怎么知道他们玩什么花样呢。”

杨师道笑了笑,“应该是试探,我们以前和颉利达成了贸易往来,同时开启官方贸易往来,这次颉利登基,自然会派使者来告之,同时他们想得到更大的利益。”

杨侗又问道:“那他想获得什么利益?”

杨师道没有回答,目光却向房玄龄望去,房玄龄凝视辽阔的北方草原地图,半晌,才说道:“颉利的目的很简单,他要政治上获得和隋朝平等关系,经济上想要获得更大战略资源。”

打败了始毕以后,杨侗让处罗继位大可汗,在规定中,有一条是突厥承认杨侗为首的隋朝是隋朝的继承,这就意味着隋朝依然是突厥宗主国。而突厥可汗即位,必须得到隋朝册封才是正统。但突厥现在又再一次统一了起来,隋朝内斗不休不说,而颉利可汗亦是野心勃勃之辈,他肯定不愿承认隋朝是宗主国。

突厥使者这次来,定然是寻求政治上的独立,如果突厥还承认隋朝是宗主国,那就不是使者,而是颉利可汗亲自觐见了。

在以往的官方贸易中,大隋只卖茶叶、蜂糖、丝绸、瓷器、布帛,而为了让突厥内斗下去,也以天价卖了些淘汰兵甲,而生铁、铜器、粮食等战略物资却坚决不卖,冶炼术更是秘而珍之,更不允许私人商人和突厥进行贸易往来,一旦查到就是死罪。他们对生铁、武器、粮食、食盐需求量大,必然会来寻求隋朝开禁。

“从今以后停止提供兵器,无论如何,我们在贸易上决不能松口,如果还有交易,以后还要更加严厉的排查。”

在这一点上,杨侗绝不含糊,今天把铁器给了突厥,明天突厥就会用铁器打造的战刀屠杀隋民。

第162章:六个条件(求收藏推荐)

朝天殿偏殿!

杨侗接见了突厥使者,此人名叫康苏密,是颉利心腹,为颉利座下第一权臣,他年约四十,肩膀长得极为宽阔,有着突厥人的特征,扎着几根马尾辫,顶着光秃秃的脑门,显得很是彪悍。

“康苏密拜见尊敬的秦王殿下。”

面对杨侗,身为使者的康苏密也不敢有任何傲慢,以突厥人的礼仪行礼问好。

“使者不必多礼!请坐!”杨侗淡淡一笑。

“谢坐!”

康苏密还是第一次见到杨侗,对方完全没有印象中的暴龙形象,他俊美无伦,虽是谦虚容让,但举手投足更是有难以言喻的从容气质,更显示了他的雍容大气,好像将天地间的钟灵秀气全包了。

“使者来到邺城,不知有何事?”

“这次代表可汗前来,一是表达突厥对大隋的敬意,二来是通报大隋,颉利可汗已经打败了铁勒,并将本部与处罗可汗部合二为一,如今是我突厥的大可汗!大可汗很希望大隋遣使祝贺,以维护我们两国恒久的友谊。”

“我记得不错的话,当年启民、始毕都是来到大隋国都接受我国皇帝册封,然后才登基,而处罗是在战败以后接受我的册封,并表示将友谊继续下去……虽说两国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时间,但两国毕竟已经和解,处罗也承认我大隋是正统、是突厥的宗主国!为何颉利却违背了他父兄的遗志了呢?”

杨侗说话非常清晰,神情也非常随意,但随意的笑容里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冷意,

他微皱着眉,给人一种清冷肃杀的感觉,如同云端之上的冰冷神祗。一对深邃而锐利的目光,好像利箭一样,锋芒毕露。

康苏密暗自心惊,但还是干笑着回答这个尖锐的问题:“我们突厥常说奴隶有一天会叛主,只有兄弟情谊才是恒久不变的情谊,我们愿意和大隋结为兄弟,永不侵犯。”

“兄弟情谊是恒久不变的情谊?”

“对!”

“处罗和始毕同父母,这够兄弟了吧!可是处罗却杀了始毕和他的两个儿子!这又怎么说?”杨侗揶揄的哈哈大笑,道:“看来你们的恒久兄弟情也不过如此!”

这个问题令康苏密尴尬不已,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石雕一样僵坐在座位上。

杨侗说道:“草原之上向来都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而我也信奉物竞天选适者生存的信条,国与国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情义,治国只重利,所以你没必要说什么情义,直接说你的来意和要求吧!”

一旁的杨恭仁、房玄龄、杨师道、魏征、刘政会、韦云起、孔颖达、凌敬听到“国与国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情义”这句话,一个个神色千变万化,但一双双眼睛却逐渐明亮了起来!

而‘治国只重利’一说更让他们感到了精神上的洗礼……在国与国的交往之中,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有些利人损己的东西确实不应该给他们;有些损人利己的事情,的确应该大做特做。

康苏密干笑了几声,道:“我们有六个条件:首先、双方不再是从属关系,是平等两国;其次、放开贸易限制,不再对货物类别设限,同时,鼓励民间贸易的兴起;第三、请殿下赐还金狼头大纛”

“第四、第五又是什么?”前两个条件在杨侗的意料之中,倒是这个金狼头大纛在意料之外,不过想想也就释怀了。

金狼头大纛对杨侗没有半点用途,但却是突厥汗王的象征,相当于中原传国玉玺,突厥上下大小酋长可汗,谁都想以此号令突厥数十万控弦之士,但如今,却落在了杨侗之手,就如同传国玉玺落到他人之手一般,颉利想要讨还回去也正常。

不过,杨侗现在更想知道第四、第五个条件是什么。

“第四个条件便是拆除长城,将南部汗庭为中心的漠南草原还给我们突厥。”

历来的草原民族都对漠南草原存有觊觎之心,不是没有道理,因为阴山以北就是人尽皆知的蒙古高原。这蒙古高原并非是广阔无垠的草原,而是由戈壁沙漠两部分构成的贫瘠荒芜之处,只有一部分地方才有只长矮草的干旷草原,适合畜牧业发展。

那里南高北低,气候非常的恶劣,一年有五六个多月都是冬天,还时常伴有大风雪。夏季炎热短暂,降水稀少。而且气候无常,前一刻还秋高气爽,下一秒就会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有时甚至会突降大雪的。但便是如此恶劣,草原人依然会为了一点草场争斗个你死我活。

而漠南草原却不一样,漠南草原是靠近南方的唯一一块适合草原人生存的天然草场,因为靠近南方、水草充足、四季分明,跟中原比起来固然算不上有多好,但比蒙古高原来却好了无数倍。

但是漠南草原靠近中原,以至于草原上的皇帝都无法建都于此,中原王朝强盛之时,大多安排实力最强劲最忠心的部落享受这肥美难得的宝地。

当年启民像丧家之犬无处可躲,杨坚为了执行分化、离间、分裂突厥之计,就把启民安置在漠南,甚至白城也是长孙晟将军奉杨坚之命,征召数十万中原百姓为启民修建的,但漠南草原从来都大隋的领土,但突厥自此以后,就一直以白城为国都,赖着不走了……

到了始毕的时候,突厥人住着大隋安置他们的地盘,住着大隋百姓为他们建造的城池,却背叛大隋,突袭北巡的杨广,从而发生赫赫有名的雁门之围这莫大的耻辱。若非义成公主仗义,冒死谎称北方有兵来侵略,导致始毕可汗撤兵,恐怕杨广都被抓或者被杀了。

始毕死于马邑以后,杨侗借大青山、阴山之势,将新长城自东北方向延伸了过来,直接将这个华夷反复争夺的漠南草原包裹了起来。草原民族想要得到漠南草原,要么攻下新长城,要么中原像杨侗现在这样,允许阿史那思摩在这里生存。

如今,康苏密竟然有脸说‘还’字,你们能不能再无耻一点?不说杨侗生气,便是杨恭仁、房玄龄、杨师道、魏征、刘政会、韦云起、孔颖达、凌敬他们都有砍人的冲动。

“第五个条件呢?又是什么?”

听到颉利狂妄的讨要漠南草原以后,杨侗口气变得十分的温柔,但熟悉他的杨恭仁、房玄龄、杨师道、魏征、刘政会、韦云起、孔颖达、凌敬却知道,这是杨侗暴走、砍人的前兆!

“第五、要求大隋将阿史那思摩斩首,所部上下交还给我突厥治理。”康苏密见杨侗语气温和,满面笑容,精神大振。

“继续说第六个条件。”

“第六、如果以上五个条件都能友好的达成共识,我们大可汗愿意迎娶大隋公主为突厥第一侧妃。”

众人看着康苏密的目光充满了悲悯、同情,这货很傻很天真,皇家公主只有一个庐江公主,那是杨侗心肝宝贝一般的小姑。你现在现在却说要她去和亲,而且还是侧妃,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突厥能给我们什么?”杨侗强忍着杀人的冲动,继续问道。

“两年内绝不南下侵隋!”

“还有吗?”

“没有了!”

“好!你先休息…容我们商量一下…”

第163章:国士李景

康苏密跟着侍卫走后,朝天殿一片安静。

“殿下,突厥人太嚣张了!”魏征大怒道:“这根本就不是和谈,而是讹诈,突厥人狼子野心,如果我们退一步,他们就会进十步,然后借助我们大隋王朝的物资仗大自己,到最后,哪怕我们一统天下以后,也将是以一个破碎的山河面对强大的突厥汗国!臣建议从此刻起,不与他们有任何商贸往来!”

杨侗瞳孔不由一缩,他算是见识到了这些千古名臣的可怕的远虑了。如今的历史虽然因为他杨侗的出现,产生了不小的变故,但蝴蝶效应不足以影响大局,尤其是贪得无厌的颉利更是如此。

对于突厥来说,颉利算是一位有能力的雄主,作为草原上的霸主,他坐拥数十万骁勇善战的突厥精骑,在历史上,他趁着中原大乱效仿中原的纳贡制度,让挨着突厥的中原诸侯对他纳贡,若是不纳,那便出兵来抢。

突厥有狼一样的习性,从来不会跟你硬碰硬的正面对决,他们往往万人成群,遇到弱小敌人则一一歼灭,遇到大军则远遁,专门洗劫村庄,烧杀抢掠。令所有挨着突厥的诸侯无能为力。

不论是李渊、刘武周、薛举还是窦建德这些称雄一方枭雄,都不得不乖乖纳贡。更别说高开道、苑君璋、梁师都这些直接臣服的狗腿子了。

这也是中原诸侯无奈的事,纵使李渊、窦建德有不弱的实力,可面对突厥今天屠灭一个村,明天抢一两县的强盗行径毫无办法,又不能让百姓蜗居城池里,不耕种不劳动。长此下去,国力会被生生耗干,与其让突厥来抢,倒不如乖乖的缴纳保护费,这样还可能免去百姓的伤亡,损失反而没那般严重。

突厥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不费一兵一卒就获取大量财富,颉利可汗的威望也因此水涨船高,突厥的国力也因此蒸蒸日上,等到李唐一统天下时,才发现突厥已经被大家喂养成了一头庞然大物。若不是李唐出了一个李世民,又有李靖、李绩、房玄龄、杜如晦这些千古难得一见的名将名臣,恐怕要像汉朝那样花几代人,方才有资格与突厥一战。

如果,杨侗向突厥可汗颉利饮鸩止渴的妥协,即便以后一统天下,那么也将如同史上的李唐王朝那般,面临着突厥这个巨兽。

“既然明知是敌人,我们当然不能资敌了!从此刻起,我大隋与突厥就进入敌对状态,下令关闭新长城所有关隘、关城!禁止一切商贸往来,若有突厥人靠近长城,杀无赦。”杨侗凶煞的说道。

“臣复议!”房玄龄接道:“而在突厥和中原的漫长的边界里,从辽东到五原的几千里都是我大隋的领土,如今有新长城将两者隔为南北,只要关闭各个要塞、关隘、坚城,连一个人都进出不得,而唐朝在我大隋、西秦、梁师都的包围之中,李渊哪怕想和突厥有商贸都难。所以,突厥左右逢源之举,其实是给我们施压而己,实际上并不能从李渊手中得到丝毫实际的东西。但是为了防止薛举向突厥贩卖违禁物资,臣建议派良将坐镇武威,封锁河西走廊东段,同时借地利和旧长城防御突厥、李轨来犯。”

杨侗恍然大悟,依照房玄龄这么一说,突厥还真是只有大隋这么一个选择,李轨固然可以和突厥通商往来,但是他占领的几个边境地广人稀,自从溃败以后,自给且不足,哪有什么东西可以给突厥人啊,不用突厥帮助就不错了。

想了一想关内道的诸多将领和文臣,最终道:“迁段德操为武威郡守,领朔方四万大军入驻;迁王伏宝为灵武郡守,薛万均为会宁郡守。让李靖和南部可汗时刻保持联络,同时,允许南部可汗的子民全部进入漠南草原放牧,并尽快的将新长城延伸到五原北黄河!”

房玄龄建议道:“殿下,突厥已经在逐渐恢复强盛,迟早会南下,需要一个人主管定襄、马邑、雁门军事。”

“谁比较合适?”

“非李景将军莫属。”

“请李景将军前来议事!”

“诺!”

李景,家道兴,陇右天水休官人,骁勇且擅长射箭,箭术非凡。他在灭亡北齐之战中崭露头角,授予仪同三司之职。后来又参与平定尉迟迥叛乱,获爵平寇县公;开皇九年,以行军总管身份随大将军王世积攻灭南陈,后江南高智慧等人叛乱,李景随杨素江南平乱,班师后授鄜州刺史。

再到后来又随王世积出兵辽东,担任马军总管。虽然这次出征未胜而归,可后来他又参与与突厥的多次作战,还曾护送义成公主到突厥和亲,当时代州总管韩洪被突厥入侵击败,李景带着护送公主的几百人前往救援,击杀大量突厥兵,并杀退突厥。战后,被皇帝授予韩州刺史。

仁寿年间,担任代州总管。

杨广继位,汉王杨谅反,李景参与平叛,此后率兵平定作乱蛮人、在青海击败吐谷浑,在第一次高句丽战役时,他因得罪宇文述而被贬为延安郡司马,雁门战役后,杨广终于记起这名赫赫有名的老将,任命他为雁门郡太守,后此改任北平郡守兼临渝宫监,掌控着仓库内数百十万石钱粮和无数军械兵甲!即使时局混乱,李景也始终没有贪污一钱。

李景虽已年近六旬,但依旧膂力过人,骁勇善射,他对杨侗主导的大隋依旧忠心耿耿。不到一刻即已匆匆而来,行礼道:“卑职李景拜见殿下。”

“老将军免礼,请坐!”

看着老将军苍白的须发,杨侗都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了,这样一个老将,为大隋耗尽了毕生心血,理应在邺城享受清福才是。

“谢坐!”李景见众人神色有些难看,坐下以后,问道:“殿下,出了何事?”

杨侗叹了口气,将突厥使者康苏密的六大条件,以及大家的分析说了一遍,李景听了,大怒道:“如此狂妄自大之徒,殿下决不能答应。”

“当然不会答应!”杨侗笑了一笑,沉吟了一下,道:“我是想请您旧职新任。”

李景眼睛一亮,心领神会道:“代州总管?”

“我打算让您出任漠南道总管,主管雁门、马邑、定襄、白檀四郡。”杨侗点头道:“我让龙泉郡守薛万述当您副将,他的一万大军,和马邑郡守高君雅手中的两万大军,都交给您掌管。”

“殿下,准备打突厥吗?”

“突厥的条件我一个都不会答应,这将是我们和突厥再一次决裂的理由,至于打不打不太好说,毕竟,国内的形势实在堪忧,我需要一个得力的人,在并州边境,借新长城打造一道铜墙铁壁!”

李景点了点头,精神抖擞道:“臣明白了,臣愿意为殿下分忧。”

“边塞苦寒,您……”

“殿下放心,老臣身子好着呢,还能开三石强弓!”李景很不乐意的拍着胸口道:“决不会误了国家大事。”

“如此就好!”杨侗笑了一笑,道:“现在新长城高大坚固,您有三万军队,加上郡兵应该够用了,而且我们一直执行着藏兵于民的民团制度,如果形势危急,从四郡调出十万大军都不成问题。”

“老臣明白,不知殿下希望老臣什么时候上任?”

“上元过后,如何?”

“那怎么能行呢?”李景不满道:“殿下也是知兵之人,当知军情如火,老臣希望明日就走。”

“好吧!”杨侗看着老将军不高兴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对杨恭仁道:“先把老将军的任命拟出来。”

杨恭仁迅速拟令,由杨侗盖上玉玺印,李景拿到任命书,行了一礼,转身就退了下去。

第164章:无一善类(求收藏推荐)

一切安排妥当,韦云缓缓道:“殿下、诸位同僚,可曾从突厥六个条件中看出了些什么吗?”

杨侗奇道:“什么?”

众人亦是看向了韦云起,后者沉吟了一下,道:“颉利这六个条件极为苛刻,甚至是羞辱我们,他根本就没有谈判的诚意!我认为我们应该做好迎击突厥军队南侵的准备。”

“韦大人为何有这结论?”魏征掩饰不住眼中的惊讶,“难道不接受突厥条件,颉利就会南侵吗?”

韦云起摇了摇头:“这和条件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管我们是否答应,颉利都会南侵,而借口,估计就是消灭南部可汗。”

杨师道奇道:“那究竟是为什么?”

韦云起一字一顿道:“树立大可汗的威望!”

房玄龄沉思了一会儿,目光为之一闪,他也不得不佩服韦云起眼光老辣。

这时,韦云起加重语气道:“突厥建国,是启民的功劳;壮大突厥,是始毕的功劳!铁勒亡于处罗可汗之手,他颉利什么都没有。”

“一般来说,我们中原新君即位,首先施仁政,以大赦天下、释放罪犯等方式来获得百姓拥戴!但游牧民族不一样,他们信奉的是强者为尊,如果颉利不尽快树立威信,他统治的突厥将是一盘散沙。所以,颉利急须用一场大胜来树立他的威望。”

“殿下不仅令始毕沉沙折戟,还拿下了漠南草原,而我大隋又四分五裂,本身又连连作战、连连大胜,这无疑会成为颉利树立威望的最佳对象,因此,我以为突厥南侵的可能性为八成。甚至与李渊达成了共同进攻我们的协议,我们不仅要做好与突厥作战的准备,还要防止李渊谋夺关内道、河东郡。”

“殿下,臣完全赞同韦大人的观点。”

房玄龄看了一眼韦云起,有些惊叹的说道,他知道韦云起是行军打仗的良才,极善于协调各方关系,但没想到平时不显山露水的韦云起还有这等宏大的大局观。这样的大才,应该和杨善会一样,要么茂守一方,要么担任要职。让他担任清闲的礼部尚书,实在是暴殄天物的奢侈行径!

杨侗目光一凝,道:“立即令各方加强戒备,并将物资运到各个边郡,做好全面大战的准备!”

“殿下,不仅要让大家备战,还要一个人代替李靖尚书居中策应!”房玄龄说道。

杨侗默默点了点头,李靖在关内道兼防南北,任务重大,无暇掌管是朝中兵事,让他遥领责任重大的兵部尚书的确不合适了。

“可有人选?”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杨侗哈哈一笑,道:“韦尚书迁任兵部尚书,孔尚书兼掌礼部。”

“喏!”

韦云起、孔颖达同时应命。

房玄龄目光一凝,道:“殿下莫非是想……”

杨侗点头道:“突厥本就分成了两部,且发生过不少的对决,颉利虽是如愿的登上了大可汗之位,但两部之间的矛盾和仇恨不是一两都消除的!颉利这个大可汗如今人心未附,内有内忧!所以与其等着颉利来打,倒不如主动出击,我打算率领怒涛、狂澜、海啸、飞羽和玄甲军,再次兵出长城,吃掉辽东一带的突厥部落,动摇颉利的统治。在这期间,孔尚书负责和康苏密谈判,吊他个十天半个月。”

自古以来,从西周到清朝,北方游牧民族一直是中原的大敌,他们的身影也从没有消失过。而游牧民族所过之处,烧杀抢掠,人口灭绝,中原大地赤野千里。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几千年的汉文化,甚至也是一部抵御北方民族的战争史。

实际上,中原王朝不是完全采取守势,秦朝、两汉、袁绍、曹魏、蜀汉、东吴、北周、北齐、隋唐、大明大规模反击战,也在史书上屡屡可见,那么他杨侗呢?

从渊源上说,他继承了大隋的衣钵。大隋有强大的军队,在对付突厥方面,一直采用糖衣炮弹两大策略,从而将草原狼驯服了。

但大隋没有铲除突厥的根,到了大隋衰弱后,一手扶植的东部突厥便迅速露出狰狞獠牙,扑向往昔恩主,这就说明怀柔手段是一个失败的政策,说明大隋上下没有看透突厥骨髓里的侵略性。而史上的唐朝也几乎是照搬了大隋的对外政策,先后把薛延陀、新罗、吐蕃、回纥扶持成捅向自己心脏的毒匕。

他杨侗知道历史的发展演变,决不能重蹈覆辙,尽管杨侗已经制定了对付高句丽、突厥、吐蕃的长远战略,但眼下的危机怎么解决?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自己尚未卷入大世之急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把突厥削弱,而不是让他借机壮大。他唯一担心的是人品不太好的李渊借机北打关内九郡,东打并州河东。

但他也不得不庆幸自己当时突如其来的决定,将郭子和灭了,还把弱鸡一般的梁师都压缩到了腹心之地,并顺便吃掉李渊十万精兵,否则的话,关内道大部分地区都落入李渊之手,如今有薛举牵制着李渊,自己倒也不太担心李渊发难。

同时也庆幸自己把王世充扶起来与李密、窦建德博弈中原,不然他将三面环敌,形式会岌岌可危,毕竟,不管是并州,还是关内道到手的时间实在太短了,人心尚未完全归附于大隋。

众人想了一想,也觉得这是一个削弱突厥的机会,也都没有反对。对于杨侗嫡系五军的战力,大家根本没什么不放心的。

杨恭仁道:“殿下,要不要配个隋军司马?”

“不用了!跟突厥没什么战术可言,就是打打打的,没必配军司马。”杨侗说到这里,又道:“给五军准备五万份干粮袋!”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怎会不知行军之中粮食为重呢?在这之前,已经用羊皮缝制了大量的干粮袋,而他为急行军‘创作’的干粮则是拌有盐、肉干的‘炒面’!

干粮袋便于携带不说,重要的是不用生火煮,拿起就能吃,夜间不易暴露,还能减轻后勤压力,更厉害的是不怕被敌人断了粮道!如果每个士兵带足干粮袋,完全可以轻装行军一个月!

唤来秦琼、尉迟恭、牛进达,罗士信,让他们先将怒涛、狂澜、海啸、飞羽四军悄悄带往涿郡。

而这一次是在冰天雪地里行军,条件之恶劣远远高上回,急行军必须的盛水皮馕、白色行军大氅、防水皮斗篷、行军毯、火石、绑腿、布鞋、药物当然也必不可少。

第165章:李世民的愤怒(求收藏推荐)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

李渊正在安抚宇文士及,他与宇文士及相交多年,私交甚笃,而且宇文士及的妹妹宇文昭仪甚得李渊宠爱,私交加亲家,使李渊对他青睐有加,宇文士及归顺以后便官拜上仪同、晋王府骠骑将军!

但今日,宇文士及却是来辞职的,一是妻子与他恩断情绝,二是儿子宇文禅师不愿背负弑君的沉重耻辱,不仅更名为杨禅师,还趁父亲忙碌之际逃入大隋延安郡,留书一封,说是去邺城与母亲团聚,这使得宇文士及愈加颓废!

圣上的安抚使妻离子散的宇文士及再也抑制心中的悲苦,忍不住潸然泪下,恸哭道:“臣已家破人亡,再也无心仕途,只愿寻一偏僻无人之处结庐而居,终老此生,请圣上恩准臣请辞!”

李渊心知宇文士及和南阳公主夫妻懒觉,怎奈君父死于其兄之手,哪怕两人感情再深也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他对宇文士及也很是同情,但却不愿舍弃这一个胸怀雄才的大才,安慰道:“士及,破镜已难圆,你也要想开一些,其实相忘于江湖对你们都好。”

“臣明白!只是臣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心中的的痛苦让臣夜不能眠,恳请圣上放臣为民。”

由以前的夫妻幸福时光,再想到现在的妻离子散,此生不能再相见,使宇文士及心痛如割,泪水从眼中滚落出来。

“大丈夫何患无妻,既然隋朝公主与你恩断义绝,朕就让我大唐公主嫁你,你只管安心为官,不必再自寻烦恼了。”

“臣无……”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无须再说,朕会尽快安排!”

虽然宇文士及并不想再婚,但李渊的态度坚决,他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万般无奈的谢恩告辞。

宇文士及刚刚离开,李渊问欲说又止的宦官道:“有何事?”

“圣上!晋王有紧急事情禀报……”

李渊道:“宣他觐见。”

“宣晋王觐见…宣晋王觐见!”

随着一声声高喝传下,李世民跟着一名宦官快步而入,他走进甘露殿,躬身施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儿免礼!”

李世民固然迟迟无法拿下薛举,但李渊对李世民十分满意,他知道这并非是李世民无能,因为李世民已经两次拿下了天水、陇西、金城、安定四郡,但每一次都因为杨侗而不得不退守关中。更让他高兴的是他本打算让李世民兼任关内道总管,但李世民却极力推荐新娶长沙公主的新姐夫柴绍,这大出李渊意料。

但是李世民这种不贪军权的谦让、大度使李渊大感欣慰,李世民在他心中的地位也因此加重了几分,李渊笑问道:“皇儿有何事?”

李世民拱手道:“启禀父皇,今天收到邺城谍者急报,冀州汲郡、武阳各出一万隋军,前往渤海郡,杨侗的下一步极有可能与窦建德的夺青州。除此以外,段德操领四万精兵入驻武威郡,显然也是想打李轨。”

李渊脸上的笑容顿时冰消雾散,神色十分严肃,隋军要攻青州窦建德?但尽管如此,身在关中的他也鞭长莫及。而且大隋在关内道屯军十五万、河东郡有五万大军,所以哪怕隋军两面作战,他也没勇气趁机攻打大隋,这边合约刚刚签订,不仅损失了十万大军,赔偿了大量的珍宝钱财、粮食,还赔了一个嫡女,虽说如今关中兵士已恢复到了三十万,但绝多是新兵,他实在不想再兴波澜。

良久,李渊才叹了一口气道:“皇儿怎么看?”

“父皇,儿臣认为不管隋朝是打窦建德,还是打李轨,都是我们扩张的机会。”

“不行!”李渊断然否决李世民的想法,“我们付出天大的代价,还换来一年的休养时间,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练精兵、治百姓,朕不想和隋朝开战,更不想被人打到京兆!”

李世民拱手道:“父皇,儿臣不是要和隋朝开战,儿臣的意思是趁着隋军无暇西顾,我们加大南扩力度,趁早拿下巴蜀,从而让其成为我们的粮仓和大后方。”

李渊明白李世民的意思了,捊须道:“皇儿的意思是说不仅给孝恭增兵,还闪电般的打中原王世充?”

“不是!”李世民摇头道:“中原现在就是一潭烂泥,我们暂时不宜插手!儿臣的意思打萧铣!萧铣连个林士弘都迟迟拿不来,除了挂着南朝贵族的名号,一无所长不说,为人且猜忌、不识兵!儿臣想率领五万精兵开往荆襄,一举歼灭萧铣。”

李渊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摇头道:“关陇贵族多以军事起家,哪怕是那些中小世家也文武兼修,因此关陇贵族子弟个个勇武善战,就算贵族的女子,好多也能骑快马射箭。不过这些年,关陇贵族子弟也是文多武少,一个个关陇贵族都在奢华中堕落了,以前是闻战则喜,现在是闻战则惧…一个个都利字当头…现在人心惶惶,对北方的隋军畏之若虎,一个个家主都以关中为重,他们是不会同意我们贸然开战的!”

百多家权贵联名施压的事情历历在目,李渊委实不敢破坏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人心!

“父皇,萧铣这个时候后背空虚,我们完全可以趁机夺取房陵、夷陵、襄阳、竞陵和南郡!哪怕给儿臣三万精兵也行。”李世民也知道关陇权贵害怕打仗只是借口,主要还是父皇怕了、不想打了!但是他不想就此放弃天赐良机!

李渊见李世民尤不死心,索性道:“南征乃是重中之重,而且必须大胜才能振奋士气,朕也不能一言而决,这样吧。朕和政事堂商议一二,而二郎你先把兵练好。”

李世民对于李渊这种和稀泥的态度非常不满,铁青着脸,怒声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没有谁敢说自己包赢不输,我大唐要一统天下,就要有接受失败的决心。政事堂看似群策群力,实则只会贻误战机,这政事堂对我大唐毫无利处,只会拖我大唐后腿。”

李世民终究是李世民,性子刚烈,一遇到这种不如意之事,就如蛮牛一样拉不回来。

李渊登时下不台来,大怒道:“你以为朕不想打吗?但是现在关中还没有从战败的阴影中走出来,人心惶惶,个个畏隋如虎!而你像个莽夫只知道打打打的!怎知朕的压力?怎知反战的关陇贵族的力量是何等强大,如果再一次惨败,关陇贵族就会推出另外一个人把我们取而代之!此事就这样定了……朕还要接见突厥使者,退下吧。”

“喏!”李世民绷着脸,愤愤地走出了大殿。

第166章:李唐决议(求收藏推荐)

太极宫武德殿偏殿,李渊满脸笑容的高高在上,而突厥使者康稍利坐在下首,一脸的恭敬,太子李建成和几大相国尽皆在坐。

康稍利官拜特勒,突厥三大显爵之一,地位仅在叶护、设之下。他与李渊、刘文静也有过接触,算得上是老朋友重逢!此次奉颉利可汗之合前来长安,用意有三,一是结盟伐隋、二是贸易、三是联姻。

结盟对于李唐王朝来说,是突厥的巨大让步,因为起事当初,李唐是臣服于始毕手下的附属势力,而结盟则意味着李唐摆脱了从属关系,从而与突厥同处于对等的关系之中。

由此可见,颉利是一个非常注重实利的务实之君,他不需要没有实际意义的臣服与屈从,他要的是切实的利益,要求李唐卖武器、铠甲、铁锭给他们突厥。在结盟和通商的后,为了让两者关系融洽才有锦上添花的联姻之举,只不过颉利可汗已经娶了铁勒薛延陀公主为可敦,所以他只要求李唐宗室女即可,而不是像对大隋那般,指名道姓的要公主当他侧妃。

当初李渊的乞降信被杨侗公布天下,弄得人尽皆知,导致李唐一直被世人诟病,对于李唐来说,如果可以结为地位平等的结盟关系,那就可以摆脱初期向突厥乞降、臣服的恶劣影响。

“能和突厥结盟,朕很高兴,也愿意将宗室女许给颉利可汗为妃,至于通商,以及与同伐隋朝二事,请容我和大臣商议,再给予贵使明确答复。”

康稍利虽是一脸恭敬,能说一口流利汉语,但语气十分坚决:“尊敬的唐皇陛下,我代表大可汗感激大唐的诚意,但我需要友善地提醒唐皇陛下,贸易是结盟、联姻的前提,希望陛下能珍视对双方都有利的贸易……

“自然!”李渊眼中的寒光一闪而逝,笑着说道:“暴隋复起,天下不宁,朕也愿意与贵国一道代天伐隋。请贵使耐心等侯几天!”

“如此,在下就不打扰唐皇陛下了!”康稍利站了起来,行一个突厥礼,在宦官的带领下退了出去。

刹那之间,殿内只剩下了自己人。

“突厥人的要求,大家都听到了!一旦颉利得到生铁、武器、铠甲、粮食这些战略物资,必然使突厥的实力迅速膨胀!结盟的话,我们还要承担起一道伐隋的义务,条件可以说是相当苛刻。但是朕需要先说一句……”

李渊说到这里,目光从李建成和刘文静、独孤整、窦威、萧瑀四人脸上一一扫过:

“和突厥的结盟,和突厥配合对付隋朝,对我大唐利大于弊!所以朕需要和大家商议的只是商贸问题,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获得最大的好处,而弊端和影响力最小。”

“父皇,请容儿臣先说一句。”李建成站了起来,躬身施礼道:“众所周知,突厥就是一条养不肥的白眼狼,当初隋朝将他们扶持起来,可是到了隋朝实力下降的时候,便立即攻打昔日的恩主!儿臣担心突厥一旦强大起来,它索要的绝不仅是一个隋朝……一旦突厥铁骑席卷天下,将给中原带来不弱于五胡乱华的深重灾难!真要到了那一步,我唐朝将会成为遗臭万年的千古罪人,儿臣不赞同放开禁制与突厥通商。”

李渊想不到李建成居然会反对自己,顿时脸色一黑,极为不快的冷眼道:“那你就赞成我大唐永远偏安关中,直到被隋朝灭亡?你就赞成大唐永远向突厥臣服?”

李建成听出父皇的恼怒,顿时默然不语。

这时独孤整缓缓道:“圣上,臣有话说。”

李渊道:“独孤爱卿请说!”

“圣上,其实太子殿下有点杞人忧天了!”独孤整用轻轻瞥了一眼李建成,气定神闲的说道:“突厥是一个游牧民族,只有草原才适合他们,我们的土地山川纵横,有大山、大河、大湖……而突厥几代可汗都是草原是杰出的枭雄,他们看得非常透彻,知道我们中原不适合他们生存,道理就跟我们看不上草原一样!如果他们要我中原山河,早在北周、北齐对峙时就可以拿下了,那时候木杆可汗当政,突厥少说也有精骑几十万,那时候他要我中原土地,不管是北周,还是北齐都无力阻拦。”

李建成默然不语。

“突厥连续几代人,都有机会侵占我中原大地,但他们在能打的时候不打,现在实力已经消弱了不少,突厥还会为了土地而战吗?”独孤整神采飞扬的说着,非常肯定道:“而且突厥进犯中原不止一次两次,每次都只是掠夺财富、人口!次次都是抢完就走,可见他们并没有想占据中原之心!而突厥敌人是隋朝,马邑一战,使突厥死伤惨重不说,还被隋朝攻克了南部汗庭和漠南草原,双方已经结下不解之仇,如果突厥进攻隋朝,最终得利的是我们。如果两者两败俱伤,得利者还是我们,一旦隋朝衰弱、突厥断爪,我们便可趁势吞并隋朝、收拾突厥,建大唐不世奇功,所以,贸易不过是一种让隋朝和突厥相争的手段罢了!”

说到这,独孤整又向李建成问道:“太子殿下以为我大唐的首敌是谁?隋朝还是突厥?”

“与隋朝、王世充、李密、萧铣相争,不过是国内兄弟的气运之敌。而资助突厥却是民族之耻,独孤相国难道不知道资敌过后,我大唐哪怕一统天下也将面临着一头猛兽吗?”

独孤整的建议说到李渊的心坎上了。但李建成用大义扫他的兴。看着这一个守成的长子,不由得想着好战的次子李世民,让李渊心中恼火不已。他正要发作,萧瑀打起了圆场,“圣上,臣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两全其美”之说,顿时让李渊龙颜大悦,点头道:“萧爱卿请说良方妙策!”

“民族大义的确不能丢,太子殿下说得十分不错。但是独孤相国说的却是眼前实实在在要解决的问题,如果解决不了大隋,就根本谈不上什么大义了。如今可以利用突厥代替我们去除劲敌,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可是,要怎样做才是两全其美呢?臣以为可以在贸易方面下文章。”

李建成脸色大变,萧瑀却已经一挥手止住他,“殿下别急,听臣把话说完。”

李建成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萧瑀从容道:“不管结盟、联姻还是贸易,这些都是两国正常往来,没有什么诟病之说,而且还可以去除当初道义上的一些不利影响,可谓百益无害,关键在于贸易,我们可以签署贸易协议,但协议上不写任何物资,武器、生铁、生铁之类的物资我们只能在口头上答应。”

这时,李建成再也忍不住了,便给陈叔达使了一个眼色。

陈叔达是李建成的支持者,他领会说:“听萧相国的意思是秘密运输,而不让国人知晓吗?”

萧瑀摇了摇头,“请大家容我把话说完好吗?”

李渊终于恼了,他重重哼了一声:“不准任何人插嘴,违令者赶出殿。”

瞬间!

偏殿里鸦雀无声,萧瑀笑着说道:“大家都只看到违禁物品的危害!却没有考虑到运输这个问题!”

众人都是聪明之士,顿时都反应了起来。

萧瑀接道:“实际上,我们现在通往突厥的商路一条都没有,答应突厥又有何妨?反正东西又不能飞走。即便我们以后拿下了河南走廊,也只能从张掖北上居延泽,再进入突厥境内,往返一趟最快也要三四个月!我们可以少运生铁,多运布匹、茶叶、瓷器等物,一年一年下来也就一点点生铁罢了,委实是杯水车薪、不足为虑,但这一年内,天下局势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众人恍然大悟,都明白了萧瑀的用意,利用没有商道和路途遥远,在时间上的拖延,从而使贸易有名无实,这确实是一个高明的是好计策。

李渊拍掌赞成道:“但是突厥也不是傻子,他们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岂肯配合我们伐隋?”

萧瑀微笑道:“那也没办法啊!除非他们先帮我们打下商路。”

大殿内顿时窃窃私语,独孤整道:“圣上,萧相国言有之有理,若是突厥能够先帮我们拿下李轨与河西走廊,那么答应他们也是无妨。而且,我们不给突厥生铁的话,他们也会想方设法解决问题,若是他们掠夺中原工匠,在草原上寻找矿源,对于我们中原的伤害反而更大,我们开个口让他们有途径获得生铁,便可绝了他们自立的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达成了一致。

第167章:兄弟合力(求收藏推荐)

散会以后,李渊立即责备李建成道:“小老百姓发发牢骚,否定一切,影响不出自家门。而上位者,首先要考虑本国利益,你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要耐心聆听众人之见,从中寻找最适合的解决办法。而你一句民族大义就否定了一切,这跟莽夫有何区别?如果不与突厥往来,我大唐的利益又怎么办?又从哪里来?是,朕也知道民族大义高于一切,但前提是你自身必须要强大,否则就是不切实际的空谈!没有人会听你的这些废话。”

李建成默然无语。其实他想说的是:哪怕大唐和突厥没任何一点交集,突厥还是会进攻隋朝,结了盟,突厥没有得到什么,但是大唐也一样没有得到任何实际好处,这样又何必冒着激怒杨侗的风险,去签订这个一纸空文呢?一旦结了盟,杨侗就可以用大义为名,光明正在的撕毁和约,到时候大唐所有付出都会成为泡影,而且下一次,他会放过大唐么?既然一点好处都没有,难道嫌弃大唐的名声不够臭?只是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他除了保持沉默还能说什么?

李渊见他不再顶嘴,脸色总管是好了一点,“这件事朕就不必多说你了,如今关中雪灾严重,都死了不少百姓,你还是先把精力放到赈灾上面去吧!”

“儿臣遵旨。”

李建成抱拳应是,当他走出大殿,冰冷的寒风令他头脑为之一清,回顾自己方才之事,忽然发现父皇已经不再是容忍自家孩子任性的父亲,他现在是高高在上、掌一国子民生死的皇帝,然后才是一家之主,自己以后绝对不能再犯这种为了反对而反对的错误了,免得让人小瞧了去。

“大哥!”这时,李世民匆匆过来,抱拳行礼道:“突厥之事如何处理?”

李建成也不隐瞒,将李渊的决定详细道来。

李世民听了,怒道:“我大唐既然立国,就应该以煌煌大气行事,这所谓的结盟全是虚的,除了激怒杨侗,损失一个宗皇姐妹,一点意义都没有。难道大哥也劝说不了父皇?”

“我因为反对,差点被轰了出来。”李建成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转过话题道:“二弟觉得突厥和隋朝会如何?”

李世民见事已至此,心知无力改变父皇的决定,便与李建成一起缓步行走在大雪之中,沉声道:“游牧民族历来是全民皆兵的国度,他们有多少青壮就有多少军队,这就是百万控弦之士之说的由来。而突厥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除去突厥本身的三十多个部落以外,还控制着南北室韦,以及十几个铁勒部落,当突厥强大时,铁勒臣服于突厥,当突厥时他们就会自立,所以,突然的强大与否,在于它能否控制铁勒。”

“虽说当年突厥三十多万大军在马邑惨败,便铁勒出兵少,损失并不大,损失最大的其实还是突厥本身,战后,突厥本部一分为三,再也无力控制铁勒,一分为四,才导致突厥迅速的沉寂下去。”

“可是谁也想不到,处罗和颉利居然能够摒弃前嫌,合力歼灭了铁勒诸部的主力,使其再一次臣服于自己的麾下。如今的突厥虽说实力大不如前,但在战争中已经拧成了一股绳,比起始毕时代更加凝实。一旦恢复到以前的水平,将会更加可怕数倍。”

“但就是在这关键的关心,处罗可汗忽然病逝,从而使他兄弟颉利可汗胜利登基,铁勒各部对于毫无威严可言的颉利并不会有敬意,极有可能再次出现离心迹象,这从颉利娶薛延陀公主为可敦一事即可看出,他是想借联姻的方式来巩固自己的汗位。但草原民族从来是强者为尊,这联姻一点都不可靠,从而使突厥处在一种极为危险、却又十分微妙的处境。”

兄弟二人虽是各有所求,但两人非常明智,一切都是在不损害大唐利益的前提下谋私利,在维护大唐方面,两人的思想是一致的,所以也时常交换自己对时局的看法,在这种大是大非前面,两人都没有保留。

李建成点头道:“二弟所言极是,这新即位颉利可汗非常清楚突厥所面临的危局,也知道该怎么办。要想彻底让铁勒各部不再离心,挽回眼前的危局,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次辉煌的胜利树立起至高无上的威望,正因如此,颉利才把目光便转向南方,打算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

“但是他又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才打算借中原内战的机会,挑拨我大唐与隋朝的纷争,若是我大唐趁机出兵,那么他的压力至少减去一半,面临只有一半实力的隋朝,他的胜算就大得多。于是,他派出了两路使者出使隋唐,用一些没任何用处的一纸空文让我大唐替他牵制隋朝!至于我们的死活他根本没有任何在意,甚至巴不得关中、关内、并州、冀州、幽州再一次陷入混乱,好让他从中谋利。我很担心盟约一旦拟定,突厥人会公示天下,而隋朝钱财雄厚,又有新长城之利,面对突厥的攻击,坚守一两年都没问题,所以我很担心隋朝会先行对付我们。”

说到这里,李建成神色一片骇然。

李世民心中也认可了李建成之说,脸色一片顿时铁青,突厥这种做法,简直是让李唐去死啊。

“见父皇!”

“见父皇!”

兄弟二人不约而同的说了三个字,然后步子匆匆的返身入宫,朝向李渊,将两人的分析说了一遍。

“好一个突厥,居然打算玩祸水东引。”李渊大叫一声,咬牙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李建成见到李渊有松口之兆,精神大振道:“父皇,突厥在马邑之战后,又打了一年多,实力大减,但他们全民皆兵,当年始毕可汗全盛时有百万披甲士,所以突厥还有实力,加之铁勒归附,颉利三十万军队完全拿得出来,颉利野心勃勃,他下一步必然会南下与隋军作战。”

“父皇!大哥言之有理。”李世民接着说道:“突厥一直有掠夺中原的企图和野心,我们不必刻意和突厥结盟,以免天下人耻笑!我们可以口头承诺与突厥贸易往来,但是我们可以用没有商道为由,让他们帮我们把河西打下来!而我们也可以告诉他们一些情报,让他们了解中原大势,了解隋朝内情,只要时机成熟,颉利自然南下攻隋,那时我们西进的机会就来了。如果隋朝打不过突厥,不说关内九郡,便是并州我们也可以收复。”

李渊大是兴奋。

李建成见李渊动心了,这使他看到了希望,乘胜追击道:“父皇,虽然我们不与突厥结盟,但一些表面礼仪还是可以做的,比如可以派人恭贺突厥新可汗登基。这样既避免了落入口实,又不激怒杨侗,同时还能表现出我们与突厥结盟的诚意。”

李渊想了想,也觉得二子开出的实而虚之的法子比结盟实惠,便欣然答应,“很好,就让永安郡王孝基出使突厥。代替朕恭贺突厥新可汗登基。”

李建成又建议道:“除此以外,我们还应当派人去邺城,说我们没有与突厥结盟之心。”

李渊眉头为之一皱,向李世民问道:“二郎以为如何?”

“儿臣赞同大哥之建议。形式比人强,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的低头不是什么耻辱,笑到最后的才是王者。”

“何人可以为使?”

“萧瑀和宇文士及。”

李渊哈哈大笑,道:“萧瑀是杨广的内弟,宇文士及是杨广的女婿,现如今都降我大唐,这两人出使隋朝,倒是有趣之极,也罢,就让他们去了却以前的恩怨吧。”

第168章:论马(求收藏推荐)

大隋飞马郡,原霫族领地,一幅银装素裹的景色正好映入杨侗的眼帘。随行将军秦琼、罗士信、牛进达、尉迟恭、水天姬尽皆在列,此外,丽妃李秀宁也随军同行。

故地重游,水天姬高兴得像一只百灵鸟,叽叽喳喳的向杨侗、李秀宁分享着自己在每一个方寸之上度过的童年。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不久后,一片巨大的平原出现在了眼前,而在平原之上,一处规模宏大的马厩呈现在出来,只见一匹匹健壮、高大、神骏、色彩不一的马匹正在欢快的吃着草料,周围还有许多看护的马奴,看样子,不是契丹人就是突厥人,他们都是精通养成之人,如今成了大隋的俘虏,乖乖顺顺的当起了官奴,他们的日子不算好,但也有口饭吃,表现得好者,五年以后会获得大隋官籍,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为了大隋的‘绿卡’,一个个都非常勤奋。

骑在马上的李秀宁看到无边无际的马棚,眼睛都直了,入目所见黑压压一片,全都是马。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马。

他知道父兄一直想要组建强大的骑兵,但想要组建骑兵就要有无数的上好战马,而这么多战马也只有辽东与河西,亦或是突厥和西域才有。

如今有这么多在面前,李秀宁如何能不激动,如何不吃惊?难怪自家夫君随随便便就卖了两万匹老马给了王世充,原来他还有这么一块宝地,为大隋源源不断的提供战马。心想:如果父亲也有这么马,当初就不会输得这么惨了。但很快他就掐断了这个念头,如今,她已经是杨家人了,想那么多干嘛。

虽说两人的结合,有着政治的因素在内,可随着这么一处,本就喜欢杨侗的李秀宁已经认命了,你可以说,这主要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传统思想作祟,但肯定少不了杨侗小心经营的功劳。

主要是杨侗真的很疼她!

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如今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哪怕回到李家她都成了客人,以后还得为杨侗生儿育女了,哪还有别的选择?人一旦认命了,再以全新的视角审视当前的生活,看到的自然不一样了。

“下官张万岁拜见殿下、武妃、丽妃。”

这时,一群人从牧场中冲出来,为首一位敦厚者,正是大隋伯乐——太仆兼飞马郡守张万岁。

“辛苦了,一切都还好吧!”杨侗温和的问道。

“都很好。”

“张大人,这里有多少匹战马?”李秀宁好奇的问道。

“禀娘娘,这里有二十五万匹战马,这样的马场一共有三个。”

“七十五万匹?”李秀宁倒吸了一口冷气。

张万岁点了点头,恭敬道:“这还只是现在,开春以后还会更多小马驹会诞生出来。百万匹都不成问题。”

“这么多啊?哪来的?”李秀宁朝着杨侗询问。

杨侗笑道:“抢契丹、抢奚族、抢高句丽,然后再抢突厥,还有一些是霫族百姓卖给朝廷的,也有处罗可汗、南部可汗进贡的。总之,还是抢的多。”

李秀宁:“……”

“张大人,我们的牧场有多少头耕牛?”杨侗又问。

张万岁道:“以户为单位分给并州以后,如今不足五万头,母牛倒是还有二十三万牛。”

“保留二十万母牛,其余的全部让人送去关内道,每户一头,此外,将一些驽马挑出来,代替耕牛发给百姓。”

“喏!”

“夫君,马也能犁田?”李秀宁问道

“当然可以了!”杨侗笑着说道:“马比牛温顺,耕田速度更快,还可以驮物呢。”

李秀宁哦了一声,又问:“全都是白送百姓吗?”

“对,每家送一头牛,或是一匹马。闲钱多的人家,还可以多买一两头呢。”

李秀宁听得都惊呆了,忍不住呼道:“夫君治下少说也有百万户吧。”

杨侗道:“准确的说是两百三十多万户,人丁一千二百多万。”

李秀宁倒吸了一口气,大隋最多的时候也就九百多万户、人丁五千六百多口,按照杨侗报的这个数目来算,少说也占了天下四分之一的人口,但这些年死于战乱的人多不计数,如果说天下有三分人口,那么说杨侗独占其一也不为过。更让她震惊的是杨侗的大方,居然每一家都白送一头牛,或是一匹马,这得何等大气魄啊。

杨侗明白她之所想,笑着说道:“百姓有了牛,就有了生产力,产生的粮食也会多了出来,交的税收自然也多了,百姓好,朝廷也好。赠送他们牲口,其实不过是前期的投入罢了,以后会源源不断的创造出更多的税收。”

“这倒也是!”李秀宁点了点头,心中却想:也不是谁都有这么雄厚的财力和这般大气度。

这一边,杨侗向张万岁问道:“战马都准备好了吗?”

张万岁道:“准备好了!”

杨侗向秦琼、罗士信、牛进达、尉迟恭道:“让将士们全部换上辽东马。”

“喏!”四将应命而去。

“我们的马不是很好么,为何要换?”李秀宁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似的。

张万岁解释道:“好教娘娘得知,这不同血统的战马,特性也是不同的,就好比汉武帝特地培养出来的河曲马,这一马种体大协调,体躯舒展,骨量充实,筋腱强健,肌肉较丰满,关节尚明显。性情温驯,公马神骏而富有悍威。头重稍长,但无粗相,耳长而尖,前竖而灵……”

杨侗见张万岁一脸的神采飞扬、滔滔不绝,一头黑线道:“说人话!”

“属下爱马成痴,让殿下与娘娘见笑了。”张万岁脸红道:“河曲马高大力足,爆发力强,最适合冲锋陷阵,但是它生活在草木丰盛、气候温和的地区。吃不了苦,耐不了寒,遇上恶劣天气便承受不住。当年汉武帝征伐匈奴,骑兵就是十四万,而且还是一人双马,分别由大将军卫青、骠骑大将军霍去病征讨匈奴,那一仗大汉连战连捷,卫青追到赵信城,而霍骠骑北进两千余里,越离侯山、渡弓闾河,追杀至狼居胥山,一直打到了翰海!胜利虽然是胜利了,但最后,由于这些战马受不了恶劣气候而先后死亡。以至于汉朝后来无马可用,只能给李陵将军五千步卒,让他直捣匈奴汗庭,结果却惨遭匈奴骑兵追攻全军覆没。”

他说到这里,接着道:“不是所有马战都如殿下的离弦箭,或者是武妃的踏雪,或是将军们的宝马一般,能够在各个方面都出类拔萃

,所以我一直认为,与其依靠血统来追求完美。倒不如将不完美发挥到极致,不适千里奔袭的河曲马,便放弃它千里奔袭的特性,而专门用来冲锋陷阵。而最适合在恶劣条件下千里奔袭的战马无疑就是我们的辽东马了。”

“辽东马个头不高,力量不算太强,但它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体质粗糙结实。不仅耐劳,还不畏寒冷,生命力非常强,能够在极其艰苦恶劣的条件下生存,哪怕就算给它吃再粗糙的食物,也能顽强的活下来,这种马适合长途奔驰,现在又天寒地冻,用这种马出征,比任何战马都适合。”

辽东马,正是成吉思汗赖以逞凶的蒙古马,成吉思汗西征时,就是靠蒙古马的惊人速度和耐力对敌人进行闪电袭击,从而得到胜利。这一招简单直接,再配上蒙古人善射及吃苦耐劳素质,袭击他人时,总是百试不爽。

一边的李秀宁听得叹为观止,叹息道:“想不到战马还有这么多的讲究,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武器、铠甲、战马都是‘己’中之一!”杨侗点醒道。

李秀宁默然点头,她看向马圈,忽然说道:“夫君,你快看,那匹马好漂亮。”

杨侗望了过去,只见一匹通体火红,神俊高大的没有半根杂色的骏马出现了在了眼前,它毛发发亮,犹如光滑的绸缎一般,它眼中带着浓浓的傲气,高傲的如同公主一般。

“这是?”杨侗也有些惊讶。

张万岁道:“这匹马很不错,产自西域之地,不但外形俊美,身强体壮,速度极快,耐力惊人,绝对是马中王者,除了殿下的离弦箭,不差任何一位将军的马。”

“宁儿,它是你的了!”杨侗笑道。

李秀宁瞬间就喜欢上了这匹马,熟练的抄起套马杆,策马向那匹大红马冲去。

随后,两匹马在马场上激烈的追逐起来。

等胯上的马乏力了,李秀宁换其它马继续追赶!

以此类推……

每次换马,李秀宁都直接从这匹马一跃跳到下一匹马上,根本不给大红马休息的时间。

如此过了大概两个时辰,大红马终于降了下来,被李秀宁看准时机一杆套中,然后慢慢驯服。

李秀宁骑着大红马杨侗面前,喜笑颜开道:“我就要它了!”

第169章:破绽百出(求收藏推荐)

(感谢西夏三公子打赏)

公元619年的新年格外寒冷,北方大地多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年后一连十余日天晴的时候,凛冽北风长驱直入,将草原千里疆土吹得黯然萧索。飞马郡以北数百里外的克鲁伦河河畔,残破的白旗在碎片一般的雪花中飘飘荡荡,似乎随时被狂风吹向天际……

大风在耳边呼啸,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鲜血凝结成成了寒冰,大隋五军进入了北边广袤的草原后,随后是一场鲜血淋漓的屠杀,拔掉了数十个突厥部落,一路上都是尸山血海,哀鸿遍野。

任谁都知道,这一个部落已经被毁灭了,只要放眼望去,就能看到无数残缺不全的肢体、分家头颅和折断兵刃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四周。

鲜血浸透营地每一寸土地,干涸的冰雪地面给人一种泥泞的感觉。

不一会儿,隋军将突厥地冬过的木柴烧起了熊熊大火,一具具突厥人残破尸体被隋军扔了进去,不一会儿就为大火淹没。

辽东这边的突厥部落,是颉利的嫡系,大大小小共有七十多个,本来,加起来有四十多万族人,草原民族人人善战,其中能战者少说也有三十万人之数,如今颉利即将在于都斤山就职,他为了向各部示威,将五六成战力都调了过去,只余十万多战力守护着族里的老小财富,如果他们汇聚成军,对于隋军来说的确是不小的威胁,但他们分布在相隔几里几十里的草原之上,从而为隋军逐个歼灭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这等天赐良机,杨侗岂能放过,当即兵分二路,一东一西的对各个部落进行屠戮。

这从古至今,历来只有草原人袭击中原人的份,极少有中原人孤军深入,是以,他们已经起了隋性,忽视了警戒。在,而且在这冰天雪地里,突厥人也没设什么斥候,这又为隋军的偷袭提供了必胜的机会。

遇到四万五千名隋军的突然袭击,一下子全乱了方寸。

突厥本就各自为战,打仗极少有什么建制,主力已经让颉利带走。余下的突厥勇士固然有一战之力,但是与训练有素的隋军比起来,实在是天差地别。

几乎是碾压性的胜利,就把一个又一个突厥部落给摧毁了,夺走了他们所有的牛羊马和财富,然后由辅从的几万民团兵赶入飞马郡。

灭突厥留守部落太过胜利,杨侗野心滋长,他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索性一次性端了颉利的本部,统计下来,少说也有七十多个。

对于突厥,杨侗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历史上的隋末,突厥人利用中原混战,各地无力抵抗的契,一次又一次的杀入中原,抢掠青壮、妇女和财物,所过之处赤野千里,使中原人口锐减,财物损失惨重。甚至多次兵临太原城下,大肆抢掠河东,李唐当政之际又兵临长安城下,洗劫了整个关中。

可以说,突厥在中原大地上的连续纵横驰骋,才是中原人口从大隋巅峰时期的五千六百多万丁,减到了武德唐高祖武德七年的一千五百多万户的主要原因!内战,其实损失的人口并不多,被这方势力抓了立即投降,然后这方势力败了,兵士百姓又投夺另外一方势力,如此循环不休,一个强壮士兵只要活到天下太平之际,他效忠的对象不下四五家。

如果突厥南下,史上的事情必将重演,中原也必将生灵涂炭,既然突厥能那么狠,杨侗凭什么仁慈?仁慈,是对自己人的残忍,突厥顶天也就只有两百万人口,而这里就有二十多万,多次洗劫下去,突厥亡也得亡,不亡也得亡!

“夫君在想什么?”

见到杨侗望着冲天的火光出神,李秀宁禁不住问道。此时大家各忙各的,也只有‘贴身’亲兵的她有空闲了。

“我在想怎样才能彻底解决掉突厥、铁勒这些北方民族。”

“不如让他们像南部可汗那么,内附于漠南草原。”

“那不行!”杨侗摇了摇头,道:“在这方面我们已经吃了大亏。”

李秀宁道:“夫君说的是启民?”

“对,启民本是一条丧家之犬,却被我大隋生生的喂成了一头猛虎,最后成为我大隋巨大的敌人,同样的错误不能重复再犯了。以后,我肯定不会准许南部可汗立足于漠南草原了。”

历史上的李唐便是效仿隋朝,把这些依附自己的异族安置在边疆,让他们自治,结果呢?唐朝强大时还安分守己,到了唐朝衰弱以后,这些内附部落兵进中原,跟随安禄山抢掠中原,给汉民族带来深重灾难。

李治算是做得比较好的了,他把高丽灭了以后,就将百多万高句丽人押解到腹心之地安置,但是他做得也不彻底,居然让高句丽居于一县一郡的安置,这些人汇集到一起,风俗习惯不仅没变,反而把土生土长的汉人给同化了,最后,这些人的后裔还在中原建立起了高句丽人的王国。

杨侗是绝不会这种隐患遗留下来的,“最好的办法还是强势的把他们打散,以户为单位的融入到各个村子里头,然后用两代人时间汉化他们,就如同南北朝时期汉人胡化一样。唯有如此,才能彻底同化他们,聚在一起安置,始终是一个大隐患。”

李秀宁听得大感意外,感慨道:“颉利的调兵令箭已颁发给突厥各部,将各部精锐调往了汗庭,本想利用南征来巩固他的汗位,谁想却给了夫君端掉他根基的机会。不过这边惨遭清洗,其他部落一定会加强戒备,接下来的行动就不容易了,我们还需小心谨慎,别像关羽一样,大意失荆州。”

“放心,我不会给颉利这个机会。”杨侗眯眼一笑,道:“突厥再怎么加强戒备也无城池之利,打起来也非常容易。如今我们占了绝对优势,他们再怎么防守也无济于事,也是破绽百出。”

“破绽百出?”李秀宁一脸惊愕的瞧着杨侗。

“对!就是破绽百出。”杨侗笑着让人唤来了诸将。

郑重提示

感谢支持我的朋友们,欢迎大家提供利于情节的意见!

我有七个问题要提一提:

一、本书是穿越小说,从说主角是重生人士那一刻开始,本书就是胡扯、瞎扯!你再说我胡扯瞎扯没有任何意义。所以诸如:“一个女人4小时高强度骑马奔驰有点扯谈”之类的评语完全是画蛇添足……说了,也是贻笑大方,而不是显示你的水平有多牛逼!更搞笑的是,还有一位热心读者‘同仇敌忾’这个词都要追根究底,我很无语。

二、有人说‘武器八十八斤不科学’,但我要说我们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我是农村人,小时候见过能挑两百斤,走十里崎岖不平的山路的父辈多的是……但现在的人肯定不行了。

三、小说不是正史,也没有人能够证明史书记载的文字就是对的,因为那是专家们说的!

四、‘金手指’的问题,在穿越重生这种奇葩发生之前,金手指是小菜一碟,当然了!写到如今,‘金手指’都处于屏蔽之中,从来没有展示过威力。

五、我不喜欢单纯的打打杀杀、冷酷到底的主角,所以极尽全力的把杨侗塑造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就会有喜怒哀乐!只不过文字、词语、成语、句子把控不当,动不动就被投诉、屏蔽……我不太理解,玄幻类小说谈温情,那么容易过,为什么历史类这么难?

六、我是写了一章传一章,基本是大致过目就上传了,有错别字避免不了。这个我承认。。。没办法,我也有工作,也要休息,也要陪家人,请谅解。。只能说以后尽量少犯些常规错误。

七、有人说夸大了杨广,黑了李世民,我列一组数据给大家来看看:

杨广有4个儿子、2个女儿,其中2子1女还是萧后生的;李世民有14个儿子、21个女儿——谁淫荡?

杨广弑父兄之说,到现在还没有定论;李世民弑兄杀弟,逼父亲退位的事件,连他自己都改不了,谁更狠??

杨广的沟通的大运河现在还在,李世民留下什么?

……

第170章:三光(求收藏推荐)

(感谢冬冬的号、chenyoin、dear_风爆打赏)

漠北,狂风低吼,羊皮帐子大开着,蓬乱的雪花从门帘和头顶上簌簌落下,火塘里的火焰忽明忽暗,杨侗随手夹起几块干牛羊粪扔进火塘里,看着焰苗吞噬掉它们。

“殿下、丽妃,武妃和将军们都来了……”阴明月冰冷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请他们进来。”

接着就有一阵踏冰裂雪的脚步声,而后水天姬和秦琼、罗士信、牛进达、尉迟恭便走了进来。

杨侗像是热情好客的牧民一样,招呼众人:“来来,帐外冷,喝一杯热乎乎的奶酒暖暖身子…都吃一点东西…”

众人聚到一起,女卫们赶紧将热乎乎的奶酒和烤肉端了上来,杨侗颇为热情的招呼大家吃喝。

“这些天,杀得过瘾吗?”吃完过后,杨侗开口问道。

“不过瘾!”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确实不过瘾。”杨侗笑了起来,以四万五千精锐中的精锐屠杀一些守御部落的控弦之士和牧民,的确没什么成就感。控弦之士固然具有一定的战力,但始终不是正统兵士。拓揭、附离才是突厥经验十足,身经百战的战士。

“下一步,咱们的目标是肯特山以东、乌勒吉河以北的铁勒部落,自西向东,有回纥、思结、同罗、仆骨、拔也古等九姓,这些铁勒部落经过处罗近一年的征伐,实力已大不如前。据我们的情报得知,易咥可汗乙失钵自立期间,铁勒人口共计六十八,但是经过处罗的征伐,已经降到了三四十万左右,以草原民族全民皆民的特性来算,铁勒少说也有二十多万可战之士。”

“虽然铁勒又再次臣服于颉利为首的突厥,但彼此之间的仇恨,不是那么好消除的,同时,由于始毕可汗曾在马邑对他们进行屠杀,所以,对于颉利也是阳奉阴违、小心谨慎!他们集结到于都斤山的兵力不到五万人,也就是说,留守铁勒战兵还有十五万以上,再加上可以作战的部众,我们将面临着五倍之多的敌人。”

众人听了杨侗一席话,神色都有些严肃起来。

“只不过铁勒虽被大家以整体视之,可其本质还是以九姓为首的部落联盟,他们每一姓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面临生死抉择之时,都会考虑自己。所以,大家应该把他们当成一个又一个部落,而不是一个完整的整体,这样一来,我们还是一对一。”

众人:“……”

杨侗接道:“铁勒与突厥不同!手段也不一样。”

秦琼问道:“殿下要招降他们?”

“铁勒是墙头草,招降他们的话,十多年后又是一个东部突厥,这种亏我们不能再吃了。我的意思是消耗他们的战争潜力。”

历史上以薛延陀为首的铁勒,能够在李世民歼灭突厥以后迅速崛起,原因之一就是他们人口众多、战力强悍,收拢突厥各部以后,又得到李唐对的全力支持,所以短短几年又成为一个强大的草原汗国,只不过是换了个主人罢了。等到这个新生的薛延汗国第一任可汗夷男死后,其子立即跟李唐叫板。这简直就是东部突厥的翻板,可见,李世民在对外政策上没有吸取隋朝教训。这一次,杨侗打算摧毁铁勒的战争潜力。

“什么是战争潜力?”杨侗自问自答道:“人口就是最大的战争潜力,只要将之摧毁,几十年、上百年时间内,铁勒都不会威胁到我们。所以,对付铁勒将以劫掠物资为主,个别无法带走的,都一把火烧掉,包括帐篷、被褥衣服等等过冬避寒的物品,反正只留给他们一地是尸骸与废墟就是了。”

“北方游牧民族最大的敌人从来就不是我中原王朝,是恶劣的环境气候。白灾、黑灾、黄灾任何一样都会断绝牧民的生路。寒潮一来,草原漫天大雪、冰封万里,游牧民族无法放牧,只有用干草喂牲畜。如果雪下得太大、持续时间长,牲畜只好活活饿死、冻死,此为白灾。如果雪少了,草原缺水源,会疫病流行,会失去草源,牲畜也会大批死亡,这是黑灾;草原地形平坦,沙尘暴、龙卷风很容易席卷大地,连人带牲口都危险,这是黄灾。所以,草原人时常入侵中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野蛮、喜欢掠夺,更是他们的一种生存方式,不来抢劫,他们可能都活不下去。”

“现在正值一年之中最冷的季节,此后还会持续两个多月左右,如果他们没有了帐篷、衣服、被褥、食物,不疯狂四下劫掠其他部落,他们根本没办法渡过寒冷的冬春季。而我们有长城坚守,所以,他们只能自己抢自己。这么抢来抢去一两个月,人口越来越少,彼此间的仇恨当然是越来越大,而对我大隋的威胁自然就越来越小。”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这一招釜底抽薪的绝户计实在太狠了。

“一旦他们互相厮杀,抢夺物资,根本没有闲功夫防守我们,到时候,如果我们尤有余力,再一举荡平就是了。如果没有空闲,就让他们自己杀自己更好。”

老实说,杨侗从来就没想着和颉利的主力作战,因为史实证明,只歼灭敌人的作战部队,根本不会取得灭国的效果。

战国名将李牧一战歼灭了匈奴十余万人,将匈奴一度打爬了下去,可这种歼灭主战兵力的大胜只能威慑一时,并不能彻底解决匈奴问题。因为李牧打死的只是匈奴的成年男子,他们的孩子仍然安全的生活在草原上,过了十几、二十年,这帮熊孩子长大后又可以骑上战马南侵中原了。

但李牧的战法是最节省资源的战法,汉武帝也想采用这种打法,才有了马邑之谋这一事件,但不幸的是马邑之谋以失败告终。所以汉武帝采取了第二套方案:主动出击。汉军凭借着强大国力远程奔袭,不断进攻匈奴腹地,而且在匈奴人逃跑后还会将他们来不及带走的牲畜俘获、辎重焚毁。

汉武帝这种三光政策,让匈奴人失去生存资源,他们只能远徙漠北苦寒之地,恶劣的环境加上生活物资的奇缺,使大量匈奴人在饥寒交迫中死去。

而杨侗现在就是要采纳汉武帝的方案,借助冰冷天气,迫使突厥走内战这一条路。如果始毕可汗时期,他可以凭借强大的威望把内战压下去,但目前的突厥可汗是颉利这个毫无建树、毫无威望的新君,且又不会把手中资源均分各部,而草原又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所以,各部混战极有可能因杨侗的袭击而再现草原。

定下毁灭物资的绝户计后,杨侗下达了作战的命令。目标则是最东端的拔也古部落和拔也古以西的仆骨部落。

这两个部同处于乌勒吉河流域,相隔不足一百五十里,若是一个个的打,极为有可能引起另一部的警惕,从而为战争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杨侗索性将大军一分为二,东路军由秦琼为主将、牛进达为副将,两人率领怒涛、狂澜二军攻打最东端的拔也古部落,杨侗为首的西路军主攻仆骨部落。

“拔也古部落是突厥最东部的部落,要是你们从西边打,他们只能逃往东边的南室韦,或是北方,这样就不会给我造成麻烦。同样,我也是自西向东进攻,目的则是不让溃军逃往西边的同罗、薛延陀。你们完成任务以后,迅速回军,攻击同罗东北方向的薛延陀,同罗就交给我了。出发吧!”

第171章:仆骨部(求收藏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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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夜色中,乌勒吉河源头河谷之中有数万座帷幕相连,这就是仆骨部落的营地。

自古中原王朝即使在野外扎营,也设有营栅来防止敌人偷袭,游牧民族的驻地都没有这些,一是草原多草少木,二是技术不发达,三是他们游牧而居,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这就注定了他们的营地,防守能力远不如中原,完全不存在夯土护城的概念,只是象征性的以粗木,将偌大营地圈起来……

“哒哒哒哒!”

急骤的蹄声响起,一个百人队举着火把在营地外面巡视。这是仆骨防止敌人袭营的办法。

这队巡罗兵士正前行间,发现前面有不少人,举着火把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然而,回答他们的却是一波箭雨,这些巡逻的兵士立时做了箭下亡魂。袭击发生太突然,同骨部落的兵士没什么反应就全部倒下了。

解决了巡逻兵士,杨侗立即下了作战的命令。

大地在这个时期开始颤抖了起来,两万五千隋军铁骑如海潮一般从四面八方向骨仆营盘掩杀而去,罗士信一马当先,他率领五千玄甲军如匕首、如箭矢奔驰在最前面,当全军切入营地,仆骨部众四散而逃,狂呼大喊。

草原民族本是各自为战的主,打仗极少有什么建制,又没有什么防御工事,而且根本没有预料到有敌人来袭,毕竟,草原人身体素质再强,也不是铁打的。在这寒冷的夜晚,除了个别巡逻兵外,一个个早就钻进撵帐睡觉。比起尽忠职守的隋军,游牧民族的巡逻兵可就懒散的多了。他们都是随便应付过去,根本没有什么防御设施,也料想不到隋军会在这种天气来袭。

当隋军杀入营盘之际,许多仆骨人甚至连发生了什么情况都还没有弄明白,就被强大的隋军连人带帐篷踏成了肉泥。

这时,沉睡中的仆骨人纷纷惊醒,他们惊惶无措,仿佛遇到魔鬼似的。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很多人衣衫不整,有些人根本就没有衣衫,光着个身子乱跑,至于兵器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来不及奔出大帐,就已经踏成了肉泥,杀进大营的骑兵越来越多,他们挥舞战槊向混乱中的仆骨人杀去。

没有阵型的步兵远远无法和骑兵较量,而草原人失去了战马以后,连中原最普通的步兵都不如,纷纷被骑兵无情地刺翻、劈倒,惨叫声、哭喊声、哀嚎声响彻仆骨大营。侥幸没有被杀死的,也被数万铁骑踩踏而死。

黑夜之中不辨虚实,平时一点点小混乱,到了深夜都会放大好几倍。要是有数成千上万匹战马在营地里驰突起来,那混乱还小得了吗?

两万几千名隋军一进入营地,就分头行动,在营地里狂奔乱突,如此之多的战马驰突起来,那威势可想而知了,躲避不及,就会给踩成肉泥。只一会儿,死在马蹄下的人就不在少数。

黑暗中谁也分不清是谁,哪怕影子也是敌人!仆骨人惊恐之下,自相残杀者不在少数。黑暗之中你打我,我要你,打了半天,最后发现是自己人,可那又怎样呢?你死总比我死好!

平静的水面,只需要一颗小石子就能打破其平静,激起无尽涟漪。隋军的夜袭无异于一块砸进湖里的巨石,激起无尽的波涛,这混乱是越来越大。

喊杀声,惨叫声,蹄声,响成一片,汇成一首战地之歌,连绵不绝。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营盘内已燃起了熊熊大火,很快便连成了一片火海,二万五千余名大隋勇士在火海中左右奔突,槊刺刀砍,勇不可挡,杀德杨谅军死尸遍野,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放眼望去,火光冲天,再看不到一顶完好的帐篷,追杀十里,全军回归。

“兄弟们,怎么样?”杨侗高坐马上,感受着四方兵士投来目光,高兴的举起裂天槊,道:“爽不爽?”

“爽!”

话音未落,四方兵卒已经齐声高喝了起来。

“想不想吃肉?”

“想!”四周轰然回应。

杨侗高声道:“那还等什么?玄甲军负责护卫、巡视!海啸军将整个部落准备过冬的干货食物都给我翻出来!顺便整理整理战场,飞羽弓骑将所有牛羊马这些活物都给我聚集起来,明天由伤兵带往飞马郡。另外在安排一部分人烧水、生火,热情好客的草原朋友用他们牛羊,请我们吃烤肉、请我们吃炖肉……”

命令一个个从杨侗的嘴巴里发出去。

他吼的厉害,四周兵卒也应得高兴。

昂扬的气势,让他们忘记大战后的疲乏,兴高采烈地的执行着杨侗颁布的一个又一个的命令。

没过多久,就在仆骨部落旁边的河畔处,阵阵肉香伴随着炊烟升起。

杨侗坐在篝火旁招呼着士兵喝酒吃肉。

因为过冬,整个仆骨部储备许多酒肉,现在都便宜了隋军。

这些酒肉数量太多,不好携带,杨侗索性就地给烤了炖了,提前犒赏三军,让一路狂奔的将军好好的美餐一顿,过一把瘾。

以道理而言,军中是不许饮酒的,但是这里冰天雪地、寒风肆虐,确实十分寒冷,喝些草原上特制的马奶酒有着避寒功效。

杨侗从来不委屈自己麾下的兵,也就破这个例。不过也不许多喝,每人三碗足矣。

治军讲究恩威并施,杨侗对于触犯军纪的兵卒从不手软,作为他的嫡系军队,根本没有人敢违令多喝一些。

轮流防御、轮流休息、轮流吃喝,在杨侗合理调派下,隋军都充分的得到了休息与就食。

休息半晚,拂晓到来的时候。

杨侗整顿军队,打算行军了。打游击便是打了就撤,绝不拖延。

之所以原地休息半夜,是让军队有充足的体力能更好的作战而已。

还不到黎明时分,部队就已经准备妥当。长长的队伍蜿蜒西行。黑夜里仿佛一条火龙。

这一战,数百万头牲畜和无数干货、皮具、财宝被隋军集中带来,其余带不走的青稞、粮食等沉重之物尽数烧成灰烬,彻底的摧毁了仆骨人的后勤。

至于部众死伤到底有多少人,只有长生天知道了。即使侥幸活下来,估计也会在冻死、饿死。

第172章:难题(求收藏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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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克仆骨太过容易,杨侗野心滋长,先把战利品押送到克鲁伦河南岸,交给接应的民团兵以后,忍不住又杀向了同罗部。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这一仗打得如此顺利,一则仆骨抽调了自己部落里的部分勇悍之士。另外一点是没有防范之心:他们根本料不到随军会在冰天雪地里,向他们发动猛烈袭击,以至于被杀了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根本是无从抵抗。

今夜过后,事情必然会曝光,同罗、薛延陀也不是蠢蛋,他们一旦知道隋军袭击了,自然不会如今日这般松懈,日后侥幸得手也不会如此轻松容易。

但在消息传开前,隋军还占有奇兵优势。也就有了两天两夜袭两部落的事情发生,不过同罗就不如仆骨部那般容易攻陷了。

同罗部落固然也效忠了颉利可汗,但是他们在始毕可汗南下时,连酋长都被始毕可汗干掉了,对于突厥人的痛恨远远超过其他的铁勒部落,所以剩余的人都是以发展部落为主,只是象征性的派五千兵卒前去于都斤山呐喊助威,犹自剩下八万精锐护卫部族。

更让人无语的是同罗部驻扎在肯特山三面环山的肯特谷里躲避风雪,这个肯特谷口子朝东,离地面有五百多米长的斜坡,若一支大军堵在谷口,再安排两队弓手在左右山崖上向下放箭,必然无解,任凭大隋精锐之师如何了得,想要破这种困局,也是难如登天。

隋军若是强攻,居高临下的同罗兵必将给予隋军重创,即使把秦琼的东路军凑齐,估计拿下肯特谷以后,四万多隋军也是所剩无几,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惨胜,决不是杨侗想要的胜利。

思索良久,杨侗发现自己面对如此地形,根本无计可施。

于是问道:“我有八万大军,背后还有三十多万民众,以及充足的粮食。如果我安排两万大军镇守谷口,另两万弓手分列山崖左右,两个时辰一轮换,无攻城器械的你们应该如何破这个谷?”

听杨侗如此一问,罗士信、尉迟恭、水天姬、李秀宁相继变色,各自思索了起来。

好半晌,尉迟恭摇头道:“除了强攻,末将想不到任何办法。”

李秀宁脸色严肃道:“夫君,要不寻找小道,找不小道就别打这个同罗了。此地过于险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强攻是下下之策,我们轻装远道而来,攻打如此要地实在不可取。而且我们的目的是动摇颉利的统治和威望,消弱铁勒、突厥的战争潜力,与其在此消耗,倒不如与秦将军他们合力攻克薛延陀,然后,再打其他部落。”

水天姬也说道:“更重要的是,仆骨和拔也古已经被我们攻破,两部溃败的部众迟早会跑到这里寻求庇护,我们没有过多时间在此消耗。”

听大家也没有好办法,杨侗想了一想,立即退兵二十里,在肯特山东南麓驻扎休息,令罗士信广派斥候游弋于附近四十里,歼灭来投溃军,让又令五百人搜索、查探地形。

想要以弱胜强、以少胜多,必须要知道对方营地布局以及虚实,才能抓住对方弱点一即击中。

杨侗也不是闲得住的人,在十几名士兵的陪同下亲自登山勘测。

一个时辰后,来到了肯特谷外,见远处敌营密密麻麻,也不敢继续深入,只是迂回的登上山壁,来到了一个视角开阔的至高点,纵目四顾,只见四周山势延绵延展,奇峰处处,在雪花下苍茫,景色变幻不定,极尽幽奇。在下方是凹陷入山体中的巨大山谷,连绵数十里的营帐就安置在这其中。整个山谷形同一个巨大的漏斗,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条狭长漏斗之口。

营帐的布局虽然整齐,倒没什么出奇之处。杨侗在山上转了一圈,发现对方很安逸,除了一些小孩子在雪地里玩雪,很少看到成年人出没,即使有也是串门子之类的,整个部落很悠闲,没有丝毫大敌来犯的警惕,至于巡逻兵更是不存在。

反复观察了许久,眼神瞄向了营寨大后方,突然眼睛一亮,他猛的一怕大腿,低喝道:“何须几万大军,只要千人即可破掉这个同罗部。”

他想到了破敌妙计,也不再浪费时间,兴高采烈的跑回了营地,并召回了踩点的士兵,然后与水天姬、李秀宁、罗士信、尉迟恭聚在了一起。

“夫君,有破敌的法子了?”水天姬看杨侗一脸兴奋,也高兴的问了起来。

“确实有了破敌的办法!”杨侗在雪地上划了一个简易的草图,侃侃而谈道:“肯特谷如同一个巨大大漏斗,越深入里面,地势越开阔,肯特谷确实很大,但容纳几十万人和数百万牲口却显得有些拥挤。从他们十分悠闲,显然还不知我们的到来。所以,破敌就在今晚。”

罗士信问道:“这倒是可以继续执行夜袭战。”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确实可以取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是……没必要这么麻烦。”杨侗笑着说道:“牛羊马是草原人的命根子,行军时都会安排重兵把守,哪怕是平时间,也藏于最安全的地方。”

李秀宁美眸一闪,兴奋道:“我明白夫君的意思了,同罗人把牲口都安排在山谷最深处,只要我们夜间从山顶缒绳而下,便可借牲畜之力冲阵。而牲畜天性怕火,只要火势一起,没有出路的牲畜只会往开阔地带冲,而这里,便是同罗人的营帐。”

杨侗点了点头,向尉迟恭说道:“尉迟你现在就带着海啸、飞羽弓骑砍伐木头,采集山石,今天晚上务必把谷口给我封死。我要铁勒九姓从此改为八姓。”

“末将领命!如此逃出一人,末将提头来见。”尉迟恭森然一笑,目光之中闪烁着冷到极致的寒意。

身为灾难深重的边郡之人,没有一人不恨形同野兽的突厥人,没有一人不恨突厥走狗铁勒人。

第173章:绝户计(求收藏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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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侗带着玄甲军回到山顶,养精蓄锐到晚上。他们吃光了携带上来烤肉,养足了精神,等候着命令。

“士信,你带玄甲军从山顶缒绳而下,带上火种即可,你们只管负责放火,驱逐火牛、火马冲阵!那里干草极多,别把自己烧到了,让兄弟们都小心一点。”

“喏!”罗士信应了下来,很快任命就传达下去,近五千兵卒雄赳赳,气昂昂抓着绳子向山下而去。

水天姬问道:“夫君,我们不去吗?”

“我其实也想去的!”杨侗苦笑了一声,道:“但是先生们都说:,为主者理当总览天下、坐镇中枢,而不能像猛将一般冲锋陷阵。楚霸王项羽就是太过于迷信武功,所以成也武功,败也武功,他乃天下第一将,武艺无人可及,可为何会被刘邦这样武艺不堪之人,逼得自刎于乌江呢?因为纵横天下需要的不是武艺,而是谋略、手段和知人善用,不是企图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水天姬奇道:“为何?”

“乱世当中,容不得出现一点点的骄傲,如果以为有点武力就能纵横天下,那结局必然悲惨。在我华夏史上,项羽、吕布、孙策都是一代英雄,但因为他们太过相信个人武力,不仅自己死得非常惨,还让自己的势力损失得无法修复。总之呢,对于我们地盘上的百姓来说,十万将士、百万将士加起来都不如我值钱…你夫君的命金贵得很呢。”杨侗微笑道。

李秀宁却是双眸闪闪发亮,她觉得杨侗说的很有道理,项羽就是太依恋武艺,在用人治兵,理政方面差得太远了。而在战场上,她也看到杨侗勇猛无敌,每次大战都亲自披甲上阵,如古之项羽一般,激励三军将士。这令她十分担心,他自己有此觉悟那是再好不过了。

“夫君这么厉害,不上阵实在太可惜了。”水天姬似懂非懂。

李秀宁笑道:“夫君是大隋之灵魂,统兵出征自无不可,然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夫君日后还是尽量不要上阵为好。”

“我明白的!”杨侗微微一笑,“我们还是看看士信他们给我们带来的惊喜吧。”

……

却说罗士信他们摸黑到了马厩四周,立即呈箭头阵形对马厩展开袭击。

同罗人没有料到隋军会冒雪入侵,更不会想到敌人从天而降,马厩四周无人镇守。

“天助我也!”罗士信看到无人看守的马厩,反而不着急了,他借着淡淡雪光,仔细的观看着地势,先是以防万一的指挥大军清理出一个防火的隔离带,然后屠杀了一批战马,用马尸筑起了一道高一丈、宽一丈的防止火马冲击的肉墙。

一切准备就绪,这才冲入了马厩之中,就在他们冲入马厩那一刻,六千火支把几乎同一时间点燃,火光照亮了夜空。

他们分头行事,干的只是一件事——那就是纵火烧马,一匹匹战马身上着了火,顿时相互引燃,立刻腾起一片火焰,马群惊嘶,铁蹄渐乱,马匹惊骇的鸣叫着,恐惧疼痛令它们发疯发狂。

火,本是畜生天敌,即便豺狼虎狼都避免不了怕火的天性,何况是一牛马?经过罗士信他们放火驱赶,面对三面逼来的烈焰,它们完全失去了理智,只能往前方冲……

火势熊熊,成燎原之势,马群惊嘶,有如决堤之水,风中巨浪,向外狂卷而出!

前面的马群扬声惊嘶,还未倒地,后面的马群已冲将上去,马挤在一起,后面的马狂奔不出,有的绕道而奔,有的便自伤马身上奔踏过去,不知有多少被同类铁蹄踏死,也不知有多少匹马奔驰不出,身上着火,嘶声更是惨烈。

但闻火焰燃烧声,狂风呼号声、叱吒大喝声、马群惨嘶声、铁蹄奔腾声交炽混杂,声音之刺耳、景象之惨烈,令人十分震撼!

万马奔腾是形容成声势浩大的成语。因为成千上万匹马在奔跑腾跃景象壮观。

才万马就能得到如此赞誉,那十万、百万牛马同奔呢?

无法形容!

罗士信他们都顾不得敌人,只是不断呼喝驱赶着。

无数火马、火牛直接撞上了同罗人的营盘。

因为再次投靠突厥,同罗无战事,他们的警戒心早已不存,在这雪后寒冬之夜早已睡去。

当他们让如天崩地裂的奔腾蹄声惊醒,还不知道什么事情,甚至来不及走出帐篷就已经连人带帐踏成了肉泥,三三两两从帐中钻出观看,可一看那如潮水一般澎湃的马群,一个个都吓得掉头就跑,只是两条腿岂能跑过发了疯的四条腿的牲畜?还没跑几步,就让撞飞了出去,然后成为肉酱。

浩浩荡荡的火牛火马逢帐踩帐、见人撞人,任你武艺再高强,面对惊慌失措、横冲直撞的火牛火马也只有死路一条。

更厉害恐怖的是火马所到之处就是火种,毛发本就是最容易燃烧的东西,它们拥挤在一处便相互点燃。

万匹马就是一万个火种,它们遇到的营帐无不燃烧起来,熊熊火焰冲天而起,声势极为骇人。

罗士信见到自己的杰作,畅快大笑着,一手持屠杀侥幸活下来的敌人,另一手持着火把驱赶战马,得意之极。

这一招威力惊人,直冲得对方人仰马翻、四散避开。一刻不到的的时间里,这支无可匹敌的百万天兵已经杀入了敌营的中心地带。战马踏过无数尸体,不断向纵深楔入。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一般将之夷为平地。

即使是罗士信也想不到战果如此辉煌,他的计划是驱马冲阵,然后率军从后面掩杀,只是没想到火牛火马威力这么大,比预期中还要好上无数倍。

有些效果,除了牲畜众多,另一个原因是如今气候严寒,肯特谷中的每一家一户都囤积了大量皮具和干草,这些易燃物让火牛火马一冲,立刻燃烧了起来,

同罗人的整个营盘不但要遭受自家物品蹂躏,还要受到烈火灼烧。营地里的同罗人根本躲无可躲,只能不住往前逃窜。但是,人又岂能逃得疯牛狂马?

当他们侥幸逃到了谷口,才发现整个山谷被封死了。

人们惊惶失措之际,火牛火马已经毫不留情的撞了上来。马力千均,可是几十万拥挤在一起的人就如漂满整整一丘田的浮萍,硬生生的将牛马攻势抵挡下来,然后也如挤满了的人群一样,一匹匹的堵塞在一起。前不能进、后退不得。

火势在狂风呼啸下,以惊人的速度一匹匹的蔓延。烧了马,然后再烧挤在前方的人!

同罗部落的人和牲口挤在这里,不是被挤死,就是眼睁睁的看见火势蔓延自身,但却丝毫动弹不得,就这样被活活烧死。惨叫声在弥漫着肉香的空气中响彻天际。

第174章:将星闪烁(求收藏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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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特谷的大火到了第二天清晨依旧没有停止,谷口巨大的肉山火光冲天,方圆数十里内,都感到一股灼热。罗士信他们无路可走,只得沿着原路攀援,是役罗士信大获全胜,铁勒九姓中的同罗部全军覆没,无一生还,除了还在于都斤山的五千人,一个不剩。

罗士信他们不仅一人未损,连重伤员都没有,以零伤亡的代价,却歼灭同罗几十万人,这不仅是一个奇迹,还是一个神话。

但是所有兵卒却都对杨侗投以敬慕的眼神,眼神中充满了狂热、信服、崇拜。而不是创造了这份惊人战果的罗士信,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一场战争的战机杨侗发现并主导的。

大战结束,兵卒立即投入到了打扫战场的工作中,将敌骸通通扔进了大火之中,以免引发瘟疫恶疾,祸害一方生灵。

重新聚在一起,杨侗对着罗士信就是一番大赞。

“古往今来,也找不出能与这一战相比的战役,士信将军在这个年纪取得如此骄人战绩,史上名将绝无一人。”

“瞧殿下说的!这战事是殿下主导的,连我们藏身的战壕都是殿下预先安排的,如果不是事先划出了安全区,我们恐怕也葬身火海,这功劳是殿下的。我不要,也没脸要。”罗士信脸红脖子粗!

尉迟恭取笑道:“同罗这样一个人数庞大的大部落,却在你小罗面前连浪花都没有翻起来,你真是古往今来第一狠人呐!李牧、白起、韩信、卫青、霍去病都不如小罗厉害,千古战神、万载杀神非你莫属!”

罗士信脸红如猪肝,气呼呼道:“我警告你尉迟,你再这么说,我跟你绝交!”

众人哈哈大笑!

杨侗拍拍罗士信的肩膀,鼓励道:“好好干,好好学习!当你才能和经验足够了,会有统帅十万大军的机会。”

后世人常说唐朝将星辈出,但实际上,隋朝比唐朝多得多,从来就不缺少骁勇善战的猛将、行军布阵的儒将。

大隋立国时间不长,但绝对是一个将星辈出的耀眼时代,除了人们熟悉的开国四大名将杨素、史万岁、韩擒虎、贺若弼,还有许许多多勇猛无比的大将。

有二千战十万的达奚长儒、有威镇边关的贺娄子干、有战功卓著的创隋元功虞庆则、有文武双全的高颎、有勇冠三军的卫王杨爽、有一箭双雕的长孙晟、有扬威塞外的鱼俱罗与吐万绪……还有宇文述、王世积、樊子盖、卫玄、杨义臣、来护儿、薛世雄、张须陀、麦铁杖、钱士雄、周法尚、王仁恭、陈棱等等。

杨恭仁、李靖、李景、韦云起、邓暠、张镇周、杨善会、杨元弘、王威、高雅贤、高君雅、王辩、裴仁基、段德操、孟孝敏、王琮这些人都能上马治军、下马治国的儒将。

大隋将星闪耀的原因并不复杂,首先是大隋立国不久,从一开始就一直打仗到现;而且在隋之前,南北混战、兵戈不断;大隋前身的西魏北周,那都是打了几十年战争的。西魏开始推行军政一体的执政思路,从而形成了以军武为主的关陇权贵集团。这些贵族子弟从小就习练骑射,年纪轻轻就上战阵,打了几十年下来,总能有几个百战名将脱颖而出。可以说,名将是尚武年代、战争年代的产物,到宋明这种重文抑武的时代,就再难有将星云集的壮观景象了。

随着老一辈名将的逝死,文帝时期的老将只剩下两人,一是坐镇漠南的老将军李景,一是效忠于唐朝的屈突通。至于杨广提拔起来的名将却是少之又少,仅有的王世充也反隋称帝了。

相对于其他势力,大隋的将星阵容绝对是最豪华的存在,这也是大隋正统继承人给杨侗带来的便利。

老前辈是硕果仅存,而40—50这一阶段绝绝不下不少于十人,李靖的能力自不用说了,人家那军神不是白叫的,杨恭仁、韦云起、张镇周、杨善会、段德操也都拥有着统帅十万大军而能取胜的本事,倒是新生代还没有人冒出头来,不过以秦琼为首的青年辈,都有成为名将的天资。

这些列入精武馆的武学士们,每一周都要交上一篇有关古今战例的读书笔记,并要附上自己的分析和心得。作为精武馆副馆主,以前单纯以冲锋陷阵为主的秦琼面对着苏定方等人的进步,压力山大,这也迫使他抓紧一切空余时间充实自己。杨侗让他主导一军,也是打算让出去秦琼坐镇一方,至于裴行俨、牛进达等将也都纷纷成长了起来。

而罗士信一直跟在他身边学习,为人又机灵好学,也已具备茂守一方的本事,只不过这家伙年纪小,又是贪玩的性格,还需要带在身边两三年。只不过杨侗对他的期望也是极大的。

这时,罗士信笑着说道:“同罗完了,拔也古、仆骨残了,相信薛延陀也好不到哪儿去。”

颉利可汗是薛延陀现任部落可汗乙失钵的女婿,乙失钵表忠心切,将部落里绝大部分的战斗力都调去于都斤山,为女婿撑场子,只余下一万附离(主战兵)和控弦之士(普通青壮)护守族里的老弱病残和牲口、财富。秦琼麾下有两万精锐,又占了出其不意之便利,没理由不胜。

“正是如此!”

众人纷纷赞同。

“殿下,我们是单独行动,还是与叔宝汇合?”尉迟恭问道。

“让叔宝打他北方的葛逻禄,我们越过肯特山拔除西北方向的拔悉蜜!然后会师于斯结部!”

“让人收拾一下,尽快联系叔宝!”杨侗满意的笑着说,并让传令兵给秦琼发布了新的作战命令。

“殿下,我们何时出兵?”

虽说战果辉煌,但罗士信知道这主要是杨侗的功劳,自己只不过是执行人罢了,这赢得太轻松、太奇葩了,这种劳军白给他,他也不会要,他是有傲气傲骨的人。

“将士们昨晚几乎都得到了一夜时间的休息,体质士气正足,事不宜迟,半个时辰后立即动身,大家集结人马,便直击拔悉蜜部。”

“喏!”

第175章:颉利登基(求收藏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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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都斤山上,早已是一片军营,到处都是军帐,到处都是军队。

“哒哒哒哒!”

一队队突厥军队骑着战马,腰挎战刀,背上强弓箭矢,开去颉利登基的地点。

今日既是颉利登基的良辰吉日,也是突厥汗国创始人伊利可汗阿史那土门的诞辰,如此日子,除了草原各部大小酋长尽皆在场,还集中了三十万大军,连南方的李唐和凉国李轨都派出了重臣参与颉利的登基庆典。让颉利可汗不高兴、不满的是隋朝不仅没有遣使出席,还把他的使者康苏密的两只耳朵给割了,带回来的口信只有‘你要战那就战’六个字,这令颉利差点气炸了肺。但不管他想怎样报复,都要等到三天的登基庆典过后才能商量。

今天先是拜祭历代可汗,再从颉利可汗从大祭司手中接下阿史那土门的战刀,正式就任突厥新任大可汗。

过了三天,他将在伊利可汗墓前下达南下攻隋的军令。这已经是确定了的事情,不然,也不会聚集如是之多的军队了。

燕然峰是于都斤山地势最高的山峰,历代大可汗都埋骨在这里。

这片山峦,方圆数十里,每一个山头都有一座坟墓。每一座坟墓里躺着的是一位可汗,远至开国的伊利可汗,近的有启民可汗、无头的始毕可汗、处罗可汗。

处于最高峰的最大坟墓是伊利可汗的埋骨之所。伊利可汗是突厥历史上最伟大的领袖,在位时期,消灭身为突厥人主子的北方强族柔然国、西败囐哒、东却契丹、北并契骨,威服塞外诸国,使突厥疆域扩展到东至辽海,西接西海,南抵沙漠,北达北海。亦曾出兵攻打吐谷浑,深受历代突厥人的爱戴。

伊利可汗死了以后,他的儿子乙息记可汗阿史那科罗继位,并把把伊利可汗葬在主峰之上。其实在这主峰上,原本是一位阿史那家族长辈的埋骨之所,但是乙息记可汗觉得他的功绩不足以占据最高峰,于是给他搬了家,把这最好的位置让给了自己的父汗。颉利呢,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让伊利可汗搬家,把自己葬在这个地方,但他也知道,自己必须立有冠盖先祖的功勋,家族上下才会同意,不过,他对自己非常有信心,觉得突厥汗国将在自己手中发扬光大,自己也有冠盖先祖的能力。

突厥人也有和中原类似的地方,比如敬奉祖先这一方面都是一样的,他们对祖宗的坟墓极为看重,入葬之时,不仅要杀人殉葬,还要把坟墓修得象画儿一样美丽,要不然,就是对祖宗的不敬。

伊利可汗作为突厥最伟大的领袖,他的坟墓最大,最气派,修得气势十足。

燕然峰从山脚开始,是一条长绝七八里的石阶,一直向上延伸,直达伊犁可汗的坟前,山道两旁,有一座座白色石头砌成的石堆,上面不仅插着白色幡旗,还挂满各种异兽头骨。

这种祖灵之地,除了有重大祭典或重要人物到访,等闲人是禁止进入的,擅入者杀无赦。

此时的石阶上,神采飞扬的颉利可汗率领群臣和贵宾沿阶而上。他们的步履合着节奏,不急不徐,是突厥人祭祖时的特有步调。

走完玉阶,就到了一个由昆山之玉铺成的空地,宽约里许。洁白的昆山之玉发着柔和的光芒。

伊利可汗的墓碑用一块美玉制成,碑顶是一只黄金铸就的金狼,充斥着睥睨天下的桀骜之气势,碑上刻着一些突厥记事符号图案。

拜祭完毕,大祭司念着古老的文字,把伊利可汗的战刀交给了跪拜在前的颉利可汗。

颉利可汗心头一阵火热,他终于登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可汗之位了,可恨的是另一权力象征——金狼头大纛落到了杨侗之手,这绝对是他的一大遗憾。

接着,披着豹皮的匈奴巫师跳起了祭祀舞,他们的舞蹈动作不多,做各种野兽搏击的动作。这种兽舞,简单直白,一看就明白她们在做什么。只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完成了。

这仪式显得十分简单,但是对于突厥上下来说,却是一个新的开启,但不知这一代可汗会把大家带向荣耀还是什么,对此,大家都充满了期待。

颉利可汗站起,转过身,凝望着山脚下的突厥大军。此时的山脚下,早已是一片兵的海洋,三十余万突厥大军全部集结,排成一个又一个方阵,从山上一眼望去,好不壮阔。

颉利可汗的呼吸急促了起来,目光狂热,他极力地压抑住激动的心情。

“突厥的勇士们:我们是狼神的子孙!胆小如鼠的汉人,只配做我突厥勇士的奴隶!不管以前如何,我们决不能给我们伟大的祖先蒙羞,不找回失去的荣耀,我们还有什么颜面在草原上生存。我阿史那咄苾、突厥的大可汗,命令你们,三天后南下中原、攻克长安!”

颉利可汗非常清楚突厥不同以往,虽然突厥再次一统,但实际陷入内忧外患之中,内部一直有人不服他,一直有‘阿史那咄苾不是长生天所选择可汗’的声音,突厥各大势力对汗位都有窥视之心。因此,他不得不娶铁勒第一势力薛延陀酋长的女儿为妻,并册封为可敦,引外援来巩固自己的汗位,但是薛延陀酋长乙失钵自立过两次,对突厥并不忠心,以突厥当前的形式,区区联姻并不能套牢这头狡猾又有野心的老狼。

另外,铁勒回纥、契必、浑三部觉得乙失钵背叛了铁勒,开始有了结盟对抗自己和乙失钵的迹象,若非乙失钵有仆骨、同罗、拔也古、葛逻禄、拔悉蜜的支持,怕是早就向自己的‘岳父’发难了。

要想镇住内部不和的声音,要想让铁勒各部不再离心,颉利只有用一次辉煌的胜利树立起自己至高无上的威望,颉利可汗的目光从军队扫向了遥远的南方,突厥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

“南下中原、攻克长安!”

“南下中原、攻克长安!”

一声声呐喊,震得大地都在颤抖,风云为之失色。

听着一声声“南下中原、攻克长安”的呐喊,人群中的李唐使臣李孝基脸色铁青,这到底谁才是你们突厥的盟友啊?

第176章:悲剧的乙铁钵

“感谢超级狂热者123打赏”

“南下中原、攻克长安!”

“南下中原、攻克长安!”

颉利可汗听着如雷的声音,志得意满,眯眯眼睛,就要下达进军的命令。然而,就在这时,薛延陀可汗乙失钵的长子夷男让几个亲兵抬了上来。

乙失钵五十多岁,身材高大,长得极为健壮,他原本是薛部落的首领,从二十岁起他便率领本部战士不断侵袭延陀部,渐渐将其吞并,最后形成了铁勒最强大薛延陀部,部族共有五十余万人,附离十余万人。

他有三个儿子,长子夷男、次子薛罗、三子薛方,长子夷男是可汗之位的继承人,坐镇本部,次子、三子都在他的身边,为他掌管军队。

此时的夷男,早已不是乙失钵认识的那个龙精虎猛,势吞山岳,浑身充满了彪悍之气的魁伟青年。而是脸色蜡黄、气息微弱,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儿,随时可能咽气似的。

“我儿,你这是怎么了?”乙失钵心惊胆颤,有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父汗,部族没了,部族让隋军给抢走了……”夷男有气无力的说着话,并简略的把经过说了。

相对于封闭于肯特谷的同罗部,薛延陀对于警戒却是相当的重视,乙失钵离开本部以后,夷男把防御视作重之中重。当隋军来袭时,夷男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并在部落四周挖掘壕沟,以栅栏阻挡,栅栏缝隙以木板阻挡,完全是一副针对骑兵和强弩的设计。

秦琼得到敌人有所防御,索性在当夜大大方方的高举火把来攻,两万大军人手两支火把,组成一条蜿蜒巨大的火龙,以突如其来的军势震慑敌胆。

隋军的气势让夷男寝食难安,跟着也燃烧起了熊熊烈火,一副与隋军血战到底的架势。

借助着对方部落中的光亮,秦琼将薛延陀部落的情况尽收眼中,秦琼想到曹刿论战中说的“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并认为对方为了迎战隋军,为了保家卫国,士气处于正旺的时候。此时攻击,正好遇到敌人锐锋之上,于是他下令灭了火把,就此休息待命。以期等到薛延陀气势衰败之后,再行强攻。

夷男看着浩浩荡荡的大军,本已做好了战前煽动鼓舞,以恶劣形势激发族部的死战之心,又以保家的概念,煽动部落兵卒的奋勇之情,从而将整个部落士气都激发起来。

结果……

对方火把全部熄灭,只给他一片黑漆漆的夜色,夷男这才知道他所学的兵法战术,跟通晓兵势的中原人比起来差得太多。

作为一个初当大任的可汗儿子,夷男有些无所适从了,自信心也受到极大打击,他想要反抗,想要带领族人走出部落,却不知敌人具体有多少人,敌人又在哪里,如果出去的话,肯定成为对方的活鞋子,一时之间,夷男无计可施。最终导致部落士气斗志一点一点的消失,失去了最后一点点的翻身机会。

等薛延陀斗志尽失,隋军的攻势展开了。秦琼先以强劲弩箭连环射击,然后再以牛进达率领重甲步兵为前锋。

果然薛延陀落密集箭羽让秦琼略感震撼,他们的箭羽几乎尽数挥洒在兵丛之中,极少有射偏情况。若没有一定功底,绝不能做到这点。

草原人善射之名,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但是冲杀在最前部的是重甲步兵,他们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勾着身子,如乌龟一样将身子往盾牌里藏。

作为唯一唯的持盾兵种,他们早就经过这方面的训练,即便有箭矢射到身上,也有重甲叶片挡住,顶多只是受点皮肉之伤,只有少部分运气不好的人,被箭羽从盾牌缝隙中穿过,射中要害摔倒在地上。

在付出百多人的代价以后,隋军便逼近了营寨。

营寨防御设施实在简陋,牛进达只是飞脚一踹,一处栅栏就轰然倒在地上。他当先破入营中,在他身后的士兵老道的把余下栅栏捣毁,方便后方大军进入。

这场战役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夷男用尽一切办法想要阻挡隋军,但是在他集重兵在正面对峙的时候,隋军的十个千人队从其他三方发起了致命的攻击,最后唯一的出路就是且战且逃。

“噗通”一声。

乙失钵重重的跪倒了下去,他万万也没想到,由于自己一念之贪,带走了大部分兵力,结果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竟然听到了破族的消息,这一刻,他的心都碎了。失去了部落的供养,他如无根飘萍。好半晌,他才嘶哑着声音问道:“族人们呢?”

“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夷男的眼睛里留下了大颗大颗的眼泪,道:“隋军走了,他们一把火烧光了整个部落的物资!族人们逃得一时,也逃不过这个冰冷的冬天。”

“汗王,你要为我们薛延陀做主啊!”乙失钵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泪水哗啦啦的往下流了。

他在始毕可汗的逼迫之下,把屠刀挥向了契必、回纥、浑三族,虽说那是无奈之举,但受他所害的铁勒三部都不会那么想,他们恨透了乙失钵这个向同族开刀的刽子手,这才有了结盟抗薛延陀、抗突厥之举!

乙失钵情知这裂痕无法弥补,索性答应了颉利可汗,将自己的女儿嫁了过来,准备颉利之势,彻底吞并铁勒,此次为了谋求颉利的支持,也为了中原的财富,在颉利可汗教唆下,他一口气调集了麾下九成拓揭、附离,结果这边还没行动,大后方却让隋军一举捣毁,牛羊马儿什么的都成为对方战利品。想着自己多年努力奋斗,几乎损失过半,一颗心是拔凉拔凉的。

看着自己这位新岳父,颉利也泛起了同情之意,咬牙切齿道:“放心,我与隋朝不共戴天,你的仇便是我心头之恨。我一定会将隋朝付出惨痛的代价。你的族人我会安抚的。而且只要我们南下获利,我便将一成物资给你。”他刻意提起隋军和一成物资,便是想激起乙失钵同仇敌忾、贪婪之心,让他留下来与自己南下作战。

乙失钵凄惨的摇头道:“部落被毁,族人被杀得曝尸荒野。幸运逃得了的人无家可归,若不收拢安置,他们活不下去的。这全是因我贪婪导致。这大错已经铸成,再不回去弥补。我如何面对我的阿爹?望汗王批准,乙失体撤军回去召集四散族人,为度过这个该死的冬季作筹备。”

巢穴被踹,薛延陀经济物资损失惨重,肯定无法胜利渡过还有一个月左右的冬天了,他目前只能回去收拢族民,先向兄弟部落借些物资,能收到多少人,能活得下去多少人,只有听天由命了。

颉利长叹一声:“你们一路小心,你也是为了我才受此损失。我颉利会予你一定的补偿,助你渡过这个冬天,我先给你十万张羊皮,十万只羊、万斤青稞回去。”

第177章:禽奔兽遁

乙失钵父子走了,但这只是一个开头。紧接着,仆骨﹑同罗﹑拔也古﹑斯结﹑葛逻禄、拔悉蜜也传来了噩耗,他们与薛延陀一样,被隋军端了老巢,最惨的还是同罗,让隋军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却给草原留下了满目狼藉,一片荒芜、一片腥风血雨,还有一地嗷嗷待哺的幸存者。

如果说反复无常的铁勒惨遭屠戮,突厥人还能幸灾乐祸的话,那么,颉利本部覆没,以及靠近长城的突厥各部全部被抢光、烧光的消息则是直接掀起了轩然大波。

让大家惊悚的是,不仅辽东这边如此,凡是靠近并州、关内道的突厥部落全部被洗劫一空,最狠的是被杨侗册封为南部可汗的阿史那思摩,一次性动用了七万大军,将五原以北的千里之地,杀成了无人区。

这突如其来的攻势,让靠近大隋边界的突厥部落,上下恐惧,他们一边向颉利求助,一边召回了集结在于都斤山的部落勇士,同时还加强了戒备,以防杨侗再度袭来。

杨侗这强而有力的一击,终于让突厥人、草原人品尝到了恐惧威胁的滋味,终于让这些劫掠为生的恶徒尝到了之前汉人一样的恶果。

颉利可汗本来想着登基以后,率领大军南下,对大隋进行一番鲜血淋漓的洗劫,从而树立起他至高无上的权威,万万想不到他才登基,轮番凄惨的打击接踵而来。

还没等他想出所以然来,紧接着又收到多个部落求援,信中莫不是要将本部勇士召回,防止隋军再度来袭。

一连串不好消息,让志得意满的颉利可汗傻眼了,好半响才愤怒不甘的破口大骂,“杨侗这畜牲坏我好事,我颉利饶不了他!”

颉利怒不可遏,同时心中暗恨自己真是弄巧成拙了,本打算以兵势立威。才特地调动各部兵力到了于都斤山参与登基仪式,却不想让杨侗钻了空子,给他们带来了无穷的灾难和莫大恐慌,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念及此事,他几乎要呕血。

杨侗如此狠毒的手段,绝对是突厥立国以来第一次遭遇,这也终于让突厥人意识到中原除了书本,还有战刀,其杀戮的凶悍本性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狠更绝的是抢光、烧光了所有物资以后,除了虏走青壮儿童妇女以外,老弱病残全部扔给了突厥,失去生存物资的这些族人若是得不到救济,绝对会冻死饿死在寒冷的天气之下,这就意味着突厥接下来的工作重心是:安置族人、救济族人,让各部在艰难中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而不是立即展开报复。否则,于都斤山以南的几十近百万突厥会全部死绝,没有了人口,突厥汗国会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被他人取而代之。

杨侗这一招绝户计,可以说是点到了颉利的死穴之上,纵使颉利有百万大军,也只能先顾己而不是征伐,没个两三年的休养生息,根本恢复不过来,根本不会有人支持他南下,因为他是突厥的新可汗,没有约束全国上下的威望,大家根本不信听从他的命令,若是强行为之,恐怕大家先造他的反,联合起来抢他的物资,以便度过这个冬天。

但是,杨侗会给他两三年时间吗?族人会认可他这个大可汗吗?

答案五五开。

这立国以来的第一次凄惨遭遇,是发生在他颉利登基的时间,也是他颉利调走了各部的兵力,才有了这样的后果,突厥各部拿杨侗没办法,肯定会将这笔账记到他颉利的头上来,这令本无多大威望的颉利更为被动。

薛延陀走了!

仆骨﹑同罗﹑拔也古﹑斯结﹑葛逻禄、拔悉蜜也走了!

其他各部全都走了。

这也是草原民族最无法控制之处,各个部落固然会奉一人为主,但是都以自己部落为先。为了自己的部落利益,完全无视突厥汗王的命令。

这些先忠部落再忠汗王的部落,简直就是中原里‘家族利益为先’的世家门阀、士族领袖!但比起中原士族,这些部落首领的自主性更强,因为他们光明正大的组建属于自己的军队。

颉利可汗也看出“分封制”、“诸侯国制”、“联邦制”对他不利,所以他特地重用赵德言、康苏密和康鞘利众多汉人胡人,便是想着逐渐削弱各部首领的权利,将中原那军政尽归皇帝的制度用在突厥身上,建立一个如同汉人王朝那样皇权至上突厥封建国家,从而彻底改变突厥这种各自为政的情况。只是突厥大小部落,没有人愿意牺牲自己的巨大利益,吃他这一套,而且他现在毫无威望可言,若是强行推广,只会引发大内战。

这时,颉利固然想着与隋军决一雌雄,但已经没人听他的了,一个个部落酋长都来告辞。

颉利可汗没有理由拒绝他们,也只能松口让他们离开。原本兵势如山的燕然峰,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的,除了本部十三万兵,一下子全部走了精光,而他的这些嫡系,听说老家给端了以后,也都是惶悚不安的样子。

无奈何!

本就简单的登基仪式草草收场。

回到王帐,颉利可汗忍不住破口大骂:“该死的杨侗着实狡猾、可恨。我还没去打他,他倒好,自己打过来了。”

此时身旁一人冷不丁的说道:“大汗,这虽说是损失惨重,但反过来看,未必不是一个天赐良机。”

颉利可汗精神一震,忙问道:“赵先生此话怎讲?”

颉利可汗口中的赵先生是身穿紫色长袍,头戴诸葛巾、手拿羽扇的汉人文士,姓赵名德言。

赵德言自幼饱读诗书、熟知兵法和治国方略,他自许甚高,野望颇大。他隐居于燕山,希望能如姜太公、诸葛亮一样得明主看上,留下一段佳话。可是等大半辈子也无人问津,一怒之下索性就北投了突厥。

颉利最大的野望是建立一个如中原的帝国,将自己的文化和传承一代一代的流传下去。

赵德言学识渊博,善于揣摩上位者之心,是以深得颉利可汗的器重,将之视为诸葛亮一般的人物,当做左膀右臂使用。

第178章:赵德言(求收藏推荐)

“先生,我突厥该当如何是好?”颉利颇为恭敬的问道。

赵德言轻摇着羽扇,高深莫测道:“大汗不是已有定夺了么?”不过话虽如此,但还是借机向颉利可汗表现了自己的远见。

“说句不客气的话,大汗虽说是突厥大可汗,然新君初立,尚未具有令人臣服的威望,所以,才打算踩着隋朝树立至高无上的权威,但如今,外战显然是不可能了。若大汗强行为之,一直反对大汗的那些人一定起兵造反,结果不论是谁赢了,突厥的实力也将受到极大的创伤。所以,在下以为大汗不宜再战了。”

颉利可汗苦笑道:“就算我想战也不行了。如果我们打不进长城,突厥一定再次分裂。”

“大汗英明!”赵德言赞了一句,道:“愚以为大汗应当借此机会收拢人心,排除内部不和之声。”

“赵先生,我该怎么做?”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故而,大汗想要破开眼前僵局,必先了解突厥自身问题,才能针而对之。”

赵德言滔滔不绝道:“在下认为突厥有四大内患:第一、部落林立,心思各异,军政不一,则贻误战机;第二、气候异变,致使灾祸频繁。第三、法度,一个上下遵从、统一建全的法度才是执法之基;第四、地域广袤,政令不通。”

颉利可汗深思了起来。

第一:部落林立,心思各异。这是事实,突厥一个部落就是一个单独存在的国家,只有在出征时才会听从大可汗之号令,但大可汗实力弱小时,各部消极怠工,从而错失许多稍纵即逝的战机。

第二、气候异变,致使灾祸频繁。

同样是事实,近年灾祸连连,一些撑不过去的部落为了生存铤而走险,向周边部落下手,弄得突厥内部防邻甚于防敌。这种相互算计、相互戒备军队,到了战场上又能发挥几成战力?

第三、法度!

没有健全的律法,从何谈起公平执法?人都是自私的,在没有法度的情况下,裁决者理所当然的偏向亲人朋友,长而以往,弄得人人不满,怨言四起。

第四、地域广袤,政令不通!

突厥世代游牧、居无定所,除了几个水草丰茂的草原,长期漂泊,乃至突厥这个大可汗都不知具体有多少个部落,具体在哪里安置,而这些部落是生是死他同样不知道,一旦莫名的消失掉,其他部落会说他这个大可汗当得不好,整个整个部落消失了都不知道,你当的什么大可汗;也因地域广袤,政令不通,在突发的战争时,无法及时调动一支强大的军队。

赵德言这四点直指突厥核心!

历史上有一些人,凭借一张嘴能干出许多轰轰烈烈的事情。

赵德言此刻也是靠一张嘴,将死的说成活的,历数突厥内部不稳之处,而且说得事实俱在。

更重要的是他挠到颉利可汗痒处,只要解决这四个问题,那么,他的大国梦不再是梦。

颉利可汗思绪大动,仰天大笑道:“先生说的极是,只要解决这四大问题,军政一统的突厥汗国将不再是一个梦想。只是先生,我现在应当怎么做才能将突厥拧成铁板一块,又如何解决眼前难题呢?”

“在解决眼前难题的同时,将军政合一的理念慢慢渗入到部众之中。”赵德言沉吟道:“大汗立世之基是手中的十几万嫡系大军,但如今这些军队的家眷全部落入杨侗之手,若不赎回,军队必乱,军队一旦乱了、不忠了,那么大汗就被他人取而代之。”

颉利可汗赞同道:“草原上弱肉强食,军队才是根本。”

赵德言道:“所以,大汗理应赎回这些将士的家眷,从而稳定人心,虽说会损失一定财产,却能够让十几万大军对大汗更加死心塌地的效忠,作战更加勇猛。”

颉利可汗虽然不甘、不忿,却也知道赵德言说得在理,“怎么赎?”

“用汉人奴隶一对一交换,多出来的则以金银、玉石换回,反正这些东西在大汗手上也没有用,倒不如用来换取人心。”

草原人生活在恶劣的环境之中,他们十分重视能够解决温饱的实物,所以体现财产的不是金银玉石,而是实实在在的牲口,他们对于实物的重视超过冰冷的金银千百倍。

“好吧!”颉利可汗同意了交换的办法,又问道:“然后呢?”

“赎回了军队的家眷之后,大汗有两个选择。”赵德言道:“第一、举突厥全部兵力南下,胜了,大可汗之威望如日中天,令之所至莫有不从,到时内部问题不问自解,大可汗想颁布什么样的法度也无人不从,但若败了,则内部矛盾集中暴发。届时,突厥一定会分裂成无数个突厥小国;第二、先安内,然后再也隋朝决战。”

“两个选择中:前者不亚于一场惊天豪赌,非常不可取,因为隋朝的新长城高大坚固,很难攻克,一旦战事陷入僵持,或有损失,大汗将无力控制整个突厥。反对都必定想方设法与隋朝取得联系,推翻大汗。”

“而先安内之策更加稳健有利,因为当前各部饱受荼毒,他们为了生存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朝相邻的部落狠下毒手。到时候大汗只需执大义之鞭,处死那些发动内战的部落首领及其子嗣,即可将其部落吞并,从而仗大了大汗的实力,大汗公事公办,饱受欺凌的部落定然感激零涕,他们本已失去了生存物资,又怕再遭他人洗劫,除了投效大汗,他们别无选择。一旦融入进来,他们只能听从大汗的一切安排,只要大汗实力强大,以后谁还敢反对?即使有人反对,大汗随便找个借口攻伐即可。长此以往,整个突厥全是大汗的了。怎么颁布命令也没有人敢反对。”

“中原内乱,没有几十上百年是统一不了的,等大汗整合好突厥,中原已经陷入了精疲力竭之极致,一战即可定乾坤。”赵德言虽是文人,但一身煞气却极为严重。

颉利仰天大笑:“赵先生说的极有道理,就这么办。”

赵德言笑而不言。

颉利可汗恭恭敬敬道:“多谢先生为我定下如此大计,我颉利不敢有片刻相忘。我在最落魄最困难的时候得到先生相助,就如三国时刘备得到诸葛亮一样,您就是我的诸葛亮。成功之日,便是先生登上突厥汗国宰相之日!”

“谢可汗厚爱,德言誓死从命!”

“好,好,好!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建立起一个伟大的突厥帝国吧。”

赵德言十分激动的说道:“在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高兴的颉利没有发现,弯下身子的赵德言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

第179章:仁慈不好(求收藏推荐)

胜利会师的隋军劫杀了十几支突厥各部援军,杨侗担心颉利可汗开大军而来,若是发生大规模交战,那就得不偿失了,便撤军回归,南下途中,洗劫了独洛水以南的几十个中小部落,将他们的物资一抢而空,突厥各部此时四散救灾,根本无暇理会隋军,也因如此,杨侗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光明正大的押解着战利品和俘虏回到了飞马郡。

此时的飞马郡一片银装素裹,数万顶大帐被牢固的栅栏团团围住,栅栏以外,是一排排削得尖锐的拒鹿角,那里是暂时关押俘虏的牢房。

另外一边,也立着一片白色帐篷,里边驻扎着来自渔阳、北平、双辽三郡的五万民兵,在这一次战役中,他们肩负着搬运工的使命,将缴获的牲口、物资,以及俘虏胜利的押入了飞马郡,从而让杨侗他们能够无后顾之忧的征战沙场。

与愁云惨淡的突厥相比,这里随着杨侗的到来,可谓是热火朝天、欣喜若狂了。

此役杨侗的玄甲军折损五百余人,怒涛、狂澜、海啸、飞羽折了四千余人,共计阵亡五千一百人左右,只是他们给突厥造成的伤害远远不止这个数,只是他们此番以劫掠物资、消耗突厥潜力为主,并没有统计歼敌人数,也没有详细数据,但绝对不少于六十万,因为单是一个同罗部就有四十多万人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铁勒其他部落也都是大部落,这些大大小小部落损失的总数绝对不会少于十五万人,再加上俘虏到的二十多万人口,远远不止六十万数,若是算上失去物资而饿死冻死的幸存者,那数目一定会更加夸张。

翌日一早,负责清点战利品的张万岁向杨侗禀报道:“殿下,说起来让人振奋,这一趟一共缴获马匹六十五万,其中上好的战马就有三十九万五千匹,牛有二十一万三千七百余头,羊最多,足有一千三百六十多万只。各种毛料上上下下加起来有二百多万张,还有干肉十五多万斤!”

听着统计出来的数额,杨侗失神了好半响。其他人在听到这巨大的收获后,也纷纷惊呼出来。

一旁的李秀宁听得都惊呆了,高兴的几乎跳起,一双秀眸绽放着异样的光彩:“难怪突厥每一年都到中原溜达一圈,这才多久啊?抢劫当真是死赚不赔的好买卖。”

就连稳重的秦琼也忍不住道:“以后我们根本不愁吃穿。没有就突厥抢了就是。我们应该让突厥知道,我们以前只是秉持仁德,不愿意劫掠,真干起来可不输予他们。”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们是打猎,不是抢劫……”罗士信一本正经的纠正。

秦琼赶忙改口:“对对对,是打猎,是打猎,突厥是我们的猎物。”

“不过我们此次损失也比较大……通传下去,凡是五军士兵,每人分一头牛、一匹马、十只羊、皮料十张,阵亡将士和残疾将士加倍,参战的五万民兵一人一匹马、五只羊、皮料五张。另外,所有隋军士兵每人可分两只羊,新兵和郡兵一只!剩余的牛,全部送去关内道,一家一头的分给治下百姓!多出来的羊和驽马卖给百姓,收入六成归朝廷,三成则分给出征诸军将领,一成分给阵亡、残疾士兵。”

杨侗奖赏的命令传达下去,将士们爆发出了难以自控的呼喊声。

杨侗眼中露着笑意,这还只是自己这边的收获,李景的收获没有计入其中,而阿史那思摩也将把六成收获献给自己,这么多牲口都给朝廷的话,就会成为一个沉重负担,如今一一分下去,足以让全境将士倍受鼓舞。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所需所求,莫过名利二字。追名逐利人这一生共同的目标,真正淡泊名利的又有几人?

从军能够在短短瞬间内获得名与利,这如何不让他人羡慕心动。

在朝廷和各级地方官吏的配合宣传下,从兵一定会成为治下最热门的职业。需要扩大军队规模的时候,根本不用强征,只需一道征兵令,百姓们在名利的诱惑下,自然会风涌报名。

“殿下,俘虏一共有二十七万余人。”早早前来的杨师道道。

“不止这么多,李景和阿史那思摩肯定也会送来许多,我听说阿史那思摩收获非常多,全部加起来,少说也有四十万。”杨侗笑着说道。

杨师道问道:“怎么安置啊?”

杨侗早有腹案,“并州战役中的李唐俘虏全部为民,配给他们一人一个突厥女人,组建新的家庭,就近安置到各郡县。至于突厥青壮一半拿去五原修长城,一半拉去挖矿。同时,把这些年里修长城且还活着的契丹、奚族、突厥老弱病残全部送到飞马郡。”

杨师道明悟道:“殿下是说颉利可汗会来赎人?”

杨侗点头道:“我们抓到的都是颉利嫡系军队的家眷,颉利为了军心,哪怕再不愿意也只有舍财换人,否则,他这个可汗当不下去。我们当然不会给他青壮了,反正突厥、契丹、奚族人长相都差不多,就拿这些残次品以次充好,反正他们又不一一去对,对了,高句丽的残次品也一起收拢过来,全部夹杂在里头,拿去换钱。”

“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正如殿下说的那般,这叫废物利用。”杨师道笑了笑,当初他们就是来这一手,害李渊吃了个天大的亏,不仅赎不回他的河东军,还带去了十几万老弱病残,如今已经成了李唐一个沉重负担,如今这一手,跟当初一模一样。他又说道:“这一次还抓到了五万三千七百多名孩童。这是突厥未来的强兵,一定是突厥重点要赎的群体。”

“你觉得如何?”

“赎回可以,但是全都打断一条腿一条手臂,让他们永远骑不了马,开不了弓!永远伤不到我大隋一丝一毫。”杨师道语气中冷冽的杀气刺人骨髓。

“这么狠?”杨侗怔住了。

“殿下,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进则生退则死,对于突厥这种杀我百姓的草原异族,说仁义道德简直就是对牛弹琴。若不是殿下钻了空子,杀突厥一个攻其不备,恐怕此时突厥几十万大军就会兵临城下了,那时我大隋必有许许多多将士家破人亡。而草原信奉的就是狼的法则,我们要想不被他们侵扰,只有杀得他们几百年恢复不了元气,就像汉武帝当年对付匈奴那样,从根本上断去威胁。这些即将成年的狼崽子,不杀光都已经够仁慈了。”杨师道眼神冰冷道。

望着那张不带丝毫留情的脸庞,杨侗弱弱的问道:“仁慈不好吗?”

“仁义不是不好不对,先辈给我们留下来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但要看对象是什么人什么事。小错小过可以原谅。面对突厥这种大恶,只有一个字杀……”

“好吧!等钱到手,由你负责弄残这几万头狼崽子好了!”

“喏。”杨师道居然应了。

“……”杨侗无语的看着杨师道。

自己麾下的这些文人,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凶悍,胆子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牛。

杨恭仁只有三千士兵就敢和杨玄感十万主力叫板,最后还让他赢了;杨善会和杨元弘带着八百战力参差不齐的郡兵,愣是把高士达、张金称的二十万联军轰退了;王琮坐镇河间郡时,逼得窦建德寸步难行;房玄龄这个怕老婆的,到了战场上胆子大得出奇,扛着刀片带着大军在北地郡把李世民干败了;最牛逼的要数韦云起,人家不费一兵一卒,忽悠到两万突厥精兵后,生生把契丹打残了……

这哪是文人啊!煞神还差不多,看样子自己还是小瞧了这时代文人的风骨气节和血性了。

第180章:南部可汗(求收藏推荐)

七天以后,杨侗带着凯旋大军迈进了邺城,青砖墙面厚重坚实、雄壮深厚。城门上建有城楼、箭楼、闸楼。巍峨凌空,气势磅礴。在午后的阳光照下,这座爬在雪地里的大城变得闪闪发亮,宛若神迹之城。

凯旋之师的到来,邺城沸腾了,倾城出动,无数人敲锣打鼓的迎接又创造一个惊天动地大隋军人,一行人都受到了隆重的礼遇,人人披红带彩,跨马游街,接受邺城民众的欢呼和赞颂。

邺城百姓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流民,对于安宁的日子格外珍惜,对于时常带来大胜仗的大隋军人非常尊敬,因为他们知道,百战百胜的强大军队,才是他们幸福生活的保障,可以说,全天下各方势力之中,单论拥军爱军这方面,拥有群众基础的大隋,绝对是首屈一指。新近并入的并州、关内道且不说,但冀州、幽州百姓的幸福指数绝对是十二州中最高一州,如今的日子,比起乱世之前还要好,因为他们现在不仅没有受到世家门阀、地方豪族的盘剥,官府还还分了田地,并无偿送给每户一头耕牛。

这耕牛哪来的?是大隋军人用生命从穷凶恶极的契丹人、奚族人、突厥人、高句丽人手里抢来的,最后却无偿给了百姓,如何让百姓不拥军爱军?

杨侗返回邺城,也让一直担心不己的突厥和高句丽松了口气,杨侗留在飞马郡,哪怕身边没有多少兵马,也足以紧邻的突厥和高句丽带来巨大的压迫感,如今杨侗返回邺城,这股子压力也消弱了不少。

杨侗返回邺城,却叫李渊、李密、窦建德这三个跟杨侗做邻居的诸侯紧张不已,好在杨侗似乎没兴致掺合到中原纷争之中,只不过窦建德压力挺大的,毕竟,渤海的水师和黄河南岸的几万陆军不是闹着玩的,啥时候打过来真不好说。

不过话说回来,杨侗真没兴趣再开疆拓土了,根基不牢靠,什么时候丢了都不知道。想想历史上刘黑闼为何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席卷整个冀州?窦建德打造下巨大人望是其一,最主要是李唐统一江山太快了,对冀州控制不力,所以几个月就沦陷了,若非是遇到李世民和诸多名将、猛将,天下极有可能再次大乱。

杨侗不想吃这亏,决定停下来夯实基础,发展过快也不是好事,但是有件事必须要做,那就是不能给予突厥停下来休养,至于这个任务,交给南部可汗阿史那思摩最合适。

“思摩…参见殿下!”当阿史那思摩看到杨侗的瞬间,连忙上前参拜,之前因为杨侗要求协助作战,加上本身壮大而生出的几分轻慢,此刻只剩下对杨侗的敬畏了。

眼前这位是真真的真狠人呐。

亲自带队在突厥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几十万人口的同罗部被他一把火烧光,哪怕突厥如今大不如前,颉利可汗也根本没办法跟始毕可汗相比,但瘦死骆驼比马大,阿史那思摩再自大也不觉得自己跟一统草原的颉利有可比性,但就是这样一位突厥大可汗,被杨侗搞掉了几十万人,连个屁都不敢放。

此刻他再一次面对杨侗,已经不只有对方给予好待遇产生的感激,更对狠毒的杨侗产生了彻彻底底的敬畏之情。

“南部可汗,你我也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不必多礼,快起来。”杨侗亲热的将他扶起来。

“谢殿下。”阿史那思摩恭恭敬敬的站起来,躬身道:“不知殿下今次叫卑职前来,有何吩咐?”

杨侗笑道:“如今你也已经算是一方霸主了,霸主当有霸主的气魄,没必要这么拘谨。”

“不敢,殿下永远是君上,但有吩咐,思摩万死不辞!”阿史那思摩看着杨侗的笑容,心里没由来的紧了紧,神态变得更加恭敬了起来。

霸主?

自己这个被长城包围在大隋境内的部落首领算个屁的霸主啊?人家颉利那才是真正的草原霸主,但那又如何?如今这个草原霸主不一样成为杨侗成名的垫脚石?

杨侗笑道:“此次邀你来邺城,却是有一桩大买卖与你分享,此事若成,你一定如同启民可汗一样,成为突厥伟大的大可汗。让以前瞧不起你的人匍匐在你脚下。”

听到这话,阿史那思摩目光一亮,虽然畏惧杨侗,但他同样对杨侗的能力十分叹服。杨侗从发家至今,就从来没有失败过。而且这句“让以前瞧不起你的人匍匐在你脚下”尤其令他动心。

他虽也是启民的儿子,可向来得不到信任,究其原因,他的母亲只是一个粟特女奴,而他偏偏又继承粟特人外貌。所以得不到阿史那家族视为同类,在启民和他的另外几个儿子的眼里,阿史那思摩跟奴仆没什么区别。父亲兄弟如此,其他人自然不会将他放在眼里过,若非他命硬,早就死于兄弟之手。他随遇而安,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杨侗这一些话给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门内,是高高在上的荣耀。

他动心了。

“请殿下吩咐,但有差遣,思摩定当拼尽全力辅佐。”阿史那思摩心跳加速。

“你的部落拥兵十万,而颉利也差不多是这数字。如今,突厥各部忙于救灾和安置部族,彼此之间打得不可开交。我以为这是一个出兵掠夺的机会,而你的族人有长城庇护,你完全是轻装上阵,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杨侗也不再客套,直奔主题。

“出兵抢劫?”阿那史思摩心中一跳,吃惊的看向杨侗。

“你知道我这一次缴获多少吗?”杨侗自问自答:“六十五万匹马,其中上好战马有三十九万五千匹,牛有二十一万三千七百余头,羊最多,足有一千三百六十多万只。各种毛料上上下下加起来有二百多万张,还有干肉十五多万斤,金银珠宝美玉更是不计其数。俘虏近三十万人。”

“这么多?”阿史那思摩吓了一跳,这收获比起他来,多了足有十多倍。

“对,就是这么多!”杨侗笑着说道:“可知我为何抢得这么多,而你不足一成吗?”

“是大隋将士骁勇善战。”阿史那思摩恭恭敬敬的说道。

“这确实是,不过这是次要的!因为我去这一趟,真正经历的大战并没有。而你的人比我多,打的大仗也比我多,死的人也多了两倍,可你的收获比我少九成之多,原因何在?因为你不懂兵法,不懂战术!你这样蛮干,你那点家底迟早被你打没。”

“惭愧!”阿史那思摩老脸通红。

杨侗笑道:“我决定派秦琼将军带着你们打。秦琼有十多年的军事生涯,曾是我大隋战神张须陀将军麾下的头号大将,我每一场战争都少不了他!我们这一次兵分两路,拔也古、薛延陀、葛逻禄就是被他攻克的。有他统兵,你们至少可以减少一半以上的损失,等你实力仗大到二十万士兵的时候,哪怕是颉利也不敢轻易与你为敌,等我这边抽出手来,我们一起拿下颉利,到时候你就是于都斤山的主人了。”

阿史那思摩眼睛大亮,若自己真的仗大到有兵二十万,那吞并颉利之后,他就是突厥的大可汗,完全摆脱杨侗的掌控。当下朝杨侗一礼道:“思摩愿誓死追随殿下!更欢迎秦将军当我军主帅。”

“好,当断则断,有气魄!”杨侗满意笑了起来。

“殿下,不知我们何时出兵?”

“事不宜迟,秦琼将军明天就跟你一起去白城。”杨侗心下冷笑,这一试就试出这家伙的野心了,果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接下来,就让你的兵去消耗颉利可汗的战争潜力吧,等叔宝威望冠绝全军,你阿史那思摩也没必要存在了。

不过虽说不用担心秦琼的安全,可杨侗还是给他了怒涛军,可秦琼虽然感动,却死活不要,那是护卫杨侗亲军,而杨侗的安全比任何人都重要,最后他居然挑了一万善骑新兵,认为有了训练方法,迟早可以训练出不亚于怒涛军的强军。

杨侗见他坚持,也不强求,反正主力是突厥人,而深明杨侗之意的秦琼肯定不会让新兵去拼消耗,而新在在战争中得到锻炼,一两个月换一批新兵的话,新兵也都变成了不怕战不畏战的‘老兵’。

秦琼走后,杨侗将怒涛军交给牛进达来带,同时,让尉迟薛的海啸军扩到两万,玄甲军和飞羽弓骑人数不变。

第181章:卖牲口(求收藏推荐)

轻纱幔帐之中,杨侗早早醒来。锦被里的无垢即便在熟睡之中依旧紧紧的缠着他,纯美的倾城容颜既有青春少女之清纯,又有轻熟婉约的妩媚,滑嫩脸颊上残留着风雨后的红晕。

看着如同小猫一般蜷缩在怀里酣睡的无垢,杨侗有些怜爱的将她黏在鬓间的秀发捋了捋,她这无意识的动作,表明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

想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少小丧父,接着被异母兄长轰出家门,过了两年寄人篱下的生活,母亲又不在了,自小无父无母,然后嫁了人被休了,又被嫁了……

杨侗爱怜的在红润的小嘴上轻吻一下,稍稍挪开缠着自己的玉臂粉腿,轻轻掀开薄被起身下床。他唯恐吵醒床上熟睡的玉人儿,小心翼翼,孰料刚刚踏上地面,便传来一声迷迷糊糊的呢喃:“夫君…天还没亮呢…起这么早?”

杨侗回头,便见到无垢拥被坐起,一头青丝肆意披洒,垂落在刀削一般香肩,俏脸上睡眼惺忪,似醒非醒。

“时辰还早,你多睡一会儿!”杨侗连人带被一起拥住,将温软娇躯搂在怀里,然后一同躺下。

“夫君不睡了?”无垢枕着夫君的胸前,轻声细语。

“劳碌命!睡不着了。浑身仿佛有使不出的力气一般无处发泄,只是一早上没有运动,就让人有种浑身难受的感觉。每天不练一个时辰,整天都没有精神。”杨侗亲了亲无垢的小脸,自己起身穿衣,无垢闭上双眼一会儿,又忍不住张开,看着悄悄离开的杨侗,最终甜甜一笑。

杨侗训练洗漱完毕,便召集大臣议事,一问才知道他北上的这些日子里,天下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平静:

李渊拥兵四十万,在关陇各大门阀的大力支持下,可谓是装备精良、钱粮充足,不过他打下巴蜀以后也就休养生息、勤练精兵,坐观天下大变,宗室大将李孝恭屯十万大军于西城郡丰利县,东可打向萧铣,东北可打朱粲,而且可以通过上洛杀向王世充的弘农郡。

薛举在上一次大战被李世民夺了九成地盘,军队损失惨重,现在努力的募兵练兵,人数不够,吐谷浑人来凑。

李轨曾在自己攻伐突厥时,对大隋武威郡发动了几场战役,企图夺回发家之地,不料被段德操打了几场伏击,损失了四万大军,段德操趁胜追击,一度打下了张掖全郡,但是杨恭仁、房玄龄等人一致认为大隋的摊子已经很广了,而张掖郡没什么价值,便让段德操席卷了全郡人口退回了武威郡,并在边境燕支山险要之地修筑大城一座,扼守住李轨东进之路,任凭拥有张掖、敦煌、伊吾、鄯善四郡的李轨自生自灭。

关西一片和谐,关东王世充、李密、窦建德、王薄还有南方的萧铣、林士弘、杜伏威、沈法兴、李子通都相当安分,唯一还在动兵的也只有杨侗了,秦琼和阿史那思摩回到白城以后,立即率领七万突厥兵打向了突厥,取得了不小的战果,但说起来,还是突厥人打突厥人。

至于还在淅阳、南阳吃人的朱粲,虽说拥兵十多万,但这家伙没有丝毫民众基础,迟早被他人取代,而且他所处的位置是李渊、王世充、李密、萧铣的交汇处,必将成为各方势力拉拢的关键一环,也将是引燃四大诸侯爆炸的导火线。

杨侗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天下大势已经开始逐渐清晰明朗,眼下是非常关键的时候,诸侯们此时的沉默,只不过是积蓄力量,当积蓄的力量爆发出来的时候,整个天下恐怕会迎来最乱、最复杂的时光。会有许多中小势力在大世之争中淘汰,大浪淘沙,剩余的都是有角逐天下资格的一方雄主。

杨侗同样在积蓄实力为,不过他收服的手段略有不同,在春耕开始以后,便派人前去联络王世充、李密、窦建德这中原三雄,希望双方能够和睦相处、友好发展,大家开通商贸,一起赚钱,整天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的?

杨侗如今势大,不说幽州、关内道、并州,单是在冀州南部就有十五万精锐,都快赶上三雄的精锐总数了,这还不算他的五万五千嫡系,面对这个庞然大物,无论一直有联系的王世充,还是李密、窦建德都不愿意招惹,如今杨侗主动提出和平相处,三人自然高兴。

至于通商,努力发展民生的三雄更没有理由拒绝。

中原打了这么久,牲口都差不多吃了个精光,畜力上的缺失,限制了粮食的产量,没有粮食谈何养兵,而杨侗在草原上大获丰收,最不缺的就是牲口了,如今杨侗愿意卖牛、驽马给自己耕种,王世充李密和窦建德自是大喜过望。

但是杨侗也会区别对待,老王嘛,老朋友了,没啥附带条件!面对李密就不那么好说话了,李密捡了宇文氏兄弟内讧的便宜,江都宫不计其数的金银珍宝都落到了他的手中,不狠狠敲诈一笔怎么得行,不仅价格高出一倍,还规定买一头牛、一匹驽马的同时,还要买两百只羊,而窦建德则是附加二十只羊。

但是让杨侗意想不到的是最爽快的不是老王,而是一直以为最穷的窦建德,这货一口气买了一万头牛、五万驽马和一百二十万只羊,也不知他哪来这么多钱。

财大气粗的李密更壕了,买牛两万、马十万、羊二百四十万只,杨侗都怀疑他是不是想吃羊肉串想疯了,要知道中原人不善放牧,买羊回去也大多成为腹中美餐,但羊肉少,一只顶多够十人饱餐一顿,如果五十万大军放开了吃,也顶多坚持一个月。

老王的家底差不多被杨侗掏干了,非常羞涩的买了一万头牛,但杨侗为了让他坚持住,白送驽马一万匹。

老王在士族纷纷逃向李密后,将治下的士族洗劫一空,然后照搬起杨侗打土豪分田地那一套来治理地方,反倒成了中原最安定最得民心的诸侯。

杨侗看出来了,这老王是破罐子破摔,既然得不到士族的支持,索性依托普通劳苦大众为根基,他现在的处境一定好过历史上的老王,毕竟,他赢得了民心。但是现在似乎迟了些,而且地盘也太小了一点,只有河南、弘农、襄城、淯阳四个郡

第182章:传位(求收藏推荐)

(感谢戊戌整改、蜉蝣0512打赏)

天水郡,上邽

薛仁杲忧心忡忡的带着弟弟薛仁越和褚亮、宗罗睺进了西秦王宫,去年入冬以后,损失惨重的薛举突然病倒了,名医、珍贵药石都用上了,但却不见好转。

当初薛举被李渊和李轨联军击败之后,虽在房玄龄的联合之下,发动了三家攻唐之战,可元气却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虽说他目前占领了天水郡、陇西郡、金城郡、枸罕郡、浇河郡、西平郡、河源郡和西海郡、临洮郡九郡,但地广人稀、钱粮不足,补充兵力都成了一个大问题。

兵源上的缺少,薛举只能征发羌、吐谷浑等三万余人充入军队,但是他的兵力还是没能超过七万,和他全盛时期的二十万大军相比,足足减少三分之一之多。然而兵力补充上来了,却又因为被李世民掠夺狠了,导致无粮养军,固然从大隋那里买了二十万石,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更让薛举头疼的是由于他征吐谷浑等异族人为兵,从而使吐谷浑势力在境内迅速崛起,此消彼长之下,从少数民族变成了主族,而异族人天性残暴,掠夺本地汉人百姓比比皆是、时时发生,而薛举为了安抚这支军队,无法做到公事公办。

且由于薛举治下边郡居多,地方民风彪悍,世代在这里生存的汉人百姓血性十足,被异族人欺负惨了,又在得不到公平对待,看不到希望之下,陇西郡、金城郡、枸罕郡、浇河郡、西平郡的汉人百姓纷纷迁往大隋会宁郡和武威郡,而天水郡、临洮郡和天下的汉人百姓则逃入李唐的汉阳郡、宕昌郡、河池郡,虽不至于十室九空,但也好不了多少,更令薛举惊悚的是不仅汉民百姓四散而逃,连汉人官吏和将士也纷纷不辞而别。

短短几个月时间内,汉人百姓、士兵、朝臣便缩小了六七成,更令他绝望的是他的多次策划重大战役的谋主郝瑗,苦劝薛举无果之下,愤怒失望的挂印离开,不知所终。树倒猢狲散的景象如同末世来临一般,这使得薛举忧思过度、一病不起。

薛举之病,让西秦上下都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薛仁杲忧心忡忡的向着医者问道:“父王的病情……”

“老朽已经尽力了,二位殿下和大将军来得正好,大王正有要事召见!”医者叹了口气,离开王宫。

“可是我儿来了?”似乎听到了声音,卧室里传来了薛举有气无力的声音。

“是孩儿!”薛仁杲心中一痛,带着兄弟和两位大员进入薛举的卧房。

形如枯槁的薛仁杲上前几步握住薛举的手,瓮声瓮气的说道:“父王,儿臣来了。”

“本想再拖几年,但如今看来,我是大限已到、命不久矣!”薛举喘了口气笑道。

“父王休要胡说,父王乃是我西秦的支柱,怎能说此话?我们还等着您带着大家中兴西秦呢。”薛仁越双目微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变得嘶哑。

“中兴西秦?呵呵……人之将死,上苍会给预兆的,等不到了,等不到了!”薛举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费力的扭头看向褚亮和宗罗睺道:“趁着希明(褚亮字)和大将军都在,便叫你们做个见证!”他颤微微的将床头边盛放印绶的盒子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之上,叫道:“越儿!”

薛仁越的心脏,却不争气的狂跳了起来,呼吸也变得快了几分,但还是很快压制住心中那股兴奋,没有去接盒子,深吸了一口气,跪到了薛举的床,口称:“父王!”

薛仁杲眼中闪过一抹浓烈的不甘之色,几日前,父王说他是个冲锋陷阵的猛将,没有一丝治理之才,忽然决定将大业交给二弟薛仁越,这一决定,让一直担任太子的薛仁杲非常受不了。

“我行将就木,时日不多!今天决定将由越儿继承我的位子,日后西秦之未来,全靠越儿了。”薛举握着薛仁越的手,吃力的道。

薛仁越连忙道:“父王,大哥骁勇善战,孩儿安敢厚颜受此大位,请父王收回成命,孩儿愿意倾尽毕生之力,辅佐大哥,匡扶我西秦江山。”

“若是盛世,吾之衣钵,自该由杲儿继承,但我西秦如今的主要问题是内忧,杲儿能纵横天下,但他性情过急躁了,若是传位给杲儿,这烂棋只会越烂,且杲谋略、城府皆不足与杨侗、李渊、李轨等诸侯抗衡,越儿虽说进取不足,可守成有余,日后可在杨侗和李渊之间左右逢源,所以此番传位,没有他意,而是为了我薛家传承!”薛举在兄弟二人的搀扶下坐起身来。

“这……”薛仁越脸上闪过犹豫之色。

“请殿下莫要推辞了!”宗罗睺跪下来,对着薛仁越肃容拜道。

“请殿下以大局为重。”

褚亮忍不住闭上双眼,他对于薛举这个决定是非常抵触的,薛仁越固然比头脑简单的薛仁杲更适合当继承人,且有大将军宗罗睺的大力支持,可是薛仁杲一直是‘太子’,且随着薛举纵横沙场,手握西秦四万大军,而薛仁越在军中毫无建树,薛举这突然间就废长立幼了,薛仁杲能甘心吗?薛仁越容得下功勋赫赫的兄长吗?

这简直就是内斗之因,恐怕薛举一死,兄弟二人就干起来了。

这一刻,褚亮有一种很不美妙的感觉。

可是他褚亮能说什么?能做什么?

“孩儿……承蒙父王错爱!”薛仁越的眼泪留下来,跪倒在薛举身边,失声痛哭,哑声道:“父王放心,只要孩儿还有一口气在,我西秦不会亡!”

“接印吧!”薛举深吸了一口气,将印绶递到薛仁越身前。

“喏!”薛仁越这一次没有再拒绝,双手郑重的接过印绶。

“臣参见大王!”薛仁杲、宗罗睺、褚亮对着薛仁越行礼。

“尔等先行退下,我还有一些话,要与杲儿、越儿交代。”薛举欣慰的看着这一幕,微笑道。

“遵命!!”宗罗睺、褚亮退了下去。

第183章:背水一战(求收藏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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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举的卧室内,只剩下薛举父子三人。

“是不是很不甘?”薛举看着铁青着脸的薛仁杲,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父王,我……”薛仁杲想要说什么,却被薛举止住。

“我西秦的南方和东南有李渊虎视眈眈,东方有梁师都,东北和北方有杨侗的精锐之师,吐谷浑如今也是越发嚣张了。而我们地广人稀、钱粮不足,汉民大量逃往隋朝和李唐之地,这都快成为了吐谷浑的地盘了,一旦吐谷浑顺势东进,西秦将面临里外夹攻之境,就算吐谷浑不来,西秦的粮食问题也会让大军不战而溃。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这……”薛仁杲闻言一怔,不解的看向薛举:“我们不是隋朝的盟友吗?”

薛举喘息了几声,目光空洞的说道:“愚蠢,这乱世之中只有生死之敌,哪有盟友之说?盟友才是最危险的敌人。杨侗帮我们,其实是让我们牵制李渊罢了,等我们拼得两败俱伤,然后一战定乾坤。你连这个都看不透,说明你没有具备人主之资!”

“我,我可以打。”薛仁杲脸红脖子粗的辩解,这也间接对传承问题表示不满。

薛举叹息道:“没有兵、没有粮,你怎么打?你动不动就责打士兵为乐,你觉得士兵会为你卖命吗?而且,杨侗百战百胜,连拥有百万控弦之士的突厥都被他一再打败,你觉得自己打得过这种强兵吗?不说是你,便是我都不敢与他作对。”

“这……”薛仁杲无言以对,想到未来可能跟杨侗对上,薛仁杲这心里面,就颇有几分忐忑。

“光是粮食问题就能够让几万大军不战而溃,所以西秦没希望了,我现在只希望薛家不绝后。越儿你的性子暗弱,却也有几分处理内政的能力,若事不可为,你们兄弟直接投长安好,李渊虽说与我有仇,但如果你们投降了,他为了展示他的宽宏大量、仁义大度,不仅不会为难你们,还会给你们大富贵……当然了,李密、王世充也行,总能找个归宿。”

薛举叹了口气,政治之间尔虞我诈,他很担心自己走后,两个儿子会骨肉相残,这才一再强调着说西秦没希望,他知道只有绝了儿子们希望,他们才会齐心合力。

薛仁杲奇道:“父王为何没说杨侗?”

薛举叹息道:“傻小子,我们是隋朝的叛徒呢!任何人都可以降隋,唯独我们这些反王不行,因为谋反乃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即便杨侗容得下你们,他的臣子也不会答应。”

“父亲放心,我相信我们兄弟一定保得住薛家的。”薛仁杲虽是头脑简单,可也不是什么蠢笨如猪,经父亲一一分析以后,不甘之心也淡了。

薛举知道薛仁杲是藏不住事的人,见他不甘之色消失不见,终于放下了心来,接着交待道:

“李渊如今屯兵于大震关,对我西秦虎视眈眈,此乃外患,一旦开战,你们兄弟集中兵力先败一部,挫敌锐气,同时可以派人联合杨侗、梁师都共同攻之,梁师都未必会出兵,但杨侗定会出兵牵制!若有机会就拿下大震关为屏障,李渊父子皆非易与之辈,麾下又能人辈出,切忌太贪,若你们兄弟能此二关,接下来,便取汉阳、河池、顺政,放弃目前的领地,全力往南部蜀地发展。蜀地无甚强兵,且是天府之国,人口稠密,只须以微小的兵力镇宁险山关塞,便可如刘备一般自成一方雄主,这也是你们兄弟唯一的一点点机会。”

薛举脸上露出了浓浓的悔恨之色,若李渊入关之后自己远走人口稠密的蜀地,而不是憧憬所谓的西京,和李渊死磕于关中,如今巴蜀就是西秦的了,只可惜醒悟得太迟了。

“如果打不下大震关,就表示西秦没有半点希望了,趁着手中有兵,尽早降了李渊!你们有献地之功,又有大军投效,谅李渊也不敢加害于你们兄弟……否则,他将失信于天下人,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投靠于他。切记切记!”薛举拉着薛仁杲和薛仁越的手,眼神之中有着万分的担心和不舍。

“父王放心,我们兄弟定谨遵父王教诲!”薛仁杲深吸了一口气道。

“父王,我们都听您的!”薛仁越早已泣不成声。

两人半晌不见薛举答话,抬头看时,却见薛举已经靠着床头,双目永远的闭上。

公元619年四月,薛举病死于天水,位传次子薛仁越,薛仁越依从父亲遗命,册封兄长薛仁杲为全国兵马大元帅、宗罗睺为副帅、褚亮为尚书令、常仲兴为骠骑大将军……

薛仁越上位以后,遵照薛举遗嘱,为父亲举办隆重葬礼掩人耳目,却令薛仁杲率三万大军强克大震关,大震关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八千守军尽数战死。

大震关又称陇关、大宁关、故米。关城筑于陇山顶,是由陇山的自身特点和其所处的独特地理位置决定的。

陇山山脉横亘于陕甘之间,西北至六盘山,东南接秦岭,绵延千余里,横跨十余县,山势挺拔、高大雄伟,使陇山成了陕、甘两省之自然分界和古代中原汉族与西部少数民族间的天然屏障。但是,由于其东坂千河谷地与关中沟通,陇山自古又是贯通东西的交通要道,翻越陇山之后可南达蜀地、西去河西、北上关内道,其军事地位显赫,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关西坡面陡峭,四周山峦屏蔽,唯群峰间一条峡谷可达关隘,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抵”之势。

薛举巅峰时期在此关前,有二十多万大军,但却在此损失惨重,最后,不得不进军平凉郡,穿过弹筝峡进入安定郡,企图从萧关道向关中发动攻势,并在浅水原大败李世民,若非李轨从背后捅刀子,关中形式将会大变。

薛举当时兵强马壮,却不得不绕了一大圈到北地郡,去攻打同样艰险的萧关道,可见大震关是何等的难打。但如今却生生被薛仁杲打了下来,这固然占了出其不意之便,却也说明了西秦军的彪悍程度,只不过薛仁杲却也付出了两万多条性命为代价。

而与此同时,宗罗睺突进河池郡,大散关也为之告急,薛仁杲腾出手后,与宗罗睺会师,南克汉阳、宕昌……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关中再次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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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机遇(求首订)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

李渊背着手在殿内来回踱步,一双眼睛掩饰不住忧虑之色,曾经的意气风发早已不再,巨大的压力令他苍老了许多。他本以为与大隋签订合约以后,能够获得休养生息的时间,谁料到半年不足,这该死的薛氏父子又跳出来搞事。

此时此刻,他甚至怀疑薛举之死根本就是假消息。突如其来的危机,令他气都喘不过来。

更让他担心的是,杨侗那个屡战屡胜的疯子会不会趁此机会对他发动全面战争,真到那一步,他只能迁都到刚到手不久的巴蜀了。

不过也正因为有了巴蜀在手,李渊才没有像上回那样恐慌,毕竟,这一次还有退路。但尽管如此,李渊愤懑得差点仰天长啸,他就是搞不懂了,怎么入关以后,就没几天省心的日子给他过呢?

这时,门口响起李建成声音,“父皇,二弟和诸位相国到了!”“好!”

李渊移步走向了武德殿,挥手制止了李世民和独孤整、窦威、刘文静等人的行礼,“都坐下!”

待到众人就坐,李渊沉声道:“大震关失守,关中西大门洞开,薛举兵临城下之日近在咫尺,都说说应该怎么办?”

谋主刘文静早有腹案,拱手道:“圣上,不必太过忧心,这其实是好事。”

“什么?”

李渊有点呆了,并州失败、关内道大败,甚至巴蜀失守也能接受,但这是关中,关中西大门失守意味着什么?意味他刚刚建立不久的朝廷马上就被倾覆了,意味他李渊一统天下的美梦即将破灭,可如今刘文静却说是好事儿。

这是啥意思啊?失心疯了不成?

“圣上!臣以为这是薛氏临死前的反扑,不足为虑。”刘文静眼中闪中睿智的光辉。

“何以见得?”李渊大喜

“薛举固然夺回了失地,可元气一直恢复不到战前水平,其麾下只有汉胡杂居的七万大军,由于他重视异族人,使得汉人百姓纷纷逃向我大唐和隋境,足以证明其势已衰,离轰然崩溃只有一步之遥了!这一战,不过是临死一击而已!”刘文静顿了一下,接着笑道:“薛仁杲攻下大震关以后,却没有顺势攻入扶风郡,这足以证明薛氏后继乏力。如今他们在大震关下已经损失了两万余大军,手中之力不足四万,除去大震关一万守军,他在河池郡的兵力不足两万人,而且这还是他们全部的兵力,只要歼灭这两部军队,那么我们便可轻而易举的拿下天水、陇西、金城等郡。”

“正是如此!”李渊顿时心花怒放。

“明明兵力不足,那他为何还要兵分两路呢?”萧瑀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薛举此乃是声东击西之计,因为他的地盘已经不足以养军,更不能替他提供兵力,所以,他干脆放弃这些地方,打算图谋蜀地,借地势之利来对抗我大唐王朝,我们绝对不能让他在蜀地立足,否则就不好对付了。”

“刘公,请赐教!”李建成道。

刘文静道:“很简单,先派一名善守大将坐镇扶风郡,以免西秦军为祸扶风。再遣主力大军与河池西秦军对峙,另派一军大张旗鼓杀向天水上邽县,薛举担心老巢失守,河池的西秦军必然仓惶撤退,破敌的机会就来了,只要歼灭了这支军队,我大军即可顺势突入天水郡,大震关的一万守军不战而溃!”

众人眼中都露出了赞赏之色,李渊叹了口气,自己瞧不起和冷落耿直的刘文静,真是愚蠢之极,他当机立断道:“肇仁可有合适人选推荐?”

“屈突通大将军善守,可坐镇扶风!若是大震关有变,令他择机行事。”

李渊点了点头,又朝李世民道:“若你为救援河池主帅,你有把握吗?”

李世民犹豫了一下,本想说隋军会不会趁机入侵,但他想到李渊畏隋如虎,生怕又一次错失战机,想想李建成也会提到隋军,索性克制了要说隋军的念头,拱手道:“儿臣与薛举有过多次交手,此人武艺高强、阴险狡诈,更不是鲁莽之辈!我们万万不可大意,若是孩儿为帅,还恳请萧相国为行军参谋,以萧相国对河池郡地形的熟悉,再加上刘相国定下的奇谋,必能胜之。”

“好,朕给你六万精兵,前敌之事你全权负责!务必一战灭西秦。”薛举严重的拖了李渊的后腿,对其是恨之入骨。

“喏!”

李世民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李渊捋须望着李世民英姿勃勃的背影,欣喜无限。

“肇仁献策有功,赏金千两,蜀锦百匹!”李渊觉得自己应该重新正视、重视刘文静了!

“多谢圣上!”

刘文静感激一礼,接道:“恕微臣直言,我大唐的的危机不是冢中枯骨的薛举,而是杨侗,请圣上有所准备。”

“你是说杨侗会毁约?”李渊脸色白了一白。

“说出‘合约的唯一用处就是撕毁’这话的杨侗,绝对不是信守承诺的人,别指望他遵守一年和约。”

李建成皱眉道:“可如果我们先派兵去边境,毁约的岂不成了我们吗?”

“正是如此!”

刘文静点头道:“杨侗从崛起至今,一直都在仗势欺人,这阳谋简直被他运用得炉火纯青,就算他把计谋敞开,关中也无可奈何,除非我们有实力与他对抗,否则我们只能被他拖在关中。”“杨侗真正的策略是把大唐牵制在关中,让我们无法安心扩张,而他则可以安安心心的夯实根基。而且他给予李靖等大将极大的自主权,若是我们毁约,李靖不用请求杨侗就可以毫无顾虑的南下。”

刘文静心头苦笑,在对镇边大将的信任方面,李渊的心胸实在小得很,只要涉及军事行动,不管大小都要先向长安请示,也只有李世民才获得‘前敌之事你全权负责’的权利。

李渊皱眉道:“我们该如何应对。”

“细作严密盯着隋军动向的同时,派出军队囤积于约定区域之外。”

“只能如此了!”李渊缓缓点头,杨侗计策很简单,可若你实力不如他,真就被他吃得死死的。

但是有件事让他非常非常纠结,和约之中规定李唐不能在半年内进攻薛举,更让人气恼的是薛举本人没有签约,也就是说这和约对薛举没有约束力,可是李唐却是和约的签订者。

杨侗会不会借机发挥呢?

这让李渊非常担忧、非常蛋疼。

第185章:反客为主(求首订)

“肇仁,杨侗明明有两次打进关中的机会,为何却答应与我们合谈?”

李渊淡淡的看了独孤整、窦威一眼。

刘文静心知李渊打算借杨侗之势来打压关陇权贵,会意道:“土地均分、以钱代禄、摊丁入亩税制、禁止养士、禁子收假子等政策受惠的是平民老百姓,那么谁会成为师大的利益损失者?有良田万顷的的大世家门阀。”

“而义务教育能够最大限度的为他培养人才,让那些因为贫穷而不能读书学习的人,有一个翻身的机会。义务教育的推广,世家、士族的优势将会大幅度的削弱,加上只取寒士的科举制度,以及‘才优者则仕’的任官制度,世家门阀、士族想要称霸中流阶层官员,已经不可能了。再加上公开的审理官吏制度、勒石记功、勒石记过等政策,也让官官相护的怪现象降到了极致……这种种手段,都是在一步步的压缩世家门阀、士族的生存之基。总之,从他在冀州执行新政那一刻开始,他就与世家门阀、士族成为了生死之敌。”

刘文静看着独孤整、窦威笑道:“隋朝立国这么多年来,一直将军武起家的关陇贵族视为死敌,他若取关中,关陇贵族能容得了他吗?如果根基都扎不稳,又何以争天下?而且他若想取关中,在和约签订之前,他的大军就从关内道打南下了,可他并没这样做,说明他心中清楚关中将会成为他的负累,所以索性不取了,但是他对关中,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杨广在世之时,派人在天下各地宣传冀州新政,弄得天下皆知,那冀州对于天下百姓而言,几乎是乐土了,人皆向往之。之前,李靖兵锋席卷上郡、北地郡、安定郡的时候,三群百姓全部是扶老携幼,踊跃进入关北六郡,如今各项承诺尽皆到位,这又带动了更多百姓前去投奔!若是百姓、家奴都逃光了,纵有百万顷良田又有何用?”

李建成轻轻叹息一声,“可是我们知道了又能如何?难道我们还能效仿隋朝的政策不成?”

刘文静叹息道:“这就是杨侗执行政策最可怕最厉害的地方,当百姓逃光了,我们这些无水之鱼就一个个暴露到了他的面前。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李建成怔怔的看着刘文静,倒是没想到,杨侗除了能打,除了把地方治理的颇有声色之外,竟然还在不声不响中,布下了局这么一个天下之局,算算时间那是在大业十二年的事情,当初杨侗才多大?他跟杨侗多少有几分相较之心,但有些事情,不服不行,杨侗那辉煌的战绩,足以让他仰望得掉帽子。

独孤整、窦威也陷入了沉默,抛开个人立场不谈,他二人也能看出如今大隋欣欣向荣之势,但知道是一回事,要他们心向隋朝是不可能的。

隋朝的兴盛,是杨侗将世家门阀权利不断弱化而形成的,那些跟随杨侗兴起的寒士,在此之前就非常落魄,哪怕全天下世家门阀利益被削光,对他们来说都能接受。

如果说世家门阀在官场上的利益是一百分,经过杨侗削弱和剥夺后,只剩下十分,世家门阀当然无法接受了,但杨侗麾下寒士原本的权利是零,如今提升到十分,而且又有了身份地位,自然高兴的拥护,而余下九十分,被杨侗送给了底层百姓,自然也会得到百姓拥戴。

如此一来,隋朝民富国强,万民拥戴,但损失的却是世家门阀和士族的利益。

对于天下顶级世家的独孤整、窦威来说,他们可以从那一百分权利和利益中,分出一两分给百姓来提高家族人望,但要将九成以上拿出来,显然是无法接受的。

独孤整、窦威皆非凡人,情知刘文静并非无的放矢,所以只能以沉默回应,杨侗这个名字的份量太量,重到两人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他们也知道李渊要说什么,但此时他们宁愿什么都不知道,所以,选择了告退。

二人一走,李渊看向刘文静,坦言道:“朕欲效仿隋朝之事,肇仁以为如何?”

大隋这些年的变化,李渊的探子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分田地、兴义学、鼓励工商对其带来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不说别的,单是分田地和义务教育,就让大隋像个无底洞,源源不绝的吸食各方势力百姓,再不作出回应,关中百姓迟早像西秦那样跑光。到时候,他那什么人来当兵?又哪来的军粮?

如今各方势力之中,经过王世充的带着效应,连梁师都、王世充、李密、窦建德、杜伏威、林士弘等草莽枭雄都开始执行大隋的政策,这些枭雄纷纷派出使臣向杨侗讨教经验,杨侗大量的贩卖各种成熟的治民政策,可谓是大赚了一笔。除了李渊和只看出身的萧铣之外,都在治下进行变革。

如此看来,天下诸侯都已经成了杨侗的棋子,杨侗虽未一统天下,但是他的影响力已经传遍天下。

“这就是势,顺者昌逆者亡。”

“杨侗就不用说了,就拿王世充来说吧,他治下百姓本来是最乱最复杂的,分田不到一个月,就一片安定,其民望更是扶摇直上。成效之显著,肇仁也看到了。朕要不想成为下一个树倒猢狲散的西秦,也只有学着杨侗这一套来,但如此一来,势必会触动关陇权贵的利益,所以,就算再不愿,也被逼着跟杨侗一起去压制天下世家门阀…王世充如此、李密如此、窦建德如此、杜伏威如此、梁师都也是如此……”

说到这里,李渊苦笑道:“最开始,只有杨侗一人与天下世家门阀、士族领袖们为敌,朕记得当年是声讨一片,若非杨广强力支持,杨侗早就身败名裂了,可尽管如此,也还是没几人看好杨侗,也没人觉得他会坚持得了。然而等到杨广一死,其大势已成。再也无人能够动摇得了他的政策,大家只能顺着他的思路走,否则就是逆流而上,最终会被滔滔民意淹死。如今便是诸侯合力,恐怕也拿杨侗无可奈何!到了今天,朕才看清楚其布局,杨侗下的这盘棋真是好大气魄,朕不服都不行。事实上,不管最终谁输谁赢,杨侗都已经赢了,他削弱世家门阀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随着各路诸侯的随从,杨侗的各项政策的声势越来越大,若不变革,被淘汰那只是时间的问题。”

跟李渊不同,刘文静这些年也一直关注杨侗,对方的每一步都清清楚楚,更找到了杨侗真正的路,但这条路杨侗能走、王世充能走、李密能走、窦建德能走、杜伏威能走……可是他李渊要走却很难很难,因为关中九成以上的土地被关陇权贵把持,所以,他希望关陇权贵能妥协,不是为他李渊,而是为关陇权贵自己,因为杨侗打进关中之时那最受伤的,不是他李渊,而是整个关陇权贵集团。

第186章:独孤之谋(求首订月票)

离开太极宫,独孤整和窦威浑浑噩噩的走到了独孤府,两人在书房中相顾无言。

直到茶水都凉了,独孤整才缓缓开口道:“窦家主,圣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朗了,他是借刘相国之口来告诉我们,他要在关中开科举士,还要分田地。”

“独孤家主此言何意?”

“窦家主非是不懂,只是不愿懂罢了。”窦威苦笑一声:“既然窦家主问了,那我就将这话挑明了。圣上想顺应大势,效仿隋朝整顿吏治、鼓励工商,促进农桑,分田分地。而这其中必然触及到我关陇贵族的利益,而圣上又不想当这恶人,所以圣上将这权利交给关陇权贵来选择了。”

“定要分田地、兴科举吗?”窦威看着独孤整,一脸的无奈和肉疼。

“这是根本,窦家主当知杨侗能有今日之势,均分田地、义务教育、开科取士乃是根本,若无这些,没有得到任何一方势力支持的他何以走到今日这一步啊。”

隋朝能够成为百姓向往的乐土,是杨侗将治下田全部变为官田,分给百姓后不得私人售卖,令百姓从来不再为粮草而担忧,而摊丁入亩税制又令贫穷百姓减轻了负担。至于义务教育则是减轻了普通百姓教育的成本,再加上通往青云的科举制,才会有了今日的万民所向,

如果没有这四大点为根本,那所谓的革新不过是换一种游戏规则而已,根本无法将百姓的积极性和认同感激发起来。

独孤整并未停止,接着说道:“现在着急的不是圣上,反而是我们关陇贵族了,若不想被杨侗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我们只能牺牲一部分利益,支持圣上大刀阔斧的革新,清除如今腐朽的吏治和民生,如果关陇贵族不愿意妥协。圣上再有能耐,也没办法拿着人心不附的军队去跟杨侗拼斗,大唐若败亡,关陇贵族也完了。我们可以带走金钱,但是浩浩荡荡的家奴和土地是怎么也带不走的,失去了家奴和田地,关陇贵族和普通的小豪族再也没有区别,若是新统一的王朝对世家门阀打压两代,我等家族泯然众人矣。”

窦威也点了点头,他也看得非常透彻,在这历史大势面前,谁也阻挡不了!若是李唐侥幸得胜,他们日后还能获得补偿,若是杨侗或是其他草莽枭雄胜了,关陇权贵就彻底的完了。他沉吟了一下道:“怎么支持、支持多少田地,这都需要和家族商量一下,我们各自有了决定,再发动各大家族,独孤家主以为如何?”

独孤整呵呵一笑:“那好,我们就一言为定。”

窦威走后不久,独孤整默默的思索了起来

独孤氏和窦氏如今并列为大唐第二族。地位仅次皇族李氏,远远凌驾于其他关陇贵族之上。独孤氏能够获得这地位并非偶然,他们在大业末年便将各地钱粮转移到关中,独孤氏号称是大隋首富,在并州、关中和巴蜀具有极高号召力。

当李渊起事以后,独孤氏不仅拿出巨额钱粮资助李渊,还将大量青壮家奴投入到军队之中。

在李孝恭南下巴蜀之时,家主继承人独孤澄奉家主令,劝说巴蜀各郡,为唐朝兵不血刃的占领整个巴蜀立下汗马功劳。李唐投桃报李,厚封独孤家族也在情理之中。但随着李唐屡败于隋朝之手,前后有近三十万大军覆灭,还被远道而来的隋军先一步夺入了关北九郡,使得独孤整对唐朝的信心也有点动摇了。

如今被独孤整下重注的李唐,不仅令独孤家的巨大投资得到不丝毫回报,还像一个貔貅只进不出,独孤整当然不高兴了,这微妙之下,独孤整动了重新搭上大隋这艘大船的念头。

虽说独孤家是李唐的背后的‘大财团’之一,投资力度超过了窦氏,窦氏是单纯的李唐外戚,若要重新投资的话,只能选择一些小势力投资。而独孤氏却还可以重新选择隋朝,因为杨侗跟李渊一样,身上都有独孤家的血统,更重要的是独孤家的独孤篡、独孤开远、独孤盛等三十多名嫡庶子弟尽数战死在江都宫乱中,为萧后的胜利撤离江都立下了不小的功勋,事后,杨侗也分别进行了追赠。有这一层关系在,若是再下重注,独孤整觉得杨侗应该可以接受独孤家。

“家主,澄爷来了。”这时,传来门房管家禀报。

独孤整知道独孤澄来了,“让他进来!”

门开了,独孤澄走了进来,恭敬行礼道,“参见家主!”

独孤澄独孤信次子独孤善的嫡长子,家主独孤整的亲侄子,天资聪慧,智谋干略都是当世第一流人选,虽没有在李唐王朝担任任何职务,但独孤整把家中诸多事务交给他决断,已经是公认的独孤家主的继承者。

“中平来得正好,坐下吧!”

“谢坐!”独孤澄行礼道谢,礼节一丝不苟,干净利落,

等他跪坐在席子上,独孤整缓缓道:“独孤篡、独孤开远、独孤盛等三十多名子弟为隋尽忠,秦王也以大隋名义一一追封,子弟们死得其所……为了让子弟们在九泉之下瞑目,我打算让你去邺城,将子弟们的荣耀领回来!”

独孤澄一脸肃然,对于独孤整说出这番话一点不意外,尽管杨侗只是一个十七八岁少年,尽管成名不到三年,但是他的存在成为各大世族策梦魇,那惊世才华和恐怖的战绩,也让李唐上下闻之色变,独孤氏再不走这一层关系,以后怕是来不及了。可是当他想到杨侗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灭了五姓七宗的太原王氏、太原温氏,并轰走了闻喜裴氏的事迹,有些不太自信道:“家主,我听说韦匡伯去了邺城,最后灰溜溜的被轰了回来,我们这样会有用吗?”

独孤整“大隋的实际皇帝是杨侗,他与韦氏可没有丝毫关系,韦匡伯自作聪明的要将女儿许给杨侑,这不是给杨侗添堵吗?没有被砍死,算他幸运的了。我们和韦氏不同,我们是堂堂正正的拜领大隋忠臣良将的封赏,这不仅是对隋朝的认同,也是对杨侗的认同,有这层关系在,以后接触起来就方便多了。”

独孤澄沉默了片刻,道:“这样会不会引起李渊的不满?”

独孤整冷哼道:“他李渊要募兵、要铜锭铸钱、要粮食养军、要田地安置百姓、要开科取士……这些都离不开我们独孤家的支持。他不满又能怎样?要说不满也应该是我们才对,他李渊除了能捏一捏牛粲这个吃人狂魔以外,他能对付得了谁?一个小小的薛举就反反复复的打了一两年,如今还被人家攻陷了大震关!这种人,怎么和纵横域外、开疆拓土的杨侗比?”

独孤澄道:“其实不仅家主有意见,许多家主都对屡战屡败的唐军不满,听说连窦家也有不小意见。”

独孤整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悔意,“我是希望李氏统一天下,才支持他。但他们这么不争气,还像个貔貅一样索要不止,大家失望、不满很正常。早知道就该派出族中子弟支持杨侗,真是一步走错步步错啊!”

独孤澄皱眉道:“可我还是觉得杨侗不是那种妥协的人。”

“杨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刚硬的脾性跟刚刚登基的杨广一模一样,可后来杨广还不是向关陇贵族妥协妥协了吗?”独孤震说得很慢,仿佛是要让独孤澄记住他的话一般:“就算灭掉了我们这些旧世家,助他成就帝业的每个勋臣也即将成为新的大世家门阀,世家门阀是永远都灭不了的,而一个不懂妥协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杨侗显然不是这样的人,当初他将闻喜裴氏送到杨倓之手时,我就知道他是一个会妥协的人,只不过他在大事上刚烈霸道,所以,人们往往忽略了细小之事。”

第187章:萧后劝进(求首订月票)

傍晚时分,夕阳染红天空,也将居高临下的神武宫笼罩在暖洋洋的红霞之中。

杨侗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随着宇文禅师,呃,杨禅师的到来,南阳公主也褪下了女冠服饰,换上皇家公主着装,惨白的俏脸也多了几抹血色,笑容也日渐增多!十一岁的杨禅师小朋友文文静静的像个小姑娘一样,可谁都没料到,这熊孩子居然独自一人逃去延安郡找隋军,这胆量不是一般的大,对于杨侑来说,多了一个一同学习的小朋友,两人正好都是需要朋友之时,因此关系十分要好,一起读书、一起下棋钓鱼、一起学武练剑,两天形影不离;而对于被宠坏了的小公主来说,则是多了一个欺负的对象。

小公主仗着年幼得宠,坐在了杨侗身边,那双如童话公主般的圆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泛着异彩,满心期盼的望着杨侗,“侗儿,你都忙什么呀?好几天都没见你了,好想你啊。”

杨侗对这个小皇姑极为溺爱,手指滑过她那瓷娃娃般的白嫩脸蛋,笑着说道:“视察造船厂、水军基地什么的!总之忙得很,过些天抽空陪你逛街好不好?”

“好好好!”小公主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喜笑颜开。

见小公主笑得如此开心,萧后这当娘的心中都吃醋了,这丫头自己宝贝女儿,恨不得含在嘴里,捧在手心。可这丫头一见到她的大侄子,立即就不要娘了,让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佯怒道:“芳儿,你想侗儿,就不想母后了?”

“不想不想!”小公子摇着脑袋,小辫子晃啊晃的嘟哝道:“母后天天看到,有什么好想的?还是侗儿好,会讲故事、会变魔术,有趣极了…我最喜欢侗儿了……”

萧后脸色登时垮了!

另一个萧太皇太后见一家人聚在一处,其乐融融,心中喜悦又伤感,真正的一家人还缺了好几个。一个出家为僧,丈夫和儿子却是再也回不来了。她强笑着问小公主:“那侗儿给你讲了什么故事?”

小公主来了兴致:“好多呢,有三国,有齐天大圣孙悟空…我最喜欢大闹天空的孙悟空、闹海的哪吒了,还喜欢七进七出的赵子龙、黑脸大汉张飞、典韦。最讨厌曹操、如来佛这两大坏蛋。曹操为了一个女人,把典韦害死,还有如来佛,敢把孙悟空压在五行山下,可恨可恨…母后,家里你最大,你将曹操、如来佛关进天牢行不,让典韦来当我的侍卫,这样我逛街就不怕坏人了……”

“……”一家人全都无语。

他们虽然不知孙悟空是何许人物,但曹操、典韦、赵云是知道的,不说杨侗一个秦王,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让死了几百年的人物复活啊。

萧后无语道:“那芳儿给母后说那孙悟空怎么大闹天宫。”

小公主舞动着筷子,绘声绘色的讲,“孙悟空是从女娲娘娘补天石里崩出来的石猴子……”她语气幼稚,表达自然不如杨侗到位,但年纪小小的她记忆极好,将孙悟空出生、拜师、取定海神针、上天做官、大闹蟠桃会,偷吃金丹,引发天兵天将围攻花果山、大闹天空,最后被关押五行山这精彩桥段都说了出来。

把那四大天王、三太子哪吒、太上老君、哮天犬、二郎神等打人物说得丝毫不差。

起先一桌人只是想逗逗她开心,却不料最后连自己都陷入故事情节中了。

“好厉害的孙悟空,如来佛讨厌死了。”斯斯文文的杨禅师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高兴的拍起了小手。

众人皆笑!

“皇祖母、大皇姑!封表弟一个国公当当如何?”杨侗问道。

“那不行!以后禅师凭真本事来取!”南阳公主俏脸一沉,以为杨侗要把宇文家的‘许国公’爵位给杨禅师继承,很生气,不高兴了。

杨侗想不到南阳公主这么倔,“也好!那就让表弟和靠山王一样,先在宫里居住,长大以后,再以能力来提升。”

“如此最好!”南阳公主转嗔为喜。

萧后插言道:“侗儿,你打算什么时候登基?”

“我现在跟皇帝没什么区别,当了皇帝地盘也不会长一寸,文武大臣也还是这个样,没意思!”

杨侗迟迟不肯登基的原因是他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登基为帝就意味着他要以失去自由为代价。当了皇帝,就被困在邺城,不可以轻易出征、出城,若是要巡视天下,暗访各地,恐怕还没离开邺城,各地都全地方了,这样子,又看到什么真正的民生?

萧后叹道:“你登基了正式官制才能颁布天下,大家也才有努力的方向。你不登基则名不正言不顺,始终无法凝聚人心。大家跟着你拼命,图什么?不就是从龙之臣吗?”

杨侗默然。

麾下几名大臣希劝说他登基已经不知多少次了,希望他登基来凝聚人心,毕竟他们已经到了极致,要提也只是爵位罢了,他们或许有一点私心,都想做从龙之臣,立下拥立之功,但杨侗相信,这里面更多是大臣们对前途的一种担当。可绝大多数将士官吏来关注的还是赏赐、官职、爵位、田地、钱粮这些东西。如果君上没有对雄途大业向往,那麾下还有何奋斗的目标。

“再说吧!”最终,杨侗嗑然长叹。

萧后见他万般纠结、千般不愿的样子,嗔道:“别人做梦都想当皇帝,你这个龙孙反倒处处拒绝。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要不……”杨侗扭头看向杨侑。

“二哥别看我!”杨侑脑门一缩,道:“我要当大教育家、大思想家!我才不当什么皇帝呢…每天都傻坐着,一点自由都没有,跟个木头人一样,这苦差事我才不要。”

还在长安的时候,因为留守身分的束缚,让他完全失去了自由,天还没亮就得起来当木头人听政,听着一群老头子解释政务到大半夜才能睡,这样的日子简直不堪回首,如果当了皇帝,日子怕会更难过万分,现在能够无忧无虑的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杨侑快活死了,皇帝这种无聊的事情他坚决不干。

众人:“……”

坐在杨侗身边的小公主正吧唧吧唧吃着一块鸡肉,听到杨侑这番话,两只大眼睛转了一圈,顿时眉开眼笑,看着杨侗脆生生道:“让我当皇帝吧。”

“噗”小舞一下没忍住,一口汤水全喷在无垢身上。

“不好意思,实在是激动了。”小舞歉意地看着无垢。

南阳公主忍俊不禁:“小妹你想怎么要当皇帝?”

“第一道圣旨是让侗儿给我讲一天,不是,讲一个月故事。”

“噗!”坐在杨侑身旁的杨禅师也没忍住,一口汤水喷在了杨侑脸上。

“第二道圣旨是什么?”

“命令侗儿继承皇位!”

众人绝倒!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消息。

“殿下,诸位大人有紧急要事相商!”

第188章:老谋深算(第五更求首订月票)

神武宫朝阳殿中,饭都顾不上吃的杨侗与杨恭仁、房玄龄、杨师道、魏征、韦云起、孔颖达、刘政会、凌敬聚齐。

“殿下,西秦国发生了大事,薛举病逝,临终传位次子薛仁越,薛仁杲为兵马大元帅,薛仁杲攻克大震关,宗罗睺克河池!”

这个消息大出杨侗意料,薛举一向体格强壮,怎么突然病亡了呢?而且登基的不是长子薛仁杲,而是次子薛仁越,莫非薛仁越扮演着弑父的角色?不过从后续发展的事情来看也不像啊!

“西秦树倒猢狲散,薛氏兄弟粮食不足,兵力也只有那么一点,跟李渊死磕不是找死吗?”

“已经死了!”韦云起苦笑道:“薛仁杲是以两万余人为代价,才攻下的大震关,他留下一万守军,又急匆匆的驰援河池,被李世民打了一个伏击!薛仁杲大败,与薛仁越败退河源郡,宗罗睺部属全军覆没,本人亦被部将所杀,人头献给了李世民,大震关守军不战而降。梁师都出兵救援,反被屈突通击溃,悍将辛獠儿只率数百骑北窜平凉郡。”

“唐军三路皆平,士气大振,随后大举反击,屈突通在安定郡良原县大败梁师都堂弟梁洛仁,歼敌两万余人,安定郡失守,李世民部部将张士贵收复汉阳、宕昌,并兵不血刃的拿下西秦临洮郡,李世民攻克天水、陇西二郡。”

半晌,杨侗才淡淡的问道:“我军有什么表现?”

“会宁郡守薛万均趁机出兵占据金城郡、枹罕郡,武威郡守段德操引三万大军占据西平郡、浇河郡!灵武郡守王伏宝奉李都督之命,率两万五千精骑入驻会宁郡,与薛万均一北一西夹制陇西李世民,段德操于枹罕郡与张士贵对峙。”韦云起一副幸灾乐祸、忍俊不禁的模样。

“遇到这一伙猛人,算李渊倒霉,我这老岳父好不容易打爬了薛举,最最白白为我们做了嫁衣!”

杨侗十分同情李渊,要知道历史上的今天,他老人家已经差不多一统中原了呢。可如今呢?关中接二连三的被李靖威胁,接三连四被自己敲诈。

杨师道呵呵笑道:“干脆取回关中算了。”

“那不行!关中太复杂了,一点都不好治理!唉,这回应该怎么敲诈呢?真真是愁死我了,李靖他们咋就不能输不回呢?”

众人听得直翻白眼,魏征笑道:“让他再嫁一女,再送一回嫁妆。”

杨侗晕死,这老魏也不正经了。

“这里有李都督飞马送来的急信,请殿下过目。”杨恭仁呈上了一封书信。

杨侗拆开信仔细看了一遍,李靖在信上说李唐要谈判,他那里暂时按兵不动,同时说薛仁杲、薛仁越希望大隋能够援助粮食,作为回报,他们在局势稳定会就发动河西攻势。

薛氏的要求倒让杨侗有些心动了,如果他们真能占领河西,斩断唐朝的马源地,这倒也不错,只不过他心中也有点担忧,薛举父子为人残暴,对百姓强征暴敛,男子尽皆驱赶从军,在河湟一带民愤极大,他们父子为了自立不惜投靠突厥,骨子里根本没有民族大义之说,他们现在依靠不了突厥了,但是薛氏的军队有很大一部分是吐谷浑人,他们走投无路之下,极有可能引吐谷浑参与到中原大战之中,如此一来,杨广千辛万苦打下的西海郡和河源郡有可能再次落入吐谷浑之手,这样的人他宁可让李渊给他灭,然后让李渊费人费力维护边塞的安宁。

不过历史上唐朝的民族政策让他十分的恶心,李世民执行的边郡政策是让突厥人治突厥、契丹人治契丹、吐谷浑人治吐谷浑,这种制度在朝廷全盛时还可行,一旦衰弱了,各族便纷纷自立,反过来威胁唐朝,李世民搞的这一套到了李治时期,便让各族露出了他们尖利的牙齿。

相对来说,杨侗更喜欢隋朝占一地治一地、汉化一点的政策,这种占地设郡、设置官吏、迁百姓入驻的统治方式,这无疑是实实在在的控制住了牺牲无数将士性命打下来的疆土,像伊吾郡,是杨广时代打下来的疆土,这才不到二十年时间,就已经完全归化成功,若是按照李世民那一套来治理的话,在中原大乱的如今,早就重新立国了。

但是思来想去,杨侗还是觉得自己无力治理这么多地方之前,还是应该支持一下薛氏兄弟,免得他们直接降了吐谷浑,以从而以此方式在西域地区打入一根楔子,以保治家统治在西域的影响力,不管以后是李唐拿了,还是薛氏兄弟守住了,都还是汉家领土,以后收复起来也不会涉及到国际之争,不过相对而言李唐肯定比薛氏兄弟靠谱一些,若是让李唐与吐谷浑怼上,一是可以消耗李唐的国力,二是保住汉家统治不失。

一念至此,就有了两个决定。

一是支持薛氏兄弟在浇河、河源立足,二是把西平、浇河、枹罕卖给李渊,从而达成消耗李唐和吐谷浑国力,又能保住国土的目的。当然,也可以用这三郡去和梁师都交换他的平凉、弘化郡,梁师都的地盘被大隋从东、北、西三个方向包围,还时不时被隋军强行借道,南面又是李渊的疆土,这两大势力都不是他惹得起的,在这里根本没有丝毫发展的空间,所以这家伙肯定是寝食难安,能够脱离大隋的包围圈,估计他也是求之不得的吧。

当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时,众人一致赞同与梁师都以地换地,因为这样一来,大隋在关内道的领土就不会凹下一个大坑,东边的延安郡和西边的金城郡联系起来也十分方便,更重要的是梁师都去到西平、浇河、枹罕以后,李渊要想获得养马之地,就多了一个对手,需多打一个敌人。

对于李渊,众人也从最先的不以为然到了如今的重视,李渊或有一些性格缺陷,但绝不是他水平不行,而是他从太原起兵至今,从来没有得到休整的机会,这才被准备了一两年时间的大隋屡屡击败,若是给他一年的时间,那他的军队必将会向精锐蜕变。

而且他在执政方向非常有水平,特别在平衡之道上做得淋漓尽致,在对待关陇权贵问题上,他重点扶持独孤氏、窦氏,让两家各带一个派系明争暗斗,使他从中谋利;朝堂上,李建成和李世民也被他利用来维护自己的帝位。

自从并州战役结束以后,在李渊刻意支持下,长子李建成和次子李世民之间的矛盾已渐渐公开,这种矛盾或许不是夺嫡之争,而只是一种政见不同,对于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李渊不仅没有干涉,反而不断的给予李世民军权,从而给李建成这个太子一定的压力。

李渊支持李世民去争太子之位的原因不外有二:

一是李渊正值大有可为的盛年,怎么说也有十多二十年寿命,而太子李建成已经三十了,若是不会发生意外,李渊还有二十年的皇帝命,可那时李建成已是五十岁的老太子了,若是无人制约,难保李建成铤而走险,发动宫变。如今李世民的崛起,致使李建成一党将目光从帝位注视到了逐渐崛起的李世民身上,二子相争,只要不危害社稷,反而有利于他对帝位的控制。

二、如今是乱世时代,李渊不得不给予儿子极大的自主权利,让他们组建强大的班子替自己夺天下,若只有单纯一派,那么,逼宫这种事情很可能发生,而二子实力相当,更有利于李渊对他们的控制。

这样一个老谋深算的人,又岂是易与之辈?更厉害的是他借杨侗痛恨关陇权贵之势,对关陇权贵一步步的敲骨吸髓,令对方不得不依靠在他的身边,给他源源不断的输送养分,如果他能一统天下,那么,关陇权贵已经虚弱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那时候,李渊想怎么收拾关陇权贵都行。

如今的关陇权贵被死死的压制在关中,而杨侗又不会接受这些人,所以除了跟着李渊一路黑到底,事实上关陇权贵是别无选择了,甚至连扶持另一个人取代李渊都不敢,因为关中的形式实在危险了,如果关中发生内乱受益的只会是杨侗,一旦李渊败了,以他堂堂帝王之尊和杨侗岳父两重身份,或是幸免,可关陇权贵就倒大霉了,因为他们是推动李渊谋反的庞大势力,还是大隋动乱的关键因素,而且弑君的宇文化及也是出自关陇权贵,对于这样一个恶行累累的庞大势力集团,杨侗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所以,事实上,关陇权贵是别无选择,只能顺着李渊的节奏来走。可以说这也是李渊连连失败后,获得的最大红利,而有了这些人的全力支持,李唐终将爆发出恐怖的能量。能够借外患将自私自利的关陇权贵玩得团团转,不得不说李渊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正是这原因,所以众人支持杨侗对李渊进行全方位的打压,从而让关陇的钱财变得大隋的钱财。

第189章:不寻常的味道(求订阅月票)

余晖遍洒宫殿。

在长长的走廊里,小舞白衣胜雪,手拎一只精巧食盒走向书房,夕阳在她的身上披上一层光晕,清丽绝伦的脸颊上美丽得宛如一幅画。只是那双秋水眸子中蕴含淡淡的愁容,今天晚上她的夫君没动筷子就让人叫了去,回到后苑就把自己关了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

小舞心知夫君遇到了难题,肯定又忘吃饭,从迁到邺城之后,他就常常这样。为了就近理政,有时候甚至睡在朝天殿、朝阳殿……而从那里回来仅只不到两三里,可他为了节省时间,这么短的距离就不会回来……小舞觉得见到夫君的机会越来越少了,见到了也往往是问候一番,之后便又埋头于公务之中,没有下文了。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夫君变得越来越冷峻、沉稳、睿智,而夫妻间的共同话题似乎越来越少。尽管知道儿女之情不应该是她的关注点,成熟和独立才是他应该表现出来的,可是她也会忍不住想“夫君也许是不喜欢我了。”每当这么一想她就心痛欲绝。

尽管她也清楚大隋是什么样子,也知道丈夫关注国事是对的,更知道丈夫在姐妹中最喜自己!可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女人,哪个女人不希望丈夫关心疼爱自己呢?她并不奢望可以像皇祖母那样,是皇祖父事业上的助手,也没有那么伟大,她只希望自己的夫君多想她疼爱他一点,哪怕只是偶尔想起的都是她的好,那么她就心满意足了……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时时刻刻想他、思念他,一切都为他考虑,哪怕把自己低入尘埃里,也在所不惜……

女人往往对一男人好奇而产生好感,因为崇拜而沦陷!

她听了太多关于自己夫君的评价,也看到了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睿智……

可是,一想到夫君一忙起来就不休不食的拼命样,卫凤舞可爱的皱着鼻子,一脸的不高兴!这么拼着,身子哪吃得消啊。

想着想着,已到杨侗的书房,这所谓书房,其实是霞晖宫中一坐独立的宫殿,占地足有五亩之广,除了一栋高三层的主建筑,尽是亭台楼阁、竹木山石,还有一面占地一亩的湖水,湖水清冽,四周绿树成荫,花木茂盛,不远处有一座两丈高的石台,上修一座八角回风厅。

小舞轻叩房门,“夫君,是我。”

“门开着,自己进。”里面传来了杨侗懒懒散散的声音。

小舞会心一笑,夫君每被政务烦了,就会躲在这儿,与其说是不准外人进入的书房重地,不如说是休闲放松之所,内里也没什么秘密,顶多只是摆放着书籍罢了,跟神武宫中的藏书阁区别不大,只是许多稀奇古怪的政策都杨侗在这里书写,然后传出,所以以讹传讹之下,大家都以为有天大的秘密一般。

推门进去,只见房间里窗户开着,夕阳漫洒而入,给房间里抹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她的夫君坐在一张‘大师椅’上,隐隐可以看到椅背露出的金冠。

小舞将食盒放在桌上,笑靥如花,声音总带着黄鹂般的娇嫩清脆,“夫君是在写诗吗?”

“写什么诗啊?我都烦死了!”

借着温馨的霞光,杨侗看见小舞俊俏脸蛋上闪耀着暖玉一样的光芒,身材曲线春山一般起伏,流畅优美,风姿绰约,亭亭玉立的散发着醉人的淡淡女儿香,当初青涩的小美人,像五月含苞玉兰,带着青春雨气晨露,明朗芬芳,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轻熟魅力。

杨侗静静地躺着,一句话不说,似笑非笑地看着小舞,目光温柔而又充满爱惜。两人四目相对,小舞紧张地笑了,耳根子都羞得通红,嗔道:“这么看我干嘛?”

杨侗张开双臂,笑道:“过来,让夫君抱抱。”

小舞听话地将柔软的身躯靠在他怀里,凑过脸来亲了亲杨侗的脸颊,温顺地将头垂在他的颈边,一时间温玉满怀,吹气如兰。

小舞看他精神不振的样子,心疼道:“累了就早点睡吧,这几天你都睡在朝阳殿,想必也没睡好吧……”

“各郡郡守都想让百姓在农闲时有份收入,上报治下各县的修路、修水渠等建设地方计划,不抓紧处理掉怎么来得及?”

“不是有审计司吗?你把握最后那道关就好了。又何必这么累啊,朝政不管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偶尔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

杨侗叹了一口气,“我也想啊,可审计司是个全新部门,还不成熟,我作为这个部门的开创者,审计司的许多发展方向都需要我来引领,得像带学生一样把来济他们带出来!”

他将妻子搂进怀中,额头相抵,轻声道:“我不仅要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还要把各项治国制度完善起来,给我们的孩子留下一个夸耀万世的真正太平盛世,你觉得我可以吗?”

“我信你…”小舞眼眶一红,紧紧的紧着她的夫君。

夫妻之间互相打气,不需要有太多甜言蜜语,一句“我信你”就足够了。

小舞目光里充满柔情,嘴角露着甜甜的笑意,她虽然十分迷恋这温馨的感觉,可想到夫君没有吃饭,便在怀抱之中扭来扭去,“哎呀,让我起来。”

“什么事这么急?”

“夫君,我给你送饭来了。”

“送饭?”

“你说呢!”

小舞娇嗔地反问丈夫一句,打开食盒,将几盘小菜和一碗米饭放在他面前,又从食盒里取出一盅牛骨汤。

“趁热吃吧!”

杨侗也有些饿了,他拾起筷子,端起饭碗吃了起来,忽然停下筷子问道:“现在斗米多少钱了?”

小舞坐到杨侗对面,“大概四十五通宝吧!麦子便宜一点,也要三十五通宝。”

杨侗眉头一皱,他记得去抢劫突厥之前,是三十钱一斗,一石才三百新钱,怎么短短时间里内就涨了十五钱。

正如后世猪肉价是衡量物价的重要指标一般,粮价高低隋朝物价的直接标准,民以食为天。没有饭吃就要造反。因此历朝历代统治者都把粮价看得比天都要重!他知道小舞并没在深宅大院里养尊处优,她经常和宫人交流,很了解外界情况,他又问妻子:“怎么涨了一半的价格?”

小舞给丈夫盛了一碗汤,脆声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突然涨了,而且还在上升。”

“不应该啊!我们的粮食多得出奇,难道是有人在背后使阴手不成?”

“可是今年非同以往啊!大隋多了一个并州和关内道两大负担,并州去年因为战祸延误了农时,虽不至于绝收,可也远远不能自给,而且夫君又收了几百万中原灾民和一个民生凋敝的关内道,民间的粮食当然不够了,人多粮少,粮商涨价也正常啊。”

一句话倒提醒了杨侗,这几年年年丰收,政府以高于市场一成的高价收购过剩粮食,以免谷贱伤农。然后入仓储存,等到灾荒缺粮之时,再以市价出售粮食,既能赈灾济民又能平稳粮价,维护民生。

同时,官府又把粮食这种重要民生和军用物资,尽可能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再加上为了防止粮食外流,禁止粮商囤粮居奇,所以能够在民间流通的粮食极少,人少时民间尚能以市价供给自足,人一多了起来,自然就供不应求,物价上涨了。

只不过小舞说的“突然涨了,而且还在上升”这话,令他警惕了起来。

小舞舀了一碗汤放到他的面前,却见夫君筷子停在空中久久未动,嗔怪的白了他一眼,柔声劝说:“其实我们这儿是好的了,听说中原和关中,斗米近贯了呢。”

“他们的烂钱跟我们没得比!”杨侗非常得意,关东世家的力量果真大得令人无法想象,哪怕是在战乱之中,他们也有办法从巴蜀买来大量的实物,并以送货上门的方式运达冀州,并换走了九成以上的五铢烂钱,治下的冀州、幽州、并州已经完成了新旧钱的兑现,再也没有见到旧钱的影子,据说巴蜀那儿的世家们除了五铢钱,实物都被掏了个空,一个个赚了个盆满钵溢,数钱数到手抽筋。而关内道几个郡也在加紧兑换回收之中,并由飞马商行投入到长安的市场之中,有了齐王李元吉名号的掩护,这些劣钱源源不绝的换走了长安的财富,等到飞马商行用所有劣钱朝着铁锭、粮食下手的时候,将是给予关中致命一击的倾空日,届时李渊就会发现关中穷得只剩下钱了。

“这我知道!”小舞又说道:“不过粮食问题,夫君也不用太过担忧了,其实百姓能活下去,就不会造反。关键是官府要得力,别像前几年一样,官仓明明有粮食,就是不肯放粮,逼得人们不得不造反。”

杨侗将她递来的热汤一饮而尽,点评道:“王妃娘娘了不起啊!都懂得这么大道理了。”

小舞得意道:“我和无垢妹妹现在的老师是皇祖母,学到的大道理多着呢。”

“很好很好,以后你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杨侗哈哈大笑,萧后从亡国公主,到晋王妃、太子妃,最后稳居皇后十四载,可不只是美貌贤惠那么简单,还有着睿智头脑,超高的政治手腕,有她言传身教,小舞和无垢又聪明好学,当起王妃侧妃、皇后妃子绝对是绰绰有余。

饭后,夫妻二人在‘书房’的庭院中携手漫步。

清凉的晚风丝丝吹在夫妻身上,一阵阵沁人心脾。四下小虫不住浅唱,远处传来几声长长短短的鸟啼。光,影,声,还有无处不在的温馨气息构成这宁静华美夕阳景致。

第190章:粮价暴涨

寅时中,鸡鸣声声。

“夫君!起来了!”

杨侗睡得正迷糊,却被一双小手给推醒,小舞慵懒而心疼的声音在杨侗耳边回荡。

两口子昨夜大战四合,杨侗此时睡意正浓,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见外头天色阴暗,最多不过四点,随口“恩恩”的应两声,继续睡去。

“夫君啊!杨仆射、杨尚书、房尚书、魏尚书、韦尚书、刘尚书、孔尚书、凌尚书、姜尚书和有沈将军,他们正在朝阳殿等你呢,夫君赶紧去呀。”

其实再过半个时辰,杨侗就会醒了,小舞也巴不得夫君多睡一会儿,可国事重要,再心疼、再不忍,也得叫醒杨侗。

正如杨侗昨晚安慰自己时说过的话。

“欲达高峰,必忍其痛;欲予动容,必入其中;欲安思命,必避其凶;欲情难纵,必舍其空;欲心若怡,必展其宏;欲想成功,必有其梦;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想要到达一定的高度,一定要忍受到达这个高度经历的痛苦,想要被感动,一定要将情感融入境况之中,想要安稳生活,一定要想方设法躲避危难灾祸,想要不放纵,一定要心灵空净,想要愉快的活着,一定要展开自己的宏愿,想要成功一点要有梦想,想要戴上皇者之冠,一点要承受这个地位带给你的压力。

争霸这条路,进是生退即死,意图成功的活着,就得承受这一切。不能说累、不能说苦,更不能懈怠……因为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成果,既然是一方势力之首,又怎么不劳心费神的付出,而想着坐享其成呢?

杨侗开了个懒口,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起来,任由小舞为他穿衣、洗漱。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古代那么多皇帝热衷于当昏君,也终于明白为何古代昏君多,明君少了……每天都有如山奏疏堆在你的面前,哪怕你有传说中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冷静,也会怒骂一声“卧槽泥马”,更不想让人活的是,你还要时不时被人从美梦中吵醒,也难怪明君死得早,那都是累死的。

这其中,最最典型的代表人物,即是褒贬不一的雍正,他就是在批阅如山奏疏时生生累死掉的。

如果是一个太平盛世,杨侗觉得自己当几年昏君应该也没关系……然而现在是乱世,各大诸侯都在加班加点的整顿自己的帝业,若是懈怠半年,别人就会弯道超车,杨侗必须抓紧一切时间让大隋高人一等。

小舞站远了欣赏自己的杰作,只见杨侗身穿一袭明黄素袍,头戴金冠,更显得身姿挺拔、英气不凡,举手投足间从容大气。

半晌,小舞美眸中的痴迷散去,躬身拜道:“臣妾恭送殿下…”

“爱妃平身……”

杨侗明白小舞此时此刻是以王妃的身份说话,而不是一个妻子,可他却不喜欢这种规律,也不喜欢小舞生分拘礼而失去自己的天性,于是前倾着身子在她晶莹的耳边说道:“今夜咱们再努力努力,争取明年生个大胖小子……”

小舞顿时脸如火烧,终是没有绷住“母仪天下”端庄,露出小女儿娇态,气呼呼的白了夫君一眼,那霎时的风姿迷住了杨侗双眼,杨侗哈哈大笑,转身出门而去。

朝阳殿偏殿,此时已是灯光璀璨,照如白昼!

殿内,几位大隋中流砥柱小声议论着什么。

随着杨侗的到来,大家纷纷起身行礼相迎,杨侗入座之后,几人才纷纷入座。

“诸位,出了何事?”见到这几位大员神色严峻,杨侗有点忐忑起来。昨天才吹牛着说‘怎么不输一回呢’,今晨天不亮,报应就来了?

杨恭仁道:“殿下,邺城的粮食节节攀升,一些粮铺现在都排满了人。”

“多少价钱了?”昨晚听到小舞粮价上涨,杨侗就意识到有人幕后操控粮食价格。

“回殿下,邺城的粮食,从正常时期的斗米三十钱涨到了昨天的四十六钱一斗,今晨直接就高升到了斗米七十五钱的夸张地步,足足翻了一倍之多。”

杨恭仁汇报了粮价最新价格,接着说起了自己的看法:“粮食百姓的是定心丹,粮价是各种物价高主要的标准,一旦粮价失控,其他物品的价格也会跟着疯涨,民心和军心都会出现剧烈动荡。臣建议启动邺城、太原常平仓和各地官仓,用以平息这场风波。”

“我们并不缺粮,投官粮平价是必须的。”杨侗非常认同了杨恭仁的做法,并说道:“粮价涨得太猛、太古怪,我认为这不是一起偶然事件。大家以为呢?”

众人又望向了杨恭仁,他是杨侗之下第一人,他在杨侗最艰难之时就跟随至今,资格最老,经验也最丰富,出于尊重也需要先听他的意见,而且杨恭仁能力不凡,说是杨侗的萧何亦不为过,若非是他兢兢业业主管大后方,治下三州和关内道诸郡,哪能这么快的从赤野千里中恢复得欣欣向荣?

杨恭仁沉吟了一下,“粮价从一个月前就发生了波动,只是上涨的幅度不大,一直都在合理的范围之内,直到五天前才蹊跷的猛涨。去年冀州、幽州和辽东都获得大丰收,收回来的粮食装都装不下了,再加上我们在并州和关内道九郡执行‘以工代赈’之法,新添人口根本就没有饥饿之苦。而且军粮都从官仓调出,并没有征用民粮,到了殿下北征之时,甚至连粮食都不带,按道理说,不应该缺粮才对。所以我怀疑有人在故意哄抬粮价。”

这时,负责情报的凌敬拱手道:“殿下,臣在前天接到情报,说是有人在并州散布谣言,一是说李都督于关中大溃败,二是突厥三十万大军南下。如果这个消息传开,而百姓又不知真伪,臣以为粮价上涨很正常。”

众人默然,如果是出于这个原因,粮价上涨也很理解了,只是他们知道有人刻意造谣,但百姓能理解吗?

魏征缓缓的说道:“谣言起于并州,才一天多点时间,怎么邺城的粮商就全部得到消息了呢?到底又是谁把消息传到邺城?”

杨侗说道:“谣言散布得这么广,这么快,可见这并非个人行为,而是有一个庞大的敌对势力有预谋一次行动。”

魏征点头道:“那新的问题又来了,首先、到底是何方势力所为?其次、弄乱大隋用意何在?”

众人也觉得魏征的疑问有道理,杨侗问道:“粮价稳定事关重大,在粮食问题上绝不能有丝毫含糊。玄成觉得该怎么办?”

魏征道:“首先是平抑粮价,常平仓和各地官仓以三十钱一斗米的正常价格抛售粮食,满足各地百姓需求,从而将粮价打压下去;其次、我们在吞纳人口的同时,也被各方势力渗透得非常严重,借此机会,将各方势力的谍报组织连根拔起。”

凌敬笑道:“这些问题就交给我们‘黑冰台’来做吧!”

黑冰台是杨侗命名的情报机构,他觉得这个名字很酷。

“我们吏部负责封锁消息。”

“我们御部负责安抚民心。”

房玄龄、刘政会各自揽下了责任。

第191章:杜先生

就在神武宫商议紧急议事半个时辰后,邺城东南西北中五市的常平仓第一次启动,民部一次性动用二十五万石粮食,以斗米三十钱的价格投放市场。

效果立竿见影,仅是一个上午时间,粮价就迅速恢复到了正常时期的水平,同时飞骑四出,向各地官府下达了平价贩粮的命令。

粮价是恢复到了正常水平,只不过却又引发另一个后果,很多百姓对曾经买到的高价米严重不满,尤其是不少小富人一下子多付了斗米数十钱,这令他们陡然损失了几十贯到几百贯钱,就算普通人家损失几贯也令人无法接受。

于是抢购粮食百姓刚刚散去的各家米铺很快又出现了人满为患的盛况,每一家粮铺前都有几百人上千人论理,愤怒的百姓讨要自己损失的钱财,这其中不乏一些趁乱讹诈的无赖。

中市!

姚家米行挤满了要求退钱百姓,百姓的吵嚷和骚乱使米行无法正常经营,内堂大门紧紧关闭,十数名伙计在大门口和民众争执

米行伙计的理由也很充分,一人愤怒的大喊道:“前几天我们东家还专门向你们解释,说殿下刚刚打了大胜仗回来,突厥不可能来得这么快,你们就是不听,还说我们东家囤积居奇,是奸商。现在米价跌了却要我们退钱,那米价涨了你们会补差价吗?我们从始至终都没有强逼你们买粮,这怨得了谁?听信了谣言,怨你们愚蠢。”

这话虽然难听,却未尝不是没道理,因为自古以来百姓就是这样盲目的随波逐流,少有理性之士。而人家商人本来就是以赚钱为目的,你们这么一抢购,他不涨价才真是傻子了呢。

但是伙计的话却把百姓们激怒了,有人大喊:“打死这个奸商!”

霎时,石块和泥团铺天盖地的向伙计砸来,将那伙计砸得满头满脸血,这时人群已经被挑起了怒火,越来越多的石块向其他伙计跟店铺砸去,伙计们只好用桌子当盾牌抵抗。

一名管事慌慌张张跑来喊话:“请大家冷静,冷静,东家正在算帐,很快给大家一个交代。”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众人催促道:“快点还钱,否则砸了你们的店铺!”

“好好好!”管事连声应答,挥着汗水又跑回去了。

内堂上,东家两口子焦急的看着一名相貌堂堂、温文儒雅的帐房清算账目,心烦意乱地来回踱步,他们是头脑精明的新生小商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都显得有点六神无主。

东家让小管事去安抚,不过是权宜之计,无非是给官府到来争取时间而已,这些粮食是他们一家人,一把汗水一把汗水的从各个村庄收来的多余闲粮。这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了,他怎么舍得赔钱?

这时候气度不凡的帐房起身拱手道:“东主,已经算出来了,以斗米三十钱为准,这些日子多赚两百三十七贯,另加五百一十三钱。”

匆匆赶回的管事低声道:“哥,要不返给百姓一部分吧?”

“屁话!”

东家怒道:“我怎么还?哦,他说一贯你就给一贯,他要是说千贯,把我们一家子全卖了也还不起。”

他们这种小商人身世清白,只要没有恶意囤粮,触犯律法,朝廷是支持的,否则不仅被收回经营权,还被治罪。

管事非常害怕的说道:“哥,外面的人要是打进来怎么办?”

“这……”东主呆了一呆,向那淡若止水的帐房先生问计道:“杜先生,官府迟迟不到,这可如何是好啊?”

杜先生笑道:“要看东主想不想还?”

东家看着官府颁发的那块刻着‘商道即人道,道亦有道的’小牌匾,一咬牙,满脸肉疼的说道:“我们一家人以前是流民,如果不是殿下收流,我们一家人早就饿死冻死了,此恩此情,我们王家世代不忘。而我们这些小商人在接受商部官员培训时,官员们也反复强调着让我们诚信经商,我决定拿两百贯退回去。”

王氏急了,“那怎么行?”

王东主重重哼了一声,“商部官员说做生意要细水长流,一夜暴富会害死人的。生意要讲诚信,你不诚信,别人下次就不会买你的东西了。我们做人做生意不能太过贪婪,否则会有报应的。”

杜先生非常意外的看了王东主一眼,从这个吝啬东主说出这番,着实让他意外。

“这!”王氏万分肉疼不舍。

王东主哼哼道:“别忘了,若是我们违法经营,商部不仅没收经营权,还将我们一家子列入失信名册,三代人都不得参与科举考试,你想我们王家世世代代抬不起头么?”

自古以来,民间对商人都非常歧视,甚至连乞丐的地位都比商人商上一等,杨广主政以后还专门分有军籍、民籍、匠籍、商籍、奴籍。

五籍中的商籍只比奴隶高一点点,连衣服面料、颜色、样式都受到了严重的限制,甚至连马都不能骑,有违者都将受到严重惩罚,至于当官什么的,那是想都别想。

可是听王东主这么一说,杜先生才知道邺城的商人也可以参与科考。

“如今商人能参与科举么?”杜先生到邺城不足半个月,他真不知道这个。

王家主一脸崇敬道:“殿下主政以后,全面取消对商人、工匠的种种限制,并取消了商籍和匠籍,全部恢复到了正常民籍,待遇也是一样,以后大家都可以考试入仕。这是殿下收流我们以后,对我们商人的又一天大恩赐。若是我们图一时之利而失信于天下,我们三代人都不能考试…到时候我们就是家族的罪人,死了也无颜面对先祖…”

杜先生顿时恍然大悟,难怪这吝啬的东主再怎么肉疼也要还钱了,原来他是为了后代的前程着想,不过失信这一招,确确实实点中了商人乃是天下人的命脉了。

真不知道是谁想到的点子,简直是算尽了人心。

这一招,当然是杨侗之所创。

杨侗知道天下之争,乃是综合国力之争,而经济又是重中之重。

他之所以混得这么好,原因还是杨广给他留下大量钱粮物资,那一个个积满钱粮武备的巨大仓库,那一笔笔天文数字,绝对是一个最最逆天的金手指,取到的作用比‘神力天赐’强上亿万倍。

只不过杨广留给他财富毕竟不能生出孩子,自然也是逐年减少着,虽说治下年年丰收,但事实上国库每年都是负增长,原因嘛,则是地盘扩大、人口猛增,每个月的‘以工代赈’都会消耗大量的钱粮,再加上战争持续,可谓是入不敷出。

现如今,他都不敢再耗用从前的储备了,即使用了也是取一补一的以新代陈,他不像有幕后财团支持的李渊,一切只能靠自己去积累,如果过早的把杨广这笔钱粮耗干,遇到灾年和大规模战争的话,麻烦可就大。所以必须要靠自身的经济发展来实现复兴,这就依靠商人们的创造力和活力来增加财政收入了。

他最初鼓励治下小老百姓从商,却反应寥寥,原因便是从商以后,百姓就失去了正常的地位,为了后世子孙计,百姓哪怕再穷也不愿意操持商业这个‘贱业’,也在这个时候,取消商籍、匠籍应运而生,从而解除了百姓的后顾之忧。

奴籍的对象主要来自外国的俘虏,以及受到重惩的从敌分子家眷,比如太原王氏和太原温氏子弟现在全部都是最低等的奴籍身份,国内战争除了重度战犯,普通俘虏也是民籍,只不过他们需要进行劳动改造一到二十五年不等,过了服刑期限,才能享受正常人待遇,他们的家眷倒是没有什么限制,依旧过着正常老百姓的日子,至于安分守己的老百姓想入奴籍都难。

这时,王东主焦急的问道:“杜先生,你倒是想到办法没有啊?”

杜先生道:“这种事情扯不清楚,只能由官府出面解决,在官府抵达之前,时不时抓一两贯钱,远远的洒向人群,以此争取时间。”

小王管事眼睛一亮,抓起两吊钱就跑向外面,只听外面尖叫一片,人群似乎跑远了,不一会儿,小王管事又跑了回来,“哥,杜先生的法子管用,外面的人都在草地上找钱,乱成了一团。”

连续洒了三次以后,度时如年的王东主见官府没到,坐立不安的冷汗直流:“官府的人到了吗?”

观望回来的小王管事道:“还没呢,别的店也没看到衙役呢。”

“这该如何是好?”

“哼,现在知道怕了?贪婪涨价的时候哪儿去了?”这时,侧门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众人一惊回头,只见侧门走出十几名大汉,个个腰跨横刀,为首的是一名英武的魁梧青年,气势不凡。

王东主吓了一跳,哆嗦道:“你们是何人?”

“在下沈光,巡城军的人。”

第192章:武州商行

去年关东子弟大量冒名科考的事件发生后,杨侗意识到大隋无限制收拢各地流民的政策会给敌方势力提供便利,也发现疆域内部有各种不利的隐患,这就需要一个专门对内的情报组织。

杨侗在征得众臣支持下,成立了挖掘潜伏在境内间谍的内卫,并从斥候营挑选出了两千名精明识字的士兵接受特别训练,这一年多来,已经破获了不少敌方谍报组织。

在雀鼠谷立下大功的沈光。除了是邺城巡城军主将,还是这支谍报组织的首领,今天沈光就是奉杨侗之命,前来调查粮食涨价的真实情况。

“你们怎么进来的?”王东主紧张的问道。

沈光拱手笑道:“前面堵了不少人,我们是从后门进来的!”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密集的声音,紧接着窗纸被砸烂,几块石头飞了进来,却是等着不耐烦的百姓再次扔石头了,吓得王东主脸色大变。

沈光对手下说道:“制止一下。”

十几名手下从箩筐里抓起几把铜钱,大步向外面走去,只听外面一片惊叫,人群似乎又乱了起来。

沈光道:“我的手下现在占据有利位置了,百姓不会闯店铺了。”

王东主感谢道:“多谢将军!”

“不敢当,有些事情需要东主配合调查。”

“一定一定!”王东主松了口气,低声问道:“沈将军,官府什么时候遣散百姓啊?”

沈光道:“朝廷这一次不会出人遣散愤怒的百姓。”

王东主面如土色道:“为,为何啊?”

沈光道:“你们挑起粮价猛涨,引起全城混乱,殿下对此非常不满,所以不会派人来遣散百姓。不过你放心,等你们的店铺被打砸以后,官府的人就会到了!”

王东主顿时面如土色:“不是我们先涨价的,我们是看到别人涨价才涨的,责任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

沈光呵呵冷笑:“但你还是借此风波大赚不义之财了,这你否认不了,既然你赚了黑心钱,就得为自己的贪婪行为负责。”

王东主顿时吓瘫在地。

杜先生叹了口气,拱手道:“好教将军得知,其实东主把钱放在这里,就是打算退还回去的,只是不知外面的人各自买了多少米,着实不知从何还起。您看……”他将账册递给了沈光,道:“这是我们刚刚核算出来的账目,超过斗米三十钱的钱全在这儿了。”

王东主连声道:“对,对,对!我知道错了,我准备一钱不少的退还回去。”

沈光看了气度不凡的杜先生一眼,目光一亮道:“请问先生如何称呼?”

杜先生道:“在下杜如晦!”

沈光皱眉道:“杜如晦?杜克明?”

杜如晦惊讶道:“将军知道在下?”

“房尚书说你有王佐之才。”

杜如晦谦虚道:“不敢当!”

沈光奇道:“房尚书对先生推崇倍至,先生怎么不去找房尚书,而这儿当了一个账房?”

杜如晦苦笑道:“在河南郡遇到了乱兵,被抢了精光!若非东主仗义出手,并收留杜某一家,小儿早已病逝。”

沈光恍然点头,索性与杜如晦交流道:“我这次来,是希望你们能告诉我涨价的真实原因?还请先生配合。”

杜如晦道:“从哪家开始涨价我们也不太清楚,但昨天粮行内传出一个消息,让大家全乱了套,有几家小粮行率先涨价,我们也只好跟上。”

“什么消息?是突厥大举南侵吗?”

杜如晦摇头道:“是李唐与吐谷浑结盟,关内道两面受敌,大隋全军溃败,段德操、王伏宝将军和六万大军在金城郡全部阵亡,关内道全部失守。”

沈光愣住了,如今正是大隋与李唐再次对峙的时期,这个谣言真真假假的混在了一起,而且时机非常巧妙!殿下他们还以为是之前的两个流言造成粮价暴涨呢。

更重要是,传播谣言的人怎会知道段德操、王伏宝在金城郡?沈光立刻判断到这不是普通谣言,而是敌对势力刻意制造恐慌,企图引发邺城动荡,从而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赶紧问道:“杜先生,我应该怎么查到这个消息源头,又从何处着手?”

杜如晦道:“如果我们提供线索,沈将军能将外面的百姓赶走吗?”

“这是先生的条件?”

“我们想退钱,可是无从而退。若是有人胡乱报上一千贯的数目,东主全部家当都还不起。”

沈光看了瘫坐在地的王东主一眼,又问道:“先生可有主意?”

杜如晦道:“在下打算请东主对外面的百姓一一登记,然后和粮铺记录核对,如果核对上,那把超出斗米三十钱的部分钱财一一补还。”

沈光笑问道:“如果百姓还是无理取闹呢?”

杜如晦道:“在下想请将军手下在一边维持秩序。”

“请将军可怜可怜小人一家老小。”杜如晦这个办法使王东主眼前一亮,他的粮袋都有店铺印记,而且五斗以上的购买都有记录,完全可以核对退货,他就怕一些人买官粮来他这里高价退货,如果有士兵维持秩序就没问题了。

沈光看着挺着大肚子的王氏跪地痛哭,心头一软,“看在你媳妇有孕的份上,估且帮你一回,希望你吸取教训,不会再有下一次。”

王东主大喜过望,起身行礼,“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沈光淡淡的说道:“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吧。”

王东主扶起了妻子,竹筒倒豆一般的说道:“沈将军不妨查查武州商行,我听隔壁的李家粮行的东主说过,我大隋兵败的消息就是从武州商行传出来的!突厥三十万大军南下的流言好像也是他们放出来。”

“武州商行是做什么的?”

“武州商行贩卖布匹!”

“你们真悲哀,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下回别那么愚蠢了。”

“是是是!决不再犯。”王东主抹了一把汗水。

沈光又对杜如晦道:“杜先生可愿与我一同去见房大人?”

杜如晦道:“在下先帮东主处理完此间之事,自会登门造访。”

“也好!”沈光点了点头,他吩咐手下协助王东主办理退粮事宜,自己立即返回神武宫汇报情况。

……

“殿下,末将已经打听到了!一切流言都是武州商行散布的!很显然,武州商行是利用了米行东主贪婪之心,挑起了这一次涨价风波。”到了神武宫,沈光把他打探经过详细说了出来。

杨恭仁眉头一皱,“武州商行,难道是李渊开的布商?”

杨侗道:“何以见得?”

杨恭仁道:“李唐自称是关内士族,是陇西李氏的一支,但实际大家都明白,他们的行礼是武川军镇的胡化汉人,这一点从李氏父子的相貌即可看出。而武州商行的‘州’字去掉三撇,就是一个‘川’字,武州商行,实际就是武川商行。而且李渊也有明显的动机,不过没有线索,光猜测没有意义。”

沈光问道:“现在线索在手了,该怎么办,要不要把武州的人全部抓来审讯?”

以沈光的风格,武州商行不是敌对势力的情报总部就是分支机构,为免夜长梦多,应当尽早拿下,但现在不是他说了算。

杨恭仁沉思一会儿,沉吟道:“如果是我的话,我绝不会从总部散播消息,以免让对方一网打尽,所以,武州商行顶多只是一个点,他只是利用粮铺东主贪婪之心搅乱了整个邺城的粮价,所以不能贸然动手,以免打草惊蛇。”

凌敬也是足智多谋之人,道:“那干脆从店外秘密抓他们掌柜好了,免得打草惊蛇。”

沈光道:“那我今天晚上把相关的人统统抓捕。”

“武州商行放出了这么多消息,不会没想到自身不会暴露。”杨侗目光扫了诸人一眼,缓缓的说道:“武州商行显然是所知不多的小角色,是对方故意送给我们的牺牲品。”

凌敬也幡然醒悟,一拍脑门道:“是微臣失算了。”

众人仔细一想,纷纷点头。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杨侗微微一笑:“派人到粮行中强行遣散闹事百姓,劝说粮行东家将多余的钱退还百姓,然后派人在暗中监视各家粮商动向,接着大张旗鼓的缉捕武州商行掌柜人等。同时,密切观察看热闹的人群,但凡神色有异者,立即派人跟踪。”

杨恭仁神色一振:“殿下是说米行东主中潜伏着敌方势力?”

“对的。”杨侗点头道:“武州商行显然不会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即使有信息,恐怕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外围小角色,我们装成上当的样子,把这些人拿下以后就罢手。如此一来,则会让那些跳梁小丑以为我们满足上当了,从而放心大胆的行动、集结,以致露出狐狸尾巴。”

杨侗转而向沈光道:“多找些机灵人手,在武州商行旁边盯着,等把事情给我闹大,默默的跟着可疑人选,这是一个机会,别把事情搞砸了。”

“喏!”

沈光凛然遵命。

第193章:除间行动(第四更求订阅)

“这是散布谣言的敌对势力!里面所有人,一个也不准逃走。”

邺城中市,几百名内卫军将武州商行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一名校尉,他率领着百名将士冲了进去,很快,里面就传来了一阵阵喊杀声和惨叫声,不过片刻,就见那名校尉大踏步走了出来,浑身尽是鲜血,在他身后的将士还拖着一个很胖的中年人和几个伙计打扮的人走了出来,还有不少将士拿着各种各样的文件。

江流文具掌柜望着对面的布行,目光深处露出一丝悲哀来,忽然看见那名校尉走了过来,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恭敬来,拱手说道:“将军辛苦了。”

校尉问道:“认识对面那人吗?”

“认识,当然认识,他叫陆玄。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哪里不认识的道理,只是没想到他们是奸细。”江流文具掌柜苦笑道。

“哼,这见知人知面不知心。都留意一些陌生人。”

“是是是!”

校尉走了,一家一户的上门询问。

等军士走远,江流文具掌柜目光深处多了一抹担忧,他让一个伙计招呼着两名挑选文房四宝的客人,自己却是出了大门。

两人客人相顾一眼,各挑一样东西,付账出门。

到了黄昏时分,沈光再一次回到神武宫汇报进度。

“殿下,诸位大人,武州商行名单上的三十七人,已经全部缉捕。”

“一次性就给了我们三十七人,倒是舍得下成本。”杨侗微微一笑,道:“跟踪结果如何了?”

沈光惊叹道:“殿下料事如神,全城一共有一百七十七家商铺有问题,兄弟们盯梢了半天,发现这些商铺的东主、掌柜先后去了天下酒坊、燕春酒楼、落霞酒肆、枫林阁等七个地方。”

杨恭仁道:“看来这七个地方就是七个势力的情报总部了。”

沈光问道:“要不要全部拿下?”

“我们邺城从来没有打压过各方谍者,全城像是四面漏风的墙,所以,这些人才这么大意的集中,这次务必将对方一网打尽!”

沈光拱手道:“还请殿下多派人手协助。”

“我让玄甲军助你一臂之力。”杨侗将调兵令箭递了过去。

……

天下酒坊位于邺城东城,占地面积三亩,楼高四层,地段不错,正对着东市大门,每天都有南来北往的客人进进出出,酒肆的菜系非常复杂,并非是单一的品味,符合各方来客的口味。

掌柜姓武,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但客人们不会想到,这家酒肆李唐设立在邺城的情报总站,正如大隋在长安和洛阳也设有情报网一样,李渊同样在邺城、太原设立了情报点。

李渊打生打死,才好不容易把薛举父子打爬,如愿的获得了河湟地区,但最后却为大隋做了嫁衣,让对方兵不血刃的夺走了最具战略价值和最富饶的金城、枹罕郡、西平郡、浇河郡,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他为了占据谈判的主动权,不惜牺牲一小部分谍才来散布谣言,目的自然是将整个大隋搅乱,大隋一乱,自然无法大举进军关中,到时候不管是谈判还是发生战争,他都多了一分胜算。

当然,李渊也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可但凡有一线希望,李渊都不想错过,而邺城和太原,乃至于整个并州的粮价暴涨风潮便是李渊情报点的得意之作。

他们真真假假散布隋军兵败的消息,促使大隋粮食价格暴涨,引发了抢米风潮,若不是朝廷及时出手平抑粮价,极可能造成极为严重的社会动荡。

三更时分,酒肆已经关门,但三楼一间宽敞的屋子依旧亮着灯,厚重窗帘放下,外面看不到屋内灯光。

房内坐着三十多人,除了酒肆武士瞻外,其余的人既是各行各业的店铺东主,也是各个分支情报点的小头目。

“邺城的粮价虽说是平息了,但武州商行和三十多个外围势力,已经满足了隋朝的味口,所以大家不用担心。”

武士瞻看了大家一眼,道:“长安给我们的任务是极力在邺城传播突厥大军南下、太原失守、关内道失守的消息,同时说突厥和高句丽已经结盟,分别从东方、北方入冠隋朝,尽可能引发邺城的恐慌和动荡!”

武士瞻是李唐应国公武士彟的族弟,是负责收集大隋一切情报的总指挥,武士瞻表面和气,笑容从不断绝,但为人心狠手辣,所以有个笑面虎的绰号。

他的手下知道他狠毒,所以没有任何人敢反对他的意见。

忽然,一楼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这是内卫的踹门声,在深夜中格外悠远。

三楼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武士瞻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就在这时,三楼楼梯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这是放哨的人被杀了。

房间里顿时乱成一团,武士瞻跳将起来,他第一个向门外奔去,一边跑一边交待道:“想办法冲出去!”

他奔出了房门,咚咚咚的向四楼狂奔而上,他要毁掉藏在一间密室中的重要情报,他刚上四楼,数十名隋军士兵便冲上来了,正好和房间里跑出的一群小头目迎面相撞。

大隋士兵同时举弩射去,箭密的弩箭集地射向十几步外的人群,只听一片惨叫声,七八人被射倒。

剩下的人退回房间,用桌子将门抵住,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们一个个面目异常狰狞可怖。

武士瞻跌跌撞撞地跑上四楼,在四楼尽头一间堆放杂物的小屋子里,武士瞻用力撞开墙上一扇伪装小门,杂物室内竟然还有一间密室。

这间密室是他放置重要情报的地方,四周无窗,三面书架上摆满了收集到的各种情报。

在一个角落里,堆放着十几只巨大的樟木箱子,里面放着他们的活动经费,以及打算用来收买大隋官员的名人字画、奇珍异宝,但此时武士瞻已经顾不上这批价值连城的珍宝了。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什么,楼下传来的惨叫声使他心慌意乱,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顿时急得满头大汗的大声咒骂,终于,他一把抓住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铁盒,不料没抓牢,使得铁盒落在地上,里面的重要文书散落一地。

武士瞻破口大骂,“我操他娘啊,真是越乱越出事!”

他摸出火折子,用火石‘咔!咔!’打了两下,火星迸出,火折子点燃了,很快就找到几份文书。

这都是最重要的情报,包括设在大隋各郡的分支机构,和收买到的隋朝官员记录,这些内容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入隋军手中。

他刚点燃一份名单,还来不及松气。一只大脚踩灭了火苗,眼前顿时变得一片黑暗。

第194章:留下把柄(五更)

时间到了丑寅之交,整个神武宫一片寂静,只有一阵阵巡逻士兵不时在皇城巡视,如今宫中正大门神武门早已关闭,只有东门英武门还有开放着,这里也有重兵把守。

皇城各省各部官邸一片漆黑,但宫城中的朝阳殿五楼依然灯光明亮,这让巡逻侍卫不敢大意,两百余人专门守在周围,在他们的记忆中,秦王殿下和各位大人好像从来没有呆到这么晚,难道今天出了事了?联想到城中的各种流言,众人神色更是严峻、愤怒。

事实上,杨侗他们是在等候沈光、罗士信、牛进达、尉迟恭他们的消息,而且气氛十分轻松,商议的内容也与今晚的‘除间行动’无关,此时,他们商议的却是王家粮行账房先生杜如晦。

“殿下,杜克明乃是我当年挚友,文帝时期,我二人相继被吏部选拔为候补官员,时任吏部侍郎高孝基赞扬克明,说他才思敏捷、务实果断。”房玄龄放下茶碗,兴致勃勃的介绍着。

“才能如何?”杨恭仁笑问。

“有经天纬地之才,其才能……”

“好了!”杨侗揉了揉太阳穴道:“胜你十倍这种客套话就别说了,真有这样一个人的话,要么他是神仙,要么你是傻子!可我听说高孝基对你二人的评价是‘二贤当为兴王佐命,位极人臣……愿以子孙相托。’”

“呃……”房玄龄尴尬一笑道:“原来殿下也知道!”

杨侗诡异一笑,道:“众人都说高孝基生就一双慧眼,观人眉宇,预卜前程,无有不准。但我觉得在相人一道,我比他厉害多了!你们几人就不说了,李靖、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苏定方、尉迟恭、薛氏五兄弟、段德操等人,谁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才?所以说识人之慧眼,非我莫属!”

众人皆笑!

但是顺着杨侗的话一想,却无不赞同!被杨侗挖掘出来的人,莫不是才华出众,这识人之能,杨侗绝对是冠绝当代。

房玄龄道:“殿下,是怎么发现的?”

杨侗自恋道:“天纵之才,你们没办法比的。”

杨师道打趣道:“玄龄的才华那是没得说,连惧内也是超人一等。”

房玄龄大汗!不过被打趣多了,他早拿脸不当脸了,得瑟道:“没有怕媳妇的男人,只有爱媳妇的男人。我用情专一、我乐意。”

杨侗道:“当初金德曼朝拜时,那你为何目不转睛的盯着,恨不得一口将对方吞下似的。”

房玄龄辩驳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那是对美的欣赏,与色无关。”

杨师道鄙夷道:“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杨侗笑道:“玄龄白天见了杜如晦,他愿不愿意为我大隋出力?”

房玄龄道:“自士君王纳士有四道:一曰才,如秦皇汉武雄才大略,让麾下文武自愿效死;一曰仁,如汉之文景、大隋文帝,仁义爱民,仁义拥军,使天下归心;一曰名,如东汉袁绍之四世三公,令天下名门俯首称臣;一曰武,如霸王项羽,纵横天下无敌手,让人叹服;此之四道得其,便可割据一方。”

“而对克明乃至天下英才来说,这四点殿下全部占据了:才,自荥阳击溃瓦岗军开始,殿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仁、殿下重律法、施仁政、爱百姓、惜军士,堪称仁者无敌;名,殿下乃是先帝孙儿,代表的是天下正统;武、殿下武艺盖世,若非万不得己,从不以武傲世、以武逞强,更多重谋。因此,对于确克明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他来我大隋之后,考察了方方面面,他觉得殿下胸怀大志、仁义爱人、宽宏大量、霸气果决,具有雄主一切条件,且占天时、据地利、得人和,更代表着国家正统、民族大义,他日必能一统天下,所以,他早就归顺殿下了。”

“说了这么多废话,人呢?”杨侗看着房玄龄,似笑非笑道。

当年他刚收房玄龄的时候,就想通过房玄龄的关系,把杜如晦给拉拢过来,可房玄龄回绝了,他认为大才都有自己的思想主张,很难通过关系招揽到杜如晦,只有自己心服口服了,才会心甘情愿的拜主,此为君择臣,臣亦择主!想不到时隔两年,杜如晦果真是自己来了,这让杨侗有一种非常得意的感觉。

房玄龄苦笑了一下,道:“殿下爱才让人佩服,但我大隋唯才是用、能者居上的用人之道早已深入人心,克明也有他自己的傲气,他不希望通过殿下的赏识,亦或是我的关系得到重用。他认为我大隋既然开科取士,那一切都应该按照规矩来,岂能因为他一人,而坏了规则?”

“所以,他打算参与今年的科举?”

“正是如此。克明希望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获得地位和认可,如他才能安心,其他士子也心服口服。”

“那就把今年的科考提前到两个月后!”杨侗淡淡的说道,杜如晦是第一个看重自己而主动来投的人才,不是因为正统、也不是因为恩情、也不是因为地位,更不是大隋尚未分裂时以地位掠夺而来,这让他有一股成就感以外,还有一份深深的感动。

“喏!”

杨恭仁应了下来,大隋的科举是一年一次,不过在人才储备充足的情况下,要求却是越来越严、越来越高,取士的数量也在逐年下降。考试时间倒是没有固定,天下十二州中,大隋只有三州半的领土,两个月后开科取士,倒也不会仓促。

这时,黑夜中隐隐传来了马蹄、马嘶声,是从英武门方向传来的,不久过后,一群人跟着侍卫走上了楼来。

众人精神一振,看来‘除间行动’已经圆满结束了。

来人越来越近,果然是沈光和罗士信、牛进达、尉迟恭,后面还有一群随从抬着几十只大大小小的箱子,很快便被这些箱子给堆满了一个角落。

“参见殿下,诸位大人!”

“免礼!”杨侗挥手让那些士兵退下,望着一脸兴奋的四将,笑着道:“哪来这么多收获?这里又是什么?”

沈光上前,将一口箱子上的锁一刀劈断,然后顺势打开,琳琅满目的金银顿时便将整个大堂照得金灿灿的一片,各种璀璨的光华晃花了人眼。

罗士信等人也依样而为,大家定睛一看,只见每口箱子满是珠翠,玉饰金银不计其数。这还不算什么,另一口更大的箱子也被罗士信一刀劈开,里面的珠翠品相更加华美珍贵。

杨恭仁拾取一方翡翠观看,放回以后,又检查了几样,然后沉声:“殿下,这都是宫廷之物,就算花再多的钱也买不到。可见,这不是来自李渊,就是李密,估计是用来收买贪婪官吏用的。”

沈光赞道:“杨大人目光过人,这一箱来自天下酒肆,那是李渊的情报总部!天下酒坊、燕春酒楼、落霞酒肆、枫林阁等七个地方,分别是李渊、王世充、萧铣、李密、窦建德、杜伏威、林士弘的据点。”说完之后,他又将一叠厚厚的文书,呈给了杨侗,“这是从七个地方搜出的重要文书,请殿下过目。”

杨侗接过文书翻了翻,光是李渊这一边的资料就占了七八成,其他人等加起来都不足三成,可见,李渊对大隋的渗入非常深,李渊在隋朝各州都设有据点,上面都是骨干人员的名单,还有行贿记录。

杨侗不动声色的翻看行贿记录,一共才四十五人,而且官职最高的也不过是六品,看来李渊安排的情报负责人是一个无能之辈。

杨侗将受贿名单递给了杨恭仁,道:“仆射认为如何处置?”

杨恭仁道:“这些官员的信息肯定已经到了李渊之手!我以为这些人都不要动!甚至可以通过这些人传递假消息。”

“我同意,还有呢?”

杨恭仁望向沈光,问道:“几位将军都把事情经过说说。”

沈光、罗士信等四人分别将他们剿灭七大据点的过程,详细的告诉了大家。

杨恭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中在考虑着如何处置此事,半晌过后,对杨侗说道:“殿下,剿灭了这些人,敌对势力还会再派新的人来,吃了这一次教训以后,以后的人会藏匿得更深,更难找!我认为除了除掉参与商议的那些人的店铺以外,其他人一律不动。”

“臣复议!”房玄龄道。

杨侗沉吟良久,对四将吩咐道:“你们把所有俘虏都杀了,回去制造一个销毁了证据的假象,再动用大批军队包围七大总部,然后把这些头目的尸体从烧掉密室中抬出来,把左邻右里救乱除暴给我吵醒,让围观的人多一些。然后抓捕查封死于总部小头目的店铺的,装着顾不上尸体的样子。你们能明白吗?”

沈光略一思索,便道:“殿下的意思是让没有参与集会的人以为总部销毁了证据,也并没出卖他们,为我们以后留下监视的目标。”

杨侗点头道:“就是这样。你们去做吧!”

“殿下请放心,末将等人会处理好。”沈光等人知道该怎么做了,行了一礼,匆匆的退了下去。

第195章:官方店铺(六更)

一线天光刚放。

天下酒肆燃起了熊熊烈火,滚滚浓烟直冲天空,此时东市大门刚刚开启,天下酒肆的大火惊动了左邻右舍。

人人纷纷赶来救火,但酒肆前发生的一幕将所有人惊呆了,只见千余名士兵将酒肆团团包围,近六十具尸体被抬了出来,而且他们并不是被烧死,身上插满箭矢,浑身浴血。

其中一人正是天下酒肆东主武士瞻,他也是人为致死,一柄战刀刺穿了他的胸膛。

此时士兵一分为二,一部分匆匆奔向四方,奔向了死着的小头目们的店铺、住宅,一部分忙着救火,一具具尸体就这样被随意的丢在酒肆外的空地上,一大群人围着议论纷纷,讨论死者的真实身份,为什么被士兵杀死?

沈光和几名士兵站在天下酒肆二楼,通过一扇半启的窗户,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武士瞻等几十具尸体,并注视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

这时,一名胖胖的中男子悄悄靠近武士瞻,他装出一副查看伤口的样子,然后趁人不备,把武士瞻腰中一块牌子摘了下来。

这一切都落在沈光眼中,他转头问手下,“那人是谁?”

一名士兵想了想,回答道:“东市巴蜀锦绣的东主李善长,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

沈光点了点头:“看来李渊在邺城不仅有武士瞻这一支,还有另外一支,或是几支。”

沈光观望了一会儿,再无异常,便快步下了楼,来到大门前,此时一名士兵上前禀报:“启禀将军,四楼大火无法扑灭,所有一切都被烧毁了。”

“你们这群笨蛋!”

沈光一脚将士兵踹开,破口大骂士兵无能之余,眼角余光迅速扫向李善长,发现他还在自己不远处,若有所思地注视被大火吞没的四楼。

沈光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诡笑。

与此同时,全军默契配合,分别在邺城和周边各县搜捕各方势力的情报人员,天亮之时正式收尾,一共抓到了三千多名涉事人员。

上午!

七份完整的报告放到了杨侗和杨恭仁等人的面前。

杨侗让人将这些谍者送去四平山挖矿,便不再关注,接下来的事情是沈光的职责,开口问道:“现在粮价风波结束了吗?”

杨师道笑了一笑,道:“只有杜如晦所在的那家粮铺,以及另外二十家结束了,其他人虽有官吏劝说,但依旧舍不得退还,臣索性将官吏们全部撤回!让各坊正不闻不问,听说那些不法商人都被抢了个精光,铺子也被砸得稀巴烂,不过没有百姓纵火,如今已有巡城军去控制局面了,风波应该结束了。”

魏征冷哼道:“不顾大局,见利忘义,活该有此下场。不给他们惨痛教训,就不会记住自己所犯的错误。”

凌敬接道:“臣已经撤销了这些不法商人的经营权,并列入了失信名单,三代以内不允参与科考。”

杨侗点头道:“对于这些人不仅要重惩,还要大大的宣扬出来,让其他人引以为戒。”

“喏!”凌敬沉吟道:“这一次粮价风波虽然平息下来,可造成的恐慌和影响却是怎么都补不回来了,如今还好,若是前方战事吃紧,麻烦可就大了。”

杨侗点头道:“正是如此!凌尚书可有好法子,以阻止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臣有一个设想!”凌敬拱手道:“粮食是涉及民生,事关国家安定的战略物资,商部可以在邺城开办一个贩卖粮食的店铺,价格都是正常的市场价格,只要货源充足,这样就不会发生哄抬粮价、盐价等引发百姓恐慌的事件发生了。”

杨恭仁赞同道:“凌尚书说到点子上了,其实不光粮食,像食油、食盐、糖、犁头、锄头、布匹、笔墨纸砚这些事关稳定和民生的物资,官方都应该直接参与,以此来掌控价格,而且不仅在邺城开,还应该在各县都开设一个官方店铺。凡事都依靠民间自主商业的话,很容易被不法之徒操控起来,朝廷太被动了。”

杨侗听得连连点头,这个倡议其实就是大隋版本的‘供销社’。其职能是对战略物资的价格进行组织、协调、管理;维护市场稳定,以免物价上涨而带来一系列的社会问题。

“这个点子非常好,我也觉得有必要执行!这些店铺以后由商部全权负责运转、监督!凌尚书先写出一个明确的方案出来,然后大家一起探讨!至于内容嘛,无非就是人员配备、薪资、管理、监督、账目、货源等等方面。可以先在邺城五市各开一间大店铺,从中寻找问题、解决问题、汲取经验!等时机成熟了,下一步就在各郡治所铺设,最后在大隋治下各县都设一个店铺。”

房玄龄亦道:“关键在于管理和监督方面,这些制度必须事先拟定好,免得有人从中谋利。监督制度完善以后,完全可以跟常平仓、义仓合二为一,从而减轻人员的开支。”

古代为了调节粮价、储粮备荒,以供应官需民食,于是设置了粮仓。常平源于战国时李悝在魏国所行的平籴,即政府于丰年购进粮食储存,以免谷贱伤农,歉年卖出所储粮食以稳定粮价,安抚百姓。范蠡和《管子》都有类似的思想。汉武帝时,桑弘羊在上述思想上进行了发展,并创立了平准法,依仗政府掌握的大量钱帛物资,在京师对粮食进行贱收贵卖以平抑物价。宣帝元康年间连年丰收,谷价贱到一石才五钱的“农人少利”地步。在这以后,大司农中丞耿寿昌把平准法着重施于粮食收贮,在一些地区设立了粮仓,收购价格过低的粮食入官,以利百姓。这种粮仓已有常平仓之名。

到了隋朝文帝时期,置常平监于京都,同年,尚书长孙平见天下州县多罹水旱,百姓不给,奏令民间每秋成时,按贫富为差户出粟一石以下,储之闾里,以备凶年赈给,名为义仓,文帝表彰并采纳其建议。

在收获季节向民户征粮积储,以备荒年放赈。因设在里社,由当地人管理,因而亦名社仓。后又定积储之法,准上中下三等税,上户不过石,中户不过7斗,下户不过4斗。自此天下州县,始置义仓,每有饥馑,则开仓赈给。

与国家设立的以稳粮价为主要职能的常平仓不同,义仓像是一种民间行为,确保一个地区贫苦者得到适当救济,亦能够使所有百姓在灾祸之年不至无米可吃,一般由地方官府掌管。

“义仓不行!”

杨侗摇头道:“义仓是百姓自己的粮食,还是由百姓自己管理为好,以后每村设义仓一座,由各村村长和二名副村长负责统计管理,若是村长、副村长贪了百姓的粮食,百姓可以到县级史官控告。而且以户为单位纳粮的制度也不合理,以后就按人头交粮入仓,毕竟,每一家的人口不一样,若是均分的话,对人少的家庭不公平。若是官员管理的话,难免会有不法官吏拿去倒卖,一旦补不上,又恰好遇到灾年,百姓要粮没粮,那么就会对官府失去了信任,甚至还会起来闹事!”

义仓这个‘公积金’制度执行于开皇五年,效果很好,也得到百姓的拥护,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旱涝灾害,有这个保障在,大家也安心。可是到了大业后期就逐渐被破坏了,东部义仓全部被挪用为远征高句丽的军粮,到了青州大旱之年,官府自己还不起粮,于是才发生了轰轰烈烈的大动乱。而且还有很多地方的义仓被乱匪抢光、官员倒卖!

所以,杨侗觉得义仓还是由百姓自己管理为好,官府只有对村长和副村长的监督权,以及发放时的监督权,而无实际的使用和管理权。

房玄龄沉吟一下,道:“殿下所虑极是,百姓吃了一回大亏,对义仓深有疑虑,如今让他们自己管理的话,自然是应都云集,能够在灾年到来之时,应付一段日子。”

杨侗见大家没有异义,便说道:“吏部下发命令,让各县组织各村村长把义仓兴建起来,并把百姓粮食百姓管的制度传达到位。今年秋收收粮入库。欠收之年一人一斗,丰年一人二斗。”

说到这里,杨侗起来伸个懒腰,道:“都熬了一宿,大家先回去休息吧。两月后的科考文件由学部下达;义仓之事交给吏部和民部负责,至于官办店铺就交给商部操作,这都是利国利民的政策,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施行起来。”

“喏!”众人起身,稍稍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这才纷纷散去。但是大家个个都是工作狂人,离开朝阳殿以后,都钻进了官邸,随意的擦了把脸,用了午餐以后,立即召集下属官员,紧急的拟定方案,分派任务,让侦骑向各地下达各项条文。

第196章:独孤澄的震撼

却说独孤澄到了邺城,并不急于拜见杨侗,而是在邺城之中晃来晃去,留心大隋的风俗民情、赋税、治安、政令!抛开家族利益,以客观的眼光来看待各种政令时,他发现大隋的政策绝对是有史以来最能巩固皇权之法,许多治民治吏之法闻所未闻,但细细品嚼,却发现妙到巅峰。

就拿这一次粮价上涨的事件来说,官府不仅剥夺了不法米商的经营权,还列入了失信名录,并给予了三代不得参与科考的惩罚,这对于官本思想极重的本族百姓来说,这绝对是比死还难受的重惩,有这一批人当儆猴的鸡,其他人以后都得惦量惦量一二了,这一招在极大程度上阻止了商人谋取不义之财。

官方颁发经营权,由官方对商业进行统一管理,亦能令商业进入正常轨道,而不是放任自流。

邺城作为大隋的中心,人口众多,大约超过百万之数,商贸非常发达,很是繁华。

独孤澄走在街道上看着来往人群,不由得心怀震撼,这在长安是绝对看不到的景象,至少目前来说,人心惶惶、萧条肃杀的长安已经落后邺城了。

他骑马在人群外缓缓而行,听着人们热议着今年将要举行的科考,他心中感概万分,唐朝还在为要不要举行科举激烈争论时,大隋已经用成熟而公平的制度笼络了天下寒士,巨大荣耀和尊重已经让邺城取代了长安洛阳,成为读书人向往的圣地。只可惜……由生机勃勃的邺城想到暮气沉沉的长安,独孤澄心中涌起一种深深的危机感,唐朝落后太多了。大隋不仅在军事上取得胜利,大隋的各方面都在快速发展,引领着时代的潮流。

独孤澄想到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想到官府组织民众兴修水利和兴建道路的热闹景象,想到不计其数的青壮男子在田间地头里劳作的景象,顿时又是一阵感慨,当今各方势之中,青壮尽皆披甲当兵,田地间耕种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而且都是人力,可是大隋却走精兵富民政策,他们将大量青壮用于生产而不参与战争,这样就保证了大隋能应付长期战争的消耗,其他诸侯与之相比,无疑是在杀鸡取卵、竭泽而渔。

更让他震撼的是大隋家家户户都有健壮的耕牛一头,都是大隋朝廷从战利品中白送给百姓的耕种主力,杨侗这舍万千财富馈赠于民的大气魄,让大隋百姓如何不拥护?如何不爱戴?

由大隋的欣欣向荣,联想到关中的一片凋敝,独孤澄心中沉甸甸的,一个如同朝气蓬勃的少年,一人则是花甲之龄的老人一般,这怎么比?这又令他为家族的前路担忧了起来!

几天兜兜转转,也算是见识不少大隋风物了,跟长安的包容万族,兼容并蓄不同,雄踞河北的邺城明显多了王者之气,民风民俗也更加纯粹一些,沿袭了魏晋遗风。许许多多政权都曾在邺城定都,也多次沉沦于战火。

皇城西面是名传古今的铜雀台,这是邺城至高点,也是皇家园林,曹氏父子曾和建安七子等著名文人在此谈古论今,留下了许许多多脍炙人口的佳作名篇,后人尊为“建安风骨”。如今,这种独特的气质依然存在于这座林苑之中,天下士子考举的场所,就设立在铜雀台之中,天下人皆能感受到大隋对于这场盛典是多么重视。

在诸多士子云集邺城之时,独孤澄像是一个独孤客,独自一人穿梭在邺城,恍若参悟红尘的苦行僧。

独孤澄这几天发现很多有趣的事物,比如遍布邺城的书店。

店门统一是“大隋图书馆”的匾额,一边还刻有一号馆、二号馆、三号馆以示区别。

笔法刚劲有力,化瘦硬为丰腴雄浑,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与时下盛行的温润秀劲不同,但自成一家。

上面写的是源于汉朝的楷书。自东晋以后南北分裂,书法亦分为南北两派。北派书体笔法古拙劲正,而风格质朴方严,南派书法疏放妍妙,长于尺牍。南北朝,因为地域差别、个人习性、风格迥异。北书刚强,南书蕴藉,各臻其妙,无分上下。

可这几个字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大有王者之风,补足当今楷书的不足,论境界远胜如今楷体多矣。更令独孤澄震惊的是题字者居然是杨侗,还盖有传国玉玺的大印,这说明杨侗不仅在军事上、政治上、民生上、教育上、武艺上、文学上造诣甚深,连书法也是臻至宗师之境,这一发现,让独孤澄想到了一个被人遗忘许久、褒贬不一的争议性人物——太宗武皇帝杨广!

杨广为人十分自负,但接触过他的人都无法否认他的才华。杨广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但与许多官二代、富二代不同,他天资过人,且很刻苦,自小就努力习练武艺,勤奋读书。

论武艺,即使当了皇帝,照样在吐谷浑战争中纵马驰射、上阵斩将,一杆马槊纵横天下。而若论文采,杨广堪称当代文学大家,他的诗词歌赋不用别人去拍马屁,也是当代顶尖之流。

他一扫南北朝盛行的宫体诗的华丽词藻,开创了一种新的体裁,那就是边塞诗词,他的《饮马长城窟行》极为雄阔壮丽、气势飞扬。他的春江花月夜、水调歌等也十分了得。

后来一直骂杨广的李世民,也写过《饮马长城窟行》和《春江花月夜》,但谁能记得一诗半句?

杨广能文允武,十分了得,但他也并不是全能的。

他平伊吾,灭吐谷浑,败突厥,征林邑、攻流球等,也并不能就让他一下子成为无所不能的皇帝。当他沉浸在大业理想中时,却没发现他已经与现实脱节,而且越走越远了,终至葬送了自己。

而据独孤澄所知,杨侗比他祖父还能折腾,还要霸道百倍,当初杨广是以大义为名,赶着关陇权贵子弟上战场,到了杨侗这里,却是直接将关陇权贵和天下世家定义为敌人,这刚强霸道之风,绝对是自世家兴盛以来的第一人,但他偏偏混得比任何一方诸侯都潇洒,所行政令畅通无阻,而不像李唐那般,要争执好几天才妥协着改得面目全非。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粮价风波后,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大隋常平超市’,这是一个以平价贩卖粮食、油盐等日常用品的大型店铺,绝对是利民之物,可若在长安,绝对被利益受损的相关产业世家联合抵制,最终不了了之。

不知不觉间,独孤澄带着两名随从进入了‘大隋图书馆第十八号馆’,里面全是印刷、装订精美的书籍,来往看书买书的人络绎不绝。

据他所知,邺城差不多共有二十家这样的书店。独孤澄十分奇怪,天底下的有钱人居然这么多吗?

在这年头,知识被世家垄断,一本书籍的价值难以估量,而在邺城感觉就跟街头小吃一样,随处可见。

这是紧贴皇城东边的东市,占两坊之地,里边十分宽阔、店铺众多、货物大多是奇珍异宝,非权贵人家哪敢进入这里?偏偏这里占地五亩高三层的书店,左侧是卖珍贵药材的,右侧是琳琅满目的首饰珠宝店,一驾雕花马车骨碌碌过去了。

独孤澄走了进去。只见门边上一个伤残人士靠在一张古怪的桌子昏昏欲睡,独孤澄在桌上敲了一下,叫醒了那人,和声问道:“某可以进来看看吗?”

“可以的,可以的,客人在这里看书抄书都不需花钱,不过若是损坏弄脏了书籍就要掏钱买走。”

看门这人引着独孤澄进了店里,里面布置简单,很多书架并排着靠在墙面上,书架上装满了线状纸质书籍。

独孤澄看着书架上的标签,发现诸如《论语》、《春秋》、《诗经》、《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宋书》、《南齐书》这些儒家、史家典籍样样不缺,还有历朝历代名家的注解书籍,种类十分齐全,纵是以独孤澄这种见过世面的大人物,也感到瞠目结舌,他扫了几眼,发现先秦诸子百家著作及后人注解应有尽有,楚辞汉赋、前魏文人诗赋这里也全有,还有很多算学、天文学著作,甚至连裴矩写的《西域图记》也赫然在列。

独孤澄看得目不暇接,心中被震撼塞满,他随手抽出一本书,一股墨香扑鼻而来,定睛一看,只见这本书籍墨印清晰、字迹古拙精美,拓本显是出自名家大儒之手,奇妙是的上面还有形似蝌蚪和小圆圈的奇怪符号,独孤澄默念之后,发现这些古怪的符号竟然是用来断句的,这一读起来十分轻松,独孤澄越看越喜欢,哪怕是家里有这类书籍,他也要买几本诵读,有这断句符号,读起来实在太舒服了。

挑了几本之后,一问价格,却得到令他意外的回答。

“一本二百钱?这么便宜?”

独孤澄被狠狠地震了一把,书籍是有钱人的玩具,十分珍贵,一般都由世家大族珍藏着,轻易不给外人观阅,很多孤本甚至是价值连城,可以说书籍就是世家的底蕴和根基。

刚才独孤澄还在想,是什么样人家那么大胆,居然将这些珍贵的东西摆得到处是,也不怕别人偷走?而且如此精美书籍,怎么说也要十贯一本吧?谁知道居然那么便宜……

“你们东家到底是谁啊?这么珍贵的东西也贱卖?”

看门人愣了一下,笑道:“客人第一次来到我们邺城吧?您看见门口那牌匾了吗?字是我们秦琼殿下亲笔题写,印章是传国玉玺,牌匾呢则是将作寺打造的,您说我们东家是谁?”

“是……秦王殿下?”

“正是!”看门伙计道,“邺城所有的图书馆都是殿下的,我们殿下为了推行教化,以迁自洛阳的三十八万卷、八万多类图书藏书为范本,各印二十万册,以每册二十钱售卖于大隋境内千多所图书馆内,不计老幼妇孺、士农工商、皆可观书买书…只要不损毁书籍,您在这里看一天都不成问题,二楼是阅览室,可供千人同时阅读、抄录。”

“三十八万卷、每卷印二十万本?真是不可思议。”独孤澄目光呆滞,而后微微摇头,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独孤澄摩挲着书封的背脊,这全部是昂贵的宣纸啊。一张上好的宣纸需要经过浸泡、灰掩、蒸煮、漂白、制浆、水捞、加胶、贴洪等十八道工序,历经一年方可制成。故而宣纸极贵,常人家里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这里数目庞大的书籍,用的全是昂贵的宣纸印制,而一本书少说也是几万字,近百页!包括昂贵宣纸、雕刻众多模板、油墨、印刷、装订等等成本,一本书的成本少说也要十贯钱左右,可这里居然只卖二百钱……这怎么可能呢?

“你们是怎么印的?”独孤澄好奇的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只是认识几个字的退役伤残军人而已,殿下给我们安排这差事,让我们以后衣食无忧,每天只管记录卖出多少书册,收钱而已…别的一概不知…”

独孤澄震惊道:“你们秦王殿下实在太有钱了。”

看门人憨厚一笑,“我们殿下一旦缺钱,李渊就会哭着求着送钱来……”

“……”独孤澄大汗。只不过这话打得过实在的,据说谈判使臣已经到了邺城,为了陇右几郡和关中安宁,被杨侗敲诈肯定少不了。

“等一下,我再多买一些……”

独孤澄转身又抱了一沓书籍出来,只看得这名伙计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一本二百钱,十本两贯,这名大方的客人一下子就买一百本,那就是两百贯,他一个人的消费能抵上几天收获了。

独孤澄在入境时已经换了大隋的钱币,此时,他取出两枚金币,递给伙计,笑着道:“两枚金币替代铜钱,你看如何!”

看门伙计仔细瞧了瞧,笑道:“正是我大隋金币,做不得假。多谢客人了!”

“不必!我们也是各得其所。”看着满厅泛香的书籍,独孤澄心中又是一忧,如果说义务教育是针对世家门阀的慢性毒药,那么这些物美价廉的书籍就是一把明晃晃的利刃,若大隋全民买书读书,世家门阀没有丝毫优势可言。如若这精美的书籍大举进入关中,结果可想而知。

第197章:萧瑀碰钉

邺城城南,一队隋军护卫着十几名唐使,从汲郡北上。

为首之人四十出头,长得浓眉星目,容貌端正刚正,此人便是此行李唐光禄大夫、宋国公、民部尚书萧瑀。

进城之后,顿时一片繁华之景映入了萧瑀的眼帘,邺城虽也如长安那般分成高墙四立的坊,但邺城保留时坊制度的同时,临街房屋都是一个个属于官府的商铺,允许商人租赁店铺贩卖商货,一年签订一次合约,但是对商人的要求是不能占道经营、不是无证经营、不能污损街道等,否则吊销经营权。

在此之前的城市之中也有市场,所有的商铺都是集中在专门的市场里,比如长安的东市和西市两大市场,洛阳也有南市西市北市三大市场。

商人们必须集中在市场里做生意,甚至还划分出专门行区,一行行都是在一起经营的。而百姓则居住在一个个坊区里面,这坊区就有如后世小区,是封闭隔离式的,有坊门坊墙,就算是挨着街道的坊内居民,也不得在坊墙上开门开窗。街道两旁更不能售卖摆摊。

这种设计易于管理、利于防御,但不利于百姓生活,比如长安城的居民要买个菜,只能去东西二市,居住在南城的百姓,一早去买个菜得走好几里路。

而且天不亮,坊门是不开的,一到天黑也不得出坊门上街。种种规定,使长安百姓生活极不便利。

而邺城,临街的全是官家店铺,百姓买卖的话,只要出了坊门即可买得到。也正是打破了街坊限制,邺城显然十分热闹,只见街上人来人往,各色商铺临街而立,贩夫走卒往来穿梭,一股安详快乐之感荡人心神。

萧瑀的目光落在车窗外,透过松柏缝隙,可以看到大街上的情形,大街上的男女老幼大都体态丰满、面色红润,说明他们生活得比较富足,但他们的衣着却比较简朴,当然也有不少色彩光鲜的绸缎绫罗,但更多是宽松细麻。

李渊给萧瑀的任务是通过谈判拿到金城、枹罕、浇河、西平四郡,特别武威被大隋占领以后,陇西—临洮—枹罕—西平郡这条路是李唐走向西域,获得马源的必经之路,但后三郡被杨侗手下那伙人趁虚而入,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了下来,打生打死的李唐的愤怒可想而知。这几个郡涉及到李唐最根本的强兵建设,因为若无马,陆战王者的骑兵根本组建不起来,李渊言外之意就是谈判拿不回来,就通过武力争夺。

但萧瑀等相国更知道李渊眼红大隋手中的会宁郡,萧瑀曾出仕隋朝内史侍郎,对会宁郡十分熟悉,也知那边有品相极好的银矿铜矿,自大隋占领以后,每个月都有数百艘大船通过黄河将无数铜锭和银锭运抵邺城,为了让搬运银铜船只避开水势急湍的三门峡,大隋甚至在黄河左侧入门以东的岩石上,开凿一条运河。以避开黄河三门峡的行船风险。运河全长四百多米,宽三十米,深十米。两壁陡立,上口比河底稍宽,岸边也修一条栈道。

对隋朝来说,会宁郡的丰富金银铜矿十分重要,但同样也是李唐的所需的战略物资,为了夺到这个郡,李唐迟早会向大隋用兵。

萧瑀知道杨侗是不会退让的,而李唐的军队和被三面包围关中又着实让人担心,若是一战,萧瑀替李唐感到担忧。但李渊还是抱着万一的心思,打算通过谈判拿下枹罕、浇河、西平以后,等时机成熟,闪电拿下会宁和武威二郡,从而打通与突厥联系的通道。可萧瑀不觉得张狂霸道的杨侗会同意,最最重要的是李唐手中没有任何交换的物件。没有拿出丝毫让杨侗动心的东西,人家怎么可能会白白送你四郡?而这也是其他相国托病不来的原因,因为他们生怕惹恼了杨侗,像裴寂一样被剃个光头回去,到如今,裴寂都羞于见人呢。但他食君之禄,只能忠君之事,尽一尽人事。

来到神武宫神武宫!

杨恭仁、孔颖达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三人彼此认识,这都是隋朝重量人物,尤其是杨恭仁,是在杨侗最危险时期追随着的第一勋臣,在大隋的地位仅次于杨侗之,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孔颖达也不遑多让,掌管着大隋义务教育,堪称是万千学子的‘师尊’,深受天下人的爱戴。这两个大人物的迎接使他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

萧瑀走下马车,快步上前行礼:“有劳两位大人久候,罪过,罪过。”

杨恭仁笑道:“萧相国是大隋贵客,我们一路多有怠慢,请多见谅。”

“一路很顺利,隋军护卫很好,杨大人言重了。”萧瑀本有五百随从,但大隋却不让他们入境,而是由隋军护送他们几名使臣东来邺城。

这次萧瑀肩负着与隋朝和解重任,且又是行空手套白狼之事,他心情有些紧张,自从大隋和李唐爆发并州战役以来,唐朝一直处于挨打的局面,使得关陇权贵都对朝廷不满,尤其李靖兵临关中的事件,也引起了关中百姓对李氏家族失去了信心。

旁边孔颖达笑道:“本来应该让萧相国休息几天,但我们估计萧相国心里也焦急,就先简单谈谈吧!”

“呃!这却不急。”

“……”杨恭仁、孔颖达面面相觑。

“二位大人,能不能让我先拜见平阳公主?”萧瑀非常无奈,因为他发现自己还是没有想到如何谈判,也不知道从哪里做突破口,若是率性而为,那样只会让错误进一步放大,于是对于之前一股热血上头便要马上面见杨侗的心思也淡了一些。

他想要先观察几日,搜集一些关于近来大隋朝堂的信息再下定义,这对于下一步至关重要,不了解对方,便不能将利益最大化。

萧瑀想要先拖几日,抽出时间全面了解一下大隋再去面见杨侗,至少得有谈话的资本,而李秀宁显然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我会向宫中传话,至于丽妃见是不见,我也不敢保证。”杨恭仁笑着说道。

“多谢杨大人!”萧瑀拱手一礼,

果然到了下午,礼部便传来了着李秀宁的口谕。

李秀宁接见萧瑀的地方叫凤仪殿,逢年过节的时候,萧后等皇家女子接见官员家眷,这是通例。

“臣萧瑀参见公主殿下!”萧瑀拱手行礼。

“萧相国免礼,请坐。”李秀宁微微一抬手,她嫁到邺城以后,过得非常快乐,杨侗没有男女之见,更没有因她是李渊的女儿有所堤防,她如今是飞羽弓骑的副帅,与水天姬一起掌管着这一支异族人军队,每天都跑去军营去训练兵士。

“谢坐!”

萧瑀落坐以后,拱手道:“我奉圣命来和大隋和谈,请公主助一臂之力。”

“是父皇的意思么?”

“请公主过目!”萧瑀呈上李渊亲笔所写的家信。

李秀宁拆开一看,父亲没有提及丝毫亲情,只是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让她说服杨侗,为李唐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李秀宁心中一阵悲凉,说到底,自己在父亲眼中,终究只是一颗实现权力之争的工具,而不是一个女儿。她看着熟悉的笔迹,此时竟是如此刺眼,看得她一阵目眩,心中绞痛到了极点。不经意间,忍不住想到了嫁入大隋时,大哥李建成说过的话“到了邺城,一切以自己为重、一切以自己的丈夫为重、一切以杨家为重。”

她一咬牙,淡淡道:“父皇的意思我明白了。还请萧相国回去转告父皇:我只是想说,我只是一个女人,国家大事与我无关。当初我嫁给秦王,我就是秦王的妻子了,生是杨家的人,死是杨家的鬼。”

李秀宁秉性刚烈,尤胜男子,只不过涉及到父亲与丈夫之争,这让她很难做出选择,帮助父亲意味着会伤害到丈夫,帮助丈夫会伤害到父亲,她夹在中间还难选择,当这番话说出来后,心中也畅快了。

她固然只是杨侗的一个侧妃,可她很喜欢杨侗和现在的日子,杨侗相信她的才华,给了她展示的平台,不论军政还是其他事物,杨侗从来没有遮遮掩掩,并且十次里至少有五六次采纳她合理的建议,即使不采纳,也会摆出道理说服她,而不是用丈夫的身份强压下去,这令她十分温暖。

杨侗跟她有共同语言,能聊到一起,不像其他人,在她面前毫无反驳之力,往往她的奇思妙想,在李家时会被父兄被人当成笑话听,在杨侗面前她可以畅所欲言,杨侗不说全部认可,但也能给出合理的见解,往往一语就能说中要害,而她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在杨侗这不仅没有受到偏见,杨侗往往耐心给她解答一些,甚至举出佐证,反倒是她跟不上杨侗的脚步,往往杨侗随口一句话就让她想很久,甚至很久也不得其解,最后还得杨侗详加解释,总之,跟杨侗在一起,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另类,让一直孤独的她很开心。

另外,杨侗真的很疼爱她!

在这男尊女卑、阶级森严的社会,杨侗对她们姐妹的宠爱简直是大逆不道、有悖伦常!

家仆婢女是家主财产,姐妹女子是家主的工具,不仅对其任意挥霍,还掌握着生杀大权!

李秀宁明明才华出众,为何在自己家里不受重视,甚至被剥夺了辛辛苦苦努力获取得的军权?

就是因为女子是外人,是迟早成为‘客人’的外人!以己度人,李秀宁被杨侗平等相处、一视同仁的想法做法震惊了、感动了。

想起到了嫁给杨侗之后的种种,杨侗从未强迫自己做过任何事,也从不勉强自己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为了让她不会为难,更明确的让她跳出隋唐之间的纷争。

遇到一个尊重自己、爱护自己的丈夫,是何其之幸运?自己又如何舍得害他?

“公主,您毕竟是李唐的公主啊!理应为李唐的利益着想。”萧瑀再欲再劝。

“泼出去的水,嫁出去的女,从我离开长安,踏上大隋土地领土那一刻,我就是杨家的人了!希望父皇不会再来为难我,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我不需要萧相国来教。”李秀宁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语气十分冷淡,冷淡中还带着一丝威胁。对于一个女人,在还没有孩子的时候,丈夫永远是第一重要的人。

李秀宁冷淡语气使萧瑀心中也很不悦,不过李秀宁毕竟是李唐公主和大隋秦王侧妃,萧瑀还不敢翻脸发作。

他脸上的笑容消去,淡淡道:“公主,再怎么说,你终究是圣上的女儿,最起码你也不想圣上心力交瘁吧。”

李秀宁也克制住心中的怒火,“萧相国也是为人父的长者,您希望自己的儿媳不惜损害丈家利益向着娘家么?还有,我听说萧相国是太宗武皇帝和太皇太后一手带大的,您是不是应该先见一见含辛忍苦把您带大的太皇太后?是不是先应该拜祭有生养之恩、知遇之恩的武皇帝?”

李秀宁性格刚烈正直,厌恶虚伪,最憎恨为了名利丢失骨气、丢失亲情的男人,很显然,萧瑀也在她鄙夷软骨头之列。

萧瑀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回话。

第198章:贼喊捉贼

次日,驿馆房间内,就在萧瑀忧心忡忡之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一名随从禀报:“相国,外面一名官员说奉秦王殿下之命请相国前去会晤。”

萧瑀腾地站起身,问道:“人在哪里?”

“就在外面。”

萧瑀走出房门,只见门外一队士兵护卫着一名青年官员,他高声道:“我便是唐使萧瑀,你们可是奉秦王之命来找我?”

“下官礼部从事阴弘智,奉殿下之令在此等候唐使。”

萧瑀见他不过二十余岁的样子,颇为知书达理,应对从容,不由心生好感,便回礼笑道:“请稍等片刻,我换件衣服。”

萧瑀换了一身官服,又拿上正式文书,带上两名随从,跟着阴弘智向神武宫而去。

神武宫宫道宽敞,两边宫墙巍峨,阴弘智默默的前面引路,后方十几名禁军按刀跟在身后,幽长的宫道只听得铠甲碰撞的声音。

对于杨侗,萧瑀并不陌生,给他的印象是秉性宽厚、胆小怯懦,守成尚且不足。

可是自从立足冀州以后,杨侗的所作所为让人心惊,现在他已可以断定,从前杨侗之所以会有胆小懦弱之名,定是藏拙无疑!

小小年纪便知道保护自己,并且利用怯懦的面目来达到目的,稳坐东都留守之位,接掌冀州之后更是锐意进取,一改世家擅权的状况,称一句年少有为亦不为过!

杨广不也是这般早慧深沉么?

萧瑀望着薄雾朦胧天色,脚下居然有些踌躇了,他不确定此行任务能否完成……

前方的阴弘智似有所感的回头,“贵使还是快些吧,莫让殿下久等了……”

对于害得父亲身死,家族被诛的李唐,阴弘智没丝毫好感,哪怕是李唐的官吏,他也怀着深深的憎恨。

他领着萧瑀穿过一个个漫长的回廊殿宇,见到的宫人全都向着这一行人行礼。

一路肃穆无声。

杨侗对于前殿的要求格外严格,从皇城与宫城之隔的英武横街到朝天殿、朝阳殿、朝夕殿这些地方都不准嬉笑玩闹,违令者严惩不贷。而且非是盛典之日,也不设立岗卫,这让诺大前朝看上去空旷安静得可怕,一股如山威严时时刻刻悬在萧瑀头上,仿佛随时轰然压下!

萧瑀在李唐也是深得李渊器重、信任,没少被传召入太极宫,可从来没给他这种压迫感,压抑的人的呼吸也不敢大声,萧瑀暗暗的握紧了拳。他的背后居然冒出了许些冷汗。

阴弘智领着萧瑀到了朝阳殿,杨侗早已殿内等候,他身穿正式冕服坐在王座之上,在霞光掩映下依稀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萧瑀躬身拜道:“唐朝使臣萧瑀带我朝皇帝国书,特来拜见隋朝秦王殿下!”

杨侗冷冷的看着萧瑀,微微一抬手,道:“贵使免礼……”

说起来萧瑀是他的舅姥爷,可杨侗对这个人没有丝毫好感。

萧瑀是萧后的弟弟,后梁明帝第七子,梁靖帝萧琮异母弟。他七岁的时候在后梁封王,后来姐姐嫁给杨广,他便跟着到了长安,可以说一直是跟随姐姐生活长大的,也是杨广看着长大的,感情非常好。杨广登基不久就任命他为内史侍郎,不过萧瑀这人十分耿直,经常直言相谏,恼火的杨广把他贬到地方赴任,希望磨去他的棱角,可回朝以后还是老样子,于是又丢他到更苦的地方去,哪料到回来后更为刚烈,于是几次三番把他贬到地方,又几次三番调回朝堂,最后一次是杨广又把他贬为河池太守,只不过杨广来不及再次召他还朝,就发生了江都宫变!

萧瑀这老哥子倒好,抚养他长大的姐夫尸骨未寒,李渊这边一纸相召,就当即写信派人快马送往长安,说自己随后就到。接着收拾行囊,投奔了李渊。

无情无义说的就是这种人。

熟知二十四名臣的杨侗知道萧瑀这货,在李渊退位当了太上皇,李世民即皇帝位后。前朝宰相只有萧瑀一人直到贞观二十年还始终在权力中心活动,不过却也六起六落,即六次拜相,六次被罢相,甚至削去爵位,被贬出京。从这际遇上看,这就不是李世民的错,而是萧瑀人品有问题。

据说上次来朝时,副使宇文士及还拜见了萧后,一个中年大叔哭得像个孩子一样;这个萧瑀倒好,连萧后提都没提一句,亏时萧后还惦记着这没良心的弟弟呢。

萧瑀这时才敢直视这个年少的大隋真正的主人,俊美的少年身量明明不如中年人高大,但坐在上面如同一尊山一般,你只能仰望。

萧瑀生出了“天骄当如是”的感觉。

杨侗注意到他的目光,淡漠道:“贵使从长安远来,辛苦了!李渊的意思本王大致知道了……”

说到这里,杨侗又是一阵憎恨,妈的,这些狗儿的,居然又算计到他的后院来了!不过最苦的还是李秀宁,夹在父亲和丈夫之间难以选择,这样一个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昨晚却从梦中哭醒了好几回,可见她心中痛到了极致。

争霸天下是男人之间的战争,你李渊拿自己的女儿来作贱,是何道理?简直是无耻之极!你不疼爱自己的女儿,老子还疼爱自己的老婆呢,本来他打算把萧瑀扔给兼掌礼部的孔颖达就算了,但是李渊算计李秀宁之举令他心中十分愤怒,也使他有了接见萧瑀念头,且看看李渊能够提出何等无耻的条件。

望着锋芒毕露,眼神突然变得刀锋一般凌厉的杨侗,萧瑀一颗心暗暗提了起来,只听杨侗接着说道:“李渊重视金城、枹罕、浇河、西平四郡,无非是想获得河西的河曲马,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与本王争个高低!此之四郡,本王可以给他,甚至会宁、武威,乃至整个关内道都好商量?只是李渊能给大隋什么?可以给大隋什么?”

杨侗半点多余的客套也没有,饶是萧瑀做好了准备,却也猝不及防。

萧瑀转移话题道:“在提此四郡归属之前,我想问问秦王殿下,为何隋军要占领金城等四郡,打破关中的平静局面呢?其实不管隋朝再怎么争,我认为都不应该在关中进行,因为关中不仅有我大唐的利益,也有大隋的利益,一旦乱了起来,对谁都不好吧?所以我朝圣上希望这是一个误会,希望贵军能够按照一年合约的共识,尽快撤军,从而恢复关内的平静。”

杨侗冷冷一笑:“当初隋唐签订和约时,一是在关中消减各自军队;二是半年内,李唐不得攻入西秦控制的疆土,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天水、陇西、临洮已经被你们夺走了吧?所以违约的是你们。”

“挑起战争的是薛氏兄弟。”萧瑀十心恼火,感情是我们被打还不能还手了这是?

不等萧瑀说完,杨侗打断了他的话头:“合约是隋唐签订的,对西秦并没有约束力,他们怎样,本王不管!本王只知道是李渊违背了半年不得征伐西秦的契约,你们背约占领了西秦三郡,那本王军队为何不能占领四郡呢?李唐背约在前,萧相国贼喊捉贼,未免贻笑大方了吧。”

萧瑀哑口无言,半晌才道:“这样的话,恐怕会伤了和气,我大唐军方不会坐视四群丢失。”

“那废什么话?尽管拉起大军、相互伤害好了!反正关内道只是我大隋的边边角角,大不了把百姓迁到并州,哪怕打烂也不要紧,本王也不可惜。倒是要看看李渊控制的关中能够坚持多久,关陇权贵又能够支持他多久。”

这就是实力上的碾压,连阴谋都懒得使,杨侗承受得了关内十三郡打烂的代价,但是没有什么战略纵深的李唐却承担不起关中变得赤野千里的代价。

“……”

第199章:出售四郡

萧瑀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最后他无可奈何道:“好吧!我们先不谈谁是谁非,谈谈如何善后?”

杨侗‘呵’的笑了一声,“乱世之中实力不尊,最佳的善后方式就是打个你死我活。大隋兵强马壮、钱粮充足,实力远远强过李唐,肯定不会给李渊喘息的机会!你们毁约在前,正好给本王出兵的理由。”

这话很实在,易地而处的话,李唐也不会给隋朝喘息之机。但是萧瑀非常接受不了,眼角抽搐了一下,道:“假如殿下能全面作战,还会与我大唐签署合约吗?”

“此一时彼一时!今非昔比。”杨侗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眼神锋利如刀一般,“而且你们如果真心想谈,也不会动用大量谍者弄乱我大隋的粮价了……我大隋内部一旦乱了,那么将是你们武力夺关内道的时刻,真当本王是傻子么。”

萧瑀断然否认道:“殿下误会了,此事与我大唐无关,一定是有人以大唐的名久刻意挑起纷争,等隋唐双方两败俱伤,好从中谋利。”

杨侗淡然道:“呵呵!是不是唐朝所为,大家心中有数。李渊恨不得将本王掐死,本王也恨不得把李渊一刀两断,这种掩饰的话就没必要说了,为了打败敌人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一点而已。和谈是谈不出一个和平的天下的。请转告李渊,当他入侵西秦那一刻起,和约对我大隋已经推动了约束力,等着开战吧。”

萧瑀难色难看的咬牙道:“殿下苦苦相逼,难道就不怕关陇权贵上下一心吗?”

“上下一心?”杨侗揶揄一笑,“萧相国是聪明人,自己还是世家中的一员,比本王更清楚你们世家门阀是什么德性,在此,本王就不必一一介绍了!至少,本王知道世家门阀不可能为李氏父子陪葬的。也不妨告诉你!就独孤氏的独孤澄在今晨已经领走了属于独孤盛、独孤开远等忠贞之士的追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萧瑀脸色大变。

独孤氏领走了死难于江都宫乱中的独孤氏子弟的追赠,意味着这为李渊保驾护航十多年、全力支持李渊造反的独孤氏对李渊失去了信心!企图利用死路大隋的独孤盛、独孤开远等人作文章。一旦独孤盛、独孤开远等人的嫡系子弟来投,杨侗拒绝都拒绝不了,不然的话,会令天下忠贞之士寒心,如今授受了大隋的表彰和荣耀,独孤氏顺理成章的搭上了大隋这条线。

萧瑀也不认为杨侗会拿这种事情来欺骗自己,因为一查就会知道,根本瞒不住人。

杨侗微微一笑。

独孤澄是一个聪明人,他没有谈什么条件!只是希望独孤盛、独孤开远等人的子孙能够继承父祖遗志,为大隋效力……

这话说得没问题,但独孤氏子弟永远是独孤氏的人,即使到了大隋,他们也摆脱不了家族的控制!这也是世家子弟的悲哀,在享受着家族丰硕资源的同时,永远摆脱不了那一根无形的绳索,他们不管再如何出色,始终是家族的里的傀儡。

既然明白独孤氏的渗透之举,杨侗又怎么会同意独孤澄的‘合理’请求?只不过他也没有明确拒绝,给予独孤氏一点盼头的话,或是能够让独孤氏对李渊的支持松动一二。作为李渊的两大铁杆财团之一,若都背道而驰了,关中一定有趣得很。

“这不是什么秘密,萧相国稍一打听即可知晓,所以,所谓的世家门阀会上下一心之说,根本就是扯谈。只要本王这边一松口,京兆韦氏一定会像条狗般的眼巴巴跑来。你信是不信?”

萧瑀默然不语。

京兆韦氏家主韦匡伯前来邺城拜会韦太后之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关中权贵圈子里人尽皆知,只不过大家都知道被杨侗拒绝了。

大隋煌煌大气,以睥睨天下之势,将各方诸侯玩得团团转,尽管大家不说,但谁都想把几枚鸡蛋投向大隋。如果杨侗对世家门阀解禁,恐怕不止是韦氏,甚至连窦氏也会考虑一二,当然,也包括他们兰陵萧氏。

好半晌,萧瑀艰难开口道:“殿下觉得霸道能令大隋走得多久?”

“对世家门阀霸道,对万万千千普通老百姓来说,那就是顺应人心的王道。天下人口之中,世家门阀十不足一,本王有九成人口支持,还怕什么世家门阀?至少,对付一个李渊就够了!”

“殿下为何总是针对我朝圣上?”这也是所有人好奇的地方。

“皇祖父对他李家恩宠有加,可他选择了背叛。本王最痛恨叛徒。”

“王世充不也背叛了大隋?”

“他是皇祖父的忠臣,他背叛的燕王兄,跟本王没关系。最主要是王世充没有当卖国贼。这两个理由,足以让本王先放过他。”

这纯粹就是蛮不讲理的仗势欺人,萧瑀感到深深的无力。好半晌,才沉声道:“殿下开条件吧。”

他何尝不明白杨侗是在讹诈,但李唐偏偏不敢冒这个险。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四郡了,而是以全面开战来威胁李唐。

李渊实力本就不如大隋,如果杨侗又对世家门阀解禁,那么,李唐的结果可想而知。

杨侗道:“很简单,要本王不打关中的办法很简单,无非是破财消灾而已。”

见杨侗表情十分坚决,就仿佛没有商量的余地,萧瑀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问道:“殿下要什么,要多少?”

“只要李渊送黄金两百万两、白银两百万两到河东郡,再送六百万石上好粮食送到延安郡!本王就原谅李渊毁约之举,将合约延续到期。”

这个条件让萧瑀差点晕了过去,连一直旁边装死人的杨恭仁、房玄龄、杨师道、韦云起、魏征、刘政会、孔颖达、姜行本等人也变了脸色,甚至隋朝这边负责记录的阴弘智也落不下笔去,望着杨侗双眼,充满了膜拜。

萧瑀几乎绝望了,恨得牙根直痒。杨侗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黄金两百万、白银两百万、粮食六百万石这么一个恐怖的数目,让唐朝如此承受得起?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交了这么多财物以后,只能维持合约剩下的半年多时间。

萧瑀心中有数,唐朝府库存粮也不过一千四百多万石,这还是把巴蜀官仓清了空,如果被敲诈去六百万石,一旦发生旱灾,那大唐怎么办?不用大隋来打,自己就支撑不下去了。

而两百万两黄金、两百万两白银则是抄了巴蜀世家门阀得来的,这几乎又是左藏内九成的金储量,给了隋朝,将极大影响唐朝财政开支,为了半年的和平,这让圣上如何向朝廷解释?如何向百姓解释?他同样不可能答应。

尽管圣上说是可以答应隋朝一切条件,但那是买四个郡的代价,如今眨眼之间,成了购买和平的了,连陇西四郡的毛都没有捞到一根。作为李唐的相国,萧瑀自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他低头不语。

杨侗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这样吧!本王就退一步。”

“殿下请说。”萧瑀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只有答应本王的条件,只要金银粮食一文不少的到了本王地盘,大隋不仅维持合约到终结,也不干涉你们与西秦的恩怨,同时,还退出金城、枹罕、浇河、西平四郡!当是买下四个郡,李渊以李唐百姓也有个交待!河湟地区也是产粮重地,只要几时间,你们就赚回来了,这笔生意对你们来说,非常合算。”

萧瑀咬牙道:“秦王殿下,黄金白银和粮食我们都承受不起,能否再让一步,。”

杨侗想了想:“也罢,本王这里代替丽妃偿还李渊的养育之恩!黄金白银各减五十万两,粮食减百万石。以后李渊若是再让丽妃为难,别怪本王不客气。”

萧瑀心一横,“那一言为定!”

杨侗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盯着萧瑀的眼睛,缓声道:“一言为定!”

双方最终达成协议,唐朝以金银各一百五十万两,五百万石粮食的代价维持了合约,一旦就位,隋军就会从金城、枹罕、浇河、西平撤兵。

合约拟定,但不知为何,萧瑀心下总有些不安,可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有对李唐不利的地方来…怎么看,这对于李唐都是一件好事。

萧瑀索性问道:“秦王殿下,能告诉我,为何愿意出售四郡吗?”

杨侗坦率道:“大隋战线过长、兵力分散,不利防守。”

萧瑀这才恍然,当突厥胡骑逐渐恢复,辽阔的边界就成为大隋最沉重的负担,灵活机动的突厥人可以骚扰辽东、幽州,也可以骚扰并州,还可以骚扰五原、榆林,到了冬天,甚至还可以度过结冰的黄河骚扰灵武郡、武威郡!

要防御漫长边界,至少需要三十多万军队,哪怕一百万大军也不嫌多,但杨侗手中只有四十万大军左右,如果全部去防御突厥,又怎么和中原诸侯打?所以,用新获得的地盘换实在的物资,的确是明智之举。一念至此,萧瑀心中的疑惑、怀疑顿时烟消云散。

第202章:控制(求月票订阅)

突地稽是个实干家,得到杨侗各项允诺,用过早饭就带着几名商部走了。

朝阳殿内,只剩下杨侗和凌敬两人。

“殿下打算扶植粟末部?”凌敬问道:

“应该说是文帝就扶植粟末靺鞨了,这个突地稽还是非常忠诚的,让他们参与防范黑水靺鞨和高句丽也不错。”

飞马郡和襄平郡更北的地方冷得出奇,不适合中原人生存,而且中原王朝连江南这个宝地都没开发,杨侗哪有兴致去这苦寒之地?

直接统治的话根本不实现,这样安排一是将粟末部纳入大隋的势力范围,在靺鞨内部钉入一颗钉子,从而减轻辽东地区守军的压力;二是给粟末靺鞨加上一道枷锁,听从襄平政令,他们就无法扛起大隋旗号吞并四邻,因为他知道完颜阿骨打和努尔哈赤都是这么起家的。

靺鞨虽分八部,但主要还是以南方的粟末部和北方的黑水靺鞨,余者实不足论。

历史上。

靺鞨人由于政治取向不同,走上了不同的道路,粟末靺鞨深受汉家文化影响,先后在隋唐时期内附过,他们十分积极的接受中原文明,最终建立了文明发达的渤海郡国,但由于唐末大乱,渤海郡国失去了中原王朝的支持,最终被契丹歼灭。

黑水靺鞨排斥中原文明,他们依旧保持着传统的渔猎生活和农奴社会,他们最后演变成了女真人,建立了金朝和后来的清朝

杨侗很了解这一点,所以他也十分重视愿意依附汉文明的粟末靺鞨。

而且粟末部酋长突地稽,与大隋并不是第一次往来。

早在开皇年间,高句丽大举进犯粟末靺鞨,粟末靺鞨交战不胜,突地稽与当时的首领瞒咄率领所属的厥稽、忽赐来、窟突始、悦稽蒙、越羽、步护赖、破奚、步步括利八部,部众数万人,从扶余城西北举部南下辽东,请求内附隋朝。

隋文帝将他们安置在辽西郡居住,杨广继位后瞒咄去世,突地稽升为粟末部首领,领其部众,杨广封其为金紫光禄大夫。

大业八年,突地稽率部跟随杨广东征高句丽,每战有功,赏赐优厚。不久,隋炀帝设置辽西郡,授任突地稽为辽西太守、封扶余侯。

大业九年、大业十年,杨广再次东征高句丽,突地稽亦率部随征。到了雁门之围时,突地稽奉诏勤王,不久归还柳城。只是隋末之乱让他和部族没有了安全感,又怕被高句丽报复,部族才又回了故土。唐朝势力延伸到幽州的时候,突地稽奉遣间使朝贡。后来刘黑闼叛唐,突地稽率部跟随李世民在洛水之畔击败刘黑闼,以战功进封蓍国公,并迁徙其部落到幽州居住,在高开道引突厥攻幽州时,突地稽率兵大破高开道。贞观初官拜右卫将军,赐姓李氏。

他的儿子李谨行更是了得,是李治时期著名蕃将,镇压高句丽将领剑牟岑的反叛,又大胜支持高句丽复国的新罗。吐蕃论钦陵等率众十万人进攻湟中,李谨行以空城计退敌,并在青海大破吐蕃数万众,被李治授为镇军大将军、右卫大将军、燕国公。作为一名少数民族将领,他在唐朝东西两面战场上立下卓著战功,为唐朝的边防巩固做出卓越贡献,死后赠幽州都督,陪葬乾陵,是陪葬乾陵的十七位宗亲、功臣中唯一的蕃将。

总的来说,突地稽家族自隋开皇年开始,为中原王朝作战数百仗,可谓是有功于隋唐、有功于中原!

对于这样一个忠诚的异族,杨侗非常乐意接受,更让他满意的是当自己说到让粟米靺鞨孩子全部到双辽郡柳城时,突地稽表现出来的态度,而且粟末在中原生存了近二十多年,也为彻底汉化打下了坚定的基础,这比同化突厥容易多了。

虽然暂时无法将手伸到辽东长城以外更广阔的东北领域,实现真正的占据,但并不代表杨侗没办法对其进行控制,什么都护府之类的衙门只是在军事上的威慑,实际上这所谓的‘都护府’,有点类似大使馆的性质,并没办法插手当地军政之事。

而将粟末靺鞨孩子统一集中教学,只是杨侗逐步汉化粟末靺鞨的一部分,真正的杀招却是将会涌入辽东的商贩。

这些人能够用美酒、瓷器、丝绸等货物,将粟末靺鞨的财富源源不断的流入大隋,当粟末全部使用炎黄通宝后,大隋在经济上,对粟末靺鞨形成掌控,若是粟末靺鞨不听话,把长城关口一关闭,让他们抱着一堆炎黄通宝哭泣。

凌敬担心道:“就怕粟末靺鞨,成为第二个突厥。”

杨侗说道:“我并没有让靺鞨人坐大,也不想把它扶植为辽东霸主,只是让粟末靺鞨防范高句丽和黑水靺鞨,当然,如果他们内附,接受十户一村的安排的制度,我也会接受。”

凌敬见杨侗主意已定,也不再多劝,只是提醒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看突地稽与启民很像,殿下用他,但也要防他,从长远考虑方是稳妥之道。”

“所以要在文化和经济上对其进行控制!”

“文化我懂,是对粟末靺鞨进行汉化;这经济又如何解释?”凌敬有点迷糊。

“我让商部官员对粟末靺鞨的物品进行估价、定价,名义上是便于交易,实际上不安好心!当粟末靺鞨上下将炎黄通宝当作财富象征收藏时,我们只需换一种钱币,就可以让粟末靺鞨赚到的财富掠夺一空,让他们一个个都变成穷光蛋。这种惨无人道、灭绝人性的战术,我称之为经济战……”

看着杨侗灿烂的笑容,凌敬激灵灵的打个冷颤:这个秦王,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眨眼之间,就对粟末靺鞨施行了这种绝户计。

“你是商部尚书,应该知道这个经济战,玩得好了,比白刃战更恐怖!”杨侗将后世的经济战介绍了一遍,然后将各种手段逐一说明,划时代的战争听得凌敬连连点头,就如受教的娃儿一样。

凌敬也是当世智谋之士,对于新事物的理解能力并不逊于其他人。杨侗那些后世才有的生僻词,让他有些迷茫,可只要联系上下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大体上也明白了杨侗的意思,神色带着浓浓的震撼,忍不住拍案叫绝道:“原来战争还能这样打!殿下奇思妙想,微臣心服口服!”

他站了起来,眼泛奇光道:“殿下,我想管商部一辈子,将这种经济掠夺战执行到周边各族。!”

“你想管商部一辈子?”杨侗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经济可以说是最枯燥的,他原本以为凌敬会喜欢军队一些,毕竟他擅长奇谋军略,在历史上窦建德的谋主呢。

“殿下这经济战让微臣深受启民,商部如果建设得好,必然成为万世基业,微臣愿用毕生之力,为殿下千秋大业奠定基础,铸就超越强汉的伟大王朝。”凌敬此话一出,一股浓浓傲气扩散了开来,如凤飞九天、傲视山巅。

“没想到敬之也这么看重经济战争啊!”杨侗很是欣赏的笑道。

凌敬眼神中露出丝丝崇拜:“殿下目光长远,能够从钱币中看出掌控周边异族的命脉,这令以后的战争会变得更加复杂,只要我大隋钱币所到之处,异族受制于我大隋,这绝对是一个不朽的创举,微臣委实获益匪浅。”

杨侗点头道:“战争多样化,是世道发展的必然,但这些目前只是一想预想,若我不能一统天下,经济战毫无意义。”

凌敬道:“殿下知人善用、体恤下臣、爱护百姓,麾下精兵强将多不胜数,布局天下广远深厚,只要夯实三个半州,必能横扫中原大地,结束乱世,完成天下一统。”

“我们君臣上下一心,我不惧怕任何挑战!为了伟大的事业,大家当共勉之!”杨侗无比自信的说道。

第203章:杨侗赎将(求月票)

匆匆一晚过后,天边彩霞,把巨大的邺城渲染得瑰丽多彩,美不胜收。

在神武宫朝晖宫一处内宅中,有些暧昧的声音,不断从主卧中响起,经久不消。

终于渐渐低沉下去,如同一缕细细的丝线在风中摇曳,终至不闻。

良久后房门打开,只见卧房当中,李秀宁玉腮泛红,细心的为杨侗打理衣裳,黑亮的发丝如绸缎一般,闪烁着亮丽的光泽,将雪白的肌肤映衬的更加晶莹与富有光泽,窗外的晨曦渲染得如朝阳中的仙子一般,纯美而出尘。

“夫君,你已经在我这里住好几天了,按理,不应该这样…”李秀宁轻声说道。

杨侗一愣后,道:“你们姐妹四人豁达大度,没人会讲究这么多!别用世家那一套礼仪困住自己,我还是喜欢神采飞扬、风采自信让我叫‘哥哥’的假小子!”

“你还记得啊!”李秀宁笑靥如花,这是多年前在涿郡重逢的经历。

“当然!我的记忆向来很好。”杨侗温和一笑,“对了,天姬去军营了,你也去散散心!”

“谢夫君”

杨侗看着李秀宁高兴的神情,温柔道:“以后别压抑着,苦了自己,不值得。”

“嗯!”

李渊那封冰冷无情、残酷无情的信件,令李秀宁这个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病倒了!杨侗知她心情不好,这几天晚上都在陪着她,体贴入微、爱护倍加。丈夫的疼爱令她心结慢慢解开,对于这段婚姻也更加满足了。两人的结合固然带有浓重功利色彩,可夫君说得对:这世间世家子女的婚姻都是因利结合,只要嫁娶得人、恩爱一生,又何必去在意那些小事?她本是豁达的女子,一经夫君细心开解,心病一去,精神好转。

……

不久后,当杨侗来到朝阳殿时,杨恭仁和几位尚书俱在。

“殿下!”

“今天这么齐,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杨侗入坐后,示意大家就坐,平时大家各忙各的,很难聚到齐。

杨恭仁道:“殿下,王世充又派人来了”

杨侗道:“王世充又要买粮?”

“不错。”

“他还真当大隋是他的粮仓了!不过这货好像没救了,被李密打得连败十五场。”杨侗冷冷一笑,天下之间大战不兴,但王世充和李密的摩擦不断,李密的都城‘洛口城’落入了王世充之手,这个洛口城是李密将洛口仓加以扩建成大城的根基之地,里面有众多将士的家眷,如今尽数落入王世充之手,李密自然要想夺回,只不过洛口城处于洛阳外围,王世充好不容易把李密轰出了荥阳,当然不愿李密来破坏他的地盘,两者都爆了十几次大规模冲突了,只不过王世充连战连败,似乎后继无力了。

“殿下却是猜错了,王世充在圃田大胜了李密一阵,李密损失惨重。”韦云起拱手说道。

“哦?”

“三天前,李密从梁郡陈留攻入荥阳,王世充派游骑不断袭扰,生生将李密军拖住,李密军久战疲惫,军心不稳。王世充集大军与之对决,李密留王伯当坐镇陈留,亲率大军于圃田县郊摆阵迎战王世充。据说单雄信提出了乘洛阳空虚,率精兵逼东都,使王世充奔命疲劳,然后将其击破的建议;房玄藻提议以逸待劳奇,但是李密却采纳多数将领正面作战的主张。”

“王世充派王仁则攻打北路军单雄信部,瓦岗军骁将孙长乐、程咬金、徐世绩、谢映登等十余人皆遇重创。当时,李密连胜十多场,轻视王世充,不设壁垒。王世充夜遗万骑潜人埋伏溪谷之中,次日凌展,动员部下暂死冲锋,未等李密军成列,抢先发起猛攻。李密军大败。这次圃田之战,王世充共俘虏瓦岗军十多万人,瓦岗将领程咬金、谢映登、黄君汉、祖君彦、陈智略、张童仁等数十人被俘。李密率残部逃至陈留,王世充趁胜夺下了颖川。”

杨侗目光一闪,程咬金、谢映登、祖君彦这些名人终于冒出头了么。

一念过后,说道“瓦岗军由无数支乱匪汇总而成,每一个大将都有自己的军队,所以导致了曾经很长一段内有翟让派、李密派之争。这件事对李密刺激很大,所以在翟让死后,李密不再不再允许各将扩充军队,所有新编军队都李密心腹大将直属,在这过程中,李密难免会强吞不少小支头目,剩下的各个头目生怕自己成为李密下一目标,所以离心日重,战力日衰!总之,瓦岗军的本质是一个大杂烩,跟突厥的部落联盟极为相似。那些头目贼性难改、小团体思想横行,让他们抢钱抢地盘抢女人个个是行家,让他们牺牲自己军队为李密效死,绝不可能,只要李密威望日衰,他们就会各奔东西。”

众人听杨侗分析得头头是道,皆心悦诚服,一齐躬身道:“殿下言之有理!”

“殿下,其实这是一次入主中原的机会。”魏征突然示意道,王世充和李密一旦开战,大隋便可坐收渔利。不过他又紧接道:“只是还差点一点火候。”

杨侗点头道:“双方还都没有伤及根本,若是我们贸然南渡,只会促使王世充、李密、窦建德等人联合,这对我大隋不利,先让他们残了再说。”

“殿下英明!”

杨侗道:“对了,王世充大胜了一场,军屯、分田都搞得有声有色,夏粮也该有了。按道理说,他暂时不会缺粮。”

“王世充心大着呢,他是想屯积粮食,一举击溃瓦岗军,从而一统中原。”房玄龄一针见血的提示。

杨侗听后,恍然道:“王世充想得倒美,瓦岗军哪是这么好灭的。何况,他自己底蕴不深,手中的兵力有限,若是强行为之,只会把有限的兵力耗干。”

“那这一次,与他交易么?”孔颖达问道。

杨侗想了一想,沉吟道:“王世充已经有了立足中原的实力,他这次俘虏了十多万人,剔除老弱,怎么也会得兵五六万,如果我们卖粮给他,满足了他在军粮上的需求,说不定他真能击溃李密。这与我们的利益不合。就以缺粮为由拒绝了他。”

孔颖达点了点头:“粮价风波正是推辞的最好借口!我这就去拒绝王世充的使者。”

“等等!”

杨侗突然止住准备转身离去的孔颖达,微笑道:“粮食不卖,但是我要和他换几个。”

孔颖达奇道:“殿下要换谁?”

杨侗道:“三万石粮食换程咬金、谢映登、黄君汉和他们的家眷!”

孔颖达问道:“这三人是人才?”

“正是!此三人都是不了起的人才。如果说程咬金、谢映登有名将之才,那么黄君汉则是镇守一方的帅才。”杨侗嘴角多了一抹弧度。

程咬金自不必说,那是正史中的政坛不倒翁,演义中的混世魔王,关于他的传说多得不行。

谢映登是演义中的瓦岗五虎将之一,善用银枪、神射无敌,是数一数二智将,人品亦了不凡。在演义上,更是被写成仙了的人物。

至于黄君汉,虽然在后世不甚出名,却也是了不起的人物。在历史上尤其是唐初的建国大业中算是功劳卓越的一员战将。历史上,黄君汉为李密镇守柏崖。后来受到了崔义玄的劝说,投降了李唐。

在灭王世充、窦建德的洛阳、虎牢关战役,黄君汉以唐军八大总管之一即怀州总管的身份参战,亲率舟师奇袭洛城,使得河南一地,望风而降。李世民凯旋回朝,身后二十四员大将接受嘉奖,黄君汉以第七的地位接受嘉奖。

听到杨侗给予如是之高的评价,在坐的人都动容了起来,他们个个都是杨侗提拔于微末之间,心知只要杨侗重视的人,一定就是各个领域的大才,导致大家都以为杨侗生具慧眼。如今看来,程咬金、谢映登、黄君汉虽然没什么名气,却也是沉于黄沙之中的金子。

孔颖达认真道:“殿下放心,这三人的地位远远不如单雄信、王伯当,说是籍籍无名亦不为地,我会说服王世充。”

“好!我想王世充也会答应的。”杨侗笑了起来。

孔颖达离开之后,韦云起抱拳笑道:“另外还有件事!”

“何事?”

“叔宝将军和南部可汗联合上奏:他们已经抢了突厥十多个部落,抢到三十万人口,以及大量牛羊马匹!秦将军打算与颉利正面对决,继续消弱突厥的战争潜力。”

“叔宝他们有多少军队?”

“除了我大隋一万大军,还有南部可汗的五万精骑。”

“我看可以一战。告诉叔宝,让他打赢这一仗的同时,达到消耗阿史那思摩的战略目的。”

“喏。”韦云起应道。

“还有,告诉叔宝,以后类似这种事情就不必上奏了,一来一回所需时间太过长久,容易错失战机。只要问题不是太大,他都拥有绝对的决定权,让他放开胆量的打,别有那么多顾虑。”杨侗道。

“喏!”

第204章:风云再起(求月票)

在突厥和中原漫长的边界线上,大多数都是大隋的领土,从辽东到武威郡,延绵数千里,而李轨和突厥的边界只有张掖和敦煌二郡,界长数百里,其中大部分是沙漠和戈壁,人烟断绝。

大隋与突厥最西边的交界则是武威郡,武威郡只有一条武威北径道是大隋进入突厥的唯一道路,武威北径也叫马城道,也就是沿着马城河北上,数百里后抵达休屠泽、野猪泽,过此二泽百里便是突厥地界,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

夕阳快要落山了,微风从草原扫过,翻动起野花野草的清香。

而此时,颉利就在突厥与武威郡的交界处。

他坐在马背上,视野渐渐开阔,一股苍凉的大气占据了他的感官,到最后,目光在面前静静流淌而过的河流,越过这条河,再走上百里,便是大隋境内。

这条河从大隋境内的休屠泽流出,它穿过大漠,盘绕曲折的投入大草原怀抱。天下大势就如这条河善变,你永远猜不到它会拐过哪个方向。

眺望着着滚滚河流以南,颉利可汗碧蓝的眼睛满是阴霾。

突厥实力在马邑之败和分裂后大为消弱,不过他们全民皆兵,当年始毕最强盛时有百万控弦之士,所以突厥三十万军队拿得出来。

当今大可汗颉利是一个极有野心和才华的突厥可汗,和兄长始毕一样,极具侵略性,早在继承汗位之初,他急于建立至高无上的威望,让铁勒不再离心。

为了达到分裂铁勒的目的,颉利甚至娶了薛延陀酋长失乙钵为可敦,可他知道这远远不够,要想挽回铁勒不再离心,要想挽回眼前的危局,最管用的办法还是用一次辉煌的胜利树立强大的威望,颉利可汗心知突厥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

可他也知道自己刚刚登基,对内部的控制力还并不强大,如果突厥军势如破竹、一帆风顺的话,内部矛盾还显示不出来,可如果突厥军遭遇打击,或者得不偿失时,各种矛盾就会出现,甚至会引发突厥再次分裂。

所以在南下前,他企图拉拢李唐一起对付大隋,可谁曾想到,大隋抢先出兵,不仅屠杀效忠于他的多个铁勒部落,还把他的老巢一锅端了,另外还有数十个部落惨遭大隋的毒手,大家为了一点点生活物资,以度过寒冷时节,各自疯狂的散开人马,扫荡周边。或是打猎或是求援,或者卖马,直接的吞并部落,掠夺他们的物资这种事情更是比比皆是,整个新年,草原都处于弱肉强食的内战之中,谁都没有闲暇功夫与他颉利南下。

颉利自己也听从赵德言之策,以高价赎回了突厥的俘虏后,才发现尽是一群老弱病残,虽说突厥的四五万狼崽子全回来了,可每人都少了两根大拇指,碎了膝盖骨,颉利大怒不已,这一群残废以后不仅不能为他上战场,还会成为他的沉重负担,不过他这仗义之举,却也臣服了数十个大小部,得到了大家的爱戴!之后他再以大义为名,歼灭了无数过‘无故’侵犯其他部落的霸道势力,兼并其人口,从而令兵力暴涨到了二十万。

就在他收拢兵力,强加训练时,一个噩耗再次传来,叛徒阿史那思摩竟然胆大包天的偷袭了南部十几个部落,族中男人、女人、孩子、牲畜竟然一个不剩的抢光!

阿史那思摩突厥将草原民族的作战风格发挥到了极致,他从来不会跟你正面硬碰硬的对决,他们往往万人成群,遇到弱小就歼灭,遇到大军远遁,专门洗劫各个中小部落,烧杀抢掠。令所有突厥的部落无能为力。

阿史那思摩趁势强攻猛打,他的威望在草原如日中天,而颉利本就没有什么威望可言,于是许多墙头草都拜在阿史那思摩的麾下,实力虽然仍旧处于弱势,可见慢慢向颉利逼近。

颉利可汗岂肯吃这大亏,大怒之下,直接提兵前来,将一个正准备南下的部落给灭掉。

但是,颉利也知道形势堪忧。若是以前,颉利手握阴山以北的地区,大量部落受他领导,手下控弦之士高达四五十万,但自从自己登上汗位后,不仅没有作为,还被大隋屡屡侵犯,一些人已经离心离德了。不说铁勒人,便是突厥内部也有许多不和谐的声音,一些反对派甚至想着把他推翻,若非他实力稳居突厥之首,突厥早就换了一个主人。

可这也不是办法,因为自从杨侗在他登基时屠戮一番后,整个突厥,都被疯狗一般的阿史那思摩给杀的元气大伤。

如今地盘虽然没减少,但治下的人口却也日减少,更糟糕的是,随着阿史那思摩的强势崛起,越来越多突厥人想要投靠被大隋掌控的南部汗庭,乃至接受大隋的归化。

归化!

这对突厥人来说,绝对是一个耻辱词汇,从始毕可汗开始,突厥进入巅峰以后,那是能够和完整的大隋分庭抗礼的,哪怕后来始毕身死,突厥元气大伤,乃至分裂,但处罗可汗再次一统突厥后,突厥实力依旧让大隋无法小觑。

可是杨侗洗劫一番后,局势就变了,不说被杨侗抢走的人口和物资,单是在冰寒的天气中,就有大量的人畜死亡,耗损了突厥大量元气,好不容易撑过寒冷的天气,本以为会好过一些,谁知道,阿史那思摩这个疯狗又来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笑闹声,还有战马奔腾的声音,随着一声尖锐的鸣嘀划破长空,几百位突厥勇士在草原上竞相驰逐,十几只野羊在旷野上拼命逃窜。马蹄将浅薄的草皮踢飞,扬起阵阵尘烟。

颉利可汗听到动静回头张望,微微皱起了眉,这些杂音打乱了他的思路。

“大可汗…”几个挎着战刀的附离手扶胸前,躬身拜到。

“欲谷设和叠罗支在干什么?”

颉利可汗语气平淡,但是跟随可汗多年的附离却听出话中的恼怒。于是附离连忙恭敬的回答道:“欲谷设和叠罗支还有社尔他们在猎羊……”

欲谷设和叠罗支是他的儿子,阿史那社尔则是皇族中人,都是他们这些附离得罪不起的人物。

“猎羊?”颉利的眉毛慢慢拧起来了,“好端端的为何要猎羊,这里离隋人地盘很近,万一将他们引来怎么办?简直胡闹……!”

颉利可汗马鞭扬起,指责附离没能阻止几位少年意气用事。

附离虽然知道大可汗并不在意这些,若是真的在意这些,又怎么会带着大军到这个地方呢?但颉利可汗既然这么说了,那他也只能唯唯诺诺的应是。

“好吧,你给我说说,他们为什么要比赛猎羊?”颉利可汗发一通怒气之后,神色缓和了一些。

“在刚才的战争中,社尔抢到十五个美女,谷欲设少主和叠罗支少主都想抢回帐篷里,社尔索性送给他了两位少主,可是单了一人,而两位少主谁都不愿意少抢一个,所以起了冲突……”

他看颉利可汗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连忙说道:“最后社尔劝和了,建议用比赛来分出胜负,这才有这场比赛……”

“哦?”颉利可汗明显感兴趣起来,“十五个美人确实没办法平分,用比赛的法子倒是不错,社尔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附离微微一笑:“社尔少主让人准备十五只野羊,猎得多少只羊,那么就分得多少美女……”

“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颉利可汗开怀笑道,随后点评了一番,“中原说不患寡而患不均,放在我们这儿其实也一样,要想让勇士归心,重要的就是公平!社尔这个办法是最公平的办法,社尔在哪儿?”

“社尔和谷欲设、叠罗支几位少主一起狩猎。”

“社尔也上场了?有趣有趣!说起来我这个做叔叔的也是许久没有见到社尔纵马射猎,他还小的时候,我天天抱着他教他骑马……”颉利可汗的笑容就多了几分真诚的味道,几分欣慰,几分感慨:“他这些年统领自己的部落,我还一直担心他不能胜任,可如今他变成了一个睿智的草原勇士了,我也算是对得起他死去的父亲、我的兄长处罗可汗了。”

马队中,几群骑士将他们的主人簇拥在中间,相互驰逐,争夺着那些四散野羊。野羊飞速的躲避着从各个角落中飞来的箭矢。

颉利可汗眼底的寒冬仿佛烟消云散了,笑眯眯的看着孩子们在草原上纵马奔腾,他笑着说道:“草原男儿就该这样!走,我们去看看这群狼崽子们的箭术长进多少!”

附离恭声应是,颉利可汗驱策着胯下战马跑动起来,打算近距离观战。

社尔领着骑士对几只拼命窜逃的野羊实行包围,他穿得单薄的衣服向两边敞开,露出小麦色结实胸膛。那张刚毅黝黑的脸庞已经隐隐冒出青黑的胡茬。

“你们包抄这些羊,把它们往土坡赶!”社尔边飞速的下令,“前队到后边去,看着谷欲设还有叠罗支他们,不要给他们趁乱捡便宜!看我如何将这群羊都给射死!”

他拉开弓弦的手猛地撒开,羽箭射出,最前面的野羊双膝一软,巨大的惯性让它打了几个滚才停下,那支羽箭命中了这一只羊的后脖颈,锐利的箭头从野羊的口腔穿了出来。

几个附离大声叫好,冲上前弯腰一捞,战利品就被驮上了马背。

“这样下去我们兄弟一定会输。”叠罗支勒住战马,示意大哥谷欲设停下。

谷欲设警惕的望着他:“你要干嘛?”

叠罗支摇头道:“我没有针对大哥的意思,野羊都快被社尔猎光了,你就没有别的想法吗?”

谷欲设嗤笑道:“我有什么想法,当初就说好了,谁猎到多少只野羊,谁就赢得多少美女,你不会是耍赖吧?”

叠罗支道:“我们不缺少美女,我怎么会耍赖。我是说,再让社尔赢下去,那咱们兄弟实在太丢脸了……”

叠罗支向着远处颉利可汗的队列的一指,道:“父汗还在旁边观战呢,我们总不能让他失望吧?”

谷欲设看着自己的父汗,颉利可汗正在聚精会神的观看者社尔的精彩表演,偶尔还笑着赞叹,浑然没有注意到他们兄弟这边。谷欲设轻轻地咬了一下下唇,低下了头。

叠罗支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道:“放心,我知道你跟社尔关系好,但这只是比赛,他上了场就是对手,找盟友打击对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社尔也会理解,他为人大度,根本不会计较这些。想想父汗,他一定很高兴看到我们打败社尔的。”

谷欲设终于被叠罗支说服,“那我们结盟,不过到了场上,你得要听我的!”

叠罗支眼睛悄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说:“这是自然,我们兄弟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那我们现在开始!”

谷欲设一夹马腹,带着自己的附离冲进社尔的手下围出的领地内。叠罗支随即命令手下,朝那方向一道冲去,两支骑兵混合在一起,撕开了社尔的防线。

野羊顿时四散奔逃,社尔稳赢的局势顿时被打乱了。

“哈哈哈哈……大汗你看,谷欲设这小子下手真不赖,一下就让社尔前功尽弃了。”颉利可汗的堂弟阿史那罗耶也上来观战,对着颉利可汗夸了谷欲设几句。

颉利可汗笑道:“我是谷欲设的父亲,我了解自己的儿子,他想不出这个主意,这应该是叠罗支教他的……可是耍这些小聪明能有什么用?谷欲设和叠罗支还是要输的……”

果然,社尔变换了阵形,他手下骑士马上分成三批,不与谷欲设和叠罗支纠缠,而是朝四散野羊群疾驰而去,要将它们重新聚拢到一起。

“好!”颉利可汗抚掌赞叹了一声,“社尔不计小节,心思缜密,只是专注于自己目标,这才是做大事的人,在我们阿史那家族这一代子孙里,社尔最有出息!”

谷欲设和叠罗支的人马穷追不舍,继续缠住社尔一行人。社尔虽然动作迅速,但还是跑掉两只野羊。

谷欲设和叠罗支抓住这个机会,都想要用这两只野羊来一雪前耻,于是三支人马又冲撞在一起。

然而就在谷欲设和叠罗支抽弓搭箭的时候,身后传来尖利啸声。一道黑色残影没入了野羊的腿部,野羊轰然倒下,下一瞬又有一支羽箭暴掠而来,命中最后一只野羊。

所有人都惊诧回头,看见颉利可汗端着一把大弓,还保持瞄准的姿势。显然是可汗出手了,所有骑士纷纷下马行礼。

颉利可汗微笑着上前,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笑道:“孩子们……你们干得好呀!我们草原儿郎就应该像狼一样勇猛,你们都很不错!将来一定令我们突厥骄傲!”

颉利赞叹了几句,笑着拍拍社尔的肩膀:“社尔,你很好,你赢了不少美女吧?”

“大汗!”社尔恭声道:“社尔早就说过,这些美女我不要,既然谷欲设和叠罗支喜欢就给他们吧,反正我不缺美女。”

颉利可汗眼中的赞赏更浓几分,“好,好,不过你赢了,那就应该奖励,你可以去我帐中挑选两名侍女!这是奖励不得推脱!”

社尔毫不犹豫的应了接下来,颉利顿时满意地笑了笑。

这时,一骑跑马而来,在颉利可汗耳边低语几句。颉利可汗的神色微微变化,“好吧,你先退下,让他去我的大帐里等我……”

颉利可汗神情凝重地对众人说:“我们的斥候说,阿史那思摩这条疯狗正带领大军往这里杀来!大家收拢大军,做应战准备。”

第205章:纷争(求月票)

夜已深!突厥大军并没有立即作战,他们需要在战前享受美味。

一堆堆篝火在突厥大营中点燃了起来,火堆上炙烤着喷香牛羊。突厥士兵围着篝火纵情饮酒狂笑,大口嚼食烤肉,一点都没有大战来临前的紧张。

王帐内也是异常热闹,小桌子摆了一圈,在大帐正中高坐着突厥大可汗颉利,两边则坐着数十名各部酋长以及高级将领。

突厥人的饮食习惯与中原不同,中原饮**细讲究,而草原则粗糙大气。

酒器是镶嵌珠宝的大铜碗,牛皮袋鼓鼓囊囊的装满了酒浆。所谓的菜只有一道,还得两个壮汉才能端上来,那就是一只首尾俱在的水煮全羊,跪在大盘子上做食草状。而羊身底下铺垫的“草”和“石头”分明是大把大把的野葱还有蘑菇,赏心悦目的同时还可以当作配菜。

契必部酋长契必何力举起金杯敬向颉利可汗,爽朗地笑道:“我代表契必部将美酒敬给大汗,愿大汗能早日统一草原。”

契必部是铁勒中的一个部落,但却是契必、回纥、浑三部的盟主,他们父辈被始毕可汗屠杀于马邑之后,对充当刽子手的薛延陀酋长乙失钵极为仇视,并于去年成立了对抗突厥和薛延陀的联盟。

杨侗几个月前的突袭中,刻意避开了这三个部落,专门朝忠诚于突厥和颉利的薛延陀、仆骨等部下狠手,其中同罗部更是被一把大火灭族。

使得薛延陀为首的这一支铁勒实力减少了一半左右,而契苾为首的这一支铁勒人则收拢了其他六部的逃亡势力,现在两支铁勒人的实力已经旗鼓相当。

颉利为了消灭流窜在境内的阿史那思摩军,这一次除了自己的五万大军外,还有契苾和薛延陀各出两万名将士,契苾的两万人就是由契必、回纥、浑三个部落组成,由大酋长契苾何力统一率领。

契苾何力体型壮硕,全身的肌肉鼓胀突出,看上去,有一种撑破皮肤的危险。他精通汉文,让流亡在草原上的汉家饱学之士都发出“礼失求之于野”的感慨,意思是说即便是世族门阀,自幼学习汉文化的文士,对汉文化的理解都不一定比的上契苾何力。他胸怀大度,以德报怨,让朋友和对手都为之动容,他骁勇善战,勇猛绝伦,让敌人闻风丧胆,望风而逃。所以,他年纪不大,却是三部酋长之中最有威望的人物,被推选为三部的首领,无人不是心悦诚服。

颉利可汗同样是精通汉学的人,他听得懂契苾何力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让他以大局为重,先安草原各族之心,再与隋朝一决高低,脸上却不露声色的微微欠身道:“感谢大酋长美言,只不过草原上美酒虽然醇香。怎比得了对外的战功令人陶醉呢?勇士们还没有出征,我们怎能贪图一时之快。”

说完,颉利可汗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大帐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契苾何力有些不高兴地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在前年的马邑之战中,他们三部被始毕可汗屠了近三万人,连他父亲都被始毕可汗一刀砍下了首级,突厥却没有任何说法。时至今日,他父亲和死于始毕可汗、薛延陀部之手的族人们,还挂着怯战潜逃的罪名,这让他极其不满。虽然颉利可汗答应补偿,但怎么补偿?什么时候补偿?却始终没有提过半句,如今又要他们替突厥人卖命,这让契苾何力极为不满。

契苾何力并不是反对战争,而是希望在战前先把事先战利品的分配方案说好!他们三部商议好了,如果颉利可汗不事先定下分配方案,他们将不会作战。

最重要的是他信不过突厥人,生怕颉利像始毕一样,平白无故的把他们屠个干净。

大帐里的气氛冷了,各自喝酒想着心思,颉利可汗明白必须有所表示了。

他端起酒杯道:“分配方案我早已考虑好了,就给大家说一说吧!在补充完军队所必需后,剩下的人口财物分为三份,第一份占两成,按各部参战人数来分,第二份分给阵亡将士,也是两成,第三分独占六成,按照各部所立军功分配,大家以为如何?”

大帐内还是一片寂静,这时契苾何力道:“第一份和第二份我没意见,但第三份有点不明白,军功高低怎么定?由谁来定?是由可汗决定还是大家一起商议?”

颉利可汗明白他的意思,本来就该由自己决定的,但他既然拿出来说事,意思是大家商议了。但颉利可汗不愿这样,因为这种方式跟剥夺了至高权力,和他的初衷相背。

颉利可汗瞥了一眼薛延陀部的乙失钵,意思让他来表态…

乙失钵明白颉利可汗的意思,他起身道:“战利品自然由大可汗来决定分配,我相信大可汗一定会公平分配。”

薛延陀大酋长乙失钵,他虽然是颉利的岳父,可也一样野心勃勃,先是在西突厥达头可汗死后,被其他铁勒诸部推举为野咥可汗,想取西突厥而代之。等到西突厥的处罗可汗兵势有强大了以后,薛延陀部落和契苾部落又都去掉了可汗的称号,臣服于处罗可汗。

大业中期,东部突厥强大,居于漠北的铁勒诸部都臣属于它。而处罗可汗征税无度,铁勒诸部颇有怨言,处罗大怒,诛杀铁勒酋长一百多人,铁勒诸部于是武力反叛,将强势的处罗可汗打爬,但自身实力也弱了不少,乙失钵率其部落臣属于东突厥,却又逢上始毕可汗的残暴统治,实力又再一次下降。

乙失钵为了生存,全面投向了突厥始毕可汗,得到始毕的大力支持,从而反超铁勒之首的契苾部,经过低调发展,人口迅速繁衍,薛延陀接连吞并了许多小部落,又渐渐强大了起来。

而前年的马邑之战,乙失钵借始毕之命,干掉了铁勒领袖契苾哥楞及诸多铁勒部落首领,吞并残余士兵,实力又再一次仗大。

在年初,薛延陀被秦琼打得极为凄惨,从一个顶级部落退化成中型部落,兵力虽有八万,可部族却被屠了近半,物资让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如今他都靠颉利可汗这个女婿供给。

这次颉利可汗勒令薛延陀出兵,薛延陀也躲避不掉,由乙失钵和次子薛罗、三子薛方率三万大军随突厥南下。

他话音刚落,契苾何力便冷笑一声道:“若有‘公平’二字,也不会有今天的薛延陀。”

契苾部和薛延陀的关系一直很恶劣,薛延陀那片土地本属于契苾部,却在马邑之战后给薛延陀吞了。再加上自己的父亲死于乙失钵之手,更是仇上加仇,所以乙失钵替颉利可汗说话,契苾何力岂会给他好脸色。

乙失钵怒道:“你什么意思!”

契苾何力霍地站起身,恶狠狠的说道:“和你这条狗有何话好说!”

不仅乙失钵父子怒了,薛延陀的将领尽皆勃然大怒,一起拔刀指向契苾何力。几名契苾将领毫不示弱的同拔刀。

“乙失钵,早知你不安好心,想要再一次无故杀我族人。”契苾何力话是向乙失钵说的,然而一双虎目却死盯着颉利可汗,如果说自己的直接仇人是乙失钵为首的薛延陀,那么幕后主使便是高高在上的阿史那家族。

刹那之间,王帐剑拔弩张,顿时气氛极为紧张,颉利可汗也没料想到会出现这么一幕,恼火万分道:“都把刀给我收起来!”

看在突厥大可汗的面上,双方都收起了刀,但契苾何力余怒未消。他重重哼了一声,转身便向大帐外走去,他的属下也跟着他离去。

大帐内一时间鸦雀无声。颉利可汗脸色阴沉似水,盯着契苾何力的背影的目光中充满了杀机,却又迅速一闪而逝,自己威望尚且不足,还没到收拾契苾三部之时。

第206章:决不退缩(求月票)

秦琼统领重兵进入草原,得知吉利可汗率十万大军前来,便一直按兵不动,对于这一点,秦琼并不是太担心,十万兵马,人吃马嚼,这样的消耗不是颉利可汗可以承担的。反观自己人数虽少于对方四万,可是并不担心粮草问题,一来准备充分,二是抢阴山以北的突厥没有心里压力,这一点,颉利显然是不能做的,否则他这个大可汗也当到头了。以逸代劳的等着颉利上门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中军大帐之内,秦琼小心翼翼的折好行军‘日记’,将之装入一上大信封里,信封之中有了百多张日志,除了每天必写的一份,还有自己带兵的所悟所得。

“秦将军,这一仗来得很及时啊。”秦琼忙好,另一边的薛万彻也将自己的日志放好,这个日志最初是学习任务,可是到现在,将军们都已经形成了习惯,一天不写,总觉得欠点什么,有时候他们重新翻看时,总有另外一番感悟,这也让大家越加热衷于写行军感悟。

秦琼点头道:“南部可汗这一两年来,虽然殿下有意压制,但发展势力很快,而长城以外的突厥人已经被我等吸得差不多了,再深入就是颉利的势力范围之内了,攻入那里的话,就成为孤军了,代价太大。这道理我们懂,阿史那思摩也懂!在没有战事的时候,如果是你,你会如何?”

薛万彻沉吟道:“如果是我,我会苦心孤诣的经营本部,苦练精兵,将俘虏来的青壮整编成精锐之士。当年的启民可汗就是这么干的。”

“就是如此!”秦琼严肃道:“阿史那思摩有青壮十三万之多,现在俨然是一把双刃剑,在草原可以掠夺之前,他们是殿下摧毁突厥的利刃。而这些突厥人已经习惯了之前的暴利,他们一旦无法从草原上的收获满足他们利益,恐怕会将目光调向我大隋,如今颉利大军前来,正好帮我们消耗阿史那思摩的战争潜力。”

薛万彻犹豫了一下,道:“可将军也不该组建突厥人的陌刀军啊,那可是我们克制骑兵的利器。”

秦琼嘿嘿一笑,露出了狐狸尾巴,道:“取胜的关键不在于兵种,而在战术。殿下和李靖将军当初创制出陌刀阵,实际是因为缺少战马给生生逼出来的有备无患的无奈之举。现在我们有大量战马,谁会吃饱了撑着去研究什么以步克骑?”

“陌刀兵能克骑兵,但不是所有陌刀兵都能对付骑兵的,想要抵御骑兵冲击的陌刀兵,首先要有无惧生死的勇气,尤其是站在最前沿的兵卒,面对迎面的骑兵威势,更不能心生胆怯,要以坚定地意志巩固自己的防线,要有死也不能移动半步的必死之心,要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有如此,才能挡下骑兵如山崩海啸一般的巨大冲击力量。”

“而且陌刀兵手持重刀,身披重甲,这缓慢的机动性在草原上将会无限放大。所以在草原之上,能够与骑兵一较高下的永远只有骑兵。所以陌刀兵只能当奇兵来用,而不是主力。再者说了,即使教会了阿史那思摩完整的陌刀阵,他也发挥不了威力。”

“为何?”

“你认为突厥人会锻造陌刀和重甲吗?”秦琼反问道。

薛万彻为之哑然。

陌刀长达七尺,光是刀锋就三尺多长,而且还是双刃的,刀刃越长需要的技术就越高,材料也要求越高,否则长刀易断,达到三尺多长的陌刀刀刃,其实不比马槊的锋刃差多少了。

军中最好最贵的武器是马槊,马槊长达丈八,光是槊刃就达四尺,尤其是它的锋刃采用特殊结构形状,利于破甲,远不是一般刀剑能比的。而陌刀刀刃所需材料和工艺,基本和马槊相同,这也是陌刀的昂贵之处。连大隋这个继承了杨广大部分遗产的第一大诸侯都没有多少陌刀,阿史那思摩要锻造术没锻造术、要材料没材料、要工匠没工匠,想在自己的军队中组建陌刀阵,简直就是天大的玩笑。

何况,完整版的陌刀阵还是多兵种协同作战,每一个兵种就是一种武器,其中弩兵所占比例最大,手弩也不是突厥人造得出来的。

秦琼见薛万彻无言以对,笑道:“看来你也知道阿史那思摩无法组建陌刀军,既然如此,他哪怕学会了是无用之物。这五千突厥陌刀手一定能够取得巨大的作用,但是一战下来,恐怕也所剩无几,而阿史那思摩见到效果巨大一定还会挑最勇悍之士组建陌刀军!总之,我们要做的就是尽最大可能,消耗颉利可汗和阿史那思摩的实力。总之我们这一仗的目的,不仅要消灭敌人,还得坑队友”

薛万彻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秦将军放心,末将知道该如何做了。”

不过五天之后,不见颉利有丝毫动静,阿史那思摩麾下的突厥众将却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秦将军,要不我们强攻吧?”阿史那思摩麾下第一勇将苏乌提着一把陌刀来到秦琼帐中,他之前不服秦琼总管,被秦琼三下五除二的狠狠地收拾了一顿,如今服服帖帖的当起了陌刀军主将。

“我们只有六万兵马,颉利却有十几万,强攻?”突厥另一员万夫长赫拉立在一旁,冷笑道:“你要送死,没人会拦你,但别拖着我麾下儿郎陪你一起送死!”

苏乌目光一瞪,凶狠的瞪向赫拉:“你就会说大话和空话,可敢跟我一战?”

“哈!”赫拉目光一冷,森寒的瞪向苏乌:“打就打,我还怕你不成?”

眼看着两人就要动手,秦琼皱了皱眉道:“要打,给我滚出去,帅帐之中,谁敢放肆!”

两人吓了一跳,气势顿时为之一泄,都恨恨的瞪了对方一眼,分立阿史那思摩两侧,不再言语。

“秦将军,颉利最近的动向的确有些反常。”阿史那思摩坐在秦琼下首,皱眉道。

秦琼点了点头,按理说,颉利占着兵力上的优势,补给又有些见襟捉肘,眼下除了跟他速战速决的决战,根本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如今颉利的威望降到了冰点,他要想打开局面,树立至高无上的权威,只有先攻破自己这一方,才有余力和威望威慑草原群雄,从而把各个部落拧成一股绳,而且时间拖得越久,留给颉利可汗转圜的时间就会越少。

“除非……”薛万彻看向秦琼,面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除非他没有信心,又召集大军前来!”秦琼冷哼一声,眼中杀机毫不掩饰的释放出来。

眼下无论是薛延陀五部还是契苾三部,铁勒都不太可能主动增加兵力,因为颉利可汗没那令之所至、莫是不从的威望,这两个铁勒部落联盟自立之心从来没有减少过,对阿史那氏家族的忠诚远不如突厥各部。

尤其是颉利可汗的老丈人乙失钵,那绝对是一个比狼狠、比狐狸狡猾的角色,他不可能为颉利可汗赌上一族的命运。

那颉利可汗现在的援军,恐怕只有他在于都斤山的大本营了,那里还有十万大军,若是颉利可汗倾巢而出,那么,总兵力就高达二十万,这里的六万大军将要面临三倍之多的敌人,形式相当严峻。

“若是颉利倾巢来战,那他的用意不只是与我们这六万对决了,而是意图顺势歼灭我们以后顺势南下,如今新长城修到了五原和武威郡之交,正往西边延伸而去,若是突厥南下的话,也是绕过长城缺口,往东可攻五原、榆林和关内道,往西可以攻灵武。秦将军应该有所准备打算了。”薛万彻叹了口气道。

秦琼双手十指交叉于胸前,身体微微靠后,摇了摇头道:“不到最后,别乱下断言!”

“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紧跟着一个拖着长音的声音由远极近,风尘仆仆的士兵从帐外冲进来,喘了一口气说道:“秦将军,于都斤山急报!”

“呈上来!”秦琼、薛万彻和阿史那思摩面色同时一变,挥手道。

苏乌一把接过急报,递到了秦琼的手中。

秦琼迅速打开,快速的看下去,脸色渐渐变得铁青起来,本就萧杀的大帐中,顷刻间被一股压抑的气息笼罩,便是薛万彻、阿史那思摩、苏乌、赫拉这等悍将,也不禁感到一阵压抑,目光齐齐看向秦琼。

“秦将军?”阿史那思摩轻轻地唤了一声,担忧道:“可是如薛将军所料?”

“正是如此!”秦琼猛地将手中的急报狠狠地拍在小桌子地上,桌子碎裂一地,秦琼狠狠地喘了一口粗气,看着面色惊异的众人,沉声道:“斥候来报,于都斤山有大量突厥兵马集结。”

“斥候可曾探清到有多少人马?”阿史那思摩深吸了一口气,惊声问道。

“不清楚,只知数量庞大,恐怕于都斤山的十三万大军都来了。看来如薛将军所料,颉利可汗是想打垮我们以后,顺势南下了。”摇了摇头,秦琼努力将胸中那股沸腾的怒气压抑下去。

“秦将军,退兵吧!”阿史那思摩抽了一口冷气,向秦琼躬身行礼道。

如果只是百里之外的十万大军,哪怕兵力相差四倍,以本部将士的能力来决战,结果未必输,但如果这十三万大军也掺和进来,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

“退?”

秦琼看向阿史那思摩,眼中带着强烈的不甘,自己已经向殿下请命一战了,这眼看便要鼎定乾坤了,这个时候却要他退兵?怎么可能?

“我们的兵力差距太大了,草原之上无城可守,我们除了撤兵,别无他法!如果颉利的兵锋杀入长城以内,我们的损失就大了。有这六万有生力量,定能把突厥大军遏制在长城以外。”薛万彻无奈一叹,他在涿郡长大,他们兄弟五人在父亲薛世雄的命令下,每年都有一半的时间在草原上历练,他比秦琼更加知道深知突厥人的厉害,若是据险而守,一万隋军足以挡住十万突厥人,但若论野战的话,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精擅骑射的突厥人实在太厉害了。

“不能退!”

秦琼面沉似水,这不仅是他第一次率军作战,还将关系到关内道、并州的安全,如果今天退了,突厥人一定会顺势南下,本土作战的话,受害的就是大隋的百姓了,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更深的影响之处,如果他不战而退,如果突厥大军攻城,大隋无敌于域外的威势将会荡然无存,到时候,必将影响到国内的战局,且不说是对关内道、河东野心勃勃的李渊,恐怕中原的王世充、李密、窦建德也会生出大隋不过如此之念头,甚至连高句丽都会在辽东凑一凑热闹。

大隋也将因此而陷入四面作战的困境,这后果不仅他秦琼承担不起,便是杨侗和大隋也承担不起。

一念至此,秦琼终究咬牙道:“并州有以前的内外长城可守,但是关内道呢?我们若退,关内道大片土地,将会化作赤地千里!一旦颉利和李渊连成一片,后果不堪设想。”

关内道可不是并州,它没那么多险要之地可守,仅有的险要之地便是朔方长城,可是梁师都自立后向始毕称臣,他为表忠诚,居然丧心病狂的拆了朔方长城近百里,这根本不是一时半会恢复得了的,若是没了阻拦,突厥人便可长驱直入,甚至不止关内道,连刚刚恢复几分生机的并州都会因此而大乱,这个代价,秦琼承担不起。

“只是如今我军兵力,要防守……”阿史那思摩犹豫道,他自然明白秦琼的担心,但眼下,颉利可汗本就有十万大军,更有十几万大军准备大举南下,只凭这区区五万人,又如何防得住?

秦琼心知阿史那思摩心存退志,冷冷一笑道:“我大隋并州有以前的内外两道长城,关内道地广人稀,我们大不了退到黄河以南,颉利纵然有百万大军也插翅难飞;而在漠南草原以东的幽州白檀郡,我们又有南北走向的长城连接燕山长城,所以,我们只需守此三点,实际上并没有一点损失。而南部可汗你们呢?首先颉利可汗最痛恨的可是你们这一支,他一旦胜利南下,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你们;其次,你们现在所在之处,除了一座白城,整个漠南草原无险可守,今日若退,守当其冲的便是你们!二十几大军荼毒的后果,想必南部可汗心中非常清楚。”

这一番话,阿史那思摩等突厥人才发现自己没有退路了,一个个顿时面如土色、汗流浃背。

第207章:奇兵(求月票)

秦琼的中军大帐之内,一片死寂,颉利可汗二十多万大军即将汇合的消息,让许多人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役感到心惊。

许久之后,阿史那思摩开口道:“诚如秦将军所言,我们没有退路,只能打,若不然,我们的财富就会成为颉利的财富,我们的女人就会成为颉利的女人,我们的兄弟儿子会死,会成为奴隶。”

其他人一听,顿时露出了决然的表情。

秦琼见成功的引起了突厥人的决死之心,悬着的心为之一松,若是这些人不予配合,那他真的只能灰溜溜的退回去了。见到阿史那思摩他们有了决定,他反而不着急了。

这时,阿史那思摩看向一脸冷静的秦琼,道:“秦将军说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

“既然守不住,那便以攻代守!”秦琼冷哼一声,目光扫过麾下众将,沉声道:“此事不单关乎我军兴衰,更关乎我大隋关内道、并州百万生民!也关系到你们全族的生死!我们可以退,但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一旦我们不战而退,你们一切就都完了,此战便是战死,也要打!不是为我大隋,而是为了你们自己。”

“将军高义!”阿史那思摩、苏乌、赫拉等一众突厥将领肃然道:“末将愿誓死抵抗。”

秦琼笑道:“大家其实也不必紧张,在于都斤山的十多万颉利军看似强大,其实不值一提!”

众人愕然!

“从于都斤山到这里,少说也有两天路程!如果我们在两天内发动战争,我们的敌人依旧只是颉利这十万大军,大家以为如何?”

可不正是如此么?

众人顺着秦琼这话一想,发现自己的敌人还是以前要吞下的这十万人,刹那间,一个个都是精神大振

“请将军下令。”一个个仿佛打了鸡血一般。

“首先是于都斤山大军南下的消息,决不能传出去,我们知道即可,否则,军心大乱。”

“是!”众人都清楚消息泄漏的后果,不说普通兵卒了,自己刚才何尝不是怕得要死?

秦琼望着即坠未坠的太阳,沉声道:“颉利想要吃掉我们,却又保持着谨慎,企图以绝对的优势兵力将我们一举歼灭,颉利是一个精明的人,他知道多六万人守城与少六万人的区别!如果我们摆出一副退入长城以内的模样,有着兵力优势的他肯定领军来攻。”

“至于颉利即将南下的援军,就交给薛万彻将军来拖延!”秦琼目光望着薛万彻,沉声道:“在我军撤退时,你点齐五千人马,带上五天口粮,一人双骑。趁夜色脱离大军,然后绕道北上,设法拖住时间。”

“秦将军,不是末将小瞧大隋将士,但是论及骑术,还是我们突厥人强一些。不若由末将去吧!”突厥万夫长赫拉起身行礼。

“隋军骑术确实不如草原勇士,可是草原勇士谁有转战千里、长途奔袭后,还能作战的意志和勇气?能够没日没夜的奔袭吗?”

在介绍突厥人习性的时候,杨侗就曾发出这样的感慨:“‘突厥所长惟恃骑射,见利即前、知难便走、风驰电卷、不恒其陈;以弓矢为爪牙,以甲胄为常服,队不列行,营无定所;逐水草为居室,以羊马为军粮,胜止求财,败无惭色;无警夜巡昼之劳、无构垒馈粮之费、无顽强之意志、无决死之壮烈。’”

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将突厥人的性格分析得透彻淋漓。骑射就是突厥的根本,但除了骑射,他们屁都没有。

“这……”众人闻言不禁默然,哪怕是阿史那思摩,也没信心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带着五千突厥人拖延十几万大军,更不要说去迎击十几万大军了,真要是到了那环境,估计早就跑了个干净。

隋军骑射水平确实不如突厥人,但是人人都能够吃苦耐劳、意志顽强、严守军纪,这是突厥人拍马难敌的!

突厥人有自知之明,一个个都不说话了。

“秦将军,若我离去,何人代你督军?”薛万彻有些担忧道。

秦琼的目光在帐下众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一名英武的隋军鹰扬郎将身上,缓缓道:“樊则性格沉稳,可为我副将,代我督军。”

樊则是已故名将、金紫光禄大夫、民部尚书樊子盖的幼孙,家学渊博、武艺精湛、治军严格,因功被提为鹰扬郎将,于秦琼麾下掌管一卫,人数为一千,代管五千人不在话下。

安排好任务后,秦琼看向薛万彻,沉声道:“薛将军虽勇,但性格易怒,此事关乎我军生死存亡,绝不容有失,你可明白?”

薛万彻郑重点点头,躬身道:“末将明白,一切以稳妥为主。”

秦琼向众人道:“此战关系重大,望大家能够竭尽全力的配合本将作战。”

“是!”众人尽皆应命。

“立即拔营!”

……

两军只相隔百里,秦琼这边撤离,颉利可汗第一时间便接到了消息。

“父汗,刚刚得到消息,阿史那思摩退兵南下了,这奸贼见父汗兵势强大,害怕了!”谷欲设兴冲冲的冲进颉利可汗的王帐,向父亲贺喜道。

“都走了?”

颉利可汗正在与契苾何力、乙失钵、阿史那社尔等人正在商议进攻该如何进行,从哪里着手,此时突然听到阿史那思摩撤兵的消息,一个个都为之错愕。

“嗯,都走了!很多辎重和帐篷都不敢带,走得十分仓促狼狈。”谷欲设兴奋的道。

“这混蛋,倒是走得干脆。”颉利可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恨恨的说道。

“父汗,阿史那思摩主动撤离,让我军未动一兵一卒就把他们轰走,为何看父汗的样子,反而不太高兴?”谷欲设疑惑的看向颉利可汗。他不知道颉利的计划,所以不知道阿史那思摩撤退坏了颉利的大计。

“高兴?”

颉利可汗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们在于都斤山的军队两天后会到得这里,阿史那思摩显然探听到了情报,所以才断臂求生,若他继续留在这里,我军就可以将之一举歼灭,然后挟大胜之师顺势南下!如今他这么一撤,仗不好打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还要打吗?”谷欲设有些懵懂的看向颉利可汗,这种问题,他想不太明白。

“要,怎么不要?”颉利可汗冷冷一笑:“派人通知于都斤山的军队,让他们尽快南下。”

说着,将一枚金狼令箭递给了一名将军,然后把谷欲设这个愣头青儿子打发了出去,他揉了揉隐隐发疼的额头,看了看身边的众将道:“阿史那思摩明显猜到了我们的用意,打算即回白城,然后据长城与我们交战,而我们没有攻城器械,若是强攻肯定会吃大亏,强攻坚城实为不智之举。”

众人尽皆赞同,一些参与雁门之围、马邑之战的高级将领均是松了一口气。

当初始毕可汗率领四十万大军,还有众多攻城器械,硬是被杨广扛了下来,当时大隋近百万勤王之师已将到达,军粮将尽的始毕可汗进退维谷,恰在那时,义成公主传讯示警,始毕可汗这才有冠冕堂皇的理由离开大隋国土,而这,也是始毕可汗回到南部汗庭后,没有责怪义成公主的根本原因。而在马邑之战一役中,始毕可汗和三十多万大军更是被大隋全歼在白狼城下,这也令各部首领闻攻城而色变。如今听到颉利可汗没有强攻坚城的意思,大家都放下心来。

颉利可汗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这就是没有军威的后果,如果自己像大哥始毕一样强势,哪怕自己要这些人去送死,都没有人敢反对半句。

他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在诸将身上看了一遍,缓缓的说道:“我们不去攻城,但也不能放阿史那思摩回去。他如果完整的退回漠南汗庭。因为我们一旦退兵,并解散了大军,那么他还会再来,到时候,遭殃的或许是我,或许会是薛延陀,也或许是契苾部……还有可能是在坐在的每一次。”

众人心头一片凛然。

远的不说,杨侗年初那一场突袭,对于契苾三部以外的人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杨侗走后,给他们留下了一片废墟,而各部因为缺衣少食,侥幸在隋军中突袭而活下来的族中老弱孩子,几乎都死绝了。之后,阿史那思摩更是毫无顾虑的在草原大地上纵横驰骋,给大家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如果没有把阿史那思摩的主力大军除掉,那么,灾难还会继续下去。

他们以前也是以这种办法对付大隋,可谓是屡试不爽。也正因为太了解这种遇弱则残、遇强则退的战术,才知道被打的一方永远会处在被动的情况,若是阿史那思摩一直这样,那么,大家的只会被他一一蚕食。所以,对于颉利可汗歼灭这支孤军之决定,没有任何一人发出反对的声音。

颉利可汗把众人的反对都看在了眼中,满意一笑,赵先生说的半点不错,这把道理摆到明面上来说,效果反而把大哥始毕可汗所奉行的霸道之道好上百倍。

“我们有大军十万,不可能会输给心惊胆寒的阿史那思摩!这一战关乎到大家每一个的利益,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同心协力打好这一仗,谁拖了后腿,那就是与草原各个部族为敌,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颉利可汗说到这儿,一双目光杀机腾腾的盯着契苾何力。

契苾何力心中一惊,在这关键时刻,他如果提出反对意见,那就是与所有人为敌,最终落得和父亲一样身死的下场。

他手按在胸前,这时也拍案而起,叫道:“突厥大可汗是草原头雁,所有草原大雁都应跟随您飞行,契苾等三部勇士也不例外,愿意遵从大可汗号令。阿史那思摩当了隋朝的狗,实在太不识趣,可汗只要一声令下,我契苾何力愿为前锋。”

“哈哈!好……”颉利可汗对于契苾何力的表态,还是万分的高兴,得意的大笑道:“在草原上,有我颉利的一份收获,也必然有你契苾三部的一份,大家只有跟着我颉利,不用担心没收获,更不用担心被强制吞并。”

契苾何力松了一口气,他握拳在胸,躬身弯腰道:“多谢大可汗!”

“立即拔营!追赶!”

第208章:虽远必诛

草原上的夜空,繁星点点。

一个本该人丁兴盛的部落,此刻却已经被大火笼罩,薛万彻带着五千骑兵,默默注视着在大火中那一具具已经没了声息的尸体,逐渐被火光所吞噬,依稀间还能看到这些人,在死前绝望、仇恨和愤怒的表情。

薛万彻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幕,眸子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吓人。

如今大隋诸侯割据,一场又一场大战,在不断消耗着大隋的国力,而与此同时,塞外的各个异族却在不断壮大,薛万彻并不是民族主义者,也支持民族大融合,因为在学习的时候,杨侗就说过:“人类文明的进步其实就是一次次的民族融合,不同文明交流之后,才凝结出今日的成果,但民族融合必须是以汉人为绝对的主人,而不是如五胡乱华一般被异族融合。在汉人自己不断内斗的时候,我们理应扛起民族大义之旗帜,趁游牧民族还没有完全壮大之际,尽可能削弱他们的战争潜力,也许结果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美好,但那又如何?我杨侗还需要顾忌什么骂名吗?只要令我泱泱华夏,成为主宰这个世界的主人,就算背上民族罪人的骂名又如何?此事若能在我们手中完成,绝对比建立一个王朝更有意义,也更有挑战!”

想到这番话,薛万彻只觉胸中的血液仿佛沸腾了一般,狂奔了半夜的疲劳仿佛一下子就消散了。

可是一想到突厥这个曾经附庸大隋而生存的种族,都敢向大隋露出了锋利的獠牙,他心头又愤怒之极。不在北地不知胡患之苦,生于涿郡、长于涿郡的薛万彻对突厥人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对于这些不知感恩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杀止杀。杀就要狠狠地杀,杀到突厥人心惊胆寒,杀到他们灭绝,只有将这些人打疼了,他们才会像狗一样的听从人话!

杨侗、秦琼、罗士信等人在草原上立下了赫赫战功,扬威域外的种种事迹,早已令薛万彻羡慕万分,直恨不能成为其中的一员,如今,梦想终于实现!但还远远不够……

“我叫薛万彻!”看着眼前的士兵,薛万彻缓缓开口,这五千骑兵绝对不是精锐,甚至可以说,是一支杂兵、新兵,他们来自五湖四海的灾民、降军,但是经过这几个月屠戮突厥的洗礼,精气神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都有了精锐的士气,只不过他们毕竟成军太晚,对于此行任务,都有一些忐忑,若不能将这一份忐忑消除,薛万彻担心大家遇到挫折则散。但他相信经过此战之后,这些将士都是令异族丧胆,令天下震惊的精锐,固然不是自己的兵,但只要是大隋的就好:“是已故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烈侯薛世雄的第四个儿子。”

所有都莫名其妙的望向薛万彻,包括随行的突厥向导队长察夷,也不明白薛万彻说这些。

“但我还有一重身份。”薛万彻目光在火光下熠熠闪辉,他冷冷扫过所有人:“我是隋人!”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卑贱的人,胆敢向我们大隋亮出他们凶残的獠牙;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族同胞只能在他们的马蹄下痛哭和哀嚎,像羔羊一样被随意宰杀;我更不知道,为什么同族的刘武周、梁师都、郭子和、李渊却要引异族屠戮我们!”

“你们之中有辽东人、有幽州人、有冀州人、有并州人、有关中人、有中原人、有江淮人、有江南人…更有许多人是来自我所不知道的地方!但我现在只想告诉大家,你们跟我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大隋人!”

薛万彻一双目光,迎向从将士的目光:“在我眼中,每个人都是袍泽、战友,今天我们不论身份尊卑,也不说官职高低,我薛万彻作为一个大隋人,只想为我大隋人讨回一个公道,只能追回我大隋失去的荣耀,只想用我手中的战刀为曾经无辜死去的大隋同胞,向那些卑贱的突厥人讨个说法!我们或许会受伤流血,或许会死在无边荒原中,做一具无名枯骨,但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会让任何一个沾染着我大隋人鲜血的突厥人,在这土地上生还!”

薛万彻豪迈的语声中带着一股感染力,不少人默默地捏紧了自己的兵器,随着薛万彻的话语,一股汹涌澎湃的豪情在不断地积聚。

薛万彻的亲兵统领薛槐,猛地将手中长枪举起来,振臂高呼:“不灭突厥誓不归!”

“不灭突厥誓不归!”

越来越多的战士举起手中兵器,原本杂乱且不高昂声音,逐渐汇聚成一阵响彻云霄声浪,胸中的热血彻底被点燃起来,汇聚成怒吼声,惊天动地,直令天地变色。

旁边的突厥向导纷纷露出了震惊之色!

薛万彻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其实他脑子也是一阵迷糊,他思考着自己该如何激励士气,是严肃、是温和、还是嘉奖,但最终他是决定将自己的心声说出来,效果比他想象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薛万彻将手大刀往下一挥,巨大的声浪立时止住,一名名士兵看向薛万彻的目光里带着一股狂热。

“但敌我兵力悬殊,你们怕死吗?”

“不怕!”整齐的呐喊声,在旷野中回荡。

军人,尤其是这个民族的军人永远不乏热血!人人都有一颗永不言败、永不退缩的壮志豪情。当他们面临生死抉择时,总会牺牲自我,成就民族大义,世世代代尽皆如此。

“我们的向导,我们朋友说,在正西方的二十多里外还有一个人数不多的部落!现在拿起兵器,用敌人卑贱的鲜血和人头,告诉这些屡屡犯我边界仇人:犯我大隋天威者,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

“走!”

铁蹄再次踏碎了黑夜的宁静,大隋骑士带着满腔的激荡和萧杀之气,借着一轮半月和点点星光照明,带着毁灭一切凶威,如同暗夜中的一股洪流,向西方而去。

突厥显然没有意味到,在大可汗率领大军在南部集结的时候,还有隋军出现在这里。当薛万彻率领这支部队杀到这个部落时,这些突厥还在明灭不定的篝火前载歌载舞,为突厥大军取得伟大胜利祈祷。

马蹄叩击大地的声音,瞬间就粉碎这个欢乐的世界,破空而至的尖啸唤醒了醉酒了的突厥勇士,伴随着一阵密集的破空声,无数从天而降的箭矢声和凄厉的惨叫,在刹那间撕碎了夜的宁静。

“咻咻咻咻咻…”

凄厉惨叫随着一声惨叫戛然而止,酋长刚在簇拥企图逃入部落深入,一根破空而至的箭矢洞穿他的咽喉,茫然的看向前方冲进营地的隋军,他张大着嘴巴,不甘的向虚空抓了几下,颓然坐倒在地,再无声息。

“将军,这不是部落,只是一个人数两千的军帐!”突厥向导察夷带着麾下人马在营中杀了一圈,便跑到薛万彻身边报告。

“带上战马,跟着那些逃兵,给我继续追杀!”

薛万彻拎起一只带着鲜血的半熟羊腿,狠狠地咬了一口,看向薛槐:“告诉兄弟们,食物就在马背上吃,我们换马不换人!”

“喏!”薛槐抄起一块羊肉,放在嘴里狠狠地咀嚼几下,开始收拢兵马,将收拢战马分给众人,随着薛万彻一声呼喝,追着逃散出去的突厥人。

虽然这样的追击不安全,但薛万彻别无选择,他没有更多办法,也没有更多时间容许他消耗拖沓,唯一的办法是在于都斤山十多万大敌反应前,尽量歼灭散布在这片草原上的部落,多破一个部落,这里的消息一旦传到于都斤山,那么,受害的各部将士肯定会退出南下队伍,秦琼乃至大隋就会减轻一分压力。

半个时辰后,尾随着逃散的突厥兵,杀到了察夷所说的那个部落,在敌人反应前,便被汹涌而至的骑兵湮没,营帐在一片滔天火焰中,连同那些尸体,一起化作了灰烬。

黎明前的最后一刻,生猛的薛万彻带着生猛的隋军连续剿灭了三个半大不小的部落,可也遇到突厥人的一支主力军,首领名叫阿史那炽,乃是阿史那皇族中的一名悍将!

此时隋军已经疲倦不堪,察夷和薛槐等将校尽皆建议撤退。然而在薛万彻看来,这一仗必须得打,不是他看重功勋,更不是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他要和对方决战,恰恰是为将士们的性命着想。

大隋将士跑了一夜,又杀了一夜,如今虽是疲倦不堪,士气却正处于最为旺盛的阶段,一旦逃跑掉,这股士气就泄了,然后各种倦意便会汹涌而来。这样一支疲军、孤军在茫茫草原之上,怎么逃得过休整了一夜的突厥人?

所以,薛万彻不能退、将士们也不能退,否则,大家必死无疑。

在这关键的当口,薛万彻十分冷静的做出了选择。

战则生,退必死!

第209章:狭路相逢

黎明第一道光明终于驱散了黑暗,笼罩在草原上的雾霾缓缓散开,一万名突厥人在阿史那炽的指挥下,排开松散阵型,惊疑不定的看着这支凭空出现的隋军,大雾之中,他根本不知道隋军到底有多少人。只不过想起隋军那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的风格,一颗心头战栗不已,甚至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念头。

但敌人近在咫尺,如果畏战而逃,那么根本无法向大可汗颉利交待。

阿那史炽深吸了一口气,示意一名孔武有力的突厥将领来到两军阵前,挥舞着手中大刀,叽里呱啦的说着一通突厥话,薛万彻在突厥大地上历练多年,也是精通突厥语,自然明白对方这是发出单挑的邀请。

这情景,令他想到了杨侗起家的荥阳之战,当时杨侗带着两万骁果军和一万斗志尽丧、前程迷茫的残军,以一种悲壮的心情迎战数倍于己的得胜之师,最终,愣是以斗将的方式,赢了大战的胜利。

如今自己士气正旺,且敌我双方的将士相差不大,这斗将绝对是一个破敌的办法。

一念至此,薛万彻飞马而出,坐下宝马风驰电掣,如同一道流影,仅只一瞬间便已出现在这名突厥将领的身边,在突厥将领愕然的目光中,大刀拖着一道完美弧线,掠过突厥将领的咽喉,斗大的头颅伴随着热血在空中翻滚着落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瞪着未知世界。

阿史那炽麾下第一勇士,在交手的一刹那,连出手的余力都没有,就死在对方大将的手中,这巨大的反差令阿史那炽和麾下将士陷入一片死寂。

薛万彻策马而立,缓缓地举起手中大刀,轻蔑指向所有突厥人,那不屑的眼神以及动作激起了突厥人骨子里的凶戾,几乎是同时,八名突厥将领咆哮着挥舞武器杀向了薛万彻。

“今日便叫尔等蛮夷,见识一下我大隋将士的浩瀚天威!”薛万彻冷哼一声。

在第一名冲的最猛的武将举起弯刀的同时,重重一刀将对方劈为两半,战马左右各挂一片尸体从薛万彻身边窜了出去,内脏掺杂着血水溅了一地,紧跟着第二名武将、第三名武将几乎同时冲到近前,薛万彻手中的大刀陡然化作两道残影,这两名武将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便惨叫着倒飞而出。

稍稍落后的第四名武将也被薛万彻一记横削,一颗脑袋直接掉了下来。鲜血溅在满了身后赶来的四名武将身上。

眨眼之间,突厥四名大将便被斩落马下,薛万彻的凶残手段让紧跟而来的四名突厥武将发懵,又被薛万彻顺手解决掉一个,其他三人哪敢再战?一言不发、不约而同的调过马头,便往本阵暴。

薛万彻不慌不忙的挂起大刀,摘下弓箭,连发三箭!

“噗噗噗~”

三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三名突厥武将耳听弓弦声响,正想躲避,胸口却是一凉,胸前已经多了一枚箭头。

三人不可思议的看了薛万彻一眼,噗通一声,齐齐跌落马下。

喧嚣的战场,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转眼之间,突厥就已经失去了九名大将,一众突厥人看向薛万彻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恐惧神色。

“将军威武!”后方,在片刻的寂静之后,薛槐猛然振臂高呼。

“将军威武!”

疲惫不堪的大隋战士,目睹薛万彻大逞凶威,一夜狂奔、一夜战争带来的疲惫仿佛被一扫而空,热血被彻底点燃,兴奋地一起咆哮起来。

几乎在同时,薛万彻举起了手中大刀,策马向前,厉喝一声:“杀!”

大隋铁骑在薛槐的带领下,如同一股洪流,凶悍的杀向慌乱无措的突厥大军,在薛万彻的带领下,卷向那些已经吓破胆的突厥人。

“杀,给我杀上去,不准逃跑!”

阿史那炽慌乱的怒吼着,然而大军的恐惧随着薛万彻发起冲锋,如病毒一般蔓延了起来,面对薛万彻的滔天凶威,任阿史那炽如何打骂,也无法阻止逃兵的出现。

“杀,杀,杀!所有将士随我来!”薛万彻的勇悍血气在此时尽数释放出来,整个人张扬霸道、目空一切,望向那群突厥兵好似在看一群土鸡瓦狗。

他起手一刀劈开周遭一名突厥兵的胸膛,催动跨下雄壮的宝马良驹,硬生生排开一条血路,率领大隋铁骑不断向突厥兵阵腹地挺进。

只要杀了首领,这一支突厥大军将不战而溃。

看着薛万彻渐渐逼近,暴跳如雷的阿史那炽突厥意识到薛万彻要做什么,表情一阵惊恐,大喊大叫。

薛万彻暗叫一声:“不好!”将手中大刀当做标枪狠狠的掷了出去。

阿史那炽高喊突厥语,让前部压上去,还未来得及下令后部撤退,只觉得一缕锐利的杀气扑面而来,来不及猜想到是什么原因,大刀贯胸而过,且将身后一名侍卫的胸膛上开了个大洞。

一刀双雕。

薛万彻随手抓住一杆刺来的长枪,唐刀出鞘,寒光一闪,一名骑士的上半截身体飞了出去,他顺带将长枪夺来,以摧枯拉朽之势穿透了突厥骑兵队。

随着阿史那炽的阵亡,胜负结果已然揭晓。

失去指挥的突厥兵只知道为他们的酋长报仇,杂乱无章的蜂拥而上。人数虽多,却无规律,乱打一通,而隋军却合理的运用兵种的配合,利用各个兵种的优势,不断收割着突厥兵的性命。

“兄弟们,随我屠光这群杂碎。”薛万彻豪气干云的大笑,这种尽情杀戮的畅快,在国内战争中,他从未品尝得到,因为在国内战争中,面对的不仅是自己的同族,更重要的是对手太弱鸡了,又不能杀降虏,总有一股有气没地方使的感觉。这里则大不一样,可以放开一切的大杀特杀!

他这扯嗓子一吼,隋军上下连半分迟疑也没有,一个个士气被激发到达了顶点!

“屠光这群杂碎”的怒吼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现在已经无需什么阵型了,只要将正面的突厥冲散冲乱,就能够一举将突厥歼灭击溃。

仅仅只是一击,士气低下的突厥兵就已经溃不成军,开始了自相践踏,盲目逃散。

这场战斗,从凌晨寅时末直杀到辰时方才结束,薛万彻带着人马一路追杀突厥人近二十里,逃窜的突厥兵,除了单个逃跑的散兵,聚在一起的突厥兵全部歼灭,这一支突厥军算是彻底废了。

薛万彻一个屁股坐在地上,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似的,尤其是胯下大腿内侧都磨破了皮,任是他体魄惊人也承受不住了,眼神瞧着尚且跟着的大隋将士,眼中闪过浓浓的敬意。他自小有不计其数的良药打熬身子,才有了今天的强悍体魄,而这些源自普通人家的将士却没有这种资源,可是活着的人却愣是坚持了下来,他心知不是将士们的体质都和他一样,而是那股顽强的作战意志在支撑着大家不断的突破一个又一个极限。正因如此,才更显示出这些底层将士的可敬可亲可爱。

只是让薛万彻痛彻心扉的是战争清点下来,他带来的五千隋军,如今不到一半,活着的将士们人人带伤,这让薛万彻悲痛万分,不过侥幸活下来的大隋将士,身上却多了出来时未曾有过的凶悍之气。

大军一夜奔袭、一夜征战,没有半刻休息,最后还以寡敌众的大胜两倍之敌,这无疑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辉煌大胜,至少在薛万彻的军事生涯中,这一战,绝对是最最欢畅的一战。

“将军,我还还俘虏了千多名突厥伤兵,应该如何处置?”休息了一会儿,清点好战果的薛槐步履蹒跚的来到薛万彻身前。

薛万彻霍然站起,看了一眼远处在跪了一地的突厥俘虏,眼中寒光一闪,森然道:“我们不需要俘虏。”

“喏!”薛槐躬身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千多名突厥俘虏茫然的被集中到一起,还未等明白隋军究竟想做什么的时候,隋军将士取出了一张张弓弩,一支支箭矢在阳光下闪烁着森森寒光。

俘虏们面色大变,他们终于明白了隋军的目的,一个个疯狂的向外冲去,但一支支弩箭无情的收割着他们性命,但依旧还有少数勇猛之士冲出包围,然而迎接他们的,并不是自由,而是冰冷的刀刃枪刃。

一个个突厥战士愤怒的咆哮,怒骂隋军的凶残,也有人痛苦哀嚎,请求宽恕,然而隋军一个个面无表情,甚至带着几分畅快的看着。

“将军,行刑完毕。”薛槐来到薛万彻的身边,沉声道。

薛万彻望着浑身浴血的大隋将士,道:“兄弟们,现在还不是休息时期,先沿路返回,收拢阵亡兄弟的遗骸,用无主战马将他们驮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火化,然后用兄弟们自身携带‘精忠馕’盛放他们的骨灰,务必把兄弟们带回大隋烈士陵园!”

“喏!将士们固然累得不行,便还是强撑着收拢战友的遗骸!

薛万彻也没有休息,大伙骑着战马,在战场上寻找战友的遗骸,以他薛万彻的体质尚且累得半死,这些没有他那么强悍体能的将士的情况,可想而知。大家一夜狂奔、一夜征战,‘屠戮无数’这话听起来让人热血澎湃,但将士们的身体都被掏空了,所以,大家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战场,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整。如果得不到充分的休息,恐怕不经一战,就得全军覆没。

第210章:困境

颉利统领的十万大军和秦琼他们一追一逃了两天,双方的距离已经从最初的一百多里缩短到了到五十多里。

这一天,两军在一个名叫野马川的地方南北两侧休息,野马川虽以‘川’为名,可实际它是一片平原,独特之处在于它夹两块戈壁滩之间,最宽的直径只有一里左右,自北向南足有百多里长!

连续奔行了两天,可颉利这位突厥大可汗非但没有任何疲倦,反而精神抖擞,他身旁的大小可汗亦是如此。

不得不说,马背上的民族,在体质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尤其是长时间的马上生涯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家常便饭,连续两天一夜的追赶,没有半点不适的感觉。

不过人撑得住,战马却吃不消了。

突厥人的战马是高大健硕的西域马,与河曲马有着同样的血统,比起个头小的辽东马娇贵多了,这种战马驯养起来十分苛刻,仅在马料方面就很有讲究。

一般来说马料分作三种:一为精料、精料即是用心调制的马饲料,它的主要材料是豆类、麸皮类和杂粮谷物,这些食物营养价值极高。含蛋白质、脂肪多马儿爱吃,利消化,吃了特有劲。

二为粗料、粗料其实就是常见的谷草、稻草、麦桔和野草等纯天然的‘绿色食品’,但有一个前提,它必须是干草。军队要饲养大批战马,自然不可能奢侈的全用精料,所以,粗料也就成了战马的主要饲料,当然,是什么草也有讲究。

三为杂料、这个杂料则是随处可见的杂草、野草、树叶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人饿了尚且吃这玩意填肚子,何况是马?只不过战马若长期食用杂料,会出现消化不良、拉肚子、体力跟不上等情况!而辽东马就好养多了,人家只要填饱肚皮,就可以敞开四蹄奔跑。

颉利可汗他们十万大军,一人双马,少说也有二十万匹战马,自然不可能带着数目众多的马草奔行。战马沿途所食用的多为杂料。他们的行军速度也因战马体力跟不上而有所下降。

抵达野马川附近,战马的体力也消耗到了一定地步。

颉利可汗不得不停下来,让战马吃些精料补充一下,以此恢复马儿体力。

他固然恨不得插上翅膀飞阿史那思摩身边,将那几万叛徒屠杀殆尽,但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颉利可汗还是懂的,只能耐着性子休整。

中军王帐。

“大可汗!”颉利可汗的侍卫统领匆匆而来,他以手抚胸,躬身一礼,禀报道:“契苾大酋长来了。”

颉利可汗微微一愣,随后颔首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契苾何力大步而入,行礼道:“参见大可汗。”

“大酋长请坐!”对于这个如同忽然开了窍,臣服于自己的契苾何力,颉利可汗显得十分满意,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谢坐!”

契苾何力就坐之后,颉利可汗笑道:“大酋长不看管将士,却来这里,可有要事?”

“回大可汗!”契苾何力微微躬身,一脸严肃道:“我部草料将近,想必大可汗也是如此。我担心再这次下去,我们的草粮供应不上啊!”

正为此事苦恼的颉利可汗点头道:“大酋长可有好办法?”

契苾何力道:“两个办法,一是速战速决,但阿史那思摩一心要逃,什么时候决战很难说,我们这么追下去的话,都到五原了,到时候我们粮草补给不上,情况会非常危险,对此,我的那意思是趁夜追击,再次缩短距离,将乘坐的战马放附近,派出部分人看管。然后把草粮集中到另外一匹战马之上,在短期内与敌人作战。”

颉利可汗不置可否,问道:“第二个办法呢?”

契苾何力道:“撤军!”

听到“撤军”这两个字,颉利可汗的心头不自主的跳了一跳,如果灰溜溜的跑回去,恐怕整个突厥都会看他笑话,导致本就没有多少的个人威望大减,那时候,又有几个部落还会听他的号令?

不过他也知道契苾何力说的事实,总体来说,他让大军在于都斤山集结完全是一步臭棋,生生把阿史那思摩吓跑了,这么一来,准备不足的后果就显现了出来。

他思索了一会儿,反问道:“你倾向哪个选择?”

契苾何力道:“弃马决战,将阿史那思摩歼灭后,要么就地休整,让人送来补给;要么大胜而还!”

他知道颉利不愿空手而归,便想出了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颉利可汗缓缓点头,道:“休息三个时辰再出发。拉近距离后,弃马与阿史那思摩决战,你去准备吧。其他人我来通知。”

“是!”契苾何力毫不犹豫的说道:“那我就去准备了。”

等契苾何力走后,颉利可汗立即召来大小首领,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另一边,契苾何力也将决定吩咐了下去,让两万将士抓紧喂马休息。

而他则与回纥部酋长腾格里、浑部酋长木宗在大帐内议事,只不过后两者的脸色非常难看,二人都铁青着脸,似乎对契苾何力极为不满。

契苾何力长长一叹,诚恳道:“我知道二位兄弟对我向颉利可汗臣服不满!但是我也没办法…我们的父亲和族人死于始毕以及乙失钵之手…我和你们一样恨突厥人、恨阿史那家族的任何一人,同时,更痛恨乙失钵这个无耻的小人。”

木宗的神色稍稍一缓,道:“既然你也恨,为何要和仇人为伍?”

契苾何力用拳头重重的锤着胸膛,痛苦道:“你以为我想吗?我也不想,我一点都不想。但是我没办法,我们三部加起来只有五万勇士,而乙失钵吞并同罗勇士以后,可战之士已经到了十万,这比我们足足多了一倍,除了薛延陀本身,还有仆骨﹑拔也古﹑斯结﹑葛逻禄、拔悉蜜五个部落,我们哪是他的对手?如今,乙失钵又成了大可汗的岳父。如果我们不臣服于大可汗,我们将会遭到突厥和薛延陀共同排斥,不但会被赶出草原,恐怕整个草原都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甚至,还被灭族!”他目光扫向二人,缓缓道:“若非当天我向大可汗臣服,我们兄弟三人和两万族人恐怕都成为冰冷的尸体了。”

腾格里、木宗脸色大变,直到此时此刻,二人才明白契苾何力的苦衷,也才知道这一个铮铮铁骨的大好男儿,为何突然变得卑躬屈膝,原来,一切都是为了三部的生存。

“从前,我们的父辈就是太刚烈了,才惨遭突厥人和薛延陀人的暗算,如今我们弱到了这等地步!只能跟在头狼的背后才能捡到肉骨头吃!”

契苾何力一瞬间爆发出来的磅礴怒意,将诸位腾格里、木宗一下子震慑住了,契苾何力如今就像一头发疯的野狼,逼迫得腾格里和木宗后退了几步,他双目紧盯着二人,一字一顿:“现在,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苦衷了吧?”

“知道了!”腾格里和木宗纷纷点头。

“只是……”木宗皱眉道:“这两万族人已经是我四成的兵力,如果大可汗让我们卖命,这可如何是好?”

契苾何力颓然道:“这也是我献策的原因,希望可以打消大可汗的疑心。”

“可能吗?”

“未必不行!”契苾何力缓缓的说道:“我们如今虚弱得对任何人都不构成威胁了,大可汗自然放心,而且他也需要一条忠犬看管着乙失钵。而且我们主动投靠于他,如果大可汗杀了我们的话,会寒了投奔他的人之心。所以,他不会为难我们的!此外,如果我料得不错的话,打头阵的一定会是乙失钵,因为乙失钵的实力已经与突厥相当了。”说到这里,他的头脑渐渐清晰了下来,接着说道:“这是大可汗扬威之战,他对此极为重视,这一定是只能胜不败的战争,只要我们的族人懒散一点,颓废一点,便可躲过一劫。”

“大酋长说得在理!”木宗想了想,不得不佩服契苾何力心思之缜密,犹豫了一下,看向契苾何力道:“那仆骨﹑拔也古﹑斯结﹑葛逻禄、拔悉蜜五部,我们要不要暗中联络一下;如今薛延陀一家独大,恐怕这五部也担心被乙失钵吞并,乙失钵可没少干过这种事情呢。若能拉到一两家共进退,或许可以借乙失钵跟阿史那思摩两败俱伤之际,仗大我们,从而有了自保之力。”

“别都别想!我们现在朝不保夕的,谁愿意和我们共进退啊!这五部的名头太大,如果加入我们,会引起大可汗怀疑的,只不过回去以后,可以以效忠大可汗为名,蚕食不服大可汗的中小部落。”

在三人之中,契苾何力无疑是受汉家文化熏陶最多人,心中也非常仰慕汉家文化,他也有自己的野心,不希望自己一辈子胆战心惊的生活在颉利和乙失钵的阴影之下,这次若能得到吉利可汗的信任,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就算他失败了,也要将自己的经验传给自己这两位兄弟,让他们带领族人延续下去。

第211章:首战

当天晚上!

颉利可汗为首的十万突厥大军,休息三个时辰,便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南方,狂奔一个时辰后,天色已经蒙蒙亮,颉利可汗令全军将士就地休息,啃食肉干。

已经做出了破釜沉舟之势的颉利,只是休整了两刻,便登上了马背,鼓舞士气道:“我们草原儿郎是郎神的子孙,现在却让一个叛徒屠杀了不计其数的子民,实乃是我草原儿郎的耻辱,不找回这个面子,我们还有什么颜面在草原上生存?”

契苾何力厉声喝道:“大可汗说的不错,我狼神子孙决不能给我们祖先蒙羞。十数万的草原雄鹰,却让一个叛徒赶羊一样的杀。我们是狼,不是羊。这种耻辱,只能用叛徒的鲜血洗清。决不能就此罢休,惹天下人取笑。”

这一喊,其他首领也扯着嗓子嗷嗷叫了起来。。

草原人有草原人的骄傲,突厥称霸天下这么多年了,维护突厥威名是每个人的心愿。

在这些可汗的思想里,不管是隋人也好,还是阿史那思摩也罢,跟羔羊没什么区别。可是时至今日,他们眼中的“羔羊”却在这两之内连连歼灭了他们近百万“恶狼”。这不易于将他们的骄傲一巴掌拍在地上,还狠狠的踩上两脚,孰不可忍。

颉利见一个个突厥可汗首领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满意的喝道:“毁坏我们家园的敌人就在前面不远处,他们只有六万人……族人们,我们是草原的主人,现在可恨的叛徒带着隋人来践踏我们的家园,你们说,怎么办?”

“杀!”

“杀!”

“杀!”

如狼嚎的喊声响起……

“拿出你们的弓箭,拿出你们的弯刀,让你们的敌人知道我们突厥是不容轻辱的,让他们在我们的箭羽下瑟瑟发抖……”

颉利可汗眼中充满了嗜血的厉色,愤慨的咆哮着:“杨侗是支持阿史那思摩这叛徒的黑手,也是他一次又一次把屠刀指向我们的族人,不将他扒皮抽筋。我颉利誓不为人。”他大手一挥,继续高声道:“杀了阿史那思摩这个叛徒,我们就继续南下中原,将中原的大大小小皇帝擒拿到我们草原来,让他给我们草原勇士跳舞!”

颉利能够成为突厥的汗王,这蛊惑人心的话语还是说的极有诱惑力的。

让中原的皇帝们给他们跳舞,只是想想就热血沸腾!

颉利可汗还嫌气氛不够,扬声道:“中原别的不多,就是钱多、漂亮妇人多!”

“可汗说得没错!汉人就妇人好,细皮嫩肉的,身上香喷喷的,哪象我的妇人,一身的羊膻味。”

一提起汉家女人,无不是双眼放着邪淫之光。

他们谁的手里没染上百姓的鲜血?谁个没有侮辱过汉家妇人?

刹那间,“呼哈呼哈”的吆喝声响起!

颉利换下备用的战马,带着一群突厥兵嗷嗷叫着…以铺天盖地之势涌向了野马川南。

行军之速不可谓不迅速。

但是到了天亮之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遮天蔽日的旌旗,是‘隋’字赤旗下那五万余严阵以待,士气正旺的雄兵。

看着对面杀气腾腾的军阵,颉利可汗与他的心腹以及草原上一干酋长可汗不禁面面相觑:阿史那思摩的举动,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他们原以为对方应该跑了才对,可怎么也没有想到,跑了这么久的阿史那思摩居然摆出阵势正面迎击。

现如今己方一口气奔行了近两百里,面对如此局面是打呢还是不打呢?

以疲兵正面对上养精蓄锐之师。

打,自己吃亏!

不打!

还是吃亏。

颉利可汗本想采用攻心法,现在反而被攻心了。

颉利忍不住破口大骂:“狡猾。中原人良心大大的坏!”

见各路可汗酋长都在等他的命令,颉利咬牙道:“打,我突厥纵横天下,今有雄师十万,畏惧不前,还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全军整队,放慢速度,相距三里止!”

十万突厥开始整顿队伍,以一万人为一个方阵,分为十个方阵,铺天盖地,几乎将野马川覆盖。

高高举起的长矛密集如林,队伍缓缓地向前方推进,双方越来越近,相距三里时,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呜呜呜……”

悠远绵长的号角声从前方传来,秦琼缓缓抬头,只见一面狼头大纛正从北方低矮的山梁缓缓靠近,紧随大纛之后出现的,则是一大片绵绵无际的兵刃之林,那一片冷森森的寒刃,几欲映寒暗沉沉的天空。

再后出现的,才是汹汹人潮。

士兵上千,无际无边,士兵上万,接地连天!

十万计突厥士兵汇聚成了连绵无际的浪潮,在那面狼头大纛的引领下,沿着低矮的山梁漫卷而下,又滚滚向前,其前锋锐士都已经到了两里的之内,他们只需一个冲锋就能冲到面前。

狼头大纛下,颉利可汗缓缓扬起右手。

霎那间,数以百计的令骑沿着行军队列,自前军向着后阵飞驰而去:“大汗有令,停止前进!”

“大汗有令,停止前进!”

“大汗有令,停止前进!”

“大法有令,停止前进!”

命令逐次下达,汹汹向前的二十万大军遂即缓缓停下了脚步。

杂乱的马蹄声中,谷欲设、叠罗支、阿史那社尔、执思失力、契苾何力、乙失钵、薛罗、薛方等大将纷纷簇拥到了颉利可汗身后。

秦琼远远看着敌人缓缓逼近,嘴角忍不住不屑的翘了翘,阵势够大,很会装逼。

他眺望着人群中的那个鹤立鸡群的人物: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穿着一身华丽的金丝铠甲,头戴金盔,下颏生了一丛褐色胡子,双目一转,精光四射。人长得确实威武雄壮,不过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那一身金光闪闪的铠甲。

颉利可汗眯起眼睛,胸中却是重重的闷哼一声,这一次,一定要让这支叛军有来无回,也要让突厥上下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之主。

他缓缓的抽出象征汗王的伊利可汗战刀,凝视着面前的军阵,厉声喝道:“乙失钵。”

白发萧然的乙失钵叹了口气,出列行礼道:“愿为大可汗效力。”

“由你来打第一阵,你若不死!我封你为东部叶护。”

“是!”乙失钵怦然心动。

叶护是突厥官名。突厥语音译。来源甚古,两汉作“翖侯”或”翕侯“。为乌孙、康居、大月氏部落大酋长之称号,后演变为突厥高级官员的名称,地位仅次于可汗,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军权,地位远远高于小可汗、大酋长、酋长,一般由可汗的子弟或宗族中的强者担任,如今颉利却向自己下了如此巨大的血本,容不得乙失钵不动心。

颉利可汗狞笑一声,战刀一挥,“出战。”

“儿郎们,今天,便要让这些叛徒知道我们薛延陀的和大可汗的威严,是不容许轻犯的,既然敢杀我们薛延陀人,就要做好被杀的觉悟,薛罗给我上!”乙失钵坐在战马上,对次子下达了出战的命令。

“杀!”

薛罗身后,一万名薛延陀勇士兴奋地如同野兽一般在马背上咆哮着,挥动着战马朝对方的敌人兴奋冲了上来,马蹄叩击着大地,如同无数战鼓敲响,一万大军奔腾的气势如蓄高奔泻的洪水,呼啸着、呐喊着向敌军席卷而去。

大战在一片晨雾笼罩下,终于拉开了序幕……

“儿郎们!拿出手中的弓箭!为我们族人报仇!”

薛罗高高举起了短弓,当先向前突进。

这头阵,是他争取到的,他发誓要在这里让这些破坏家园的人血债血偿,同时也要向父亲证明:自己比大哥夷男强。

在前行了数里之后,多伦下令开始加速,两万骑兵个个抓紧缰绳,伏在马背上,挥起鞭子猛打马屁股,进入了冲刺阶段。

在南部可汗将士警惕的目光中,薛延陀人速度越来越快,薛罗挥舞着战刀,“杀啊!杀光这些隋人走狗!胜利是属于我们无敌的薛延陀勇士!”

五百步……

四百步……

多伦手持弓箭猛力向前冲去,一万多匹马一起奋蹄向前狂奔的气势还是很宏伟的……

现在离前面的敌人方阵已经越来越近了,薛罗都能模模糊糊看见对面一手持盾,一手持枪的唐军步兵正望着他们这些冲过来的薛延陀勇士。

“哈哈!这些走狗真的吓傻了!居然我们一路冲过来都没放箭。”

薛罗心中狂喜,暗道只要自己这些精锐骑军冲进阵型之中,一定就能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两百步!

这时骑兵已经进入高速冲刺状态了,按这个速度片刻间就能冲到方阵前了。不过,薛罗终于发现了有些异常。

“不对…这些人表现太诡异了…”薛罗汗毛直竖,感觉似乎有什么陷阱在等着自己。

“大家先停一停!别忙冲!情况有点不对!”薛罗勒住了自己座下战马,力图把速度降下来。他是及时反应过来了,但他的部下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们仍然以箭一样的速度冲向方阵……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在方阵前的平地一下子塌陷下去,变成了一条又长又深的壕沟。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顿时就陷了下去,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秦琼微微一笑,昨天晚上他指挥大军在这挖了一道长百丈,宽二十丈、高五丈的壕沟,壕沟里遍布削类了的竹木,再在濠沟上用树枝杂草遮盖。

攻过来的骑兵一时不防,以至于全部中了陷阱。

薛罗嗔目结舌,手足无措:看着骁勇善战的族人一个个停止不住的落入陷阱,让一根根竹木洞穿毙命,心头不住的滴血,忍不住大声咆哮:“冲,给我压上去……”

在这种高速奔走之下,骑兵调头都很难,冲在前头的人就算停得下来,必让后面的骑兵撞得人仰马翻。

这种情况,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撤退,越撤只会越乱,

薛罗慌而不乱看破了这点,拼着损失也要冲到近前和敌军肉搏。

完全陷入挨打的局面,还未交手就损失了三千多族人,种种情况反而激起了薛延陀精骑的血气,一个个咆哮着无视那致命的陷阱,用自己的命坐骑的命,硬生生堆砌出一条前进的道路。

远远看去,成百上千骑兵就像一个个浪头,前面的倒下去了,后面的浪头又至!在这种不要命的突击下,两军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拉短。

秦琼也有点动容,突厥人无愧是劲敌,这份不怕死的勇悍劲头,确实当得劲敌二字。

“这个突厥将军还有点水平!不过还是天真了点。”秦琼眯着眼,手搭凉棚向前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只见骑兵们踩着族人血肉筑成的平坦大道,一个个手中拿着的都是短形马弓,以雷霆之势向他们冲来。

骑兵冲锋的威势实在令人惊叹,秦琼感觉脚下的地都在震动,那速度也令人侧目,转眼间以冲到近前……

突厥兵慢慢减速,任是突厥人弓马娴熟亦不可能在急速冲刺中精准的射中目标,减速射箭是骑射的基本。

当薛延陀兵抵达两百五十步时,不约而同的弯弓待射……

骑射因为无着力点,用的弓箭多为短弓最有杀伤力的射程是在八十步之内,但两军交战,人蜂拥在一处,只要对着方向无需瞄准亦能伤人……是以只要进入一箭射程,即可给敌人带来伤害。

尤其是齐射带来的箭羽……

他们骑兵的有效射程高达一百五十步……

就在突厥骑兵步入两百步即将进入一百五十步射程的时候,薛罗愕然发现手持盾牌的敌军骤然伏地,露出后面上满弩箭的士兵!

狡猾的敌人竟然在刀盾兵的身后藏着大量的弩手……

漫天的弩箭越空而来!

“好狡猾好卑鄙的浑蛋!”乙失钵大声悲呼,向着巍然不动的两万本部骑兵下达命令,“全部跟我杀上去。”

中原的弩向来是对付游牧民族的第一利器,是以对于中原的弩,薛延陀有过深切的研究,伏远弩有效射程可达三百步,此时两军距离尚且不足两百步,纵使薛延陀骑兵的速度再快反应在过迅速,由密集转为疏散阵形在掉转马头撤退也需要大把时间,根本不可能避得开。

唯一的办法就是冲入敌阵与敌人进行近身搏斗。

两支万人队组成的方阵骤然发动,顿时万马奔腾。

而此时,追魂夺命的弩箭穿人透马,往往一箭就洞穿了三四人,突厥骑兵人马悲嘶,阵头顿时一片混乱。

“咬住他们!连环射击!”

秦琼眼中闪着灼热的光芒,命令一下,这几千名弩手整齐有序的层叠发射,循环进行,形成了无间歇的箭雨打击,顿时成了薛延陀骑兵可怕梦魇。

随着一声声马儿的惨嘶,薛延陀骑兵纷纷倒地,这些精骑平时只有射人的份,哪想到也有被人这么射的一天,许多士兵连人带马都被活生生地钉死,惨不忍睹。虽然他们也配备有简易的皮盾,但无法完全抵御从天而降的箭雨。

在弩手接连不断的叠射下,用人命填平了壕沟的两万骑兵损失殆尽!

而且强大的火力网,硬生生的让突厥骑兵止步于一百五十步之外,甚至压到了两百步。

薛罗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蓝色的瞳孔里闪动着怒火,大吼道:“狼神的子孙们,突进!从这些废物的身体踏……”

他就像输光了的赌徒一样,让残部压上去,还没有下达完命令,只觉得一缕锐利的杀气扑面而来,来不及猜想到是什么原因,一直利箭已经贯脑而过,且在他身后一名侍卫的胸膛上开了个大洞。

远处,秦琼收起了那张强弓!他以惊人的箭术完美的完成了这一斩首行动。

随着薛罗的死亡,胜负结果已然揭晓。

失去了指挥的薛延陀兵只知道为他们的少主报仇,杂乱无章的蜂拥而上。但那强大的火力网让他们无法寸进!仅仅一会,薛延陀骑兵开始了自相践踏,盲目逃散。

短短不过几刻的工夫,遍地堆积得都是突厥人的死尸,尸体就象树林中那厚厚的落叶,密密地铺满了一地。

首战,就把三万薛延陀骑军打残在地,而秦琼这一边却是零的伤亡。不过薛延陀部落的牺牲也不是没有丝毫用处,他们用人命马尸填平了那一道致命的壕沟,并且消耗掉大量箭矢!对于秦琼他们来说,这接下来的战争才是真正的考验。

第212章:背主

乙失钵左右四顾,突然悲戚的发现,三万名薛延陀勇士,就在这一个时辰的时间内遭到毁灭性打击,如今还能聚集在他身边的人,甚至不足五千,而他的两个儿子都不见了。

“卑鄙的隋人,还有该死的阿史那思摩,你们杀了我的儿子,总有一天,你们被打入无边地狱,永受折磨!”乙失钵赤红着双眼看着眼前的大隋将军,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这个卑鄙的隋人和阿史那思摩勾结设了一个大陷阱,诱使自己上当,此刻乙失钵的大脑出奇的好使。

“卑鄙吗?”秦琼冷冷一笑,道:“弱肉强食,自古皆然,没有什么卑鄙不卑鄙之说。”

秦琼冷冽的目光在所有薛延陀将士的脸上扫过:“只要你们杀掉这个老不死的,并同意向我们投降,我可以接受你们的投降!”

“杀我?”一瞬间,乙失钵懵了,他突然一阵毛骨悚然,感受到周围满满恶意,仿佛在这一瞬间,自己麾下的勇士变成自己的敌人,面色顿时一变,厉声道:“不要听他胡说,汉人卑鄙狡猾,大家应该都已经看到了,勇士们,薛延陀的勇士怎可以向卑鄙的隋人低头,随我一起杀出去!”

没有人回答他,他们看到一张张闪着寒光的大弩抬起,顿时都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了乙失钵,更多的人也悄悄地拉开与乙失钵的距离。

“你们……”乙失钵不可思议的看着周围的薛延陀战士,赤红的双目里,闪过一抹难以置信光芒,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信啊!如今竟然都选择背弃了他。

“大酋长,我们想活!”一名薛延陀战士突然怒喝一声,闪电般将手中的弯刀劈向了自己的首领——乙失钵。

“死!”乙失钵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战刀无情的将这名战士劈了下去。

“噗嗤”

一声利器撕裂肌肉的声音里,一把把冰冷的弯刀在乙失钵如绝望的狼一般的咆哮声中,无情的没入了他的身体。

“吼!”乙失钵眼中闪过疯狂神色,战刀凶狠的朝着周围扫去,将六名薛延陀战士同时扫飞,疯狂的朝着周围的士冲过去。

“他疯了,杀了他!”随着一名薛延陀战士大声怒喝,其他人终于不再犹豫,纷纷将手中的兵器攻向乙失钵。

一场关乎人性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怒吼声在击杀了十多名战士之后戛然而止,剩下的薛延陀战士默不作声的看向秦琼。

然后不待他们开口,颉利可汗已经爆发出嘶声大喊:“全军压上,杀啊!”

‘咚!咚!咚!咚!’巨大的马蹄声在草原上响起,七万大军同时发动了进攻,一眼望不见边际的突厥骑兵如一片黑色的海洋,波澜起伏地向大隋这一方汹涌扑去。

颉利可汗情知陷阱已经被填平,他此时不会再犯刚才的任何错误,他不再玩添油战术,不会再让对方将自己军队各个击破,唯有全军压上,才能最大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七万大军的强大气势足以令任何一个对手也会为之胆寒,但秦琼却丝毫不为之所动。

就算七万突厥大军是汹涌澎湃的大海,那么陌刀手也将是坚不可摧的礁石,无论突厥军再怎样肆虐,它最终也然会败在自己的手中。从薛延陀全部壮烈牺牲,己方不过只是少了两万人而已,胜利的天枰已向自己这一方倾斜了。

“南部可汗、赫拉,全军出击!此时正是破敌之时。”秦琼看到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后,止住了让陌刀手出击的念头,决定让双方骑兵先拼一阵再说。

“是!”阿史那思摩兴奋的大手一挥,让赫拉和几名部落首领带着骑兵迎向了来犯敌人。

四万五千名骑兵,在各自首领的带领下,如同决堤之水,朝着突厥大军冲杀而去。狂乱马蹄践踏在肉泥遍布的大地上,卷起漫天血肉。

“杀!”颉利可汗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刀,这个时候,绝不能退,他实战经验却丰富无比,突厥勇士的士气本就不高,这个时候如果退了,就完了。

“吼吼吼~”

突厥人那浩如烟海的骑阵也开始了冲锋,宽敞的大地上,两支规模庞大的骑兵如同两股洪流般撞击在一起,刹那间,鲜血、刀光、箭矢乱成一片。

军队满万无边无岸,上了万人的交锋,人数的优势在第一时间是很难察觉的,最重要的还是士气。

秦琼之前用陷阱宰了薛延陀三万大军,已经将这边士气提的很高,因此杀得骁勇无比,反观颉利可汗这一边,却是不容乐观,尽管兵多,但士气低了许多,而且又因为长途而来,一时间虽然看不出什么,如果久战下去,他必败无疑。两支人马混乱的厮杀在一起,最终拼的还是士气。

看着眼前混战在一起的两支军队,秦琼眸里闪过一抹不屑,这些突厥人就跟两帮人流民打群架一样,没有丝毫章法可言,唯一的区别就是规模更大更狠一点罢了,而且自己这方士气高昂,竟然没能将局势压倒,反而陷入缠战,说出来实在丢人。

“秦将军,我们何时动手?”苏乌看着杀声震天的战场,对着秦琼喊道。

“不急!对方还有一支军队未动,陌刀手先留着备用。”秦琼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了苏乌的请战,如果陌刀手过早投入战场,只会加速颉利可汗的败亡,这与秦琼的战略意图不符,他要的是两败俱伤,如果陌刀手这个时候出手了,就算能够获得大胜,成就的也只是阿史那思摩,对于大隋没有一点好处。

但不管是阿史那思摩还是苏乌却秦琼已经深信不疑,因为那个陷阱就是秦琼下令设立,仅此一招就要了三万条命,他们不得不心悦诚服。

厮杀还在继续,秦琼这边的出战士兵士气高涨,但短板也很明显,这些人来源复杂,又没有像大隋军队那些凝实过,跟一盘散沙没有什么差别,大家各自为战,对面的颉利军虽然士气不高,但却分为两个整体,若非因为士气的关系,这一边恐怕早就输了。

厮杀,持续了足足三个时辰的时间,无数人倒在血泊之中,颉利可汗不想看到这种局面,他本就毫不威望可言,如果在跟这些该死的叛徒两败俱伤,那接下来突厥恐怕会再一次分裂,这显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事情。

更何况,对方还有一批人尚且没动。

眼见伤亡逐渐加剧,颉利可汗最终叹了口气,做出撤兵的命令。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中,突厥人迅速调转马头,开始如潮水般后撤,秦琼双目之中隐现精光,对着一旁的樊则道:“时机已至,率部冲杀!”

“喏!”樊则早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闻言兴奋地答应一声,而后率领五千大军,朝着战场快速的冲杀过去。

赫拉等人原本见颉利可汗这边撤军,已经准备退回,可这时候,隋军突然杀出,在隋军的带动下,一个个下意识的跟着冲锋了起来。

“这些该死的隋人!”颉利可汗不由大骂,现在再想脱身就困难了。

只见五千骑兵在樊则的带领下,犹如一把利剑刺入敌人的后阵,不过颉利可汗既然选择撤军,自然不可能毫无准备,一蓬密集的箭雨腾空而起,对着隋军攒落而下,不过此时,赫拉等人也已经杀了上来,在挨过一场箭雨之后,双方再度纠缠在一起,血腥的杀戮……继续在草原上展开起来!

而在此时,苏乌为首的陌刀手也接到秦琼的命令,他们丢下笨重的陌刀,纷纷杀了过去。

这五千名憋了许久的勇士,喷发出高昂的斗志。

同一个民族,臣属于两个敌对势力,进行着生死决战。大战已经进行到白热化程度,十多万大军在一片十余里宽的草原上展开血腥厮杀,一群群骑兵逐对厮杀,刀劈矛刺,战马嘶鸣。

一匹战马被掀翻,一张布满血污的脸庞狞笑着将锋利的长矛狠狠插向倒地者的胸膛,长矛刺穿了胸膛,倒地者发出长长的凄惨叫声。

满血污的脸庞仰头狂笑,笑声嘎然停止,一支冷箭射穿了他的咽喉,一匹战马随即从他身边疾奔而过,锋利的战刀劈断他的脖子,人头飞起,脖腔顿时血光迸射。

残阳似血,一天的厮杀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止息,狂奔而来的颉利可汗部终于支撑不住了,在付出近四万人的代价之后,终于成功的脱离了战场,而阿史那思摩所部虽然因为隋军后来加入,获得最终胜利,但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五万多兵马,在战后清点之后,加起来也不满万人,也直接被打残了。

反倒是隋军,进行了一轮冲锋之后,便退出了战场,否则,若有隋军为锋矢进行冲锋的话,以他们精良的装备,甚至战马身上都附有马铠,阿史那思摩部的损失也不会这般惨重。

不过,惨胜也是胜!当颉利可汗退去之后,五千隋军汹涌掩杀而去。阿史那思摩以为这是秦琼战术所致,以为秦琼让隋军养精蓄锐,为的就是最终的追杀,何况,他的五千陌手也没什么损失,这也使得他仅有的一点怀疑荡然无存。

阿史那思摩任由麾士自由发挥,自己也没有前去追赶,而是跑来跟秦琼商议接下来该如何行动,颉利可汗带来的十万大军虽然完了,但是于都斤山上还有十几万大军正朝这里杀来,他希望秦琼能够回到白城以后,继续带领他们将颉利可汗击溃

本来,阿史那思摩对秦琼没有太大的信心,而这一次见识过秦琼的本事以后,同时他也发现在跟颉利可汗大军的交锋中,他们的部队犹如一盘散沙,需要一个秦琼这样的主帅来统御。

“可汗尽管放心。”秦琼淡然笑道:“此番出征,本将就是奉了殿下之命,助可汗登上大可汗之位的,不过可汗既然信得过我秦琼,那秦某也便以主帅之身份说上一句。”

“将军请说!”阿史那思摩连忙躬身道。

“今日之战,我想可汗也能感受到你的人马各自为战,甚至有相互倾轧之事发生。在我隋军出击之时,全军士气大盛,本该一鼓作气击溃敌军,却因为统属不一的缘故,使得应有的大胜成为惨胜、险胜,若要秦某回白城统御大军,皆需听我调令,若有不从者,秦某会以我大隋军法处置。当然,决定权还是在可汗,若是不放心将军权交由我来指挥,就当今日之话没说,秦某仍旧会助可汗,但不会去强迫你们执行军令,至于战果如何,恐怕不会有今天这么幸运了。”

“这……”阿史那思摩有些纠结了,将兵权交出的话,对他来说,就等于放弃了自保能力,如果秦琼这个时候想要趁机将夺权,他连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别看阿史那思摩还臣服在杨侗名下,这他这一年多来,发展十分迅猛,这让他内心出现不该有的心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汉人说如是,反过来对突厥人来说同样也是如此,虽然如今依附于杨侗,但只要有机会,阿史那思摩将毫不犹豫的将矛头指向杨侗。

这道理秦琼自然明白,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们如今也打不起来了,一切等回去再说吧。”

阿史那思摩眼珠一转,道:“秦将军,不如您来指挥我们这些将领,我们去指挥军队如何?”

秦琼的亲卫统领眉头一皱,正要发作,却见秦琼挥了挥手,阻止住他要说的话,看着阿史那思摩笑道:“这样也可以!现在先打扫战场吧。”

“喏!”阿史那思摩见秦琼并没有强夺军权的意思,顿时满口答应的指挥伤兵打扫战场。

“将军,您不是殿下要削弱他们吗?”等突厥人走光,侍卫统领忍不住问道:“将军为何还要当他们的主帅?”

“我担心这群乌合之众,连颉利的一个回合都支撑不住!”研秦琼冷哼一声道:“今日明明已经用陷阱击毙了两万多人,颉利大军的士气已经降到了谷底,别说是殿下的五军,就算是我大隋郡兵也能趁势将敌人打爬,但阿史那思摩他们却差点被颉利反败为胜,若非我军加入,这帮乌合之众必败!”

“殿下要的是削弱这些人的实力,却不希望阿史那思摩战败、战死,颉利绝非易与之辈,虽然失了失手,但打仗却很有章法,尤其是那最后加入的那个契苾何力,在行军之间,有几分汉家兵法之妙,若是继续让这帮乌合之众打下去,我不担心他们大胜,而是担心他们死得太快。”

如今杨侗一手扶持的阿史那思摩已经稍有气象,虽有弑主的可能,但至少现在却还是一把很好用的利剑。至少在颉利可汗覆灭前,杨侗不准备让阿史那思摩败亡,毕竟突厥和铁勒依旧强盛,留着这条狗,可以为将来把大草原纳入大隋势力范围取到巨大的作用。对阿史那思摩要打压不假,但却不能让他死了,否则杨侗根本没必要派他秦琼过来,而是让他自生自灭了。

秦琼根本没有把阿史那思摩放在心上,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颉利可汗短期内没有说服各部南下的威望。他现在担心的是孤军深入的薛万彻,也不知那小子现在怎样了,只希望他不要遇到于都斤山的大军。

第213章:柔然

草原,富饶美丽的北海湖畔,是柔然人的家园,同样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屏障,凭借着北湖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不但保护了数万名柔然百姓,同样也提供了肥沃的土壤,让这个半牧半农的民族,得以在突厥和铁勒环视之下生存。

柔然是鲜卑族的一支,在五世纪至六世纪在蒙古高原上过着游牧生活。曾经在蒙古草原上继匈奴汗国、鲜卑汗国之后建立起部落制汗国,他们为了适应军事征伐的需要,仿效北魏,立军法,置战阵,整顿军队,建立可汗王庭,使柔然迅速由部落联盟进入早期奴隶制阶段,后人亦称之为柔然汗国。骑兵似“风驰鸟赴,倏来忽往”,形成一支威震漠北的强大力量。

柔然最鼎盛时期,其势力遍及大漠南北,疆域北到北海湖畔,南到阴山南麓,东北到大兴安岭,与地豆于相接,东南与西拉木伦河的库莫奚及契丹为邻,西边远及准噶尔盆地和伊犁河流域,并曾进入塔里木盆地,使天山南麓诸国服属。在柔然的发展过程中,逐渐融合其它民族成分。

这个时期的柔然统治者一方面继续采取近攻远交,联合后秦、北燕、北凉,共同对付北魏的策略;另一方面,不断对北魏北境进行骚扰和掠夺。北魏则对柔然采取“讨伐”方针,以解除北边威胁,统一大漠南北及掠夺财富。因此,在0来年中,柔然南扰和北魏北袭均达20余次。

但柔然的强大也只是一时,最终被曾为柔然奴隶的突厥取代,当隋文帝统一天下时,突厥也取代柔然汗国,成了草原之王。

唏律律~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成群的牛羊马匹悠闲地在湖边饮水,白色的毡包如星辰般点缀在广阔的草原上。

忽然,正在饮水的牛羊抬起头来,开始焦躁的发出声响,大地之上,伴随着一阵闷雷般蹄声,整个草原仿佛陷入了动荡之中。

附近的牧民纷纷变色,这是万马奔腾才有的情况,难道是该死的突厥人又打过来了?

大批牧民摘下弓箭,迅速集合起来,苍凉悲壮的号角声在广阔的草原上远远传开,数百牧民紧张的看着远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的一面赤色大旗,那飞扬的旗帜在风中激荡,逐渐变得明显起来。

“这,这是汉人的军队!”牧民们虽然不认识汉子,但却也能够区分出来,突厥人的旗帜上,一般都是以图腾为旗帜:“快去通知大汗!”

看到是汉人军队,牧民略略松了口气,但并未放松警惕,来的虽说是汉人,但并不代表汉人不会攻击他们,历史上,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在讨灭赫连夏、北燕、北凉的过程中,七次分道进攻柔然。429年,拓跋焘率军分东西两路进攻柔然大败之。此次北伐,北魏取得巨大的成功,俘获柔然部众近三十万、战马百万匹,牲口万万之数,给予柔然帝国的不仅是军事打击,还是致命的经济打击。至此,柔然帝国开始走向了没落和衰亡,迫于北魏的军事压力,开始了迁徒

至此,柔然由盛转衰,虽然曾有一度复兴。然不久,爆发贵族和奴隶的斗争。居住在今阿尔泰山南麓的原柔然锻奴——突厥部日益强大。

突厥首领土门因求婚柔然可汗被拒,联合高车,发兵击柔然,阿那瓌兵败自杀。

柔然王室庵罗辰等逃至北齐,而留在漠北的亦分成东西两部分:东部余众立铁伐为主;西部余众则拥立邓叔子为主。东部柔然复为突厥击败投奔北齐,被安置于马邑一带。次年叛北齐返回漠北。经北齐追击,东部柔然基本上为之瓦解,555年突厥木杆可汗率军击溃西部柔然,邓叔子领余众数千投奔西魏。但在突厥威逼下,西魏遂将邓叔子以下3000余人交与突厥使者,惨杀之于长安青门外,中男以下免,并配王公家。柔然汗国灭亡,余众四下溃散,或被东西二魏、北周、北齐同化,或被突厥吞并,余者再无音讯。

只是谁也未尝想到,在北海东北部,如今尚且生存着一支柔然人,也或许是其实力不堪一击,突厥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在心上罢了。

柔然人知道柔然和中原的恩怨史,因此,对于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汉人十分警惕。

等对方走了近前才发现,这支汉人军队人数不多,顶多只有两千余人,但是他们战马却多得吓人,一人五骑甚至是十骑,难怪会有这么大的声势。

汉人军队距离一箭远的地方才缓缓的停下来,他们并没有发起攻击,这让牧民警惕的心神松懈下来。

这时候,一骑飞奔到牧民不远的地方,用流利的突厥语说道:“我乃大隋将军薛万彻,我要见你们的首领。”

一名威武的牧民策马上前,以生硬的汉语说道:“我们的人已经去通知大可汗,还请将军等候片刻。”

“可否给卖些食物?我们可以用战马换。”

薛万彻听见对方一副饱读汉学的文人口吻,便改回用了汉语,他们完成任务以后,被突厥人疯狂的追逐,虽说摆脱了追兵,但从出来的五千士兵,锐减到了现在的一千多人。

“没问题,请稍等一下。”威武牧民是这一带的首领,见汉人军队十分疲惫,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非常友善的让他们先行歇息,自己则与周围牧民准备食物。

远处,薛万彻带着众将士下马,不少人直接一头栽倒下来,躺在地上。

“我们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秦将军他们怎样了…”薛万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薛槐坐在了薛万彻身边,苦笑道:“秦将军他们肯定输不了,即使是败了,死的也是突厥人,关内道有李靖都督的十几万大军,颉利再厉害也打不了我们大隋。我现在倒是担心起我们来了,再这么打下去,我们这些兄弟,估计会尽数折在草原上了。”

薛万彻笑道:“拿起武器当兵那天起,大家就没有考虑到终老到死。”

薛槐叹了口气,半个多月来,生生歼灭了无数个突厥小部落,这已经算是一场奇迹了,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哪怕有薛万彻这样的猛将带领,可突厥人生出警觉之后便进行了围剿,纵使这些将士已经有了必死之心,但这支得不到休整的军队也近崩溃边缘。在薛槐看来,能打到现在,还有千多人活着,已经是一个天大的奇迹了。

“只是……”犹豫了一下,薛槐看向薛万彻:“柔然人会答应吗?”

柔然尚存的消息是他们从一个突厥部落酋长那里知道的,也因如此,才一路窜了过来。

薛万彻点点头:“柔然人被自己的奴隶打败,皇族更是死亡殆尽,他们对突厥的恨意远远超过对汉人的恨。他们这儿没多少匹马,这种不寻常,我认为这是突厥对他们的限制,目的嘛,自然不想让柔然再度崛起,而在草原上,没有了战马,就等于失去了半条命。由此可见,柔然人不仅不好过,还时刻处于突厥的战刀之下。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谁想过?但凡有一条出路,我相信他们哪怕付出再大代价也愿意去寻找,否则,他们只能被突厥,亦或是其他人吞并,从而彻底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

在艰难的日子里,薛万彻成长迅速。

“但愿吧!”薛槐点了点头,他看向远处,只见一些牧民已经带着食物往这边送来。

薛万彻选出了吃苦耐劳、韧劲十足的辽东马,保证一人双骑后,将缴获的战马全部分了出来,打算与柔然人以物易物,补充军粮和箭矢、武器!

但是这名柔然首领做不了主,让薛万彻等他们的大汗做决定。

不一会儿,草原再次响起一阵马蹄声,一支人数不多的柔然骑兵朝这边奔来,应该是他们的部队。

薛万彻挥了挥手,麾下的将士迅速戒备起来。

“柔然酋长俞鸿,见过大隋薛将军。”俞鸿年约五旬,身材颇为高大,向薛万彻行了一个柔然礼。

“酋长知道大隋?”薛万彻回了一个汉礼,疑惑的看向俞鸿。也不怪他会这么问,毕竟柔然汗国已经淡出了天下太久太久,而柔然又窝在远离中原的北海,他还以为对方不知大隋呢。

俞鸿明白薛万彻的意思,苦笑道:“柔然远离中原,却也从铁勒人那里知道中原发生的事儿。想不到我柔然汗国不在了,北周、北齐和南朝也不在了,连一统中原的隋朝又发生了内乱,真是世事难料。”

“我大隋眼下之乱是汉朝留下的病症,实非一朝之祸!”说到这里,薛万彻语气铿锵道:“然,我家秦王殿下知人善用,爱护百姓,体恤下臣,麾下精兵强将,布局广远深厚,必能一统天下!”

“贵国秦王在草原上威名远播,如今整个草原没人不知道,他的一些事迹在下也知晓一二,确确实实是一个有大智慧的大英雄。”俞鸿十分崇敬的说道。

杨侗在中原或许不受人待见,但在强者为尊的草原上,哪怕是敌对的突厥、薛延陀提到杨侗的名字,也要敬畏的叫上一声大隋秦王。与突厥有灭国之仇的柔然人没理由敌视。

“酋长所言不错,中原十二州,我大隋执掌三个半州,独占三分天下,麾下文武齐心、军民拥护,必能夺得整个北方,随即横扫中原大地,结束乱世。”薛万彻无比自信的说道,充斥着一股豪气。

他是一名文武双全的将领,从细节中看到柔然生存状况堪忧,便动了收服之心,既然对方佩服杨侗,当然会使劲的捧,不过薛万彻却认为这是事实。

俞鸿点点头,“但不知将军何以至此?”

“不瞒酋长,我们这一次向突厥出动了六万大军,颉利手握十万大军且没有必胜之心,于是又有于都斤山集结了十五万大军,我奉秦琼将军之令,率五千将士到于都斤山附近拖延突厥的援军!这大半个月来,我们杀敌无数,但五千兄弟也只剩下这么些人了。”薛万彻语下有些伤感,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道:“不过我们却也成功的拖住了突厥援军,为秦琼将军歼灭十万突厥兵的辉煌大胜打下了基础,兄弟们为国尽忠、死得其所。”

“真英雄也!”俞鸿动容道。

薛万彻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道:“柔然被昔日的锻奴突厥灭了国祚不说,还对你们柔然严加防范,柔然部落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若不反抗,迟早被突厥或是铁勒吞并。我想酋长不会不知道吧?”

薛万彻虽是提问,可是盯着俞鸿的目光和语气却充满了肯定。

“这……”俞鸿不禁一窒,看着薛万彻的目光,只能苦笑道:“薛将军说得对,柔然确实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想必将军也看到我部并无多少战马了吧?”

“确实如此!这是何故?”薛万彻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颉利可汗强征了战马五万匹、羊五十万只、牛五万头,粟米五万斤,这相当于我们柔然九成的物资!这个冬天,我们都不知应该怎么过了。”俞鸿忧心忡忡的说道。

“哦?”薛万彻目中神光一闪,看向俞鸿道:“有句话当不当问?”

“将军请说。”

“据我所知,颉利可汗征用其他部落物资都给予一定的承诺,表示事后予以补偿,对你们有没有?”

俞鸿叹了口气,十分担忧的说道:“他确实对别人有承诺,到了我们这儿,却没有半句承诺。”

“颉利完全是不想你们活下去,如今秦将军已经歼灭了颉利十万大军,而于都斤山一带被我破坏得不成样子,接下来,颉利肯定是借休养为契机,兼并一些小部落!而你们比较特殊,估计是连被兼并的资格都没有,依我之见,你们索性反了得了!”

“我柔然一族,人口不到四万,如今可战之士不足六千,怎么反啊?恐怕……”

“六千人足够了!”

第214章:说客

俞鸿的王帐与普通牧民的毡包比,并没特别之处,如果没人带领,很难从外观找到俞鸿的王帐。这也是俞鸿十分谨慎的自保之道,太过明显的话,敌人第一眼就盯着王帐打,很容易被人来一个斩首行动。

王帐之中,只有薛万彻和俞鸿两人在坐,此时薛万彻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食物。

而俞鸿则在思考着薛万彻开出的举族南迁的条件。只不过他心知南迁之路必将困难重重,若是不慎,极有可能全族死在半路之上,但俞鸿也知道,就像薛万彻说的:自六十多年前被突厥灭国亡族以后,柔然汗国已经成为过去,仅有的这一支别说仗大了,在突厥的打压下连生存都是难题。如果不走,柔然连这个冬天都难过度过,侥幸活下来的人也只能苟延残喘的等待着灭亡。

摆在俞鸿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憋屈窝囊等死,二是轰轰烈烈赌一把,赌赢了,柔然不说能再次辉煌,但传承下去却是不成问题。

如今颉利可汗在前线惨败、后方被祸害,若再强行动兵,只会惨遭各部背弃,眼下绝对是柔然南下的良机。错过了,再也没有第二回。

思前想后之后,俞鸿感觉薛万彻的建议,对柔然有致命的吸引力,因为他们没得选。但是俞鸿也在担心,因为薛万彻这是一家之言,代表不了大隋,更代表不了杨侗。

他们举族向北迁移的话,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他们眼巴巴的跑到南方,却吃了一个闭门羹,那才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绝境呢!

薛万彻也知道自己份量不足,但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点都不不着急,虽然自己的情况也很不妙,但这点时间他等得起!

自己一行人在草原上犯下了累累血债,突厥人自己是恨之入骨,如果突厥杀到的话,倒霉的绝对不是自己这一行人,而是接纳了自己入门的柔然。

只需颉利可汗定下通敌之名,柔然便会灰飞烟灭。

“我有三个问题,首先、薛将军如何保证你能带领大家回到中原?”

良久,俞鸿抬头看向薛万彻,寂静的帐篷里,俞鸿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都变得异常起来。也难怪他不安,突厥人再少,留在各个部落的也有几万号人,而薛万彻只带了不足两千人马,就算加上柔然的六千勇士,加起来也不过八千人,若胜了还好,但如果败了,薛万彻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倒霉的可就是柔然了。

俞鸿也知道如果不跟薛万彻走,突厥人迟早会灭掉柔然,如果跟着走,说不定族人能够安稳的繁衍下去,可俞鸿不是赌徒,因为他的一个决定,关系到整个部族的生死存亡。

“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我也没办法证明什么。我能带着一千多名兄弟冲破重重围堵,这就证明我薛万彻能行。”薛万彻摇摇头,认真的看向俞鸿:“柔然留在这儿,结果是被突厥杀得一人不剩;如果柔然向未知的北方迁移,前程难料!而南下反而是最安全的,因为敌人只有一个被秦王殿下他们打残了的拔也古,只要灭了这个铁勒部落,便是广阔的天地!在战争中肯定出现伤亡,但绝对不会导致柔然灭族就是了!”

中规中矩的漫长的迁移都会死人,何况还有敌人?所以薛万彻没有什么什么一人未损的大话、假话,那样会显得虚伪。

又是一阵死寂!

“战争不会不死人!这我知道!”俞鸿听了薛万彻的话,反而踏实了不少,“第二个问题、薛将军能保证大隋秦王接纳我们么?”

“这不是问题,对于友好的部落,我大隋都加以善待,远的有霫族,近的有突厥的南部可汗和粟米靺鞨,这三大势力,不是内附大隋,就是接受了大隋的册封!”

“第三个问题。”把话说开以后,俞鸿也不再拖沓:“我也有向隋之心,但我祖父庵罗辰当年投过北齐,并被安置到了马邑,当时的汉人官员十分贪婪,只知无度索取,令我族人民不聊生,我祖父这才率领族人逃来这里,但是先被北齐镇压,后又遭到突厥人围堵,这才几近覆灭。是以请问薛将军,若我柔然愿意归附,大隋秦王当如何安置我们这四万柔然族人。”

俞鸿仰慕汉学,只是身为草原人,改变不了直来直往的本性,若是汉人官吏,就不会这么单刀直入了。

薛万彻闻言笑道:“酋长快人快语,我也不与酋长兜圈子了。就直接说一说我们对霫族的管理方法吧。”

“却不知大隋秦王是如何管理霫族的?”俞鸿说完,十分认真的看着薛万彻。

“当年霫族归附,殿下曾与文武商议过管理办法,殿下认为若由汉人管理霫族,必然会产生重重矛盾,从而令霫族百姓的利益无法得以保障,这其实怪不到制度,早年我大隋朝廷也真心接纳过靺鞨、吐谷浑、羌人,只是政令下达到地方的时候,被官员曲解,从而变了味道,再加上生活习性、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等问题的不同,会导致矛盾一天比一天增加,如果再遇到不法官吏盘剥,总总矛盾就会一发不可收拾的暴发出来。所以,这其实是官员引起的问题,按道理说,是怪不到朝廷身上的!因为朝廷既然接纳了对方,肯定希望对方好。”

“是以,在安置霫族的县令、县丞、村才都从霫族人里选出,原则上是霫人地霫人治,在大隋治下,只要有官籍,不管是霫族人、突厥人还是契丹人,都与汉人地位等同,两族之间可以自由通婚,孩子可以入学,青壮也可以参军入伍,军饷和各种待遇都和汉人相同,若是在战场上立下战功,只要有能力,一样可以出将入相;另外,工部派出工匠,指导霫族百姓操作农具以及耕种方法。也派专人对霫族百姓的物品估价,以免淳朴的霫族百姓,在贸易的时候,被黑山商贩欺骗!这不仅是我们对待霫族的政策,也是对待治下各族的基本政策。”

俞鸿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问道:“却不知,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天下没有免费午餐,作为一族之长,俞鸿自然不会被对方画出来的美好蓝图迷失,他一直深信汉人这句:预先取之必先予之!

“当然。”薛万彻点头道:“各个民族享受与汉人同等的地位,自然也要遵从基本的义务,首先、大隋律法的每一条款必须遵守,不能因为本族的习俗草菅人命,若是有人触犯,不管是哪个民族的百姓,都要承担相当的惩罚;其次、军权全归朝廷所有,任何民族、任何家族都不能保留私军!”

“身为朝廷中的一员,理当遵矩守法!”俞鸿彻底放下心来,稍微犹豫了一下,道:“此事,非我一人能够做主,需要征得其他首领的同意。还请薛将军在此盘桓数日。”

“自然。”薛万彻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我担心突厥大军不日将至,越早决定越好。”

兵贵神速,隋朝和突厥的战局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薛万彻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他也无能为力,他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带着侥幸存活的大隋将士安然回国。如今突厥人在到处搜寻他们的下落,所以每一点时间对薛万彻来说都弥足珍贵!而他与俞鸿说了这么多,自然是想借助对方的兵力,能够让他和千多名大隋将士胜利回国。

“我明白的!”俞鸿也知道时间紧迫,见薛万彻也十分困倦,让人将他和隋军安排好之后,立马召集首领们商议。

等到薛万彻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他洗了一把脸,精神抖擞,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到了全盛时期,甚至还有突破的感觉,这一发现,令他兴奋不已。

这才吃过早餐,俞鸿便把好消息带了回来,经过相商,柔然的小首领们全部同意归附大隋,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最好也是唯一的出路。

俞鸿说了完了柔然族的决定后,向薛万彻问道:“不知将军准备从何处下手?”

薛万彻嘴角泛起一抹冷硬的微笑:“拔也古。”

拔也古的酋长是谁不重要,但薛万彻知道拔也古在年初被杨侗他们打残了,而最重要的是,与拔也古最近的仆骨也残了,一旦拔也古被攻击,对大隋军队畏入骨髓的仆骨人,在不知自己有多少兵力的情况必然会退避三舍,只要安然过克鲁伦河,那便是被杨侗清空了的空白地带。

“拔也古?”俞鸿愕然看向薛万彻:“不知将军准备何时出兵?”

“越快越好,最好今天就能出征!”薛万彻断然道。

“这……”俞鸿迟疑道:“我部勇士随时可以集结,只是将军麾下的壮士恐怕坚持不住吧……”

薛万彻麾下一千多人,在半个多月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只是休整了一夜,俞鸿很担心他们究竟能不能继续作战,别说麾下战士,便是薛万彻,如今看起来也很憔悴。

“酋长大可放心,事关我大隋尊严,我大隋军人绝不退缩半步。”薛万彻站起来,语气铿锵。

……

第215章:坑

柔然往南三百多里,便是拔也古部,虽然颉利可汗这次南下,也带走拔也古的五千勇士,在之后的于都斤山的集结中,又被调走了两万人,但作为自己的老巢,吃过大亏的拔也古酋长查尔汗自然不能不设防备,单是本部就驻扎着上万人,虽然不如出征的那些勇士精锐,但已经足矣震慑周围小族。

恺拉作为查尔汗的心腹,便是负责拔也古的日常安全。

不过最近让恺拉烦心的事儿可不少,他明显感觉到,领地里最近往来的许多异族分子不安生了很多,短短几天内,因为买卖不均而发生的冲突比之以往多了不少,哪怕恺拉杀了上百人都无法让那些往来的异族分子安分下来,最厉害的无疑就是与之相邻的南室韦人,听说南室韦最近有所异动,很显然是看到拔也古被杨侗抢了一遍,灭了一批精锐,便生出了越境抢劫之心。

哼!区区南室韦而已。等大酋长他们回来之日,定要这些杂碎付出惨痛的代价。

如今以薛延陀为首的铁勒五部物资严重匮乏,在年初之际也冲入南室韦的国土抢劫过,所到之处,可谓是无人能敌,也正是因为有了南室韦的物资支持,才让铁勒五部少死了很多人。对于这样一个弱鸡般的国家,恺拉并没放在心头。

“将军!”一名铁勒勇士急匆匆的从外面冲进来,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什么事?”正心烦的恺拉瞥了部下一眼,不耐烦的道。

“杀人了!”这名勇士十分焦急,的没头没脑道。

“杀就杀了。”

恺拉皱了皱眉,看向属下道:“什么人杀人?杀什么人?又是室韦人闹事?”

“不是室韦,是柔然人。”这名勇士苦笑道:“一支柔然商队来我们这儿换马,他们大概是不满意我们开出的兑换价格,公然杀掉了我们负责采买的人。”

“柔然人?你不会说笑吧?这些害虫也敢杀我们的人?”

“确实很难让人相信,不过事实上他们确实杀人了。”

恺拉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的心腹手下半晌,随即一股无明业火蹭的涨起来,面色难看的大声说道:“室韦人我忍了,什么时候连柔然那些羊羔仔,也敢跑来我们拔也古的领地上撒野了?把这些狗东西给我抓起来,我要亲自折磨他们!”

恺拉森然一笑,如今他正烦着呢,有几个柔然人来折磨出气也不错。

“将军,我们抓不了,因为他们人多,杀人以后,柔然人害怕我们追究,抢了我们四百多匹战马和财货,就已经杀出领地了,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跑掉了。”手下十分无奈的苦笑。

“哈哈,杀了人,还敢抢我们的战马和财货?”

恺拉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随即愤怒的咆哮道:“召集全族勇士,留下三千人看守部族,我要亲手抓住这些混蛋,看看究竟是谁给他们的胆子,竟然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闹事。”

“将军,这不合规矩”手下为难道。

“去他娘的规矩,如果连柔然人都怕,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在这草原上生存?快给我召集族人!他们全族也就五千青壮左右,我们干脆灭了算了!”

恺拉恼怒的一脚将手下踹了出去,那愤怒的咆哮声,周围数里都能听到。

轰隆隆

激扬的马蹄声中,浩浩荡荡的拔也古骑士犹如一股洪流般从部族中汹涌而出,煞气腾腾的向着柔然族飞奔而去。

半天的行程,远远地已经能够看到北海反射而来的光线,恺拉眯起眼睛,胸中却是重重的闷哼一声,这一次,一定要让柔然灭族,让他们永远永远消失。

广阔的草原上,不知何时已经摆出了一架架据马,但他却能够能够看到躲在据马后面那些柔然人紧张的神色。

“儿郎们,今天,便要让柔然人知道我们大拔也古的威严是不容许侵犯的,敢杀拔也古人,就要做好被杀的觉悟。给我上,杀光他们的男人,抢光他们的女人和财富!”

恺拉眸子里闪过一抹贪婪,柔然人占据美丽富饶的北海东部,可是积攒了不少财富呢。

“杀!”

恺拉身后的八千拔也古勇士,兴奋得如同野兽一般在马背上咆哮,摧动战马朝柔然营地兴奋的冲了上来,犹如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的洪流,。

“薛将军,这能行吗?”

营地中,俞鸿带着自己的六千勇士,警惕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拔也古人,虽然他已经决定与突厥决裂,跟着隋军南下,但拔也古人的汹汹气势,让长久不经战事的俞鸿和一众柔然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酋长放心,我家将军说话向来一言九鼎。”薛槐冷然看向迎面而来的拔也古人,那毁天灭地的气势,并不能让他动容。

一里

百丈

五十丈

四十丈

三十丈

在无数柔然人紧张的目光中,拔也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距离营地也越来越近,简单的据马并不能给柔然人带来丝毫安全感。他们在突厥人的压制下,过着猪狗一般的生活,早已习惯了逆来顺受,像这种战争,只存在于他们祖先的记载之上!他们没有经历过战争,所以,哪怕有着矫健身手、强悍体魄和精良的装备,却依旧十分害怕。

恺拉挥舞着一把大刀,兴奋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营盘,那一层据马,根本无法阻挡拔也古勇士的冲击,可笑的柔然人,你们会为自己的无知而付出代价!

正想着攻破柔然部族之后,如何羞辱柔然妇人,他的战马距离柔然部族不足一箭之地,恺拉高高的举起大刀,准备下达放箭的命令。

可就在此时,坐下的战马突然一沉,恺拉心中升起了警觉,连忙一掌按在马背上,魁梧的身体竟然十分灵活的自马背上跃起,稳稳落地。

恺拉落地之后急忙向一旁躲去,避免被高速冲来的战马踩死,同时急忙向自己的战马看去,他做梦也想不到马失前蹄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这种运气也太背了。

当恺拉逃避到安全地带,再看向到地面时,突然发现地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自己的战马正是踩进一个坑洞才会马失前蹄。

恺拉很快明白坑洞的意义,脸色大变的张嘴喝止部下继续前进,然而已经晚了。

“唏律律”

睥睨天下的气势在一声声战马哀泣中成了一个笑话,恺拉呆呆的看着族中战士前仆后继的冲进布满坑洞的地带,在没有遭到任何攻击的情况下,顷刻间人仰马翻,一些身手矫健的勇士还能像他及时从马背上跳起,但更多的人直接在战马倒地的过程中,摔断了脖子,或是被战马巨大的身躯压在地上,活生生给压死。要么,就是被随后到来的勇士的战马生生踩死

看着英勇的战士们就这样死在一个个不起眼的坑洞里,恺拉怒吼道:“卑鄙的柔然人,有本事出来啊!”

“轰隆隆”

回应他的却是一支骑兵从他们后方杀出,在恺拉惊怒的目光中,一千多名骑士如一把尖刀,狠狠地自侧翼杀入慌乱无措的拔也古士兵当中,一支支冰冷的箭矢,无情的收割着拔也古勇士的生命,冰冷的长枪和钢刀所到之处,成片失去战马的拔也古人被绞杀成尸体。

“隋军?”

恺拉面色大变,凶狠的目光看向柔然营地:“你们竟敢勾结隋军!”

没有任何人回答,或者说根本就是懒得回答,勾结外人进犯同族,在汉人眼中是罪大恶极的卖国行径,但在草原人的眼中可没这种说法,柔然与曾是他们奴隶的突厥人、铁勒人本就有着世仇,所谓勾结自然无法成立。

混乱之中!薛万彻带着一千多精锐战士杀了一圈之后,便迅脱离战场,在拔也古人十丈之外的地方重新集结。

“放箭!”

随着薛万彻的命令下达,重新列阵的隋军迅速摘弓搭箭,掠地而起的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带着死亡的尖啸铺天盖地的落向拔也古人。

不少拔也古人放弃了战马,咆哮着隋军杀来。

“撤!”

薛万彻带着兵马后退数十丈,继续朝这些失去了战马的拔也古人放箭。

没有马的草原人还是草原勇士吗?答案是否定的。

在薛万彻这种流氓战术之下,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柔然营寨之外就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

全歼!

隋军以一人未损的战绩,全歼了拔也古八千将士,一个都没有剩下。

这惊人的战绩令柔然人叹为观止,对这伙隋军抱以了仰慕的目光。

“今天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俞鸿来到了薛万彻的身边,满怀景仰的说道:“想不到小小的坑洞会有如此奇效。”

薛万彻淡淡的说道:“秦王殿下和大隋诸多文武针对突厥的骑射优势,专门设计出了一百多种克制之术,坑洞算是最低级的破敌手段。”

俞鸿为之一窒,对于大隋秦王越发好奇了。

薛万彻笑了一笑,看着燃烧起了熊熊战意的柔然青壮,心中大是满意。

这些兵的身体素质相当不错,就是当孬种习惯了,使得柔然族的脊梁在一次又一次的妥协中折断了,经过刚才一役,这些人终于有了兵的样子了,有了这六千余人的加入,南下途中多了许多保障和胜算。

他向俞鸿说道:“时候不早了,柔然上下都准备好了吗?”

“薛将军,族人已经全部集结完毕。”俞鸿躬身说道。

“好,全部向拔也古进发,晚上即可击破只有两千守军的拔也古,营破之时鸡犬不留!”

薛万彻没有多说什么,一挥手,带着隋军以及柔然全族,浩浩荡荡的朝南方的拔也古方向进发。

第216章:经验误人

漠北草原,残阳似血。

拔也古火光冲天,尸横遍野,残肢断臂处处都是。

“薛将军,拔也古逃了不少人,我们是不是应该连夜南下?”俞鸿策马来到薛万彻的身边,扭头看了一眼后方,沉声道:“仆骨离这里不远,且与拔也古是最亲密的兄弟部落,若是仆骨得到消息,一定会派兵支援。”

“让他们来支援。”薛万彻丝毫不在意的说着。

“呃……”俞鸿有些懵的看向薛万彻

“拔也古的八千援军都死在了柔然部那里,守军已经被打残,我们攻这个残破的部落没什么成就可说的!”

拔也古已破,但因为没八千守军尽没,对付剩下的那点守兵,只一个冲锋就灭了,真没什么成就可言。他现在除了一千多名隋军,还有柔然六千精锐,也不怎么急着南下了。

“将军是想……”俞鸿诧异的看向薛万彻。

“打草惊蛇,将仆骨的兵马引出来送死!”薛万彻指着前面一条谷道,冷然道:“仆骨人若要援助拔也古,此处是必经之路,立刻让人挖陷马坑,我们要在此地,一战灭掉仆骨主力。”

俞鸿倒抽了一口冷气,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片火热,这些年来,柔然没少被铁勒人欺压和侮辱,若是南下之前,再灭仆骨一族,那绝对是件美妙的事情。

“遵命!”一声铿锵有力的回答后,俞鸿兴冲冲的带人布置陷马坑,陷马坑虽然只是挖坑,但布置却大有讲究,必须留下可以让自家骑兵从容进退的通道。

“将军,拔也古俘虏还在闹事!”一名柔然武士跑来向薛万彻说道。

“我们不要俘虏,全部杀掉!”薛万彻冷哼一声,俘虏只会成为行军负担,薛万彻自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刚才之所以喊出了投降不杀之说,但那也是为了减少抵抗、减少伤亡罢了。

数千柔然勇士将几百名手无寸铁的拔也古人围在中间,一支支冰冷的箭矢对准了他们。

“你们反悔!你们答应放过我们的!”拔也古人惊皇失措,他们没想到敌人如此狠辣。

薛万彻冷漠的说道:“本将是答应你们,但柔然人没答应。放箭!”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数千支箭矢腾空而起,黑压压的朝这些手无寸铁的拔也古人落下,拔也古人虽然尝试着冲击,只是还没能够冲到阵前,便在箭矢攒射之下,无一生还。

薛万彻道:“打扫战场!”

柔然人迅速动了起来,给没断气的人补上一刀,也算让他们死个痛快。

仆骨部落距离拔也古并不远,但一来一回,也要一个时辰左右,若是大军出动的话时间会更长。

直到傍晚的时候,斥候才传回消息,仆骨出兵了,“薛将军,仆骨人来了足足一万五千人左右。”

“哈哈,来得正好!”薛万彻打了一处响指,道:“等的就是他们了,薛槐,你率领隋军在后面埋伏。”

“末将明白。”薛槐一声吆喝,隋军绕过陷马坑道,择地潜伏。

“薛将军这也太大胆了些,就不怕一招失利,全盘皆输?仆骨声势浩大,陷马坑恐怕……”俞鸿担忧的说道,虽然事先布置了陷马坑,但一下子来了一万五千人,不知道是否能够吃得下。

“怕什么?”薛万彻毫不客气的说道:“打仗想的就是怎么打赢,我从来不想过会输,什么‘智者用兵,不虑胜而先虑败’,在我们隋军这儿都是扯他娘的蛋。我们的原则是要么就不打,要打,就要往胜的地方考虑。考虑失败那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干。”

俞鸿苦笑!都说突厥人凶悍,可是和这些隋人比,还是略逊几分。

薛万彻看着俞鸿,十分郑重的解释道:“不是我好战,而是柔然青壮可以逃,可是柔然老人、妇女、小孩逃不了,所以我们退无可退,只有将仆骨援军击溃,才能保证大家的安全,成败在此一举。”

俞鸿心头一凛,胸中一股火热激荡而起,朗声道:“将军所言极是,死则死矣,何惧之有?”

“列阵!”

一声沉喝,一万人马在密布着陷马坑的地带摆开了阵型。

当太阳停留在山峦之后的最后一刻,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仆骨人的旗帜终于出现在视线尽头,脚下大地轻轻地颤抖起来。

粘罕统领的仆骨部和拔也古已经有了两百多年的友好历史了,两个部族最先是一家人,但是当被那一代酋长有两个极为出色的儿子,他实在无法将酋长之位传授给谁。为了不让儿子相互残杀,他不惜将部族一分为二,让他们各自发展。

从那时起,仆骨和拔也古一直抱团取暖,历代继承人都必须要依照祖训结为兄弟。两百年之后,他们彼此之间的血缘关系早已淡薄,但是关系一如往昔的密切。

一听拔也古遇难,粘罕没有任何的犹豫调兵来援。

“快!快,快!”

粘罕甩着马鞭,高呼道:“别让兄弟久等了!”

“哒哒哒!”

他们一人两骑,万马奔腾的壮观场面,将大地都震动的颤抖。

粘罕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能够直接飞到兄弟部落中去,哪怕自己被吞噬了,也不愧两百年的兄弟情分。

“我道是谁这么大胆,原来是柔然虫子!”

粘罕远远地看到对面只有五千左右的骑兵,沉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冰冷杀机,虽然不太清楚这些该死的柔然人为何突然发疯,但既然招惹了自己的兄弟部族,就必须做好死亡的准备。

他对于柔然族的情况相当了解,心知这是对方全部的力量了!再看柔然骑兵后面的柔然老小,即已明白了过来。

他在草原上生存了五十多年的他,经验不谓不丰富,敏感的察觉到了柔然人南投中原的意图。

既然全族都在这里,那就好办了,只要把这五千多名骑兵击溃,柔然族将会成为不设防的羊羔仔!

“毁坏我们家园的敌人就在眼前,只有五千左右……族人们,可恨的柔然人践踏我们兄弟的家园,你们说,怎么办?”

“杀!”

“杀!”

“杀!”

如狼嚎的喊声响起……

“拿起你们的弓箭,让敌人知道我们仆骨人是草原上最优秀的射手,让他们在箭羽下瑟瑟发抖吧……”

粘罕高举起短弓,眼中透露着冷笑,当先向前突进。他吹起了颈部的骨笛,以尖锐的笛声指挥族人作战。

随着笛声此起彼伏,仆骨骑兵不约而同的取下战弓,并且将箭羽含在口中,做着第一波骑射准备。

对面的柔然骑兵似乎放弃了骑兵的速度,他们在徐徐进兵,但仆骨人的骑兵却飞速的前进,让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

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步!

……

快了!

粘罕看着速度贼慢,如靶子一样的柔然人,眼中闪现炽热的光芒……

快了,就快了!

胜券在握!

在薛万彻和俞鸿后,是五千多名阵型散乱的柔然勇士,他们并不知道为何要打这一仗,但生活在草原上的他们明白,面对仆骨人这样的全线冲击,后退是死路一条,想到家人族人就在自己的背后,人人都生出了拼死之心。

这时候,已经清晰的感受到千军万马带来的压迫感,薛万彻策马站在军队的最前方,浑身散着一股可怕杀机,这股强大的气势,也给周围将士无穷信心。

两百步,已经是陷马坑边缘,随着夕阳渐渐落下,高速驰骋的仆骨人眼里只有对面的敌人,没人留意到地下所蕴藏着的巨大危机。

“轰隆隆!”

战马的悲鸣夹杂着战士惨叫响彻云霄!在粘罕惊愕的眸子里,两侧骑士没有任何征兆的人仰马翻,滚落了一地,只剩中间的骑兵还在继续驰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粘罕大吃一惊,自从成为酋长以来,已经很久没上过战场的他,却在这时候,下达了一个愚蠢的命令——撤退!

当尖锐的撤退笛声,对于仆骨人无疑是灾难性的打击,让一万五千名气势汹汹的大军一瞬间陷入相互冲撞和踩踏之中。

高速奔驰的骑兵,如同是一个个气势汹涌的浪头,前面想要撤退的骑兵如同是脆弱的堤坝,最终肯定被汹涌而来的洪峰淹没、冲垮!

如今的仆骨军,就是这幅模样。

看到仆内人在浅浅的谷道中相互践踏,薛万彻和俞鸿大喜过望。

“射!”

薛万彻手中拿着一张强弓,奋力的开弓射猎!

柔然将士不待薛万彻下令,已经把手中的箭矢倾泄而出,随着一声声马儿惨嘶,精骑纷纷倒地,许多仆骨士兵连人带马都被活生生地钉死,惨不忍睹。

一波过后,没头没脑的弩箭依旧“嗖嗖”的飞,密密麻麻的人群乱成一团,就算再偏,也能带走敌人的性命。

三轮驰射之后,薛万彻高举大刀狠狠地虚空劈落,漫天遍野的喊杀声,沿着之前留下的空白,狠狠地冲入陷马阵中,虽然依旧有不少骑兵误入陷马坑,人仰马翻,但有了事先的准备,这样的概率被降低到最低。

五千大军,在薛万彻带领下,犹如一把尖利匕道,狠狠地刺入混乱仆骨大军,让本就因为粘罕失误决策而混乱的大军,从混乱衍变成为溃败。

看着族人毫无还手余力的被敌人屠戮杀,粘罕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活了大半辈子的自己竟然犯了这等愚蠢的错误。

这也怪不了他,作为一个年近六旬的老酋长,自从把军权交给了儿子以后,他的思想已经倾向于治理,他在意的是族人的生死,当看到族人莫名其妙的人仰马翻,潜意识中的第一个念头,无疑是离开这充满了未知凶险的地方。

心头一片惨然的粘罕心知再继续下去,自己带来的一万五千多名族人谁也逃不了,他懊悔的命大将绕道大阵后方,组织败军重新再来,一边带着亲卫游走喝止混乱的族人。

就在此时,薛万彻已经扎入了阵中,他不认得粘罕,但是见到此人一到,乱军渐渐平息,便知他是仆骨族的大人物,只要把他杀了,那么,仆骨骑兵就会不战而溃,若是任由他整军,即使赢了,那也是惨胜。

出于此念,薛万彻便在大军之中纵横驰骋了起来,只管往帅旗方向奔去,哪怕身陷重围也怡然不惧,一口大刀指东打西,犹如一团旋风驰骋而过,留下的是满地残尸。

“快拦住他!”粘罕没想到柔然人里居然有此强悍猛将,也顾不得继续指挥军队,而是一边策马后退,一边指挥将士围攻薛万彻。

四名仆骨将领分开人群,朝着薛万彻杀来,此四人杀气腾腾,薛万彻一眼便可看出他们都是经历无数战争养成的气势,可他年纪虽轻,但自小就在生死之中历练,两次高句丽战争中,都随父亲薛世雄参与过,他的作战经验也是相当丰富。

薛万彻勒住马缰,战马两蹄腾空,人立而起,在冲锋中逆反物理常识停止了下来,使得仆骨四将的全力合击劈了个空,待到战马载着他们冲到薛万彻身边时,手中的武器还在斜下方。

薛万彻借着战马回落之际,大刀带着万钧之势朝一名仆骨武将脑袋劈下,冰冷的戟锋撕裂空气,带起刺耳的尖啸声。

仆骨武将怒吼一声,将手中长矛举起,试图当下这威猛绝伦的一刀。

“铛~”的一声脆鸣,长矛应声而断,锋利的刀锋未受丝毫阻挡,寒光一闪之间便没入了仆骨武将的脑门儿,将他从中劈成两半。错马之马,薛万彻回身一刀将另一名仆骨武将斩杀。他并没有理会另外两名仆骨武将,只管朝着帅旗的方向冲锋。

粘罕还未松口气,便看到薛万彻顷刻间连斩两将,再次朝自己冲杀过来,顿时调转马头,转身便跑。

薛万彻冲到帅旗前,一刀将旗杆斩断,回头四顾,却见对方主将已经不知去向。

“杀…”

惊天动地的怒吼在仆骨军的身后有响起,密密麻麻人影出现在地平线的另一端。

伴随着雷霆般的怒吼,他们一个个雷奔电走,快马如龙,正如潮涌一般切入了仆骨乱军之中。

“兄弟们,一起压上去,把仆骨杂碎歼灭!”薛万彻打出了他的地位和声势,这些柔然人因为薛万彻的武勇而心服,对于这个创造了奇迹战绩的大隋将军,所有人近乎盲目的崇拜。

他这扯嗓子一吼,柔然上下连半分迟疑也没有。

本就陷入败局的仆骨乱军,背后遭到致命一击,如同压沉巨舰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两支生龙活虎的骑兵猛冲狠杀的夹击之下,仆骨人自相践踏的盲目逃散。

短短不过几刻,遍地都是仆骨人的死尸。战场上到处都是回来冲杀的隋军、柔然勇士。

“继续追杀!把仆骨大本营给我踏平。”

薛万彻放声大吼,此时不斩尽杀绝,更待何时?

刹那之间!

草原上出现了震撼人心的一幕,仆骨的人数明明多出对方,但却被对方追着狠杀,从日落黄昏,杀到凌晨三更,从拔也古一直追杀到仆骨部族。

又是一场厮杀、屠杀在黎明前拉开了帷幕。

第217章:李密抉择

大隋北方战火纷飞,突厥数十万大军再次南下,自然引来不少人的关注,但对于杨侗,各路诸侯和世家门阀同样是好感欠奉,虽然北方的战报如流水传来,但却并没有引起太大震动,在各路诸侯和世家门阀眼中,这是一场狗咬狗的战斗,最好是双方同归于尽,倒是王世充漂亮的击退李密的入侵,为自己赢得不少喝彩。

王世充和李密已经激战了一个多月,双方的战役主要集中在金堤关一线,从一开始就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李密军几次夺下金堤关,又几次被王世充的主将王仁则夺了回来,仅在这个重要的关口,双方已经死伤近十万人。

李密已经杀红了眼,这不仅仅是因为粮食问题,重要是他的大小将领的家眷都在洛口城,如果不夺回来,他无法向将士们交待。同时也无法向天下人交待,洛口城乃是他李密的都城,现在却连都城都丢了,还说什么资格来争夺天下?那简直是一个笑话。

此时的金堤关下,只听高昂的号角声,战鼓声振聋发聩、不绝于耳,刺鼻的血腥气息弥漫在战场每一寸土地之上。

李密军已经足足攻击了半天,投入了数万大军,然而王仁则镇宁的金堤关虽然布满了战争的痕迹,但依然稳如泰山,王仁则面色坚毅,他冷静的指挥着军队的防守,根本无视从耳边偶尔飞过的箭矢,只见在城墙根脚下,众多被砸坏焚毁的云梯、以及冲车的残骸堆积得到处都是,而满地的残肢断、四肢不全的尸体,印证了这场攻坚战惨烈。

李密已经下达了不破金堤誓不回的命令,而王仁则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坚守到底了。这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容不得一丝的留情。

“杀!!”

李密手持长剑高声怒吼道,尽管喊得声音嘶哑了,但依旧红着眼、撕心裂肺的狂喊。

但是他眼中的着急却也非常浓郁,天快黑了,若不能拿下金堤关,这将意味着一天的努力再次失败,众清晨至今,他已经投入了十支万人队,对金堤关进行轮番攻克,但不管怎样,始终还是没有攻破,这金堤关守将王仁则本不是什么名将,但在个月的剧烈战斗中,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如今的镇定如山,成长的速度惊人,正往名将系列迈进。

如今他的防守严密无比,运转之间冷静果断,根本没给他丝毫的机会。

可以说,王仁则的存在,已经成为李密夺回洛口城,进军洛阳的最大障碍。

“嗾~~嗾~~!”

城上城下,羽箭如蝗,带着凌厉的呼啸声再次在城上城下飞舞不绝,不时就有双方的将士中箭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三十余架高高的云梯再次搭在城墙之上,王伯当将领更是赤膊上阵,满脸狠色的大喊道:“随我杀上去”

大隋士兵立刻勇猛地沿着云梯向城头攀爬,完全不惧上面落下的滚石,羽箭,爬行的速度极快。

然而经过开始的慌乱害怕后,王世充的郑军杀的双目通红,但凡有李密军爬上来之后,立刻有几名士兵凶残的扑了过去,将对方直接斩杀,战场就是最好的训练营,比任何训练都要深刻、血腥。

“给我去死”

只见王伯当终于冲上来,一手持盾,一手挥刀,一个挥斩之间,就有三,四名士兵被直接斩杀,左格右砍之间,势如猛虎一般,整个人似乎被鲜血染红了,凶神恶煞到了极点。

“休要猖狂”

狂风一卷,战甲破碎的王仁则浮现了出来,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寒意,挥刀狠狠劈了下去,重重的砍在了盾牌之上,巨大的响声过后,可怕的力量顿时让对方被震退几步,王仁则毫不停歇,一个冲击,直接一刀当头砍下,王伯当举刀格挡,铛的一声巨响,连人带刀给震下了城头,压倒一片攻城军。

李密见王伯当无恙,轻轻的松了口气,那是他最忠诚的大将,也是他的学生。

而王仁则看着渐渐从各个方向不断爬上了的李密军,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是稍稍训练就上战场的新兵,还有些经验不足,意志力十分薄弱,容易松懈,不过他们能够守卫接近一天的时间,这已经很不简单了,他没办法对将士们做出更多的要求,不过他知道经过战争的洗礼,这些人必将成为郑军的中流砥柱,因为城中的五万精锐之士就是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一步一步的从新兵蜕变而来的,明天还有两万新兵到来,然后替换掉两万名老兵,他知道叔父是让自己帮他练兵,心中虽然有所不甘,却能理解,因为在颖川、淯阳方面同样出了险情,那里无险可据,必须用精兵去坐镇。

可他也知道,不仅是自己一方在金堤关练兵,李密也同样如此,但是在兵源方面,占领广袤地域的李密却远远超过他们王家军,再这样下去,郑国的青壮非被耗尽不可。

“兄长!敌人上来了。”一旁的弟弟王虔寿、王弘烈同声提醒,金堤关不仅练兵,也在练将,王虔寿、王弘烈之前只是为非作歹、欺善怕恶的纨绔子弟,第一天到金堤关时,都吓哭、吓尿了,可一个月后的今日,他们二人对于数千数万人的生死已经麻木了,如今也有了武将的彪悍气息。

这让王仁则非常满意,因为他一个人实在太累了。

“弩兵,出”

“诺!”王弘烈突然重重的一挥手中红旗,立刻几百弩兵迅速冲上了城头,对登上的李密军,一阵急速的狂射,如此的近距离射击,让李密军无法躲避,即使是有些功夫的小校,也立刻被射成了马蜂窝。

随后弩兵退下,战兵迅速冲上城头,继续拼命防守,不是射箭,就是投石

两军又一次开始焦灼了,但郑军是防守的一方,损失并不多,而李密在这半天的时间内,已经损失了不两万之数了。

“魏王,敌军装备精锐,我军根本攻不上去,士气已经不如先前了。”王伯当满脸鲜血的跑到李密的面前,着急的喊道。

李密望着再次从城头上退下来的军队,紧紧的一握拳,厉声道:“立刻传我军令,只要攻破濮阳,一切都归弟兄们所有,他们可以为所欲为!”

“诺!!”

激烈士气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金银财宝,美人权位,这是人人都想要的,随着李密的命令下发之后,李密军的攻击更加狂猛,已经完全是搏命的姿态。

更加的残酷,更加血腥攻防战再次开始了,双方士兵们完全在搏命,而这时候,王仁则已经把新兵换成了始终未动的精兵。

当接近黄昏之时,金堤关城上的‘郑’字大旗始终迎风招展,仿佛在嘲笑李密一般。

“退兵!”

李密一咬牙,十分不甘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当当当……”

鸣金响起,李密军如潮水搬的退了下来。

一天的战争,终于彻底的结束了。

王仁则也松了口气,任由李密军在城下收敛尸体,这也是惯例,攻城一方把战友的尸体收敛,这样能够避免这些为国捐躯者曝尸荒野,又能防止尸体腐烂发生瘟疫。

这是两利之事,因此,交战的敌我双方对于收尸兵,没有人主动攻击。

李密的中军大营,李密面色阴沉无比,不说今日又一次攻城失败,更让他气闷的是徐世绩昨夜偷袭,六千将士最终回来不到一千,最重要的是,徐世绩本人身负重伤,虽然努力不去往那方面想,但所有人都知道,徐世绩的生还概率委实不高。

帅帐之中,气氛压抑无比,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王伯当静静地坐在李密下首武将第一席位,眼观鼻鼻观心,对于军中的事情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单雄信等瓦岗寨的功勋之臣却个个面色阴沉,徐世绩是他们这些跟着翟让起事的人之灵魂,如今却生死不知,这让所有人心中,都压制一股难言的怒气,还有怨气。

怨谁?

怨李密强行委派,怨王伯当接应不力……

“报!”

一名小校拖着长音冲进来,向李密道:“魏王,房尚书来了……”

房尚书名叫房玄藻,是李密的谋主,同时也是大隋房玄龄的族兄,更巧合的是两人都是吏部尚书。

“发生了什么事?”李密问向小校,他心中有一种直觉,身在后方的房玄藻这么匆匆前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具体不知道,彭城紧急送来一份急讯,但好像和窦建德有关,房尚书的表情很紧张,应该是发生了大事。”

李密心中一惊,难道是窦建德攻打了自己的大后方?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关注窦建德,窦建德军曾发生过一次火拼事件,在内讧中,徐元朗被窦建德的义弟刘黑闼击杀,窦建德清除掉徐元朗的嫡系将领之后,成为夏军真正的首领,之后,又与江淮杜伏威结下了攻守同盟,如果窦建德攻打自己的后方,杜伏威很可能会腾出手干涉中原战局,如果再加上一个王世充,自己将三面受敌,自己的形势会变得危险起来。

他心中担忧,让众将回去安抚军队,自己大大帐中接见了房玄藻。

房玄藻步履匆匆来到了中军大帐前,一名亲兵立刻替他禀报,“殿下,房尚书来了!”

“请他进来!”

房玄藻主管官员任免大权,也是李密的首席军师,参与决策军国要务。

他掀起帐帘,走进大帐内,大帐内除了李密一人外,还有纳言兼户部尚书的邴元真,他坐在李密一旁,神情异常严肃。

李密背着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从步伐的紧快,看得出他内心应十分焦躁。

“参见魏王殿下!”房玄藻躬身一礼。

“先生无须多礼!请坐!”李密示意他坐下,急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房玄藻在大帐另一边坐下,和邴元真遥遥祝相对,两人的目光对望一眼,却同时避开,眼神之中都带着一丝敌意,这是文人痼疾,有文人的地方就有暗斗。

房玄藻落坐以后,拱手道:“回禀殿下,刚刚得到彭城郡守送来的紧急情报,刘黑闼率领五万大军,兵出琅邪郡,已经打下了东海郡,有入侵下邳的趋势,下邳若失,窦建德则与钟离郡的杜伏威军连成一片,对我大魏形成两面包抄的局势,加上一个王世充,我们除了一个北方,其他三个方面都是敌人。”

尽管这个消息在李密的意料之中,但当这个消息确定时,李密琮是感到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慌。

王世充的奸诈告诉他,王世充极有可能会和窦建德、杜伏威结盟来对付自己,因为中原的各个势力之中,历来是以他为首,给予其他人太大的压力,弱者结盟对付强者,自古皆然。

他李密强吗?

不强,一点都不强,完全是外强中干。

因为他的魏军源自瓦岗,而瓦岗是各个势力的综合体,四十多万大军山头林立,每个势力都有自己的打算,他看似很强大,实际却是千疮百孔,也正因为各个派系各有保存自己实力的打算,才导致他打了一个多月下来却毫无寸功;反观王世充,他的军队虽然少他四倍之多,但人家上下一心、同心同德,越打越强。如果后方有失,自己的军队就会变得一片混乱,被王世充逐个击破。

焦急和担忧使李密心中混乱,千头万绪,他不知自己该从哪里着手了。

房玄藻神情严峻的叹了口气,“殿下应该早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吧?”

李密点头道:“我想到了,但我心里很乱,不知该何着手,琮请先生教我。”

房玄藻瞥了一眼邴元真,微微一笑:“不知邴尚书有何想法?”

邴元真冷冷一笑,向李密拱手道:“殿下,我认为我们应该和杨侗谈谈。”

李密听后,为之一愣,疑惑道:“为何要与杨侗谈?”

邴元真道:“从种种迹象来看,杨侗不愿过早插手中原战局,所以他现在的主要对手是关中李渊。王世充能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得了杨侗在战马、武备和粮食上的支持!杨侗为人重利,只要我们开出的价码比王世充高,并立下盟约,那么杨侗就会中止对王世充的支持,转而去对付李渊。”

“邴尚书,隋唐是有和解协议的,他们会按照你的安排打吗?”房玄藻嘲讽道。

“我没说在关中打,唐军大举南下,听说李恭孝已经在淅阳击溃了牛粲十万大军,向来与李渊不合的杨侗会袖手旁观、坐观李渊壮大吗?我们去和杨侗谈判,可以给他提供过境便利,让隋军过境去支援朱粲。”

房玄藻哈哈一笑,眼中嘲讽之意更加浓厚了,“既然邴尚书不知道奚族是怎么死的?那告诉你,那就是假道灭虢。”

邴元真怒道:“你这是迂腐之见!”

“好了!”

李密揉了揉发胀的脑门,制止了他们无意义的争斗,十分不悦地对房玄藻道:“现在形势紧急,我想听一听先生之策。”

他也知道邴元真的设想一点都不靠谱,杨侗想对付李渊非常简单,只需从关内的会宁、平凉、弘化、延安以及并州的河东出兵关中即可,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啊?如果杨侗孤军深入的绕过自己和王世充的地盘去南方打,那杨侗得有多愚蠢啊?

房玄藻前来路上,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他望着李密,缓缓的说道:“我的对策其实很简单,近跟王世充和解,北联隋朝,分化隋郑之间的合作……东击窦建德、南打杜伏威,建立一个稳固的大后方!从而现实以黄河防御杨侗、以长江防御南方诸侯、以襄阳防御唐军的战略目的,完全这一步以后,再回过头来全力对付王世充。”

第218章:郑魏和解将军怒

“哈哈!”

房玄藻这边话音刚落,邴元真便发出一连声的暴笑,用一种极尽揶揄的口吻说道:“房尚书想得太简单了,杨侗和王世充虽不结盟,却胜过结盟,他会为我们与王世充反目?真是天大的笑话。”

房玄藻冷然说道:“没尝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

“你……”

邴元真话没说完,李密便挥手止住了他,凝视着房玄藻道:“请先生接着说下去。”

邴元真见李密神情凝重,一副被房玄藻打动的模样,又想起自己苦口婆心说了半天,李密那不为所动的表情,他终于意识到李密早就不想和王世充死磕了。李密这么重要的心态变化,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出来,真是愚蠢之至。

邴元真心中懊悔不已,对房玄藻的嫉妒也更加深了,见到房玄藻已经抓住李密和解的心态,他不敢多作一辞,只能用一种轻视目光斜睨着房玄藻。

房玄藻却没有理会邴元真:“杨侗和王世充所谓的结盟,根本没有丝毫保障,两者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杨侗需要王世充防止我们一家独大,也需要王世充挡住李渊东进。更需要王世充跟着他的步伐对付世家门阀。尤其是后者最为重要,为了让王世充对世家门阀大开杀戒,杨侗甚至不惜卖粮、卖战马、卖武器等战略物资给王世充。”

房玄藻眼角余光迅速瞥了一眼李密,见他听得全神贯注,他心知自己已经摸准了李密的脉搏,心头十分得意,嘴上却沉稳的说道:“王世充十分清楚杨侗在利用自己,一旦利用结束,杨侗第一个灭的就是他!但是他拒绝不了杨侗的利诱,因为那些物资都是他之所急须。”

“何以见得?”李密目光盯着房玄藻。

房玄藻拱了拱手,把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东都洛阳是杨广为他子孙后代选择的国都,杨侗迟迟没有称帝,实则是在等着收复洛阳,然后在再隋朝的国都名正言顺称帝。所以,不管是杨侗还是他麾下文武,为了圆满达成‘名正言顺’四个字,他们的第一个目标自然会是王世充。这个道理,王世充也心知肚明,所以他始终对杨侗心怀警惕,否则,也不会在河阳等要地屯有精锐之师了。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但总体来说,杨侗的强大让任何人都不能忽略。”

李密背着手踱了几步,回头问道:“这样说起来,杨侗有可能先攻打洛阳,而不是我们。”

房玄藻道:“我的想法是杨侗一直在等,等王世充与我们两败俱伤,等交战双方精疲力尽后,再兵进中原。”

邴元真再也忍不住了,插口说:“既然杨侗不会攻打洛阳,那他的目标就应该是我们了,不是吗?”

“绝对不是!”

房玄藻断然否决了邴元真的想法,“杨侗的风格十分稳健,不是那种视地盘如命的人物,否则,他也不会把河西四郡卖给李渊了,我以为杨侗暂时不会动兵,而是治疗战乱创伤,他的资源会倾向民生,如果他连续作战,且将资源耗尽,将来他就无力再战李唐了。所以,他以后即便战,也将是对突厥执行以战养战之术,而不是陷入到国内的战争泥淖之中。”

房玄藻见李密已经相信自己的分析,催促道:“殿下,我们当务之急是尽快与王世充达成停战协定,用一部分从宇文化及手中缴获的财宝赎回洛口城将士家眷,用以安抚将士之心!王世充只有区区几个郡,若非是杨侗在物资上大力支持,他早就崩溃了,但他是聪明人,过度依赖杨侗的话,迟早被对方控制,所以他也急须恢复民生,摆脱对杨侗的依赖,我想他也十分愿意与我们和解。”

李密点头道:“那就烦请先生为我特使,去和王世充谈判…同时,给秦王备上一份厚礼,理由就是恭贺隋朝在与突厥大战中获得胜利。在民族大义上,我李密对秦王心服口服……”

……

洛阳!

分田分地以后,收获了第一个丰收之年,死寂般的洛阳城恢复了一丝丝活力,随着丰年的到来,一直困扰王世充的粮食危机终于得以缓和,五十万石粮食的赋税让王世充有了底气。

尽管金堤关战事惨烈,但没有影响到洛阳城的恢复,粮价从斗一贯直降斗米三百钱,使得王世充获得极大声誉。

当然了,长达两年多的饥荒也使洛阳受到极为沉重的打击,这座曾经人口百万人口的大隋东都满目疮痍,杨广耗资千万修建起来的二百里西苑。早已成为粮田菜地,一栋栋精美的建筑被洗劫一空,空荡荡的成了鸦雀和豺狐的家园。

更重要是,洛阳的百万人口如今只剩二十多万,绝大部分都逃往关中和并州,大街冷冷清清的,繁荣的南北二市只有不到两成的商铺营业,但也是门可罗雀!

紫微宫文思殿。

王世充与一干重臣议事,李密求和的使臣已经到洛阳,即将入城。这也使得绷紧着心弦的王世充稍微松了口气。

云定兴向王世充道:“圣上,李密狼子野心,麾下可战之士尚有三四十万,虽说是议和,便我们不可不防。”

王世充苦笑道:“李唐先后攻克了上洛、淅阳二郡,我们的弘农、淯阳都处于李唐的兵锋之下,李唐兵势汹汹,来者不善,虽说是要对付萧铣,可这话根本不可信,所以我们日后的重点是防御李唐。与李密和谈对我们也有好处,不说兵员了,粮草也无法支持我们两线作战。”

王世充说到这里,微微眯起眼睛笑道:“李密如今的粮草,恐怕也难以维系三四十万大军吧?”

“圣上,这话何解?”云定兴看向王世充,沉吟道:“圣上是说,李密会就此蛰伏?”

王世充点点头:“三四十万雄兵,听起来是很雄壮、吓人,但内部有单雄信派、有赫孝德派、有邴元真派、有陈智略派……这细数下来,少说也有三十个多派系。而李密本身兵马却只是极少数,表明上看着大,其实是外强中干!虽然说他地盘广阔,但他的地盘可撑不起这三四十万大军的用度,若李密聪明,这个时候可不该想着征战天下,而是梳理自身。”

“圣上英明!”

众人大唱赞歌!

王世充已经定下了与李密和谈的基调,如今麾下智囊团聚在一起,只是把李密当做题外话来说的。在确定李密不会以和解为名,实行攻伐之举后,便将话题的重心转移到如何防御李渊之上。

而在王世充商议之际,一队郑军护卫着房玄藻的马车驶进了洛阳城,王世充的世子王玄应在城门外等候。

“我代表父皇欢迎房尚书前来洛阳!”

王玄应年约三十,长得温文尔雅,没有王世充的强悍阴冷,他笑容真诚,脸上带着发息内心的喜悦,王世充虽然是郑国之皇,但他重心在军,所以大部分政务都由王玄应处理。

王玄应眼下的复兴只是暂时的假象,朝廷、民众、军队都需要进行真实正的休养,也正是王玄应的极力推动,王世充最终答应和李密和谈。

房玄藻走下马车,回礼道:“多谢殿下亲自来接,希望我们这次能愉快开始,圆满结局。”

“诚如使君所言,我也希望如此!”

王玄应和房玄藻一起大笑了起来,一郡人向宫城驶去……

虽然王玄应积极推动和谈,并得到王世充的支持,但不是所有人都答应,以王仁则为首的军方反对之声极大。

王仁则是郑国第一将,多年来一下与瓦岗军,以及现在的李密军率军作战,而且这一次在金堤关战役,郑国将士伤亡惨重,使他无法面对和解这个事实。

听到和谈以后,他把军备丢给了两位弟弟,连铠甲都不换就狂奔到了洛阳紫微宫。

一身浓烈的血腥味和煞气,令众人色变。

王世充明白侄儿心中的不悦,让众人退了下去,一刹之间,文思殿只剩叔侄二人。

王仁则痛心疾首的劝说王世充改弦易撤,“这一个月来,几万名弟兄为保卫金堤关而阵亡,现在将士们尸骨未寒,今天却要和李密把手言欢,这让弟兄们怎么能够接受?我们又如何向死去的兄弟交待?我军和李密的仇恨不是能够开解的!一旦和解,士气会大大的下降。二叔是大将、名将,您比侄儿更加明白这个道理的。”

王世充亲手为王仁则解下布满了紫黑血垢,看不到本来面目的铠甲,细心的放到一边,道:“这副铠甲,为叔收藏了,以后作为王家子孙景仰的荣耀之甲。来人,将我珍藏的那套明光甲送给赵王殿下。”

王仁则忍下心中的怒火,恭恭敬敬的说道:“多谢二叔!”

“来人,把赵王最喜欢的奶茶奉上。”王世充大包大揽的安排着。王世充是一个老奸巨滑的人,所做的一切安排都是为了接下来能够和气谈话。

这时,一名宫女走上堂来,上了一大壶奶茶,为王仁则满上以后,自行退了下去。

王仁则喝下一碗奶茶,满腔怒气忽然不翼而飞,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

王世充很满意这个效果,沉声说道:“我也不想和解,但你要理解我们面临的危机,我这也是没办法。”

王仁则默然不语。

王世充接着说道:“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也知道军方难以接受,但你要从大局来考虑啊!你以为李密想放弃他的都城洛口城吗?他绝对不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比我们还要痛苦,但是他也没办法,且不说杨侗会有什么动静,单是李渊,已经对南方露出了獠牙,他的下一个目标肯定是中原,企图夺下中原,加大与杨侗对峙的范围,以减轻关中的压力。我们再和李密打下去,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最后不是便宜李渊就是杨侗,你明白吗?”

“我们和隋朝是同盟,大不了请隋朝威慑关中,以减轻我们的压力。”王仁则不服气地辩解。

“尽说孩子话!”王世充失声而笑,道:“傻小子,你太幼稚了,杨侗是一头猛虎,他的卧榻之侧岂容别人酣睡?他会早于李密干掉我们的!”

“为何?”

王世充手指着外面,道:“外面是洛阳,而我住着的地方是隋朝武帝的皇宫,作为隋朝的继承人,只有在这里登基,他才能追加隋朝失去的荣耀!他有多么的急着当皇帝,就有多急的想要干掉我们。所以,他帮助我们,其实是利用我们消耗李密的实力而已。”

他拍了拍王仁则的肩膀,笑眯眯说:“跟李密和解,获利的是我们,而且这是李密主动求和的,这足让天下人知道,我们已经和中原盟主处于平等的地位,这个名头,能够为我们带来极大的好处。而李密呢?则给世人一种江河日下之感。”

王仁则无可奈何道:“那我怎么向将士们交代?”

“你告诉将士们,就说李密无力再战,才向我们求和,同时把他用来赎买魏军将士家眷的钱财说成是朝贡,而我们退回魏军家眷则是仁义之举……你把和解说成是大胜就够了!”

“胜利都有犒赏的。”事已至此,王仁则只能为将士们争取实在的东西。

“军队的忠诚是我们王家立足乱世之本,这犒赏当然不能少!阵亡将士的抚恤金也必须一步到位!尤其是你,我会把李密送来一半财物送给你,宫中的宫女你任意挑选二十名,就算你把杨倓的妃子挑走也无所谓!”王世充望着王仁则的目光中,充满了浓浓的欣赏器重之色,王仁则将是他第一号大将,将来会代替执掌全部军权,他对王仁则的信任和赏赐从来不吝啬。

王仁则心中感动:“多谢二叔赏赐,侄儿不会让您失望。不过皇妃什么的就算了,这毕竟涉及到隋朝的颜面,惹恼了秦王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王世充哈哈大笑,对侄儿的明白事理更加高兴。

“去吧!把弟兄都安抚好,告诉他们,就说我王世充不会亏待大家,不会亏待任何一名忠贞之士。”

“喏!”

王仁则走了不久,王玄应一脸兴奋的匆匆而来:“父皇,李密的特使到了。”

“用不着这么高兴吧!”王世充不悦地瞪了长子一眼,喜怒形于色,何以担当大任?

王玄应不知父亲为何不悦,战战兢兢道:“李密的使臣在宫外等候,父皇要见他吗?”

王世充思索半晌,才沉声道:“为了不给杨侗征伐借口,我要回避这次和谈!由你跟李密的使臣谈最合适!告诉他们我的苦衷,请他们理解。”

“可是如果这样说,会不会暴露出父皇要摆脱依赖隋朝的想法呢?儿臣认为父亲还是称病比较好。”王玄应建议道。

王世充笑了笑:“别以为他们是傻子,不过你的谨慎也没有错,你就说我这一个多月心怀战局,身体有所不适。对了,你告诉他们:我们可以放走他们洛口城的所有家眷,但他们送走的财物只是赎人之物!他们几万人的吃喝都是我们提供的,我需要六十万石粮食弥补,一两都不能少。”

“孩儿明白了。”王玄应转身要走。王世充却又叫住了他,道:“你的政务水准勉强过关,但你性子太过柔弱,耳根子软,你身为一国太子,不能不通军务!和解以后,到仁则麾下当名校尉,多跟仁则他们交流交流!”

“这……”王玄应犹豫了一下,他饱读诗书,委实瞧不起王仁则他们。

“砰!”

王世充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怒道:“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仁则,如果不是仁则常年作战,如果不是仁则死守住金堤关,你面对的不是李密特使,而是兵临城下的李密大军。”

“孩儿一定会去!”王玄应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

“谦虚一些,恭敬一些!仁则再怎么说都是你兄长。”

“喏!”

……

第219章:房玄龄之狠毒

这时候,杨侗带着玄甲军巡视‘天下’,随行之中除了房玄龄,罗士信、还有水天姬。而会宁郡则是这次巡视的重点。

会宁郡也就是后来的白银一带,如今管辖范围很小,辖区内只有一个县城,它同时也是郡治所在,县名凉川县。

在隋朝,这里气候温和,雨量丰沛,植被茂盛,土地肥沃,人口也比较密集。这里紧靠黄河,自汉朝开通丝路以后,历来是中原通往西域的重镇之一,素有‘秦陇枢机’之称,被誉为‘陇上名邑’。

但会宁的人口主要集中在黄河以东的北部地区,而南半边的西部,由于山峦重叠,可耕种土地少,大多分布着戈壁和草地,羌、氐等少数民族重点分布在这一带。

而会宁郡最大的财富,还是蕴藏着储量巨大的金银铜矿,从汉朝起,这里便出产白银黄铜。

这时,杨侗等人在郡守薛万均等地方官员的陪同下,沿着一条山脉走了大约二十里,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布满了星星点点银灰色和土黄色的山脉,可以明显地看出裸露在岩石外的铜矿石和银矿石,如今,多不数的突厥官奴们正在热火朝天的挖矿。

山脉的左边则是一条名叫祖厉川水的河流,它宽数丈,直接注入黄河,由于这里已是下游,河水较深,可以通行千石大船。

“这条河离黄河有多远?”

“回殿下,这里离黄河还有三十里左右,出了这座山谷,再往向走就是凉川县城,县城建在祖厉川水汇入黄河之处。矿石在这里分拣完毕,由武厉川水送去灵武郡加以冶炼,最后才送往邺城。”

“为何不在这里一次性炼好呢?这样岂不是会减轻了不少重量么?”水天姬问道。

薛万均道:“回武妃,灵武郡蕴藏着大量石炭,而会宁却没有。当然了,如今正在发生改变,因为往返于会宁和灵武的船只也不会空着,往往是从这边运走矿石,在灵武卸载以后,会装着石炭回来。还有一些是通过马车往返于官道之间,有了陆路石炭的大力支持,如今的矿石都在会宁冶炼,然后,再把粗制银砖和铜砖送去灵武精炼。”

“有成品吗?”

“有的,殿下请随我来!”薛万均带着大家来到了一个戒备森严的码头仓库。里面码放成千上万块方方正正的粗制银砖、铜砖。

杨侗、房玄龄、罗士信、水天姬等人纷纷仔细观察,忍不住啧啧称赞。

杨侗随手抱起一块银锭,重约三百斤,不过这只是一块粗银砖,还需要继续精炼。

薛万均介绍道:“粗制银砖铜砖各重三百斤,由固定的模具铸成,精炼以后会减少一两成重量,虽有偏差,却也不大!会宁这边现在主要负责粗炼,然后送去灵武精炼,双方账目一对,就会得出一个准确的数目。”

分两地冶炼,虽说麻烦了一些。但一来是石炭供应不足;二来也可以避免不法分子从中谋利,因为粗成品精炼后,会产出固定的数目,一经查账,就会发现精炼环节有没有被人偷盗,虽然不能保证百分百,但九成九成品终究会落入朝廷的口袋,而且大隋只能以钱币交易,所以哪怕有人贪走,也只能当作藏品,并不能吸走天下财富,当然也可以打造成银器、铜器出售,但总体而言,影响并不大。不过却也需要一个忠直、谨慎的人来坐镇灵武这一环,极大可能的保证银铜不会流失。

看着急待搬去灵武精炼的粗制品银砖、铜砖,一种由衷的喜悦之情也从杨侗心中升起,他仿佛看到天下资源都源源不断流向大隋的鼎盛状况。他很清楚,拥有货币发行能力的资本意味着什么。尽管他心中喜悦万分,但还是强行克制住了心中的激动,对通守周灿道:“薛将军主管军务,没太多时间耗在这里!周大人要把会宁政务都揽下来。接下来,还要加大采矿和冶炼的力度。”

“殿下请放心,此事下官一定会妥善处理好。只是矿工还是有些不足,否则,会开采出更多的矿石!”周灿说道。

“这个你只管放心,以后但有战俘,都优先考虑会宁。”

“谢殿下!”

杨侗点点头,又对薛万均道:“会宁是一个宝地,所蕴含的财富,即使是整个关内道加起来也远远不如,薛将军负责重大啊。”

薛万均点头道:“末将在会宁以南的会守城、定西城囤积了军队,并在两城之间设立了堡垒、烽燧,严防唐军入境。只不过梁师都的金城郡已经落入李唐之手,会宁如今南邻天水、西接陇西,若是唐军从双方夹击,末将恐怕防不胜防。”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杨侗十分理解薛万均的担忧,这里离关中实在太近了,若是战事发生,李渊可以在几天以内调来几十万大军和无数良将,薛万均要想守住会宁这个宝藏,真的很难。

“末将希望武威、平凉、弘化三郡能够分担部分压力。”

这也是一个大问题,以会宁的财富、以李渊的尿性,合约时期一到,说不定他真向会宁下手,杨侗沉思片刻,便道:“先回凉川郡。”

五百玄甲军护卫着杨侗等人风驰电掣般向几十里外的凉川县奔去,到了县衙,杨侗立即与房玄龄、薛万均聚在一起议事,一路上他已经有了决定,直接向房玄龄说道:“调杨元弘为灵武郡守,原灵武检校郡守王伏宝转仕平凉郡守,调朔方郡守裴行俨为弘化郡守,朔方郡丞晋为郡守。”

“喏!”房玄龄提笔写下四道任命,由信鹰带着飞往各地。

这些源自粟末靺鞨的信鹰各经百次测试,没有一只出现过差错,可堪大用,如今大隋各郡,都设有一个信鹰收放点,这有了信鹰的存在,将会大大的缩减传讯的时间,八百里加急直接被比成了龟速。

这边三只雄鹰才飞走不久,天空忽然传来一声苍鹰的鸣叫,杨侗抬头看去,只见一只苍鹰盘旋而来,杨侗看见鹰腿上系的一根不起眼的黑色小管,他顿时脸都黑了:“信鹰,飞回来了!”

“看来这玩意不靠谱,还是得靠八百里加急。”房玄龄也是唉声叹气。若是信鹰能够传讯,那该为大隋赢得多少战机啊,可惜了!

这时,一名靺鞨鹰奴奔出院子,他大喊着向苍鹰招手,雄鹰收翅,落到他的肩头,鹰奴取下信管递给一名玄甲军士,自己则从袋子里取出一块鲜肉犒劳信鹰。

士兵奔上前,将信管呈给杨侗,“殿下,这是五原的鹰信。”

“不是刚才的?”

杨侗和房玄龄相顾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这句话,继而又同时高兴了起来,杨侗笑道:“看来信鹰还是靠谱的,只是太过巧合,让我们产生了误会。”

房玄龄猛点头!

信管上刻着‘五原’二字,杨侗抽出信,匆匆的看了一遍,眼中露出了惊喜之色,回头对一脸期望的房玄龄道:“叔宝于长城以北的野马川大败颉利可汗十万大军,此役歼敌五万余人,擒获两万六千一百多人,缴获战马十七万九千多匹!还有突厥充作军粮的二十多万只羊,干肉和青稞若干。”

房玄龄大喜,连忙问:“阿史那思摩呢?损失多少”

杨侗将秦琼的战术说了一遍,然后一脸无语的说道:“阿史那思摩死了四万余人。可怜的阿史那思摩,居然还要叔宝为帅!”

“叔宝厉害啊!平时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坑起队友来,简直让人挑剔不起来……”房玄龄兴奋得直拍额头,阿史那思摩一战下来,损失了一半兵力,对大隋来说,已经暂时不会造成威胁了。不过一会儿,他又说道:“不过可一不可二!这一次让人无法挑剔,下一回就不好说了!而阿史那思摩肯定还会出塞掠夺人口,这也意味着他的军队还会仗大,还会威胁到大隋!”

如今阿史那思摩为了登上突厥大可汗之位,像疯狗一样到处咬人,白城以外、新长城以北,绕过阴山之后往北的三四百里距离都被他祸害了一次又一次,已经鲜少有突厥人存在,也正是这种疯狂的掠夺,导致阿史那思摩的实力飞速发展。虽说他这一次牺牲了一半兵力,可一年之内,他还是可以通过掠夺仗大起来。

“玄龄有何想法?”杨侗一看房玄龄诡异的目光,就知道这货有了想法。

房玄龄道:“会宁那巨大的矿山,品相相当不错,但需要大量人力去开采,若雇佣百姓,自然需要支付工钱和粮食,这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而且开矿十分危险,总会有塌方之类的事故发生,如果矿工全是异族战俘和奴隶,不仅省了工钱,哪怕死了也不用赔偿!”

“所以……”杨侗看着房玄龄笑道:“接下来,你准备进行奴隶贸易?”

“知我者,殿下也!”房玄龄笑着点头道:“昔年我在突厥游历,发现他们把奴隶当成牛羊来卖,价格视能力而定,一般来说,都是换牛羊之类的牲口!我们每次出征都缴获大量的羊,与其留着头疼,倒不如用来换奴隶。如此一来,我们的免费矿工有了,而阿史那思摩他们得到利益以后,会更加疯狂去掠夺漠北,从而加剧双方的矛盾,而且有了稍路,士兵们就会把手中战俘、奴隶卖掉,这不仅延缓了阿史那思摩军队的仗大,还消耗了他的战争潜力。”

“女人在突厥人之中等同于货物,历来被当成奴隶来买卖,她们对自己的本族没有太多归属,能够嫁给汉人,有一个安稳的家,对他们有着致命的诱惑。但是成年男子,很难磨灭对我们汉人的仇视,将这些人集中到一起采矿,我担心这些人会杀官造反!”说到这里,杨侗有些犹豫的看向房玄龄,皱眉道:“突厥曾经是柔然汗国的奴隶,他们因为干最苦最累的活儿,才在阿史那土门的带领下反了柔然!”

“我也考虑到了这个!”房玄龄微笑道:“阿史那土门之所以能够挑起突厥反柔然,一是他个人魅力十足,天生就是领袖之才,然而,这样的人少之又少;二是柔然人只知道压迫,没有给予突厥一丝丝希望,所以大家才跟着阿史那土门反了。我们不妨柔和一些,每半年给出一定的官籍名额,从众多矿工之中挑出表现得好的人,让他们加入我大隋,享受到大隋百姓一样的待遇,他们有了希望,会更卖力的为我们拼命干活。”

杨侗叹为观止,老房这一手,简直和小鬼子吸纳二鬼子的手段如出一辙,但效果的确不错。而且这终究是在大隋本土,突厥人有着天生的恐惧感,驯服起来也可比小鬼子容易太多:“还有吗?”

“在攻城战中,历朝历代都会让死囚组成敢死之士,代替军队消耗敌军守城武备,只要有幸活下来者,尽皆革队死刑,还其百姓身份!”房玄龄说道:“在以后的国内战争中,攻城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而攻坚战,往往代表大量伤亡!我们不妨让借鉴死囚攻城之法,对立功的突厥矿工加以褒奖,并给其官籍身份!活着的往往是十不存一,而一万人中,能够活着的也就只有一两千人而已,把这些人编入军队之后,再一次次的消耗,最终侥幸着下来的,打散安排到各郡各县,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突厥等游牧民族,十三四岁的半大男子都上阵杀敌了,这一类人可以归入战俘和奴隶之列;十二岁以下的突厥儿童,则可以放到义学之中学习,从小学习汉家文化,灌输汉人至上的理念,不出十年,他们便会以汉人为荣,以异族人的身份为耻。”

杨侗对房玄龄是看了又看,心底不得不服,这玩政治的果然心黑,表面一副悲天悯人的圣人样,干起缺德事情来,面不改色的。

真正论及心黑,杨侗自问比不上房玄龄,这家伙这么黑,难怪能在历史上稳居宰相几十年,房玄龄如果不黑的话,早就被他的政敌干掉了,哪能干得那么久?

“就这么来办!不过我们换一个套路来,把突厥女人的价格定为最高!”

“却是为何?”

杨侗发觉房玄龄的眼神有些诡异,黑着脸道:“草原上的孩子夭折率远远高于大隋,如果再失去了大量的女人,突厥人哪里生得下来?这也算是直接的降低了突厥人口的繁衍速度!从中挑选出姿色好一点的许配给我军的光棍将士,余下的可以许给光棍的普通百姓,为我大隋的人口繁衍建功立业……老房,你究竟想什么?思想怎么这么肮脏呢!”

“哈哈!”房玄龄尴尬的打了个哈哈,仔细想想,杨侗确实不是那种好色之徒,当下摇头道:“我在想,如此一来,恐怕不出五年,突厥就会开始虚弱,到时候就会灭亡了……”

杨侗冷笑道:“当然了,这个前提是阿史那思摩争气一点。同时,我们不仅要把奴隶贸易组建起来,还需要一个城池来完成交易,五原郡的永丰县其实不错,人口少,城池坚固,所以我决定将永丰县当作为奴隶贸易的交易城池,常驻六千兵马维持治安。”

永丰县位于五原西部,三面被黄河包围,只有东边可以走向五原郡治,而且中间还隔着一座山脉,却也有官道可走,位置非常好!

“我也觉得永丰较为合适,不过贸易之事……”

“交给商部来办吧!总之这件事要尽快布署!为了避免突厥人在国内泛滥成灾,只能由官方来操作,更不允许民间私自买奴隶,违者,杀无赦!”

“喏!”

房玄龄应了下来,奴隶贸易集市虽然没有成立,制度更加没有,却可以借鉴互市政策拟定,而且阿史那思摩那边肯定没问题,只要官员监管官史到位,一切水到渠成。

虽然杨侗已经极力的稳打稳治,也有力量拓展新的地盘,但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连续吞并了并州、关北十一郡,地盘足足扩大了两倍之多,杨侗准备以修养民生为主,等三个半州夯实好以后,开始构建一套完整的经济体系,以所属地域为中心,向南辐射整个中原,向西辐射西域诸国的庞大经济网,不断通过这道经济网络掠夺周边各国吸收财富,以满足治下经济的飞速发展,这也是保留武威郡的重要原因,因为武威郡是通往西域的河西走廊东段,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守住此郡,等于守住了一条经济命脉,同时,也遏制了李唐的商路。李唐要想打通丝路,只能击溃已经结盟了的梁师都和薛仁越兄弟。

至于北方的草原,并不在杨侗的畅想之中,主要是漠北的开发价值不大,这将是同化的重点地区,当然,过程难免会充满血腥和残忍。

第220章:论势

“中原最近倒是热闹无比呢。”杨侗笑着将话题转到了国内,关于突厥战俘和奴隶,只要他定下基调,自然有其他人去做,不需要花费太多心思。

他现在手握三个半州的军政大权,近两千万人口的吃喝拉撒,自然不能如往常一样,这儿掺和一点,那儿掺和一步,凡事都插手过问的话,累也能把自己累死。他这个首领只需把握大方向和大局就够了,放权任由麾下处理就够了,现在的地方官吏秉承着‘遇到问题自己解决’的理念,一般小事都不会上奏,他只需抓好大方向和监督工作,下面就不会出事。

如今秦琼、薛万彻等人在学独当一面,杨侗自己也在学习如何当好一个上位者。

每个上位者处事方式不同,有些人即使将天下的重担交给他,他也能够游刃有余,有的人即便给他一件小事,他都会手忙脚乱,没有头绪。

杨侗正是前者,他的长处在于用人。

就拿军队来说,军事繁杂,各项琐事数不胜数,但杨侗却干的轻轻松松。他不需要每一个兵,每一支军队的管理,只要抓住韦云起、李靖、秦琼、罗士信……段德操、王伏宝等等大将就可以了。

政务也是如此,杨侗只要抓着杨恭仁和几名尚书,让他们在制度下自主发挥,一切都不用他来费心。

有他没他,各个机构照常运转如意。

他是那种能偷懒放权就绝不多抓一刻的人物,想要累倒他,绝不容易。

纵观天下诸侯,也只有杨侗能够这么充分的信任麾下文武,并把每个人安排都合适的岗位之上。

这主要是杨侗对文武百官的能力和忠诚有着充足的信任。

“王世充和李密的圃田一战,令中原局势出现了微妙变化。”房玄龄点了点头道。

圃田一战,李密大败亏输,魏军派系林立的内部问题暴露在了世人眼中,这也让天下人知道李密实际没有那么强悍。可以说,李密在这一战当中失去的不只是几十名将领、十几万大军,还有中原霸主之名头!

霸主自然要举世无敌。

比如之前的李密,雄踞兖豫青徐,带甲四十多万,窦建德、王薄、杜伏威、李子通、沈法兴、林士弘莫不称臣,以李密当时的实力来说,无论兵力还是综合实力,黄河以南的众多诸侯加起来,都难以与其抗衡,李密在鼎盛的时候声威赫赫,还能以“四海盟主”之名指挥附近的众多豪强势力作战,李密其实有一统兖豫青徐荆扬等南方地区的机会。

可惜一手好牌,却因为与王世充死磕,而生生给打成烂牌,当大家看到了李密外强中干的本质以后,窦建德、杜伏威率先结盟,向曾经的盟主发动了挑战。

说起来,李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当年杨玄感起兵反隋时,李密献出了上中下三策:上策是出兵幽州,截断东征高句丽的杨广返回中原的退路;中策是西行直取长安,占据关中、徐图天下;下策是直接围攻东都洛阳。杨玄感当时采用李密的下策,结果是两个月就失败。

李密自己都说围攻东都洛阳是最不好的策略。然而,在他进入瓦岗以后的所有时间里,都是围绕着东都洛阳来打仗,老老实实地执行着自己当初开出的下策。

如今不仅连东都洛阳拿不下来,连都城洛口城都和众多将军的家眷都丢失掉了,最后在圃田一役中,甚至被轰出了荥阳郡,不仅离洛阳越来越远,连后方的窦建德和杜伏威他们也跳出来搞事了!若此二人与王世充强强联合,派系林立的李密军前途难料。

杨侗原本以为李密能学精一点,谁知道还是这么自信,被王仁则在金堤着收拾了一个多月,生生把大面局面打没了,最终军队士气丧失,各个派系人心浮动。

虽然李密还是那么强大,但夹在王世充、窦建德、杜伏威这三大诸侯中间,他还有翻盘的机会吗?有肯定是有,但一些有眼光的人却已经对李密失去了信心,否则,程咬金、谢映登、黄君汉这三大名将也不会被自己一语搞定,从而变成为大隋里的一员了!而其他被虏获的将军,如今也都降了王世充,调过头来成为李密的敌人!这都是树倒猢狲散的征兆。

“相比起中原,我更好奇李渊这边的战局!”杨侗啧啧叹道:“他究竟又是怎么作的?”

房玄龄道:“还能怎么作?当然是双线开打了!不过他如今的重点倾向于南线的李孝恭,看他那卖命劲,估计是想趁隋唐合约尚未到期,以迅速掩耳不及之掩灭掉萧铣,然后入主中原吧。”

自从隋军退出河西四郡以后,李渊的的动作不小,李世民兵出陇西郡,与梁师都交战三十多场,最终拿下了金城、枹罕二郡,但李世民的狠劲,却也激起了薛仁杲、薛仁越兄弟唇亡齿寒之心,他们不仅与梁师都结为攻守同盟,还获得了吐谷浑和羌人大力支持,如今薛氏兄弟粮食充足,还得到了四万大军的支持,他们卷土重来,充分发挥骑兵机动优势,对李世民的后勤辎重大加破坏,弄得李世民烦不胜烦,有了不小的损失。

如今进入了深秋季节,河湟地区寒冷异常,无法再战,唐军止步入枹罕郡,而薛梁联军得到吐谷浑大力支持,暂时解决了粮草问题,双方都在养精蓄锐,等待明年春天再战。

更因为隋唐两朝签订的和解协议,隋军又在域外与突厥开战,也使唐军有了充足的战略回旋,无后顾之忧的让士气逐渐恢复的大军对萧铣猛攻。

而林士弘趁着李渊进攻萧铣之际,先是夺了豫章,复占宜春,等萧铣回过神来,想要征讨林士弘,林士弘故意挥兵长沙,将萧铣的晋王董景珍大军引来,却趁着董景珍被调开之际,率领着水军逆流而上,击败九江太守齐王张绣,占据九江和蕲春二郡。

也是萧铣的中书侍郎岑文本帮了萧铣一把,说动杜伏威出兵,这才让林士弘不得已收兵,否则长沙、巴陵、江夏恐怕也不保。杜仗威大动干戈之际,却又让沈法兴抄了菊花。

“如此一来,天下格局却又发生大变了。”房玄龄苦笑着说道。

北方有杨侗、李渊争霸,河西又有薛梁二盟,南方有王世充、李密、窦建德、杜伏威、林士弘、沈法兴、李子通,至于第一个反隋的王薄已经投降窦建德,回家养老了,而萧铣随着李唐和林士弘的发力,屡战屡败,基本上跟天下无缘了。

余下诸侯中,杨侗虎踞北方,背靠长白山—大兴安岭—燕山—阴山—大青山长城,西部和南部依靠黄河天险,雄踞三个半州;李渊治地纵贯西南部,北到关中的上郡,南到泸州,东起淅阳,西至枹罕,治地囊括半个雍州、半个凉州、巴蜀全境以及荆州部分,加起来,地盘不比杨侗少多少。

而王世充虽然胜了李密,得到不少好处,但战争潜力被榨的干干净净,如今天下诸侯经过这一轮战争洗礼之后,虽然顽强的存活了下来,但他是最需要休养生息的诸侯。

李密如今虽然是南方诸侯之中实力最强的,但他内部不稳,对地盘的掌控不力。自从他在圃田大败亏输以后,这就使他失去了南方几路诸侯的压制,大家都开始活跃了起来,如果趁着杨侗和李渊无暇南顾之时,南方率先一统在某个人的手中,那日后无论杨侗还是李渊,再想南下就要困难多了,这也是杨侗和房玄龄比较担忧的地方。

杨侗点着地图道:“萧铣在荆襄之地也已经盘桓多年,又是江南贵族的代表,势力相当稳固,荆襄之地又多才俊,倒是不必担心会在短时间内被灭。”

“至于沈法兴、李子通……”杨侗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地方,只是这林士弘最近的表现,却是可圈可点。”

房玄龄道:“林士弘根基太浅,经此一战,萧铣对其定然十分忌惮,而且杜伏威已经露出了獠牙,若林士弘过分相逼,恐怕会令萧铣和杜伏威先灭了他,所以林士弘如今看似气焰嚣张,但想必他也不会再动,此刻正该是巩固势力之时。”

杨侗接道:“窦建德联合杜伏威,从而暴露不受李密控制的野心,已经收起了李密的注意,如果我是李密,我会与王世充达成停战协定,一心对付窦建德,从而把青徐二州纳入自己的版图。”

房玄龄点头道:“南方的各路诸侯不能单纯的以敌我双方来划分,所以不管南方如何纷乱,南方的局势都不会太快明朗。李渊虽然发展迅猛,但还是犯了急功近利的的错误,等到开春之后,薛、梁背后的吐谷浑将会成为李渊最大的麻烦。”

房玄龄对李渊的评价,杨侗不置可否、不予评论。

首先、李渊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眼中没有民族大义可言。

众所周知,李渊在晋阳起兵前曾无耻的勾结突厥,以向突厥称臣为代价换取突厥的支持,他在乞降书上不仅写下“征伐所得,子女玉帛,皆可汗有之……”这种触目惊心的话,还允诺把五原、榆林割让给突厥。这种赤裸裸的卖国行径,也在中国历史上开了非常坏的先例,后来在历史上的安史之乱中,唐肃宗也是用这种办法向回纥人借兵,唐肃宗和回纥人约定:“克城之日,土地、士庶归唐,金帛、子女皆归回纥”。回纥人攻下长安以后,把长安洗劫一空,留了个空城给唐朝。王夫之在《读通鉴论》说:“唐起兵而用突厥,故其后世师之,用回纥以诛安、史,用沙陀以破黄巢,而石敬瑭资契丹以篡夺,割燕、云,输岁币,亟病中国而自绝其胤。”甚至后来的吴三桂也学了这么一招,放清兵入关,对抗李自成。

如今李渊不仅向突厥称臣,而且也把军队旗帜换了,中原王朝的军旗一般是深色,只有北方民族喜欢用白色,李渊的军旗用的是绛白色,即绛色和白色杂半,绛色和白色正好是桃花的颜色,“赤白相映若花园”,远远的望去像桃花一样。

李渊这样的人,会和吐谷浑死磕到底吗?杨侗觉得比母猪上树还要困难,所以不能寄望李渊会跟吐谷浑死战。

其次、李渊从上洛郡转战荆襄,明显是走了放弃逐鹿中原,而向南方发展的战略。这一点上,应该说李渊很有战略眼光的,中原经过多年匪乱和战争,成为人口稀少的赤野,社会遭受极大创伤,要想恢复生机,没十年时间办不到。而南方得益于杨广的保护,没有发生过太多战乱,而且萧铣、林士弘、沈法兴、李子通等人实力弱,稍微强大—点,便是江淮杜伏威,但也很难是李渊的对手。

而关中自北朝以来,是历代王朝的主要兵源地,本身府兵强大,加上高句丽之战和扬州之乱,大量士兵逃回关中,使李唐拥有极为优良的兵源地。更重要的是天下十分财富中关陇权贵独占五分,他们拥有大量钱粮积蓄和强悍的家丁奴仆,正是他们的全力支持,所以被杨侗多次打败、多次敲诈后,始终钱粮充足、军队庞大。

天时、地利、人和、财物四大要素,才是历史上李唐能够迅速击败各路势力的根本原因,而绝非是李世民个人才能所致,李世民唯一拿得出手的战例也就是大破窦建德于虎牢关那一战。历史上那一战,李世民率三千兵马抵御窦建德的十万大军,与之一决雌雄。最终一战功成。前世时,杨侗也被这个惊人的战果吓呆,但是真正到了大隋,才发现要实现这种战果其实并不难,而且杨侗没少干过,这并非是个人有多强悍,实因敌人太弱,如果让杨侗、秦琼、罗士信、裴行俨、尉迟恭带领五千玄甲军,去和李密那些扛着木刀锄头的三四十大军杂牌军打野战,他只需楔入李密中军,照样能够做出五千破四十万的惊世创举。如果真有本事,你李世民拿三千精锐去跟两三万突厥兵打打看,突厥人会教他怎么做人。

现在的历史已经面目全非,更因为自己刻意压制李唐的发展,他们无法进军中原,只能转而向南方发展,虽然不能和历史上唐朝相比,但有着关陇权贵全力支持的李唐实力依旧不容小视,自己要想统—天下,最大的敌人还是李唐。如果李唐得到南方,其实力必能得到极大提升,对自己相当不利。

他可以小看李渊父子,但如果小看李氏背后的庞大财团,那他杨侗怎么被人家玩死都不知道,所以既然来了,那么,多少应该给李渊一个深刻的教训,教教自己这个便宜岳父什么叫低调做人。

第221章:缘分

深秋的关北,寒意十足。

昨天,杨侗与房玄龄在平凉郡平郡治——平高县分道扬镳,房玄龄代他巡视新入手的弘化郡,自己则巡视平凉南部,并定下了会师于延安的约定。

他入住的地方是平凉县,与李唐的安定郡只有一线之遥,这里目前有守军一千,因为没有什么大将驻守,再加上杨侗刻意低调,所以无人知道他是大隋的秦王,更不知道那五千骑兵是玄甲军,不管是将士还是地方官吏,都以为是正常的驻军。

杨侗住在官邸内院,卧房是一座三层阁楼,占地面积颇大。

屋外寒意森森,阁楼之中却温暖如春,轻纱幔帐之中的床榻之上,杨侗半躺在床上,一脸惬意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自从踏上争霸这一条路,也只有与妻子们传递彼此体温之时,脑海中的军政事务才会淡去一些。

水天姬躺在他的怀抱里,默默地注视着若有所思的夫君,只要和他一起,水天姬心中便会有一股难言的满足。

“夫君,想什么呢?”

水天姬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一只玉臂撑起了柔若无骨的美好身躯,任由丝被从光滑如绸缎般的肌肤上滑落,也不在意完美无瑕的玉体,让房间失去颜色。

“小心着凉。”

哪怕夫妻多年,杨侗仍旧被妻子的倾城倾国之美所惊艳,他将丝被拉来为水天姬盖上,原本冷酷刚猛的线条,在看向水天姬那一刻柔和了下来。

水天姬甜甜一笑,冰天雪地之中她尚且能够在冰冷的河流游上一个时辰,这点寒意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对女人来说,一个向自己释放温柔的铁汉,有着罂粟花一般的诱惑。她很享受和喜欢丈夫的温柔。这也是她死活不愿退役的原因,只有担任军中将领,才能与夫君征战天下,也只有行军路上,她的夫君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

“有什么事就说吧。”

“夫君要出征吗?”水天姬紧紧的偎依在杨侗的怀抱里,眼中闪烁着一丝丝的兴奋。她心如纤尘,且相识多年,杨侗的一些想法很难瞒得过她。

从支开房玄龄那一刻开始,水天姬就感觉到杨侗准备冒险,当知道几十里外就是李唐的地盘时,就已经猜到了杨侗的用意,

“也不算是出征,就是去长安转转,吓吓我那便宜岳父!”杨侗笑着说道:“传说有个秦王,他以三千玄甲军大破十万‘雄兵’!我想看看我这个秦王,能不能带着五千玄甲军走到敌人的国都之下!”

水天姬惊讶道:“一样是秦王、一样是玄甲军?”

“对的!”

“会不会太冒险了?”水天姬兴奋的爬了起来,丝被滑落,露出了绝世无双的美妙身躯!

杨侗顺势掏了一把,温香软玉,盈盈可握,感觉极妙……

水天姬低呼一声,缩回了被子里,俏脸通红的气道道:“干嘛啊你!”

杨侗理所当然道:“摸自己的老婆天经地义,难不成还犯了律法天规不成?”

又是一番笑闹!

两口子才起来梳洗,用过早膳,杨侗向罗士信说了自己的计划,然后道:“隋唐有和约,李渊又见我们没有在边平凉、弘化没有什么兵力,所以,重点都在南方和河西一带。关中现在的兵力不足十万人,且这十万人还分守各地,长安的兵力不足三万。我们完全可以去关中玩一趟。”

罗士信吃了一惊,忧心忡忡道:“殿下千金之躯,这样太危险了吧?”

杨侗摇头笑道:“我们只有五千骑兵,打的话,当然不会是他的对手!我们的坐骑都是吃苦耐劳的辽东马,且又装有骑兵三宝,要逃跑还是非常容易的。”

“也好!”

罗士信也是胆大包天的家伙,为杨侗的勇气所壮,豪气干云的说道:“大不了被杨大人他们臭骂一顿。”

“你就说是我逼的!”

“我就是这么想的!”

杨侗:“……”

……

从北部进入关中的路主要有两条,一是萧关道,从平凉走过弹筝峡进入关中;一是马岭道,即是沿着马岭水南下,这两条道最后在泾水合二为一。

不过这两条路都是崎岖不平,砾石遍布,适合步兵杀入,而不适合骑兵通行,但是经过历史的变迁,北方游牧民族的骑兵也多次利用这两条道杀进关中。

这次杨侗率领的玄甲军从萧关道进入关中,他们在向导的带领下,专挑难行的荒郊野地走,从而避开了城镇,至于各个隘口的不多守军则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夜间消灭,马匹都装有巴掌,砾石对马匹没有任何伤害,只是行军速度慢上一些而已。

关中采取的外紧内松的守御政策,当杨侗他们避开唐军第一道防线,实际上已经成功了。

五天后的傍晚,杨侗率领玄甲军抵达了长安城以西的武功县,并大摇大摆的住进了李唐的闲置的军营。

因为武功县是李唐西征的必经之路,李世民的军队时常往返于长安与天水之间,官员和百姓对于这五千骑兵也见怪不怪,非常热情的款待了他们一晚。

在军营中完成了箭矢的补给后,第二天凌晨便在官道上列队缓行,大家神情很是悠闲,就像是边军刚刚轮防归来一般,天刚蒙蒙亮,就已经到了高大巍然的长安城五里之外,身旁是人来人往。

由于李渊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不犯,因此过往行人对这支骑兵也没放心上,还不时有关中子弟羡慕这支骑兵的威风凛凛,请求将领准许他们从军。

罗士信一脸惊奇和不可思议,如果在大隋的任何一个地方,他们早就被拦下来了,可到了李唐的国都五里之外,居然没有人盘问,这也未免太随意了吧。

他很遗憾的悄声道:“可惜我们人数太少了,要是我们有一万人马,完全可以杀进长安大兴宫,把正在上朝的李渊君臣一锅端走。”杨侗捏着光洁的下巴,低声回应道:“长安城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大板子,东西直长二十里左右,处于长安城正中的大兴宫东西长约六里,如果我们从开远门杀进去的话,只需沿着大街疾行七里,就到皇城与宫城之间的安福门,这道门不远处就是进入宫城的永安门!成功的进了这道门,宫城里面几乎没有什么险要的地方可守,只要我们把宫城打穿,便可以从玄武门离开长安。而且宫城也不长,只有三里左右。这么一计算,所要走的路顶多也就十五里左右!”

“干这一票!一定可以把李渊君臣一锅端走。”罗士信兴奋得脸都红了。

杨侗一颗心也砰砰的狂跳!

他来关中只是想震慑一下李渊,打击他的嚣张气焰,却没想到会这么容易的碰到这么一个天大的机会!

但是,他却纠结了,明明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万一陷进去,自己这五千号人还真不够塞牙缝。

不进去吧,白白错失掉不再会有的机会。而且这个成功的机率少说也有七成。

想了片刻过后,杨侗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果断摇头道:“绝对不行,打进长安得不偿失啊。”

“为什么不行?”罗士信急了。

杨侗想自己之所想说道:“我们猛攻后宫城的时候,长安城门已经紧闭,而玄武门厚重高大,我们不见得拿得下来,哪怕我们抓到了李渊,最后还是得把我交出去,才能平安的离开长安,这跟抓不抓得到没有丝毫区别;但如果抓不到,亦或是李渊恰好不在宫城之中,那咱们就全完了!”

罗士信想了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便不再多言。

这时,远远走来一队衣着鲜明骑兵,他们架着鹰、牵着猎狗,一派外出狩猎的模样。

走在前方的是一名华丽锦袍、长相丑陋的丑八怪,他正是李唐的齐王李元吉。

自从到了长安以后,李元吉就被父皇雪藏了,既不让他练兵,更没有让他领兵,他也乐得自在,可是老父亲一直在他耳边唠叨,让他多学二哥李世民,不要整天无所事事,对于这些他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可是随着李世民威望日甚,掌管着十多万大军,这心中就开始不服气了。

昨天,李元吉向李渊讨要兵权,不仅再一次被拒,还让他去李世民身边当名偏将,这让李元吉恼怒万分,一大早就带着一群侍卫出城狩猎,以作散心。

但一想到万众追捧的李世民,万人嫌憎的自己,李元吉心中有一种暴虐的冲动,他想杀人了。但是在长安的话他不敢,如今出了长安,他心中的暴虐越来越强。

这时,一个步履蹒跚老头没能站稳,正倒在李元吉战马旁,李元吉战马急向旁边避让,使李元吉剧烈晃动了一下。

李元吉大怒的抓住老人头发,抽出战刀猛地一刀砍了下去。

路人一片惊叫,纷纷朝着路边奔逃,李元吉大笑着将人头扔进了人群之中,引起一片恐惧惊叫。

李元吉擦去战刀上的鲜血,收刀入鞘,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般继续前行。

这么一个小老百姓,李元吉没放心上,若是有人告发,大不起让这老头准备刺王杀驾便是,谁让他自己撞上来呢?

而他的侍卫神色不动,仿佛对这种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了。

一路忿忿不平的李元吉听到前方传来阵阵马路声,这才注意到,有一阵骑兵正缓缓而来。

这支骑兵足有五千余骑,队伍整齐有序,显示出极高的控马技巧。这支队伍充满了杀伐之气,只其威势足令人生出不战自溃,无法与之抗衡的霸道气势。

李元吉有些愣住了,他二哥李世民花费无数财力组建了一支人数三千的赤甲军,并沾沾自喜的自称天下第一骑,以前他也觉得赤甲军是这时间中最强大的骑兵,这一直让他妒忌至极,但是拿赤甲军和这支骑兵一比,高下立判,差得实在太远了。

只是李唐几时有这么强大的骑兵了?看他们没打什么旗号,莫不是父皇秘密组建的精锐力量?

如果由自己统帅……

李元吉神色大动,丑陋的面容刹时间都红了起来,心中萌生出了此军在手天下我有的无敌豪情。他策马近前,生生挡在了这支大军之前,傲然道:“我乃是大唐齐王李元吉!主将出来答话!”

乔装一番的杨侗和罗士信看见了李元吉,也惊得呆住了,两人相顾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句话:不会这么巧吧?

“末将卧草尼良参与齐王殿下!”在杨侗的示意下,粘了一把大胡子的罗士信上前向李元吉行礼。

“好古怪的名儿!”

李元吉看了‘卧草尼良’一眼,目光又转向了这支气势磅礴的精锐骑兵,他的眼神犹如骄阳一般灼热,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人敢与之对视,纷纷低下了脑袋。

大家都被他的丑吓得要吐了,哪敢和李元吉对视啊。

但李元吉却以为对方怕了自己,自我感觉良好,十分满意的向‘卧草尼良’问道:“卧草将军,你们是哪支军队?番号叫什么?又是谁的麾下?”

“这……”罗士信真不好回答,因为‘卧草尼妹’没有交待。

“说!”李元吉面色一沉,他见对方吞吞吐吐的,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认定了这是父皇秘密部队,这也坚定了他将之统御之念。

罗士信看了李元吉身后的几十名侍卫一眼,道:“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实因我们身份特殊,且怀有重大任务,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都退开!”李元吉一挥手,等到侍卫们退了十多丈,不满的向罗士信道:“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罗士信神秘兮兮的策马上前,作出一副耳语之态,等到李元吉凑过头来,乘势逼上,一记手刀狠狠的打在了李元吉颈部动脉处,将他直接打晕劫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元吉的侍卫魂飞胆丧,正莫名其妙之际,已被一波箭雨射杀在地。

连番变化快的出奇,让人无法预料。

顷刻之间,几十名齐王侍卫被杀得干干净净。

第222章:李渊厚黑

长安大兴宫,早朝早已结束!

但李渊还在甘露殿与心腹商议大事,今天的议题是李唐在隋朝和突厥之战中,应该扮演什么角色。

“在朕看来,在隋突对峙中,朕以为隋朝处于弱势地位,一是隋朝和突厥边境线过长,隋军防无可防;二是颉利可汗刚刚登基,急于在突厥树立威信,所以剿灭阿史那思摩、顺势南下是他最好的选择,但颉利可汗覆灭对手不成,反被秦琼歼灭十万大军,这绝对是颉利可汗无法接受、不能承受的惨败,为了找回失去的荣耀和威信,他一定整军再战,如今阿史那思摩折扣了五万兵力,实力十分虚弱,如果颉利再次南下,他只能南下避难,隋军和突厥一场大战难以避免!朕想知道,我大唐应当如何?”

“父皇!”李建成尽管知道自己的父皇不喜,可还是一咬牙,拱手道:“游牧民族自古入侵中原,都会给百姓和天下带来深重灾难,再怎么说,隋朝也是我们的同族,如今我们在隋军抵抗突厥入侵之时从背后插刀,会激起天下人的愤怒,也坐实我大唐勾结突厥的传闻。父皇,儿臣以为要树立正统形象,就不能失去大义。儿臣不赞成利用隋突大战来谋取利益……”

“迂腐!”

李建成话没说完,李世民尖刻的打断了他的话,如今西边天寒无战事,于是把军队交给麾下大将掌管,自己入京来谋取一定的利益。

他言辞激烈的说道:“自古成王败寇,史书向来是胜利者书写,只要我大唐一统天下,谁说我大唐趁火打劫?谁敢说我大唐没有大义?到时候,史书可以说我们北上是为了抵御突厥、可以说隋朝请求我们助战,也可以说隋唐联合抵抗突厥,更可以说我们不计前嫌、大仁大义的帮助隋朝……甚至还能说杨侗引阿史那思摩入寇中原,我大唐北上是歼灭民族败类。如果我们将来失败了,皇兄以为杨侗会说我大唐是仁义之邦吗?”

瞪着脸色难看的李建成道:“我也把话挑明了说。仁义道德是对于自家百姓而言的;对于异族和敌人,讲仁义道德有个屁用!仁义道德能够让杨侗归顺我大唐?仁义道德能让我大唐四方来贺?我大唐要想一统天下,只能用拳头说话,只能靠将士用命,而不是什么狗屁仁义道德。”

李世民的强盗逻辑和不客气的指责,也激起了李建成的愤怒:“跟你这种人讲仁义,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好,我现在不提民族大义,只跟你就事论事……并州惨败的教训你忘记吗?当初就是你口口声声说隋军被突厥牵制,无力东顾并州!我大唐才同时向梁师都、薛举、朱粲和巴蜀进兵。结果呢?并州被隋军一战而下!接着你为了遥不及的马源,一意孤行的要去打西秦薛举,而不是更软弱的梁师都,结果又如何?错失收复雍州全境之机,从而落到了刀悬头顶的地步……你打了多年的仗,你哪次赢过?浅水原一役你败给了薛举,最后说却自己生病,从而让殷开山、刘弘基扛了你失败的罪名。最后父皇说服李轨攻击薛举大后方,总算让你赢了一回,结果你倒好,不仅丢失了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几个郡,十几万大军还被你消耗得干干净净!你不但没有担起失败的责任,反倒指责满朝文武没骨气、指责大家资敌,还说和亲是耻辱!是,和亲杨侗的确是耻辱,但如果不是你被人家打得眉灰土脸,我大唐需要和亲吗?我大唐需要把大量钱财粮食送给杨侗吗…我大唐陷入重重危机,一切都是你无能所致,你要担负全部责任!隋朝和突厥的大决战还是没影儿的事情,你就匆匆忙忙的发疯,这又有什么意思?就算突厥胜利南下,他们也没有攻城器械,最多抢掠一番便走,然后呢?我们如何面对隋朝数十万精兵?你别说隋朝几十万精兵,都被突厥歼灭干净,在坐的没有谁是白痴!”

“若不把握机会?难道引颈待戮!”李世民愤怒道:“你惧怕隋朝不敢开战,不如投降算了。”

一旁的萧瑀看得皱眉不已,这一会儿,他又想到了杨侗说的‘李渊七败’,而从这里又想到立足于邺城的袁绍。

袁绍的两个儿子为了争夺大位,反目成仇,同室操戈,才被曹操给逐一消灭掉,否则曹操再用兵如神,袁氏也可以坚持很久,甚至还能拖死曹操!

如今天下还未统一,君臣上下的目光应当集中到大业之上,可是李建成和李世民却已经勾心斗角、离心离德。但是李渊不仅没有制止,反而有推波助澜之兆,这让萧瑀极为不喜,再这么走下去,他担心大唐内耗过渡,会走向灭亡。

“全都闭嘴!”

终于,李渊被两个儿子吵烦了,他重重拍着桌子,大怒道:“混账东西,你们哪像太子、晋王。跟泼妇骂街一无二样,统统朕闭嘴。”

兄弟见父皇发怒,都吓得不敢再争吵,两人不经意的看了对方一眼,几乎不约而同地重哼一声。

两个儿子的当面争执让李渊恼怒万分。

自从萧瑀当朝说了派系之祸,建议收回李世民的兵权以后,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矛盾已渐渐公开,这种矛盾目前还不是夺嫡之争,而只是政见不同,李渊并没有过多干涉。帝王有帝王的考虑,只要两个儿子的矛盾不危害社稷,那么反而有利于他李渊对帝位的控制。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李渊很希望他的两个儿子有派系之争。

只是他们兄弟当着自己和一干大臣的面吵,李渊在感情上又难以接受,因为他除了皇帝这个角色,还是子女的父亲。

当皇帝的时候,太子是李渊最大的威胁,这时候没父子亲情可说。为了巩固皇权,他千方百计、绞尽脑汁的对付儿子,不惜把李世民提到不亚于太子的地位之上,让他们二人为了储君之位而斗,自己乐得逍遥。

但李渊偶然也回归到父亲这一个角色。当他以这重身份出来的时候,儿子不和令他震怒,可他却没有意识到两个儿子的矛盾是他一手促成的。因为他提拔李世民的理由冠冕堂皇,以父亲的身份讲一视同仁,以皇帝的身份说唯才是用。

当然了,李渊的烦恼还在于他对隋朝和突厥之事上的举旗不定。在这件事上,他和李世民的看法是一样的,根本没有把仁义道德放在心上,他知道仁义只是件外衣,利益才是根本。否则也不会在起事之初,怂恿始毕对付杨侗了。

他赞同李世民的投机主义。因为突厥攻隋,确实是夺取关内道的机会,自从隋朝势力进入以来,关内十一郡是他最大心病,如同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刃,让他寝室不安。

原本这把刀是插在鞘内,可随着平凉、弘化二群落入大隋之手,隋军对关中已经有了全面的压制,如今冯翊、上郡、北地、安定、天水、陇西全部处于大隋的兵锋之下,这种困境让李渊多次从睡梦中惊醒。

但李建成说的也没错,突厥不是鲜卑,他们知道中原并不适合他们突厥生存,中原的富饶是因为农耕文化,农耕是中原的基本。而突厥是根本是游牧,而中原的土地盛产粮食不是马草。突厥人要是看上中原土地,早在始毕时期就可以南下,那个时候,突厥有百万铁骑,又有哪个诸侯能够抵挡得住?所以,颉利可汗即使真的南下了,顶多抢掠人口财物后便撤回草原,而且地方也顶多是关内十一郡,因为并州、冀州、幽州不仅有险关要塞,还有高大坚固的新长城,没有攻城器械的突厥人根本攻不进去。这样一来,隋军当然不可能被突厥消灭干净。

当突厥心满意足的拍拍屁股走人,作为盟友的李唐又该怎么面对隋军疯狂反扑?并州战役的瞬间惨败,和关内道战役被李靖打到凉京兆的两大事件,已在李渊心中留下了极深重阴影,使李渊骨子里害怕杨侗。

李渊处于两难境地……

就在这时,只得远处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四周传来一片惨叫声。

声音是玄武门而后的传来的。

“怎么回事?”李渊等人心中惊疑不已,就在这时,一名侍卫狂奔而至,“圣上!大事不好,杨侗亲率五千骑兵,从玄武门杀进宫里来了!请圣上赶快撤离皇宫!”

这话令满堂震惊,李渊吓得面如土色,瘫坐在榻上说不出一句话,他头脑一片空白,心中恐惧得如同坠入了地狱。

李建成反应极快,厉声追问:“隋军怎么可能打得了玄武门?”

“这已经不重要了!赶快撤离皇宫!”李世民冷静的背起吓瘫了的李渊就往外面跑。

众人这也反应了过来,一窝蜂似的往南边的甘露门窜向两仪殿,一路上只见很多宫女、宦官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身后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收费说明

郑重说明:

起点是按字数收费,不是按章节,也不是作者所订。

起点看书收费标准:

普通读者:1000字收费5起点币

初级vip:1000字收费4起点币

高级vip:1000字收费3起点币

大多数作品是每章大约2000—3000字,收费也就10点左右。我这里4000字—5000字章节比较多,费用肯定比2000字的小说高出一倍。这也是一天三更的原因,如果拆分开来,一天就是五章、六章了!!

请大家理解这个收费标准!!

第223章:求援

大兴宫宫城火光冲天,整个长安城都清晰可见。

杨侗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这得感谢齐王李元吉了!

他们在开远门外拿下李元吉后,留下一地尸体,便往北边逃窜,沿着城墙迅速包到了龙长安后面的龙首原。

龙首原是森林密布的禁苑,它和皇宫之间,还隔着一片森林和草场,是养珍禽异兽之处,同时也是羽林军驻地。

御苑外围是一段高两丈,与大兴宫同宽的城墙,东西两面与长安城墙紧紧相连,在正北的位置有一座气势壮观的重玄门,这里平时有四百名羽林军驻守,但羽林军都是混资历的勋贵子弟,并没有什么实力,而且关中四面皆为关隘,关内防御严密,很少有军队能打到长安来,所以羽林军十分懈怠。

当他们看到杨侗生死不明的李元吉,立马就开了门,等他们被诈下城以后,被玄甲军瞬间秒杀,之后,又用李元吉诈开了玄武门。

玄武门是进入皇宫最关键的一道门户,城门由生铁铸造,需要几十人在门楼上推动铰链才能打开,而门楼高达四丈,极其雄伟壮观。杨侗他们没什么攻城器械,怎么也不可能打得开,可谁让他们手中有李元吉这个丑得人人认识的丑八怪呢!

玄武门一开,斩断掉铰链,谁都关不了,杨侗让水天姬率领两千名士兵驻守重玄门和玄武门,负责看管坐骑,然后和罗士信各领一千五百人杀进了宫城!

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放火,见宫烧宫、逢殿便烧,火焰便吞噬窗纱宫幔,火势燃烧迅猛。

除非遇到抵抗,根本没有理会混乱一片的宫女、太监。

杨侗主要负责皇宫西部,仅只半个多钟头,皇宫后苑的临照殿—薰风殿—就日殿—寿嘉殿—鹤羽殿—凝阴阁—相思殿—承香殿—延嘉殿—太殿—临湖殿—紫微殿—淑景殿—彩丝院—归真院—安仁殿—甘露殿…都开始燃烧起来,火势越烧越大,熊熊大火直冲天际,浓烟滚滚,宫中一片混乱。

杨侗让士兵继续放火,自己从嘉猷门进入陈放粮食、油盐、钱财、布帛的太仓,浇上火油焚烧起来,大火吞没了放有不计其数钱粮的太仓,数十名娘军来不及逃走而被大火吞噬。

有了火油,大家又把两仪殿点了起来,然后冲向了太极殿,却见罗士信他们正在放火,杨侗毫不客气的指挥士兵把火油砸向了大兴宫的第一殿,冲天火焰腾起来足有几十丈高。

等左藏库也点了大火以后,杨侗知道宫城已经大多毁灭,再烧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撤退!”

命令下达,三千隋军抓住一群衣着华贵的男女老少调转头,在玄武门汇合水天姬,队伍离开长安北城,又向冯翊郡方向杀去。

此时站在春明门城楼之上的李渊,正呆呆地望着化作一片火海的宫城,心中惊骇欲绝,直到注视着隋军骑兵的远去,他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李渊毕竟是身经百战的人,只是突如其来的威胁使他本能地陷入惊慌,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急令道:“所有宫廷侍卫夺回玄武门,调一万禁军全力扑火、救人,再传朕的旨意:紧闭长安城门。晋王接手长安防备,动用城中所有军队搜捕可疑之人。同时,令潼关、蒲津守军拦下杨侗。”

“喏!”

各道命令下达,李建成在一旁道:“父皇切不可大意,杨侗极为狡猾,我担心他不仅只有这五千人,如果我们稍有松懈,会有城破危险。”

萧瑀忧心忡忡道:“太子殿下所虑极是,隋军都打到长安了,我们居然没有得到丝毫警示,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真不好说,我甚至怀疑关中很多地方失守了。”

李渊脸色惨白,隋军这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着实吓破了他的胆,他急忙问道:“那依大家之见,如何是好啊?”

窦威躬身道:“圣上,招募五万青壮,发给兵甲,协助守城,另外让赵郡王李孝恭立刻回来,清剿关中隋军!若是关中失守,就全完了。”

李渊犹豫半晌,咬牙道:“传朕手谕,命李孝恭率领十万精锐火速回援关中,胆敢耽误,朕严惩不殆…同时派侦骑调查关中各郡,是否有失…”

李渊望着涛天火光,以及生死不知的子孙和后宫妃嫔,心中愤懑难当、恐惧难当,大吼着一拳砸向城砖,手上顿时鲜血淋漓,吓得众人纷纷相劝。

李渊咬牙切齿道:“该死的魔头。”

萧瑀叹息一声,上前施礼道:“圣上,杨侗必定不会远去,微臣请命去和他谈谈。”

李渊渐渐恢复了冷静,无可奈何点头道,“好吧!”

……

尽管经过一番抢救,但宫城已经被烧成一片焦土,要恢复不仅需要大量钱财,还需要大量时间!可是钱财又能从哪里来呢?太仓的数百万石粮食和布帛等等烧光了,左藏库的钱财也被烧成金银铜铁混合!一场大火,直接把李渊整成了穷光蛋!只能暂住兴庆宫。

物资还好说,但人心难办了。

此时,长安已是人心动荡,任何一个细小的风吹草动,都会引发百姓的猜测,每个人都为感到担忧,为自己的前途担忧。李渊派出官员到各坊张帖告示,说隋军已经离开,说长安安全、关中安全。但百姓根本不信:皇宫还在烧着,长安哪里安全?连李唐王朝国都都不安全了,说什么关中安全,简直就是鬼扯,如果关中安全,敌军又从哪儿来?

官员的解说不仅没有把骚乱的百姓安抚下来,反而起了反作用,引起巨大反弹。

兴庆宫中!

李渊忧心忡忡的和一众心腹说到事后之事,他目光阴冷的扫了一圈,一字一顿道:“朕已经考虑清楚了,决定让裴寂出使突厥,联突厥而抵抗隋朝!”

裴寂刚愎自用,丢了整个并州,还被杨侗剃光了头发眉毛胡子,这固然成为天下笑柄,却也因此减轻了不少的罪,回到长安以后,李渊象征性的将他下狱,三天便将他释放,对他更加优宠,今任内史令。

李渊现在真的想清楚了,如果不结盟突厥,那么等合约期限一到,关中就必然遭到杨侗入侵,以隋军的精锐,李唐很难是其对手。为了保住李唐江山,他必须要让突厥出兵,只要帮他拖延杨侗这个最强劲的敌人,他不惜任何代价。

李建成张了张嘴,迂回道:“父皇,颉利可汗登基当日,集结几十万大军于于都斤山,原准备用一次辉煌的胜利树立无上威望,但是就在那几天,铁勒九部和突厥各部惨遭隋军屠戮,令登基仪式成为了突厥笑柄,由此而产生的问题是:突厥人认为颉利可汗是灾星,企图颠覆他的人比比皆是!而且当初突厥是在马邑惨败,才分裂沉沦下去的,他们要重新振作,还是要击败隋军,至少要到中原抢掠一番,颉利可汗的威望才能重新树立。但是他好不容易集结十万军队,又被秦琼一战尽歼。儿臣可以想象得到,突厥的内部问题是越来越严重了。”

“有道理!”李渊淡淡的看了李建成一眼,道:“但是你要表达什么?让朕不要和突厥结盟?”

李渊那一双如刀锋的目光,让李建成惊出一身冷汗,后背湿透了,他没猜错的话,如果此时反对结盟,恐怕自己下场难料,深吸一口气,毅然道:“儿臣是说连连溃败的颉利可汗外强中干,有心南下立威,却无实力!因为他不是始毕可汗,说服不了突厥各部,也臣服不了各部。漠北这一战实际是突厥的兄弟之战,隋军丝毫无损,即使他强行南下,隋军只需坚守关隘,就能令其沉沙折戟!颉利可汗不是愚蠢之辈,他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在一两年内动兵的可能性不大。所以,结盟没有实际意义!”

李渊闻言一愣,他觉得突厥是唯一能够帮到自己的强大外援,却忽略了突厥自身难保的问题,脸色也有些严肃起来,他默默点了点头,问向刘文静道:“肇仁以为如何?”

刘文静躬身一礼,“是有这个可能,杨侗的政治手腕很高,我都有点怀疑,漠北一战就是他一手炮制。”

李渊一惊,“你是说,杨侗勾结突厥?”

“这倒不至于,他若勾结突厥,也不会让秦琼全歼十万突厥大军,我只是怀疑他早有对付颉利之心,这才放纵阿史那思摩劫掠草原!”

李渊沉思片刻,“杨侗为何要这样做?”

刘文静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任由突厥再次壮大,吃亏的是隋军,所以要在颉利羽翼丰满前,被其扼杀,只要草原再次分裂,那他就可以毫无顾虑在国内纵横驰骋。漠北一战中,杨侗不仅实现了再次压制的颉利的目的,还顺便耗干了阿史那思摩,还能获得大义,一举多得。”

李渊沉默了,如果真是这等策略,杨侗也未免太可怕了一点,抬头问道:“依肇仁之见,颉利会出兵吗?”

刘文静缓缓摇头道:“突厥军政不统一,各部首领看不到获胜的希望,是不会跟颉利可汗打隋朝的。”

李渊顿时心都凉了,他本打算以唇亡齿寒的道理说服颉利可汗,但现在看来也不行了。因为突厥各个部落自主性极强,在大可汗弱势时候,他们可以毫不顾虑的反对大可汗的任何决定,所以,就算李渊说服颉利也没用。

没有了突厥的威胁,杨侗的下一目标会是谁?自然李唐,因为相比复杂的中原,杨侗只需收拾他一个人,便可安定关中了。

李渊又头痛了,和杨侗打是肯定不行的,先不说打不打得过,如今将宫城、太仓、左藏库被一把大火烧了干净,剩余的钱粮别说打杨侗了,就算年终百官的禄米支出都嫌不够。

刘文静目光一动,笑道:“我倒是有一计,既能缓解危险,又不必耗损我军元气!甚至,还能让隋朝轰然坍塌。”

第224章:迁都

“肇仁有何方法,但说无妨。”看着刘文静自信十足的模样,李渊心中充满期待。

“结盟!”

“结盟?”李渊皱了皱眉:“不是说突厥不会出兵么……”

“非也。”刘文静道:“我们结盟的对象不是突厥,而是中原王世充、李密、窦建德。此三人均在杨侗的威慑之下,他们的压力不弱于大唐,我们四国单独一方自然对付不了杨侗,不若由我大唐牵头,组成反隋同盟。只要战事陷入僵持,颉利可汗不用我们说服,他也会引兵南下。”

李渊眼睛一亮,一拍桌子道:“有道理……”他想了想,又问道:“我们现在理应如何说服此三人?”

“王世充会出兵吗?”李渊犹豫道,王世充只有四个郡,又打了多年的仗,虽说与李和解了,但是也差不多把治下四郡打残了,隋唐的一年和约即将到期,如今局势变幻,正是二虎相争,坐收渔利的大好时机,王世充更没有出兵理由。

“王世充虽说是采纳了杨侗的治理之策,也的确杀了一批世家门阀,可杀的都是一些不起眼的中小世家!对荥阳郑氏,他是不惜一切的拉拢,同时,还让王玄应娶了韦津之女为太子妃,韦氏诸多子弟都在他治下出仕!所以,他愿不愿意出兵不重要。”刘文静微微一笑道:“只消将杨侗所作所为的危害向荥阳郑氏、韦氏加以说明,这些中原大士族自会督促王世充出兵!”

世家门阀已经无法在幽州、冀州、并州、雍州北部立足,如果杨侗的地盘继续扩大,对世家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一旦杨侗统一天下,连关中、中原、荆襄、江南、蜀中、岭南……都没有世家门阀的安身之地。倒不是说杨侗一定要把世家门阀绝迹干净,而是在他这种政策下,世家必须将手中的资源和权利还给百姓。

数百上千来,世家门阀过惯了大富大贵、高高在上的人上人生活,让他们突然回到‘茹毛饮血’的生活,谁愿意?

杨侗在对世家的问题上非常强硬,既是为寒士铺路,也是为了身后之后做准备,他手下基本上都是寒士或是豪族,但让已经习惯了掌握特权的顶级阶层放下手中特权,是不可能的!正因如此,关陇权贵才会大力支持李渊,因为他们知道关中一旦落到杨侗之手,那便是自己家族败亡之时。

也因此,刘文静才敢断定:王世充不管愿不愿意,他身后的几个士族都会怂恿他出兵。同理,李密和窦建德麾下的世家门阀也会如此。

只要王世充攻入黄河以北的河内、绛郡;只要李密攻入汲郡,威胁魏郡的邺城;只要窦建德攻入渤海和平原二郡……杨侗的地盘就会四分五裂,而他本人只能统领大军留在冀州保护邺城,道理就像李渊不能失去国都长安一样,杨侗也不能失去邺城。只要杨侗重点防御冀州,就必然顾此失彼。到时,李唐在关中采取坚守的策略,重点进攻河东和文城二郡。中原一旦大战,不用李渊去请,颉利可汗也会进攻隋朝北部。

在杨侗分心他顾、疲于应命的时候,唐军如果表现得好一点,未必不能夺回雍州北部和并州全境。

“好!”李渊眉飞色舞,抚掌大笑道:“就依肇仁之策。”

“圣上,王世充、李密本有旧怨,结盟非一时可成,若要做到同心协力,更需一次次的谈判才能实现!在此之前,我大唐需要单独面对隋朝的压力……”

刘文静虽然提了这个宏大伐隋构想,却也知道各路诸侯各怀心思,想要说服大家统一作战十分困难,齐心协力、同气连枝更是想都别想,王世充、李密、窦建德能够分担一部分就已经足够了,所以,算下来,伐隋主力还是唐军。而在结盟前,李唐更要独自承担隋朝的几十万大军。

“肇仁直说无妨!”此时,李渊恢复了不少信心和斗志,这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就怕李渊被焚烧了皇宫,一蹶不振、自暴自弃。

刘文静沉声道:“停下南征步伐,暂时与萧铣达成停战协定,集中精力在关中大练精兵,备战隋朝。”

“这……”李渊有些犹豫了,萧铣内部不稳,正是李唐的大好时机,说白了,他舍不得扩大地盘的机会。

“父皇!”李建成拱手道:“萧铣不过是癣疥之疾,只要我大唐击溃隋朝以后,南方一战即可平定。”

李渊大点其头:“有道理,有道理!”

当下亲笔写好书信,派出大量使臣,分赴中原各处。言明厉害关系,表示此次结盟只为消灭杨侗。

这时候陈叔达建议道:“杨侗之所以盯着关中不放,就是因为大唐的人口和财富都在长安,令杨侗垂涎三尺,如今宫城付于一炬,不如将长安百姓迁移南方,只要焚长安,结重兵驻守,便能起得示敌以弱的效果”

这话一说,犹如晴天霹雳。

这话初看没毛病,细想都不是那么一回事,按照他这个逻辑是长安繁华,所以杨侗经常来犯,那如果在别的地方建立都城,杨侗就不能侵犯了吗?

李渊听得却是心头一动,如果真能找到一个有战略纵深的好地方为都,迁都其实也无所谓,因为他实在是怕了近在咫尺的杨侗。不过迁都是一件大事,稍有不慎会动摇国本,它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加强皇权而消弱世家门阀的实力,

当年宇文泰以关中为基,经过几代人经营,最终统一北方,为隋朝统一全国奠定了坚实基础。而关中是关陇利益集团的核心地盘,放弃关中基本上是关陇集团把人口和根基拱手相让。虽说关陇集团支持李渊,可李渊也急需解决他们的垄断,但是这时候迁都只会激怒他的金主,所以迁都根本不可能。

当初杨广觉得关陇军事贵族集团是大隋王朝的第一大毒瘤,若不割掉它,大隋王朝迟早会亡于它手,但关陇贵族过于强大,不可能一次割掉,必须一步步下手,而釜底抽薪是最有力和有效的一招,迁都洛阳便使关陇贵族失去根基。但是当初杨广也遭到关陇贵族集团强烈反对,最后哪怕是把洛阳修建得美轮美奂,个性刚烈的杨广也只是以东都名之,而不是说成国都,每一年都会到长安住上一段时间,这也算是安抚关陇权贵,对其进行一次妥协。

李渊不是杨广,李唐也不是全盛时期的大隋,若是他听从陈叔达之言,恐怕关陇权贵立即与他划分界限。

不过现在杨侗不声不息的闯入长安,烧了宫城,让李渊有了打探关陇权贵底限的绝佳借口,他渊眯眼问道:“陈相国之议,大家以为如何?”

独孤整语气坚决的出列道:“圣上,臣坚决反对迁都!”

他是杨广和李渊的亲舅舅,在李唐朝堂中地位崇高,也是关陇权贵之首。

他冷冷的扫了陈叔达一眼,嘲讽道:“因为关中太富,引起了杨侗的觊觎,所以把关中毁了长安烧了,躲到南方去。难道南方富了,就不会令杨侗觊觎窥视呢?觊觎之后,是不是应该故技重施的逃到江南,接着逃到海上?”

陈叔达从容的站了出来,四方一作揖道:“昔年张子房有言:‘雒阳虽有此固,其中小,不过数百里,田地薄,四面受敌,此非用武之国也。夫关中左殽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輓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因此天下中心便在长安和洛阳之间,而至西周起,中原王朝就有两京制度,隋朝亦效仿之,以长安为国都,以洛阳为东都。但今日之关中有愧天府之国之称。”

窦威冷冷的说道:“何以见得?”

陈叔达笑着说道:“汉高祖刘邦以关中一地而养天下战项羽,最终一统天下,留下了强盛大汉。我大唐虽然关中立足,但在经济物资上却全靠巴蜀给养。若无巴蜀,我大唐何以养得数十万雄兵。二位相国,为何刘邦能以关中养天下,我大唐占据关中却不能自给自足?”

独孤整、窦威哑口无言。

陈叔达不说杨侗的威胁,而是从关中的实情来说,这无疑是高明之举,因为他说的是事实,关中经过近千年的过度开发,根本称不上天府之国了,李唐固然能取关中强兵,养士几十万人,这其中的确有关陇权贵的大力支持,但巴蜀的钱粮财物贡献更大!

“在我看来,迁都的理由有以下几点!”陈叔达滔滔不绝的说着:“一、人口过多,对关中土地造成巨大破坏,由此带来的异常气候致使灾祸频频,最终使关中再无自给能力;二、关中交通极其不便,不论是南北资源都很难进入关中;三、杨侗手握大唐门户,掐住大唐命脉,出入大唐如入无人之境,对长安威胁巨大。由此三点,我以为长安已经不适合做我大唐国都。”

不论迁都何方,陈叔达这三点直指长安存在的严重问题

第一:人口过多,对关中破坏巨大;因而产生气候异变,致使灾祸频繁。

这是事实,长安自秦以来就是经济文化中心,人口自始至终都高于其他地方,对于土地需求量大。一块土地耕了近千年,养分早不如前。人口众多带来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土地不够用,只能开垦森林荒地,无度开垦几百年,生态平衡惨遭破坏,以至于气候无常,灾祸连连。昔年八水润关中养天下的盛况早已不复存在。

第二、交通不便,不论是南北资源都很难进入关中。

关中粮食物资无法自给自足,需要从江南、巴蜀一代运送。江南远在关中万里之遥,需要经漕运逆流而上,到达洛阳的时候在经过三门峡进入关中,所耗费人力财力物力当以天文数字计数,南粮到了关中已是天价;蜀道之难如上青天,一担巴蜀粮食抵达关中时已经不足二成,剩下八成都在路上吃掉了,若是遇到冰雪和雨天,连人带粮都可能坠入山谷,巴蜀粮食之贵,不弱江南。

第三、李唐立足关中,除了要想获取关陇权贵支持,重要还考虑安全问题,关中四塞包围,大小关塞多不计数,只要控制几个主要出入通道。闭关可以自守,出关可以席卷天下。但杨侗现在掌控了大唐的门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指不定哪天醒来,就跟今天一样,被杨侗一把大火烧个干净,大唐君臣成为杨侗的俘虏。既然国都如此危险,理应把国都迁移到安全地带,这也在情理之中。

总而言之,陈叔达所陈三点,事实俱在!让人无从反驳!

“开皇四年,隋文帝为解决京师粮食不足已开凿广通渠,如果还嫌粮食不足,那可以再开凿拓宽运河,加强运输,广建粮仓。”陈叔达的迁都提议,动摇了关陇贵族的根基,独孤整怎么可能同意。

李建成拱手一礼,温声道:“独孤相国,如果天下不一统,开再多运河也运不来一颗粮食。”

大唐文武如今纷纷站队,共有帝党、太子党、晋王党三个派别,由于支持李世民的关陇权贵太过强势,陈叔达、刘文静这些南派都站到了李建成之后。既然陈叔达跳出来提迁都,李建成自然会理性支持。

因为李世民独孤氏女婿,大部分关陇权贵都支持李世民,从而使大部军队都掌握在李世民麾下,李渊又没有丝毫削弱李世民军权的意思,李建成肯定乐见迁都,因为一旦迁都,都城附近的军队归属会重新洗牌,他可以建立自己的班底,所以发自内心的同意迁都。

听到李建成这话,独孤整为之哑然。

窦威一脸铁青的说道:“京畿乃国之根本,岂可轻言迁都。北地不稳,可以增加驻军。若迁都的话,必然要大兴土木、耗费民财民力。”

李建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宫城已毁,若不重建,有损国体,若是重建亦需大兴土木,而木材远在巴蜀,若是在南方濒江一带找到合适之地建都,木材顺流而下即可到达,成本可比运到关中低得多。最重要是杨侗来了一次,还会有二次、三次……十次,即便他打不到长安,也会导致关中百姓人心惶惶,一次次的打击,不仅让百姓对我大唐失去信心,还导致南方的军队疲于奔命、贻误战机。长此以往,我们只剩一个贫瘠的关中,而失去了天险的关中,能养多军队?又坚守多久呢?如今太仓数百万担粮食付之一炬,军队给养困难,而且再过不久就进入了冬天,到时候蜀道结冰,纵有再多粮食也运不来吧。万一今年发生雪灾,我们又如何安置百姓?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事先将部分迁到将要建都的地方,施行隋朝以工代赈之法,既能就地解决粮食问题,又可打下新国都之地基,实乃是一举两得之事。”

独孤整一咬牙,道:“我独孤氏愿意资助粮食两百万担、铜锭五万斤,并承担重建皇宫一成费用,同时发动其他世家捐助。”

窦威亦道:“窦家亦如是。”

“多谢二位相国高义!”李建成淡淡的说道,一直以来,他都以李唐利益为先,与关陇权贵决裂,对现在的李唐百害而无一利,能够诈到这么多物资,他已经心满意足了,也就不提迁都之事。

“两位相国有心,朕欣慰之极,很好!很好!”

李渊一连说两个‘很好’,表明他极为满意,不过他现在更满意的是李建成和陈叔达,他也有着李建成一样的顾虑,根本不会迁都的,但是经过李建成和陈叔达一唱一和的逼迫,却让他度过了难关,这不得不说是悲剧中的喜事。

第225章:激化矛盾

大兴宫付之一炬,不仅震动李唐中枢,也使长安陷入极度恐慌之中。

百姓们不懂什么孤军深入、威慑的大道理,只知道隋军打到长安城下,把皇帝老儿的皇宫都被烧了,这说明京城不安全,李唐快完了……半天时间,粮价从斗米三百钱暴涨到八百钱、一贯、两贯……因此称病请假的李唐京官达百人之多。

而此时,杨侗已经安然回到夺下了冯翊郡蒲津关。

从关中返回河东一般有三条跟,北路是冯翊龙门关的河津渡、中路是蒲津关、南路则是从潼关进入中原的弘农郡。

蒲津关是秦晋之间的一道险关,也是古渡口所在,蒲津关以北的黄河两岸皆是悬崖峭壁,也就是著名的秦晋大峡谷,或者再北上两百余里,可以从龙门关渡到对岸的龙门县。

蒲津关有五千守军,但是这时候通讯落后,杨侗在李渊快马到来前,趁着守军收到消息之前,从背后杀进了关后的敌营内,守将王长谐仓惶逃离,顺势拿下了蒲津关,一把大火将前关城烧了个干净,然后悠哉游哉的踏上了返回河东的浮桥。

对面是河东郡的河东城,它和蒲津关雄立黄河两岸,如果说拿下蒲津关是拿下关中大门,那么,拿下河东城同样是打开了并州的门户,两者对长安和并州分别有举足轻重的作用,目前镇守河东城的是老将裴仁基。

当初李渊花大价钱‘买’到隋军撤离金城、枹罕、浇河、西平四郡的承诺,但隋军却把梁师都放进了四郡,隋军平白得了平凉、弘化二郡,可是李唐花了大量的钱财,却还要打赢梁师都才能拿下金城等四郡,这让李渊气坏了。他恼火之下终止了和隋朝的贸易往来,严禁商人过河,也不准大隋商人进入关中,再加上战争持续不断,使得隋唐之间几乎断绝了往来,偶然会出现的人影,大部分都是两军派去的探子,不过那也通陆上相互渗透。所以,隋朝河东城的城门都很久没有开放了。

河东城隋军早被对岸大火吸引,守军都登上时了城头,严防戒备,这时看到一支气势汹汹的骑兵虏着一群哭哭啼啼的女人和小孩子走来,立即张弓直指。城头上有人大喊:“来者何人,请止步。”

“我姓杨,名侗,字仁谨,家中老二。”杨侗微笑道。

“哦!原来是杨……”城头上那名校尉刚说道这里的时候,浑身一颤抖,整个人不敢置信了起来,杨侗字字仁谨,那不就是秦王殿下的名讳吗?

他们效忠的大隋秦王竟然从敌人的关中出来?还一把大火将蒲津关给烧了,这、这、这……也太扯了吧。

旁边一些守军望着校尉的变化,连忙问道:“王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王校尉没有理会这些守军,他大声向杨侗道:“您真是秦王殿下?”

“对了,我就是大隋的秦王杨侗。”杨侗早已恢复了本来的面目,但这些人显然不认识他。

“殿下在此,还不打开城门?”不耐烦的罗士信大声道。

“这……”王校尉脸色变幻,一咬牙道:“我的职责是守门,不放过一人入城。请殿下恕罪!”

杨侗拦下发怒的罗士信,温和的说道:“职责所在,理应如此!请裴将军来吧。”

话音刚落,一名相貌威武,下颌黑须飘飘的将军走了过来,他仔细的打量了杨侗和罗士信一眼,差点没吓死,连忙拱手道:“末将裴仁基参见殿下。”

“裴将军不必多礼!”

“快,快开城门!”裴仁基向呆了的士兵们下令,

随着城门轰然洞开,杨侗带队进入了河东城。

相互寒暄后,方才那名校尉面色惶恐,见到杨侗看来,双腿不由得一弯,整个人跪拜了下去:“王勇拜见殿下,我真是罪该万死…请殿下治我大逆不道之罪”

“不知者不罪,你又没有见过我!你如果擅自打开城门,那才是罪该万死!”杨侗跳下马背,亲手扶起了王勇,拍着他的肩膀赞道:“你忠于职守,很让我满意。王勇,我记住你了!再接再厉。”

“谢殿下!”王勇激动的说道。

杨侗褒奖了一众将校一番,一个个兴奋难当。

“殿下,这些人是……”这时裴仁基疑惑的问了起来。

“我去长安转了一圈,把大兴宫烧了,顺手把李渊的子孙家小全都请了来,他们这些日子也受苦了,好安安置。”

此言一出,哗然一片。

裴仁基都有些惊呆了,这也太疯狂了吧。

“哈哈!”

在一片震惊和仰慕当中,杨侗和水天姬带着大军熟门熟路的走向了官邸!

杨侗向裴仁基说了长安的经劝,裴仁基震撼之余,也对杨侗一阵说教。

“李渊这段日子太狂了,我烧了宫城会给李渊巨大的心里压力,这也间接帮了萧铣一把!”

杨侗停了一下,有些忧虑的说道:“其实我并不担忧王世充、李密、窦建德,他们的地盘盘根交错,哪怕不用我们挑起事端,他们也会打生打死的打出一个结果,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我们渡河南下的时候,阻力会远远小余现在。我现在就只担心南的萧铣,李孝恭已被李渊调回关中,他居然没有趁唐军兵力空虚时夺回失地,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说到这里,杨侗回头问裴仁基:“裴将军,你和萧铣是同一时代的人,又有荆襄一带为官司,想来和他有过接触,你觉得此人如何?”

虽说萧瑀对萧铣也进行过点评,可杨侗不太相信敌人的话。

“有过数面之缘!”裴仁基沉思了一下,道:“感觉此人疑心重,戒备心强,不太容易相处,认识他的人也是这么说他的。从他在南方的种种作为来看,此人有枭雄之野心,却无枭雄之胸襟。”

杨侗点头道:“董景珍说他‘罗川令萧铣,梁氏之后,宽仁大度,有武皇之风’,为了萧铣的事业,多年东奔西跑,可谓是忠心耿耿,可萧铣建立梁国不到两年,就逼死了这员功勋大将,还有其他起兵大将,都被他一一诛杀。梁国现在君臣相互猜忌、边将人人自危,丧失凝聚力的梁国,纵有四十万兵马也不过是一盘散沙。我担心他败得太快,从而使荆襄被李唐唾手可得。”

裴仁基感慨道:“殿下就做得很好,有容天下人之大气度,实乃是我等之幸。”

杨侗哈哈一笑:“其实我这人的性情,说好听点是恩怨分明,难听点则是睚眦必报,很多时候都意气用事、一意孤行,总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和美好!只是现在地盘越来越大,性子也就有了些许变化,好在你们这些长辈都惯着我,在后面为我拾漏补缺,否则我也不会走得这么顺畅。”

他手指着长安方向,道:“其实李渊也做很好,宽以待人,不与民争利;平衡之道更是玩得炉火纯青,既保证了关陇权贵的利益,又兼顾了萧瑀、陈叔达等南方得失,还得到了关东士族的拥护。同时又心机慎密、深谋远虑、能屈能伸,所以李渊才是我们最大敌人!”

裴仁基摇了摇头道:“殿下太瞧得起他了,我在河东这么久,没事儿就研究李渊这个人,发现他根本不是那回事。”

“哦?愿闻其详!”

“李渊表面宽容仁厚,实则阴毒狭隘,为了保住皇位,甚至连自己的儿子也利用!他为了稳固皇权,不惜为李建成设置了李世民这么一个大障碍,二子争利,最终他稳居如山。”

杨侗深以为然。

历史上的李渊扶植李世民制衡李建成,纵容李世民建立天策府,使李世民渐渐坐大到与李建成平起平坐的地步,当天下太平,他又借李建成之手去削掉李世民兵权,最后诱发了玄武门之变的发生,世人只说玄武门之变是李建成和李世民相争,殊不知却是李渊在背后操纵一切。

自己生擒而来的李元吉如今毫无作为,甚至像样的实权都没有,可见这是李渊用来压制李世民的一张底牌,一旦李世民军权过重,他一定会启用李元吉这颗棋子。

“殿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裴将军请说。”

“说起李元吉,我只能各一个词儿来形容,那就是畜生不如,骂李元吉是畜生都是对畜生的侮辱。他小时候因为太丑,连亲生母亲都要把他丢了。是好心的侍女陈善意偷偷的将李元吉藏起来抚养,直到李渊外出公干回来,才告诉李渊。李渊留下了李元吉,也提拔陈善意为李元吉的乳母。陈善意将李元吉视为亲子抚养,可是李元吉在很小的时候就体现了凶狠暴力的一面,他喜欢让部下真刀真枪搏杀,闹出了不少人命。稍大之后更是亲自上场,时不时受伤,陈善意心疼李元吉,好言劝说。李元吉听的厌烦,居然将陈善意活活勒死。禽兽畜生尚且知道报恩,李元吉却因陈善意对他的爱护而残忍的将之杀害。所作所为,畜生不如!”

“留守太原时,李元吉骄横跋扈,当街射杀百姓为乐,弄得天怒人怨。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比毒蛇还要毒!我建议把他卖一个好价钱!这人迟早会成为李唐一个祸害!”

“哈哈!高见……”事实上,杨侗也没想过要杀李元吉,这种人活在长安,起到的作用或许不下十万大军:“李氏家族的这些人,就等李唐使者来赎买吧!只管坐地起价便是了……我懒得和李唐信使臣啰嗦,用信鹰把房玄龄从延安郡召来,然后你们二人按人头来卖,只管狠狠地要价!”

对此,裴仁基却又另外一番见解,拱手道:“我以为可以对李世民的家眷狠狠要价,而李元吉的家眷则相对低廉!最好把李元吉的赎金设得比李世民的儿子还低。”

“为何?”

“因为李世民是李唐的头号大将,而李元吉什么都不是。”

杨侗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兴奋,忙道:“说明白点!”

“凡是长相丑陋的人,嚣张跋扈不过是他自卑的一面,如果我们把李元吉的赎金开得比李世民的儿子还要低,李元吉会觉得是天大的羞辱!回去以后,他一定要证明自己比他的兄长强!一旦有了军权,那么,必然会与李世民争点什么。”

“有道理!”杨侗一拍大腿,大赞道:“李渊既然喜欢儿子们相争,那么,我们再给他加一个派系。”

“正是如此!”裴仁基一本正经的模样

杨侗沉吟片刻,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姜还是老的辣!有裴将军和玄龄在,我放心了!你二人好生谋划此事,务必要让李元吉知道自己不值钱。”

杨侗感慨万端。

这年头文官打起仗来比武将还猛,比如说:一人毁一国的韦云起、搞定了杨玄感的杨恭仁、八百破二十万的杨善会和杨元弘、让窦建德寸步难前的王琮!

武官一旦玩阴的,个个比文官狠,眼前这位自不用说,秦琼的表现也不妨多让,坑了阿史那思摩五万大军,还恨不得拿秦琼当菩萨的供养……

“末将领命。”

“士信,让大军好生休息,明日一早,回邺城。”杨侗舒展了一下筋骨,算起来,这次出来前前后后也有一个多月了,倒是思念邺城的安逸生活了。

而且科举在即,真不知杜如晦会有何等表现,杨侗顿时想到了房谋杜断之说,房玄龄已经是自己的谋主之一,现在杜如晦也即将加入,剪掉了李世民的一双翅膀,他还能飞起多远?

第226章:斗志燃烧

今年对中原大地来说,绝对不是好年景,李密和王世充在荥阳一带,对峙也有近半年之久了,从年初开始,两军就在荥阳,从小打小闹发展到殊死搏斗,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堆土放箭、挖地道、堆柴城下烈火烧……总之,能用的办法都用了。

王世充虽然兵少,但韧性极强,李密的几十万大军轮番上阵,打了大半年,却把自己拖得够呛,不但黄君汉、程咬金、谢映登等几十名将军被俘,粮道也被王世充偷袭了几次,让李密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荥阳金堤关被王仁则经营得滴水不漏,跟个乌龟壳子一样,几次强攻都未能成功,李密最终也只能放弃强攻的念头。

这可不是当年瓦岗军草草入境、掠夺百姓,从而被杨侗打跑的时候,王世充对这一仗显然早有准备,打从到了洛阳开始,就已经有意识的强化荥阳的强度,无论防御还是各种守城器械都是应有尽有。

双方经过几场惨烈大战,暂时进入了和解期,只可惜,王世充等得起,李密的军粮却已经开始供应不上了。

根源有二:一是征战无度,从翟让于大业十二年起义至今,战争不断,得不到休整机会,坐镇地方的文武大员匪性极重,既然没有也不懂得治理地方,对百姓行竭泽而渔之劫掠之道;二是穷兵黩武,攻克洛口仓后,时常保持四十万大军,每一天的消耗都是一个天文数目,成为沉重负担,这才损失十几万大军不到三个月,军队又涨到了四十万,这并不是李密的意思,而是各个各个派系的将军私下而为,李密屡禁不绝,他觉得只有这些军阀头头都死了,军权才能最终统一,但是李密下手,因为兼并一两个小‘军阀’还行,若是全军堆行,各军将军肯定集体反抗。

这也是当初在洛口仓宣布放粮天下,各郡豪强、反王来投,遗留下来的隐患,当时固然仗大了声势,却也成为改良的最大困难。

面对兵微将寡的王世充殊死搏斗,能够一直打到现在,李密反而觉得是一个奇迹了。这很荒谬,却也道出军队与军队之间的区别。

他被王世充讹诈走了六十万担粮食以后,秋收上来的存粮也快没了,再不想办法,军心会因为缺粮而涣散,若是王世充、窦建德、杜伏威联合来攻,可就真完了。

“魏王!”就在李密思索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单雄信、徐世绩、王伯当、房玄藻走进了李密的官房。

“你们怎么都来啦?”看到四人,李密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扶着重伤未愈的徐世绩坐下来。

单雄信、徐世绩原是翟让的铁杆支持者,但翟让就像小富即安的小老百姓,这让志向远大的单雄信和徐世绩十分失望,而李密的给瓦岗寨带来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两人也敬佩他的魄力和眼光,认为他李密是个能做大事之人枭雄,相比之下,翟让逊色太多。

但是当初翟让和李密相争时,重感情二人还是偏向了翟让,当时他们认为翟让比李密厚道,更没李密的阴毒和狡黠,翟让以诚待人,而李密以笼络待人,这就是两者最大的区别。

到了翟让阵亡以后,再没义气负担的二人,在李密的极力拉拢下,便理所当然的投了过来,身份一转之后,两人又觉得李密的‘阴毒和狡黠’是英主必备之姿,是上位者所必须的素质。如今二人都得到李密的器重。和王伯当一起,成了李密的嫡系大将。

这时,李密叹了口气:“你们四人齐至,可是为劝我不要向窦建德用兵?”

四人面面相觑,齐齐摇了摇头,房玄藻皱眉道:“殿下怎会有如此怪异想法?此时我军虽然疲惫,但对付窦建德却是绰绰有余,我军如今声势大不如前,若是任由窦建德攻城掠地,一些将恐怕会有二心,如果任由窦建德发展,我们后方不稳、军心动荡,一旦败上一阵,只需窦建德派人一冲,恐怕就会立刻变成溃败之势。”

“只是眼下军中粮食不足,继续打下去,恐怕不出一个月,我军便要自生哗变了!”李密一脸无奈的苦笑:“大军作战耗费太大。不是我不想打,而是实力不许。过度的战争就是穷兵黩武,对国家对百姓都会造成巨大伤害。汉武帝对外立下赫赫功绩,可对内却是‘海内虚耗,户口减半’,而我们治下之地本来是天下最富庶的地带,可是天下大乱,先有隋武帝暴政、民不聊生,后有乱民四起、群雄割据,相互攻伐,百姓死伤无数,为求活命,全部逃向了北方,现在虽不通用说是十室九空,可是也差不多成了百里无人烟了。”

房玄藻说得有理,李密这里也说得不错。

事实其实就是这样,主和能够发展经济,让国力强盛,但却使得一国战力低下;主战能威加四海,开拓国家疆域,可因为打仗而消耗过巨,使得经济跟不上,和与战双方有利也有弊。

李密脸上有露出挣扎的表情,他想打,但他也担心给百信带来危害,给魏国经济带来创伤。

“殿下,或有一法可解粮草之危!”王伯当眼中闪过一抹狠辣的神色:“只需给我一千精兵,三日之内,我必能凑齐粮食。”

李密扭头看向王伯当,他自然知道王伯当说的粮食是从哪里来,无非是盘剥境内世家门阀,皱眉道:“这不好。”

王伯当道:“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

“我赞成!”徐世绩咳了几声,道:“我们的将士被隋朝和世家逼得没有活路了,这才被迫起义,为民请命是我们的初衷,也是我们立世之本,可如今随着世家的大量涌入,我们已经与普通百姓越行越远了。失去百姓的支持,我们又能坚持多久?”

徐世绩这不是针对李密个人,因为李密虽然有很多问题,但本人相当朴素、勤俭。只不过他是‘北周八柱国’的后裔,偏向世家的思想太过严重,导致许多人都说他忘本。更严重的是出仕的世家子弟眼高于顶,瞧不起他们这些草莽英雄,从而埋下隐患伏笔。

话一说开,徐世绩也没有顾虑了,他郑重道:“洛阳原本世家势力盘根错节,王世充也和世家妥协,可结果臭名远扬,不得人心,但如今,一穷二白的他,需要世家门阀的利益来充实自身,洛阳中的世家门阀和士族几乎被他屠尽,余下的也纷纷遁逃往我魏国之境。王世充接着忠实的执行了隋朝那一套利民政策,只短短数月之内,便令洛阳稳定下来,到如今已经是万民所向。而且世家灭绝,王世充的钱袋子却是鼓了许多,成为如今天下为数不多、且有潜力的诸侯之一。他的军队为何愿意替他卖命?因为军队不仅是为王世充作战,还为守护家园而战,所以宁死不降。等他度过这个关口,必然爆发出可怕的潜力!人心不齐的我们又如何应对?”

王世充依葫芦化瓢,迅速稳住洛阳,期间最多不过四个月,速度之快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而且看洛阳隐隐有恢复元气之状,李密也不免动了心思,所以也从杨侗那里买了一份详细的治理方案,只是施行一段时间后被迫放弃,如今看到王世充、窦建德、杜伏威都因此蒸蒸日上,李密也感觉自己应该执行:“世绩是说,我们也应该使用杨侗治理天下之策?”

“大势如此,不得不尔。若不然,治下百姓非得跑完了不可。”徐世绩对于杨侗的深谋远虑十分清楚,他之所以把各种治理之策甩给各大诸侯,是让世家门阀明白,就算没有他们的支持,天下依旧照常运转,等各路诸侯都用了他那一套,等他一统天下,来自世家门阀、士族的阻力就会小了许多,而世家门阀的怒火,则由各个诸侯来承担。但知道被杨侗利用了又怎样?为了留住百姓、稳定根基,大家还不能是一轰而上?

如今魏国周围的几大诸侯都在执行着杨侗的治国之策,并取得了不少成效,魏国的首鼠两端,导致每天都失去大量百姓和不愿再过颠沛流离日子的士兵,长此以往非被周边势力吸干不可。

“先生,以为世绩此议如何?”李密想了想,看向了自己的谋主房玄藻。

若能效仿隋朝治理,百姓就会安定下来,但同样也会失去许多英才。

“就看殿下的决心了!”房玄藻叹了一口气,对着李密躬身一礼,沉声道:“如今殿下麾下,已经有了不少世家子弟出仕,五姓七宗纷纷涌入,殿下若是如此,恐怕会失去这些人才。”

“若是不做,百姓会跑完!而且重用世家子弟,会引发各位将军不满。”徐世绩道。

“确实如此。”房玄藻十分认同,他想了一想,道:“我们不妨划出几个郡,用来重用安置百姓,行隋朝治理之策,然后一步步推广到全境。”

“妙!”李密眼中一亮。

苦思无果的徐世绩也咧嘴一笑,他们都陷入误区。都觉得要执行就在全境执行,却没想到除了全境推广,还能分而化之,治下几近空虚的郡县不少,把百姓一一填充进去,也没有伤害到世家的利益!

李密目光落在房玄藻身上,道:“有劳先生梳理出相邻的灌溉便利、土地肥沃、位置安全的郡县,将土地分给百姓!”

“喏!”房玄藻应了一声,又说道:“还一个关中情报。”

“难道隋唐开战了?”李密闻言一挑眉。

“说是也不是!”

“究竟是何事?老实交待。”李密一脸严肃,佯怒道。

房玄藻笑道:“秦王杨侗率领一支轻骑,从平凉郡潜入关中,一把大火将大兴宫宫城火了个干净,若非李渊见机得早,怕是被生擒活捉了,不过如此,他的儿女子孙、宠妃儿媳都被生擒去了河东。”

“嘶!”

李密倒吸了一口冷气,道:“真狠!”

“的确是挺狠的!”房玄藻微笑道:“殿下现在还打窦建德吗?”

李密一愣,明白房玄藻见自己在窦建德问题上,举棋不定,故意以此事来刺激自己,晒然一笑道:“若连一个小小的窦建德都不敢打,以后又怎么面对这头猛虎。等我先破了窦建德,再与这头猛虎一争高低。”

李密眼中却是没有了犹豫,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雄雄斗志,杨侗火烧大兴宫,却激起了李密无限的斗志。

王伯当这是大声道:“殿下,还要不要向世家取粮?”

“无粮怎么打仗?”李密森然的吩咐道,“挑那些口碑不好的下手!然后,衍生向有所瓜葛的世家。”

第227章:污点大儒

对于火烧大兴宫这一事件,天下人褒贬不一,甚至有人跳出来指责杨侗焚烧先祖修建的宫廷,他日必遭天谴。

这样的言论,居然受到一些人的追捧,不过这种声音,也只是止步于大隋之外,如果有人敢在大隋里头说,哪怕你是大儒,都会招来唾骂,大兴宫本来就是杨侗的‘祖宅’,如今被强盗占领,自己又没有能力讨要回来,一把火烧了又能怎样?

至于杨侗本人,对于他他人如何谈论自己,自然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是嗤之以鼻,世家门阀、士族这些年骂来骂去也就那样,自己该睡照样睡、该吃照样吃,也没见少去一块肉、掉去一根毛!更不会无聊到去关心、去打嘴炮。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火烧大兴宫只是一个意外的收获罢了,过了就过了。

如今科考在即,报名考试的人数高达三万六千八百多人,乃是历年之冠。科举连续筹办两届了,礼部、学部早有经验,各项准备有条不紊的安排了下去。

大隋的科举设有年龄限制,三十五岁以上者,一律不得参与科考。因为一旦有了通天梯,会有很多人为了中举,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死读书,而这年头读书成本高,若是家中有两个不事生产的读书人,那么,一个小康家庭会因为他二人贫困潦倒,若是考上了还好,若是考不上,一个好好的家也毁了。设下年龄之限,好让年限以上的人绝了仕途之心,专注经营家庭、培育后人。

同时,也避免了录取到六七十岁的老头子的尴尬现象,如果他真的中了,你用是不用?用他吧,没准几天就挂掉,没有为朝廷出过一分力,还得赔偿一笔安葬费和抚恤金。不用吧,人家确实是中了,这又让朝廷如何向天下人交待?有年龄限制,这些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邺城西。

一宫规模宏伟的学宫立在龙山脚,漳水之滨

学宫正门有一个巨大平整的青石广场,广场以北是一条六十六级长的青石台阶,台阶共分三层,每二十二级为一层,台阶之前是一座庄严宏伟的牌楼,牌楼的匾额当中刻着‘清华学宫’,字体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看上去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

‘清华学宫’背依龙山、漳水,占地极广,如若一幅笔墨浓重、恢弘大气的丹青在缓缓铺开,这是一座隐匿半山森林里的立体校园,山水相望,得天独厚。

这所学宫由将作大匠宇文温、工部侍郎李春设计打造,共有二十个学院,三层讲堂一百八十多栋,图书馆、阅览室、会议室、食堂、宿舍、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好气派的学宫!比神武宫也差不到哪儿去。”这时,杨侗身边的罗士信有些惊叹道。

“你也想进去读书吗?”杨侗笑问。

“我?还是算了!”罗士信大摇其头,道:“若有武学学宫、军事学宫,倒是想去聆听先生们讲课。”

“罗将军这就不知道了吧!”杨恭仁听后,笑着介绍道:“清华学宫分有多个学院,军武都包括在武学院之内,武学院占有三分之一的地盘,光是训练场就有二十亩。”

“哈哈!好事,好事!”一旁的尉迟恭咧嘴大笑,道:“我家的小子以后都送来这里学习。”

“不止你家的,功勋子弟都可以在这里就读!”

“那敢情好!”

几人说话之间,只见孔颖达带着一批老师从上面快步走了下来。

“拜见殿下。”众人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杨侗一挥手,让大家平身,跟着看向了孔颖达身后一名精神抖擞的老人,此老满头白发,气势威严,一对仿佛可以洞彻人心的眼睛,让老人有一种超凡脱俗的魅力。

杨恭仁、杨师道、魏征等人见到老人,慌忙行礼道:“晚辈见过刘公。”

便是杨侗,见到此老也是深深的施了一礼:“晚辈仁谨拜见刘公!刘公近来可好。”

“好得很,哈哈,殿下所作所为,虽为天下世家不容,但件件都是利在千秋伟大创举,别人的礼老朽受的,殿下之礼,老朽受之有愧。”老者微微侧身,让过杨侗一礼,坚决不受。

老者名为刘炫,表字光伯,河间景城人,乃是隋朝经学大家,同时还是博通百家、博通古今的大教育家,与另一名大师刘悼并称‘二刘’,均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经学大师。

刘焯大师如今已经作古多年。

而刘炫也已年过七旬,不过此老精神非常好。他学识渊博,对经学、天文、历学、数学都有研究。他崇信《伪古文尚书礼传》和《伪古文考经孔传》。对先儒章句,多有非议。并指出文帝年间的权威著作、陈杜预主编的《左传集解》失误之处达一百五十余条。著有《论语述议》十卷,《春秋攻昧》十卷、《五经正名》十二卷、《孝经述议》五卷、《春秋述议》四十卷、《尚书述议》二十卷、《毛诗述议》四十卷、注《诗序》一卷等,他这些著述广泛流传。

当年的吏部尚书问刘炫有什么才学时,他毫不谦虚地说:“周礼、礼记、毛诗、尚书、公羊、左传、孝经、论语,孔、郑、王、何、服、杜等注,凡十三家,虽义有精粗,并堪讲授。周易、仪礼、谷梁用功差少;史子文集,嘉言美事,咸诵于心;天文律历,究核微妙。至于公私文翰,未尝假手。”

刘炫向吏部尚书的那一番自我表白并不是吹嘘,他的确是一位精通百家、才华浩淼的大学问家。

史上孔颖达编撰《尚书正义》、《毛诗正义》的时候,皆是引用着刘炫所注的义疏,他一个抄袭者尚且能成为一代大儒!可以想象原创者刘炫是何等之厉害。

不过此老,有一个不得不说的‘污点’。

早年,刘炫在他才华显露时,被地方官举荐到朝廷做事。修过国史,订过律历,兼于内史考订群言。他值班于尚书、门下、内史三省,却没有一官半职。说白了,朝廷就是把他当一个免费使用。以致生活窘迫,家中交不起税赋。地方官去催促,他才向内史令诉苦。内史省让他找尚书省,尚书省让他找门下省,门下省又推给尚书省。

恰在当时,隋文帝收购天下逸书,走投无路的刘炫索性运用自己的才华,伪造书籍一百多卷,题名为《连山易》、《鲁史记》等,然后卖给官府。后来被人揭发,刘炫为此差点丢了性命,从此背上了一个鄙俗的恶名。

他造书换钱,完全是穷困所造。这整天饿着肚子不说,朝廷还逼税赋得紧,他除了一肚子学术,啥也不会,不写书卖钱还能咋办?难道饿死不成?此事之后,刘炫被人斥责为有才无德、品行低下。

在妒忌他才学之辈的竭尽全力宣传下,一个学术大师就这么毁掉了。

刘炫丢了官差,心灰意冷之下,回老家以教书为生。商部尚书凌敬和窦建德昔日谋主宋正本,都是刘炫的亲传弟子。

后来杨侗得知刘炫尚在人世,便将他请出来做事,并宣告天下,为他洗白,因为杨坚当时收购的是‘逸书’,而逸书有两层含义,一是特指古文《尚书》,二是奇闻逸事,把刘炫创作的《连山易》、《鲁史记》等书籍归入第二种解释,那就不算“造假”,更不应背负鄙俗的恶名。

杨侗是今之大隋的灵魂,他出面来为这样一个大师洗白,治下文人自然拥护,其他地方的文人虽然大力反驳,但怎么也绕不开‘逸书’的第二种解释,最后不了了之。

不过,能够得到大隋治下文人的认同,刘炫已经很满足了,他著作的《连山易》、《鲁史记》等书,如今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大隋图书馆’之中,由于涉及到许许多多奇闻逸事,销量还不如。

刘炫不是什么谋士,却绝对是这时代最伟大的教育家,杨侗可是废了好大力气,才说服此老加入‘清华学宫’,担任祭酒一职。

不过刘炫和杨侗约法三章,他教弟子素来不问富贵贫贱,愿学者皆可就学,富家不说,若是穷人家弟子,杨侗需为这学子提供教学费用。

对此,杨侗自然不会不答应,他办学的宗旨本就是打破世家的教育垄断权,而且义学本就如此。所以刘炫的要求根本不是要求。

杨侗也没有跟老人家执拗,微笑道:“刘公,咱们的学宫容下得三万多名考生吗?”

“容得下,不说三万,十万都不成问题。殿下请入内一观。”

“刘公请!”

不久后,一行人于校园内参观了起来,一处宏大的学堂当中,整齐的摆放着课桌板凳,和前世的学校教室几近一样,这让杨侗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

刘炫介绍道:“殿下,一间学堂有三百个席位,三层就是九百席!清华学宫有一百八十八栋这样的学堂,即是说,十七八万人可以同时学习、考试,这还不算武学院。”

对于杨侗的在教育上的大手笔,刘炫佩服之极。

之后,一群又参观了学生宿舍楼、食堂、高低礼堂、‘老师办公室’等等都和后世的学校一个样。

刘炫人虽老了,可思维却相当敏捷,不仅游刃有余的充当了向导,还把各种超前布局说得头头是道,赞不绝口。

大致的逛了一遍,一行人到了一个园林就坐。

“刘公!论语孔孟之学博大精深,于稚子而言太过晦涩了一些,我翻阅诸多书籍,发现只有南朝周兴嗣大师所写的《千字文》,这篇文章是启蒙神作,可只此一篇,实在单调了些。我这里有一篇《三字经》、一篇《弟子规》,还请刘公把把关,看能不能广而推之。”杨侗笑着说道。

“哦?”刘炫目光一亮,看向杨侗道:“殿下的诗文声律风骨兼备,打破南北朝以来形式绮丽、内涵空洞、思想狭隘的萎靡风格,把风花雪月、亭台楼阁、男欢女爱移到了江山和塞漠。题材扩大、思想严肃,赋予了诗歌新的生命力、提高了诗歌的思想意义。当代无出其右者,堪称是文人中的皇帝。殿下的作品虽然不多,但老朽都一一认真拜读过!想必《三字经》、《弟子规》也不令人失望。”

杨侗被赞得有点脸红,从一名侍卫手中接过这两篇经典的启蒙之学,递给了刘炫。

刘炫先看的是《三字经》,他越读越心惊,越读越敬佩!翻到“迨至隋一土宇……”时,史实部分戛然而止。

接下来的一段,是强调学习要勤奋刻苦、孜孜不倦,只有从小打下良好的学习基础,长大才能“上致君,下泽民”。

这篇《三字经》浅显易懂,取材典范,包括文学、历史、哲学、天文地理、人伦义理、忠孝节义等等,而核心思想又包括了“仁,义,诚,敬,孝。”孩童背诵《三字经》的同时,就了解传统国学及通史,以及故事中蕴含做人做事的道理。

语句短小精悍,琅琅上口。

简直太震撼了!

即便是声名远扬的饱学大儒,也没人能作得出这样一篇奇文!

刘炫可以肯定,此书一出必将风靡天下,成为孩童最佳的启蒙的读物!

再看《弟子规》,也是琅琅上口,列述了在家、出外、待人、接物与学习上应该恪守的守则规范。

这让刘炫又是一阵震撼!

刘炫激动的不能自己,久久才回过神来,恭敬的将手中两篇启蒙神篇放在桌子上,他站了起来,对杨侗一揖到底,“能一阅这等奇文,老朽此生无憾矣。”

“刘公客气了!”杨侗笑着避让了开来,“看来是可以当蒙学用了。”

刘炫十分兴奋的说道:“当得,太当得了!不仅是孩童读得,成人更应该读,并以文中道理作为学习、做人准则!”

“既然刘公认同,那么我们便在治下推广吧。”

“必须推广,越快越好。”

第228章:无垢发怒

邺城,清华学宫!

杨侗与经学大师刘炫谈谈说说,大是志同道合,常言”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杨侗口齿伶俐,言辞犀利,兼之和洒脱的刘炫性情相仿,说起教学问题,刘炫大叹深得我心。大有相遇恨晚的感觉。

本来以学问而论,杨侗不及刘炫一点零头,若非杨侗胸怀许多“先见之明”,自带上帝视角,近年来又在各种学问下苦功,有着十足的进步,否则真没资格和刘炫谈学问。而他偶尔的片言只字,却又往往恰到好处,不由得刘炫大生一见如故之叹。

杨侗自己却没察觉,他有的划时代的知识,但基本功底却是一道硬伤,随着基本功越来越扎实,一些经典也随着他的进步而体会得更深刻,各类水平也因此在不知不觉之中得到进步。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这才是他最大的优势,而不是盲目的推动一些进程。

古人有古人的习性,现代的许多常识在这里水土不服。

刘炫博通百家之学,对杨侗的政策也给出十分中肯评价,不当之处他也一一指出,只听得杨侗冷汗直流,直庆幸自己有一个强悍的团队在填补漏洞,若非是大家不计名利的默默付出,这个新生的大隋一定会乱上几十回,而这一切,都是自己矫枉过正造成的。

这也令杨侗对魏征抱怨起来,你老人家不是千古名镜么?到了我这儿,你咋就不亮了呢。

天将暮!

“夫君!”水天姬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怎么了?”杨侗急问。

水天姬一把拉住杨侗的手臂,满脸激动的用力的摇晃:“夫郡,大姐有宝宝了。”

“啊?”

水天姬此言一出,整个园子一片哗然!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大喊了起来。

杨侗整个人都愣住了,小舞怀孕,他要当父亲了。

“武妃,你没说谎吧?”杨恭仁着急的问道。

“当然没有说谎了!大姐今天精神不振,医士看了之后,说是有宝宝了,喜脉十分明显……”

水天姬十分兴奋的说道,王妃卫凤舞温柔善良、宽厚有雅量,对三个‘妹妹’极好,知她怀孕,水天姬都很开心。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此乃我大隋之大幸啊!”

杨恭仁、杨师道、魏征、孔颖达他们无比激动的道贺,子嗣是皇图霸业最关键一环,若是无后,哪怕基业再大也会顷刻土崩瓦解。

秦王成亲多年,却无嗣,不光是皇族着急,大臣们更着急,没有皇嗣的秦王威望再高又有什么用?得有一个继承者才能让大隋上下安心。天可怜见,秦王成亲多年,总算有根苗了!从此以后,他们这些臣子更有奋斗动力了。

杨侗一颗心砰砰狂跳,本以为自己会抗拒孩子的到来,可当这一天来临,才发现并不是如此,总之,感觉很复杂,有彷徨、有激动、有兴奋……还有一种很过瘾的感觉。

整个人呆呆愣愣的,一个劲的傻念:“我要当爹了?”

“是啊!恭喜殿下”

众人大笑。

蓦然,杨侗发出一声大叫,人就如风一样消失在清华学宫,回家看老婆去了。

回到朝晖宫,只见皇家的娘子军团团围着小舞,长辈们盼望多年,如今见了希望,人人乐得和不拢嘴。

小舞倾城脸蛋羞的如红苹果一样,她看到杨侗,顿时绽放出一丝微笑,那双如水秀眸闪烁着一个母亲特有的目光。

众人识趣的退了出来,将时间交给了小两口。

小舞轻声低喃:“夫君,我们有宝宝了,你喜欢么?”

杨侗如遭雷击,眼眶瞬间湿润了。

“喜欢!很喜欢!”蓦然间,杨侗眼角含泪,笑的肆无忌惮。

笑自己以前的无知,笑自己的幸运!

“夫君喜欢就好!”小舞笑容绽放,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良久!

当杨侗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不觉之中,小舞依偎在自己怀中,那醉人的俏脸上,带着几分母性的光辉,眼泪在美丽的大眼睛中打转

那是幸福的泪!

而自己一手,轻轻搭在小舞的纤细柳腰,轻轻地,不敢多用一分力气!

“夫君,我们的孩子有一个半月了!”小舞牵着杨侗的手,轻轻的搭在自己的腹部,虽然目前为止,那儿一点反应都没有,可是杨侗知道一个生命在孕育。

“感觉真好!”杨侗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轻轻的吻上小舞柔柔的眼睛!

泪,甜的。

小舞满目柔情的看着夫君,随即又满心期待、患得患失的问道:“夫君,你说我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没出生我怎么是男是女,你可难到我了!”杨侗苦笑。

小舞带着几分不安的问道:“那夫君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这有什么区别呢?”

杨侗作为后世人,男尊女卑的观念淡得几近于无。他的手掌轻轻贴在小心的肚皮上,柔声道:“都是我们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我的喜欢。区别嘛!肯定也有。女孩会多宠爱一些,男的就不同了,必需严格教育,自小就培养他的品行。我不求他能获有多大的成就,只希望他不品行端正,做一个仁义之人。”

女的聚在一起话题是男人。男的嘛,也必然是女的!而对于有了孩子的夫妻,话语中三句不离未来的孩子。

“最好是男孩!”小舞嘴巴都嘟了起来。

“傻丫头!即使是女孩又如何?我们才十几岁,以后有的是生孩子的时间,这有了第一个孩子,就会有二个、三个……百个。”

这时代,男孩与女孩区别实在太大了。特别是杨侗的第一个孩子,意义深远,他明白小舞压力大。

小舞“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嗔道:“当我是母猪啊!”心想:是啊,他们还年轻,还能生,第一个孩子是女孩也好。

这么一想,压力立马消退,沉浸到浓浓的喜悦之中。

“夫君,你说我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儿好?”

孕妇聊天都会话题,也会跑题,孩子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她便商讨起什么名字了,聊着聊着又说起怎样安胎,怀孕了之后该怎么做,小舞说得很是起劲。

杨侗额头上冷汗涔涔,这也太急切了吧。生怕她说了孙子、外孙,连忙打断道:“皇祖父给我们家定了一套名字制度,我的父辈名字中都带着一个‘日’字!”

杨昭、杨暕、杨杲都有一个日字。

“我们这一辈嘛!老大杨倓,字仁安;我杨侗,字仁谨;老三杨侑,字仁佑!名儿带一个人旁,表字直接就是一个‘仁’字。”

“那孩子这一代呢?”小舞关切的问。

“男孩‘山’旁,女孩不管哪一代都是‘水’旁!”

“有特殊的用意么?”

“有!”杨侗点头道:“皇祖父希望我们这一代仁者爱人,下一代把大隋经营得稳如泰山,对敌人则泰山压顶。一代人休养生息,主仁道;另一代征伐四方,主武道!如此循环,大隋王朝才能传承千秋。”

“皇祖父真是用心良苦!”小舞伤感了一会儿,又有些不放心道:“一定要取寓意好,又好听的!”

“这是肯定的!”

“那叫什么?”

“……”杨侗头大如斗,一脸无语。

“怎么了?”小舞小嘴一瘪,很委屈的样子。

杨侗苦笑,“好,好,好!我让刘炫先生和孔颖达他们商量,看取个什么名字。只不过名字是一个人一生的符合,大意不得,急不得!”

“谢谢夫君”听到这话,小舞亲了一下夫君,开心不已。

“你呀!”杨侗宠溺的刮了一下她小巧鼻子,“一个大丫头,怀了一个小家伙。”

随着王妃有孕消息传出,第二天正午时分,大隋文武命妇一同送礼道贺,这本来有一套繁琐流程,但因为是杨侗的第一个嫡出孩子,上上下下都珍视无比,大家担心王妃接见命妇劳心伤神,特意将一切繁文缛节都免了。还未到傍晚,命妇们便早早散去了,宽阔的凤仪宫一下子空旷了起来,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坐在那里。

小舞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忙不迭的让宫女将凤冠摘下,戴着这么沉的家伙在脑袋上实在难受,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在晶莹如玉的留下一道印子。以往她可以戴着这个家伙不声不响的坐上一整天,可现在让她一动不动的坐一会儿浑身难受,都怪夫君,哼哼,被他带坏了。

小舞的轻轻地皱了下小鼻子,眼闪一抹慧黠笑意,随手拉过一个软枕,摆好姿势侧躺着,“哎呦,腰真酸啊。”

一边说一边揉着腰,几个宫女急忙赶过来给她活络筋骨。小舞惬意的小模样,都快飘到天上去了!真叫人羡慕嫉妒恨。

剩下的“众”“妹妹”无语无奈的相互对视一眼,比她还大的‘二妹’长孙无垢忍着笑,一本正经的问道:“敢问王妃娘娘,可有吩咐。”

“本宫有孕在身,以后宫中事情,除非必要,都交给贤妃妹妹处理,武妃妹妹、丽妃妹妹从旁协助。”

“喏!”

贤妃、武妃、丽妃娘娘规规矩矩的应着,一个二个香肩一抽一抽的。

“王妃娘娘,要我们负责些什么呢?”无垢又问。

“江总管睿智、稳重、忠心耿耿,三位妹妹依例过问一下即可。”小舞语气懒洋洋的,“夫君总共只有三个人妃子,也没争宠之类的烦心事,你们只要安排好她们的吃穿用度就行,会有女官协助,很轻松的。”

长孙无垢、水天姬、李秀宁和江凤仪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舞自己也捂着嘴笑了笑,然后似乎感觉有失风度,在妹妹们有损自己‘威严形象’,于是轻轻咳嗽几声,很老成持重的说道:“很好笑吗?”可纵然强行做出来凶神恶煞、恶形恶状的样子,却当真只有可爱动人,哪有什么威慑力?

其他四女笑得更厉害了。

“还有!”小舞忽然一脸诡异坏笑的把宫女们都轰了出去,接着叮嘱道:“咱们皇室人丁单薄,三位妹妹明年都要生一个胖娃娃,这是本宫下达的任务,必须完成,没有任何条件可谈。为免某些人不尽责、不作为,也为了避免大权独揽、执法不公,以后一人服侍殿下,另外两人在一边监督。每一步都要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然后向本宫汇报。”

无垢、天姬、秀宁当即闹了个大红脸……

江凤仪发出呼呼嘿嘿的声音,笑得如百花绽放。

小舞本是闹着玩儿,可最后居然真的来劲了,她骨碌碌的坐了起来,先将这段话形成正式文字,一式三份!

然后——

“砰”!“砰”!“砰”的盖上了印玺!

众人傻了眼了。

印玺一盖,就具备了法律效应!

也即是说!

从今晚开始,无垢、天姬、秀宁必须按照这极度荒唐的“懿旨”行事,一人服侍杨侗,另外两人在一边‘监督’,为了防止夹带,还得光着身子的把每个动作、每个姿势都要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然后要向王妃娘娘汇报……

这,这是何其之荒唐、荒谬……

“哈哈哈…笑死我了…王妃娘娘!你太邪恶、太可爱了,佩服!佩服!”

江凤仪爆笑出声,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王妃娘娘,卑职不当大内总管了,您安排我当个小小的起居郎吧!负责记录三位娘娘的日常起居!”

“不行!”

眼见小舞露出意动的神色,无垢、天姬、秀宁大声反对!她们想死的心都有了!若再多个外人在观战,怎么得了。

“老娘真想杀人!”温柔贤惠的长孙无垢恨恨的想。

第229章:天下惊

杨侗在清华学宫,自然不知道凤仪殿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大老婆那么污,他还有更重要事情要处理。

今天是清华学宫正式开放的日子,肯定少不了庆祝,这是搞学术的严肃之所,自然不会有什么歌舞表演。

庆祝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学术辩论。主张德治的刘炫为正方,主张法治的魏征、刘政会为反方。

科举考生尽皆观‘战’!

其实德治和法治之争是由来以久,谁也说服不了谁。

德治思路偏执于人的道德修养,重自律、轻他律;重教育、轻监督;重人治、轻法治;忽略和轻视制度建设。以劝导力来影响和提高百姓的道德觉悟,诉诸“良心良知”,诉诸“道德信念”。主要是激励百姓的道德情感、强化百姓的德意志、增强百姓荣辱观念,培养和形成“羞耻之心”,从而使百姓在内心深处形成道德行为;其次,以舆论约束百姓的行为准则,增强道德责任感,使百姓意识到,如果不能履行应尽的道德义务,或是违反了社会道德要求,就受到舆论谴责和天下人批评唾弃。舆论能够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人的性情和行为,改善风气,从而形成某种道德的氛围。舆论一旦同内心信念相结合,就能发挥巨大作用。但单纯的德治回报小、成效慢,且因为没有一个标准,给了不法官吏钻空子的机会,最终造成不公平的社会问题。

法治树立标准,所有人都要遵守这个标准规则,对每个人比较公平的。并不会因为官员的好恶有太大偏差。但是,法治的前的提是有律可依,其次,是要保证官员队伍的廉洁、保证监督机构的公正,比起德治,法治投入惊人,但同样,取得的成绩也会同样惊人。

德治是内在约束,法治是外在的控制;德治是高度行为倡导之治,法治是低度行为规范之治;德治是社会教化之治,法治是国家强制之治……从汉朝至今,其实历朝历代都在以‘外儒内法’为国家的治理标准,即表面上推崇儒家思想,但是在实际操作上也依赖法家思想,往往是儒法结合、儒法互济。政治事功与伦理劝导,是历代统治者稳固其统治的两大核心手段,也是构成外儒内法这华夏文化的重要成因。一般而言,儒学重仁政,讲究以伦理劝导实施统治,而法家讲法制,重在政治事功。但这两种思想在汉代时即彼此糅杂,形成了互补的统治术。

但是在古代的学术界,儒家和法家争端以久,很多时候是一些学术大师在打嘴仗,纯粹是为了反对而反对,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认同谁。哪怕我辩论不过你,可是我就不服气,你谁怎样?

不过今天这一场辩论非常理性,刘炫以董仲舒的观点为核心思想;魏征、刘政会则以商鞅变法和大隋如今的现实状态为例,依法治国是杨侗势力的核心规则,也是大隋的灵魂,杨侗能够在幽州、冀州、并州,以及雍州部分地区拥有强大凝聚力,就是因为大隋官府在民间有极强的公信力,虽说投入成本比德治巨大,但取得的成绩异常惊人,就算是魏征、刘政会等精通律法的人,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效果,可以说只要杨侗还活着,想要打进大隋的地盘,没几十万大军绝对不能做到。

除非他们敢打破世家门阀对各种资源垄断,但显然对大隋来说是良药,对李渊来说,那就是毒药了。

同样,世家门阀、士族对李渊是良药,对杨侗则是毒药,所以,杨侗才没有给世家门阀、大士族生存的土壤!

世家门阀、大士族肯定有忠于国家和民族的忠臣,且还不少,这一点,杨侗始终都知道。但他不敢用!

为何?

因为杨侗代表的普通老百姓和寒士的利益,若是向世家门阀和大士族妥协,那就是两面不讨好……以世家门阀和大士族在各方面的优势,一旦松开禁制,那么他们的子弟便会以学识和宗族上的优势,迅速吞噬各个职位,从而结成一个个巨大的利益网络。所以,如果在这上面妥协了,那杨侗此前所做的一切,就完全失去意义,日后,就算他取得了天下,那和之前杨坚、杨广统治下的大隋有何区别,依旧是一个攻不破的怪圈。

他以后肯定要奉行能者上、庸者下的用人准则,唯有如此,国家和民族才能得到进步,但天下一统前肯定不行。

这一场辩论,持续到了傍晚!最终还是没有分出高下,但绝对是近百年来最精彩一场辩论!

但刘炫却对于杨侗执行的百家并重的态度,却执以支持和肯定态度。

如今最开始的儒学还有博采百家之长的优点,但自从执行独尊儒术的政策以后,儒学就故步自封至今,儒学失去了竞争对手,逐步失去了上进和开拓之心,导致儒学几百来再一个圣人出现。

刘炫虽被誉为经学大师、大儒,可他为人并不迂腐,而且魏征、刘政会所代表的法家思想,在杨侗这里取得了巨大的成果,于国于民都百利而无一害。

而儒法本就有着根本的冲突,正是天生的冲突,让刘炫在这场辩论有了更高层次的领悟。

最直接的感悟是儒学需要对手,不然会越走越小,最终‘死于安逸’。

这一场辩论既是清华学宫开山之典,也是杨侗代表的大隋,向天下宣告:大隋将在学术上执行百家争鸣之道,以后除了儒家和法家,农、墨、医、兵、名、杂、纵横、阴阳家等家都可以在大隋清华学宫著书立说、开院援徒!

杨侗创办‘一阁三馆’就是为了今日的清华学宫积蓄师资力量,哪怕各家代表不来,亦或是在历史长河之中,农、墨、药、杂、纵横、阴阳这几个主流学院,也可以办得起来,这是‘神机馆’积蓄几年所获得的巨大成效。

对儒家以外的各家各派是福音,但对其他诸侯来说,却意味着他们会流失许许多多人才。

……

这场辩论过程,很快传到李渊这里,毕竟有几万人观众,甚至有不少人在辩论之后,心甘情愿留在了大隋,与刘炫在清华学宫做学问、当老师。

对于这场辩论,李渊没兴趣,他更关注的是这场辩论所蕴含的意义。

也许刘炫本着纯粹的学术探讨,才开这场大辩论,但如果没有杨侗在背后大力支持,这场辩论不会在短短几天内传遍天下,不是说刘炫名气不够,而是刘炫在财力和宣传力度上,没那能耐。

这是杨侗在向天下其他学派昭示:大隋能够给他们提供生存土壤,大隋支持百家争鸣,只要你们学派有能力,能够有利于天下,杨侗照样使用你们的观点治理天下。

对其他杂学来说是福音,但对各路诸侯来说,却意味着有大量人才,乃至儒家本身的人才会向邺城聚集。

长安、兴庆宫!

“都说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万年的学派。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法家、墨家、医家、纵横家……等得太久了,他们一定会纷纷涌向隋朝!看着吧,杨侗这小子肯定还有后招!”李渊揉着脑门,将手中的情报放了下来。

虽然李渊也想效仿杨侗办义学、培养普通百姓的子弟,为李唐王朝源源不绝的输送新鲜血液,却遭到谋士和朝中士族官员的一致反对,甚至连两个儿子都不支持,原因很简单,这是动摇世家大族根基的举措,大家都不支持。

而李建成、李世民的反对,一是他们分别代表着一些世家大族的利益,他们必须站出来反对;二是李唐不是天下共主,一旦办义学,李唐最为依仗的世家大族会离开离德。

“后招出来了,就是这本蒙学。”刘文静叹了口气,将手中几本《蒙学》放下,那是辩论赛后,清华学宫送给几万名观众的礼物,人手一本,李唐安插在邺城的密探都参与了这一场辩论会,带回了几本《蒙学》

“此书……”李渊疑惑的看向刘文静,这书他也有,里面收集了《千字文》和杨侗所‘著’的《三字经》、《弟子规》,除了每一句都有一个解说,以及对涉及的名人典故和经典故事加以编写,没有丝毫对其他诸侯不利的言论,思想积极向上,于国于家于民都是好事。

“蒙学只有三篇,是用来启蒙孩童的书籍。听闻杨侗如今准备办村学,每五个村办一所义学,若是杨侗真能将它推广开来……”

刘文静没有继续说下去,李渊也醒悟了过来,在杨侗创办免费制度的‘义学’的时候,曾有很多人嘲讽,后来创办中学也是如此,如今这《蒙学》确实适合幼童来学,不用专门的先生去教,只要认几个字的人都能教会,三篇文章琅琅上口,只要听过一遍,小孩儿都能背上几句。

而且里边的内容,就算不认字的大人,只要有生活经历,他们也能理解里面的道理,时日久了,识字的人会泉涌般的增长起来,十年之后,这些人就会成长起来,以杨侗以法学为主建立起来的治国机制,使得杨侗的整个势力的办事效率,都会因为大量人才的涌入而获得质的提升,而后以此为根基,民生、吏治……

天下人如果都识字了,代表世家大族对知识的垄断权没有了,而且这《蒙学》一本两百钱,不仅在杨侗治下流传,而且被各个势力的书商带进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大有全天下推广的趋势,拦都拦不住,也不敢拦。如此十年之后,杨侗就算没有向外拓展,其霸主地位都无可撼动。

古代统治阶层奉行愚民易御政策!所以在杨侗之前,就算有蔡侯纸,统治阶层也没想过推广,因为他们觉得那会撼动统治阶层地位,现在纸质书籍的垄断被杨侗打破了,有了物美价廉的书籍,就会慢慢在百姓手中产生知识,百姓的想法自然也会多了起来,而有了‘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税’税制在前,等十几年后,大隋的这些政策传播开来,百姓会怎么选?

想到这些东西,李渊和周围一众谋臣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如果说‘均田到户、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税’是杨侗准备对付世家的武器,这《蒙学》和联合‘村学’则是斩断世家门阀根基的狠招,必将撬动世家根基,让其在杨侗治下归于大众!

第230章:联合世家

李渊虽然没有招惹世家,却也借鉴了杨侗的不少方法,比如说均田到户就在上洛郡推广了开来。

因为上洛郡曾经是吃人魔王朱粲的领土。朱粲上上下下都以吃人为乐,大军所到之处以百姓为粮,致使上洛白骨于野,人口绝迹。

朱粲虽为李孝恭轰去了南阳一带,但今之上洛郡却没人了,也因此,全郡土地都成了官田、官地。

在安置百姓于此之时,李渊少了诸多掣肘,可以说李渊对杨侗的许多政策完全抱以衷态度,因为这一系列政策,统治者都是最大的获利者,所以杨侗的一些政策就算不能照搬,李渊也会跟儿子和麾下谋士探讨,如何能用在李唐的疆域之中。

因为均田到户、摊丁入亩税少了世家大族那一层盘剥,不但令上洛郡走向了富足、丰满了国库,也引来不少萧铣治下的百姓。

但李渊做得不彻底,不敢在关中推广,使深受世家盘剥的百姓、世家大族奴仆、佃户就近逃往杨侗治下的关中各郡。

李渊虽然不敢推广在治下推广义务教育,但《蒙学》伤的是世家大族,却利于万世皇权,他绝不止。

李渊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苦笑道:“想必杨侗赚得盆满钵溢了。”

在赚钱方面,杨侗实在厉害!

他开设的官办供销联社,专门贩卖粮食、油盐、农具、布匹等生活必须品,从而抵制商人的恶意抬价,只要供销社一直平价贩卖,物价稳定,别人就鼓动不起百姓!也因为供销联社是官办,百姓哪怕排着队都愿意去买,使得大量差价都落到杨侗口袋之中,这也为养官、养军提供了大量资源。

李渊固然眼红,却就不敢办,因为粮食、油盐、农具、布匹生意都在关陇权贵手中,他不敢去抢关陇权贵这碗饭。

他一扬手中的《蒙学》,摇头道:“这书全是宣纸做成,杨侗要推广文教,却是想当然了!等他成为穷光蛋,就会知道全治普及书籍是多么的可笑。这书在隋朝卖价几何?”

宣纸不逊色后世纸张,唯一的缺点就是做工繁杂,一张上好的宣纸需要经过浸泡、灰掩、蒸煮、漂白、制浆、水捞、加胶、贴洪等十八道工序,历经一年方可制成。

故而宣纸极为昂贵,常人想都不敢想。就算是李渊,也舍不得浪费,平时用的都是硬黄纸书写,只有到必要时候才会用上宣纸。

《蒙学》这一本书,虽说只有《千字文》、《三字经》、《弟子规》,但附加释义和一些教人向善、学习的小故事之后,也有几万字,百多张纸!包括印刷费用,装订费,那价格寻常百姓如何买的起,连书都买不起,试问百姓如何能够读书万卷,如何能够拥有丰富知识?

隋文帝为了消弱世家门阀优势,广推文教、开设科举,他本意是让天下贫寒百姓都能学到知识,以再科举制度考取功名,从而打断超级大豪门对文化层次以及中小官员的垄断。

但因为文教不是一天两天就都到效果的,科举制反而让世家大族获得了更多的好处,也直接导致了英明神武隋文帝在晚年干了件蠢事。下令废学,将国子监、太学以及州县学全部拆了废了,不许百姓学习。之后杨广虽然重新办学,但因为纸张太过昂贵,书籍依旧是天价,效果也不尽人意。

刘文静明白李渊的意思,说道:“这种纸面光滑、洁白如玉、任意折叠的纸张并不是宣纸,价格和竹纸差不多。”

李渊眼睛大瞪,低呼道:“怎么可能?”

在唐朝,除了宣纸以及一些名贵纸以外,再也没有可以折叠的纸张。流传市面最广的是竹纸、硬黄纸,竹纸流行小康之家,这种纸硬如饼干,只能用于书写,一折就断,价格最低。

刘文静说道:“据说造纸术、印刷术的技术在隋朝得到了重大突破!隋朝各地的供销社都被书籍堆满了,书籍厚薄不同,价格高低也不等,隋朝已经全部普及了,因此书籍才会销往关中和其他地方!但最高的书籍也不过是两贯钱,莫说世家大族,便是普通百姓,也能买得起。据说在隋朝,价格最高的书籍也就两百钱而已。两者价格有十倍之差,是书商从中牟取了巨大的差价。”

“这却为何?用意何在?”李渊皱眉不解,书籍在杨侗那边普及开了,但在关中却是垄断的,就算最贵的书籍价格翻到两贯给书商,到这边二十贯后,也都有人愿意买,杨侗只赚书商一贯八百钱,未免太便宜了一些,他感觉这里面必有谋。

“杨侗不是在卖书,而是收买天下寒士和百姓之心啊!”刘文静感叹道:“书籍在以前财富的象征之一,藏书多寡是一个世家富裕与否的一个标准。而寒士求学不易,想要求学、想要有书读,需要借书抄录,繁琐不说,还要欠下一个老大人,若是关系不好,还借不到。如今杨侗以低廉价格将书籍交给唯利是图的天下书商卖于天下,寒士若再想求学,不必再求世家门阀,长此以往,天下寒门必然大兴,最后,天下寒士感激的是谁?是推广物美价廉的书籍的杨侗。”

天下最想读书的是哪个级别的人群?

世家大族?并不是!

世家大族拥有天下最丰厚的教育资源、生存条件,读书对他们来说是吃饭一般的习惯,又能通过家族关系出仕,对读书没有太多渴望。

百姓?也不是!

在解决温饱问前,百姓关心的是生计,读书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件很崇高的事,是一种遥不可及的空中楼阁。但解决生计之前,他们不会往读书方面想。

最渴望读书的——

无疑就是寒门了。

寒门和后世的寒门不同,这时代的寒门,指的是不必为生计担忧,却又不是世家豪门的小富之家,寒门人家知道读书能给自己带来什么益处,所以他们才是天下之中,最渴望掌握知识的一个群体。

‘穷文富武’一说,是纸质书籍流通天下,不再昂贵的说法,在仍旧以一折即碎、大力即碎的竹纸为王的现在,‘富文穷武’才合理。

寒门子弟受尽世家白眼不说,还要屈尊降贵,为的就是有一个求学机会,而且就算学有所成,要想得到进阶机会,得要权贵世家们赏不赏识,愿不愿施舍。也因为背后没有世家支持,一辈子都无法居高位,即使有那也是意外中的意外。只不过世家门阀与寒门之间的界线没有那么明显,寒门只要成功的积累三代,也有希望晋世家豪门之列,但那需要上百年积累才有可能。

杨侗将大量廉价书籍盛行天下,势必有大量寒士归隋,因为相比仕途资源固定分配、上品无寒士、寒门无贵子的关中、中原、江南等地,隋朝执行的重视寒士、开科举士、能上庸下等用人制度,能够寒士获得更多出头机会。

“这……”李渊没想到这一招,除了斩断世家大族的根,竟然还有这等效果,李渊心中不哀叹起来,他也有推广义务教育的心思,却被麾下谋士制止,若早早推广,这份天下寒士的人,他李渊岂不也能占据一些?到时候何愁没有人才可用?又何须处处受制于世家门阀?急忙看向刘文静道:“肇仁可有破解之道?”

“此乃杨侗惯用的阳谋,天下各方诸侯都能看出,只不过他们都与世家门阀有交集,所以无人敢碰,杨侗治下之域,无世家门阀一丝立锥之地,各种利国利民政策才得到盛行,但是在文教上,哪怕他那么强势,也依旧用了三年多时间来铺垫,如今他大势己成,便是天下世家门阀联手,也无从抗拒。”刘文静摇了摇头,叹息不已!

中气氛,随着刘文静的话语陷入沉默,李渊父子三人和萧瑀、陈叔达都理解刘文静为什么这么说。

如今萧瑀、陈叔达成了李渊最信任的李唐新贵,都有资格参与这种重大决议。

萧瑀是南朝梁明帝萧岿第七子,西梁靖帝萧琮异母弟,隋炀帝萧皇后之弟。幼行孝道而闻名天下。好学习、才华横溢,为人刚正不阿、光明磊落。西梁灭亡后,杨广和萧皇后抚养成人,进入长安后拜内史侍郎,李渊立足关中时,他献河池、顺政、汉州三郡给李渊,官拜户部尚书,加光禄大夫,封宋国公!

陈叔达是陈朝宣帝陈顼第十七子,陈后主的弟弟,容止出众,颇有才学,十余岁时便能即兴赋诗,援笔立成。他原是绛郡通守,李渊起兵造反时,他献绛郡投降,后被封为黄门侍郎,如今接替刘文静的纳言之位,成立李唐的权贵之一。

这也是李渊有意识的消弱关陇权贵在朝中的势力,虽说他是因为关陇权贵而入关,并迅速坐稳,但他对关陇权贵的强势心怀顾虑。

但由于关东士族在关中不如关陇权贵,李渊便渐渐引进了南方士族,这也是萧瑀和陈叔达连连提升的缘故。

至于刘文静,虽是李渊谋主,在起事的前几年也一直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但他是一个书生意气极重的狂士,又因为知道太多不应该知道的事,已近边缘化。

“圣上也不必太过在意书籍涌入关中的影响。”刘文静笑道:“杨侗固然获得天下寒士之好感,并获得大量寒士的效忠,却也触动了全天下世家大族和各大诸侯核心利益,这也为结盟创下了坚实的基础。不出一年,我们必能联手各方诸侯共讨之。杨侗虽强,但边境延绵数千里,西起灵武,东至辽东,若诸侯联手共讨伐,圣上觉得杨侗以一家之力,能挡天下兵锋么?”

“绝对不能!”

相比于昔反王盛行的时份,如今数得上的势力无外乎李渊、李密、王世充、窦建德、朱粲,以及南方的杜伏威、沈法兴、李子通、林士弘、萧铣,数量虽然比以前少了,但势力却都不差,若这些诸侯能够勠力同心的联合在一起,就算杨侗再强,李渊也不认为他能力抵抗得下来。

“只是如何说服各路诸侯联手呢?”

李渊非常头疼,前一轮使臣尽皆折戟而归,因为各路诸侯都知道杨侗对李渊的威胁最大,在没有干掉李渊之前,杨侗暂时不会向中原下手,当杨侗灭掉李渊之后,说不定自己已经一统中原了呢!以一个完整的南方力量去对付杨侗,胜算就大了。而在这之前,只有傻瓜才会同意与李渊结盟,去招惹暂时对自己没有威胁的杨侗!

而杜伏威、沈法兴、李子通、林士弘、萧铣这五个诸侯与杨侗隔着一个中原,远着呢!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杨侗的恐怖,所以一点都不着急。

这时陈叔达微笑道:“前一轮使臣,只不过是试探诸侯们的态度而已,下一步则重点向诸侯麾下的世家门阀下手,向陈明以厉害,并以重利收买各方诸侯兄弟近臣。比如说,可以以收买王世充的兄弟王世师、王世衡、王世伟、王世恽、王世辩,也可以收买他的儿子王玄应、王玄恕、王玄琼,让他们影响王世充;李密方面,则可以收买他的近臣房玄藻、邴元真、王伯当、单雄信、徐世绩;窦建德方面,则是收买他的义弟刘黑闼,谋主孔德绍……只要诸侯们的亲眷部从答应,再攻诸侯们的心防就容易多了。当然了,在收买之前,要前提了解那些人的品,以便针而对之,暂时别动那些一心为主的人!当人人皆同意与我大唐结盟,少数人反对也没用,只能随波逐流。”

“听先生一席话,朕茅塞顿开!”李渊目光一亮,以陈叔达大加褒奖。

这时,陈叔达谦虚道:“臣惭愧,这也是听了肇仁兄的分析后,才有所领悟罢了!拾人牙慧,不足道哉。”说着,还向刘文静拱手一礼。

李唐朝廷的高层有着激烈的派系之争,刘文静、裴寂、独孤整、窦威、萧瑀是李唐之中的核心人物,在李建成和李世民的明暗争斗中,刘文静、裴寂、萧瑀保持中立,而李世民是独孤家的女婿,独孤整自然从属于李世民一派,而窦威为了谋夺独孤家手中的关陇权贵第一席位,支持太子李建成理所当然。

可是裴寂在河东郡受辱时,他对付不了杨侗,便恨上了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李建成,从而成了李世民的坚定支持者,这一阶段,李建成处于弱势地位。

但刘文静被撤了纳言以后,朝廷上下一致认为京兆韦氏家主韦匡伯合适人选,可是李建成却极力推荐陈叔达,李渊也想削弱关陇权贵,便采纳了了李建成的建议,升陈叔达为纳言,这样一来,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势力恢复到了平衡。

刘文静和李世民有忘年之交,可他一心为公,理应归入帝党的,但因为李渊的可疑疏离和打压,又因为最大政敌裴寂主动向李世民靠拢,这才有了向李建成靠拢迹象,虽不表示什么,可李建成的太子党一直怀有拉拢之心。而陈叔达是太子党中的核心成员,自然不愿得罪这个才华横溢、书生意气重的厉害人物。

“陈尚书客气了!”刘文静神色如常的回了一礼。

第231章:人心不齐

刘文静、陈叔达、萧瑀退下以后,甘露殿只剩下李渊和李建成、李世民父子三人。

李渊在殿内踱了几圈,回头道:“朕有两事要与你们兄弟商议。”

“父皇请说!”

兄弟二人行了一礼。

“与天下诸侯结盟对抗杨侗之事遥遥无期,能不能达成还是两说,就算能够结盟,但是在谈判的漫长时间内,我们能不能守得住关中?有没有必要迁都?”

都城是国家的政治文化中心,是国家最高统治集团控制全国的政治枢纽,从政治军事角度来看,关中处于四关之中,东有函谷关、潼关、黄河天险,西有秦岭,西南入蜀谷口有散关雄踞;北有萧关,扼守游牧民族南侵之要道,东南有武关可通荆襄,中有号称‘八百里秦川’的肥沃平原,它被披山襟河,四关拱卫,关隘要塞林立,正是关中有此地利,周、秦、汉、隋、唐才在选为定鼎之地。

但从隋朝开始,随着西部民族关系变化、长安人口剧增和关中平原及生态王表示的退化,加上对东南漕运的依赖比重加大,建都关中平原的不利因素也在飞速增长,其政治地位开始下降!

但如今,李渊考虑得最多的则是军事角度。虽说北境有萧关,可杨侗真要打进来,照样可以走山间小道,因为之前的焚烧宫城的事件,杨侗走的就是小道,这也让李唐防不胜防。

自从陈叔达陈明关中种种不利因素之后,迁都之事在李渊心中牢牢扎根。再加上结盟之事遥遥无期,李渊真的产生了迁都之心。可是自古以来这迁都都是一等一的大事,涉及到方方面面,需经过慎重又慎重的考虑才能决定,所以,李渊只和李建成、李世民商量可行性。

李建成和李世民闻言,相继露出凝重之态。

良久,李建成沉吟道“国都者,四方之腹心,国家之根本。关中唯一的优势是地形,可如今东方和北方迫隋朝之侵,西部和巴蜀有吐谷浑之患,关中的优势不复存在,但我大唐兴于关中,关中将卒劳苦功高。迁都的话,将士会以为朝廷怕了隋朝,必然造成军心动荡,而且我们严重依赖关中贵族,若是迁都,他们第一个不答应,若隋朝来袭,我大唐凭何阻挡?”

李建成虽然因为军权问题,也想着要迁都,但知道如今绝对不能迁!所以反对迁都。

“二郎以为如何?”李渊有些失望,把目光扫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沉吟道:“大哥言之不错,迁都会弱了士气,上下离心。迁都对我大唐危害甚大,决对不是一个好选择。”

高明的政客是将自己的利益跟国家利益联系在一起,让百姓觉得支持皇帝,等于支持自己的政客,才能真正令国家富强,得到万民的爱戴。如果为了一人私利,而损害国家利益,国家又怎能富强的起来。

李氏兄弟无疑都是高明的,他们是有争斗,但一直以来,他们都以李唐王朝的利益为先,绝不会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而做出损害李唐王朝利益的事情。

李建成又说道:“被曹操称为‘吾之子房’的荀彧曾说过:‘善用兵者,不虑胜,先虑败’。儿臣以为我们也要往不好的一面考虑,虽说不能迁都,但凡事有所准备还是好的!而巴蜀地势比关中还险峻,内有水利便利、沃野千里的大平原,我们不妨在那里择一地备用,即使真的失去了关中,也可以据险要之地势与隋朝争锋。”

李渊满意一笑:“昔日刘备定鼎巴蜀,成就蜀汉的辉煌!这确实是一块宝地。”

李世民听得皱眉不已,不过也没有反对,他崇尚进攻不假,却也知道有备无患的道理。

“第二个问题!”李渊沉声道:“依你们来看,我大唐如今有哪些致命弊病?”

李建成、李世民心中各自一紧,许久之后,李建成道:“父皇,这个议题实在太大,儿臣一时半会之间,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李世民点头赞同。这个命题实在太大了,在李渊没有抛出自己的想法前,实在无说起。

李渊想了一想,换一种说法道:“我大唐立国以来,国力、军力一日不如一日,你二人可知其中缘故?”

李世民在一旁仔细思考,大唐的确曾有过辉煌,在入主关中之后的一段时间,国力远在隋朝之上,然而失去并州以后,就被隋朝压着打,如果说军力不如人,这也就认了,因为在战争中,李唐就没有赢过一回。但李唐的核心之地并没受创,在得到巴蜀之后,更不缺钱粮,可奇怪的国力、军力居然一日不如一日。他也时常在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又是什么问题让李唐这样快就从巅峰跌落谷底。

而在李世民思考之际,李建成开口道:“儿臣也时常在想这些问题,在儿臣看来,我大唐弊政不在贪官迭出,也不在天灾地变,更不是因为几次兵败,大唐人心不齐才是根源。”

李渊皱眉道:“人心不齐?”

“正是!”李建成点头道。

李建成说道:“这里的人心不齐,不是将士不勇、官员不力,而在于世家和百姓的矛盾!”

“世家和百姓的矛盾?”李世民也来了兴趣,他侧重于军,而不在政,这方面远不如李建成厉害!

“不错!隋军进犯、天灾都不足畏惧,可怕是的是世家和百姓的矛盾!”说到这里,李建成向李渊说道:“这个矛盾自古即有,数百年来,世家大族习惯了高高在上,百姓也习惯了受世家大族的盘剥和压迫!但是自从杨侗推出一系列利民政策以后,与世家大族隔空论战了无数次,杨侗不仅剖析世家大族血腥的发家史,还将太原王氏、太原温氏、闻喜裴氏一些见不得光的密函公诸于世,从而导致百姓看清了世家大族的面目,百姓也因此觉醒了,从而对世家门阀都抱以敌对态度!在一次又一次的论战之中,都以杨侗大胜而告终,而杨侗代表的是底层人士的利益,他胜了,自然就是寒门、百姓、佃户、奴仆胜了!既然胜了,那么,寒门和百姓积蓄了近千年的种种矛盾便爆发了出来!杨侗治下没有世家大族,对他没有一丝影响!但是其他诸侯影响却是致命的。”

“别的诸侯姑且不谈,就拿关中来说吧。在人口的分布方面,权贵人家只占一成,贫穷百姓却占了九成;但是关中八成以上的良田,却都落关陇权贵之手,他们的种种恶劣行径,都在杨侗之语中得到了印证,寒门和普通老百姓也因此,对杨侗的种种不利于他们的预测深信不疑,也因如此,百姓、佃户、世家大族的奴仆认为只有投奔隋朝才有活路,再加上隋朝的利民政策轰动天下,于是每天都有大量百姓翻山越岭的投奔隋朝。即使留下来的,对主家也抱以怀疑态度,这做起事情,又哪会尽心尽力?”

“世家大族与百姓、佃户、奴仆同处一地,却又矛盾甚大。百姓、佃户、奴仆占据着关中九成人口,而这九成人对隋朝有着巨大的好感。一旦国难来临,这些饱受世家大族压迫的群体,一定对我大唐的生死置以漠然的态度,因为在他们看来,重视世家大族的李唐是一个暴戾的王朝,只有被隋朝推翻掉,他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李建成不论在《旧唐书》《新唐书》中,还是在《大唐创业起居注》中,都不是演义、影视作品里那么不堪。

演义中的李建成是为了衬托李世民的高大上而惨遭捏造的一个人物,事实上李建成相当厉害。历史中的李唐建国初期,因为兵少将寡,李建成、李世民各领一军作为前锋,兄弟二人并肩作战、军功五五开!当了太子以后,他几乎都在协助皇帝处理政务的,在这段时间,李建成很少领兵外出作战,也因此,他的军事才能相比李世民要暗淡了不少。后来刘黑闼引突厥军作乱冀州,李建成于魏州大获全胜,擒斩刘黑闼,前后仅用一个月时间,可见李建成也是具有军事才能的。

历史上也因李建成出色手腕,逼得李世民处处被动,处处受制,生死一线。若非李世民在关键的时候扭转乾坤,提前发动玄武门之变,锁定大局,死的必然是李世民。

这样一个能将李世民逼得不得不铤而走险的人物,又岂是昏庸无能之辈?

如今他的一席话,也让李世民心服口服。

李渊欣慰的看李建成一眼,神情凝重的沉声道:“世家大族和底层百姓的矛盾,已经危害到我大唐的安宁了!更恐怖的是,哪怕世家大族牺牲一些利益去补救,也挽回不了自己的形象,因为生活在底层的百姓,他们需要的是只向朝廷纳粮、属于他们的田地!朕真想顺应民心,将关陇权贵抹平!”

李渊语声之中无法掩饰的杀气,令李建成、李世民心惊。

第232章:卖萧铣

“朕想抹平关陇权贵,但朕知道不能。因为我大唐承受不了关中大乱的代价!所以,朕只能无视世家大族与底层百姓的矛盾。”

李渊发了一通脾气,然后无比凝重,道:“大唐立国至今,战争一直不绝,朝廷的钱粮都到了崩溃边缘,关中人心思定,朕不想再打了,所以不管是在河西,还是在南方都要偃旗息鼓,休养民生。以一个上下一心、士气磅礴的大唐对应隋军的威胁!”

李建成站起身应和道:“父皇说得极对,儿臣走访市井,确实感到民心厌战、怕战的情绪,现在士气低迷,父皇主张停战是顺应民心和军心之举,儿臣坚决赞成。”

李世民见李渊打算放弃河西的大好形势,他心中大急道:“父皇,如今梁师都和薛氏兄弟极为疲弱,正是打通河西的最佳时期,如今我大唐军队的战马多已老迈,正是换马之时,若错过这机会,我大唐将无骑兵可用,到时候又如何应对隋朝骑兵?父皇、大哥,河西的马源实在太重要,我们万万不可因为隋军的威胁而放弃这个良机啊,若是梁师都他们缓过气来,又会成为大唐的负担。”

李建成见父皇一言不发的阴沉着脸,他心里很明白,自己父皇的民生思定、休养生息都是借口,其实说白了,他是被杨侗打怕了。不过李建成本身也比较反对作战,战争对朝廷负担太重。连忙劝李世民道:“二弟,父皇当然不想,只是现在需要考虑大局,与梁师都他们休战也只是暂时的,等我们实力够了,可以再打嘛。”

从前,李渊总觉得唐朝有关中、有陇右、有巴蜀、有荆襄,大军三十余万,实力强大,哪怕被隋朝连连打败,那也只是暂时的。

但自从他亲眼看到杨侗率领五千骑兵在关中如入无人之境,还把宫城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他对杨侗是真的怕了,所以想着把精锐大军放在身边。

“什么叫等实力够了?难道我们实力还不够吗?关中如今有二十五万大军,又有萧关之险,难道还不够防御杨侗吗?”李世民却有些恼了,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他向李渊恳求道:“父皇,儿臣只要五万军队,开春以后就能拿下整个河西。”

见李渊有发火的兆头,李建成道:“今年粮食歉收,税赋只有去年的一半,还被杨侗一把大火烧了,哪怕独孤氏、窦氏他们捐献了一些,却也不能满足朝廷和官队的日常支出,本来我们在广通仓还有余粮可以支持年终的禄米支付,但不管是在河西还是南方,我们都牺牲了许多将士,我算了一下,广通仓的粮食用来抚恤阵亡将士都不够!二弟是领军的将军,理应知道抚恤金不到位的严重后果。我们是有几十万大军,但日常供养也成了我们沉重负担,如果你在河西陷入僵持,又会如何?我们真的不能再打了,因为我们承担不起战败的后果,哪怕僵持都不行。”

李世民顿时熄火了,李建成的话说到了要害处,连支持日常开销的钱粮都困难,拿什么去打仗?

好半晌,李世民才说道:“不如我们也执行官绅一体纳税!当百姓看到世家大族也都纳了税,百姓也平衡了。世家大族和底层百姓的矛盾,也不会动摇我大唐国基。”

关陇权贵占据关中八九成良田,他们在李渊起兵之初给予大量钱粮、人力支持,所以唐朝建立以后,李渊投桃报李,不征关陇贵族的庄园土地的赋税,而关陇权贵族也时不时拿出大量钱粮资助朝廷,时间久了便形成默契,那就是关陇权贵以捐助取代赋税,而且捐助的数目还远远高于赋税,但这么一来,使得李渊受制于人,不仅要看关陇权贵脸色吃饭,还需要付出更多东西去回报,命脉被关陇掐住,这让李渊很没有安全感。

在是否对关陇权贵庄园征收税赋问题上,父子三人在私底下多次商议,李建成倾向于维持现状,但李世民主张对关陇贵族的土地征税。

李渊比较认同李建成的稳妥之见,因为他也担心征收关陇权贵赋税的话,会引发关陇权贵族强烈反弹,从而导致新建立的唐朝根基不稳,出于稳定基业的考虑,李渊便坚持‘捐献代替赋税’的默契。

应该说这种说法还是比较合理稳健的,在开国之初确实不能触动支持者的利益。但李世民说的也有道理,他认为赋税制度改得越晚,阻力越大,还会让强势的关陇权贵进一步仗大,就算最终统一了天下,李唐也会如同杨坚杨广时期的隋朝,处处受制于关陇权贵!

但李渊还是没有改变这种默契,他认为唐朝地盘会不断的扩大,然后把无主良田交给百姓,这样就不会影响朝廷税赋收入。

不料这几年来,疆土非但没有扩大,连龙兴之地并州也丢了,接着是一次次战败,换来了一次次的巨大的赔偿!而巴蜀的税赋需要备战萧铣,这使得朝廷只能指望关中的税赋,但是八九成关中良田都被免交赋税的关陇权贵占据,李唐今年的税赋收入只有去年一半,还被杨侗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这让李渊怎能不急。

李渊听了李世民的说法,也有点动心了,问向李建成道:“如果我们改掉‘捐献代替赋税’的默契,改为官绅征税会如何?”

李建成苦笑道:“父皇,如果现在对关陇世家们征税,他们肯定不会再捐一文钱、一粒米。而且就算要征税,也非一日之功,因为不仅要核定税率、丈量田地,还要面对各种抵制,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征到赋税,就算今年丈量清楚,但也收不到一粒粮食了,而朝廷需要他们的援助来解燃眉之急。所以,不能得罪他们。当务之急是需要他们的捐助来弥补朝廷钱粮上的不足,而不是向他们针对赋税。”

李渊思索了一会,也觉得有道理,又问道:“他们会捐么?”

“关陇世家不乏明白人,他们十分清楚唇亡齿寒的道理,而且他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只能支持我大唐到最后的胜利。儿臣认为先和独孤氏、窦氏家主摆明朝廷的难处,请他们发动关陇世家支援朝廷。最好是拟定出一个总数,由各家认领!这样,比他们自己捐献会多得多。而这,只是第一步!”李建成笑着说道。

李渊道:“第二步是什么?”

“我们在南方节节胜利,若非是要防御隋军入侵杨侗,调回了南方的军队,说不定孝恭都拿下了荆襄一带了!南方的节节胜利,也让关陇世家对我大唐军队生起了信心。”李建成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们不妨将荆州各郡的每个行业拆分百份,然后高价卖给关陇世家来经营十年,行业不同、价格也不同!”

李世民为之惊叹!虽然攻下南方还是遥远的事情,但在看到希望的前提下,唯利是图的世家大族不会不动心。同时,他也觉得自己和大哥相比,还是嫩了很多,这也令他反思了起来。

李世民出身将门,自幼习得兵法韬略,武艺箭术都处于一流水准,但对于政治却只知皮毛,不解其中三味。是以他在军队里混得很好,深得将士们的爱戴。可在政务上,却总是束手束脚,尤其在为人处事方面,更不知变通,常常会得罪人。

比如说李渊最宠信的尹德妃、张婕妤,她们作为皇上最宠爱的女人,起到的作用不能以物资来计算。李渊本就是一个受不住枕边风的人物,让她们酥酥麻麻的一吹,整个人都软了,只要她们有所求,连天上的星星也要摘下来送上一颗。

可是李世民就政治头脑不够,却把尹德妃、张婕妤二人都得罪得死死的。因为如今天下不平,各方诸侯首重军功,只要立下军功,都容易升迁,于是尹德妃、张婕妤想把自己的亲戚安插到军中,去李世民麾下混混军功,结果李世民却铁青着脸不给,一群靠女人上位的废物当将军,那还不会累死三军啊?做梦去吧你们。

还有就是尹德妃的父亲仗着女儿得宠,一跃成了李唐的国丈,小人得势,自此骄横跋扈,无法无天。把国丈府门前的大街设为步行区,谁经过这里都要下马步行以视对国丈的敬重。一些外来官绅不知这个规矩犯了禁,都要被狠狠地收拾。身为雍州牧的李世民一听,直接上门将国仗逮住,依法惩治了一通。

这也使他李世民把李渊的最宠信的女人都得罪得死死的。

而李建成则不同,他早就知道尹德妃、张婕妤所蕴含的巨大能量。而且这两人都有同一个优点,那就是貌美如花、胸大无脑,所以李建成只要获得奇珍异宝,都会毫不犹豫的送给她们二人。李建成的付出也换来了丰厚回报,她们二人在关键时候,理所当然的替李建成说好话,效果比自己去争取要好上千百倍。

而李世民现在,目睹了李建成的表现后,也觉得自己应该恶补政治手腕了,否则,迟早会把所有人得罪光不可。

心念至此,也不再提取消关陇世家特权之事!决定等着李建成把粮钱收上来以后,再提开战,反正还有两三个多月时间,才能向河西用兵,他等得起。

李渊见李世民没有反对,也便点了点头,以示对李建成的办法的认同,随即面容一肃,向李建成道:“尽快拟定一套合理的方案。”

“喏!”

“顺便把林士弘的地盘的商业也卖了!”

“……”李建成、李世民一脸无语。

第233章:杜如晦

数日后,邺城清华学宫。

科举考试在万众瞩目中正式开始,天还没亮,三万多名寒士便从四面八方汇集到清华学宫。

他们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考号,只对照好考场,便能找到考场所在。考场在前天、昨天开放了两天,考生都在事先看过考场,各都轻车熟路。

每一个考场都有专人检查夹带之类的东西,然后简单的核对了考号,便放考生走进考场,快速而有序,不到一个时辰,三万多名考生便已经全部入场,然后对号入座。

杜如晦就坐之下,发现书桌有笔墨纸砚和浆糊,另外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印刷着考试规则,还有录取说明,说是考试以后,会录取前三百人,经过两个月的培训,便可直接为官,另外还选出三千人就读清华学宫,食宿全免以外,朝廷每个月还补贴两贯钱用以养家,下面盖着一个写有‘大隋尚书左仆射杨恭仁’的印章。

考官解释道:“这次科考录取成绩最好的三百人,培训以后,便会分到各郡县就职;第三百零一名到三千三百零一名,则可以到清华学宫深造,当然了,若是不愿意就读清华学宫,朝廷也不勉强,愿意就读的考生可以在纸条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与答卷一同上交,不愿意就读之士,不用上交纸条!不过大家最好考虑清楚,每个月两贯钱的补贴看似不多,但我大隋物价极低,一斗米才三十钱,也就是说,这两贯钱可以买到六石六斗米,顶够五口之家一月开销!心无旁骛的在清华学宫学习一年后,明年即可就近参与科考!在这一年中,你们将会得到名师的指点,比起闭门造车学到的学识多得多,明年考中的机会也比其他人高了不少,所以,大家务必想好。”

杜如晦立刻意识到大隋这是为以后夺取到的地盘,进行人才储备。名义上只是招三百人,实则招三千三百人,录取率高达十分之一!

他虽然有信心进入前三百名,但还是提笔在纸条上端端正正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杜如晦。

态度很重要!

…………

另一边,朝晖宫中!

如麝如兰的芬芳在空气中飘散,窗外小园,桂花盛极而绽放,浮光掠影的片刻间,清风悠扬,树梢枝叶柔缓摇曳着,此起彼伏,层层叠叠的天地奇景,宛若置身锦簇花海,令人心旷神怡。

阁楼之中,悠扬的瑟音如溪水潺潺,缓缓地地流淌在这雅致的院落之中。

杨侗坐在窗边,欣赏着窗外的秋色,在他身侧,小舞依偎在杨侗的怀中,美丽的俏脸上,带着几分母性的光辉,偶尔看向杨侗的目光中,浓浓的幸福流淌……

无垢坐在杨侗不远的琴坐之上,美妙的音符自纤纤玉指跃然而出。

四名小妇人,或娇憨俏丽,或秀丽雅致,或机灵可爱,或是英姿飒爽,看一眼都美不胜收。

最美的还是坐在杨侗身边的小舞,她今天一袭浅黄宫装,肌肤皓如凝脂,清纯可人却又美若天仙,温柔似水却又贵气逼人,清丽娇嫩却又母性气质浓郁……

当然,论相貌和气质,无垢、天姬、秀宁并不逊色于小舞,只是小舞有孕在身,多了一抹三名侧妃所不具备的韵味。看着四个各具研态的四名妻子,心中升起了股名为家的温馨。

“夫君,又要出征了吗?”小舞见杨侗半天无言,有些心不在焉,柔声问道。

“没有!”杨侗摇了摇头,笑道:“若是天下没有大动荡、大变故,未来一年内,我不会主动挑战战端。”

小舞温婉的点了点头,依偎在杨侗胸口,呢喃道:“非是我要束缚夫君,只是夫君如今不仅是大隋之主,更是我们姐妹的夫君,孩儿的父亲,若夫君有什么事情,这大隋的天怕是要塌了。”

杨侗点点头,如今的他,确实没办法像以前那样随时亲临前线了,轻柔的摸着小舞微微隆起的小肚子,看着纷纷走到身边的三位侧妃,笑道:“你们大可不必担心,如今我大隋兵多将广,独当一面的将军多的是!哪怕真有大战发生,我这个外行将军就不去坏事了!”

“夫君战无不胜,哪里是外行将军了?”水天姬脆声说道。

杨侗苦笑道:“行军布阵什么的,我真是一点都不会!我经历的战争也就几场而已,根本没什么技巧,获胜的秘诀只有闪电偷袭、实力碾压!别的全没了!唯一算是运用战术的战役是在武德山击败窦建德那一场决战,可实际上的总指挥是靠山王杨义臣,只不过那时候我需要军威来震慑各路乱匪,所以他把名义让给我了!”

李秀宁问道:“听说薛万彻还在草原上搞破坏?”

“对!”

薛万彻已经成长起来了,失踪了一段时间后,带回来了一个柔然族,接着带着残余的一千八百多人、五千柔然勇士以及几千新兵,凑足一万后,然后和黄君汉去草原当强盗去了。至于程咬金、谢映登被杨侗打发去白城当秦琼副将。

水天姬笑靥如花,纤纤玉指将一枚桔子剥好,一瓣瓣整齐的放在玉盘里,托到杨侗面前。

在中原生活了好几年,她已经渐渐褪去了草原女子的印记,肌肤也变得晶莹如玉,眉眼间多了几分温婉,无论语言还是生活习惯都和汉家女子没有区别。

身份上也从一个为部落命运而忧心的草原部落族长,变成了一个明丽美艳的少夫人,但她毕竟天性难泯,浑身洋溢着充满动感的青春活力。

不过她见到小舞怀孕之后那种幸福的光辉,她的感受和其他两个也差不多,有些酸溜溜的感觉,久久都化不开。她抓着杨侗的胳膊一阵摇晃:“夫君啊,你不公平。”

“我哪儿不公平了?”杨侗愕然,心里冤枉死了,自己的女人虽然多了一点,可每一个都视若珍宝,更不会因为正妃侧妃之别厚此薄彼,说起来,自己是这时代中,对大小老婆最公平的一个了。

水天姬指着小舞的肚子,道:“你看看,大姐大着肚子了,偏偏我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也要生个宝宝玩。”

小舞面色羞赧,抿嘴微笑,一脸幸福。

“咳咳……”杨侗差点被桔子呛死,“这种事儿,我怎么能决定得了?一年之中,你跟着我的时间最多,你怀不上我也没办法。”

这话还真是真的,水天姬是一军主将,在姐妹四人中,她跟杨侗的时间最多最长,偏偏就怀不上,这还真怪不了杨侗。

长孙无垢、李秀宁也是满眼羡慕。这种幸运没有落到自己身上,心里多少也是有点失落的。

小舞红着脸道:“反正夫君都不出征了,妹妹们晚上多多努力不就行了么?”

“好啊好啊!”水天姬第一个赞成,长孙无垢、李秀宁面色通红,不好意思说话。自从小舞下达了荒唐的命令后,大被同眼这种事儿,天天上演,不过几天下来,自己居然习惯了。真是……

杨侗轻咳一声,“生孩子这种事情,也不是我做得了主的,我们日后再说……”

回到邺城这十多天,是杨侗自重生以来,最悠闲惬意的日子,也是丰收的日子。

算起来,从今年年初出兵草原开始,一转眼十个月已经过去了,杨侗似乎都没怎么消停过,眼下从长安回归邺城,赶上了清华学宫开门授徒。

算起来,德治与法治之辩对杨侗而言,确确实实带来了不少好处,目前虽然没有看到诸子百家中的某一家入驻,但从各地回馈的情报来看,反响非常不错。

根据各地陆续上报,无论辽东、幽州、冀州还是并州,今年都是一个丰收的年景,尤其是在水网纵横的冀州,不但风调雨顺,而且因为提高匠人的地位和待遇之后,在发明即有奖的刺激下,‘开天院’和工部弄出不少好农具来,冀州百姓的耕作工具都翻新了一遍,还有粪肥的施用,也在促进了产量的上升。

单是冀州一地,今年的收成就比去年翻了两倍之多,杨侗虽然降低了赋税,但杨侗政权在民间有极高的公信力,百姓愿意将粮食售卖给官府,而官府从商业这块得来的赋税用来收购粮食,库存的粮草不但没有降低,反而成倍成倍的翻上去。

关内道差一些,由于被郭子和、梁师都引来的突厥人蹂躏了几年,本就凋零的人口更加稀薄,很多地区都没有人了,不过收复以后,优越的政策吸引了许多关中百姓来投,重点安置百姓灵武、盐川、朔方、雕阴四郡日渐兴盛了起来,今年收上来的粮食勉强能驻军食用,加上前后两次讹诈李渊的粮食都在关内道,养军和以工代赈都不成问题。

关内道虽是入手最晚,但政令的推广无疑是成功的,而且因为每项政令在御部监管之下,都能很好的落实到位,大隋很快就得到了万民拥护,为杨侗地盘的凝聚力上升了一个档次。

只不过随着中原三大诸侯都开始执行均田到户制度以后,百姓故土难离,如今已经很难大规模的增添人口了。只有关中是关陇世家的集中之地,李渊不敢得罪他们,倒会有关中翻山越岭投奔而来,但也已经过了爆炸期,人数不多,却也聊胜于无。未来除了地盘内自己产出的人口以外,很难再像前些年一样出现人口猛增现象,想要继续增添人口,除了鼓励生育,还得打周边诸侯的主意,就算暂时不准备打仗,也要想方设法的吸纳中原人口、资源和人才。

不过,这些都不着急,因为下一轮的中原之战一旦爆发,百姓还是会跑来的。

未来的一年内,除非出现影响天下大势的战争,否则杨侗为首的隋朝,基本上都放在发展自身上面。

总体而言,今年是一个硕果累累的丰年。

然而,最让杨侗满意的,还是小舞腹中小宝贝的到来,那种将为人父的喜悦,比一年的收获加起来还要猛烈。甚至,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

第234章:六境

当清晨第一缕天光洒入阁楼之中,杨侗缓缓的睁开眼睛,自穿越以来,这绝对是睡得最沉的一次。

初冬的寒气被窗纸隔绝在外,但杨侗仍旧不愿从被子里出来,有一种‘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感觉。

“夫君该去与诸位先生议事了。”长孙无垢如同慵懒的小猫儿一般瑟缩在杨侗怀里,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如同蝴蝶振翅。呼吸也有些凌乱,最终忍不住按住了在自己胸前那作怪的大手,清冷的声音里,少有的带着几分娇嗔。

宽敞的床榻上躺着四个人一点也不拥挤,水天姬、李秀宁还在一旁酣睡。为了怀上骨肉,她们昨夜痴缠得很晚,水天姬蜷缩在杨侗的胸膛上,娇嫩的俏脸上,还挂着承受雨露后的满足和欢畅。

李秀宁在最里面,紧紧地搂着水天姬,被中半遮半掩身子,足已让雄性动物疯狂,鼻端萦绕着淡淡香气与空气中传来的暧昧气息混合在一起,不断刺激着杨侗鼻腔。

对于长孙无垢来说,这种场面哪怕不是第一次,仍旧有些不适应,感觉实在有些荒淫,却又不舍那给她带来安全感的强健臂弯。

从一开始认命般的婚姻,到如今已经变得离不开,尤其是聚少离多的婚后生活,让之前并不深刻的情感,在思念之中一点点沉淀和升华。

将这个女神般的天仙化人拉到堕落人间的过程,一直是杨侗最喜欢的感觉。此时听闻长孙无垢不舍却又不得不说的劝谏之语,杨侗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太过在意,继续抱着长孙无垢温存,风雨过后的美丽女子身上,总有一股令男人着迷的魔力,让他爱不释手,不舍得分开。

又胡闹了一番之后,杨侗才强行让自己离开温柔乡,一时的放松是可以,但太过留恋,只会磨平心中雄心壮志,‘温柔乡乃是英雄冢’真不是乱说的。

对于“温柔乡是英雄冢”这话,杨侗在后世是很认同的,因为历史上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太多太多。从幽王烽火戏诸侯,到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等等事例,无不证实这话的意义价值。

但自与小舞成婚以后,杨侗有点改变了想法,‘温柔乡是英雄冢’并不绝对。

说那话的人是因为他们没有遇上小舞、长孙无垢、水天姬、李秀宁这种熟知大是大非贤惠妻子。

她们四人在生活中张弛有度,该温柔的时候温柔,该劝说的时候劝说。

作为妻子,她们一个个都尽心尽力服侍着自己的丈夫;作为儿媳孙媳,她们真心诚意的陪同长辈聊天,以尽孝道;作为一个望夫成龙的女人,她们以身作则。不管爱好为何,每一人都如东晋祖狄般,闻鸡鸣而起,不是练武就是读书,以身作则、以己为榜样的感染督促杨侗,完完全全是模范妻子。

常人获其一,已经人生最大的幸运,而杨侗一人独占四人,完全称得是艳福齐天。

将被子盖在李秀宁身上,免得冻着,又跟着长孙无垢说了一会儿话,两人这才起来!

看着为镜中为自己打理头发的长孙无垢,以及还在沉睡的水天姬和李秀宁,笑道:“她们今天估计是爬不起来晨练了。”

“昨天晚上闹得那么疯,妹妹们哪里还起得来啊?”长孙无垢没好气的白了丈夫一眼,两人收拾停当,出到了外间!

小舞已经安排好了温馨早餐。

精致碟中装有几样素菜,或是翠绿晶莹、或是嫣红欲滴,有的用清油清炒,有的是精盐腌渍……有雪白馒头、油烙馅饼,还有用砂锅盛着的白米粥……看上去令人舌底生津、食欲大涨。

与钟鸣鼎食的奢华全然不符。

长孙无垢连忙上前帮忙准备。

“小舞,都跟你说几回了。”杨侗一伸手,将她手中的碗筷抢了去。从后搂住略微有些变化的娇躯,故意沉着脸,怒道:“这些事,让下面的人做就可以了,你现在可是国宝。就算是皇帝的女人也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

杨侗搂着她日小舞和长孙无垢粲然失笑。

“真霸道,不过夫君,你不就是大隋的皇帝么?”小舞嗔怪的笑骂一声,身体却又软了几分。

“夫君?”

“嗯?”

小舞犹豫了一下,一双凤眸忧色流露,柔声道:“几天前,我们姐妹逛了逛邺城,感觉城中奢侈之风日盛。”

杨侗自从进入北方以后屡屡大胜,让隋朝成为天下第一大势力,由于政策得当,民生在短短几年里已经恢复到乱世前的水准,作为隋朝第一块地盘的冀州,发展更加迅速,比乱世之前有过之而无及!

隋朝的战争已经由被动防御转向主动,一场接一场的大胜,一个敌人接着一个敌人的倒下,也使隋朝越来越稳定,由此带来的是繁华富庶。与之相对应的,便是奢侈之风的兴起。作为隋朝中心的邺城,勤俭朴素风气已经渐渐散去!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句话尚未现世,但并不妨碍睿智的隋朝人理解这其中的道理。

小舞和长孙无垢知情达理、生性简朴,看不惯铺张浪费,最近刮起的这股奢侈之风令她们十分反感。

“是啊!”长孙无垢坐在了杨侗的另一边,也很担忧道:“据说是从两名官员的家眷引起的!”

“哦?怎么回事?”杨侗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位妻子。

“有两名官员的家眷在一家蜀锦店铺相遇,衣着朴素者,遭到奢侈者嘲讽,一气之下买了价值不菲的首饰……奢华之风便由这里开始了。”

“你们想让我制止这种不良风气?”杨侗明白两人的意思了。

“是啊!这很不好!”

“你们倒是说说,不好在哪儿?”

小舞说道:“人皆攀比之下,会让一些官员铤而走险,滋生贪污索贿的事件。”

“贪污索贿自古即有,以前有,以后也会有,任何一个朝代都避免不了!我从来就没奢望大隋官员全部都有清正廉洁的觉悟,靠自觉自律来约束官员,完全就是一个笑话。所以我才设御部、设郡级刑部、努力完善律法,以规则约束官员的行为!”

“夫君不打算扭转这股风气?”这时,水天姬和李秀宁也走了出来。

杨侗说道:“其实奢侈之风,反过来看,对社会也是有益的。”

小舞哼了一声,道:“你倒是说说,奢侈有什么益处?”

杨侗反问道:“一匹蜀锦多少钱?”

小舞道:“蜀锦价如金!”

杨侗道:“好吧,就算它一尺百贯钱。我现在买了一尺,如果我不买这一尺,那百贯钱在哪儿?”

“自然被你省下来了。”李秀宁道。

杨侗点头道:“的确是省了下来,然而我又不会带在身上,所以它和灰土一样,在府库之中灰尘积落、蜘蛛结网!而我将现在买了蜀锦。那你说,这百贯钱又在何处?在养蚕人手里、在采桑女手中、在织布女手里、在往返巴蜀和邺城的船员手中、在脚夫手中…然后,又通过商税收回到国库之中…”

四人呆滞,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杨侗看着李秀宁,问道:“如果没有这百贯钱,你们可知道后果吗?养蚕人、采桑女可能被毒蛇咬了,无钱医治而死,织布女可能没钱买米饿死,船员可能没钱买衣服冻死!现在大家因为分了百贯钱,病死、饿死、冻死这些问题就不会发生了;而我呢,则是买到自己心仪的蜀锦!”

“也就是说,这一百贯钱转了一圈下来,大家是各取所须、各得其所、救人无数、尽皆欢颜!而你们却说奢侈不对,那请问,不对在哪里?”

四女一脸懵逼!

自古都提倡勤俭度日,奢侈不对,但杨侗奢侈了,却让许许多多人受到实惠!如果他不奢侈,反倒害了养蚕人、采桑女、织布女、船员脚夫。

四女绞尽脑汁想反驳,却发觉无言以对!

奢侈不对吗?

肯定不对。否则,古往今来的圣人、典籍就不会提倡节俭、遏制奢侈了!因为奢侈是祸国之源,许许多多的昏君就是因为穷奢极欲而使国破家亡,也有许许多多家族因为奢侈而败亡,多不胜数的例子足以证明奢侈不对!

可是现在听杨侗这么一说,她们发现奢侈不仅没错,反而利国利民……

反倒!

勤俭不对!勤俭是犯法!勤俭是谋财害命!

最后的结论是奢侈活人无数、勤俭祸国殃民……

四女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钱币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穿!只有交易的时候,才能体现出它存在意义!在以物易物的时代,黄金白银和黄土其实是一样的,没有丝毫价值,人们之所以用钱币代替物物交易,无非是以它的稀有来衡量物品的价值!弥补了物品与物品这间的差价,从而达到皆大欢喜的目的!”

“钱币只有花出去才能体现出它的作用……”钱币的价值是中学生都懂的道理,可是杨侗发现自己的四个大小老婆一脸懵圈,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这是一千多年的代沟,根本没办法弥补的代沟……唱完了独角戏,杨侗有气无力的说道:“总而言之,邺城里有钱的都是官员,如果他们不奢侈的花钱,商人赚不到钱!邺城就会萧条无华!”

这一下,四个小少妇大致明白了一些,不过依旧似懂非懂。

“不说这个了!”

杨侗亲手为她们盛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道:“农民勤劳,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商人赚钱,是为了更好生活;官员辛苦治理地方、将士卖命作战,也是为更好的生活……世人赚钱花钱,就跟吃饭睡觉一样,是生活中的常态。赚取钱财是为了改善生活,花钱是为了活得更快活!他们通过努力而有了钱,过上自己理想的日子,很正常的。”

“其实勤俭和奢侈是不同的人,选择的不同生活方式…勤俭是我们民族的传统美德,执此生活态度的人,既是一个人良好的生活习性,也是一种文明素养;崇尚节俭对社会来说,则是一种文化,是社会文明程度的体现。”

“你们勤俭节约、喜欢高雅文艺,与库房中有多少钱帛无关,只要吾之心安,即是甘之如饴,这是你们的生活态度……穿金戴银、满头珠翠则是另一种人的生活态度。对于那些人,就算我出面制止,她们照样在家里穿戴上去!既然制止不了,又何必干讨人厌的事情呢?总之,那是别人选择的生活方式,不能干涉压制!”

最后,杨侗总结式的说道:“勤俭和奢侈是人生境界上的差别,由俭入奢为一重境界、朱门酒肉臭为二重境界、由奢入俭为三重境界、‘良田万顷,日食一升;大厦千间夜眠八尺’为四重境界、‘此心安处是吾乡’为五重境界!”

“夫君,您觉得我们是哪一重境界?”

“第五重!”水天姬得意的答了李秀宁之问。

“错了!”杨侗摇头晃脑道,道:“我们家的女子都处于至高境界。”

“至高境界是什么?”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美人’在这里是一种境界,让人孜孜不倦的人生至境。

四女细细的咀嚼,居然有些痴了……

自己这夫君当真洒脱,若无大智慧,何以有此超凡脱俗的见解?

第235章:疏导

杨侗没有干涉、制止邺城的奢侈之风,王妃、贤妃、武妃、丽妃却在第三天,于神武宫设宴宴请官员们的家眷!

一群衣着华丽的贵妇头梳高髻,珠翠流光、仙袂飘举,年轻亮丽的女儿们则跟在身边,也是浮翠流丹、丰容靓饰,赴宴的客人近千人之多。

小女孩们如花似玉、俏美动人,她们华服飘飘、香气缭绕,打扮得分外娇娆。

但也有衣饰简洁、朴素、大方的贵妇千金。

杨恭仁夫人李氏、杨师道夫人王氏、房玄龄夫人卢氏、魏征夫人裴氏、孔颖达夫人刘氏、李靖夫人张氏、秦琼夫人贾氏……

这些高官的夫人不是出自名门世家,就是地方豪族,她们的个人素养,绝非他人可及。

她们衣饰虽简朴,一个个却都优雅高贵,在珠光宝气的莺莺燕燕人群里,如若鹤立鸡群!在她们的反衬下,一些贵妇成了上不得台面的暴发户。

孰贵孰贱,一目了然!

凤仪殿!

乃是宴客之所!

当秦王妃卫凤舞带着贤妃长孙无垢、武妃水天姬、丽妃李秀宁到来。

殿内的莺莺燕燕,有了微微的骚动。

小舞头梳反绾髻,头上只用一根玉簪穿过,让人惊讶的是她只穿一袭简洁的浅黄衣裙,笑吟吟走来,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清秀绝俗,气质华贵,带着让人心动书卷之气。

一身打扮简单至极,但她行走间那雍容大气,却是在坐夫人所无法比拟的,她一一向各位夫人点头示意,带着同样极简装容的三位侧妃从容向大殿上方走去!

姐妹四人衣袂飘飘,姿神端严,宛如神仙中人,竟如一幅绝美的图画。

看到她们如此简洁的衣着,再看大隋文武高层夫人们的衣饰,一些人都隐隐猜到秦王妃和诸多高品夫人们的用意,她们是想以身作则,刹住盛行于官场后院的奢靡风气!

小舞回眸浅笑,瞬间如百花一绽,美不胜收,满含歉然道:“前些日子大家纷纷到贺,可由于殿下关心过切,使小妹招待不周!直到今天才宴请大家,还请海涵!”

众人听了以后,心中了然:王妃有孕的消息传开,命妇们纷纷入宫庆贺,可当时减省了诸多繁文缛节,连宴会也不设;今天设宴,原来补那一次。而非大家想的那样,要刹住奢侈之风。

但尽管人皆此心,凤仪殿内依旧一片安静,没人敢多说什么!再看王妃和高层文武夫人的衣饰,一些人都带着无缘的羞愧,虽然没说什么,可王妃极简的衣着和珠光宝气的她们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无声提示,却也保住了大家的面子。

小舞脆声道:“宴会之前,我有一件礼物送给大家,略表心意。”

这时,江凤仪带着一群手捧托盘的宫女走了进来,盘子里放着许多书籍,小舞又笑道:“天下尚未一统,诸多苍生饱受战火荼毒,我大隋武将为国家的安宁,在前方浴血奋战,文臣带领着百姓,在一片又一片废墟之中,重建美好家园,不管文武,都因大家而舍小家,着实让人钦佩!我时常在想:我的夫君在前方辛辛苦苦的拼命,作为妻子的我,应该为自己的丈夫做些什么呢?”

刹那间!

众多夫人默默反思,自己的夫君辛辛苦苦在外,自己该做什么?又做了什么?孝敬公婆、教育子女、打理家庭等等都是分内之事,可自己做好了么?

“后来我们姐妹商量好了,除了孝敬长辈,更尽提升自我的素养,即使不能成为殿下臂助,至少不能给殿下添麻烦。而这一本书,里面载录了殿下的诗词文章,是专属殿下的诗文集,许许多多作品都没有外传!这既是我们姐妹给殿下的一点小礼物,也是传承下去的传家之宝,以后,我们姐妹会以诗书教育自己的孩子!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无谓、无聊的争斗中!”

一席带着炫耀、与有荣焉的话语,让所有人在意了起来,杨侗身份高贵、相貌出众不说,还文武双全、才华横溢,是这时代最杰出的人物,说是上天的宠儿亦不为过,他在军武、治国方面的成就无须多说,文采方面也是成果斐然!传世诗文不多,但每一首诗、每一篇文章都是千古杰作,被世人誉为‘帝王中的文人,文人中的帝王’!

房玄龄的夫人卢氏问道:“敢问王妃娘娘,但不知殿下有何新作?”

卢氏出身五姓七宗里的范阳卢氏,一言一行大方得体,是一个难得一见的才女,十分喜好诗文。

小舞当即介绍道:“豪放大气的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潇洒不羁的有‘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浪漫的有‘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一起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有朝朝暮暮’…还有‘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悲伤、凄清,以及对‘情’灼热的渴望和坚忍执着,情感境界深微绵邈,极为丰富。若论风格之变,诗句之美,古往今来,实所罕见!”

小舞对于杨侗的了解更胜自己,这说到他的厉害,那是滔滔不绝。眼中闪烁着异样神彩,有崇拜,有仰慕。

长孙无垢汗道:“殿下诗文如何,无须多作解释!他对人生划为六重境界,也令人叹为观止。”

“哪六重?”

“由俭入奢为一重境界、朱门酒肉臭为二重境界、由奢入俭为三重境界、‘良田万顷,日食一升;大厦千间夜眠八尺’为四重境界,‘此心安处是吾乡’为五重境界!”

“人生的至高境界、女人最美的境界则是:“‘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凤仪殿中不乏家学渊源的才女,知道至高境界的‘所谓美人者……’是以美人比喻完美人生!

此为屈原在诗歌中常用的“香草美人”之法!

一时间大殿中静默无声,人人纷纷沉思,显是被勾起了各自的心事,尤其是那些珠光宝气的贵妇们,更是羞愧难当,原来自以为是的‘华美’是最最低级的第一重境界!

“敢问王妃娘娘、贤妃奶娘,我该如何做才好……”

姜行本的夫人段氏咬着嘴唇询问,她穿头梳迎唐八鬟髻,发丝缀满了各种金珠翠玉。无一不是上佳宝物,在一群贵妇人中格外富丽妖娆,她正是这一次竞奢风的开创者。

小舞温婉一笑,道:“我也迷茫过,后来皇祖母说了她与武帝恩爱一生的秘诀。”

众人一听,顿时摒吸聆听!

萧后从嫁给杨广,到江都之变的几十年时间内,始终是杨广的最爱!

固然。

萧后之美,人所皆知,但人人都知道,美貌不是萧后被杨广专宠几十年的原因所在,因为作为一个皇帝,杨广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绝世佳人了。

这其中,定有外人不知的秘诀。

如今,见到小舞要把萧后的秘诀公布开来,一个二个都来了精神,希望把萧后的驭夫之道学到手,从而让自己的丈夫专宠自己的生。

小舞道:“以色侍夫,色衰爱弛,爱弛恩绝。”

女人最美的年龄十分短暂,若是只靠美色取悦夫君,迟早被嫌弃。所以,女人的自我定位很重要。

“接下来呢?”

“既然以色侍人难以长久,那就以诗词文章为灵魂,自内而外的提升涵养,成为自家夫君事业上的贤内助,生活中的知音!”

“比如说……”小舞拿起一本诗集,浓浓的墨香,令她绽开一个美丽的笑靥:“我大隋将军每天都写行军日志,他们书写的内容都是是实实在在的作战心得,整理成册,即是价值连城、名传千秋的兵书,但武将文采稍逊,若是将军夫人文采出众,便可代为整编!千百年后,不仅将军留名青史,将军与夫人的经历也必是后人津津乐道的美丽故事。同理,文臣也有自己的治政心得,集结成册也是治理国家、安置百姓、价值连城的文化瑰宝!一时之所得,与千秋之美誉,孰重孰轻,诸位姐姐自当知道如何选择……”

秦王妃宴请官员家眷并提出的‘人生六境’轰动全城,文武百官、邺城百姓纷纷赞扬王妃克己俭朴,有母仪天下之风,实乃是天下臣民的福气!

‘人生六境’的出炉、火热,也让女人有了品位之分,官员的夫人一下子以奢侈为耻,因为大家都认为穿金戴银、珠光宝气是最低级、最庸俗的境界,谁这么穿戴,非被他人笑死不可。

在舆论的引导下,画风大变,夫人们不再穿金戴银,个个都自发自愿的改走文艺风,衣饰也都走起了雍容大方、华贵不显、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路线。

女人收敛,男人亦然!

浮华之风,一洗而空。

第236章:刑、御之争

科举结束,匆匆数天后,评卷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这天上午,刘炫和杨恭仁、以及一群担任阅卷老师的尚书,在一队内卫护送下,带着一个密封皮包到了神武宫朝阳殿。

杨侗已经等候多时。

刘炫行礼道:“参见殿下!”

“刘公免礼,您这些天辛苦了!”杨侗有些迫不及待的笑着问道:“结果如何,不知谁是第一名?”

听到这话,刘炫却摇了摇头道:“殿下,对于第一名,老朽与诸位大人各有不同意见,还请殿下定夺!”

杨侗听了以后,不由愣了一愣,继而却是大喜,在他印象之中,杜如晦是名符其实的第一名,谁想到第一名居然出现了争议,这也意味着杜如晦级别的人物不少呢。

他看了一眼众人,笑问道:“不同意见,是争议么?说说看!”伸出了手,示意大家坐下说话。

众人就坐后,刘炫开口道:“不能说是争议,而是有五名考生,各有所长!”

考试科目有帖经,有如现代试卷的填空与默写。出题老师从古文经典中选取一句,根据这一行文字,考生要填写出与之相联系的上下文。之后,再给予以解释,考验考生的知识储备量。

考试的第二科是诗赋、设立科目时,有人认为明经多抄义条,议论只谈旧策,表现不出考生的真才实学,建议加试杂文两篇,于是有了诗赋科。

考试的第三科,也是最为重要的‘策问’:策问,即议论。依据提出的有关经义或政事问题,让考生发表见解,提出对策。策问所及范围较广,有政治、教育、生产、管理等,比起帖经、赋诗,难度更大,有的也还有一些实用价值。相当于现代的作文题目,

策问,向来是是核卷者和杨侗最关注的科目,如果策问文章作得好,哪怕你在帖经、诗赋方面考了个零分,照样会录取而用,因为策问才是展示考生实才的科目,其他两科,都是陪客。

而这一次,难以选出第一名的就是在策问这环节,策问的题目是‘何以强国’?

有的考生从军事角度写文章,有的则从道德、法律、外交、民生等等角度作文,角度不同,且文章都有内涵,那么第一名自然难以判断。

了解第一名难产的因由后,杨侗向刘炫道:“刘公,先将您心目中的第一名的策问文章给我看看。”

“喏!”

刘炫将一份考卷呈递上来,感叹道:“殿下,此乃老朽选出的第一名,也是老朽见过最有才华的年轻人,估计只有仲远可比”

“是吗?”杨侗惊讶了,能和孔颖达媲美,着实了不起。孔颖达曾从刘焯问学,日诵千言,熟读经传,善于词章,隋大业初,选为“明经”,他不仅明通经学,还是一个政论家,每每指陈疵暇,各论得失,一言即中,是一个有真才实学、有能耐的‘喷子’。

杨侗连忙翻开考卷,率先向姓名看去,上写“许敬宗”三字,看到这个名字,杨侗脸色都变了。

历史上的许敬宗是一个非常有争议的人物。许敬宗累任中书令和太子少师,这不仅是凭他支持武则天为后换来的,曾监修国史,两为帝师,个人还是才能的。这也是李世民、李治和武则天欣赏他的原因之一。

之所以有争议,就是因为他支持李治立武则天为后。封建王朝的正史中向来都是以李唐为正统,武则天被称为篡位,因此许敬宗变成了阿谀奉承的势利小人。许敬宗死后,当朝博士袁思古的起草的谥文总体客观:“敬宗位以才升,历居清级……”

杨侗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弄死是王想,还是算了。

历史上的许敬宗在李世民统治时代,是一个好官,为何到了李治时期就变了?

政治需要!

某些争议人物的出现自有其必然性,当权者武则天需要许敬宗作为她操控朝局的一柄快刀,这才造就了争议的许敬宗,如果没有许敬宗,也会有别人替武则天来干一些破事。所以才有了‘时势造英雄’之说。

就拿裴矩、虞世基来说,杨广贤明的时候,二人是一等一的治世能臣,是辅佐杨广打下了赫赫疆土的大功臣,哪怕到杨广堕落前期,两人还是为国为民的能臣干吏,直到一再被杨广处置之后,才把二人造成了奸佞宰相。

事实上只要君上贤明,那么,许敬宗、李义府、李林甫就是能臣干吏,‘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自己一直英明下去,那许敬宗的人生是否也会随之转变呢?

这是一个伪命题,谁也得不到准确的答案。

假如杨侗有一天,变成了后期的杨广,谁能保证杨恭仁、杨师道、房玄龄……就不会变成所谓奸臣?

所以,用后世人的眼光看待许敬宗,对他无疑不公平的。

瞬息之间,杨侗已经想到了很多很多,接着,便仔细认真的阅读起许敬宗的文章。

许敬宗文采斐然、书法超群,对儒学和德治的理解相当深刻、相当透彻!不过,在杨侗重视的‘兵论’这一段,许敬宗虽然写得气势睥睨,但给他的感觉就如同是用原子弹来炸死李渊一家子,很不科学、很不合理。

微微思索后,杨侗看着期待的刘炫,笑着说道:“整体构架上,是一篇大气磅礴、跌宕起伏好文章!虽说在军论、律法方面不切实际,但是对儒学和德治有独到见解。人无完人,不可能做得面面俱到,能够专注一道,并取得惊人的成绩,已经相当了不起了。而一个国家,只有执行以德治心、以法治行的方针,才能蒸蒸日上!许敬宗这往篇雄文着属罕见”

听到这话,刘炫顿时露出了笑容。

“刘公不愧为当代第一儒,许敬宗日后必将成为朝中能吏!虽说还没有看他其他人的文章,但依我看来,前四应该不成问题。”迟迟无法下定论的文章共有八篇,给予前四的点评,已经算得很高了。

“殿下英明!”

刘炫拱手而退,是不是第一名并不重要,只要进入杨侗视线,他的目的就已经目的达成了。

到了刘炫这等高度,已经不再计较个人得失,之所以坚持着让杨侗阅读许敬宗的文章,无非是担心国家错过一个大才而已。

杨侗笑着道:“方才这一篇阐述的是以德治国,有没有以法治国的。”

“真有!”魏征笑着说道,“这是我和刘政会尚书,联合推荐的文章。”

一个刑部尚书、一个御部尚书,联合推荐的文章,自然是与法有关。

他们推荐的文章由一个名叫‘韩术’所写,文章朴实、实在!

韩术以荀子‘人性本恶’的思想为论点,认为人性本如婴儿,在成长过程中,既可能转化为恶、也可能发展为善。因为人的本性蒙昧,容易被坏人影响,人一旦变坏,道德感化就起不了了作用,所以必须用“刑名法术”来威慑,令其明白做坏事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如何巨大的灾难。同时也了强调律法存在的必要性、完善律法的重要性,并着重点出立法、司法、监督分立价值。

如今,大隋有两部律法,一是隋文帝下令制订的《开皇律》,《开皇律》代表了隋朝立法的最高成就,它承袭了前朝法制长期发展的经验,经过删繁就简、补充完善,使封建法典的编纂进一步系统化、规范化,为‘开皇盛世’法律的定型作出了极为宝贵的贡献。

杨广登基以后,根据《开皇律》创作了《大业律》,较之《开皇律》,《大业律》降从轻典者二百余条,减轻大逆谋反等罪的连坐,删去“十恶’’中两条将其列入相应条款,又将《开皇律》中户婚、厩库、贼盗三篇分列为6篇,再增设3篇,共为篇。并吸纳了《北齐律》的精华,篇章体例更加简要。较之《开皇律》更甚一筹。

杨侗也想在《大业律》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但他哪怕是穿越人士,可穿越人士也是人,不是神!人的精力终是有限的。他的长处在于掌握人心、识人用人,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揽下来,不说有没有那个精力,光是能力就不够。所以,他只是提出一个纲要,就扔给了魏征、刘政会,让他们组建精通律法的官员编写。

而这个韩术,最让人耳目一新的思想是:不同地方有不同风俗、人的价值观念也不同,就像治理地方一样,除了律法之外,还要顾忌到不同的风土人情。因此,他主张针而对之的制订合适不同地域和民族风俗的‘子法’,却又不能太过偏离。

在杨侗眼中,这是民族自治理念的初级版本,可是在这时代人的眼中,却是一个新颖的思维,值得重视和发扬。

读完以后,杨侗笑着说道:“韩术,不会是韩非子的后裔吧?”

“真有可能。”魏征心中一动,微笑着说道:“《韩非子·心度》篇中说到,‘圣人之治民,度于本,不从其欲,期于利民而已。故其与之刑,非所以恶民,爱之本也……故明主之治国也,明赏则民劝功,严刑则民亲法’;而这么做的原因在于‘夫民之性,恶劳而乐佚,佚则荒,荒则不治,不治则乱’。就是说,‘好逸恶劳’是人的本性,要想克服这个问题,必须依靠严刑峻法。秦朝律法也很全面,但却严酷到了泯灭人性、情理的地步,因此,人们对秦法只有畏惧,没有敬意!而韩术的思想非常重视人性,如果他真是法家后裔的话,可见法家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这是相当可喜的进步。”

“嗯!”

杨侗点头道:“韩术眼光独到,他所提出来的‘求同存异’、‘和而不同’、‘大而不同’立律思想,也是极为先进的治国理念,值得重视!下令让地方官员完善当地县志、郡志,为治国提供依据。”

“喏!”杨恭仁躬身应道。

“殿下,那这个韩术的文章……”刘政会道。

“大才!前四名”

“给我们御部吧。”

“那不行!”魏征大声道:“御部只负责监督,任务简单,而我们刑部需要处理许许多多的案件,正需要韩术这等大才。”

“谁说御部任务简单了!谁说御部任务简单了!”刘政会毫不相让的说道:“御部如果没有大量崇尚法学、精通法学的人才,怎么能够监督地方官吏,怎么能够督促地方官吏一心为民。别忘了,先是御部官员调查,才到刑部去执法。如果没有御部,你们刑部哪来的案件可破?”

魏征脸上也显现出一丝怒意,提高了分贝,大怒道:“照刘尚书这么说,我们刑部是拣你们御部便宜,吃干饭的货色了?”

面对魏征的怒声高喝,刘政会面不改色道:“这是你说的!”

“刘政会,你……”魏征更为恼怒,那眼神几乎要将刘政会给吃了下去,刘政会这话明显是无视刑部的努力,魏征修养再好,也难以忍受,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一头倔牛,于是,两人就干了起来,各自述说所属部门的价值,挑起了对方的刺儿。

在儒学一家独大的年代里,法学人才没有滋生的土壤,十分稀少。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分到大隋这一方势力就更少了,再加上杨侗不要世家大族子弟,最后落到刑部、御部的人,就极为稀少。魏征和刘政会抢夺法学人才,可谓是‘矛盾’已久,这一吵起来,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兆头。

杨恭仁面露焦色,房玄龄也是一筹莫展。

二人同为法律部门的第一把手,性情忠贞刚烈、说一不二,私人关系很要好,但两人都是那种认死理的人,他们在公事上,可没少开干过。

杨侗接过所有的考卷,一篇一篇的地仔细阅读,也只当作没看见。

理越辩越明,道越论越清!

大臣乐于思考国事,而不是文恬武嬉,这绝对是他喜闻乐见的好事儿。

这些文人非常有血性,一颗颗充满赤城的心比武将还猛还狠。他们爱怎么吵就怎么吵,打起来也无所谓,不死、不残就行了。

第237章:金榜题名(求月票)

“好了,好了!你们二人别吵了!”

杨侗把一份考卷放下,笑着对魏征、刘政会说道:“正所谓‘理越辩越明,道越论越清’,你二人干脆整理好思路,改天代表刑部、御部,到清华学宫开一场辩论好了!”

“‘理越辩越明,道越论越清’!有道理!”刘炫对这句话大为赞同!

“喏!”

魏征、刘政会应了下来,气鼓鼓的看着对方,一副约炮,呃,一副约战的模样。

“那这个韩术呢?给谁?”魏征问道。

“呃?”杨侗随即道:“韩术,是赢了一方的奖品。你二人有没有意见?”

“公平!”

“合理!”

魏征、刘政会不约而同的说了一词。

众人失笑。

杨侗笑道:“如果韩术是韩子后裔,法家肯定不还有其他人,或许不如他厉害,但绝对是法学人才就是了。年轻人则录用为官,老的就去清华学宫授课,为我大隋培养大量的法学人才。”

“喏!”

杨侗沉吟道:“第一名有了,就是杜如晦!”

杨恭仁点头道:“殿下英明,许敬宗专注于以德治国、韩术专注于以法治国、张宣专注于合纵连横之术、马绩专注于墨技、盖文达专注于政论。此六人,术业有专攻,皆为一域之才。而杜如晦这一篇文章才是真正的雄文,他融军、民、政、法、教、农、工、商为一体!若按此卷策略实施,只需三五年时间,我大隋便可坐拥源源不绝的精兵,还能开垦荒地发展农业、充盈府库、富国强民,甚至在极大的程度上消弱世家大族的力量,实乃惊天变革,杜如晦看似是在论我大隋,实际是论天下!”

“杜如晦同时还精通兵发韬略、行兵布阵之术,此人对于殿下而言,如同汉高祖得张良,为军师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为帅可以纵横天下,治内,则如汉之萧何,‘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如此大才,我自愧不如。”杨恭仁一脸惊叹。

每个人的地位不一样,看问题也不同。

杨恭仁是大隋的大‘管家’,看问题的眼光魏征、刘政会这些尚书深远、宽广。

杨侗点了点头,杜如晦真的很厉害,所言之事,几乎看穿了未来十几年的格局。

不是说魏征、刘政会不如杨恭仁,而是在其位谋其职

“不错,前些日子交流之时,克明就根据我大隋制度,提出了这些想法,但那时还远不够完善。现在看来,克明已经是智珠在握,他将自己这些年来的辛苦钻研,通通献给殿下,足见他对殿下是何等的重视。”房玄龄认真的说道:“杜如晦聪慧明达,见多识广,是辅佐帝王的王佐之才!请殿下务必重视。”

“我明白!”杨侗这时微微一笑,“不过玄龄你也不差啊。昔日平吏部侍郎高考基说你:‘襟怀坦荡刚柔相济、为人谦恭礼让;身怀奇志、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如此气字者少见,以后一定成为一代伟器’。如今看来,高孝基确实慧眼独具。”

“过誉了!”房玄龄连连谦虚。

“如果不那么怕老婆就完美了!”杨师道在一旁取笑

“……”房玄龄脸色大黑,差点吐血。

杨侗笑道:“人无完人,别老是拿别人的缺陷说事儿!大不了,送十几二十个美女给玄龄便是了!”

“殿下,你还是杀了我吧!”房玄龄欲哭无泪。

众人狂笑!

“杜如晦的策论以我大隋的制度为基,提出了独到见解,格局宏伟,诗赋也是上佳之作,尤其是他的书法写得极好,颇有大家风范,我以为状元非他莫属。”杨侗点了杜如晦为第一名。

众人一一观看考卷,略过内容,单看书法时,才发现杜如晦果然写了一手好字,笔法温润秀劲,却又沉著飞动,虽然还欠一点火候,但假以时日,必然会成为一代书法大家。

“许敬宗第二、韩术第三、马绩第四、张宣第五、盖文达第六……准备张榜公布”

“喏!”

杨侗随即向房玄龄说道:“玄龄,我不想再等了,我要立刻见到杜如晦!但今天是张榜之日,几万名考生在宫外等着,我现在出宫的话,肯定引起骚乱。你马上到外面把杜如晦接进宫中!”

“诺!”房玄龄立刻施了一礼,兴奋的转身冲了出去。

房玄龄不仅是为好友取得好成绩高兴,也是为大隋多了一名王佐之才、为自己能够和知己并肩作战而高兴。

望着激动难耐的杨侗,杨恭仁面色一凝,低声提醒道:“殿下,杜如晦的策略虽好,但切莫急功近利、妄自尊大。”

古汉时期,王莽改制的失败,固然有其历史的必然性,但他性情狂躁、轻于改作,一味慕古、不切实际,刚愎自用、所用非人,这些性格特征使他在改制中既不能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政策,又不能建立一个高效率、有威信的推行新政的领导班子,因此改革注定要失败。

虽说王莽改制失败的缘由很多,但‘朝令夕改’绝对是一个大祸根。

他登基一两年时间里,先行土改,继而禁止奴婢买卖,然后改币。

这些政策本来是利于百姓之举措,可他制定之时缺乏深思熟虑、思虑不周!在执行过程中一旦推行不利,他马上变更,有的甚至改了四五次以后,最终却变回原样。

如此朝令夕改,只会令官员百姓不知所从,而王莽还意犹未尽,继续“深化改革”,改官名、改地名、一个地方甚至改上四五次,弄得人人搞不清东南西北,最后朝廷公文提到地名时都不得不一一附上原地名,否则大家都看不明白。

杨恭仁就是出此考虑,才如此点醒。

杨侗一愣过后,随即明白的点头道,“仆射放心,我始终牢记一步一个脚印的道理。”

“殿下英明!”听到这话,杨恭仁送了一口气,杜如晦的策论中不管激进的思想,而休养生息更符合大隋的国情,若贸然开战,贸然使用杜如晦的思想,必然令之前订下的种种国策出现错乱。

正午!

三万多名考生从四面八方赶到神武宫前的神武门横街,将官榜张贴之处围得水泄不通。

金榜已经张贴出来了,发布公告的官墙上,有不少精兵保护,除了考中的三百名士子外,还有书写三千个名字的红榜,这三千人将会进入清华学宫深造。

这就给了很多人另外一条出路,虽说今年考不进前三百名,但至少能进清华学宫读书,在学习过程中食宿全免、每个月有补贴,还能接受诸多名师指点,在起点上,就比落榜者高了一大截,明年的科考,希望将大于他人!

因为这一次还有三千人就学于清华学宫,榜上名单实在太多,而发榜官员或许是没有考虑周全。

所以考生们,不会只看一眼就走,他们在金榜上找不到自己名字后,还会看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甚至第十遍,觉得才去看红榜,看完了自己的,还帮着学友看。

这样一来,后面人就看不到金榜、红榜上的名单了,一个个急得大喊大叫。

场面一片混乱!

好在,有巡城军维持秩序,并及时在不远处张贴了第二、第三个榜单点,这才起到了分流的效果。

杜如晦比其他人晚来一步,他的前面也挤了密密麻麻的人群,连榜单的边边角角都看不见,更别说榜单颜色和名字了。

半天不见一人离开,杜如晦心头大急,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进得去啊?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京兆杜如晦!”

杜如晦连忙举手大喊:“我在这儿!”

刹那之间!

全场寂静无声,数千双眼睛,用满怀羡慕、妒忌、怨恨的神情朝着他瞄了过来。那双双怨妇是的目光,只把杜如晦心中发虚、双手冒汗、双腿发软,完全不知发生何事?

“何事啊?”杜如晦干笑着,问向周围人群

一名衣着朴素的考生盯着他,缓缓地、恶狠狠地,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京兆杜如晦是今科头名状元!”

“杜如晦何在?”

另一边,一群甲士从宫中走了出来,众考生纷纷让开。

“草民在此。”杜如晦连忙抱拳。

“殿下召你入宫晋见。请吧。”为首的校尉说道。

“克明!”当杜如晦迈入巨大的皇城时,一道熟悉的喊声回荡在了杜如晦的耳边,回头望去之后,只见房玄龄面带笑容的从一旁走了出来。

“玄龄!”杜如晦激动回应。

“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这些日子躲着我作甚?”房玄龄高兴道。

杜如晦的脸上闪过一丝抱歉:“玄龄是吏部尚书,也是主考官之一;而我只是一个考生,理应回避。”

“有我无我,克明都一样会取得好成绩。等殿下接见了你,晚上咱们好好喝上几杯。”房玄龄明白他是替自己着想,深为感动。

“没问题!”杜如晦认真的点了点头。

第238章:殿前三问(求月票)

神武宫,朝阳殿!

杨侗和杜如晦的见面,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倒不是说杜如晦如何的强大逆天,而是他的理念与杨侗很合拍。

不说大局,因为作为这时代顶级谋士,大局格必不可少!放眼天下的大观念和大格局杨恭仁有、杨师道有、房玄龄有、魏征有、韦云起有、刘政会有、孔颖达有,李靖、杨善会、杨元弘、裴仁基、邓暠、李景等等出类拔萃的人物也都有。但杜如晦的前瞻性,是杨侗谋士之中却是最高的,目前来看,也仅是杨恭仁和房玄龄可以和他一较长短。

在对人心的揣摩方面,杜如晦也极为犀利,包括杨侗在内的各路诸侯,都让他说了个通透。

杜如晦连饭都没吃,就跟杨侗畅聊到了傍晚。

对于杜如晦的到来,杨侗也给了最高规格的礼遇,凡是在邺城的麾下文武,包括杨侑、杨禅师这两位皇室宗亲,也全部被邀请来为杜如晦接风。

“自古君择臣、臣亦择君,克明对我的考教,可算过了?”杨侗看着杜如晦笑问。

“殿下言重了!”杜如晦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面不红心不跳的说道:“臣下早有来投之心,这才带着家人来了邺城,只不过当初遭遇乱匪,余财被抢了一空,若非姚家粮行王东主心善,施予援手,小儿杜构早已病逝!当时王东主事业不顺,臣下为报活救之恩,便当了他的账房,并为他拟定了发展规划。”

众人纷纷赞赏,此人身怀雄才,却在救命恩人遇到困难时,甘做一个小商人账房,并为其事业出谋划策,实在是有情有义之人!委实难得。

杜如晦接着又说道:“王东主事业蒸蒸日上,即使臣下不在,只需按照臣下的方案来做,便能发展下去,臣下在与不在已经不重要了。当时本想直接投效殿下,可又恰好遇到科举将至,臣下就想,既然自己有那么一点本事,那何不通过科考入仕呢?故而,臣下绝无考教之意。”

“我完全理解克明的意思了!”

“何意?”

为免大家对杜如晦心生不满,杨侗笑着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我觉得自己有本事胜任一职,但就在这时,却有人通过关系将此职介绍给我!”说到这里,杨侗向杨侑道:“三弟,你认为我应该以自身能力谋此位?还是托人介绍?”

杨侑听完,傲然道:“当自以能力谋此职。”

杨侗笑道:“这也是克明的意思。”

众人大笑!

“多谢殿下理解!”杜如晦感激道。

杨侗说道:“克明!你的雄文我都仔细看了,但那几张试卷写不完你的思想!我这里有三个问题问你。”

“请殿下明言。”杜如晦微微一笑,一双目光中,充满了信心,是自身才华所带来的自信。

“第一、我明年如果横渡黄河,能否平定中原?”

“自然可以!”杜如晦点了点头,道:“以殿下如今之声势、大隋兵马之雄壮、器械之精良、粮草之充足,若是明年引大军南下,当无任何问题。但臣下并不建议殿下这么快出兵。”

“既然我有能力荡平中原,为何不能南下?理由又是什么?”

杨侗问出一些人心中的疑惑,

杜如晦侃侃而谈道:“殿下这一盘大棋下得很大,下得惊世骇俗,从入主冀州就已经开始布局,到如今,整个天下格局已随着大隋的强大,而发生了新的变化。操持天下命运近千年的世家大族,正受到了自秦汉以来最严峻的冲击。”

杨侗缓缓点头,这也是他最为自豪的一件,硬生生的以一域之地,动摇了世家大族的地位,并把对方往死里整。

杜如晦拱手道:“天下诸侯要跟殿下斗,便必须效仿殿下,执行各种利民政策,若不然,关中、中原的百姓迟早跑个精光。一旦失去了百姓,各路诸侯将成为无水之鱼。此为顺应人心、人心所向的‘势’!”

众人纷纷点头。

这一方面,《韩非子-功名》篇阐释的倍为详尽:“所以立功成名者四:一曰天时,二曰人心,三曰技能,四曰势位。非天时,虽十尧不能冬生一穗;逆人心,虽贲、育不能尽人力。故得天时,则不务而自生;得人心,则不趣而自劝;因技能,则不急而自疾;得势位,则不进而名成。”

意思是人要想掌控命运、取得成功,有四个关键要素:一为天时、一为人心、一为技能、一为权势。人一旦违背了天时,虽有十个尧也不能在冬天使土地生长出一个穗子;违反了人心,虽然有孟贲、夏育这样的猛将也不能使民众尽力。得到天时的话,即使人不努力,穗子自己也会生长出来;得到人心过后,不用朝廷督促,人们也会依靠技能自我勉励、勤劳上进,那么权势自然而然就来了。

人如此,国家亦然。

那么‘势’又是什么?

‘势’是人心,‘势’是大多数人心中的共鸣。

一个人心思不好控制,一群人心思更难一统!但做起来,却比控制一个人更容易。听起来似乎十分复杂,但实际上无非就是‘利益’二字而已!

当某一个人做出的某件事,能让大多数人得利,那么这些人就会拥护这种想法。

杨侗现在代表的是多数人利益,大隋才能够蒸蒸日上,一些穷苦大众才不远千里的投奔大隋。

而一个国家的立世之源是人口:有人,才有粮;有人才有兵,失去了人和人心,你即使有再大的本事,也做不出一番事业来。

为了留下人口、挽回民心,各路诸侯只有顺应人心的执行政策方针。

这道理,在坐的很多人都懂。

这时,杜如晦又说道:“殿下起步大,任何一项政策都损害了世家大族的利益,如果各路诸侯依此政策执行,与世家大族的冲突在所难免,若殿下此时出兵,诸侯和世家大族迫于压力,必然会重新合作。”

“如今世家大族与殿下为敌,若一统天下,世家大族投降殿下则为臣,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然天下初定,殿下那时大开杀戒,难免再生动荡。”

“世家大族根基尤在,殿下又杀不得,之后治理起来,必然要费心劳力与世家大族斗!成了则立万世之基业,若是败了,天下还会陷入乱世之中。而世家大族最不缺乏的是耐心和时间,殿下在世之日他们肯定会潜伏下来,但殿下之后呢?不是每一代君王都有勇气与世家大族争斗的。

“但若殿下缓下统一天下的步伐,只需三五载时间,则世家大族的地位和实力将彻底被诸侯消耗干净!到时殿下再取天下,不但容易许多,而且天下重新一统后,将也不会出现世家大族的问题了。”杜如晦笑着拱手道:“这是臣下一家之言,请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说得非常不错!”杨侗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和大隋的中心思想一模一样,他追求的是真正的‘大乱大治’,而不是像历史上的李唐那样,于战后继续与世家大族斗了好两代人,搞到最后,连天下都换成了姓‘武’的了。

真要细细研究下来,李唐也算是三世而亡,跟隋朝一个样。只不过因为武则天有着李家媳妇这一重身份,人们才没有将李唐分为前唐后唐罢了。

“第二个问题!”杨侗说道:“大隋虽然担着天下第一诸侯的虚名,但大隋的敌人也不少,除了各路诸侯,还有诸多世家大族,他们传承至今,少说也有数百年,说是根深蒂固亦不为过,他们的强大不容置疑。除此以外,我大隋奉行的政策是先外后内的国策,也就是说,一旦突厥来犯,且北方战事吃紧,哪怕我已经打到了长安城下,也会退兵去打突厥!在两相夹击之下,大隋的命运着实堪忧。”

“而李渊才能不凡,又有关陇权贵、关东士族、江南士族大力支持,如今又有巴蜀经济和人口上的支援,其潜力非常大。克明为何投我大隋,却不投李渊?”

这也是杨侗不解之处,杜如晦这样一个未来名相,居然自己跑了来,实在太容易了些,不是他犯贱,只因李渊虽然屡屡战败,却在世家大族的资助,往往能够迅速的仗大起来。而经过一次次战争洗礼之后,他的兵将已经开始发生了质的飞跃。

杨侗虽然人口多,但都是穷人,他这些年治理冀州、幽州、并州、雍州大部,消耗极大。

而在冷兵器时代,人口确实是战争潜力,但财力不足的话,你有再多人口,也组建不起强大的军队。所以说,如果两人往死里搞的话,李渊完全可以扔掉关中,然后以空间换时间,借世家大族的财力,把杨侗的经济拖垮。在双方潜力差别不大的情况下,杜如晦自己跑上门来,着实让杨侗意外。

“就如臣下之前所说,殿下已经掌控了天下九成人口之‘大势’,潜在实力早已凌驾诸侯之上,不管是李渊,还是王世充、李密、窦建德、萧铣,他们之后每走一步,都会受到致命的阻碍。”

“然殿下则不同,殿下以百姓、寒士为基,利用这几年时间,建立起了左右天下的‘势’,顺‘势’而为的王世充,事业蒸蒸日上,止步不前的李渊人心浮动,投奔大隋的百姓比比皆是。如此之下,李渊等诸侯只能顺势而为。如此一来,李渊必然与关陇集团这个最大支持者,产生无法调和的矛盾。李渊也好,李密也罢,亦或是窦建德、萧铣、杜伏威、沈法兴、李子通,他们若想抗衡殿下,只能以铁血手腕镇压世家大族,效仿殿下分田到户,执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的税制,然后兴办义学、开科取士……”

杜如晦苦笑道:“李渊、萧铣在起事之初,从世家大族手中受益良多,但如今,他们的支持者成为了他们最大的敌。若是没有殿下的一系列政策,天下还是世家大族为主的天下,但殿下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若是臣下投奔李渊,那就是逆势而为了。臣下只想尽早结束乱世,还天下以太平,而这一点,李渊、李密等人是无法在短期内做到的。”

杨侗奇道:“为何?”

杜如晦道:“李渊、李密派系林立!而同斗,是一个王朝、一个家族衰败的根本祸端。”

其实天下之争在杜如晦眼中,是两个势力高层团队的较量,是制度的较量。

李渊为首的李唐王朝,朝堂之外有皇室外戚、关陇集团、关东士族、南方士族的利益之争,朝堂之内有帝党、太子党、晋王党之争。层层内斗,不仅消耗国力,还使每一项决议都拖了又拖,好不容易落后到位,制度已经面目全非。

而大隋这一边,杨侗是绝对的掌权者,他地位稳固,谁也动摇不了他的地位,皇家之内,根本没有最最复杂的子嗣之争。而且高层官员背后没有利益集团,十分纯粹、十分干净。内外政策基本是杨侗跟杨恭仁、房玄龄、杨师道、魏征、刘政会、孔颖达、韦云起、姜行本、李靖这些人拍板决定!而且,杨侗自始至终都是灵魂人物,从某种程度上说,三省六部官员都是按照他的思路在办事,大家有了正确的方向,然后同心协力的拾漏补缺!这样一来,效率自然大大提高。

制度上

杨侗新政已经搞了好几年,就如同商鞅变法之后的秦国一样,国力蒸蒸日上。而李渊那边,还用破旧的制度,哪怕有一点点的革新那也是小心翼翼,可最后还被篡改得面目全非。时间拖得越长,大隋越强,而李渊等诸侯会卡死在内部的明争暗斗之中。

除非李渊现在就灭了杨侗,否则时间越久,双方的差距越大,但这根本不可能,因为李渊现在怕杨侗怕得要死,杨侗不去打他,他已经万幸了,哪敢主动招惹?如此下来,杜如晦选择杨侗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三个问题!”杨侗看着杜如晦,笑问道:“克明是京兆杜氏子弟,而我恰恰是杜氏之大敌。”

杜如晦苦笑道:“杜氏家主是臣下叔父杜淹,但家父病故以后,我大哥因为说了些不忿之言,被家主处置而死,我与三弟不容于家族,终身剥夺族祭资格,让我们兄弟成了四处飘荡的孤魂野鬼。”

杨侗却不知道,在历史上,杜淹效力于王世充麾下,他虽是杜如晦的叔叔,但向来与杜如晦兄弟不和,便在王世充面前进谗,致使杜如晦的兄长被杀,杜如晦的弟弟杜楚客也被打下死囚。后来李世民平定王世充。杜淹作为郑国高官,被定为死罪。杜楚客请杜如晦加以营救,杜如晦不干,杜楚客说同族中人相互残杀,太过残忍。于是杜如晦向李世民求情,饶过杜淹。

说起来,杜如晦的情况跟韦云起差不多,韦云起虽出身京兆名门韦氏,但他却是旁支,尤其和家主一系关系恶劣,因为才华过人,惨遭妒忌,最终也被革出族籍。

第239章:特权(求月票)

时光如流水悠悠而过,夜晚无声无息的袭来!

夜已深!

杨侗带着一身酒气回房之后,便倒在床上,动也懒得多动一下。默默地回响着杜如晦那篇雄文,杜如晦的许多建议精辟独道,让他获益良多,不自觉的就沉浸在了其中。同时,自己和杜如晦的三问三答也让他想到了很多很多!

他首先想到的是世家大族。

世家大族有败类不假,但如果满门都是败类的话,早已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他们长久传承的秘诀除了两边倒、两边投资,更关键的是诗书名声。

读书明理,名声传家!

历代君王不敢动世家大族,是因为只要动了世家大族,便会引起动荡,无数百姓心生异心!为何百姓会如此?是因为世家名声好,他们富年不增税、灾年捐粮钱施善粥!只要有世家在,百姓遇到三灾五难的时候,就会有一个乞讨求助的门路,就会有一条生存下去的活路!

但名声这玩意,积累艰难,要臭容易,就像现代的女明星一样,辛辛苦苦经营一个玉女形象,一个某某照门,就毁于一旦。玉女的形象有多么深入人心,当人设坍塌以后,她的臭名就会在那么臭!

同理!世家大族也是如此。

杨侗以前处死并州家族的时候,不仅公布了跟着李渊谋反的证据,还有大量为恶乡里的罪证,经过放大宣传!杨侗治下的百姓对世家大族十分痛恨,从而形成了一个假象,在如今百姓的心目中,世家大族就是满门败类!世家大族就是败类的代号。

世家没有好人?

这个观点,杨侗自己都不信。正所谓‘衣食足而知荣辱’,能够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世家大族,在德这方面其实不需要验证,因为时间就是最好验证,土地兼并、垄断教育是国之毒瘤,对于一个个家族来说,却是立世之根。

从宏观上说,杨侗其实也在为自己的家族奋斗、积累,只不过他的家族,已经放大到了整个天下,而其他的世家大族则是依附在他家之内的小小部落罢了。

如认到了他这地位,如果没有登凌绝顶,那他的家、他的势力也长远不了,所以,‘杨侗家族’相比于世家大族而言,代表着一国利益,主宰着宏观发展方向。

世家去掉‘世’字,同样也是家,只不过他们的家人实在太多太多,已经动摇到了‘大势之家’的皇室,才被历朝历代的帝王视为眼中钉。

‘杨侗家’由千千万万个家族构成,财富地位上,杨侗必须容许阶层的存在,消灭阶层之说是反人类、反进步的不当举措!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候,无数生命证明——平等分配不可行!

但是在核心问题上,杨侗一定要尽量做到均等,这个核心除了土地还有机遇

寒门、百姓、奴仆等弱势群体没有机遇!

杨侗就努力为他们创造机遇,均田到户、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义务教育、完善科举都是杨侗为弱势群集创造的机遇……

不准世家大族参与科举的道理,其实跟后世建国初期,国家打压地主富农、扶植贫农一个样。为的就是弥补强弱之间的差距,让两者同处一个起跑线上!当大家在官场上的资源平等,足以推翻国家的利益网络就会少了、小了!

要做这些自然触及世家大族的根本,别说杨侗还没有一统天下,就算真正大一统了,这种触及世家大族根本的东西,仍旧会成为阻碍国家进步的阻力。

别说隋唐王朝了,纵观整个地球历史,就没有一个王朝、一个国家能解决这问题,因为它牵扯到了‘特权’问题。

特权这东西!

不管在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社会…还是社会社会都一直存在着,因为这是新社会代替旧社会的标志、是新社会代替旧社会的力量之源。

麾下文武为什么会登上杨侗的船?

为的就是特权。

如果杨侗不给,谁会帮他打天下?谁会替他卖命?

所以,杨侗表面上一视同仁,但实际上,大隋之所以强大而稳定,根子还是特权取到的作用。

拥军戴属是特权、日常抚恤是特权,甚至官员的日常俸禄也是特权!

分田、税制、教育、科考、律法是杨侗的根,任何人触之必死。但可以从其他方面弥补自己的忠臣良将。比如说,他不能给文武百官大量的田产,但他就用钱财代替。

勋、爵、文武散官这些,其实都是补偿,这些玩意每个月拿到的工资比田产所获,高得多了,而且还不需要打理。

但日后,这些拥有特权的人经过大浪淘沙后,还是会发展成为新兴的世家大族,只不过他们无法像以前那样垄断教育权罢了。

所以,杨侗从来就没有想过世家大族永不滋生这种荒唐的念头,他喊叫这个口号,就跟‘闯王来了不纳粮’一样,麻醉着麾下百姓罢了。

当然了,百姓也确确实实的获得了好处。

“夫君,好重的酒味!”悦耳动听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却是小舞和长孙无垢走了进来。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小舞皱着可爱的鼻子,嗔怪的看他一眼,接着又心疼道:“醉了,也不说一声。”

杨侗也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政务了,侧身看着他的小管家婆,道:“这么晚了一个个都还不睡啊?把小宝宝累到了咋办?”

“真的么?”小舞一惊之下,险些将手中物件抛了出去

杨侗好笑道:“当然了,你跑来跑去的!小宝宝怎么睡?”

“那咋办啊?”小舞一听,一张小脸上紧张兮兮的,尤其那双大眼睛,像一个可怜的小奶猫一般。

“早睡早起!”其实以杨侗的标准来说,这所谓的深夜不算晚,顶多十二点左右。

“那我走了!”小舞风风火火的走了,一点没有孕妇小心翼翼的模样。

小舞本性纯良率真,也很懂事,在亲人面前始终释放着自己的真性情,这也是杨侗最满意、最喜欢的一点。

“夫君,我帮你按按吧。”

长孙无垢将参汤放在一边,悠然坐到床边,将他的脑袋移到柔软、富有弹性的的大腿上,两只雪白细腻的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之上,轻轻的揉捏起来。

杨侗微笑着枕着无垢,闭目享受。男人酒后,通常会想到自己关系密切的女人。

杨侗亦然。

小舞纯美问善良、优雅高贵;长孙无垢端庄贤惠,身上有股书香气息;水天姬和李秀宁英姿飒爽,充满着野性美。若是说起感情深浅的话,恐怕要数小舞这个明媒正娶的患难夫妻。

余者三人!

水天姬一人追随他的时间最长,且因为她没有什么顾虑,很容易敞开心扉,两人在一起无拘无束。

长孙无垢温柔体贴,斯文娴静,像一杯清香四溢的清茶,与她一起,灵魂仿佛得到洗涤。

李秀宁一举一动都洋溢着迷人的风度,热情似火,是床上的恩物,对她,有点欲大于情,这也或是时间短的缘故。

长孙无垢看着怀中棱角分明的脸庞,目光有些悠远。

随着杨侗虎步关中,事业蓬勃发展,悠闲的日子开始一去不返了,虽然对杨侗和大隋,以及家族是好事,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就不得不经常独守空房。

有时候长孙无垢就想!如果杨侗只是自己的师弟这么单纯,她应该可以和他快快乐乐的生活吧。

只是这念头很快就一闪而没,他知道夫君是做大事的人,不可能把过多的时间留恋在温柔乡中,否则,给予皇室和大隋带来的,必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其实长孙无垢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虽说杨侗到了床第之上有些荒唐,但他却又好像对女色不是很上心,因为他再怎么荒唐,也只是针对她们姐妹四个,而不会伸手向别的女人。

作为侧妃,长孙无垢很清楚,以杨侗的身份地位,别说四个女人了,就算四十个都不过分。但杨侗却从来没有提过一句,更别说找同房丫鬟之类的事情了,虽然先有小舞、水天姬,后有李秀宁,但对嫁过一回的自己,却从未失去宠爱。

杨侗闭着眼睛问道:“那所谓的诗集,是你想出来的吧!”

出书。

是件神圣的事情,几乎是官方的专利。

出书的成本太贵,一般人出不起,也没有几个人买得起。

但是随着杨侗的出现,出书的成本已经降到了跳楼价。

他的造纸理论,经过‘开天院’良匠的一一测试,已经化为现实,一张纸除去人工成本,几乎是无本生意,而且经过良匠们的改进之后,产量惊人。至于印刷术就更简单了,无非是改成活字而已,这也使得书本大量的普及开来。随着纸张价格的下降,书籍不再是奢侈之物,以后出书的人肯定也会日益增加。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这几个老婆,居然把自己练字的草稿拿了去,然后集结成册。她们四个还以此为引,蛊惑着贵妇们放下了竞奢之风,一个个都改走文艺风。这些贵妇都打算当丈夫作品的编写者,学起治国治军知识来了!

以他对小舞的了解,她道行浅,想不出这点子,水天姬、李秀宁也一样。所以,肯定是这个长孙贤妃的主意。

长孙无垢娇羞一笑:“我最喜欢夫君的诗词文章,有忧国忧民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有寓教于文的‘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有豪放大气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又有婉约的‘身无彩凤一起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所以特地了一本册子,将夫君的诗词载录下来,打算写一本专属夫君的诗集。有一天我见皇祖母抄录佛经,又见大姐有扭转竞奢风气之心,于是便产生了这个想法。”

杨侗暗笑:“盗版诗人确实是知性美女的杀手!以前小舞被秒杀,如今,连长孙无垢也不能免俗”

不过他早主不拿脸皮当脸了。而且总体来说这也是好事!这年头的兵书稀少,而将军们的经历,其实就是一本本活兵书,若是真由他们的夫人各写一册,那绝对丰富这个民族的兵法。

但一想到怕老婆的房玄龄,杨侗不得不替老房默哀――这老婆都学兵法了,老房这辈子注定不能翻身了……

杨侗睁开双眼,危险的看着长孙无垢,道:“如此说来,你把我利用了?”

长孙无垢摸清了他的脾性,一点也不怕,理所当然的轻笑道:“对啊!”

杨侗一声狞笑,一把扯开长孙无垢的衣襟,狞笑道:“好笑吗?”

“夫君!”感觉到胸前微微凉意,紧跟着被一双灼热大手掌握战略要害,长孙无垢向面红耳赤。

杨侗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的长孙无贤妃看,只见她面色薄红,娇息细细的看着他,眉间眼角都挂着一股盎然魅力。长孙无垢微微一咬嘴唇后,突然勇敢的说道:“夫君,我也想要一个孩子。”

杨侗一愣,望着那绝美的容颜上露出寂寞,狂笑道:“当然可以啊!不过你一个人……”

长孙无垢脸上露出些许害羞过后,解开了杨侗的衣服,然后钻进被子里,脑袋向杨侗的下方而去,杨侗顿时倒吸了一口气,坚持一会后,一把将她按倒,直接扑了上去,顿时优美的歌声响起。

第239章:悲剧(求月票全订)

时光如流水悠悠而过,夜晚无声无息的袭来!

夜已深!

杨侗带着一身酒气回房之后,便倒在床上,动也懒得多动一下。默默地回响着杜如晦那篇雄文,杜如晦的许多建议精辟独道,让他获益良多,不自觉的就沉浸在了其中。同时,自己和杜如晦的三问三答也让他想到了很多很多!

他首先想到的是世家大族。

世家大族有败类不假,但如果满门都是败类的话,早已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他们长久传承的秘诀除了两边倒、两边投资,更关键的是诗书名声。

读书明理,名声传家!

历代君王不敢动世家大族,是因为只要动了世家大族,便会引起动荡,无数百姓心生异心!为何百姓会如此?是因为世家名声好,他们富年不增税、灾年捐粮钱施善粥!只要有世家在,百姓遇到三灾五难的时候,就会有一个乞讨求助的门路,就会有一条生存下去的活路!

但名声这玩意,积累艰难,要臭容易,就像现代的女明星一样,辛辛苦苦经营一个玉女形象,一个某某门,就毁于一旦。玉女的形象有多么深入人心,当人设坍塌以后,她的臭名就会在那么臭!

同理!世家大族也是如此。

杨侗以前处死并州家族的时候,不仅公布了跟着李渊谋反的证据,还有大量为恶乡里的罪证,经过放大宣传!杨侗治下的百姓对世家大族十分痛恨,从而形成了一个假象,在如今百姓的心目中,世家大族就是满门败类!世家大族就是败类的代号。

世家没有好人?

这个观点,杨侗自己都不信。正所谓‘衣食足而知荣辱’,能够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世家大族,在德这方面其实不需要验证,因为时间就是最好验证,土地兼并、垄断教育是国之毒瘤,对于一个个家族来说,却是立世之根。

从宏观上说,杨侗其实也在为自己的家族奋斗、积累,只不过他的家族,已经放大到了整个天下,而其他的世家大族则是依附在他家之内的小小部落罢了。

如认到了他这地位,如果没有登凌绝顶,那他的家、他的势力也长远不了,所以,‘杨侗家族’相比于世家大族而言,代表着一国利益,主宰着宏观发展方向。

世家去掉‘世’字,同样也是家,只不过他们的家人实在太多太多,已经动摇到了‘大势之家’的皇室,才被历朝历代的帝王视为眼中钉。

‘杨侗家’由千千万万个家族构成,财富地位上,杨侗必须容许阶层的存在,消灭阶层之说是反人类、反进步的不当举措!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候,无数生命证明——平等分配不可行!

但是在核心问题上,杨侗一定要尽量做到均等,这个核心除了土地还有机遇

寒门、百姓、奴仆等弱势群体没有机遇!

杨侗就努力为他们创造机遇,均田到户、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义务教育、完善科举都是杨侗为弱势群集创造的机遇……

不准世家大族参与科举的道理,其实跟后世建国初期,国家打压地主富农、扶植贫农一个样。为的就是弥补强弱之间的差距,让两者同处一个起跑线上!当大家在官场上的资源平等,足以推翻国家的利益网络就会少了、小了!

要做这些自然触及世家大族的根本,别说杨侗还没有一统天下,就算真正大一统了,这种触及世家大族根本的东西,仍旧会成为阻碍国家进步的阻力。

别说隋唐王朝了,纵观整个地球历史,就没有一个王朝、一个国家能解决这问题,因为它牵扯到了‘特权’问题。

特权这东西!

不管在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社会…还是社会社会都一直存在着,因为这是新社会代替旧社会的标志、是新社会代替旧社会的力量之源。

麾下文武为什么会登上杨侗的船?

为的就是特权。

如果杨侗不给,谁会帮他打天下?谁会替他卖命?

所以,杨侗表面上一视同仁,但实际上,大隋之所以强大而稳定,根子还是特权取到的作用。

拥军戴属是特权、日常抚恤是特权,甚至官员的日常俸禄也是特权!

分田、税制、教育、科考、律法是杨侗的根,任何人触之必死。但可以从其他方面弥补自己的忠臣良将。比如说,他不能给文武百官大量的田产,但他就用钱财代替。

勋、爵、文武散官这些,其实都是补偿,这些玩意每个月拿到的工资比田产所获,高得多了,而且还不需要打理。

但日后,这些拥有特权的人经过大浪淘沙后,还是会发展成为新兴的世家大族,只不过他们无法像以前那样垄断教育权罢了。

所以,杨侗从来就没有想过世家大族永不滋生这种荒唐的念头,他喊叫这个口号,就跟‘闯王来了不纳粮’一样,麻醉着麾下百姓罢了。

当然了,百姓也确确实实的获得了好处。

“夫君,好重的酒味!”悦耳动听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却是小舞和长孙无垢走了进来。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小舞皱着可爱的鼻子,嗔怪的看他一眼,接着又心疼道:“醉了,也不说一声。”

杨侗也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政务了,侧身看着他的小管家婆,道:“这么晚了一个个都还不睡啊?把小宝宝累到了咋办?”

“真的么?”小舞一惊之下,险些将手中物件抛了出去

杨侗好笑道:“当然了,你跑来跑去的!小宝宝怎么睡?”

“那咋办啊?”小舞一听,一张小脸上紧张兮兮的,尤其那双大眼睛,像一个可怜的小奶猫一般。

“早睡早起!”其实以杨侗的标准来说,这所谓的深夜不算晚,顶多十二点左右。

“那我走了!”小舞风风火火的走了,一点没有孕妇小心翼翼的模样。

小舞本性纯良率真,也很懂事,在亲人面前始终释放着自己的真性情,这也是杨侗最满意、最喜欢的一点。

“夫君,我帮你按按吧。”

长孙无垢将参汤放在一边,悠然坐到床边,将他的脑袋移到腿上,两只雪白细腻的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之上,轻轻的揉捏起来。

杨侗微笑着枕着无垢,闭目享受。男人酒后,通常会想到自己关系密切的女人。

杨侗亦然。

小舞纯美问善良、优雅高贵;长孙无垢端庄贤惠,身上有股书香气息;水天姬和李秀宁英姿飒爽,充满着野性美。若是说起感情深浅的话,恐怕要数小舞这个明媒正娶的患难夫妻。

余者三人!

水天姬一人追随他的时间最长,且因为她没有什么顾虑,很容易敞开心扉,两人在一起无拘无束。

长孙无垢温柔体贴,斯文娴静,像一杯清香四溢的清茶,与她一起,灵魂仿佛得到洗涤。

李秀宁一举一动都洋溢着迷人的风度,热情似火,是床上的恩物,对她,有点欲大于情,这也或是时间短的缘故。

长孙无垢看着怀中棱角分明的脸庞,目光有些悠远。

随着杨侗虎步关中,事业蓬勃发展,悠闲的日子开始一去不返了,虽然对杨侗和大隋,以及家族是好事,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就不得不经常独守空房。

有时候长孙无垢就想!如果杨侗只是自己的师弟这么单纯,她应该可以和他快快乐乐的生活吧。

只是这念头很快就一闪而没,他知道夫君是做大事的人,不可能把过多的时间留恋在温柔乡中,否则,给予皇室和大隋带来的,必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其实长孙无垢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虽说杨侗到了床第之上有些荒唐,但他却又好像对女色不是很上心,因为他再怎么荒唐,也只是针对她们姐妹四个,而不会伸手向别的女人。

作为侧妃,长孙无垢很清楚,以杨侗的身份地位,别说四个女人了,就算四十个都不过分。但杨侗却从来没有提过一句,更别说找同房丫鬟之类的事情了,虽然先有小舞、水天姬,后有李秀宁,但对嫁过一回的自己,却从未失去宠爱。

杨侗闭着眼睛问道:“那所谓的诗集,是你想出来的吧!”

出书。

是件神圣的事情,几乎是官方的专利。

出书的成本太贵,一般人出不起,也没有几个人买得起。

但是随着杨侗的出现,出书的成本已经降到了跳楼价。

他的造纸理论,经过‘开天院’良匠的一一测试,已经化为现实,一张纸除去人工成本,几乎是无本生意,而且经过良匠们的改进之后,产量惊人。至于印刷术就更简单了,无非是改成活字而已,这也使得书本大量的普及开来。随着纸张价格的下降,书籍不再是奢侈之物,以后出书的人肯定也会日益增加。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这几个老婆,居然把自己练字的草稿拿了去,然后集结成册。她们四个还以此为引,蛊惑着贵妇们放下了竞奢之风,一个个都改走文艺风。这些贵妇都打算当丈夫作品的编写者,学起治国治军知识来了!

以他对小舞的了解,她道行浅,想不出这点子,水天姬、李秀宁也一样。所以,肯定是这个长孙贤妃的主意。

长孙无垢娇羞一笑:“我最喜欢夫君的诗词文章,有忧国忧民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有寓教于文的‘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有豪放大气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又有婉约的‘身无彩凤一起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所以特地了一本册子,将夫君的诗词载录下来,打算写一本专属夫君的诗集。有一天我见皇祖母抄录佛经,又见大姐有扭转竞奢风气之心,于是便产生了这个想法。”

杨侗暗笑:“盗版诗人确实是知性美女的杀手!以前小舞被秒杀,如今,连长孙无垢也不能免俗”

不过他早主不拿脸皮当脸了。而且总体来说这也是好事!这年头的兵书稀少,而将军们的经历,其实就是一本本活兵书,若是真由他们的夫人各写一册,那绝对丰富这个民族的兵法。

但一想到怕老婆的房玄龄,杨侗不得不替老房默哀――这老婆都学兵法了,老房这辈子注定不能翻身了……

……

第240章:百家(求月票订阅)

朝阳殿里!

除了大隋文武,还有杜如晦等十名青年男子在等候,一个个风华正茂、气宇轩昂,仪表堂堂,一身布衣难掩其英才之气。

十人各有春秋,不分伯仲。

他们是本届科举前十名!排名第二的许敬宗写出了以德治心的精髓、排名第三的韩术写出了‘求同存异’的律法主张、排名第四的马绩写的是器械对民生的重要、张宣主张以纵横学行远交近攻之术、排行第五的盖文达主张开启民智……

“拜见殿下!”

随着杨侗的到来,十人恭敬行礼。

杨侗笑着点了点头,等大家都坐下之后,开口道:“我是个俗人、粗人。”

众人听了此话,心中生出了一阵无语,心说:你要是俗人,天下之间就再也没有雅人了。

杨侗的诗文集已经面市,不管目的是溜须拍马还是发自内心尊重,反正邺城百姓都买了,哪怕是不识字的普通老百姓都买一两本回家珍藏,使得诗文集成为最畅销的书籍,百万册才刚刚投入市场,便被抢购一空,大有洛阳纸贵之势,这还只是邺城,若是放到大隋全境,恐怕千万册都不够。

百姓出于感激、尊敬,买着也是图个热闹,但是许敬宗他们这些内外看门道,以他们见识来看,当然知道诗文集中的任何一首诗、一篇文章都是传世经典,他们若是写出一首一篇同等质量的诗词文章,哪怕是死了也是笑着死的。

可这位殿下倒是好,一下子就写了三百多篇传世诗文,更让人无语的是,这个‘文人中的帝王’还说自己是‘俗人粗人’,如果他是‘俗人粗人’,那自己成什么了?

杨侗不会读心术,自然不知这些才子心中之所想,接着说道:“有些话,我就直说直问了。”

“殿下但说无妨,我等洗耳恭听。”杜如晦面色一肃,点头道。

“大家肯从五湖四海来大隋,并参与大隋科考,想必本身对我乃至大隋,都抱有一定的认同,觉得我大隋能够一统天下。”

杜如晦是关中人、许敬宗是江南人、韩术是冀州人、马绩是并州人、张宣是幽州人、盖文达是冀州人……

十甲之内,有一半以上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可是他们之前都没有参与科举。

原因何在?

无他!没有看好杨侗为首的大隋。

但这几年中,与世家大族为敌的大隋蒸蒸日上,反倒是与关陇集团打成一片的李唐王朝受制处处,时至今日,他们已经看穿了两种制度下的隋唐之间的优劣,人人都坚定了仕隋之心!

“我说得可对?”杨侗问道。

“不错。”众人坦然点头。

似杜如晦、许敬宗、韩术这些顶尖智者,主观性很强,绝不会因为情义、忠义影响到自己的判断,情义忠义最多是一个参考,否则他们也不会等到今天了。

“我大隋外部危机暂时解除,即使有战事发生,规模也不会太大!接下来大隋会专注于内治,休息生养、恢复民生、发展国力。”

杨侗双手十指交叉,放于胸前,看着众人道:“你们十人是从千军万马之中杀出来的佼佼者,培训期满,朝廷会根据你们的文武特长,直接升任通守、郡丞。这是我主政后设立的惯例!想必你们都知道吧?”

“殿下,我等明白!”

“但我……不希望你们入仕!”杨侗的话,让众人愕然。

杨侗笑道:“我不想你们太早入仕,是因为我看好你们,觉得你们理应是大隋的中流砥柱,而不是郡县之才!所以,我不希望把你们的辉煌的未来扼杀于繁忙的政务之中。我认为你们还有许多东西要学!”

“多谢殿下重视!愿听殿下安排。”

众人只觉得热血沸腾,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激动和敬意。他们都明白杨侗的意思,杨侗不让他们入仕,是为他们好、是对他们抱以极大的期望!

“你们都有盖世之才,也有自己的主张思想,别人教不了你们。我以为‘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

杨侗心中默默向魏征抱歉了一下,接着说道:“读史可以明鉴,知古可以鉴今!我希望你们到秘书省沉淀一段时间。”

大隋之初,朝廷除了门下、内史、尚书三省,还有秘书省和内侍省这两个内省,秘书省管图书收藏、修史、天文历法这一块,比较清闲的衙门。

而内侍省,则是内廷的侍奉机构。最初置四品上的内侍两人为高官,次官为内常侍,统领尚食、掖庭等六局。

到了大业朝,杨广改内侍省为长秋监,有长秋令和少令、丞等,改用士人担任,宦官只是低级役使人员,宦官不算朝官,地位大降。到了杨侗这里,由于人才稀缺,秘书省和长秋监名存实亡!

秘书省除了看管书籍的人,一个官员都没有。长秋监等内廷之事,全部扔给了‘大内总管’江凤仪。

“在自学过程中,你们有什么收获,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第一时间向我提出来!我也希望你们不要因为自己是万里挑一出来,就骄狂自大,要时刻保持谦虚、谨慎、奋进之心,多多警醒自己。才高最忌傲,你们千万不要误了自己的前程。”

“请殿下放心!”九人高声应是。

“韩术!”杨侗又看向了韩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精通律法,又姓韩,不会是韩非子的后人吧。”

韩术随即拱手道:“卑职正是韩子第三十四世玄孙。”

杨侗虽说昨天有所料,却依旧有些意外,接着又向马绩道:“你精通工艺,文章中旁征博引,提到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器械,最后总结出墨技强国、富民之主张,莫不是墨子后人?”

马绩惭愧道:“殿下过奖了,绩不过是墨家的弟子,师尊墨秋才是。”

杨侗点了点头,向张宣说道:“你认为礼部专注于礼仪,发挥不出应有的作用,交主张以谋略、外交应对国与国之间的纷争,认为‘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是大势所趋,建立我大隋在礼部四司内,再创一个纵横司,这明显就是纵横学的思想。你和张仪又是什么关系?”

张宣拱手道:“禀殿下,卑职正是张仪公第三十五代玄孙。”

“哈哈!法、墨、纵横三家后人同时入隋,真是巧了。”杨侗见三人露出紧张的神情,笑着安慰道:“我没有排斥你们的意思!我让百家之才进入朝堂、让百家之学进入清华学宫并非是空话屁话废话。”

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百家学说在先秦时期,有精华、也有糟粕,当时影响最大的是儒墨二家,当时并称‘显学’,也是这两家,斗得最凶。但事实上儒学仁义之说,和墨家的兼爱、节用、尚贤基本相同!还有法家,以前严酷得灭绝人性,韩术现在却认为律法的价值是惩恶扬善,事实上,这也是仁义。这也即是说,经过几百近千年扬长避短、取长补短,百家学说越来越理性,彼此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无法细细划分。”

杨侗说到这里,对韩术、马绩、张宣道:“你们今天就先回家,一是向家人、师门报喜;二是对你们的尊长说:大隋今后以法治国、以儒立德、以兵攻掠、以农强国、以墨富国、以医惠民、以纵横远交近攻、以阴阳明天时地利!同时,将在清华学宫开设农学院、儒学院、法学院、墨学院、武学院、医学院、纵横学院、天文学院、商学院算术学院……等分院,我希望你们的师尊出来担任分院院长!为国家培养贤才,弘扬各家先地思想。”

“多谢殿下!”

韩术、马绩、张宣大喜过望。

……

第241章: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求月票)

“殿下!但不知您如何看儒学?”孔颖达问道

杨侗说道:“我还崇拜孔子、孟子!也很崇拜真正的儒学。”

“何为真正的儒学?”孔颖达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儒家思想核心是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这也是人类最本源的价值观!儒家应该是博爱、厚生,公平、正义,诚实、守信,革故、鼎新、文明、和谐、法治的代表!但是自从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被汉武帝采纳之后,独大的儒家就失去了锐意进取、勇于开拓、包容万千、兼容并蓄的精神。之后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删除篡改,这些面目全非的儒家学说的推广,令整个民族不思进取、故步自封、思想僵化!当人们用千多年前的思想,来经营一千多后的今天,结果可想而知……”

杨侗目光扫向了孔颖达,接着说道:“天地之间没什么一成不变的知识,只有因地制宜、与时俱进才能跟上时代的发展!先秦时期的律法,拿到今天来看是多么的幼稚,如果我们照搬着用,恐怕我大隋立即会大乱!而现在的律法制度,延续下去也会不合时适,而被抛弃。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才是这个天下发展的定律。”

“任何一门学说、一种思想、一条律法、一项制度……都需要不停的根据天下的发展变化而不停完善。这才是一个圣贤应该做的事情,也才是一门学说永恒的主题。”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杨侗背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一大段,然后向面对惨白的孔颖达说道:“一个人、一个家族、一个国家……‘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一门学说亦然。一家独大的儒学,失去了天敌,就等于失去了奋斗的目标,迟早会在安逸越来越窄,最终被新的思潮取代。所以百花争鸣才是春,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孔颖达目瞪口呆……

震撼太大了。

春秋战国时期,战乱纷争,一个国家要想立于不败之地,要奋发图强,不能安于现状、不能不思进取。在时代的大背景下,孟子这往篇发人深省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横空出世。

如今,杨侗这篇儒家经典,反劝儒学,不得不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孔颖达是一个儒者,完美的儒家子弟,他其实明白当下的儒家思想,完全是配合统治者巩固皇权的工具,早已失去了孔孟精髓。

孔子生前被各国视若敝履,不屑一顾,为何自汉以后,历朝历代都在尊崇儒家学说?

这个问题其实不仅孔颖达明白,杨侗也明白,在场的儒者也明白。

但是大家都不会拆穿……

为何?大家都是既得利益者。

诸子百家之中,杨侗其实也喜爱儒家,因为儒家为皇权服务,可以提高君王至高无上的地位,所以他和所有君王一样,奉行的是外儒内法理念!当然了,他善待儒学,却绝不会专用儒学,各朝各代的太祖皇帝,都不会专用一门学说。

他引入百家,确实是想要以法治国、以儒立德、以兵攻掠、以农强国、以墨富国、以医惠民、以纵横远交近攻、以阴阳明天时地利

而诵读《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则是引起孔颖达等儒家学者的警醒之心,从而让百家入境更为胜利一些。

唯有百家争鸣,才能让这个民族永远屹立在世界之巅!

大隋需要什么样的人才?

是方位的人才!

只有儒、法、兵、墨、医、农、商、纵横、天文……齐头并进,各出佼佼者,才能让大隋成为天下的主宰。

四书五经能治理天下?四书五经能减少犯罪率?

骗鬼吧。

“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人、家、国如此,学派亦然。所以,百家争鸣对国家百姓、对学派本身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杨侗为引入百家划下了定论。然后,对杜如晦说道:“我一直缺一个记室参军,克明先担此一职,帮我处理公文,如果有自己的想法,可以在私底下和我说,但正式场合,你只能听不能说。”

许敬宗等人一听,艳羡不已。

记室参军品级不高,甚至不入品级,相当于书僮之类的。但在大隋王朝却炙手可热,很多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往这位子上钻,因为它离杨侗最近,是近臣,能就近展示自己的才华!只不过,杨侗没有合适人选,一直没有设此职位,遇到大事也只是和杨恭仁、房玄龄他们商量。

现在这般安置杜如晦,所有人都知道,杜如晦的出头之日不远了。记室参军对杨侗来说,则是考察人才的重要地方,从这个地方出去的人不但能力出众,同样也是杨侗的亲信,所以,杨侗不会受任何人左右。

杜如晦只当一次滏阳县令,而且干了不到半年跑路了!或许他有经天纬地之才,或许他看了许多先进的施政纲领,但事实上,他仅仅是一个从来没有处理过大事的雏鸟,杜如晦也许不会搞出纸上谈兵的事情,但贸然让他登上高位绝非好事,自己以历史上成型的千古名相待杜如晦,实在是对他的不公平。

人都必须有一个成长的历程,虽然杜如晦依然是杜如晦,但一个初出茅庐的名相之才,毕竟不是名相,‘名相之才’和‘名相’之间的差距自然不是一点半点。

现在已经不是刚刚立足冀州的时候了,那时候杨侗无人可用,逮住一个就扔一个侍郎,在成长的过程中,房玄龄、杨师道、魏征、孔颖达、凌敬、姜行本等人,可谓是错误百出!不过好在那时候地盘小,造成的影响也不大。当地盘扩大的时候,他们已经成长了。

如今一部尚书的每一个决定,影响到两千多万人的生活,一方大势力的安宁,杨侗真不敢让杜如晦一个新人去专管一部。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话,说的不是老江湖胆子变小了,而是有了负担,多了谨慎,因为他已经不单是自己一个人,还代表着家人、朋友、下属的利益,他不能出事。

有了牵挂的杨侗,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敢率性而为了,“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句话,或许是一个男人成熟的分水岭吧。

杜如晦没有应下,而是深深地看了杨侗一眼,道:“殿下难道不担心过错被属下发现?”

“人非圣贤,孰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杨侗闻言不禁失笑道:“我不是神圣,我也是人,有错是正常的。自从均分田地以后,我就被口诛笔伐至今,不过凡事都有正反两面……我的过错如果得到及时弥补,损失的或许只是一点名声、财物,但如果没有人提点,那就是祸国殃民!而过错,只要我们敢去正视它、接近教训,不但没坏处,反而可以避免日后犯下更大错误。如果我连自己的过错都不能正视,还谈什么争霸天下?”

杜如晦闻言愕然!

上位者,不都应该拼命的粉饰自己的吗?不过杨侗这份心胸和气魄的确让人折服。

“如果没有人敢骂我,我反而担心了。”杨侗朗声笑道:“没有人骂,不是我杨侗完美无缺;而是,要么有人不想让我听真话、实话……要么人们对我不抱任何希望了!没人骂,说明一个势力腐朽了,这个‘大隋王朝’是我杨侗带领大家一寸一寸打下来的!在我有生之年里,我不希望大隋走向腐朽、走向堕落!”

“殿下英明!”

杜如晦肃然躬身道。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如果杜如晦还推三阻四,那反倒显得小家子气。

……

第242章:长安议科举(求月票全订)

长安,大兴宫!

大兴宫宫城在关陇集团大力资助之下,短短数月,已经从一片白地之中拔地而起,较之隋文帝修建的雄伟、庄重,新修的大兴宫在高大雄伟、气势磅礴、奢华闪耀。

对于这座新宫殿,李渊甚为满意。此时,他正在木香阵阵的两仪殿内和十几名文武重臣商议着新年的军政大事。而大隋这一头猛虎,无疑是绕不开的话题,为了对付这一个庞然大物,李渊麾下善说之士,努力的游说着诸侯们辖下的世家大族,虽说尚未取得具体的成绩,但进展喜人。

南方打开了局面,北方也是如此,大约在年前,主管突厥事宜的裴寂多次出使突厥,并和突厥取得了一系列共识,但前提是李唐要拖住大隋的步伐,给颉利可汗有整顿内部、清理门户的时间,在李渊等李唐重臣看来,颉利可汗没有诚意可言,因为李唐也需要时间休生养息,一两年内李唐也并不愿招惹大隋。

事实上李渊为首的李唐上下都希望能够把合约延续下去,但是这种问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所以打算先派人去邺城试探一下可能性,如果和谈下来,那么李唐可以静下心来,让李世民打爬‘薛梁联军’,让李孝薛向荆州、中原等南部地区发展。

但李渊也知道很难,因为大隋现在内无内忧、外无外患,大隋不可能按着他的套路来,即便是达能协定,那李唐也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在没有达成之前,不能对此寄望于大隋会和平共处,如果大隋来战,李唐只能继续南和萧铣,全力向西。而向西发展的话,也还要大隋不去支持‘薛梁联军’。

“各位爱卿,大家认为能不能说服杨侗,放弃对‘薛梁’联军的支持?朕想听各位爱卿的意见。”

萧瑀道:“圣上,臣有话说。”

李渊欣然道:“萧爱卿请讲!”

“我听说‘薛梁’联军治下大量汉民东逃隋唐,其治土地搁荒,微薄税赋不足以供养数万军队,这种情况下,他们必然进一步向吐谷浑和羌人求助,他们如今除了军队,算得上是一无所有,在此绝境之下,只有三条路可选:一是投降隋朝,不过他们现在已经和吐谷浑打成一片,隋朝接纳的可能性不大;第二条路,则是与李轨联合,打通西域之路,但是薛氏因为李轨背后一击而大败,彼此之间仇恨深重,和解的可能并不大;第三路可能性极大,他们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很可能割让西海、河源两郡给吐谷浑,恢复到以前的疆域。杨侗应该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以地易地之后,便放弃了对梁师都的支持,任由我大唐攻伐,目的无非是使我大唐尽快灭掉梁师都,从而避免西海郡、河源郡再度落入吐谷浑之手。那是杨广打下来的疆土,作为隋朝正统,他是怎么都不想两郡落入外族之手的。”

李渊道:“这样一来,吐谷浑就会成了我大唐西部之患。牵制掉我们大部分兵力。想必这也是杨侗之所思吧。”

“确实如此!”萧瑀点了点头,道:“但是圣上其实大可不必将吐谷浑放在心上。吐谷浑被隋朝严厉打击后,至今没有恢复元气,他们支援‘薛梁’联军的兵力,已是他们的极致,只要我们歼灭在河煌一带,再以强硬态度交往,再给他们一定安抚,允许他们在西海、河源两郡内放牧生息,那么就能迅速稳住吐谷浑。然后与其通商往来,并且困扰我大唐的马源也得到解决”

萧瑀软硬兼施的策略让李渊十分赞赏,吐谷浑确实可以这样决定,但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大隋不加干涉的基础之上,他又问道:“杨侗放弃对梁师都的支持,是希望我大唐与薛梁联军两败俱伤,然后再以吐谷浑消耗我大唐国力,是这个意思吗?”

萧瑀点头道:“正是如此!隋朝一直高举民族大义为旗帜,而‘薛梁’联军乃是引异族入侵本土的国贼,臣建议以民族大义为名,对‘薛梁’联军加以痛斥,然后大张旗鼓的邀请隋朝共除国贼!当天下人人侧目,隋朝纵然不会与我大唐协同作战,但也不会在我大唐除国贼时,在背后捅刀子,否则,他便失去了大义。”

李渊笑了起来,萧瑀建议说到了他的心坎上,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如果杨侗真的出兵了呢?”

萧瑀说道:“如果杨侗出兵,那也只是向西平郡出兵,而西平郡是薛氏兄弟的主力所在,除了他们兄弟,还有数万名吐谷浑士兵,他们韧劲十足,不是那么好打的。若是逼急了,极有可能再引李轨来战!四方联军兵力十多万,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以物资极度匮乏的河西之地拖住隋军,极为合算。而我大唐只需打下河源,即可获得吐谷旁边的战马。另外还有一个好处,和隋朝对峙于河西的话,能够减轻关中压力。”

李渊哈哈大笑,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圣上,臣有话说。”李渊对萧瑀的重视,让裴寂十分不爽,由于他的缘故,李唐失去了整个并州,为了向国民交待,李渊将他下狱了数天,并让他沉寂过一段日子,等他重新入仕,却发现萧瑀和陈叔达已经取代了他的位置,心中的不甘不爽自然厚重不十分。

尤其是很多本来和他裴寂商量事情,李渊现在都改和萧瑀商量,这让裴寂心中更为恼怒,一直想找个机会扭转这种局面。

李渊道:“裴爱卿请讲!”

裴寂拱手道:“圣上,河西人丁稀少、土地贫瘠,值得接二连三投入军队作战吗?我大唐需要的战马,完全可以通过临洮吐谷浑交易。臣以为没有必要向西扩张了,朱粲占据的淅阳、南阳土地肥沃,若是我们杀了朱粲这个吃人狂魔,能够安置大量贫民。而且朱粲不得人心,对付起来也比薛梁联军容易得多。”

“朱粲占据的淅阳、南阳是王世充眼中的肥肉,而我们需要联合中原诸侯对付隋朝。假如我们动了王世充的禁忌,谈何联合?目前,我大唐的首要之敌是隋朝,而不是小小一个朱粲。”刘文静冷笑一声,出列道:“薛梁联军不管是兵锋指向大震关、还是散关,都会造成关中动荡。且我们僵持了太多时间,若是不将之扑灭,天下人怎么看我大唐?”

“好了!”李渊制止了裴寂正准备说的话,道:“薛梁联军乃是我大唐的心腹之心,今年必须除之。第二个问题、朕一直在考虑,为什么隋朝你能开科取士,而我大唐却迟迟没有动静,朕以为我大唐也应该举行科举,诚招天下英才为我大唐所用。”

李渊还有更深一层想法,杨侗入长安火烧皇宫事件的影响虽然渐渐平息了下来,但那件事却给李渊的声望造成了沉重打击,他急于挽回自己的形象,科举便是一个最好的途径,能够笼络人心。

裴寂道:“圣上,新年刚过,冰雪封路,此时举行科举,恐怕南方士子无法出行,臣建议先完善开科取士制度,做好前期准备,到了秋天举士亦是不迟。”

裴寂话音刚落,刘文静便站出列道:“圣上,臣也想说几句。”

李渊对裴寂和刘文静的争斗早已见怪不怪,作为一个帝王,两个重要大臣之间的矛盾是他喜闻乐见的。裴寂和次子李世民现在走得很近,而刘文静隐隐约约向太子李建成靠拢,他们两人的矛盾也隐隐约约的代表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矛盾。

自从萧瑀当朝提出纵容嫡子之争,导致臣子离心离德、相互攻击,内不稳而不能对外,并建议剥夺李世民军权之后,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矛盾渐渐明朗化,这种矛盾或许不是夺嫡之争,而是政见不同。对于他们兄弟的矛盾,李渊并没有干涉,他需要李建成在危机下专注政务、也需要李世民在危机下一心为李唐作战,他们之间的矛盾,反而有利于李渊对帝位的控制,而这也是他之所需。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李渊巴不得二子斗,斗得越凶,他获得更多。

李渊笑道:“刘卿请说!”

刘文静道:“科举是隋朝和世家大族矛盾之源,杨坚和杨广推广科举制度的初衷,是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公平公正,冲破世家大族垄断政治资源局面,遏制世家门阀势力的发展,最为显著的作用的是由此扩大了官吏来源,巩固皇权……但事实上它并没有推广成功。原因何在?便是因为每一次科举,十之七八考中者都是世家大族子弟,并未实现招天下人才为隋朝所用的目的!因为达到朝廷官员选拔要求的那一批人,始终是世家门阀的年轻俊彦。这些年轻人生活在优越环境里,自幼衣食无忧的接受高级教育,无论学识、眼界、亦或是能力,都高人一等。而寒士想要在各个方面与世家子弟一争短长十分困难。有鉴于此,科举考试的主体仍然是世家子弟,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哪怕心心念念捧起寒士的杨广,也不得不接受。在他主政时期的科举,既受到门阀世家强烈抵触,又取不到寒门之士,所以科举到后来不了了之,从而大力推广文教。”

说到这里,刘文静向李渊说道:“杨侗之所以推广成功,是因为他摒弃了世家大族,从矮个里挑高个,所以才深入人心。但我大唐不可能摒弃世家大族,寒士根本争不过世家大族的英才,与其让世家大族不满,寒士认为不公,倒不如不办。圣上,切不可听裴尚书误国之言。”

裴寂大怒:“我并没有说现在就开科取士,而是说完善制度,拿出一个世家大族和寒士都能接受的方案。”

刘文静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方案其实很简单,世家子弟和寒士各考各的,但寒士第一名,或许连世家子弟前百名都不如,你到时候又如何安排职位?”

裴寂为之哑然。

刘文静冷嘲热讽道:“杨侗开科举士之所以成功,是因为考生处于同一水平,其治下百姓和士子自无异义。而我大唐国情不同,处理不好,轻则激起众怒,重则亡国!裴尚书,你把整个并州都丢了,怎么还这么肤浅呢?”

“够了!”

李渊一拍龙案,脸色变得铁青一片,刘文静虽在讥讽裴寂,但李渊却感觉他在讥讽自己,因为提出举行科举的人是他李渊,而不是裴寂,刘文静这分明就是说他李渊肤浅不是吗?

就在这时,殿中少监宇文歆大步走进大殿,躬身施礼道:“圣上,洛阳有紧急情报送至。”

李渊不满的瞥了刘文静一眼,强压心中怒火道:“呈上来!”

第243章:建成之谋(求月票全订)

宦官将一份来自洛阳报,恭恭敬敬的放到李渊的御案之上,李渊展开一看,心中为之一惊。

洛阳王世充几天前也在开科取士,但结果却是寒士集体闹事,原因就和刘文静说的一模一样,寒士考生考不过世家子弟,前百名之中,居然没有一名寒士登榜,使得寒士认为科考不公大闹了起来。

李渊很怀疑有人暗中鼓动,那会不会是自己人?他把报交给宦官:“让太子看看!”

大唐报历来由李建成掌管,他看了报内容以后,立刻明白了父皇之意,躬行礼道:“父皇,这件事儿臣也不知道,或许是杨侗、李密、窦建德所为!也许是洛阳士子自发而为。不过儿臣以为李密鼓动的可能极大,因为洛阳科举吸纳最多的李密治下人才。”

李渊点了点头,对李建成说道:“让各位大臣都看看吧。”

内容一目了然,就是两万多名士子在洛阳大游行,甚至还包围了紫微宫,十几名重臣迅速传看一遍,每个人眼中都露出震惊之色。每个人都有同样的念头,难道真是李密在背后主使?

刘文静再次出列,拱手道:“圣上,这件事印证了臣之担忧,科举并不是一件单纯的事,它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了。王世充显然是没有处理好利益纠葛,才引发数万士子游行闹事事件!而我大唐的政治环境比王世充更复杂百倍,在制度完善前,科举不宜举办。”

“臣附议!”

“臣附议!”

独孤整、窦威、萧瑀等人纷纷应和。

“各位卿,科举之事暂放!稍后再议,退朝。”尽管刘文静的话让李渊极不舒服,但现在他已经无心发作了,这份报让他意识到,仓促科举只会带来天大的麻烦。

李渊回到自己御书房后,努力平息心中纷乱,自从杨侗火烧宫城以后,他就一直很压抑,杨侗这个名字,就像一坐沉重的大山,压得他气都喘不过来。大唐的局势也让他感到沮丧、焦虑,再也没有了建国的意气风发。他实在需要一场大事件来振奋大唐低迷士气,以前,是想就近发动一场速战速决的大捷,但是河西之战却始终处于僵局,这让他非常失望。

李渊也理解李世民的难处,唐军的士气本来就低迷,还要防止武威、会宁隋军背后捅刀子,使得李世民打起仗也是束手束脚,若是不顾前后的发动大战,一旦再次被隋军击败,后果将会十分严重,甚至连带全军崩溃。

现在好不容易想着用科举扭转劣势、振奋士气,但洛阳士子大游行,给了他泼来一盆冷水,李渊望着天空悠悠白云,他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李渊已经同意李世民的建议,今年将对薛梁联军发动攻击,可处处受制、无能为力时局让李渊都要疯了,这种处处都要看隋朝脸色行事的处境。让他回想到了面对杨广时的那种如履薄冰、胆颤心惊之感。

他现在谩骂杨广,将杨广贬得一文不值,但他们这些了解杨广的人都知道,杨广能力不但不差,反而相当恐怖,若不然,李渊也不会装孙子几十年了!正因为心怀恐惧,才将他说得不堪,这也是发泄害怕的一种方式,本以为杨广死后,李渊觉得天下会改成李姓,可是比杨广更强势的人出现了,杨侗的手段比杨广更狠,而且还没有杨广急功近利、好高骛远的特点,这堪称是完美版的杨广,令李渊气都喘不过来。接二连三的失败、不顺,也让消失久远的对杨家的恐惧再一次涌上了心头。

“圣上,太子下求见。”门口传来了一名宦官的声音。

“宣他进来!”

李渊缓缓回到御榻坐下,努力保持着一副平静的样子,不一会儿,李建成匆匆走了进来,他深施一礼,“儿臣参见父皇!”

李渊语气淡然:“有事么?”

“儿臣对科举有点想法。”

“说吧。”

李建成说道:“父皇,在科举问题上,诸多关陇贵族重臣都沉默以对,这即可说明了他们的态度。贸然实行的话,必然触动到关陇贵族的切利益,风险极大。”

这个问题李渊也考虑过,这其实不仅关陇贵族抱有抵触,关东士族、南方士族对科举的态度其他都一样,也只有刘文静从李唐王朝的角度去看问题。

科举的终级目的唯才是举,为官场输入新鲜血液,这恰恰是最根本利益所在,李渊也知道科举必然引起关陇贵族抵触,所以他最初没有考虑科举,在天下一统前是不会实施的,以此保证关陇贵族利益,从而获取他们全力支持!但大量英才涌向邺城之举,却给了李渊巨大压力,若是他再不开科取士,寒士跑完了,唐朝大大小小的官职将会全部落入世家大族之手,哪怕最后真的一统天下了,李唐王朝也将成为关陇贵族手中的玩物。这样的后果,使李渊不得不在朝会试探一二,但结果令他沮丧、心惊!因为关陇贵族的漠然,表明他们连个极小的职位都不愿意让给寒士。

“朕知道朝中所有人都不喜欢科举,痛恨科举,也知道不是举行科举的时候……但形势都被杨侗主导着,我大唐不均分田地,已有失去了民心,若连科举也不举行,寒士也迟早都会流失掉,朕也没办法。”李渊叹了口气。

李建成道:“父皇,杨侗的科举之所以成功,是他治下只有寒士这一个层次的考生,所以不存在任何问题。而王世充的科举是不得不跟着大势走,但是他麾下有不少关东士族,他要考虑关东士族的利益,还要做出公平公正姿态,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做到公平,所以才有寒士大游行之举。这件事给儿臣很大启发,其实我们可以效仿王世充的科举。”

李渊被儿子说动了:“我们怎么效仿王世充?”

李建成说道:“父皇在举行科举之前,先和关陇贵族、关陇士族、东关士族、南方士族沟通协商,只要保证他们利益,只抛出一下无关紧要的职位给寒士,儿臣以为科举完全可以举行的。”

李渊皱眉道:“就怕他们胃口太大,朕满足不了的无度索求。”

“所以这才需要好生沟通!”李建成笑着说道:“他们与大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不给父皇面子,他们也得为自利益考虑,如今,他们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说得好!朕考虑好了,再和他们好生谈谈。”李建成的话让李渊心好转,笑着说道:“皇儿这个建议非常好,以后要多提这样的建议。”

“喏!”

李建成振奋的应了一声,他今天有两件事,科举只是第一件事,见到父皇采纳了他的建议,心中大为快慰。

他自小在河东老家长大,直到李渊将反之后才到了李渊边充当助手,在李渊心目中的地位,远不如一直跟在李渊边的李世民。他很少有独到的见解,一般都在执行父亲的指示而已,也因此,他才获得了李渊的信任。

这便是李建成为人处世之道,掩饰自己的个,表现出顺从一面,他希望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接下父亲的皇位。但因为李世民的强势和父亲的大力支持、扶持,使李建成太子之位受到了巨大威胁。

李建成意识到自己若是一味顺从的话,前途更加不妙,必须表现出他一个太子应有的才华,才能挽回庸碌无力的形象。他知道父皇急需摆脱不利局面,李建成便抓住这个机会,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赢得了自己父皇的赞许。

但一个科举的力度显然很不够,因为这是建立在刘文静主张之上,表现不出自己的见识,因此,他需要提出一个更有力的建议,他不慌不忙道:“父皇,儿臣还有第二个建议。”

“说吧!”

“世家大族之所以高贵,之所蔑视寒士。一是九品中正制,世家大族不但上面有人,更有丰富的文化储备,而寒士得到学习的机会都是万幸之幸,所以世家大族的人才远远超越寒门。若是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朝廷根本没有足够人才管理天下,所以历朝历代的皇帝明知这样下去,迟早被世家大族把控了官场,却不得不用。而如今物美价廉的书籍一出,世家大族的最大优势不复存在了!”

“一些书商将书籍引入大唐以后,大赚差价!但毕竟是偷运入境,数量远远不够。儿臣的第二个建议即是秘密组建商队,光明正大的从隋朝大量买入大量书籍,一是将价格压低,二是将书籍普及天下,让治下百姓人人有书可读。不出几年,我大唐对世家大族的依靠会大大的降低,纵然有损失,寒士也撑得起来了。”

这个建议李建成考虑了很久,他几次都想提出来,但涉及到了太多人的利益,他根本不敢提出来。现在随着时间推移,书籍已经或明或暗的涌入,李建成便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

李渊也被李建成这惊人的建议吓到了,不过他也知道这对皇权的巩固百利而无一害,但这一决定,影响力实在太大了。他神凝重的思索良久,才缓缓的说道:“我们李家也是世家大族。”

“父皇,我们已经不是世家大族,更不是关陇贵族中的成员了,我们是皇族,从您登基那一天起,我李家已经和世家大族划下一道无法弥补的痕迹。我李家如此,当初的杨家也是如此!皇族和世家大族之间,只会斗得不死不休。我们早一步引入书籍、普及天下,就能早一步摆脱对世家大族的依赖。否则,我大唐纵然一统了天下,这天下依旧和以前的隋朝一样,是世家大族、是士族的天下。从某种意义上说,杨侗的所有政策都适用于任何一方势力,儿臣也认可杨侗的一切政策,只不过我们有着太多顾虑,无法一一执行。”

“皇父的建议非常好,可是两个问题!”李渊的声音十分低沉,虽然他不愿承认,但杨侗一系列政策的确利好于皇权的政策,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时的思索着要执行一二。

“父皇请说。”李建成见李渊认同了自己的建议,十分振奋的说道。

“一、杨侗会不会把书籍卖给我们;第二、如果说科举只是让世家大族感受到一丝危机,那物美价廉的书籍,就犹如一把铡刀一般,彻底毁灭掉世害大族的优势,我们不能出面,又有何人可信?”

李建成笑道:“杨侗一切制度都是巩固皇权,消弱世家大族,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目标一致,他不会阻止的。至于第二个问题也简单,只需重新开通商贸,书籍自有商人运进关中!世家大族为了自利益,一再要求与隋朝重新通商,父皇不妨以此为条件。谈谈科举之事。”

“好主意!”李渊目光大亮。

第244章:炀帝(求月票全订)

匆匆数十天,邺城陷入了寒冷的冬天之中。

今年的冬天,天气出乎意料的寒冷,还不到腊月,水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在科考结束后的第九天,邺城一带普降大雪,将整个天地笼罩在一片粉妆玉砌之中。

杨侗也难得的清闲下来,古代的生活节奏没有信息爆炸时代那么紧促,哪怕再忙也不像后世能把人累死,古代的人们很纯朴、简单,他们过多奢望的要求,尤其是乱世中的人们,能够解决一家人的温饱就很满足了。

杨侗的大隋朝廷有完善的工作体系,分门别类,当奏疏呈到杨侗公案之上,实际上是书吏归纳、总结以及审核之后留下来的有意义的东西。那些被过滤掉的奏疏定期会有由御部检验,若有遗漏,经手之人将被接受处分。至于以后会不会有人抓住这个漏洞来实现不可告人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杨侗觉得只有问题真的出现,才能着手处理。

当然了,事再小,放在国家层面上也是大事。好在受风气的影响,奏疏通通简练整洁,没有再出现花团锦簇的空话话。也因此,杨侗平虽然看起来似乎不忙,办事效率却很高,几乎再也没有公务积压的事出现,每每批阅完毕,自有人员、信鹰传回各地。

“今年似乎比往年冷得早呢。”杨侗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有些皱眉的说道。

“去年是要迟一些时候。”长孙无垢任由杨侗搂抱着她的纤腰,看着窗外的雪景,心中十分幸福。

“你哥有回信了吗?”长孙无垢还浸在患得患失之际,杨侗开口了。她的哥哥有好几个,但她知道杨侗提的是长孙无忌。

“家兄回信了…他很受李建成重视,不愿来…”长孙无垢低垂着头,不说话了。

“既然他不愿意放弃手中的东西,那就算了。无垢,乱世之中是男人之间的斗争,与你们女人无关。你大哥选择了,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等我破了长安,看你的份上饶他一命。”

杨侗对长孙无忌在历史上的功绩一无所知,唯一的印象是在‘房遗谋反案’中,长孙无忌把李元景、李恪、房遗、高阳公主、薛万彻、柴令武、巴陵公主等全部杀了。

他和褚遂良清除政敌的举动对唐朝产生巨大的影响,皇亲国戚里堪用的人才如李恪、李道宗、薛万彻、执失思力等人皆没逃脱牵连,以至于武则天上台的时候,李家无人能阻。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自己也最终被武则天清洗。也可以说,是长孙无忌为武则天扫清了上位的阻力。

这种货来不来邺城,杨侗并不在意。这其实也是他对长孙无垢的一种态度而已。

“多谢夫君。”长孙无垢嘴角dàng)起迷人的微笑,望着杨侗,满目柔:“无垢没什么本领,但也绝对不会为夫君带来麻烦的。”

“这我知道!”杨侗笑了一笑,这个女人真如历史上说的那么温柔贤惠,是水一样的女子,很让杨侗满意。

长孙无垢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能做的她已经做了,就像杨侗说的那样,选择了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躯轻轻的靠在杨侗上,在他上,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还有信任。

“别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了。心思太多,很难怀孕。”杨侗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鬼道理,不过为了安抚长孙无垢,只能这么忽悠了。

说到孩子,长孙无垢美眸亮了起来,她有些羞涩说道:“我昨晚就梦见我们有孩子了,是个小女孩,长得又白又嫩,好可。”

杨侗笑了起来,“如果是个小公主,我希望她和你一样美,为了早得到见到这个漂亮的小公子,我们还要多多努力。”

长孙无垢白了他一眼,嗔道:“夫君尽找借口,这些天你努力得不够吗?”

“我也想早当爹嘛!”

“厚脸皮!”

小玉拳捶打在杨侗的肩头,接着又不舍的抚了几下:“大姐早都有小宝宝了。这明明是是想欺负人家的借口而已。”

“你明白就好!”自打大被同眠那天起,杨侗早就不要脸了。

长孙无垢的小手在肚抚摸着,仿佛真的怀上了宝宝似的,俏脸上洋溢起母姓的光辉,轻声道:“夫君是大隋的灵魂,也是我们这些女人的天。可两位妹妹说夫君一上战场就跟秦将军、罗将军、尉迟将军他们一样疯了似的冲锋陷阵,我、大姐和皇祖母她们听得都怕了。多了几个孩子的话,夫君就多了几分牵挂,有了牵挂就能安下心,便不会那么拼了。”

杨侗心中一阵战栗,是啊,他是杨家的希望,如果他倒在战场之上,大隋群龙无首、一轰而散,没有了文武的庇护,家里这一群女人的命运将会如何?是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别再让自己的亲人担忧。

长孙无垢双手捧着他的脸,深凝视着,怜的用纤长手指婆娑着他刀锋一般的眉毛、直的鼻梁、好看的嘴唇,秀眸里的意浓郁得化不开……

杨侗被她亮晶晶的眼眸盯得发毛,笑道:“是不是我长得英俊潇洒,让贤妃娘娘不释手、根深种了?”

长孙无垢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甜美笑容:“就是有点小……”

杨侗恼羞成怒:“哪儿小了?”

“我是说你年纪小!”长孙无垢嗔不依,目光不经意的朝杨侗下逡巡片刻后,又瞥了眼呼呼大睡的水天姬、李秀宁,羞笑道:“妾实在不行了,夫君如果难受,宫中佳丽愿意的。”

杨侗笑着摇头:“有你们四个就够了,再多,会分心的。也容易发生宫斗这种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对精力比常人旺盛的杨侗来说,她的四个女人确实有点招架不住,不过他还是不想引进更多。

“夫君的想法总是与他人不同。”长孙无垢不再劝说,哪怕再宽宏大量的女人,也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接二连三的把女人往家里带。

只不过地位越高就越注重传承,像汉高祖刘邦,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少子孙,秦皇汉武也是差不多这样。但自杨坚开始的隋杨四代子弟,在美女方面却很有底限。

杨侗虽不称帝,但谁都知道他是隋朝皇帝,否则,内廷中也不会有贤妃、武妃、丽妃这种越礼的封号了,以他如今的分地位,不说后宫佳丽三千,但‘一后、二贵妃、四妃、九嫔、九婕妤/美人/才人’是他的标配,但杨侗对扩展后院没太大兴趣。

在长孙无垢、水天姬、李秀宁被硬塞过来之前,只有一个正妃卫凤舞,外人看来,王妃得多么受宠才能让秦王干出这事来?

不过姐妹四人私下交流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才知道王妃嫁来三年后,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根据她们不断分析,最终得到一个结论,自己的夫君继承了杨家的血统,也是一个‘江山胜过美人’的人,倒不是说他不美女,主要是他太忙了,大概也是这原因,才忽略了女色这种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现在小舞怀上了,证明我能让自己的女人怀上孩子。有一必有二,以后你们多生几个就好了。”杨侗帮她捋顺头发之后,笑道:“若我流连温柔乡,这辛苦打拼出来的基业,怕是用不了多久便荒废了。你知道陈叔宝吗?”

“唱玉树后庭花那个,我知道。”长孙无垢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张俏脸火辣辣的发烫了起来。

“陈叔宝卒于仁寿四年,皇祖父追赠他为大将军,谥号‘炀’,陈炀帝,你知道皇祖父为什么称他为炀帝吗?”杨侗一脸古怪的表。

“不知?”长孙无垢脸红摇头

“陈炀帝贪恋女色,醉生梦死,终不问国事,除了生一大堆儿子以外,他什么事都没做好!皇祖父主管江南军政时,对陈炀帝知之甚深,然后以陈叔宝为诫!陈炀帝贪花女色,皇祖父就反而为之,陈炀帝不问国事,他就勤于国事!陈炀帝不思进取,他就开疆拓土……皇祖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巡视天下中度过,巡视到西海郡时,还差点冻死在大拔斗谷,他一生没有一天懈怠,没有一天享乐生活,他这一辈子,完全就是以陈炀帝为诫,因为他不想当隋炀帝。”

以上这些话,是杨侗从原主记忆中挖掘出来的话,是杨广在教导他们兄弟三人时说过的话。

可是说到这里的时候,杨侗生起了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历史总是那么残酷,历史上的杨广死后,李唐王朝给他的谥号偏偏就是‘隋炀帝’,还被黑得比墨汁还黑。

其实纵观五千年历史,论及对整个民族贡献最大的王朝,非秦隋二朝莫属。只不过两者都是承上启下、革旧创新的王朝,步子在迈得太大,所有争议极大。

秦朝和隋朝有着惊人相似之处,两者都是完成了大一统的短命王朝,都是二世而亡,虽然都亡国了,但这两个朝代都对后面朝代产生了巨大影响

秦朝统一汉字、度量衡、立郡县制、施行察举制,建立的三公九卿中央集权制,加强了对地方的统治,推翻秦朝的汉朝完整的继承了秦朝的各种制度。隋朝设立三省六部制、初步建立官制法制,并且施行科举制,为以后的历朝历代做出了贡献,而历史上的唐朝也完整的继承了隋朝各种治国方针,汉唐都吸取了秦隋灭亡的教训,改革了制度,采取修养生息的策略,成为了历史上公认的最强盛时代。

秦隋二朝在基础设施上,都修建大型工程,留下诸多文化遗产,但是也成为灭亡标志,提到秦朝第一个想到的是秦朝万里长城;而隋朝则是京杭大运河。长城和大运河都是宝贵的文化遗产和历史财富,而且好处明显,但对封建时代的生产力水平来说,却意味着劳民伤财,最后的结果就是大规模农民大起义。

说起来,杨广和秦始皇是十分类似的君王,只不过杨广没有一代人去吸引新朝的谩骂火力,才因亡国而背负大恶名。而秦始皇则幸运多了,因为他有儿子秦二世帮他分流掉不少恶名。

想到这里,杨侗有点发怵道:“因为我的缘故,皇祖父有了太宗武皇帝的美谥,这个隋炀帝是怎么都轮不到他了…我真有点担心我会成为千古骂名的隋三世、隋炀帝…”

饶是杨侗胆大

可一想到‘隋炀帝=昏君暴君弑父杀兄棍色狂乱那个啥的种种词汇’,心头也不有些发毛。

长孙无垢见他害怕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又无语:她知道杨侗其实做得很好很好,以这时代人的眼光来看,根本无可挑剔。有这庞大的基业,只要杨侗不像杨广那么使劲的折腾,哪怕是个庸主都能维护大隋国运,最终一统天下。

长孙无垢并不知道,雄主对国家的破坏,有时候比庸主还更可怕。以杨坚留下的庞大遗产而言,如果杨广是毫不作主的庸主,隋朝顶多是吏治败坏,而不会搞成现在这样子。

可杨广偏偏不是庸主,他有才华,且极度自恋,觉得子孙后代都不如他。为了给子孙留下一个宏大的王朝,恨不得在有生之年,把子孙后代的麻烦都解决干净,以至于急功近利乱用民力,导致这个史上资财最丰厚的顶级富二代,把数十年家产败得一干二净。

庞大的帝国四分五裂以后,走得太顺的杨广,接受不了雁门之围和国事糜烂的打击,失去了收拾河山的壮志,生生把一个自信自恋的人搞成了自暴自弃、自我否定。

……

第245章:胡汉杂居问题多(求月票全订)

“殿下,杜如晦有事求见。”江凤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朝阳殿等候。”杨侗回了一句,精神状态一下子恢复到了巅峰,似乎忘了‘隋炀帝’这个恼人问题。

“天冷了,照顾好自己。”看着长孙无垢绝美的容颜,杨侗心中轻轻一笑,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抱了抱。

“嗯!”看着杨侗毅然离开的背影,长孙无垢目光有些迷离,这时候,杨侗似乎少了几分温柔缠绵,却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果决和刚强,这时候的杨侗让她感觉有点陌生,却似乎比以往更让人心安,也让她心疼。

长孙无垢心知夫君虽是大隋伟岸之君王,可实际上,他和普通人一样,也会彷徨、也会害怕、也会恐惧。但现在是人吃人的乱世,而他杨侗是大隋秦王、‘皇帝’,他的身份和能力、他的亲人和下属、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沉沉的压在他的身上,一旦他杨侗懈怠了,那终有一天,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包括她长孙无垢,都会被别人夺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杨侗身上有太多令他人忌惮东西,出色的作战能力、惊人的治国水平、桀骜不驯的性格、正统王朝的继承人、寒门士子的领袖、世家大族的葬送者、天下第一诸侯的势力、民族大义的领军人物……这一系列才能和身份看似光鲜,可如今都已经成为杨侗最大的负担和压力,这样一个光彩万丈的人物,绝没有一个诸侯容许他的存在。

不得不说,长孙无垢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确实料到了杨侗此时的心态。

杨侗不能停、不敢停,连懈怠的资格都没有。一旦他的脚步停下,那就是走向灭亡的时候。与其说是怕‘隋炀帝’这个谥号,不如说是人亡家破,这代价太过沉重,杨侗承担不起!

杨侗不希望有一天,自己的皇祖母、母亲、姑姑、妻子成为别人肆意侮辱,这种事情,就算只是想一想,心中都会生起一股憋屈的情绪,更何况自己从来就不是甘于平凡的人。不管是为了亲人,还是自己。胸中的斗志,都绝对不能熄灭。

这一刻,两个人的心是如此之近。只是杨侗并没有享受到长孙无垢的这一份理解下的柔情,他迎着风雪,径直向朝阳展走去!这一刻他的心是火热的,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有一种与天下为敌也在所不惜的感觉。

朝阳殿偏殿之中,杜如晦已经等候多时。

杜如晦这个记室参军做的十分称职,很多事情都无需杨侗去操心,杜如晦都会把问题核心罗列出来,还会附上自己的见解,很多方法要比杨侗想的更加精炼有效,这个记室参军用得很顺手。

“参见殿下。”杜如晦起身一礼。

“克明这么早来找我,必是有要事与我商议,说吧,可是因为天寒,哪里又出现了房屋坍塌事故?”杨侗大马金刀的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看向了杜如晦道。

邺城是新建的城市,房子十分结实!幽州和冀州这些老地盘的房子,有八九成是从废墟中拔地而起的,不存在危房,并州也还行,可雍州那里的情况委实不容乐观,这些天已经收到了不少危房坍塌的急报了。

“不是这样。”杜如晦摇摇头,将手中一本册子递给杨侗道:“这是最近雍州、并州、幽州乃至冀州整理出来的信息!殿下之前曾有规定,大隋治下各族百姓必须学汉语、穿汉服、行汉礼,也因此,民间出现一些矛盾冲突,突厥奴隶为了获得官籍,早日脱离奴籍身份,倒是十分规矩,在劳作之余,都利用空闲时间学习我族证语言、文字、礼仪!可是会宁、平凉不少羌族百姓对此非常不满,每每与地方官吏发生冲突,也令两郡治安十分不稳定,而他们和突厥、契丹、奚族奴隶不同,属于我大隋正式百姓,所以,官吏和军队都不能暴力对待。”

“克明说不稳却是有点过了。”

杨侗摇了摇头,道:“羌人也好、汉民也罢,我们都是本着十户一村的原则进行安置的!凭这些松散稀疏的人群,没有达到撼动大隋统治的资格!而且我们的制度也得很清楚,想要享受汉人的同等待遇,就先要成为汉人,而学会说汉语、字汉字、行汉礼、穿汉服是最基本的要求!若这都做不到,凭什么享受一样待遇?”

“恕臣直言。”杜如晦皱眉道:“殿下有意将天下百族归于一族,以避免国内出现族群纷争,这本无错。只不过自古以来,历代君王、先贤皆以安抚为主,以王化、仁德感化。”

“然而…自夏商周以来,王道和仁德就没有成功的同化过一个民族。”杨侗打断了杜如晦,接着说道:“就拿奚族来说吧,在夏商周时期,它叫东胡,当时大家在归化;到了秦汉,它叫乌桓,还在归化;到了魏晋南北朝,又分裂为鲜卑、柔然、库莫奚、契丹、室韦、奚族等多个部落,这时候,我中原王朝还在用王道和仁德归化,可结束是纵横天下莫可御的柔然汗国成立了;到我大隋,前突厥汗国把柔然取而代之,分裂成东西突厥之后,依旧用王道和仁道善待东部突厥汗国,结果呢?始毕先是兵围雁门,接着又与我决战于马邑。克明,这说明什么?说明王道和仁德手段感化不了异族,先贤那一套根本就行不通。你也是有自己思想主张的,你觉得先贤说的就是万世不变的哲理吗?”

“这……”杜如晦闻言一怔,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先贤就一定会对?

这个疑问,其实都有擦边球的说法!杜如晦也抱以了置疑的态度,特别是杨侗那天用《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反谏儒家的时候,思想已经渐渐明晰。

“世态变迁、沧海桑田的道理,克明应该懂吧?”

“自然!”杜如晦点点头。

“举个简单例子,今天我打你一顿,如果你明天死了,这是我下手过重,按律当服刑!但如果你三十年后死了,也要怪我吗?”

“肯定不能。”

“同理,先贤学说,是以‘当时’天下的实际情况而创作出来的知识,他们的学说利用于当时,是无可厚非的正确举措。但放到几百年后的今天。却未必会对,时代在推移,学问也应该与时俱进,生搬硬套于国不利、于民不利。就像李牧的战车阵、卫青的武钢车阵、刘裕的缺月阵都是著名的以步克骑之战术,但若现在来用,绝对会被打得落花流水。时代进步战术也要跟着进步,淘汰的东西就算曾经再高明、再辉煌,也失去了因有妙用。既然大家可以接受‘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的战术道理,为何做学问、做实事就一定要照搬先贤经验?”

杨侗笑道:“‘王道和仁德’千年归化不了一族,这就说明它不能令四夷宾服。我不是说它不好,只是觉得它用错了地方。因为汉胡观念、风俗差异大!你想让人家接受你的观点,有时候需要先用拳头把他打服,然后大家坐下来摆道理,你把他打疼了,他自己听你的话。就如秦始皇统一文字、度量衡,到如今,还有几人记得六国文字和度量衡?”

“殿下想要效仿始皇?”杜如晦惊讶的说道。

“将羌胡与六国并论,太过抬举他们了一些。”杨侗摇了摇头:“我只是说王道和仁道在短期内的确能让他们感恩戴德!但中原王朝只要衰败,我们这个宗主国,就是他们屠宰的对象!他们仰慕我中原繁华不假。可仰慕的另一面是嫉妒,嫉妒就之心一起,会有夺过来的心思。他们不动是因为他们没有实力,一但他们有了实力,必然会露出他们了锐利牙齿。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突厥的启民父子,启民对我们大隋感恩戴德,可到了始毕就立即翻脸了!所以,只要异族保留着自己文字、服装、风俗,总有一天还会成为我族后患,到那时,我们的后代未必能够压得住他们。”

“那不知殿下有何妙策?”。

“只要看清问题的关键,解决问题的策略就有了。”杨侗笑着说道:“非我族类,为何其心必异?”

“臣洗耳恭听。”。

“不同。”

杜如晦听得愕然。

“他们穿的不同,说的不同,在人群里很突兀,所以大家本能排斥。但如果突厥人、吐谷浑人都穿汉服,说汉话,你觉得他们还突兀吗?”杨侗指了指门外肃然而立的卫兵,有好几个是霫族人,但现在看去,与寻常汉家将士没多大分别。

“无法辨别。”杜如晦摇了摇头。

“胡汉杂居的确造成一些小混乱,但从长远上说,却是最有效的办法。我们要做的是什么?律法上不偏不倚,让他们看到公平的一面,从而降低他们排斥汉人的心里防线。只要做好这一步,再以各种权利诱之,他们就会自然而然的依靠过来!”

“臣受教了!”杜如晦若有所思的向杨侗行了一礼,而后告退而出。

今日这一番言论,并不是杨侗比杜如晦聪明,而是他站在了时代的高度上,为杜如晦打开了一扇全新的门户,一扇让他跳出固有思想的大门,以一种全新的视角去思索问题、解决问题,使他许多以往的疑惑豁然开朗。

杨恭仁、杨师道、房玄龄、魏征他们在这个问题上,也曾经纠结过、困惑过!而孔颖达甚至在一些仁义道德的问题上,与杨侗红过脸,但如今却不会了,一个二个抛弃了枷锁,用理性的眼光看待问题,而不是像以前那么,动不动就去找古籍来解答。

能用自己的眼光看问题,用自己的思维解决问题,在这个尊师如父的时代,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在思想上,他们已经得到解放,走向了独立。

第246章:年后攻略(求月票全订)

杜如晦离开以后,杨侗随手翻了翻他递来的册子,并没多做关注,胡汉融合,难免会发生矛盾和冲突,这一点早在杨侗和杨恭仁、杨师道、房玄龄他们的意料之中,也遇到不少案例,在处理这些问题时,只要执法官员做到‘公平’二字,就掀不起大风浪,当异族一步一步的大隋赋予他们的甜点以后,就会上了瘾似的被吊着走。

人生一世,无非就是‘名利’二字,中原百姓是这样,只不过他们披着一层道德的外衣,争取的时候有些羞涩,但异族则不同,他们对‘名利’二字的争取非常实在,要什么就说什么。这所谓的纯朴,也始终贯穿在异族争取名利的表现之上,很直接纯粹。

融合异族是一项长期的工作,如今处于让放松他们警惕的初级阶段,一时半会儿还整合得不彻底,不过从融合霫族的速度来看,不出五年时间,治下会趋于统一。不过杨侗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天下之上,对细节上的关注自然也就相对少了,致使许多问题无法根治。

虽然这些矛盾会随着异族人口的增加会渐尖锐,但一时半会也腾不出手来去处理这些问题,只能靠杨恭仁和尚书们拾缺补漏。

杨侗需要建立一完整的制度,和一部母法!所以这个冬天的时间紧张!内部的小毛毛雨只能一步一步完善。

杨侗相信,只要给自己足够的时间,自己可以将如今所以的地盘打造成铁桶江山,然后再用十年时间生计和发展!到时候各路诸侯哪怕联合天下世家共伐隋,也一样可以横扫天下。

只可惜,天下之‘势’不会给他不受干扰的苦练内功,因为各路诸侯知道和平下去的话,差距越来越大,如今已经隐隐有联盟对抗自己之势,要想闭关修练,根本不大可能,他必须做好一边发展和一边打的准备。所谓的一年无战事,其实只是安抚自己的妻子罢了。

当初兵出冀州,杨恭仁便曾论过这天下大势。

太行山为界,往东是一片平原的冀州,往西则多山川险峻,夺取并州,进占关中、巴蜀乃至荆州,若到时有人一统中原,则与中原霸主分东西而治,从冀州、关中、荆州威慑中原,令他无法安心发展。若中原尚未一统,杨侗便安心发展,坐观中原群雄的成败,等中原诸侯打得差不多再出兵收尾。

如今杨侗已经占据冀州、幽州、并州以及雍州之北,河西李轨随时可下,席卷北方大势已成,虽然如今重在休养,但既然已经拿下了雍州大片地区,正好趁李渊在对付‘薛梁’联军和萧铣之际,拿下关中。

一来如今李渊因为大兴宫被烧,内部人心惶惶,军心大乱,手忙脚乱的李渊实难对抗大隋的兵锋,二来此时占据关中,也可以缩小李渊未来的发展空间,只要这边将武关、散关一封,李渊除了强攻之外,只能绕道走河西一带,虽然李渊不缺骑兵,但从想要绕道攻到河西,就需要过羌人、吐谷浑人的地界,不说道路艰险,唐军能不能在高原反应中活得下来,仅是绕道所行的距离就有千里之遥,光是行军途中的粮食就能将李渊的家底掏空了。李渊想要发展,只能往南,bi)得李渊不得不跟南方势力打,一面还要防备杨侗。

如此一来,虽然有鼎足而立之势,不过杨侗雄踞险要,进可攻,退可守,无论李渊、王世充、李密亦或是窦建德,却只能陷入被动局面,只要杨侗这边稳固了根基,就可以对中原以及南方的广袤大地全面用兵了。

但是杜如晦说过的话,又令杨侗有些犹豫不绝。

正如杜如晦所言,关中是关陇集团的根据地,若是扑灭李渊过快,这些大大小小的世家大族就会潜伏、投降,当他们成为大隋的‘自己人’,自己又有什么借口去一一处决他们?若是不除的话,关陇权贵始终会成为大隋的祸根之源。

但是不打吧!也不行。

因为即便李渊真的在关中均分田地,即使世家大族有多不满,但他们面临自己的威胁之下,再大的矛盾也是小矛盾,也会同心协力共抗大隋。这时候,李渊只需稍微承诺什么,世家大族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跟着李渊一路黑到底。以李渊的韧劲和世家大族的人力、物力,很快就能拥有几万十的雄兵。

如果被自己轰出了关中,关陇集团则是成了无根飘萍,对李渊的不满会大大的增加,可是失去根基的他们,却也失去了约束李渊的实力,到时候李渊便如若脱缰野马,处处为李唐的利益为主,双方的矛盾会进一步扩大。

可以说,杜如晦那坐观诸侯与世家大族矛盾丛生的办法,稳妥是稳妥了,但机会主义浓重,小看了大隋对世家大的威胁,小看了世家大族的妥协力度。反倒是如果把李渊打去南方,更能加剧李唐的内斗,而南方多了一头猛虎,则会压缩中原诸侯的生存空间,他们饱受李渊的威胁,对其存在的敌视之心比起大隋只多不少,南方乱则是杨侗的机会。

至于选择留在关中的世家大族,其实很好对付。因为他们的崛起,就是一个血腥的过程,只需把他们的罪证一一公布,不用朝廷出手,百姓都会把他们撕得粉碎。

而且拿下关中之后,往西可以重启丝绸之路,从而让大隋再次辉煌起来。

思绪至此,杨侗的思路已经明朗了起来。

不管从自的军事、民生、政治、经济角度出发,还是敌人的现状去想,还是从防御政策角度考虑,拿下关中都是利大于弊的举措,统一之战拖延得越久,他接手的天下必将十室九空、千疮百孔、千里无人烟,这样的天下又有什么意义?

和平早一天到来,就能多活下几万几十万名百姓。

冷兵器时代,人口就是最宝贵的财富呢,失去一人,就会失去一份财富。

杨坚建立隋朝后,社会稳定下来,这才开始重新整理人口资料。在建国的当年,登记的人口数字就达到了2900万。此后的几年又彻底清查,包括相貌、年龄,都一一核对,还让百姓之间也互相揭发,只要发现有不实的况,全家发配边疆,连保长也要受牵连。因此,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全国的登记人口就达到了4000万。大业五年,再一次清查户籍,人口高达5500多万。

而且,这还没把奴籍算在内。jiàn)籍即是农奴、家仆、家丁、婢女

汉朝时,奴隶源于土地兼并而形成的私属,东汉末年,人民为躲避战乱,投靠大庄园主,也成为私属。南北朝时,鲜卑人手中有汉人奴隶、稍大一些权势的汉人家族中也有奴隶。如果没有奴隶的存在,就不能支撑起“世家门阀”和“庄园经济”八个字。所以,讨论人口,忽略jiàn)籍的存在就是根本的错误。

而在关中,拥有万顷的土地的家族少说也有百家,拥有百顷、十顷土地的家族更多,这些土地谁来耕种?全部都雇佣人手吗?绝不会!其中绝大多数是不再官籍的奴仆耕种。所以,隋朝鼎盛时的人口有六千万很正常,就算有七千万也没错。

在历史上,唐朝统一天下以后,人口税减,下降率约为80%。虽说这里有战争死人的因素在,但绝大多数人都被支持李唐的财团藏匿了,因为李唐统一天下后,对支持它的财团加以封赏,而土地历来是封赏的先天之选,这些财团得到土地以后,自然需要人去耕种,如此一来,许许多多的人口便成了世家大族的奴仆。

李渊统一天下以后,也对人口进行重新登记,但相比于杨坚严苛的统计手段,李渊采取的则是非常民主的“手段”,就是让老百姓自己填写户口资料,从这‘民主’的手段来看,李渊并没有触动世家大族的利益,又哪能获得什么人口呢?也因此,才有隋末大乱,人口锐减四分之一的说法。

若是杨侗早一天入主关中,那么,世家大族的这些‘财产’就不会外逃,更不会转化成李唐的战斗力,不经历过多的战事,大隋的人口也就保住了。这样既是救了百姓,也为大隋的再次辉煌积蓄了潜力。

杨侗细细的考虑着应该如何进军,从何处进军时,这时宫女来报:“下,王妃娘娘派人来请下用膳……”

听得这句话,杨侗的思绪从繁杂的思绪中收了回来,抬头一看,天色居然已经暗了下来。自杜如晦走后,自己一坐居然就坐了大半天?

“好!”杨侗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对于明年的发展有了清晰的思路。

他感觉似乎从自己来到这个天下以后,很多事的发展都加快了许多,处罗可汗死亡提前了,颉利可汗不是顺势上位,突厥比史上弱了一大截。契丹、奚族也灭了。但是国内的统一却慢了,这很不利于后的发展。

过年以后,兵进关中!

解放百姓。

第247章:克关中我为帝(求月票全订)

时间匆匆而过,不知已到除夕夜。雪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纷纷扬扬如同漫天飞絮,铺满了整个邺城。

温度有点低,但还在授受范围,相较往,邺城明显安静了许多,商人关门、百姓归家,除了巡城兵依然忠于职守的轮番执夜,街上行人已经很少。

灯火依旧通明的神武宫,文武汇聚、高朋满座,歌姬翩翩起舞,众人脸上带着一丝放松与愉悦,都在相互举杯痛饮。

当子时一到,金鼓齐鸣。

新的一年到来了,杨侗笑着与大家对饮三杯!相互道贺之后,大家推杯把盏,好不闹。

将醉未醉之际,罗士信站了起来,他今天没有穿军服,不服行军礼,便躬施一礼道:“下!”

杨侗打量他一眼,见他穿一袭文士白袍,腰束革带,头戴纱帽,加上他材高大威武,颇有雄姿英发的儒将之态,不由得赞叹道:“不错,你穿长袍比盔甲更有味道!越来越有儒将的气度了。”

罗士信得意道:“大家都这么说。”

“罗大才子,是不是准备作诗呢?”

众人大笑。

罗士信哼哼道:“琴棋书画、诗词歌是以陶冶cāo)为主,中有山河才重要!虽然好诗文可以给一个读书人增加闪亮色彩,但诗写得再好能有什么用?它能强军,还是富国?”

“小罗,说得好!”

牛进达、尉迟恭等武将一个个狂吼了起来。

“文章不应该停留在浮华的层面。文以载道方为诗赋文章发展的正确道路!”杨侗笑了一笑:“不过,在座诸位的夫人都在为自己的夫君编写传记!你小子倒好,连个妻子都没有。外人不知晓,还以为我苛待于功臣呢!我大隋新年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把罗士信将军的个人问题办了,这个问题,当国家大事来办。”

“哈哈!好建议。”

秦琼、裴行俨、牛进达等将都回邺城过年,他们与罗士信是过命的交,一听杨侗如此说,自然是大表赞同。

罗士信顿时一惊,道:“下,我现在好的,另外天下不定,何以为家”

“放!”杨侗立刻骂了一句后,正色道:“千万别学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为家’之说!你不仅要成家,更要早生多生。我们这一代人的任务是平定天下。但如何让天下更好更强!还得依靠子孙后代去完成。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最大,你早过了结婚的年龄,还不娶妻生子,岂不是不孝?”

罗士信一愣后,领悟的点了点头,“末将明白了。”

“你心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实在没有的话,我给你指定一个”杨侗道。

“我有喜欢的人!”罗士信大声道。

“谁?”

众人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那个,就是那个啊……”罗士信不好意思了。

“那个是哪个?”秦琼急坏了,他视罗士信如弟,两人同手足,罗士信的父母死于战祸之中,世间已无亲人,对于罗士信的婚事,秦琼、裴行俨、牛进达这些做兄长的就没少cāo)心过,只是罗士信贪玩,压根没那意思。

想不到杨侗这么一bi),倒是把他bi)出来了,秦琼、裴行俨、牛进达惊喜不已。

“就是……”罗士信吞吞吐吐道:“她就是就是窦建德的女儿窦线娘啦!”

众人大致明白罗士信的意思了!

罗士信是玄甲军的主将,又是杨侗的亲信大将,他在神武宫居住的时间,比在自家还多。而窦线娘又是宫中女侍卫的首领之一,多番接触下来,难免会生了愫,只不过,窦线娘的老爹窦建德是一个反贼,因此,罗士信多了顾虑,迟迟不敢开口。

不过罗士信的这个想法,杨侗却不赞同,道:“窦建德是窦建德、窦线娘是窦线娘,你不能把他们父女混为一说!况且,窦线娘现在是我大隋的女将呢。所以,你只管放心娶了便是。”

“这,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争霸天下是气运国祚之争,彼此本并没有丝毫恩仇,你看我,还不是把李渊的女儿娶了吗?所以,你的担心根本不成立。窦建德不在,但窦线娘的母亲和叔父王伏宝可以做主!此事就这么定了。”

“谢下!”罗士信乐滋滋的抱拳道谢。

“叔宝!让嫂夫人代替士信出面,务必风风光光的cāo)办。”

“喏!”秦琼大声应下。

……

文武虽然昨晚喝了很多,但是到了第二天,依然纷纷到神武宫拜贺,每一人还都带着不少礼物,此为敬意,当然杨侗也都一一还回去了,并且给予更丰厚。

初一过后,会有五天假期,这是给文武大臣与家人聚会的时间,也会邀请自己亲朋,到了大约初五的时候,各地太守和驻军将领准备回去了,毕竟这不是天下一统的年代,随时都有战争爆发,若是在邺城时间过久,被人端了前线城市就惨了。而且,即使是腹心之地,也还有很多事等这他们处理,时间,真的浪费不得。

“药师,雍北加上河西,是大隋与李唐接壤最多的地方,你要多辛苦一些,尤其是将军们,有失礼的地方,你只管收拾就是了。”

初四这一天,杨侗和前来告别的李靖叙话,诸多嫡系文武作陪。

“下放心,将军们豁达大度!十分不错。”李靖笑着回答道。

杨侗悠然的望着外的纷飞大雪,道:“到了雍北,各军努力训练,我打算今年拿下关中。”

此言一出,众所哗然。

在这之前,杨侗可是说过要休养生息,任由各路诸侯内乱的呢,准备忽然之间就变了呢?

杨侗缓缓的说道:“李渊是一个懂得妥协的人,世家大族是依靠妥协才有了今天之势。他们有矛盾不假,但是在生死存亡之际,内部矛盾都可以忽略不计。在致命威胁解除之前,他们很难走向破裂……如果我们放任不管,李唐的实力就会蒸蒸上,兵强马壮,到时候我们面临的将会是一个强大的势力,打起来就难了!”

众人纷纷点头,道理其实很简单,所谓的盟友,一般况下只有三种况才能达成,一种是在有强大的外部压力况下,不得已结盟抗强,就如三国时期的孙刘两家一般,在赤壁之战前,两家齐心协力,给曹cāo)带去了惨痛的教训,曹cāo)势弱以后才因为利益问题走向敌对。

其次是敌我双方势力持平,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时候,引入第三方势力瓜分自己的敌人。

另外一种况则是有了共同敌之人,敌我双方摒弃前嫌,共御外敌。

如果结盟双方实力相差悬殊,那就不是盟友而是附庸关系了。

关陇集团表面上是附庸于李唐之下,但实际上,关陇集团的主导极强,除了兵权和名义,两方几乎处于对等关系。这样一来,两者间的关系就回到了类似于蜀吴的盟友关系,彼此双方都是明白人,在消除杨侗这个‘曹cāo)’之前,不仅不会决裂,还会相互取暖着仗大对方。若是大隋不作为的话,优势会慢慢持平,以后打起来确实会困难了许多。李唐如果失去关中,那况就不一会了;到时候,关陇集团会抱怨李唐朝廷无能,害得他们失去了家园;而李唐朝廷反过来说他们扯后腿,更因为离开了关陇集团的核心之地,可以无所顾虑去改革,到了这一步,才是李唐和世家大族走向对抗的起点,那时候才是大隋真正坐观其斗的最佳时机。

如今南方各大势力处于一个埋头发展的积蓄时期,好不容易才做到和平相处,可李渊若是到了南方,那这个短暂的和平就会dàng)然无存,等到他们打生打死,便是大隋一统天下之。

顺着杨侗的思路一想,众人才发现,拿下关中确实百利而无一害。

“下,臣惭愧!”当主张坐观天下风云的杜如晦红着脸的说道。

杨侗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克明的思路是对的!只是坐观成败的时机不对而已!也正是因为有你的思路存在,我深思之后,才有了现在的结论。说起来,还是克明的功劳。”

杜如晦连道不敢。

杨恭仁道:“下,李渊在关中集结了几十万大军!李将军麾下虽有十五万大军,可分兵坐镇各地以后,恐怕就不够用了!雍北归附未久,民心思定,就地征兵也征不到什么人。”

雍北现在有人口三百七十多万,都是从关中、河西移民过来,这些人对大隋的认同力度不足,按照原本的计算,待到今年秋收之时,粮食压力才能勉强解除,也只有过了今年,雍北百姓对大隋的信心才会坚定下来,贸然征丁入伍,估计内部不稳。

“虽说李渊有兵数十万,可他需要防守的地方也不少,河东、河西、关中处处都处于我大隋的兵锋之下,只需各地协同作战,那我大隋面临的压力就少了许多。贸然动用过多兵力,对我大隋的损失也不小。”李靖笑着说道。

“药师把握好战机,若是认为时机已到,便放来信鹰。我亲率玄甲等五军助阵!”

“喏!”李靖郑重应是。

杨侗目光扫了一众人一眼,沉声道:“拿下关中,我为帝!”

大顿时一片沸腾。

“下,早该称帝了!”杨恭仁喜笑颜开道。

李靖大声道:“臣李靖和将军们一定为下取下关中。”

秦琼、裴行俨、罗士信、牛进达、苏定方、尉迟恭、薛万均、薛万彻、沈光……杨师道、房玄龄、魏征、杜如晦、孔颖达等人都精神抖擞!

见众人全都附合起来,杨侗不由得犯嘀咕:“这帮家伙该不是早就盼着我当皇帝了吧。”

还真让杨侗猜对了。

他们这些人跟着杨侗,所求者无非是建功立业、报国扬名、手握大权。结果杨侗却迟迟不愿称帝,这让他们有盼头的同时,又多多少少有些无所适从,毕竟,你这当老大的都不想当皇帝,那咱们这些人跟着你干嘛?打生打死的为的又是什么?

好半天,杨侗才想明白了一切,随即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差点犯下了一个大错,首领若无奋进的野心,下头的卖命的文武百官和将士们,哪还有什么盼头啊?如今的一系列草头王都称王称帝、称孤道寡了,若自己再不上位,恐怕人心就散了。”

如今自己下了‘拿下关中我为帝’的决定,也算是给一众文武有了一个具体的时间表,这一段时间内,大家必然会以关中为目标,尽心尽力。

“为免李渊有所准备,大家心中有数即可。”

“喏!”众人轰然应是。

……

第248章:人算不如天算(求月票全订)

登基为帝!不是临时起意,也不是鼓励士气所为,而是杨侗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别小看这一个虚名,杨侗如今占据三个半州,早已具备了称帝了条件,却因为他一直没有登基,而显得名不正言不顺,如今大隋虎死威犹在,皇室在大部分百姓心中占据着正统地位,尤其是杨侗治下子民百姓,对皇室的认同可谓是根深蒂固!秦王和隋帝对于杨侗来说,虽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可是对于百姓和文武官员而言,却有着本质的区别,因为杨侗一日不登基,名声就一日不正,百姓和文武官员都无所适从,文武百官和将士甚至不知为谁而战,百姓甚至不知对谁效忠。

一旦杨侗称帝了,不仅收拢人心,文武官员和麾下将士也有了奋斗的目标。

朝阳殿中,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待众人高兴过后,杨侗挥了挥手,笑道:“我军能有今日,全赖诸位勠力同心,本来想对有功之士加以册封,但我现在反而不着急了,等打下关中以后,大家以往立下的大功,积累着封个大大的官,大家以为如何?”

说真的,杨侗感觉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上司,很多时候没有做到有功必赏。

“殿下英明!”

众人轰然应是,眉开眼笑。

杨侗看向杨恭仁,诚挚道:“杨仆射与我结识于危难,这些年来,若非杨仆射不离不弃,在我身后默默付出,就没有今天的大隋,没有今天的大隋!您为人忠正耿直、兢兢业业,堪称是我大隋的半壁江山!自今日起,文武将士的功绩由您和各部尚书一一统计好,务必做到点滴不漏,决不能亏待了众兄弟。”

“谢殿下信任!”杨恭仁激动的大声应道。

杨侗看着一群斗志昂扬的武将,心想:李渊的日子恐怖就不会好过了。

便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而来,大声道:“旅顺太守邓暠急报。”

全殿顿时为之一静。

杨侗接过密信一看,脸色在些难看道:“高句丽、百济联军打败了新罗!如今正往旅顺攻来。”

“殿下!区区高句丽跳梁小丑,胆敢犯边,实在是欺我大隋过甚,末将誓与之不共戴天,末将请战!”秦琼上前一步,眼中闪过一道将冷历的光芒!

秦琼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动人心魄。

“末将请战!”

朝中文武大臣都让他说得热血沸腾,不约而同的站立而起,拜道:“臣等也誓与之不共戴天!”

他们呼喝声震动了整个大殿。

杨侗见群臣齐心,哈哈一笑道:“叔宝说得好!区区跳梁小丑也敢寇边!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杨恭仁厉声道:“不过高句丽此番出兵,倒真是巧合,居然帮了李渊了一把。”

杨侗点了点头道:“说虽如此,但高句丽连年作战,早就不是当初的高句丽了!如今战略要地尽在我大隋之手,他们此番出兵,纯粹是找死,以大隋当今国力,两线作战根本不成问题。”

“殿下准备怎么打?”

“我打算统帅水陆大军,给高句丽一个深刻的教训!”

“殿下可让张镇周将军统御水师入驻旅顺郡建安城军港!”杨恭仁建议道:“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苏定方、薛万均、薛薛万彻将军均和高句丽有过作战经验,殿下可与诸位将军自陆地,打到鸭渌水。”

“不必这么麻烦!”杨侗对李景和秦琼,道:“二位将军坐镇北地,防止突厥趁虚而入!你二人调四万名突厥奴隶抵达旅顺,我有大用。”

“喏!”李景、秦琼行了一礼,道:“末将这就返回驻地。”

“辛苦了!”杨侗点了点头,道:“关内道的将军一律不动,你们的任务是打关中。”

“喏!”李靖为首的雍北将军们一律抱拳。

“罗士信、牛进达、尉迟恭、薛万彻、房玄龄、杜如晦、随军出征,另外程咬金、谢映登、黄君汉,我看也都挺不错的,正好看看他们的本事。”

“多谢殿下!”钱杰、麦孟才、来氏兄弟激动道谢。

商议已定,整个武神宫开始忙碌了起来,虽然是冰天雪地,但毕竟去年也是如此天气出征,邺城五军都已经习惯了,而且这次进攻高句丽和突厥不一样。草原之上沃土一片,丘陵低矮,无须太多战术,而这次进攻高句丽则不一样,高句丽地势险要,坚城众多,不能像偷袭突厥那般一路打过去,面临的问题着实不少。

当然,对于杨侗来说,这些事情无需事必躬亲去做,否则他养这许多人有何用?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杨侗大多时间是在陪伴家人,兴致所至,也会带着妻子外出郊游一番,不过大多数时间都在宫中。因为四个老婆之中,除了李秀宁全都怀上了。

清华学宫已经有了三千学子,而且随着杨侗声势的不断壮大,以及刘炫的号召力,陆续有一个中原、江南名士前来教学。

对于这些名士来说,来清华学宫教学是其次,主要是大隋的影响力已经在天下蔓延开了。畅销天下的书籍也渐渐起到了作用,文人在对待杨侗的态度也越来越两极分化,世家大族自然是抗拒杨侗的。但是对于求学无门的寒士来说,大隋丰富的物美价廉的藏书却是一个致命的吸引力。

对此,杨侗自然乐见其成,寒士的大量涌来,也代表自己入冀以来的种种布局显示出了它的威力,从萌牙发展到了开花这一过程,等他将高句丽和关中打下来,才是种种伏笔真正结果的时候。如今虽然有了效果,但仍旧处于蓄力阶段,一旦完成了‘度劫’式的蓄力阶段,这天下才会改天换地。

“夫君啊!”小舞温婉的依偎在杨侗的胸口,黛眉间闪过浓浓的离别愁绪,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战争的女人,看着杨侗,喃喃道:“我大隋战将百千,随便一人都能统帅大军作战,夫君又何必每事必躬呢?”

长孙无垢、水天姬也是眼含热泪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尽说孩子话!”杨侗看着三位妻子失神、不舍的目光,他能够感觉到怀孕以后,这三位妻子对自己变得格外痴缠了起来,虽然对于杨侗来说,出兵征战已经是常态,可对于他的妻子们来说,这分别之苦显然不好受,特别是怀有孩子以后,她们更希望丈夫在身边,看着孩子出生。

杨侗轻柔的摸着小舞鼓鼓的肚子,笑着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很多事情,必须在我手中完成!比如说高句丽,从文帝时候就一直在打,到了皇祖父统治时期,我大隋因为它而陷入内乱,高句丽的存在,是我大隋的耻辱!同理,突厥发动的雁门之围,也是我大隋和皇室的耻辱,这两个国家加诸在大隋的耻辱,只能由我来洗刷。”

小舞痴痴的说道:“可是夫君,这次出兵,你又要走多久呢?我好想你陪着我,一起看我们的孩子出生。”

都说成为夫妻以后,再浓的感情也会逐渐淡去,但这种事在杨侗这里似乎不对,也许是经常分开的关系,他对自己的娇妻美妾总是百看不腻,哪怕跟小舞成婚多年,但杨侗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总能感受到从其他人那里感受不到的东西。

“快的话,我能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杨侗笑着安慰。

高句丽的地形的确十分复杂,长白山、千山山脉分出的无数分支,虽然不像巴蜀那么险峻,但论起地势之复杂,辽东恐怕仅次于巴蜀了,这种地方抛开打仗,光是行军就要耗费许多时间,而且打下之后还要治理,顺利的话怎么都要半年时间,但如果不顺或是出现变故,那就不一定了,打仗这种事情很难有一个准确时间。值得庆幸的是最险峻的地方已经落入了大隋之手,而且高句丽的实力已经衰弱到了一个极致。

小舞没有再问,只是用力将身体往后靠了靠,似乎要将身体融入丈夫身体里一样,那份浓浓的不舍和依恋,杨侗都能感受得到。

卫凤舞、长孙无垢、水天姬冰雪聪明,知道男人的世界不适合女人来插足,而且天下不平,大隋真的没有丝毫退步可言。所以都没做什么胡搅蛮缠的事情,只是希望能在准备的时间里,好好的陪伴自己的夫君,让他安心出征。

时间对于三个怀有身孕的女人来说,就好像指间的沙子一样,想要抓紧,却无论怎样都抓不住。

短短不到十天时间,各项准备事宜尽皆就位。这一次出征,除了定下的文武,杨侗还带上了将作大匠宇文温、工部侍郎李春等能工巧匠,作为宇文恺的儿子,宇文温精于各种工匠绝技,上至投石车攻城车,下至修桥铺路,都是他的强项长处。而李春也非常了不起,堪称是当代最顶级的桥梁专家,名传千秋的赵州桥即是由他打造的经典作品。

对于杨侗的决定,家里人从来都不会反对,在出征当天,小舞和长孙无垢、水天姬在长辈的陪伴下,一直看着杨侗和大军消失不见,才默默地垂泪回宫。

第249章:半岛格局(求月票全订)

新罗国历史悠久,其历史追溯到汉朝时期,早期与中原王朝关系比较疏远,到了西晋太康年间,曾有两次辰韩朝贡的记录,到了553年,新罗从百济手中夺取汉江下游,取得了西海岸的出海口,从此得以与中原王朝往来的路径。此后,新罗两次朝贡北齐,五次朝贡南陈,其中北齐武成帝高湛于565年册封真兴王为使持节、东夷校尉、乐浪郡公、新罗王,这是新罗君主首次获得中原王朝的册封。

在南北朝时代,新罗与北朝的关系以政治联系为主,因此才能获得册封;而与南朝的关系则以文化联系为主,因此有觉德、明观、智明、圆光等人进入梁、陈求法,梁、陈也遣使新罗赠送佛舍利与经论。

隋朝统一中原以后,真平王金白净于594年遣使入隋朝贡,隋文帝册封真平王为开府、乐浪郡公、新罗王。但是随着高句丽、百济益强烈的攻击,新罗所面临的格局益险恶,真平王打算借助中原的力量来击退高句丽,遂于608年命僧侣圆光作《乞师表》,向隋乞师。

隋文帝当然不希望高句丽统一半岛,因为那样就相当于旁边出现了一个强大邻居,于是经常替新罗和百济撑腰,帮老二老三对付老大高句丽,高句丽心里自然不舒服,和隋朝的梁子就这样结下了。

早在隋文帝杨坚时期,隋朝就要求高句丽承认它是它的宗主国,不料遭到高句丽强硬拒绝,还对隋朝有领土野心,发兵攻打辽西,好在时任营州总管的韦冲统御有方,高句丽才没讨到便宜,军队被驱逐出境。

杨广三打高句丽的时候,新罗趁高句丽军都在北线跟隋军作战,趁机夺取高句丽不少土地。等隋军退走,高句丽怒而报复,新罗节节败退,再打下去社稷不保,恰在关键时刻,杨侗出其不意的拿下了高句丽三分之一的领土,高句丽国力迅速衰弱下去。

新罗真平王金白净颇有能耐,对化推崇备至,他以中原官制为准,完善新罗国的官制,是一个比较亲近中原的国家,不仅对中原商人奉若上宾,还令长女金德曼多次出使隋朝,购买到大量先进武器和铠甲,装备改善的新罗打得高句丽节节败退。

高句丽看到大隋内战纷飞,定下大隋无力继续南下基调以后,对北方的大隋采取了守势,联合与新罗有怨的百济武王对付新罗,免得新罗一家独大。

百济武王摧毁了与新罗的和平盟约,对新罗展开征伐。不过百济的实力终究逊色新罗,并非新罗敌手,让新罗大将金萸信打得落花流水。

真平王本意一鼓作气,趁势将百济灭了,回头在与高句丽一教高下。但就在金萸信对百济动兵杀人百济境内的时候,高句丽忽然集重兵寇边,在金萸信回师防御的时候,高句丽打他一个伏击,令新罗损失惨重,面对两个国家步步紧bi),新罗步步败退。

而在这时,诈的高句丽忽然抽走了兵力,让新罗和百济打,而他则回师北上,准备挟大胜之势夺回失陷在大隋手中的失地,这倒是给了新罗喘息的余地。

新罗国首都,金城。

新罗真平王金白净在这天深夜忽然召开一个紧急会议,将两个女儿金德曼、金胜曼和心腹大将金萸信一并叫到了跟前。

“父王,召我们前来,可是百济又打过来了?”金德曼美眸闪过怒火,对于不断捣乱的百济怀着强烈的痛恨之意,对于百济屡屡坏事的百济的敌视之心,甚至超过了世仇高句丽。

金胜曼和金萸信也有类似想法,二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金白净缓缓摇头:“我们的斥候从天朝那里得到了一条消息,他们的秦王下亲率水陆大军征伐高句丽,不将到旅顺郡。”

金德曼、金胜曼、金萸信互望一眼,眼中都流露出兴奋光芒。

“父王,但不知秦王下这一次率领多少兵马来战?”金德曼问道。

金白净说道:“陆军五万,水师两万。”

金胜曼失望道:“以前的隋帝动不动就百万之众,这一回怎么才七万?”

对中原相当了解的金德曼却笑着说道:“天朝内部不稳,七万大军已经不少了,而且高句丽也非昔的高句丽,加上旅顺和襄平的守军,隋军已有十五万大军,实力与高句丽持平,而且秦王这五万大军莫不是以一挡百的虎贲之士,他们在马邑杀败过始毕几十大军,并夺回了漠南草原,之后,多次深入草原,杀得草原尸横遍野,这五万人用得好了,效果完全不亚于五十万人。秦王下年少有力,平生无一败绩,所以,我们根本不用为天朝担忧。我想说的是,我们应该如何利用这个机会,仗大自己。”

金萸信亦说道:“百济曾经臣服隋朝,接受隋文帝的册封。隋武帝三征高句丽的时候,亦出兵附合。我们必须抢在百济,向大隋表现出我们最大的诚意。”

新罗与相邻的两个国家都有仇怨,因为实力问题奈何不了高句丽,另一个百济虽不如新罗,奈何人家与高句丽结了盟,使新罗无法尽全力攻伐。新罗两面受敌,疲于奔命,急于抱大腿的急切心态可想而知。

“金将军此言极是,大隋是中原第一诸侯!秦王下是大隋实际上的皇帝,他多次打败宿敌突厥,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崛起。我们决不能失去先机。”

金德曼常年往返于新罗和大隋之间,对中原的了解胜过别人,她沉声道:“百济武王扶余璋是个诈的人物,一旦听说秦王到了辽东,一定做好了巴结讨好大隋的准备。事不宜迟,我们应该立即遣使前往旅顺,再次表示臣属之意。”

金胜曼眨巴着眼睛道:“去当然要立即动去,关键是如何去。高句丽不愿意见到我们与大隋结好,沿途必然是危险重重。我们只能走水路,唯一的办法是从西海岸开城走水路到旅顺郡的旅顺城,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要做出全力进攻百济之态。”

金白净看着金德曼、金胜曼这对姐妹花,感慨万千,自己膝下无子,庆幸的是上天赐给他两个如花似玉又极具聪慧的女儿,可以继承新罗江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他沉吟了一下,道:“那你们认为派谁去最适合?”

“我去!”

“我去吧!”几乎同一时间,金德曼、金胜曼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

近乎相同容貌的两姐妹相互对视了一眼,均是流露出了诧异之色,许久之后,金德曼沉吟道:“秦王与其他中原人不一样,我和秦王有过多面之缘,对他的比较熟悉,而且我是第一王女,我去拜会最能体现新罗的诚意。”

金胜曼看了姐姐一眼,说道:“要不,我们一起去?”

金白净皱眉道:“你姐姐去就够了,你去做甚?”

金胜曼侃侃而谈道:“这样更能显示我们新罗的诚意啊!我们姐妹拜会秦王以后,一人回来汇报况,一人就近看着秦王打高句丽,学习中原用兵之道,为以后一统三国做好准备。”

金德曼赞同道:“妹妹言之极是。秦王是中原的常胜将军,他肯定会很多精湛战术,若是平时,他们肯定不会教我们,如果可以看着他们打高句丽,一些高深的战法藏也藏不了。”

金白净看向金萸信,道:“将军以为如何?”

“禀大王,臣以为二位王女之建议极好!”

“那好,你们备上厚礼,立即前去旅顺。”

……

高句丽的都城是位于贝水下游的平壤城,平壤也是整个半岛最大城池,周长三十余里,人口四十余万。

高句丽本是辽东一个比较强大的国度,但经过隋朝三次东征以及杨侗发动的辽东战役,以及常年与新罗作战,高句丽的军事实力大不如前,兵力也不过二十余万人,主要分布在南面汉江边境,防御新罗,其次分布鸭渌水以的玄菟城、国内城,以及南余夫城以东的新城,以防御大隋。

事实上,此时高句丽国内部也不平静,高句丽平原王高元于前年病逝,随即他的弟弟高建武登基,称为荣留王,但高句丽的军政大权却掌握在莫离支渊太祚的手中。

渊太祚的父亲渊子游也是高句丽的莫离支,说起来,渊子游是高句丽百年难得一遇的杰出人才,他文武双全、威望过人,在掌权期间辅佐高句丽王高元收拢人心、发展生产、积聚国力,高句丽能在辽东称雄,并引起隋朝的注意与忌惮,都与渊子游有莫大关系,论起对高句丽的贡献自然是首推渊子游。

在杨广第一次远征高句丽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就是渊子游这位执掌军国大权的莫离支。他亲自领兵与隋军对决于辽东第一线,牵制住隋军主力,从而确保了辽东不失。

但当时,隋军久攻辽东城不下以后,兵多将广的杨广索兵分三路,他留几十万主力在辽东围攻辽东城,成功的牵制住敌人以后,令大将军来护儿和周法尚统领水师从海路进攻高句丽国都平壤城;又令大将军宇文述统帅三十万大军越过辽东诸城,直接向鸭渌水进军,与来护儿的水军南北夹击平壤。

当时高句丽的主力精锐都聚集在辽东前线,平壤哪有实力抵挡隋朝水陆大军?高句丽上下震动不已。

在这时候,乙支文德横空出世,他看破隋军后勤不济的缺点,与高建武采取敌深入的战术,连送隋朝十场大胜,从而拉长了隋军补给线。然后以诈降之计bi)退隋军,紧接着一把大水,将三十万多名隋兵冲的七零八落,淹死无数。高句丽军的平壤守军,趁机向隋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势。饥寒交迫的隋军一触即溃,落荒而逃。直到鸭渌水边才摆脱了高句丽军追击,渡过鸭渌江的三十万大军只剩两千七百人逃回辽东,军械物资损失殆尽。

故而整个高句丽对于主导了萨水之战,一举扭转战局的乙支文德敬若神明,以至于有高句丽军神之称号。

乙支文德出贫寒,却官居太大兄也就即是副宰相,在高句丽可谓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相当了得。除了高句丽平原王高元,在他上面也只有渊氏家族的族长渊子游。但是他的威望严重威胁到了高句丽第一世家渊氏的地位,引起了渊子游的严重不满。

乙支文德争不过渊子游,不得不选择退让,如今高元和渊子游相继死去,继承王位的高建武也算是一个有为之君,只是生不逢时正好生在了权臣当政的时代,他虽然掌握了高句丽的政权,然而军权却至始至终都握在渊子游的儿子渊大祚手中。他为了制约益强大的渊氏,启用了与自己一道发动萨水之战的乙支文德。

如今的高句丽虽是一个国家,但国内势力一分为二,萨水以北是渊氏的地盘,如今渊氏在国内城一带部署了七万重兵,另外在萨水北部也部署了五万重兵,这十二万大军都掌握在渊太祚手上。

荣留王高建武的势力则在萨水以南,除了在前线与新罗对峙的四万军队以外,国都平壤尚有四万军队,既是守御国都,也是防止渊氏发动政变。

正因为平壤控制在高建武的手中,所以渊太祚为首的渊氏几乎无人住在平壤,即使有事处理也是来去匆匆,防止被高建武暗害。所以连平壤小儿都知道,高丽君臣之间有着极深的矛盾。

但近来,高句丽君臣难得的达成了共识,那即是趁中原内乱,边境不平之际,双方各出七万大军,以渊太祚为主帅,乙支文德为副帅,大军在萨水边用隋军尸首堆积起来的京观盟誓,齐心协力、同心同德的收复失陷于大隋的辽东故土,消息传出,海东三国上下为之震动。

第250章:归来者(求月票全订)

旅顺郡乌骨城、南扶余城位于后世辽省的丹东、东港一带,由高句丽战俘修长城连成一体,前者更名为丹阳城、后者更名为丹凤城。

丹凤城每一块夯土、每一块青石城砖都淌着热血,城墙下每一寸土地都是暗红色,地下,更有数不尽的血洼。

尸骸更是一层叠着一层,如小山一般,令人触目惊心,断肢残臂随处皆是,巨石檑木不停地向下倾泻着,不停地高句丽军被从云梯上砸落下去,血肉横飞,凄厉的惨叫声络绎不绝。

一波攻击退下以后,不低于五千的高句丽士兵如脱缰野马,踩着地上同伴尸体,向丹凤城凶狠的冲杀了过来,口中喊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话话。

渊太祚和乙支文德坐镇在中军,两人的脸色十分难看,从发动攻击至今,已经整整十三天了,损失了三万多人了,竟然还是攻不破面前这坐坚城,隋军将领守城之力,让二人感到心惊,更让他们牢牢记住左天成这个名字了。

在那城头之上,只见左天成那挺拔如松的身影浮现出来,目光灼灼望着城下蜂拥而来的高句丽军,面色沉稳的高举起了右臂,顿时千名弓箭手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的右臂之上。

丹凤城建造在海岸线上,是高句丽进入旅顺郡最平坦的道路,与比相比,丹阳城和和麦谷城要困难多得多,因为后两者均是居高临下的山城,高句丽纵有百万雄师,也没有展开的地形,所以敌方没日没夜的对丹凤城发动猛烈的攻势,企图用人命打开西进的通道。

此城乃是大隋门户,太守邓暠给了左天成两万大军,由旅顺郡丞孟仲才从旁协助。

左天成是萨水之战的幸存者,率领一支残余隋军游斗在丛中之中,先后收拢了几千名失散的隋军,他们为了生存聚在一起,亲如一家人,战胜了恶劣的环境,只是高句丽人仇视中原,视他们这伙人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断的挤压打压镇压他们。但最终虽有损失,主力却顽强的生存了下来,当他们听说大隋收复了辽东失地,毫不犹豫的下山来投。消息传回邺城之后,左天成被杨侗册封为旅顺通守,地位仅在邓暠之下。

左天成年约四十,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弓马娴熟,原先只是隋朝的校尉,但相当勇猛,以孟仲才的眼光来看,正值全盛的左天成到了国内,一身武艺至少处于第二阶段!更难得的是在山中游斗多年后,对高句丽的战术相当捻熟,丹凤城能够坚守这么久,左天成当居首功。

当高句丽大军来到城外大约两百步的时候,左天成眼眸当中寒光一闪,高举的右臂狠狠挥落顿时一声炸雷般的大吼响彻城头:“放箭。”

守军奋力的弯弓射出,漫天箭雨立刻一簇簇地攒落在高句丽军上空,缺少防御工具,装备极差的高句丽士兵瞬间倒下一大批,随便往下一射,便能射中目标。

“啊!!”

绵绵不绝地哀嚎声霎时间冲霄而起,不断有高句丽兵倒在了冰冷的冻土之上,后方的渊太祚眼中满是心疼,这一战他们就算赢了,高句丽也得不到什么,反而损失惨重,这就是国小民寡的小国悲哀之处。

当损失几百人之后,士兵们终于艰难的把数十架云梯竖了起来。

左天成抽出了自己横刀,煞气腾腾、有条不紊的下令道:

“弓箭手退后,攒射杀敌!长枪兵前进,阻敌登城!刀盾刀负责!”

一千弓箭手开始以攒射的方式向城外的高句丽士兵继续放箭刀盾兵举盾挡着飞上城头的箭矢,掩护着一千余名长枪兵突前,进退有序的站满整个城头。好不容易才攀上城头的高句丽士兵还没来得及拔剑,数十枝锋利的长枪已经凌空而至顷刻间便将他们刺成了刺猬。

“噗噗!!”

长枪闪电般突刺又如毒吐信般迅速缩回,失去了支撑的尸体顿时从空中颓然跌落。

下一刻!数十架云梯被叉子推了出来,堪堪竖直之后继续往外倾斜,最终轰然倒下,攀爬在云梯上的数十名高句丽士兵就像落水的溺者从半空中摔落下来,顷刻间筋断骨折发出一阵阵凄厉惨叫。

“废物,废物”

后方的渊太祚看到这一幕瞬间愤怒的咆哮道,已近半个月了,将近十四万大军竟然丝毫撼动不了面前这座城。

旁边的乙支文德听到这话,眼中亦是闪过一丝恨意,但还是立刻命令道:“继续攻城。”

“杀!”大军再次发动冲锋。

左天成冷冷一笑:“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将冷水浇下去!”

“诺!”

只见一盆盆冰冷的冷水立刻向着高句丽兵浇了下来,以后世的计量单位来计算,如今的温度绝对处于零下摄氏度,这一盆盆冷水淋下去,那彻骨的冰寒足以令意志最为勇敢的士兵暴走。

这冰冷的天气里,给冰冷的冷水淋个通透,高句丽兵感到格外酸爽,一个个凄厉地哀嚎、拼命的四下逃跑。

如此‘惨烈’的一幕,让渊太祚再也坚持不住了,大喊道:“撤军,撤军”

“莫离支,这才刚刚开始呢!”乙支文德不满的说道。

“太大兄难道没发现,士兵已经没有斗志了吗?”渊太祚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拉着马匹直接走了。

乙支文德眼中亦闪过一丝无奈,这时节的冷水的威力的确比箭矢还厉害,虽然搞不死人,但十多天下来,勇猛的高句丽将士不怕艏矢,却全败给了冰冷的冷水,好些人都生病冻死了。

城头隋军看到这一幕,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左天成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麦仲才一脸的无语:“我军箭矢不足!幸亏左将军想到了这一招!左将军,你这一招跟谁学的?”

左天成笑道:“你父亲,麦铁杖大将军。”

“……”孟仲才。

……

在丹凤城血战半个月后,杨侗领着嫡系五军,日夜行军来到了此次攻伐丹凤城。

丹凤城军营建在板桥河入海口,东傍乌湖海,除去守军,大隋水陆大军共计七万名,另外还有四万突厥奴兵。

十几万大军绵延十数里,营盘浩大。海湾内千多艘海船在远处密集排列,船体如山,桅杆如林,遮天蔽日,蔚为壮观。

杨侗在远处远远眺望,这个军营就如一栋城堡,气势雄伟。

想着十几万精兵猛将都归他指挥,胸中豪气自生,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统御十五万大军,只是想想就豪气万丈。

“殿下,邓将军、左将军、孟将军前来迎接了!”罗士信大声禀报。

杨侗高声道:“有请!”

军政其实本该分离开来,部下才不会因为权利过重而生出一些不好的想法,只是这年头的人才全是上马治军、下马治国的文武全才,很难划分文武,所以如今的郡守、通守、郡丞几乎都是军政俱兼,这也是为了避免贻误战机,而产生的特殊制度。

不过随着大量人才的加入,这一混乱的局面正在慢慢发生改变,除了时刻备战的边郡以外,身在腹心的内郡已经完成了军政分离。以后,各边郡和将军的军权也会慢慢受到限制,并非是对大家不信任,而是大隋想要健康发展,部下权利就不能太过膨胀,军权必须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中才稳妥,说起来,这其实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事情。

这时,巨大的马蹄声骤然响起,震动着大地,只见一位穿着黑甲,身材高大,眼神锐利的大将带着一群骑兵疾驰而来,骑兵大约有三十人之数。

“末将邓暠,拜见殿下!”邓暠远远看到杨侗之后,连忙从马上跳了下来,恭敬的施了一礼。

“无须多礼,”看着增添了几缕白发的邓暠,杨侗叹了一口气道:“两年离别,如在昨天一般,将军却是憔悴了许多。!”

“殿下却是越发威武了。”邓暠大声笑道。

杨侗由衷赞叹道:“邓将军设立的这个营盘水陆相通、井然有序、攻守兼备,只看如同堡垒一般的营盘,便知邓将军胸中韬略着实不凡,让你镇守旅顺这么久实在屈才了,将军应该在邺城,为我大隋培养更多优秀的将帅之才。”

“殿下过奖了。”邓暠面色喜意的作揖,指着一边的一员猛将,介绍道:“殿下,这位便是旅顺通过左天成将军。”

“末将左天成拜见秦王殿下!”左天成一躬到地,显得十分激动。

杨侗一把将他扶了起来,肃然起敬道:“左将军,大隋的勇士人人都有军功,大隋不会忘记你们,我杨侗也不会忘记你们。”

这些失陷于高句丽的大隋勇士回到了大隋的地盘之后,没有一人愿意回家,他们觉得自己败军之将,连自己都无法安心,更无颜面对家乡父老,所以全都呆在襄平、旅顺二郡,打算有朝一日能够立功赎罪,立了大功才回去。

左天成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道:“请殿下务必打进高句丽国都,拆掉同袍们的京观,让同袍们入土为安。”

杨侗心中酸楚,郑重道:“我杨侗在此发誓,不拆京观誓不班师……”

京观是什么?

京观乃是砍下俘虏人头,然后一层一层用泥土堆砌成为高塔,用以彰显高句丽人的武勇,一座京观起码几千个人头,而这些都是大隋的勇士的头颅。

当年收复辽东的时候,隋军已经拆了几十处京观。但是在鸭渌水东西两岸还有很多很多。

“多谢殿下!”左天成这条雄壮异常、死也不怕的汉子,此时却是泪水横流。

第251章:旗开得胜(求全订月票)

一一见面之后,杨侗率领一群文武走向了丹凤城城头,整个城墙一片紫黑色,尽是鲜血染成,有大隋守军将士的,但更多却是高句丽人的。

城下,尸首已经尽被高句丽人收走,但一片片大雪掩盖不掉的紫黑大地,无不说明战争的激烈程度。

城阙外,已经汇聚了一支人数五千左右的步卒,为首的是一名顶盔贯甲的高句丽武将,背后迎风招展的大旗上面写着一个斗大的‘渊’字。

“隋军听着,限你们一个时辰,放下兵器出城投降,我们还可以留你们一命,送你去平壤听候发落,否则……”

三军阵前,一名高句丽小将站在一箭之地开外喋喋不休的用生硬难听的汉语劝降,不过杨侗根本没心思去听他说什么。

招了招手,一名亲卫将杨侗的五石强弓送来!弓箭说的一石是使用者的力量,一石约为一百二十斤,五斗以下为普通弓,五斗到一石为上等弓,一石以上为强弓。

一般来说,五斗骑弓是骑兵标配,五斗以为上等弓、一石以上为强弓。一些猛将都是使用两到三石强弓,大隋最名将鱼俱罗用的就是一把三石强弓。

杨侗这张强弓为五石骑弓,骑弓比步弓稍小,为防止下弓臂影响战马,骑弓设计成上弓臂略长,下弓臂圆短,但做工更加复杂,短小而韧劲强大。一把上好的骑弓要四五年时间才完成,十分难得昂贵。

这一把雷霆弓比所有骑弓都要大上一号不止,它造型独特:弓体漆黑光亮鉴人、弧线流畅,无论是视觉还是触手感觉都十分舒服,在上下弓臂两侧,清晰显现出两个红黑相间,极似眼眸的轮圈,纵使经过岁月浸蚀,依旧清晰可辨。弓背内壁篆刻着“雷霆”二字。委实是杀人放火必备神兵。

杨侗接过雷霆弓,也不细看,张弓搭箭,一支箭矢带着一股低啸声掠空而过,那名高句丽正说的起劲,突然感觉周围空气一寒,眼角处似乎有寒光掠过,一支箭矢已经灌入他的嘴巴。

“噗!”

寒光带着一蓬鲜血穿颅而过,箭矢深深的倒插在距离那渊姓将领不足十步远的地方,箭尾犹自颤动不休,直到此时那名喊话的小校失去生机的尸体,才直的倒下来,看得周围众人心底发寒。

杨侗站在城头之上,手扶城墙跺,森然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扫向对面,即便隔着一箭之地,杨侗目光所过,依旧让那些士兵心底发寒。

“我今天心好,懒得理会你们这些杂种。”杨侗吐气开声,声如惊雷:“现在,给你们一炷香时间,滚出我的视线,否则,杀无赦!”

“杀!杀!杀!”

杨侗后便是千名玄甲军,众人闻声齐齐呐喊,一股萧杀之气汇聚而来,千人气势却让眼前五千人马失色。

“下,此人乃是渊太祚的侄子渊耀,其人甚为狂妄。”左天成跟着边,轻声介绍道。

“士信,集结玄甲军,干死这几千名王八蛋。左将军,你们负责守城。”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杨侗没有继续在城墙上待着,直接让人打开城门。

“唏律律!”

远远地,离弦箭已经被人牵来,似乎感受到主人上的煞气,离弦箭兴奋地打着响鼻,不断刨动着前蹄。

“兄弟们。”

杨侗翻跨上离弦箭,目光扫过周围已经汇聚过来玄甲军,沉声道:“杀”

城外,渊耀看着常年紧闭的城门忽然洞开,居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将军,敌军已经打开城门,我们……”一名武将策马来到渊耀边,看着洞开城门,眼中闪烁着贪婪目光。

渊耀心中一狠,当下便要下令攻城,就在这时地面突然震颤起来。

两人连忙抬头看去,却见黑洞洞的城门内,一骑白雪犹如一道闪电一般冲出来,在他后,是黑压压数千名骑兵。

“骑兵!快退!”在看到数千骑兵出现在战场上的瞬间,渊耀有些懵,但反应却不慢,本能的打马回转往阵中冲去。

看着渊耀狼狈而逃的影,副将眼中闪过不屑

“咻!”

一支箭矢破空而出,没等那名副将反应过来,便已经洞穿了他的咽喉,他一双手死死地扣着脖子,不甘的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杨侗,鲜血自指缝之间涌了出来,力量如同潮水般流失,带着一抹不甘,体却无力的栽倒在地。

杨侗高举手中的裂天槊,策马狂奔,五千铁骑紧紧地跟随在他后,一名名骑士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一般,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如同天崩地裂一般,朝高句丽的军队席卷而去。

脚下大地如同潮水般倒退,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这五千名凶狠的骑士,整个天地仿佛都在铁蹄下颤栗。

高句丽军动了起来,仿佛要把天地踏碎的铁蹄声,如同一声声鼓声,叩击在每一名战士心头。

这些久在高句丽土鳖,何曾想过骑兵会有如此凶威,前排的将士开始后退,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渊耀面对杨侗的凶威,根本不敢冒头,只是让执法队来回奔走呼和,试图控制住局势,但这样的结果是徒劳的,更多士兵开始退缩,能够坚守在原地的士兵越来越少。

“杀!”看着越来越近的军阵,杨侗吐气开声,发出一声惊雷怒吼。

“杀!”

玄甲军紧发出一声愤怒的怒吼,只是短短一箭之地的距离,对骑兵来说,只需一个呼吸时间,但这么短短的时间里,这些高句丽步卒的士气却被摧毁了,随着第一个士卒丢掉兵器向后奔逃,瞬间演变成为了溃败。

渊耀坐在马上,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他终于发现自己今天做了多么愚蠢的决定,原以为凭借手中的五千精锐,足已让坚守不出的隋军士气萎靡,但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天真。

“奔!”

杨侗的裂天槊狠狠斩下,一蓬箭雨铺天盖地的落下来,本就已经开始崩溃的战阵,随着这一轮箭雨彻底崩溃,原本还想战斗的高句丽士兵,被这一轮骑杀了一片,剩下的战士更加疯狂的朝着反方向奔逃。

“不要乱、不准逃?”渊耀坐在马上徒劳的挥动着大刀,将一名名逃兵斩杀,然而更多的人却绕过他,向来路逃去。

渊耀的影很快被杨侗盯上。

“渊耀!”

一声厉喝声中,让来回奔走的渊耀感觉心底一寒,一种仿佛被野兽盯着的感觉涌上心头。

杨侗上那股令人心寒的气魄并没有多么强烈,但是当杨侗远远地朝他举起裂天槊的时候,那布满杀气的眼神,让他一时间怔在了原地,当他意识恢复清醒的时候,杨侗已与他擦而过

人过,头飞。

无的屠戮之战爆发了,只见玄甲军向着狂奔的高句丽发起了冲锋,双方很快交织在一起,吼叫声惊天动地,刀光闪动中鲜血漫天,高句丽军倒在竭尽全力的逃跑路程之中。

虽亦有人依旧在奋勇拼杀,但胆气已经丧失的高句丽胆魄已失,很快便给隋军一一捅死。

“杀!”在铁骑的最前面,冷峻英武的罗士信紧跟在杨侗边,握着手中长枪,大声咆哮

“杀!”另一边,是长槊狂舞的尉迟恭,煞气腾腾,犹如蛟龙出海一般。

“下!”一名侦查的骑兵飞马赶到杨侗边,拱手道:“东面出现大股军队,是否撤军?”

“大股军队?有多大?骑兵还是步卒?”杨侗一箭出,将一名落后士卒杀。

“不下万人的步卒!”骑士沉声道:“下,撤军吧!”

“撤?”

杨侗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玄甲军对面一万步卒还需要撤军?开什么国际玩笑啊?

“驱败卒冲阵!奔。”

杨侗心中闪过一抹冷笑,他的玄甲军都是骑兵,只要不陷入包围,就算对方有十万步卒也能来去自如。

“喏!”

也在此时,前方隐隐约约出现的一支大军,为高句丽溃军鼓舞了丝丝士气。

“快看,我们援军到了!”不少溃军看到旗号之后,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原本达到极限的体力,仿佛注入新的力量,一个个速度又增加了几分。

而隋军则不仅不慢的跟着背后,捅死了落后的溃军。

高句丽军阵之前,杨万面色难看的看看慌乱失措往这边逃窜的溃军,面色突然一变,心想:“我们的出现让溃军看到希望,彻底放弃了抵抗,若是任由他们冲过来,会冲到我军军阵。”

心念至此,杨万厉声道:“通知前方溃军从两侧绕行,否则……杀无赦!”

立刻有骑兵前去通传,只可惜溃军已经被隋军杀得心寒,哪里顾得命令?甚至连通传命令的骑兵,都被他们抢走了战马。

“混账!”看着竟然冲阵的而来的溃军,杨万脸色铁青的厉声道:“放箭!”

高句丽军的漫天箭雨朝着溃军覆盖了下去。

凄厉的惨叫响彻开来。

而在此时,隋军一分为二,一左一右的朝向高句丽军阵侧翼狂奔而来。

杨万突然发现,隋军从背后取出了一物。

“不好!”他心寒胆裂的脱口而出,“举盾,快举盾!”

悠然自得的隋军,从背后取出了已经上了弦的弩箭……

这古往今来,弩箭就是战阵的天敌,一看到弩箭,杨万脑海中本能的浮现出隋军伏远弩的神威……那程可达三百步的强劲利器,一箭就能洞穿数人……

他虽然反应够快,但比马蹄还要急促的弓弦声适时响起!漫天箭羽如飞蝗一样跃阵袭来。

军阵已经被溃军冲乱,杨万这临时下令“举盾”,就算高句丽反应再快也做不到这点。

顷刻之间数以百计的高句丽军在惨叫着中箭摔倒,混乱的波动扩大开来,密集的军阵中间一带瞬间崩溃!

杨万心疼之余,意外发现伤亡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惨痛,弩箭的威力不及他想象中的那么可怖,他顿时明白隋军用的不是可怕的伏远弩,而是威力差伏远弩数筹的手弩。这时他已经有了计较,高呼道:“继续前进,加速前行!”

他命令一下,随即发现隋军的速度也提上来了,他们不再悠哉悠哉的移动,而是加快速度,绕到了高句丽军阵背后。

左右两路自觉的分成三个队列,第一列队骑兵了箭矢之后,第二列接着来,在第一时间里,一条线似的分别往左右飞奔,迂回从爆了高句丽军的菊花。

弩箭接连来,已经带走了他们千余战力。

隋军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他们交叉着在高句丽军周围游弋的时候,熟练的在马背上装上弩箭,然后回扣动括机。

杨万有一种吐血的感觉。

他看得出来隋军采用了草原人的玩法,打算逐一的吞噬掉自己这支军队,他有心让弓箭手反击,但隋军手弩的程偏偏在他们之上。就是比他们远上五六十步。他们连隋军一根毛都没有碰到,就被对方弓弩之利搞掉了千多名兵卒。

弩箭上弦繁杂,不如弓箭来得直接,但在繁琐的安装也有安装好的时候……

弩箭再次破空而来。

杨侗老道的指挥着玄甲军游弋在高句丽军队四周,一层层的收割着高句丽军的命。

“好毒!”杨万咬牙切齿的看着远在程之外的杨侗,勉力压抑着中的怒气,森然的用汉语问道:“你究竟是谁?”

杨侗懒得理他,将目光看向他后的那杆帅旗,摘下雷霆弓,弯弓搭箭,伴随着弓弦声响,一支利箭如同流星赶月般划破虚空,将帅旗绳索割断。

失去绳索支撑的旗帜落了下来,盖住了几名高句丽兵。

杨万看向远处杨侗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森然杀机,将旗乃三军之魄,其意义绝对不比‘杨万’这个三军主将差多少。随着将旗一落,被压着蹂躏的高句丽军的士气也跟着大跌。

一面倒的屠戮再次上演。

“撤军!”

杨万痛苦的闭上双眼,脸上闪过了一丝绝望,以一种耻辱的方式,率领百余骑弃军而逃!

第252章:四大优势(求月票全订)

杨万春退到了距离丹凤城大约二十里外、鸭渌水边的‘诛汉城’,想到自己带去的一万大军,再看孤零零的百余骑,眼中闪着浓浓的恨意,不由长叹一声,拔出宝剑就要自杀,早就察觉到他不对劲的亲卫一轰而出,将他撞倒了地上,宝剑飞出了几丈远。

亲卫统领大声道:“将军,如果你死了,你怎么向牺牲的弟兄们交待,如果你死了,谁为兄弟们报仇雪恨?”

杨万春呆呆坐在地上,许久之后,才爬了起来,捡起宝剑,将自己左手大拇指一剑削了下来,厉声道:“天神鉴证,我杨万春今日断指起誓,今日之耻永世不忘。复来之日必将报此血仇……”

他立誓之后,拨马入城,高呼一声:“走!”随即也不包扎,理也不理断指之伤,带着部队进了‘诛汉城’。

“莫离支、太大兄!末将死罪!”城楼之上,杨万春跪在地上,向渊太祚、乙支文德请罪。

“杨将军,你这是……?”渊太祚、乙支文德相顾一眼,满目震惊。

“末将败了,惨败!”杨万春脸上闪着浓浓的绝望之色,望着苍穹喃语道:“罪将全军覆没!请二位大人责罚。”

说着,他将带血宝剑双手呈上。

“万春,你这是怎么回事?”渊太祚皱着眉,将他一把拉了起来。

杨万春顿时面如死灰的将战事的经过说了一遍。

渊太祚、乙支文德顿时目瞪口呆。

杨万春在高句丽名不经传,但了解他的人,没一个敢小觑一点半点。杨万春是出很普通家庭,但他自幼好学,年纪小小就有鸿鹄之志,杨万春师从流落到高句丽的汉人,他在苦学儒学之余,对军事极有兴趣,不断收集中原先贤流传的兵法韬略,刻苦钻研。尤为精通《孙子兵法》。

杨广第一次远征高句丽时,杨万春矢志投军,在战争表现出色,得到了渊子游的器重,并且以爱女许配于他,说起来他是渊太祚的样妹夫。

但杨万春并没有因为渊子游的器重而成为渊氏中的一员,因为学到中原忠君爱国之道,他跟高句丽王室走得极近,与乙支文德相交莫逆,结为忘年之交。

不过杨万春虽然是高句丽王室的核心人物,但却一直受到渊氏拉拢,也因为渊氏女婿这一层身份,并没有得到高元和高建武的重视,在高句丽一直默默无名。

但如今,渊太祚和乙支文德共同器重的人物,居然全军覆没而归。

渊太祚看了乙支文德一眼,然后向杨万春说道:“万春不必过于自责,此战失利不在你,是我小瞧了隋军,没想到打了半个多月,隋军还有这些强悍的骑兵,是我这个主将之过啊。若是我遇到此等战术,亦是无从抵御。太大兄!此非战之罪也!你以为你如何?”

乙支文德听了这话,脸色立即缓和了一些,心情也平息了起来,一边的一名青年敬佩的看了渊太祚一眼,为主者,但先责己再责众,如此才能万众一心。

这名青年须貌甚伟,形体魁杰,阴鹜的眼睛与渊太祚十分相似,他叫渊盖苏文,正是渊太祚的长子。

“苏文,带你姑父去包扎伤口!”渊太祚命令道。

“喏!”渊盖苏文轻轻的扶起杨万春走出了城楼。

“隋军坚守了半个多月,今日却忽然杀出城来,估计是援军抵达了,而我军缺少骑兵,这仗不太好打了!太大兄以为我们这仗应该怎么打?”渊太祚缓缓的说道。

高句丽的马场已经被大隋夺走,境内再无养马场,这两年内一直于新罗打仗,战马将近耗光,如今全国上下勉强才能凑出一万骑。

乙支文德欠身一礼,镇定道:“莫离支大人莫急,如今知己不知彼,无法做出判断,我二人明天去看一看对方是何来路,再做定计!”

“善。”

……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诛汉城陷入愁云惨淡之际。大隋丹凤城沸腾着大胜而归的热情,以杨侗为首的玄甲军受到了英雄待遇。

而杨侗被一伙人围着,饱受一阵抱怨,尤其是房玄龄和杜如晦气急败坏,差点就跳脚了。

“这有什么?还不是赢了吗?一万多高句丽军,轻轻松松的搞定了。”杨侗漫不在乎的说道,老实说,这一场有心算无心的战争实在轻松得很。

“高句丽的情况,想必大家都非常清楚。”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杨侗言归正传道:“如今的高句丽实力并不强,特别是失去了马源之后,又降了一大截。但是能够让我大隋动摇根基,可见其必有过人之处!”

固然明白杨广是为了消耗禁卫军而故意惨败,但杨侗却只能把谎言说到底:“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重蹈覆辙。更要正视高句丽,正视他们不好对付的地方,只有如此,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败。”

邓暠颔首道:“殿下说得在理,高句丽确实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这一战依照我的看法是稳重求胜,先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不给高句丽可趁之机,然后取胜的战机。”

左天成接着说道:“大隋立国之后,周边没有一点像样的威胁,轻易灭掉南陈以后,突厥这个唯一的劲敌也被我大隋用计屡屡分裂,可以说古往今来,没有一个王朝像我大隋这么轻松的。”

见左天成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放不开,杨侗笑着说道:“左将军,我们这里没有什么顾虑的地方,一切都是为了胜利,有什么想法直说无妨。”

“喏!”左天成道:“就拿高句丽这个弹丸小国来说吧。论真实战力,其实不算强。可是我大隋太顺了,所以当初高句丽企图向辽西扩张的时候,文帝毫不犹豫的调集了三十万大军征伐。从当时掌兵大将也可看出文帝根本没有把高句丽放在心上。”

众人也知道这一段历史,对于左天成之说非常赞同。

当时,杨坚以杨谅为帅,派高颎、王世积和大将周罗睺率三十万水陆大军攻打高句丽。

高颎、王世积都是身经百战的大隋名将,高颎精明强干、攘外安内、荡平南陈,可谓是战功彪炳;王世积灭南陈、定豫章、庐陵、浔阳,也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但是攻打高句丽的时候却轻功冒进,以水陆大军齐头并进之势长驱直入。结果水军遇大风浪,船多沉没。水路统帅周罗睺本就损兵折将、元气大伤,才刚刚准备休整,却被高句丽一举击溃。而高颎、王世积攻克不下关键要塞之后,索性弃之不顾的深入高句丽的腹地,战线过于拉长,粮草后勤全部供应不上,导致大军溃败,九成兵马遗留在了辽东大地之上。

平心而论,若当时不是自上而下的轻视高句丽,高颎、王世积就算拿不下高句丽,也可以和李世民一样,取得丰厚战果后从容而退。但因为大隋以往的战争,向来都是以雄厚兵力对敌人进行碾压,所以大家都大意轻敌,结果大败亏输。

这种轻敌大意之心态,一直持续到了张须陀、薛世雄、宋老生等平叛大将,可见,这是国情问题。

“至于武帝远征高句丽…就不说了…总之大家都是轻视高句丽!”左天成忽略了杨广之远征,顿了一顿,下了结论道:“高句丽有得天独厚的地利优势。而且很会利用天时、地利的优势,所以我朝才一再吃大亏!”

杨侗点了点头,与大家看了邓暠等人细心制作出来的高句丽地图,问道:“打仗必须做到知己知彼,就请邓将军总结一下高句丽在地利上的优势吧。”

“喏!”

邓暠站了起来,当仁不让的说道:“结合这些年来的收获,再加上与左将军多次论证,我们为高句丽总结出了四大优势!”

“第一、路!高句丽地势北高南低,多山且险峻,能够容大军穿行到路线不多,最好走的即是沿着海边东进这一条道路,但也气候无常,有的时候会刮起海风,有的时候还会发生塌方,所以后勤保障任务艰巨。”

“第二、水!高句丽境内除了山高险峻,还有大大小小的河流,自西向东,有大染水、鸭渌水、萨水、浿水,之后才能够抵达其都城——平嚷。”

“第三、城!高句丽最大的特点就是善于模仿,凭借从中原学来的各种筑城技术,利用自身地形特点加以改良,依山建城,十座城池就有九座傍着险峻山势,仅仅大城就有四座,分别是鸭渌水西北的国内城、玄菟城,以及应对丹凤城的‘诛汉城’,鸭渌水以东的平嚷城经过几百年的修葺,论城池之坚固,或许比不上大兴、洛阳,但也不会逊色多少,落座处也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高句丽北部多山,不利于大军行动,我们若是进军,只能沿环海推进,是故,诛汉城是我陆军第一个要克服的拦路虎!为了防止后路被断,鸭渌水以西的国内城和玄菟城也城要克制”

“第四、民,指是的高句丽的百姓!”邓暠看了看认真聆听的一众人一眼,道:“高句丽国小民寡,又生活在恶劣环境中,一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敢战敢死之士,所谓的穷山恶少出刁民用来形容他们一点不为过。此外,高句丽极度仇视我大隋。千万不要指望他们的将士能投降,只有杀死他们才能轻装上阵。他们所谓的投降都是虚假,一旦上当就前功尽弃。”

“所以……”邓暠斩钉截铁的道:“我大隋若是要打下高句丽,必须克服对方这四大优势。”

第253章:两线(求月票全订)

高句丽最大的特点就是模仿,不管是建筑还是文化都是如此,高句丽深受魏晋南北朝文化的影响极深,中原在魏晋时期,因为陈群创立的‘九品中正制’衍生了一个个名门望族,北方有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荥阳郑氏、范阳卢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太原王氏,南方有王、谢、陆、顾、萧等等士族。

这种九等之分也被高句丽照搬了过来,渊氏在高句丽是耳熟能详的名门望族,地名仅次于王族高氏,他们早在三国时期便已存在。

《后汉书高句丽传》记载:高句丽有五部:一曰内部,一名黄部,即桂娄部也;二曰北部,一名后部,即绝奴部也;三曰东部,一名左部,即顺奴部也;四曰南部,一名前部,即灌奴部也;五曰西部,一名右部,即消奴部也。

渊氏便是五部中的顺奴部。

这数百年的家族,自然有着高傲的荣耀!他们立足于鸭渌水以西,国内城便是渊氏的大本营,在杨广三征高丽时,渊子游控制的渊家军并没有倾力而战,当时的主力是高句丽平原王高元的军队奋力作战,使得高家军损失惨重,二十几万大军只剩下不足五万人。

在高句丽战役结束后。高句丽国内局势发生了微妙变化,渊氏家族控制的军队成为了高句丽军队的主力,实力强大的渊子游便成了高句丽真正的掌权者。

不过渊子游城府极深,做很多事情的时候都是含蕴而不露,尽管他掌握着高句丽的军政大权,但他对高丽王族保持着足够的尊重。

而且高句丽臣子也大多忠诚高氏,平原王高元在国内也有着足够的权威,君上相下的格局并没有被打破。

但隋朝与高句丽的战争结束后不久,高句丽便连续发生了两件足以影响高句丽政治格局的大事。

一是高句丽平原王高元病逝,由其弟高建武继承了王位,高建武资历浅薄,尽管有一大批忠臣追随于他,但他没有高元掌控一切的权威。

其次便是高元病逝不到两个多月后,渊子游也相继病逝,他的儿子渊太祚继承了父亲的军权和相国之位。

但野心勃勃的渊太祚并不像他的父亲渊子游那么含蓄,他锋芒毕露,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成为一支专门为他服务的信使军。由他处理的奏疏每天都要从平壤送到国内城给他批阅。

也因此,高句丽目前便出现了两个政治中心,一个是国都平壤城,一个则是渊氏根基之地的国内城,渊太祚的这种做法令高句丽朝臣十分不满,纷纷斥责其骄横自大。可是渊太祚却完全没放心上。依旧做着半壁江山的王。

而这一次,高氏和渊氏为了对付大隋,终于握手言和,于高建武而言,辽东是高句丽的国土,万万不能丢失,辽东素来是渊氏的地盘,渊太祚对于高建武之议自然不会反对,若是能够收复辽东,渊氏便会恢复到之前实力。

以上这些,是邓暠着重介绍的高句丽国内形势,不足之处,由左天成补充。

“高句丽水陆各有多少军队?”听完邓暠的介绍,杨侗询问道。

邓暠道:“国内城、玄菟城、平壤各有三万左右,水师万余众。诛汉城原有十四万大军,经过半个多月的消耗,以及殿下日间之大捷,尚有十一万之多。”

杨侗问道:“也就是说,只要消灭诛汉城的十一万大军!高句丽损失一半大军了?”

邓暠道:“正是如此。”

杨侗点了点头,默默的思索了起来。

高句丽的山城设计严谨,它充分的利用山川地形的优势,进行了周密的安排。而且这些山城,经过高句丽几百年完善,从而形成了层次分明山城堡垒。

比如已经到了大隋之手的辽东,第一列山城都建在辽河平原与后面山区的交接处,这些山城面朝平原,背依千山山脉,城大城高,只有一条仅容十几人并行的山道登城,上面的城池区域大,诚可谓是易守难攻,若非上一次占了偷袭之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歼灭了襄平、旅顺的高句丽军队,根本不可能那么快就拿下辽东。

高句丽人在这些山城周边,又修建了很多卫星城,这些卫星城依托大山城存活,目的是拱卫大山城,从而形成联合防御体系。

然后在这些小山城之间,又有很多很多堡垒村寨,这些堡垒是填补卫星城之间的空隙。真要一座座去攻打的话,自己这十几万大军估计打光了也找不了平壤城。

如果这么干了,简直正中高句丽人的下怀,他们玩的这一套防御体系,要的就是以空间换时间,然后把敌军生生拖垮。

杨侗当然不能上高句丽人的当。

要打就打歼灭有生力量的战争,只要把诛汉城的敌军主力歼灭,那些小山城不攻而克。

一时间城守府皆安静下来。

良久过后,杨侗的思路渐渐明朗了起来,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缓缓地说道:“我们这一次战争,以歼灭高句丽的有生力量为主,不灭其国。”

这一句简单的话,却引起了一阵骚动,杨侗气势汹汹而来,摆出了一副不灭高句丽誓不归的模样,谁想到最后会有这等决定。

杨侗见杜如晦眼中闪闪发光,稍稍一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克明,想必明白我的用心了,你且和大家说说。”

“臣估且一猜!”杜如晦虽是这么说,但却十分笃定的说道:“大隋的战略重心在关中、在中原,在整个大隋疆域。我们此次远征高句丽,其实是被迫应战,是为了稳固我大隋的后方之地。在没有余力控制这一块土地之前,灭了高句丽的话,只会便宜新罗和百济。

听到杜如晦这么一说,邓暠、左天成相顾长叹,眼中涌起了无限惆怅。他们固然想着歼灭这个大隋宿敌,却也知晓杜如晦的话是对的。

沉默许久,左天成苦笑道:“殿下,我们这一战应该怎么打?”

固然心有不甘,然则左天成服从了大局。

邓暠没有说话,但是从他的眼中眼色来看,却也是这意思。

杨侗沉思片刻道:“歼灭鸭渌水以北的高句丽军队!”

邓暠苦笑一声道:“殿下,问题是高句丽人不会拼死一战的,他们只会骚扰,每天夜晚来行疲军之计。而且他们特别会拖,一场战役拖上一年半载都不是问题,可我大隋拖不起啊。而且高句丽人素来凶悍,仇视我大隋,一旦我们攻城掠地,那么他们必然会全民皆兵的对付我们。”

“高句丽人凶悍,但我们有更凶悍的人!”杨侗眼中寒光一闪而没。

邓暠恍然道:“殿下说的是这四万突厥人?”

杨侗点头道:“我军将士贵不可言,若是出现伤亡,府库中的钱粮肯定消耗许多。这些突厥奴隶早就烦透了奴隶的日子,已经到了暴发的临界点。我承诺过他们,只要立了功勋,便能获得大隋官籍,以后和我大隋将士享受同的待遇……”

看着杨侗奸诈的表情,房玄龄嘴角抽搐了几下,事实上大隋这些年来的钱粮一点不少,只是商税就足够养活大隋所有兵力,不过若是算上抚恤金的话,肯定的确不少。

事实上,以官籍诱惑突厥奴隶作战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这法子还是秦琼之首创。

房玄龄现在很清楚杨侗的心思,用奴隶作战,不仅是为了解决经济上的负担,重要的是杨侗想要突厥人多死一些,这次搞来的四万突厥奴隶最终能够剩下多少,房玄龄不知道,但活下来的一定会是精锐,最后会补充到各军之中。

这些突厥人死了就死了,更不可惜,等消耗干净了,大不了再买就是了,一个突厥青壮的价格才一匹马,很便宜的。

“殿下,这些突厥兵马是……”左天成不解的看向杨侗。

杨侗面无表情的道:“这些都是从草原上买来的奴隶,把他们扔到战场,肯定会是一头头恶狼!在国内,尽量少用,至于高句丽就无所谓了,只管让他们去祸害便是了。”

“原来如此。”邓暠一脸恍然的表情。

“张将军!”杨侗望向了水军都督张镇周。

“末将在!”张镇周精神陡然一振。

杨侗当即下令道:“你们领水军辅以两万突厥奴隶,由水路进兵,奇袭贝水,把高句丽的水师歼灭于江水之上,夺取贝水控制权,让高句丽东西不能兼顾。也让我瞧瞧大隋水师的威力。”

张镇周大喜过望,道:“殿下放心,水军决不让您失望。”

水师组建至今,已有两年,但从来没有发挥的余地,张镇周和来氏兄弟早就憋了一口气,如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自然是喜笑颜开。

“尉迟,你和黄君汉、孟仲才率领两万大军潜伏于丹阳城郊,若是明日有溃军经过,全力攻击,若是无兵经过,大张旗鼓的攻向国内城。你们三人要摆出目空一切架势,让他们认为我大隋轻敌。”

尉迟恭、黄君汉、麦仲才都是心思机敏之辈,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老牛、谢映登你二人率领两万人连夜出城,带出御寒毛毯潜伏于八里外的凤凰山,若是这边发生大战,立即引军来援。”

杨侗目光瞧向宇文温和李春,道:“宇文将作、李侍郎,你二人明天开始,尽一切力量打造攻城器械,这个诛汉城我拿定了。”

“喏!”宇文温、李春高声应喏。

“各就各位,我们明天给高句丽人一个惊喜吧。”

……

第254章:肆虐(求月票全订)

翌日清晨,苍茫的群山缭绕在一片白茫茫的晨曦之中,渊太祚、乙支文德正在准备出兵!

渊太祚严肃道:“隋军如今占了坚城之利,那冷水虽然伤不了人,可偏偏却比弓箭、滚木、擂石令人恐惧,而一旦我们化整为零散开,但却无法有效攻城,南扶余城里面有隋军两万余众。如今也不知来了多少援军,我等十一万人虽然不少,但如果强攻下去,就算收复南扶余城,也必然损失惨重,如果隋军再派来援军,我等又该如何?”

“莫离支大人所言甚是,强攻南扶余城看来是不行了,看来只能智取了。”乙支文德年近五旬,头发斑白,脸上布了满岁月痕迹,但精神非常好,他腰杆挺得笔直,论精气神一点也不输给四十出头的派太祚。

渊太祚目光一凝,“如何智取?”

“虽说我们暂时失去了辽东,可这里始终是我高句丽的腹心地带,论起对地形的熟悉,隋军远不如我们!隋军固然有了援军,可每天消耗的粮食也不在少数,只要我军翻过凤凰山,截断隋军的粮道,再多兵力也不攻自破。”乙支文德自信的说道。

“我也想过,但我们都知道,隋军在各个大小城池之中有都在军队驻守,若是我们一一攻克,那得需要多少时间啊?而且我们面对的隋军,有不下数十万人马,这个粮道能截断吗?”

“莫离支大人勿忧,原本我也担心这一点,但细细一想,隋军与突厥一直作战,需要防御着漫长的边境线,而且他们内部不平,这也面要分兵防守,隋军现在根本派不出多少兵力,否则,左天成就不会据城而守,而是直接与我们正面作战了。”

“报!”

就在此时,一道拖得长长的声音在平静诛汉城城楼上响起来,一名高句丽战士冲了进来,行礼道:“启禀莫离支、太大兄,两万隋军步卒兵出南扶余城,正往北而去。”

“往北而去?”渊太祚微微皱眉。

“莫不是国内城?”乙支文德警惕道。

渊太祚脸色为之一变,忽尔又兴奋的哈哈大笑道:“国内城在一百多年前是我高句丽的国都,如今还是政治文化的三都之一,哪怕迁都平壤城以后,地位有所下降,但却也是我高句丽的陪都之一。哪有那么容易拿下的?真是可笑,两万步卒就想打下国内城?简直是痴心妄想。”

乙支文德皱眉道:“莫离支大人,那也未必不能啊!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攻取一城的确很难,若是全无防备的话,攻下一城并不是一件难事。别忘了,辽东就是在我们大意之下丢失的。”

渊太祚眉头一皱后,最终忍不住冷笑道:“区区两万步卒,竟敢出城作战,隋军好大的胆子!”

乙支文德摇头叹息道:“轻敌——是隋军死不知悔改的习惯。”

“哼!那就让他们再尝尝轻敌的后果!”渊太祚看了乙支文德一眼,道:“请太大兄坐镇诛汉城,待我点齐七万大军将之歼灭于城外。”

“小心有诈!”乙支文德提醒道。

“无妨!”渊太祚一挥手,率领着一众子侄奔下城楼,随着他一声令下,七万大军旌旗遮日,刀枪如林,犹如一条黑龙般向着鸭渌水以北游弋,肃杀之气弥漫天际。

连追十里之后,却愕然发现隋军严阵以待。

他们所选择的地方是一处开阔地带,且利于两军交战,渊太祚在双方相聚一里之外就开始整军,便在此时,一名骑士策马直冲来,直到距离一箭之地才停了下来,大声问道:“我家将军派我前来询问,你们是不是需要休息休息?我们可以等你们休息好了,再发起进攻也不迟。”

“哈哈!狂妄!”渊太祚尚未说话,一群渊氏子弟已经炸毛了,隋军分明是看不起他们。

“那就告诉你家将军,一炷香后再行开战。”渊太祚冷冷一笑,有便宜不占那是蠢蛋。

呵呵,轻敌自大,还真是隋军的传统。

“一炷香后!等着去死吧。”骑士应了一声,调转马头狂奔而走。

“欺人太甚,休走!”渊盖苏文面色铁青,摘下弓箭就想将这狂徒射死。

“别中他们激将法!”渊太祚深吸一口,强行将胸中邪火压下去,冷声道:“命众军结阵,准备进攻!”

高句丽将士闻言,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给隋军厉害看看。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高句丽七万大军集结成七个方阵,开始向着隋军进发。

“殿下,这些蠢货送上门来了!”杨侗中军之处,一名士兵以旗语将信息传达过来:“七个方阵,看样子要合围我军。”

“合围?”杨侗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大盾兵结阵!”

“喏!”

随着杨侗一声令下,一道道旗语打出,从隋军当中,走出一排手持大盾的战士,这些战士没有其他武器,手中就只有一面比人高的长方形盾牌,随着军令传达,迅速在阵前一字排开,盾阵之后,一排手持强弓劲弩的将士藏于盾兵之后,高句丽兵根本看不到盾牌后的状况。

“这是?”渊太祚惊讶的一面面巨大的盾牌!

“应该是中原新盾……吧!”

其他人也见过大得这么夸张的盾牌,那些盾牌并在一起,仿佛铜墙铁壁一般,跟小城的城墙没两样。

“射击!”

渊太祚一挥手,一排弓弩手迅速上前对那盾阵射击。

“砰砰砰砰!”

漫天箭雨撞击在盾墙之上直接被弹飞,大盾包裹一层牛皮一层铁皮,一般弓箭根本无法破开盾牌。

“推进!!”

随着杨侗一声令下,盾阵如同一堵前移的城墙,向高句丽军缓缓的压了上去。

渊太祚也下令道:“射击!”

箭雨划破长空,如同雨点一般,笼罩着前面的盾阵,带着尖利的嘶吼声落下!

杨侗喝道:“御!”

盾阵后排的士兵整齐划一的将盾牌微微倾斜。

箭矢如雨点一般落在盾牌上,撞击一连串鸣响。

第一波堪堪挡住,很快第二波箭雨又来临了。

四五轮过后,高句丽军的箭雨才堪堪停止,而隋军除了有限的倒霉鬼,几乎没什么损伤。

高句丽军只看得面面相觑。

“抛射!”

随着杨侗一声令下,一支弓弩手迅速出列,他们迅速分成六排,来到盾阵后面一段距离的地方,这些人两人一把强弩,每张都是有两条弓弦,其中一条弓弦上还有两枚滑轮,饶是如此,要使用这种强弩,还是需要两个人才能使用,一人负责校准,另一人负责张弓,至于射程,最远可达六百多步,相当于秦弩最远射程了。

这种新式强弩也是开天院的作品,只不过是第一次在世人面前亮相,至于滑轮,则是杨侗之倡议

“准备!”

“嘎吱~”

随着一阵阵沉闷的声响,士兵们奋力将弓弦拉动,扣在机括之上,另一名士卒迅速将一支长达五尺的箭支搭在弓弦上,这新式弩机躬程远,却相当耗力。

“放!”随着发令官一声令下,在渊太祚等人惊骇目光中,五千支长达五尺的利箭越过前排弓弩手的头顶,落到了方阵当中,刹那之间,一蓬蓬血雾伴随凄厉惨叫声中,整个方阵只是一轮齐射便射得四散。

“放!”

空气中传来一阵阵闷响,那是弓弦崩紧回弹的声音,如云层后的闷雷一般回荡。而后数不清的大箭如同蝗虫一般飞出,朝着另一个方阵扑杀而下!

突如其来的箭雨将高句丽军射懵了,五尺来长的箭支,别说寻常将士的皮甲,便是盾牌都直接穿透。

渊太祚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却见盾墙上,出现一排排手持手弩的士兵,一张张劲弩架在盾墙之上,对着高句丽军就是通扫射。这一波则是五发连弩。

箭雨瓢泼落下,两三轮之后方才停下了雨点,许许多多的尸体被箭雨钉死在了地上,一双双空洞的眼睛中,还残留着恐惧、绝望、和不甘和不解的神色。

“举盾防御!”渊太祚也是一个久经战阵的人,并没有像那些士兵一样被打懵,连忙下令。

许多盾牌手圆盾,但这一次的弩箭虽然不密集,但却带着恐怖的穿透力度,那箭矢虽然不像之前那种五尺长的箭矢,但也有二尺来长,一支支箭矢直接穿透了木盾,将盾手钉死在地上,有些从缝隙中穿过的箭矢,贯入士兵的前胸后血迹飙飞,力度不减的再射穿第二人。

“后撤!分散后撤!”看着一排排弓弩兵在对方的强弓劲弩之下,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渊太祚只能指挥弩兵撤退,希望能够退出射程。

“嗡!”

又是一波箭雨腾空而起,这一次直接扫向渊太祚的中军,射程足有六百多步!渊太祚顿时脸都绿了,二话不说就爬到了地下,咆哮道:“爬下!”

“噗!噗!噗!”

弓弦再次响起,无数高句丽兵成片的栽倒在地上。

几轮箭雨过来,一声镝鸣在天空凄厉鸣响。

“轰隆隆!”

地面突然激烈震颤起来,隆隆的马蹄声自南北双方传来,七零八落的高句丽军视线不自觉的被吸引过去,但见两支骑兵铺天盖地朝这边奔腾而来。

隋军骑兵气势正隆,挺着长槊,挥着钢刀,在高句丽乱军之中左右冲杀,所过之处鲜血飙飞,断肢残臂冲天而起,马蹄之下一片妖魅的血红。整片地方如若人间地狱,惨不忍睹。

在隋军肆虐高句丽兵的时候,另外一个战场也有如火如荼。

第255章:海战(求月票全订)

贝水入海口!

零星雪花从天穹飘dàng)而下,江面上,只见千帆竞渡、百舸争流,近千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塞满数十里宽江面,大隋水师那一艘艘居高临下,如水中皇者的海船,气势磅礴、威风凛凛,在为首的一艘的旗舰上,张镇周扶着剑柄,披战甲,数十员水师将领簇拥在旁。

贝水河口宽约数里,完全可以驶往大型海船,就在这时,桅杆上忽然有眺望兵大声道:“前方有战船。”

只见一望无际的水面上,一艘千石左右的船只正要航行,张镇周急向四周望去,只见除了这艘战船外,再无其他船只,他令道:“截住这艘船!”

彩旗挥动。旗语传达,几艘大船劈波斩浪、加速前行,片刻便绕到高句丽战船前方,大船上隋军士兵箭如雨下。十几名士兵惨叫着被倒在船上,其余士兵钻入舱内躲藏,高句丽战船的船帆绳索被断,船帆滑下之后船只能在原地打转,再也无法前行。

不多时。隋军押着几十名高句丽士兵登上大船,几十名高句丽士兵全部跪在甲板上,乞求饶命。

张镇周上前盘问,回头对将领们说道:“这些高句丽水军,负责驻守平壤城外的一处海岛。他们的百多艘战船,全部部署在贝水之内,担负着防守平壤城的任务。”

说到了这里,张镇周接道:“我大隋当年几次败给高句丽,便是我们的速战速决之计,败给了他们的步步求稳。如今辽东已经落到了我大隋之手,我们再也没有后勤的压力,且下他们在丹凤城牵制了高句丽大部分兵力,我们只要歼灭这支水军,便可威胁到高句丽的国都平壤。”

张镇周说着他对高句丽战局的掌控,一言一行条理分明,大有名将之风。

周绍祖感叹道:“下进攻突厥时,侵略如火,现在攻伐高句丽不动如山,以守代攻,不给敌人可趁之机,实在令人佩服。”

张镇周点头道:“确实是这样,下给我们两万奴隶,为的就是攻破平壤城,只要破了平壤城,高句丽便会上下动dàng),人心不定,为前方取得胜利打下基础。”

来弘问道:“都督,我们怎么打?”

“还有四十里,须行一个时辰。第一舰队逆流而上,速度不要太快。第二、第三队拉开距离,带着奴隶兵在后面跟随。”张镇周曾是来护儿、周法尚水军将领,对于这里十分熟悉。

“喏!”

命令下达,舰队出发。

贝水下游宽达十几里,中间不时分布着一些小岛,尽管江面很宽阔,但三百多艘大船行驶显得异常壮观。

延绵十余里的船队集群而行,就仿佛从大海中出来的巨龙,在大江中遨游,两岸人口密集,到处是大片农田和村庄。

这是贝水平原,土质肥沃,河流纵横,自古以来便是高句丽人口密集地,不时能看到一片片森林,像绿色宝石点缀在平原之上。

“都督!我们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抵达平壤城了。”一旁,周绍祖大声提醒,这已经是他第五次提醒了。

张镇宗望着两岸追着舰队大喊大叫的高句丽百姓,道:“我没想过可以偷渡到平壤城下。这贝水越上去,水道越狭窄,不利于作战,他们的水军早一点到来,可以早一点决战。”

航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水面上出现了密密麻麻黑点,相距他们约五六里左右。

“高句丽水军!”周绍祖的声音中有着一丝紧张。

‘当!当!当!’

钟声在桅杆上敲响了,士兵们纷纷从船舱里奔出,隋军这些年来进行过多次水战训练。

但水军不同陆军,极难成军。大隋水军主力也只有两万人而已,这一次可谓是倾巢出动了。

张镇周目光立刻锋利了起来,回顾之间,望着甲板上耸立着的一架架庞大投石机,抛篮里静静地摆放着的瓦罐,冰冷道:“传令下去,五牙舰在前,辅以艨冲,摆开进攻队形,破他阵型。”

南北朝对立时期,杨坚为了早统一南方,他让杨素为信州总管,经略长江上游,作好伐陈准备,杨素在巴蜀造的船舰,就数以千计。当时造船技术相当高超,杨素命人在斗舰的基础上,改造出一种更强大、更完善的“五牙舰”。

五牙舰长达两百尺,高百尺,甲板宽五十尺,吃水七尺,标配战兵五百人。可以想象,那是何等壮观的大舰。

五牙舰上有五层楼,下面四层置兵,最上面还有小阁楼,用于瞭望和指挥。两舷设有四十把长桨,划桨推进。船尾配有两把摇橹,供多名橹手摇动以控制行进方向。战船甲板和战棚上设置有女墙,可隐半。女墙上设有垛口,供箭用。船上设有横舱壁,在横舱壁上设置纵向粱木,上面铺设木板。木板之上设置船舱和作战平台,木板之下填土石,以保持船的稳定。

战船左右前后设置六台拍竿。

拍竿形如大桅,上置巨石,利用设置在甲板之下的绞盘cāo)纵,是水战利器。作战时当敌船靠近时,放开长杆下端的机关,长杆就此倒下,巨石拍打目标,相当于一个超长型的锤子,此巨石可以反复使用,一旦靠近敌船,能够很快将其击毁。

公元588年,杨素率军攻打南朝陈国。决战开始,杨素派遣巴蜒士卒千余人,分乘五牙战舰,率先冲向陈军水阵。

五牙战舰靠近陈军后,即用拍杆攻击敌方船只。须臾之间,拍竿击沉敌船十余艘,俘敌二千余人。此一场大水战,隋军所向披靡,陈军闻风丧胆。

毫不夸张的说,五牙战舰是冷兵器时代的极限,其战力和威慑力相当于后世的战列舰,甚至犹有过之!别说是隋唐两朝,即便是将这种庞然大物放到宋元明,一样是纵横水域的大杀器!为了适应大海的大风浪,五牙船已经做了改良,适航、安全较之以往更胜几分。

至于艨冲则是具有良好防护的进攻快艇。又作艨冲、艨艟。

艨艟整个船舱与船板由牛皮包覆,可作防火之用。两舷各开数个桨孔以插桨船且供橹手划船。而甲板以上有船舱三层,亦以生牛皮裹之以防止敌人火攻。每层船舱四面皆开有弩窗矛孔可作攻击各方向敌人之用。有记载称“以生牛皮蒙船覆背,两厢开掣棹孔,左右前后有驽窗矛,敌不得进,矢石不能败。”由此可见艨艟形体雄伟,机动强且便于水战。

东汉建安十三年的赤壁之战中,东吴大都督周瑜以“蒙冲斗舰数十艘,实以薪草,膏油灌其中”,点火后突入曹军船阵,一举烧毁了曹军舰队。这是我**事史上以蒙冲突击的一个典型战例。

“呜呜呜!”

这时,随着剧烈的号角声和战鼓声冲霄而起过后,一面红色三角令旗急速挥动,三百多艘艨冲、五牙船组成的第一舰队立刻从阵型当中火速的分出,向着对面的高句丽水军杀了过来。

贝水水面上,闻讯前来拦截隋军的高句丽水师,实力不强,只有万余人,主要以千石战船为主,共有两百多艘。他们主要水战武器,主要是弓箭。

高句丽数不尽的帆影从显露出来,中军阵中传来了疾声厉喝,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布,弓弩手和盾兵交替上前,在一艘艘船之上结成防御阵列。对着越来越近的敌军虎视眈眈,随着“嗡”的一声震动,由几百支箭矢组成的乌云突然升起,铺天盖地的朝着高句丽船阵席卷而去!箭矢撕裂空气的尖啸令人心惊!

在第一艘敌船出现在寒雾笼罩的江面上,露出清晰轮廓之际,水战立时爆发了出来!

“举盾!”

高句丽此次也是倾巢而来,准备十分充足,他们常年与新罗水军作战,士兵的战斗经验远远超过隋军。可以说,隋军的这种战法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几乎在第一时刻,高句丽船上传来几声嘶声力竭的怒吼。

一列高句丽将士举起大盾阔步向前,将盾牌顶在船舷上,弓弩手齐步后退,在他们的边是一个个高举盾牌的士卒,就在蝗虫一般箭雨扑杀而下的同时,盾牌闭合得如龟壳一般,牢牢将其他将士挡在盾牌之下,羽箭若雨点,猛烈地击打在盾牌之上。

惨叫和闷哼声在众人耳边回响,幸存的高句丽士兵回头一看,无不头皮发炸。只见一支支长达五尺的大箭刺穿了盾牌,将前后兵士串成了一串串。

“放!”随着隋军三百架大型弩咆哮声中,六百枚长枪般粗细的巨箭撕裂空气,带着低沉而尖锐的啸声,瞬间越过几百步距离,一连串闷响声中,不少高句丽盾墙被开一条口子,强大的穿透力,使不少高句丽士兵被那巨箭直接撕裂了体,血腥的气息一下子弥漫开来。

在拉近一段距离之后,各艘战船上的隋军将士按照旗官的指示,调整角度,继续发。

“嘭!”

又是一轮弩箭之后,不少盾牌碎裂开来,高句丽第一梯队战船在接连不断的打击下彻底瘫痪。

不知不觉中,两军距离也到了三百步之内。

看到这一幕的张镇周立刻抽出了宝剑,厉声喝道:“传令前军出击,击溃高句丽水军!”

“前军出击!”

一位位传讯兵快速以旗语将命令传达下去,令旗使劲地挥舞,阵前来回游弋两百艘艨冲、五牙舰迅速开始发力,向着高句丽水军迎了上来。

瞬息之间,江面之上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

第256章:扩军四十万(求月票全订)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当李渊得知隋军秘密出征高句丽的消息,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李渊大发雷霆,这么重要的情报,居然要一个月之后才传长安。

“父皇,此事是儿臣办事不利,属下未能及时打探得到这个消息。”

“圣上!”陈叔达适时出声,他起身道:“长安大兴宫,李建成苦笑的看着李渊。事实上也怪不了李建成,他们的情报组织因为粮价事件,在邺城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之后隋朝对往来人员进行了严格管控,迟迟无法发展开来。而且隋五军不像常驻军队那样驻守在邺城,他们时不时进入太行山、阳曲山、历山、王屋山、恒山、小五台山、五台山等山脉打击残余山贼,离开邺城一两个月是很正常的事情,也因此,人们对隋五军的行动习以为常了,邺城情报人员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至于建设在渤海的水军军港,远离大隋政治文化经济中心,从来没有被关注。此事委实不是太子殿下的错误。”

看到陈叔达说话了,李世民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最重要的谋臣裴寂,可惜裴寂低着头、眯着双眼,好似睡着了过去似的,一句话都没有说。李世民与裴寂同事多年,自然知道对方的心思:这件‘小事’并不能动摇李建成在李渊心目中的地位,而且眼下的大唐需要一力对外,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等多个小错误其中到一起爆发的时候,那才是对李建成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候。

“臣附议!”“臣附议!”

陈叔达出马之后,窦威、刘文静站出来赞同道,他二人如今已是李建成的人,自然要为李建成站队。

萧瑀心中微微一叹,这就是纵容嫡子之争的后果,正所谓上行下效,自从‘政事堂’六相中的五相各自依附在李建成、李世民之后,下面的文武百官纷纷效仿,虽不至于发展到一方支持、另一方必反对的地步,但许多利国利民的政策因为党同伐异而被拖延、被取消。

虽然下面的臣子官小权微,但也是臣,他们的力量集合在一起,照样能够翻江倒海,没办法,因为他们依附的一方如果败了,另一方继承大业的话,如果对小官们不满了,那日子就没法过了,也因此,下面的臣子斗得相当厉害。

倒是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重臣,他们虽然站了队,但他们却一点都不惧,因为他们是“政事堂”的相,不管谁上了位,他们的地位都不会受到太大威胁,再不济,保住一家安全是没问题的。也因此,能够客观看问题。

“无妨,此乃邺城的情报不力,皇儿要引以为鉴,让他们时刻监督杨侗等核心人员的行动。”对于儿子和宗室,李渊历来宽容。

“儿臣多谢父皇!”李建成暗自松了口气。

李渊点了点头:“对于杨侗远征高句丽的战事,大家有何看法?”

薛梁联军、吐谷浑、隋军就如同是三把锋利的匕首抵在唐朝头顶和脖子上的大动脉,使李渊如鲠在喉、如芒刺背,也正是这个缘故,李渊与隋军停战以后,便毫不犹豫的赔偿了大隋,不再与大隋纠结一起,而是调头对付更加软弱的萧铣。

但隋军过于强势,且时不时的入关吓他一吓,使得唐军始终不敢放开手脚打过一仗,也因此,入关之后的李唐处处被动,行事和打仗都束手束脚。

杨侗现如今远征高句丽,李渊觉得他的机会来了。因为高句丽是公认的难打。

开皇十七年,大隋攻灭陈国面天下一统,高句丽王汤知道后十分害怕,因为之前趁着中原内乱之际,高句丽趁机吞并了辽东,并且还与东突厥和陈国暗传秋波,干涉中原王朝统一战争,所以十分害怕隋文帝进行报复。于是修筑边境军事防御设施,深沟高垒,积蓄粮草,整军备战。

隋文帝念在天下初定,不愿再兴刀兵,只是下诏斥责。高句丽王十分惶恐,上表以示归顺。到了第二年,新任高句丽王高元纵兵劫掠辽西,隋文帝听后大怒,派汉王杨谅、高颎、王世积率水路大军三十万征伐高句丽,可惜天不佑大隋,陆军所行道路泥泞不堪,粮草不济,水军也遭遇大风而覆灭,隋军因为“死者十八九”而无奈撤军。

杨广即位后,曾与高句丽恢复短暂的外交关系。但是到了大业七年,杨广出巡涿郡的时候,让高句丽王高元前来朝见,桀骜不驯的高句丽人直接拒绝了杨广。杨广一怒之下发动了高句丽之战,他发举国之兵一百一十三万御驾亲征,水路并进,气势汹汹的扑高句丽。可惜天不遂人愿,杨广被高句丽人不断施以缓兵之计,加上天气恶劣,粮草不济,四十多万大军在萨水以南被全歼。

到了大业九年,杨广再次亲征高句丽,最后激起杨玄感起兵造反,被迫班师回国平叛,第二次征高句丽就这样草草收场。第二年,杨广第三次兴兵征伐高句丽,高句丽虽屡次击败隋军,但本身家底薄,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也撑不住了,于是上表请降。杨广也就坡下驴,撤兵回国了。

以上的四次高句丽战争,隋朝始终没有占到便宜,虽说在‘第五次高句丽之战’中,杨侗打下了辽东,但李渊始终认为这不是高句丽不耐战。因为高句丽的主力当时在南方与新罗交战,隋军占了人力和偷袭的优势。

如今这‘第六次高句丽之战’则不同了,因为高句丽这一次是主动来战,他们肯定做了充分的准备,有了准备的高句丽军,又岂是好对付的?倒不是说高句丽军有多强,而是他们占据了天时和地利之便利,隋军到了那里,很难放开手脚的打。虽说高句丽的实力远不如以前,但隋朝也不是当初的隋朝了,所以,在李渊看来,双方终将陷入无限的对峙之中。而这,便是李唐纵横天下的天赐良机。

“杨侗打突厥,靠的是骑兵,隋朝装备精良,骑将数不胜数,骑兵的战力毫不逊色草原上的民族,这打起来自然很快、很胜。”

萧瑀参与过高句丽之战,对高句丽比较熟悉,他说完了隋军在草原上获胜的原因之后,接着侃侃而谈道:“高句丽则不同,高句丽依山靠海、暴雨频频,生存环境恶劣苦寒。他们汲取我中原的优点,在险要的地势上兴建大量坚城,他们的十座城池有九座傍山抱水,骑马在那里的用处不大,太多战马反而会给后勤造成巨大的压力!”

“萧爱卿与朕的看法不谋而合!”李渊哈哈大笑,精神振奋的在众人面前一一扫过,然后说道:“在朕看来,打高句丽的最佳战法就是水陆并进,以陆军把高句丽拖在前线,再以水军威胁其国都平壤。所以水军是必须的力量。然而隋朝的水军因为杨广的三征高句丽而没落,杨侗这些年积极组建水军,有战船上千艘。但是水军比陆军更复杂、更难打造,若无良将训练,战船再多也没有用。隋朝的水军都督张镇周只是来护儿的一员偏将,能力想必也想不到哪儿去,所以,朕以为隋朝的水军无法担当重任。现在的高句丽或许不强,可他们有得天独厚的地利优势。而且很会利用自身的优势,所以一步一个脚印,不给擅于防守反击的高句丽予以机会,才能寻求决战机会。但这样一来,水军不力的隋军就被拖入战争的泥淖之中。”

“圣上英明!”

裴寂明白李渊的想法,在一旁道:“高句丽一直想在辽东翻盘,只是他们被新罗拖了后腿,才迟迟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我中原四分五裂,而隋朝也只是诸多诸侯中的一员,高句丽以为机会到了,野心便开始膨胀。臣以为,他们是看准了今之隋朝后继无力的态势,这才主动出兵。”

这时,刘文静缓缓道:“高句丽借中原内乱坐大不是首次。早在汉魏时期,中原王朝在辽东一直拥有辽西、玄菟、辽东、乐浪四郡,甚至连平壤都属于汉朝的郡县,但五胡乱华之后中原陷入混乱,高句丽这才趁机西扩,逐步将势力线扩张到辽水以东。正因为高句丽严重威胁到幽州安全。所以隋朝统一天下后,才先后向高句丽发难。”

“我参加过隋朝的第三次高句丽之战,也能理解杨广当时为什么不灭掉高句丽,因为隋朝当时烽烟四起,朝廷已经具备控制高句丽人口和土地的实力。当时若是灭了高句丽的话,最终只能便宜新罗和百济,也因此,杨广明知高句丽的投降是口不应心,却也不得不顺城下驴的退兵。杨侗与高句丽作战,不管结果如何,但也能消耗高句丽的潜力,为我大唐收复故土创造了条件。草原民族都是一时之强盛,而高句丽则不同,他们传承了近千年,他日有条件时,一定要将之歼灭,恢复到大汉时期的疆域,否则,此国必将成为我中原的大患。”

刘文静一番话让所有人为之动容,众人没想到他竟是考虑灭高句丽之国了。

“肇仁放心,朕一定会灭了高句丽。”李渊郑重承诺后,又问道:“我想知道朝廷的钱粮能否支持我们再招募五六万军队。”

事实上,李唐的总兵力已经高达三十五万人,但李渊却想借此机会扩军,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薛梁联军、南克萧铣。等两面安全之后,军队也便淬炼了出来,李唐也便有实力与隋军一较高下了。

然而支持四十万大军的关键在于人口,因为士兵的俸禄抚恤、武备补充、作战军资等问题都需要大量的人口在后方供给。

一般而言,六名青壮养一名士兵是极限养兵了,对民众的剥削极为沉重,十养一稍好一点,但由于产能不高,也会十分吃力。

但就是这样,四十万大军也需要四百万青壮供养,加上这四百万青壮需要养活自己的家人,所以一一平摊下来以后,养四十万大军的前提条件是至少需要一千万人口。

而从李唐王朝真正控制的地盘和人口而言,养二十万大军,都已经是五比一的极限,但李唐之所以一直保留着三十多万大军,这除了关陇权贵的大力支持,还在冒着经济崩溃的危险。所以李渊把军队扩张到四十万的决定,完全是疯狂之举。

李渊也很清楚自己在冒险,心中也十分担心,但隋军与高句丽之战是李唐开疆拓土的天赐良机,他委实不愿错过,此时此刻,矛盾得很、紧张得很。

听到李渊扩军的意向,不仅独孤整、窦威、刘文静、裴寂、陈叔达、萧瑀这些“政事堂”六相,连太子李建成、晋王李世民也吓到了。

第257章:毒龙匕(2/4求全订月票)

听到李渊再次扩军的意向,不说独孤整、窦威、刘文静、裴寂、陈叔达、萧瑀这些“政事堂”六相,连太子李建成和赌重的晋王李世民也吓到了。

以上八人,全都脸色沉重、凝重!因为李渊的决定,完全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惊天豪赌。

“库存中的钱粮,加入提前卖了的南方各郡商税,招募十万军队都绰绰有余,关键是我们不能持久啊!”李建成说得非常谨慎和吃力,他语气沉重的说道:“军队的正常武备、常训练方面的开销很大!战时不仅需消耗军粮,还要补充损坏武备,战后还涉及到奖励和抚恤,以上这些,都不是我们长期承受得了的。”

李渊皱眉道:“隋军以战养战、越打越富,难道我们就不能从战争中致富?”

李建成幽怨的看了看常败将军李世民一眼,不说话了!心下却说说:人家隋军越打越富的前提是屡战屡胜,可我们呢?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精神可嘉,可这一切,都是以国库空虚为代价的。

李世民拳头一握,最终还是无奈的低下头,尴尬、无奈、羞愧之余,更多的是郁闷、不甘、不满、愤怒等绪。

他觉得自己的战略眼光没错,可运用到具体战术上的时候却屡屡失败,在他记忆中,他好像从来没有赢过一场,在浅水原打败薛举那一回,也不是军事上的胜利。而在与隋朝开干的时候,向来都被隋军按在地上,被打得眉灰土脸。

但李世民不认为自己无能,他认为一系列失败,都是李唐王朝的朝堂害的。

也许失败经历太多,李世民也变得沉稳了起来,通过不断的反思,他已经明白自己和杨侗的区别了。

杨侗屡屡获胜、隋朝越来越大的原因很多很多。

首先、杨侗在军政之上,从来不用浪得虚名的世家子弟,他的文武百官很纯粹、很务实。在军事方面,李景、李靖、裴仁基、杨善会、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苏定方、尉迟恭、薛万均、薛万彻、王伏宝、段德cāo)、张镇周等等都是中小豪族、寒门出,但个个都能独挡一面。杨侗在重用这些人之余,抱以完全信任之心,使得将军们无所顾虑的发挥自己的才华。

杨侗甚至把‘国都’邺城的防务都扔给了麾下将军沈光,他这份毫不保留的信任,使他手下人才辈出、将星璀璨、上下齐心。

而自己的父皇却从来没有把军权交给宗室以外的将军统帅,甚至连自己这个当儿子的,他都派出了监军。正是父皇的狭隘、狭窄、多疑,才使唐军在作战时深受羁绊!这样的军队或许能够战胜萧铣、薛举、梁师都、林士弘、杜伏威、沈法兴、李子通这种目光浅短、根基浅薄的小势力,可是面对生机勃勃的隋朝时就会屡战屡败,最后连皇宫都被一把大火烧个干净,使军民锐气丧失殆尽。再这样下去,别说是战胜隋朝了,便是大力整顿军队的王世充、李密、窦建德都能压着唐军打。

看得远一点的说,这其实是利益纯粹的寒门战胜了利益纠葛、自私自利的旧贵族。天下寒士好不容易得到公平公正的待遇,一个个都卯足劲力的力争奋进,怀有这种主流思潮的新隋益强大,是理所当然之事。而关陇贵族、关东士族、南方士族目光狭隘,个个都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死死不放,他们支持的唐朝益没落,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其次、唐朝连不公平的内幕cāo)作的科举和均田制都推行不了,这关中依然是旧贵族的天下,关陇贵族的利益不但没有被触动,反而在仗大。少得可怜的官田,全被皇亲国戚、开国功勋的封地占据。将士们立了战功的话,得到封赏的始终是军中中坚力量的世家子弟,普通的有功将士得到的奖励少得可怜。赏罚不明的唐朝,得不到底层民众、士兵的支持还是理所当然。

而杨侗控制的隋朝吏治清明,官员不敢夺利侵民,即使出现不法官员,杀了也不会触动到其他人,更没有高层之间的博弈、妥协。政事上的吏治清明,得到民众拥护。隋朝在军事上赏罚分明、升迁奖励分明,莫不使将士用命。

李世民见到李建成把话题引向了自己,连争辩都懒得去争辩了。因为他知道父皇如果不改变的话,在战争处处受制的自己和李孝恭、柴绍、张士贵、长孙顺德、侯君集、刘弘基、王君廊、李仲文、窦抗、段伦等人还会失败,这不是大家无能,而是唐军所存在的框框绑住了大家发挥的手脚,胜利是意外、失败是必然。

隋唐两朝的一清一浑、一长一消,无不让李世民忧心,也使他对李唐王朝的朝堂风气渐渐失去了信心和耐心。

“晋王,你是太尉,对扩军一事怎么看?”李世民不想说话,但李渊终究绕不开他这一关。

唐朝的三省六部制度还未完善,又因为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立国之后,一直沿用旧隋朝的官制,官职相当的混乱。李世民除了晋王这个王爵,还有太尉、司徒、陇西道大行台尚书令、雍州牧、左右卫大将军、上柱国等等职务。他和杨广在世时期的杨侗一样,头衔多得连自己都记不住。

听到这话,一直没说话的李世民无奈的说道:“儿臣认为大哥说得对,我大唐国力支撑二十万大军已是极致。三十五万大军所产生的高比例税赋已使大唐百姓怨声载道。若是再扩军,不出三个月,整个关中乃至大唐全军,便会无粮可用。这还没有考虑欠收和天灾在内。”

李世民的言外之意就是扩军不是不可以,但要长期保持大军的数目,就必须做军屯,让军队在粮食上自给自足,从而减轻朝廷和百姓的压力。

他话说开了,也索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开来:“至少眼下,我们养不起三十五万大军,依儿臣之意,我大唐应该裁减十五万兵马,让他在天水、陇西、临洮、金城、枹罕做军屯!农忙时务农,农闲之时组织训练。如果有一个丰年,我想三十五万大军勉强能够维持。但是在秋收到来之前的子,依旧是相当严峻的考验。”

他这一席话也揭开了一个无的事实,李渊虽然拥有关中、巴蜀、荆州几个郡,且巴蜀是一个产粮重地,但依旧维护不了四十万大军,在此国之下,唐朝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裁军,要么加税,否则李唐不战而崩。

所以李世民提出了军屯的方案,让军队自给自足,那就能够养活三四十万大军和隋军抗衡了,这确实是一个成熟的方案,如果军队自给率提升到三成,那李唐就可以降税来平息民怨了。

“父皇,二弟说的不错,如今我军该做的是休养生息,二十万大军是我大唐可以承受的极限。”李建成率先赞同,在涉及大唐利益之上,兄弟二人保持着相当的默契。

唐朝官籍上的人口有七百多万,这看似数目庞大,但百姓的田地都是产能不高的薄田,即便把他们的粮食全部收缴,也养不活四十万大军。

看着一脸不舍不甘表的父皇,李建成笑着安慰道:“兵贵精而不在多,何况裁掉的十五万军队也不是完全散掉,待后我们有足够家底,再将这些军队纳入正规军也不迟。”

“好吧!就依你们之意。”

李渊两个儿子步调一致,既有些欣慰、也有些复杂的绪,感觉儿子联手bi)迫,让自己失去了君王的威严。再看到六相也是如此的表,心中十分郁。

“圣上!”这时,萧瑀在一旁说道:“晋王的军屯确实是一个良方。臣在河池郡为官几年,对河湟地区比较了解。虽说那里的土地比较贫瘠,粮食产能低,但很少听说有饥荒问题,根本原因就是河西能从吐谷浑获得食供应。”

众人明白萧瑀的意思了,李渊道:“萧卿是说我们可以和草原贸易,以获得食对吗?”

萧瑀点了点头道:“如果能够得到食补充,对士兵的体质也是很大提高,粮食消耗也相应减少,我曾经做过统计,如果有食补充,一名士兵对粮食的消耗减半,而且体质和力量都会加大,所以食对士兵十分重要。”

李渊道:“几十万大军,每年需要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头牛羊。但是草原对丝绸、布匹、陶瓷、茶叶的需求不大,我们用什么去换这么多牛羊。”

“食盐、生铁、武器、铠甲都是他们需要之物。”

萧瑀话音刚落,众人立即纷纷反对,“生铁、武器和铠甲绝对不行。”

萧瑀也不分辨,只是看着李渊。一时间,大内安静了下来。

李渊看了众人一眼,道:“朕理解萧卿的意思,吐谷浑的实力今非昔比,哪怕拥有食盐、生铁、武器、铠甲,对我大唐的威胁也不大,与他们交易之后,我们不仅获得食,还能减去他们对薛梁联军的支持,这也算是为收复河西创造了条件!萧卿,朕以你为使,尽快和吐谷浑达成协议。”

“喏!”萧瑀应了下来。

众人见李渊主意已定,也不再说话了。

李渊接着说道:“那么,我们来说一说攻伐之事。”

“父皇!”李世民站了起来,郑重的说道:“以贸易阻止吐谷浑对薛梁联军的支持,已经使河西方面压力大减,儿臣只需八万大军,便能收复河西、河煌地区,歼灭李轨都绰绰有余。在此前提下我们可以加大南方攻略,这一次重点攻伐的对象不是萧铣,而是朱粲。”

“朱桀有军队十万人,但他却以人为军粮,残暴不得人心,且不会涉及到萧铣、王世充、李密、林士弘等人的利益。我们完全可顺应民心,拿下他所占据的南阳、襄阳、陵三郡!”

“不行!”李渊毫不客气的断然拒绝:“我们因为兵分数路所吃的大亏实在太多了。这一回,朕要集中全力来歼灭薛梁联军和李轨,从而保证西部的安全。朱粲这种乱匪,过后再收拾也不迟。”

过后再收拾?

李世民心中很是不满,过后还有机会吗?人家王世充已经整顿完毕,会错失良机吗?

李渊见李世民不满,索对李建成说道:“太子,你来告诉晋王吧!”

“儿臣遵命!”李建成拱手一礼,然后对李世民说道:“虽说杨侗远征高句丽,但隋军在关内有十五万善战之士却始终不动,难保他们不会趁机出兵,所以不仅关中要保留必要的精锐驻守,二弟出征之时,也要带足够的兵力,以免被隋军占了便宜!而且我大唐与隋朝的合约之期已过,他们此时出兵,完全是毫无顾虑的。”

李世民眉头一皱,觉得这种打法实在太过保守了,但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他也知道不仅是父皇被杨侗打怕了,而且他的思虑也不是没道理。想了一想,索便领下了攻伐薛梁联军和李轨的使命。

第258章:决战(3/4求全订月票)

“咚咚咚咚!”

浿水入海口,战鼓特有的巨响,肆虐着众人的耳膜。那种战场上特有的澎湃气势弥漫大江。

张镇周高举宝剑大声吼道:“大隋将士们,杀!”

“杀”各艘战船上的精锐战士,纷纷歇斯底里的大喊起来,一个个煞气腾腾。

隋军的战船,船体坚固高大,数倍于高句丽战船,武器也十分丰富,除了弓箭和强弩外,船头可以撞沉敌船,而且还有投石机、火油和拍杆三大水战利器。

在令人窒息的战鼓助威声中,五十艘大隋战船呈菱形排列,和高丽句的战船越来越近。

时间飞快,双方战船终于撞在一起,这时,隋军五牙船上高高竖起的拍杆,在隋军士兵呐喊声中猛地落下,向对方的战船砸去。

只听见‘轰!’地一声巨响,一艘高句丽战船被两根拍杆同时砸中,船体断裂,江水汹涌猛灌而入……

拍杆在隋军的平南陈之役中运用广泛,当年杨素率领水军在长江上和南陈水军激战,拍杆发挥了巨大的威力,是隋军战胜南陈水师的第一功臣。

这种水战武器还没传入高句丽,所以当隋军使用巨大拍杆猛砸高句丽战船时,高句丽士兵还以为是隋军战船的桅杆倒下了呢。

高句丽水军没有防备,且他们的武器单一,准备近距靠近隋军战船,然后以弓箭攻击,但是他们的靠近,正好给拍杆发挥,在短短的时间内,拍杆便给了高句丽水师重创。

五十余艘战船先后被砸碎沉没,水面到处漂浮着抱着碎木呼救的高句丽士兵,但迎接他们的却是碾压而过的大隋战船。

双方水战进入白热化,江面战鼓如雷、杀声震天,箭矢和炮石漫天飞舞,巨大的拍杆如一只只巨大的手臂,反复拍向高句丽战船,不断有船只发出刺耳的船体断裂声。

高句丽战船上,弓弩手阵列在前,浑然不顾被江风吹得通红的手掌,一个个奋力张开弓弦,目测距离,弓身向上抬起一定角度,但还没有将弓箭发出去,整条战船就被砸碎在江面之上。

“那不是桅杆,是他们的武器!”高句丽损失了数十条战船后,终于意识到了拍杆的作用。

首次交锋便宣告挫败,这多少会打击士气,换成一般军队说不准已然胆气全无,阵脚大乱了,可高句丽水军同样是训练有素,居然压住了阵脚,迅速散了开来。并组织弩箭反攻,盾牌列阵在前,弓弩手在其后,双方同时对着对方攒射。

但隋军战船高大坚固,吃水线上的船体上先覆一层铁皮,再在包面蒙上两层熟牛皮,在江风之上轻飘飘的箭矢射在上面,莫不是被弹了开去,女墙之上立有竹片编成的竹排,箭矢射到上面,全部卡在了缝隙之中,几乎对隋军将士没有丝毫损伤。

反观隋军战船!

在广阔的江面上,如披风斩浪的巨兽一般,两边江水被破开,白浪翻涌,笔直地朝高句丽战船冲撞而去!

水军交战一般都会把船帆放下,防止被敌军火箭射中,点燃船帆,也因此,火箭在实战中的作用并不大,而且江上风大,所以火箭和普通箭矢没有多大区别。

此时吃了大亏的高句丽将士们也意识到正面对撞吃大亏,他们不再靠近隋军战船。利用小船灵活的优势,发射箭矢攻击隋军战船。

“将军,敌船般小灵活,拍杆已经难以伤敌!”一名士兵向张镇周大喊。

张镇周见敌船灵活,顿时大怒道:“传我的命令,发射索钩”

命令下达,隋军的五牙船随即箭雨横飞,一根根飞钩掠空而起,深深钉进了高句丽的船舷,大隋士兵发出一声怒喊,奋力绞动绞盘,接近两船距离后,拍杆再次狠狠砸下。

此时高句丽将士已经意识到隋军的战术,战船分头突围,企图从隋军大船缝隙之中冲出包围,但大隋水军默契的配合,灵活的艨冲咬着准备逃窜的敌船发射着索钩,以两船的重量,将敌军战船拖在战场之上。

张镇周目光阴冷地注视船围慢慢合拢,他见敌船已经逃不掉了,便毅然下令:“火攻!”

火攻是中原水战的传统战法之一,它使水军的火战如虎添翼。

隋军的每艘战船上都有几架小型投石机,能将三十斤重的石块投出两百步距离,但此时,大隋将士使用的却是油罐。

随着投石机长臂抛出,一只只装满火油的陶罐被抛射出去,砸在高句丽战船上。

陶罐碎裂,火油流满甲板或是船舷,很快就被隋军火箭点燃,片刻之间,高句丽的战船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高句丽的情况急转直下,从巅峰堕入深渊,他们全都陷入了绝境之中,与此同时,两侧有大隋艨冲战船冲来,彻底锁死了他们后撤的退路。

大隋水师训练有素,随着鼓声而动,一根根飞钩掠空而起,深深钉在进了高句丽的船舷。

拉近距离之后,一块块头钉弯钩的木板狠狠的砸向敌船,披着坚甲的大隋重甲兵沿着浮桥,手持横刀狠狠得向着敌船杀了过去。那股凶猛如虎的气势,让高句丽军战栗的扬刀硬架。

“杀杀杀!”

这时,其他艨冲战船的大隋将士也依式而为,冲上了敌船,原本就惊惶失措的高句丽兵,此时面这些如恶狼的大隋将士,立刻被杀的连连败退。

血腥残酷的无情战争在江面上开始上演。

数百艘战船死死纠缠在一起,近万名士兵激烈博杀,刀光霍霍、血花激溅,一具具断肢残尸坠落江中,殷红的血水已经染红江面。

同时出动,大隋相互配合,江面上的其他高句丽战船依次遭到被撞沉,只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大隋眼前已经是空空荡荡了。

这场激烈的海战,前后不到一个多时辰便进入尾声,数百余艘高丽句战船参战,除了上游的三十几艘不敢再战的向北逃窜,余者两百多艘尽数被砸烂或被烧。

而隋军方面,五牙船一艘未损,只有八艘艨冲被高句丽军的石砲砸破一个大洞,因江水猛灌沉没。

这场战果悬殊的水面战役,很快便以高丽水军几近全军覆没的惨败下场而告终。

江面上只剩下几艘将沉未沉的船只还在飘荡,火焰未熄,硝烟袅袅地升入天空。

……

但此时,由烽火的示警已经传到高句丽国都平壤,三柱烽烟意味着有大军来袭,烽烟来自贝水江边,要么有不明船队袭击,要么是新罗大军打到了贝水南岸。

平壤守军虽然还不知道敌军来自哪里,但并不能阻止平壤城内的恐慌,平壤城的城门纷纷关闭,士兵们奔上城头准备应战,整个平壤城陷入彻底的混乱之中。

这时候,早有军士飞奔皇宫,向高丽王高建武禀报。

说起来,高建武也是一个有抱负的君主,也很有本事,当年隋朝水陆大军袭击平壤,高建武率领几千兵马,击破了由大将军来护儿率领的大隋十万水军,取得了第一步战果,紧接着再由乙支文德大破三十万隋兵。可以毫无疑问的说,隋朝的四十万水陆大军,便是死在高建武、乙支文德两人之手。

高句丽平原王高元早故,高建武即位号称荣留王,但他这个王当得并不自由。渊子游这个权臣主导一切国事,高建武空有雄心壮志和一身抱负却完成被架空。

渊子游为了渊家长存,他动用了自身的影响力,使莫离支这个掌控军政大权的职位,变成渊氏家族的私产,顺利传给了他儿子渊太祚。

渊子游作为高句丽名臣、权臣,他在高句丽的地位好比是汉之萧何张良、蜀之诸葛亮、大隋之高颎,乙支文德纵然一战封神,但他毕竟是普通人家出身,底蕴远远不如传承数百年的渊氏。

但好在渊太祚野心有余,实力远不如渊子游,所以他固然坐着莫离支位子,掌握高句丽军政大权,却限制不了高建武这个王的崛起。

高建武在乙支文德等人的支持下,不断凝聚力量,急欲削弱渊氏兵权。

也可以说,高建武登基以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考虑着如何从渊氏家族手中夺回权力。

如今的高句丽处境也相当不好。

从杨坚时期开始,高句丽就和大隋展开了多次大型战役,尽管每一次都借助地利之便,拖垮了隋军,还将整个辽东纳入了版图,但高句丽国小民寡,隋军眼中微小的胜利,对于高句丽来说都是承受不起的大损失,战事结束以后,高句丽又进入了与新罗的大战之中,全国上下本以为隋朝四分五裂,无力攻伐高句丽,便将主力调到了南方,可谁想到,隋军出人意料的再次攻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整个辽东。

辽东的失守,不单是高句丽三分之一国土的丢失,还让他们失去了产粮重地的辽东平原,以及战马之源。在之后的日子里,高句丽的元气不仅没有得到恢复,还因隋军骑兵连连出城骚扰而惨曹破坏,整个鸭渌水以西,几乎不再产出一颗粮食,那里的城池守军几乎全靠贝水平原的产出给养。

而在这关键时候,新罗又在南方配合着北方的隋军,对高句丽进行骚扰,高建武自然不敢贸然向隋军发起兵戈。如今好不容易联合了百济将新罗打爬,以渊氏为首的军方立即要求他起兵收复辽东。

高建武却是一点都不想在北方开辟战场,因为打不赢隋军的话,他的地位更加不稳,更重要的是即使真的收复了辽东,最终得利的也是渊氏,而不是王室,渊氏一旦得到了辽东,那么渊氏的实力便会超过王室,有了辽东产粮重地的支持,渊氏取代高氏十分容易。

但渊氏相当聪明,见到军方无法打动高建武,便在民间发起了舆论,在沸沸扬扬之下,本就威望不足、且丢失了辽东的高建武十分被动,王位也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无奈,只得派出忠于王室的第一将——乙支文德率领大军北上。

对于这一战,高建武也多少怀有侥幸之心。

因为——

高句丽的敌人主要来自北方的隋朝和半岛南部的新罗国,但高建武知道中原内战正在激烈上演,所以他也认为隋军暂时无力支援辽东。至于南方的新罗在上个月惨败,他们防御百济之后,自保有余,进取不足,对高句丽暂时不会有威胁。所以,他把大部分兵力都交给了乙支文德,只留三万坐镇平壤城。

所以当敌军攻来消息传来时,犹如一记晴天霹雳,让高建武一下子惊呆了。

第259章:陈汉在行动(4/4求月票全订)

“传我命令,城门即刻紧闭、禁止出入,全军上城防御,再动员全城百姓,准备协防。”

平壤城,皇宫一座华丽,威严,高大的大殿内,响起了一道威严的声音,只见在正殿主位之上,留荣王高建武迅速下达防御指令,他中等身材、两鬓和胡须乌黑,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目威严毕露,给人一种尊贵无比的感觉。

这时,高句丽次相高延寿出列道:“大王,臣觉得很可能是隋军。”

高建武听完之后,他脸色微变道:“情报上不是说,隋军的主要敌人不是突厥和关中的李渊吗?而且他们的头号大敌是突厥,怎么还有余力进攻我高句丽都城?”

“大王,杨侗此人极善诡计,臣怀疑隋军进攻突厥是用来迷惑我们的疑兵之计,更重要是新罗刚刚惨败不久,他们如今与百济对峙于半岛南部,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进攻我们的实力,所以来犯之敌只能是隋军。”高延寿断定道。

高建武眼睛里充满了焦虑,背着手在殿内来回疾走,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水军如今已经全军覆没,平壤城内现在只有三万军队,能抵得住隋军的进攻吗?

高延寿在高句丽的地位仅次于渊太祚、乙支文德,也是高建武最倚重的重臣之一,在高句丽国内,也算是善于谋略之人。

只不过此人极为高傲自大,根本瞧不起渊太祚和乙支文德。

这主要是出身问题。

高句丽国内等级森严,重门第的风气比中原更严重,世家大族在隋朝大举来侵之时,受高元之命,各自都从百姓之中选出了青壮之士组建起了军队,在一次次战役之中,世家大族的兵力进一步仗大,他们对威望较弱的高建武阳奉阴违,这也是高建武“削藩”的最大因素。

高句丽贵族最初分为涓奴、绝奴、顺奴、灌奴、桂娄五部,根据地域的分布又称为内部、东部、南部、北部、西部五大世家群落。这五个最大部落分为三个等级:第一等级是高氏王室为首的桂娄部,第二等级为涓奴部和绝奴部,第三个等级则是顺奴部与灌奴部。

渊氏本属第三个等级中的顺奴部,他们的地位一直以来都是世家之末,但渊氏冒出了一个惊才绝艳的渊子游,他借着杨坚和杨广父子东征的契机,掌控高句丽实权,并且侵吞高句丽第二个等级的涓奴部和绝奴部的势力。

如今的高句丽只余王室桂娄部、渊氏顺奴部和中立的灌奴部,高延寿目前是桂娄部褥萨,褥萨是世族之首,相当于中原世家大族里的族长、家主。

位高权重的高延寿对于敌对的渊氏,和平民出身却又深得高建武重用的乙支文德有着本能的排斥。

只是渊氏家族在高句丽如日中天,渊氏家主渊太祚手段又异常狠辣,他才不得不保持着表面上的尊敬。而乙支文德这样一个‘贱民’却位居自己之上,这也一直被高延寿视为莫大耻辱。

此时见到高建德心中焦虑,高延寿觉得这是自己取代乙支文德,成为大王第一心腹的契机:“大王,隋军水军大举来犯,必然是有备而来。国都军力空虚,这场守城战必然变得十分艰苦,臣建议在隋军围城之前,让乙支文德调兵回援,到时我们里应外合,击败隋军。”

高建武想了一想,道:“隋军水军大举来犯,想必隋军在辽东那边的援军也已到达,国都受到攻击的消息传到前线,士气一定大跌。要是再把大军调回,我担心前线将士承受不了隋军攻击啊!随着辽东的失守,我们已经丧失了太多的天险,隋军完全可以沿着海岸追杀到平壤!”

“诛汉城的十多万大军占了高句丽七成兵力,一旦溃败的话,我们高句丽就完了,所以前线大军不宜调遣!平壤城看似凶险,实际反而比前线更安全,因为平壤城高大坚固,钱粮充足,里面又有几十万百姓,隋军水军远道而来,必然缺乏大型攻城器械,我们坚守一年半载都不成问题。先等水军的战报,再发动城中青壮守城。”

高建武也是知兵之人,他的安排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急速的冲到殿前,大声禀报:“大王,紧急军情,隋朝水军大举来犯,我军水师全部覆没。”

“什么?”这一个惊天动地般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令大殿内的文臣武将脸上纷纷露出了震惊之色。

“隋军水师才到不久,我高句丽一万多名水军怎么可能败得这么快?你居然乱报军情,杀无赦”一名身着华服,身材高大,眼神阴冷的青年男子愤怒的说道。

“大王,我冤枉啊!我水军真的全军覆没了。”斥候兵被押了下来,但此时没有人再听他的了。

高建武感到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从心底传来,重重坐在了榻上:果然是隋朝水军来犯,而且他的水军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全军覆没了。

“大王,不管隋朝来犯之敌有多少人,国都都不能出错。末将请命,带兵迎敌,趁隋军登陆之际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一名高大的武将站了出来,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凡的气势。

高延寿也急了,大声道:“大王,下决心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高建武叹了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沉声道:“次相,我任命你为平壤太守,主要任务是发动城中青壮坚守国都,同时主管安民之事。”

“喏!”高延寿大声应是。

“叔父,如此懦弱,我大高句丽颜面何在,我们城中三万精兵,可挡十万精锐,根本不惧隋军,我认为柳将军说得对,我们应该主动出击。”那名青年听到高建武的安排,很是不甘的咆哮道。

“你给我闭嘴!”高建武怒骂了一声后,轻轻一挥手,让众臣暂时安静了下来。

他回望有些委屈的青年,目光当中带着一丝慈爱,此子名叫高藏,是他弟弟高大阳之子:“藏儿,你勇气不凡,为叔十分欣慰,但你就是太傲了!隋军装备精良,器械先进,突厥几十万大军都被杀得全军覆没,其战斗力、战斗意志都不是新罗兵比得了的,如果我们这三万精兵败于城外,平壤城就完了。”

高建武叹息摇头,自己这个侄子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军事上有着不俗水准,但年轻气盛、高傲自大,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干劲。

“喏!”

高藏很不服气的闭上了嘴巴,眼中闪烁着浓浓的不甘。

高建武对那名威武大将说道:“柳成将军,城中三万精就交给你了,平壤的城防由你处理,绝不能出城作战。”

柳成看了高藏一眼,有些犹豫,最终沉声道:“末将遵命!”

高藏嫉恨的看了柳成一眼,铁着脸一语不发。

高建武道:“至于我们其他人再看看情况,不能有半点大意。散朝!”

就在众人即将离去的时候,高建武再次道:“柳成,你留下来。”

柳成顿住了脚步。

高藏咬了咬牙,气急败坏的出了大殿。

柳成叹道:“大王对末将厚爱,末将无以为报,只是这般怕会让小王子不快。”

高建武铁青着脸,哼道:“年纪小小好高骛远,路都走不好就想跑,能有什么出息。我儿子无才无能,便将高句丽的下一代重任寄托在他身上,却不想养成了他的高傲自大的脾性。就算是天纵之才也要经历磨练才能闪耀光华。何况他只有一点天份罢了,还远远不是天纵之才,比起闪耀夺目的渊盖苏文,他差得太远了。现在平壤诸将之中,数你最为冷静沉稳,我不把四门交给你,还能给谁?准备作战吧。”

……

隋军入寇,水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很快便火速在平壤城内传播开来,全城陷入了彻底的混乱,街上到处是奔跑士兵,城中所有文武官员尽数出动,他们挨家挨户敲门,动员城内青壮协助守城。

一名英武青年跑进了一间萧条酒馆,他推开酒馆大门,此时酒馆内空无一人,掌柜支着手腕在柜台上打盹。

大门一开寒风入内,掌柜冷打了个寒颤,没好气的说道:“急什么急啊你小子?”

“陈叔!发生大事了!”

“何事?”

英武青年又轻又快的说道:“外面传来消息,高句丽水军在贝水被我大隋水军全歼。”

掌柜一下子站了起来,懒懒散散的目光神采飞扬,“当真?”

掌柜名叫陈汉,是当年萨水之战的幸存者,当年那惨战中,大隋损失了四十多万大军,这损失掉的军队当然不可能全都死光,就拿左天成来说,他所收拢的几千号人,大多是萨水之战的幸存者!

陈汉和对话的青年也是如此。

不过陈汉与左天成的选择不同,前者是遁入了山林,而陈汉他们则混入了高句丽的各路杂兵,他们被解散以后,又偷偷摸摸的聚在一起,并在这块比较贫穷的区域开了几间店铺为生,他们以陈汉为首,共有三百六十多人,是一支不可忽略力量。

“此事一点不假,高句丽的文武官员现在挨家挨户动员,要求所有青壮必须协助守城!”英武青年低声的说道。

“这是我们为几十万同袍报仇雪恨,同时也是建功立业的机会!”陈汉十分振奋的说道。

英武青年低声道,“陈叔,我们该怎么办?”

陈汉沉吟一下,道:“他们既然发动全城百姓协助守城,肯定一片大乱,到时候谁也认识不了谁,我们想办法集中到一个地方。”

青年点头,“就这样办,我去联系弟兄们。”

一名伙计飞奔而至,用一口流利的扶夫话大声道:“掌柜,有大官来了!”

陈汉快步出门,只见一名文官站在大门处,他立刻行礼道,“这位官爷,我们要协助守城吗?”

官员道:“大王命令城内所有青壮参与守城。”

“这是我们大高句丽子民应尽的责任!”陈汉谄媚的笑道:“小人以前是个百人将,这附近不少人都是小人的部下,要不,我去号召大家?”

“很好很好,这一片区域就交给你了,让大家尽快去领取武器。”官员大为满意,高句丽当年全民皆兵,对于陈波的话,他一点都不怀疑。

“是是是!”陈汉连声应是。

官员走后,陈汉对那青年说道:“让大家全到这里来,我们时间不多,尽数商议出一个方案。”

第260章: 算计

丹凤城,杨侗看着张镇周的来信,喜不自胜的大声夸赞:“我把水军交给张都督,真是对了。他带兵有方,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把高句丽一万水军聚而歼之,自只损失了十艘朦冲!如今两万突厥奴隶已经全部上岸,把平壤四周的村镇祸害了一空。”

高句丽诛汉城的七万大军毁灭在了自己手中,差不多的时间内,张镇宗又在贝水之上取得了一个伟大的胜利,歼灭高句丽有生力量的战略目的,已经完成了一半了。

诛汉城目前还有四五万左右,只要将之拖住,高句丽全境将再也没有救援平壤的力量。

“太好了!”

“只要高句丽水师覆灭,张都督完全无惧高句丽。”

“下,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从侧面支援张都督呢?”房玄龄笑着说道。

杨侗笑道:“玄龄,你以为我们应该如何?”

“派骑兵围困诛汉城,对其围而不攻,同时调回五千水军,截断鸭渌水两岸的联系!将其彻底孤立,等宇文将作、李侍郎打造好大型器械,再来攻打诛汉城!”房玄龄说到这里,又笑道:“在此期间,将奴隶运去攻打平壤城,”

“没错!”杨侗兴奋的大声说道:“高句丽已经丧失了制海权,我们可以在晚上南下,而诛汉城的高句丽军不知我们来援多少人,又畏我强弩的威力,他们根本不敢出战了。”

杜如晦眼中也带着振奋,但是他却有其他的想法,于是缓缓地说道:“下,我以为南下之军应该在诛汉城守军的目睹之下,大张旗鼓的登船。”

杨侗双眼一亮,会意道:“克明,你是说引诛汉城守军出城?”

“渊太祚在昨天一战,五个儿子之中,死得只剩下一个渊盖苏文,渊氏子弟也死了三十多人,他现在肯定是吓破了胆,不管是为了保存渊氏实力,还是为了消耗高建武的嫡系,都不会再战。但乙支文德却不同了,此人是高建武的忠臣,一旦看到我军南下,心忧平壤之下,必然要出城增援。到时候,一人不敢出城,一人却要救援,矛盾自生。”杜如晦笑着说道:“诛汉城高大坚固,我们很难攻克,但如果他们出来,就好对付了。”

“克明说得好!自今天起,我们以鸭渌水为界,分为南北战场!我和罗士信、牛进达带着玄甲军,以及奴隶兵南下平壤。且会一会这个高建武,若是能够将之生擒活捉再好不过了。”杨侗一拍大腿,命令道:“房玄龄!”

“在!”房玄龄连忙起。

“房玄龄,我任命你为北路军主帅,邓暠、左天成、孟仲才、尉迟恭、薛万彻为副将,杜如晦为军师,全军上下皆听你调遣!另外,我留一万奴隶兵给你使用。”杨侗目光扫了众人一眼,大声道:“望大家同心协力,违令者,斩!”

“喏!”

众人轰然应命。

……

诛汉城官邸!

渊太祚和乙支文德双眼布满了血丝,默默的看着地图,连续两次的惨败,让两人忧心忡忡,两人讨论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想到一个破敌之法。因为隋军强大的军弩让他们不敢轻易出城了。

“父亲、太大兄!”渊盖苏文敲了敲门,得到许后,大步进了官邸,行礼道:“我已经广派斥候,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渊太祚点了点头,半晌才说道:“继续盯着乌骨城、南扶余城。想尽一切办法,务必查出隋军具体人数!同时,严令玄菟、国内城严防死守,只要我军以逸待劳,就不信他们能耐我何。”

“是!”渊盖苏文领命下去。

两人无心睡眠,在城楼上鼓舞着士气,说起了当初他们是怎么戏弄杨坚和杨广,说起了他们当初是怎么小以搏大,吃掉大隋百万大军的往事。

直到隋军最新动向传来。

“启禀莫离支、太大兄,隋军大举出动了。”一名士气匆匆来报。

“哈哈!”渊太祚放声大笑道:“他们终于意识到用计不成打算强攻了,等的就是隋军沉不住气。”

“隋军沉不住气,就是我们高句丽的机会,只要他们前来强攻,我们就能再一次战胜隋军,让隋军知道我们高句丽就是他们的克星。”乙支文德亦是笑了出来,他也以为隋军又陷入了当年的节奏,对于接下来的战事有成竹。

防守战向来是高句丽的强项,诛汉城背鸭渌水而建,他们还特地挖了一条河渠,将鸭渌水引入护城河,使得诛汉城四面环水,易守难攻。

渊太祚和乙支文德对于诛汉城都有信心,就算隋军有二三十万大军来战,尚有六万大军的他们,也能够凭借诛汉城打消耗战,只要中原诸侯有变,隋军自会还朝。

等隋朝主力离开辽东,高句丽完全可以在国内招募十几万有作战经验的士兵,只要兵员就位,他们立即可以翻越大山,以奇兵袭击辽东内部,到时候隋军必败。

再次将斥候洒出,这才回官邸睡觉去了。

一夜无眠,渊太祚和乙支文德也有了困意,此时见隋军迟迟未动,内心也是大安。

但是睡不到三个时辰,渊太祚便让士兵叫醒,隋军的最新动向传到了他的手中。

睡意朦胧的渊太祚打了一个激灵,吃惊道:“什么?隋军两万五千余,正冲向诛汉城而来?”

“正是!隋军正沿着城南而行。”士兵说道。

渊太祚披上衣服,匆匆跑向城南。只见乙支文德正忧心忡忡的远眺,大声问道:“太大兄,发生了何事”

“莫离支请问。”乙支文德头也不回。

渊太祚凑近一看,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浮现在他视野里的是上千帆如云,万桅如林,船队延绵百余里,浩浩dàng)dàng),这些战船雄壮魁伟,乍一看,如同是一艘艘水面上的战争堡垒。

几万名隋军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井然有序的登上了一艘艘大战。

乙支文德惨白着脸,指着不远处的大船,道:“这些战船是从南方来的。”

“不好!”渊太祚脸色苍白,脸皮颤动道:“太大兄,我高句丽水军完了…战船是接应隋军去攻伐平壤城…这可如何是好?”

渊氏虽与王室不对付,但是每每面临生死存亡之际,总能紧密的抱成一团,这也是高句丽这个小国得以生存近千年的秘诀。因为他们上上下下都知道自己的国家跟中原这个庞然大物比起来,实在太渺小了,若是大敌入侵之时,还在内斗,那么高句丽必将亡国灭种,平壤城若是丢失,高句丽上下必将丧失胆魄,视隋军如若洪水猛兽,也因此,哪怕是与高建武再不对付,渊太祚见此阵仗,一颗心也跟着战栗了起来。

渊太祚看着缓缓离去的巨大舰队,沉吟了许久,问道:“你太大兄,你觉得平壤城能坚守多久。”

乙支文德咬着惨白的唇,衣袖中的双拳紧握,看了看有恃无恐的隋军,若有所悟的说道:“不好说,平壤城是我高句丽第一城,比国内城、诛汉城更加雄伟,城中的兵卒虽不过三万,但是城里还有数十万百姓。而且个个都是高句丽人,为了保护卫自己家园。关键的时候,百姓们未尝没有一战之力。平壤高大坚固,钱粮丰富,大王若是坚守不出,一年半载根本不成问题。”

“一年半载?”渊太祚默默的点了点头,这个数值跟自己计算的差不多,数值只少不高,他缓缓的说道:“诛汉城全城皆兵,除了将士家眷,再无其他百姓,也就是说,平壤城能够坚守的时间比我们的多。”

“正是如此!”乙支文德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兴奋的神采,镇定的说道:“我们虽然失了先手,但优势尤在。因为平壤是我高句丽腹心之地,只要周边城池得知平壤困境,必然组建勤王之师援助,而隋军在那里没有得到足够的补给,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我们现在考虑的不是担心平壤如何如何,而是守住诛汉城,以免隋军连成一片。”

一旁的渊盖苏文恍然叫道:“太大兄大人果真高明,隋军又犯了大意轻敌、孤军深入的战略错误。只要援军一到,平壤方面的隋军自然不足为惧,隋军这是取死之道。”

“中原如此四分五裂,隋军在时间上根本耗不起,而且自古以来,攻城战都是用无数命换取胜利的惨胜,也因此有了攻城为下这一说,巨大的伤亡,也不是如今的隋朝承担得起的。”乙支文德冷笑道:“我料到隋军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当他们看到自己开力破不开诛汉城,又不愿牺牲过多兵力,这才故意在我们眼皮底下有恃无恐的登船。他们用意无外乎有两点,一扰乱我们军心,我军出城决战,在野外利用骑兵和箭弩优势将我们歼灭;其二,让我们因为恐慌而混乱、决裂。事实上,我也差点上了他们的当,打算引一部兵力救援平壤。”

渊太祚点了点头,两人不约而同的巡视到了西城。极目远眺,只见不远处的凤凰山上,一棵棵大树轰然倒塌,数以千计的隋军正袒露臂的制作攻城器械,一个个干得火朝天。

两人眼中相继露出了忧色,如果说之前还觉得诛汉城万无一失,但吃过大亏的渊太祚对城高池深的诛汉城的信心动摇了几分,他的次子、三子都是被大箭击杀在八百步之外。

一步一尺,八百步就是八百尺,秦朝时期的秦弩程可达八百尺,隋军能的大弩能做到这一步,并不意外,但是对于守城一方来说,绝对是噩梦,隋军迟迟没有进攻诛汉城,等的就是正在制作的大型攻城器械。

渊太祚凝重道:“绝对不能让他们制作成功。”

乙支文德默然点头:“等他们建造到一定数量再行事吧!现在准备一些易燃的火油,然后,选出一支敢死之士。”

“嗯!”渊太祚赞同。

第261章:一将误全军

大风在耳边呼啸,鲜血凝成了寒冰,隋军艨冲进入贝水以后,逆流而上,随后是一场鲜血淋漓的屠杀,突厥奴隶沿着两岸前进,拔掉了数十个高句丽村落,当隋军远去,呈现在大火之中的是一片尸山血海,哀鸿遍野。

此时贝水一处码头火光冲天。

几十名彪形大汉在一处码头纵横肆虐,为首大汉将最后一名船员捅死在地,随即一挥手,“把货物统统搬上货船!余者全部烧光。”

一个高句丽老头跪在他面前哀求,“放过我的码头吧!”

“已经太迟晚了!”

大汉怒骂一声,一刀将他劈死在地,“快点,把货物搬上岸!”

“将军,全都是油,有好几百石。”一名突厥奴隶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把粮食全部扔到河里,换上油料”

大汉一声喝令,百余人一起动手,将一袋袋粮食倒在了冰冷的河水之中,然后再把一桶桶油搬上了货船。

离开之前,大火将码头吞没了

如此惨烈的场景,在整条贝水两岸上演着。

高句丽大量渔船民船被隋军焚烧在码头之上,隋军的用意十分明显,就是完全摧毁高句丽的水上力量,延缓高句丽援军的进程。

与此同时,还有一支舰队在西边的萨水大动干戈,所到之处,全都燃起了熊熊烈火。但比起贝水这一支舰队,在萨水上行凶的隋军更加凶悍,所到之处,离河直径十里的两岸村落全部被烧光,男女老少一律处死。

不是隋军心狠手辣,实是高句丽人激怒了大家。

昔年隋军攻取不下辽东,杨广令宇文述率领于仲文、荆元恒、薛世雄、辛世雄、张瑾、赵才、崔弘昇、卫玄诸军共三十万人,渡辽水越过高句丽诸城,分向鸭渌水西集中,与来护儿和周法尚统帅的十万水军夹击平壤。

宇文述为首的陆军抵至鸭渌水西,高句丽遣乙支文德诈降。他见隋军有饥色,故疲之,每战则走。宇文述等人一之中七战皆捷。远道而来的隋军十分疲惫,平壤城高大坚固,没有攻城器械的隋军难以攻克。隋军无奈退兵,高句丽溃军四面包抄而来,后将军辛世雄战死水城,于是诸军皆溃。

隋军到达萨水时不知乙支文德早已命人在上游筑坝蓄水,当他们到达河德下令开闸放水,大批隋军因此被水淹死。随后乙支文德带领埋伏好的高句丽军队对隋军发动猛攻,获取大胜。萨水之战的胜利在大隋与的高句丽第二次战争中起到了决定的作用。

高句丽在战后将数十万战死隋兵尸骸堆砌起来,砌成了京观炫耀武力,而一座座京观就高句丽伏击隋兵地点。

看着宏伟高大的京观,隋军的愤怒可想而知,他们先将周围村落的万多名高句丽人押到京观前祭奠英魂,然后将京观一一拆除,小心的把烈士遗骸一一火化,将骨灰收进了自己的‘精忠囊’,只是烈士遗骸实在太多,最后只能找到大量衣服,撕下衣袖包好带走。五千大隋将士忙碌了足有五天时间,才忙碌完毕。之后,便对高句丽人展开血腥报复。

当隋军离开,一座座全新的京观屹立在了萨水两岸,一个村落就是一坐鲜血淋漓的京观。

……

“将士们,把好好这八艘五牙船记在心灵深处,因为这八艘大船上,满是我大隋烈士的骨灰,满是我大隋的英雄!某一天,如果我们失败了,京观就是我们归宿……所以,为军人的我们只有胜利一条路走!”

贝水边,杨侗大声说道,他声音并不大,却很深沉的传出很远。听到这番话的兵卒都也没有喧哗,脸上都露出了必胜的坚定信念。

杨侗知道杨广是为了消灭关陇权贵掌控的七十万兵,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发动高句丽之战,每到胜利曙光降临之时,一次次的答应高句丽的投降,而高句丽利用那有限的期限准备再战,可以说,这近百万大隋将士,是被杨广联合高句丽绞杀干净的。以前,杨侗脑海中只有一个数字,对于杨广抱以理解的态度。但现在,当他看到八艘装满烈士骨灰的五牙船时,心中很不是滋味,有一种将杨广扭出来暴打一顿的冲动。

一念至此,杨侗心中一阵苦笑:杨广也算是自作自受,因杀戮过重而遭到报应,被他故意牺牲掉的将士多少还有一袋骨灰,而他杨广,连骨灰都不剩一把,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孰是孰非?历史这种破事?谁又能说得清楚?

君王也好,普通将士也罢,代表的是一个逝去的时代。

回去以后,还是这些无名烈士的骨灰安葬到杨广的‘手指墓’旁边最为合适。

杨侗深吸了一口气,翻跃上了高大神骏的离弦箭,目光森然而锐利,在数十名玄甲军的护卫下巡视着长途跋涉而至的大隋将士。

大隋将士盔明甲亮,长矛如林,杀气腾腾,他们已经列队完毕,就等着杨侗命令,杨侗的目光转向北方,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城池!

这是高句丽的国都——平壤城。

此时已是抵达高句丽国土的第十天,分布在各处的高句丽军必然已经知道隋军来袭,而城中肯定也是早有准备。平壤城的库房拥有大量的武器,加上高句丽民间兵器盛行。动员十多万青壮民众披挂上阵,也完全有可能。但是,连续十天以继夜的疲兵之计,估计高句丽军也不好受。

杨侗抽出湛泸剑纵马在军队前疾奔,他的声音回dàng):“这是我大隋报仇雪恨之战,有四十多万烈士在船上看着我们、有四十多万英魂保佑我们。此战,大隋必胜!”

“必胜,大隋必胜!”

三万多名隋军将士士气高涨,群激动。纷纷振臂高喊:“必胜!大隋必胜!”

三万突厥奴隶也兴奋得嗷嗷叫,因为大隋秦王已经叫他们承诺,只要打下平壤,那么,便给四千名最勇猛的勇士以大隋官籍!他们这些人,都是被压榨了两年的老奴隶,没没夜的压榨让他们生不如死,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戾气,杨侗这几天对他们的放纵,使他们感觉从地狱过上了神仙般的子,这巨大的对比,令这些本就凶悍的突厥奴隶宁愿死,也不愿过那猪狗不如的生活。

杨侗勒住战马,目光瞥向了城楼之上遥遥在望的中年男子,思索着攻城之策。

平壤城的构架和长安一样,有内城和外城之分,内城是一座城中城,周长二十里。高句丽的宫、官署、官仓和军营都于内城,另外官员的府邸和高门巨富也住在内城之中。而在内城和外城之间的空隙则集中了大量平民。

大业八年,也就是第一次高句丽战争的时候,杨广任命来护儿为平壤道行军总管,兼检校东莱郡太守。

来护儿率领十万水军由浿水进入高句丽,在平壤六十里外,与高句丽国王高元相遇。当时,高句丽军列阵数十里,高元之弟高建率数百敢死队来攻。来护儿命儿子来整、部将费青奴斩杀高建,然后大败高句丽军。

‘大胜’而归的来护儿踌躇志满,浑然不顾水军副总管周法尚的苦苦相劝,率的挑选精兵四万直趋平壤城下。高句丽军引大军出城交战,然后诈败而回,来护儿轻率的攻入平壤城,并纵兵大肆抢掠民居,大隋全军顿时乱不成军。埋伏在内城的高句丽大军趁机杀出,将隋军杀得大败亏输,来护儿仅率千余残兵逃出城外。高句丽军追杀至隋军战船停泊处,见周法尚严阵以待,这才凯旋而归。

事实上,杨广给来护儿安排的主要任务并不是攻取平壤城,而是为宇文述、于仲文、荆元恒、薛世雄、辛世雄、张瑾、赵才、崔弘昇、卫玄所率的三十万陆军提供后勤供给;然而‘大胜’一场的来护儿变得刚愎自用、狂妄自大。

在攻克高句丽国都的巨天之功的惑下,来护儿完全不顾副总管周法尚之劝阻,先一步兵败撤离平壤,使得三十万陆军到达平壤后,陷人粮草断绝的绝望困境,宇文述等将无奈退兵,最终导致了萨水惨败的发生!可以说萨水这一场惨败,来护儿理应负全部责任。

所以对杨侗来说,攻破平壤外城只是第一步,只有击破内城才算是拿下平壤。

平壤城经过百多年的扩建和修葺,城墙高四丈,宽三丈,整体十分坚固。而第一道防御的护城河宽两丈深一丈,每隔二十丈建有一座凸出墙体的马城。

如今城门城墙坚固,吊桥又高高的贴着墙体,易宁难攻,攻城槌根本难以奏效,唯一的办法便是填平护城河,然后用云梯强攻城池。

虽说突厥奴隶是用来牺牲的,但如果脑残的强攻,别说是三万,就是四十万也不够看。

好在,杨侗也没想过用人命去填,并有所准备。

……



第262章:攻城

狂吼的北风裹挟漫天雪花,铺满了一望无际的浿水平原!高建武站在平壤城头之上,望着迟迟没有攻城的隋军,哈哈一笑,然而还没有等到他说些什么。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不时响起。

“大王,隋军有大型攻城器械。”一名将军指着远远驶来的马车,脸露惊容。

高建武极目眺望,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辆辆马车并成一排缓缓驶来,平板车上,是一棵棵七八丈长、粗如腰的笔直杉木,用一根根三角木钉成一张张平整排梯,每一张排梯宽约一丈,一头还装有抓城大铁钩,搭在城墙上的话,军队便可以成群结队地沿着梯子冲上城头,附近的森林内有的是这种笔直高大的大树,显然是隋军这几天根据平壤城高度和护城河宽度赶制出来的。

而在近处,几百名计隋军干的火朝天,一架架巨大物体在他们的组装下,迅速矗立的起来。

高建武脸色终于严肃了起来,当年围攻辽东城的时候,无数飞石箭矢从天而降,那石磨一样的炮石能够将活生生的人砸成泥,能够将坚固的城墙砸裂开口,道:“这是井阑车,可又不太像。”

井阑就是移动箭楼,据传是墨子发明,是登高攻城的利器,井阑一般高有三四丈,底座装有轮子,兵士在上面可居高临下的发箭矢,常令城墙上的守军被压制得头都抬不起来。井阑的优点是击范围广,对知打击能力强,缺点是移动速度慢,如果旁边没有相应的守护措施,很容易被破坏。

但是隋军的井阑与高建武见过的不同,它没有箭楼,整体呈“⊿”,朝向平壤城的直面覆以木板,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斜边是一根根圆木组成的楼梯。

但很快,高建武和高句丽上下就知道这种古怪井阑的作用了。只见隋军将它推到了箭矢的程之外,再合力把排梯抬到两架‘井阑’上,然后通过绳索将木排在井阑上竖立了起来。

高建武的心变成沉重了起来。

“这排梯若是搭上城头,隋军可以直接爬上城头,护城河几近无用了。”高延寿前注视着这个令人心惊胆颤的排梯,眼中闪过一陈惊恐。

高建武看了一圈脸色难看的文武百官,沉声道:“是真是假,不可早下定论,但是从以前缴获的那些没有被销毁的攻城器械来看,这东西肯定是莫大的威胁。”

一旁的柳成凝重的说道:“大王,我们要不要准备出城去销毁这东西。”

高建武默默的点了点头道:“看看他们的效果再说…现在尽可能的准备一些易燃火油,并重点防御南城。”

“末将明白了。”柳成领命而去。

城下!

杨侗一脸的轻松神色,在张镇周、罗士信、牛进达、李秀宁等将领的陪同下,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座坚城,城墙上站着密集的高句丽士兵,至少有几千人。

“夫君,这排梯有用吗?”李秀宁问道。

杨侗笑了一笑,道:“城高四丈,护城河加上城下宽度,有两丈三尺左右,我们最长的排梯长七丈,只要在从护城河五尺外架到城头之上,就会形成一个大约三十多度的斜坡,再用几个短排梯隔段距离搭到前一道排梯上面,骑兵一个冲锋就冲到城头上去了。而且平壤城墙宽三丈,根本不担心冲到城墙对面去,当然了,还需要用投石车、强弩,把守军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下!”罗士信跃跃试道:“让我上吧!有这排梯,我有把握冲破高句丽军的防线,杀上城头。”

“有几近四万名悍不畏死的死士,你又何必冒个这个险,有病啊你?”杨侗白了他一眼,然后向张镇守问道:“张将军,当年你跟着来大将军打进平壤城,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张镇周郑重的说道:“高句丽军十分仇视我大隋,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顽强,为了守御自己的国都,他们无论男女老少都会跟着我们拼命到死。下千万不要指望高句丽人会投降,只有把他们杀光才是进攻的正道,更不能相信会投降,那都是骗人的鬼话,一旦我们上当就会前功尽弃,当年这教训实在太惨痛了。”

“高句丽人这么顽强,正好为几十万英魂陪葬。”杨侗扫了各将一眼,语气森然道:“地狱传令下去,城破之时,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李秀宁一双美眸为之一缩,屠城,自己的夫君竟然要屠城了,从跟随杨侗开始,她还从来没听杨侗下过如此恐怖命令,这说明杨侗为了大隋将士的安全,真的不顾一切了。

“喏!”众将抱拳道:“末将立刻就去安排。”

“半个时辰后,攻城。”杨侗命令道。

“诺!”

随着攻城指令传达,各军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气氛骤然一紧,肃然之气弥漫天空。

。。。。。。

“咚!咚!咚!”

半个时辰后,巨鼓声震天敲响,隋军的喊杀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一万隋军迅速部署,一万突厥奴隶披皮甲、手持横刀,也进入了自己的战斗位子。

城上高句丽守军也不敢懈怠,他们一直关注隋军的动静,当隋军战鼓敲响,立刻投入了五千守军和两万临时武装起来的青壮,密集地布防在城头。

这一次远征高句丽,杨侗心知攻坚战再所难免,所以准备得相当充分,有一半战船装的都是攻防装备,可谓是弹药充足、奢侈至极。

二百架大型投石机在高句丽军的程之外一字排开,这些投石机可以将数百斤的巨石抛出去五百步远,这种两丈一尺高的重型投石机原本需要一百多人挽拉,但经过开天院的改良后,将老式投石机改为后拉,利用投石机的皮带弹力出,并利用滑轮原理,将拉拽发力变成多绞盘,这样,一架投石机只需二十人便能cāo)纵。

开工院中不乏‘科技’良才,他们不仅设计了绞盘式重型投石机,还复原了强大的连发秦弩,就是利用巨大的弩一次出十支十字标枪,可以洞穿四百步内的盾牌,全程八百步,这种大型弩只要三人即可cāo)控,再配上两名上箭的助手,一共五人一架,同样也是绞盘上弦,这一次带来了六百架这样的大弩,对付密集的守城军,杀伤效果惊人,如今被安放在最外围,一支支十字标枪在雪地里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一条条择人而噬的毒蛇直指城头。

各型强中小型投石机、弩一律俱全,按照程远近,布局合理。

还有一种短距离重型发石机,程不算远,但是它的优点精准率高,百十步以内百发百中。

高句丽兵从城楼上望去,看得特别清楚,这一系列强弩、投石机,组成一个巨大方阵。

弩阵的两翼,各有一队骑兵护卫,要是敌人想从左右包抄弩阵,就会遭到骑兵的迎头痛击。

在弩阵的背后,还有三队骑兵,分为左中右列阵。他们人如龙,马如虎,气势如虹。这是总预备队,哪里有需要,就会扑向哪里。

望着占地数里的阵式,以及斜指城楼的森寒箭矢,高句丽人只看得头皮发麻。

如此巨大的攻城方阵,子巴实紧凑的高句丽别说见了,连听都没说过。

一种全新而奢华的战术,已经出现!

李秀宁、张镇周、罗士信、牛进达激动难耐,眼里闪着炽的光芒,双手紧握成拳,子微微颤抖!

如此之多的大弩、投石机集中使用,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毁灭一切与之相抗的敌人!不要说敌人,就是神,在如此之多的阵式面前,也会招架不住!

这还没有发,城头上的一些高句丽人已经吓瘫!

“上油罐,”

一切就绪,杨侗下达了火攻的命令。

刹那间,一只只油罐抬上了远程近程投石机。

数百多架投石机开始吱吱嘎嘎绞动粗索,长长抛杆向后弯曲,蓄积的势能达到了极致。

“烧吊桥!烧城楼。放!”

命令下达,士兵同时猛拉绳索,长杆甩出,巨大的油罐腾空而起,呼啸向平壤城砸去,油罐高高越过了弩阵,砸向了城楼、吊桥,一阵碎响之后,漫天火油倾泻在了平壤,连发三轮之后,隋军不用吩咐,数千支火箭向了城楼、吊桥。

城楼和吊桥被点燃了,大火迅速燃烧,火光和浓烟直冲天际。

士兵们一片喊叫,四散躲避。一些沾上火油的士卒上起了火。惨叫着四下奔逃。

“十字枪,放!”

“嗡~”

二百架大弩同时发威,二千支十字标枪一齐发威,那声音比起炸雷丝毫不逊色,震得人耳膜隐隐生疼,就连旁边的人说话都听不清。

凄厉的惨叫声中,因大火而乱成一团高句丽军听见呼啸的破空声自疾,一支以标枪带着强大的冲击力,将高句丽军串成了一串串,余势未消,狠狠地钉在城楼之上,血浆四溅,发出“嗡嗡”炸响。

许多应征而来的高句丽百姓哪经历过这等事,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声和呼喊声响成一片,而破空而来的箭雨接连落下,让城头瞬间乱了方寸,一时间,有人想要逃跑、有人想要登上御敌,乱成一团。

大隋将士分作三排,轮番放箭,一排排十字标枪破空而起,虽然并不密集,却连绵不断的倾泻下来,侥幸没死的高句丽士兵在那绵绵箭雨中不断被剥夺着生命,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城头。

在大弩压制得高句丽无还手余力之际,十架井阑迅速驮着五架排梯被推到了指定的位置上,并成一线后,将士们同时发力,五架排梯如同拍杆一样,重重的砸到了城头之上。

斜坡已经搭成,将士们迅速离开!紧接着又是五架同宽的排梯塔到了第一列排梯中间,一道天桥立即形成。

“弩阵、投石机,继续压制。”后方,大弩、投石机朝城墙倾泻箭雨、石雨,让城头的守军无法冒头。

“老牛,放牛。”

杨侗看着火光冲天的城头和零星箭矢,下令道。

“喏!”

牛进达一挥手,原本紧促密集的骑阵裂开几道缝隙,一百头牛被将士们牵到了排梯之上。

这些牛蒙着眼睛,上缠着厚厚的沾满了火油的布料,每两头被绑在一起。

“点火!”等五组牛被一字排在了排梯之上,牛进达狠狠地握紧了拳头,大声道。

十名战士飞快的举起准备好的火把,引燃挂在牛尾上的破布,这些破牛上面涂满了火油,遇火即燃,顷刻间,半个牛背便被笼罩在火焰之中。

“哞~”

一头头缴自高句丽百姓家中耕牛,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嚎叫着,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朝着前方席卷而去。

“快,死这些牛!”不少高句丽军大声的呼喝着,也有人挽弓搭箭,想要死这些已经被火焰烧的疯牛,但此刻这些火牛已经被灼的炙烤烧的疯了,箭矢带来的痛苦,远远无法与后火焰的炙烤相比,反而让它们更加疯狂了。

“轰隆~”

在高句丽人绝望的目光中,十头火牛就像十架‘坦克’一样,恶狠狠地撞进了平壤城头,有的撞到城垛之上,然后,重重的翻了个筋斗,砸落进人群之中,一阵阵惨叫声和哀嚎声顷刻间在整个城头又蔓延起来。

一连放了五批火牛之后。

两千名突厥奴隶冒着箭矢踏上了排梯,高举着盾牌向平壤城头冲去。

第263章:奴兵破敌胆

攻坚战在平壤城进行着,箭如疾雨,不断有惨叫声传出,一个个突厥奴隶坠下城头。但高句丽五千人正规军,早已被临时征发而来的四倍青壮挤成一团!他们在一波波标枪的打击下,铺满了一地尸体。现在城头之上是人挤人,别说张弓了,就连动一动都困难。

很快,突厥奴隶就杀了上去,对着高句丽人就是大杀特杀,双方一时间陷入了惨烈的白刃战,不断有人惨叫着摔下城头。

城下,

强弩、投石机开始移动阵式,呈扇形之势,向城楼两侧发射,保护着不断攻向城头的突厥奴隶

在天空织成一片黑色的箭网,让高句丽伤亡惨重。近程投石机接二连三的巨石狠狠地砸进人群中,凄厉的惨叫声不断传来,巨大的恐惧使高句丽军士气下降,又有不少高句丽人调头要跑,高句丽守将早有准备,千名禁军执刀在后面压阵,把企图逃跑的高句丽人砍翻在地。

高句丽人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向早已坍塌的城楼方向杀去,但是迎接他们的依旧是城下强弩的压制。

“这种火力压制的打法,过不过瘾?”杨侗的目光从源源不断涌上排梯的突厥奴隶,瞄向了以排梯为中心、向两边城墙不断扩张的厮杀锋刃,扭头看向傻了眼的张镇周。

“太过瘾了!”张镇周大赞,随即又大笑道:“不过,不过也太奢侈了。”

杨侗闻言,不禁微微一笑:“跟人命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夫君,貌似打到现在,我大隋的军队一人不损吧?”李秀宁凤眸圆瞪。

“嗯,死的都是突厥奴隶,无所谓的。”

“夫君好狠的手段!”李秀宁倒抽了一口冷气,接着笑靥如花道:“但是我喜欢。”

众人:“……”

“殿下、娘娘,你们打情骂俏,有没有考虑我们这些单身狗的感受?”罗士信吡牙裂嘴的说道。

“看不顺眼啊?”

杨侗目视着城头上,往两边扩散得远远的惨烈厮杀,笑道:“带些人,打开城门。”

“喏!”

罗士信带领千名玄甲军迅速登上城头,他见到全部登城的突厥奴隶全疯了,有的在宽敞的城墙上追着高句丽人杀,人头乱滚,碎肉横飞,高句丽军似乎忍受不住内心极度恐惧,士气全崩了。而有的突厥奴隶直接奔下城,杀向居民区,他们所过之处火光冲天。

他也懒得去掺合,带着隋军在烧毁了的城楼,数十人推动铁门绞盘转动,随着一阵轰隆隆巨响,高句丽外城南门缓缓升了上来,到了极致之后,十名士兵用十根粗如饭碗的铁棒穿进铁门上的洞孔,然后毁掉绞盘,把铁链斩下了丈余长。

城外的隋军推着井阑到了护城河边,绞臂转动,两架排梯发出“轰”的一声巨响,一道桥梁顿时连接南北两岸,天堑变通途。

……

平壤城。

随着高建武等高句丽高层撤入内城,让原来就已经群龙无首的高句丽军根本无从抵抗。

突厥奴隶积压了两年的怨气,变成了疯狂杀戮,变成了高昂的斗志,他们忠心耿耿的执行着杨侗‘屠城’的命令,在这一边倒的杀伐之中,他们渐渐狂野起来,恢复了那血肉横飞之感,一个个如同下山的猛虎一样,随着隋军的鼓动,他们见人就杀,毫不留情,哀嚎声响彻在整个平壤城外城之内。所过之处,当真如同蝗虫过境一般,鸡犬不留!

高句丽是一个封建国家,也是天下之中,罕见的一个有信仰的国度,他们生在恶劣的环境之中,军民下上都有着顽强、血性、悍不畏死的特质!

但此时——

平壤军民被魔鬼一般的突厥人杀怕了!

他们心中只有浓浓的惊恐与害怕,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这里,丝毫没有反抗意志。然而,此时此刻正应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一句话了。因为平壤是一个‘回’字形的城池,如今内城四门紧闭,外城的东西北三门牢牢关闭,绞盘毁坏,只有一个洞开南门,被隋军死死守着。所以,生活在大小两个‘口’中间的句丽句只能朝前跑。

突厥奴隶则是从两头疯狂的追杀,一旦两路突厥奴隶碰了头,那也意味平壤城被杀穿了一圈。

这场战争,是一场屠杀的盛宴,没有什么训练基础高句丽百姓,对付普通人,或许还能依靠手中的武器和自身数量战胜对方,但碰到这伙压抑了两年的突厥奴隶,如同脆弱沙丘一般,在手脚微微一动之间,即可将他们这些心惊胆战的失败者轻易辗碎。

……

一天过后,当天边刚刚露出一抹鱼白肚的时候。在金碧辉煌的正殿内,高建武躺在榻上,双眼直愣愣的望着外面冲到九霄云外的火光,整个人似乎一瞬间衰老很多很多,花白的头发此时是如此的刺眼。

“大王,外城杀了一天一夜,烧了一天一夜,外城、外城全完了。”双眼满布血丝的高延寿颤抖着声音汇报。

“我知道!”

高建武喃喃低语,“没有喊杀声了,隋军屠完外城,马上就轮到内城了。”

高建武才华不逊其兄,自小天资聪颖、气度恢宏、刚毅果决,喜欢结交贤才,十二岁便独入军营,立下汗马功劳,二十八岁继承兄长高元之位。

然兄长虽死,但其辉煌一生,死前嘱托的高句丽之大业,却如泰山般,死死的压在高建武的肩膀上,若高建武是昏庸之辈,那他也不会与渊氏斗个不休。但他高建武不是,他有雄心壮志,他要父兄的灭渊氏、进中原的遗志在自己手中现实。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大王!”

正是这时,一名浑身浴血的大将跌跌撞撞奔来,大喊道:“大王,内城南门已失,隋军已杀进城来了!”

“轰!”

此话一处,满殿君臣瞬间大惊。

‘噗!’

高建武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颗心坠入万丈深渊。

这时,一阵阵如雷的马蹄声自远及近,隋军汹涌杀进了平壤内城。

平壤城内城顿时火光冲天,哭喊声响起一片,突厥奴隶在城内奔驰,他们逢人就砍,战刀所过之处,尸横遍地。

这一次,杨侗吸取了来护儿的教训,在攻克外城后,虽然任由突厥奴隶大开杀戒,但隋军却严守内城四门,防止里面的高句丽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内城是整个平壤、整个高句丽的核心所在,和外城一样高大坚固,但和外城不同的是,它没有护城河,也没有吊桥,这便隋军攻城提供了便利。

内城门依旧是用生铁铸成,十分坚固,用火攻很难奏效,杨侗准备用攻城槌撞门,然而不等他下令攻城,南门便被一大群三征高句丽的隋军幸存将士打了开来。

安抚完这群将士之后,杨侗正准备杀入宫城。一名隋军飞马而至喜气洋洋的大声道:“启禀殿下,高建武已向我军投降。”

“嘿!”杨侗冷冷一笑,道:“城都破了,高建武投降得也未免太迟了吧?”

“殿下,不如直接杀进去。”罗士信煞气腾腾的说道。

“殿下!”张镇周见杨侗大为动心,连忙阻止道:“高建武现在还死不得,而且我军长途跋涉而来,消耗无数,这怎么说也需要从内城捞回来,若是把高建武逼急了,很有可能玉石俱焚。”

杨侗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在我们无力掌控半岛余力之时,高建武的确还死不得,否则,一个上下一心的高句丽就不是好对付了。他活着,高句丽还会内斗下去。他活着,比死去更有价值。”

“殿下英明。”张镇周松了口气。

杨侗向那士卒问道:“高建武在哪里?”

“来了!”士兵回头一指,只见一群隋军簇拥着百多名高句丽人快步走上天街。

为首之人是一个身穿素衣、脖子挂着绶印的男子,他们双手捧着一只装满黑土的玉盆,带着群臣遥遥跪在前方,他身后的百余名文武官员、男女老少同样穿着素服,披着头发跟着下跪,这是亡国君臣举国投降的仪式。

这种献国投降的仪式不仅对高建武,对每一个高句丽人都是奇耻大辱,但为了活下去,他们只能忍受这一重极大的耻辱。

杨侗纹丝不动的坐在离弦箭背上,冷冷地望着几百米外,玄甲军散在天街两边,让自己的王者接受这足以铭记青史的荣耀一刻。

作为大隋荣耀参与者!大隋将士对于大隋能够取得如此辉煌胜利,他们与有荣焉,一个个昂首挺胸、气势睥睨、激动兴奋的按刀戒备。

李秀宁一双迷人的凤眸闪闪发光,看着雄姿英发的丈夫,一种难言的自豪油然而生。

那名相貌不俗的中年男子高高举起手中玉盆,带着一群人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的朝着杨侗走来,颤声道:“偏邦罪臣高建武冒犯天威,未能开城迎接天军,特向天朝将军请罪,领文武百官代表高句丽向大隋乞降。”

‘乞降’二字高建武说得格外深沉,强烈的羞耻感使他如万箭穿心,下一刻,泪水便涌了出来,这一瞬间他有一种宁可死也不投降的懊悔,但此时连死也不可能了。

“大隋冀州牧、左右卫大将军、天策上将军、太尉、秦王杨侗代表大隋授受你的乞降。”

这种正式场合,要以正式的身份受降,只不过杨侗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官职,于是挑上几个有代表性的职务,板着脸一字一字的念出来。

一边的李秀宁咬着唇,苦忍着笑,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张镇周、罗士信、牛进达等将双眼望天,肩膀一抽一抽的。

倒是高句丽君臣纷纷抬头,震惊的看着杨侗,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名英武的少年将军,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杀神’!

“罪臣高建武拜见大隋秦王殿下。”微微一愣过后,高建武立即换了个称呼。

杨侗没有下马,只是淡淡的道:“你投降而不是丢下臣民逃走,也算是一个尽职之王,我会给你应有的尊严,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此时在张镇周的示意下,两名士兵上前,接过高建武手中的玉盆和印绶。

高建武磕头泣道:“多谢秦王殿下垂怜,罪臣愿意以死代替无辜民众,请殿下不要杀戮他们。”他知道外城已经毁了,内城也已满地尸体,顿时忧心如焚。

“放鸣镝。”杨侗向罗士信命令。

“喏!”

罗士信张弓放箭,凄厉的声音传响整个内城,不久之后,喊杀声渐渐平息。

“我大隋军队都有军规约束,鸣镝过后,只要你们的人投降不反抗,我的兵就不会滥杀。”杨侗这话一点不假,不说是隋军了,便是突厥奴隶也不敢不遵从。

高建武拜谢过后,也让人吹响了停战号角。

“我大隋乃是礼义之邦,不会殃及无辜!”杨侗瞪着眼睛说着自己也不信的瞎话,“但你们无故挑衅在先,手上又有血债累累……若是本王这样放过你们,无我大隋也无法交待,你们破财消灾吧。”

“喏!”高建武万般无奈,可是做为跕板上的鱼肉,又能说什么,敢说什么?

“给房帅发捷报!”

杨侗嘴巴弯出一抹弧度。

第264章:一个不留

大约一个时辰左右,房玄龄、杜如晦和一众文武在丹凤城上巡视,长空之中,似乎有雄鹰咆哮长空的声音。

众人抬头注视着远方飞来的一个小黑点,小黑点越来越大,不一会儿,一只苍劲的雄鹰在城上盘旋,尉迟恭眯着双眼,道:“房帅,信鹰来自南方。”

“下胜了。”房玄龄目光一凝,剑眉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之中,如星辰一般的眼眸内闪烁着深邃、震撼的神采。

“不会吧?”

众人莫不吃惊,左天成更道:“昨天下来信,说是会在今天攻城,平壤城高池深、坚固高大,怎么可能一天即下?”

“左将军与下接触不多,不知下之能耐,有可原!”房玄龄眼中闪过一丝丝的崇敬,郑重的道:“我大隋国祚得以坚持,并仗大为天下第一势力,功劳尽归下一人,下一天攻下一座坚城很正常。”

左天成满目震惊的四顾,却见大家纷纷点头。

便在此时,一名侍卫跑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将一个密封铜管呈上:“房尚书,下来信!”

房玄龄接过铜管,看了完好的密封,刮掉印泥,取出信件一看,上面只有“平壤已屠”四个字。

“如何?”

“房帅,下怎么说?”

“……”

众人纷纷询问。

房玄龄深吸了一口气,道:“信上只有四个字。即是‘平壤已屠’!”

“‘平壤已屠’?”

房玄龄此言一出,城头一片哗然。

“不错!”房玄龄接纸条递给了边的邓暠。

众人凑近一看!

果见纸条上写着‘平壤已屠’四个字,字迹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浓浓的睥睨天下的傲气跃然纸上。

“这是下的字,常人模仿得了其形,却没有这股帝王之势。”记室参军杜如晦看了一遍,动容的说道。

“下怎么不写攻克的过程?”

“下把北路军交给了我们,就不会用自己的意志影响到我们,这是他做人做事的风格。”房玄龄微微一笑,着重道:“有如此君主,是我等臣子之幸!与下同处一个时代,也是各路诸侯的不幸!”

“房帅,攻城吧!”

“对!”

一众将军,此时也已明白杨侗此信的用意,一个‘平壤已屠’表面是在说战果,实则是在鞭策、督促。

刹那之间,将军们都被激起了昂扬的斗志,

“宇文匠作、李侍郎!立即停止制作攻城器械!今夜在上游筑上一道堤坝,引鸭渌水浇灌这一块平原,以阻高句丽人北逃。”房玄龄命令道。

“喏!”宇文温和李领命而去。

而邓暠有些担忧道:“房帅,末将觉得还是在做一点吧。毕竟诛汉城高大坚固,多此器械,优势大一些。”

“哈哈!”房玄龄突然骄傲的大笑了起来,指着白雾之中、遥遥在望的诛汉城,道:“不用了!破诛汉城的关键不是这些器械。一万突厥奴隶足以克此坚城。”

“尉迟恭。”房玄龄再次喊道。

“末将在!”尉迟恭立即站了出来。

“宇文将作、李侍郎的工兵营一旦停下,高句丽必然以为我军器械已经足够,今晚肯定派敢死之士前来焚烧破坏,我命令你带着八千奴兵埋伏在诛汉城外,如果高句丽军出城,你只管放他们离开,等他们‘得胜归来’,等守军放下吊桥!你立即杀入城中,夺下城门即是首功。”

“喏!”尉迟恭应了一声,又问道:“诛汉城共有四门,末将应该去哪一城?”

“西城。”房玄龄道。

“这…西城离我们最近,高句丽怎么可能从这里来?我以为会是东城呢。”尉迟恭愕然,

“乙支文德肯定是从东城出来!”房玄龄微微一笑,解释道:“乙支文德是一个无赖,当年利用先帝‘高句丽若降,即宜抚纳,不得纵兵’的圣令,孤一人前往军营诈降,打探到我军粮草不多的硬伤,然后布下重重算计,将我大隋三十万大军葬送在萨水之中。由此,得到了一个‘军神’的字号。”

对于军神一说,房玄龄嗤之以鼻,真的军神莫不是在无数次大战中千锤百炼出来,只一场漂亮战役就拥有这个称谓的话,那军神也实在太过廉价了一些。不过乙支文德确实是个棘手的人物,房玄龄研究过他的发家史,对他有了一个定:“乙支文德这个人有野心,也敢打敢拼,他最大特点就是牺牲他人成全自己。在先帝发动的第一次高句丽之战的时候,乙支文德和高建武负责南部防线,他为了实现歼灭我大隋四十万水陆大军的目的,给了来护儿将军七场大胜,一场大胜牺牲一万多名将士,牺牲了七万人还不够,最后连平壤外城都被他牺牲了,若是将高句丽的百姓计算在内,高句丽损失的人数不下四十万人,这是他狠毒的一面!而谨慎一面,则表现在宇文述等人撤军的过程,当时,他原可以在浿水行水攻之计,但他不放心,任由我大隋陆军退到了萨水,这其间,又有无数高句丽百姓被我大隋将军诛杀!可以说,这是一个为达目的可以牺牲一切的人。如今为了破坏我军的攻城器械,他肯定派人来送死,而为了守住诛汉城,绕了一圈从东城来,也在理之中。”

众人叹服。

“但是房帅,既然高句丽会从东城出来,何以让末将去西城守着?”尉迟薛疑惑道。

“尉迟将军放心吧。我有办法让高句丽人打开西门,迎接你们入城。”

房玄龄目光扫向了一名彪悍魁梧的大汉,此人古铜色的皮肤、国字型大脸上全是漆黑刚硬的短须,整个人就是猛张飞的造型,见到房玄龄望来,咧嘴一笑,声音洪亮的说道:“房帅,可在末将的任务?”

房玄龄望着他迫不及待的模样,点头道:“程咬金将军,你为尉迟将军的副将。”

“喏!”

“左天成、黄君汉将军,你二人统帅尉迟将军麾下的一万大军为支援!”

“喏!”

“邓暠和孟仲才将军,你二人领三万人,多备强弩,歼灭高句丽的敢死士后,诈开城池。”

“喏!”

“另外两千奴兵,今晚负责镇守器械营”

……

深夜,月黑风高!

乙支文德亲自把急于将功折罪的杨万和一万敢死士送出了诛汉城东门。

就在白天之际,在凤凰山上打造攻城器械的隋军停下了持续十天的作业,他和渊太祚明白隋军的攻城器械够了,明必将大举来犯,而今晚是他们破坏这些器械的最后机会了,希望杨万不负所望。

诛汉城背靠鸭渌水,面朝乌骨城、南扶余城,位置正处于二城中间,它虽高大坚固,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它位于鸭渌水下游,很怕水攻,若是隋军引鸭渌水来袭,必将成为一片泽国,所以,他们必须在隋军发现这个致命缺点时发动攻克。

而已乙支文德始终认为,一座城池就算再坚固也有被攻破的一天,只重视防守的话反而落得下乘。

玄武龟之所以被中原尊之为神,不是龟甲坚固不催,而是它除了坚甲防护,还有犀利攻击。城池和一名统帅也该如此,一座完美的城池和一个完美的统帅必需兼顾攻守才合格。

却说出了诛汉城的杨万。

他对周边地形了若指掌,潜伏出城以后毫不停歇,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跋涉,领着敢死士绕至建造攻城器械附近潜伏了起来。

杨万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在远处观望着,不厌其烦的盯着每个细节,他心思缜密,沉稳如同磐石,从来没有心浮气躁这种不理的绪,被杨侗全歼是个例外。

足足观望了半个时辰,杨万百分百隋军的营盘虽然建造得坚固,但守军却疏于防犯,而且周围也不存在伏兵,便将几位心腹将领叫来吩咐道:“毁去攻城器械是我们的主要任务,杀人倒在其次,隋军一旦出城支援立刻撤退。”

“属下明白了!”众将低声道。

“立刻传令下去,一刻后进攻大营,让高泽将军后,以确保安全。”杨万吩咐道。

随着命令下达,高句丽将士紧握手中武器,望着大营的目光充满了煞气。

当时间舅涓涓细流流淌一刻之后,杨万跃上战马,抽出战刀,高喊道:“高句丽勇士们,今就是破灭隋军的开始,杀!!!”

“杀!”

震耳聋的喊杀声弥漫天地,高句丽军向大营发起了猛烈冲锋,林间鸟儿受到噪音惊吓,扑着翅膀飞向黑漆漆的天空。

一时间人影憧憧、尘土飞扬,夜的宁静与安详被混乱与喊杀之声所代。

营门楼上,原本已经昏昏睡的士兵听到巨大嘶喊声后,立刻惊醒了过来,他们望着迎面而来的敌人,立刻面色煞白的敲响了大钟,用生硬的汉语高喊道:“敌袭,敌袭”

然而刚才喊完后,一支箭矢在了他的上,一声哀嚎后便从营楼掉了下去。

但营内士兵已经纷纷呼喊着,从睡梦中惊醒的奴兵,拿起兵器冲了出来,奴兵们本来是懒散的,但是当了两年多的奴隶,有的时候大半夜就被叫起去工作,倒也具有一定的应对夜战的警觉。

这时,高句丽大军已经杀入营盘,大战在瞬间就爆发了,高句丽军凭借偷袭的优势,很快就占据了上风,一只只油罐、一根根火把扔向营内帐篷,火苗立时蔓延成了大火连天,这一方天地的夜空都亮了起来。

杨万斩杀了几名士兵后,望着不远处的几架投石机,心头一动,制止了意图放火的兵士,高声大笑道:“把这几架带回去研究。”

“是!”周围数百名士兵改下武器,立刻冲了过去。

杨万看了四周奔走隋军,满脸雪恨的快意,冰若寒冰的说道:“继续杀,杀光这些隋军,为死去的同袍报仇。”

“是!”

而就在此刻,在距离军营不远处的小上,房玄龄望着火光冲天的器械营,冷冰冰的说道:“高句丽人全部入营了!传令下去,让邓暠、孟仲才发动攻击…不需要一个活口”

“诺!”

命令下达不久,一只只油罐通过投石车投向了器械营!大火轰地燃烧起来,器械营全部陷入了火海之中。

被火油溅到上的高句丽敢死士上也燃烧了起来,一个个惊恐的大声惨叫。

军营之内的杨万听说营内不足两千人的话后,顿时面色一惊,随即抬头看着从天空四周砸到地上的油罐,以及轰然燃起的大火,再看高泽率领的一千接应军在‘咻咻’声中摔倒,心头顿时一片惨然:“为了使我军全部入营,居然牺牲两千名隋军将士,好狠的人、好狠的心肠。”

第265章:火龙蔓延

杨万春带了一万敢死士夜袭大隋器械营,人数占了诛汉城的六分之一左右。

一万人看起来似乎相当多了,但房玄龄这一次为了能够一个不剩的将对方留下,足足调集了三倍于敌将士把器械营团团围困,不但投入大量油罐,还人手强弩一把,敌明我暗的将企图逃跑的敌军尽数射杀。

尤其让高句丽军恐惧和绝望的是,当隋军的油罐落在营寨周边,轰然大火立刻轰然燃起,隋军明显在四周布满了柴草和油料。

从天空俯视下去,整个器械营如同被一个圆形火盆,高句丽士兵对上这突发状况,心中浮起了浓浓恐惧,想要冲出去,却被一支支箭矢猎杀。

箭矢横飞、战马嘶鸣、惨嚎连连,火光冲天。

被保护在最中间的杨万春望着四周的火墙、扑面而来的热浪,以及时不时穿透而来的箭矢,眼中闪过浓浓的绝望。隋军这是要全歼他们啊,他的一万大军为了隐藏,所以骑兵不多,此时更如瓮中之鳖一般,除了等死之外,毫无他法。

“将军,现在怎么办?”

将校们看到这一幕,全都绝望了。此时的大隋器械营犹如牢笼一般,让他们动弹不得。

杨万春眼神一凝,高喊道:“纵然是死成灰烬,也要表现出我高句丽人的勇猛,随本将杀出一条血路来”

“砰!砰!砰!”

语音未落,十几个油罐在他们身边落下,溅到身上的火油立即变成最好的燃料,火焰瞬间将他们燃烧了起来。

火光映照下的杨万春一行人,显然十分突兀,自然成了隋军的最佳靶子。

杨万春惨然一笑,将战刀架在横在脖子之上,轻轻一抹,鲜血四溅,整个人倒在了地上,这位在史上令李世民难以寸进的高句丽名将,发挥不出自己一成本事,先是窝囊的败在杨侗手中,不到半个月后就死于房玄龄毒计之中,死得相当的惨烈和窝囊。

小山之上的房玄龄看着远远从从丹凤城方向走来的,如同一条火龙般的火把队伍,冷然道:“传令下去,让邓暠率领六千‘高句丽军’‘凯旋’回城。”

“喏!”

……

“干得漂亮!”

诛汉城西城城头,渊太祚大喊一声,一拳向城垛砸去,手上顿时鲜血漂流,但他此刻感受不到丝毫的痛楚,有的只是无尽的快意。

“隋军的攻城器械完了。”乙支文德亦是激动的说道。

“看!”渊盖苏文指着远处的火龙。

渊太祚、乙支文德凝目远眺,只见一条火龙从西边扑向了器械营,另外一条火龙则是直直的从器械营奔向了诛汉城西门。

渊盖苏文皱眉道:“不是说悄悄的撤回东城么?”

乙支文德笑道:“杨将军任务已经完成,没必要再做掩饰,直奔最近的城门,不仅减少将士体力上的消耗,还能迅速入城,以避开隋军的追杀,而他打着火把则是告诉我们:这条从器械营出来的火龙,只要不乱不断,那即是自己人,反之,则不要开门。”

渊盖苏文默然无语,总感觉有些出乎意料,以杨万春的为人,不应擅自改变既定战略才对,但乙支文德的解释却让他无从反驳,因为随机应变是一名大将的基本素质,而杨万春显然是这样的人。于是按下心中疑惑,和大家一样,紧紧的注视着狂奔而来的火龙。

时间一点点过去,只见属于隋军的火龙,忽然中断,前部继续杀向了器械营,后部朝着‘高句丽’军追来,但是隋军移动的速度固然很快,但是他们反应得晚了一些,已经拉开了很远的距离,哪怕再快,也已经追赶不上。

但城上诸人却不知道,他们远远盯着远处的时候,一支军队趁着他们‘灯下黑’的时候,迅速游过护城河,紧紧的贴着吊桥两边的城墙。

“放吊桥、开城门。”替友军松了口气的渊太祚看距离差不多了,连忙喊道。

“是!”

当吊桥放下,城门缓缓开启之后,下城的尉迟恭松了一口气,高喊道:“众军,随我杀。”

“杀!”

立刻有千名大军向着毫无准备的诛汉城门守军杀了过去,只一个冲刺,就已经跨过城门洞之内,大肆的杀戮起来。

在尉迟恭行动的时候,几名大汉迅速从护城河对岸的水中钻出,几名壮汉手持重锤砸在了吊桥的锁链之处!

“砰砰砰砰!”

锁链四周的木板破碎。

“不好,上当了!”城上,渊太祚大吃一惊,下令道:“收起吊桥。”

其实不用他吩咐,高句丽士兵已经绞动了绞盘,只可惜绞回来的,只是两根空荡荡的铁链。

乙支文德一愣之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而在此时,剧烈无比的喊杀声骤然响起,俯首一望之后,只见无数隋军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随即下令道:“放箭!”

“嗡~”

一蓬箭雨落下,大片奴兵如同割芥一般,被降下来的箭雨夺走了生命。

“强弩,压制!”城下后方,及时赶来的左天成立即下令,强弩斜指城头,开始朝着黑漆漆地城头倾泻箭雨,让城头的守军无法肆无忌惮杀戮奴兵。

刹那之间,城头陷入了混乱,奴兵冒着稀疏的箭雨嗷嗷叫着杀进了诛汉城。

“可恶!”渊太祚一拳重重的击向了城砖,咬牙切齿道:“杨万春,居然背叛我高句丽了。”

渊盖苏文惨然道:“父亲大人、太大兄,姑父没有背叛高句丽,而是全军覆没了。”

“什么?”渊太祚、乙支文德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看向了渊盖苏文,渊太祚更说大叫道:“一万人啊,这么短短时间,就死得一个不剩了?”

“父亲,您不觉得器械营的火太大了一些么?”渊盖苏文此时终于明白心底的不安来自何处了,但为时已晚,苦笑的叹息道:“内有大火,外有强弓硬弩,隋军要全歼一万陷入大营的敌人还是很容易的。而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瞟向了远方,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脚下,用汉人的话说,这就是‘灯下黑’。”

“火?强弓硬弩?‘灯下黑’?”

抬头望向远处依旧燃烧的大隋器械营,渊太祚和乙支文德猛然省悟。

“呜呜呜……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中,隋军和奴兵杀进城后,攀上城梯,朝城头杀上了上来。

尉迟恭和程咬金手持大刀,各带一支奴兵,从两边梯子杀上城头,两人不断斩杀身边高句丽士兵,鲜血溅得脸上到处都是。

杀戮一会之后,一柄锋利长枪突然从左边向着尉迟恭刺了过去,尉迟恭左手一把夺过,右手一刀劈下了对方的首级,步子不停继续向前。

“高句丽的杂碎们,今趟我尉迟恭若不杀你们个片甲不留,以后名字要倒转来念……”尉迟恭豪气干云的大笑着说,手中的大刀和一双脚却没有半点犹豫的,刀刀寒光闪烁,领着奴兵朝高句丽的军阵猛冲了过去。

那一边,程咬金再次斩下一颗头颅后,高声喊道:“尉迟,这是我老程杀的第五十八人了。”

程咬金原是瓦岗首领,最后失陷于王世充之手,他和黄君汉、谢映登一同被送给了大隋,他虽是新近加入隋军,武艺高强、粗中有细,人缘极好,仅来几个月便和隋军将领都混熟了,尉迟恭和他十分投缘,十分喜欢他的豪迈大气、侍母孝顺,只是却很讨厌他那张破嘴。

此时听到程咬金这话,尉迟薛一个横劈,便斩下了两名高句丽士兵的头颅,瓮声瓮气的说道:“七十五,不,七十六个了!”说话之间,又干掉了一人。

程咬金听后,咧嘴一笑,再次大喊着杀了起来。狰狞如魔鬼一般,厉吼道:“杂碎们,给程爷去死吧。”

“你不如我的!”尉迟恭哈哈一笑,奋进勇气,大杀特杀。

“不见得!”程咬金不服气的连连砍杀了起来,只见他大刀横扫之间,一名名高句丽军倒在了地上。

而左天成、黄君汉统率的隋军,也尾随着奴兵杀入了城中,他们没有登上城头,而是沿着大街向城内挺进,一支支火把投向了道路两旁的房子。

‘当!当!当!’

刺耳的示警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诛汉城内已经彻底混乱,最先点燃的房子被夜风刮起,风助火威,大火很快蔓延开来,顿时烈焰腾空,巨大火舌如恶魔的血盆大口,无情的吞噬着城内一切,仅仅片刻后,迅猛的大火把西城都烧了起来。

受惊的战马拼命嘶鸣,扯断缰绳沿着街道奔跑,惊恐万分的士兵们从房子中奔出,多数人没有披挂盔甲,有的甚至还赤着脚丫,城内冲天大火让所有人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使他们不顾一切向城门涌去,城内哭喊声震天。

此时,城外号角声不断响起。

‘呜—呜—呜’一声接着一声,随即大地上响起惊雷一般的马蹄声。

除了已经夺下的西门,大隋骑兵分别从南门、东门杀来,将诛汉城三个城门团团包围,就像布下了三个大口袋,从城内逃出的高句丽士兵被一一猎杀,除了北门,他们已无路可走。

“围三阙一!”接到各城的汇报,渊太祚苦笑着望向了乙支文德,“明知道这个围三阙一的‘一’将会非常难走,但我们却也不得不走了。”

看着如同煞神一般的尉迟恭和程咬金,渊盖苏文眼中闪烁着浓浓的战意,握刀的手紧了又紧,但最后还是长叹一声,冷静的说道:“父亲、太大兄,诛汉城守不住了。我们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渊太祚拉了乙支文德一把,一群人在精锐亲卫的护卫下,杀开一条血路,朝北门杀去。

第266章:三大巨枭

鸭渌水自北方蜿蜒流向南方,离诛汉城最近处不足十里,现在虽然寒冷的枯水时节,可鸭渌水的水量很充沛。

十五里外,宇文温、李春站在河边放眼望去,只见河面浩浩汤汤,无尽浪涛川流不息地向着东方南方滚滚逝去。

一名工匠看着数里外火光冲天的诛汉城,不解地问道:“宇文将作、李侍郎,我军已经打下了诛汉城,我们为何要跑到这荒郊野外喝冷风?”

“你懂什么?”宇文温哈哈一笑道,“咱们可不是看风景来的,房帅让咱们立大功呢!”

“立大功?”一众工匠和护卫着他们的一千隋军均是一愣。

宇文温森然道,“水淹诛汉城!”

“啊!?”一名偏将闻言大惊道,“水淹诛汉城?那不是连我军也一块淹了?”

“你放心,鸭渌水淹不到咱们自己人。”李春笑着说道,“鸭渌水虽然水量充沛,但我们又不围堰,水淹不到诛汉城。我们的任务是拨开堤坊,引水注入下面的平原,用以阻止敌人北逃。”

“动手吧!”

“喏!”

众人轰然应是,各自动用手中的工具,挖掘了起来。

宇文温、李春选择的这个地方,正处于湍急河流猛烈撞击之处,经过两千余人热火朝天的挖掘,一条向南的沟壑很快形成了,然后,众人合力挖起了河堤。

在河水的冲击下,缺口越来越大,某一刻,伴随着哗啦一声响,河堤终于被冲垮了,霎那间,滔滔洪水如脱缰野马,形成一个个巨大洪峰,向西南方向咆哮而去。

众人站在安全处朝南方望去,只见西南方向一片汪洋!

“就近伐竹木扎成筏子,顺流南下,猎杀逃兵。”宇文温下令道。

“喏!”

……

天渐渐的亮了。

渊太祚、乙支文德、渊盖苏文等将领在数千名骑兵护卫下,终于杀出了北城,一路畅通无阻,胜利得让人难以置信。

回望着火光冲天的诛汉城,众人心头沉重、凝重、难过至极。

高句丽最大的特点就是拿来主义,凭借从中原手中学到的知识反作用中原王朝,利用地形优势筑坚城对付中原王朝是他们最厉害的手段之一。

这个诛汉城是辽东失守以后,举国之力修筑起来的重要堡垒,然则,耗资无数的四面环水、周长二十里的坚城一夜之间就失守了,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十四万高句丽勇士啊,就剩下眼前这几千人了。”渊太祚痛心疾首的说了一句。

乙支文德沉默不言,他和渊太祚因为政见不同、利益不同,向来不对付,可此际,两人的心情一样的黯淡,失去了十四万大军的高句丽,凭什么抵御纵横驰骋的隋军?

前途一片暗淡。

不约而同,两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什么声音?”这时,一边的渊盖苏文警惕道。

众人一静,侧耳聆听。

“轰轰”一声巨响自前方传来。

“骑兵!”渊太祚骇然。

“不对!”

乙支文德双眼圆瞪,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掘萨水淹三十万隋军的时候,就是这个声音,那一战是他乙支文德名扬天下、一战封神的大胜仗,每每想来他心中即会美滋滋的,也因此,他十分迷恋海潮之音,无事之时,总会到海边、河边聆听半天。可如今,他美不起来了,惊恐万状的尖叫道:“是洪水,隋军掘了鸭渌水的河堤。”

一行人顿时彻底呆住了。

他们看到前方巨浪高达数丈,眨眼之间,洪峰就把他们卷进了巨浪之中。

鸭渌水的洪峰波涛汹涌,犹如无坚不摧的水龙,将渊太祚、乙支文德、渊盖苏文等几千名幸存者吞没……

自然威力之前,人力是多么的渺小。

洪峰席卷了四五里的一切生物,终于倒卷而回,整片区域变成了一片泽国,而几里外的诛汉城安然无恙。

房玄龄和杜如晦在一个高地上,他们借着淡淡的曙光放眼望去,只见前方一片汪洋,方圆估计都有上十里之广。

再看到不远处的诛汉城,两人都暗自庆幸,幸好,宇文温和李春没有来得阻了整条河水,否则,诛汉城实难幸免,但是躲过一回,第二回能躲得了吗?

诛汉城终非良地,不可驻军、不可倚重,除非夺了鸭渌水以西全境,希望渊太祚、渊盖苏文父子不死,更希望乙支文德老贼逃过一劫,这老贼,只有千刀万剐才能解心头之恨。

房玄龄和杜如晦不约而同的在心中重重的下了定论。

泽国的水并不深,靠近地势最低处的堤坝也只有两米左右,很多高句丽人都自发的向着高处艰难移动着。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四千名隋军分乘的几百只竹筏,竹筏在水面上穿梭,快乐的抓捕、猎杀着幸存者。

渊太祚、乙支文德、渊盖苏文是幸运的,又不是不幸运的。

幸运的是他们的战马为他们抵消了洪峰冲击力,马死了,他们活着,不幸的是他们都成了隋军的俘虏。

当三人被羁押到一起时,相视无言。

渊太祚回想到月前,自己率领十四万大军出征之时,意气风发,还满以为可以一举夺回辽东,却万万没有想到,十四万大军居然在短短不到半个月之内消耗殆尽,这其中包括他的三个儿子和渊氏近百名杰出子弟。

想到这里,渊太祚顿时万念俱灰,连死的心都有了,但此时,他想死都死不了,武器一样不剩不说,还被绑成了个粽子,嘴里还塞着臭得要死的足布,那臭乎乎的东西差点要了渊太祚的半条命,看情形,乙支文德、渊盖苏文也好不到哪儿去。

很快,他们被隋军押入了丹凤城。不到半天时间,便被左天成等老隋军指认了出来。

丹凤城内,房玄龄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渊太祚、渊盖苏文、乙支文德!齐了!”

他让人给除去三人口中的臭玩意,这东西一离嘴,三人当即呕了起来。

稍作恢复,渊太祚看了房玄龄一眼,冷笑一声:“你是谁?”

房玄龄一拱手,微笑道:“鄙人房玄龄,大隋吏部尚书,此次远征高句丽北路军主帅,很不幸,你们的失败成就了鄙人的威名,一战定乾坤,还抓了高句丽的莫离支、‘军神’!呵呵,鄙人也成军神了,只不过这军神,来得也太容易了些。”

大隋文武哄堂大笑。

渊太祚羞怒道:“你想拿我们怎样?”

房玄龄道:“鄙人拿你们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大隋秦王殿下拿你们怎样。对了,攻打平壤的南路军主帅,便是我家殿下。”

乙支文德目光一凝,寒声道:“平壤,又岂是你们打得下的?”

房玄龄悲哀的看了他一眼,道:“让乙支军神失望,平壤城在昨天已经被殿下屠了。”

三人听到此话,已经是一脸的死灰,心知到了今天这地步,房玄龄根本没有骗他们的必要。

“给殿下发捷报!”

房玄龄抓起毛笔,一挥而就,等墨汁一干,交给了一名侍卫。

……

平壤初春的清晨,依旧寒意浓浓、雪花纷飞,哀绝朔风吹过窗棂发出呜呜声响。一处富丽堂皇、奢华、大气的宫殿却自有一股春意悄然绽放。

杨侗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悠悠的体香掺杂着一些奇异的气息萦绕鼻端,床榻上李秀宁一夜风雨之后,散发着一股难言的慵懒和安适。昨夜痴缠的很晚,李秀宁蜷缩着身子在丈夫怀里,俏脸上,还挂着雨露后的满足和欢畅。

伸手将李秀宁抱开,杨侗从床上坐了起来!

“夫君,让宁儿来侍奉你吧。”杨侗起床的响动,终究还是惊醒了沉睡中的李秀宁,她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的说着。

普通人家自然没这么多繁琐礼数,但皇家不同,只不过杨侗不太习惯这种待遇,摸了摸李秀宁似醒非醒的脑袋,柔声道:“都说了很多次了,这些繁文缛节能省则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会消沉人的意志,让人产生依赖感。”

“夫君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李秀宁虽是巾帼英雄,但也许是出身贵族的缘故,出嫁从夫、夫为妇纲的思想在她身上有完美的体现,对于杨侗的话她从来没有反抗。

“高句丽人狡猾得很,别乱走。”

杨侗穿完衣服,柔声交待。

“嗯!”李秀宁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淡然笑道。

走到外面,一阵冷风令杨侗清醒了不少,洗漱完毕,罗士信已经笑嘻嘻的走了来。

“何事这么开心?”

杨侗将几名高句丽宫女打发走后,笑着迎向了罗士信,打趣道:“嗯,回邺城就成亲了,的确值得高兴。”

“高兴,当然高兴!”罗士信嘿嘿的笑着说道:“不过今天的高兴可是我们在宫中的收获。”

“你们清点了一个晚上?”杨侗眼睛一亮。

“殿下请跟我来!”罗士信笑道

隋军已经完全控制了平壤城,皇宫也被杨侗霸占一空,不一会儿,杨侗和罗士信来到了高句丽国库。

由数百座大仓库组成国库,物资多得令人叹为观止。

杨广当年远征高句丽时,遗弃在高句丽的物资,钱粮、兵甲、帐篷、战鼓、军旗等物堆积如山,如今大部分物资都集中这里,但杨侗更关心的还是高句丽的粮食。

杨广先后在高句丽丢了近千万石粮食,也不知高句丽还剩下多少,即使剩下也不是以前的陈粮,这是粮食储备的惯例,像大隋的粮食,是两年一换,以免粮食发霉坏掉。

杨侗不缺粮,但如果有的话,他也不介意将之搬空,以此来消耗高句丽的战争潜力。

“殿下、罗将军,请!”

一名偏将带着两人来到一座高达三丈,占地十几亩的巨大仓库,这样的仓库有几十座之多,每一座仓库可以储粮十万石。里面的粮食堆积如山,一袋袋整齐码放。

一名军官和几十名士兵正在巡视,见到杨侗和罗士信进来,众连忙上前施礼,“参见殿下、罗将军。”

杨侗点了点头,问道:“这座仓库有多少粮食?是新米还是陈米?”

“禀殿下!整个粮仓大约有五百六十三万石左右,都是前年、去年的米。”

“这么多?”杨侗吓了一大跳。

“高句丽做账非常精致,没有太大的偏差。”

“国小民寡的小国,都在精打细算的过日子,这一点值得我们学习。”

“喏!”

杨侗又去看了其他仓库,堆积如山的武备、帐篷、马鞍、战鼓、旗帜都是隋军当年丢下的物资。

谁想到时光流转,又回到自己手里了,这让杨侗感慨万分。

这时,牛进达激动的跑来:“殿下,高建武的私人宝库里有着数不清的奇珍异宝、白银黄金,总管,就把高丽封给我做程国吧!我不嫌弃。”

杨侗笑道:“发动高句丽青壮,把所有物资搬上船。对了,务必要收好账册,抚恤金和犒军到了邺城再按标准分配。”

“喏!”

罗士信和牛进达飞奔而去。

“殿下。”张镇周一脸喜色的匆匆跑来,大声道:“高建武答应了我们的条件。”

杨侗向高建武开出的条件十分坦率和苛刻,一共有三个条件:

第一、平壤的财富物资归大隋所有;

第二、大隋与高句丽的分界线重订,国界从鸭渌水入海口以南的西林开始,划条直线抵达东部海岸的夫租,说白了就是以北纬39度为标准,以北的土地归大隋所有,如若确定下来,高句丽将会失去巅峰时期五分之四左右的国土,一朝回到解放前之说,毫无违和感。

第三、高句丽正式向大隋称臣,每年向大隋进贡粮食百万石、织三十万匹、黄金二十万两;人参千斤、鹿茸万斤。

答应这三个条件,隋军可以不血洗高句丽,撤军返回大隋,否则隋军血洗平壤以后,联合新罗占领整个高句丽。

杨侗微笑道:“鸭渌水以北是渊氏的势力范围,光凭高建武一纸文书没有任何意义,还需要我们自己打一场硬仗。”

“那殿下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过早对渊氏的利益下手,反而会使他们精诚团结、一致对外。现在不用太过逼迫渊氏,让高句丽内耗更符合我们的利益。”

张镇周点了点头,低声道:“高建武呢?灭了?”

“如果高建武死了,渊氏一家独大,无人可制!”杨侗捏了捏下巴,道:“告诉高建武,要是干不过渊氏,派人到邺城找我。”

“殿下,丹凤城急报!”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而来。

第267章:军神葬礼

“哈哈!”

看着房玄龄的飞鹰传书,杨侗放声大笑。张镇周凑近一看,却是一张惟妙惟肖的笑脸。

“下,这是何意……”张镇周一头雾水。

“哈哈,诛汉城攻克了呗!想不到玄龄还有这么好的漫画功底,改天让他创作一。”杨侗狂笑道

“恭喜下!”张镇周不懂什么是漫画,却知道诛汉城入手了。

杨侗呵呵笑着翻过纸条,房玄龄比自己靠谱多了,在笑脸的另一面付上了战果,念道:“‘毕功于一彼,深夜攻克诛汉城,擒渊太祚、渊盖苏文、乙支文德。’”

“哈哈,想不到房尚书不仅有王佐之才,还具有统帅之姿,恭喜下,再增一员名帅。”张镇周笑道。

“不错!”杨侗欣喜的点了点头。

“有渊太祚父子在手,鸭渌水以西可以轻易到手了。”

“张将军说得极是。就拿他们父子换下那片大地吧。”

“平壤附近少说也有六七十万人口,干脆把他们的人口掠空!嘿嘿,我们雍州人口差得很呢。还能抽干高句丽的国力。”张镇周建议道。

“我有点担心发生六镇人口进入中原的后果!”杨侗皱眉道。

当年六镇兵乱被镇压后,北魏将几十万六镇男女押入中原安置,这些人最后引发中原大乱,把北魏分裂成了北周和北齐两个朝廷,高句丽人心难附,现在掠入中原恐怕不太妥当。

张镇周怂恿道:“那不一样,北魏采取的是一县一县的安置,这些人互通有无,才有颠覆了北魏的实力!我大隋一村十户的分配制,他们根本兴不起半点风浪,若是下不放心,大可一村五户的安置,几十万人固然不少,但是到了我大隋大地,这点人根本不够看。”

“这事交给你了,单纯的孤寡老人户不收、家有病残青壮的也不要。”杨侗稍一犹豫,便应了下来,然后又说道:“他md高建武,这混蛋的漂亮宫女居然有一千五百多个,比老子还多了一千三百多个,一律带走,到时候分给弟兄们。”

“喏!”张镇周又问道:

七天过后,大隋千艘战船和无数高句丽货船分走数趟,将平壤城的物资全部运到辽东半岛尖端的旅顺港。同时掠夺了萨水以南的十五万户高句丽百姓,总计六十余万人口,这些人将被安置到大隋各郡县,女人、老人、小孩一安排下去就会入籍,但是13岁—45岁之间男子,必须经过五年的劳动改造才能得到大隋官籍,若他们争取不到官籍,一家人全降为官奴。

……

这一天中午,在丹凤城郊,杨侗见到了出城迎接的大隋文武,还见到了两个颜值不低的少女,虽然不及小舞、无垢、天姬、秀宁,却也差不到哪去,而且这两人长相有七八分相似,真是难得一见,一人是新罗王长女金德曼,另一人想必是她的妹妹金胜曼了,两人都是十足的纯天然美人胚子。

“新罗金德曼/金胜曼拜见大隋秦王下!恭贺下凯旋归来……”姐妹花敛裾一礼,口中说着流利的汉语,金德曼字圆腔正,金胜曼却带着些许扶余腔调,但咬字清晰,声音悦耳,举止大方得体。

姐妹二人望着杨侗的目光中充满了仰慕和崇拜,离开新罗的时候,还说要观战、学中原兵法,万万想不到在海上和百济水军兜了半个多月的圈子,好不容易抵达旅顺港才听说高句丽的国都被杨侗拿下了,姐妹一听,顿时懵了。

再到了这儿,不仅见到了高句丽以为神的乙支文德、渊太祚和他的枭雄儿子,连高句丽的国王高建武、次相高延寿等高句丽高官都被带了来,一个二个全都成了大隋的阶下囚。

高句丽压着新罗打了好几百年,可现在被大隋三下除二就解决了,大隋之强着实让她们毛骨悚然。

“二位王女无须多礼!”杨侗微微一笑,向大家说道:“入城再说吧!”

“喏!”

不一会儿,一行人到了城守府正厅。

“厉害啊房帅!”杨侗望向房玄龄,道:“要不改行当将军好了。”

“侥幸,侥幸而已。”房玄龄谦虚一声,但脸上那自得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口是心非的家伙,那一双贼眼老是往金氏姐妹上瞟

杨侗古怪一笑,向一边的高建武和渊太祚说道:“荣留王、渊太祚。地盘呢,我们已经划分清楚了。从鸭渌水入海口以南划条直线到东部海岸的夫租。这道边界线以北的地盘在西汉分属玄菟、乐浪郡,是**这个杂碎,在我们故土上建立了高句丽。如今被我大隋的拳头硬,所以被我收复了。自今起,本王在这一片土地复立玄菟郡,郡治设在萨水上游你们所谓的‘丹凤城’,名字嘛,自然也要改一改,就叫丹心城,意思是怀念、纪念我大隋英烈赤胆忠心的一片丹心。”

丹心城位于萨水之战决战地的下游不远处,这座城已经有三百多年历史,自魏晋以来,经历了无数次大战,经过高句丽人不断的建设、扩大,它现在的周长足有四十余里,丹心城以东是一个小山脉,以北、以西是一片广袤的平原,是一座扼守战略要地的坚城、重城,以其为郡治,极为适合。

“国内城正式更名为受降城,诛汉城更名为玄龄城,纪念房帅所取得的伟大胜利。”

“多谢下!”高句丽君臣还没说什么,房玄龄已经激动得道谢了起来,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以人名命名的城池呢。

杨侗望向文武艳羡的目光,道:“有一就有二,你们以后为我大隋开疆拓土,我就以你们名字来命令,以后成为惯例。”

“下英明!”

大隋文武轰然应是,看着高句丽君臣的目光中,尽皆是不怀好意之色。

“左天成。”

“末将在!”

“你来担任玄菟郡第一任郡守,你看如何?”杨侗笑问。

左天成慷慨应道:“末将遵命!”

“钱杰,你为玄菟郡丞。”

“谢下。”

“陈汉!”

“末将在!”曾经的酒肆掌柜激动道。

“任命你为玄龄城守,你那伙兄弟全部划入你麾下,如果你们的亲人还在人世,我会动用一切力量的寻来与你们团聚。”如今中原大乱,百姓背井离乡、流离失所,要找几个人、几百个人真的很难,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杨侗都不会放弃,这也是他唯一能够为这些英雄所做的事了。

“多谢下。”陈汉喜极而涕,他也知道很难很难,但杨侗的表态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

“我不同意!”此时,渊盖苏文愤慨的说道。

“你不同意什么?”杨侗嘴角微扬

“国内城是我高句丽的、是我渊氏的,你算什么东西。”渊盖苏文不屑道。

“放肆。”罗士信等将冷眼以望,大有动刀子的念头。

“没事,没事!我们天朝上国要以礼服人,别动不动就动粗。”杨侗突然微笑着说了一句。

“诺!”

“杨侗,有本事你就杀了老子。”被按倒在地上的渊盖苏文一边挣扎,一边无所畏惧的大喊道。

“不错,看来高句丽还是有很多忠臣良将的!”杨侗欣赏的点了点头,转头看着一众将军道,“我最喜欢这种硬骨头了,尉迟,我要他一条胳膊、一条腿,记着,全部是右边。”

“喏!”尉迟恭早已经看这狗东西不爽,闻言抽出了战刀,也不等对方求饶叫骂,抬手就是两刀,伴随着一阵惊恐的哭喊声的右手右臂随着鲜血纷飞,血腥的气息开始在厅堂中弥漫。

“噗通”一声,渊太祚跪在地上,老泪横流的求饶道:“秦王下,罪人就这一个儿子了,求您饶他一条狗命吧!我渊氏,愿意退回出国内城”

“嗯?”杨侗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秦王下,我渊氏愿意退出受降城。”渊太祚连忙改口。

“这是你自己说的,本王向来以礼服人、以德礼人,可没bi)你。”

“是,是,是!秦王下仁义待人、深仁厚泽、施仁布恩、仁民物,多谢秦王下。”渊太祚连连应是,心中却骂了杨侗的祖宗十八代。

“你们渊氏不仁不义、为富不仁、似仁假义、绝仁弃义……你们渊氏离开受降城可以,但一个枚铜钱都不能带走,你们搜刮的民脂民膏,一律充公。没办法,谁让本王确确实实是仁义待人、深仁厚泽、施仁布恩、仁民物呢。”杨侗煞有介事的说道。

“噗”

“噗”

李秀宁和金胜曼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乙支文德?军神?”杨侗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目光瞬间冰冷如刀。

“等等!”高建武见状大惊道:“下,乙支文德是罪臣的忠臣。恳请下饶他一命。”

杨侗看向高建武道:“乙支文德一战封神,他的军神哪儿来的?是我大隋三四十忠魂堆积起来的。你保他是袒护我大隋的敌人,看来你高建武所谓的称臣都是在欺骗本王了?”

“不……不敢!”杨侗的目光犹如实质般落在脸上,仿佛两把锋利的利刃,高建武不自觉的低下头去。

“明白就好。”杨侗看的目光转向了被阻着嘴巴的乙支文德:“我大隋讲究信义,却也有‘以直报怨’之说,此人残害我三四十万将士,自然没资格存活于世,战场上既然没死,那就不要让他死得太痛快了!左天成、陈汉”

“在!”左天成和陈汉上前

“这种人当赐以剐刑!”没有理会挣扎着的乙支文德,杨侗也没有让他说话的想法,不过他知道乙支文德等会的叫声会更加动人,“把他带到江水边,当着几十万将士的面剐了他。”败敌只是第一步,杀鸡儆猴也不可或缺。

“喏!”左天成和陈汉让人取来一张渔网,随后叫来几名士兵将之押了出去。

“宁儿,你就别去了。”杨侗看到李秀宁的时候,目光一时间柔和了下来。

“好的。”李秀宁微笑着温婉的应了一声。

杨侗站了起来,带着一大帮人,到了鸭渌水边。

水面上,静静的停泊着八艘满载几十万忠骨的五牙船。

“动手吧!”杨侗道。

在数万大隋将士的庄严肃穆的目光中;在金氏姐妹、高建武、渊太祚、半死不活的渊盖苏文、众多高句丽臣子茫然的目光中,数万大隋将军的茫然目光中……

乙支文德被打断了四肢,将体脱得一丝不挂,而后用渔网兜住勒紧,吊在一个单杠上,将一皮都绷了出来。

在许多异族人疑惑的目光中,左天成、陈汉各自取出一柄小巧而锋利的刀子,在乙支文德恐惧的目光里,两人一刀一刀的将他上的血剜下来。

剐刑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乙支文德从一开始不断地咒骂到最后虚弱的呜咽求饶,到了黄昏的时候,乙支文德上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鲜血已经流了一地,他早在半个时辰前便咽下最后一口气,但行刑还在继续。

金氏姐妹和高句丽上下都看得吐了,他们虽然也杀人,但从未想过会有这么残忍的杀人手法,对于始终无动于衷、面不改色的隋军的恐惧融入到了骨子里。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接着,又有四万余人被推了出来,这些人都是参与第一、第二、第三次高句丽之战和萨水之战的高句丽将领,以及他们的家眷。

本来杨侗是找不到的,但高句丽军部有军人档案,最后在高建武这个‘高’的帮助下,找出了这么多人来。

杨侗高举着手,厉喝道:“行刑!”

转眼之间,刀光闪烁。四万多颗人头遍地乱滚,一腔腔滚烫的颈血直喷而出。有如四万多股喷泉齐,场面壮观壮烈。

这时杀伐的战鼓声想起,血腥之气弥漫着整个鸭渌水,全场气氛达到了顶点。

新罗人、高句丽人的惊恐也到了顶点。

“左太守、钱郡丞,你二人从丹凤城和丹阳城各抽两万接管玄菟郡,先从玄菟城开始,然后再从麦谷城抽出一万守军,总计五万人去受降城。”杨侗看着二人,笑着说道:“我大隋是礼义之邦、和平之邦,若是遇到暴民什么的,理应为百姓出头,顺便诛他个三族、九族什么的都可以。懂了吗?”

“末将明白。”二将杀气腾腾的应了下来。

“请渊莫离支父子带路,现在就去。”

“喏!”二人应了一声,向一直望着救治儿子的医官的渊太祚道:“请吧。”

“是!”渊太祚站都站不起来了,脸色惨白的向杨侗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

“回你们的国家去吧。”杨侗向呆滞的高建武说道。

“呃……是!”高建武神经质的跪下来,经此一杀,他对大隋、杨侗、隋军的恐惧已经深入到了灵魂。

“放心,我大隋对朋友还是十分慷慨的。”杨侗没有去扶高建武等高句丽人,只是淡淡的说道:“希望高句丽能够成为大隋的友邦。”

“会……一定会。”高建武结结巴巴的道,就算借他个一千个胆子,也绝不敢对大隋起什么心思了,不只是他,包括他后的高句丽臣子和新罗人,对汉人有着深深地恐惧,如果要他们现在和大隋开战,他们现在宁愿去跳进鸭渌水。

“我们走!”杨侗挥了挥手,大隋文武和大隋将士紧跟而去。

“噗嗵!”直到杨侗等人的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高建武等高句丽人颓然跪倒在地,一股腥臭的味道在四周弥漫……

第268章:杀出奴性

高句丽自朱蒙在西汉立国以来,跟中原王朝的恩怨延续到了今天,这也是一部漫长的恩怨史,是高句丽蚕食中原国土的历史。周边那么多国家,为何大隋两代先帝穷毕生之力也要灭了高句丽?

首先、高句丽国土横跨辽东和半岛北部,是一个野心十足的区域性大国。高句丽虽是扶余人建立的,但不断蚕食周边领土,对外侵略扩张,领土不断扩大,其国内人口统计高句丽世家大族奴仆的情况下,多达七十万户,三四百万人,南陈被隋灭亡时才50万户,所以占有地利之便利的高句丽有野心、有底气跟大隋叫板、横挑强邻。

其次、高句丽与游牧民族不同,高句丽集游牧、渔猎与农耕于一体,这就意味它的经济体系实现了持续化和多样化。匈奴、柔然、突厥、等草原游牧民族属于靠天吃饭,可能因为一场大雪就遭到毁灭性打击。而高句丽拥有稳固的政治、军事制度。等级分明、组织严密,拥有极强的御灾的能力和抗击能力。可以说大隋统治者一定要灭亡高句丽的决定,是卓有远见和政治眼光的。参照契丹人后来建立的辽、女真人建立的金,如果高句丽遇到的是宋朝,说不定真能持续的主宰中原数百年。并且高句丽极善筑造城池,防御力极强,隋朝二帝四征高句丽,前后投入了近千万人力都难下攻下高句丽,足见其防守能力之恐怖。

第三、大隋王朝分裂东西突厥、并伊吾、克吐谷浑、扬威西域,武功臻于极盛,并建立了一套以大隋为核心的朝贡体系,可高句丽桀骜不驯,对大隋阳奉阴违,屡屡侵犯,并以挑衅的姿态回应大隋帝国的外交斡旋。这当然为大隋帝国所不能容,所以双方必定爆发战争。高句丽这个国家充满凝聚力,高句丽人“其人性凶急,有气力,习战斗,好寇钞”,这使他们非常不安本分,极具侵略性。对其行动毁灭性实力是势在必行之事。

杨侗现在有灭其国的实力,可他不想打下去了,以后也不会灭其国,原因无外有二:

首先、半岛地处偏僻,除了一座长白山,再也没有什么有开发价值的地方。长白山地大物博,奇珍异宝数之不尽,尤以千年人参最为出名。从长白山挖到一根千年人参,足够一名参客渡过一生,这座宝山现在已经成功到手,杨侗对别的地方一是看不上眼,二是没有那么多人力来填充。大乱后的大治,大隋将会陷入人口严重不足的一个阶段,他不可能把好地荒废着不耕,而让百姓到这苦寒恶劣的地方来,在这鬼地方安置百姓,还不如开发江南实在。

其次、政治因素,大隋要的发展方向是西域,但强大的区域性大国高句丽位于大隋的大后方,有着特殊的战略价值,时不时跳出来搞事,讨厌得很,因此,隋朝两代先帝都誓要灭之。但如今,它已经丢失五分之四的国土,实力和新罗国相当,对大隋已经没有丝毫威胁。而半岛之上存在三个国家对大隋极为有利。历史上的李治或是被新罗姐妹花迷花了眼,居然帮新罗统一了半岛,后来不过一代人,新罗就成为捅向李唐王朝的毒匕,每当李唐王朝打得吐蕃将胜未胜之际,新罗就会犯边,弄得李唐前功尽弃、国力空虚,李唐将士来回奔命,疲劳不堪。而到了二十世幻,我国省吃俭用、牺牲无数子弟兵为某南国统一南北,结果没过几年,就调过头来对付我国……这种亏吃得太多了,杨侗绝不能犯,而三角定律最为稳固,所以高句丽不能灭。如今老大高句丽、老二新罗先后称臣,估计老三百济称臣的时间也不会太远,到时候就看着他们盟来盟去的打,等一个国家快支撑不住了,自己再以盟主国的身份去调解,平时就老美那一套,卖一卖淘汰下来的武器,从中谋取战争财。

数天过后,左天成匆匆前来丹心城城守府,说是以渊氏为首的高句丽世家大族已经清洁溜溜的迁到了40线以南,都很老实的配合。

听着左天成的汇报,杨侗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渊氏会老实么?杨侗是绝对不信的,历史上的渊盖苏文是高句丽的董卓,若非高氏历史悠久,深入民心,他早就取而代之了,哪还会立宝藏王这样一个傀儡?只不过如今的渊盖苏文没了右臂、右腿,整体完全失去了平衡,也不知他以后怎么生活,想想这样一个枭雄还没成名就被自己废掉,这心头就是爽快透亮。他不知道的是杨万春这一个厉害人物也被房玄龄烧成灰灰了。

“辛苦左将军了!”杨侗笑着说道。

左天成兴奋道:“一点不辛苦,整治这些高句丽人,别提多畅快了。”

房玄龄一脸轻松的笑道。“此次战役,我军歼灭了高句丽水陆大军约有二十万军队,代价是四万奴隶打得只剩六千余人,而我大隋军队的损失不足五千,战果不谓不辉煌!玄菟、受降、丹心、夫租、龙骨、西林、东林、古城、当峨、花阴等五十多个大小城池的十二万守军已经全部羁押在监狱之中。高句丽目前应该还有不低六万大军,实力与新罗相当,以高句丽现有的人口和国力,顶多能供养十二万军队左右,超出这个数目,其国力经济会崩溃。”

“这是一个疯狂的国度,他们赌性极重,为求一线发展空间,往往把国运押上,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也会如此!他们拉出一支三十万大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对这个卑劣的民族绝对不能吊以轻心。”杜如晦执不同看法。

“克明说得不错!小看高句丽会吃大亏的。”杨侗赞同道。

“殿下要怎么做?修长城?”房玄龄笑问。

“高句丽人擅于修筑城,那十二万羁押在监狱的军人就是最好的劳力,接下来,就从西林修一道长城抵达东海岸的夫租,城高六丈、宽三丈!等这一道长城修好,再将北部长城延伸到海边的清津,当这两道长城胜利完成,我大隋的辽东战略算是完成了,以后只需守着长城,坐观关外火拼便是了。”杨侗笑着说道。

“新边界多为平原,而且高句丽人凶残狡猾,在长城修完之前,理应调集重兵镇边。”房玄龄建议道。

杨侗皱眉思考了许久后,缓缓的说道:“襄平郡守薛万淑文武双全,我打算让率领襄平两万守军入驻边界东部的龟城,薛万淑除了镇边,还负责修建长城,他的任务是从萨水边的药山城开始,把长城修到乌湖海边的西林城;而左将军的任务则是从萨水东部的金城开始,修到东部夫租城。”

“喏!”左天成恭敬应命。

杨侗接着说道:“整道长城,还要跨越萨水和浿水上游,我打算让桥梁大师李春侍郎负责修建通行与防守兼备的桥梁,并负责监督整道长城的质量问题。至于已经变成内郡的襄平则交给周绍范吧,他亦是文武全才,当这郡守是绰绰有余。”

房玄龄看了左天成一眼,有些犹豫的说道:“左将军是一个十分纯粹的军人,臣以为他的使命应该在战场之上,不太适合当一名治理地方的郡守!依臣之见,薛万淑是郡守的最佳人选。”

左天成也不生气,咧嘴一笑道:“还是房帅懂我。殿下,要不让我当个郡丞好了。”

杨侗缓缓摇头:“我对薛万淑的人品、能力相当信任,他也确实比左将军适合。但特殊时期,左将军起到的作用比薛万淑大得太多了。”

“殿下担心薛万淑心软而铸成大错?”

“正是。十二万名高句丽守军加上俘虏,共有十六七万余名青壮,这些都是凶残的军人,为了保证绝对的安宁,估计少不了赫赫杀威。”杨侗眼中闪过一丝冰冷,他可不想因为没用的心软,而让玄菟成为不稳定的因素,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外族杀得再多,也不会有人多说一句。

“喏!”

左天成眼中带着一丝兴奋,在国内的战争之中,将士们即使杀意再大也要克制,不能杀降兵,也不能残害平民,但在面对异族的时候,可就没这限制了。

“左将军,突厥奴隶立了大功,我决定让他们落籍玄菟郡,成为我大隋正式一员,并挑选高句丽女人许配给他们!突厥人没有仁义道德之说,这六千多人将会成为你手中最锋利的利刃。凡是企图反抗者,全部满门诛杀,不论老幼一个不留。只有把他们杀怕了,剩下的人才会安分下来。”

玄菟郡离开祖国怀抱已经太久,高句丽人身上的汉家血统已经淡得可以不计了,哪怕再仁慈也感化不了这个极度仇视大隋的民族。即使可以感化,但杨侗也没那时间、精力、耐心。而为了保证玄菟不出意外,杨侗决定施行残酷的军管制度,用杀戮彻底将高句丽人凶残野性一步步抹除,让他们一见汉人就怕。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重要原因,一是杨侗所需要的士兵不但是精兵,更是虎狼之师。而此举能够强化大隋士兵的血性,让他成为凶狠的恶狼、猛虎,当玄菟郡彻底稳定以后,这接近七万的军管人员可以调转方向,针对草原上的突厥,以及西域诸国、吐谷浑。这种军管制度,必然会成为世上最可怕的管理。

其二、杨侗内心深处极为仇视辽东的这些异族,他记忆中的契丹入主中原后,带去了一片腥风血雨,所以契丹灭族了;黑水靺鞨是女真人的祖先,先后在中原建立起了金朝、清朝,这个民族以后也要抹平,这也是他扶持粟末靺鞨的原因。至于高句丽,大隋的百万将军不管是何原因,他们都是死在高句丽人之手,这一点是血淋淋的事实,对于仇人,杨侗心中就只有三个字:杀!杀!杀!

未来的北极熊为何世世代代都能保持强势霸权?为何它陷入了内外交困的时候还能与第一大国硬杠?就是因为他们地处苦寒之地,整个民族不断挣扎求存、不断锐意进取,从来不服谁,使得全民族在魂魄在战火中得到淬炼!

他们从不弯腰,自然有睥睨天下之气势!

然后一旦当久了奴才,就会习惯卑躬屈膝、苟延残喘……

杨侗要做的也是将大隋的本就拥有的血性点爆,他也锤炼本民族的魂魄,让全族上下面对异族的时候昂首挺胸,挺着脊梁做人。

而异族,必须集体膜拜。

老实说,这时代的高句丽人十分高傲、很有血性,有着自己的民族灵魂,这一点比突厥等草原民族强得太多,但遗憾的是,他们不是大隋中的一员,所以杨侗需要用血胜的手段,把他们的奴性杀出来,且远超于后世。

不服?

那就把他们杀得俯首称臣、杀得胆战心惊、杀得奴性迭出、杀得种族灭绝。

第269章:鬼子国的崛起

匆匆数月一晃而过,当左天成、薛万淑等人熟悉了杨侗的套路之时,已到春暖花开的阳春三月,杨侗终于从一堆破事中释放了出来,这也意味着可以班师还朝了!

杨侗成立了黄海舰队,让来弘、周绍祖率领五百艘战舰和一万水师,驻军于乌湖海的长山群岛。

长山群岛的大长山岛、广鹿岛和石城岛面积极大。大长山岛面积是四万五余亩,为长山群岛中第一大岛,这也将是黄海舰队母港,这座军港由宇文温和李春设计,免费的高句丽人当劳力。自己则亲率主力舰队和几百艘缴自高句丽的货船满载而归。

为了迅速打垮高句丽,他这一次动用了开天院大量未曾面世的研制成果,而结果,也都如他计划一样,结果堪称是完美。

辽东方向大势已定,杨侗心头的对手如今也只有一个自称是大和的倭寇之国,并非是他小觑高句丽、新罗、百济和黑水靺鞨,而是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高句丽丢失了五分之四的领土,人口直降到百万以内,残了。实力与新罗持平,已经不足为畏。至于百济也向大隋称臣,并解除了与高句丽的盟约,三个国家又各玩各的了,一切都符合大隋的利益,以后他们遇到纠纷,都会寻求大隋来调解,没办法,谁让大隋这方天地的老大呢。

所以,这一方天地,只有一个大和国是杨侗必须灭绝种族的对象。来弘和周绍祖主管的黄海舰队就是为小鬼子准备的,他们除了苦练海军,还要检验五牙船和艨冲在大海中不同气候下的数据,有了缺陷,才能让开天院的能工巧匠的做针对性的改进。

坐镇玄菟郡这么些天来,从新罗、高句丽、百济的高层嘴里得到了小鬼子的相关消息。

小鬼子处于飞鸟时期,天皇是推古天皇,她不仅是倭国史上首位女天皇,也是首位获得“天皇”称号的君主,她立侄子圣德太子为摄政皇太子,对国政进行大力度的改革,以限制大贵族的势力,加强皇权。其改革的核心包括:推行宠佛政策、大力营建佛寺,建立冠位十二阶制,依据儒法佛三家思想制定《十七条宪法》。

她在圣德太子辅佐下,国势蒸蒸日上,文明程度不断加深,也因此,终于迎来史上第一个文化繁荣的“飞鸟时代”。推古天皇派遣小野妹子为遣隋使,向杨广递交国书,抬头称“东天皇敬白西皇帝”,意在谋求获得与大隋平起平坐的政治地位。跟随小野妹子来华的,还有一批留学生、留学僧,由此拉开日本大规模学习中华文化的序幕。

此外,为她为了保护在朝鲜半岛上的殖民机构-“任那日本府”,推古天皇还于600年、602年两度派军进攻新罗,迫使战败的新罗割让六座城池,进一步扩张了了小鬼子在半岛上的殖民面积。

目前,小鬼子最大的势力是苏我氏。

小鬼子原本是一个势力众多的国度,直到大和国征服各部,建立起目前这个这个统一的国家政权。又经过权势更变和内部攻伐,朝廷与地方豪强、朝中大贵族各个集团间的纷争也愈演愈烈,最终发生“盘井之乱”,在这一场政变中,葛城臣、平群臣、大伴连、物部连这些豪族逐一失势。

苏我氏笑到了最后,家主苏我马子也因此与推古天皇、圣德太子形成了统制大和军政的政治集团。

苏我马子掌兵权,推古天皇、圣德太子掌政权,相互之间配合默契,致使国力大幅度上升。尤其是先后五次派使者入隋取经,吸取了汉人的文化行政制度,使得经济文化大幅度上升,已经渐渐的由奴隶社会走向封建社会。

他们多次派使入隋学习,高尚品德没学会,倒是把中原的夷狄论学得入木三分。

汉家文化繁荣辉煌,反衬出了周边异族茹毛饮血式的野蛮,对于这些异族汉人视之为夷狄。而小鬼子了解到夷狄论后,衍生了唯我独尊的“夷夏”观念,他们认为除了自己,其他任何国家都是夷狄。在它们的书籍之中,有把“隋朝”称为“夷狄”的律令,并称半岛为“近藩”,称中原为“远藩”。

所以杨广统治时期内,小鬼子第一次使者入隋时,很霸气的在国文上写着“日出之处天子致书,日落之处天子无恙”,直接把自己摆在大隋之上。

在杨广的思维世界里,自古以来,唯有中原皇帝才能称之为“天子”,而大和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如此自称,简直在挑战天朝权威,无礼到极致。按照杨广的一贯作风,本想就此征伐大和,但考虑到征讨高句丽战事方殷,不想再树立敌人,所以对于大和国的冒犯,只是拒绝回复其国书,而没有进行惩罚,由此大和国躲过一劫。

尽管杨广忍了这口气,但还是派使节进行了回访,一来是安抚大和国,二来为考察对方国情、虚实,为日后进军大和储备资料。

回访团以裴世清为大使,共有十三人,并由小野妹子陪同东渡。裴世清停留了三个月时间,并获得大量对方完整准确的一手资料。之后推古天皇再派小野妹子为使,跟随裴世清再度访隋,并向隋炀帝呈递第二封国书。此次吸取上次的“教训”,不敢自称为“天子”,而只是在抬头使用“东天皇敬白西皇帝”的用语,杨广才略微满意了一点。

杨侗知道大和国从一开始便没有臣属隋朝的意思,它与隋朝的虚于蛇委,只不过是从隋朝吸取文化养分来充实自己罢了。

只不过杨广受到了蒙蔽,以为大和国派使者是朝贺、进贡、觐见!事实上,这也是中原皇帝惯有的思想,历史上的李唐也同样被耍了。

其实,大和国这样嚣张狂妄不是没有来由的,自秦至南北朝,他们就积淀了大量优秀的汉家文化,在汉文化的帮助下,他们由原始部落瞬间转入奴隶制社会,再由奴隶制社会快速进入封建社会,面对凭借着外部力量扭转整个民族综合体量的态势,他们信心日渐爆棚,野心也为之爆发。

大和国能“弯道超车”,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西晋太康年间,汉献帝刘协的玄孙刘阿知远走大和国的时候,带去了大量先进文化、生产技术和工具,才让大和国飞速跨过了原始部落的阶段直奔奴隶制社会,加上此前徐福东渡、秦始皇后裔的迁入以及半岛百姓大量涌入,它们的文化逐渐综合了以汉文化为主体,兼带草原游牧民族的野蛮风气相融合的格局,故此,他们称外来人群为“归化人”。

而“归化人”在魏晋南北朝达到了巅峰,大分裂、大割据、大战争的魏晋南北朝以武力生存至上为精神原则,大和国在受到中原“归化人”的洗礼下,逐渐摈弃了谦恭有礼核心价值观,转而迷信弱肉强食的生存准则,加上地震、海啸和火山等自然灾难,强烈的危机感无形之中又成就了其贪婪嗜杀的民族秉性。

这个卑劣的民族,除了有贪婪嗜杀的民族本性、患有严重“大陆情结”,更重要的是,中原特有的深厚文明积淀和优越的地缘成了他们世代不忘的勃勃野心。

这种脑子不完善的民族,就应该人道毁灭,免得玷污了地球上湛蓝的海面。

只是海军又不像陆战那么简单,在海军壮大之前,大隋没必要为这东西冒大险,现在先升级战舰,摸清航线航向、水文条件、气候特征等客观因素后再说,等回到了渤海郡,让张镇周将本土海军扩编成成四万人,加大巡逻、训练力度,为日后登陆大和的四个岛屿做准备,那地方别的不多,但是金银铜的储藏量可不少,而且还都是富矿,采上千年都不成问题。

“夫君,想什么呢?”一艘五牙船上,李秀宁疾步而来,一脸的汗水,显然又是练武了。

这艘战船,两口子占据上面的二层,一、二、三层各住一百名玄甲军,以作护卫。长时间在大海上航行,让人在感叹大海之辽阔时,也会很无聊。

“想你啊。”杨侗怡然自得的躺在一张躺椅上,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懒懒地让他眼睛都不想睁开。

“我一个黑炭头,有那么大的魅力么?”李秀宁娇笑着爬上了躺椅,躺椅很宽,夫妻二人都不是那种彪悍的身材,躺在一块儿,一点都不拥挤,可李秀宁偏偏挤在夫君怀中。

“尉迟、老程才是黑炭头。”李秀宁确实比小舞、无垢、水天姬黑了一些,不过那是健康的肤色,离黑炭头差远了。

李秀宁搂住他脖子撒娇道:“夫君是不是舍不得那两个妖精?”

“冤枉啊!我哪有想那俩妖精了?白送都不要。”杨侗苦笑着说,李秀宁嘴里的妖精,自然是新罗那对姐妹花,人确实漂亮,但杨侗宁可在国内随便找一个女的,都不会碰那姐妹。

李秀宁道:“我看房玄龄就挺喜欢那个金德曼的。”

“噗!”

杨侗喷笑出声,连李秀宁都知道了,悲催的房玄龄貌似离悲催不远了。

“如果房玄龄知道新罗王室密史,他对金德曼一定会敬而远之。”

“为何?”李秀宁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为了巩固政权,新罗立国在之初就实行‘骨品制’,把人按血缘划分三六九等。朴、昔、金三姓是新罗最上层统治者,称为‘圣骨’,‘圣骨’可以世袭王位和官阶,并且独占官僚体系,拥有无上权利。其他大小贵族,包括某些因故剔除‘圣骨’的,分别列为‘真骨’和六头品、五头品、四头品四个大小贵族的等级。‘真骨’是仅次于圣骨的存在,虽然不能直接继承王位,但是有资格和圣骨组成宗亲‘和白会’。骨品等级决定了他们仕途前程和受尊重程度。各骨品只允许内部通婚,绝不能跨越阶层。”

“这和九品中正制差不多啊,联姻也和中原世家大族一样。他们处处学我中原,这有什么稀奇的?”撇了撇嘴,李秀宁有些不屑道。

杨侗说道:“在这些等级之下,还有三头品、二头品、一头品、平民、奴隶等各个‘非骨品’阶层。他们虽然不能当官,但是骨品规定了他们能住的多大房子,总之,等级划分相当森严就是了,稍有逾越,任何人都可以将之诛杀。”

“在这种封闭的骨品制度下,新罗王族必须内部通婚,王位继承人必须是圣骨男和圣骨女的后代。朴、昔、金这三个圣骨可以毫无禁忌的娶自己的亲戚,他们‘兄弟子姑姨从姊妹,皆聘为妻’,也就是说父女、兄妹、叔侄相互嫁娶在新罗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秀宁眼前一亮,快速捧起杨侗的脑袋,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乱……”

“正是!金德曼的父母真平王和摩耶夫人是堂兄妹;真平王则是铜轮太子娶了他的亲姑妈所生;金德曼的曾祖父真兴王则是葛文王娶了自己的侄女所生……这么乱来乱去、生来生去,就会生出许多‘天生异象’的君王。”

每个人的心理都有一个八卦,李秀宁也不例外,不由奇道:“有具体的‘天生异象’么?”

“耳朵比猪还大、长只眼睛、手臂拖地、没脖子都属于‘天生异象’的范畴。”

李秀宁吓了一跳:“这不就是怪胎么?”

“可笑的是新罗人偏偏认为是‘天生异象’!金德曼、金胜曼看着正常,但她们体内有这种怪胞的因子,哪怕她们嫁给毫不相关的人,也有可能生出这种怪胎,就算她们生出了正常的婴儿,但是这种怪胎因子会一代代遗传下去……”杨侗有一搭没一搭的八卦着,最后下结论道:“我大隋好女子多的是,我才不去招惹这俩个怪物。”

“这么说,夫君你还是别的男人一样,很好色。”李秀宁突然亲了杨侗一下,眼中有些狡黠。

“我怎么好色了?”杨侗翻了翻白眼,被李秀宁这种思维跳跃性给打败了。

“夫君不是不喜欢那俩怪物,还是不敢!不敢则表示有贼心没贼胆!所以,夫君还是好色的。”李秀宁推断出了合理的结论。

杨侗晕死!

女人的思维真是…有时候真有点不可理喻、不可思议…

“夫君!”

“干嘛?”

李秀宁轻轻的咬了杨侗的耳廓一下,看着近在咫尺,甚至能感受彼此呼吸的爱郎,抬起了手,轻抚着他的脸庞,轻轻的说道:“夫君,我我有一个半月没来天葵了,应该有小宝宝了。”

“真的?”杨侗眼睛一亮。

“嗯!”李秀宁甜甜一笑。

“好,好,好!”

真的好,现在四个老婆全怀着,是不是意味自己要蓝杏出墙了呢?

第270章: 坏人变老了

时间匆匆而过,已到公元六二零年三月下旬,从南到北、从西到东的凉州、雍州、巴蜀、并州、冀州、中原、青州等地自开以来滴雨末降,整个天下都被这一场罕见的旱灾笼罩着,田间地头的禾苗干涸而死,河道水位严重下降,无数百姓在大自然的天威面前凄惶无助、默默垂泪!

一年之计在于,耕无雨,便代表这一年绝收了。虽然杨侗设计的水车已经风靡全国,居于河道附近的田地得到灌溉,但更多远离河道,和山间梯田完全没有一点办法。

民以食为天,没有粮食,便意味要有百姓被饿死。没有粮食天下便不稳固,一旦被别有用心者煽动、利用,一场场兵变、民变就会发生。

各路诸侯各郡的受灾程度和官府抗旱力度有着直接关系,唐朝由太子李建成亲自出任安抚使,奔赴各郡监督抗旱,又从巴蜀和荆襄调粮投放市场,将灾影响降到最低。

大隋也极为重视这次旱,杨恭仁旱发生之时,便令民部尚书杨师道为抗旱总指挥,令工部工匠赴各郡引导地方官员和百姓打造引水农具,又令地方御部官员监督地方官吏的抗旱力度。

在朝廷的严密的责任监督、强力措施之下,隋朝抗旱成效相当有力,尽管灾严重,但大隋这些年的在基础设施上的投入力度大,从入主冀州开始,各地的河渠便没有停止过兴建,由战俘、奴隶兴修出来的一条条河渠网络在此时发挥出了它们巨大的作用,尽管不少河流干涸见底,但大隋各地的收成至少能保住一半左右。而水网发达的冀州和幽州平原甚至不受影响,所以抗旱的重点之地是在并州和雍北地区。

与此同时,杨恭仁在第一时间派出三十多万突厥奴隶去辽东垦荒,重点开发辽东平原这块涝无洪灾、旱无旱灾的黑土地,企图把地广人稀的白檀郡、双辽郡、襄平郡、旅顺郡开发成不亚于巴蜀的大隋产粮重地。

这个决议,大隋朝廷其实早就有了共识,只不过之前不想过度的透支民力,所以采取了缓慢的移民政策,但如今有着大量的免费劳力,索一次投入了进去,两年之内必见成效。

再加上大隋王朝本储粮充足,又多次从李渊手中讹诈到上千万石粮食,并在多年内用烂钱抄底巴蜀、荆州、江南各世家大族的储备粮食和物资,哪怕大隋绝收三年,也能应对自如。

正是因为大隋朝廷准备充分、重视基建,各郡县‘供销社’平价卖粮,以至全国上下旱最为严重的并州、雍北,没有出现任何恐慌的局势。

但窦建德控制的青州却是另一番景象了,青州共有七郡,从西到东、北到南,分别是济北郡、齐郡、北海郡、东莱郡、鲁郡、琅琊郡、高密郡。

此之七郡在干旱来袭之际,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绝收肯定避免不了。

究其原因,还是**。

隋大业七年,王薄因兵役繁重,与同郡孟让以长白山为据点发动农民起义,自称“知世郎”,作《无向辽东浪死歌》,号召农民参加起义军。活动在齐郡、济北郡之间,青州百姓纷纷响应。起义军声势浩大,屯于泰山下。由于麻痹轻敌,为隋齐郡通守张须陀所败。王薄率军北渡黄河,又被张须陀追至临邑击败。王薄被迫北上与起孙宣雅、石秪阇、郝孝德等义军会合,众达数十万人,再次南下回到章丘城。张须陀率兵两万增援章丘城,再次击败起义军。此后,王薄率领义军转战于青州各郡。

雁门之围结束以后,杨广颜面扫地,大业之雄图伟略已然成过眼云烟。时天下板dàng),隋室倾危,如风中残烛。经此一役,杨广魂摄气沮,丧失了重整河山的勇气与信心,逃往江都,过上了醉生梦死的子。

裴长才、石子河、左孝友、解象、吕明星、帅仁泰、霍小汉、卢明月、翟让等人或是看清大隋虚弱的本质,一个个顺应王薄,纷纷揭竿而起,在青州大地上与张须陀为首的大隋军队奋战。从那时候起,青州的兵灾一起持续至今,农田水利等基础设施惨遭毁灭打击。

今年年后,兵灾再一次袭向青州大地,先是徐圆朗不满军权被窦建德所夺,在李密的支持下向窦建德突然发难,窦建德击败徐圆朗于鲁郡,徐圆朗逃至琅邪郡海边,被愤怒渔民杀死。

紧接着,窦建德和李密爆发了青州大战,战争一直持续到三月下旬,窦建德控制的东海郡、琅邪郡、鲁郡全部失守,与盟友杜伏威的接壤之地尽数落入李密之手,若非杜伏威发力响应,连仅剩的青州四郡也保不住。

窦建德虽然得到喘息的时间,但严重的旱已经无力挽回,兵旱双灾使青州四郡禾苗死绝,再加上窦建德常年作战而忽略了民生,治下的地盘粮食少得可怜,使得粮行的斗米涨到恐怖的十贯钱,这样的价格不要说普通百姓了,便是小康之家也无法承受。

青州百姓怨声载道,每天都有大量饥民饿死,数十万饥民拖家带口纷纷逃向大隋渤海郡的厌次、蒲台二县,然后在渤海官员的帮助下渡到黄河北岸,被送去了辽东安家。饥民们所过之处草根掘尽,树皮都被剥食一空。

青州四郡各个县城民众倾城而逃,许多县城沦为死城、鬼城,赤野千里的大地上不见丝毫人烟,官道两边到处是瘦骨棱棱的死尸。

而在旱肆虐全国的时候,从河东郡、绛郡、河内郡、汲郡、武阳郡、清河郡、平原郡到渤海郡的千里黄河水面上,大隋官员动用大量的船只昼夜不停地运送灾民,将一船船中原灾民从黄河南岸运到北岸。

大隋官员在抢人口和安置灾民这方面可谓是经验丰富,命令抵达各个边郡的时候,便立即行动起来,除了派细作到敌方势力宣传大隋政策,还有各边县建立赈济中心,用以接纳从南方逃来的饥民,然后十户一组的被安排到各县各村。

杨恭仁为首的朝廷为了此次抢人行动,预先拨付百万石粮食紧急救济,并从朝廷委派五百名官员主持救济工作,同时动员了清华学宫的数千名学子协助、学习、监督!

渤海郡阳信县的灾民安置点设在黄河岸边,由于青州闹饥荒最严重,所以阳信县成为黄河北岸全线安置点中最繁忙的地方,这里的安置中心由上万顶帐篷组成,占地千多亩,从年初出现饥民潮到三月下旬,先后接了四十多万名青州饥民到了这里。

整个营盘人山人海,人流汹涌,由两百多名官员和两千学子负责安置和登记灾民信息,郡守高雅贤应朝廷之令,统领一万五千名将士前来维持秩序。

这天上午,刑部尚书魏征在几名官员陪同下前来视察,高雅贤全程陪同。

安置中心的万顶帐篷人满为患,各种味道冲天而起,小孩子的哭声喊声令人心头焦虑、烦躁。

这个安置点由世师的儿子弘智负责,副手则是骨仪的儿子骨彦,两人的父亲在李渊入主关中的长安之战中英勇就义,两人才能出众,到了邺城以后又得到重点关注,虽说没有出仕一方的经历,却也个具备了郡守之能,杨恭仁将他们派来安置灾民,也是出仕前的一次重大考验。

弘智向魏征解释道:“杨尚书,来自青州的灾民实在太多了,四十几万人集中在一起,每顶大帐都挤着四十几人,由此带来了很多治安问题。青州常年的战乱,导致民同彪悍,桀骜凶残之徒比比皆是,截止昨晚,已有五百多人犯了罪而被处斩;凶横强霸、欺辱善良之事更是屡屡发生。现在天气渐,人心浮躁烦闷,若不及时疏散安置,民变极有可能发生。”说到这里,他又忧心忡忡的说道:“好在军队镇压得力,下面的官员和清华学宫学子也能及时处置各种案件,民变暂时不会发生。下官最担心还是由恶劣环境引发的疾病,若是一人犯病,整座帐篷都会遭殃,接着便会引发疫。”

魏征皱眉道:“缴自突厥的帐篷多的是,你们为何没有提出要求?”

旁边骨彦苦笑道:“魏尚书,尚未支起的帐篷多的是,但支起再多帐篷也会出现类似问题,我二人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安置点疏散开来,以万户人家设为一个安置点,这样的话,各种问题就会减少下来。”

魏征道:“很好的想法,为何不执行?”

“人手不足。”骨彦说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我们和高大人把一千五万将士分成三批,进行昼夜巡视,五千人巡视四十多万人的营盘,十分勉强。我们也想过从灾民里抽出青壮,由官兵带着巡视,但容易致使百姓与亲人失散。”

魏征没有吭声,他走进一座大帐,顿时迎面扑来了一股浑浊气息,在毯子上铺满了发着恶臭的破烂被褥,各个角落堆满了各种箱笼瓶罐,显然是这些灾民仅剩的点点家产。

大帐内躺着二十多名妇孺和老人,年轻男子却一个都没有,弘智恨恨的解释道:“这座大帐在几天前抢另外一座大帐的粮食,所以这一座大帐的青壮都关到了军营。”

魏征心中的火气腾的冒起,脸色也变得铁青难看,也不怪他生气,大隋官员、将士们不休不眠,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让灾民不饿肚子吗?可这些恶民倒好,不仅不安分的配合,还激起争斗,真是该死之极。

帐中灾民见到大群官员进来,都吓得坐起来,紧紧地把自家孩子抱在怀中。

魏征看到几个负伤老头坐在一边,被人大爷一般的侍候得直哼哼,冷脸问道:“你们怎么回事?”

几个老头支支吾吾道:“摔,摔伤了。”

“魏尚书,休听他胡说八道,这几个老头根本不是摔伤,是被打伤的。”骨彦恨恨的解释道:“这附近的六座帐篷来自同一家族,而这几个老头是这个家族的族老,他们挑动族人去抢别个帐篷的口粮,结果被大家群体而攻,自己死了十三个人,这几个罪魁恶首也被打断了腿。”

魏征顿时冷冷哼了一声,看着须发俱白的几个老头子,眼神狠辣道:“对于这种贼难改之徒,后遇到一个杀一人,遇到一族诛灭一族。将此令公布下去。”

一群灾民看着魏征杀气腾腾的模样,哪敢有所怨言,一个个噤若寒蝉。

“你们给我记着!”魏征冷冷的扫了面色大变的灾民一眼,又想到这几个罪魁祸首刚才被伺候得大爷一样的形,心头火气腾的涌了起来:“本来你们只要坚持几天,朝廷就会把你们安置好,并给每一个人二十亩田地,一家人可以和和美美的生活。但是你们亲人却在幸福来临之前死去!是谁害得你们家破人亡的?我认为不是别人,而是这几个挑动争斗的贼老头,如果不是他们贪婪,你们的亲人也不会死。所以,你们要恨就恨这几人。”

想到十三个完美的家庭在幸福来临之前破灭,魏征心头就火大,他怒气不息的说道:“你们敬重老人是对的,但是这几个变老的坏人,不值得你们尊敬,不值得你们侍候。”

刹那之间,除了‘贼老头’的至亲之外,所有人都将仇视的目光看向了他们,魏征没有理会这几个脸色灰白的‘贼老头’,率众离开。

第271章:女娃救父

“重点盯着这几个大帐!这几个贼老头死了最好。”离开大帐之后,魏征愤愤不平的吩咐。

魏征和铁面无私的御部尚书刘政会是同一类人,天生就是憎分明,他们会倾心维护善良百姓,而对于坏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一律憎恨。

“喏!”弘智、骨彦他们这些憋屈了许久的小青年,感到畅快无比,一时之间,觉得这个老纠着他们辫子‘老魏’可起来。

“存在的问题确实比较多,在分置完毕前,我会在这里看着。”魏征在大家的陪同下,巡视了许多大帐,发现这里存在的问题确实比较多,但是他铁面无私之余,也有开明的一面,他看得出这些小青年已经尽力了,而且肩上的压力也很大,因为这里有四十多万人,弘智和骨彦做到这一步真的很难得、很不容易,并没有指责什么。

“多谢魏尚书!”

弘智和骨彦他们自然是大喜过望,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

魏征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冀州、幽州还有近半的田地没有分派出去,平时租赁给劳力充足的家庭耕种,这些田地主要是为渐增加的新生人口准备的,不是军属和特殊人群,一律不予接纳。至于眼前这些灾民,朝廷会安置到白檀、双辽、襄平、旅顺,四郡也已做好了接纳灾民的准备,但这种大事还得下亲自批准才能执行,所以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一点,务必群策群力的克服困难。而且你们以后将会主政一方,所以眼前这些困难对于你们来说,是一个难得的磨砺机会,希望你们借此机会积累治理地方、处理民间纠纷的经验,为以后造福一方百姓打下牢固的基础。”

“喏!”弘智和骨彦等人肃然起敬。

高雅贤道:“现在渤海各地青壮都在自救,而阳信是灾最严重的地方,所以抽不出民兵。毗邻永济渠的南皮县相对要好一点,我已派人发动一万民兵,今天傍晚就是到来,明天便可协助疏散灾民。”

以防万一而跟来的沈光亦道:“高太守抽调民兵过来,会不会伤及本地农田?要不调一万巡城军调过来?”

魏征摇头道:“在全国皆旱的非常时期,难免有诸侯会铤而走险,而且王妃生产在即,所以巡城军不仅不能动,沈将军还要立刻回去坐镇。至于灾民这一边,如果人手实在不足的话,大不了把阳信的民兵抽来使用,到时候朝廷赔偿损失便是了。”

沈光点头道:“那末将这就回去了。”

“嗯!”魏征点了点头。

沈光走后,高雅贤问道:“不知下何时回来?”

魏征不太确实道:“应该快了吧”

高雅贤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不知下战果如何?”

魏征笑道:“不到一天时间,下就把平壤城攻了下来,荣留王高建武割让了五分之四的国土,下在新地盘上重设玄菟郡,目前正在处理战后事宜。”

高雅贤等人听了此言,也跟着兴奋了起来。

在秋战国时代,割地求和之事屡见不鲜。诸侯国将城池互换也不是奇事,秦王为了和氏璧,甚至愿意割让十五座城池给赵国。

但自从秦朝一统天下以后,割地逐渐少去。到现在更加没有割地一说。各个国家想要开疆拓土,只能凭借实力去打。故而众人也料想不到高句丽割地求饶。

“此乃大隋荣耀,为武将却不能参与,实在是人生憾事。”高雅贤遗憾的叹息道。

魏征道:“我大隋有此雄主,而高将军正值有为之年,还怕没有立功的机会?”

高雅贤讪笑道:“魏尚书,我实在不想当太守了,只要能回军队,哪怕当个校尉我也愿意。”

他话音刚落,一名疾速奔来的斥候大声喊道:“下回来了,我们的水军船队回来了!”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喜出望外,魏征急问道:“水军在哪里?”

斥候道:“船对已经全部开进河口,用不了一刻就到!”

众人不约而同的向河边一座土丘跑去,只见东方出现了一群密密麻麻黑点,黑点渐近,一只浩浩dàng)dàng)船队挟裹着煌煌大气席卷而来。

众人忍不住一起欢呼。一些学子兴奋得跳将起来。

……

齐郡临邑县,三百名亲卫簇拥着窦建德来到了黄河南岸,望着遮天蔽的船队,目光复杂,心头惆怅无限。良久过后,他才长长叹了口气。

天灾不分敌我,对每一方势力都是公平的,它固然给天下百姓带来了沉重的灾难,却在它也往往是衡量各大诸侯国力、潜力、向心力强弱的标准。

乱世之中,要是你能让百姓过上好子,百姓就会死心踏地的拥护你。反之,则不能。如今的大隋王朝整体实力蒸蒸上,这才导致青州数十万灾民纷纷跑去投奔,而他窦建德没有富余粮食赈灾,自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灾民离开。

而眼前这一支浩浩dàng)dàng)船队的出现,更让窦建德感到震撼,在这大势之前,他感到自己多么的渺小、孱弱,此时,窦建德心中无限凄凉和焦虑。

若是实力庞大的隋军此时进攻青州,胜负根本没有悬念,不用隋军攻打,各郡县守军会在第一时间开城欢迎,因为在青州百姓心目中,大隋代表的是生机和正义,隋军真要是打过来,他窦建德又该何去何从呢?

“王爷!”一名骑兵飞奔而至:“我们抓住了一批企图北逃流民,人数高达三万六千多人,请王爷前去处置!”

“这么多人?”窦建德大吃一惊,皱眉道:“这些人都在哪里?”

“西边五里处有片树林,他们全躲在那里,小孩子的哭声太大,才被弟兄们发现。”骑兵迅速说道。

“走!看看去。”窦建德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一行人顿时向西席卷而去,不到一刻时间,窦建德等人便来到了这一片树林。

林前!

一大片企图北逃的饥民被强bi)着跪在地上,骨瘦如柴的老人害怕的簌簌发抖,妇女们紧紧抱着惊恐哭泣的孩子,她们边那些面有菜色的男子捏紧着拳头,一双双目光恶狠狠的注视着窦建德一行人。

他们在河边等待大隋船只来接,不料窦建德奔至河边观看大隋水军,尽管他们吓得躲进了树林之中,可惜还是被夏军的斥候发现了。但这些男子固然赤手空拳,可为了自己的亲人,哪怕明知必死,也要拼命一战。

窦建德望着这群背叛了他的灾民,眼中既没怒火,也没憎恨。有只是的无奈的怅然和悲哀。

沉默了许久之后,窦建德纵下马,走到了一名男子前,他看出这名男子是这伙人的头领,而且有些眼熟。

这时,有两名亲卫会意的冲上前去,把这名男子提了起来,并强迫着他抬头。

出现在窦建德眼中的这名男子,年纪大约四十左右,形高瘦,清秀、黑瘦脸庞透露着难以言喻的倦意,他穿一件打满补丁的布衣,看上去很寒酸。

他边有一个大约十岁的小丫头,年纪虽小,却长得俏丽可,一双深潭也似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流露着让人心疼心碎的色彩,她应该是这名男子的女儿,和她的父亲一样,也只穿着粗麻布裙,但父女却干净整洁,让人心生喜。

“是你?”

窦建德的目光掠过小丫头,死死的盯着这名男子,此人名叫郑仁基,是已故骠骑将军郑权的儿子,由于没有什么政治资源,在杨广时期混了个从六品上的通事舍人,王世充夺了杨倓的政权以后,他不愿与贼为伍,带着家人辗转到了齐郡,帮窦建德的夏军士兵写信为生,也因此进入窦建德的视线,然后任命他为祝阿县令,郑仁基为人刚正不阿、正直无私,窦建德还打算将他提拔为齐郡太守呢,谁料到会这样……。

“我窦建德没有亏待任何一员官员,更没有薄待你郑仁基,甚至还想把齐郡托付于你……可你,竟然在关键时刻背叛了我!”

尽管窦建德知道很多官员都逃了,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逃亡官员,此时在恼怒之余,更多浓浓的羞辱,如同被扇了一记耳光似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王爷的知遇之恩,卑职时刻不敢有忘…卑职不敢说自己不休不眠,却也可以说声‘问心无愧’。而且卑职也没想过要背叛王爷!”郑仁基的目光从愤怒窦建德上投向了后这些瘦骨嶙峋的饥民,惨然一笑:“但是卑职从去年腊月就一直着等王爷的救命粮,可等了足足四个多月都没等到一粒米,这四个多月来,阿祝县百姓从118768人锐减到眼前这些人了,其余百姓不是饿死冻死,就是逃了。卑职已经尽力了,也不想再看到百姓饿死冻死了!这才带着大家寻找一条活路。”

窦建德看了这些灾民一眼,冷冷的向郑仁基说道:“你是官员,你有粮可食,你不过是利用这些饥民为自己积累声望,好使自己到了隋朝以后,继续做你的官,我说的是也不是?”

郑仁基叹了口气,苦笑道:“卑职无话可说!夏王要杀就杀吧。”

“你这个浑蛋!”窦建德暴怒的一脚踢翻郑仁基,拔刀恶狠狠朝他砍去。

“夏王要杀我爹爹,就先杀了我。”那俏丽可的小丫头出于恐慌,浑都在微微哆嗦,但此时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忘记了恐惧,迈步上前,挡在了他父亲的面前。

窦建德愤怒的刀刃发出龙吟虎啸般的异声,在她眼中无限扩大,刀锋虽还未到,但这股气势让她的小脸剧痛难当。

“小丫头,你不怕死?”

窦建德是一员虎将,早已到了收发自如的地步,锋利的刀刃停在了小丫头的眼前。

小丫头愣是忍着恐惧之心,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窦建德,脆声道:“我爹是好人,夏王凭什么要杀我爹?”

小丫头的倔劲,让窦建德想到了自己的女儿窦线娘,心头顿时一软,沉声道:“你爹背叛了我,怎么是好人?”

“我爹爹是好人,是好官,他没有贪污一点粮食,我娘和大哥、二哥都是饿死的。”说到逝去的亲人,一颗颗豆大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从小丫头俏丽的小脸上滚滚而落。

窦建德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小丫头的话如同一记重锤,将他心中的骄傲击得支离破碎,片片四散。他膛剧烈的起伏着,最后还刀归鞘,他翻上马,大声道:“我们走。”

士兵都愣了,一人结结巴巴问:“那他们怎么办?”

“是我窦建德不能给老百姓带来好子,也是我对不住他们,由他们去吧!”窦建德猛抽战马,向东边奔驰而去,士兵们纷纷上马追去。

饥民们恍若做梦一般,夏王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郑仁基抱着差点失去的最后一个亲人,万分珍惜!血劲头过后的小丫头这才知道害怕,缩在父亲怀里簌簌发抖。

“夏王待人宽厚,其实他真的是一个好人。”几名老人走到郑仁基边,将他们父亲搀扶了起来。

“夏王本来有雄霸北方的机会,可惜他遇到了更强大的秦王。”郑仁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中原强者林立,他想在夹缝之中的成就大业,难如登天。”

这时,有人大喊道:“船!有船来了。”

众人调头向黄河望去,只见五艘民船缓缓地向南岸驶来,几万名百姓看到了生的希望,欢呼着向河边奔跑而去。

“大势所趋!如之奈何?”郑仁基回望河南大地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婉儿,咱们也走吧。”

话音未落,便牵起了女儿的小手,快步向河边走去,渐渐消失在了苍茫灰暗的夕阳之下。

……

第272章:在其位谋其政

渤海郡滳河县,凯旋之师已经尽数下船,黄昏下,能够看到缕缕炊烟在黄河北岸上空飘dàng)。

在一处大帐篷之中,杨侗和房玄龄、杜如晦、张镇周等出征文武也已经从魏征高雅贤等人了解到了这一场席卷全国的大旱灾。以往旱灾到来之时,并州、雍北都会成为重灾区,每次旱灾来临,这些地方总会有不少人饿死,不过今年倒是出现了改观。

随着以工代赈盛行天下,以及源源不绝的战俘、奴隶的补充,大隋全境的基础设施得到脱胎换骨般的变化,水利设施从来都是夺取新地盘后,第一步建设的重点,完善的水利网络,能够将旱灾损失降到最低,再加上大隋本钱雄厚,根本不会有缺粮之危险。

听完魏征简单汇报,杨侗也便放下心来。之后才介绍起了远征高句丽之战。

众人听说大隋水陆大军肆虐高句丽大军,还端了高句丽老巢,最后夺回汉朝故土,为胜利归来的大军兴奋鼓掌,待听说以房玄龄的名字命名一城后,更是兴奋、羡慕,不管文武,都恨不能为大隋打下一城,以使自己名扬域外。

杨侗之所以用房玄龄的名字命名‘玄龄城’,实际是想不出好名字,又见‘玄龄’二字不错,这才机灵一动、突发其想,却想不到会有这样效果,现如今连老魏都眼红了,由此可见,古人好名之说决非空来风,索把开疆拓境百里,即以主将之名命名一城的决定说了出来,大家更加兴奋了。

“下,如今我们已经占领了高句丽五分之四的国土,高句丽大军便如瓮中之鳖,只要杀掉高氏和渊氏,高句丽必然群龙无首,正是我大隋歼灭高句丽的大好时机啊。”高雅贤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哪有那么容易?就算杀了高建武为首的高氏、渊太祚为首的渊氏,高句丽的世家门阀和百姓也不会认可我们,说到底,这高句丽立国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他们对于国家的认同度已经深到骨髓里了,没有得到民心,我们稳不住那一块土地,天天有人谋反的话,军队只会被拖垮、拖死。所以吞并高句丽的良方不是鲸吞,而是蚕食,我们要做的是一步步摧毁高氏和高句丽在民间的声望,水到自然渠成。”杨侗看着众人的表,笑着安慰道:“放心吧,将来我们会有更大的地盘的,不必在乎那穷不拉叽的鬼地方。”

罗士信和牛进达相视一眼,前者说道:“下对高句丽自有谋划,就不说了……”

杨侗会意一笑,道:“你二人是想打回老家吧?”

被杨侗说中了心事,两人同时点了点头,罗士信接着说道:“现在青州百姓大半已经逃了出来,窦建德军队的士气可想而知。卑职只须三万大军,一个月内便可夺取青州四郡。”

杨侗笑着说道:“隋五军是天下之间最精锐的将士,我只要两万人,十天内就可横扫青州四郡。”

罗士信脸色通红,“我的建议错了吗?”

杨侗收回了戏言:“窦建德在冀州失败以后,如果去了巴蜀,或许还有立足之地,但他错就错在选择北有我大隋、西有李密、南有杜伏威的青州,他谁也不敢打,甚至连仗大自己都不敢,因为只要他做大,就会引起其他诸侯的侧目。青州是今年旱的重灾区,即使有雨,也已错过了耕种的农时,所以窦建德不仅失去争霸天下的资格,连生存都难,我们只要拿粮食为饵,便能令他的军队不战而溃,拿下青州四郡更是顺理成章。”

“但我们如果拿了青州,大隋就和李密接壤了,他会因为我们带来的威胁而中断南向发展的战略,这样一来,天下会进入一个平稳的时期,我们一旦动了李密的话,李渊和王世充极有可能趁机发难,这样的局面不是我想要的。如果我们缓上一段时间,李密在感受不到威胁的况下,就会放心南下。”

“南方的李子通、沈法兴、林士弘已经向李密称臣了。所以李密的目标只能是杜伏威和萧铣,而杜伏威有淮河之险,李密又没有水军,于是占据荆扬的萧铣理所当然的成为他的首选目标,荆州北部的朱粲被李密、王世充、萧铣、李渊四面包抄,却偏偏是李密不得不动手的战略要地,一旦李密动了他,则就会触犯王世充、萧铣和李渊的利益,由此带来的问题则是诸侯混战,这才是我想要的天下格局。”

罗士信惭愧道:“我目光短浅,险些坏了下大计。”

杨侗笑着摇头道:“你不是目光短浅,你这是‘不在其位不谋其职’,你要是和我易地而处,也会考虑到这些问题。现在青州百姓大都逃到我大隋来了,以后我们还会派细作进入青州鼓动百姓来投,争取将青州**成人口引到大隋,没有了人口和军粮窦建德怎么办?在不敢招惹我们的况下,只能继续和李密斗。”

房玄龄点头道:“下所虑果然周全。”

“下,青州民风彪悍、善水者甚多,末将想从灾民中招募三万水军。”早在班师途中,张镇周已经得到扩建水军的命令。

“行!”杨侗想了一想,道:“灾民素质良莠不齐,你先招募六万人,然后把这六万人和他们的家眷,就地安置到渤海郡。训练一个月后,选出三万精锐!不合格者全部为民。”

“喏!”张镇周和高雅贤应命下来。

“启禀下!”这时,一名小吏从远方快步跑了过来,大声道:“对岸的齐郡阿祝县令带着一县百姓来投!”

众人听到此言,全都愣住了,这绝对是前所未有的创举啊!

杨侗好奇道:“一个县的百姓全部都来了?”

“正是!”这名小吏眼中闪着一丝兴奋,讪笑道:“如今天色将暗,而阿祝县百姓多达三万余人,我们的船只严重不足。下您能不能动用战船帮忙一下?”

“能!怎么不能?”杨侗笑着向张镇周道:“张将军,让水军兄弟辛苦一下,把对岸的百姓接过来,再从货船之中卸下三十万石粮食。对了,这个阿祝县令能把整个县的百姓拐了来,堪称是奇人一个,我对这个人有点兴趣,把他请过来聊聊。”

“喏!”张镇周应命而去。

“老牛、尉迟、程咬金、黄君汉,你四人各带一万大军,搭建一座五万人营盘,用以分散灾民。这不是行军打仗,防御措施就没必要了。”

“喏。”

。。。。。

当郑仁基父子搭乘高大、雄壮五牙船抵达对岸,登上陆地之后,一名似乎久等的青年士兵快步迎接,躬施礼道:“尊驾可是阿祝县令?”

郑仁基还礼道:“在下郑仁基,正是阿祝县令。”

“我爹爹登上大隋的船只,就不是阿祝县令了;现在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一旁小丫头脆生生的说道。

士兵一怔之后,笑着向郑仁基说道:“我是大隋水军校尉江涛,奉秦王下之令在此等候郑先生。”

郑仁基见他不过二十岁模样,虽是军人,却知书达理,应对从容,不由生起了几分好感:“多谢了。”

就在这时候,那个可的小姑娘好奇的问道:“秦王下不是远征高句丽了么?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何要见我爹爹?”

“仗打赢了,当然要回来了!”江涛指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货船,自豪的说道:“一共六百三十艘货船和船上的物品,都是源自高建武王宫里的战利品,若非下仁慈,准许他投降,高句丽将不复存在。另外还有七十多万高句丽人也是我们的战利品,他们将会通过陆路进入大隋,成为我大隋的奴隶。”

“好,好!”郑仁基激动的连说了两个好字,道:“此乃是我汉家盛事,一战洗清了之前的一切耻辱。”

“郑先生,请!”江涛微笑道。

“请!”

郑仁基父女跟着洪涛走向远处的一处大帐。

小丫头好奇道:“江将军,我听说高句丽人很凶,能不能说说,你们是怎么打高句丽的?”

“这不是什么秘密,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天下,当然可以说了!”江涛微笑道:“两个月前,水陆大军抵达旅顺郡丹凤城,高句丽五千士卒前来邀战,下没有休息就亲率五千玄甲军将之歼灭,又有一万五千人来援,下又全歼之;当天晚上我军分兵两路,张镇周将军统帅水军顺海南下,在第二天清晨与高句丽水军决战于浿水,成功歼敌主力一万;差不多同一时间,下统帅的三万大军,和高句丽莫离支渊太祚的七万大军决战于丹凤城外,斩敌四万余众,并击毙渊太祚的三个儿子……随后大军南下,汇合水军,一战而定平壤…”

“当天晚上,北路军主帅房尚书计敌军出城,顺势打下了渊太祚、乙支文德坐镇的诛汉城……”江涛把战况大致的说了一遍。

“你们好厉害。”小丫头崇拜道。

“这都是下英明神武、知人善用!”江涛笑道。

郑仁基心中感概万分,窦建德还在为生存而苦恼的时候,再次辉煌的大隋却以强大的契丹、奚族、突厥、高句丽为垫脚石,不断的扬威域外,窦建德怎么能比?又怎么斗得过这支百战百胜、兵威赫赫的雄师?

坚持着必输之局,又有何意义?

这,或许就是枭雄之志吧!自己是不理解、也不赞同的,只希望待人宽厚的窦建德及早醒悟,那才是天下之幸、百姓之福。

第273章:百毒俱全程咬金

对于郑仁基,杨侗没有什么印象,倒是这个俏丽可爱的郑丽琬尤为深刻,她在《贞观长歌》里有着浓重的戏份,人物非常出彩,便专门搜索了她的资料!然后,又有了新的印象。

记得是李世民登基不久,贤惠的长孙皇后便给李世民找小老婆,长孙皇后听说郑丽琬“容色绝姝,当时莫及”,就想把她找去给李世民当妃子。不过郑丽琬已有婚约在身,魏征以为是李世民搞的鬼,怒而斥责,这桩婚事自然也就玩完了。

现在李世民的杨妃没了、阴德妃没了,长孙贤后也成了长孙贤妃,这个郑丽琬怕是也不会和李世民有交集了。

当杨侗知道郑仁基在窦建德那边的事迹后,也没有为难他们,并肯定了郑仁基拳拳爱民之心。只不过杨侗不认识郑仁基,不代表房玄龄不认识,并极力向主管刑部的魏征推荐起来…原来郑仁基还是一个精通法学的专才…

而刑部共有四司,分别是刑部、都官、比部、司门。

其中!

刑部郎中、员外郎,掌律法,按覆大理及天下奏谳,为尚书、侍郎之贰。刑部主事四人,刑部令史十九人,书令史三十八人,亭长六人,掌固十人。

都官郎中、员外郎各一人,掌俘隶簿录,给衣粮医药,而理其诉免。都官主事二人,都官令史九人,书令史十二人,掌固四人。

比部郎中、员外郎各一人,掌句会内外赋敛、经费、俸禄、公廨、勋赐、赃赎、徒役课程、逋欠之物,及军资、械器、和籴、屯收所入。比部主事四人,比部令史十四人,书令史二十七人,计史一人,掌固四人。

司门郎中、员外郎各一人,掌门关出入之籍及阑遗之物。司门主事二人,司门令史六人,书令史十三人,掌固四人。

房玄龄难得推荐人才,他对上眼的人必有过人之处。既然精通律法,自然要人尽其才,于是乎,刚刚从窦建德那里过来的郑仁基摇身一变,稀里糊涂的成了大隋的刑部郎中。他全程都没说上几句话,全由俏丽可爱的郑丽琬一手包办,这让杨侗等人都看得十分有趣。

休息一晚,船队继续前行,满载粮食物资的货船全部留在黎阳仓卸载,黎阳仓西濒永济渠,东临黄河,从辽东、幽州、冀州征收购买来的粮食都集中于此,杨广时期的黎阳仓粮食会由永济渠或黄河转运往洛阳、大兴。到了征讨高句丽的时候,又把江淮运来粮米先储存在此,然后运往涿郡、辽东,这也是河北地区唯一一个国家级大粮仓,原本只能存粮数百万石,但经过姜行本扩建之后,其容量远远高于天下第一仓之称的洛口仓,容纳四千万石都不成问题。

当年从洛口仓、含嘉仓搬来的粮食全部囤积于此,哪怕后来战争连连、出陈纳新,但黎阳仓始终保持着惊人的满仓状态。

黎阳仓巨大的容量、科学合理的设计、四通八达的水陆交通都是放置粮食的最佳场所,粮食囤积几年都不会变质。

在河内郡还有一个河阳仓,它位于黄河北岸,处于黄河与济水汇合地带的河阳县温城,规模比洛口仓和黎阳仓小,却也能够储粮千万石,与洛口仓斜立于黄河两岸,储藏并州和来自江淮的粮食,每当关中缺粮,率先动用的便是河阳仓。不过总有风水轮流转的时候,李渊第一次赎回十万并州老弱病残的四百万粮食便是陈放在此。之后用劣钱购买到的粮食也都放在这里,如今依然是满满当当的一大仓。

另外还有千万石的涿郡仓,五百万石晋阳宫仓城和恒山仓、双辽郡怀远仓,各郡各县又设有官仓…得益于连年的丰收,这些都是满的!

灾旱、水灾什么天灾只管放马过来,杨侗全都不怕。

这正应了伟人说的“手中有粮心就不慌,脚踏实地喜气洋洋”。现如今杨侗有了这些粮食为底,就不怕百姓被饿死,心头有底了,然后才能不慌不忙的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数天后,卸完货的船队由来整再向辽东进发,这一回更是动用大隋官有的全部货船,准备运回缴自高句丽的第二批粮食和军备,之后才把几十万高句丽人运来分配安置。

牛进达带一万多名精锐护送李秀宁和奇珍异宝、黄金白银、铜锭铁锭先回邺城,其余几万精锐留在渤海郡,协助官员疏散灾民,强制解决卫生问题,照着难民营眼前这样子,若不解决卫生条件,非要出大事不可。

杨侗则是等到货船卸完所有粮食和武备,才和罗士信、程咬金率领五十名玄甲军返回邺城。

汲郡与邺城所在的魏郡相邻不远,小舞也还没到预产期,倒也没有着急回去,一边悠哉悠哉观看沿途灾情,一边暗查吏治民生,总体上让杨侗满意,虽说河流、水渠的水位下降了很多,但汲郡的田地并没有出现一片枯黄的景象,百姓都在田间地头努力自救,他们忧愁之色浮现于形,却也没有绝望的表情,这让杨侗放心不少。

第二天傍晚,一行人到了汲郡汤阴县境内,走在平坦官道上,暮色苍茫的大地上起了一层薄薄灰雾,使周围景色若隐若现。

两边是只有浅浅一层水的稻田,远处是一片黑影,看不出是森林还是村庄,没见有灯光应是森林。

众人又走几里,残阳终于不见了,众人在四周找上一圈,发现远处火光点点,那里应该是一座村落,杨侗说道:“去村里过夜吧!”

众人加快马速,沿着约有一米的平直村路向村子奔去,不多时,一个规模不小的村庄出现在了眼前,从灯光看,是一个满五百户的满编村庄。

不等众人靠近,十几条田园犬从村子里窜了出来,远远的冲着大家狂叫。

“真想吃狗肉!”程咬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

杨侗森然道:“信不信我把你剁去喂狗?”

“信信信!”程咬金讪讪一笑。

老实说,杨侗一点都不喜欢程咬金这个人,哪怕他再有名也是不喜欢。

吃,霸王餐。

财,贪小便宜、克扣军饷。

酒,醉后恃强凌弱,k人是常有的事儿

赌,赌品不好,以欠账赖账为荣

色,他玩的是‘白日’,意思是说把人家小姑娘蹂躏一顿过后,趁着对方迷迷糊糊,他裤子一提,立马闪人。

吹牛逼、说大话、撒谎、骗同僚眼睛都不眨一下。

程咬金唯一的优点,就是能打!但杨侗麾下,并不缺少能打的将军,而且能打又如何?一阵大弩打射过去,看你死还是不死?

这样一个百毒俱全的人,杨侗没办法喜欢得起来。

早知程咬金这么恶心,打死他杨侗都不会赎来,甚至不止一次有着退货的念头!如果李密开出合理的价码,他二话不说就会送回去,不说赚一笔了,哪怕收回本钱他就卖掉,可狗儿的李密,没来提货。

可大家偏偏都喜欢他,连李秀宁这样一个大家闺秀都说程咬金有趣好玩,他的媳妇居然是清河崔氏的嫡系五姓女,人长得相当漂亮,更毁三观的还是哭着闹着、与家庭绝交倒追着来的那一种,真是奇了怪了。

杨侗很是百思不得其解。勉强说得过去的解释,就是古人和现代人的三观不同。

对于这样一个人,该赏还是得赏,该罚还是罚!

至于说要干掉程咬金的想法,杨侗还真没想过!

实际上,程咬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很多时候都扮成了‘小丑’式的人物,可为毛就得不到杨侗的‘欢心’呢?后来,他觉得自己境界不足,下一回就更丑了!可换来的却是更大一通火气!好吧,我老程回去再修练……于是乎,程咬金恶心领导的修为越高,领导越是厌恶。大方向不对,南辕北辙再所难免!

这时,从村子里走了三十多人,手中拿着削尖成枪的木棍,他们看见一群骑兵到来,仅只犹豫了一下,便摆出非常合理的防御阵式。

为首的是一名老者,从天色余光中,依稀看出他须发皆白,背也有些佝偻。

“军爷,这是打哪里来?”

程咬金刚要扯开嗓子大嚷,杨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下马上前道:“我们从渤海郡办事归来,准备返回邺城,如今天色已晚,想在贵村借宿一晚,我们合理给钱。”

老人将灯笼照了杨侗一下,见他确实是官兵,便点了点头,道:“不过是给个住处而已,身在外面谁都遇到过麻烦,军爷是大隋百姓的守护神,收你们的钱会遭报应的。”

“阿公,等等!”

一名断臂男子正匆匆而来。

“村长!”

“村长!”

村中青年纷纷叫着,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看得出来此人在村里很有威望。

这名男子也一一礼貌的回应。

“戒备!”独臂男子看了杨侗他们一眼,目光为之一缩,从这些人身上,他感受到了浓浓的煞气,这种气势他很熟悉,这是从刀山血海中淬炼出来的气势,普通军人根本不会具备,这种气势也让他警惕了起来。

随着断臂男子一声吆喝,村中青年摆出了攻击的阵式。

“厉飞……这!”先头那名老人瞬间一愣。

“阿公,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将士!我必须要问清楚明白。”名叫厉飞的男子冷冷的盯着杨侗他们,问道:“敢问将军是哪支来自哪支军队?编制为何?”

“厉飞,原骁果第一军,后编入秦琼将军麾下,在奔袭白城一役中,以一臂的代价,毙敌一百五十七人,获大隋勋剑第一柄!不知我说得对是不对?”杨侗如数家珍的说道。

“正是!你是……”刚说到这里的时候,厉飞已经看清楚了从黑暗中走近的杨侗,顿时浑身一个颤抖,整个人不敢置信了起来……这,不是他所效忠的秦王殿下么?

“原狂澜军校尉厉飞,拜见殿下。”厉飞激动的行了一个军礼。

所有村民都惊呆了,这位将军竟然就是秦王殿下,大隋之主?双腿不由得一弯,都跪下了。

都被吓到了。

“我大隋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长辈,便是面对皇帝也不用下跪,请起,大家都起来吧。”杨侗笑着说道。

“多谢殿下!大家都起来吧。”厉飞狠狠地瞪了吓爬了的村中青年一眼,感觉很丢脸,很没面子。

“参见罗将军!”这时,厉飞也看到了罗士信。

罗士信笑嘻嘻的问道:“能不能借宿?”

“能能能,当然能!殿下请……”

“哈哈!”杨侗开怀的笑了起来,骁果军是杨侗起家的资本,厉飞正是其中的一员,如果没有三万个‘厉飞’,就没有他杨侗的今天。

时至今日,老兵渐凋零,昔日的普通士卒,都成熟成长了起来,很多人都散在不同的军队,成为大隋军队里的中坚力量,也有很多人如同厉飞一样,因伤退役。但更多人早已成为一坯黄土。

老兵不在,但军魂不死

‘骁勇果毅’的精神、军魂始终保留在大隋军队之中。

第274章:意义深远之偶遇

跟着厉飞进入村庄之后,只见里面的房屋大多简陋朴实,会百姓的脸上都透露出着一股安逸神采,尤其是孩童开心笑声,路过老人友好的招呼,都让刚从战场回来,刚从灾区回来的杨侗他们生出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村长……”

“教官!”

“厉叔!”

进入村中,农忙归来的百姓好奇的看着杨侗他们一眼后,纷纷向厉飞打招呼,得到出来,他在村中很受百姓敬重。

走了不久后,一行人村庄的中心地带,这里有一个面积颇大的宅院,比村内的其他房屋明显要宽大、坚固,也没有围墙之类的东西,只在菜地扎有防止家禽偷食的篱笆。

“厉飞,你们这村子虽说不算富裕,但百姓气色甚好,且人人知礼。足见老兵虽退,但你这老兵依旧在另一个战场为国为民谋求福祉!你这辈子无愧于国家、无愧于百姓、更无愧你自己…”杨侗由衷赞道。

“这一切都是殿下之功,若不是您逼着我们读书,我也不懂这些。”厉飞一脸崇敬道。

“哈哈,我记得当初你们个个都反感着呢。现在知道读书有用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

这时,一位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一身是灰的跑了进来,紧跟着是一位怀有身孕的女子。

小家伙也不怕生,好奇的看着杨侗他们,问道:“爹爹,叔叔们是你的战友么?”

厉飞狠狠的抽了小家伙的屁股一下,连声道:“殿下恕罪,这小子性子野。”

“男孩子不野那还是男孩子么?挺好的!而且他叫得也不错,怎么说我也比你年轻嘛!”杨侗不在意的说道。

一旁,厉飞的夫人听到丈夫对杨侗的称呼,惶恐的上前行礼。

“厉飞你行啊!孩子都有俩了。不过我也快当爹了!”杨侗还了礼,感触道。

“恭贺殿下!我大隋终于后继有人了。”

厉飞激动万分,仿佛比杨侗这个当爹的还要激动一番!这也可见,大隋治下百姓,对杨侗迟迟无子嗣一事是多么的在意。

杨侗笑道:“不说这些了,先弄点吃的出来,随意一点。”

厉飞连忙向身后的青年吩咐:“去将家中最好的酒肉都拿来,改天我一一对上。”

“不要搞太大动静,随意就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行军的辛苦。”杨侗言下之意,自然是他吃得了苦,不计较这些细节。

“这!”厉飞有些犹豫了。

但最后,还是把一桌丰盛的美食正摆在了杨侗的面前,望着坐在最后面的厉飞,杨侗无奈的笑道:“这一餐估计把你家一年的收入都吃掉了。!”

虽说厉飞有退役抚恤,还有补贴!但这一大桌好菜,也不是他可以承受得起的。

“殿下能到我家,是我厉飞的荣幸,别说是一年,就是十年、百年也值得!”厉飞激动的说道。

杨侗笑了一笑,也不再说什么,离开前悄悄放置一点钱财补偿就是了,这时候说要付钱,恐怕厉飞急得想撞墙。

酒到中巡。

气氛也更显热烈!

“厉飞,你觉得我恢复骁果军的名字好,还是用现在的?”杨侗忽然停杯而问。

入村之后,杨侗便在纠结这个问题,由于自己的魔改,骁果军已不复存在,渐渐的淡化了人们的视线。但骁果军乃是功勋赫赫的威武雄师,更是大隋军队的荣耀、灵魂、军魂!

但如果继续使用各种魔改之名,到一两代人过后,谁还会得骁果军?军人又该信仰什么?坚守什么?又该拿哪支军队为膜拜图腾?

“大业九年,武帝圣人诏征天下数十万禁兵集中涿郡,然这些禁兵将领轻慢自大,甚至连圣命都置若罔闻,武帝怒而募集普通士卒和民夫,是为骁果!仅只训练一月,武帝亲率十万骁果,将七十万禁兵打得落花流水!是役,骁果军一战成名!在之后的第二次高句丽大战中,遭遇大暴雨,禁兵屡战屡败,士气萎靡,骁果军则进展迅速,屡战屡胜;雁门之战时,三万骁果向四十万突厥兵发起死亡决战,一日九胜……那一战,只杀得突厥贼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两万名弟兄却也无一生还,更无一人投降!始终不负‘骁勇果毅’之志”厉飞握着拳头重重一挥,满是屈辱的说道:“但是……这样一支英雄之师,却被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和司马德戡这些混蛋玷污了。”

“凤凰浴火,才能重生!只要骁果军还在,早已死去的叛徒玷污不了骁果军的忠诚、辉煌、英武!叛徒的存在,更能体现出骁果军英勇善战之名、拳拳忠诚之心、不死不休的报国之志。”杨侗微笑道。

厉飞看着杨侗脸上的微笑,狂喜道:“殿下打算为骁果军正名?”

“对!”杨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我所统御的五军,除了玄甲军依旧用现在的番号,其余四军重新使用骁果军之名,以骁果军第一军、骁果军第二军、骁果军第三军、骁果军第四……以区分!等天下一统,就用骁果军十二军取代十二卫。”

“厉飞多谢殿下。”厉飞激动万分。

“也是见到了你,我才想到了这些!叛徒已经覆灭了,骁果军之名也到恢复之时了。”杨侗笑着说道。

众人说说谈谈,时间很快就到了深夜。

“砰砰砰砰!”

忽如其来的一阵叩门之声,在宁静的夜色中格外洪亮。玄甲军将士顿时严肃了起来,右手已经迅速握住刀柄,罗士信和程咬金更是浑身绷紧。

厉飞也跳将了起来,深夜敲人门,感觉有些不寻常了。

“不用这么紧张!”

杨侗一脸舒适放松的神态,冀州是他的第一块地盘,拱卫邺城所在的魏郡的汲郡、武阳、清河、武安、上党、长平、河内七郡是大隋重点整治和防御的外围,文武官吏皆是忠诚有才干的出色人物,吏治、治安、防御也是大隋最好的地方。如果在大隋核心地带还被人刺杀,死了也是活该。

“有人吗?游方郎中途经宝地,能否借宿一宿?”一道苍劲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阿虎,让他去你家住宿一晚。”听到这话,松了口气的厉飞立刻守在外围的一名村民吩咐。

若平时也就算了,但今天有殿下再此,怎么能够让一个陌生人住进来?今夜他还要带着村中青年守住数百米外呢,若非时间不允许,他还要把自家围上一道防御。

“是!”青年阿虎应了下来。

“等等!”就在阿虎准备出去的时候,杨侗阻止道。

“殿下……”厉飞疑惑的看了杨侗一眼。

“都是深夜了,大家也都睡了,又何必劳师动众的?这位游方郎中估计是看到你家还亮着灯才来的,让他住进来吧。”杨侗微笑道。

“可!”厉飞担忧道。

“咱们君臣还在洛阳的时候,军心民心一片涣散,最后还不是把几十万瓦岗军打没了?到了冀州以后,我们哪一战不是以少胜多?游方郎中游走在偏僻山村之中,他们救死扶伤、活人无数,是最值得敬重的职业之一。而且他只是一个人而已,不必太过担心了,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

“喏!”

厉飞苦笑了一声:“阿虎,你去看看,要是超过三人,先回来禀告。”

“诺!”

不久后,阿虎带着一名中年人走了进来。

此人红光满面,二目炯炯有神,烁烁放光,背不陀腰不弯,走起路来快若流星,可往哪一站,却又是不动如山,好似苍松赫柏,好一幅仙风道骨的神仙人物!中年人看了在堂众人一眼后,眼神微微一缩,便很快就收敛了下来,向着主位上的杨侗施礼道:“在下错过了时间,无法赶到汤阴县,冒昧打扰了。”

“先生不必客气!这出门在外难免遇到这种麻烦之处!”杨侗见他有些警惕,指着厉飞解释道:“我们是大隋军人,路过这里,便过来看看我们这位战友,而我是厉兄弟的上官,先生不用担心。若不嫌弃的话,一起饮用如何?”

“不了、不了,有个落脚之处就好了。”中年人看了看厉飞空荡荡的左臂,又见杨侗随行之人虽然煞气腾腾,但英武不凡、气度恢弘,没有匪徒的恶态,也便放下心来。

这边话音未落,在菜肴香气的诱惑下,他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众人都笑出声来。

这名中年也很是尴尬的讪笑。

“阿虎,添副碗筷,你们也找个地方吃饭吧。”杨侗笑道。

“喏!”

“如此,就不客气了。”中年人感激入坐。

“本该如此!”杨侗见他脸上有着倦容和浓浓焦虑之情,好奇道:“看先生面带焦虑,莫非遇到了烦心之事?”说着举杯向他敬了一杯。

中年人饮尽了杯中酒,放下了酒杯,叹了口气道:“我在邺城听说渤海郡接纳了四五十万青州灾民,而且还是集中安置。”

“确实如此,我们刚刚从渤海滳河县来的。情况下先生说的一样。”杨侗笑道。

“这可遭了!”

“先生此话怎讲?”

“自古以来的灾民衣服不洗、被褥不洗、澡也不洗,而且就地拉撒,使得整个安置点垃圾成堆、臭气冲天!这种地方,向来是瘟疫猖獗之所,如今天气又开始热了!我很担心爆发瘟疫。”中年人忧心忡忡的说道:“瘟疫一起,对这天下绝对是一场灾难!所以,我要赶着去渤海郡,和当地官员说明情况。”

众人闻言大惊,脸色也有些苍白了起来

瘟疫这种反人类的病情,别说在这个医学落后的大隋,便是到了科技发达、医学日新月异的2世纪,也同样是一个致命的棘手问题。

这玩意真不是闹着玩的,一场瘟疫如果在大隋之地蔓延开的话,对这个蒸蒸日上的政权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将军气度不凡,随从皆是精锐壮士,想必在军中地位不低,还请将军向朝廷汇报此事,及早防御,免去这一场灾难的发生。”

“敢问先生如何称呼?”杨侗谨慎的问了一句。

中年人心神不定的说道:“草民孙思邈。”

“你是孙思邈?”

杨侗大是意外的叫了一声。古代的最有名的神医只有扁鹊、华佗、张仲景、孙思邈、李时珍等寥寥几人,但是在杨侗心中地位最高的无疑是写了《伤寒杂病论》的张仲景、《千金方》的孙思邈、《本草纲目》的李时珍,因为他们对医学的影响,绝不是扁鹊、华佗比得上的。

眼前这位孙思邈,可是号称‘药王’的神医呢,他是继医圣张仲景之后,第一个全面系统研究中医的先驱,为中医发展建树立不可磨灭的功德,是我国医德思想创始人,被西方尊称为“医学论之父”。

“正是草民,将军知道草民?”孙思邈奇怪的看了杨侗一眼。

“知道!”杨侗胡扯道:“军中有个兄弟曾经得到孙先生救治,一直感恩在心。”

孙思邈点了点头,也没有置疑杨侗的话,他救的人多了,也记不清谁是谁,他现在只关心瘟疫之事,急着叮嘱道:“请将军务必放在心上。”

杨侗点了点头,问道:“那要如何防御呢?”

“疏散人群、尸体掩埋、强制灾民清洁衣物被褥和洗澡、居住帐篷注意通风,建立足够茅厕……”

孙思邈越说大家神色越是轻松,当他一口气说了百来种防御措施的时候,大家已经笑了起来。

孙思邈愕然道:“难道我说错了?”

“孙先生没说错,我们已经这么做了,大可放心。”

“此言当真?”孙思邈严肃道。

杨侗闻言,肃然起敬道:“您放心,我杨侗不会拿大隋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呃……”孙思邈闻言,呆滞片刻之后,连忙起身行礼,“草民拜见秦王殿下。”

他不认为有人敢在邺城眼皮底下,冒充杨侗。

“先生多礼了,您之高义,我杨侗万分佩服,敬您一杯!”

“谢殿下。”

饭后!

杨侗与孙思邈接着闲聊。

“据说先生行医天下,专门跑到偏远的地方研究药性、药理,以破解各种疑难杂症怪病奇病为生平志向。怎么出现在邺城了呢?”

杨侗也有些汗颜!

这话问得,好像人家孙思邈活该当野人一般。

“我确实研究各种药理,可是说要破解完天下疑难杂症却是万万不能,人就这么几十年,而疑难杂症却多不胜多,这绝不是一个人破得完的。我游走天下这么多年,主要是和各地名医相互学习。”孙思邈说到这里,叹息一声道:“可惜愿以秘技示人者,实在太少太少了。我听说邺城藏书无数,便专程去阅读,希望得到一些启示,可惜图书馆里的书籍,只是记载些常见病症方子,而且很少,着实让人遗憾。”

杨侗心头一动,笑着说道:“我大隋王朝文武二帝极为重视文化、文教事业,洛阳观文殿书籍最多的时有37万卷,77000多类的图书,为免这些书籍毁于战火,我离开洛阳时索性将观文殿搬空,如今都放在神武宫藏书阁!各种医学书籍多不数胜,只不过搬迁的时候很匆促,全都乱套了,无法完整印刷,而且太过深奥的知识印刷了也没几人看懂,所以只印制常见的疾病和医治方法。医书比较偏门,没有专人保养,竹简生虫、书籍被老鼠啃掉的很多。”

“暴殄天物!”孙思邈一脸肉疼、痛惜。

“我也知道暴殄天物!”杨侗看向孙思邈,想了想,道:“先生可知清华学宫。”

“听过一些!听说还有‘百家学宫’的雅号。”孙思邈不解的看向杨侗,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杨侗闻言,怔了一下,不过‘百家学宫’这雅号挺贴切的,说道:“我欲在清华学宫设立医学院,若先生答应在医学院任教,先生可以在神武宫藏书阁来去自如。”

“这……”孙思邈有些为难,他的目标是悬壶济世,而非为一家一姓服务。

“我亦知道先生之志…但是先生可曾想过,纵然先生医术冠绝天下,但先生仍旧只是一个人,一个人一辈子又能救得了几个人?若先生能将一身所学发扬光大,将来会有十个孙思邈、千百个孙思邈去救济世人,这份功德绝非一人之力可比。”杨侗目光看向孙思邈,诚恳道:“我不会占用先生太多时间,三五年后,先生也应该吸引完藏书阁医书的知识了,到时候,先生即使不愿走,我都要把先生轰走。”

孙思邈又是一阵错愕。

“这也是从御医身上得到的感触。”杨侗笑着说道:“御医服务于皇亲贵胄、达官贵族!不管大病小病皆以昂贵珍贵药材医治,天天吃些大补之物,自然药到病除!也因此,御医们再无创新,甚至有想法也不敢用。所以,与其说御医医术高明,还不如说药材神效,如果研究不出最廉价的药物,医家始终只是为权贵人家服务,百姓生病了只能坐以待毙!我希望先生研究完古人的医术成果后,继续行医天下,在行医途中改进各种药方,最终,让天下百姓治得起病、吃得起药!让医术不再是权贵人家的专用。”

孙思邈精神一震,眼中闪着浓浓的敬意,感动道:“殿下心怀天下,孙思邈佩服,也愿为天下苍生尽一份绵力。”

“是我要感谢先生才是!”杨侗苦笑了一声,感触颇深的说道:“我发现这天下最可怕的不是病,而是穷,昂贵的医药费用令穷苦百姓望而却步,小病挺成大病!大病只能等死。但任何一代帝王都做不到人人富有天下,所以,只能从药材这边作文章,希望我杨侗在世之日,能够把就医成本从百贯降到一贯、百钱、十钱、一钱,这样就人人有病能治,有药可食了!要做到这一步,就需要孙先生这样的仁医,去寻找替代奢侈昂贵药材的普通药材。如果普通草芥可以取代人参、灵芝、何首乌、龙涎香、麝香、熊胆、穿山甲这些东西的药性,那才是天下大幸。”

“但一人、一代人……在各种恶疾面前终究太过渺小,先生就一个人,纵有在大的本事,也无法让天下百姓脱离疾病之苦,因此,我才希望先生进入清华学宫任教,为这一项事业传播火种!一个人不行就培养百人、千人……万万人,一代不行,那就十代、百代、千代!只要整个民族世世世代代都有这种愚公移山的精神,那就有希望。”

“求贤若渴”这个词汇在古代用得相当广泛,但这里的‘才’,通常是军事、内政、勇猛、纵横等方面的人才

医家在先秦诸子百家时期也有一席之地,只是随着秦始皇一统天下,汉武帝独尊儒术,医家地位被削弱,在乱世时期,诸侯对医家的需求远不如工匠,杨侗绝对是这时代第一个提出构建医学院、研发廉价药物的诸侯!这是因为他知道就医难的问题自古皆然,哪怕到二十一世纪了,只要直系亲属中的某一人遇到恶疾,那么这一个家庭差不多就毁了。

听到这一番话,孙思邈精神身子剧烈震颤,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深深的施了一礼。

……

第275章:李渊施压

“第六次高句丽战争”爆发得太快,当诸侯们刚刚得知高句丽准备攻打旅顺郡,战事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杨侗更是对高句丽形成了碾压的态势,逼令高句丽君臣承认大隋有权对故汉领土的继承。

战争远离中原,诸侯们无法得到第一手信息,可是当杨侗凯旋归来时,前后不到三个月,这还包括了善后的工作,进展之迅速,大隋兵锋之猛,足以让天下诸侯吃惊。当他们回顾杨侗发家的战史时,莫不惊骇的发现,杨侗所打的每一场战争,没一场超过三个月时间,深得兵法‘其疾如风、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动如雷震’的要旨。

而这!

也给许多人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比如说关中李渊,本打算在杨侗陷入高句丽这个战争泥淖时,西克河西、南打萧铣,但万万也没想到,令杨广沉沙折戟多次的高句丽面对杨侗的时候,居然这么不经打、这么没出息。不仅拖不住杨侗一年半载,还又一次成就了前者的赫赫声威。

帝王的压力,自然会层层施压下去,当到达前线主帅李世民手中的时候,已是两天之后。

这一天傍晚,李渊的圣旨到了浇河郡与西平郡之交的化隆城下、唐军中军大帐。

诸将见到李世民脸色难看,纷纷询问。

“杨侗的高句丽之战,已经脱离了预期!四战,他只打四场战役,就歼灭高句丽水陆大军近二十万人,并纵兵屠了平壤城,所用时间不到半个月。隋朝的辽东战役已经结束,其最精锐的五军已经回归!父皇要求我们半个月内以大胜结束这场战争,全力备战隋朝。”

杨侗的名头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压得大家喘不过气来,并州失守以后,雍州大半瞬间落到了大隋之手,而凉州这一边,武威隋军同样占据了许多战略要地,对关中已经形成了三面合围之势,关中四塞,已经完全保不住关中的安全了,唐军本就畏隋如虎,如今又恰好遇到百年难遇的大灾,更是人心惶惶。

面对整个大隋来犯的压力,李世民真不知关中能不能撑到他拿下凉州那一天,现在他只能速战速决,用人命填也要把薛梁联军歼灭。如果自己再被拖在这里,而隋军又大举进攻的话,那整个关中乃到李唐就全完了。

念及于此,李世民心中突然泛起一股阴霾。

“薛梁联军因我大唐的威胁才结盟一处,要打一放一,行以离间之计。”元帅府司马殷开山建议道。

“计是好计!”李世民苦笑道:“可是给我们运作的时间不足了。自明日清晨,兵分四队,给我强攻化隆城!我就不信找不掉薛梁联军。”

“喏!”

……

‘咚!咚!咚!’的战鼓之音山崩地裂般的响了起来,低沉的号角也在响彻大地,三万唐军手执盾牌,扛着百架登城梯,拖拽着几十架井阑、投石车,俨如潮水般涌来扑向了化隆城,个个奋勇争先,喊杀声震天。

翌日清晨,天地还笼罩在浓浓的白雾之中,但唐军却已发起强攻。城头上的薛梁联军顿时骚动了起来。

距离城墙还有百十步远时,十几架投石车终于停了下来。

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中,一队队的唐军猛然发力,使劲下拽,霎那之间,十几根巨大的甩臂向空中弹起,通过铁索连在甩臂远端的吊篮呼啸着抛向空中,在上升到最高点之后,吊篮里的巨石向化隆城头滚滚地砸了下来,守军顿时骚乱了起来,一个个四处走避,互相拥挤之下,好几名守军被挤下城头摔死。

不过,这些守军惊慌归惊慌,却没人溜下城头逃跑。

守将李正宝警兆忽起,猛然抬头之间,只见一块巨石正向他呼啸而下。

李正宝猛然一个闪身,一块足有四五百斤重的巨石狠狠砸落在了他的身边,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几名守军被震得飞起。

片刻后烟尘消散,只见城头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缺口,原本守在李正宝身边的守军,不是被震得摔下了城墙,就是灰头土脸变成了土人,有两个最倒霉的,直接被砸成了肉泥。好在其余的十几块巨石都砸偏了。

一轮过后,唐军装完了巨石的投石机再次发威,不过声势虽然吓人,但砸中城头的巨石却少之又少。

直到井阑接近城墙,投石机才停止发射。当笼罩城头的烟尘散尽,缩在垛堞后面的守军才惶惶如惊弓之鸟的站了出来!

不过,李正宝的六千嫡系却镇定如恒,并没有因为唐军投石车的打击而有所惧,更没有因为井阑的靠近而惊慌失措,只是静静地守在城头,等待唐军前来夺城。

当唐军来到城下,李正宝狠狠的下令道:“放箭。”

守候在城墙上的精锐守军用力弯弓射出,冰冷的箭雨立刻一簇簇地攒落在唐军头顶之上空,尽管有盾牌遮挡,但依然有大片唐军被射倒,只是军队太密集,箭矢威力不足,无数架城梯搭城头,铁钩钩住墙垛,一万余唐军开始向上攀登进攻,大石和木头如冰雹铺天盖地砸下,一串串的唐军被砸中,惨叫着从空中滚落在地,但又不断有新的敌军登城冲击。

城下唐军用箭掩护登城将士,箭密集如网,向城上守军射去,城上守军开始出现伤亡,上千人被箭射中,联军被压在女墙后,抬不起头来,只能用盾牌掩护,向两边放箭。

李正宝冷冷一笑:“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将火油抬上来!”

“诺!”

只见一锅锅已经烧得滚沸的火油抬上前来,慢慢来到城头之后,立刻向着拥挤在城楼下地唐军倾泄而下,滚烫油汁透过盾牌、铁甲的掩护浸透肌肤时,足以令意志最为勇敢的士兵崩溃。

下一刻。数十支火箭从城楼上残忍地攒落下来,四溅的火油熊熊燃烧起来,烈焰很快便将百余名唐军彻底吞噬!发出了凄厉地哀嚎、拼命四下翻滚。

“洒上沙土,继续攻城!”李世民对惨列的一幕置若罔闻,下达了新的命令。

“喏!”

……

一天,很快在疯狂的杀戮中过去了。

城头上,到处是滚木、擂石以及折断的刀枪剑戟,垛堞、马道还有女墙上都是斑驳的血迹,有些血迹已经干涸,有些却仍然鲜红一片,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这一天内无比惨烈的厮杀,显然,夺城之战已经日趋白热化!

守军横七竖地,唐军的攻城战一直持续到了深夜,直到子夜过后才终于退回大营,唐军退走之后,绝大多数守军便倒在地上睡着了。

李正宝站在破破烂烂的城墙边,手持着一把崩了无数道口子的模刀,望着死伤惨重的军队,眼神闪烁丝丝的悲伤,这才是第一天,就打成这样,他们还能赢吗?就算赢了,身在大隋和李唐夹缝中的薛梁联军又能坚守多久?

投降异族?李正宝真的不愿。

“禀将军,唐军今天似乎并不急于进攻。”

听着斥候的汇报,李正宝看向了城外的唐军,眉头紧锁了起来!李世民这是什么意思,凭着震撼人心的恐怖飞石和巨大兵力,完全可以继续进攻啊!

“将军!”这时,几名校尉来到了李正宝的身后。

“我军损失如何?”李正宝关心的问道。

“死伤大约两千五百多人,我军士气极度低迷,哪怕我们金钱、战功鼓励,效果也相当微弱。怕是坚守不了两天了。”一名校尉的脸色难看的汇报道。

“那李唐的军队呢?”

“据估计,约有三千左右。”校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其他几人也面带迷茫与紧张。

“怎么会这样?”李正宝浑身一震,攻守双方居然是一比一,那所谓五倍而攻城,到了他们这里一点用都没有,这仗还怎么打。

“主要是飞石太吓人了,士兵们都怕了,而且李唐军队不论是人数、装备、士气都超过我军,如今我军士气萎靡,我们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两天了,我们是否要像大王求援?”

李正宝苦笑了一下,道:“大王的确有两万多人,但那是他的嫡系,是他宝贝和命根子,他是不会派来驰援我们的……”

李正宝是梁师都麾下的一员大将,地位不凡,是仅次于大将军梁洛仁的存在。

“将军!要不,我们降了唐军算了!”一个名叫牛童的将军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就算再短视的人也都意识到如此下去的话,连苟延残喘都喘不了了,几乎没有人再看好梁师都的未来。

所谓离去择木而息,指的就是这时候。

李正宝麾下的赵飞扬、牛童几位梁师都将领都有了这种心思,打算为自己谋取后路,大家都不想成为梁师都的炮灰了。

“将军,再这样下去,我们大家必死无疑。如果大王能够公平一点,大家死了也无所谓,可他贪生怕死,这样的人哪是值得我们效死的明主啊?”赵飞扬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愤然,但很快又隐藏起来,现在还需要看李正宝的态度,不敢说得太多。

“启禀将军!大王让你务必守住化隆城,至少要坚守半个月。”一名骑兵传来了梁师都的命令。

此言一出,一众将军差点骂娘了起来,坚守半个月?他们这里连半天都难。

……

第276章:谢幕

与此同时,在西平郡湟水县城内,一座占地极广,仆役成群,奢华无比的巨大府宅当中笙歌漫舞,娇笑声声,不时可以听见梁师都狂放的大笑声传来,卫士纷纷皱眉,都为主上的的颓废感到无能为力。

而在此时,将士们也会偶尔听到一些悲伤地歌曲,那是悼念亡者的声音,渐渐地,梁师都感觉娇美舞女的歌声慢慢的有些变了味道。仿佛为自己临死前唱一出哀歌似的。

算起来,从他杀死朔方郡丞唐世宗,自称大丞相开始到现在,也不过只是两年多时间,但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就像做了一遍过山车一般,一下子成为雄霸整个雍北的诸侯,只差一步,他就能够打下长安,坐拥关中,坐看关东诸侯混战。但他很快就被打落到了谷底。原本该是向着自己的局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悄无声息的发生了逆转。

梁师都仔细想了想,恐怕要从隋军在马邑歼灭始毕可汗数十万大军开始算起,他效忠的始毕可汗死在马邑之后,突厥一分为四,内讧不休,再过不了多久,隋朝的李靖便攻入雍北,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梁师都一下子就灵武、盐川、雕阴、延安四郡,接着是十万大军围困朔方城,最后他如隋军之愿,以朔方郡换取了和平南下弘化的条件,虽说隋军给了他一个安定郡,但他实际上失去了大半的领地,只有平凉、弘化、安定三郡。

紧接着,他又用平凉、弘化和隋军换了金城、枹罕、浇河、西平四郡。

本以为脱离了隋朝的包围就是海阔天空了,他甚至想据此四郡,仗大自己后再与隋朝拼死一搏,与薛氏兄弟结盟以后,他甚至招来了吐谷浑人,十万大军的气焰何等嚣张?

只是这短暂的复兴,并没给他带来实质性好处,才刚刚安顿了下来,李世民的唐军又来了,招来的吐谷浑人现在唐军打残了,金城、枹罕、浇河三个郡也丢了,那逃回西海的薛氏兄弟会是什么结果,梁师都已经懒得去关心了。

自己这边原本还聚起了五万大军,但前线的屡屡失败,一下子又缩水了一大半,如今梁师都也只能带着两万士气萎靡的梁军困兽湟水,任由那绝望一点点逼近,他却没有丝毫办法。

昔日占地七郡,拥兵二十万,外有突厥强援,虽不能猛将如云、谋士如雨,但放眼天下,绝对是排的上号强大诸侯一枚。

可如今手下战将死的死降的降,身边剩下的也只有自己的兄弟梁洛仁和冯端了,败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想到惨淡前景,梁师都悠悠的叹了口气,感受风中吹来的丝丝凉意,梁师都眼中闪过一抹冷厉的神色。

自己绝对不能坐以待毙,破城之日,其他人可活,但身为王者的自己绝无幸理,李世民不会放过自己,李渊更也没放过自己的理由,他还不想死,必须想到条活路!

梁师都挥退一众舞女,冷着脸来回踱步,双目中不时闪过一抹阴冷光芒,困守孤城绝不可行,留在湟水是死路一条。所以他必须走,至于去哪里……

关中是李唐的天下,至于雍北,梁师都连想都没想,隋军不是他这支残兵败将能染指的,现在看来也只能去李轨的地盘、甚至去丝绸之路上的西域,以他梁师都的本事不说称霸丝路,但割据一方却没问题,手中有这两万多士兵,还怕活不下去不成?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把兵马带走,人在异国他乡,若是没有一支强大的兵马,根本不能立足。

“大王,您找我?”

冯端有些疲惫的来到大厅,向梁师都一礼。

“冯端,眼下我军困守孤城,内部军心动荡,外无援军,继续守下去,绝无出路,你跟我最久,我实不忍你陪我送死,李唐不会放过我,隋朝也不会放过我。你可带着我人头去任何一方请降,或可换取一条生路。”梁师都目光悠悠的看着冯端。

“大五何出此言!”冯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梁师都说道:“末将哪怕是死,也要死为大王杀出一条生路。更何况李正宝将军还在坚守着化隆,还远不到生死之二境。”

梁师都默默将藏于袖中的匕首收了起来,叹了口气道:“其实也不是毫无生路。”

“大王有何妙策?”冯端不知自己刚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闻言兴奋地看向梁师都。

“算不上妙策。”梁师都叹息道:“不管是李唐还是隋朝,都不是我们能敌!如今李唐大军尚未到来,我们可以撤离西平。”

“撤离西平?我们还能去哪?”冯端一脸茫然的看向了梁师都,西平郡是他们最后一块生存的土壤了,离开西平郡,下一步该去哪儿?又能去哪儿?

“通过大斗拔谷去张掖投奔李轨,若他不接纳,借道去西域。”

“西域?”冯端闻言大惊,不可思议的看着梁师都道:“大王,两万大军的粮草从何而来?”

“两万大军自然不能全带走,你挑选五千名忠诚的精锐之师,将城中所有战马集中,然后一人三骑,多负些粮草!我明天会让大将军率领大军去营救化隆城。等他们走了,我们快速向西飞驰,至于其他的都不管。”

梁师都是要断臂求生!

以他现在的粮草,根本供养不起两万大军,与其大家都饿死,倒不如挑选五千忠诚锐士,带上所有粮草,趁着大家不在之时逃离,为了实现逃出生天的目的,连自己的弟弟梁洛仁也不要了。

“喏!末将这就去办!”冯端应了下来,这的确是梁师都唯一的生路了。

不久过后,梁洛仁到了“王宫”,得到了支援化隆县的命令。

原本梁洛仁与梁师都关系不错,梁师都能够杀害朔方郡丞唐世宗,占据朔方全郡,梁洛仁居功至伟,堪称是第一功臣。

但是梁师都称帝架子大了,皇帝威风十足,梁洛仁心中纵有诸多不满,却也认了君臣之间的鸿沟,自那时起,兄弟之间的情意已经茫然无存了。

也因此,每当兄弟二人相会,梁洛仁也是以臣子而居,并无丝毫逾越之处,深得梁师都的“器重”,官拜大将军一职,名义上掌管着大梁的兵权,但实际上,大梁上下都清楚,兵权自始至始都在梁师都的手中,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一人都调不出了一个兵。

但梁洛仁也无不满,乱世之中,军队是一名君王立世之本,梁师都如此决定,他也理解,唯一能做的只是从旁协助。

但此时!

梁洛仁那一双目光中充满悲伤、伤心。

对于梁师都的打算,他心中有数。当一个人懦弱久了,就会形成习惯!

梁师都这个曾经的大梁皇帝也是如此。

他要逃,又怕没有人为他断后,才让自己率领剩余将士去支援化隆,即是说,包括自己在内的一万多将士的价值,就是为梁师都创造生机。

他们,被梁师都卖了。

梁洛仁看了看阴霾的天空,心头的阴霾更重,叹了一口气,点齐了一万多名士兵,离开临湟水朝化隆方向开进。

梁洛仁走后不久,五千锐士便拥触着梁师都向西狂奔,随行一万战马的马背上驮满了一个个粮袋,里面除了粮食,还有一些是梁师都多年搜刮而来的财宝。

仅只半天时间就到了琵琶峡,这里是西平郡进入河西走廊最狭窄之处。

再过不了多久,就是大斗拔谷这一个重要的战略通道,这是祁连山的一个大缺口,通过这条长达百余里的山谷,可以抵达祁连山的南面,也就到了西平郡的最北端,往南便是梁师都现在所在的琵琶峡,再进入长宁谷,最后才抵达湟水北岸,而对岸便是今天西宁。

大斗拔谷由于它的重要战略意义,属于武威郡的北部,有三千隋军把守,这也意味着梁师都要想胜利进入张掖,却不能惊动到隋军。但是他有战马一万五千匹,隋军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听不到呢?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晚上突然冲过去。

然则,梁师都全军刚进入琵琶峡不到三里,就被一万名突然冒出来的隋军前段后堵。

为首的大将正是武威郡守段德操,他一直关注着李唐和薛梁联军的战事,并派遣了大量细作带着信鹰进入了西平,当梁师都向西行军的时候,信鹰已经在第一时间把他们的动向传到了段德操之手,段德操料到梁师都是要去投奔李轨,便率领一万骑兵扑向了琵琶峡谷,这果然阻到了梁师都。

望着前方的赫赫军队,梁师都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不知道隋军有信鹰传讯,直以为是冯端出卖了自己,恶狠狠的瞪向了冯端,道:“你出卖了我?”

“大王,我没有……”冯端几乎是下意识的低头行礼,眼角处却见一抹寒光亮起,惊回头时,冰冷的宝剑已经刺入他胸口。

“大王,你……”冯端愕然的看着梁师都,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只有你知道我的计划,不是你出卖了我,还能有谁。”梁师都冷哼一声,在冯端痛苦的表情中,将剑柄狠力一搅。

“啊~”冯端惨叫一声,瞪着不甘的目光仰天栽倒。

“梁师都,现在连神仙也救不了你这个汉奸了。”对面的段德操纵马出列,望向惊恐万状的梁师都军,高声大笑道:“你们已经被我大隋层层包围,插翅难飞!只拿梁师都等贼首,降者不杀!”

“只拿梁师都等贼首,降者不杀!”

全军心领神会,步调一致地放声大喝,好象半空中又打了个焦雷。

四周兵卒见敌军已经到了眼前,本能的要上前战斗,只是听到“只拿贼首梁师都,降者不杀!”的号召,梁军步子明显放慢,动作也变的迟疑。

瞧着对方旌旗之下的那寒光闪闪的强弩大箭,梁师都的心脏几乎跳出口腔子,那是追魂夺魄箭矢,仿佛白森森的獠牙一般,瞧着他们缓缓逼近,又听到针对他的呼喊,终于受不住压力,拨马便逃。

梁师都这一后跑,让本来就毫无战心,士气低落的梁军崩溃了,响应着隋军的号召,蜂拥而上,扭着梁师都和他的亲属一并降了。

就这样,一万名隋军连个冲锋都没发动,连一支箭矢都没有发射,把梁师都给生擒活捉掉了,梁军方面除了些倒霉鬼被疯了的梁师都砍死,也基本没啥损失。

一个个配合着隋军的吩咐,丢下兵器,跑下了马,然后老老实实的抱头蹲在山谷两边。

“将军,我等怎么办?”隋军集体傻眼,目光从乱成一团的梁军转向了段德操。

“身为一个汉人,为了一己之私、一家之私卖国求荣,百死莫赎其罪。”段德操目光森然的看着不断挣扎的梁师都,冷冷的说道:

大声说道:“拿着梁师都的人头招降西平郡各城!并向李都督发急信,说明我们这边的情况。”

第277章:路在何方

西平郡只有化隆、湟水两个县,化隆县位于黄河北岸,县城周长约三十里,占地面积虽大,但县城人口却只有两万余人了,这也是自薛举起兵以后带来的严重后果,河湟地区被战争蹂躏,十室九空,社会凋敝,大量人口逃往关中和雍北。

由于大灾来袭,黄河几近断流,这给唐军的强攻给予了便利,有了梁洛仁的万多名援军,浑不知梁师都逃跑了的梁军士气大振!

“咚!咚!咚!。

进攻鼓声在城外敲响,发了几轮巨石的唐军携带攻城梯向化隆城潮水般涌来,箭矢在空中织成箭网,分不清城头和城下,喊杀声此起彼伏,唐军顶着盾牌,疯狂地攻城梯攀爬。

城头上死尸遍地,近两万名梁军依旧在拼死抵抗,经过三天的血腥战斗,他们已经渐渐摸到了一点对付唐军的门道。

唐军轮番进攻,保持体力,梁军也轮番防御,以保持体力;唐军投入两万军队进攻,他们就投入一万军队防御。唐军的箭雨使他们无法靠近城墙反击,他们就离开张弓向下抛射,而且唐军人数虽多,但除了攻城梯和那些准头不足的投石机,拿不出其他攻城器械,而对攻城梯,梁军也找到破解办法……

“轰!”地一声巨响,一架巨大攻城梯搭上城头,粗大的铁钩钩住城墙,数百唐军疯狂地向上攀爬。

梁军举起木头和石头向下砸去,唐军惨叫着跟着木头和巨石一起翻滚下去。

两名身材魁梧的梁军抡起大锤对着攻城梯两边猛砸,随着攻城梯变宽,上面梯档的楔子从梯架中脱落,这样便使得攻城梯少了几级而无法登城,在梁军猛烈的反击下,唐军纷纷从城梯上滚落。

但唐军很快就想出了对策,他们用生铁将梯子横档固定,使梁军的锤砸办法没效果,但梁军又搞出了大叉子,他们砸断攻城梯上的铁钩以后,几十人合力用大叉子向外猛推梯子,梯子脱离了城头便向外翻倒了下去。

双方的攻防战,在不停用各种攻城手段和各种反制中进行。

唐军大营前,李世民在数百名将领的簇拥下远远观战,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怒火,原本一天便可以攻破的化隆城,竟然又来了援军,如果攻不下化隆城,对他而言那就是惨败。因为隋军已经有所异动,在弘化郡集结。虽然还没有进攻关中,但他知道这不过是暴雨来临前的节奏罢了,若是他无法短时间内攻克化隆,进行极有可能在他将胜之际调军还朝,坐镇关中。

对于朝中文武大臣来说,西平郡微不足道,为了一个关中,不说一个西平郡,连大震关外的河西数郡也可以放弃,他们根本不知道河西这个马源对李唐所起到的价值,亦或者说是,他们根本不在乎、不在意,因为只要自己的利益得到保护,那些关陇贵族就满意了!至于李唐的利益和死活,他们一点都不在意。

“梁师都居然将最后的本钱都押上来了。”远远看着指挥梁军作战的梁洛仁,李世民身边的刘弘基缓缓的说道。

“梁师都不过是临死前的反扑罢了!”在李世民身后的是一个姜黄肤色。身形高瘦,手足颀长,长着四方脸的年轻汉子。

“何以见得?”李世民问了一句。

此人名叫侯君集,是李世民非常器重的人才之一,从收下他开始,就看中了他那惊人的军事天赋。一直带在身旁培养。侯君集也没辜负李世民器重,各项本事都有了大幅上升,成了一个文武双全的了得人物。文可成为李世民谋士团中的一员,武能领兵打仗、能冲锋陷阵。

侯君集道:“梁师都兵不满四五万,地不过西平一郡,自从薛氏兄弟逃西海,他已经成了一支供给不足的孤军,他除了决死反击,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刘弘其皱眉道:“那梁师都之前不投入大军?”

“很简单!”侯君集信心十足道:“梁师都或是知道杨侗胜利归来的消息,认为隋军会对我大唐发动攻击,所以,他索性投入重兵与我对决于此,只要坚守到隋军犯我大唐,他就赢了。”

李世民默然点头,这也是他之所想,至于梁师都如何知道杨侗获胜并不重要,因为他一直怀疑暗中资助梁师都,之前也是这么支持薛举与李唐作战的,借敌人的敌人消耗敌人的力量,不只是李唐会玩。

侯君集又说道:“不过这也给我们全歼的机会。”

“哦?怎么全歼?”李世民饶有兴致的问道。

“用投石车没日没夜的轰击,轰得他们士气涣散,军无斗志。”

“如果有大量的投石车,需要用人命去填吗?”李世民无语的看着侯君集,摇摇头,在李世民的印象中,侯君集应该成为开疆扩土的一方统帅。但侯君集的进步却有点不尽如人意。

还是太嫩了一点,还需要强加磨砺。

……

在血腥的攻防战中,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夜晚到来之际,梁洛仁、李正宝、赵飞扬、牛童等将聚在县衙中议事。

大家看着坐在首位上的梁洛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压抑。将士得到他们的鼓励才英勇血战、奋不顾身。而却没有人能够鼓励他们,湟水城只剩下几千名士兵可堪一战,再也没有人了,甚至连援军都没有,梁师都创建的梁国断无获胜希望。在李唐大军没日没夜的攻击之下,让明知必死的所有人都有犹豫了。

梁洛仁面色黯淡地叹了口气,一字一顿道:“在我引军来临前,大王已经做好投奔的准备!”

“什么?”

众人顿时浑身一颤,人人面无血色,脑袋一阵眩晕,他们在这时打生打死的,自己效忠的对象居然逃了?

沉默半晌,李正宝霍然道:“大将军,我们败了,不能再打了!那李世民兵多将广,带兵又如此厉害,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再打下去,兄弟们全没了。”

梁洛仁苦笑一声,道:“大王逃到琵琶峡,被隋军打了一个伏击,五千大军全部投降,大王被诛杀。”

众人闻言,一阵默然,虽说梁师都弃军逃跑之举非常可耻,但他对众将其实是不错的,听到他死于隋军之手,尽皆流露出了丝丝伤感。

“我也不想打了。都到了这个内忧外患的地步,打下去就是死路一条。我们降隋还是降唐,需要统一看法。”梁洛仁看着众人,问道。

“降隋吧!”

李正宝站起来说道:“李唐与我们交战这么久,早已结下了仇怨,我们降唐即便不死,恐怕也没有立功的机会;而且隋朝再次一统是大势所趋,李唐也不会存在太久了,与其当寄人篱下、摇尾乞怜的三姓家奴,倒不如献城降了隋朝。隋朝唯才是用,我们完全可以借隋唐大战,用忠诚和实力洗清罪名,建功立业。”

“我附议!”

“我附议!”

众将纷纷表态。

“看来大家意见统一了。”梁洛仁缓缓点头,然后向外面吩咐道:“有请刘先生。”

不一会儿,一名文质彬彬的书生走了进来,向众人行礼道:“大隋武威郡长史刘旻见过诸位将军。”

众将均是一愣,似乎没想到梁洛仁早与隋朝有了联系一般。

梁洛仁明白大家的想法,苦笑道:“昨天刘长史便与我取得了联系。之所以隐瞒到现在,本是希望大家为大王拖延一点时间,毕竟,大王生前待我等不错!可谁想……”

众将闻言均是一叹。

刘旻笑道:“诸位将军,今日之后,大家便是一家人,只要诸位以后立下战功,出将入相也不在话下。”

“刘长史,恕我直言。”看了刘旻一眼,李正宝站起来说道:“秦王殿下对异族大开杀戒,最是痛恨汉奸,而我我们曾与突厥为祸雍州过!秦王殿下愿意原谅我们么?”

其他众人也看向刘旻,这也是大家之所担心,所以,这种生家性命之事必须先说个清楚。

“梁师都已经死了,过往之后已经不重要了!”刘旻见众人神色一缓,嘴角一扬,笑着说道:“诸位当知平凉郡守王伏宝吧?”

“知道!”众将点头

“大家不知道的是,王将军曾是窦建德手下第一号大将,被秦琼将军在大战中生擒,他归降大隋以后,因功提升为郡守。”

“我等愿意将功折罪。”

诸将闻言,不禁大喜。

“诸位可以放心,大隋唯才是用,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诸位将军不用担心没有立功的机会。”

“在下此次前来,除了让大家归附之外!还给大家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希望大家尽心尽力,把李世民的大军拖在化隆城!”刘旻看向众人道:“诸位将军若无异议,就请各位回去,继续以梁军之名,发动将士守城,只要拖住半个月,那便是大功一件。大家也不用担心,我军会予以大力支援的。”

“我等遵命!”众将心知大隋是要向李唐用兵,躬身答应之后,精神焕发的离去

直到众人离开,梁洛仁苦笑道:“刘长史,罪将此番不负所托,希望能够遵守诺言。”

“梁将军放心!李都督必定会上报殿下,为将军求情。”刘旻微笑道。

“但愿吧。”梁洛仁想到那霸道的英武亲王,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殿下最重军功,且梁师都这个恶首已经伏诛,不会牵连到将军的。大可不必担心。”刘旻道:“化隆城还需将军坚守,只要完全任务,那便是首功。将军也去准备吧!守城器械不用担心,段将军会从后方秘密运来。”

“喏。”梁洛仁点点头,跟着刘旻向外走去。

第278章:可怕的习惯

时间进入了四月,大亮的天空万里无云,令人看得清爽、舒畅,但是对于百姓来说,却不是好事儿。晴空万里,近日无雨!无雨则会继续干旱,影响到今年的收成。

“夫君醒了?”杨侗醒来的时候,王妃卫凤舞已经先一步醒来,吃力的想要坐起来,却被杨侗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

“怎么醒得这么早?”杨侗笑了,怀孕的女子身体走样得很厉害,哪怕不穿衣服,那高高隆起的大肚皮也失去往日的美感,但那股母性光辉更明显了。

“这些天待在房里,有些闷。”小舞轻轻的说道,如今这个大丫头,少了几分昔日那股娇憨无邪,整个人透露出了一股成熟的魅力。

看着小舞幸福却无奈和担忧、郁闷的神采,杨侗不禁笑道:“小舞真厉害,一下就怀了俩孩子,大家都紧张着呢。左右无事,今日就陪我的大小宝贝们散散心,整日闷在房间里,对自己的身子和孩子都不好。孙先生是当代第一神医,他也说你要多走走,利于孩子的出生。”

孙思邈到了邺城之后,杨侗便在清华学宫开设了医学院,以他为首的一群御医招到三百多名学生,还专门开设了女子医务班,人数占了一半以上,都是些有天赋的贫穷人家的孩子。

而经孙思邈的诊断,小舞怀了双胞胎,他说的杨侗也不懂,大约就是小舞的肚子里有两个生命体,这可把杨侗乐坏了,但是同时,也让杨侗十分担心,一个半大的女孩第一胎就怀了两个,以当下的医疗条件来说,作为母亲的小舞无疑会承担巨大风险,只不过看到大家都喜滋滋的模样,只能由自己来担这种担忧,以免影响到小舞心情。

从高句丽回来已经过了几天了,但杨侗在家里的时间却越来越少,虽说武神宫是办公的地方,也是居住地,但前殿后宫的区别还是很大的。整天不是处理政务,就是和开天院的科技狂人们讨论着如何改进兵甲、战船,要不就是和刘炫以及杨侑说教育之事,亦或是和杨恭仁、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商议天下大事以及未来发展方向。随着地盘的越来越大,杨侗渐渐忽视自己的家人。

“夫君不用忙政务吗?”小舞柔和的目光有些意动,却又说道:“切不可因为我耽误正事。”

“这些东西是忙不完的。”杨侗哈哈一笑,身为一方势力的首领,就算再忙也总能抽出时间来休息的,若是事事都管,累也能把自己累死。对于这个时代,他已经从一开始的陌生到一步步适应,得益于手下这个精英团队,只需把握大方向就够了。现在虽不能说是雄霸天下,却也是袁绍式的第一诸侯,以这种事态发展下去,只要自己不犯大方向上的错误,一统天下貌似不是问题。而个人的心性、能力、观念与刚到这个世界相比,都有很大改变。

具体要说哪里变了,杨侗也说不上来,人的成长本就是在一路上蜕变过来的,当你走出很远再回头看的时候,才会发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上辈子就是一个为了生存而打拼的穷小子,为了在省城买一套房子,给自己的孩子创造一个高于自己的起点,十多年勇猛精进、锐意进取,但是回首来看,却发现自己实际上忽略了最珍贵的东西,比如说亲情。

也是这原因,杨侗格外看重亲情,虽从灵魂上说,无论刘妃还是小舞,都是老天爷硬塞给自己的母亲和妻子,但自洛阳一路走来,小舞对他不离不弃、情深意重,始终没有一句怨言,她不让杨侗担心,连差点流产也要瞒着杨侗,在孤独中背负那种恐慌,她无私奉献的情谊,是杨侗最看重的珍宝。包括整天嚷着要学武上战场的小皇姑,也是真心疼爱、宠爱。

“我今天带你出宫去。”

“真的?”小舞两只眼睛闪闪发亮,流露出了对外界的向往。

“嗯!”杨侗笑着点头,武神宫再大、再美也有看完的一天,对于百姓来说,充满了神秘,但是对于活在这里的人,却是一个牢笼。一道宫墙,两个世界。

宫里的人想出去,宫外的人想进来。

“就我们俩?”作为王妃,未来的皇后,小舞希望丈夫子嗣满地,但作为一个妻子,她也会吃醋,也希望自己的丈夫独属自己,在无法兼顾之时,只是希望丈夫百忙多陪陪自己一下,哪怕一点点就够了。

“对,就我们俩!”杨侗心疼的抱了抱这个娇俏可人的妻子。

……

杨侗穿着一身儒袍,佩上湛泸剑,陪着小舞在邺城越见繁华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着,两人身边是女侍首领阴明月和三名剑侍,这样的剑侍一共有一百名,她们的教官是李靖的夫人红拂女,她们从红拂女身上学到了江湖武艺和暗杀、刺杀、反刺杀等等刺客技巧,担负起宫中最后一道防御的工作,若是宫城不幸失守,她们将负责保护和转移宫中贵人的工作。

身后是一辆马车,小舞累了可以休息,暗处自有无数侍卫警惕的跟随着。

杨侗也不想如此劳师动众,但身份到了这一步,出行的时候必须有强大的防卫力量跟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是他一个人倒无所谓,身边跟着怀了两个孩子的小舞就不一样了。

几个月的时间里,邺城却是一天一个样,大街上车水马龙,人群中不时看到身穿汉服的羌人、霫人、突厥人大摇大摇的招摇过市,汉民对‘外国人’却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杨侗看得会心一笑,这些‘外国人’实际上已经不是外国人了,除了能够在第一时间获得大隋国籍的霫族和柔然人、羌人。其他诸如突厥人、契丹人、奚族人在这之前,不是奴隶,就是战俘,多年改造后,优秀的出众者已经获得了官籍,正式成为大隋中的一员。不是正常的大隋人,他们是不能穿汉服的。

隋朝的社会风气也不是宋明清时代那样,再加上杨侗有意融合,这些年已经有些成效,至少在路上看到相貌迥异的‘外国人’的时候,百姓已经不会用一副看怪物的样子去看他们了,甚至杨侗看到商铺里,有汉人和突厥人凑在一起高谈阔论,应该是在谈生意。

工部打造出来的桌椅如今风靡开来,毕竟这东西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要是工匠都能做出来,因为它们坐着躺着都舒服,因此流传得很快。

杨侗并没想过拿这些东西赚钱,眼下的大隋处在一个恢复期,百姓的钱也不多,因此杨侗治下农税极低,现在主要的税收是商税。

除了邺城设有临街店铺,各郡县都设有一个市集,根据地段的好坏收取租金,行脚商人暂且不说,一些往来各地的客商都愿意租用商铺,对于这些地方,杨侗统一采用后世商场管理模式,东西只要不是违禁品,都可以拿到商铺中贩卖,商人可以采用两种方式缴纳商税。

一种是以商铺的名义固定缴纳;另一种是按照交易的数量缴纳税金,一般在半成到一成之间,很多商贩愿意按照后者结账,毕竟生意有清淡的时候。

一开始,杨恭仁、房玄龄和凌敬这个商部尚书都反对,毕竟自古以来,我国都是以农为主的大国,而且士农工商的概念根深蒂固的扎根在所有人观念之中,在固有的观念里,商人地位极为低下,从来都是世家敛财的工具,可以予取予求,像先秦时期的吕不韦、陶朱公这种富可敌国历史人物,在这个时代是没有出现的土壤。

杨侗的做法无异在变相提高商人地位,让商人有了脱离世家资本。不过试行之后三个月的成果,让大家大力支持,因为统计过后,收到的商税比起死板的按店铺收足足高三倍,带来可观利润的同时,商业还能给百姓了许多便利。

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容易看清其中关键,不过也指出其中的危害,官府对商业必须有绝对掌控权,若不能加以制约,商业会成为一把双刃剑,反过来制衡杨侗,这是无论杨侗还是他手下官员、战将都不能容忍之事。也因此,粮食、油盐等战略物资的主体始终掌控在供销社手中,零散的店铺也不能向境外贩卖。

“夫君,想什么啊?”兴致盎然的小舞终于发现自己的丈夫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样子了,感到有些好笑。

“没什么。”杨侗摇头失笑道:“看到邺城变化,就下意识顺着想到了下一步的发展计划,入魔了!”

小舞嫣然一笑:“我的夫君时刻把国家放在心上,这很好的啊!”

“于国家来说是好,但是对于你们姐妹来说,却不是好事儿。我其实不想这样。”到了这一步,真的放不下了,杨侗看着小舞高高的肚皮,笑着说道:“希望小家伙早点长大,早一点为他老子分忧。若是男娃娃,一定要严苛起来。不能让他成为一个败家二世祖,品行最重要,才干反倒是次要的,一般来说品性好的人,再怎样也不会坏到哪里。我不求他能够强爷胜祖,只要能守住家业就行了。”

小舞慎重的点头道:“这个夫君放心,我不会疏于对孩子的管教。”

“是我们!”杨侗牵起小舞的小手,严肃道:“古人说得好:养不教父之过啊!”

“噗”!

小舞喷笑出声,白了杨侗一眼,嗔道:“是《三字经》说的!哪来什么古人呀?”

“忘了!”杨侗讪讪一笑。

小舞更加开心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杨侗陪着小舞走在市集之中,大大小小的商铺中有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以杨侗挑剔的眼光来看,自是不会有什么惊讶,但小舞这个纯生古代人,却是看得眼花缭乱。

“夫君,刚才那些只猴好可爱,我们也养一只好不好?”逛了一个下午,小舞恢复了以前的天真活力

“待会儿让人去买一只过来。”杨侗自无不允,驯兽师是个人数稀缺的行业,不过比起耍猴艺人,他对于能够训练出信鹰的粟末靺鞨人更感兴趣,在信息流通落后的时代里,靺鞨人用来打猎的信鹰倒是给杨侗带来了极大便利,极大的提升了麾下的工作效率,最重要的是传递军情的时候,往往能够趁敌不备,打他一个时间差,宫中的信鹰很多,还有三只海东青、一只金雕。

至于兔子、小狗、鸭子什么的,宫里也有很多,是小皇姑无聊的时候买着养的,对于这种事情杨侗也乐得其成,这也是打小培养她的爱心。这多一只猴子也不算什么。

杨侗看了看西斜的日头,关心的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好呀!”小舞开心的笑着,夫君能陪她一天,她很满足很开心了,夫君是做大事的人,就算不能帮到夫君,也不该让夫君操心。

小舞很懂事。

当杨侗和小舞回到神武宫,杜如晦从远方快步跑了过来,带着一脸的急色

第279章:战机乍现

“殿下,凉州有事发生。”

回到武神宫,当杨侗和小舞走到一个宫殿,杜如晦从远方快步跑了过来,带着一脸的急色。

杨侗一愣,随即抱歉的看向了小舞,有些尴尬道:“小舞,改天再陪你散步”

“夫君,你正事要紧。”小舞微微一笑。

“好!”杨侗立刻带着杜如晦快步走向朝阳殿。

“娘娘,殿下不但收复了广阔的国土,现在连辽东都拿回来了。一定可以收复凉州,一统天下的。”阴明月见看小舞面带忧色,安慰着说道:“殿下这么厉害,麾下的将军也很厉害,说不定凉州已经收复了呢,到了天下一统,娘娘是当仁不让的皇后。”

“这些话不能乱说的,这天下尚未一统,夫君还需要摸着石子过河,不能肓目乐观!做妻子的,我更不能自以为是,免得影响到自己的丈夫,让他心生懈怠。夫君有句话说得好:‘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这句话不仅适用于国家君王,更适合一个家。阴校尉也会成为一家之主妇,可以牢记好了。”说起自己的夫君,小舞是神采飞扬。

“诺!”阴明月应道。

“我们现在去秀宁妹妹那里,听说她最近有些不太舒服,另外无垢妹妹、天姬妹妹那里,都多送些补品,平时多派些侍卫,三位妹妹都不能出任何问题。”

“诺!”

而杨侗和杜如晦到了朝阳殿后,发杨恭仁、房玄龄、杨师道、韦云起等尚书俱在,立刻坐在主位上,问道:“发生了何事?”

“启禀殿下,梁师都坚持不住,准备投奔李轨,被段德操将军击毙于琵琶峡,余部尽降以后,继续以梁军的名义与李世民对峙于西平化隆县。雍北李靖都督认为这是一个契机,准备攻伐关中。”兵部尚书韦云起说道。

杨侗不置可否,问道:“说说李渊的兵力。”

“李渊在关中共有三十五万大军,其中精兵二十万,另外十五万裁减为屯田军。李渊为了拿下梁师都和薛仁杲兄弟,给了李世民十万精锐,其中一部与‘梁军’对峙于西平郡化隆县,一部由柴绍率领着与薛氏兄弟作战于西海。另外十万精兵坐镇关中各处,至于那十五万屯田军,则主要在天水、陇西、临洮、金城、枹罕一带屯田。所以,李世民一旦在凉州遇到问题,他立刻会有二十五万大军。”韦云起仔细的说道。

“二十五万大军,真不少呢!”杨侗忍不住皱眉。

“是不少!”韦云起点了点头,又说道:“据我们从关中人口数量来分析,若是我军大举进攻,走投无路的关陇权贵可以再支援李渊五六十万青壮,以及源源不断的钱粮。而这,还是保守的估计。”

“关陇权贵好强!”杨侗说到这话,也被吓到了,难怪大隋文武二帝孜孜不倦的要和关陇斗,这实力太惊人了。

“关陇贵族经过西魏、北周、大隋三朝的大发展,实力确实大得无法想象。”韦云起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关中是李渊为首的关陇贵族的核心之地,我军大举攻伐,为了守住自己的核心利益,这些人必然会上下一心、众志成城。以我军的兵力和实力,若是正面作战的话,自然能够取得胜利,但估计也是惨胜,最终得利的将是中原的王世充、李密等人。”

“这么说,这一仗胜负泰半了!”杨侗眉头皱得更深了。

韦云起笑道:“殿下多虑了,我军胜算其实在七八成以上。”

“何以见得?”

“五六十万青壮看似强大,实则是关陇贵族的家奴,不是正规军,战力跟翟让时期的瓦岗差不多,对我军的威胁不大,这是其一;其二、五六十万人,分布在关中各郡,如果我们迅速夺下关中的一两个郡,拿下关陇贵族的一些大庄园,他们就集中不起来了;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家奴一日为奴,终生为奴、世代为奴。而奴籍是最贱的人群,他们的命运和前程都在主家手中。他们的命是主家的命,子孙后代的命还是主家的,按照旧律,主家可以随意处死奴仆,而他们只需给予其家人赔偿一些损失即可,根本不用承担律法责任。换而言之,家仆奴役就是主家的财产,与牲口并无二致…在过去,奴仆只有脱离奴籍,成为了平民才能用得上‘顶门立户、光宗耀祖、光耀门楣’这样的词汇……以前平民为了躲避税收、兵役、徭役,自愿在世家大族门下当奴隶,宁愿接受各世家大族的盘剥,这才产生了数目庞大的不在官籍之中的奴隶群体,而世家大族藏匿人口,将本应是国家应得的税收和徭役侵吞为己有,以此数代累积,渐渐发达。而我大隋的税制是根据丰歉向田地要税,再没其他苛捐杂税,这对奴隶群体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因为只要是正常的人,都不愿世代为奴。而且,我大隋又有公平公正义务教育、科举制,这些都是奴仆群体向往、梦想的政策。只要我军击毙恶首,并承诺均分田地,给予他们官籍,苦唐久已的奴隶群体不但不会反抗,还会大加拥护。因此,关中那数目庞大的奴隶群体对我军不仅没太大威胁,或是会成为我军的臂助。”说到最后,韦云起已经是一脸的崇敬,诸多诸侯只考虑世家大族,只重用世家子弟,杨侗反其道而行,以种种利民、亲民政策,获得了构建成国家根本的低层百姓之心,这些百姓一旦暴发出积压数百年的怒火,世家大族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哈哈!”杨侗忧心尽去,大笑着说道:“开门喜迎隋秦王,秦王来了不抢粮,打土豪均分田地,农奴翻身把歌唱。”凌敬眼睛一亮,道:“可以让细作这口号传入关中。”

杨侗笑着点头:“正有此意,凌尚书运作运作。”

前两句,导致明朝被李自成玩死,不过李自成的‘不纳粮’也为后来政策带来了麻烦,毕竟,一个朝廷需要正常运转,不收是不行的,但若收了,就会留下出尔反尔的诟病,大失民心,所以杨侗改了一个字,威力虽然减少了很多,但还有后两句啊。后面这两句,让伟人们创下了赫赫大国,如今现在合二为一,杨侗不信吸引不了关中百姓和庞大的奴隶群体。

“喏!”凌敬行了一礼,匆匆而去。

“大约是暂时解决掉一个天大麻烦了。也就是说,我们的敌人,只是李渊的三十五万大军,甚至还会更少,是吧?”杨侗问向了韦云起。

“正是!”韦云起笑着说道:“如今唐军主力在雍凉一带,所以卑职建议分为三部来打,雍凉一带让李靖将军来打,统帅雍北大军和会宁奴隶,集中绝对优势力量,负责消灭大震关外的唐军主力;以弘化郡守裴行俨为中路军统帅,攻入北地郡,拖住关中唐军即是大功;同时让延安郡守苏定方以雷霆之势进入冯翊郡,拿下蒲津关,引河东军进入关中;东路军则是从河东出兵,横渡黄河天险。一旦蒲津关失守,关中震动,李渊必然调李世民回援,若是李世民所部于途中被歼灭,长安不攻自破!”

杨侗听完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韦云起这种多路牵制敌军的战法,都是以优势力量取胜,极尽可能的减少自己军队伤亡,这是他很欣赏的战法。

“韦尚书所言即使,李都督这一路的任务最重,可以让秦琼将军、程咬金将军、谢映登将军帮助一下,他们皆是万夫不挡的勇将,必然会有奇效,最好能生擒斩杀一些唐军主将。”房玄龄接口道。

“好,就这么办。立刻向叔宝传鹰信,让他带上三万突厥兵助战。”

“诺!”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杨侗问道,以李唐目前的实力,绝不是他的对手,但得到关陇权贵全力支持的李渊根基太雄厚了,完全就是开了一个金手指,你要是打不死他,哪怕残了,他也很快就能飞得起来。只有把他轰出了关中,他才失去再度崛起的机会,这是此战的意义。

“没有了!”

众人均是摇头。

“工部打造的攻城器械和强弩呢?药师有没有?”杨侗想了一想,又问道。

姜行本笑道:“年初定下打关中的战略后,大量器械已经秘密运抵,绝不会拖住大军后腿。”

“好!”杨侗站了起来,道:“大军今晚出发,朝中的大小事情就拜托大家了。”

“此乃份内之事,望殿下凯旋归来!”

杨侗让韦云起代为安排,自己则奔向后宫,只看到小舞和无垢、天姬俱在安慰着呕吐得眼泪汪汪的李秀宁,周围宫女拿着净瓶和毛巾,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宁儿的反应怎么这般严重?”杨侗皱眉问道。

“殿下不用担心,这是孕妇正常反应,丽妃只需吃些稀粥和清淡食物就好,等过几个月,这种反应就会消失的!”一名老大夫劝慰道。

“小舞和无垢、天姬他们不是这样的!”杨侗心疼的看着李秀宁。

“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反应也不一样。”老大夫耐心解答。

杨侗点了点头,看着差不多已经吐干净的李秀宁,柔声道:“宁儿,好点没?”

“夫君,我没事的!不用太过担心。”李秀宁脸上勉强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四位娘娘的身边必须随时有人守候,一旦有问题,立马通知御医!太医署每天十二时辰内必须有人,做到随叫随到。”

“殿下尽管放心,自王妃有孕,太医署一直如此。”老大夫笑着说道。

“好!”杨侗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四个老婆,都不知从何开口了!小舞临盆的日子不远,另外两个前后也就差上一两个月!而李秀宁更不知该怎么说了,她现在反应这么大,总不能跟她说:我要去灭了你娘家吧?

他最后只能说道:“西北搞出了,需要我去处理。”

“这!”

四个老婆一下子全部盯向了杨侗。

小舞万分不舍,却还是说道:“夫君这此出征,要去多久?”

“三个月内解决战斗!正好赶上小宝贝出生!等打完这一仗,我老老实实的呆在邺城,陪着你们生孩子!”杨侗信心十足的说道。

小舞嗔道:“年年过年都这么说,可每年过不了几天,就会出征。”

“所以啊!为了以后可以安心陪老婆,我要尽快结束这该死的乱世!”

看着杨侗莫名涌现的昂扬战意,小舞、无垢、天姬和秀宁相对苦笑。

第280章:起兵伐隋

数天后,弘化郡合水县城隋军大营,一戎装、腰悬佩服的秦琼抱拳大声道:“末将参见大都督。”

“叔宝请坐!”主位上的李靖笑着点头,道:“带来了多少人?”

“三万精骑,不敢说比得上我大隋精锐,但绝对是一等一的精锐。”秦琼信心十足的回答,训练精兵的方法,大将们人手一,秦琼为了这一天,在白城一边治理地方、关注关中,一边学习兵法、训练精兵,成效斐然。

“哈哈,好!”李靖高兴的说道。

“谢都督!”秦琼先朝裴行俨、苏定方、薛万备等将拱手示意,这才就坐。

“邺城传来下信鹰,同意发动关中之战!”李靖说到这里,望着帐内众将,严肃道:“下任命我为西路军主帅,负责歼灭李世民的十万大军,以及在天水以外的十五万屯田军,并夺下凉州数郡,彻底斩断李唐伸向凉州的爪子;裴行俨,你的任务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上郡,牵制关中唐军;苏定方,你的任务则是南下冯翊郡,拿下韩城县和龙门关,为河东军占据桥头堡,若是下成功渡过蒲津关,那你则顺势南下会师。千万要记住,这是你二人的主要任务,完成了这任务,才考虑其他。等到下率领大军从河东而来,你们协助着打入京兆!”

“喏!”裴行俨和苏定方目光一亮,兴奋的tiǎn)了tiǎn)嘴唇,这是要发起一场大战的节奏啊!

“叔宝,你的任务平凉郡守王伏宝拿下安定和天水,然后发挥骑兵优势,斩断李世民与关中的联系。”

“喏!”

“我统率八万主力,与会宁郡守薛万均的十万矿奴,攻克金城与枹罕郡后,硬撼李世民的大营!”

老实说,这是大隋的一惯战法,就是以绝对的精锐力量对敌人进行实力上的碾压。体现不出统帅的军事才华,但反过来说,如果自己有碾压一切的实力,谁会绞尽脑汁、心惊胆颤的算计对手呢?

……

“真是个多事之年啊!僚人又作乱了。”

长安太极宫,甘露内。

李渊摇头叹了口气,揉了揉发疼的脑门,扔下了手中的一份奏疏,这是来自巴蜀的奏疏,说是僚人破了泸州城后,把粮食轰抢而散,给当地留下一片狼籍。

“自我大唐立国以来,巴蜀僚人此起彼伏,他们不停叛乱,不停的破坏各地经济农作,给整个国家带来极大的动dàng)。攘外必先安内,若不能将僚人彻底制服,将来东征之时必是心腹之患!尤其是眉山一带的山僚,必须狠狠打击!”陈叔达说道。

僚人,不是一族或是一地少数民数,而是唐朝对是居住山野、尚未开化的少数民族的统称。这其中,叛乱次数最多的便是蜀地僚人。

萧瑀说道:“说得容易,可这僚人世居于僻壤山岭之中,所住之处多为深山老林,根本不利大军围剿。而大军开拔便需要耗费大量钱粮,若是战事持久,国力靡费无数。可若是军队少了,不仅拿骁勇善战的僚人没办法,反而被他们借山林地利之便杀得全军覆没,真是令人头疼!”

自古以来,剿匪都是苦差事。

军队去多了,人家往山里一躲,你连鬼影子都找不着!僵持下去,大量的粮饷的消耗让国家财政苦不堪言。可去的军队少了,人家便跟你打,一不小心就被匪寇吃个干净。

李建成说道:“此次泸州僚人叛乱,虽然势大,但毕竟是疥癣之疾,有虢国公张士贵在,祸害应该不大。只是清剿起来耗费时而已。可隋军最近却蠢蠢动,隐然有出兵寇边之意,却不得不防。”

李渊面色亦是一忧,他本来以为只要高句丽把杨侗拖入战争泥淖,从而让自己得到休生养息的时间,只要三年,不,只要一年,自己可以将如今的地盘区域打造成铁桶一块,到时候对隋朝采取守势,完全可以横扫中原诸侯。只可惜高句丽太弱了,并未给他争取到不受外部干扰苦练内功的时间,而隋军的战力在此役中的表现,也再一次令天下瞩目,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在高句丽本土歼敌二十万,攻破平壤,最终bi)得高句丽割地求饶,这强悍的战斗着实是骇人听闻。这样一支魔鬼般的军队已经隐隐有攻打关中之势,若是挟大胜之师西来,关中守得住吗?一旦失守,李唐又将何去何从?

众人都沉默了,大唐可谓命运多舛,时局什么时候才能平静下来?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

“朕想知道隋朝会不会来打关中,大家畅所言?”李渊沉着脸,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又说道:“如果隋军攻来,大唐军队能不能守得住关中?”

刘文静出列道:“如果说中原群雄是狼,那么杨侗则是虎,一旦他南渡,中原诸侯必将群起攻之。也因此,杨侗对青州能拿而不拿,可见他并不想过早陷入中原诸侯的混战之中。如今高句丽和突厥对隋朝再无威慑之力,而我大唐却牵制了他十多万的军事力量,长期的对峙也让他耗资无数,若是拿下关中和凉州,他只需用少量军力坐镇潼关、武关、散关和黄河北岸,即可高枕无忧的坐看各方诸侯打得两败俱伤。臣以为内无内忧、外无外患的杨侗,没理由不攻伐大唐。”

这时,旁边的萧瑀接口道:“臣赞成刘相之言,杨侗确实有可能对我大唐用兵。”

李渊眉头微微一皱,“卿何出此言?”

萧瑀微微一笑,拱手道:“从一些蛛丝马迹便可判断出杨侗从始至终都在针对大唐。比如,隋朝在自己治下推广炎黄通宝,再用从前各种劣钱从关中、巴蜀买走大量物资,从而使这两地物价暴涨,民怨沸腾,然后他趁机出兵袭击并州。”

萧瑀说的这话,是因为唐朝吃了深刻教训,杨侗让商人用作废的五铢钱买走关中大量物资,使长安货物短缺,物价暴涨,李唐夺到巴蜀以后,本想用巴蜀物资来稳关中物价,却发现,又被杨侗倾仓买走了,最后,李渊不得不求助关陇贵族才度过了难关,稳住了物价。

后来我大唐也找到铜矿,得到大量的铜锭,才开始发行属于唐朝自己的开元通宝,挽回货币上的劣势。

萧瑀接着说道:“如今隋朝又换了一要方式,那就大量书籍以铺天盖地之势涌入关中,以此换回了关中的物资。希望引起物价上涨,从而令关中引发恐慌,然后顺势攻打关中。”

听到这里,李渊父子心知肚明的默默对望一眼,这书籍之所以能够畅通无阻的进入关中,实则是他们父子支持李元吉麾下的凌云商行,支持他们从大隋购书来卖,为的就是抵消关陇贵族的优势,不过换取的却不是萧瑀说的物资,而是黄金白银这些硬通货罢了,对朝廷根本没有影响,只不过萧瑀也是士族中的一员,自然对泛滥成灾的书籍深恶痛疾。

“再有一点,也就是刘相所说的。杨侗明明可以轻易灭掉窦建德,但他却没动手,很明显是想在隋魏之间留下缓冲。以此方式告诉李密,他杨侗还不想进军中原。这样分析下来,他的下一个目标只能是关中。请圣上做好战争的准备。”

萧瑀的分析让李渊心中十分沉重,这其实也是他一直在担心的事。如果隋军来犯,那么北地郡、上郡必将首当其冲,此二郡一旦失守,隋军的兵锋便会直指长安。唐朝不得不迁都,最后失去关中、凉州诸郡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种巨大的压力使李渊经常从梦中惊醒,但他却又不愿意主动去面对,更不愿提起此事。

今天刘文静和萧瑀使他不能自欺欺人,只能被迫着去面对危机。

李渊终于叹了口气,“说说你们的计划吧!”

刘文静早有腹案,连忙躬道:“圣上,臣认为立即让屯田军归建,先发制人。只要我们拿下延安、弘化、平凉、会宁、灵武、盐川、朔方、雕八郡,再将隋军赶回朔方长城以北,那么整个雍州便是我大唐的疆域了,有了朔方长城在手,将完全改变我们被动的局面。整个局面会因此盘活了。”

但李渊念念不忘地却是并州,太原是李唐的起家之地,他做梦都要把它夺回来,打断了刘文静的阐述,问道:“那并州呢,你没有考虑吗?”

刘文静被李渊的野心惊吓到了,好半晌才苦笑着摇了摇头:“臣的意思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关北八郡,要实现这个目标,已是我军的极限了。至于并州还比较遥远,毕竟隋军的战力摆在那里,当他们反应过来,我军将陷入全面防御的地阶段。稳了这个局面,再联合中原诸侯对付隋朝也不迟。”

李渊道:“那也未必!”

他话音刚落,独孤整和窦威同时冷笑出声,这种异口同声的冷笑使众人心生寒意,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李渊心中略微不悦,但又想起了这两人是关陇贵族之首,自己还需要他们的支持,只能忍住了心头的火气。

“臣以为刘相所言极是,当务之急是为大唐打开了困局,我们不应该去想那些遥不可及的事,李唐也没那个实力。”独孤整冷冷一笑,道:“并州如今已经是隋朝的核心利益,从杨侗表现出来的一惯强势,若是我们动了他的核心利益,他一定会拼死一战,他治有两千八百多万人口,几乎占到了天下一半,杨侗深得民心,要在治下募集几百万大军都弹指之间的事。加上受他控制的阿史那思摩,圣上以为李唐应付得了么?”

独孤整差点被李渊的无知、自大、狂妄气死。

“父皇,儿臣赞同刘相之说,隋朝不会因为我们的妥协而让步的”李建成适时的化解了李渊的尴尬。

李渊子微微一震,缓缓道:“先将屯田军召回归建!至于如何出兵,让我再考虑考虑……”

实际上他被说服了,正如李建成说的那样,杨侗不会因为他李渊的惧怕会放过唐朝。与其处处被动,给bi)得凄凄惨惨的迁都,倒不如先发制人,拿下整个雍州呢。

更重要的原因是,李唐长期的窝囊,已经让关陇贵族极度不满了,这从独孤整和窦威越来越不耐烦、不恭敬的态度极可看了出来。如果再没有一点作为,关陇贵族一定会抛弃唐朝,没有关陇贵族支持的唐朝结果会轰然崩塌,这是李渊承担不起的后果。李唐已经退无可退了,无论如何,不管结果如何,李渊都必须主动向隋朝发动一场大战。

想到这里,李渊终于下定决心,举李唐全国之兵夺取雍州全境……

第281章:奇耻大辱

残阳似血,照映在大地之上,掩盖了地上的血色,却无法掩盖空气里弥漫而起的血腥气息,此时的化隆城下,尸横遍野。只听见轰隆隆的声音不时响起,二十几驾投石车对着城墙轮番的轰击。

整个化隆城已经被唐军包围得水泄不通,在中军大营之中,李世民望着城头上四处逃窜的‘梁军’,十分意外的对着身边的刘弘基说道:“我军打退了梁师都援军的六次偷袭,歼敌数千,依我之见,这化隆城中的兵力,也不足两万了,再加上梁师都援军溃败六次,城中守军竟然还不投降,我有些小看梁师都了。”

梁师都死得太干脆,梁军投降得得太干脆,李世民至今还不知道与他对打的是隋军。

刘弘基叹息道:“战场是最能磨砺战士意志的地方,在一次次决战中,梁军已经从乌合之众蜕变成百战老兵了,若是能得此万余名将士,对我大唐的作用不亚于三万大军。”

“城破之日,一定将之投降为我大唐所用。”李世民爱兵之心泛滥。

侯君集笑着说道:“殿下不必着急,再过一天,断绝粮草的梁军估计饿得都站不住稳了,届时梁军再强再硬也无济于事。”

刘弘基深以为然道:“当初宇文化及和李密决战于萧县,李密军占尽天和、地利、人和以及人数上的优势,还有精兵猛将尽出,并已经修筑好防御工事,而被骁果军的主帅宇文化及无能、内讧分裂、士气低落、将士肚子无粮。可结果在萧县一役中,兵多将广、身经百战、人杰遍布的瓦岗被打崩了,翟让也死了,李密身中流矢受伤,差点被活捉,嘿嘿,什么瓦岗寨英雄都不好使,最后得靠骁果军饿肚子,实在打不动了才没被彻底打崩。”

“骁果军做为杨广的王牌禁卫军,战斗力是惊人的,但是江都那一支,却在一年左右被消灭殆尽,实在是没遇到一个好统帅,让宇文化及这个愚蠢懦弱的人来领导骁果军,本身就预示了这支军队的未来,更不用说他们西归路上还有那么多敌人。而同样是骁果军,在杨侗手中纵横天下,扬威塞外,助他成为天下第一诸侯!哪怕卫玄、阴世师他们这一支,一样令我大唐吃了大亏,所以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之说,一点不假。”李世民双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斗志,昂然道:“据说杨侗五千玄甲军出自骁果军,战斗却比骁果军强上数倍,自诩是天下第一军。有机会,我倒要拿我的赤甲军与比一比。”

“肯定赤甲军大胜玄甲军。”侯君集笑着说道。

“那也未必,要打过才知晓。”李世民嘴上说得谦虚,但神色间却充满了无限的自信和期待,看着城关上的‘梁军’,命令道:“继续给我轰击。”

“喏!”

命令下达,投石车再次发威。

“殿下,圣上来信。”这时,一名校尉驾马走了过来。

“君集,你在这里看着。我们走!”李世民说道。

“喏!”侯君集恭声应命

李世民带着刘弘基等众将回到后方不远处的军营之中,来到了中军大帐,一位传信兵行礼道:“拜见晋王殿下。”

“不必多礼,圣上的信呢?”李世民问道。

“在此!”传信兵立刻呈上一份密信。

李世民接过之后,立即看了起来,当看完之后脸上有些意外,但更多还是狂喜。

“殿下,怎么了?”刘弘基好奇的问道。

“你自己看吧?”李世民神采飞扬的将信递了过去。

刘弘基看完之后,顿时满脸震惊的说道:“圣上下这决策真是难得啊。”

“殿下,圣上有什么重大的决策了?”一名英武的将军好奇的问道,此人名叫张亮,是中原荥阳人,出身寒贱,早年以务农为业,但为人倜傥有大节,外敦厚而内怀诡诈。大业年间,投翟让为主的瓦岗军,因荥阳一战而与主力失散,后见翟让不是成大事的人,索性在洛阳碰运气,最后被到此的李世民发现其才而折节下交,张亮感李世民之诚,投其门下,成为一名门客,如今的身份是晋王府车骑将军,很深李世民的宠任。

李世民喝令侍卫出帐,兴高采烈的向众将说道:“父皇之前的政策太过保守,如今准备集结全国之兵力,与隋朝一战。如今要召回屯田军集中整训,夺下雍州全境。此乃我辈建功立业之机也。”

“真的?”众将一阵惊讶。

“这还有假?”李世民哈哈大笑道:“如今朝中已经达成了一致,不仅调回十五万屯田军,还扩军十万。而我们的使命是灭了梁师都以后,夺下武威、会宁、平凉、灵武四郡。所以,这一仗一定要好好打。”

说到这里,李世民紧握拳头,重重一挥。一双锐利的目光闪过阵阵寒光,仿佛在说:杨侗你给我等着。

当初,他带着一群心腹去涿郡观看‘三馆一阁’招募时,由于和杨侗发生了口角之争,被杨侗当着千多名参与武举的武士之面,狠狠的扇了一剑鞘,连牙齿都了好几颗,这加诸他身上的羞辱,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而如若老酒一般,越来越沉。每每临镜观看缺了的几颗门牙,就会对杨侗生出浓浓的仇恨。

还有即是新婚之日,杨侗在太原李府,当着几千宾客的面,对长孙无垢的册封,令他李世民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所有种种,令他对杨侗生出了不死不休之心,如今父皇的决定,无疑让他看到了雪耻的机会。

再望着帐内百员战将谋士,帐外精兵十万,胸中有股莫名的豪气。想到自己将要手握十万大军夺下杨侗苦心经营的雍北地区,只是想想就觉得豪气万丈。

“殿下!”行军司马殷开山拱手道:“那杨侗能有今日,绝非是侥幸之事,此人文武双全,猛如虎、狠如狼、狡猾如若狐狸,最恐怖的是他擅长让人避无可避的阳谋。殿下可还记得平阳公主和亲时的情景?”

“自然记得!”李世民一听‘平阳公主’这个名字,内心更是一阵阵刺痛,对于杨侗的痛恨又增加了几分。他的心里,杨侗就是个强盗,他践踏了李家的荣耀,夺走了本该属于李家的并州和不计其数的钱粮,还强行夺走了自己的三姐,给李唐带来极大的侮辱。

杨侗这个人,不管他再怎么厉害,他这辈子也不会放过他的,他要将杨侗给予李家的羞辱百倍还之。有朝一日若是将他生擒,李世民绝对不会杀他,自己要当着他的面,一次次的尽情凌辱杨家的所有女人,方能以泄心头之恨。

“若非杨侗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我朝也不会以和亲的方式求得短暂的和平,更不会失去大量物资。若非突厥再次一统,我敢肯定,杨侗到最后会兵进关中。”殷开山叹了口气,道:“杨侗此人,若论心术,不在当世任何顶尖谋士之下,此人极擅揣摩人心,更会利用人心才有今日之势,再这样下去,全天下只能顺着他的节奏走。所以,殿下决不能小觑此人。”

李世民默然点头,道:“先生可有教我之策?”

殷开山沉声道:“卑职以为圣上和朝中的分析非常精确,杨侗极有可能在近期来犯,化隆城悬而未决的战事拖不得了,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博得休整的时间,只有如此,我军方能以最饱满精神面貌与隋军做战。若是能够逼降梁洛仁,我军不仅获得时间和减少伤亡,还能平白获得一万多名百战锐士,这是一举多得之事。”

“先生说得极是。”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殷先生,立即传我之令,暂时停止对化隆城的进攻,并对梁洛仁下最后通牒,若梁洛仁等人明天清晨还不开城投降,我大军将化隆正式发动总攻,城破之日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若!”殷开山立刻站了起来,快步出了大帐,向侯君集传达了李世民的新命令。

……

当李世民最后通牒下达之后,化隆城头之上一阵慌乱与惶恐,自从唐军对化隆四面包围,他们就知道化隆全完了,但因为还有梁洛仁、李正宝、赵飞扬、牛童等几位忠心将领坚守,所以大家才能强撑到现在这局面。然而‘大王’援军六次被击退,再加上粮草上的断绝,士兵不但斗志尽丧,更是饥饿无比、体力衰竭。

若不是唐军不像前几天那样疯狂进攻,他们早就支撑不下去了,但唐军如今似乎没有耐心了,士兵们顿时陷入了一片恐惧,绝大部分士兵的眼中看不到丝毫生机,只有着浓浓的疲惫和绝望

在化隆县衙一间戒备森严的房间内,梁洛仁、李正宝、赵飞扬、牛童和刘旻紧急议事。

“刘长史,李世民最后通牒来了,我军的军心动荡,我等现在应该怎么办?”梁洛仁急问道。

刘旻眼中闪过一丝丝睿智的光芒,冷静的说道:“梁将军勿忧。李世民如此急着逼我们投降,可见李唐已经出了变故,而能够令李世民着急的变故,也只有我大隋了。如今我们已经完成了李都督的任务,那就顺着李世民的意,‘降’了唐军,到大军来攻之时,以为内应。”

“那我应该怎么答复李世民?”梁洛仁问道。

“我们可以投降,但这支大军必须在将军手中,直接告诉李世民,就说怕他出尔反尔。”

“这……李世民会答应吗?”

“将军提出这等条件,更能打消李世民的疑心。因为我军与唐军打到现在,双方已经结下了仇怨,将军害怕唐军将领刻意刁难也很正常。若是一点要求不提,反而令人生疑。”刘旻笑着说道:“将军现在大可一试。”

“喏!”

梁洛仁匆匆的走了城头,依言向招降的侯君集提了要求,侯君集自是不允,双方讨价还价之际,把李世民惊动了出来。

李世民稍一思忖,即已明白了梁洛仁的担心。他向来心高气傲,对于自己识人和感化人的魅力颇为自信,他认为自己很快就可以让梁洛仁放下戒心,对自己死心塌地。既如此,这一支强兵在梁洛仁和自己手中根本没有区别。

当即表示梁洛仁可以继续统率这支军队,他既不会打散,也不会安排他人入内。

梁洛仁千恩万谢的应了下来。血战了多日的化隆城轰然开启了大门。

第282章:凌云商队

冯翊郡是关中的东大门,驻军主要在三个地方,一是韩城龙门关,关大将何常领兵两万驻守。

其次,是广通仓的一万精锐。整个天下之中,杨坚父子共建有六大粮仓,有中原有号称天下第一仓的洛口仓和回洛仓、常平仓,并州河内郡的河阳仓,冀州汲郡的黎阳仓,关中的广通仓。

当初李渊入主关中之时,由于韦皇后和杨侑将广通仓尽数发放于民,李渊得到的是空仓一座,但他坐稳关中以后,调大量粮食来填充。这座关中最大的粮仓靠近中原,目前囤积有粮食近五百万石,武备三十万,由此可见,李渊在为进军中原做了极大的准备。

这么一座物资重地,由李渊的心腹大将张平高镇守。高平高原是隋朝鹰扬府校尉,驻守太原。李渊担任太原留守之时,为了胜利起兵,他对太原军中将校刻意讨好,张平高便是其中之一,在李渊的晋阳起事过程中,张平高一直参与推翻隋朝夺取天下的大计。李渊起兵以后,即任张平高为军首,因举事有功而累封为骠骑将军,后改迁为左领将军,封为萧国公。李渊登基以后,下诏奖赏太原起兵的元勋,张平高受到一生中免除一次死罪的特赏。

冯翊郡的第三个驻军重镇则是与河东城隔河相望的蒲津关,兵力也是一万,由大将何潘仁坐镇。

何潘仁原是一名西域胡商,在天下大乱之时,他以万贯家财拉起一支数万人队伍,而李秀宁当时也在关中混得风生水起,但她兵力最多的时候只有五千多名兵卒,还都是些缺兵器衣甲的农民军。何潘仁意图黑吃黑吞下李秀宁所部,却让李秀宁调虎离山调离主力,导致巢被李秀宁一锅窝掉,从而bi)降了何潘仁,以五千兵一口吞下了何潘仁的四万多兵马,实力也因此大涨。为后收编了李仲文、向善志、丘师利等义军创下了基础,李秀宁依靠这支杂牌军,把名将屈突通统帅的正规军耍得团团转,方才有了后率兵七万会师李渊的盛况。

但由于李秀宁是个女的,李渊入关之后,立即打散了李秀宁辛辛苦苦组建起来的七万大军,李秀宁一个女人家,她也没什么野心,兵权被夺以后,在潼关当起了她的守将,不过她重重义,对何潘仁、李仲文、向善志、丘师利等老部下颇为照顾,可是她嫁给杨侗以后,何潘仁等人失去了庇护,又因此盗贼的出,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一个个都边缘化了,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更让何潘仁郁闷的是,冯翊郡的主将是李唐的兵部尚书屈突通,老实说,屈突通虽挂着当世名将的名头,但何潘仁真瞧不起这个屡屡被他们干败的‘名将’,觉得他根本没有资格当兵部尚书,还没有统帅自己的资格……一个手下败将,凭什么当自己的上司?又凭什么对自己指手划脚?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哪怕他有再多不服也没办法,因为打从李秀宁嫁给杨侗之后,他们就已经成为姥姥不疼舅舅不的弃儿。

如此心态之下,便怀着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应付每天的事务,正所谓上行下效,主将如此懈怠,下面的兵士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一天深夜!

清冷月光下,一支约有五万人组成的骑兵,在黄河东岸疾速奔驰,直向对岸蒲津关进发,为首的正是悄悄离开邺城的杨侗。

蒲津关是划分秦晋的险关,自古以来,便是沟通东西的渡口所在,蒲津关以北的黄河两岸是悬崖峭壁,这即是著名的秦晋大峡谷,若要从河东渡到对岸,除了这里,可以北上两百多里,可以从龙门关过河,然后沿着官道南下。

但走龙门渡的话,时间上明显来不及了,若是李靖等人对关中发动了攻击,唐军必然在各处关隘加强戒备,所以,杨侗必须在最短的时间打下拿下一个桥头堡。而蒲津关无疑是最合适进入关中的地方。

在离蒲津关还有五六里时,杨侗手一摆,队伍立即停止了前行,从河面向西望去,隐隐约约的看到对岸黑黝黝的大山轮廓,蒲津关便矗立在悬崖峭壁之中。

“下!”黑暗之中传来了一个压低了的声音,杨侗回头一看,却是河东郡丞尧君素。

尧君素是一个极为刚直之人,他对大隋忠心耿耿,当初屈突通丢了河东郡以后,便投降了唐朝,并且奉李渊之命对尧君素劝降,却被臭骂了一通,但河东郡已经全线失守,他回天无力,无奈的带着河东几千名士兵,投奔了当时的汲郡郡守裴仁基,杨侗被他的忠义所感,夺下并州之后,便任命他为河东郡丞。上任之后,全心全意的协助裴仁基,为收复关中而努力训练河东精兵。

“尧将军请说。”对于尧君素这种宁死不屈的忠诚之士,杨侗有的只是无上的敬意。

“下,这个何潘仁曾是丽妃娘娘最忠诚的部下之一,他虽是胡人,可是能力却是不错的。自从丽妃嫁给下以后,何潘仁深受李唐诸将排挤,据我们得到的报,他深感抑郁不得志,终与美酒为伍,军务都基本丢给副将处理。若是动用丽妃这一层关系将之劝降,可以减省很多麻烦,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蒲津关。”尧君素建议道。

杨侗点了点头,低声道:“尧将军言之极是。对了,蒲津关现在是个什么况?”

“蒲津关原是自内而外的关隘,可是被下一把大火烧了之后,李渊对其进行了修缮重建,如今是一座四方城池,龙门关、潼关也都改成了这模样。若是我们将之攻克,只需派一万精兵驻守,即可挡十万大军,同时也可以用来当我军后勤重地。”

“嗯!”杨侗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了缓缓而来的商队,这是商部组建的凌云商队,并州还在李唐之手的时候,这支商队便已经和李元吉搭上了线,每单生意都给李元吉五成红利,因此可以自由游走于隋唐之间,凌云商队得到李元吉的命令,源源不绝的把书籍运入关中贩卖。

杨侗知道李元吉不是什么文人雅士,他不会做这种生意,所以,这背后绝对是李渊的主意,目的是用这些廉价的书籍冲击世家大族的的优势,从而让底层人士有书可读,可以说,在这一方面,李渊的心思和杨侗不谋而合,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巩固皇权,杨侗自然乐见其成,于是故作不知的对凌云商队大开方便之门。

只不过隋唐已经断了生意往来,所以,凌云商队只能在双方首领心知肚明的默契之下,于晚上‘偷渡’在隋唐之间,而这便给杨侗诈城的机会。

这一次负责诈城的是曾经诈到了霍邑的沈光,沈光曾是江胡人物,他胆大心细,善于交际,十分适合干这种事,杨侗交待了沈光,商行便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的登上了渡口,向对岸的蒲津关行去。

商队有三百余人,他们各牵一匹毛驴或是骡子,满载着各种货物,为首的驴子打着‘凌云商行’的旗帜。

凌云商行的负责人叫名韩志,是关中报点的负责人之一,乔装了的沈光和尉迟恭跟在他后。

“李唐虽然严我大隋商人进入关中,但上有令下有对策。所以白天不能走的话,游走双方的商旅都是在晚上过关,只要付一笔过关费,守军就会放大家过关。不仅是我们凌云商队,对其他商行也是如此。蒲津关的守军十分贪婪,他们都抢着在晚上当值,因为这里的油水实在很大。”韩志向沈光和尉迟恭介绍着这其中的门道。

沈光笑道:“当年我诈取霍邑的时候也是如此,看来李渊还是没有长记。”

韩志说道:“不是李渊不长记,而是能够重返两地的商队,背景都是关陇贵族,李渊对关陇贵族的依仗极大,不敢做出有损关陇贵族利益之事,所以只能睁一只闭一只眼。”

沈光不再说话。

只因前面已是蒲津关。

此时,两边巨大的山势遮住了月光,使高大的关隘前变得一片昏暗,他们也看不到城上形,黑暗中有人沉声喊道:“来者何人?”

商队闻言,停止了前进,韩志上前道:“是哪位将军当值,李校尉还是金校尉?”

城头传来了另一个比较粗犷的声音,“我是金庆,下面是韩东主吗?”

“正是小人!金将军,今晚方便吗?”韩志笑着说道。

“韩东主,圣上昨天下了旨意。不准任何人过关,你早来两天就没问题了,现在嘛……”金庆言下之意是说今晚不行了。

尉迟恭心中大急,他刚要开口说话,却已经被沈光一把拉住了,示意他静观其变。

只听到韩志不慌不忙的说道:“金将军也知道我们现在做的是什么生意,而且也知道我们背后的主人是谁,上面那位若是怪罪下来,我们都吃罪不起啊。那一位的,整个关中都知晓。金将军行个方便也是给自己方便,否则的话,大家都跟着倒霉不可。”

金庆沉默了一下,又道:“韩东主,不是我不帮你,但圣命在,那一位也得靠边站。我也理解你的苦衷,可我的难处也请你理解一下啊!我放你过关的话,万一被上面的人查到,丢官还是小事,说不定连一家子都要掉脑袋…你明白的…”

“过关费加两成吧!”韩志笑着说道。

尉迟恭恍然大悟,自己还真不懂这些规矩,若是自己来的话,必然露底不可。

“现在是非常时期,加三成,加三成我就放你过关。”金庆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三成的话,我就白跑了,这都不容易,还请将军让让!”

“韩东主的货到了关中那是十几倍的暴利呢!你吃,多少也得让我们这些小兵小卒喝点汤吧!”

“三成就三成吧!”韩志唉声叹气,一副痛的口吻,把一个商的表面得淋漓尽致。

蒲津关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了,韩志给沈光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点头。

第283章:沈光,又见沈光

“将军,将军。”

蒲津关,官邸之中!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何潘仁被亲卫唤醒了,晚上他喝了几壶酒便沉沉睡去,现在只觉得口干舌燥、头痛欲裂。

他一口气喝干了一壶凉茶,这才清醒了一些,揉着脑门问道:“什么时候了?”

“将军,寅时初。”

“那你们叫我干嘛?”何潘仁心头一阵火大。

“从河东城来了两个人,自称是我朝安插在隋朝的细作,说是有紧急军情,请将军务必接见。”一名侍卫轻声说道。

何潘仁心中一紧,连忙说道:“快快请来。”

“喏!”

不多时,一名英武青年和一个粗壮的大汉走了进来,何潘仁目光微微一亮,作为武人的直觉,他能从眼前这名粗壮的汉子身上感到一股难言威胁,这是强者才有的气势,他们自然是沈光和尉迟恭,只不过没有和隋朝打过交道的何潘仁并不认识他们,沉声问道:“敢问二位壮士有何军情?”

“我二人乃是武州会的人,请何将军摒退左右。”沈光微笑说道。

何潘仁微微色变,武州会是李唐的谍报组织,不到一定级别的人根本不知道,他连忙让亲卫远远退下,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沈光眯眼笑道:“我是大隋沈光,这一位乃是骁果第四军主将尉迟恭。”

何潘仁一下子惊而坐起。

“何将军,最好安分一些。”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何潘仁的脖子之上,却是沈光电闪之间出手了。

匕首传来的寒意,令何潘仁的酒意一下子全醒了,身为鱼肉的他,只能苦笑道:“说吧,你们要我做什么?”

“献出蒲津关,降我大隋!”沈光见他安静了下来,便收回匕首,坐在了何潘仁的身边。

“你们都进来了,还需要我献关?我献不献关有何区别?”何潘仁无语的说道。

“何将军,意志很消沉啊。”沈光扫了满室的空坛子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

何潘仁不想解释太多,直接问道:“沈将军明说吧。”

“我们这一次,是为了收复关中来的。秦王殿下率领五万铁骑,就在黄河对岸,我们需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蒲津关。”

“等等!”

何潘仁打断了沈光的话,“你们要征讨关中?”

“难道将军不知道吗?”沈光故作惊讶的反问。

何潘仁摇头道:“我一概不知!”

“看来,我大隋为了收复关中,调动了三十多大军,分别从河东、雍北、凉州进兵关中,如此大动作,李唐君臣不会不知。”

“三十多万大军?你们有吗?”何潘仁冷笑道。

沈光耐心的说道:“隋军的确没有这么多人!但是何将军理应知道,我大隋在会宁郡有十多万突厥奴隶,这些人都是彪悍的战士,只要披上战甲、拿起战刀,那就是一群凶猛的野兽。”

何潘仁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蒲津关如今已经失守了,而主力又被数目庞大的突厥奴隶牵制在了凉州一带,李唐真的危险了。

沈光又缓缓的说道:“我们殿下方才说过,丽妃娘娘平阳公主对你们这些老部下倍加推崇,知道你们在李唐这边过得不如意,觉得很对不起你们!”

何潘仁身子一颤,百感交集的说道:“公主殿下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们,是……”

“是李渊对不起将军!是李唐林林总总的派系容不下群龙无首的你们!”沈光沉声说道:“李唐如今大势已去,何将军又何必为一个薄情寡恩、必死无疑的伪朝廷卖命?将军扪心自问,你的付出值得吗?屈突通是你们的手下败将,更是隋朝的叛徒,如今却压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将军甘心吗?难道不觉得很屈辱吗?”

沈光一连串的问题,让何潘仁眼中浮现出一丝不甘和屈辱。自从李秀宁出嫁以后,他这个胡人、这个盗贼受尽了冷落、受尽了白眼,现在连屈突通这个手下败将都压着他,号令着他,他真的受够了,但他的妻儿都在长安,如果投降了,自己的妻儿又该怎么办?

沉默了半晌,何潘仁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这些年确实是受够了!我也愿意为秦王这样的明主效力,只是我的妻儿都在长安,我不能失去他们。”

沈光笑道:“将军尽管放心,我们在关中来去自如,自然也有办法将你亲人带到安全之处。假设真的失败了,‘将军’只需阵亡一段时间,你的亲人也不会受到丝毫伤害。”

何潘仁霍地站起身,沈光的承诺已经让没有了后顾之忧,咬牙道:“非臣不忠,实乃是君王寡义!我何潘仁愿意为大隋秦王殿下效死!请沈将军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沈光喜道:“我们已经有三百名最精锐的士兵进入了蒲津关,而殿下的引五万大军在对岸等候我们的消息,只不过殿下希望兵不血刃夺取蒲津关罢了。”

何潘仁惊出了一身冷汗,三百多名精锐士兵都进了蒲津关,自己降不降都没有意义,自己真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了呢。他点了点头道:“有大隋三百锐士协助,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随即,紧急召集关中将校议事,表明了自己降隋的态度,有附和者,当然也有不同意的人,不过后者的下场非常可悲,被凶悍的尉迟恭一一击毙。李唐的将校在此凶威之下,人人求饶效忠

当下敞开了蒲津关东门,杨侗率领四万五千铁骑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蒲津关,然后河东郡四万守军也趁夜入关,至于李唐士兵,除了何潘仁的嫡系,余者尽数送到了河东城。

杨侗对何潘仁勉励了一番,为了他的亲人考虑,也没有对他提出诈取其他城池的过分要求,何潘仁感激之余,却也提出了不与李唐交战的要求,如此要求显示出了他重义的超高品行,杨侗自无不允,对其更加欣赏了。

这时!

蒲津关官邸灯火通明,高坐首位的杨侗与军中大将议事,连河东郡守裴仁基也跑了过来。

“殿下!”罗士信嘿嘿的笑道:“蒲津关已经到手了,咱们索性再去长安绕一圈,最好能把李渊老儿一举生擒。”

“你以为我想不到吗?但是不行!”杨侗摇了摇头,“我们这次行动的目的有三个:一、关中是李渊立足之基,失去了关中,李渊和关陇权贵将如无根飘萍,哪怕他在南方开创再大的局面也恢复不了鼎盛之期,而他到了南方之后,会搅乱整个天下局势,各路诸侯越乱,我们的机会越大;二、李渊在荆州的地盘不大,失去关中之后,极有可能在巴蜀立足,而随着关陇权贵的大量涌入,必然会触及巴蜀世家大族的利益,他们斗得越厉害,世家大族的力量越小,为以后治理提供了便利;三、我们拿下关中之后,坐拥了整个北方,到时候,我们只用少量军力守住潼关、武关、散关和黄河天险,既可潜心发展,也可消灭突厥、李轨、吐谷浑,根除外患。于国内,则是坐观天下诸侯成败,此消彼长之下,以后一统天下也容易得多。总之,李渊存在的价值比死要强得多,我现在还需要当我的先锋!灭不得。”

罗士信默默地点了点头。

回答了罗士信的问题以后,杨侗考虑着蒲津关守将人选。

蒲津关是关中的桥头堡,唐军若是知道失守,一定会拼命进来夺取,作为这个关键要塞的守将,先要是那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稳重性情,其次要有震得住唐军的名气和威望,使其不敢轻举妄动,杨侗先想到的是尧君素,不过尧君素虽然稳重,且忠心耿耿,但是他没有独立作战过,以前一直在屈突通麾下效命,他的军事水准和优劣之处,恐怕早为屈突通摸得通透了。

这样一来,裴仁基便成了唯一的最佳人选了,裴仁基是大隋老将,与屈突通是同时代的名将,无论是权谋兵法都是上佳人选,他早已过了冲动的年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怎么做。

杨侗心念至此,便说道:“蒲津关就交给裴将军了,冲锋陷阵这种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小辈来玩吧。有您坐镇后方,我等也可以放心在前方作战。”

裴仁基乐呵呵的抱拳道:“多谢殿下信任,老臣一定为大军稳住这个堡垒。”

“尧将军,河东郡就交给你了。”河东郡是战略重地,裴仁基到了蒲津关以后,也需要有稳重之将坐镇,尧君素当了几年的河东郡丞,对之熟悉得很,或许能力有些不足,但是在他西边是裴仁基,东边河内郡的杨善会也是一个文武双全、足智多谋之辈,有他们两人夹着,河东郡怎么都不会出事,而且王世充也没那个熊心豹子胆招惹大隋。

“喏!”尧君素恭敬的应了下来,他虽有些不想缺席这场大战,但也知道后方必须有人守,杨侗交给他的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第284章:为师教你做人

西平郡湟水县,位于湟水北岸,这一段河流比较湍急,是湟水县城天然的护城河,但那是以前,自从大灾席卷了整个天下以后,湟水的水位下降严重,昔日浩浩荡荡东流的河水早已不见,只剩一个苍白的河滩裸露在人们面前。

梁洛仁于化隆县城归降之后,李世民麾下众将纷纷请求着攻打湟水县。

李世民明白众将的心思,随着梁洛仁的归降,只剩孤城一座的‘梁师都’实则已经陷入了绝境,不管是生擒或是杀死‘梁师都’都是大功一件。经过一番斟酌,他把这个功劳给了心腹爱将侯君集。

侯君集大喜过望,喜滋滋的带领三万唐军直扑湟水县而来,从化隆到湟水约有两百八十余里路程,若是骑兵也要两天一夜的时间,可是没有马源的唐军组建不了大量的骑兵,李世民能凑到的也就两万骑兵而已,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将宝贵的一万骑兵分给了侯君集。

侯君集尽管立功心切,但他对于行军的速度拿捏得极为到位,酉时末,也就是下午六点左右,他就已经到了八十里外的拔延山,只不过如今日照时间长,若是继续行军的话,还可以再走一个半时辰左右。

但是领兵作战,行军速度的拿捏非常关键。若单纯的一味求快,士兵掉队丢掉士气不说,到了指定地点也将成为没有力气作战的待宰羔羊。可如果一味在意兵卒体质的话,等到前线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作为一个出色的将领,对兵事必须要有全方位的了解,如何在保存兵卒有一战之力的前提下,以最快速度赶到战场,是一门极深学问。

此时此刻,侯君集对行军的速度拿捏的极为精准,不但给兵卒足够休息时间,还准时的抵达了目的地。

这一点,不是一般将领能够做得到。

不过尽管侯君集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的,但心中却焦虑之极,担心化隆城投降的消息传到湟水后,给他留下空城一座。这时一名校尉上前道:“将军,前方是拔延林,是继续前进还是就地休息?”

“拔延林?”侯君集一愣而问。

校尉见侯君集不知,便解释道:“拔延林东北方向是一座延绵两百多里的大森林,森林对面就是湟水县的地界,有不少村子分布在湟水两岸。”

侯君集心头一动,连忙问道:“有近道可以直穿拔延林吗?”

“有一条便道可行,不过这是一条溪流冲刷形成的谷道,如今已干涸了,不过却也比较难走,而且此道悠长,阳光难以射入,两旁全是高山丛林,最适合伏击。如果走这里的话,会不会太冒险了?”校尉有些犹豫的看着侯君集。

“行军作战哪能不冒险,不冒险又哪天的建功立业的机会?梁师都如今已经快玩完了,顶多只有六千兵力,他还敢出城作战不成?若是梁师都察觉而逃了,我有何颜面回去面对晋王?”

侯君集心中忽然热切了起来,在唐朝众将之中是一个异类,他性子暴烈、武艺高强、擅打硬仗,摧凶克敌,所向披靡,按道理说,他这样的作战风格,理应归于无脑的猛将之列,但是他侯君集偏偏足智多谋,领兵打仗非常厉害,出谋划策也相当了得。在这两方面都有极大的建树,所以深得李世民的器重,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高傲,瞧不起别人,有点类似于三国时期的魏延,与大家一起时,总是格格不入。

李世民对他有知遇之恩,现在又力排众议的给他这么一个立功的机会,若是到手的功劳都丢了,那他侯君集又有什么脸面去面对李世民?

想到这里,侯君集立即对身边的诸多将校下令道:“大军立即穿过拔延林到北方去,今晚我们拿下湟水。”

“喏!”

侯君集的命令层层下达,三万唐军加快了速度,沿着拔延林向北方的湟水县疾行。

不到半个时辰,侯君集统率的三万唐军赶到了河谷转弯处,他们折道向东,向丛林深处而去。

听说再两个时辰就可以穿过拔延林,于子时左右到达湟水县对岸,侯君集愈加兴奋了起来,继续率领三万士兵向一处山谷深处疾行。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统率大军进入山谷不到半个时辰左右,谢映登率领八千名大隋骑兵衔尾追到了谷口,在山谷口等待的三十名隋军斥候,是李靖留在这里的接应人。

一名校尉催马上前施礼道:“启禀谢将军,唐军不出李都督的意料,进入了山谷已有半个时辰。”

谢映登点了点头,回头喝令道:“一半人上山,一半人跟我进追进去!”

说到这里,谢映登对于李靖的远虑产生了无限景仰。

以李靖为首的西路军从会宁郡进入过武威,进入了西平郡,当段德操介绍到这里的地形时,李靖立即断定的说道:“拔延林河谷是化隆县城到达湟水最快之途径,李世民尚不知梁师都已死,更不知西平已属我大隋,再加上支援化隆的军队六次诈败,他对湟水县最后的守军的战力已经不会放在了心上,为了迅速拿下防卫力量不足的湟水城,他派来的大将必走拔延谷道,而湟水军队给李世民的印象只有万人左右,又有梁洛仁的印证,他一定以为这是一支战力不足、士气萎靡的军队,所以他派遣的军队不会高于三万,这支军队一旦进入拔延谷,我军可以全歼此部,斩断李世民三成战力。”

谢映登听得是半信半疑,可是事实现在摆在眼前时,谢映登对李靖的精准推断是敬佩万分。

命令传达,隋军立即分兵两路,一路跟随谢映登进入山谷,另一路则扛着四千桶火油弃马登上山坡,沿着山谷边缘边向山顶攀去。

山谷长约二十里左右,由于河水干涸,且河床还算平坦,只需一个多时辰便能走出山谷了,三万隋军在谷中列队而行,直接延绵了数里长,此时谷内十分幽暗,军队大约走出十里路后,前方士兵忽然一片喧哗,大声的嚷嚷了起来。

“何事喧哗?”侯君集上前问道。

“将军,不好了,前方道路被无数大石封死,我们根本过不去了!”

“什么?”侯君集赫然色变,他催马向前奔去,果见前方狭窄处被数十块巨石死死堵住,堆得足有两丈多高,将前进的道路封得严严实实,人或许是可以攀爬过去,但战马是无论如何都过了的。

侯君集心中涌出不祥的恐惧之感,立刻大声喝令道:“后军为前军,沿原路撤退,快撤退!”

话音未落,头顶上传来一阵轰隆隆巨响,唐军一抬头,只见密集石头、木柴和油罐从山上向他们头顶砸了下来。接着是漫天火箭倾泄而下。

“抛弃战马和长兵,随我冲上山去。”侯君集惊得胆寒心颤,当机立断的纵身下马,手持模刀,率领亲卫军朝斜城上攀爬而去。

而在火箭的引燃下,烈火迅速燃烧,由于缺水而干枯的丛林迅速被引燃,汹涌火焰吞噬了整条谷道。

山谷内,唐军哭爹喊娘,汹涌烈火中,受到惊吓的一万多匹战马四下狂奔,无情的撞击践踏挤作一团的唐军,刹那之间马嘶和惨叫汇成了一曲惨绝人寰的悲歌。唐军在大火之中如无头苍蝇到处乱窜,空气中弥漫着肉香和焦臭味道。

一个时辰后,熊熊大火已经吞没了整个拔延谷,而三万唐军除了随着侯君集冲向山岭,杀出一条血路的四百多万精锐,余者尽数化为焦炭和灰烬。

兵书上说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看似简单,但却包含着极为深奥的哲理。

知己就是让人们要有自知之明,不要想着招惹自己惹不起的强敌,但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自知之明,或是为了面子,或是习惯使然,犯下了兵家大忌。

知己难,知彼更难。

敌方有多少军粮、有多少兵力、装备又如何、士气如何等等这些……是一员战将所要了解的最基本最低级的常识,这一步,只要多派斥候就能知道。

高一层的‘知彼’,则是要了解敌军主将的背景、经历、作战风格,则是中等层次的‘知彼’,这一层次需要主将事先做好功课,需要情报人员事先调查清楚,难度比较大。

更高一层的‘知彼’则是要清楚对方主将当下处境中,表现出来的心思,并根据对方主将的处境和心思来判断他会采取的作战策略,当然了,这种境界的‘知彼’风险很大,如何针而对之,就需要己方主将的魄力来决断了,但风险和收益都很高,具有五五胜算的豪赌性质。

李靖主导的这一次袭击无疑是高层次的知己知彼,他知道自己的实力,也知道自己占据着出其不意的优势。

在‘知己’的前提下。他成功的抓住了对方最大的一个弱点:唐军还不知道湟水县城已经落到了大隋之手,更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已经从弱小的梁师都换成了强大的大隋。

在这种完全不‘知彼’的情况下,唐军主将以为湟水只有士气不高的弱旅,从而错误的判断对方不会出城决战,为了防止对方逃窜,必然想尽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湟水城。而拔延谷道无疑是对方之首选之路。

与之相对的侯君集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吃此大亏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这不能说是侯君集的失误,责任理应由唐朝的情报担负,因为换作任何一员将领也会作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历史上的这一对军神师徒,因为杨侗的到来走向了彻底的对立,两人的第一次相遇,是身为‘师父’的李靖便给‘徒弟’狠狠的上了一堂课,而师父收取的教学费用则是三万唐军的性命。

经此一役,隋军正式化暗为明,从幕后走向前台,向李唐王朝展示了睥睨的锋芒。

……

第285章:有舍有得

一夜过后,在西平郡化隆县城的官邸内,烧成光头的侯君集带着一脸的血泡跪在地上,李世民坐在主位之上,脸色铁青一片,魁梧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下方的文武也是一脸的震惊,有些人的脸上甚至浮现着丝丝恐惧之色。

拔延谷一把大火,三万唐军精锐全军覆没,主将侯君集也被烧成了一副鬼模样,身上的无数箭孔尤在浸着鲜血,如此凄惨之相,可见当时之惨烈,人人都知道,侯君集是在鬼门关前捡了一条命回来的。

只是这一战,毁了唐军近四成的力量啊。

“好一个奸诈杨侗,一把大火居然毁掉我三万大军,此仇不报,我李世民誓不为人。”听完了侯君集的汇报,李世民愤怒无比的把面前的案桌一脚踹翻,脸上带着浓浓的心疼之色,整整三万精锐大军,就这样没了,这其中,还有一万多匹宝贵的战马。

“末将有负殿下重托,折损我大唐三万精锐,本该自刎谢罪!但为了让殿下知晓隋军来袭,所以末将苟活至今!恳请殿下赐罪将死罪。”侯君集瞳孔一缩,将自己的佩刀高高举过头顶,眼眶当中露出了隐藏不住的仇恨和不甘!

“君集,别说了!”李世民猛的一挥手,阻止了侯君集,长长的吐出一口闷气,沉声道:“这是我的错,是我不明军情、自以为是……导致君集中了隋军奸计,是我害了大唐三万大军,要追究起来也是我这个主帅的责任,与君集没有半点关系……来人,扶君集军医处治疗伤口。”

不得不说,李世民这份担当一切的霸气,着实令人感佩交集。

“罪将侯君集,叩谢殿下不罪之恩!”侯君集重得的磕了几个响头,眼中露出了浓浓的感激之色,说起来他的确败得很冤,但三万大军毕竟是在他手上失去的,身为主将的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可如今,李世民将一切罪责都揽了过去,这令侯君集又如何不感恩在心?

“好生养伤!别想太多了。”李世民温声安抚。

“喏!”侯君集一口气松懈下来,失血过多的他,只感到头晕目眩,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最后被几名侍卫抬了下去。

李世民好不容易缓过心神,一双锐利的目光在诸多文武身上扫了一遍,最后恶狠狠的盯着一名面色惨白、簌簌发抖的将领,语若冰冷的说道:“潘仁主管情报的斥候营不力、不作为,才令三万精锐葬身火海,若非是君集拼死回报,我等还被蒙在鼓里!来人,将潘仁枭首示众。”

“喏!”

几名侍卫快步上前,将吓瘫了的潘仁押了出去,不到片刻,外面传来了一声惨号。

“戴胄!我任命你为斥候营主将!立即广布斥候,打探隋军动向。”李世民下达了任命。

“喏!”一名武将快步而去。

“隋军显然是从武威郡进入西平,趁我们不备打了下湟水,然后打了君集一个措手不及。”李世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再追究已经发生的事情。

“不错,隋军阴险狡诈,在后面捡便宜是他们惯用的伎俩。”殷开山苦笑一声,接着说道:“朝廷才决定对雍北用兵,兵力尚未整顿,隋军就杀了过来,这绝对是预谋已久的一次军事行动。隋朝内无内忧、外无外患,极有可能与我大唐进行殊死决战。卑职以为殿下首要任务是向关中示警,其次把柴绍将军从西海召回,同时将屯田兵集中起来,以应对不知数目的隋军。还有就是,陇西襄武县是我军的粮食重地,也必须派大军坐镇,一旦襄武若是失守,我军大势去矣。”

“先生言之极是!”李世民从善如流,一一吩咐了下去。

这时,李世民见梁洛仁欲言以止,笑着说道:“现在是一家人了,梁将军有话但说无妨。”

“喏!”

梁洛仁鼓起勇气道:“启禀殿下,化隆县已经残破不堪,内无余粮、守城器械也已耗尽,若是隋军大举来攻,亦或是团团围困,我军又该如何?”

众将面色顿时一白,担忧的望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蓦地站起身,梁洛仁的话他令他想起了化隆城的现状,他惊得声音都变了,当机立断道:“快,令柴绍和浇河郡屯田军火速撤到水池县!我部也立即往东撤离。”

李世民差点吐血了,这道命令一下,意味着西平、浇河二郡白白送给了隋军,但这二郡无存粮可守,与其被隋军逐个击破,不如集重兵于一处,与隋军进行大规模决战,而且远离大军的陇西这个后勤基地,只有一万守军,若是隋朝从会宁郡攻向陇西,那就全完了。

李世民和他的父亲李渊不一样,他是个务实的人,不会盲目的视地盘为至高一切,有着‘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的务实思想

“就这么把西平、浇河丢了?”刘弘基遗憾道。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只有军队在,我大唐就有有机会收复整个雍北,战术一道不能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保住我军有生力量,才是王道。”李世民叹息了一声,神色狠辣的吩咐道:“立即吩咐下去,全军撤离。”

“喏!”

众将迅速离开。

“梁将军,多亏你的提醒,免去了我军有更多损失!你的功劳,我一定会上报父皇。”李世民向梁洛仁温声道。

“多谢殿下!”

梁洛仁行了一礼,虽说自己的建议包藏祸心,但是对于李世民的决定也非常佩服。放弃自己辛辛苦苦打来的城池,说起来简单,却不是一般人下得决心的,因为放弃,意味着以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行军不到半个时辰,有斥候急报:“殿下,金城守军传来紧急消息,李靖率领八万骑兵大军杀向化隆,离此不足百里;武威郡守段德操统兵四万攻下了枹罕龙支县,会宁郡守薛万均六万大军已经攻下金城金城县,正往狄道县杀去。”

李世民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隋军来得太快了,而且三路大军都是采取了碾压之势,令金城和枹罕守无可守。

“快,火速改道向临洮,令枹罕和金城守军、屯田军全部撤入陇西郡坚守。”

隋军八万骑兵已在百里之外,按照他们的速度,不用半天就能追上步兵为主的唐军队伍,李世民也不敢再往枹罕水池县,改成了临洮郡,同时令大军丢下杂物辎重,仓惶向南撤逃。

“快,火速改道向临洮,令枹罕和金城守军、屯田军全部撤入陇西郡坚守。”

撤退的命令迅速传了下去。

……

“真的撤了。”

在距离化隆县城八十里外的拔延山山麓,李靖收到李世民离开西平,放弃浇河、金城、枹罕三郡的消息,顿时大为惊讶。

“是的,李都督!段、薛二位太守相继发出一信鹰,说是枹罕郡和金城郡的守军一律退守陇西,李世民和柴绍、窦抗纷纷放下了之前的任务,纷纷向临洮方向急速而去,如今化隆城四门大开。”一名侍卫兴奋的汇报道。

“有没有人入城看过,城里是否有埋伏?”李靖身边的谢映登怀疑的问道,事情发展的太快,让他都有些不太敢相信。

“我带人仔细查了三遍,确实撤了,不过他们将粮食全部带走了,一粒都没有留下。”

“这是断我军追击之路呢!”李靖明白了李世民的用意,接着赞道:“李世民知道凉州无粮无民,久守必失,索性采用了壮士断腕之法,然后以空城空地换取了有生力量,这果断、这魄力,不是谁都下得了决定的,了不起,真的了不起。难怪殿下常说李世民是我大隋最大的劲敌呢。李渊倒是生了一个了不起的儿子。”

“都督,末将请命,愿领兵追击。”一旁的程咬金满怀期待的看着李靖。

李靖没有理会程咬金,眉头微皱了一下后,道:“李世民的后勤基地在陇西,若我料得不错,他是为了避开我军才改道临洮,最后的目标还是陇西郡。立即向薛万均发信鹰,将金城交给段德操将军收复,让他统领所有突厥奴隶,在李世民抵达之时,给我攻下陇西郡。”

“喏!”

很快,一只雄鹰冲天而起。

“都督,那我们呢?咋办?”程咬金又问道。

李靖眼中闪过一丝危险和狠厉的寒光,恶狠狠的说道:“传我命令,大军全力追击李世民,发挥骑兵的优势,让唐军尝一尝草原人的战法。”

李家为了一己之私、一家之利,三番五次与突厥狼狈为奸,他们心中没有丝毫民族大义,中原百姓的死活更没有放在心上,有的只是他们李家的大业。当年如不是大隋在马邑击毙了始毕可汗和数十万南下大军,并州数百万百姓一定沦为突厥铁骑下的肉泥。所以,对于李唐这个自私自利的伪朝廷,大隋上下莫不痛恨至极。现如今,李靖决定用草原的战术给李世民长长记性,只有尝到了,这些用心险恶之辈才会知道百姓的痛苦,才会留下最深刻印象、最深刻的痛苦。

“喏!”

众将轰然应是。八万骑兵浩浩荡荡的尾随着唐军逃窜的方向追击而去。

第286章:烽火照西京

黄昏时分,在蒲津关内,杨侗看着李靖的飞鹰传,大声夸赞道:“药师已经发动攻击了,以百余人的代价在西平郡拔延山烧死三万唐军,李世民放弃浇河郡,率领主力仓惶逃向了临洮郡!薛万均和段德操势如破竹,已经拿下了枹罕、金城北部!如今薛万均率领我军三万和十万奴兵,杀向了陇西。”

“太好了!收复关中指日可待。”

“恭喜殿下。”

“殿下,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从侧面支援一下?”罗士信激动的说道,他们这里有十万大军,完全可以做点什么,可为何平时霸道的殿下,这一次却好像没事人一般的纹丝不动。

不合逻辑啊。

“小罗,你都快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猴急呢!”尉迟恭笑道。

“能不急嘛我!”罗士信红着脸的大声道:“你们都有好几个那娃了,殿下和我同年同月生,孩子都有四,不,五了!我能不急嘛我。”

“哈哈!”

众人开怀大笑!

杨侗笑着说道:“我们之所以不动,便是等药师的消息!现在嘛,发动攻击的战机到了。”

“那感情好!”

“殿下安排吧。”

众将喜不自胜,异常兴奋,眼神中露出浓浓的杀机,仅只两天时间,就把他们憋坏了。

“冯翊有八个县,屈突通领五万大军坐镇于冯翊中心的澄城县,起到居中策应的作用,其余七县的守军三千、五千不等,蒲津关以南的冯翊县和朝邑县各有守军五千,更南的广通仓,有一万精锐。若是一一攻打,会损失无数兵力,还费时费力,所以,我决定引蛇出洞。”

“怎么引?”

杨侗朗声道:“蒲津关有烽火台,五炷烽火表示蒲津关岌岌可危,五炷同点,附近各县守军必然蜂拥来援,咱们在途中打伏击。”

“妙!”裴仁基大赞。

“尉迟,你率领一万骁果和一万河东军设伏于长春宫附近,歼灭来援之敌后拿下冯翊县,若是尤有余力,将下邽县也给我打了来。”

“喏!”尉迟恭目光一亮,兴奋的舔了舔嘴唇,这似乎没什么挑战性呢。

“沈光,你统领一万骁果和一万名河东军秘密南下,将广通仓给我打下来,有没有问题?”

“殿下放一百个心,末将一定把广通仓完整无缺的给您打下来!”沈光拍着胸口道。

“给我记好了,我不在乎广通仓里的物资,你是我纵横天下的膀臂,你的安危最重要!”杨侗淡淡一笑。

“辅佐殿下统一天下、创下千秋伟业是末将此生之幸。”沈光感激至极,但拿下一个完整广通仓之心更加坚定了。

“小罗、老牛,你们二人分率一万骁果五千河东军,跟着我会一会屈突通这个老将。”

“喏!”

二将大声应命。

杨侗向裴仁基拱手道:“裴将军,我们二更出发,您三更点燃烽火,蒲津关和来自朝邑县的唐军就交给您了。”

“殿下只管大放宽心。请殿下务必小心。”裴仁基郑重应命。

“裴将军尽管放心。”杨侗笑了一笑,向一名亲卫吩咐道:“分别向行俨、定方发信鹰,让二将于三更时分,分别向北地郡、上郡发动进攻!我们今晚四面开花,让李渊一觉醒来,发现关中已经丢了大半。”

众将豪迈大笑

……

深夜!

大兴宫安仁殿是张婕妤的寝殿,宫殿四周满布宫廷侍卫,一队队威武雄壮的侍卫来回巡逻,在御苑各个角落还设有暗哨,森严戒备表明李唐皇帝李渊今晚就留宿于此。

三更时分,整个大兴宫十分安静。

忽然,一处殿宇中传来一声惊呼,惊碎了夜的宁静,一个侍卫大步奔向安仁殿,这里的侍卫顿时警觉的戒备了起来。

“擅闯禁宫者,杀无赦。来人报上名来,以免自误!”

在一阵短刃出鞘的声音中,侍卫手中的武器纷纷指向擅闯禁宫的胆大之徒。

“我是李思行!”来人的声音充满了威严。

借着灯光,侍卫们此时也认出了直阁将军李思行,顿时纷纷收起了武器。

李思行是李渊的心腹大将之一,起兵之前派他到长安打探动静,回到太原之后,将关中的实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对于李渊之所问,也是答得头头是道,深中李渊之意,被授为左三统军。从军破宋老生,平京城,因功封骠骑将军、直阁将军,为唐朝开国免死一次的十四名开国功臣中的第十三位,在朝中很有地位。

“李将军,圣上已经安歇,有事明天再说不迟。”两名内侍把李思行拦了下来。

“骊山南峰烽火台燃起了五道烽火,这是十万火急的军情。要立即禀报圣上,再迟就来不及了。”李思行急得差点跳脚。

两名内侍闻言,又见李思行一脸惶恐,也不敢擅自做主,若误了军国大事,他们也承担不起,一人连忙道:“请将军稍候片刻。”

说话这老宦官转身向寝宫内走去,安仁殿的寝殿内十分安静,角落边有两只香炉青烟袅袅,浓郁檀香弥漫全殿,地上铺设厚厚西域地毯,墙上挂满色彩艳丽的蜀锦、刺绣,大殿上的几幅长长丝幔坠着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淡淡珠光洒向大殿每个角落。

八扇玉屏将大殿一隔为二。八名宫女站在玉屏外面,随时待命。

殿中的玉阶上放着一张象牙金丝床,床上挂着芙蓉纱帐,大唐皇帝李渊和年轻美貌的张婕妤在纱帐内相拥而眠。

这名老内侍在玉屏外禀报道:“圣上,李思行将军有十万火急的军情禀报。”

然则!

李渊和张婕妤恩爱过后,早已陷入深深梦乡之中,哪会听到那低微的声音?

无奈,老内侍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

“何事?”

李渊被叫醒了,不过语声中充满了怒火。

“圣上。李思行将军说骊山南峰点燃了五道烽火。”内侍小心翼翼的说道。

内侍也知道外敌冠边才会点燃骊山烽火台,烽火戏诸侯这种奇葩的事情,自古以来只有周幽王敢玩,皇帝都不敢乱来,下面的人更不敢胡乱放火的。

“朕知道了,明天再说。”李渊迷迷糊糊,十分不耐烦的说道。

停了一下,内侍又一次提高了声音:“圣上,是五道烽火同时燃起。”

“什么?”

李渊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睡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骊山有三座烽火台,北峰是烽火预示北方出事,中峰则是关中以西出事,而南峰指的是关东有警,五道烽火同时点燃,则意味着某处关隘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李渊吓得魂不附体,光着脚跑下床来,抓起外袍披了起来。

张婕妤也不敢再睡,她叫待命的宫女进来替李渊穿上衣袍,而李渊哪里有享受的闲心,他光着脚,一边系上玉带,一边匆匆往外跑。

李思行见到李渊出来,连忙上前施礼道:“圣上,很可能是蒲津关出事了。”

这也是李渊之所想。

王世充只有巴掌大的地盘,根本无力西进,能够逼得蒲津关连点五道烽火的也只有隋军了。

看样子,蒲津关离破开也为时不远了,险关若是失守,隋朝强大的骑兵将在关中无入无人之地,他的李唐王朝该如何应对?应对得了吗?

险关失守的后果,令李渊瞬间想到了常常令他从噩梦惊醒的皇宫大火。

仅止刹那之间,李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他连忙下令道:“速去把太子和相国们都召来甘露殿,要快。”

李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回到宫中进行简单洗漱,便匆匆赶去了御甘露殿。

李建成和刘文静、裴寂、萧瑀、陈叔达、窦威、独孤整六相得到消息,迅速往宫中奔来,当听到骊山南峰五道烽火连点的消息,都惊呆了。

“参见父皇!”

“参见圣上!”

六人到了甘露殿后,向已经冷静下来的李渊相继行礼。

“无须多礼!都坐吧!”李渊让大家坐,自己却根本坐不下来,他着重提示道:“具体情况虽不明朗,但朕以为是蒲津关出事了。王世充无力西进,很显然是隋军来犯。”

李渊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李唐才刚决定召回屯田军,对雍北发动致命一击,人家杨侗就打上门来了,这算不算报应?

“五火同燃!表示关隘到了即将陷落亦或是陷落。这个杨侗,真的一点都不能大意啊。大家现在都说说,我大唐应该如何应对?”

“父皇!”李建成安慰道:“事情或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

“嗯!何以见得?”李渊看到李建成沉稳的神态,一颗心莫名一松。

“蒲津关守将何潘仁是三妹的旧部,当年在三妹的带领下,横扫关中义军,便是屈突尚书亦是屡屡被三妹他们挫败,此人虽无盖世之才,却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紧守一道关隘绰绰有余,之所以连纵五道烽火,或许是黑暗中不知来犯之敌有多少人,这才以最紧急的方式示警。蒲津关是易守难攻的重关、险关,只有一道浮桥可以行军,隋军即便有百万人也摆不开攻城阵式。何潘仁有坚城之利、地势之险,又有一万守军,再不济也能守上两个时辰,到时候,冯翊县、朝邑县、广通仓守军已经支援到位。而不远处的澄城县,屈突尚书统率五万精锐,等他一到,则万事吉。”

李渊闻言,心头郁气消散了不少,感觉舒坦了许多,但他终究是一个皇帝,在这种大事上,不敢怀丝毫大意之心,于是又问道:“万一蒲津关失守了呢?”

“即使蒲津关破了,但还有屈突通啊。他是纵横沙场多年的老将,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又以善守闻名天下,以他手中的五万精锐大军,怎么也可以为我们争取准备的时间。”

“那也未必!”裴寂的声音很大,带着一丝蔑视和不信任的口吻道:“屈突通在河东郡忠于隋朝,最后被逼无奈才降我大唐,此人不可信。”

其他五人都冷冷瞥了他一眼,裴寂最善于在背后阴人,众人对他很警惕,都不齿和他为伍,对他的话根本没人理会。

但李渊的眉头却是微微一皱,然后说道:“屈突爱卿的人品和忠诚无须议论,朕相信他。”

相信吗?

若是相信,也不会默许自己的女婿兵部侍郎赵慈景架空屈突通这个兵部尚书了。只是李渊不想说出来,但裴寂的话却在心中扎下了一根刺,感觉很不放心了起来。

李建成冷冷的扫了裴寂一眼,向李渊说道:“真正令人担心的是,杨侗既然已经发动了攻势,绝非只是河东一路。”

这番话,却是说到了李渊的心坎之上,若是杨侗只是一路来,还好说,可是杨侗点了大半个雍州和凉州,若是河东这一边打不开局面,他完全可以从延安、弘化、平凉攻打关中,也可以从会宁、武威攻打李唐新入手的河煌地区。这样一来,李唐就需要处处被地的防守,在对峙中消耗大量国力,他即使没有打进关中,也可以李唐南下的时候,派遣大军到边境恶心一下李唐,导致关中人心动荡,使得李唐被迫撤兵。这种事情,杨侗绝对干得出来,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了。河西的河湟地区何以迟迟无法平定?不是薛举父子和梁师都有多强大,而是杨侗总是坏了大唐的好事,每到李唐将胜未胜之际,就会跳出来搅局。否则,河西战事又怎么可能一直悬而未决呢?

“太子殿下说得不错。”萧瑀轻叹了一口气,看向李渊道:“圣上需要早做准备才是。”

……

第287章:李渊安排身后事

大兴宫,甘露殿

沉默如死!

片刻后,刘文静微微欠身道:“圣上,往坏处去想的话,隋军最迟明天可以杀到长安,我们现在还有些时间准备,臣这里有两个紧急应对之法。”

李渊大喜,他希望的就是有实际内容的建议,连忙道:“肇仁请说。”

刘文静语声沉重的说道:“一是守、命禁林军和金吾卫上城防御,只不过长安城太大,需要的人数和守城准备都不少,可以招募长安青壮协助守城;二是援、臣没料错的话,隋军应该是大举来犯,晋王的军队有十多万人,加上屯田于凉州河湟地区的军队,接近三十万,臣的意思是让晋王殿下放弃河湟地区,派兵镇守大震关以后,主力回援长安。”

“刘相国想到退兵后果么?一旦退了晋王退兵,天水、陇西、金城、枹罕、临洮、浇河,甚至是西平,好不容易打下的这七个郡都会丢守,这是几十万大唐将士用性命打来的,我大唐为了这七个郡,已经拖了太多时间、太多精力。若是隋军围魏救赵,逼迫我们从凉州河湟地区退军,我们不是中了杨侗的计策了?这后果又有谁来承担?”裴寂其实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可他在强势霸道的同时,还是一个极为狡猾的政客,他说这话,是未免上了隋军的当以后,自己要担责任。

李渊是一个视地盘如命的人,一听裴寂这么说,顿时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窦威在这时候淡淡的说道:“问题是我们冒不起这个险。是关中重要还是河湟七郡重要?想必裴相国心知肚明。”

“没错!”独孤整亦是说道:“河湟七郡土地贫瘠,甚至是千里无人烟,而关中是我大唐的核心,轻重之分摆明眼前。”

李渊见到萧瑀一直沉思不语,便问道:“萧相国以为呢?”

萧瑀目光里带着浓浓的忧色,他缓缓的说道:“微臣担心晋王也出事了!”

萧瑀的大胆判断,令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真是这样,那危险可就大得太多了。

“何以见得?”李渊急问。

“隋朝在武威有五万驻军,会宁有三万……”

“等等!”李渊打断了萧瑀的话,凝视着萧瑀,道:“隋朝这八万人不仅要防御我大唐军队,还要防李轨,可用之兵不到五万,晋王收拢屯田军以后,少说也有三十万,不至于被五万人打败吧?”

“会宁有挖矿的突厥奴隶十五万之多,这些人装备之后,就是一群野兽。”萧瑀缓缓的说道。

“那杨侗就不怕这些人造反吗?”陈叔达目瞪口呆道。

“他不怕。”萧瑀摇了摇头,看向李渊道:“杨侗在马邑一战中,消灭了突厥数十万人,连始毕可汗就死在了那里,之后又连连在草原上纵兵,所到之处,向来是抢光杀光烧光,‘杨侗’这两个字在草原上等同于魔鬼、死神、杀神,突厥人怕他怕得要命,根本不敢反抗。杨侗还承诺,只要突厥俘虏、奴隶表现出色,即可脱离奴籍,获得汉人一样的官籍,会宁的突厥人有了盼头,个个都卖命的干活,老实得很。杨侗让他们卖命的话,他们一定会效死。”

“啥?”陈叔达闻言茫然的瞪大了眼睛:“就凭这个,谁愿意?那些突厥人脑袋坏掉了?会有人响应吗?”

“据我们深入高句丽的谍报人员回报,杨侗远征高句丽的时候,带去了四万突厥奴隶!这些人是攻打平壤城的主力,战后死得只剩五千人左右。活着的全都成了隋朝的平民,一个个都以汉家身分为荣。”李建成苦笑着说道。

“就为一个汉籍之名?那些突厥人连命都不要了?”陈叔达咽了口口水。

“陈相莫要小看这汉籍的影响力。”李建成苦涩的叹道:“杨侗兑现了他的诺言,对于活着的人都授予官籍,并且不少表现优异者都获得一个荣誉勋章,凭这一枚勋章,不但可以享受汉民待遇,更能在隋朝治下享受到隋军将士一样的优待。”

“就这个,突厥人连命都不要了?”陈叔达不可思议的看向萧瑀,这简直比奇闻逸事还要离奇。

萧瑀苦涩的点点头,不管天下世家、士族愿敌不敌视杨侗,但是在草原之上,杨侗的名头大得吓人,在这些被俘虏的突厥人心中,杨侗就是神一般的存在,都被杀怕了,一个个乖得跟绵羊似的。

“高句丽战争中活下来的那些突厥人,不但不恨杨侗,反而对杨侗死心塌地,因为杨侗带给他们荣耀和富贵。至于死去的同族,在崇尚强者为尊的突厥人心中,都是弱者;弱者死了,那是活该去死。”萧瑀说到了这里,满脸苦涩的向李渊道:“会宁郡十五万个突厥人,一旦装备战马弓箭和战刀,那就是以一挡十的强兵,就是十五个不要命的疯子,而隋朝并不缺少战马弓箭和战刀!所以,臣才担心晋王出事了。”

“萧相国有何办法?”李渊只觉嘴里发苦,没想到自己一直联系的突厥人指望不上,反被突厥人搞了,只感觉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萧瑀叹息道:“能有什么办法?无非就是刘相国说的那样,让晋王退守大震关,回援关中。”

隋朝一直在稳步扩军,光是在李唐四周都有二十多万,而且隋军的精锐程度天下皆知,就算抛开隋军不说,光是会宁的十五万突厥奴隶,都足够让李唐吃一壶了,现在唐军该做的不是进攻,而是守住西线以后,集重兵防御从北方、东方来犯之敌,将隋军堵在关中之外,轰出关中之外,如果硬要按照李渊要关中、也要凉州河湟地区的想法的话,就算李世民将十五万突厥奴隶杀光,自己也残了,到时候李唐有敢的兵力将要面对杀出关中的大隋精锐,到时候,就等着被横扫吧。

“父皇,先守住长安,其他可以看形势再作决定。关中是我大唐的根本,不可失。”李建成叹息着建议,这时候李唐和关陇贵族的利益一致,再是不愿也要做出如此选择。

“臣复议!”

“臣复议!”

独孤整和窦威立即赞同。

李渊看到这一幕,顿时面色有些难看,众人的话也让他知道,必须在凉州河湟地区与关中之间做出一个取舍,尽管这个取舍如若很疼,心中微微一叹,痛苦的闭上了双眼,道:“朕准了,让晋王放弃河湟,火速带兵回防关中;令兵部侍郎赵慈景为长安城守,负责长安城防事宜。同时,封屈突通为冯翊大元帅,务必将隋军赶出关中。此乃关系到大唐生死存亡之一战,希望大家全心全意的配合。”

最后一句话,是向独孤整和窦威说的,意思是说:大家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老子死了,你们关陇贵族也活不下去,你们两位老兄还是乖乖的发动关陇贵族出人出钱吧。

独孤整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有着万般的不满,打从一开始扶持李渊,这混蛋都是属于貔貅的品性,光吃不拉……他觉得自己支持李渊反隋,是人生中最失败的投资,而后果则是搭上独孤一家子。但李渊的贼船都已经到了河中心了,反悔已经来不及,下也下不来了。

杨侗但凡给一丁点机会,独孤整都会再次去当杨家的狗,哪怕让他献出长安也干了,可杨侗,连一个当狗的机会都不给独孤家了。无奈,只得跟着窦威之后,万般不爽的应了下来。

等众人退下之后,李元吉突然冲了进来,大声说道:“父皇,听说杨侗杀进关中,儿臣愿意领兵出战。”

李元吉的眼神当中带着浓浓恨意,当初他遇到了大摇大摆的闯入关中的杨侗,一不小心之下被打晕了过来,被对方利用着诈开玄重门、玄武门,接着一把大火席卷了大兴宫,更严重的是皇家大大小小都因为他被生擒去了河东城,结果李渊花重金,才把他们赎买回来。

李渊对李元吉极为震怒,当即削掉了李元吉的齐王之爵和一切职务,被贬为了庶民,但李渊为人相当护短,该给的实在赏赐还是照常,所以李元吉失去的实际上只是名头罢了。

但“李元吉”这三个字在天下之中也成为了无能、无脑、愚蠢如猪的代名词,特别是不到侄女一半的赎金,令他成为了关中的笑柄,人们都说杨侗做生意童叟无欺,因为李元吉的确不如一个小女娃懂事,他真就不如小女娃值钱。

从小养尊处优的李元吉,何时受过这样的耻辱?不过他也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回来之后,难得的老实了下来。李渊愤怒之下,也感到丝丝安慰,以为自己的儿子受到挫折以后终于长大了,甚至还把引进大隋书籍之事都交给了他来操作。

此时听到李元吉请战,甚至生起了让李元吉取代的屈突通的念头,因为他始终都不信屈突通,如此生死存亡之际,这份不信任进一步放大。

尾随着李元吉回来的李建成听到李元吉的话,反对道:“不可,三弟为人‘单纯’,恐怕不是杨侗的对手。”

“大哥!”李元吉很是不满的瞪着李建成,感觉最亲厚的大哥也不信他了。

李建成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三弟,为兄知道你想报仇,也知道你有建功立业的心思,但你仔细想想,如果给你十万大军,敌军再用十万骑兵对你发挥动机优势,对你不间断的放箭,你该如何?”

“这……”李元吉面色一惊,这时他才想起大隋骑后之利,一旦真是这样子来打,他真没办法。

“还有就是,如果隋军四面八方的散开攻城,你又如何?”李建成问道。

“我不领军就是了。”李元吉虽然眼神不甘,但还是理解的说道。

李渊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欣慰之色,道:“元吉,你要吸取教训,努力学习兵法,未来的大战,皆是你的机会,明白吗?”

“儿臣明白了!”李元吉重重的点了点头。

“父皇!有件大事,儿臣觉得非三弟莫属。”李建成又说道。

“大哥,是何大事啊?”李元吉眼睛大亮。

李渊也好奇的看向了李建成,眼中满是疑惑。

李建成苦涩一笑,然后一字一顿的向李渊说道:“儿臣的意思是,让三弟去南方荆州一带营建陪都。”

李渊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颤抖着声音道:“皇儿,我大唐真到这一步了吗?”

“父皇,凡事要往坏处去想,这样才能有备无患啊。”李建成低声叹息道:“关中即使不失,可也时时刻刻面临杨侗的兵锋之下,正如陈相当初说的那样,关中已经失去了身为国都的任何一项条件了。只不过,关陇贵族能够因为东都而与杨广反目成仇,也可以跟我大唐反目,不到绝境,他们是不会答应迁都的。但儿臣以为我大唐、我李家需要做万全准备,儿臣建议三弟带着工部良匠去荆州择一上佳之地,兴建陪都。”

李渊默默点头,又问道:“为何不是巴蜀呢?”

“蜀中太远,无法及时应对天下大变,不适时为都城。入蜀的话,文武百官会以为我们丧失了信心,届时人心惶惶、上下离心,我们又如何争夺天下?巴蜀自保有余,进取不足,是没有一丝希望后的最后之选。”

“也好!”李渊向李元吉笑了一笑,道:“依你大哥之见,天一亮,你就带着大匠去房陵、巴东二郡择地建城。国都干系重大,务必选个攻守兼备之地。”

“父皇大可放心。”李元吉自信的说道。

李渊点了点头,向李建成说道:“广派侦骑,密切关注冯翊事态。”

“喏!”

“但愿蒲津关还在我大隋之手,但愿屈突通不负朕望。”李渊长长一叹,走向了窗外,忧心忡忡的看着兀在燃烧的骊山烽火。那五道升冲而起的狼烟,让李渊有一种窒息之感。

……

第288章:轮回报应

“快,再快点!”冯翊郡,在澄城县通往蒲津关的路上,屈突通率领四万唐军急速行军。

屈突通在看到烽火之后便率主力来援,虽然他也不认为蒲津险关连几个时辰都坚守不住,但屈突通向来是一个谨慎的人,凡事都往坏处去想,所以他带来了四万主力。有充足的兵力在手,即使是蒲津关真的丢了,也能断去隋军前进的步伐,甚至还能将隋军打回河东。在他出发的时候,又派虎牙郎将桑显统领八千唐军驰援北边,以阻延安郡隋军。隋军都进犯蒲津关了,延安郡的苏定方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屈突通固然对蒲津关有信心,但其地位实在重要了,这也使他极为着急,因为蒲津关一旦失守的话,隋军便能在这里立稳脚跟,河东郡和河内郡十万大军,轻易就能渡过黄河,整个关中都会暴露在隋军的铁蹄之下。

没有粮草辎重的负累,四万大军行军的速度非常快捷,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已走了二十里的路程。

屈突通虽恨不能飞到蒲津关,但作为一个善于防守的名将,他还是广派了斥候。

这些斥候却认为冯翊关中是大唐腹心地,在蒲津关未失的情况下,哪里来的敌人?觉得屈突通过于小心了,但命令下达,他们也象征性的在前方巡视,斥候们的麻痹大意,加上天地昏暗,从而使四万大军一步步的进入了杨侗的埋伏圈。

队伍当中的屈突通,回想这几年的天下大势,如同做梦一样。

当年他是西京留守杨侑手下第一将,大隋随着李唐的大举来犯摇摇欲坠,整个长安人心惶惶,杨侑急命他屈突通坐镇河东郡,但由于桑显和的出卖,被杨侑寄予厚望的自己迅速惨败,李唐事业如火如荼,大有席卷北方之势,自己从大隋之中看不到丝毫希望,顺势降了李家王朝。

本以为李唐会是天下之主,然而从不显山露水的杨侗硬是以一己之力,扶正将倾的大隋,短短几年时间,愣是把龟缩一角的大隋经营成天下第一势力,张狂霸道、不可一世。

这破茧新生的大隋在冀州、幽州、并州和雍北扎下了牢固的根基,比旧隋更具生命力,大隋如果一统天下,将没有任何一个利益集体威胁到皇权,接下来会如东汉王朝一样,绽放出异样的光彩,与东汉刘秀不同的是,杨侗没有依靠任何一个旧有势力,这也使得杨侗的隋朝江山更干净、更纯粹、更具生命力,几百年的寿命一定会有。

而自己当初看好的大唐王朝反倒是暮气沉沉,跟旧隋一般无二,这身份互易太快,令人有些目不暇接。

看着疾速行军的将士,屈突通暗自叹了一口气,自从进入关中以后,唐朝就没有一个酣畅淋漓的大胜,接二连三的失败让李唐军队地士气不一直不旺,而隋军在域外的一次次骄人战绩传到关中,更让全军视隋军如洪水野兽,现在,随着隋军侵入蒲津关,全军上下都很紧张,都很害怕。

这样一支畏敌如虎的军队,又如何与大隋这种虎狼之师正面对决?

希望蒲津关尚在何潘仁之手,只要隋军没有渡河,他还有发挥的空间,但如果蒲津关失守,隋军渡河成功的话,那关中便如当年那般陷入混乱,局势乱得连朝廷也无法收拾。

天似乎更暗了一些,不时不觉,已经到了黎明前的黑暗,屈突通也有了一丝倦意,毕竟是六十三岁的高龄了,体力精力早不如当年。他抹了把脸,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就在这时,屈突通忽然听到了一阵不安,走了不到两里,山道两侧传来一声梆子响,顿时万箭齐发,密集箭矢从两边的山林里射出,四万唐军措不及防,被射得人仰马翻,惨叫响成一片。

屈突通惊得魂飞魄散,他抽出战刀嘶声大喊:“不能退,往前冲,冲出重围,”

然而他的声音在漫天惨叫声中,是何其之无力?

一阵火箭忽然迎头射来,山道之中瞬间被点燃,熊熊火光照亮了整个天空,唐军士兵无处躲避,被烧得哀嚎惨叫,哭喊连天…………

屈突通眼睛通红,他挥舞战刀拨打箭矢,马速如飞,片刻已冲到了数十步外,他要趁敌军还未完全封堵时机,率领大军杀出一条血路。

屈突通额头汗珠滚滚落下,这不是炙热,而是紧张和焦急,巨大压力使他心乱如麻,这一场溃败的后果,比河东之败还严重,因为他在河东的溃败,杨侑还有潼关、还有蒲津关,而今晚这场惨败,导致长安再也无险可据,从此一马平川的关中暴露在了大隋铁蹄之下。今天是他从军四十多年来从未遭遇的惨败,他又败了一次关乎国运的战争,以前他败了隋朝的国运,今天他败的却是夺走了隋朝国运的李唐的国运,这是何其之巧合?这是何其之讽刺?

此时屈突通不指望能反败为胜,他知道士气已丧失殆尽,现在只指望保存一部分兵力,屈突通纵马在军队中奔跑,嘶哑声音大喊:“大家不要乱,稳住阵脚就可以活命!”

“咚咚咚!”

在一阵战鼓声中!

一支人数一万的精锐骑兵斜刺入混乱的唐军之中,精准的将唐军一分为二,然后,各有五千骑兵分别朝两头杀去,分兵之迅速、之整齐令人叹为观止。

这是一支强悍的重骑兵,他们尽皆身着赤色重甲,手持一色马槊,如同是从地狱冒出来的杀戮之师,带着煌煌杀伐之气势,以睥睨天下之气势杀向了唐军。

两边杀声震天,又有两万同样装备,气势不弱于前者的伏兵从左右杀来,所过之处,杀得四周唐军尸横累累,血肉横飞,空气中红雾弥漫。

“骁果军?”

屈突通望着这支魔鬼一般的杀戮之师,圆睁的眼睛充满了浓浓的惶恐和吃惊。

“骁勇果毅,开天辟地!”

仿佛是回应屈突通的疑问一般,随着最后一点战鼓落下,一阵如若惊雷的大吼,轰击在了唐军的心头之上。

“杀!”

山呼海啸的喊杀声中,大隋的军队以摧枯拉朽之势杀向了胆敢阻拦在眼前的任何一个人,他们如同一道钢铁洪流,如同没有人类情感的杀人工具,一支支闪烁着冰冷寒芒马槊撕裂空气,带着令人心寒冰冷气息,无情的收割唐军的生命。

屈突通好不容易才聚集了一批将士,只是还没站稳阵脚,便被溃散的自家溃兵生生冲垮。

“兵败如山倒”!

看着自己带来的兵马在骁果军纵情厮杀之下争相奔逃,屈突通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五个字。

不及盏茶功夫,这一场伏击战,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唐军的兵马虽然很多,但被打得猝不及防,在强大的敌军中乱成一团,人人各自为战。

中有一支骑兵始终紧地盯屈突通的大旗,让屈突通根本无力指挥大军,而大隋骁果军却在罗士信和牛进通带领下,相互配合默契,将唐军分割成一片片小块,然后一步步蚕食干净。

杨侗见唐军已经完全崩溃,若是强行截杀反而会给自己的军队造成不必要的死伤,此时应该以让骑兵发动机动优势,改截杀为追杀,他下达命令道:“依安排,放开一条通道!”

战鼓再响,这是让道的鼓声,隋军各级将领纷纷命令士兵闪开道路。

唐军俨如暴涨的河水找到宣泄之处,他们从既定的缺口溃逃而出,隋军在后面一路掩杀,杀得尸横遍地,投降者不计其数。

完了!

屈突通痛苦闭上眼睛,在溃军的裹挟下,身不由己的狼狈奔逃。

蒲津关完了!他屈突通带来的四万大军也完了!冯翊郡经此一役,再无强大防御力量,冯翊也完了……冯翊完了,关中又能坚守多久?

屈突通现在只能退,只有就近退到冯翊县城,才能继续与隋军周旋,只是凭着这些残兵败将,即使退到冯翊县成又能周旋多久?屈突通不知道,更不敢去想。

自刎谢罪?

屈突通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连忙甩了甩头,他不是怕死,而是不能死、不敢死。因为他死了,那冯翊郡,就彻底成隋朝的天下,他必须据守一城,以此当楔子,延缓隋军前进的步伐,给长安争取到缓冲的时间。

逃了许久之后!

屈突通以个人威望,陆陆续续收拢到了三军溃兵。

这时,一名偏将带着浓浓的喜悦之情,大声道:“将军,隋军并未追来!”

“没追?”这本是件好事,但听在屈突通耳中,却不啻一声炸雷。

之前伏击自己的隋军全是骑军,屈突通可不觉得全军皆骑的隋军连步兵为主的溃军都追不了。

“快!都别休息了,赶快走!”屈突通慌忙翻身上马,对着一群坐在地上休息的将士厉声喝道:“再不起来跑,死了可别怨我!”

几乎就在同时,原本静谧的黑暗之中,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之声,整个大地都在震颤,

紧随而来的便是通明的火把,无数根火把照亮了整片天地,数目庞大箭雨,携带着仿佛要毁灭一切的威势,如同一道钢铁洪流,狠狠地杀向混乱不堪的唐军。

无数人被猎杀,无数战马悲鸣,无数唐军绝望嘶吼,冰冷的箭阵尽情扫射,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大地。

一阵箭雨过后,隋军齐声大吼:“丢下兵器降者不杀”

唐军丢下兵器,纷纷逃离了屈突通。

仅只片刻,屈突通身边只剩寥寥数几亲兵。这时,冲出了一股骑兵,一阵矛刺刀劈,亲兵们在一片惨叫声全部被歼灭。

而在此时,一名大将在十名精悍将士护卫下走向了屈突通。

屈突通死死的盯着来人,心中充满悲凉和绝望。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他最终败在了他所背叛的大隋军队之手,而这名以胜利者姿势走向他的大将,是哪怕身处绝境,也始终忠诚于大隋的尧君素。

随着尧君素的走近,屈突通忽然到了当年投降李渊后,自己去虞乡县劝降尧君素时的场景。

他那时满是伤感和羞愧的站在城下,劝说尧君素早早投降来求取富贵。

但是尧君素站在城头冷冷的对他说道:“圣上远在江者,你不会感到惭愧,但你骑的马、你身上的盔甲、你手中的马槊和大夏龙雀宝马都是代王赐给你的,你有什么颜面骑这战马、穿这盔甲、用这武器?”

“君素,我也是力尽才投降的啊!大隋已经没救了,你何苦自取祸害?”

“哼!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为为,力尽图穷、理应殉国,而不是当仇敌的走狗。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苍天有公道!”

……

忆起那次对话,屈突通惨然大叫:“君素,杀了我吧!”

尧君素望着屈突通的一双虎目充满了杀机,强行压住心中的杀机,语若寒冰的说道:“我是很想一刀杀了你,可惜我没有这个权力!你还是等殿下审判吧。”

“将他押去河东。”此战过后,尧君素就会回去坐镇河东郡,如今可以亲手擒下这个叛徒忘恩负义、贪生怕死之徒,他再也没有遗憾了。

“喏!”

隋军一涌而上。

屈突通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屈辱、耻辱的泪水从他眼中汹涌流出。

……

第289章:那一夜

天刚蒙蒙亮,长安城已经乱成一团,原本天亮即启的城门和各个坊门尽皆关闭,严重的影响了百姓的生活,加上李唐军方挨家挨户强征青壮守城,导致长安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

各种传言在长安各坊风传,有人说是突厥大军南下,也有人说是隋军入关,但无疑,后者更有说服力,只因雍北是大隋的国土,连连败于隋军之手的突厥不可能跨越雍北入关。何况骊山烽火表明来犯之敌源自东方!经过左邻右里自发争论,隋军入关很快就成了主流之说。但是新的争论又来了,有人说杨侗率领十万大军攻打长安,也有人说杨侗率领三十万、五十万,甚至有人说是百万大军西渡黄河。总而言之,隋军的到来,闹得长安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整整烧了一个晚上的五道烽火,让城外村庄的十多万百姓争相入城避难,但长安九门尽皆紧闭,恐慌的百姓聚集在各个城门外大声叫喊开城,场面十分混乱。作为长安正南门,明德门一带尤为混乱,城防统帅赵慈景无奈之下,只得开启明德门,放长安郊外的百姓入城避难,时长一个时辰。

城门就那么大,又需要对百姓进行严格检查,一个时辰的时间,又能放进多少百姓?当城门再次关闭之后,与亲人失散的百姓们隔着一道门户,大喊大叫、哭声一片。

门内的朱雀大街上,此时挤满了进城百姓,他们背着箩筐、挑着家什、牵着牲口、坐着牛车……大的纷纷呼儿唤女、吵嚷叫骂;小的哭爹喊娘、四下奔跑,场面异常混乱。

紧靠明德门的延祚、安乐、安义、安德四坊,坊门已然开启,一队队装备齐全的士兵凶神恶煞地把逃难百姓往里驱赶。而坊中很多住户却坚决抵制难民进坊,从家里搬来各种障碍物堵住坊门,更有地痞无赖借机大占年轻女子的便宜,抢夺百姓财物!使得坊门口哭喊连天、拥挤混乱,牲畜家禽屎尿把这一片天地弄得臭气熏天。

城楼之上,赵慈景俊美的脸上忧色浓重,他并不是担忧这个逃难的百姓,乱世人不如犬,活着就是幸运,哪能苛求太多?

他担心的是长安城防。

长安城周长六十多里,守军却只有五万,只能重点部署在北部和南部,可尽管如此,城墙上的兵力还是十分稀疏,无奈之下,只能募集数万青壮协助士兵守城,虽说也发放了弓箭长矛,但战力堪忧,若是胜仗还好,若是遇到惨烈的攻防战,这些青壮将会变成毒杀士气的毒药。

这时,一个斥候小队远远的疾驰而来,人数只有十个,赵慈景也没有下达作战戒备,待他们靠近,高声喝问道:“可有冯翊消息。”

“十万火急!请将军恕罪!”小队什长轻轻一张弓,将一封箭书轻飘飘的射落在城头上,然后一挥手,带队狂奔而去。

……

愁云笼罩的大兴宫,陷入了最高级别的戒备,时时刻刻可以看到一队队武备精良的士气在走动,特别是在玄重门一带,更是重兵把守、戒备森严,后面的龙首原也是广布明暗哨,这是杨侗火烧大兴宫给李渊的带来的教训。

正午时分。

李建成骑着一匹战马,飞马入宫。他这才离开不到一个时辰,父皇就是令他紧急晋见,尽管宦官也不知何事,但所有人都知道,肯定与隋军有关。

禁卫见他在宫中纵马,也没有丝毫惊讶,在这非常时期,正二品文武皆有此特权。

到了太极殿前,李建成跳下马背,扔下缰绳,快步走上台阶,一路向大殿内疾步走去,一名老宦官迎了上来,“圣上请殿下直接去甘露殿。”

李建成头也不回的快步向前,不露声色的低问:“何事如此仓促?”

老宦官小跑几步,警惕的瞄了四周一眼,见侍卫远远站开,并没关注这儿,便借脚下门槛搀扶了下李建成,迅速低声道:“冯翊出事了。”

“多谢!”李建成似是感谢老宦官的搀扶,又仿佛感激他的提示,然后快速走向了甘露殿,门口宦官替他禀报,“圣上,太子殿下到了。”

“让他进来!”

李渊的声音透出浓浓的疲惫,李建成快步走进了御书房内。只见平天冠摔在地上成了两截,一名老宦官拿着一只朱漆木盘,另外几人将断冠和零碎珠玉一一拾进木盘之内。

李渊铁青着脸负手站在窗前,李建成吓了一跳,看样子事态有点严重啊,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快步上前躬身施礼,“儿臣参见父皇!”

“都退下!”李渊沉声道。

等几名宦官慌忙退下,李建成小心翼翼的问道:“父皇!是冯翊消息到了吗?”

“刚刚收到消息,说是蒲津关昨晚失守,各县援军惨败在增援路上,屈突通在澄城附近被杨侗伏击,四万大军全军覆没,连屈突通也被俘了。另外,广通仓、上郡、北地郡、定安郡也完了。”李渊语声中透露着浓浓的惊惧。

原来就在屈突通被抓获的时候,冯翊县援军被尉迟恭歼灭于城外,尉迟恭顺势杀入了城中,令一员偏将率领三千坐镇,然后领大军长途奔袭,强克下邽县,兵锋直指京兆东部的万年县。

沈光在朝坂城南郊伏击广通仓六千援军,以张平高的尸首骗开广通仓,堆积如山的物资完整无缺的落到大隋之手,然后率领五千大军渡过广通渠,攻克京兆华阴县,从东南方向威慑长安。

裴仁基见尘埃落定,蒲津关已成大隋‘内地’,派一万河东军增援沈光。

杨侗这一边,留下牛进达领河东军打扫战场,并留下攻克澄城的命令后,和罗士信率统玄甲军、骁果军北上,天亮之时,在梁山南麓追上李唐‘关中十二军’骑官军主将桑显和支援龙门关的八千唐军,经过一场大战,将之击溃,一如沈光那般,以桑显和尸首骗取了龙门关,除了守将何常率领一支亲兵逃出生天,剩余守军投降大隋。

韩城、合阳、白水、蒲城四县,不战而降。

同样是昨天晚上!

苏定方黄昏时分接到飞鹰传书之后,立即急行军,天黑之际突袭了上郡洛交县城,然后分兵招降攻伐内部、三川、鄜城、洛川四县,他自己则亲率主力南下,天还没有亮,就已经直逼京兆郡的宜君县。

宜君县位于铜官道以北,铜官道是从雍北进入关中的主要通道之一,也就是后世铜川—线,沿着铜官水能进入关中,不过这条道路崎岖破碎,不利于大规模军队行军,所以唐军并没有在这条道路上进行重点防御,只是在宜君县驻有一万玄戈军,苏定方的攻城战,根本没有技巧可言,他以强弩压制住城上守军之后,亲率精锐将士攀上云梯,斩杀关中十二军中的玄戈军主将卢军谔,主将一死,玄戈军尽皆归降,之后,率领延安郡四万精锐顺势进入同官县城,如一把利刃,悬在长安的头顶之上。

而弘化郡守裴行俨收到信鹰以后,则是率领三万隋军和一万突厥奴隶,从合水县沿着马岭水河谷,于黎明时分,偷袭了北地郡治定安县城,此城由雷永吉统帅一万参旗军坐镇,但是他一样遇到了类似于卢军谔的野蛮战术,当守军被大隋强弩压制得抬不起头,两万突厥奴隶冒死攻城,雷永吉战死,残余参旗军尽数降隋。然后,裴行俨率领大军扎营于马岭水与泾水交汇处的浅水原,兵锋直逼新平李孝恭所部,罗川、彭原、襄乐、三水四县易帜。

平凉郡守王伏宝的表现亦是不俗,他率领三万隋军和一万突厥奴隶从可蓝山出发,以野蛮战术攻克安定郡阴盘县城,井钺军主将王长楷战死,井钺军残军降隋。

王伏宝攻克安定城之后,沿着泾水道打下了折遮城、长武城,与裴行俨会师于新平县,安定郡鹑觚、朝那、良原、临泾、华亭五县不战而降。

两人所占据的泾水道平坦宽阔,是最利于大军南下的道路,骑兵和辎重都能够畅通,两人如果从泾水河谷南下,将可以顺势杀入长安所在的京兆郡,而两人最大的障碍是李孝恭统率的六万大军。

李渊入关之后,从大军之中挑选精兵十二万,设立关中十二军,此之十二军以星座的名称命名,分别是参旗军、鼓旗军、玄戈军、井钺军、羽林军、骑官军、折威军、平道军、招摇军、苑游军、天纪军、天节军。

每军设将、副将各一人,主将由心腹大将充任,他们各率一军驻守战略之地,是唐军中一支重要力量。每一支部队实力都不弱,有着极强的战斗力。

但是在短短的时间内,被李渊所倚重的关中十二军就被大隋歼灭了五支,分别是桑显和为首的骑官军、张平高为首的参旗军、雷永吉为首的鼓旗军、卢军谔为首的玄戈军、王长楷为首的井钺军。

听完李渊的叙述,李建成惊呆了,仅只一夜和一个上午,隋军就打下了这么多地盘,隋军的速度和战力太恐惧了吧?还有就是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

“朕知道你也不信,朕也不相信!”李渊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心头的恐惧,接着说道:“但朕以为这是事实,隋朝骑兵天下无双,一夜跑上几百里很正常,有心算无力之下,以强横的实力歼灭我军主力也很正常!大势已去,各县县令献城投降更正常。”

“军情又哪来这么快?”

“杨侗抓了我们的斥候,让他们传回来的。”李渊愤怒的说道。

“啊?会不会是故意搅乱我们?”李建成皱着眉头说道。

“冯翊都被他打下了,下午即可杀到长安。朕以为杨侗没必要再骗我们。”

李渊颓然长叹,失神的坐在龙榻上,喃喃自语道:“朕很不理解,为何杨侗就盯着我大唐?朕还没起事的时候,他就处处恶心我们,都不知到底在哪里得罪他了。就不能打打王世充吗?……都说女婿半子,女婿半子,朕这个女婿、这个半子,专门盯着老丈人打,不孝。”

说着,婆婆妈妈的抱怨了起来,数落着杨侗的种种不是来。

“……”李建成只听说一头黑线,头脑阵阵眩晕,实在不知从何应答。

心头生起了浓浓的思念和提成,想道:不知道三妹在邺城过得如何,唉,但愿杨侗不要把男人间的纷争迁怒到可怜的三妹身上去。

……

第290章:倍受争议

甘露殿,李渊坐在龙榻上,整个人似乎一瞬间衰老了很多,那头上的白发在阳光照耀下,是如此的刺眼,年仅五十四的李渊此时看起来,如若是行将就木的古稀老人。

各地惨败的消息传来后,李渊便意识到,自己又慢了杨侗一步,这边才决定召回屯田军,对隋朝雍北发动偷袭,人家就已经杀了关中,庆幸的是在他作出决定之后,在关陇权贵的支持下,又募集到了六万青壮,虽然这些人没有经历过战阵,却也可以顶住一段时间。但同时,他也意识双方军队战力、意志、士气有巨大差距,这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目前弥补不了,他只求李唐不要有惨败的消息传来,可是他也明白这很难。

他们必须一路胜下去,最终才能一统天下,否则,必将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父皇,不管真伪!我们都应该收缩京兆兵力,用来加强长安防卫,那些小县城已经没有镇守的意义了,广而散之,容易被隋军逐个击破!只要守住长安,我们还有收复的机会,若是长安失守,那真的只能迁都向南了。”李建成从震惊中醒来后,立即严肃建议道。

李渊点了点头,从善如流道:“皇儿言之极是!传令让京兆各县守军撤入长安,另外让近处的大兴、鄠县、始平三县募集一批青壮进入长安城,有多少是多少。”

“喏。”李建成应了一声,接着说道:“儿臣另外还有三个建议”一、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让世民放开一切,引大军回援长安。”

“朕担心世民那里也遇到麻烦了。”李渊愁容满面。

李建成安慰道:“父皇放心好了,世民手中有几十万精锐,只要他谨慎的撤入大震关,隋军也拿他没办法。”

“嗯!”李渊忧心稍减,问道:“另外两个建议是什么?”

“以下两个建议是针对当下长安而设,一、隋军大举入侵的消息若是传到长安,会产生抢购粮食的风潮,为了防止不良商人恶意抬价,请关陇贵族将自家粮食以平价投入粮市;二、安排官员二、御史一人入驻长安每一坊,了解民情,及时掌控舆论,及时处理民间纠纷,避免不法之徒趁乱生事,若有人趁乱闹事,杀无赦。”李建成不负太子之一职,仅在一会儿功夫,便给李渊开出了几个良方,应急能力之强,着实令人瞩目。

李渊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欣慰之色,道:“皇儿此三策,皆是良方,你代朕处理吧!”

“喏!”

李建成重重的点了点头。

……

而就在此时,被李渊和李建成寄予厚望的李世民却是遇到了大麻烦。

原因,自然是李靖给他准备的绝杀之计。

李靖是大隋西路军主帅,如何破敌、什么时候破敌,皆由他自己抉择,杨侗丝毫不作干涉。没有了框框套套限制的李靖,用兵、布局有如行云流水一般。

窥准李世民心思之后,李靖令秦琼进入天水郡,诱得天水郡陇城县的天节军偷营劫寨,天节军主将李安远偷袭不成反被秒。

天水郡落在李唐之手不足半年时间,不事经营,对之掌控不力,主力歼灭之后,各县纷纷杀官献城。战后,秦琼令樊则率领两万大军兵压大震关,这是为了防御唐军从逃入关中,同时,也是堵住关中来援之军。而本人则率领一万精骑,攻入陇西郡。

在秦琼大获成功之时,薛万均亦在陇西立下了赫赫战功,只不过他打得相当惨烈。李世民在这里部署人数一万的平道军和三万屯田军,加上从金城郡和枹罕郡陆陆续续撤回的屯田军,总兵力高达七万人。

然而薛万均的兵力更充足,他手握隋军两万,又有十五万突厥奴隶,在不计死伤、不要命的强攻下,最终以八万具奴隶尸体搭成了一道‘人梯’,轻易就杀上了襄武城。唐军早被突厥奴隶惨烈的死亡攻击吓破了胆,当隋军入城时,一个个都瘫了,好在这里是国内战争,杀红了眼的薛万均并没有干出屠城这种天怒人怨之事,只是勒令唐军用板车拖着堆积如山的尸体去鄣水附近焚烧。

当薛万均毕功于一役,秦琼和收复枹罕和金城全境的段德操刚好到了陇西。

三人才一碰头,李靖又下了分兵之命,攻守兼备的段德操揽下了坐镇陇西郡的责任,御唐军于‘国’门之外。

薛万均则又杀向河池,阻在了散关之外,再断李世民撤回关中的路。而秦琼则引军进入临洮郡,协同李靖主力围攻李世民部,令李世民为首的数十万大军,不能去关中给杨侗制造麻烦,从而为杨侗打造出一个舒舒服服的好条件。

李靖用兵之妙在于一步使出,已不仅仅只计算这一步攻守之势,敌军进退方位,而是针对敌方处境立时想出下一步是攻还是守,攻向又攻哪里、守又守在何处,攻得到什么,守又有何战果。就如同一位围棋国手,每下一子,考虑着的是全局胜负,每下一了,是为几十手后暗伏杀机,不在意一时一地的得失,

在神一样队友不计个人得失的神助攻下,杨侗只要不犯低级错误,攻破关中的‘战神’、‘常胜将军’之名稳稳到手。

李靖这样一个能打又懂事的属下,谁不喜欢?谁不喜爱?

也正是在李靖保驾护航之下,代表李唐绝对主力的唐军连关中都进不去,更不要说解关中之围了。也因此,关中处于大隋重兵包围之中,孤立且无援。

如今!

京兆东南华阴有沈光部——京兆东有尉迟恭部——京兆正北有苏定方部——京兆西北北地郡浅水原有裴行俨和王伏宝部——关中正西方大震关外有樊则部——关中西南散关外有薛万均。从六个方向将关中团团围困,形成了一个战略大包围,而在关中内部,则有杨侗为首的机动大军。

对李唐王朝完成了包抄割裂后,杨侗为首的东部战线开始向长安逼近。

苏定方逼降了华原、三原、云阳、醴泉、上宜五县,驻军于泾水西岸的醴泉县九嵕山,与北地郡的裴行俨和王伏宝部一南一北包抄着新平的李孝恭大军。

尉迟恭等到并州后续军队之后,从冯翊下邽县进入京兆郡,富平、万年、高陵、泾阳四县亦是不战而下,之后兵临长安城下,屯兵于长安西北的开远门外。

华阴沈光部的进展也相当胜利,在他攻克华阴那一天晚上,潼关守将刘纲便率领关中二十中的天纪军降了大隋,他是卫玄的不记名弟子之一,奉卫玄之命打入唐军内部,是卫玄给杨侗留下的后手,易帜之后继续坐镇潼关,防关东王世充。沈光连克渭南、新丰二县以后,屯军于长安城东北的通化门。

至此以后,渭水北部的京兆各县尽数被大隋收复,加上东部被沈光连连攻克,李唐在关中的地盘,只剩下扶风郡和三分之一的京兆郡,形势岌岌可危。

杨侗手中的兵力相当充足,仅在东线战场就调用了二十多万精锐隋军,事实上,他如此大动干戈,不只是为了一个关中,更多是为了歼灭李渊的有生力量。这样,等李渊逃去南方,才没有一统南方的霸绝实力,南方各大势力犬牙交错,若是大家实力相当,那将会打上好长一段时间,嘿嘿,杨侗的机会就来了。

另外,杨侗还有四万多名投降过来的唐军,这也是一支善战的精锐之师,只是他们不能立刻投入战斗,需要进行整编。杨侗将整编之事交给了尉迟恭,自己则亲率玄甲军和骁果军北上新平。只有把李孝恭统率的八万大军击溃,裴行俨、王伏宝军和苏定方的军队才能盘活。

李孝恭此人,在历史上争议不小。

李孝恭没有房谋杜断出名,比之长孙无忌和魏征也是差之千里,再拿他去跟李靖一比更加逊色许多。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能位居李世民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第二名。

虽然历史上的李世民说过设立凌烟阁二十四名臣是纪念老战友,并无高低之分,但是对李唐做出贡献的名将名士多如牛毛,为什么声名不显的李孝恭就在凌烟阁功臣榜上只居长孙无忌之后?

李孝恭是李渊的堂侄,是一员身经百战的战将,李渊攻克京师后,拜李孝恭为左光禄大夫,不久又任为山南道招慰大使,带军直入巴蜀,招降攻克三十余州。他虽然是武将,但带兵手段相当温和,经常降对归附之士持之以礼、抚慰有加,因此他在民间颇很有声望,往往书檄所至兵不血刃,从而保全许多士兵的性命,堪称“仁德”二字。

历史上的武德三年,李孝恭进攻割据江南的萧铣,李渊非常欣赏他的计策,从而进爵为王,并拜李孝恭为夔州总管,让他广造大船、练习水军,为进攻萧铣做准备。

李世民在北方打生打死,李孝恭先是平定巴蜀,接着平定长江以南,单从贡献地盘面积大小来说,李孝恭并不比李世民差。论起大唐平定天下的军功,李世民与李孝恭是铁打不动的第一、第二。

偏偏对于这事儿,存在着巨大争议。

主要是李孝恭在经略南方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神队友——军神李靖。

也因此,大家基本上都说李孝恭的功劳完全是拜李靖之所赐。人们往往说到李孝恭,李靖就会横插一脚进来,于是平定南方的军功到底是李孝恭还是李靖之论,就开始了。

有人说李靖被捧为军神,是李世民把唐朝开国的功劳归于李靖,目标是为了冲淡河间王李孝恭的功绩,是对这个功勋赫赫的王爷进行李孝恭保护。这个说法也说得过去,因为世人都知道李靖是李世民的死党,将功劳归于李靖,可以从侧面来证明他李世民识人用人之能。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攻略南方的时候,李孝恭是主将,李靖是副手,李靖的军事才能是公认的强,说李孝恭借了光也未尝不可能。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是计策策划人也好,执行人也罢,两人都是一个团队,单论一个人,根本打不动一场战争。

所以,李靖固然是出将入相的军神,也不能就说李孝恭一无是处,至少,李孝恭能知人善用,仅凭这一点,他就胜任主将一职,若是换了一个心胸狭隘之辈,哪有李靖发光发热的余地……就像三国的刘备不会打仗,但他会用人,最终建立了蜀国,但是谁又可以否定刘备之功?

但是从目前来看,李孝恭表现得相当出色,在没有李靖的情况下,巴蜀和荆州的几个郡都是他打下来的,说是李唐第一功臣亦不为过。而李世民在这空间上表现得相当悲剧,他在凉州的河湟地区经营了这么多年,毫无斩获不说,还损兵折将,现在更被李靖领着骑兵追在屁股后面放箭。又因为秦琼在临洮断了他东进关中、南下蜀地的撤退之路,再加上内部又有高级别的间谍,军队得不到补充的情况下,形势相当严峻、处境相当不妙。

想到李孝恭,杨侗感觉自己有点像历史上的‘李孝恭’,因为李靖不计得失的钳制,才让他这般潇洒。以后人们一说到‘杨侗’的军功,李靖会不会总是横插一般进来呢?

……

第291章:亲戚亲,好坑

一天过后,在浅水原隋军中军大营内,杨侗坐在首位之上,下首是数百名精神抖擞的将校,黑压压一片。

“大业十二年,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我大隋战神张须陀将军战死在荥阳大海寺,我用重金从翟让手中赎回了张将军的遗骸,然后在荥阳康城草草的为张将军举办了葬礼……”

众人闻言一愣,不知杨侗这话是何意。而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等人尽皆流露出了伤感的神色。

张须陀是罗士信的师父,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裴行俨算是张须陀的记名弟子,裴仁基为了他更好的成长,便将他安排到了张须陀麾下;牛进达被张须陀提拔于行伍之间,于他有知遇之恩……帐中一些武官也是出自张须陀麾下,以前他们只是小兵小卒,如今都成了隋军中流砥柱。

念及张须陀的恩情,大家眼睛都红了。

“那一年我和小罗十五岁!我是养尊处优的越王,小罗则是在尸山血海中混了三年的老兵!”杨侗接着说道:“张将军阵亡,整个中原的天都塌了,我当时只有两万骁果军,以及张将军残余的一万将士左右,而接近三十万大军的瓦岗军压城而来,正当我准备带着大家冒死一战的时候,营啸了!”

在古代,军队被认为自带肃杀之气,军中规矩森严,“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更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由于环境高度封闭,人员高度集中,纪律又严苛无比,再加上行军打仗,士卒朝不保夕,往往都会处于一种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所以军营特别是处于交战状态中的军营里,上至统帅下到士兵每一个人的神经都高度紧张。营啸的直接结果就是军队指挥官在瞬间失去对部队的控制力,而往往军纪越严格的部队越容易发生营啸——压力太大了。

一个人忽然说梦话,亦或是大声吼叫,都有可能引起很多士兵的共鸣,然后疯一样的自相残杀,殴打对方、撕咬、现场很混乱,会死的非常难看,在古代被称作“太岁临门”!

众人都是军中将军,知道营啸的后果,一个个脸色都变了,一些亲历者更是带着后怕之色。

“还好发现得及时!及时化解了一场灾难,然后以一场大胜仗泄去了大家心头的郁气。”

杨侗笑了一笑,接着说道:“我当时怕得要死,但是为了活下去,只能硬着头皮上,最后没被人打死,自己差点吐死。”

众人理解的笑了起来。

“三年多以前,我麾下只有杨仆射、叔宝、小罗、行俨、老牛五个人,我不会想到我会有今天的风光和地位!小罗,你以前想过吗?”

“没有!做梦都没想过。”罗士信老老实实的说道。

“那你知道,我们为何有今天吗?”杨侗重重一挥手,道:“一个字:打!打爬阻拦在我们面前敌人,摧毁一个又一个强敌,获取一个又一个胜利……只有不断胜利,我们才能走向辉煌!若是失败,那么我们失去的不仅是风光和地位,还有生命,就连身后的亲人也会惨受屠戮。你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担着成百上千条人命,请大家小心小心再小心!自大、松懈要不得。”

“喏!”

众将肃然应命。

杨侗之所以说这么多,便是因为骄傲、自大的情绪在军中滋生,这种傲慢的情绪,是一支军队走向灭亡的第一步,必须在萌芽之前掐灭。

“大家都下去冷静冷静,做好决战准备!”

“喏!”

……

不一会儿,杨侗在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王伏宝、薛万彻五员主将的陪同下,于高处观看唐军大营。

唐军大营矗立在一片微微隆起的高地上,方圆十多里,一条小河从营北流过,成为一道天然的护城河。

营盘层层叠叠、错落有致;一队队巡营士兵精气十足、整然有序,可见布营的李孝恭胸中韬略确实非凡,不由赞道:“李孝恭在军营布局上也有如此的造诣,无愧是李唐第一将,了不起……”

“有点麻烦了!”一旁的罗士信微微皱眉!杨侗所倚重的这些主将、大将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学习,都有不俗的军事造诣,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他们决不是历史上的猛将那么简单。

“的确有点麻烦。”牛进达接口道。

中原人在交战之前,通常先在易守难攻的地方扎下营盘,进可攻,退可守,以让自己立于不败之敌。长此以往,中原人对营盘布局,有了极高的心得造诣。所以中原人的营盘,比起异族营盘严谨得多,破绽也少得多。

呈现在大家的营盘就是一座细致到极致的战略堡垒,不是说没有破绽,而是破绽极小,这点小破绽可以用人力和武器来弥补,强攻的话,使己方无法给对方造成致命危害。

罗士信和牛进达都看到了这一点,才先后说了‘麻烦’二字。

“大家都说麻烦,那就不打好了!”杨侗悠然的说了一句。

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相顾愕然,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一边的王伏宝倒是心领神会、一语道破天机:“唐军拖不起、耗不起,着急的理应是唐军,而不是我们。我们的目是最终的胜利,而不在一时得失。”

四将恍然大悟,都明白杨侗的意思了。

杨侗笑道:“姜还是老的辣,多跟王将军学着点。”

四将恭敬行礼道:“请王将军日后多多指教!”

“不敢当!”王伏宝回了一礼,苦笑道:“河北联军当初便是拖不起、耗不起,急着与殿下决战!最终中了殿下之中,全军覆没。我这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

“这就是‘势’!”杨侗笑着说道。

“势?”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比如说现如今,李唐败离关中是大势所趋;双比如,李孝恭营盘修得再坚固、存粮再多,但是他心忧关中,所以他必须弃长扬短,放弃自身优势跑出来和我们决战,这也是大势所趋,对他来说,现在决战,胜算要比关中失守消息传来后多得多。如果不决战,那就是逆势而为,结果自然是‘逆之则亡’。”

“决战,尤其是在大决战!更要着眼天下大势,当你看透了天下大势,你就会在瞬间得出战还是不战的结论了。如果手臂被毒蛇咬上一口,而你手中只有一把刀,该怎么办?”

“一刀砍了!”罗士信道。

“这就对了!手臂固然不能丢,但是和一条命相比,就显得微小;一个胜利,如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比起来,也是微不足道。”杨侗笑着说道:“故而,局部永远要服从整体,不能因小失大。”

这时,一名校尉匆匆赶来,向杨侗施行道:“启禀殿下,营外有唐军使者奉李孝恭之命前来,以私人身分请殿下往阵前一序。”

“私人身分?”

杨侗闻言,不禁笑着点了点头:“内兄相邀,不可不见。小罗,你带上百名玄甲军将士承随我前去赴约。”

“呃……”罗士信看向杨侗:“既然是私谊名分,李孝恭不会对殿下不利吧?”

“嘿!那就难说了!亲戚为何容易受到亲戚欺骗?因为亲戚亲,更好骗!你别看李孝恭说得好听,如果有机会,他绝对会弄死我。”

杨侗笑着说道,要说亲戚骗亲戚、朋友骗朋友这问题,这里就是他最了解了,传销人员为何专门朝亲友下手?因为亲友信任他,面对他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放下戒备的心防,这才导致传销人员屡屡得手。别说压根就不认识他的李孝恭,就算换成认识、熟悉他的亲内兄李建成来,在这个事关李唐生死的时候,只要有机会,李建成绝对不介意阴死自己。

“那,那如果李孝恭不带人咋办?”罗士信黑着脸道,真要这样的话,不就显得自己这边很小人了吗?

“没带?嘿,绝对不可能!”杨侗摇了摇头:“如果李孝恭没带人的话,那就趁机把他抓来。对了,顺便带上一壶酒、两只杯子,一只杯子抹上迷药、毒药都行。杯子一定做好标记,别把我放倒了。另外……每个人都带上小弩一把,全部拉上弓弦,箭矢是有毒的那种。有机会的话,给我弄死他。”

“……”

众人脸色更黑了,全都无语的看了杨侗一眼,原来亲戚还能这么亲,只是这也未免太、太歹毒了一些吧。

回到军营,罗士信默不作声的点了五十名玄甲军精锐,还带了结实的绳索,看样子,罗士信真是准备抓人呢。

准备停当之后,杨侗带着罗士信出了军营,在相距不到一里远的地方,正看到两人等在那里,他们身后还有两百名手持圆盾、刀剑、绳索的唐军将士,一个个煞气腾腾。

罗士信和明显是副手的少年唐将同时一愣,下一瞬间,两人的脸色变得相当精彩好看。紧接着,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

看样子,两人都觉得坑亲戚,良心过不去。但大家都是一款,良心上的谴责自然就消失了

李孝恭满不在乎,杨侗淡然处之,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对方备好的桌椅之上,不过在入坐前,一名侍卫还很细心的铺上了张坐垫,很厚,中间缝有十几层牛皮,不是顶级猛将,刺不穿。

……

第292章:双雄会

“闻名不如见面,仁谨贤弟风采照人,令人佩服。”李孝恭拱手道。

李恭孝完美的继承了李家血统,高大健硕,相貌英武,剑眉斜飞双鬓,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威武气势,不愧是李唐皇室第一将。

“孝恭兄美若天仙、军功赫赫,在下也是神交已久。”杨侗赞了一句,然后看着一众唐军,又是一通赞赏:“孝恭兄这些兄弟真不错,个个都是生龙活虎,品貌端正,眼如日月,口若悬河,真是敦品励行的有为青年哪。只不过仁谨带着诚意而来,你却带了刀刀剑剑的带了这么多,不厚望。”

“仁谨贤弟不也带着人来吗?罗将军以及五千玄甲军,孝恭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气宇轩昂、杀气腾腾,孝恭素来胆小,若不多带些人,说不得,今晚就在贵军大营里面过夜了。”扫了眼罗士信及其身后又是勾镰又是绳索的隋军,李孝恭也有些啼笑皆非。

“孝恭兄想来大营过夜,当然再好不过,孝恭兄军功赫赫,仁谨仰慕之致,正好秉烛求教。”

“恐怕还要让贤弟等几日,待我攻破隋军大营之后,自然会有很多时间陪贤弟畅聊!”

“哈!好大的口气!”罗士信不屑的冷笑。

“口气大不大,试了才知道!”少年唐将着看向罗士信,眼中充满了挑衅。

“是吗?看来大兴宫的大火还没让你们长记性!”罗士信冷笑一声,身后五十名玄甲军精锐身上顿时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你说什么?信不信我宰了你?”唐将不甘示弱的瞪着罗士信。

罗士信不屑的摇了摇头:“你小子不行!”

“找死!”

看着双方一副打起来的样子,杨侗一脸无所谓的微笑,这名唐将或是不错,但他相信罗士信分分钟就能教他做人。

“我与仁谨贤弟相逢,是难得喜事,怎可让这兵戈之气冲撞我等文人相会,承范且先退下,这里有我二人便可。”李孝恭见杨侗一脸怂恿,不放心了。

承范,不就是李道宗的表字么?

杨侗心下了然。

李道宗给演义小说黑的一无是处、妒忌贤能。然后以各种手段陷害薛仁贵,从而背上诸多骂名。而真实的李道宗却是一员智勇兼备的名将,是李孝恭之后最能打的李唐宗亲,或是年轻之故,现在很是浮躁,跟李孝恭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水准之上。

罗士信和李道宗已经快要引爆的大战,随着李孝恭这一打岔,却是发展不下去了,两人郁闷的看了自家主将一眼:明明是你要带人来抓敌酋的,气氛已经挑起,却不打了,这算啥事?

两人互相瞪一眼,警惕看着对方,然后缓缓后退。

李孝恭挪了挪身子,让杨侗挡住自己。

“孝恭兄,你这是……”杨侗一脸无语的看向李孝恭。

“听说罗将军是个脾气火暴的性情中人,若是他朝这里放上一箭,孝恭可没贤弟的本事。”李孝恭笑道。

“小人之心!”杨侗挥挥手,离开不足百步的罗士信见状,只能郁闷的继续后退。

“承范也是性情中人。”杨侗见李道宗不时瞅向这边的目光,冷哼一声道。

“贤弟多心了,承范只是担心我安危罢了!我不是那种人的。”李孝恭一脸诚恳的看向杨侗。

“哈哈!”杨侗看到李道宗也带人退走,忍不住失笑:“正因为我知道你的为人,所以我才带士信前来会你,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孝恭兄,如今我大隋据有辽东、幽州、冀州、并州四大板块,雍州、凉州也将在此一役重新并入我大隋国土,天下三分已得其一,人口高达三千万,天下百姓拥护,治下民生兴盛,麾下猛将谋士如云如雨,精锐士卒多不胜多,放眼域外,畏隋如虎。李渊坐拥雄兵,却仅仅只有偏安关中,从格局上,他就差我不止一筹;我大隋万众一心,而李唐派系林立,他不可能赢得了我。你又何必逆势而为?”杨侗看着李孝恭,很认真的说道。

“贤弟此言差矣!”李孝恭面容一肃,摇头道:“我大唐圣上乃是关陇贵族之一,地位高贵无比,内有关陇贵族全力支持,外有关东士族、南方士族支持,纵是一时失势,亦可卷土重来。贤弟不容于世家大族,且经此一役,各路诸侯必将因隋而盟,胜负难料。”李孝恭看了杨侗一眼,笑着说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如今隋失其鹿,自当有人取而代之。当年刘邦何其之小,项羽何其之强?最后刘邦开创了大汉四百多年基业。”

“孝恭兄真如此认为?”杨侗似笑非笑的看了李孝恭一眼,摇头道:“旧隋自江都之乱发生,实则己亡,这个小弟承认。今天的大隋实际上不是继承,而是小弟带着无数将士一刀一枪拼出来,抛开仁谨个人身份,今之大隋与一方势力没什么区别。但那又如何?强者便是强者,弱者便是弱者。李渊此人我也知道,他确实有枭雄之姿,然其先失天时,处处受制;关中一旦丢失,再失地利;人和…他更没有,不然关中百姓也不会想方设法逃向雍北。至于李唐所倚重的关陇权贵内斗还行,一旦失去了关中,他们什么都不是,只会成为李唐的毒瘤。”

“孝恭兄到了邺城乃至大隋任何一地走走,就知道什么是人心所向、民心所向了。”

说道最后,杨侗不由笑了,三年多前,谁能想到隋朝会有今日之盛景,无数外族人以加入隋朝为荣,许多番邦小族,更是宁愿举族归附大隋,这种对外的吸引力和向心力,从古至今都很少出现。到了天下一统,必将有更多人依附。

大隋不会亡,会在他手中走向辉煌。

“贤弟能有今日,不过是剑走偏锋罢了,不能持久,贤弟对内外太过刚强,迟早会食恶果!秦,二世而亡。隋亦是如此,大势所趋,贤弟又何必自我麻痹?”

李孝恭摇了摇头,要对付杨侗,他自然专门了解过杨侗,甚至亲自去过邺城,当然知道邺城盛况,但杨侗对世家大族的态度,实则是自取灭亡,世家大族如果是好对付的,隋朝哪会四分五裂?而且对外政策也太过霸道,不服就打是没错,但时间久了会引起众怒。

“秦二世而亡,是后人不孝,是继承人无力;我大隋曾经也一度陷入国灭族亡的危境,但那种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今天的大隋基础稳固,强大得动摇国基的利益集团一个没有,这才是真正的大乱大治。”

“看来你我谁都无法说服谁了。”李孝恭叹息一声,道:“那就以战争来定胜负吧,他日圣上若破邺城,我会向圣上为贤弟求情。”

“李渊失去关中,就失去争霸天下的先天优势!”杨侗摇摇头,毫不相让。

“贤弟别忘了,我大唐在凉州河湟还有军队数十万。”

“哈哈,看来孝恭兄还是不知道,被你们寄予愿望的李世民连入关的路都找不到了。我不知道失去了陇西后勤的李世民,还能坚持多久。”

“拭目以待。”李孝恭心中暗惊,脸上却面不改色。

杨侗站起来,看了看李道宗那边一眼,嘿笑一声:“下次相见就不会这么友好了。”

李孝恭闻言不禁默然,向杨侗抱拳之后,两人各自退回本阵,是输是赢,还是战场见真章吧。

“殿下,怎样?”杨侗回营,众将连忙迎了上来。

“怎样?全军备战。”杨侗笑了笑,脸上带着几分难言的自信。

“李孝恭马上会来?”

“他不得不来。”已经把李世民的困境告诉李孝恭了,不管李孝恭信是不信,他都不敢继续对峙了。关中兵力空虚,他需要将这八万唐军回援长安,对关中见死不救的罪名,他承担不起。

另一边,李道宗也迎上来,看向李孝恭道:“兄长,如何了?”

李孝恭道:“点兵,立即攻营!”

“好!”李道宗闻言,目光一亮。

“等一等!”李孝恭望着李道宗的背影,又将他叫了回来。

“兄长?”李道宗不解的回头。

李孝恭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杨侗从南方来的路只有泾水道这一条,而泾水道的另一头是京兆。可杨侗大摇大摆的来了一天多时间,京兆却连一个唐军都没有派,可见长安不是被攻破,就是被包围了。

长安的局势恶化令他忧思难安,但他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眼前战局,他的对手是杨侗,兵力精锐,人数也与他相当,如果眼前这一战再失败,长安就真的完了。

战局的危急逼得李孝恭不得不放弃营盘的优势,主动出战,而失败的后果又使他担忧之极,若不能将这八万大军带回长安,去了又有何用?他处于一种极度痛苦的两难境地。

“兄长,不担心长安吗?”李道宗小心的问道。

李孝恭苦笑道:“我恨不能立即率领大军回到长安,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只是我希望能够将这八万大军完全的带回长安,而隋军精锐之名,天下皆知,在得到长安具体消息前,我不敢冒全军覆没的风险去决战。如果杨侗只是像上回那样,轻骑而来,最多只是在关中耀武扬威罢了。只要我们把消息封锁,我军士气就不会受到影响。等援军到达,我们就可以击溃隋军,收复失地。”

李道宗咬了一下嘴唇,“我劝兄长还是发动攻势吧!不要再等待了。”

李孝恭感到一丝不妙,李道宗从来不会这样说话,这是怎么了?他凝视着李道宗的眼睛,缓缓问道:“发生何事了?”

李道宗叹息一声,道:“我们刚刚回营的时候,一名斥候翻山而来,说是蒲津关失守,屈突通全军覆没。蒲津关失守,隋军即可源源不绝的渡而黄河。”

李孝恭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晕厥了过去,李道宗连忙上前扶住他,“兄长!”

李孝恭推开他,道:“传我命令,擂鼓聚将!”

不管李世民是否陷入险境,他都必须决战了,诸多唐军之中,只他离长安最近。若是长安失守,皇帝被抓,自己在这里坚持又有什么用?

等不起、耗不起!

……

第293章:绝望的战争

“启禀殿下,李唐大军距离大营不足五里之地,大军绵延数里,似是倾巢而出。”

一名传令兵冲入隋军中军大营,大声的禀报。

“果然来了。”

“比预想的要慢一些。”

“看来李孝恭很是一番纠结才下的决定啊。”

“殿下,下命令吧。”

“……”

早已做好准备的大隋将校看向了主位上的杨侗,一个个跃跃欲试、斗志昂扬。

“众将各就各位,我要看看这位李唐宗亲第一将到底有何能耐。”杨侗立即站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喏!”

当杨侗带着众将走出中军大帐,只见数万大隋将士已经整装就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等待着作战的命令。诸多强弩纷纷摆放到了既定位置,随时可以攻击来犯之敌。

杨侗登上指挥塔向唐军眺望,等了不到一会儿后,沉重的脚步声从远方骤然响起,只听见苍凉的号角声中,一队队唐军如浪潮、如洪流一般从远方席卷而来,一个个气势磅礴的方阵压阵而来,黑压压一片似是没有尽头,如同要吞噬隋军大营一切活物。

“你们觉得这个李孝恭如何?”

“很厉害!”王伏宝很老实的回答道:“观这支唐军的气势,着实不凡,难怪李孝恭能横扫巴蜀,威慑萧铣。”

“那是萧铣无能,没有遇到我大隋之军。”裴行俨不屑的说道。

“哈哈,行俨说得好!我大隋精锐之师,岂是区区叛军可以的媲美的?今天就让唐军见识见识科技的力量。”

罗士信兴奋之极的说道:“殿下,准备吧。”

“传我命令,大军坚守大营,让唐军来攻。任何人不得出战。”隋军大营也建在一个小坡上,坡度不大,但也是坡,也能延缓唐军的速度,哪怕是这么一点小优势,杨侗都不会放过。

“喏!”

……

帅旗之下,一袭金色王甲,腰悬宝剑的李孝恭架马出现在了眼前,身边众将围聚,如古之王者一般,显得威严无比,充斥着浓浓的气势。望着毫无出兵迹象的大隋将士,双眼闪过一丝无奈,杨侗是算准了他求战之心,根本不愿意放弃哪怕一丁点的优势啊。

望着戒备森严的隋军大营,李孝恭暗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宝剑出鞘,朝着一指,厉声道:“攻!”

“喏。”

几十面战鼓猛的一同擂响,在密集的战鼓声中,唐军呐喊着冲向隋军大营,俨如翻滚汹涌的黑色浪潮,杀气冲天。

隋军大营的有十里长,唐军兵分三个点攻打敌营,李道宗率两万军攻打隋军正西门,李袭志率一万军攻打东线,卢祖尚率一万军攻打南线,三支军队相隔两里,又能分点进攻,同时也能迅速聚集。

另外四万唐军,以为后援。

隋军大营正面的墙高两丈,分为上下两层,中间搭有木板,上下层都有射击孔洞,三万隋军士兵分站上下,手执军弩严阵以待,而挡在他们面前是一张张竹片扎成的板子,箭矢射在上面基本都被卡在缝隙之中,敌人退去,即可拔来使用,竹排挡敌效果好,搬运轻便,比圆滚的大树木好用。

隋军正南门部署着四千架射程不同的大弩,这是隋军对付攻营军阵的杀器之一。

在大营正中,是高达五丈的指挥塔,从塔上可以看到大营各个方位,此时杨侗就在塔上,注视铺天盖地的唐军。

作为这一场大战的总指挥,杨侗并不干涉具体作战,他只管协调作战,尽管唐军来势汹汹,但他却很轻松,他心中有数,要战胜唐军并不困难。

裴行俨和王伏宝各有隋军三万、奴隶一万,自己又统领四万五千精锐而来,兵力多出对方近五万,天时地利人和都是隋军占有绝对上风,又有强大的武器在手,如果还不能战胜唐军那真是天下奇闻了。

汹涌而来的唐军越来越近,他们扛着上千架梯子向隋军大营狂奔,唐军冲锋的速度很快,盾兵们排列成阵,一个个不惜生死的冲在最前面,保卫着身后的攻城军。

营外杂草丛生,唐军汹涌冲来,冲在最前面的数千人忽然一片哀嚎,纷纷倒地,他们踩到了撒在草丛的铁蒺藜。

铁蒺藜,战国时期已广泛使用。秦汉以后,铁蒺藜成为军队中常用的防御器材,除在道路、防御地带、城池四周布设外,部队驻营时,也有营区四周布设。铁蒺藜有四根伸出的铁刺,长三寸,凡着地均有一刺朝上,铁蒺藜中心有孔,可用绳串连以便敷设和收取。

隋军用来对付唐军的这些,只是普通制式的铁蒺藜,用来对付外族的铁蒺藜全部在剧毒中熬炼过,一旦刺中,轻则伤残重则致命。但尽管如此,依旧给唐军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待到唐军乱成一团,一蓬箭雨落下,大片唐军如同割草一般被军营降下来的箭簇夺走了生命。

军营羽箭横飞,哀嚎声接连响起,唐军不断的倒下,一轮轮飞箭井然有序的从天而降,如雨点一般收割着唐军士兵的性命。

战争,已经进入了残酷的阶段。

不过对于这一幕,李孝恭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能够如此迅速的摸清隋军军营的防御,甚至连铁蒺藜都知道了,说明隋军大营的防御也仅仅如此而已。只不过铁蒺藜布置在数百步外,倒是令他吃了大亏。

“铺设木板。”李孝恭目光一凝后,立刻大声命令道。

“诺!”

军旗挥动过后,足有一万名唐军扛着木板为三路攻营大军铺路,很快就铺出几十条木板路,使唐军大军躲过地上的暗杀,但木板路的形成,很快就成了大隋重点照顾的地方,唐军为了躲避地上的暗杀,都踏上了木板路,固然有盾兵在前顶着,但步兵盾躲得了普通弓箭,又岂能躲得了强弩?投石车?

唐军密集如蚁群,浩浩荡荡沿着石板路铺满了隋军大营外的旷野。铁蒺藜已经无法对他们带来了伤害,但他们却躲不过头上的石阵,数百块巨石呼啸着从天而降,在唐军人群中翻滚,血肉横飞,惨叫声响彻原野。

巨大的石块接二连三的砸进人群,凄厉的惨叫不断传来,恐惧使唐军士气下降,有不少唐兵调头要跑,但李孝恭早有准备,三千近卫军执刀在后面压阵,近百名逃出大阵的唐军士兵被砍翻在地。

唐军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锋,随着唐军的逼近。

一直立在指挥塔上的杨侗嘴角微微扬起,眼中闪了一丝寒光,“准备发射十字大弩。”

“喏!”

伴随着校尉令旗挥动,负责操作的战士将绞盘松开,沉闷的声响伴随着一声闷声。

“嗡~”

天地见一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嗡鸣充满,四千架大弩的四万千支长如长矛的十字大箭几乎是在瞬间穿过了五百步的距离,狠狠地撞击在唐军的军队之中。

盾兵手中的盾牌并没能帮助唐军逃脱噩梦,那些五尺长的利箭带着狂暴的力量狠狠地轰击在盾牌之上,可以抵挡单弩连续射击的盾牌,没能阻挡这恐怖的利箭,不少盾牌直接碎裂,就算没有,洞穿盾牌的利箭也足矣将盾牌后面的曹军击杀。

“噗噗噗噗噗~”

“呃啊~”

一连串利器撕裂身体的声音里,整个军阵仿佛被梨过的田一般,数百名唐军将士根本连反应都没有,身体便被撕裂,有的尸体还能完整,但更多人的身体直接被巨大的力道给撕下一片,低头看时,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大片区域已经被血雾笼罩。

血雾中能够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只是这一下子,少说也有上万唐军被那恐怕的大箭吞噬。

望着一片狼藉的大地,别说是唐军了,连裴行俨和王伏宝带来的隋军也震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大弩的霸道威力。倒是隋五军习以为常,在高句丽的时候他们就见过多次了,不过第一次也是如此表情。

“继续上箭!留着也不会生崽,给我尽情的射……”

负责弩阵的将领声音高昂的不断下令。

一支支大箭如暴雨般倾泻而出,大地震动、尘土飞扬,源源不绝的唐军被直接串在地上,惨不忍睹。

盾牌碎裂一地,血浆四溅,无尽哀嚎声响彻天地,那被巨箭射中的惨景,吓的冲锋的唐军连连后退。

中军的李孝恭瞳孔剧烈收缩了起来,望着还在不断暴射的大箭,大怒道:“这是什么东西”

“殿下,好像是一种强大的弩。一支大箭,可以穿透五六个人的身体”一名部将拿起一支长如大枪的十字大箭惶恐的冲了过来:“短叉如刀,可以把人斩为两半。”

看着上面的血肉,李孝恭倒吸了一口气冷气。

“殿下,敌军有这凶器在手,有多少人也不够杀,我军是否收兵。”望着色变的唐军士兵,一名部将连忙问道。

李孝恭面色一凝,狠狠一咬牙道:“化整为零继续进攻,我倒是要看看他杨侗还有多少手段了”

“诺!”

盾兵无法结阵,唐军防御立刻大减,弓箭和手弩放射的箭矢再次倾泄而出,唐军士兵不断的倒下,场面如割麦一般,一批接着一批,根本无法靠近隋军大营。

有些盾兵刚刚集结在一起,大弩立刻瞄准他们发射,残酷十字大箭破灭了他们的想法,进攻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后,唐军就有两、三万士兵死伤在大箭和普通箭矢夹击之下。

“兄长!不能再打了,这根本就是送死。”李道宗从前线退了下来。

李孝恭眉头一皱后,最终颓然叹气,“收兵吧。”

“喏!”

随着金钟声回荡,侥幸逃过一劫的唐军松了一口气,那大箭太可怕了,连忙如退潮水般快速退下。

杨侗早已注意到唐军的败退,反攻的时机已经成熟,下令道:“擂鼓,骑兵出击。”

“咚咚咚咚”

在战鼓声声中,两万突厥骑兵从正面杀向了有序而退的李唐中军,等突厥兵尽数出动,蓄势已久的玄甲军则跟在突厥奴隶身后,汹涌而出。

四万骁果军则是杀向了唐军左右两翼!

裴行俨和王伏宝各率一万骑兵绕过战场,向杀了唐军大营。

第294章:向殿下报喜

当醴泉县九嵕山-隋军大营中的苏定方收到了李孝恭溃败的消息,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他的使命是断截李孝恭南下之路,如今敌军主力已经被杨侗击溃,那他已经没有必要呆在这里了,杨侗鹰信中的‘李孝恭主力已溃,你部见机行事’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收到急报的第一时间,便传令让营内所有将校议事。

不久过后,众将校尽数到场。

“李孝恭已经完了。”望着一双双期待的目光,苏定方通报了北地郡的战事进展。

“殿下威武!”巨大欢呼声响彻在中军大帐之内。

苏定方笑着说道。“我本以为我们还要多守几天,甚至还能从李孝恭身上捞一点功劳,但李孝恭败得太快、败得太彻底了!没有我们的机会。如今我们的使命已经结束。殿下让我部自由行动,也就是说,我们立功的机会来了。”

众将更加兴奋了。

“大家都说说,我们下一步应该指向所处?”

众将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大家各抒己见,大帐当中一片沸腾。一会儿过后,围攻长安成为了主流意见,

但这与苏定方想的不同,他见一名英武将军始终沉默不语,笑问道:“黄将军,你的意见呢?”

此人便是黄君汉,被杨侗调到了苏定方麾下。

他是东郡豪强子弟,大业七年时,一名叫翟让的小吏犯法当斩,他却十分欣赏翟让的胆识,义释他逃走,从此才有了瓦岗寨。黄君汉是翟让的恩人,本身又才华出众,一步步积攻提升,但是作为翟让派的核心人物之一,当李密掌权以后,受到了诸多排挤,在关键一战中被王世充击溃而遭到生擒,被杨侗赎到大隋。

杨侗不仅没有降罪于他,还给了他从军的机会,黄君汉心中十分感动。黄君汉有雄心有抱负同样的也有能力,也想在这一战好好表现,让杨侗认识到他的干略。只不过大隋战将如云,地位有些尴尬的他想要出头很难很难,若是继续呆在杨侗身边,将永远没有晋升的机会,永无出头之日。

而就在他患得患失之际,被杨侗调到了苏定方的麾下,成了苏定方的副手,他知道杨侗这是给他了发挥的平台。此时一听苏定方询问,立即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道:“长安城如今有尉迟将军、沈将军围困,而看殿下的意思,是打算将之留到最后来打,唐军采取的是固守待援之法,末将以为我们去长安的意义不大。”

“黄将军说得对!长安的确是我军最后攻克的对象,去长安意义不大。”苏定方认同了黄君汉的说法,问道:“那你觉得我们应该去哪里?”

“扶风!”

“英雄所见略同,和我想到一块去了。”苏定方点了点头,对着黄君汉道:“说说你的计划吧!”

“喏!”黄君汉抱拳后,道:“扶风郡守是李唐长平郡王李叔良,原有五万驻兵,但由于我军威压大震关、散关,他分兵驻守以后,可用之兵只有两万。此人虽然文武双全,但他的实战经验并不多,只参加过对毋端儿的平叛,之后在殿下发动的并州战役之中,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部下生擒给了殿下。此之以后,他变得异常谨慎,任何事情他都要亲力亲为,各方面都会考虑得周到,李渊正是看中他这一点,才将有着两道重关的扶风郡交给他来把守。因此,末将以为可以利用他这个性情针而对之。”

“那黄将军以为何地是破敌之处?”

“陈仓山、五丈原之交!”

“妙,妙!”

……

进入深夜之后,百姓久盼的大雨忽然降临,给关中这片大地平添了几分生机。

扶风雍县官邸灯光辉煌,而在外面,一排身着坚甲的将士来回巡逻,他们来回走动,兵力委实不少。

而在官邸当中,李叔良正在观看着地图,精神十分疲惫,两眼熬得通红,目光之中忧色浓重。

如今的局势已经十分明朗了,隋军已经从多个方向向李唐发动了攻击,隋军以扶风大震关、散关为界,一分为二,西路大军以李靖为首,兵力计有十五万,还有近十万突厥奴隶兵,杀得李唐主力、李世民部丢城丧地,连大震关和散关都靠近不了,李世民昨天在临洮郡洮阳县与隋军决战,关键时刻,梁洛仁等降将率领一万多名精锐叛唐,打开了洮阳东门,迎接秦琼数万大军入城,一翻混战下来,洮阳城破,拥有二十多万大军的李世民主力溃败,带着五万多名溃军逃往宕昌郡,被隋军骑兵尾随追杀到宕昌常芬关的时候,只剩一万多人,余者尽皆归降隋朝,被长安寄予重望的主力彻底的完了。

李叔良虽不知道长安现在如何,但据说杨侗为首的东线隋军的兵力也有二十多万,还有源源不断的大军从河东渡河而来。

他无力支援长安,唯一能做的就是募集全郡青壮,竭尽全力的守住大震关、散关,防止隋军从此二关打进关中。若是隋军的东西二军会师,将有三四十万大军兵团长安,到时候不管唐军再怎么折腾,关中和李唐王朝都将无药可救。所以,他所掌控的二关,已经成为李唐王朝的命脉所在,只要挡住隋朝西路军,那么,长安还有一线生机,还可以坚守到巴蜀、荆州援军。

只是傍晚的一个消息让他非常担忧,因为有士兵来报,隋军从天水郡一方,向大震关发动了猛烈攻势。大震关虽然险要,但如果像薛万均不计死伤的攻打襄武那样的话,大震关迟早沦陷,无奈之下,只得让郭孝恪率领五千精锐支援。而薛万均那疯子现在堵在散关关外,他手中还有几万名突厥兵,若是对散关发动不要命的攻击,那又该如何?

“王爷,王爷!”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而来。

“何事?”李叔良霍然起身。

“斥候传来情报,有两万隋军骑兵攻京兆武功和盩厔县,沿着渭水进入扶风。”

“然后呢?”

“过了温汤水以后,他们往西南方向而去。”

“什么?”李叔良脸色大变,道:“隋军企图自内而外的打开散关,迎接薛万均入关。”

“世子请求王爷,要不要集结军队?”

李叔良眯着眼望着黑沉沉的夜空,他毅然下令道:“传令下去,立刻集结四万大军,连夜驰援散关!让世子代我镇守住雍县。”

“喏!”

命令下达,一刻左右,四万唐军迅速集结,李叔良亲率领大军冒雨南下。

当天色渐渐明亮,大军急行到了陈仓县陈仓山附近,这里距离散关不足百里,李叔良见将士已经无法再跑,为了保持一战之力,下达了就地休整的命令,唐军在雨夜里跑了半宿,早已是又累又饿,命令一下,各地择地休息。

“杀!!!”

便在此时,但见山脉两侧,箭羽横飞,唐军惊慌的不断躲避,望着两旁已然冲下的大隋士兵,一个个面色煞白,这里竟有伏兵?

随着越来越多的箭雨席卷而来,整个陈仓山数里山道成了死亡的绝地,凄惨哀嚎让人闻之心惊,尤其依靠着闭目休息的一堆堆唐军士兵,简直成了活靶子。

战争之中,将士的士气最为关键,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自雍县出兵至此,唐军的士兵和体力、精力早就到了一个奔溃的极限,休息的命令一到,大家精神放松,各种酸痛全部涌上,此时此刻的唐军却是半点还手的余力都没有了。

几轮箭雨过后,战马汹涌潮水般自丛林之中杀出,狂乱马蹄践踏着地面尸体,激溅起漫天血肉之雨,狂暴的杀机在肆虐,冲在最前面的苏定方,一刀洞穿了一名惊恐校尉的胸膛,策马而过,从这名校尉的背后抽出了了洞穿的大刀,冷漠的继续朝前冲杀。

一场屠杀顿时爆发了。

刀光闪现之间鲜血漂溅,一具具尸体倒在地上,哀嚎声此起彼伏。

在“降者不杀”的大呐喊声中,大量唐军弃械投降。

“护送王爷杀出重围!”李叔良亲卫焦急的声音接连响了起来。

“生擒李叔良,赏千金!”苏定方冷酷无比的声音蓦然响起。

“杀!”

听到这话,杀伐之声更加激烈,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左右,完全占尽了各种优势,溃败的唐军根本无法阻挡,南北通道都被拦截了。

战斗持续了约有一炷香时间后,陈仓山山谷中布满尸体,山谷两侧蹲满了双手抱头的唐军。

苏定方手持大刀,冲到了被千余人围攻的李叔良所在之处。

“李将军,我们又见面了。”苏定方望着面色苍白如纸的李叔良,眼中闪过一丝叹息。

“原来你们的目标不是散关,而是雍县守军。”李叔良眼中带着一丝恨意,苏定方在这里出现,让他明白对方是故意泄露行踪,利用他重视散关之心,将他引出来送死!歼灭扶风主力以后,不管是大震关还是散关,都将面临着里外之敌,又哪能守得下去?

苏定方道:“李将军,这已经不重要了!扶风完了、关中也完了、李唐也完了。弃剑认输吧。”

李叔良摇了摇头,苍凉一笑,高声说道:“我李叔良虽然无能,就算死了,也不需要敌军的怜悯。”

“李渊非是明主,将军何必如此?”

“输就是输了,你又何必辱我?”李叔良说完之后,抽出了腰间佩剑。

“王爷!”旁边的护卫跪了下去,一个个满脸悲伤。

李叔良轻轻一抹,鲜血立刻从喉咙瞟溅了起来,整个人握着长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这位李唐长平王,虽说才能有限,但就算是败了,也没有丢掉李唐宗亲的骄傲。

数十名亲卫见状,也纷纷横刀自刎。

这时黄君汉走了过来,敬佩道:“李叔良能够坦然自裁,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末将认为理应给他应有的礼仪。”

“将他遗骸收好,请殿下定夺!”苏定方惋惜一叹,接着说道:“我们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黄君汉点头道:“将军说得极是,我军当挟大胜之势,兵发散关,招降唐军,放薛万均将军入关,继而收复扶风。”

“不是!”

“那……”黄君汉不解。

“哈哈!是向殿下报喜。”苏定方哈哈大笑道:“李唐大势已去,西路军入关,兵锋威慑长安,不战可下。关中收复,殿下即可登基为帝。这不是大喜是什么?”

……

第295章:关陇的黄昏

整个长安、整个大兴宫都笼罩在了阴霾之中,不安的情绪已经蔓延到了皇宫之中,这一次和杨侗焚烧宫城不同,杨侗上次只是轻骑入京,对李渊进行威慑,而现在发动的是灭国之战,情况截然不同。

而长安正如杨侗所预料那般,进行强行征兵,14岁到55岁的男子都要参军协防。尽管募兵不顺利,但李唐在长安愣是强行组建了十五万大军。

连续几天的雨,令长安多了几抹凉意,少了些燥热,让人格外清爽。

傍晚时分,长安笼罩在了浓浓的乌云之中,大雨即将来临。

雄伟、恢宏、大气、庄严、肃穆的长安在雨丝之中,多了几分缥缈,也多了不可捉摸的韵味。

独孤府的一间卧室内,独孤整躺在床上,整个人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许多,那头上的白头是如此的刺眼。

几天前独孤整有些不舒服,专门请假在家中休养,这年纪大了,生病本就不这容易恢复,再有一系列惨败的消息传来,独孤整的小病便成了大病,他不是为李唐的前途命运而焦虑,李唐的死活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独孤家!同时也对李渊怀有深刻的痛恨,恨他无能、恨他在局势大好之下,屡屡被隋朝打得抬不起头。

想到李渊起兵之前,独孤家族为了安李渊之心,不惜将嫡女嫁给有妇之夫的李世民。

想到李渊起兵之后,独孤家族为支持李唐耗尽了近六成钱粮。

想到李渊屡屡被打爬,自己和诸多关陇贵族倾尽全心的支持。

可结果,得到了什么?

灰溜溜的,像狗一样。

但是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他为了独孤家的利益,不惜背叛了另一个外甥——杨广,最后换来的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种抑制不住的愤怒绝望和悔恨油然而生。

他为何支援李渊这个外甥,去反另一个外甥?

无他。

利益耳。

这利益,不仅是独孤家的利益,还包括整个关陇权贵集团的利益。

关陇集团是宇文泰为了与东魏高氏抗衡,将从河套地区迁移到关中的北方六镇武将和关陇当地豪族的力量统一起来,在府兵制的基础上所形成的军事贵族集团。

其中,宇文泰为八柱国之首。另一柱国因是北魏皇族,权力受到限制,因此实际上是六柱国。六柱国各统二名大将军,每个大将军又各统两名个开府仪同三司。每个开府各领一军,共二十四军,这就是府兵系统。这些柱国、大将军、开府为着共同利益,崇尚军功,交替支持,互相联姻,结成了从北魏末年到现在的政治集团。

在南北朝割据混乱的年代,这个横空出世的政治利益集团,因其人才辈出和强大的凝聚力,成为结束了南北分裂四五百主体力量。

后世史学界对其有较高赞誉:“魏周肇其基,隋唐承其统,以其武功文治,克定东西、混一南北,结束魏晋四百年之分裂局面,开启隋唐中古极盛之世。”

也就是说,关陇集团推动了西魏、北周、隋、唐四代王朝的兴替。他们先是聚集在宇文泰旗下,一起创立西魏王朝;后又分别支持宇文泰后裔建立北周取代西魏,从而获得更多的利益,接着不满足现状的他们,又支持杨坚建立隋朝取代北周。

出身于关陇集团的隋文帝杨坚,是趁着北周幼帝在位、神器无主的时候,争取到关陇集团支持,最终获得了帝位。

但在登基后,杨坚却对关陇集团深怀戒心,一方面是关陇集团盘根错节、势力庞大,他害怕有人袭其故伎,扶持他人篡党夺权,再一次发动王朝更迭的政变;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限制门阀政治,提拔更有生机的寒士进入政治舞台,释放民间生产力,推动国家改革发展。

开皇初年,杨坚就采取了一项重大举措:对府兵制实行君主直辖。这直接剥夺了关陇贵族赖以存在的军事基础。但关陇集团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控制着军权,那即是利用自己手中权力的便利,将子弟、门生、假子、故吏、家将安插到了杨坚创立的七十万禁卫之中,自上而下的掌控着这一支足以致隋朝之命的军队。杨坚也因此不敢过于触怒关陇权贵集团,从而对他们进行了妥协,这也使得关陇权贵集团的权利走向了鼎盛。

杨广继位后,承续乃父遗志,以更大力度持续打击关陇集团。他创立进士科,这是科举制度正式确立的标志,是适应历史趋势的官吏选拨制,寒士从此可通过读书应考登上仕途,限制和打击了关陇集团垄断政治的局面,扩大了人才来源和统治根基。

接着,杨广又剥夺了关陇集团贵族世袭爵位的特权。他曾下诏,“不得计考增级,必有德行功能灼然显著者,擢之。”并将原有的国王、郡王、国公、郡公、县公、侯、伯、子、男九等爵位,“唯留王、公、侯三等,余并废之。”这既减少了冗繁的官僚层次,又节省了开支,却严重触犯了关陇集团既得政治利益。李渊历数杨广罪名之时,这个便是最重的一项,而为了得到关陇集团大力支持,李渊登基以后,一口气册封了百多名国公,郡公、县公、侯、伯、子、男更是成千上万,满足了关陇集团的要求以后,这才获得了大家的全力支持。

而杨广呢?

在改九爵为三爵的基础上,进一步打击以关陇集团为代表的贵族世家经济利益。其主要举措是“括户”,就是检查户口,将世家隐漏不报的人口搜括出来,遣送还乡或就地入籍,这样可增加国家财赋和兵源。虽然历朝都试图从世家手中争夺户口,但唯独隋朝最为彻底。

作为括户的辅助手段,杨广还推出了轻税和整顿吏治的政策,将原本躲在世家庇佑下逃避重税和苛吏的小农吸引到朝廷的怀抱之中。后世赞誉说:“设轻税之法,浮客悉自归于编户,隋代之盛,实由于斯。”

就这样,隋朝文武二帝通过一系列手段,对关陇集团进行釜底抽薪的致命打击,使关陇集团原有的军事、经济、政治特权被剥夺殆尽,子孙后代也无法把家族基业传下去。如此一来,他们对大隋王朝的统治,自然由支持转向反对和仇视,千方百计要夺回原有权利。

故而,以独孤整、窦威为首的关陇集团推出李渊为利益代言人,为何是李渊而不是别人?

这又涉及到了关陇集团内部的权利之争了。因为关陇集团在隋朝建立后分成两派,一派以元家为首,另一派以独孤家为首,元家倒台后,窦家接替元派的领袖地位,这一派改称为窦派。可不管是窦派还是独孤派对外的时候的确能够上下一心,但在内部却也为了领袖之位争得不休不止,结果两派谁也压不了谁、谁也服不了服,索性推出一个大家都认同的人。于是,李渊便进入了两派的视线,首先、李渊本身也是关陇集团中的重要一支;其次,李渊是独孤氏外甥、窦氏女婿,独孤氏对自己的外甥,自然没意见;窦氏觉得自己女婿上位,以后可以吹吹枕边风,就能压独孤氏一头,就更没有意见了。所以,李渊成为了两派利益的平衡点,他的上位,大家皆大欢喜。

但不管是窦派还是独孤派,在经历隋朝文武两帝的清洗后,尤其是杨广屡次打击后,原本强势的关陇权贵便开始势弱了。只不过瘦死骆驼比马大,关陇权贵的势弱也只是相对权倾天下、手掌七十万禁兵的时期罢了。

以前的关陇权贵,土地和产业遍布天下,但经过杨广的打压以后,他们全部缩回了关陇老巢,在关陇地区依然有着强大的势力,关陇八成以上的良田都被关陇权贵占有,各种赚钱生意也被他们垄断,这也是杨广急着迁都洛阳的原因之一,他担心自己第二天醒来,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关陇集团的阶下囚。

而李渊之所以能迅速扎根关陇,和关陇权贵的全力支持息息相关,关陇权贵不仅在道义上支持李渊,还出钱出粮出兵,一次次的帮助战败的李渊恢复到鼎盛。

如果没有杨侗横空出世,凭借关陇权贵的支持,李唐一定能如历史上那般扫平天下,建立一个强大王朝,只可惜李唐被隋军屡屡击败、人心溃散,如今更是连关陇贵族的核心之地也丢了。

这也意味着,关陇集团百试不爽的下注之法,在李渊这里不灵光了、下注失败了。

而杨侗这个赢了的玩家,不再按照关陇集团固有的套路玩儿了,我敌友分明,不给关陇集团两面下注的机会,故而,投资失败的关陇集团的下场,无疑是灭亡。

如今他们只有两和路可增,一是留在关中,等着杨侗来收拾;二是鼓动李渊逃跑,走向未知的前途,这条路前途未卜,但多少还有一点盼头,但是失去了关陇的关陇集团,还是关陇集团吗?

而作为独孤家的掌舵人,独孤整把家族数世积累输了个精光,心中的难受、自责、痛苦、悔恨可想而知,这年纪大了,一场重病下来,令他奄奄一息,丢了半条命。

“家主。”望着独孤整那越发苍老、等死的模样,独孤澄眼中忍不住的流下了泪水,虽然他不想影响到家主的休养,可有些事情,必须要经过家主的同意,而且,他也知道家主十分关注城外之事。

“外面如何了?”

“自从长安被困,人心已经涣散了!”独孤澄沉默了一下,又说道:“这几天,城中盛传一首童谣,内容就是:开门喜迎隋秦王,秦王来了不抢粮,打倒世家均田地,农奴翻身把歌唱。”

独孤整惨然一笑,道:“好一个直指民心的‘打倒世家均田地’,此一句,比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比什么‘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更具威力,厉害啊!”

独孤澄明白独孤整的意思,也知道这一句的威力。

因为百姓有了田地才能解决温饱,解决温饱以后才能读书入仕,然后才具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忧国情怀!也即是说,‘打倒世家均田地’必将触动长安低层人士的心灵,有了这一句,谁愿意抵抗隋军?谁愿意和‘打倒世家均田地’的隋军打?隋军一旦入城,夹道欢迎的景象,必将上演。

“李渊呢?有何反应?”过了许久,独孤整又问道。他直呼皇帝的名字,可见不敬之心到了极致。

“迁都的风声传遍了长安城!”独孤澄说道:“虽说圣上还没有表态,可我以为这是他放出来的风声,假如大家不反对,他就真的宣布南迁了。如果大家反对激烈,恐怕他也会南迁,因为形势如此,呆在长安只有死路一条。”

“所托非人哪!”

独孤整的语声中透露着浓浓的怨恨和悔恨,愤怒的说道:“李渊入主关中以后,先是盲目自大,全面开战,导致失去了并州;他没想办法狠狠地打一场大胜仗来凝聚人心,却一次又一次的和隋朝谈判,签订了无数丧权辱国的条款。这样一个不思进取、苟且偷生、苟延残喘的朝廷,到了南方又能支持几天?”

独孤澄沉默了一下,道:“或许他是想卧薪尝胆、卷土重来吧!至少太子有这样的考虑。”

“整天就只知道争权夺利、整天就会玩平衡,连几个儿子都成为他巩固皇位的工具。我看不到他有哪一点在卧薪尝胆,更看不到他有卷土重来的半点希望。枉费我独孤家这么支持他,早知如此,我们就该支持杨侗。”

独孤整心中恨得滴血,这是他作为家主的巨大失策,因为他下注失败,给独孤家族带来灭顶之灾;他恨自己瞎了狗眼,更恨李渊无能无才无德。

然而,世上哪有后悔药可以买?乱世之中的多少枭雄人物,就因为一点点失误丢失大好江山、丢失身家性命,区区一个独孤家族又算得了什么?

“家主!如今我独孤家应该何去何从?要与杨侗谈条件?”独孤澄听出了家主的意思。

“谈条件?”独孤整自嘲一笑,“整个关陇都是隋朝的了,土地是,财富是,人口也是,我们独孤家有什么资格和人家谈条件?”

独孤澄沉默了片刻,语气森然的说道:“但我以为…我们还有谈条件的资本…”

“资本?什么资本?”独孤整这些天绞尽脑汁都想不到办法了,见侄子如此笃定,精神为之大振。

孤独澄小心翼翼的说道:“搞垮四面漏风的李唐就是我们的资本。我们可以利用职务之便,拿李唐核心机密,换取独孤家的生存之本!”

独孤整浑浊的双眼为之一亮,他真把这个最大的‘资本’忘记了,多亏独孤澄提醒。

刚要出言赞成,传来了管家的禀报:“家主,窦相国求见!”

……

第296章:关陇再合作

巍峨高大、庄严威武的独孤府门前,窦威来回踱步,自从李唐建立,两家为了己方利益,渐行渐远。但此时,他的心思不在独孤门阀之上,而是以一个关陇人的身份,和独孤整谈一谈关陇集团利益所面临的严重威胁。

大门开了,独孤澄快步迎了出来,歉然行礼道:“相国亲自上门,是我独孤家的荣幸,快请!”

“澄贤弟客气了!”

窦威和独孤澄寒暄几句,便进了府门。到了里间,窦威开门见山的低声问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就问贤弟一句,独孤相国身子可好?便于会面吗?”

独孤澄明白窦威的意思,苦笑道:“家主真病了,见见倒是无妨,不过只能在床榻上与窦相国谈话了。”

窦威叹息一声,道:“是我造次了,不过事关重大,不得不上门打扰。”

“家主十分了解当下形势,也想与窦相国好生谈谈!”说话之间,已经快步走到了独孤整的房间。

见面之后,窦威直奔主题道:“迁都之声不绝于耳,不知独孤相国怎么看?”

窦威的话引来了一阵沉默。独孤整苍老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想:连窦威这样的身份也沉不住气了吗?此时此刻,他完全没想到定计之前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何?

五十步笑百步,不外如是。

窦威心知独孤整对自己尚有戒备之心,要想撬开这个老狐狸的嘴巴,必须拿出诚意,立刻道:“隋军兵临城下,长安人心惶惶,外无援军!守,肯定是守不住了。杨侗想彻底消灭我们关陇集团之志,已是路人皆知,一旦长安城破,他将会毫不犹豫的向我们下手,而我们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留在关陇和长安,我们将人头滚滚,因此,我以为迁都誓在必行。”

今天是李渊让他来打探独孤氏,同时也是窦威本人的用意。

“实不相瞒,我们刚才也在谈论此事!”独孤整微微叹息一声,“我们从杨广迁都洛阳开始就支持圣上,为他保驾护航,为他度过重重难关!时至今日,我们在他身上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了。只是圣上实在令人失望。因为今天的一切,完全是圣上步步失策所致。我大唐在关陇除了一个长安,什么都没有了,大唐除了迁都别无选择!我们关陇世家也是别无选择。还有就是——一旦离开了关陇…我们怎么办?如果他无情的把我们抛弃,又该怎么办?”

独孤整很清楚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自然不会向窦威透底。而世家大族中人自幼就给灌输了家族为先的理念,事事以家族利益为先。国事天下事都不如家族的利益实在。因此,独孤整这么说,很符合世家大族的处世之风。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地方!”窦威沉吟一下,道:“我的意思是:南迁以后,我们关陇两派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窦相国的意思是说,倾关陇贵族的力量与关东、南方士族对抗?”独孤整不露声色问道。

窦威郑重地点了点头,“正是此意。”

“我看可以!”独孤整也明确表态了

窦威得到独孤整的态度以后,并没多留,寒暄几句便告辞走了。独孤整等他走后,便一直沉思不语,思索着独孤澄的建议,以及可行性。

不久之后,送走窦威的独孤澄快步回来,问道:“家主,窦家的态度有点诡异啊!明明知道迁都势在必行,为何又要联合我们反对代表李渊利益的南派?”

独孤整叹息一声道:“窦家在李渊身上的花费比我们只多不少。大家都付出了这么多,谁也不甘心失败啊。而且窦家苦于没有朝隋的门路,当然想着从李渊身上讨要回来!”

“家主,我们应该怎么办?和窦家联合吗?”

“联合,当然要联合。”独孤整点了点头,语气十分冷酷的说道:“我们到了南方,就把失去的从南方要回来,李渊就算失败,就是命了,也要把我们的付出吐出来!”

……

随着冯翊、上郡、北地、安定、天水、陇西、金城、枹罕、浇河、汉阳、河池的失守……随着大举入境隋军的收缩包围圈……随着种种不利消息的到来,李渊连连呕血,生了大病一场。

但是时间不到有三天,噩耗频频。

晋王李世民的惨败于临洮,十五万精锐和十五万屯田军,只剩一万多名溃军狼狈退入宕昌郡;

河间郡王李孝恭八万精锐,只剩三千回到长安!

长平郡王李叔良战死!

扶风、大震关、散关失守,关中西大门直接打开,隋朝西路军十万骑兵与东路隋军会师于长安城下,还有更多隋军从西部压城而来。

李唐朝野陷入极度不安的惊惶之中,李唐官员入入自危,没有几人有心思处理公务。一些人无限的请起长假,即使是上朝的人,也是聚在一起讨论当前困境,人人为自己的前途命运而担忧。

长安城满城风雨、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粮价疯狂上涨,斗米高达一贯钱,还在节节攀升。尽管如此,但是长安东市、西市的大小粮行米店前昼夜不休的排起长长的买米队伍。全城每个人都知道攻城大战即将爆发,这时粮食高于一切,粮食就是生命。

在长安甘露殿,一道愤怒夹杂恐惧的声音响起。

“传令下去,立刻召集十五万大军,朕要跟杨侗拼了,不是他死,就是朕亡。”

只见李渊手持宝剑,悲痛欲绝向着外面冲去,李建成、李孝恭等人正着急不已的拉着。

“圣上,冷静一点。”一旁萧瑀、陈叔达等人着急到劝道。

“几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朕怎么能冷静?朕与杨侗不共戴天。”李渊咆哮道。

“圣上说得对!不仅出兵十五万……”只见刘文静一脸严肃从外面走了进来。

“肇仁?”李渊一愣。

“刘相国,您说什么呢?我军皆是强征入伍的老百姓,如何是隋军的对手?十五万看似很多,但只须一万隋军,一个冲锋即可冲溃。”李孝恭急了。

“主辱臣死,圣上连番被那杨侗侮辱,是我等臣子之错,他杨侗肆无忌惮杀害我军将领、纵横关中,他狠,我大唐就不能吗?圣上,决不能让杨侗小看我大唐,更不能因为杨侗兵临城下而畏战。”

刘文静无视李孝恭等人的着急,继续恶狠狠的说道:“杨侗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二十左右的小儿,圣上何惧之有?大可和他斗将,圣上一剑斩他于阵前,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和杨侗斗将?”李渊瞳孔一缩。

其他人也是一脸震惊,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不敢置信的神采。

杨侗是秦王、是隋朝实质上的皇帝不假,是隋朝最高的军事统帅也不假;可人家杨侗骁勇善战,时常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堪称是猛将级别中的人物,让皇帝和杨侗斗将?不是找死吗?

按照刘文静这个理念来干的话,杨侗只要把天下诸侯都叫出来单挑一轮,他就是天下之主了,哪还用得这么麻烦?

一阵沉默过后,李建成苦笑道:“刘相国,你这是干什么?”

望着渐渐平静下来的李渊,刘文静叹了一口气:“圣上,臣说的都是真话,你若想战,臣誓死追随!只需圣上下令出征,大战瞬间就会爆发,瞬间变会结束!成者王败者寇,这多省事、多简单啊?”

“朕又能如何?我们现在又能如何?”李渊长长叹了口气

“趁隋军尚未合围,立即撤离长安!然后联络诸侯,卷土重来。”刘文静严肃道。

“这!”李渊渐渐冷静了下来,脸上露出浓烈的不甘神色。

“父皇,儿臣赞同刘相国的意思。事实上,早在隋朝夺走雍北的时候,陈相国已经说过长安已经不适合当国都了。”李建成很了解自己父皇的心思,他其实早就想迁都了,只不过李唐王朝至少七成官员都是关陇人,所以不敢实施而已。否则,也不会同意让李元吉南下运作。

更重要是,眼下是迁都的最佳时机,长安若是城破,关陇贵族都会死个精光,所以他们不敢反对迁都。更不会觉得是李渊抛弃他们,因为这是形势所逼,李渊不得不迁都。这样一来,内部反对的声音自然就会没有了,即使有,也是引不起风浪的极少数,这些人若是不愿走,大可留下来,看看杨侗怎么收拾他们。

“臣附议!”

“臣附议!”

萧瑀、陈叔达、裴寂毫不犹豫的表示支持!关陇地区是关陇贵族的地盘,他们处处受制,巴不得早点离开,如今有这么好的理由,自然不会反对。

“独孤相国、窦相国,你们以为呢?”李渊的目光望向了关陇贵族的二位领袖。

独孤整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尽管形势不由人,但李渊这种迫切之心还是深深的伤害了他。

尽管恨意十足,但也只能放在心上。因为独孤家族固然强大,但与李渊这位败家皇帝相比还是比较渺小的,要想覆灭他们独孤家只在顷刻之间,沉默了片刻,叹息一声道:“事到如今,只能迁都南下、卧薪尝胆。”

“臣也赞成!”窦威亦是说道。

但是迁不迁都,似乎已经不能由他们来决定了。

“启禀圣上!长安九门被数十万隋军团团包围了。”这时,一名侍卫匆匆前来启奏。

第297章:兵临城下

“呜、呜、呜!”悠远绵长的号角在长安明德门外隐隐传来,李渊为首的李唐君臣在城楼上凝目远眺,只见天地线上浮现出了一条长长的黑线,一面绣‘隋’字赤色大纛,如皇帝一般君临天下,紧随大纛之后的是一大片绵绵无际的长戟之林,那一片冷森森寒刃,几映寒暗沉沉的天空。

数以十万计的隋军聚成了连绵无际的浪潮,在那面赤色大纛的引领下,滚滚向前,其前锋锐士都快要进入唐军弩程,后军却还在从后面无穷无尽地往上冒。

十支部队突然变阵,整齐划一的汇集在明德门一箭之外,变化之突然,军容之整齐,十万大军没有一个人发出异常声响,也没有喧闹声,严谨列队,一道道一列列,就是一条条的笔直的直线。

鼎盛的军容、昂扬的士气,让城楼上的李唐君臣、守城将士骇然失色。

‘隋’字大纛后面是一条宽敞的通道,这时,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轰然响起,只见五千名穿明光铠的骑士,出现在了通道尽头,绵延起码数里之遥,仿佛带着凛冽至极煌煌大势,充斥着百战百胜非凡傲气。他们如滚滚血海,带着一股浓郁杀伐之气由远及近,震撼人心。

当先一人,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绝世良驹,手持一杆马槊,那古井不波俊郎面容之上,散发一股沉稳气质,即使骑在战马之上,腰杆依然笔,如一把出鞘战刀,直插苍穹。

“杨侗来了。”

李建成tiǎn)了tiǎn)有些干裂的嘴唇,心里泛起异样的苦涩。

急促的战鼓声忽然停止了下来,也就在此时,十万隋军忽然齐声开口:“大隋秦王下千岁!”

十万将士毫无征兆的齐声大吼,撼天动地,威武雄壮,充满了杀伐之气,只其威势让人生出无法与之抗衡的霸道气势。

“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死战到底,城破族灭;二、滚出大兴宫、滚出长安、滚出关中,对于第二个选择,我有几点要求。”

杨侗盯着城头上的的人群,冷冷的说道:“我只说一遍,但无论是哪一条有人违反,没有例外,更加没有下一次,杀无赦。”

“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正午,是你们滚出长安的时间,在这个期间,有人损坏大兴宫、长安一草一木,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一律诛九族。”

“扰、掠夺百姓者,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诛九族!”

……

“大兴宫、太仓、左藏、官仓、官邸、伪唐官员府中的金银珍宝、钱财粮食尽归大隋所有,任何人都不得带走一样。记住,是任何人,违令者,斩!”

“规定时间内,伪唐五品官员胆敢逗留不离,斩!”

“天兵入城,胆敢反抗者,斩!”

“挑衅天兵者,斩!”

“违抗命令者,斩!”

“……斩!”

“…斩!”

“斩!”

……

一连串诛九族、一连串斩字,经过五千玄甲军复述,十万大军应和,说得杀气冲天、全城可闻!

杨侗自己也随着这些斩字,变得杀气凛然!

城上的每一个人无不志气被夺,迷失在恐惧和惊骇之中。

胆小者更是吓得不自,后退几步,与后人撞在一起,摔倒在地。

明德门前,杨侗的话仍不断传来。

“各项条款现在正式生效!当然,若是你们有勇气与我大隋一战,大可不必遵守。反正我大隋将士还杀得不爽!”杨侗森然的说道。

“胡说八道!朕是不会答应你的!”

李渊气得暴跳如雷,他是想‘战略转移’,但他是想悄悄地带着一家老小、李唐文武,带着大兴宫的珍宝离开,如今却被隋军十万将军吼得全城可闻,如果他真走了,实在是大伤李唐皇帝的尊严了。

他指着杨侗大喊:“给我放箭,死这个浑蛋东西。”

“嗡~”

城头乱箭齐发,一蓬箭雨落下,隋军纷纷后退,丝毫不乱。

杨侗摘下雷霆弓,抽出一支大箭,张弓瞄向李渊,城头侍卫吓得纷纷用盾护卫住李渊,杨侗弓箭向上一抬,利箭脱弦而出,钉在旗杆之上,绳索锋利的箭头断,李唐的突厥式白色国旗在一片惊呼声中,从城头飘落到了城外。

“走!”

杨侗调转马头,向南方缓缓行去。

罗士信一挥手,一名玄甲军朝白旗放了一根带着绳索的特殊箭矢,绳索另一头系在马鞍之上,箭矢刺破白旗,他一回马,将白旗拽了过来、拖着在地上走。

十多万隋军就这样,在李唐君臣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的来,大摇大摆的走。

接手了城防任务的李孝恭没有接到李渊攻击命令,也不敢轻举妄动,城头了很多守军眼睁睁望着隋军远走,无数人的眼睛瞟向了被拖在地上的国旗,又向李渊望去!

隋军的威势,已经如烙印一般,深深的镌刻在了众人的心头。而杨侗的霸道宣言和最后这一箭,都在大家心中都留下浓重的影和恐惧。

李唐文武百官心有余悸,都暗自再想:隋朝今旨在立威,仅仅只是一个过场就如此骇人,真刀实枪杀起来,岂不更加的可怕?十五万杂兵,又岂不是这么一支虎狼之师的对手?

李渊心头愤懑难当,他大吼一声,狠狠抓下了头上冲天冠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冠梁被摔成三截,冠上珠玉四溅,吓得诸多文武噤若寒蝉,如雕像一般动也不敢动。

李渊恨得心直滴血,一拳砸向城垛,手上鲜血淋漓,众人吓得纷纷相劝。李渊对众人咬牙切齿道:“今这奇耻大辱,何才能雪?”

“圣上,臣认为应该派人和杨侗谈一谈,尽量争取一点时间。”刘文静叹息了一声,说了还给李建成使了一个眼色。

李建成得到了刘文静的眼色,会意的请命道:“父皇,儿臣请命,代表大唐和杨侗谈判。”

李建成话音刚落,陈叔达便反对了起来:“不妥,下乃是大唐的储君,不能以涉险,微臣愿意为使。”

“多谢陈相国关心。”李建成感激一笑,道:“只不过国难当头,我更应担起储君的职责,实不甘在长安坐等消息。按照对等原则,也应该和我和杨侗谈。至于危险就不必担心了,杨侗是堂堂的秦王,还不至于做出伤害使者之事。”

李渊此时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知道拼个你死我活,当然是可以的,但那是建立在实力相当的前提,或是有巨大的利益。此时若是死守长安不放,这不是你死我活,而是鸡蛋碰石头的愚蠢之举。

只不过他同时也感到相当奇怪。

如今的形势已经相当明显,李唐王朝打是肯定打不过杨侗的,长安自然也守不住,若是他李渊和杨侗易地而处,肯定会趁他病要他命,但是杨侗却在必胜的局势下,偏偏就给了他们一条生路,真是咄咄怪事。

这里会不会有什么谋?

难道是哄骗他们出了长安,在半路劫道?从而获得一个完整的长安城?

若是傻乎乎的出城,士气萎靡的唐军完全不够那强大的隋军一个冲锋,在弄不清楚杨侗态度前,李渊真不敢出长安城。

他见李建成说得有道理,也有些倾向着让太子去谈判,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好,好!太子不但有长者之风,更勇气十足。就代大唐去隋营那里走一遭。”

“儿臣遵命!”李建成沉声应道。

李渊当即做出了决定,由太子李建成为主使,萧瑀为副使,任城郡王李道宗率一千名元从军护卫他们前去和杨侗谈判。

趁点兵间隙!

李建成找上了刘文静,迫不及待的低声问道:“刘公,您让我揽下此任,不知有何用意?父皇深受打击,大有一蹶不振的模样,在这关键的时候,我实在不适合离开长安啊。我看陈相国、萧相国才是最佳人选。”

“太子下,千万别小看了此次出使!”刘文静慎重的说道:“下不想储君之位受到威胁,想要安然的登上帝位,就必须得到文武百官的支持,唯有如此,才能防止我大唐再一次出现二子之争。”

“刘公,此话何解?”李建成眉头一皱。

“晋王是一代人杰,有能力才野心,他之所以屡屡失败,实因圣上没有放过手中的绳子,这才使他的军事才华得不到发挥,打起仗事束手束脚!从某种程度上说,晋王并不是败给敌军,而是败在了圣上之手!”

刘文静一语道破天机后,严肃道:“而我大唐遭此惨败,圣上极有可能会因此而反思自己之失误。以他对晋王的重视,晋王一定可以重掌军权,一旦他可以放开手脚去打,萧铣之流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到时候,他必将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现如今,满朝文武无计可施,人心惶惶,为储君的下,应该表现出太子应有的担当。有晋王惨败的衬托,哪怕下争取到三天、一天、半天时间,也将巨大成功,对巩固太子之位都有好处。”

李建成恍然大悟,感激道:“刘公所言极是,若非刘公提醒,我险些错失良机……”

“此乃是微臣该做的。”

“刘公!”李建成顿了一顿,有点灰心的说道:“杨侗聪明异常,你认为我大唐还有卷土重来的一天吗?”

刘文静摇了摇头,认真道:“下以为杨侗聪明吗?”

“江都之乱后,我感觉隋朝已经亡了,因为杨侗虽是隋武帝的孙子,但却没有继承到旧隋哪怕一点东西。若非他还继续沿着隋朝之名,他和天下诸侯没什么区别。他不像我大唐,有关陇贵族的支持,完全是以一己之力创下了今天的偌大基业,这样的人难道不聪明?”

“下错了!”刘文静叹息了一声,苦笑着摇头道,“其实杨侗一点都不聪明,他文不能治国、武不能为帅……更致命的是他像个愣头青一样,居然与天下世家大族为敌。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就是文采和纵横天下的勇武,然而,不管是文采还是勇武都不是衡量一个君王的标准。”

“这可真就奇怪了?”李建成大是好奇,若是按照刘文静如此说,杨侗简直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然而,这样的人,偏偏无人可挡。

“他文不能治国,有杨恭仁、杨师道、房玄龄、魏征、刘政会这些人帮他治国;武不能为帅,有韦云起、裴仁基、李靖、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尉迟恭、段德cāo)这些名将默默的付出,就拿眼前的关中之战来说,功劳最大的是牵制了晋王几十万大军的李靖,有了李靖,杨侗才能在关中耀武扬威。但,世间又有几个人明白李靖的默默付出?他们看到的永远只是光鲜的杨侗。他才能不足,但他有凌烟阁的学士在侧!他不聪明,但他有一双毒辣的眼睛,凡是他看中的人,莫不是当世最杰出的英才,你看他麾下文武,在遇到他之前,又有谁是名传天下的人物?”

“确实如此。”李建成细细一想,认同的点头。

“另外,杨侗用人之气魄、容人之襟,堪称世代第一人。高汉祖刘邦,不就是种人吗?”

“高汉祖刘邦?”李建成瞳孔一缩

“汉高祖论排兵布阵,攻城略地,不如韩信;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如张良,论安抚百姓治理国家,不如萧何,他本人没有任何惊人战绩,但偏偏创下堂堂四百年大汉。不过他有一点比汉高祖强,他乃是帝胄子弟、尊贵无双,他的出也让目光远见,从而不会做出飞鸟尽良弓藏的事。”说到了这里,刘文静微微一叹,“可叹的是我大唐很多很多人,都把他视着一时辉煌的楚霸王,这样会吃亏的。”

李建成微微一笑,坚定的说道:“杨侗是高祖,但我李建成也不是霸王,我要当忍辱负重的越王勾践!”

刘文静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勾践是王,而李建成只是一个多做多错、不做又显庸碌的太子;上有李渊压制,中有李世民咄咄相bi)。

这能比吗?

除非……

刘文静心中生出了一个十分疯狂的主意!

太子下麾下有一人,有点像秦汉陈平、三国贾诩,是那种毒到骨子里的人物。或许,此人能够代替仁慈的下做一些不愿、不能、不想做的事!

东宫某处!

“冬天来了么?怎么忽然间变冷了呢?”长孙无忌缩了缩子,看了看天空,摇头自语道。

第298章:得陇望蜀

杨侗驻军灞上,与李靖驻扎的阿城,对长安形成东西夹击。军营之中异常热闹,人来人往、吆喝不断。

灞上军营除了十万主力,还有四万五千多名唐军降卒,经过一段时间的整顿,降兵全部被打散分队,旅帅以上军营都是从骁果军中提拔,队伍就在军营外的平地上进行最基本的列队训练,这些人虽是精锐,但必须从零开始,以适应隋军的战法。

牛进达和尉迟恭各率一部,他们二人也算是媳妇熬成婆了,他们之前统帅的骁果军交给薛万彻掌管,谢映登为副将。这也算是资历上一种的积累,凡是从骁果军出去的主将,都是茂守一方的主将,比如以前的秦琼、裴行俨、苏定方、薛万均都骁果军呆过一段时间,如今,牛进达、尉迟恭也出去了,而薛万彻、谢映登进入骁果军,意味他们三人是杨侗重点培养的将军,前程一片大好,这令百毒俱全的程咬金羡慕之极。

这也不赖杨侗不给程咬金机会,实在是他自己不争气!

休闲时程咬金怎样玩,杨侗不管,但是在军营,就要有军人的模样,骁果军是隋军的灵魂,绝对不能引入这一颗老鼠屎。如果程咬金改不了那一系列坏毛病,那他这辈子永远都不会拥有掌管一军的机会。虽说程咬金是演义中的福将,但福将建功太有偶然性了,人,不可能永远那么幸运,把数万条人命交给一个没有丝毫军事素养的人,那不是英明,而是对将士们的不负责,也是对大隋的不负责。不如也不是没给他机会,比方说,带一伙士兵去收复一些县城还是可以的。

中军,位于群帐正中,此时的大帐内,杨侗正站在一幅地图前,和记室参军杜如晦,研究着雍州和巴蜀的地形地貌。

李唐在关中的主要势力基本上已经清除干净,杨侗和李靖的军队对长安形成了合围之势,是人都知道长安一战可下,兴趣不大。

如今李唐主力已废,他感兴趣的是一些便以攻伐巴蜀、便以守御关中的战略要地,这些地方必须趁李唐虚弱之时掌控在手。

而汉中无疑是必要掌控之所。

汉中是秦蜀之咽喉,是关中、巴蜀共享的天然门户和缓冲地带,因而也是南北政权重要的衔接地带,汉中的得失,对南北分合的影响极大。

得汉中,则南北一体;失汉中,则南北对峙。通常来说,当汉中被南方政权所控制时,双方往往以秦岭做攻防天险;当汉中为北方政权所控制时,南方政权只能凭巴山防御。

早在商代时期,汉中属褒国及以古蜀国,殷卜辞中有‘伐缶与蜀’的记载。在当时,汉中既是蜀国的北方军事重镇,也是殷商向西南扩张的战略前沿地带,两国在此发生了多次战争。

到了东周前期,褒国亡于庸,汉中地归庸国。周匡王时,秦、楚、巴联合灭庸,于是汉中北部地区属秦国,南部归巴国。在灭国之前,褒国向周幽王贡献了美女褒姒,从而衍生了“烽火戏诸侯”的史话。

随后,秦国与巴蜀在汉中也多次发生冲突和拉锯战。

自春秋战国时期开始,南北双方为了连通关中与巴蜀,分别在跨越秦岭、巴山的山谷中凿石架木,修筑栈道,成为南北通行的通道。

它们是战略天险,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历代十分重视,前仆后继,频繁修缮。

至今,汉中犹存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故道等以及世界上最早用人工开凿的穿山隧道--石门等,堪比鬼斧神工,成为古栈道之乡。

秦末,群雄纷起。后来刘邦被项羽封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刘邦在汉中韬光养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出击关中,攻灭项羽,最后统一天下。

从而也就有了“得汉中者得天下”之说。

东汉时,汉中郡治由西城迁至南郑,从而,汉中郡治迁入本地,终于名副其实。

东汉末年,张鲁据守汉中,以五斗米道为治,创建了历史上少有的“****”政权。曹操为了获此战略地带,趁刘备在巴蜀立足未稳,便先下手为强,亲率大军征服了张鲁及汉中。

刘备得知后,“蜀中一日数十警,备虽斩之,而不能安也。”

车骑将军黄权当时对刘备说:‘若失汉中,则三巴不振,此割蜀人股臂也。‘,蜀郡太守杨洪对诸葛亮言:‘汉中,蜀之咽喉,存亡之机,若无汉中,则无蜀矣。’

后来刘备举一国之力占夺了汉中,为了保住这个战略要地,把丞相、大司马、大将军都安放在了汉中。三国鼎立期间,汉中是魏蜀两国的主战场,这也反映出了汉中的战略地位。

南北朝时期,宇文泰乘梁之弊,遣达奚武入南郑,夺南朝汉中之地;后来趁萧纪内乱,遣尉迟迥入川,夺南朝益州之地。这一系列的布局,使西魏成为当时最具统一实力的政权。

汉中东由汉水连贯荆州,可联通长江流域。向西,陇西地势高于关中、巴蜀,下攻这二地较易。于是有“得陇望蜀”之说。

从地缘战略意义上说,汉中地理特殊,易守难攻,一时的得失,会对局势产生决定性的影响;而且当地农耕资源丰富,大军可以自给自足,利于固守。

当然,事物的利和弊是相对的、矛盾统一的。汉中南北有秦岭、巴山这两个巨大屏障,成为一统天下的障碍,但自身发展空间受限,难以达到大开大合、长驱直入之效应。这也决定了汉中回旋余地有限,容纳体量狭小。

但作为南北对峙的战略缓冲之地,汉中不管是对刚得关中的杨侗来讲,还是即将南下的李渊来说,都是必不可失的一大重地。以后,不管是杨侗南下还是李渊北上,这都将是重要的争夺地。

“有了汉中,雍州才是一个攻防兼备的雍州。有了汉中,李渊依旧被我军压制。汉中包含汉川、顺政二郡,郡守分别是窦轨、萧锐。汉川郡守窦轨是窦氏子弟,苏定方将军即可攻伐;顺政郡守萧锐是萧瑀长子、李渊长女婿,可令薛万均将军从河池攻入。”

大帐之中,杜如晦见杨侗盯到地图上的汉中,立即建议了起来:“如今李唐兵力大失,人人自危,正是攻取汉中的天赐良机,臣以为汉中不仅要迅速取下,还要派智勇双全的将领坐镇。”

“我看苏定方比较合适。”杨侗笑道。

“殿下英明!”

“让苏定方和薛万均他们打下顺政、汉川再说吧。”

“喏!”

“对了,从邺城来的官员到哪了?”包括即将攻打的汉中二郡,隋朝这一次入手的地盘有十六个郡、九十九个县,大大小小官员需要几千号人。

若非杨侗一直搞科举养士,根本没有官员可用。而这也是历代王朝所面临二难选择。

在纸质书籍泛滥之前的时代,藏书量是衡量世家大族实力的一个标准,世家大族的子弟有世代流传下来的万卷书阅读,优越的生活条件,也能让他们衣食无忧的学习;而寒士买不昂贵的纸张,更买不起天价一般的书籍,在学习的同时还要养家糊口,为生活奔波,这样的学习条件,寒士的学识水平又如何比得上士族?

面对这种情况,历朝历代的皇帝固然想提拔寒士,但他们才识不如世家子弟,再加上选官制度被世家大族把持,所以,能够入仕的寒士几乎都是少得可怜的妖孽人才,可是妖孽级天才又有几个?

到了开科取士的隋朝,由于寒士的学习条件不如世家子弟,才学自然也会受到影响,当大家一起考试的时候,脱颖而出的往往是世家子弟。

而世家大族都有培养子弟的族学、私学,就如同是培养官员的学校一样,是郡县人才的生产基地,十个中少说四五个能成为实干的官吏,但是他们对国家的忠诚力度远不如对自己家族的忠诚。这点是皇帝们万万不能接受的,可天下需要官员去治理,所以历代皇帝只能饮鸩止渴式的使用世家大族的子弟,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组建一个个政治利益网络,走钢绳式的对各大利益集团玩平衡,有能力的君王还能勉强玩得四平八稳,若是遇到昏庸之主,那官场之中,绝对会是一家独大的局面,意味着王朝对官场渐渐的失去了控制,到了这一步,王朝就会在内斗之中开始走下坡路了。

而物美价廉的纸书的大量普及,以及义务教育的盛行,使寒门子弟和普通老百姓人人可以学习,拥有了世家大族一样的学习条件,凭着庞大的人口基数,还怕没人可用?只要在人才方面,摆脱了对世家大族的依赖,以杨侗如今的各种政策,世家大族想要把持官场很难,只要坚持不用世家子弟二十年,那之后,天下文人就处于同一个起跑线上,到时候,也就可以对世家子弟解禁了。

“殿下,官员们已经到了河东郡,明天即可入关。”杜如晦说道。

“嗯!让他们加快速度。”地方不能无官,官员到位越早越好,这是其一。

其二、也是最关键之处。

杨侗要从关中迁出五百万人口,一部分安置到水源充足的河湟地区,那里经过薛举的祸害,都没什么人了,但却是土地肥沃、水源充沛的宜居之处;一部分安置到五原、榆林、雕阴所在的肥沃的河套平原;一部分安置到人口空虚的灵武郡,那是雍州除了河套平原外,另一处肥沃之地,也就是后世的宁夏平原,灵武河渠众多、水源充沛,早在西汉便开始大规模开发这一带,黄河灵武郡段水面宽阔,灌溉垦殖,先民的辛勤劳动使灵武郡成为沟渠纵横、稻香鱼肥、瓜果飘香、风光秀美的‘塞上江南’。但是自南北朝以来,灵武一带时常受到北方游牧民族的破坏,百姓不是死就是被俘走,人口严重不足,把人口迁到这里,一是合理利用当地的天然优势,二是减轻关中的人口压力。

关中只有冯翊、京兆、北地、扶风四郡,但是自东汉始,关中人口膨胀严重,关中生产的粮食无法满足日常需要。且由于过度开发,关中植被遭到破坏,水土流失严重,气温下降、降水集中,旱涝灾害频发,隋开皇十四年,关中饥荒,隋文帝带着文武百官和百姓逃难到洛阳就食,成为有名的“逐食天子”。

如今的关中人口众多,粮食不足,致使京城粮价始终高居不下,漕运受到三门峡的影响,造成粮船无法直运长安,必须经陆路绕开黄河天险,再组织船运,如此一来,增加了运输成本和时间。

既然关中粮食无法自给、南粮成本高,人口多又使破坏惨遭环境,杨侗索性把大量世家大族奴仆迁出关中,让他们到更适合的地方去安家生存,反正他们手中没有田地,像是无根的飘萍一样,安排到哪都没意见,只要在迁移途中管理好,就不会出问题。

至于关中,杨侗只打算保留两百多万人口,以使关中平原在休耕中得到恢复。平原地带可以继续耕种,但他绝对不允许百姓往山上要田。因为现在的黄土高原环境优美、植被茂盛,他不想在自己有生之年看到黄土高原变成千沟万壑、地形破碎、起伏不平、水土流失严重的样子。

接下来的重心是修建贯穿雍州南北的两三条官道,之后,再让突厥奴隶到黄河边去修筑堤防和防止水土流失的旱坝,这是一个穿越人士的历史性任务。

突厥人的死活?再说吧。

死光了,大不了去吐谷浑、吐蕃抓人。

第299章:建成入隋营

灞上大营,隋军训练得如火如荼,只听巨大的喊杀之声连绵不绝、此起彼伏,两支着装不同的大军在军营外的旷野之上,相互冲击,高高地旗帜迎风飘荡,一为‘尉迟’字战旗、一‘牛’字战旗。

尉迟恭和牛进达刚放下骁果军,对接手的‘新兵’是各种不顺眼、各种不满,然后是感觉各种不合格,两人为了让‘新兵’尽快形成战斗力,搞起了对抗练习!

杨侗觉得两人有点揠苗助长了,但作为君王,谁不希望麾下将军这般卖命练兵?所以,从情感上同情这些降自李唐的兵,但是从理性上却认可二将的作为。

“启禀殿下,斥候传来消息,唐朝派出了使者,已到十里之外。”这时,一名侍卫前来禀报。

“使者是谁?”

都打成这样了,李渊要么滚,要么死,没有第三个选择,隋唐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正使是李建成、副使是萧瑀,由李道宗带领一千精兵护送而来。”

杨侗也有点意外,李渊难道就不怕自己把李建成这个李唐太子扣押吗?不过再一想便释怀了,李唐都败到这步田地了,李建成在长安和被扣押实则上没多大区别。

“见一见吧!”杨侗向一旁的杜如晦说道:“克明,你代我去迎接。也代表我们大隋和他谈谈,看是什么情况。”

一般谈判,都由副手先谈,谈得差不多了,再由双方首脑达成共识,签订协议,也可以说,主要工作都是由副使来完成的,杨侗身边没有什么文官,只能让杜如晦顶上。

“喏!”

“李唐是反贼,李唐太子这个身份我们可以无视,要让他明白,李唐已经濒临绝境,是死是活全在我大隋一念之间。但李建成是丽妃的长兄,为人也不错,这方面的礼节必须得给他。”

“卑职明白了!”

杜如晦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开。

杨侗的目光又继续看向了比拼的两军,对于占据了百分百优势的杨侗来说,根本没有谈判的必要,李唐也没资格向大隋提一点点的要求。若不是跑掉一个李世民,若不是为了让关陇集团去搞南方世家,杨侗还真有些不想放过李渊了呢!

而把李渊放去南方的话,李唐的皇帝还是李渊,李家王朝还是李建成和李世民党争的局面,如果把李渊和李建成搞死了,李世民理所当然成为李唐的皇帝,一个由李世民掌握的上下一心的李唐王朝,绝对比现在难对付百倍,所以,活着的李渊对杨侗价值更大,既如此,就让李家王朝继续内讧好了。

。。。。。。。

另一边,李建成在千名元从禁卫的护卫,快速向灞上驶来,望着熟悉的山峦,李建成眼中闪烁着不舍、留恋的神色,他的父皇关注军国大事,关中民生问题都压在他的肩膀之上,他时常微服私访,替农民解决实际问题。这几年来,他的足迹遍布关中大地,他对这片土地上的感情不比任何人低,但李唐败了,他再不舍,也必须离开关中,去未知的南方寻求未知的未来。

“萧相国!你说,我大唐为何会如此?”沉默了良久,李建成向并辔疾行的萧瑀问道。

“殿下还记得杨侗说过的‘李唐七败’吗?”萧瑀反问道。

一败、李渊赢了狂妄自大、野心勃勃,败了优柔寡断、瞻前顾后

二败、李渊任人唯亲,表面宽宏大度,实则多疑寡恩

三败、唐军赏罚不明,开国将军多是盗贼出身,个个骄横自大,自以为有功于唐,无视军令。

四败、优厚关陇权贵,即使是无能的世家子弟也前途无忧,占据太多职位,使寒士苦无晋升之路。

五败、李唐王朝不敢妄动关陇贵族利益,却对穷苦百姓极尽盘剥,民心丧尽,底层百姓视李唐如暴秦

六败、李渊为了巩固自己的帝位,放纵李建成和李世民发兄弟之争,内斗,从来是一个国家衰败的开始。

七败、李渊疑心病重、刚愎自用,凡事都亲力亲为,接二连三失策。

“记得!”杨侗列出来的‘李渊七败’,每一条都直指李唐的核心问题,李建成哪能不记得啊?李建成也得到了李唐失败的答案,也没有追问,总的来说,李唐今天之败,是国策、制度之败,是自上而下的朝廷高层之败。

如果不解决掉这些必败之因,李唐对付一些小诸侯或许没问题,但若是遇到大隋强军,肯定还会接着败。

但作为太子,他又能如何?

他能想到的解决之道其实就是尽可能多地积蓄钱粮,潜伏着练出精兵,而不是为了空泛的地盘,将精兵的精力透支干净,河湟地区的确是到手,可是转眼之间又丢得干干净净,地盘没有得到一寸,倒是精兵败光了。若非父皇过于看重地盘,有精兵坐镇的关中又哪会失守得这么快?

李建成想到的第二个办法是还要解决土地问题,到了南方以后,说服父皇将官田分发给百姓,将均田制推行下去,这样的话,就可以抓住民心,鼓舞士气,唐朝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同时还要解决内讧问题,李唐的内讧有两个主线,一是他和李世民的权力之争,二是朝中各个利益集团之争,唐军屡屡失败,很大程度上就和内讧有关,如果内部不团结,又怎能战胜隋朝?

当然了,最关键的还是自己父皇的性格问题,如果他不能改掉任人唯亲的毛病,唐朝还会继续沉沦,对掌兵将军能大度一点就更好了。但这性格上的缺陷,只能寄望于李渊自己省悟,并改掉,因为即便是他这个当儿子的,也不敢说?

特别是在军权上,李建成更是连提都不敢提一下。

人们常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事实上谁敢不受,谁就是死路一条,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周亚夫之死的根子不就出在细柳营上吗?

外人尚且如此,军权对于皇帝和太子而言,更是一条不可触碰的鸿沟,如果李建成向父皇建议,让他放下军权,那他这太子也当到头了,甚至连脑袋都不保。

君父、君父,先是君才是父,如果哪个太子把顺序颠倒了,那么,哪一个太子就会倒大霉。在这一点上,李建成就做得很好。

李建成叹息一声:但愿父皇经此一败,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吧。只是不知这次谈判,大唐朝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想到这里,不由又是一阵自嘲,唐朝在关中除了一座长安城,还有什么?

“殿下!”

远处传来了喊声,李建成向东望去,看到一队黑点从远处疾奔而来,刚才他的士兵禀报道:“启禀殿下,隋军迎接之人到了。”

李建成心中一松,杨侗讲究礼节,意味他不会为难自己、不会扣押自己。虽然李建成对陈叔达说杨侗不会做出扣押使者这种事情,但实际上他还是很担心的。现在总算放心了。

不多时,杜如晦在百名骑兵的护卫下飞驰而至,他被引到李建成身前,杜如晦拱手施礼:“大隋谈判副使杜如晦,见过殿下!”

“原来是大隋科考状元,久仰了。”李建成笑着回了一礼,杜如晦之名他的确是久仰了,大隋故吏部侍郎高孝基有一双慧眼,观人眉宇,预卜前程,无有不准的。得到他好评的人都会一帆风顺,但他评人千万,只给予房玄龄、杜如晦下过最高评价,

此之点评,成为一时之美谈,房玄龄和杜如晦也因此名扬天下。房玄龄如今是大隋的吏部尚书,更厉害的是,在高句丽大战之中,房玄龄以文人之身任命大隋北路军主帅,一战生擒高句丽莫离支渊太祚,和太大兄、号称高句丽军神的乙支文德,消息传到中原莫不为之震动,从而入列名帅行列。这不正是高孝基说的‘位极人臣’么?

房玄龄之名天下皆知,杜如晦在大隋的科考中荣获了第一名,这也使一些隋朝故老想到了高孝基对房杜说的“二贤当为兴王佐命,位极人臣,杜年稍减于房耳。愿以子孙相托。”

高孝基今已作古,但杨侗识人之能似乎比高孝基更胜一筹,凡事被他重用的,莫不是成就了一番大事。

杜如晦如今已经在隋朝为官,离飞腾之日恐怕也不远了吧!

想到大隋战将如云、谋士如雨的盛况,李建成妒忌惨了,他笑问道:“请问这里离秦王驻地还有多远?”

杜如晦答道:“尚有五六里左右。”

“既如此,那我们抓紧一点。”

“喏!”杜如晦自无不可。

李建成和杜如晦并驾而行,笑道:“杜先生一直跟在秦王殿下身边吗?”

杜如晦笑道:“我的官职务秦王府记室参军,自然是跟在秦王身边,说起来,并不是朝廷的正式官职。殿下身边没有什么文臣,让卑职暂代副使一职,并不是刻意怠慢。”

“理解。”李建成笑了一笑,试探着问道:“听说秦王从辽东凯旋归来以后,水军又出发了,莫非高句丽战事尚未结束?高句丽之战关系到我族尊严荣辱,我们也非常关注此事,只不过辽东太过遥远,消息不畅。”

这个情报关系到杨侗是否急于回师,如果杨侗在辽东战事不顺,李唐或许可以据长安而待援军。李建成看似随口询问,一颗心却悬了起来。

“呵呵,若是人人都如殿下这么想,如果人人都能捍卫民族利益;那才是我族之幸。”杜如晦这漫不经心的话语之内绵里藏针,讽刺唐朝和突厥勾结,令李建成大是尴尬,杜如晦心下好笑,接着说道:“高句丽当年被秦王击败,若非我中原内部不稳,早已将之覆灭。高句丽丢失了辽东以后,这些年一直偃旗息鼓,只是最近中原四分五裂,以为我大隋无力护边,便再次兴风作浪,为了防止高句丽再次仗大,秦王殿下放弃内部之争,毅然出兵。高句丽经我大隋文武远于将之的征伐,又被大隋收复了辽东,高句丽早非当初之高句丽,仅只四战,便已攻其都城。为了运回多如山的战利品,水军这才再次扬帆远航,除了战利品,还有七十多万名高句丽人也要运回来。”

李建成还能说什么呢?想到薛万均残忍的用八万具突厥人尸体铺成人梯之壮举,李建成忍不住有些发怵,感觉隋朝军方自上而下,个个都是疯子,而自己的妹夫则是疯子的头头。

“运这么多高句丽人做甚?”萧瑀问道。

“修路、修河道、加固堤坝都需要人手。而我族百姓每一人都是宝贝,秦王殿下舍不得奴役,至于这些异族,是死是活,大家都无所谓。”

“说得好!”

李建成忍不住夸赞起来,民重于山也一直是他的理念,杨侗这个狠人有这种想法,真不简单。至于异族人的死活,鬼才在乎呢。

这也让李建成暗自叹息,难怪隋朝均田到户、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税制、拥兵制、义务教育、科举制度等等利国利民政策能推行得很顺利,关键还是杨侗这个大隋首领重视啊!

而自己的父皇却把大量田产赏赐给皇亲国戚,造成无田可分的困境,这一对比,令李建成扼腕叹息、十分沮丧。

众人走了几里,从一队队士兵旁边经过,参与训练的士兵足有数万人之多,人人斗志昂扬。

“好一支强兵,若我大唐的军队皆是如此,何愁天下不平?”李建成对身边的李道宗低声道。

李道宗一脸尴尬、一头黑线的说道:“殿下,这些士兵原本就是我大唐将士。”

李建成闻言一怔,他停下战马,向参与训练的士兵望去,只见这些士兵对他们视而不见。

李建成呆立半晌,只听一阵阵喊杀之声大起,有军官大喊道:“我大隋军队升迁的唯一途径就是军功。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任何人都不例外。你们从军打仗,家人会分到田地、税赋全免。若是不幸战死,不仅有丰厚的抚恤金,你们的父母孩子由朝廷赡养抚养;残了,朝廷也会给安排一份养家糊口的也职务,每个月都有补贴。”

士兵更加振奋了,喊杀声响起一片,李建成又是长叹:连这么简单的奖励,唐朝都办不到。将士哪愿意为唐朝用命效死?换成是他李建成,他也不干。

李建成的心情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又走了一会儿,隋军大营更近了。

这时,罗士信带着一队骑兵上前,抱拳施礼道:“奉殿下军令,唐使只可带二十人进营!”

李道宗看了一眼李建成,征求他的意见,李建成点头道,“按规矩来办。”

第300章:棋子

不久后,李建成在罗士信的带领下,走向了中军大帐。

杨侗像是好客的主人,孤身一人在门口,仿佛等了许久一般,他看到李建成,笑着招呼了起来:“建成兄,快请。”

“劳烦仁谨久候,罪过罪过!”

李建成见杨侗用私人称呼,沉重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这样谈话的氛围最好,双方都没压力。

杨侗笑着打趣:“越来越有魅力了!就是憔悴了些。”

李建成今年三十一,正是有作的大好年华,身材消瘦高挑,微黑的俊脸英气勃勃。只是他神态疲乏,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倦意。

“还不是你害的?”李建成没好气的说道。

“不是我,是该死的世道。”杨侗辩了一句。

两人一起大笑了起来,仿佛是知己久别重逢,谁能想到这是一对大敌。

“萧公!”杨侗又和萧瑀见了礼,这个也是亲戚,是杨广和萧后一手带大、一手为大隋培养出来敌人。

到了军帐当中,主位这边只有杨侗和杜如晦、罗士信。李唐则是李建成、萧瑀、李道宗。

“想必建成兄,也急着给长安带回好消息,那咱们就开门见山的谈吧。”众人入坐以后,杨侗直接开口道。

“如此也好。”杨侗的提议,正合李建成之意,他问出了心中十分不解的问题:“我大唐在关中只剩长安一城,唐军主力也尽溃在凉州,即使有援军到来也不是隋军的对手,仁谨何以放过我大唐君臣?”

“首先是门阀制度,门阀制度源于汉,因曹魏‘九品中正制’而兴盛。永嘉之乱至今,南朝北朝更迭纷纷,始终无一朝善始寿终,北魏算是久的,但仅只百年又被周齐分裂。这背后,都是门阀制度在做怪。”

“孝文帝也想改革,却不幸误入歧途,以致门阀之风不弱反强,宇文泰建关陇门阀,最终得以立国,可北周还是毁于门阀之手。”

“我大隋受让于北周,没有用一种流血的暴力方式将旧制度打烂,才导致以关陇贵族为代表的各个利益集团依然十分强大。这些人,心中只有家族利益,从不考虑社稷天下,更不在意百姓死活,他们不仅把持地方官府,使政令出不了京城,而且还垄断学识,阻隔寒士上进之路,使寒士入仕升迁无望。当寒士怨恨积累到一定时候,必然会爆发,这是我大隋立国之初就存在的最大问题。武帝殚精竭虑,想尽一切办法给寒士机会。但世家大族强大的力量又使他不得不妥协,最后通过科举上来的极少数寒士只能担任低品小官,在升迁无望之下,他们投靠豪门,反而成为世家大族至上之鼓吹者。”

“昔日,关陇贵族不满足北周给予他们的利益,才推出文帝以隋朝取代北周。但是我大隋王朝不仅无法满足关陇贵族的要求,反而做出损害他们利益的事情,于是他们又把你们李家推到出来争夺天下。”

“你们李家依仗关陇权贵走到这一步,但你们李家也付出了七八成的官位去回他关陇权贵。故而,你们李家即使最后得到了天下,恐怕你们李家王朝的命运也跟我大隋一样,稳不住两三代。”

这个道理当然不止杨侗一人知道,各方势力高官心里都明白,但也只有杨侗和他麾下的文武敢大明其白的说出来;李建成和李道宗固然心中有数,却绝对不敢当着萧瑀这个南方士族的领袖人物说出来,因为他们李家需要这些世家大族打江山,不敢得罪他们,这就是杨侗和其实势力最根本上的不同,因为他始终都不依赖世家大族,世家大族再恨他,也没办法在现在的大隋搞事。

其实当年王莽建立的新朝,虽然很快被扑灭,但那却是自夏商周以来,第一次动摇世家大族之根本,仔细想想,杨侗现行的许多政策,与王莽所推行新政多有类似,可惜,王莽没有杨侗的手腕和强势,最终在世家反扑中昙花一现。

杨侗所走的路和王莽有些类似,都是想打破世家大族家天下的制度,建立利于时代发展的制度,无论成败,光是这魄力都当得起枭雄二字!而且某种程度上说,杨侗已经成功了,看冀州、幽州、并州、雍北,每一地都是民心似铁,只要这个制度在,李唐便是有十倍兵力都难以攻进。

作为一个聪明的人,李建成又如何看不出世家门阀的危害?但他不是唐王,即使他是唐王他也玩不转杨侗这一套,因为李唐从起事那一天起,他们的发展已经定型了,他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像杨侗这样把阶级矛盾摆到台面上当武器,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无需杨侗打,李唐自己就完蛋了。

“天下毒瘤莫过于门阀,门阀之毒莫过于关陇!但只要是毒,都应该切除,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的大乱大治。”

杨侗下完了定论以后,淡然的看着李建成,似笑非笑的说道:“如果我统一天下太快,先有家、后有国的南方世家肯定会降了我。要是成为自己人了,痛恨这些毒瘤的我,又有什么理由舞动锋利的屠刀呢?”

杜如晦会心一笑,这是他向杨侗进献的主张之一。

李建成一头黑线道:“这便是你放过李唐的原因?”

“关陇权贵外战外行,内斗内行。我需要李家为首的关陇权贵斗死关东士族、斗死南方士族、斗死巴蜀士族!等你们搞死了一大半世家大族,然再去收拾一个干净的巴蜀、荆扬。”

“尉文通、王万昌、刘霸道、孙安祖、高土达、张金称、刘元进、郭子和、孟海公、卢明月、徐圆朗、翟让、孟让、薛举、梁师都……”杨侗如数家珍的一口气说了几十个死掉的义军首领名字,然后说道:“若无他们将天下搅乱,若无他们搞死各地的世家大族,我得到的冀州、幽州、并州、雍州、半个凉州也不会这么干净,各项改革必将困难重重。他们虽是旧隋的掘墓人,但他们却是‘消灭门阀制度’的先驱,我要感谢他们。”

杨侗接着说道:“他们是消灭门阀制度——这盘大棋中第一批牺牲掉的棋子,而你们李唐和王世充、李密、窦建德、萧铣、杜伏威、林士弘、沈法兴、李子通也是我的棋子。这盘棋还没走完,我又怎么舍得自断膀臂?”

“棋子?”李建成涩声笑道:“原来天下英雄,在仁谨眼中,都只是棋子而已?”

“世事变化无常,谁是棋手、谁是棋子?谁又能说清?棋子也好,棋手也好,都是推动时代正常发展的先驱罢了!我比王莽成功之处,在于,不仅把新政深入到了两千多万人口的骨髓和灵魂之中,还创立了比较完整的各项制度,哪怕把我搞死的王朝焚了书,也焚不完藏在几百万个家庭中的书籍。只要毁灭不完,终会有人延续下去。说吧,你找我干嘛?”

“我们这颗棋子需要撤离的时间,希望国中圣手宽限几天。如何?”李建成没好气的说道。

萧瑀见李建成口气非常冲,心下咯噔,生怕脾气并不太好的杨侗生气,正要解释之际,却听杨侗毫不在意的说道:“多给你们两天时间。三天后,你们从蓝田出武关。”

萧瑀愕然。

杨侗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你的条件呢?我不认为你没条件。”

“除了我在长安城外说的那些。再加一条,你们不能强迫百姓、将士南移。”

李建成沉思起来,隋朝推行的是均田制,而唐朝没办法执行,百姓和将士们肯定不会跟他们南迁,世家大族的佃农和农奴更不会走,失去了关中近千万人口,这会给李唐造成极严重损失。但转念一想,才发现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若是惹恼了杨侗,他把长安攻破了,那真是大势去矣,于是有些艰难的点头道:“可以。”

“公事说完了!”杨侗笑了一笑,向萧瑀说道:“我有私事和建成、承范要说,萧公先回去吧。”

“这!”萧瑀有些犹豫。

“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关于秀宁的消息。萧公在外面稍微等下即可。”杨侗明白萧瑀的担心,大度的一笑。

“喏。”

萧瑀在杜如晦和罗士信的带领下退了下去

等三人走远,杨侗向李建成和李道宗说道:“秀宁有孕在身,你们要当舅舅了!”

“当真?”李建成大喜过望,李秀宁的近况也是他在意的事情,即使杨侗不说,他也会问。

“秀宁跟我远征高句丽之际,怀上了这孩子。是远征高句丽最大的战,惊喜!”

“哈哈!”李建成高兴得大笑,激动道:“这孩子了不起,还没出生就跟他爹娘征战天下,开疆拓土。”

李建成有一个好色的老爹,姐妹非常多,当舅舅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李秀宁是唯一和他同父同母的妹妹,她的孩子自然和其他人不一样了。让他有一种第一次当舅舅的感觉,傻傻的直乐。

“恭喜姐夫!”李道宗喜欢的到贺,李秀宁在同辈之中,人缘相当好。

“仁谨,孩子的满月酒我是吃不到了。”李建成满怀遗憾,他从腰间解下了一块翡翠玉石道:“我这个当舅舅的也没什么好送的,这块玉佩是给我外甥的礼物。”

“多谢了!”杨侗慎重的从李建成手中接过玉佩,收藏放好。

“我这里也有。”李道宗也送上了贺礼。

“多谢承范!”杨侗拍了拍李道宗的肩膀,注视着他的眼睛道:“李家军神,绝不是孝恭兄,只能是你李道宗。”

“姐夫过奖了!”李道宗脸红道。李孝恭为李唐打下了巴蜀和半个荆州,是大唐实打实的第一将,是李道宗仰望的偶像,他真没想过自己可以超越李孝恭。

“相信我的眼光!”杨侗意味深长的看了李建成一眼,笑着说道:“我看人的水准,比高孝基只高不低。”

李建成何等精明?知道杨侗这是在和自己说话:他这个族弟前途不可限量,务必要拉拢、争取、珍惜。

他向杨侗微微颔首,以示明白。

对于杨侗相人的水准,他真没怀疑。

即使李道宗没有达到杨侗说的水准,仅凭宗室这一重身份就足以令他重视。他笑着说道:“风陵渡相会之际,仁谨让我危难之际不走玄武门,现在呢?”

杨侗心想:你问我,我问谁?不过还是说道:“我不知道你们的新国都会不会有玄武门,可如果危难临头,且必须抄近路,务必小心。”

这不是废话嘛?遇到危险的时候,谁不抄近路逃跑?谁敢不小心?

“那我呢?”李道宗问道

“忌褚。”杨侗一脸神棍表情

“忌楚?”

“对!”

第301章:劣根性

关中战役随着李渊黯然离开关中,渐渐地平息了下来,杨侗在接手长安后,便停止了征伐的步伐。一面安排官员安抚百姓、整顿民生,一面对李唐遗留下来的官员进行‘秋后算账’。

剩下的汉中由苏定方和薛万均攻打。

汉中,战略地位太重,杨侗是一定要拿下的。

但想不到的是,在李唐大势已去的况下,哪怕没有李渊的统一指挥,苏定方和薛万均还是遇到了极大的阻碍,几乎每城每县都要通过强攻手段,打垮了当地世家组成的私军才能占领。

一开始,二将的手段比较柔和,占领城池后只要世家大族不再反抗,也没有为难他们。毕竟,他们是将,不是官,收拾世家大族的事不需要他们来插手。只可惜两人的柔和手段,换来的却是世家大族的联手对抗,不但组织民众抵触杨侗的统治,更暗中联络关中的世家大族,积极建立私军,这也使得许多城池今刚刚攻陷,隋军明一走便会复叛,一度让隋军陷入腹背受敌和粮道断绝的窘境。

“这些世家大族,真是活腻了……”

杜如晦看着苏定方和薛万均传来的紧急文书,无奈摇头,大势所趋之下还反抗?这哪是反抗?用杨侗的话来说这是不作死不会死。

杜如晦心知杨侗暂时还没有处理这些世家大族的打算,毕竟刚刚入手了十七个郡,关于民生的事多如牛毛。而且,对付世家大族也需要罪证不是吧?

可谁想到,这些人连形势都看不清楚,自己制造了罪证,活该他们要倒霉。就算不被灭门,这些留着不走的世家大族恐怕也会伤筋动骨,一蹶不振那都是轻的。现在把杨侗惹火了,那就要担起君王之火的后果。

唉,让他们安心的去吧。

杜如晦摇了摇头,杨侗在关中的政策不太顺,导致杨侗近的脾气也不太好,对手下还如同往常,但是这些世家大族,恐怕会成为出气的对象了。

自作孽不可活啊。

“杜参军,下让你将这份文书复录,下发各县。”一名侍卫急匆匆的走进来,将一份文书递给杜如晦。

“好!”杜如晦接过一看,却是一份‘均田令’。

这是把世家大族奴仆家丁迁出关中后又一大手笔,也是最致命的暴发点。只要这份触动了关陇世家根本利益的命令下发下去,那世家大族恐怕就会起而反隋,而这,正是杨侗之所!

……

均田制很快就执行了下来,先于长安所在的京兆郡展开,用的办法无非就是挑拨百姓与世家大族之间的矛盾。

很简单很老大,但很管用。

这办法在并州玩过,在雍北玩过,效果好得不得了。

新上任的大隋官员不是亲经历,就是经过专业的培训过,前来长安之前,他们在邺城已经被强化练习了一个月。现在行动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而仇富这种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存在,特别是在乱世之中,有一餐没一餐的老百姓对富人更仇视!现在一经官员挑拨离间,立马就暴发了出来。

杜陵!

“你们这是想干嘛?杨侗竟敢因为一群jiàn)民而冒犯我关中士族?等等,我是韦氏韦阳。”

一名青年男子愤怒挣扎着,只是他后两名如狼似虎的士兵的力道是何等强大?任他如何挣扎,却还是被押进了囚车。

“放我出去,你们隋朝的韦太后是我堂姐……哈哈,怕了吧”

然则,回应他的是士兵们的冷眼!一个二人仿佛哑巴似的,都不说话!执行任务前,上官已经郑重交待过:世家大族的人能言会道,最喜欢胡说八道,最喜欢跟高官搭关系,你要是答他的话就会上当。谁答话扣谁半年俸禄。这么严重的后果,隋军将士谁敢说话?

大家现在对自己的校尉抱以了仰慕,这些世家人真能扯,姓韦就说自己是太后的堂弟;老子姓杨,是不是该说自己是亲王呢?

“喂,你们都是哑巴吗?我告诉你们,你们秦王都得叫我声舅父……”

隋军将士心想:‘下生母明明姓刘,这家伙果然是骗子!真是该死。’

将士们厌恶的拖着一群自称是皇亲的韦家人游街示众,而后便是推出城门斩首,一群‘假货’的怒骂和哀嚎声,很快湮没在一片叫好声中。

窦家!

“我祖父是隋朝陈国公窦荣定,祖母是文帝的亲妹妹万安公主,我是半个杨家人。”

“假的!砍”隋军将士心声。

“……”

独孤家庄园

“大胆,这是独孤家的庄园!尔等……”

“假的!”

宇文家!

“故安德县公宇文静礼是我叔父,广平公主武帝的妹妹,我是……”

“假的!”

……

xx家

“我是忠良……”

“假的!”

……

“假的”

“假的”

“假的”

“……”

京兆!

均田令的颁布,遭到关陇世家的强烈反抗,引发了一片腥风血雨。

这一天,又在长安明德门外,在围观的数万百姓欢呼声中,千多名关陇贵族人头落地。

开始杀人的时候,百姓还在惶恐、还害怕,担心隋朝的屠刀杀向自己。

可杀了三天过后,百姓不但不怕了,对隋朝的拥护反而高到了极点。

因为隋朝不但均分田地给百姓,而且杀的都是该死之徒,杀的都是盘剥百姓的大恶人!

这样的祸害,杀一个、少一个。

大义?

百姓不懂。

但他们知道世家大族以前掌控了土地,自己为了活下去,不得不世世代代、祖祖辈辈的当世家大族的奴隶,忍气吞声的被世家大族盘剥不说,主家还像对待牲口一样,想杀就杀他们,百姓心中自然有恨。

只可惜他们太弱小、太卑微了,所以世世代代有再多仇恨,都无力发、不敢发

他们盼了好几代人,终于有人替他们做主了。

杨侗收拾这些世家,收回所有世家的所有土地,然后又分发给百姓,百姓再也不用依附世家生存,有了自己的土地以后,可以昂首当人。可他们同时又害怕,害怕曾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人卷土重来。

现在好了,作威作福的人都死了,不怕了。

……

人群中,十几名手拄拐杖的老者在一群家丁紧张的护卫下,看着血红的永安渠水,面色惨白难看之极。

“独孤贤侄,杨侗他怎敢……怎敢如此?他不怕关陇世家、天下世家联手吗?”一名老者看着被斩落的几千颗人头,一口气差点喘不过去。

三天,短短的三天时间!

仅仅是长安就至少杀了万多人,四十多个关陇世家,因为各种缘由被集体拉出城门斩首。

辩驳、讲理!

隋朝官员都跟你讲!跟你辩!人家手里不仅有罪证,还有苦主站出来指证。

威胁?哈,大隋几十万大军坐镇关中,各家各族虽有家将兵丁,但怎么跟这些百战沙场的虎狼之师打?

“早就已经是敌人了,就算杨侗不这么做,难道元家主会接受他统治吗?”

独孤澄慢悠悠的道。

“休想!”元氏家主冷哼一声怒道。

独孤澄说道:“我们关陇世家是李渊的追随者、支持者,是杨侗眼中的反贼、叛徒。他也知道我们不会效忠于他。所以,他又何必顾忌关陇世家?谋反,自古就是诛九族大罪,杨侗杀反贼很正常。”

独孤澄说得很透彻,因为不管杨侗怎么做,都不会得到关陇世家的认可,那他又何必巴结关陇世家?公事公办合合理还合法,还得民心,他又何乐而不为?

“这……”元氏家主瞪眼道:“现在如何是好?难道任他欺凌不成?”

“胳膊拧不过大腿,反抗只有死路一条。走吧,离开关中、离开杨侗的领地。”另一名老者叹了口气道。

打?

怎么打?

李渊几十万大军都打没了,李渊本人也都打跑了,关陇世家失去了诸侯做外援,都不是。

而且杨侗很歹毒,他每杀一个世家,都会将这个世家的罪行公示于众,从而给百姓制造出世家大族都是坏蛋的假象。

也因此,百姓积压的仇恨全部转嫁到关陇世家头上,使关陇世家在这片土地上隋朝屠杀、被百姓排挤。他们失去了无往而不利的名望,自然无法像过去那样一呼百应。就算他们想打,得到杨侗好处的百姓、佃户、家奴也不支持,甚至还会告密。

向杨侗低头?他们又不甘心,而且就算你低下高贵的头颅,人家杨侗也不接纳你。所以,只能像李渊一样,走出关中。

“你们做甚?”

几人心事重重的进了城,却见一串长长的车队被守城将士拦了下来。

“那不是韦家家主吗?这是……”一名老者惊叫道。

元家家主做了个声的动作,神凝重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时候,一名校尉走了过来,他淡淡的说道:“你们人可以离开,但财产是你们盘剥百姓的不法所得!不能带走一钱。”

“这是我韦家世代积攒之财。凭什么说我韦家家产是不法所得?”韦家家主韦匡伯大怒。

“你们韦家有四十七当了李逆的官,还有人被李渊册封为国公!”校尉淡淡的说道:“谋反之罪当诛九族。秦王下有好生之德,没有过多追究,这已经是法外开恩,你们居然还想带走这些民脂民膏?简直是白做梦。这是百姓的财产,理应用来建设地方、建设关中,而不是让你们这群反贼继续享用!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趁天色还早,带着你的族人滚出长安、滚出关中。别玷污了这块土地。当然,你们也可以等刑部官员前来审判,而且我本人也不希望你们走!因为依照你们谋反的罪孽,刑部可以杀你们百次。”

校尉漠然道。

“别玷污了这块土地!滚出长安、滚出关中!”围观的百姓闻言,莫不是拍手称快。

韦匡伯顿时面如土色,接受李唐国公之封的就是他呢!

最终,无奈舍弃千多车财富,带着家人,灰溜溜的离开了长安,往蓝田方向而去。

“这……”

看着被驱赶出城的韦氏家族,独孤澄和元氏家主等人陷入了沉默和焦虑。

杨侗现在连罪名都懒得搜罗了,打算将关陇世家统一定为谋反罪,这让他们有苦说不出嘴。

从法理上说,杨侗真没冤枉他们。因为关陇世家家家都有人当李渊的官,当了李渊的官,实际上就是反了大隋。

为大隋继承人,杨侗杀了他们合理合法。

由此可见,杨侗的屠刀已经饥渴难耐。

“现在走,失去的只是财富!再留下去,都走不了了!诸位,我元氏走行一步了。”

元氏家主一脸严肃!行色匆匆的进了长安城,准备卷铺盖闪人。

“长安、关中变天了!走吧……活着,才重要。”

“走吧!”

“走吧!”

“该死的李渊,无能之极!”

“都是李渊无能所致。”

所有人都骂了起来,他们不敢骂杨侗,也知道自己斗不过杨侗,所以只能将这份失去一切的仇恨,转嫁到‘无能’的李渊上。

这,就是人类的劣根。

第302章:归心似箭

关中,是关陇集团的核心之地,八九成良田都是贵族们的囊中之物,杨侗一律收归官有,然后再分给低层百姓,阻力大是肯定的。但有了千千万万百姓的支持,杨侗为首的隋朝官员根本不怵关陇世家。

对这些不服杨侗的关陇世家,大家也都懒得墨迹什么。

反正就是一句话,不服不听话,搜罗罪名、寻找人证把你干掉。

你敢反,行啊!

那就承担灭族的后果吧!

这更加省事!

对付这些世家,揉捏造作、虚与委蛇、妥协讨好只会让他更加瞧不起你,更加放肆!收拢民心之后,直来直往的以实力镇服才是最为有效的办法。

杨广搞关陇世家的时候,没有意识到低层百姓所包含的巨大力量,只顾着闷头去搞,而不屑解释什么。所以被掌控了舆论的世家大族搞得半死。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杨侗当然不会犯杨广的错!他不仅搞世家大族,还把关陇世家妖魔化!

有了舆论和民心在手的杨侗担的起逼反关陇世家的后果,但失去外援、民心的关陇世家承受不起造反的结局。

民心、舆论就是杨侗最大的依仗。

所以,他搞成功了。

这其中固然有世家跳出来谋反,可很多场谋反还没动手,就被家奴投诉了。

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关陇世家的反抗也极为强烈,但你再强也强不过一个王朝,不服镇压,造反即杀。

杨侗就是想用一场屠杀,将关中不稳定因素拔除。

造反,正合他意。

关陇世家支持的李渊败走荆州,这种情况下,杨侗真的没心思去跟关陇权贵去打嘴炮,关陇世家在这里有着很深的烙印,有这样的一支间谍队伍的存在,对杨侗接下来的统治完全是背道而驰。

这些人,是不安分的因子,在关键时刻会给杨侗发动致命一击,明明是敌人,杨侗又何须以仁慈之心对待他们?杨侗输不起,乱世,当用重典!

要么走,要么死。

时间在杀戮中过了一个多月,剩下的关陇世家终于熬不住了,一个个都乖乖的走向了南方,去投靠李渊。当然,关陇贵族在这里生存的时间太久,决不是一两个月能够干掉得完的。要彻底解决根深蒂固的关陇世家依旧要费时费力。

渐渐进入了五月,天气也炎热起来,整个雍州官方都在疯狂的运转着,不止杨侗,整个雍州的各级官员,都像装了发条的机器,均田制要推广、如何合理分配、有功将士如何奖励等等问题都要考虑,都要兑现。

……

大兴宫由建筑大师宇文恺主持修建,一砖一瓦严苛规划,气势雄浑,有近六个故宫大小,雄伟壮观。李渊在此立足之际,曾改名为太极宫。如今杨侗换回了隋朝的名字——大兴宫。

“殿下,在关中大战来临之际,李唐各将在关中各地强征青壮为兵,这些兵马,全部要裁掉吗?”

大兴宫中,杨侗和一众文武商议着关中军务。

此次关中一战,折损的基本都是突厥奴隶,杨侗自关外带来的人马以及李靖、裴行俨、苏定方、薛万均、王伏宝、段德操的人马倒没怎么损失。

李唐的降兵,加上强征的青壮足在四十三万之众,若是保留这样一支兵马,足已统一天下了。杨侗并不急于打仗,这些人若是保留下来,会成为沉重的负担。

“这四十多万青壮有一半左右世家大族的奴隶,一半是被强征入伍的民间百姓,我的意思是把后者遣散。而以前是奴隶的兵丁则去屯田,农忙时务农、农闲之时组织训练。”杨侗说道:“天下尚未一统,我们需要在常备军和民兵之间准备一支随时可以作战的大军。这些世家奴隶无疑是最合适的,而这其中,难免有各个关陇世家子弟掺杂,让他们集中屯田,不仅便于集中管理,还能借机拔除不轨之徒。”

杜如晦道:“殿下说得不错,我们可以效仿李唐,在边郡执行军屯之策,若是突然爆发战争,也有足够的兵马应对。”

杨侗看了一下地图,对众人道:“从西南到东南,有汉川、顺政、河池、汉阳、临洮、浇河、西平、武威、上洛九个边郡,特别是临洮,不仅与吐谷浑接壤,还和李唐、羌人接壤,十分复杂。所以我们需要设立几个防区。牛进达。”

“末将在!”

“任命你为上洛郡守,以武关防线卡住李唐北上门户。”

“喏!”

“苏定方、黄君汉”

“末将在!”苏定方和黄君汉出列施礼。

“苏定方,任命你为汉中战区总管,率领本部的四万精锐,负责汉川、顺政军务。黄君汉,我任命你为副总管,掌管四万屯田军,屯田于汉川西乡县!”

“末将领命!”苏定方和黄君汉恭敬的接过任命。

“薛万均、向善志!”

“末将在。”

“薛万均,我任命你为汉阳战区总管,率领四万精锐,负责汉阳、河池军务;向善志为副总管,由你率领四万屯田兵屯于河池同谷县凤溪水。”

“末将领命。”两人领命。

向善志尤为激动,他原是李秀宁旧将,很有能力,只是李秀宁走后,他和丘师利在李唐混得也很不如意,后被何潘仁说降。如今被杨侗重视如此,感激至深。

“段德操,任命你为浇河战区总管,统领四万精锐负责临洮、浇河军务;丘师利,任命你为副总管,率领四万屯田兵,屯于临洮郡洮水两岸的洮源、洮阳二县”

“末将领命!”

“裴行俨,任命你为武威战区总管,统领四万精锐负责武威、西平军务;何潘仁,任命你为副总管,率领四万屯田兵,屯于西平湟水县。”

“末将领命!”

杨侗看向李靖,道:“此战能胜,药师居功至伟,任命你为雍州都督,总领雍州军事,负责防御南方李唐事宜……王伏宝,任命你为凉州都督,凉州军务由你接手,并负责吐谷浑事宜,设都督府于枹罕郡龙支县!”

“末将领命。”李靖、王伏宝各自上前一步,躬身道。

军政其实本应分离,这样才不至于让麾下武将权利过重而骄横,并滋生不必要的野心。之前杨侗人手不足,只能让李靖兼任兼掌雍北政务,如今随着大量人才的加入,杨侗会一步步将军政分开,军权也将会逐步限制,这不是不信任,而是一个势力要正常发展,那部下的权利就不能太过逆天。

军权,必须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裴老将军!”杨侗将目光看向了裴仁基,道:“唐王杨侑遥领雍州刺史、西京留守职,由你担任雍州长史、西京副留守,代理日常政务、推行政令、安抚百姓……”

这道任命,意味他卸下军职,转入了文官系统,他的上司杨侑远在邺城,裴仁基是实际上的雍州刺史、西京留守,只是差个名分而已,堪称是出将入相的典范了。

“下官领命。”

裴仁基欣然领命。心知杨侗下了他的军职,实际是为他们父子好。自己卸下军职,有利于儿子裴行俨在军中的健康发展,父子二人若都担任高级军职,他反而要担心了。

事实上,在杨侗任命裴行俨为武威战区总管的时候,他就有心辞去军职了。如今由杨侗主动作出任命,再好不过了。

各将以前坐镇的地方,如今也才都成了内郡,他们以前的郡守旧职,也由纯粹的文官替代,县令自然也是如此。

主兵事的郡丞、县丞,则从高级将校中提拔,他们在军中已经没有再进一步的潜力,他们大才没有,但是训练郡兵、民兵和负责治内治安的本事却是绰绰有余。重要的是他们对杨侗十分忠诚,没有文人那么多花花肠子,新入手的地盘有他们坐镇,杨侗非常放心。

见杨侗把军政安排妥当,罗士信躬身道:“殿下,屈突通已经带到。要不要带他进来?”

“好!”杨侗点了点头,“把他带进来吧。”

“喏。”

屈突通之父屈突长卿,是北周的刺史。屈突通自幼性格刚直、坚毅,擅长骑射,且颇好武略。年轻时仕隋为虎牙郎将,后任右亲卫大都督。文帝时期升右武侯车骑将军。屈突通为人正直,秉公办事,即便是亲属犯法,也依法制裁,决不包庇宽容。也因此,在杨广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日渐重用,到了大业中期,屈突通晋升左骁卫大将军。他在平定杨玄感叛乱中,因功迁左骁骑卫大将军、赐勋光禄大夫。

杨广南巡江都之前,委其镇守长安,与卫玄同为西京副留守,他们一文一武,辅佐杨侑,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渊起兵入关,屈突通坚守河东郡,因叛徒桑显和的出卖,导致兵败被俘,后降唐,任兵部尚书,封蒋国公。

不过,命运对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在关中之战初期,坐镇冯翊的屈突通被杨侗一战平定,最终被他劝降而不得成的尧君素生擒。

自被生擒以后,便被抓去了河东城,如今关中战事已经结束,杨侗便让玄甲军将他押来长安,毕竟,屈突通作为此次战役中被生擒的最高级别敌将,怎么也要审问一下,不是吗?

屈突通年过六旬,留着大胡子,但已经全白,花白的发丝随风飘起,再无从前那种威猛,已经有苍老之态,眼神带着浓浓的死志。

他都六十余岁了,早已把生死看淡,就算死也算是寿终了。但是在看到裴仁基和尧君素这两人旧日同僚的时候,依旧生出了万般羞愧之色。

无颜以对。

杨侗淡淡的说道:“现在屈突公成了大隋的阶下之囚,你打算如何?”

老实说,屈突通对大隋有大功,当初在河东郡他也为大隋竭尽全力了,他尽力而兵败,对得起大隋。

他不投降,难道还能像尧君素这样临危不降、死守忠义不成?若是换成杨侗的话,他也会像屈突通这样投降,能活着,谁愿意死?毕竟,像尧君素这样的人,委实太少了。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悉听尊便。”屈突通闭上双眼,苍凉的的说道。

“你原是大隋将军,曾为大隋立下赫赫功勋,后因形势所迫不得已而降唐,这些年也没对大隋造成过伤害。对大隋王朝而言,你依旧功大于过。如果你随意拨乱反正,我杨侗依然重用你。而且,我也不会让强迫你去和李唐任何一人对决沙场。”

这种经验丰富的名将,杨侗想到的是尽量拉拢过来,即使不能继续为大隋镇边打仗,也可以去清华学宫武学院授课,为大隋培养下一代人才。

屈突通惨然一笑:“武帝待我不薄,我没有一死守节。反而背隋降唐,这是不忠!如果我再背唐降隋,那就是不仁不义…一个人,背负不忠之名,已经沉重万分。再加上不仁不义的话,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恳请殿下念在我屈突通曾经为大隋立下的微末功劳,赐罪臣全尸。”

“真要如此吗?其实你可以在清华学宫,为大隋、为这个民族培养更多优秀人才。”

“多谢殿下错爱!”屈突通感激一下,然后悲怆的苦笑道:“一个不忠不仁不义之徒,有何资格为人师表?”

“你也算是命运作弄的人。也罢!”

“多谢殿下赐罪臣一死!”屈突通感激的磕了几个响头。

杨侗:“……”

许久过后,杨侗向尧君素说道:“尧将军,你陪他走这最后一程吧。”

“喏!”

“都散了吧。明天一早,一起回邺城。”

杨侗舒展了一下筋骨,心中却又是一忧:小舞快生了,怀上双胞胎固然可喜,可这是第一胎,且是在医疗极不发达的隋朝,他真的很担心小舞母子的,这个时候,自己这个当丈夫理应在妻子身边,即使帮不上忙,也能给予精神上的支持不是吗?

心念至此,有一种归心似箭之感,改令道:“小罗,点齐玄甲军,我们现在就出发。”

……

第303章:儿女双全

匆匆到了五月十六,邺城神武宫,杨恭仁将两封加急书信交给一名侍卫,“将这两份文书分别用飞鹰传给金城阴郡守、枹罕骨郡守!注意,别弄错了。”

阴弘智和骨彦在安置青州灾民一事上表现出众,都晋升为郡守,而金城、枹罕各自接纳十五万户关中百姓,几十万人口的事情,真要解决起来,根本就是千头万绪,哪怕有过安民的经验,可分田分房和以工代赈等等问题,也足够两人忙得昏天暗地,两人的事情多,遇到的问题当然也多。两人还很年轻,有才华有干劲,哪怕是把他们扔去了这两个打空了的郡,两人也乐意之极,他们认为把这种几近荒芜的地方治理好,才算是本事!也才有成就感。

年轻人,不缺冲劲。

“喏!”

侍卫答应了一声,迅速离开。

“报!”

侍卫才走,一名女剑侍匆匆的跑了进来,对一起办公的杨侗和诸部尚书道:“参见诸位大人。”

“何事?”众人诧异的看了这名侍卫一眼,杨恭仁问道:“可是太皇太后有事?”

侍卫满脸喜色的说道:“王妃娘娘要生了。”

“王妃要生了?”杨恭仁脸上闪过一抹喜色,

“正是!”侍卫点头道:“殿下不在邺城,太皇太后派我通知诸位大人,同时也咨询一下:宫中要不要进行必要的戒严。”

“你回去告诉太皇太后,外面的事情由我们安排。让阴明月校尉率领金凤卫防御内宫。”

“喏!”侍卫匆匆而去。

“贾务本将军。”杨恭仁将接手沈光,担任城防军统帅的贾务本招来。

“杨仆射何事?”贾务本施了一礼,向杨恭仁道。

“王妃临盆在即,未免受到惊吓,你率领城防军对神武宫进行最高级别戒严,莫要任何人靠近。同时,邺城进入战时状态,各城门加强防守,派斥候出城巡视十里范围!任何异常立即上报。”杨恭仁不放心的道。

“喏!”

小舞产子,对于大隋来说可是件大事,贾务本不敢怠慢,连忙依令离去。

邺城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城防军杀气腾腾、毫无征兆的将神武宫了保护起来,各条街道布满了强悍的兵士,城门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切都似乎在预示着有大事要生,就在全城百姓惶惶之际,神武宫紧接着放出了消息,却让邺城百姓一阵无语,原来是秦王妃要生了。

乱世中的百姓要求其实一点都不高,有温饱的稳定生活就行了。而邺城九成以上的百姓都是来自各地的流民、灾民,若不是杨侗把他们从中原接来,他们恐怕早就死在兵乱之中,对于杨侗,百姓充满了感激、感恩。

在得知小舞诞子的时候,大家除了感觉军方有些紧张过度之外,都由衷的祝福和理解,错非必要,百姓都呆在家中不出门,不是害怕什么,而是不愿在此时给军方增加麻烦。

人皆此心,热闹的邺城忽然安静了下来,街坊邻居都在议论纷纷,话题都离不了秦王子嗣。

……

此时此刻,朝露宫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无比紧张!

怀胎近十月,卫凤舞,这位大隋最高贵最受宠的王妃,到了临盆之日。

产婆、大夫早已准备就绪。除了小舞已经喊叫嘶哑的声音之外,此时没有别的什么声音。

在卧室外的御苑,萧后双手合十,向着天空喃语祈祷。

小舞这一胎若是生了男孩,不仅是杨侗的嫡长子,还是大隋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整个皇室、整个大隋文武,乃至整个大隋天下,都极为期盼小舞怀着的这一胎。

在母子平安的前提下,萧后的第二个希望有一个男孩,倒不是她有重男轻女之心,她和杨广最疼爱的孩子是南阳公主,而不是杨昭、杨暕!女儿省心。

主要是小舞生的孩子是杨侗的第一、第二个孩子,若是女孩,将被另外三名怀有身孕的侧妃超过,另外三人都生女孩子也就罢,若是有任何一人生下男孩,对这个家族都不是好事。因为一般的大户人家,妾侍若是诞生长子,都难免发生争夺家产之事…

这种事情一旦到了皇家,会被万万倍的放大。而对于庶长子来说,在夺嫡无望之下,还要承受嫡子猜忌,这简直就是一出巨大的悲剧!也因此,萧后格外期盼小舞生个男孩,因为这不仅利于国,还利于家。

“母后,你放心,小舞不会有事的。”一旁的小公主小脸有些煞白,小舞那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喊响起让她十分担忧害怕。

“皇祖母!”

只见肚子高高隆起的长孙无垢、水天姬和李秀宁匆匆而来。

“你们来了?都有孕在身,无需多礼!”萧后见三人要行礼,连忙阻止。

姐妹三人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长孙无垢着急的问道:“皇祖母,姐姐没事吧?”

“放心吧!不会有事儿。”萧后强笑着安慰道。

“太皇太后!杨仆射他们都来了。”

这时候,江凤仪带着一群人走了来。

“拜见太皇太后!”

杨恭仁、杨师道、房玄龄、魏征、韦云起、孔颖达、姜行本、凌敬、刘政会都来了。

“王妃此胎关乎殿下大业,关乎大隋百世传承,大家也很关心。失礼之处还请太皇太后勿怪。”这里是后宫,是不接待男性的,也无怪杨恭仁如此说

“无妨无妨,诸位有心了!”

萧后正要询问防御之事,阴明月匆匆而来,道:“启禀太皇太后,殿下回来了。”

“侑儿?”

“唐王?”

“是秦王殿下,秦王回来了……”

“我回来了!”

阴明月说话之间,杨侗已经夺门而来。

他知道小舞会在五月份生产,所以处理好了长安之事,便一路狂奔,直恨不得飞马回到邺城。

这刚到邺城,就得知小舞在今天临盆,庆幸之下,复又焦急异常,一路风驰电掣,直接纵马闯到皇城和宫城间的横街,之后,再狂奔至此。

当杨侗忽然出现。本来慌急的一大群人,齐齐松了口气。这种时候,杨侗的存在,无疑是大家心中的定海神针,有他在,所有人都感到踏实了许多。

大家纷纷行礼、恭喜。

“多久了?”

听着小舞撕心裂肺地惨叫声,杨侗心都碎了,哪还会在意其他人。

萧后见他一脸煞白,汗珠滚滚,忙里偷闲的安慰了一声:“侗儿别紧张,孙先生说胎位很正,小舞和孩子都会没事。”

“可小舞叫的这么大声。”让杨侗眼角都湿润了,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哪个女人生孩子不叫的?有力气叫才是好事呢。”

“哦!”杨侗苍白着脸,不自觉地连连点头。可是小舞那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叫声,让他一颗七上八下的,忍不住大喊:“小舞,我回来了!你一定要坚持!他们不让我进来,我在外面等着!”

“哇~”

蓦然,房内传来小舞撕心裂肺的叫声,杨侗浑身一颤,继而便听到一声婴儿啼哭。

孩子似是在等候父亲的到来一般,在杨侗出现不到五分钟,他和小舞的孩子哇哇落地。

杨侗大喜,右手握拳狠狠的砸在左手心!

生了!

一名产婆满头大汗打开门,见到杨侗,欢喜的大叫道:“恭喜殿下,王妃生了,是个郡主。”

“好,好,好!郡主好!我最喜欢女儿了。”杨侗喜不自禁,一叠声的道:

“哇……哇……”

前后不到两分钟,另一个孩子也顺利出生了。

产婆兴匆匆的跑了出来,喜叫道:“恭喜殿下,是个王子……”

萧后喜笑颜开。

长孙无垢、水天姬、李秀宁满脸欢喜,三人都齐齐的松了口气。

男孩好!

男孩好。

可以避免很多很多……

“恭喜殿下!”

“恭喜夫君!”

众人纷纷道贺。

杨侗长长的吐了口气,“小舞呢?她……”

“母子平安!”

杨侗几步冲进房间内,来到床榻边,小舞十分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得吓人,毫无血色嘴唇都被咬破了,一头青丝都被汗水粘湿,足见她所受的苦。

“小舞真勇敢,我在外面都听到了。”杨侗大为怜惜,轻柔的她散乱的衣襟整理整齐。

“夫君,我很脏现在!”当着众人的面,小舞有些羞涩。

她刚刚生产完,身上有一股很浓的气味,着实不好闻。

“无妨!”杨侗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候,两个产婆把孩子递了过来,小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皱巴巴的,一点不可爱,两个都一个样至少杨侗看不出有何区别,不过有一个的眼睛亮的吓人。

“夫君,看看我们的孩子吧。”小舞虚弱的看着杨侗,苍白的小脸挂着幸福的笑容

“懒得!”杨侗扫了眼产婆递来的孩子,淡淡的说了两个字。

众人:“……”

“夫君…你不喜欢我们的孩子么…”小舞担忧的看向杨侗,女人的心思敏锐,感受到杨侗不高兴。

“这两个家伙,把你折腾成这样……”

女人初次生产,顺产也要丢掉半条,需要精心调理方能恢复。而小舞头一胎就生了两个,这条命怕是快没了,若是不能尽快调理,非但落下病根,日后病痛缠身,还会缩减寿元。

这让杨侗如何不心疼这个患难与共、可爱可人的妻子?

仿佛知道自己被他们的老子嫌弃一般,两个孩子立刻“哇哇”哭了起来:“抱给外面的人高兴高兴。”

众人又是一阵无语:“……”

杨侗搂着小舞,柔声道:“看你这么幸苦,我只是暂时不喜欢他们而已,放心好了。好好睡一觉。我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

小舞展颜笑了起来。

原来夫君心疼自己,不是不喜欢孩子。

小舞眼中透出一抹感动和喜色,想要坐起来,却被杨侗按住,刚生过孩子的女子虚弱无比,很快便睡了过去。

第304章:天下再分南北朝

杨侗不打扰小舞休息,先退出了房间。

而在卧室之外,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两个两个哇哇哭喊的小生命,哭得让人肝肠寸断,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

只见萧后、刘太后人手一个,脸上完全笑开了花,另外几个皇家女子凑在一起好奇的看着。

杨侑这位唐王也在一边好奇的看着自己的侄子侄女,眼中带着浓浓的关爱,他在邺城有自己的唐王府,但因为还小,所以依然住在神武宫,平时和杨禅师化名在清华学宫住校读书。

杨侑现在也订了亲,未婚妻是孔颖达的小女儿孔萱,很漂亮乖巧,是医学院的学生。

在古代社会中,男尊女卑观念占主导地位,妇女地位极其低下。但相对而言,隋唐时期的女性是幸运,这时候的男女大防没有宋明时期那么严酷。

孔萱虽是孔子后裔,却喜欢医学,如今是医学院中的一名学生,和杨恭仁的女儿杨宓、杨师道的女儿杨芷、房玄龄的女儿房淑是室友、姜行本的女儿姜玉珑是室友、凌敬的女儿凌瑶是室友。

杨侑相当满意现在的日子,在家有长辈兄嫂关爱,在学校又时不时可以和未婚妻约个会,日子相当美妙。这些年来,兄嫂他极好,让他十分感动,所以听说小舞要生了,他便如火箭一般,从学宫跑了回来。

当杨侗走出来,众人纷纷道贺。

“恭喜殿下!诞下麟儿”

“……”

“恭喜殿下!生下龙凤!”

“……”

杨侗听得直犯晕,这是小舞生的好吧?说得好像是他生下来一样,

“侗儿,抱抱孩子!”萧后嗔怪的看了杨侗一眼,显是听到杨侗和小舞的对话了,硬是将一个新生儿递给了杨侗。

说也奇怪,小家伙到了杨侗手中的时候,居然不哭也不闹了,刘太后索性将另一个也递了来,都不哭了。小家伙们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好奇的看着这个嫌弃他们的老子。

杨侗看着一模一样的小家伙,既分不出大小、也会不出男女,虽然现在还皱巴巴,不过却是越看越顺眼。其实杨侗和小舞都是人中龙凤,杨侗不说是天下第一美男,但也阳刚俊美,至于小舞,自也不必多言,从遗传学上说,两人的孩子铁定差不到哪里去。

“侗儿,男孩叫杨峥吗?”萧后笑问道。这是早已定下来的名字。

杨:高大、挺直的乔木。

峥:指的是高峻、突出;也可以指的是不平凡,不寻常,如:峥峥岁月。

杨峥凑到一起,寓意高大、茁壮,而且‘山’上有‘木’,郁郁葱葱,充满生机。

杨侗想了想,点头道:“男孩便叫杨峥,希望他日后能够继承我杨家的基业之余,外征更广远、治内更稳固有生机。”

这样一说,等于是把继承人的地位给定了下来,他有四个老婆,未来子嗣不会少,为了避免夺嫡戏码在自己子嗣中上演,先定下来再说。百年后的事情,杨侗管不到,但自己子女中,绝不能出现夺嫡之事。

孩子的能力问题,杨侗也并不担心,十几年的时间,足已培养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女儿名叫‘杨蕙’,希望她如若香草一样,品质高洁、内心纯美、秀外蕙中。”

“蕙儿的封地呢……是公主、还是郡主?”小公主喜滋滋的问道。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就盯在了杨侗的脸上,亲王的女儿是郡主,册封为公主于礼不合!

如果当皇帝就不一样了,新年之际说过打下关中就称帝,如今关中已下,甚至比想象中还要好,称帝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杨侗明白大家的意思,看了看自己怀中的两个小家伙,笑道:“册封先不急,等我当了皇帝再说。”

众人闻言,莫不大喜。

“登基之礼,劳仲远费心了。”孔颖达是兼任礼部尚书,干的就是这种事。

“喏!”孔颖达郑重应命。

“杨仆射、杨尚书、房尚书、韦尚书你们把有功之士都列好了,关于如何册封,也理个方案出来……”

“喏!”

这就要当皇帝了吗?

三年多前,如果有人说自己会在三年后能够当上皇帝,杨侗一定会觉得那个人疯了。可是三年后的今天,自己的确有了当皇帝的资本。

他也在想,自己能够碾压李渊的原因。

根本还是在于自己立足冀州以后,处处怼上了李渊,处处以势压人,让李渊没有得到休生养息的机会,甚至还借助薛举、梁师都的力量对李渊进行了肘制,也因此,李渊在反反复复争夺河湟地区中,导致李唐上下丧失了士气和信心。

再有,就是制度上的胜利,大隋推崇的是民本思想,而李渊依旧执行着世家至上的理念,他固然获得了关陇权贵那一小撮人的支持,但却失去了‘水之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打破了旧有的门阀制度,李渊是会成功的。因为连百姓自己都习惯了被世家大族压制的日子,觉得被盘剥没什么不对,可大隋的制度一出现,且很坚挺,因此便有了对比,有对比就有伤害。无疑,依仗关陇权贵的李渊成为受伤最深的人,失去民心的他,怎么可能是全民推崇的大隋的对手?

也可以说,李渊是败给了大势,败给了民心。如果他逆势而为,那么,还会混得很惨。

显然感觉到他们的老子心思不在自己的身上,两个小家伙同时放声大哭,登时间整个院子都让嘹亮的小孩哭声环绕。

杨侗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起来,这一手一个,真怕摔着了,用力?自己是什么样的力量啊?又不敢。

好在萧后、刘太后及时抱走,他这才如蒙大赦一般的松了口气,他现在是猜出来了,萧后抱的那个一定是老二杨峥,因为刘太后虽然也抱着一个,可眼睛老是往萧后怀中那个瞟。

身为女人,重男轻女思想比男的还严重。

这让杨侗十分的无语。

小舞母子平安,杨侗也放心着和大家一一问好。后院的事情已经不用他来操心,便和众臣去了朝阳殿。

看着面带兴奋的大臣们,杨侗道:“王子平安诞生,固然让人激动,但大家不能因此有丝毫松懈。天下未定,我大隋时时刻刻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我们大隋上下的任务还远远没有到达完成的时候,文武上下更要努力、上进,才能完成真正的大隋伟业。”

“殿下英明!”

“殿下,王子诞生是天大的喜事,当立刻传檄大隋全境,举国欢庆。”杨恭仁兴奋的说道,杨侗有了儿子,代表他们所有的努力,更加显得有价值,大家也有了更大的目标和动力。

“这个就由杨仆射你来安排吧。”杨侗虽然觉得小题大做、劳师动众,却也不想冷了大家的心。还是入乡随俗吧。

“诺!”

“殿下,关中被我大隋雄师正式收复,今我大隋拥有辽东、幽州、冀州、并州、雍州全境,以及大半个凉州和汉中等北方之地,地域之广,便是昔日的北魏亦是不如,是名符其实的当世第一强国。何不一同召告天下呢?”房玄龄笑着说道。

今天的天下又成南北朝对立之势了。旧的南北朝分裂对立三百多年后,随着南陈的灭亡,统一到大隋之手,可两世之后,天下又在大隋手中一分南北,让人不胜唏嘘。

只不过新的南北朝的内部形式却完全颠倒了过来。

当初的北魏分裂成了东西二魏,二魏又分别被北周、北齐取代;北朝内战不休;而南朝虽说经历了宋、齐、梁、陈四朝更迭,但它始终是一个完整的整体。而如今的‘北朝’只有一个隋,‘南朝’却有诸多势力,因此,新旧南北朝大有互易之势

当初,北朝一分为二以后,东魏和西魏、北周和北齐互砍之余,还要在北方和柔然、突厥打,可就是这样了,东魏和北齐、西魏和北周还很有默契的各朝南朝东西二方下手,把南朝从黄河以南赶到了长江以南。

如今大势在手,南方不是一个整体,大家都认为大隋只要不给‘南朝’一统的机会,那么,天下一定会再次大一统在大隋的手中。

“好吧,那就来个双喜临门。第一、正式将蕙儿、峥儿诞生的消息传出;第二、传檄天下,将大隋收复关中的事情正式公布。”杨侗从善如流,只要大家高兴就好,他无所谓的。

“诺!”

“殿下,双喜其实不如三喜,峥王子不但是王妃所诞,更是殿下的嫡长子,臣认为完全可以先册封秦王世子,如此三喜,岂不更加让人激动?”一直以来,就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姜行本突然建议。

“峥儿用不了多久就是太子了,这有意义吗?”杨侗啼笑皆非。

“有意义,当然有意义。”

出杨侗之意料,所有人都认同了姜行本的意见,一个个都红起了眼睛,上至仆射,下至尚书,个个眼中泛起寒光。一副不同意就跟你急的模样。

“好,同意了。”

从世子到太子,顶多不到一年,何必呢?杨侗觉得这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可炫耀是国人的天性,大家要高调,最后少数服从多数,通过了。

第305章:仗势逼人

关中之战,李渊败退南方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北方之狼再度向世人彰显其锋利的獠牙。

盘桓关中近百年、令北周王朝灭亡、令隋朝文武二帝寝食难安、再推李渊于关中代隋的关陇权贵集团,就这么败在了杨侗的手上,在关中的势力也土崩瓦解,关陇权贵的佃户、私兵、奴隶、家仆被隋朝登记在官籍。统计出来的数据,令天下集体失声。因为登记过后的关中人口,在唐朝官方记载的基础上,生生多出六百八十多万人口的骇人听闻数据。

也就是说,大隋鼎盛之时的人口不是5600多万丁,而且6500万以上,因为除了关陇权贵集团之外,关东、巴蜀、荆扬、江南等地的大大小小世家都以藏匿人口,从中谋夺原属于朝廷的‘丁税’。若是全部厘清,必将是一个令人无法想象的庞大数目。

至此,各路诸侯终于知道杨侗治下两千多万人口的构成和来源了,接纳各地流民是一部分,本就生活在冀、幽、并、雍的百姓才是主体,只不过被世家大族藏匿着,以前才没有记录于官籍。

人口的大量增加,无形中,也令杨侗的威势更甚,不只是被杨侗死死咬着打的李渊感觉到了压力,与杨侗接壤的王世充、李密、窦建德也在同时,感受到来自杨侗的莫大压力。

人口、地盘的暴增,让杨侗成为名符其实的天下第一诸侯,因为关中之前,李渊控制的人口和地盘并不弱于杨侗,所以天下第一诸侯之说一直在杨侗和李渊之间摇摆,更因为杨侗没有世家大族的鼓吹,一直被唱衰。

李渊呢?厉害,非常厉害。他有地五十多个郡,除了反反复复着打的凉州河湟几个郡,余者几乎没有受到战事的波及,治下人口并不比杨侗少,而且他还有关陇权贵集团、关东士族、南方士族的支持,从声势上说,比杨侗只强不弱。

而关中之战的结束,让天下第一诸侯再也没有争议,李渊失去了十七个郡和千多万人口,实力严重缩水,但老二的地位却依旧保住了。

至于第三,则在萧铣和李密之间摇摆。

为何这么说呢?萧铣势力范围东至九江,西至三峡,南至交趾,北至汉水,拥有精兵四十万,雄踞南方,但他的势力是自多个异姓反王拼凑而来,这些个异姓王各怀鬼胎,又都手握重兵。再加上萧铣此人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且猜忌心极重。先派张绣杀了忠诚于他的董景珍。萧铣提升张绣为尚书令,过不了多久,萧铣又杀了张绣。他手下大将立大功者必死无疑,这样的君主,又有几个手下愿意为他效力?大臣旧将都怀疑惧怕,以中庸自保,萧铣日渐衰弱。

李密虽说地盘、人口、财富都不如萧铣,他的军队也是部曲制,很多大将都有自己的军队,像左孝友、孟让、赫孝德、柴孝和、陈智略、李文相等人都有自己的部曲,多的像孟让有两万多人,少的像陈智略有五千人,但李密有威慑这些人的威望,只要他在世的一日,这些人就跳不出他的手掌心,而且李密不像萧铣急着收回军权,因此,魏军上下基本上能够做到同心同德,所以从凝聚力上说,决非萧铣所能匹敌。

如今的杨侗无论是人口、地盘、还有军队数量,都是第一,只要他灭了苟延残喘的李轨,那么他便是北方之主,之后,将会毫无后顾之忧的发展内部、壮大自身,届时,南方的各路诸侯又有谁是他的对手?也因杨侗所到来的巨大的压力,各路诸侯都卯足了劲儿,希望南方在自己手中一统,然后以一个完整的‘南朝’与杨侗决出天下之主。

在地域上,杨侗等于将中原诸侯与草原隔断了,听起来似乎不太严重,甚至是好事,毕竟,草原异族一直以来都是中原的心腹之患嘛,现在有人吸引了火力,不是很好吗?

不,当然不好。

一是颉利可汗为首的东部突厥已经被杨侗打爬,没有了威胁中原的实力。

二是杨侗那个东起辽东海边南山城的高大、坚固的长城,已经修到了武威郡,下一下就会修向敦煌的居延泽,由于这里还是李轨的地盘,所以一直没有动工,但是新长城所用材料,都在阴山打造着,一旦消灭了李轨,那么,长城便会向西延伸而去。新长城高六丈、宽三丈,全由条石打造,异常坚固,没有什么大型攻城器械的突厥人怎么进得来?

第三、也是对中原最不利的一方面,因为他们没有了草原强敌,却要面对着杨侗的威胁,而且失去了与草原的联系,优质的战马等于直接被杨侗垄断了,只要杨侗掐断了战马的输出,在未来的天下大战中,各诸侯都难以组建骑兵。

不过真正令让李渊、李密等诸侯担忧不是这个,如果此时杨侗穷兵黩武,积极备战的话,李渊他们还不会太担心。杨侗若继续征战,一来引来天下诸侯联手攻伐,二来对自己内部经济也会产生巨大的压力。

因为杨侗不是昔日那个被轰去冀州的小人物了,而是雄霸北方的霸主,不客气的说,接下来的战争等于是几个国家之间的较量,到了这一个层面,拼的不只是军队。

这个时候,拼的是地盘、人口、经济、后勤、军队、武器、文化等综合国力,而不是单一的军队之争。所以,如果杨侗此刻继续积极备战,准备在来年打一场一统天下的战争,大家都会很高兴,因为那样的话,杨侗就在与天下诸侯为敌了,如果杨侗被大家打垮,那最大的得益者无疑李渊,以李渊如今的势力,他完全可以将杨侗之前的一切努力收入囊中。

然而事与愿违,杨侗夺下关中以后,不但做出防备姿态,还在大量裁军,做出了坐山观虎斗之势,也就是说,大家没有打残,杨侗不会南下。最终即使有人一统南方,可一个破碎的南方会是养精蓄锐的北方的对手吗?答案很令人沮丧。更让人沮丧的是体量最大的杨侗,却是年纪最小的诸侯,人家不到二十岁,少说也有三十年的寿命,而三十年后,诸位诸侯即使没有被人杀死,也老死了。自己的后人比得过杨侗吗?更悲惨的是还有几人无后,比如说窦建德、李密、杜伏威,这三位哥们小妾不少,却是生不出孩子来,而萧铣呢?只有一个女儿。李渊倒是儿子多,但儿子多也有儿子多的麻烦,等他这个当老子的挂掉,内斗再所难免。有一统天下之前,内斗无疑是最要命的事情。最典型的袁绍,偌大的基业,被两个儿子内斗败掉了,然后,让曹操一锅端走。总之,没儿子的觉得焦心,有儿子的也好不到哪儿去。

相比起杨侗在关中取得的战果来说,世家大族在意的是杨侗对待关陇权贵所表现出来的狠辣手段,虽说杨侗不是第一回这么干了,但相比起拥有几百个世家的关陇来说,并州的那些世家实在小得多,排得上号的也就太原王家、太原温家、闻喜裴家而已。两者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只是当世家大族们准备对杨侗再进行一次口诛笔伐的时候,他们无语的发现,他们的谩骂和诘难,很久很久以前已经用过了,对杨侗造不成哪怕一丁点的影响。因为人家从始至终,就把世家大族当成废物一般,弃若敝屣。

他们骂得再痛快,杨侗治下的子民就是不鸟你,该支持杨侗的,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大家以黄河为界,仿佛就是活在两个世界一般,这残酷的现实让摩拳擦掌,准备再来一波口诛笔伐世家大族索然无味起来。

貌似这么多年,都在他们在唱独角戏,哪怕你骂破了喉咙,人家也是该干嘛还是干嘛,民心一天比一天稳固,势力一天比天强大。

之前还有不少世家大族叫嚣着要讨伐杨侗,只是当张镇周的水师开进黄河示威、做出一副干架姿势的时候,这些声音都诡异消失了,各个世家大族吓得尿流屁滚的打算搬离中原。

自古以来,世家大族都不怕战争,因为乱世和战争可以让他们在投资中壮大自身,可以让他们在新朝建立后有更多话语权,关陇权贵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但是当战争朝不利世家发展的时候,这些人反而怂了。

他们觉得不打的话,以后未必会比现在好,可杨侗现在不给他们两面下注的机会,一旦打了败仗,自己的下场未必比关陇权贵好,杨侗只需一个谋反罪,就足以让他们清家荡产、家破人亡。毕竟,大家确确实实是反了隋朝,要搞死杨侗,杨侗反搞你们全家,合情合理还合法。

到现在,世家大族无奈的发现了一个事实,杨侗比杨广更狠,杨广在世之时,只想把世家大族的实力消弱到威胁不到朝廷的地步。而杨侗则是不给大家活路,而且他也不怕世家大族反,因为这天下已经烂了,再烂也烂不到哪儿去。

当世家大族发现自己所有的优势都不是优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赖以生存的、让历朝历代皇帝都无可奈何的手段都失效了。

这样的认知,换来的就是世家大族的集体沉默,跟切身利益比起来,关陇权贵的损失就无足轻重了,毕竟……损失是的关陇权贵,而不是自己,不是吗?

但若杨侗一统了天下,自己又该何去何去吗?世家大族们都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了起来。总不能坐以待毙吧,那又应该如何?最好,大家联合支持一名能够与杨侗分庭抗礼的诸侯。

一股诡异的平静随着关中之战的结束死压过来,所有人都警惕的注意着各大诸侯的动向了起来。

除了李渊退到房陵郡舔伤口以外,李密忙着收拾在青州顽抗的窦建德,萧铣也在对林士弘发动了反击。反倒是杨侗并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整顿民生、经营关中,所有突厥、高句丽奴隶全被调去关中修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隋五军精锐,也没什么动静。

对于南方诸侯和世家们的反应,杨侗根本没有在意,每天都在神武宫处理公务,闲暇之余逗着一儿一女玩,皱巴巴的小脸现在也粉粉嫩嫩的,像果冻一样,可爱极了。

……

第306章:李渊长大了

房陵郡,光迁县。距离南迁已经过了三天时间,李渊也把自己关在房间中有足有三天时间,当他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便是李建成、李元吉兄弟和刘文静等近臣也差点没认出来,短短三天时间,李渊仿佛苍老了十年,只有目光依旧带着往昔的锐气,让李建成兄弟知道,自己的父皇又回来了。

“玄真,派人书信通知巴蜀各郡,每郡募集五千兵马送来,要快。”李渊看向了裴寂,沉声道:“记住,朕要的是能够训练一两个月即可作战的青壮,谁若是以次充好,朕定斩不饶。同时,大郡送来二十万石粮食、中郡十万石、小郡五万石。”

这么算下来,又可以募集到二十万兵左右,而且不在一郡募集,对各地都不会造成难以接受的压力。

“喏!”裴寂微微躬一礼。

“另外派人快马通知晋王,凉州河湟已经不可为,让他率领主力前来房陵,任命刘弘为武都总管,掌武都、宕昌、同昌兵事,领三万精锐防御隋军。”李渊目光中带着浓烈的不甘,但不甘又能如何?李唐君臣如丧家之犬一般被杨侗轰出关中,雍州已经彻底丢失了。在没把握打垮隋朝之时,只能采取守势。

最重要的是,关中一战之后,李渊真的不想再跟隋朝打一场大战了,不想打、也打不起、打不过。李渊现在的主要敌人是南方的萧铣、王世充、李密等诸侯。他可以从各郡抽出四五十万人,但巴蜀粮草显然不足了。巴蜀号称是产粮重地之一,可是之前的都被杨侗买了个精光,这些产出的都抽去关中养军,剩余的大量粮食,除了赔偿杨侗,绝大多陈放在太仓、广通仓、陇西,如今也全都成了杨侗的了,七七八八算下来,巴蜀也没多少余粮。现在除了官员年终的禄米,养二十万大军也是勉强。重要的是,今年天下大旱,巴蜀受到的影响也不小,上交到国库的恐怕也没多少。而那杨侗一箭落大旗的景象,至今还是李渊挥之不去的噩梦,如果杨侗想要他的命,他当时就死了。

“元吉!”李渊看向了丑儿子,目光柔和了起来。对于这个儿子,他是百倍头疼。

其实李家的家教极好,李建成、李秀宁、李世民、李玄霸、李智云都是极为了不得的人物,李玄霸体弱死的早,但他是公认的神童;李智云被世师所杀,英年早逝却也是文武双全的人物,他继承了李家擅的优秀血统,还精于书法弈棋之术。

唯独李元吉是一个奇葩,因为长得太丑,在他出生的之时,亲母亲窦氏看了一眼,嫌弃得让人丢了,虽说被母收留,而活了下来,但也是放任自流,无人照顾教导的李元吉,就成为一个无法无天的混帐。若李元吉能和其他子女一样,受到良好教育和母亲宠,李元吉未必会成为现在的李元吉。

从心理学上来讲,一般体有缺陷或者相貌丑陋的人,骨子里有种天生的自卑,这种人一旦在某方面有突出的能力之后,就会衍变成极端的自傲,为了引人注目,时常做出让人厌恶的事来,丑人多做怪,说的就是李元吉这类人。

“儿臣在!”李元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朕今恢复你齐王爵,任命你为镇军大将军,就近募兵两万。”

李渊对儿子李元吉‘引’杨侗入长安,烧了大兴宫极为震怒,当即削掉了李元吉的齐王之爵,贬为庶民。但南下以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仅认真选国都之址,还不再游手好闲、四处闯祸了,开始上进的关心国事、参与国事,这让李渊多少有点宽慰。

“喏!”李元吉大喜过望,终于可以掌军权了。

“务必训练成超过骁果军的强兵、精锐。一应物资,找你大哥。”李渊痛定思痛,决定花重金打造出一支不弱于骁果军的强军。

“儿臣,一定不负父皇所托。”李元吉哈哈一笑,向李建成笑着说道:“大哥可不能克扣小弟的军饷啊?”

“怎么会呢?大哥高兴还来不及呢。”李建成拍拍他的肩膀,感慨道:“你也长大了,好好为父皇、为大唐效命。”

“喏!”李元吉激动得重重点头,如果说李渊给了他权力,那李建成无疑是给予了他亲和温暖的人,一家人中,也只有大哥、三姐是真心疼他。

安排好了李元吉,李渊沉吟了一下,向萧瑀、陈叔达说道:“我大唐在南方立足,不能没有水军,烦请二位相国招募良匠,大造战舰,练习水军。”

“臣,领命!”萧瑀、陈叔达应命退下。

一下子,府邸之中只剩下李渊、李建成和刘文静三人。

李渊向刘文静行了一礼,诚恳道:“朕入主关中、登基为帝以后,不仅狂妄自大、迷失自我,还亲小人、远贤臣!还请肇仁勿怪。”

“圣上,臣如何敢当!”刘文静连忙避开。

刘文静是李渊策划太原起兵的谋主,起事之前的出使突厥等等事都是他策划和一手包办的,使得刘文静为大唐王朝的建立,立下了极为特殊的功劳。因此,刘文静被任命为纳言,成为宰相。不过,因在征伐薛举之战静一度被削职除名。不久,随李世民征讨西秦时再立功勋,得以恢复爵位、封邑,被拜为民部尚书。

可是,刘文静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是因老朋友裴寂而引起的。裴寂在太原起兵中的作用不及他,官职却越升越高,官拜尚书右仆,远在刘文静之上。李渊对他很尊重,每次上朝时,必定请他同坐。上朝结束后,又将他一个人留下,讨论事,言听计从。

刘文静对裴寂独自受宠很不满。这种不满又不能向李渊发作,只能发泄在裴寂上。上朝时,只要裴寂发表意见,刘文静立即表示反对,公然唱对台戏。长此以往,刘文静和裴寂这对曾经志同道合、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变成了剑拔弩张的敌人。由于刘文静书生意气重,不太会说话,每陈政事,总是直言达意,惹得李渊十分不快,每每这个时候,裴寂总会进上几句谗言,使刘文静逐渐边缘化,还受李渊猜忌。

这让刘文静心灰意冷,如今见李唐薄西山、空有一才华无处使,都有了归隐的念头。万想不到李渊忽然来这一手,这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希望肇仁原谅朕,助朕重整旗鼓,为大唐建立不世之功。”李渊恳求道。

刘文静叹了口气,知道李渊在困难之中意识到自己的价值了,但隔阂已生、猜忌之心有了,岂能回到以前的子?不过自己毕竟在李唐基业上花了太多太多心血,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步步的成长,若非万不得已,也不忍心抛弃,当即高声道:“圣上一片真心,让臣感动。”

“不知肇仁以为我李唐路在何方?”李渊喜而问道。

“我大唐失去了关中,实力大减,如今南方的青壮虽然不少,可毕竟不是经过大战的人,皆是新兵,根本阻挡不住隋朝的滔天威视,对其,我军暂时采以守势。若是其步步紧bi),我军可以依托巴山蜀水的地利之优势,消耗隋朝骑兵的优势,节节阻挡,迟缓消耗其国力,二向各路诸侯陈明唇亡齿寒之厉害关系,结盟抗隋。就看请能撑得住。”

“可是各路诸侯之前,都没有回应啊。”

“今时不同往。”刘文静微微一笑,道:“以往我大唐和隋朝实力相当,大家都担心隋朝崩溃以后,自己成为大唐的下一目标,因此,无不采纳观望态度。如今隋朝一统北方,强势如昔之北魏,大家知道任何一人都不是隋朝的对手,只能同心同德结盟抗之,才能将之击溃。故而,隋朝若是咄咄bi)人,反而利于大家结盟。”

“肇仁,有你跟随是朕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李渊望着刘文静那坚定的目光,内心有些感动。

他闭门这几天,仔细的梳理了太原自今的一切一切,发现李唐有今之败,完全是他自己一次次的决策失误所致,更为重要的是,当了皇帝以后,盲目自大,再也听不得良言,只顾着玩弄权势,压根没有把心思放在对外战争之上。

如今,若问对李渊功劳最大的是谁,李渊不会有丝毫犹豫的说‘刘文静’,他谋国基、治国政、举贤才、分轻重、知大义,正是因为刘文静的优秀,他李渊才能入主关中,建立起了大唐王朝。

这一次关静抓紧时间说服朝臣,快速答应杨侗的条件,让出长安,避免了李唐君臣被一举生擒的后果,如此的被动之下,只有他有条不紊、不慌不忙的冷静分析得失,天下有此能力屈指可数。

“圣上过奖了,能佐命立唐,能跟着圣上将大唐经营得蒸蒸上才是臣之荣辛。杨侗其实也并不可怕,他不过是占据一时之势罢了,若不是我大唐兵力都摆在凉州河湟地区与梁师都作战,从而被杨侗隔断联系,圣上岂会如此轻易失败?臣坚信,只要给圣上时间,圣上根本无惧他。”刘文静肯定的说道。

“两年时间,圣上完全可以夺下昏庸萧铣的江山,dàng)平战力弱小的江南和江淮,有巴蜀和淮水以南的广袤的两地,圣上便有横行南方的资本。”

李渊哈哈大笑道:“朕的想法与肇仁一样,我们在南方埋头发展两年,再与杨侗相见。”

……

第307章:君王气度

李渊看着太子李建成呈上来的密报,长长一叹道:“不管什么王朝、不管什么时候!人,始终排在第一位,有人、才有粮、才有兵、才有人才。人多了,兵就多、钱粮就多、赋税就多、人才就多。”

“父皇此言甚是!”李建成惋惜道:“关陇世家累世钱粮、财富、人口,都成全了杨侗!实在可惜。”

“那不是我们的东西,没什么可惜的!做人、做事还得依靠自己!朕,就是依靠关陇世家太久太久,才失去了自我,一旦遇到困难,首先想到的便是求助独孤和窦氏。”

一次次的惨败,让李渊多了类似大彻大悟的气质,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大业元年,章仇太翼向杨广进言,说杨广的命属木,而雍州地处破木之冲,不宜久居。且谶语有言’重建洛阳,恢复晋朝之天下’。正是这个说辞说动了杨广,几天后就下了营建东都的诏书。”

李建成皱眉道:“虽说章仇太翼有活神仙之名,但杨广为皇帝,一听术士之言,就迁都,也未免太草率了吧。”

“朕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可当了皇帝以后!才发现迁都洛阳正是隋朝文武二帝最英明的决定之一。”

“迁都洛阳,不是说为了消弱关陇世家的威胁么?儿臣不解,请父皇指点?”李建成愕然不解,在他的印象帝尊敬有加,对杨广却是万般贬斥。

“消弱关陇世家的影响力,只是其一。关键还是为了弥补天下裂痕。”李渊接着说道:“隋文帝在位时,虽然隋朝在疆域上实现了天下大一统,但南北分裂了三百多年,历史刻下的伤口虽然停止了流血,但是横亘在南北之前那道裂痕却难以在短时间内缝合。这种裂痕不可避免地表现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民心、风尚、民间习俗等各个方面,这必然会严重削弱国家所应具有的凝聚力和稳定。而长安地处帝国的西北一隅,一旦关东、辽东、江南发生叛乱,等到朝廷得到消息做出反应时,叛乱可能已经席卷了一州。”

“所以,为了加强对四方疆域,尤其是对南方的控制,为了南北两地能够消除历史隔阂,完成从土地到人心的真正大一统,在天下之心的中原营建新都,是势在必行之举。如此,杨广才会在营建洛阳的诏书中称:‘自隋朝建立之初,便以河、洛之地为创业之地,先帝长久思虑挂念此事,一讲起来就令人激动哽咽!朕必完成先帝之志!’”

“这么说,修大运河也是?”

“正是如此!我们回头去看杨广迁都洛阳,就能看到此举有利于加强朝廷对江南地区的掌控,有利于加强朝廷与四方的联系。杨广本人虽有大过,但他迁都的初衷,无疑是正确且合理的。”

“朕以前是李家之主,考虑的问题只停留在一家利益之上,当了皇帝以后,才知道迁都洛阳的重要和必要。这,就是不在其职,不谋其政。但是此举,无疑是触犯到了关陇世家的利益,也因此,发生了巨大的争执,再加上杨广之后采取了许多削弱关陇世家的措施,从而导致隋朝与关陇世家的矛盾不保弥合。正是那时,独孤家和窦氏便找上了朕,朕这么多年来,顺风顺水,完全是关陇世家合力保护所致,但他们的保护,也使朕形成了依赖他们的习惯,一遇到问题就想着求助关陇世家。”

“失去关中,诚然弊大于利,却也让朕彻底的苏醒了过来。”

说到这里,李渊十分庆幸的接着说道:“朕本以为大唐完了,谁想,杨侗小儿又给了我们翻本的机会。失去关中,是大唐破茧成蝶的契机。”

“父皇英明!”李建成面色一震,脸上露出了敬佩之色。

“在杨侗倡导和引领下,以民为本已经成为一种大势!大势面前,顺昌逆亡,故而,李密、窦建德、王世充、杜伏威等人纷纷效仿。在这方面,大家的确都成了杨侗手中的棋子。”李渊面色凝重道:“但更厉害的是,杨侗要绝断世家之根基!”

“其实早在杨侗入主冀州之时,他便已经施行这些计划,只是冀州战乱多年,导致当地的世家大族纷纷撤离,且杨广在世,他不敢放手手脚,做得并不太明显。加上杨广大力支持、一心庇护,便是崔、李、卢、高等千年士族也拿他没办法。但江都之乱以后,杨侗再也没有人可以肘制,所以他放开了手脚施为。”

“但他为何要这么做?”李建成问出了心中不解之处。

“因为杨侗有一颗当皇帝的野心。”李渊下了定义之后,解释道:“当初杨广在世之,皇储要么是嫡孙杨侑、要么是庶长孙杨倓,前者有韦氏为首的关陇士族支持,后者有裴氏为首的关东士族支持,而杨侗什么都没有。杨侗也知道自己的弱点,更清楚自己在先天上便处于劣势,因此,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依靠世家,而是选择了普通百姓。”

李渊手指敲击着桌面道:“世家大族和低层百姓的矛盾由来以久,于是他挑动世家和低层百姓之间的矛盾,再以律法树立一个公平公正的形象。从而获得了民望,之后将田地分给百姓,无形中又获得百姓拥护。他借助百姓的力量对付世家,而后又用世家钱粮、田地笼络百姓,自己却分毫不出,他这一手相当漂亮。而且他在屠戮世家的时候有理有据有证人,别人再怎么反对和抹黑,得到了好处的百姓都不会相信。”

“杨侗看似没有得到任何利益,还平白得罪了天下世家,但实际上却动摇了世家大族的根基。没有了田地,世家大族自然养不了佃户和成千上万的奴隶,没有了佃户和奴隶,自然就不会拥有动摇朝廷的私军。而百姓有了田地之后,再也不需依靠世家大族。而杨侗得到的赋税其实也没有丝毫减少,他只不过是帮助百姓清除了世家大族这一层盘剥罢了。百姓少了世家大族的盘剥,家家户户有余粮,百姓满意了,自然会拥护杨侗。”

“父皇!”李建成拱手道:“儿臣听说杨侗在对付关陇世家的时候,手段十分类似纵民为匪。这与贼首何异?”

“这恰恰是杨侗高明之处。”李渊叹息道:“你可知道他的刑部和御部?”

“儿臣知晓。”李建成点头道。

“吏部主行政、刑部主执法审判。御部监督地方官员执政、监督刑部执法是否公正,同时也在监督百姓,但有诬告者,同样重罚,不偏不倚。吏部为他治理地方、刑部羁押不法官吏、御部监督吏部行政、刑部执法,刑部反过来又可以对御部的不法官员加以制裁,三部各司其职、相互监督,可以将每一道政令落实到位。最终使杨侗对自己的领地有着绝对的掌控力。冀州、幽州、并州民心坚似铁!杨侗不死、三部未绝,便是有十倍兵力都难以攻入。”

“民心坚似铁!”

听到父皇的评价,李建成有些涩然,李家本就是世家,而且随着事态的发展,李唐来自世家的压力也越来越多,现今七成以上的官员都是出自世家的人,如果使用杨侗那一,李家必须把自己拥有的全部砍掉。

而杨侗则不一样了,他能有今天,可以说是被bi)出来的,当年为东都留守的杨侗也曾想过拉拢世家,比如元文都为代表的元家、卢楚为代表的范阳卢氏、韦津为代表的京兆韦氏……

结果人家鸟都不鸟他,连坐镇多年的洛阳都被杨倓轻易夺走,还没离开洛阳,共事多年的元文都、卢楚、韦津反过来阻止他带走洛阳的物资。

最终,杨侗流窜冀州,若非自己争气,干败窦建德,他连块立足之地都找不到。

正是在那种况下,杨侗索迎合杨广的口味,走上专门与世家大族为敌之路,有了杨广的保驾护航,使他度过了最艰难的子。

等到杨广这个靠山死在江都之乱,杨侗已经如中天,谁也奈何不了他了。

李建成不知道杨侗换了一个灵魂,理所当然的认为杨侗这个世家大族的敌人,是天下世家自己bi)出来的。他行礼道:“父皇,但不知道我大唐从何开始?”

李渊说道:“制定律法,组建御部。”

“父皇,这……”李建成大吃一惊。用这一,行吗?

“朕不是对付世家!”李渊一字一顿道:“朕要依法治吏,优秀者褒奖,不法者则惩治。”

妙!实在是妙。

李建成眼睛一亮!依法治吏,治的是谁?治的是为官员却不法的世家子弟,不仅不会落下口实,还能大获民心。

当大唐的惠民政策与隋朝对等的时候,他攻入隋朝所遇力度就会小得无数倍,皇帝是谁,百姓不在意,他们在意的只是自己的温饱问题,如果大唐也能够给他们同样的生活,他们的抵抗力自然小了,如果再加以利,那么,背叛隋朝也不是没可能。

“对外呢?”

“让孝恭攻打吃人狂魔朱粲,夺淅阳和南阳。阻王世充南下、李密西进之路。”

这一刻,李渊比之前所有时候,更像是一国帝王!

……

第308章:吃人魔王人人爱

洛阳、紫微宫。

随着王世充执行了阉割版均田制、科举制,郑国朝廷的威信也逐渐建立了起来,伴随着的当然是王世充威望更加卓著。

王世充每当接受群臣朝见处理政务,都要意恳切的指教一番。他有时带上几个随从到通衢要道上巡视,也不布置警戒止行人,百姓只要让让路就行了,每每这时候,王世充总会下马慢步行走,对百姓们说:“以往的皇帝高天天住在宫廷里,无法了解到真正的民、民意。我王世充登上皇位,也不是贪恋皇位,目的是让大家过上好子,所以我现在像一个普通官员一般,每件事都会亲自处理,并且跟黎民百姓一起评论朝政得失。担心宫门令有着限制,大家的意见传不进去,如今忙里偷闲的出来听听大家的意见。”

不仅如此,他又在西朝堂受理案件,在东朝堂听取民间建议。只是每天都会有几百、上千人前来,书信奏疏已很烦杂,考虑难得周全,几天就以国事繁忙为由,不再出去了。然后,把接待上访百姓的工作扔给了太子王玄应来处理,每天鸡毛蒜皮的小事弄得王玄应一颗头两个大,但是王世充的命令又不得不听,无奈只能硬撑着,谁让他是太子呢。不过好处也明显,不仅令他亲民形象深入人心,还让他理政水平蹭蹭上涨。

段达、云定兴并肩进入紫微宫。

“两位大人,圣上已经等候多时了。”门口,一名老宦向二人行礼。

“明白了。”段达、云定兴相继点头,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李渊败退南方后,最近这段时间,不断在上洛、房陵二郡增兵,大战的气息已经笼罩洛阳,只是眼下王世充这边尚未做好接战准备。一是地盘小,只有河南、弘农、襄城、淯阳、荥阳五郡,二是王世充还没有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过来,这就是地小人少者的悲哀。

按照王世充和一众谋士的预计,这场仗若再推迟半年,待王世充恢复之后,便可放心大胆的与朱粲一战,只要控制淅阳汉水以北和南阳地区,便可稳住南方,但了立足房陵的李渊显然也看出了其中的关键,并不准备给他们半年时间。

时不我待!

此刻两人的心都十分沉重,匆匆往文思走去。见礼之后,在王世充的示意下,各自就坐。

“看看这个,这大概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消息了。”王世充将一封急报让递给两人传阅,微笑道。

段达和云定兴闻言大奇,这段时间战云密布,基本没什么好消息,前段时间传来李渊意图结盟御隋的消息,幸好这边还没及时反应,关中就已经被杨侗夺下了,可惜的是,连同关中千多万百姓也都成为杨侗的了。然后收到的大多是四方诸侯蠢蠢动的消息,李密在江淮一带也与杜伏威打得不可开交。

王世充虽然占据中原五郡,但有战略纵深小、人口少、四面环地等天然劣势,北方的杨侗、西方的李渊、东方的李密,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而且中原之地无险可守,杨侗和李渊任何一人都可以全力与王世充作战,但王世充必须顾全四方,这也是王世充如今不敢开辟战场的原因,他手中能够拿得出来的人马太少,甚至不及杨侗的十成中的二成,也就是说,王世充的兵马不足十万,分守四方之后,可以机动作战的兵力就更加少得可怜了。

急报的内容不多,却足已让两人惊喜,吃人狂魔朱粲迫于李渊的压力,向王世充上表称臣,朱粲现在还有六万大军,为人凶狠残暴,但另一方面却又敢做大事,极有魄力。

……

朱粲是各路诸侯之中最为残暴的一支,早先是县里的一名小吏,其后从军,讨伐长白山的叛贼,深受感触,于是自己逃出来,聚众起兵,也当了叛贼,号为“可达寒贼”,自称“迦楼罗王”。

朱粲残暴,没有什么宏图大志,更没有什么远大的政治理想。他所衷的就是攻城略地,杀人相食。他率领这样一支灭绝人的部队,东杀西屠,征下郡县,不问善恶、无分良莠,全部杀光,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在汉水、淮河之间剽掠,每攻破一个州县,还没有吃尽该州县积聚的粮食,就再次转移,将离州县时,把州县其余的物资全部焚毁,朱粲的军队没有东西可以掠夺,军中缺乏食物,朱粲就让士兵烧煮妇女、孩童来吃。后来攻克南阳,朱粲自立为楚帝。

自从被李孝恭打出上洛郡以后,活动范围便在淅阳、南阳一带,

他此时面临的敌人是曾经将他打败的李孝恭,虽然李唐做出了蠢蠢动的姿态,但实际上,李道宗已经率领两万大军进入淅阳郡,藏在在南乡县境内,而此时李孝恭才率领三万大军在淅阳攻城略地,当他攻下最后的丹水县后,才引军驻扎在郡治南乡县,距离李道宗所在的秘密营地不过三十里。

李唐在做出了隋朝不会干涉的判断以后,便决定在南方打下一片疆土,攻下萧铣所在的荆州地区,但朱粲阻在他们北上、东进的要地上,所以李唐首先就是要剿灭朱粲。只是在李孝恭拿下了淅阳郡的时候,得到了朱粲投降王世充的消息。

李孝恭在进军的时候,也在密切关注局势变化。

南乡县衙内,李孝恭和刚刚到来的李道宗商议对策,李孝恭负手走了几步道:“王世充率领四万大军来援,但进军速度不快。”

李道宗笑问道:“不知王世充是怎么想的?”

“我率军和朱粲激战,王世充并没有趁机侧击,他的表现很蹊跷。”

“王世充希望和我们和朱粲打得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之利吧?”李道宗问道。

李孝恭道:“我觉得王世充是bi)朱粲放下军权,安安心心的听从他的安排。”

“这样的话,我们需要尽快歼灭朱粲的军队,防止两军联合。”

“我也知道形势危急!”李孝恭忧心忡忡道:“现在关键是看朱粲缩去了南阳,我们没有破敌的战机。”

“兄长!”李道宗笑了一笑,道:“在兄长攻城掠地的之际,小弟也并没有在藏在林中喂蚊子。而是联系了两个人。”

“何人?”李孝恭奇道。

“陆从典、颜愍楚。”李道宗笑着说道:“陆从典原是隋朝著作佐郎。颜愍楚原是隋朝通事舍人,大儒颜之推次子,两人都因贬官而在南阳生活。朱粲请他们做自己的宾客,后来朱粲缺乏食物,就将他们二人全家都吃掉。两人对他深恶痛绝,却又不得不为朱粲治理‘都城’,在朱粲军中有一定的地位。我有一计,可破朱粲。”

李孝恭大喜。

……

朱粲武艺超群,长相凶恶,是一个有小聪明缺乏大智慧的人,他没有什么政治头脑,也没有想过一统天下,他打仗最喜欢大军压上,那种大军压城、城破后血洗城池的快乐,令他兴奋得发狂。

在此之前,王世充曾多次派人去劝降,却被朱粲一口回绝,而此次唐军南下,让朱桀感受到极大的压力,他心知自己罪孽深重,除了王世充,再也没人敢收容自己。

不过朱粲手中还有军队六万,他认为自己还有击败唐军的希望,因此,朱粲表态投降王世充以后,迟迟没有前往洛阳。

这天上午,朱粲听说李孝恭率三万军队杀向南阳城,朱粲喝令军队准备迎战,这时,谋士颜愍楚匆匆找到朱粲,“大王,卑职有个紧急报。”

朱粲是个刚愎自用之人,他用颜愍楚为谋主,更多是为他处理乱七八糟的战果平分问题,而不是喜欢别人干涉。

朱粲满脸不高兴问道:“什么消息?”

“卑职听说唐军在淅阳抢百姓之口粮,卑职认为唐军应该缺粮了,李孝恭才急于决战。”

“这又是什么意思?”朱粲嗓门极大,和他说话需要极大勇气。

颜愍楚道:“如果我们闭城不战,唐军粮草不继后,必然被迫退兵,大王便可追杀过去,一战而击溃。”

“你怎么断定李孝恭缺粮?”朱粲可不是傻子,他知道李唐背后的关陇权贵的实力有多么的强大

陆从典接道:“李唐被杨侗轰出关中之后,没有带出丝毫财产,再加上今年大旱,唐军缺粮十分正常。”

朱粲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他用指头重重的戳了戳颜愍楚的膛,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冷冷道:“如果你说得不对,老子回来炖了你!”

颜愍楚吓得打了哆嗦,这个吃人魔王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朱粲当即闭门不战,唐军天天派士兵来南阳城下骂战挑衅,企图激怒朱粲出战,但朱粲看出了唐军急切求战的心,开始相信颜愍楚的推断,哪会出城决战。

三天后,守城士兵忽然来报,说是唐军撤退了,朱粲大喜过望,亲自出城查看唐军大营。

唐军走得十分仓促,至少有一半营帐没有拆除带走,但粮食却是一颗都没有。

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而来,把一个饺子递给朱粲:“大王,这是在唐军火头那里找到。”

朱粲捏碎饼子一看,只有极少麦粉,绝大多数是糠皮、野菜和麦麸,他心中暗喜,连忙道:“火头军帐在哪儿?带我去看。”

士兵领着他来到火头军帐,帐内大多是无法带走的坛坛罐罐,里面空无一物,朱粲发现一个角落有点潮湿,他立刻令道:“给我挖开看看!”

几名士兵挖开泥土,里面是唐军吃剩下的菜,朱粲细看,全是煮熟树叶,当即立断下命令:“集结大军,跟我追击!”

……

第309章:一鸣惊人

六万大军迅速集结,朱粲留下五万人镇守南阳城,亲自带领下五万五千人杀进淅阳郡,五万五千多名大军沿着唐军逃跑的官道奋起直追,一路上都是唐军丢弃的辎重,朱粲更觉得全歼唐军就在眼前。

“他们只有三万人,我们五万五千大军可一举歼之!给我追杀。”

唐军丢盔卸甲,诱引着朱粲追赶,这让朱粲大军兴奋异常,黄昏时分,已经一口气追杀到均阳县附近。

在丹水之中,数百人的车队正在缓慢行走,为首的一名校尉着急的催促着。

“校尉,朱粲怎么还不来?”一名将士低声询问。

“谁知道啊,反正我们按照计划在河中缓行即可。”校尉漫不在意的说道。

“喏。”

车队缓行到对岸的时候,背后传来了喊杀之声,校尉转头望去之后,只见从东面突然有数万大军凶猛的席卷而来,最前面的朱粲不断的高声吼道:“杀啊!!!”

“校尉,送死的来了”

“放弃所有物资,撤!”校尉一刀砍断一架马车,一只箱子滚到地上金钱洒满了地面,然后带着大家向西而去。

“大王,都是金钱啊。”这时,一名副将激动的喊道,只见上百口箱子一个个打开,里面不是摆着黄金,就是成箱钱币。

朱粲的眼中露出惊喜之色,他抓起一块金条,狠狠地咬了一口后,大笑道:“这一次发财了”

“大王,这里有百多口装满钱的箱子,守卫为何这么少,而且不战即逃,他们不怕军法吗?”一名副将突然担忧道。

朱粲顿时反应了过来,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不过望着眼前这百多口箱子金钱后,立刻目光贪婪道:“不管了,先把箱子抬到均阳城,再追唐军。”

“喏。”

就在此时,有一名士兵禀报道:“大王,有万多名人唐军杀入南阳城,陆从典和颜愍楚开城投降,南阳城沦陷!”

朱粲大惊失色,他的一切都囤积在南阳城,南阳失守,他的军队就会因为失去补给而散,朱粲已经意识到自己中计了,他急令道:“把这些箱子带着,立刻撤军!”

“喏!”

朱粲的士兵立刻上了马车,挥舞着马鞭开始调头而回,然才走到河中心,马匹速度缓慢了起来,脚步似乎发软,有些甚至直接倒在了河中。

“怎么回事?”朱粲惊讶道。

“将军,这些马被下毒了,要不放弃这些金钱吧!”副将脸色焦急。

“混账,到手财富,岂能轻易丢弃,立刻换马。”朱粲命令道。

对岸一处高山之上,一袭银铠的李孝恭手扶宝剑,望着几万人在丹水之中乱成一片,高声大笑道:“如此贪婪,简直找死。”

话音未落,只听到轰隆隆的巨响自上游而来。

“大王,不好了!”副将面如土色。

“走!”牛粲吓得魂飞魄散,打马向对岸逃去。

只见浪头来势奇快,势若奔马,顷刻间已经汹涌近前,所过之处,牛粲的军队瞬间被卷了进去。

汹涌的洪水席卷而来,仅只眨眼功夫,几万大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水势渐缓,李孝恭微微松了口气,这一次,为了一举将这支魔鬼军队歼灭,他可是废了不少金钱,想到刚刚毁天灭地的场面,便是李孝恭也是一阵后怕。

“将……将军。五万多人就这么完了?”一名偏将吞了口口水,被眼前一幕吓到了。

“错!他们不是人,是一群吃人肉为乐的魔鬼、畜生。”李孝恭说到这里之后,目光一片冷酷,如果再来一次,他也会这么干。

“快,快跑。”朱粲浑身颤抖,在他身边,只残存不到三千兵马,个个湿透,周围幸存下来的士兵到现在,目光透着几分恐惧的神色,还有对生的眷恋

“杀!”

便在此时,林间杀了数万唐军,牛粲军的前后左右骤然响起了轰隆隆的战鼓声,李道宗领两万大军从四面八方杀来,喊杀声震天。

如果是之前,朱粲还能抵抗,但现在只有几千吓傻了的士兵,朱粲军队抵挡不到一会儿便溃败了,可是四周被唐军团团围住,士兵无处逃命,投降者不计其数。

朱粲带着几百人向北杀出一条血路,投奔王世充去了。李道宗缴了朱粲军的武器后,一口气将之猎杀干净。

国内战争一般是打赢后,就不会虐杀俘虏,但朱粲和他的手下是不是人,而是一群没有人性的狂魔,他们攻城、杀人、吃人肉,然后再攻城、杀人、吃人肉!这些年来,他们就是在这样不断循环中泯灭了人性,这样的人应该凌迟处死,水淹、射死真是便宜他们了。

李孝恭让李道宗率领两万大军坐镇淅阳、南阳之交的伏牛山,防止王世充南下,一面向房陵发出捷报,他随即率领三万大军向襄阳郡挺进。

唐军的凌厉攻势,彻底打破了南方的平衡,首先是朱粲在淅阳丹水中计,主力被李孝恭淹死干净,紧接着李道宗在伏牛山伏击了企图来夺淅阳的王虔寿。

王虔寿是王世充的侄子,他率领两万大军坐镇弘农,接到王世充命令之后,兵出朱阳关,杀向淅阳内乡县,李道宗将两万大军分成十队,令两队埋伏在淅水北岸,一队潜伏在朱阳关附近,派三队列阵淅水南岸。王虔寿见唐军人少,又觉得唐军被隋军碾着打,故而轻视其作战能力。李道宗先与郑军接战。当双方胶着之时,淅水两岸伏兵杀出,箭矢横飞,横冲敌阵。郑军被唐军打了一败退逃散。王虔寿解衣潜逃,保住性命,奔还朱阳关,被顺势杀入朱阳关,李道宗整顿降兵,得降卒一万三千余人。

……

紫微宫文思殿内一片狼藉,到处是撕碎的地图和踢翻了的架子,还有撒了一地的令箭,案桌上甚至还有刀劈开的裂口,这一切都表明王世充大发雷霆。

十几名宦官小心翼翼地收拾着地上的东西,过了好一会儿,王世充语声冰冷的说道:“将去赵王叫来见我!”

赵王就是王仁则,遇到大事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侄子。

王世充坐下挥了挥手,就像赶苍蝇似的对宦官们说道,“滚!”

一群宦官迅速退了下去,王世充的滔天怒火源自朱粲,这家伙在献出降书之时迟迟没有前来洛阳,兵败了才想着投降自己,导致南部的淅江和南阳全面沦陷;另一个原因便是王虔寿的惨败,不仅两万大军没了,连带朱阳关也失守,意味着弘农南大门洞开而这一切都是朱粲这混蛋害的。

王世充想到自己飞来横祸、损兵折将、丢失要塞,怎不怒发冲冠、怎不暴跳如雷?

不过王世充此时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尽管这些损失他不想接受,但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占据的地盘无险可守,李渊可以全力和王世充作战,但王世充必须顾全四方,这也是王世充不想和李渊决战的原因,如今他手中能够拿得出来的人马实在太少了,甚至不及李渊一个零头,因为别看李渊丢了关中,但人家有巴蜀几十个郡,且没有发生过战乱,随随便便都能建立起百万大军,这底蕴不是王世充一个人可以抗衡的。

王世充当即写下一封信,唤一名亲兵进来,把信交给他道:“你去一趟梁郡,把这封信交给李密,告诉李密,李渊势大,不是我们一方势力对付得了,希望他能够认清局势,不要最后成就了李渊。”

“喏!”

士兵接过信匆匆去了,王世充稍等一下,又眉头一皱问道:“赵王怎么还没到?”

“启禀圣上,赵王在殿外等候!”

“请他进来?”

不多时,王仁则匆匆走了进来,躬身行一礼:“参见圣上!”

“坐!”

“谢坐!”王仁则迅速瞥了一眼殿内尚未收拾好狼藉,他明白王世充此时的心情不好之原因,也知道王世充为何要找自己。

王世充道:“你应该也知道南方发生的事情了,我想问一下你的意见,怎么处置朱粲这个混蛋。”

王仁则沉默了一下,皱眉道:“圣上,朱粲有一点实力的时候,狂傲自大,名为降郑,实则我行我素。他现在大败亏输,没有出路才来投奔圣上。可见此人并不是真心降我大郑,而且此人现在毫无价值可言,希望杀了这个吃人魔王,决不能让他玷污我大郑的清白。”

王世充叹了口气,“我也很想杀他,但是我还想利用他掌控荆襄,这个时候不能杀朱粲,反而还要重用他。”

王仁则明白王世充不想杀朱粲,因为王世充还在隋朝为官时,奉命平叛之时,纵容江淮军烧杀掳掠,在江南屠杀了投降民众近十万人,他从来就没有在意过民心,之所以跟着隋朝做这一套,无非是为了挽留百姓罢了。王世充骨子里就是一个残暴的人,他看重的正是朱粲的残暴,现在荆襄各地怕极朱粲,只要朱粲领兵南下,所到之处,各郡必将望风而降。

他虽然明白王世充的意思,但还是说道:“杀了朱粲,不是更能赢到荆襄民心吗?而且朱粲名声太臭了,我担心会影响到圣上,若是百姓将圣上与他相提并论可如何是好?”

“无妨,等利用了朱粲以后,再杀也不迟。此事休要再提。”王世充漫不在乎的说道。

“喏!”

王仁则无奈的应了下来,但是心中总觉得不妥。洛阳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民心,若是任用朱粲这个吃人魔王,恐怕不但取不到吓唬荆州百姓的作用,还令洛阳人心浮动,若是有人恶意用朱粲下文章,大郑朝廷将会民心大失。可是王世充主意已定,他又如何?

……

第310章:李密西进

汝阴郡下蔡县,淮水北岸,一片巨大的军营驻扎于此。此时在中军大帐,雄伟威武的单雄信望着面前的一群部将,愤怒的咆哮道:“整整一个月了,居然过不了一条小小小的淮水,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单雄信原本是翟让的部将,历史上,翟让被李密所杀后,瓦岗军内部离心离德、貌似强大,内部却是矛盾重重,单雄信翟让的兄弟,一直对李密怀恨在心,在邙山之战中,单雄信狠狠地坑了李密一把,他先在激战时按兵不动,接着又勒兵自据,让李密无法进入洛口城。因此可以说,李密在邙山之战中的惨败,和单雄信有直接关系!

但如今的天下已经大变模样,翟让死在宇文化及之手,导致李密直接上位,李密为人公平公正,处事不偏不倚,在瓦岗素有威望,更重要的是李密使瓦岗寨发生了质的转变,不再是劫掠乡村、抢夺商人的乱匪强盗,而是争夺天下的政治势力。因此李密很快就坐牢了首领之位,李密得到单雄信、徐世绩等瓦岗元勋支持下,得以成功的去除瓦岗,建立起了大魏王朝。这身份的转变,也使他们从一个野人,成了衣冠整洁、彬彬有礼的贵族。不再是土匪的魏国,也获得许多人才的投效。

而单雄信也从历史上的反对者,变成了李密的铁杆支持者,深受李密的重用,册封他为大将军,于军中的地位仅在李密之下。

他是南征杜伏威大军的主将,但两者之间,却有一条天然的战略屏障,那就是淮水。

淮水发源南阳桐柏山老鸦叉,直入大海,杜伏威在李密来犯之后立刻下令向渡桥焚烧,并将所有民用船只全部控制在手,让简略的水军阻挡李密大军南下,淮水湍急,又宽又深,没有船只和渡桥,李密的大军根本渡不过去。而镇守对面的杜军守将是王雄诞和阚稜,这两名勇将是杜伏威的义子,性格十分顽强,胆识和忠心都够,且二人十分聪明,他们兄弟二人一个死守渡口,一个率领派水军巡游在淮水上下,将单雄信准备搭建浮桥过河的计划给彻底破灭。

单雄信知道李密的南下战略,就是迅速扑灭南方的大小势力,然后以南方之力和李渊、杨侗急一雌雄,虽然李密从来没催过他,但他很清楚攻下江淮,对李密的重要性。特别是现在,李渊已经对萧铣发出强烈的攻势了,若是李渊如愿以偿的拿下荆州,那李密南下荆扬的计划不说是胎死腹中,却也受制重重,继而会影响雄霸天下的大业。

“大将军,这附近的船只都被王雄诞和阚稜派人抢光了,现在好不容易二十多条渔船,有的甚至还漏水,而且就算有,也不是杜伏威那正规的战船的对手,据说他们的那些战船都是杨广时期所造,别说是淮水,就算到了黄河长江也能纵横无阻。”一名部将硬着头皮说道。

“而且就算我们有战船,我们也必须有一支强悍的水军,可是我们没有人会打水仗,上了船也会是活靶子。”另一人弱弱的说道。

“是啊!要不和大王说说,先找些会水性的将士训练几个月。一边找来工匠紧急造船。”

“这……”单雄信顿时无语一愣,随即叹了一口气,他的这些兵虽说不完全是旱鸭子,如果真上了船,己方最大的优势就等于彻底被废了,只是虽然明白这道理,但是给魏国的时间实在太少了,连半天都浪费不得。

“尔等知道,我大魏的南下战略是夺取荆扬以养民,尔等也知道李孝恭先在淅阳和南阳荡平了朱粲,又在荆州连战连捷,而我全部困在淮水北岸,一步未进。若是萧铣被李唐歼灭,我们不仅失去夺取荆州的机会,甚至连扬州都难以敞开着打。到时候,我大魏又有何资格争霸天下。所以我们再难也要攻到对岸,再难也要在李渊夺取荆州全境之前将扬州夺过来。否则,我们有何脸面对大王?”单雄信厉声道。

众将一个个面色难看的低下了头,对淮水这条河、对那横行在江南上的杜军痛恨无比。

“大将军不必担忧。”正在这时,只见帐篷突然被掀了开来,一身盔甲的李密带着几名亲卫走了进来,他是刚刚到来的。

“参见大王!”大帐内的众将纷纷行礼。

“哈哈,大家无须不必多礼!”李密进入帅帐后,一脸笑意的向跟在身边的房玄藻吩咐道:“先生,将士们这些天都辛苦了,吩咐下去,今日加一餐肉食。”

横亘在眼前的淮水不仅令魏军难以逾越,也严重的打击了士气,他必须要好好安抚一下,让他们重新鼓起勇气。将士们在战场上卖命无非是为了四样东西,一为权、二为名、三为利、四为吃饱穿暖,前面三个,李密暂时还不能给得了,但吃饱穿暖这一项还能勉强做到。

“喏!”房玄藻立刻应道。

李密坐下后,望着一个个面色难看和羞愧的将领,笑着安抚道:“诸将不必如此,此战失利不在尔等,皆在本王小瞧了杜伏威,小瞧了水军之利,是本王准备不足,要论罪的话,罪魁祸首也是本王。。”

听到这话,众将的脸色都缓了,心情也平复起来,房玄藻敬佩的看了一眼李密,为臣主者,先责已再责众,如此才能众人一心。

“大王!”单雄信略显担忧道:“淮水上下尽为杜伏威的水军掌控,而我大魏没有水军,且多不熟水性,末将担心这样拖下去,李渊会夺了整个荆州,之后,就会和我大魏夺扬州了。到时候再打扬州,将现在复杂百倍、困难百倍。所以,我军必须速战速决,毕竟,时不待我啊。”

“哈哈,大将军所言甚是,强渡淮水现在看来是不行的了,当年卢明月也没有强攻,一是因为江都还有杨广坐镇,二是怕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我军也要改变战术。”李密笑容可掬的说道。

“不知大王有何妙策?还请明示。”单雄信立即询问道。

“随着李渊的到来,南方微妙的平衡已经被撕破,如今李渊攻城掠地,已经引起了王世充之担忧,他愿和我们彻底停战,联手对付李渊以后,再决一雌雄。本王觉得王世充的意见很有必要。”

“话是如此,可王世充为人狡猾,他的话岂能尽信?”

“当然不能尽信,在边境我们还需要戒严的。”李密十分自信的分析道:“朱阳关现在落入了李渊之手,他的弘农郡处于李渊的兵锋之下,仅只一天时间,李渊的大军即可打到洛阳城下,李渊是他首要击败之敌。在击退李渊之前,他是不会对我们下手的。”

房玄藻接说道:“王世充治下不过河南、弘农、荥阳、襄城、淯阳五郡,这五郡从乱世开始,兵灾便一直持续至今,虽然经过王世充一年的努力治理,比以前繁华了很多,但也勉强足够供养十万军队。兵微粮少的他,根本不敢主动开辟两条路线。所以,王世充可暂时放在一边。”

单雄信点了点头,不再询问王世充的问题,而是回归到了当下最为迫切的杜伏威军:“那杜伏威怎么办?接着打还是放他一马?”

“我们没有水军,自然只能放他一马了。”李密很无奈的说道。

“末将愿意在下蔡组建水军,为攻伐杜伏威以及长江以南的大小势力做准备。”单雄信满脸不甘的请命。

李密哈哈大笑道:“大将军是我大魏第一将,接下来的战事有大将军在身边,本王才放心。训练水军这种小事自有其他人负责。”

“多谢大王看重,末将万死莫辞。”单雄信感激道。

李密极擅长笼络人心,他知道对于不同的人当以不同的方式待之,对单雄信、徐世绩、王伯当这些人,只要真心付出,只要让他们感到了你的感情,他们便是真心效命,万死不辞,若是行之以利、行之以诡,反而落得下乘;而对于孟让、左孝友、赫孝德这些以前的小寨主则需要以其道而行之。

他满意的看着单雄信,欣赏之极的说道:“大将军担心是对的,水战非我军之所长,若是在此对杜伏威长期对峙,我军在时间上耗不起,因此,我和房尚书决定改变下战略。”

“杜伏威只是芥鲜之疾,影响不了大局,等水军训练完毕,即可护送我大军渡到对岸,一战即可定,他可以暂时缓一缓。我军连夜拔营,沿河西进,来他一个虎口夺食,夺取萧铣的荆州义阳、汉东、安陆、永安、沔阳等郡,务必将李渊军势阻在汉水以西,完成这一步战略,再回头来收拾杜伏威也不迟,到时候,即便水军尚未成熟,我们也可以从陆上东进弋阳、庐江等地。”

房玄藻在李密示意下,比较严肃的说道:“萧铣或是不堪一击,但大家千万不要小看了李渊,他之所以屡屡战败,实因遇到了更强的对手。李渊此人能够让关陇权贵心甘情愿的诚服,能够在短短数月内克并州、入关中,而且为了一己之私、一家之利联络突厥对付同族,可见此人之雄心、此人之狠辣、此人之手段不可想象,而且他主力虽已丧失,但他掌控的巴蜀几十个郡,未受战乱影响,随手即可拿出几十万大军,我军若不能在他虚弱的时间内拿入汉水以东的广袤区域,日后就很难了。”

听到这话,众将眼中现出一丝紧张,但同样也有一抹期待。

“不过,大家也不用担心!”李密脸上闪过一丝豪气,以必胜的口吻道:“李渊损兵折将,手中的残兵败将也少得可怜,其精锐力量更被李世民败光了,所以我们面对的其实是一群新兵罢了。而且,在我军攻伐萧铣这几个郡时,王世充也会对淅阳、南阳发动攻击,而那两个郡才是李渊的地盘,所以,我们的压力至少会少去七成左右。”

“大魏万胜。”众将站起狂吼。

“哈哈!好,全军饱餐,今天敞开着吃,晚上再出发。”李密高兴的大笑着下令。

“喏。”

……

第311章:孝恭立功世民忧

襄阳,越过石梁山北面,那一片广袤的土地上,如今是一片混乱、残酷、肆虐的景象,随后在画面上展开的是铁马金戈,是无数旌旗在苍穹之下随风摆动,秋风在旷野之中卷过锋镝掠空之声,如一声声刺耳的哀号扫过汉南县残破的城墙。

前不久,李孝恭和李道宗拿下淅阳、南阳以后,李孝恭在房陵永清汇合四万唐军以后,攻打萧梁的襄阳郡。

数万唐军的猝然南下,在整片荆襄,甚至是整个萧梁都掀起了巨大的狂澜,东平王阇提在襄阳败阵,退往汉南。紧随其后的是李孝恭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了包括襄阳城在内的二十三座城池,除了眼前的这座汉南城和东南方向的上洪城,唐军南下竞陵的路途已全部扫清,萧梁的北大门已然洞开,形势岌岌可危。竞陵若失,春陵、汉东、义阳、安陆、永安五郡也将被唐军隔离在汉水以北,夷陵郡也陷入包抄的险境。

此时天色昏暗,只有汉南城下被烧毁的攻城器具还在散发微弱火光,在朦胧火光的照射之下,是一地残骸。城楼上残破不堪,碎砖烂瓦洒满城头……

谁也没想到,在李孝恭几路大军接连攻击之下,比襄阳城低矮了无数倍的汉南城居然还能残存着。不过,它离被攻破已经不远了。

负责攻城的唐军将领名叫卢祖尚,字季良,父亲卢禧在隋朝任虎贲郎将。家中富裕有财,好施舍,以侠义闻名。大业中后期,卢祖尚十九岁时,招募乡勇保护乡里、抵御流寇,所到之处都立有战功,盗贼畏惧而不敢入境。宇文化及发动江都之乱后,卢祖尚占据本州自称刺史,刺血向众人宣誓,士兵都感动而流下眼泪。杨倓在洛阳继位以后,他顺势归顺,王世充篡夺帝位以后,卢祖尚率领麾下勇士入关降唐,成为李孝恭手下一名智勇双全的少年将军。

如今的天色已经很淡很淡了,城楼之上,有一些民壮百姓麻木地站在那里,这些人被强行征来守城,城头之上竖满萧军旗帜,旗帜下垂,恹恹地没有一点精气神,一如守城的萧梁军民。近半个月以来,汉南城在卢祖尚连接猛城之下,城内军民的士气都早已被碾为了齑粉……

唐军试图劝降守城的萧梁东平王阇提,可他是一个宁死不降的硬骨头,对唐军的招降视而不见,借着汉南城拖了唐军整整半个多月。

李孝恭本是打着速战速决的念头,集结大军南下襄阳,再下竞陵和,岂料到偏师把夷陵、春陵全境都攻克了,主力却在这里被阻了十多天的时间。这让李孝恭大是郁闷。

“我军横扫襄阳、春陵、夷陵,可汉南城钉死在这里,这是什么?是扇我们的耳光,重要的是我们拿下这里襄阳之后,需要调集文官来治理,然后军队继续攻城掠地。所以汉南城的存在,会生出很多变数。而且,萧铣已经做出了反应,他派楚王郑文秀带着大军北上了,各路援军也已在南郡集结,我们要赶紧把握,今天晚上必须拿下此城。”

晚上,李孝恭再一次发起了进攻。

萧军和百姓经历半个多月的战火,死伤无数,但是人们都具备了一定的战力,可被围困这么久,储存粮草不够用了,民壮士卒皆是满脸菜色,更重要的是守城的器械已经消耗殆尽。而唐军从一开始的攻城器械都未有准备,已经发展到云梯、攻城锥样样齐全的地步了,而时间不过数日而已。

箭矢覆盖住城墙上方,守城的萧军还以颜色,唐军顶着弓箭,架起云梯奋勇争先的向上攀爬,上方的萧军将从房屋之上拆下来的梁木还有砖石头往砸落而下。一个萧卒刚刚砸中一个唐军,一支箭矢便从下方铁流之间掠上,直入其咽喉,从后颈冒处一截来,血淋淋的让人心惊胆战。

飞舞的箭矢和汹涌的人潮嘶喊声沸腾一片。

有唐军跃上了城墙,几名久候的萧军还没等他站上城头,就一拥而上,冲过去用长矛将他捅死,而在附近不远处,又一名唐军从城墙外爬上来,望见这边情况,立即挥舞横刀斩杀了两个萧军,又有几名萧军上前与他对战,被他杀了几人之后,这才将其杀掉。经此人拼命的拖延,使得更多唐军从城墙上涌上来……

“我只听说萧铣有晋王董景珍、秦王雷世猛、楚王郑文秀、燕王许玄彻、鲁王万瓒、齐王张绣、宋王杨道生,这其中晋王董景珍和齐王张绣被萧铣逐一消灭。至于这个东平王阇提,之前从未听过他的名声,本以为我大唐南下,理当势如破竹才是,谁料到居然被此人缠住了这么久……若非我军挥师南下,此人怕是一辈子都要岌岌无名了,呵,襄阳是他的扬名之战……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李孝恭平淡的话语中透着刺骨冷意,唐军涌动的滚滚铁流之中,他松开弓弦,又从箭囊中取出一支铁箭,目光在城头上搜索着。

这夜间攻城守城,双方都燃起了火把,故而视线还算清楚。李孝恭清晰地看到一道高大的人影,在城上四处奔走,疯一般的击杀着登上城头的唐军,此人穿戴着光鲜铠甲,带着一对凶悍的新兵在城墙上来回厮杀。

李孝恭紧紧的盯着那一道人影,冰冷的箭簇已经搭在弓弦之上,此刻李孝恭距离那名大将,足有两百步之遥,强弓被拉的嘎吱作响,仿佛随时会断裂开来一般。

李家是累世将门,他们对射箭极有研究,几代人都以善射出名:李孝恭的曾祖李虎以骑射称雄,李渊的父亲李昞百步穿钱孔百发百中,李渊也能在百步外射中孔雀屏风的两个眼睛。李世民、李元吉、李孝恭、李道宗也是神射手,尤其是被阴世师处决于长安的李智云,这个十四岁的孩子,箭术更是出神入化,堪称是冠盖全族。

李家自称是李广的后裔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祖传下来箭术训练方式,极其合理有效。

当那道身影最为清晰的时候,李孝恭撒开了手,羽箭破空而出,没入黑暗之中,那道身影猛然一顿,然后捂着咽喉缓缓萎顿下来,萧军传来惊惧的呼声……

城上城下在此时此刻,忽然安静下来一般,李孝恭放下了长弓,淡淡道:“继续攻城,将之厚葬!”

…………

秋天席卷而来的时候,李唐和萧梁的战情扩散往四面八方,在不同的地方引起不同的反应。

对于屡屡败在大隋之手的李唐而言,自然是一片欢腾。

赵郡王李孝恭率军从房陵郡出发,一月不到便取得了北灭朱粲而夺淅阳和南阳、南下萧梁又夺得襄阳和夷陵春陵的辉煌战果,这如何不让人高兴?这样的胜利,李唐实在太需要了。

李渊高兴之下,把李唐的国都从房陵郡改到了襄阳城,他现在的皇宫则是萧铣兴建的一座离宫,规模远不如大兴宫,气势也不如大兴宫的堂皇大气,也少了几分刀光剑影、岁月积淀的底蕴。可比起大兴宫却多了几分风花雪月、江南水乡柔婉气质,总体而言,李渊还是比较满意的。

而在众人为李孝恭取得的战果欢欣鼓舞之时,有人对此却怀着深深忧虑。

在离宫的一座独立的庭院宫殿之内,燃烧的牛油大蜡放出了暖煦的光,侍卫守在周围阴暗的角落之中,不注意观察的话,他们在这里的存在感,甚至连空气都不如。

浓重的夜色里,时不时的响起了翻动书籍的声音,晋王李世民身穿一袭常服,头发散披在肩上,面无表情的翻阅着一本大隋印刷的孙子兵法,从他迅速翻阅的动作,可以看出他的心,并没有放在书籍之上。

从宕昌郡回来,李世民心情就一直不好,关中战役西线战场的惨败,使他损失了李唐十五万精锐和十五万屯田军,这三十多万大军训练有素,是李唐在立足关中、北御隋朝的主力,也是李唐色独霸天下、统一天下的资本。可这个至关重要的资本,最后连关中都回不去,三十万多大军没有发挥出哪怕一点点的价值,就被他李世民败光了。

败光了这支军队后果是李唐君臣以一种极度屈辱的方式,灰溜溜的滚出长安、灰溜溜的滚出关中、灰溜溜的滚出雍州……可以说,李唐的惨败,掌管着李唐全部精锐力量的李世民要负全部负责。

尽管父皇揽下了所有失败的罪责,并没有追究任何一人的过失,也没有削减他的权力,但父皇却把亲信文武中的刘弘基、丘行恭、段志玄、殷开山、高士廉等人调离了他麾下,分别在宕昌、义城、西城、清化、通川等郡为官,其中绝大多数人,都划入了文官体系,这也意味着,他们这些人已经与带兵无缘了,更不可能呆在他李世民身边,助他一臂之力。

更重要的是他的四弟李元吉,正式走上军武这条路,将会掌管两万李唐的两万主力,而且是要人给人、要物给物的那种强军,如果李元吉把第一步做好,那他日后,将会分走一半以上的兵权。

李元吉视大哥李建成如父,对李建成言听计从,他掌管这一支军队,跟李建成掌管没什么区别。也就是说,经过关中大战之后,李唐的权力出现了很大的更变,而大哥李建成一系,成为了这场战争的大赢家,而他李世民却成了最大的输家。

李世民对此也无话可说,只能把万千不满闷在心中,毕竟他在凉州河湟地区一溃千里式的惨败,引来了满朝文武、李唐上下的集体抨击,甚至连妻子的娘家独孤氏也对他万般不满了。

李世民考虑的是怎样才能挽回他的声誉,他急需一场胜利来挽回自己的形象,而在杨侗身上肯定捞不到什么便宜的,于是便想着打萧铣这个软柿子的主意,只要剿灭萧铣,为李唐在南方开疆辟土,便可以挽回他的声望。

可谁想到,他视以为洗刷耻辱的大功勋,又被父皇交给了亲近李建成的李孝恭,而且,对方还干得有声有色,只以数万临时征召的而来的弱旅,就不废吹灰之力的攻下了淅阳、南阳、襄阳、夷陵、春陵五郡。

李孝恭在前线打得越好,越能显示出李世民的无能,把他反衬成为了一个废物。毕竟,他李世民最鼎盛的时候,有精锐三十多万呢。你有这么多精锐之师,连一场胜仗都赢不了,还把军队败光了,你不是废物谁是废物?

各种传言,气得李世民差点吐血。他感觉,萧铣这个软柿子应该由自己来打,而不是成就李孝恭之名,那战神、军神之名给了李孝恭也是浪费。

……

第312章:发小隔空博弈

在李世民为自己定计之时,李建成所在的东宫也是灯火通明。

虽说父皇将二弟李世民麾下人才一一调离,但李建成知道,自己这个二弟不但心狠,而且走向成功的意志十分强大,不到濒临绝境之际,是绝不会坐以待毙的,只要拥有一线希望,他都会为自己搏一把,哪怕付出一切都不在乎,是那种只顾自己,而不管身后事的赌徒。

此时的李世民虽然处于一个极度虚弱的时期,但如果他再次被父皇重用,那他麾下文武还是会重新归附,所以说,父皇把刘弘基、丘行恭、段志玄、殷开山、高士廉调走之举,看似是对李世民的惩罚,但实际上是帮李世民培养人才,当这些人从失败的阴影走出,并在地方上历练归来的话,一定比以前更厉害、更有威力。

而且李世民归来后,父皇继续让他的是担任尚书省尚书令一职,而至关重要的兵部依旧处于他的掌控之下,分别从各郡调来的军队,依旧由李世民统御。也就是李世民虽处于不利的局面,但他实际上还在控制着七成左右的军方势力,而且他在朝堂上还有独孤整、裴寂、兵部尚书赵慈景、户部尚书窦琎、工部尚书武士彟为支持。

反观自己!在军中的势力弱小,主要是李神通、柴绍、李孝恭三派。另外齐王元吉在训练的两万新兵也属于他的党羽,在军方势力中勉强占了三成。

他李建成的势力主要集中在朝廷之内,朝廷和地方近八成官员都是他的支持者,拥有着十分强大文官势力,正是文官体系的强大,才使他牢据太子之位,李世民才难以撼动他的地位。

但是李建成依旧为二弟李世民在军中的强大势力,以及朝堂中的扩大而感到忧心,尤其他回归以后,准备纳萧瑀的嫡女为侧妃,而且萧瑀也同意了,这使李建成心生不满。

从某种意义上说,一直支持他李建成的南方派系,因为李唐的南迁而出现裂痕,萧瑀从保守中立而倒向了李世民决定,使南方士族分为陈叔达为首的陈派、萧瑀为首的萧派,以后,他们会为了争夺南方士族的领袖地位而争斗。

房间里,李建成有些闷闷不乐的背着手来回踱步,长孙无忌则坐在一旁沉思不语。

许久过后,李建成忍不住恨恨道:“我不知父皇是怎么想的,给他兵权就算了!现在还撮合他与萧家联姻,这分明就是嫌弃他势力不够大。父皇难道不知后果吗?父皇明显就是让他与我争夺皇储之位?我真不理解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对我不满意的话,大可撤了我的太子之位,我李建成二话都不会说一句。”

李建成心情恶劣万分,都败成这样了,父皇居然还要这样,还要支持、鼓励他们兄弟内斗,难道父皇想让自己做杨勇吗?

他发了一通脾气以后,便坐在桌前发呆,他只觉得心烦意乱和心寒,他不想这样去揣测自己的父皇,但事实明显摆在眼前,他无法欺骗自己的心,可以说,父皇这种手段伤他的心了。霍地对长孙无忌道:“无忌你说,父皇难道真就这么糊涂吗?亏我还以为长了记性了呢。”

长孙无忌是李建成的心腹幕僚,也是李建成的军师,此时也明白李建成的心情,他叹了口气道,“殿下也不必太过难过,其实这都很正常的。圣上虽是殿下父亲,但他也是帝王,只要是帝王都会运用帝王心术,对文武大臣如此,对自己儿子也是如此。无情最是帝王家之说,也就是这么来的。”

“我自以为把‘君父’分得十分清楚了,为何父皇还要用帝王心术,他对我又用了什么帝王心术?”李建成看着长孙无忌,十分不解。

长孙无忌委婉地迂回道:“殿下应该看到刘文静相国和裴寂之间的矛盾吧?他们二人有时甚至在圣上面前差点动手,那种剑拔弩张、不死不休的敌视态度。圣上居然没有去调解,着实令人费解,不过很多帝王都会在重臣之间刻意制造矛盾,让他们彼此争斗,从而让重臣忽略了帝位,忽略了谋反的野心,一心只想搞死自己的政敌。而帝王此时便居中平衡,这是帝王最常用的手段。”

尽管长孙无忌没有直说,但李建成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父皇是在刻意自己兄弟间的矛盾,然后平衡自己和二弟的关系,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用意何在?李建成觉得自己必须弄清楚个中缘由,否则,他会寝食难安的。

李建成知道长孙无忌还有话没有说,便起身关了门窗,令侍卫站到远处把守,这才压低声音道:“无忌是建成最信任之人,现在我对父皇的态度十分迷茫,俨如黑暗中看不到前进的方向,恳请无忌坦言相告,我李建成今天对天发誓,无忌之言只在你我心中,绝没有第三人知晓。”

“殿下对幼妹无垢有救命之恩,对卑职又有知遇之恩。我长孙无忌宁可被上天惩罚也不会隐瞒殿下!”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殿下,皇帝尚在盛年而太子已年长的帝王,都会扶持一个皇子来平衡、约束太子,这是惯例。这远的不说,就拿隋朝来比,文帝之后,得位者为何人?”

李建成半晌无语,长孙无忌一句话说到问题根子上了,皱眉道:“父皇难道真要废我不成?”

“这倒不是!”长孙无忌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认为圣上扶持晋王主要是为了平衡,一旦晋王坐大,圣上必然又会加以打压,从而转过来扶持殿下,只要你们发生内讧。圣上的帝位就会无忧了,所以殿下不必担心。”

李建成叹息一声,“如果我大唐已经一统还好说,我也能理解,但问题是我大唐不仅没有一统,还被杨侗打得连连惨败。父皇现在就对我们兄弟玩什么帝王心术,不是太早了吗?他这是在玩火,迟早会出大问题的。”

长孙无忌想到刘文静交给自己,让自己坚定李建成狠下心肠的任务,稍作沉吟,便狠下心来说道:“圣上即位太晚了,他到五十多岁才尝到帝王之权的甘美,圣上认为自己在位十年、二十年时间都应该没问题,可十年后的殿下已经四十一岁了。虽说殿下无心,但圣上压力很大,更担心殿下逼宫,因此,急着扶持晋王。”

长孙无忌的话如一根钢针刺穿了李建成的内心,让他陷入长久的痛楚之中。

良久过后,李建成叹息一声,他知道长孙无忌说的是对的,只不过自己从来不敢面对这个问题,一直自欺欺人而已。但拆穿了以后,他也无能为力啊。

李建成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他知道纠结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思路又回到了现实,问道:“无忌,你认为二弟甘心在襄阳吗?”

“绝不可能。”长孙无忌摇了摇头,他太了解李世民这个发小和前妹夫了,“晋王是一个永不言败的人,在他的思维之中,从来就没有甘于放弃和安分守己这类词汇,哪怕没有机会,他也会创造机会。殿下别指望他接受现实。”

李建成默然点头。

太原起事之前,李渊不敢贸然起兵,李世民为了逼反李渊,便跟刘文静、裴寂策划了一个“美人计”。一天晚上,由晋阳宫监裴寂出头请李渊喝酒。趁李渊酒醉之后,将几名晋阳宫宫女送到李渊床上。第二天,李渊酒醒后,发现床上有几名陌生美女,整个人都是懵的……

然后裴寂走过来威胁他,如果不答应起兵,就将李渊强迫晋阳宫宫女侍寝的事情上报朝廷。李渊无计可施,反正横竖都是反,早不如晚,反了就反了呗。这一出戏,名义上是裴寂出头,实则大家都知道李世民搞的鬼。

还有就是李世民为了得到独孤氏的支持,竟然做出了休妻再娶、放弃发小长孙无忌的事情,为了实现目标,连父亲都算计,这种人的心肠的确狠得可怕。

“那无忌以为他会如何行事?或是说他会向谁下手?”李建成询问道。

“赵郡郡王李孝恭!”

“有何依据?”

长孙无忌冷静的说道:“一直以来,晋王便是军方第一人,但是他连连惨败,这一回更是将几十万大军败光。满朝文武、大唐民间对他的意见很大很大,他急于用一场大胜来挽回自己的形象,树立起自己的威望。而圣上吃了全面开战而丢失并州的教训以后,思路已经转向打一路稳一路,也就是说,在没有彻底击溃萧铣之前,我大唐不会开辟第二条战线,这也说明没有他晋王立功的机会。更重要的是萧铣软弱无能、异常好打,他要借萧铣立功立威的话,就只能谋夺赵郡王的主帅之权。”

“卑职听说赵郡王才德兼备,他每下一城,都会亲自安抚百姓,一名武将不好好的打仗,安抚民心做甚?若不是意图造反、自立为王,为何要拉拢民心?”

说到最后,长孙无忌自己都不禁摇头苦笑,若有人这么和李渊说,以他对李渊的了解,李渊肯定会信的,李孝恭到时候即使不死,恐怕也会失去掌兵机会。李世民到时候不仅拥有领兵立威立功的机会,还能断去李建成在军中的一股强援。而一旦失去李孝恭,在军队方面本就不占优势的李建成更加被动。

“我明白了!”李建成嗑然长叹,道:“当个好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长孙无忌闻言苦笑不语,心中默默的辩解着说:不是好人难做,而是宗室子弟不能做好人。整日花天酒地、为非作歹才是宗室子弟该有的生活。

…………

三天后,裴寂的马车在前往‘皇宫’路上被一群人拦住。

数十人磕头大喊:“求裴相国为草民做主啊。”

裴寂从车窗内探出头来,皱眉喝道:“尔等是何人?因何喊枉?”

一名衣着光鲜老人战战兢兢的说道:“裴相国,草民们是从竞陵而来,我们要告赵郡王李孝恭强占民田,豪夺全郡士族家财。”

裴寂闻言一怔,默默地将一份厚厚的奏疏扔在了马车之上,叹息道:“晚了一步。”

……

第313章:国事家事,诸事不顺

自污,是自己玷污自己的人格,从而达到了君臣皆欢颜的效果。

于君而言,自污的臣子会因为自己的行为大失人心,没有了人心基础,即便造反,也不会有人跟从,而且还给了君王对付自己的把柄,君王什么想收拾你了,便可以用上这个把柄,这等于是给君王杀你的正当理由,从而使君王对你放心;

于臣而言,这是显示自己的高洁和对国君的忠诚的最佳方式,毕竟,自己把自己搞得臭名远扬了,等于把刀子交到君王的手上了,你还要我怎样忠诚?难道非我自杀了,你才相信我不成?

也因此,自污往往是功高震主之臣常见的自保手段,而且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效果往往是最好的。

自污成功的最典型案例就是王翦。

在秦始皇统一六国前,秦始皇要出兵灭楚国,问手下的将军们需要多少兵力。李信说二十万就够了,而王翦说要六十万才能灭楚。秦始皇选择相信了李信,结果打了个大败仗,没办法,只能又找王翦。

王翦虽然答应了,可等到出征送行时,却请求秦始皇赐予良田美宅,而且在行军路上连续多次派人催要。连王翦手下都问:“老将军您一生道德品质这么高,为何如今这么贪婪?”

王翦解释说:“现在全国可用兵力都在我手上,大王又是一个多疑的人,一旦有风吹草动,我就可能面临着灭顶之灾。我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大王觉得我是一个没有千里之志、只想贪图享乐的人。”

不得不说,这种自污的手段很有用,王翦不但使秦王安心,在统一天下的进程中也是建功立业,保全自己安然度过余生。

李孝恭虽说还没有到功高震主的地步,但他现在玩这一手,不仅让政敌失去了攻讦的借口,却也为自己博得一个安稳的未来,只要他自己不作死,至少可以像王翦那般安稳到死。

裴寂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入宫之后,并没有前去告李孝恭的状,而是直奔李世民之所居,将竞陵百姓告状之事说了一遍,然后皱眉道:“会是谁坏了殿下大计?”

“自然是我的好大哥了。”李世民苦笑着说道,在这一轮无形的较量中,自己终究比大哥慢了一步,不但令全盘计划落空,还让李孝恭稳据军中第二把交椅,父皇以后对李孝恭的信任只会更深,这一番信任,也表示李建成在军中的势力会进一步壮大。

“这不是太子殿下的风格,也不是刘文静。”裴寂皱着眉头道:“太子对自己人相当仁厚,不会、不忍也想不到这种手段;刘文静自命清高,秉承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理念,哪怕想到自污,也不屑于开口。”

“是我的发小长孙无忌,只有他这么懂我!”李世民眼中露出了浓浓的警惕,暗自一叹:自己这个一起长大、性情相投的故旧好友,终于从沉默中走了出来,向自己亮出了利刃和獠牙。

但是长孙无忌有错吗?当然不是,要怪就怪自己对不住长孙兄妹在先,是自己过于看重独孤氏这金字招牌,毫不犹豫的做出了休妻弃友的事情。

可既然做了,李世民就不会后悔,他不会因为过去的错误而抱怨什么,这不是他李世民的性格,与其追悔莫及,不如抓紧时间想办法弥补,而且长孙无忌出手在先,他也没必要客气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向裴寂说道:“烦请裴相,派人重点关注长孙无忌。”

“有必要吗?”裴寂惊讶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叹息道:“长孙无忌此人,行军打仗及不上当世名将,治理天下也不如隋朝那些同辈尚书,但若论心术,不在当世任何顶尖人物之下,此人极擅揣摩人心。更要命的是他懂我!”

裴寂闻言,神色也变得相当严肃和难看起来,朋友懂你,那是知己;政敌懂你,那就是致命的毒药了。

“殿下放心,我会尽力寻找长孙无忌的罪证。”

李世民眼神闪烁了几下,沉思稍许,道:“长孙无忌的罪证很好找!”

“哦?”裴寂定定的看着李世民,不解其意。

一个极擅揣摩人心的人物,也是一个极擅隐藏自己的人物,这类人谋人之前先谋己,绝不会留下让自己送命的罪证,可李世民却说很好找?

李世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道:“观音婢,现在是杨侗的侧妃、良娣。”

裴寂目光为之一凝,这种事情,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但他感受到李世民的情绪极不稳定,是以并没说什么。

好半晌,李世民轻轻吁出一口气,强笑道:“是我对不住观音婢,不要往她身上泼污水。”

“喏!”裴寂应命而去。

等裴寂走远了,李世民顿时松垮垮的坐在木榻上,愣在那里出神。

这人的地位越高,人心越容易变,他李世民也不例外。

想当年,自己年轻气盛,只觉投身疆场、开疆扩土是自己一生的归宿。于是在十六岁那年辞别双亲,投入到云定兴麾下,开始了军旅生涯。等到雁门关之围解除后,眼见天下乱起,顿时产生新的想法:他觉得杨广无道,大隋亡国已经不可避免。天下那么多人都做得了皇帝,那他宽厚仁武的老爹,凭什么做不得皇帝?

当时一心想把老爹捧上皇帝宝座,从未想过其他。可是当他了解老爹为造反准备多年时,才发现老爹拥有着足以一统天下的强大力量。于是李世民的心态又变了,他觉得自己智勇兼备、才智干略尽皆盖过大哥李建成,父皇的江山理应由自己来坐!

为了补上自己和大哥李建成之间的差距,他顺父亲之意,托窦威找上了独孤整,以联姻的方式获得了独孤氏的全力支持,当时他有一种天降横财的狂喜,所以休妻的时候,他没一点感觉,但是现在以二人之下、千万人之上的眼光看待独孤氏的时候,发觉独孤氏也就那样,远不如自己高贵,甚至还鄙弃其市侩。当他不再仰视独孤氏,当他听说长孙无垢再嫁杨侗并怀了他的骨肉时,总是感觉自己损失了极重要的人一样,由此而来的是对杨侗的更加憎恨。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一道身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这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美少妇,腰间挂着一把月牙弯刀,给人英姿飒爽,女中英雌的感觉。

女子看到李世民,一双凤眸流露着浓浓的怒火。

这名美少妇正是李世民的妻子独孤明秀,她绷着俏脸,一动也不动,对李世民的讨好视若无睹,

隋朝妇女地位很高,这是延续北朝传统。

‘将相多尚公主,王侯娶后族,故无妾无媵,习以为常’的理念从北魏开始,到北齐成为高朝,以至‘举朝既是无妾,天下殆皆一妻。’

当然了,妻妾成群之人也不在少数,只不过只娶一妻是一时的风潮,追根原因,这是受鲜卑拓跋人风俗的影响。

南朝妇女的地位完全相反,她们始终处于社会底层,婚姻之家数十年不相识,惟凭信命赠遗成婚。

北朝妇女为子求官、为夫诉屈、上交下游,为家庭的繁荣打拼、奉献,为一个家庭撑起半边天的‘女强人’是普遍的存在,如此一来,丈夫怎么敢和自己的老婆叫板?因此而来的惧内之风大盛天下,所以身为皇帝的杨坚被老婆欺负得离家出走、差点出家为僧都是极正常之事。连大名鼎鼎的隋文帝都怕老婆成这样子,所以房玄龄怕老婆真算不上是头条新闻。

隋朝是一个统一王朝,但隋朝本质依旧是鲜卑王朝的延续,这种妇女强势遗风始终存在,甚至延续以后的唐朝,直到武则天把胡风强盛的关陇贵族打爬,妇女强势的地位才开始减弱,直到宋朝理学之风大盛,妇女地位才被压制到底。

独孤明秀有胡人血统,相貌俊美、身材火爆,性格嘛,也相当火爆,更不懂低调做人,这也一向是独孤家女子的传统,在全家溺爱中长大的她,脾性之刚比起独孤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夫人来了?来,来,来,请坐,请上坐!”李世民见到妻子这模样,心知迎娶萧氏女为侧妃之事事发了,一时为之头大,立即鞍前马后的端茶递水,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

独孤明秀冷冷的讽刺道:“我独孤明秀区区一个妇道人家,哪敢劳烦我大唐晋王殿下、尚书令、兵马大元帅、大功臣、大唐第一名将、兰陵萧氏女婿李世民的大驾……”

李世民张了张嘴,一屁股坐了下来,不说话了。妻子刁蛮任性、嘴巴不饶人,但为人不坏,说来说去也就那样,哄哄就好。

‘大功臣、大唐第一名将’以前说了也无所谓,让他倍感荣耀开心,可是今天却刺到他要害了,这令他心中极为恼火。

他手握三十万大军,却被李靖打得连入关门户都靠近不了,更别说回援关中了,到后来,三十多大万败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这场惨败不仅害了李唐,也极大地削了他颜面和威望,使他十分难堪,别人拿‘大功臣、大唐第一名将’讽刺也就罢了,可自己不懂事的老婆不仅不会安慰,还跟着一起讽刺,这让李世民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迎着李世民喷火的目光,独孤明秀却一点都不怵,气势汹汹的问道:“李世民,你是不是嫌弃我们娘儿俩?准备把我给休了,好去当兰陵萧氏的乘龙快婿?”

“怎么可能呢!夫人和乾儿都是我的宝贝呢。”李世民一脸苦笑。

独孤明秀一脸鄙夷:“你又不是没干过。”

“……”李世民冷哼一声,铁青着脸,不理她。

……

第314章:杨侗的疯狂

南方都忙于纷争的时候,大隋却是偃旗息鼓,南面封闭了与各路诸侯的道路,除了必要的官方来往,几乎和南方断绝了联系。杨侗每天都在难明的喜悦中度过。原因自然是生命中多了一双儿女,以前很多时候,杨侗都是以一个旁观人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觉得自己是一没有根基的飘萍,如今,当生命有了儿女,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每天从皇城、军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孩子坐在小舞身边逗弄,甚至连小舞都有些嫉妒了。

亲近的人,明显感觉到杨侗回家的次数多了,不管有多忙、有多累、有多晚,每天都会回到后苑过夜,而不是像以前那般,晚了就是朝阳殿将就着过一个晚上。

这一天,杨侗正在朝天殿观看兵部、民部的联合奏疏,上面罗列着关中之战立功奴兵的名字。

死的不算,活着的就有三万八千多人。

“一场战争下来,就有接近四万名奴隶入官籍,等到一统天下,岂不是有百多万名奴隶入籍?太多了!”

“确实太多了!”房玄龄严肃的说道:“这一批不算,以后一律将条件提高。”

杨侗好奇道:“怎么提高?”

“经臣等商议,有如下决定:以后若有战事发生,杀敌一人,为三等奴隶,一个月有一天不用劳作;杀敌五人,为二等奴隶,一个月有三天休息时间;杀敌十人,为一等奴隶,一个月有七天休息时间;杀敌十五人才赐予他们官籍,若能继续立功,便与我大隋将士一样,可以获得赏赐和官爵。”杨恭仁淡淡的说道。

他吗的,这些文人真够狠。

杨侗意外的看了杨恭仁一眼,心底不得不服,这些玩政治的家伙果然心黑如墨。表面上,一个个一副悲天悯人圣人模样,干起缺德事儿、计算起人来,一个个都面不改色。

这办法实在太狠、太毒了。

这么一来,不仅最大程度的瓦解奴隶们反抗心思,而且优秀者都被挑出来了,剩下的人就算再不满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什么时候杨侗缺人了,再过来挑一批,反正只要还有胡人,那充当炮灰用的奴兵就不会缺人。

至于这几项奖励措施,听起来似乎优先奴隶们,但回过头来仔细一想,就会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因为到了战场以后,你能杀人,别人也可以把你干掉,一场大战下来,活着的根本就不多,就像薛万均那个疯子、人屠,他搞一个襄武城下来,直接就毁灭八万多名奴隶,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八万多名奴隶是死于薛万均手上,而不是襄武城上的唐军。

而且,在战场上杀一个人的成功率很高,但杀十五人还能活下来的,那绝对是真勇士了,接纳这种勇士,大隋一点都不亏,以后可以让他们担当更艰难的任务。更主要是这些人为其他奴隶树立起了榜样,让奴隶对未来的生活都有了盼头,不说可以化解百分百的暴动,但这一招确能将奴隶分化成几个阵营,就算奴隶们起来搞暴动,也容易控制蔓延的势头,重要的是,奴隶有了希望以后,就跟死囚组成的死士营一样,到了战场上会变得异常凶猛…

杨侗突然不想往下想了,越想越有搞头啊。发动奴隶兵不需要调动大隋正常人口,不误农时、不会让百姓不满,更不会把国家打穷。

最最重要的是奴隶兵不要钱,军饷不用发、死了不用发抚恤金、不用补贴他们的家人,一把烧个干净。而军粮…战争时期管饱就行。而且这些人平日也不是白养,现在雍州启动了各种基础设施建设,这些奴隶的军粮本来就是在以工代赈。

这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杨侗举双手双脚赞同。

“对了,凉州的羌人最近怎样?谁知道羌人的情况?”杨侗忽然问道,在河湟地区不仅生活着汉人,还有羌人、党项人、吐谷浑,情况相当复杂,也最容易发生民族纷争。若是解决不好民族问题,这会成为大隋朝前进的最大障碍。

“羌人有十六部。”杜如晦眼中闪过一抹缅怀之色,回忆道:“臣早年游历到过羌境,与其中一部有些渊源。其实有不少羌人十分仰慕我中原文化,对我中原王朝也有心相投,只可惜自古以来,治理者只想着利用羌人的战力,一般都是在战时对他们索求无度,等战争结束则盘剥无度,甚至以羌人人头冒充军功,殿下想要收服羌人,臣以为当示之以诚!”

“示之以诚?”杨侗将目光看向杜如晦,他心中有一套安置的方案,杨侗也相信这个方案如果能够落实到位的话,定能加快羌人融入到大家庭中来,百年之后,凉州大地肯定再无羌汉之分,只是杜如晦所说的‘示之以诚’,显然不是这些。

“何为诚?”杨侗笑问道。

“自秦汉以来,羌人上了太多的当,他们对汉人极其警惕,汉人在他们心目中就是一个奸诈的形象,要人家的时候说得很好,不要的时候弃若敝屣,甚至还加以迫害,也因此对我等十分敌视,怀着浓浓的不信任。要想让他们放下戒备十分困难,最少短时间内无法做到。”杜如晦苦笑着说道。

“其实不仅是羌人,其他族也是如此看待汉人的。”房玄龄接着说道。

凌敬笑着说道:“其实在化解戒心方面,我们有过成功的例子,比如说粟末靺鞨那一套就非常适用。我们先和他们互通有无,粮食、布匹、食盐、农具,总之除了兵器之外,任何东西都可以互通,等到他们再也离不开我们,然后说服那些好说话的,这样也会容易一些,对于那些不愿意出山的部落,便掐断物资上的交易,我想他们会同意的。”

厅中众人闻言,嘴角不禁一抽,早知道这位商部尚书不是个君子,如今看来,果不其然,果真是奸商一个,不过这方法确实值得一试。

“此事,就交给商部来操作了。务必做到公平交易,别把这一份不信任再次扩大。”杨侗吩咐道。

“喏!”

商议好了内部之事,众人又走向另一个机密的偏殿,那里摆着一台巨大的沙盘,杨侗这些年广派斥候和商队细探天下山川,加上自己的华夏大地的了解,由开天院制作了大隋的沙盘。几经修改和补充,这一台沙盘做得相当精致,国内的主要河渠、城池、村庄、桥梁、丘陵、森林一应俱全,可以很直观了解天下情况。

整台沙盘长七丈、宽三丈,由六台沙盘拼接而成,除了今天的大隋,还有中原、荆州、益州、扬州、岭南。

作为一个上位者,杨侗当然不能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必须盯着整个天下的局势。

南方随着李渊这条鲶鱼的到来,有的诸侯已经开战,有的还在采取关注,有的蠢蠢欲动,也有第三方企图当得利渔翁。

青州的窦建德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但他十分有韧劲,与杜伏威一南一北相互协作,愣是顶住了李密的猛攻,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巩固地盘、稳住民心、收拢军心,相信窦建德纵有天大的胆子,也宁可向西向南发展,而不是北上挑衅自己。

李密定都于萧县,以彭城郡为中心,努力建设他的大魏帝国。至此,他已经彻底抛弃了‘瓦岗寨’的名字,这是由土匪向正规诸侯的飞跃,其深远意义远超他的都城,由此可见,李密走出了去瓦岗寨最关键的一步。只不过他这一步也凶险异常,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内讧,这种情况下李密不敢打没有必胜的仗,若是败了,魏国军队的人心就散了,也即是说,他也不会进攻大隋。

接着说立足洛阳的王世充。据说他的军队在朱阳关损失两万后,急速扩军五万,人数达到了十三万,由于他国小地少,崇尚精兵路线,所以这十三万军队战力不容小视。

不过王世充现在与李渊卯上了,自己不去打他,他就万幸了,哪会有精力来打自己?而且他的对手和敌人始终是中原,在没有稳定后方的前提下,王世充不会产生北图之志。

杨侗并不担心中原三大势力,真要开战的话,杨侗完全有实力将他们三个一口吞下。

他最担心的其实还是李渊,他担心李渊借机淮水以南的南方。当然,这里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南方诸侯各自为战,若是他们相互攻伐,最终只会成全李渊。

因为李渊的底蕴雄厚,这个底蕴除了巴蜀的人口和粮食,还有关陇权贵的将领,关东士族和南方士族的的文官,在人才储备方面,南方诸多诸侯加起来都不如李渊一个人多。更重要的是,关陇、关东、南方有大量人才在各个势力之中担任要职,当年李渊之所那么胜利的打下并州,入主关中,在隋朝为官、为将的关陇权贵子弟就起了巨大的作用。所以,若是这些人的主家让他们卖主求荣,他们绝对会言听计从,特别是萧铣的梁国,对萧铣不满的人大有所在,若是萧瑀出面,恐怕会挖到很多人、很多地盘。

而在武威以西,还有一个苟延残喘的李轨,这个人背靠东部、西部突厥,在大隋兵锋的威胁下,极有可能引突厥来犯;还有就是薛仁杲、薛仁越兄弟,他们紧守一个西海郡,如今也已降了吐谷浑,终究也是一个祸害。

杨侗忽然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如今南方打生打死的,如果我们南下,应该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吧?”

众人闻言,为之骇然。

……

第315章:隋文汉景之高远

“如今南方打生打死的,如果我们南下,应该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吧?”

随着杨侗这一句话,朝阳殿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被杨侗的疯狂举动吓到了。

“不可!”

“不行!”

“万万不可。”

许久过后,杨恭仁、杨师道、房玄龄他们人人反对。

“我大隋如今朝野肃然、百姓安乐、商贸发达、农业兴旺,将士用命……还有十几二十万不要赔钱的奴隶去打头阵,怎么不能一战定乾坤?”

杨侗忽然不想玩了,只想着一家伙就把南方势力推平!而且他感觉大隋推得平。

杨恭仁望着能张任性十足、张扬十足、尚显几分稚气的脸,无奈道:“既然殿下这么问,臣这就作答了。大隋繁华着锦,一片鼎盛之像,可臣看来,这种局面或许只是表相……”

“表相?”杨侗定定地盯着他。

“大隋事业近年来蒸蒸日上,文治武功尽皆显赫无双!论文治,殿下教化万民、富裕天下,便是汉之文景亦有不如;论武功,殿下在辽东和北方草原拓地数千里,再以长城庇护天下,最重要的是殿下越打越富、越打越强,这一点便是秦皇汉武和本朝的武帝也不如。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

隋朝自建立以来,实际上问题重重、矛盾重重。杨坚生怕的杨勇镇不住天下,所以杨坚一定要换太子。因为诸子之中只有雄才伟略的杨广才能保得下大隋王朝。

杨广平定南陈以后,在扬州坐镇了十多年,他安定了民心不附和反抗不断的南方,使大隋王朝真正走向了统一,他的文才、武略、雄才有目共睹,杨坚认为只有杨广才能镇得住野心勃勃的关陇权贵,也只有他才能带领大隋王朝走向强盛。

而杨勇文治有余、进取不足,更没有让关陇权贵畏惧的雄才,他根本无法平定因为科举制而引发的大乱,而如果不推行科举制,大隋也会像东魏、北周那样无法长治久安。

杨坚在世之时,关陇权贵还不敢轻举妄动,他若死了,文弱和平庸的杨勇不过又是一个孝静帝和魏恭帝而已。可以说,杨勇被废,绝不是某些书籍上说的那样,是独孤皇后偏爱杨广所至。这或许是一个原因,但绝不是主因。

因为杨勇当了二十多年储君,早已形成了庞大的势力体系,同时还有文武双全的高颎辅佐;而杨广在扬州十多年,于朝中势力远不如杨勇,若仅是独孤皇后的原因,杨坚肯定不会废杨勇,因为废除杨勇风险的实在太大了,甚至会引起新生的大隋王朝一分为二。

但最后,杨坚为了大隋王朝的江山社稷、也为了杨家得以延续,杨坚才不惜废除立储了近二十年的嫡长子杨勇,换上雄才大略的杨广。而为了助长杨广的势力,制衡高颎,不惜将文韬武略、治国理政、样样精通的杨素推向了杨广。

这道理就像汉景帝换汉武帝上位一样,景帝认为刘彻才能率领大汉王朝抵御得了文武双全的军臣单于,他为了让汉武帝胜利上位,诛灭了顽固支持太子刘荣的周亚夫,继而扶持田蚡上位;杨坚为了杨广,也用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罢免了高颎,将重点扶持了杨素。

只不过汉朝的敌人是匈奴,而隋朝的敌人源自内部,但是对于皇家来说,内部的危险才是最致命的危险。相对直接灭了周亚夫的汉景帝,罢了高颎的杨坚仁慈厚道得多。杨广即位后,拜高颎为太常,希望以高官笼络其心,谁想到高颎不念其恩,还到处煽风点火,接三连四的挑战杨广忍耐度,终于惹来了杀身之祸。

景帝和杨坚的高瞻远瞩,决非常人可及。而伟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们具有长远的目光,思维不局限于眼前利益得失,始终放眼天下,前进一步,已想好后百步。

……

历史学家钱穆说过‘凡历史上有一番改进,往往有一度反动’,而‘改进’会触犯到太多人的利益,和平演变那一套根本行不通,所以杨广登基之后,以激进的方式,对大隋王朝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但他又没有把天下打烂了再收拾的疯劲,所以在激进变革的同时,又有妥协,才最终把天下搞得大乱。

而变革家往往都要具备一颗坚决、永不言败的心,决定了就要不计代价、不择手段达成目的,在这一点上杨广就显得有些不足了,在动乱之际,他选择了逃避。

如果雁门之围结束后,杨广在洛阳居中调度,李渊之流压根就不敢就跳出来搞事。可即使杨广去了江都,李渊也没造反的胆,直到萧铣把南方搞乱了,才在遭人算计之下,走上了谋反之路。

而隋朝到了杨侗这里,已经支离破碎,但他立足冀州以后,却一扫颓势、大力推行新政,将杨广的激进手段再一步放大,从根本上断了世家大族把持朝廷的根基。从文武二帝到杨侗,都有一条主线任务,这条主线其实就是在和世家大族斗,文帝杨坚是文斗、武帝杨广是武斗,而杨侗则破而后立,在大乱中寻求大治,是一种思想上的传承和延续。

到得如今,虽然大家嘴上都不说,可心里却都明白,大隋在杨侗的经营下,已经是天下第一诸侯,百姓安乐、仓府丰盈、军备充足,随随便便都能拉出数十万披甲之士,天下仿佛难寻抗手。

但是!

“但是,殿下可知武帝那么一个强势的人,为何在变革中失败吗?”

“为何?”这一个,杨侗还真没有认真想过。

“妥协。”杨恭仁镇定自若下了定义后,分析道:“平衡之道,历来是扶持一派、打压一派、孤立一派。武帝在对待关陇贵族的问题上,就是这么做的,他扶持宇文述、打压独孤氏、孤立窦氏,又引关东士族代表的裴矩、裴蕴为相,还重用了南派的虞世基!然则是人都有私心,不管是二裴、虞世基,还是宇文述,他们都在武帝扶持中,失去了初心,他们为了获得更多,不惜在背后与关陇世家相勾结!武帝对此也是头疼无比,所以到了后面基本采取了妥协之策,原本关陇贵族便桀骜不驯,助长了气焰之后愈发嚣张。收拾起来难度更大。”

“而武帝为何要妥协?因为他舍不得把安定的天下弄得大乱。若是他当初不问青红皂白,把关陇世家屠戮一空,乱的顶多只是关中而已,接着均分田地的话,天下很快便会平定下来。但武帝这一退,把自己退到了绝境。因为到那步田地的时候,大隋和关陇世家早就已经不可共存了。”

“如今李渊正处于苟延残喘的时期,实力受损严重,急切之间拉不起一支可以抗衡我大隋的军队,此时南下,确实可以将之荡平,但是殿下,那明晃晃的刀子不可怕,可怕的隐藏在背后的毒蛇,若是世家潜伏起来,大隋又将陷入不休止的内斗、无休止的妥协之中。而且他们报复起来会更为疯狂,因为他们和今天的大隋仇恨比武帝时期更深!”

“是啊,殿下!”杨师道亦是说道:“其实殿下入主冀州以后,定下的打一地、治一地、稳一地的策略是最高明的策略,你看我大隋治下现在多干净啊!又何必图一时之快,而让以后陷入无限的争斗之中呢?”

房玄龄说道:“重要的是我大隋一旦起兵,南方群雄一定结盟抗隋,而我大隋败了就意味着毁灭,毁灭得连一个县令、一个县吏都活不下来。”

杜如晦肃然的说道:“连清华学宫学子、大隋境内的寒士和和义学学子都会死绝。因为世家大族不容许义学、义务教育、科举制、均田制、摊丁入亩的存在,甚至这种思想他们都容不下!总之,一旦我大隋败了,一切与大隋有关的人与物,统统都将毁灭。新式造纸术、印刷术等等先进技艺也将成为世家大族继续统治天下的工具,而被秘而珍之。”

魏征、刘政会、凌敬、姜行本这四个寒士闻言,面色全都变了,他们的早年求学之路历经坎坷,他们为了求学,不得不承受名门望族不屑、鄙夷的目光,学有所成以后,自问不输于所谓的名士,可在洛阳得到的,不仅是士人的嘲讽,甚至连报考的的资格都没有得到。若是大隋失败,寒士的处境恐怕会比之前要难上万万倍。

杨侗闻言默然,虽然大隋雄踞幽州、冀州、并州、雍州和大半个凉州,可是以自己为代表的大隋早已是士人阶层的敌人了,已经成为众矢之的,要推翻旧势力,必须经历一个沉淀的过程,

他知道大家说得都对,特别是房玄龄和杜如晦的话,更是让他汗流浃背。因为他身上牵扯着太多人的命运,所以他不能败,一旦他败了,一些人为了得到一条活路,就会生出别样心思,就会和世家大族苟合,就会出卖大隋的利益。

人心,若是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良久过后,杨侗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自省道:“这些年,我走得太顺了……随着荥阳大捷、武德山大捷、辽东大捷、马邑大捷、并州大捷、高句丽大捷、关中大捷……顺利的斗走了河北士族、并州士族、关陇世家,势力顺利的扩大千里,使我有一种错觉,觉得我大隋现在出兵,就可以横扫天下,一统山河。却忘了根基浅薄,经不起失败的事实,从而忘乎所以了,这是我的错。”

“其实殿下已经做得很好了!”杨恭仁叹息了一声,接过杨侗的话意道:“正如殿下自己所说的,殿下乃至我大隋最大问题就是太过顺利了。李唐是公认的天下第二大势力,可在我大隋面前却成了一个任凭拿捏的软柿子,既然第二大势力都这般不经打,那其他势力就更加不会放在心上了。可大家都没想过,你大隋战线从少海之滨延续到武威,虽有新长城抵御,但也要很多军队驻守,被动防守终有失。南方的防御线,也是漫长无比,从渤海郡到武威郡也有几千里长,北方之敌有东西突厥,南方之敌,有高句丽、窦建德、李密、王世充、李唐,还有居心叵测吐谷浑,以及尚未归附的羌人,说是四面环敌亦为不过,可殿下始终只盯着唐军打,真要是把李唐往死里打了,别人在唇亡齿寒之下,肯定会联合抗隋,而不是等着殿下一个个去收拾。”

“现在我们只要踏踏实实把每一件小事做好,继续礼贤下士、善待民众、厚积薄发,只要等上三五年,便能一统天下。”

“是啊!我大隋无战事,蒸蒸日上,而南方战乱不断,潜力会打会弱,此消彼长之下,我大隋完全可以打得赢南方之盟。”

“……”

众人的话使杨侗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了起来,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件事给了我极为深刻的教训,绝不能因为顺利而忘乎所以,我们还需要积累,只要南方诸侯不触犯到我们的利益,我们也不要做刺激他们的事儿,埋头发展五年,再抬头相见。”

“埋头发展五年,再抬头相见。”房玄龄复述了一遍,大声叫好,然后道:“虽说我大隋不宜南下,但是有的地方却可以毫无顾虑去打。”

“李轨和吐谷浑?”杨侗明白房玄龄的意思了。

……

第316章:登基好日子

房玄龄笑了起来,杨侗果然厉害无比,一下子便猜到了自己的想法:“李轨实力微弱,又与世家大族没有太多瓜葛,灭了,南方诸侯也没有太多反应。而且灭了他,还能重启丝绸之路,使朝廷多了进项。”

“吐谷浑呢?”杨侗问道:“这个好像是一个硬骨头,不太好啃。”

房玄龄笑道:“这个就要问杨仆了。”

杨恭仁不仅学识渊博,而且熟读兵书,也能上马杀敌,一杆马槊也舞得虎虎生风,虽不能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却也是一员悍将,年轻时,他是皇室最出色的子弟,没有之一。

后来杨恭仁出任张掖太守,政绩卓著,还亲自带兵dàng)平了许多强盗流寇,因功调入朝任吏部侍郎,杨玄感造反时,杨广调四路大军剿灭杨玄感,第一路宇文述,第二路屈突通,第三路来护儿,第四路便是杨恭仁,杨恭仁在破陵大败叛军,随后又与屈突通追击至阌乡,擒获杨玄感、杨积善兄弟,因功进授正议大夫,杨广连连称赞他:“听说破陵之战时,你拼死力战,功高。我以前只知道你奉公守法,却不知道你作战也如此勇猛。”宰相苏威叹道:“仁者必有勇,诚不虚言也。”

而且他在杨广攻伐吐谷浑的战役之中,也是胜多败少,从而被誉为儒将的代表人物。

在坐的只有杨恭仁参与吐谷浑之战,在吐谷浑的问题上,他最有发言权,他沉吟了一下,道:“大业四年,为了完成武帝经略西域,遏制吐谷浑的使命,裴矩受命指使高车去袭击吐谷浑,吐谷浑向我大隋求援。武帝乘机出兵,于隔年便灭了吐谷浑。”

众人:“……”

杨侗奇道:“当年你们是怎么打吐谷浑的?”

“就跟下对付突厥人差不多,奉行的是斩尽杀绝政策。击败吐谷浑后,占领了数千里的土地,遂建立了河源、西海、且末、鄯善四郡,并派军队和官吏前去驻守。吐谷浑生在高寒地带,本就很难繁衍,在经历武帝毁灭般的打击后,至今都没有恢复元气!只不过吐谷浑好了伤疤忘了疼,见我大隋内乱,就开始不安分起来了,不仅支助薛氏兄弟钱粮,还直接派军队参与进来。”

说到这里,杨恭仁立刻表示吐谷浑野心颇大,他们参与到大隋内战,很有不将大隋放在眼里的态度。并表示现今之世已非往,固步自封只会落后,应当打开国门走向异域,重新与他国行商贸之事,从而促进自发展。为了大隋的将来,丝绸之路也必须重启。吐谷浑所在之处,挽扼丝绸之路要道,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掐断河西走廊丝绸之路,而这也是杨广当年算计吐谷浑、几灭其族的根本原因。从吐谷浑近来的表现看,若是任其发展,不出五年,吐谷浑必将成为丝绸之路上最大的毒瘤。并建议杨侗于此内部无战事之时,将虚弱的吐谷浑再干掉一次。

杨侗听得也是大为叹服,他知道吐谷浑十几年后,就成为李唐的大敌之一,李世民定西域的第一战就是歼灭吐谷浑。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给了吐谷浑发展的机遇,十几年后,必将“旧事”重演!

杨侗也不用将吐谷浑灭族,只需把他们轰去南方的藏区即可,强大的吐蕃现在尚未出现,现在的藏区有吐蕃、女儿国、苏毗、羊同、白兰、党项、附国、嘉良夷、宝髻等等处于奴隶社会的部落,大家各自为政,打得不休不止的,多一个半封建半奴隶社会半残的吐谷浑进去,或许能够延缓吐蕃一统之势。

“我们未来几年的战略目标是将周边异族扫dàng)一圈。”说到这里,杨侗看了大家一眼,接着说道:“没了外患,才能放开一切的和国内诸侯决战,即使真的陷入持久战,也不用担心外族入侵,威胁后方。我不希望大隋像北周和北齐那样,在打内战的时候,还要分一半精力去防备异族。凡是战争,报先行,这个任务由‘黑冰台’负责,务必把大隋四周的大小异族都摸个底,别因为某个小部落不起眼而错过。同时把各族的恩怨都梳理好,我不希望摆到案头上的是一份干巴巴的硬资料。”

“喏!”凌敬凛然应命。

“吐谷浑还有一个要人命的问题!”

“什么问题?”

听杨恭仁这么说,大家都严肃了起来。

杨恭仁十分苦恼的说道:“简单来说就是水土不服,我中原人到了吐谷浑那里会引发发痛、心慌、气促、食减退、倦怠、乏力、头晕、恶心、呕吐、腹胀、腹泻、闷痛、失眠、眼花、嗜睡、眩晕、手足麻木、抽搐等等水土不服的症状。以致士气溃散,无力战斗,很多人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就睡死了过去,非常可怕。”

杨侗闻言,脸色也严肃了起来,他知道杨恭仁说的是高原反应,而在坐之中,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高原反应对于古代战争的影响有多么巨大。即便到了二十世纪,依旧无法很好的克制这种高原反应。即使是军事素质强如‘宏’军部队者也不行。

唐朝就是对高原气候准备得严重不足,才有与吐蕃的对战中有四次大惨败,分别为大非川之战、青海之战、素罗汗山之战、寅识迦河之战。

在大非川之战,唐朝十多万大军全军覆没;青海之战十八万唐军死了十之**,险些全军覆没;素罗汗山之战十多万唐军全军溃败,寅识迦河之战二十万唐军全军覆没。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地方全都处于青藏高原,虽说吐蕃的强大也是唐军大败的原因之一,但高原气候的存在确实是唐军的噩梦。

总的来说,在唐朝与吐蕃的战役中,唐朝是胜多败少,但因为高原反应的缘故,他们都是小胜,取不到一次辉煌战果。所以,经杨恭仁提醒后,杨侗必须要制止这种事的发生。

见到众人脸色难看,杨侗开口道:“对付水土不服唯一的办法就是适应。如今西海、河源二郡皆在我大隋的控制之中,我们可以派军队上去驻守,不出半年,兵卒就会适应那里的气候。只要克服了这个天然存在的难题,区区一个残了的吐谷浑,又有什么本事阻挡得了纵横天下的大隋铁骑?”

“妙!”

众人纷纷叫好,吐谷浑现在又不与大隋为敌,派军队上去,他们也不会主动攻击,真要是趁隋军虚弱时发动攻击,大不了撤回来,然后换一个地方适应便是。

“下考虑周全,臣完全赞同。”兵部尚书韦云起起提议道:“我军多是平原为主的军队,大规模作战自然不成问题,但是到了特殊的地域就发挥不出应有的水平,必须根本不同地形训练出不同的兵种!”

“比如说,巴蜀山多且险峻异常,常规军队和常规作战模式,到了那里都发挥不了作用,堪称是大隋利器的骑兵发挥不出一点作用,以后发生战争的话,巴蜀险恶的地形令我军寸步难行!很有必要将苏定方、薛万均手中的军队训练成精通山地战、丛林战的手敏捷的雄师,以备后之用。”

“韦尚书这建议非常不错!非常及时!也非常有必要,兵部即刻给定方、万均下达命令,让他们将此前的训练方式,改成山地、丛林战法,训练的办法,需要他们针而对之的摸索。同时,让他们派遣细作入蜀,尽可能的收集到巴蜀详细的地形地貌,以及大致的气候。”

“喏!”

“另外,每一座险关要塞,都派上忠诚可信的人员潜伏进去,根本城池大小安排人员数量,这一项任务,还是交给‘黑冰台’来布局。”

“喏!”

“下!巴蜀多山、道路艰险,长兵器也不利于作战,周转之时,甚至因为撞到山壁,而把自己推下山崖,臣以为可以研制一些特殊的短刃,以及攀爬器械。”工部尚书姜行本起建议。

既然是特殊地形的特殊兵种,又怎么少得了特殊装备?自己这帮谋士,一个个的思维都这么先进,莫不成都是穿越人士不成?。

杨侗一念至此,重重点头道:“姜尚书也说到非常关键的问题上了,即起,让工部和开天院把这项任务担负起来,不仅是兵器和攀登器械,连靴子都要附上防滑功能!虽然不能完全杜断,但我们作为上位者,需要为我们每一名将士的生命安全负责,尽量不让我大隋勇士因为道路湿滑而摔下山崖,从而造成非战减员。最好把衣甲、头盔都设计出来,甚至火折子都要研制。”

“喏!”

“下!根据下的生辰八字,以及五行、风水、星宿……礼部已经推断出了登基大典的最佳吉了!”孔颖达乐呵呵的说道。

“是哪一天?”杨恭仁兴奋的问道。

孔颖达欢欣的说道:“十一月十一。”

杨侗:“……”

“启禀下,突厥来讯。”这时,一名侍卫捧着一支铜管匆匆而来。

……

第317章:一部恩怨史

突厥是活跃在蒙古高原和中亚地区的民族集团统称,也是中原王朝西北与北方草原地区继匈奴、鲜卑、柔然以来又一个重要的游牧民族,540年,突厥这个词开始在中原史册出现。

突厥曾是一个独立的部落,后归附于强大的柔然国,当起了后者的炼铁奴,徙至金山南麓,因金山形似战盔“兜鍪”,俗称突厥,因以名其部落。阿史那氏最初只有数百家,后来突厥部落有数万人,多数人来源在周围的铁勒部落人。

公元550年,突厥首领阿史那土门率领部众,打败和吞并了高车各部五万余帐,开始发展壮大起来,并且受到西魏的重视。两年之后,突厥打败了宗主国柔然,阿史那土门称伊利可汗,建立起幅员广阔的突厥汗国,势力迅速扩展至整个蒙古高原,再加两年的时间,联合西魏消灭柔然各个残余部落。随着柔然最后的可汗被杀,突厥势力迅速延伸到了西域。

这时的中原王朝处于南北分立、三国鼎立之势,南朝是一个统一完整的政权,而在北朝,先后经历了西魏与东魏,北朝双方慑于突厥汗国强大的军事实力,也互相为了消灭对方,都采取向突厥纳贡、和亲的政策,以换取突厥帝国的支持或是中立。

而突厥则借机以和平或战争手段,获得大量经济利益。但突厥扩张步伐并没有因此而停止,560年左右,突厥征伐吐谷浑,征战西域,乃至联合波斯歼灭白匈奴。短短的三十年时间里,突厥人不断开疆拓土,疆域版图东自辽海,西至里海,南自蒙古戈壁,北至贝加尔湖,东西长万里,南北五六千里,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国。

谁与这样的大国为邻谁都倒霉,因为这是一个掠夺成性的民族。

很不幸,新生的隋朝就是这样一个倒霉蛋。

实际上,在隋朝建立之前,突厥人就把掠夺中原人口和财富,当成了家常便饭,北朝各国,不得不或与之和亲或对其朝贡,以此换来几天安稳日子。

到了隋朝建立后,由于突厥内部发生贵族内乱,突厥大可汗沙钵略有感于地盘太大,自己一个人管不过来,他为了“过安稳日子”,另立了三个可汗,让此三人与他共享权力,分别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第二可汗庵逻、阿波可汗大逻便、达头可汗玷厥。除了这四个,还有一个步离可汗。

开皇二年,突厥五十万大军,由沙钵略可汗亲自率领,南下攻入长城以南。五十万大军一齐南下,一人一泡尿,都有可能将新生的隋朝淹死。

新生的大隋王朝内忧外患,形势处于相当微妙的关头,这五十多万凶悍的大军来犯,果然被把得一败再败,四面告急,大隋江山岌岌可危,就在这关键之时,在突厥有过多年生活经历的长孙晟说自己有办法对付突厥,大喜过望的杨坚立即把他召来详谈。

早在公元50年的时候,北周宣帝封赵王宇文招之女为千金公主,派人送到突厥,护送者中就有长孙晟。

当时突厥非常强盛,十分轻视北周,在一日出游之际,遇上两只大雕。长孙晟一箭射穿二雕,威震草原。沙钵略可汗大为震撼,令族中子弟反跟长孙晟学习射箭之术。以至于长孙晟在突厥留住的时间,竟然长达一年。

长孙晟是个有心人,利用和沙钵略可汗游猎的机会,详细考察突厥的山川形势,以及部众的强弱,后来回去后,把他所了解到的情况,向时为北周丞相的杨坚作了详细汇报,杨坚非常高兴,立即升他为奉车都尉。

在突厥的日子,长孙晟还交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那人名叫处罗侯,是沙钵略可汗的弟弟,由于甚得众心而遭沙钵略可汗忌恨,处罗侯便密派心腹,暗中与长孙晟结盟。在长达一年时间的“卧底”,长孙晟还了解到,都手握强兵的沙钵略可汗、达头可汗、阿波可汗、突利可汗等叔侄兄弟们,表面上亲如一家,实际上各自猜忌,各自提防,很容易离间。

所以,当杨坚召见他之时,长孙晟立即上表隋文帝,提出“远交近攻、离强合弱”建议,记忆力惊人的长孙晟边说边画,将之前了解到的突厥山川形势等情况,详细地呈现在杨坚面前。有了如此重要的情报,隋文帝对战胜敌人的侵略,顿时有了信心。

但是定计之后,长孙晟给了杨坚一个几乎不可能化解的难题,那就是打败沙钵略可汗亲自率领的二十万本部大军。主要是因为沙钵略可汗太过强势,他在突厥有不败的辉煌战绩,突厥的另外几个可汗虽然对他有诸多不满,都想取而代之,却又慑其涛天威望,若是隋朝不能打消他不败之名,那几个可汗恐怕都不敢造沙钵略可汗的反,更不敢和孱弱的隋朝合作,所以,在打败沙钵略可汗前,怕是分化计、离间计都起不到作用。

杨坚想想也是,如果换成自己,自己也不会把全族命运托付给一个弱者。于是他询问朝中文武,问大家谁敢、谁能带兵打赢沙钵略可汗。

大家一听,都觉得杨坚疯了,当时的隋朝刚刚代周不久,人心未附,连防御都防御不了,还想着打败拥兵数十万的沙钵略可汗?这不是疯了是什么?连高颎、杨素、虞庆则、贺若弼、韩擒虎、史万岁这些功勋赫赫的名帅名将,都认为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其他人更不敢出战了,倒不是大家怕死,实因这是一个以弱旅去攻击数十倍之强敌的不能败、败不起、必须赢的艰巨任务,大家都担不起失败和不赢的后果。毕竟,自己死了无所谓,但当时的局势,让大家为国殉难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大家为难之际,十九岁的卫王杨爽说他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杨爽是杨坚最小的异母弟弟,出生之际母亲李氏难产而死,六岁时,父亲杨忠去世,由嫂嫂独孤皇后扶养长大,杨爽美容仪,性格聪慧,文武双全,在诸兄弟中受到杨坚夫妇的格外宠爱,夫妇二人对这个弟弟的疼爱,甚至连杨勇和杨广都妒忌。隋朝建立后,杨坚对他十分器重,封他为卫王、上柱国、担任雍州牧、领左右卫大将军,可以说,长安上下的安全都交给他,若他心怀异志,杨坚分分钟被搞死。但他终究没有做出任何对兄嫂不利的事情。不久后,又为迁左右领军大将军,权领并州总管,而且还是实实在在上任的那种。

但他固然位高权重,可没有经历过一战,所以,大家听他说自己可以击败沙钵略可汗的时候,都觉得他在吹牛。可是更令人疯掉的是,杨坚居然信了杨爽那一套说辞,不仅信了,还任命他为凉州总管、行军元帅,率军反击突厥。

杨爽接下任命之后,并没有去武威、金城、天水和突厥正面交锋,他亲率一支骑兵出朔方,在白道与沙钵略军相遇。杨爽乘沙钵略可汗屡胜轻敌,率五千精骑袭击掠夺大隋而的部队,这些突厥兵个个满载而归,所得财物压得战马都累得快走不动了,被杨爽突然袭击,又不知敌军来了多少人,一个个吓得弃马而逃,这没有了马的突厥骑兵,还是骑兵吗?接下来,自然是一场一面倒地屠杀,此役,杨爽仅以五千精骑大破沙钵略可汗二十万大军,从而打破了沙钵略可汗不可战胜的神话。

这一战,也让第二可汗庵逻、阿波可汗大逻便、达头可汗玷厥、步离可汗知道沙钵略大可汗并没有那么可怕,隋朝并没有那么弱小。

杨坚和长孙晟见分化、离间突厥的时机已经成熟,便开始了他们的计划。

而首先被“盯”上的,是达头可汗,杨坚派去分化他的人,是太仆元晖。

元晖带着隋文帝特赐的狼头大纛,经过伊吾到了突厥,见达头可汗去了。

达头可汗很高兴,并派了使者回访,可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的使者在隋朝惨遭冷落,反倒是对沙钵略可汗的使者,热情得不得了。

这个遭遇,顿时给达头可汗兜头一盆冷水,这两位从此互相猜忌,互相提防。

紧接着,杨坚册封长孙晟为车骑将军,让他带大量钱财去见处罗侯。这两人之前就已有所联系,此次会面,感情更深了。自此,孤立沙钵略大可汗的计划,算是初步实现了。

也在这时候,被长孙晟离间的达头可汗开始起了作用,对沙钵略可汗的命令个拒不执行,派人随长孙晟入朝见杨坚,换了一个老大。与此同时,阿波可汗的军队,也不再与隋军作战了。

这时沙钵略大可汗被杨爽打得非常不爽,又见阿波可汗见死不救,气急败坏的他,干脆对阿波可汗所居的北牙搞突然袭击,阿波可汗留在那里的部众全都成了他的俘虏。

失去一切的阿波可汗,投奔了达头可汗,达头可汗借他十万兵马,让他去报仇。阿波可汗带着复仇的怒火一战收复故地,之后多次与沙钵略可汗作战,几乎每战必胜,实力越来越强。

江河日下的沙钵略大可汗顶不住了,向隋朝请和称藩。并请求隋朝助他平叛。杨坚很仗义的任命卫王杨爽为元帅,让他率步骑十五万兵出合川,联合沙钵略大可汗将阿波可汗杀得惨败。

到了开皇七年,沙钵略可汗去世,其弟处罗侯被拥立为莫何可汗,请隋廷承认,杨坚再派长孙晟前去祝贺。

为了表示对隋朝的忠诚,处罗侯主动提出收拾阿波可汗的五六千残余力量,得到同意后,他打着隋朝赐给他的旗帜,西击阿波可汗,阿波可汗部下归降,本人被活捉。

从此,杨坚便采用了长孙晟‘远交而近攻、离强而合弱’的突厥之策,联合弱小突厥部落,孤立强大的部落,然后再派超级打手杨爽去打。

杨坚和杨爽这兄弟二人是爽了,可突厥陷入了无休无止的内战之中,最终分裂为东西突厥。

突厥的内乱,从而缓解了突厥对隋朝的威胁,给隋朝赢得宝贵的喘息之机。

可以说,在分裂突厥的作用上,杨坚、长孙晟、杨爽是当之无愧的三大功臣:

身为皇帝的杨坚知人善用,力非众议的重用了名声不显的长孙晟、杨爽担起了分裂突厥的大任。

长孙晟虽是武将,却从来没有指挥过大战,但他出众的谋略,为分化瓦解突厥、保持隋朝北境安宁,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卫王杨爽首次出兵,就以其过人的气魄胆识,凭五千轻骑大破突厥二十万大军,斩获无数。担任凉州总管时,杨爽恩威并重,稳住局势,交突厥一一轰出了凉州,收复了整个河西走廊,重新打通了中原连通西域的丝绸之路。镇守凉州时屠杀千里,令突厥闻风丧胆。但由于他在战争中屡屡上阵,也落下了一身病痛,最后连马都骑不了。杨坚索性让他入朝为相,官拜纳言,然而还没上任,身子骨便支撑不住,逝世于开皇七年,年仅二十五岁,追赠太尉、冀州刺史,谥号“昭”。

杨爽是大隋的霍去病,命运也和霍去病类似。在他去世以后,杨坚再也对突厥发动过大规模战争,少年亲王好像把他们那一代对突厥的仗都打完了,完成自己使命后便黯然逝去。他短暂而辉煌的一生,仿佛就是为大战突厥而生,之后,就像是一颗美丽耀眼的流星,虽然闪亮,却只是一刹那间的芳华

第318章:玄龄献策建嘉峪

突厥分为东西二部以后,但东部突厥仍然有很强大的军事实力,对隋朝边境造成重大压力。东部突厥都蓝可汗即位以后,杨坚支持启民可汗反叛。在启民失败以后,杨坚立刻隆重迎接启民,承认他的东部突厥大可汗地位,同时让他在大隋漠南草原建国,并动用了大隋的民力,为他兴建了白城,是为突厥南部汗庭。东部突厥自此又一分为南北二部。

而此时的大隋已经完全了大一统,在和突厥的对抗中处于上风。到了突厥都蓝可汗死后,西突厥多次攻击启民可汗,并且侵扰隋朝边境。突厥阿勿思力俟斤等人南渡黄河,掠夺启民可汗部下男女6千人,牲畜20多万头。隋云州道行军元帅杨素率诸军追击,大破阿勿思力俟斤军,夺回全部被俘人口及被掠畜***还启民可汗。当时有许多突厥人投降。长孙晟又建议启民可汗派遣若干使者,分道前往北方招抚铁勒诸部等。铁勒的思结、伏利具、浑、斛萨、阿拔、仆骨等10多部背叛达头可汗,归附启民可汗。奚、霫等5部也内迁。达头可汗西奔吐谷浑,从此在历史上消失。启民可汗把达头的部众收归自己统率。长孙晟送启民可汗北迁碛口使他更方便管理整个东部突厥汗国。

启民可汗病死于大业五年,杨广为此“废朝三”,以示哀悼。立其儿子咄吉为始毕可汗。

几年以后,始毕可汗统一东部突厥,成为大隋最大的边患,并在大业十一年八月,率领数十万骑兵南下,袭击北巡的杨广。自此,隋朝与东部突厥再次对立,但此时隋朝内部起义频频爆发,内乱、分裂严重削弱了国力,而东部突厥则因内部统一而转向强大,东起契丹、室韦,西尽吐谷浑、高昌诸国都降附东突厥。东突厥控弦之士多达百余万,达到了“戎狄炽强,古未有也”的空前强盛程度。

之后,始毕可汗把长孙晟对付突厥那一转用于大隋,他立割据雁门的刘武周为定杨可汗、赠割据朔方的梁师都狼头纛,封为大度毗伽可汗,后又称为解事天子。并出兵助梁师都打下了雍北八郡;之后,攻破五原郡占榆林的郭子和也北附突厥,始毕可汗封为平杨天子,薛举、李轨、李渊也先后向突厥称臣。

直到杨侗横空出世,才遏制了东部突厥发展的势头和险恶用心,先破突厥南部汗庭,再于马邑斩杀了包括始毕可汗父子在内的数十万大军,接着将东部突厥一分为三,然后,又多次率军入侵大草原,杀得东部突厥大草原血流成河,从而使颉利可汗龟缩在于都斤山,默默的tiǎn)伤口。

颉利可汗南侵之心固然不死,但顺势上位的他本就没有威望可言,在他登基之,杨侗率领隋五军,将其本部和忠诚于他的铁勒杀得尸堆如山、血流成河。好不容易组建十万大军南下,又被秦琼和阿史那思摩全歼于漠北草原之上,与此同时,内部又被薛万彻携同柔然残部祸害了一遍,紧接着,因为隋朝奴隶贸易的火暴,阿史那思摩屡屡入侵草原,掠夺颉利治下各部的人口和牲口,使其势力越来越小、越退越北。这与历史上兵bi)长安的威势相比,子过得简直如同地狱一般。

可是今天,潜入东部突厥的大隋谍者发来急信是何用意?

杨侗匆匆的看了一遍,急信上说颉利可汗准备与西突厥可汗统叶护会盟金山,两者极可能要攻打大隋,这使得杨陷入了沉思。

阿史那土门建立的大汗国一分东西,两部各自发展,之后在隋朝的经营下,两部相互厮杀,结下了极深的仇恨。

东部突厥一度强大,如今已经被杨侗打压了下来,惨不忍睹。而这个西突厥,在文武二帝时期,子也很不好过,新立的可汗时不时被隋朝扶持起来的小可汗搞。

当年达头可汗败亡以后,处罗可汗成为西突厥的最高统治者,不过此人治理汗国无道,臣民多叛。他在大业元年发兵袭击铁勒诸部,搜括他们的财物,又猜疑薛延陀部生变,杀其酋长数百人。因此铁勒各部都起来反对处罗,多次打败他。

大业五年,杨广西巡,召见处罗可汗于大斗拔谷,处罗可汗托故不至。杨广大怒,用裴矩计,使西突厥西面的匮可汗袭击处罗可汗。处罗大败,逃至高昌境内。然后处罗可汗至隋京朝觐。第二年正月,炀帝分处罗可汗内附部众为三部分:其弟阙度设率领老弱万余人,至会宁居住;特勤阿史那大奈领余众居楼烦;封处罗为曷萨那可汗,领五百骑常从皇帝巡幸。

处罗可汗归隋以后,西突厥立其叔匮可汗为主。匮可汗开拓疆域,东至金山,西至咸海,隋境以西的西域诸国都附属于他。其王庭设于龟兹北三弥山。匮可汗死于前年,其弟统叶护可汗继位。

统叶护可汗智勇双全,擅长指挥作战,率控弦之士数十万人,北并铁勒,西拒波斯,南接罽宾,称霸西域。迁王庭于石国北千泉碎叶城。且授予西域诸国国王“颉利发”称号,给每国派吐屯一人进行监督,征收贡赋。这也是西突厥最强盛的时期了。

杨侗知道东部可汗颉利、西部可汗统叶护都是野心勃勃的家伙,史上两者实力相当,一个想要征服一个,打得不可开交,可如今,东部突厥弱得可怜,以颉利可汗的枭雄秉,极有可能在会盟的时候,选择臣服统叶护,从而借助西突厥的力量,兵犯大隋。一个‘大一统’的突厥汗国,对大隋来说,绝不是件好事。

“下,颉利又在搞事了?”杨恭仁见杨侗看了书信后,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关切的问道。

“多事之秋啊!”杨侗将手中的急信递了过去。等众人一一过目后,沉声问道:“大家好好商量一下,突厥这事怎么办?”

房玄龄开口道:“其实下也不必过于cāo)心!”

“哦?这话怎么说?”杨侗皱眉道。

“阿史那思摩这家伙现在膨胀得十分厉害,实力嘛,也跟阿史那咄苾相当。我们养了他这么久,也是放出去咬人的时候了。”房玄龄笑着说道。

“你觉得阿那史思摩能行吗?”杨侗听得大为心动,狗咬狗一嘴毛之事,正合他意。

“可能还是很大的!”房玄龄笑着解释道:“首先,东西突厥的仇恨深如渊,不是颉利的臣服即可化解的。”

“其次,伊利可汗、木杆可汗等灵魂人物都埋葬在于都斤山的燕然峰,从而令此山成了突厥共尊的神山、圣山,是突厥人的灵魂和信仰之源,针对此山,两者发动了不少大战。阿史那咄苾一旦臣服于统叶护可汗,此山必归西突厥所有,如果只有东西两部,东部突厥上下也就顺势认了。但现在多了一个阿史那思摩,况就不同了,只要他执正统之鞭,斥责西突厥为异类,那么一直以正统自居自傲的东部突厥,定然对阿史那咄苾离心离德,继而倒向阿史那思摩,而这一个结果,绝不是阿史那咄苾承担得起的。”

“第三、东西突厥本就旧怨,又有于都斤山之争,肯定会扯皮不休,迟迟得不出结果。而他们谈判的这段时间,便是我军收复张掖、敦煌的契机,我军若是胜利,可以打到敦煌玉门关,从而据关守御。但臣不建议打得这么远,因为战线过长,大军的给养很难跟上,若是发生意外,我们也反应不及。所以,臣认为夺下张掖就够了。”说到这里,房玄龄走到了沙盘前,用一根木杆点在张掖福禄县以西的一个地方,此地是张掖郡的最西之地,它东连张掖、西接敦煌,北靠黑山、南临祁连山脉的嘉峪山。黑山和嘉峪山之间有一个仅15公里宽的天然通道,这是河西走廊上最狭窄的隘口,堪称是河西走廊咽喉要地。

杨侗知道大明王朝的征西大将军冯胜也看中了这块宝地,在平定河西后,于此建立了一座用于军事要塞——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嘉峪关。后来又经过历代帝王的扩建与完善,嘉峪关最终成为一座由内城、外城、罗城、瓮城、城楼、城壕和南北两翼长城组成的天下第一雄关。

而现在看房玄龄的意思,似乎也打算在此建立一座防御体系。

果然不出所料。

只听房玄龄说道:“此地扼守南北宽约15千米的河西走廊峡谷地带,该峡谷北部的黑山和南部的讨赖河谷,又构成关防的天然屏障。夺下张掖全郡以后,微臣建议在此设一道攻防兼备的战略要塞,使之成为玉门关之后的第二道重关,加上段德cāo)在武威郡大斗拔谷和燕支山之间建立的燕支关,一共成为河西走廊三重险关,有此三重险关,再加上扶风大震关,西部之敌永无入关之径。若是能够迅速夺下张掖,并迅速建立成关,那么,西突厥纵有百万雄师亦难寸进,更重要的是,此地如果有警,关中可以迅速应对,物资也能就近支援到位。”

“此事可行!等夺下张掖,就在这里打造一严密的军事防御体系,名字就叫嘉峪关!”杨侗从善如流,反正又不用自家百姓去建设,修筑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当然了,若是西突厥反应不及,且进度快,还是要夺回全郡的。武帝打下的基业,绝不能到下手中丢失。否则,下又如何向武帝和世人交待呢?”

“有道理!”杨侗笑了一笑,接着问道:“还有第四吗?”

房玄龄道:“第四、统叶护可汗的精锐力量有四十万左右,但他需要留下一部分人镇守本部,威慑西域诸国,能动用的兵力顶多有三十万,可是从碎叶城到武威的话,也有千里之遥,三十万大军每天消耗的军粮都会把他拖垮,所以,他能够动用的兵力又再次下降。而阿那史思摩兵力已经膨胀到了十二万,经过秦琼将军的训练,已经具备不小战力,若是装备我军的武备,完全可以跟统叶护拼得两败俱伤。到时候,我军兵出武威,痛打落水狗。”

众人闻言,个个都心领神会的笑了。

这第四点,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无非就是让阿史那思摩带领着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家底,继续去当大隋的炮灰,这个炮灰哪怕他不当也不行,只因这一支军队,由大隋的军官训练,并灌输了忠诚大隋的观念,阿那史思摩对它的掌控力远不如大隋,加上汉人至上的理念的灌输,这些人哪个都想为大隋建功立业,从而换得汉人的份。而南部突厥将士所需之安定和荣誉感,根本不是寄人篱下的阿那史思摩能够给予。

……

节的展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写作风格,希望大家谅解。

有及时订阅的读者说是借历史赚大家的钱了。这个说法……我也认了吧,我确实赚了支持正版的读者每个人02元,或是015元、012元……这到抱歉!最后,敬告骂人者:做人,请有素质一点!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

第319章:无盟国无将可用

“若非‘赵燕’这个骄傲的谍者,我还不知西突厥如此强大,竟然有了百万控弦之士,精锐四十万,算上臣服统叶护可汗的西域诸国,精锐士卒少说也有五十万,我大隋幽冀并雍凉五州兵力加起来,才跟人家相当。”

“而且诸位发现没有。这个统叶护可汗居然想到以军队控制盟友的办法,只要有军队在盟国加以威慑,那盟国就不敢跳出他的手掌心。可以说,统叶护驻军于盟国的办法,比中原王朝陈旧腐朽、不堪一用的——‘以仁义道德感化盟友制度’聪明高明、实用有力!”

杨侗看向陷入深思的众人一眼,炮轰式的说道:“而我族却抱着天朝上国优越感,对异族知识不管好坏都怀着蔑视的心态,这思想要不得、也很可怕危险。我们应该用‘三人行必有要师’的谦虚谨慎之心,学习别人先进的理念,然后‘以彼之道还施彼’、‘师夷长以制夷’……”

众人眼睛瞪得像铜铃,目光灼灼的盯着杨侗看,他们真是第一次听这么精彩学习方式,‘以彼之道还施彼’、‘师夷长以制夷’之说,可以说是在‘三人行必有要师’基础上升华了两层境界。这若传扬开来,人们的学习方向变得更加清晰:

串连起来,就会形成这样一个问题和答复:你为何抱着‘三人行必有要师’的心态,孜孜不倦的求学?因为我要‘以彼之道还施彼’,实现‘师夷长以制夷’的终极目的。

“咱们以后也可以学习统叶护的做法,在每一个盟国常驻正副使节一名、驻军二卫,有了矛盾先让使节出面谈判,谈不成再由军队绑架盟国的国主施发号令,这才叫先礼后兵!”

以上这一段,是杨侗这些年以来的感悟,他一直觉得中原王朝实力很强,但却时时受到异族侵略欺凌,这不是游牧民族比农耕民族体魄强悍,也不是中原人血不足,实因中原人的尚武精神被太多教条束缚了。

仁义道德是必须弘扬的传统美德,但中原人分不清敌我之别,对谁都讲仁义道德,所以实力强却屡屡被异族先发制人,屡屡吃亏了还不长记,死抱着被误解简化的‘以德报怨’而不放手,这才是要人老命的问题。

孔颖达苦笑道:“下,我大隋没盟国!”

敌国一大堆,遍布东南西北……

杨侗说道:“先记着,等有了盟国,就按这一来办。这是兵部和礼部纵横司的事。”

天下太大,隋朝人口太少,吃不消;掠夺、征服过后,再用驻军这一来搞。

“喏!”韦云起和孔颖达相断应命。

“言归正题!”杨侗扬了扬头,周散发着一股从未见过的气势:“以前遗忘了西突厥,也就罢了,知道了,就不能当做没看到。甭管他有四十万精兵,还是百万控弦之士,都要把他打爬,这不是意气用事!而是东部突厥的教训太过深刻!”

“所以哪怕会影响到统一之战,也要打。地盘没了,还可以夺回来。当初我们从洛阳带出几万大军,转战冀州,也没见哪个中原诸侯能耐我何……反倒顺手把契丹、奚族给灭了,把辽东给夺了。东部突厥三四十万大军寇边,一样被我们打得四分五裂,只要我们的人还在,即使失去眼前的基业,但总有一天能够拿回来。但如果连种族都没了,就算当上皇帝也是亡国之君。”

杨侗语不惊人誓不休,甚至有些大逆不道,但偏偏此刻,众人心中都升起难言的共鸣。

听杨侗之意,不仅让阿史那思摩出马,还会派遣大隋的军队出击西突厥。这在杨恭仁、杨师道、房玄龄、杜如晦、韦云起他们看来,是一个很不理的决定。可杨侗也没错,这不过是大家立足点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同而已。

众人的意思是让统叶护、阿史那咄苾、阿史那思摩陷入持久的战争之中,但从目前来说,统叶护、阿史那咄苾合作的可能极大,这股力量绝不是阿那史思摩能吃得下的,到最后,还是需要大隋出面。不过这个打法,会从容一些。

而杨侗则秉承一惯的速战速决风格,以最短的时间将战事平息下去,从而节省大量时间,且为以后的统一之战减去背后来犯之敌。

换言之,大家是以今之大隋看问题,而杨侗是站在整个天下的角度去看西突厥,换言之,他将整个天下的各个势力都视作这盘大棋中的一枚棋子!

杨侗虽然与自己的看法并不一致,但作为谋士,房玄龄只能去配合他,尽量将这一仗打得轻松、迅速、完美。他拱手道:“既如此,下当派一员大将出征。裴行俨将军虽有勇略,但终究太过年轻,缺乏统帅大军的经验和大局观!凉州总管王伏宝将军虽有奇谋、长于军政,但由于有过追随窦建德的经历,子里多少有些喜欢冒险,可统率一偏师,却不能为帅。所以,当有一名擅长统军、沉稳之大将为帅,同时,让一名军政全才于武威统筹全局。在阿史那思摩和统叶护、阿史那咄苾大战之前,先一步出征李轨。”

杨侗沉思一下,道:“我想让药师为帅、裴老将军坐镇后方,你们如何?”

杨恭仁、李景、李靖、韦云起、裴仁基、杨善会、杨元弘、段德cāo)、王伏宝、高君雅、高雅贤、王辩、贾务本、尧君素,秦琼、裴行俨、苏定方、沈光、罗士信、牛进达、尉迟恭、薛万均、薛万彻、麦孟才是杨侗拿得出的大将。

不过!

杨恭仁、韦云起、高君雅、杨元弘离开军事系统太久,作战思维已经跟上时代的变化了,给他们一年时间熟悉,他们还能为帅,可杨侗没那时间给。而李景坐镇漠南道,且年过六旬了,也不宜再战。

其他老一辈中的李靖、裴仁基、杨善会、段德cāo)、王伏宝、高雅贤、王辩、贾务本、尧君素,若论独领一军,临机决断,无疑是李靖更胜一筹。

年轻一辈中的秦琼也可以担纲了,但他需要代替阿史那思摩掌军,离不开,因为阿那史思摩那货不是阿史那咄苾的对手,兵力更多的西突厥可汗统叶护更不是他能够干得过的。

裴行俨、苏定方、沈光、罗士信、牛进达、尉迟恭、薛万均、薛万彻、麦孟才这些年轻辈,无论威望还是能力、眼界、临敌经验、应变能力,都还不具备独当一面的资格。

至于黄君汉、谢映登、程咬金、何潘仁、向善志、丘师利这六员降将,则不在杨侗的考虑之列,不是信不过他们的忠诚之心,而是能力和经验问题。让一个带兵从不过万的人去指挥大兵团作战?除非杨侗疯了。

想到这里,杨侗对贸然重用卫青和霍去病汉武帝佩服了起来,也更佩服那个敢把大隋生死交给卫王杨爽的杨坚,若不是有魄力、有大智慧的人,根本做不出这种力排众议的疯狂般的决定。

杨侗自认没这大魄力、大智慧。

“李将军和裴老将军虽能胜任,但关中刚刚入手,人心尚未安定,若是两位将军离开,臣担心有人掐断凉州和雍州的联系,如此一来,西征大军便如李世民那般,被孤立在外了。而雍州稳定的话,即使西征大军出了意外,也有后路可退。也因此,负防备、安定关中的李将军、裴老将军更不能动。”房玄龄说到这里,苦笑着说:“不是臣胆小怕事,而是关陇权贵虽走,但他们在关中的力量和印记不是这么容易根除的;若是西征军的战事旷持久,李渊一定派人潜入关中,将各世家的力量联合成军,从而给西征军造成巨大的麻烦。说到底,还是西突厥来得太过意外,我们没有消除关陇世家印记的时间。”

杨侗心知房玄龄的担忧不是没道理,可是想到自己坐拥名将无数,到头来居然无人可派,这让他不蛋疼起来,

可遍数自己麾下众将,除了李靖、裴仁基这一组,目前似乎没有成气候的人物来为自己独当一面,这也是地盘不断扩大产生的副作用,导致独当一面的帅才成为杨侗最紧缺的人才,在裴行俨、苏定方、沈光、罗士信、牛进达、尉迟恭、薛万均、薛万彻、麦孟才这些新生代还未完全成长之前,手中能用的帅才委实少之又少。

杨善会和王辩倒是可以组队西征,但前者坐镇河内防王世充、后者坐镇汲郡防李密,虽说杨侗认为王世充和李密没这个熊心豹子胆,但是万一呢?万一西征军陷入僵持,而李渊又在关中发起反攻,这两人还真有可能联手北渡黄河,若是老巢都丢了,还打个的天下,当当个的皇帝。

双十一,那真要奔了。

杨侗纠结得脑仁疼。

“下似乎忘了两个人,臣以为此二人在一起,不弱李总管和裴老将军。”杨恭仁微笑道。

“谁?”杨侗问道。

“下和房尚书在高句丽的时候,配合得不是好的么?”杨恭仁笑着说道:“臣以为下比李将军更适合西征。”

拍了拍脑门,杨侗大叫失策,居然把自己给忘记了。不过他心中仍然存疑,问道:“仆为何相信我可以?难道我是名帅?”

杨恭仁脸上带着笑,道:“下善用骑,狠如狼、狡如狐,最主是跟突厥人打仗,不需要什么行军布阵之术。”

杨侗大是尴尬,自嘲自己太自恋。

“下,贤妃、武妃都要生了!”就在杨侗尴尬之际,一名剑侍急匆匆的跑来汇报。

“什么?”

众人先是一惊,接着又是狂喜。杨侗大声道:“你说贤妃和武妃都要生了?”

“奴婢不敢隐瞒,刚才四位娘娘逗世子和郡主,贤妃、武妃先后说肚子疼,产婆说要生了!”

而此时,杨侗已经愣在了原地,一副不敢置信的表

长孙无垢、水天姬同时被章仇太翼许配给自己,大被同眠的同时怀上,现在又同时生孩子,还能不能再巧合一点?

争着当老三的俩孩子,能不能划进双胞胎之列呢?

反正杨侗觉得,如不是大被同眠,一定是双胞胎。

分着生也好,不用像小舞那样吃大苦头。

“恭喜下,这是大吉之兆,天佑大隋、天佑大隋啊。”杨恭仁激动不已的朝着早已跑了没影的杨侗大喊。

第320章:战前吉兆

“恭喜殿下,喜得龙凤!”当杨侗匆匆赶回后院,却见几名稳婆迎上了来,笑容可掬道:“母女、母子皆平安。”

“老三是不是女儿?”

“先是贤妃生了郡主,不到一刻,武妃就生了一个王子!”

杨侗闻言,心中更觉得是一种冥冥中的安排,很有宿命感。这个念头在杨侗脑海只是转了一下,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情绪,笑着对几名稳婆道:“辛苦几位了,去领赏吧。”

“多谢殿下。”几名稳婆欢天喜地的跑去皇家账房领赏。

杨侗则大步走入房中。

杨家的娘子军全都到了,此时萧后、刘太后各抱一个刚刚出生、皱巴巴的新生儿,萧太妃、韦太后则分别抱着老大杨蕙、老二杨峥,大人们个个喜笑颜开。

杨侗会心一笑,算起来杨家做到四世同堂了,而直系顶层中的萧后只有五十三岁,要是到了二十一世纪,恐怕她正在为子女的婚事发愁。

前后不到两个月,杨侗又当爹,到年底,就轮到李秀宁了。

一年之内,就当了五个子女的父亲,这是杨侗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世间真奇妙、真疯狂。

室内檀香袅袅,如云似雾。

杨侗一进入房间,就对上了水天姬那欣喜而疲惫的双眼,关切的问道:“天姬,辛苦你了,你感觉怎样?”

“夫君看看二姐,她很辛苦……”水天姬声音很是沙哑,语声中透着浓浓的关怀。

“嗯!好生休息。”杨侗歉意的看了眼懂事的水天姬,便走向长孙无垢的床铺。

长孙无垢是杨侗四个老婆之中,体质最弱的一个,精神比刚刚生下双胞胎的小舞还不如。

昔日国色天香、秀丽脱俗的人儿此刻容颜憔悴,面色灰败,秀发湿哒哒一绺一绺的贴在苍白的脸颊之上,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唯有长长的睫毛在轻轻眨动

杨侗心如刀割,蹲在床榻之前,将垂在被外纤手握在手里。冷冰冰的纤手柔软纤巧,仿佛没有一丝力气。

“无垢……”

杨侗喉咙堵得有些难受,眼眶有些发热,见长孙无垢无力的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温煦的笑容。

“夫君,咱们的孩子,我看了呢,很漂亮呢……”

长孙无垢秀美的眼眸中没有一丝光彩,苍白的脸上,少了昔日的冷清,似乎多了些成熟风韵。尽管很虚弱,可她心情极好,一字一字都是含着笑容说的。

好心情是调养身子的灵丹妙药,她如此心态,让杨侗放心了不少,将自己的脸贴在她冰冰的俏脸上,柔声道:“我也看了,咱们的宝贝女儿,一定像无垢美若天仙、温柔贤惠。”

“嗯!”长孙无垢人在半昏半醒之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闻到舒心的气息,带着幸福笑容疲乏睡去。

待到杨侗替长孙无垢盖上被子,走向自己的时候,水天姬轻声问道:“夫君,孩子应该叫杨嵘吧?”

按照刘炫、杨恭仁给杨侗这一脉推敲出来的子名,应该是‘峥嵘崇峻、岱岳巍岩……’那么第二个孩子就应该是杨嵘。

但是小舞开过玩笑,说杨侗有可能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了好几个,家里的第二个男孩子也许得排到‘杨岩’…

虽说都知道是玩笑话,可事到临头了,水天姬却有了心思,所以她一定要丈夫亲自定名,才知道自己的孩子该叫什么。

“那是当然!”

杨侗肯定地对水天姬笑道:“老四的大名就叫杨嵘。”

“那咱们的三郡主叫杨什么?”

在一旁小舞闻言,立即问道。

小舞已经有了心得,她拉开了衣襟,露出了两坐‘峥嵘崇峻’的山峰,一手一个,喂着饿得嗷嗷叫的老三、老四杨嵘。

杨侗目光落在‘峥嵘崇峻’的山峰上,有些呆滞,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竟有尝一口试试的想法。

“羊乳……”

“杨汝?”小舞轻轻地皱了一下小鼻子,不满道:“真难听。”

丽妃李秀宁顺着丈夫那色眼瞟到小舞‘峥嵘崇峻’的山峰上时,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明悟,秀丽容颜于刹那间涨得通红,笑得花枝招展。

“羊乳是给宁儿生的丫头准备的,我说错了。”

“才不要呢!”李秀宁气坏了。

杨侗狠狠地瞪了李秀宁一眼,道:“咱们家的三娘子叫杨瑾。”

“……”众人一脸无语。

杨瑾?干脆叫杨仁谨算了。

“杨婉!”脑子被晃花了的杨侗终于回了神来。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这个好!”小舞满意了。

“噗!”

看到小舞‘峥嵘崇峻’的山峰被两个孩子挤成大碗,李秀宁又喷笑出声。

只不过这一回,杨三娘的大名却是定了下来,杨三娘长大以后,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四娘叫她‘大婉儿’是啥意思。

当天,杨侗摆了酒席,宴请麾下文武,庆贺子女诞生。从年初开始,今年可谓是喜事连连。

……

夜!

杨侗从背后搂住小舞,自从有了儿女,他对战争就有一种深深的厌恶,或许正是这种‘有子万事足’的心态,才让他说出了一战定乾坤的蠢话。

在诸多枭雄、文臣武将心中,这种‘小富即安’心态是最不可救药的!所以,杨侗从来没有在大家面前流露过。

与爱妻的紧密相贴,传递彼此体温之时,他这种心态更加浓重,也懒得去掩饰——

“夫君?”小舞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一只玉臂撑起柔若无骨的身躯,薄薄的丝被顺着肌肤缓缓滑下,完美无瑕的身子让房间几乎失了颜色。

哪怕夫妻多年,对面妻子的时候,杨侗仍有难言的惊艳,他伸手将小舞揽在了怀中,原本凌厉的目光,在看向小舞那一刻柔和了。

对男人来说,绝世美女的绝代风华能够让人失魂落魄;而在女人心中,一个向自己释放温柔的铁汉,如同一朵罂粟花,有着妖魅的诱惑力。

“夜了!睡吧。”杨侗暗叹一声,心知越来越温柔的妻子看穿了自己。

这样的语气,让另一边的李秀宁有些羡慕,杨侗对她也是百般宠爱,但却无法和小舞相较,即使她并不喜欢争什么,此时此刻还有些吃醋了。

杨侗却仿佛心有感应一般,将李秀宁也揽入怀中,在她脸上轻轻—吻。

“简直胡闹,说正事呢!”

李秀宁娇嗔地斥他—句,却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丈夫并没有冷落她,刚才因为杨侗忽视,而生起的淡淡失落,随着杨侗这一抱—吻而消失无踪。

小舞懒得理会他们,犹豫好一会儿,轻声道:“夫君是不是要出征了?”

“对!西北出了大事。”杨侗并没回避这个问题。

李秀宁的身子为之一僵,上次这么说的结果是把她的父亲兄弟轰得惨兮兮、灰溜溜的离开了关中,现在又是这么说……

杨侗明白、理解李秀宁的难处,苦笑了一下,安慰道:“这回不是中原任何一方势力,而是突厥。”

小舞一惊:“突厥不是让夫君打翻了么?”

杨侗笑了笑:“不是这一个突厥!”

“西突厥?”一边的李秀宁明白了过来。

“正是西突厥!”

杨侗稍一犹豫,最终还是准备坦白告之,李秀宁虽是李渊的女儿,可现在是他杨侗的老婆,如果连自己的老婆都信不过,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活得有多累啊!

“大业六年,泥撅处罗可汗归隋以后,西突厥立其叔射匮可汗为主,从大业六年至今正好有十年。西突厥这些年内无内乱,发展也还行!我对‘突厥’二个字本就不痛快,又听说发展不错,当然更不痛快了。西突厥让我不痛快,那就没必要存在。”杨侗冷哼了一声,霸气的宣示。

为了安老婆之心,也只能这么脑残的说了。

“霸道!”小舞嗔怪的掐了他一下,绷紧的身子却是软了几分,李秀宁亦如是。

“那夫君也没必要亲征吧?”李秀宁对西突厥的了解也是稀里糊涂,以为是个软柿子。

杨侗把一只手放在她高高隆起的肚皮上,里面的小家伙骨碌碌的动了起来,杨侗轻轻按了下,小家伙动得更激烈了。仿佛互动一般,有趣极了!

李秀宁见他们父子/女隔着自己的肚皮玩得不亦乐乎,嗔道:“夫君,问你话呢。”

“呃!”杨侗故作回神的模样,以一种疑惑的语气问:“你问什么了?”

“西突厥这么好打,夫君为何要亲征呀?随便派个将军不就行了?”李秀宁说道。

杨侗心说“我也想啊,这不没人嘛!”嘴上却说死鸭子嘴硬的说:“就是因为它好打,所以我才要亲征。当我登基的时候,礼部官员当着百姓的面,念到我打爬东部突厥、消灭西突厥的伟大功绩,这面子可大了。”

“噗!”

“噗!”

小舞和李秀宁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杨侗满心沧桑……

为了哄老婆开心、放心!愣是把一个强大得不得了的敌人,说成了个软柿子,还不能露出破绽…更要命的是自己的老婆个个鬼精鬼精的…

表演途中,哪怕一个手指揉不到位,都‘怕死’掉,

杨侗无力感叹:男人真难!哄得了冰雪聪明的老婆的男人更是难上加难。

可是哄得了吗?

当杨侗睡着之后,他的两个老婆瞪着亮晶晶的泪眼到天亮。

第321章:以大隋的名义

第三天清晨,杨侗在气势磅礴的朝天殿召集麾下文武重臣,宣布即日出征。

沈光、罗士信、尉迟恭、薛万彻、薛万备、麦孟才、谢映登尽皆随行;另外,坐镇雍凉的裴行俨、苏定方、牛进达、薛万均都要向武威郡秘密集结。谋士团则由兵部尚书韦云起、吏部尚书房玄龄、工部尚书姜行本、记室参军杜如晦,和秘书郎许敬宗、韩术、马绩、张宣、盖文达等人组成……阵容豪华之极。

杨侗这一次远征不仅要打垮西突厥,还要借此一役,淬炼出一批独挡一面的文武贤才。

文臣武将汇聚一堂,每人脸上都带着兴奋之色。

“启民得我大隋恩情得以苟延残喘,传位到始毕之手就立即恩将仇报,发动雁门之战,杀我大隋百姓、掠我大隋财富。趁我大隋内乱屡屡南下掠夺,更用心险恶的插于我大隋内之事!突厥虽被我打压了下去,然颉利南侵之野心始终不绝,别说他联合西突厥对我大隋不利,就是不联合,我绝不能让他存活于世上!”

杨侗站在王椅前,看着麾下一群摩拳擦掌的文武,朗声道:“自今日起,我要让域外异族知道,‘犯我大隋者虽远必诛’、‘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隋土!’”

“‘犯我大隋者虽远必诛’!”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隋土!’”

刹那,朝天殿煞气凛然。

东部突厥大可汗最初是都蓝可汗,而当时,启民最初的势力龟缩于漠北,名为可汗,不过是几个小部落而已,但是自从娶了安义公主以后,他不但部落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往南迁,还得到我大隋大量财物赏赐。后来都蓝可汗联合西突厥达头可汗一起攻打启民。启民兵败于塞下,只剩下部众数百人。此时,启民想降隋又恐不被重视,又想投奔达头可汗,他和达头可汗并无深仇,为了将来,一定会收留他。只是他的计算虽好,却忘了身边的长孙晟是个人精,他见启民势力弱小,大隋利用起来更方便,索性设计把启民骗去了长安。入塞降隋后,被隋封为意利珍豆启民可汗,同时又把义成公主嫁给他。

因为他投降了隋朝,杨坚派杨素领兵助他杀回漠北。长孙晟建议杨坚让他进入五原地区,在阴山以南的漠南大草原繁衍,还修了白城来当他的汗庭,同时派上柱国赵仲卿屯兵两万保护,另外代州总管率步骑一万人镇守恒安,以保护于他。后来都蓝、达头统领十多万人马南侵,被杨素、史万岁等人击溃以后,突厥内乱,都蓝可汗被杀,达头大败后逃亡吐谷浑,但两年后不知所踪。从此启民成为东突厥大可汗,达头的部众也一一来归附,辽东地区的奚,契丹、室韦等部也都一一归顺,让他成了最后的胜利者。

启民死去不久,他的儿子始毕上位不久,立即入侵大隋,其恩将仇报的狼子野心令人痛恨之极。

突厥可恨!

大隋王朝的文官,也都有一颗武将雄心、杀心,在杨侗宣布的时候,一个个都煞气腾腾。

“韦云起!”

“下官在!”没想到杨侗竟然会第一个点到自己,韦云起兴奋的上前一步。

“任命你为西路军主帅,即刻奔赴武威郡,配合王伏宝、裴行俨、苏定方、牛进达、薛万均,领军攻城略地,我的命令只有一个进攻、进攻、再进攻!”杨侗朗声道。

“末将遵命!”韦云起以武将的身份铿锵答应一声,退了下来。

“房玄龄你和王伏宝为西路军副帅,”

“喏!”

“杜如晦你为行军军师,带领许敬宗、韩术、张宣、盖文达他们出谋划策处理军务。”

“喏!”

杨侗看向工部尚书姜行本,命令道:“收复张掖郡以后,姜行本你带着工部工匠在河西走廊中西结合部的嘉峪山选择最好的地势,兴建嘉峪关,务必将之打造成地势天成、攻防兼备的军事防御体系,马绩在你身边学习。”

“喏!”

“麦孟才、薛万备,你二人为西路军后军正副总管,保证粮道安全、保证建城工匠。”

“喏!”

“沈光、罗士信、尉迟恭、薛万彻!”杨侗看向另外四名将领道:“你们四人随我出征,此番我当中路军主帅!配合北路军主帅秦琼直指突厥会盟地,对颉利、统叶护来一个斩首行动。”

“喏!”四将兴奋的应了下来。

杨侗轻轻一挥手,一名英姿飒爽的剑侍立即捧着一柄古剑走了过来,杨侗接过之后,将宝剑从朴实无华的剑鞘中抽出,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剑形优雅,流畅自然,细腻中蕴含凌厉,且锋芒中更带着煌煌大气。细而观之,剑刃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

“此乃是七星龙渊剑!”杨侗抚摸着剑刃,缅怀道:“我还是河北道行台尚书令、冠军将军的时候,皇祖父册封我为太尉、冀州牧、左右卫大将军、正一品冠军上将军!并且赐我天子双剑:湛泸镇军、七星龙渊慑政,若有不从者尽诛之!”

说到这里,杨侗还剑归剑鞘,发出了一阵铿锵之声,向杨恭仁沉声道:“今日我将镇军慑政的‘七星龙渊天子剑’托付仆射,国内文武若有不服、不从者!诛之。”

众人闻言,莫不震惊!

惊的不是剑的本身,这名剑被杨广冠以‘天子剑’之名,杨侗终会收回,惊的是杨侗给予了杨恭仁‘镇军慑政’的生杀大权,这种极天之信任,纵观整个大隋王朝,也只有杨恭仁一人得享。

“臣杨恭仁,决不负大将军厚爱!”

古人极少自称自己的全名,只有在情绪到了一定的界线才会以全名自称。

饶是以杨恭仁的沉稳,此时亦是神色激动不已,虽说杨侗每次出征,都虽他坐镇大后方,但如此正式还是第一次,而且杨侗在登基前夕如此郑重其事,意义更是不凡!

这种重视、信任除了让他感激、激动、感恩,感受更多的则是沉甸甸的使命、责任!

“以大隋王朝的名义传两道圣命!”杨侗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忽然气势大变!

在这一瞬间,满殿文武同时感到一种充斥天地的冷然峭拔,以及一种森寒煞气扑面而来。如同一柄杀人无算的绝世利剑,从前面划空而至!

那是一种手掌生杀大权,俯看天下苍生的人间帝王才会有的气势!一个人的气势若是到了这种无法隐藏的地步,那他这辈子除了君临天下,再也不会有别的身份适合于他。

人人感到一股迫人的气势迎面扑来,时间虽短,却足以引起众人内心惊悚、灵魂颤栗!

殿内文武屏气凝神,整肃衣冠,恭敬聆听。

杨侗同样不知道,自己正视皇帝这一重身份时,竟然会给众人带来如此巨大的震惊、震撼。

“一、以大隋的名义诏告天下,突厥忘恩负义、违背诺言,自始毕起,致使大隋无数百姓、忠诚将士惨死,朝廷决定以最血腥、残酷的手段为死难同胞讨一个公道。同时,对各路反王发布最严厉的警告:在我大隋打国战之际,谁敢无故入侵大隋,大隋立即退兵组建雄师百万,对国贼给予痛击,赐国贼势力七品以上官员凌迟之刑。”

以往杨侗打仗都是偷偷摸摸的,固然赢了,但太小家子气了,这一回,他要堂堂正正的出征。

这一回,他要让全天下人都盯着这一场大战、都为大隋铁血将士喝彩、都为大隋荣耀而震撼。

“喏!”

杨侗忽如其来的蜕变令杨恭仁也有些措手不及,可是杨侗如今这浩浩荡荡的煌煌帝王气魄正是他之所期盼,他欣喜的定了定心神,恭敬的大声应命。

“二、以大隋的名义,册封阿史那思摩为突厥大可汗,赐予他金狼头大纛,号令突厥所有部落。”

金狼头大纛相当于中原王朝的传国玉玺,是东西突厥共尊的圣物!在大隋手中却只是一件夸耀功绩之外,再无用处的物件,此时赐予阿那史思摩,不仅利于他却收揽突厥各部的人心,还引来颉利可汗和统叶护可汗的非分之想、觊觎之心。

哪怕不用大隋去监督,那已有王霸之志的阿史那思摩也会用心去打。帮助大隋打赢了,其实也是在帮阿史那思摩自己:一旦大隋赢了,他即可登上燕然峰,在历代英主面前登基,成为东部突厥正式的大可汗;大隋若败,拥有金狼头大纛的阿史那思摩将首当其冲的惨遭颉利可汗、统叶护可汗覆灭。

故而,金狼头大纛是裹着蜂蜜的毒药,让阿史那思摩不卖命都不行。

“喏!”

杨恭仁和杨师道、韦云起、房玄龄、杜如晦等脑子灵活者,瞬间都心领神会到了杨侗的‘险恶’用心,无不是大喜过望。

“张镇周是不是要到邺城了?”杨侗接着问道。

“正是,兵部收到通知,今天下午他和渤海舰队应该可以抵达汲郡。”韦云起这个兵部尚书回答道。

“让他以汲郡黎阳军港为中心,昼夜巡防黄河东西,盘查、打击偷渡过来的船员。另外,潼关、武关等边关只准出,不准进。遇到向南者,一律逮捕盘查。”杨侗命令道。

“喏!”

……

“诸位!”杨侗认真的看向众人:“此役不同以往,是一场堂堂正正的王者之战,且天下人都在看着我们。此番出征,关乎我大隋颜面和气魄,不得有一丝大意,我不希望这场仗出现任何变故,都给我活着回来,天下尚未一统,我还要带着你们开疆拓土,打下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大江山!”

“喏!”众人热血沸腾。

第322章:天下雄杰皆反响

襄阳,校场。

“杀!”

“杀!”

“杀!”

雄壮的喊杀声响彻云霄,除了日常巡逻的城卫之外,剩下的两万大军城卫被李元吉集中在校场上训练,扛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大马槊走在校场上,看着一群士兵不厌其烦的训练着刺击之术。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李元吉很想去城外大营里看他二哥李世民是怎么练兵的,听说二哥的赤甲军很厉害,可惜那是二哥最厉害的私军,哪怕是大哥李建成都不知道怎么练,李元吉和李世民的关系向来不好,他知道二哥肯定不会教自己,所以也没有去自找没趣。

每日都是自己摸索着练兵,自己不懂的地方,便找大哥,亦或是请父皇前来指点一二。

对此,李渊倒是乐得其成。每天闲暇之际,总会前来看李元吉练兵,皇帝在一旁看观,将士们每天都练得热火朝天,短短的时间内,这一支军队已经有了不少的战力

李渊看着十分满意,更满意的是当然还是四子的蜕变,经过一段时间的军营生活,自己这个屡屡闯祸的四子,越来越有军人的气质了,以前的二世祖悄然不见,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一般。

作为将门子弟,李渊还是蛮喜欢如今的李元吉的。

“报!”

远远地,一名侍卫壮汉跑了过来,急匆匆的来到阅兵台上,向李渊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启禀圣上,太子和诸位相国有要事相商。”

“要事?”李渊诧异的看了这人一眼,刚刚商议完大事不到一个时辰呢。

“正是!”侍卫恭敬道:“隋朝好像在各个关口进行了戒严。”

“哦!朕明心了。”李渊心头一紧,感觉汗水都流了出来,与李元吉招呼了一声,便返回宫中。

李元吉暗骂那帮子相国坏事,害得自己最厉害的手段还没展示出来,父皇就走了。

李元吉无可奈何地告辞退了下去。愤怒的看了那名侍卫一眼,咬着牙齿,继续折腾着麾下的两万名士兵。

李渊回到行宫。

“父皇!”

“圣上!”

在议事堂等候多时的李建成、李世民和刘文静、裴寂、陈叔达、萧瑀恭敬施礼。

“平身!”看着二子、四相,李渊满意一笑,任何一个上位者都喜欢看手下内斗,李渊也不能免俗。

人以群分,各个大派系基本上和地域有关,独孤整和窦威其实就是关中系、裴寂和刘文静之前是关东系、陈叔达和萧瑀则是南方系。

六个相国,本来只代表关陇、关东、南方三个地域的利益,可是在他刻意划分后,六相又细分成了刘派、裴派、孙派、萧派、独孤派、窦派六派。

太子和晋王各有关陇一相、南方士族一相、关东士族一相支持着,相当平衡,只要自己牢牢的掌控两个儿子,那么,这六派便跳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只是这六派都要考虑自己的利益,对大事进行表决的时候,往往不是从大局出发,而是会优先考虑自己派系利益。所以有时候,也令李渊头疼。

这个念头在李渊脑海中一闪而逝,又回到了当前的问题,他就坐之后,便皱眉问道:“杨侗小儿又闹了哪门子事儿?”

“父皇,邺城的人谍报人员在第一时间发回情报,说是杨侗准备与东部突厥决一生死。对内,则闭关锁国。”负责情报的李建成拱手说道:“隋朝水军负责封锁渤海郡到河东郡的黄河,潼关、武关,汉中以及河池、汉阳、临洮等地的边关也是只允许出,而不能进。即是说,自闭关锁国的命令正式下达,隋朝便和南方切断了一切联系。”

李建成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也是杨侗与众不同的地方,他的地盘单纯,想闭关锁国就闭关锁国。而‘南朝’诸多诸侯的地盘犬牙交错,根本做不到这一步。

“闭关锁国、打突厥?”李渊身上隐隐间多了一份威严,身为李唐的开国皇帝,身上多多少少沾染了几分帝王气息,此刻目光一沉,竟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大异于平常。

“正是如此!”李建成将杨侗的两道大隋诏命说了出来。

“哦?”李渊目光看向了李建成,自从李唐安插到邺城的情报人员因为粮价一事,遭到隋朝清洗之后,实力为之大减,关中之败后,李渊便深感到己方情报能力的严重不足,特命李建成加强情报收集能力,并且投下了大本钱。

“刚才谍报人员快马传来消息,自从杨侗的命令一下,兵马便调动频频,恐怕大战迫在眉睫了。但杨侗以往动兵都是不声不响,直到战事结束了,才传遍天下。可是他这一次一改往日之风,在出征前即是大张旗鼓,且将兵力调入关中,儿臣担心他表面上说是对付突厥,实际上是准备对我大唐用兵。”李建成眼中闪过浓浓的忧色,虽然杨侗曾经对他说:李唐是他的棋子,在南方士族还没被关陇权贵祸害之前不会用兵。

但杨侗是敌人,如果信敌人的话,那大唐就完了。而且杨侗给人最大的印象不是他能打硬仗,而是狡诈如狐。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善用阳谋坑人,让你不得不被他牵着鼻子走。如今大军涌入关中,趁机杀下巴蜀还是很有可能的。

“皇儿是说,杨侗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李渊也算是被杨侗坑怕了,一听李建成此言,神色凝重道:“此獠狡诈如狐,此刻如此做派,恐有阴谋!”

“父皇英明!”李建成不轻不重的拍了个马屁。

“杨侗生性狡诈,未免被其突施诡计,此番我等必须严防关塞,断不可再让其偷袭得手。据朕断算,杨侗若是南下,只有三条路可走:一是从河池、汉阳进行巴蜀,不过巴蜀多山,易守难攻,且隋军重骑,走这条路的可能性不大,即使杨侗真从巴蜀进军,也能坚持到大军的援助,所以让各地文武谨慎坚守即可。”

“其二、是从汉川顺汉水入西城郡!”说到这里,李渊发现自己哪怕到了襄阳,依旧处于杨侗的兵锋威胁之下,形势比起以前甚至更加不妙。

这主要是汉中带来的威胁,春秋战国时,楚国西守江关,以扼秦军自三峡东出之路,秦则击灭蜀,攻取汉中六百余里地,置汉中郡,使其成为威胁楚国的前进基地,此举切断了楚军向西北方进军的路线,也是秦向东南方两路夹攻楚国的战略规范,秦楚两国的在汉中的争霸,随着秦强楚弱而告终。南北朝时期,立都建康的刘宋政策,能与北魏远争千里之外的陇西,主要靠的便是水路连通的汉水,汉水河谷比较顺畅、开阔,不像直接向南需要翻越秦巴高山。若是隋军沿着汉水而来,李唐十分危急。

头疼的李渊想了想,看向李世民道:“皇儿,迅速率本部兵马赶往西城郡,监察那杨侗动向。朕以为杨侗如果南下,极有可能自此进军,一旦杨侗从这边发兵,立刻通知于朕,若他按兵不动,亦或是真的打突厥,则不可轻易出兵。皇儿到了石泉县,立即择一险要之地,建立险关一座,以阻隋军东进,减轻我军压力。”

“喏!”李世民闻言,大喜的躬身领命而退,这意味着自己又有了领兵的机会了。

李建成看了李世民的背影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无奈,为了李唐的大局,自己再是不愿,也只能认了。

“杨侗南下的第三条路,便是从武关入淅阳!”忧心忡忡的李渊并没有发现李建成的异样,即使此时看到了,也会忽略不见,毕竟和国家存亡相比,二子之争就会显得微不足道了,而且他也不愿李世民自此势弱下去,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任命柴绍为淅阳郡守,率领四万大军驻扎于丹水和武关之间,防止隋朝自武关和丹水河谷入境。另外让孝恭稳上一稳,务必将李密遏制在舂陵以东。”

“喏!”

……

南群江陵,萧梁皇宫

一位龙袍披身、相貌堂堂、气势睥睨,眼含倦意的男子看着急信,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了浓浓的欢喜之色,在他在下首则是一位气质沉稳淡定,眼神深邃的儒生。

此二人正是萧梁皇帝萧铣和为中书侍郎岑文本。

“圣上,可是前线传来了捷报?”中书侍郎岑文本今年只有二十五岁,年轻有为,深受萧铣信任,得以执掌萧梁王朝之机密,正是在他的再三鼓励,萧铣才慢慢从李渊、李密、杜士弘夹攻的阴影中走出来。

萧铣今年只有三十七岁,容颜坚毅成熟,但颓废的国势愁得他头发斑白,很有鹤发童颜之感,他高兴的说道:“岑爱卿,竟陵郡守府发来急报,隋朝屯军关中,有南侵李唐之势,李孝恭从竟陵退兵,与李密对峙于舂陵。”

他又看了一份战报,笑着说道:“当阳守将也说唐军退回远安,看来隋军给予李渊的压力很大呢。”

“圣上,李渊担心隋朝借歼灭突厥为名,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才不得不撤军。但如果隋军真的去打突厥,得到休整的唐军,下一次进攻力度比之前会更猛烈,所以我们不能将自身安全寄望于隋朝。”岑文本淡淡的说道。

萧铣眉头一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说到底,只怨我军太弱了,竟然被李渊、李密打得节节败退,连林士弘这个水贼都打不过。朕以为我们也可以借此机会休整,训练强军。”

“圣上此举甚善!”对于萧铣的决定,岑文本亦是十分赞同,之前他也瞧不起屡屡败于大隋之手的唐军,可唐军南下之后,猛得异乎寻常,这也让萧铣和他知道不是唐军弱,而是隋军太强了,也因此都收起了小视之心,他又建议道:“我军兵力充足,臣以为除了大力整训,还可以向东发展,借此机会灭掉实力最弱的林士弘,以图东部安宁,为保军粮供应,可以先收复林士弘主力汇集的豫章郡,只要收得此郡,大军即可从赣水南下,势如破竹的攻克宜春郡、庐陵郡和南康郡,同时,还取得练兵的效果。”

“先生此策可行!就如此来办。”

萧铣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对岑文本道:“朕以为还可以执行‘远交近攻’之策,争取到隋朝在政治上的支持,烦请先生去一趟邺城,先和隋朝左仆射杨恭仁好好谈一谈。”

“圣上英明!臣这就去办。”岑文本非常认同萧铣这个计划。

杨侗是个聪明人,想必他也不愿李渊吞并土地富饶、战略地位重要的荆州。所以隋朝与萧梁达成攻守协议,对双方都有巨大好处,于萧梁而言,隋朝只要在汉中和武关屯积重兵,即可减轻来自李唐的巨大压力。

第323章:坐观成败

杨侗亲征突厥的消息传遍天下,南方诸侯的战争不约而同的为之一静,与隋朝隔河相望的王世充、李密、窦建德考虑到的问题和李渊一样,当他们见到大隋水军大举进入黄河之后,人人为之心颤,莫不担心隋朝对自己不利。

洛阳紫微宫文思殿。

“当初就知道杨侗不是那么简单,朕原以为自己已经高估了他,谁想到还是小看了人家,真是不可小觑杨家子弟……!”王世充凝眉沉思。

当初是他王世充和裴矩、裴蕴合力,在杨广面前大力推荐杨倓,将才把本属于杨侗的地盘生生夺走,杨侗也如他们之所愿,被赶去饱受近十战乱之苦的冀州,这个本该在冀州消沉下去的秦王。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活跃在王世充耳边,千里转战之时,一战定窦建德,将后者轰出了冀州,之后迁往涿郡不久,罗艺又引契丹大军南下为祸双辽郡。

那时候,王世充甚至以为杨侗会在幽冀扎根,王世充当时还是很高兴的,因为杨侗如果扎根在幽冀,就可以帮自己挡住东面越来越强势的和崛起于并州的李渊。

可惜,杨侗做得很干脆,干脆得让王世充都瞠目结舌,不仅干翻了罗艺和契丹,还顺手从高句丽手中夺下辽东,接着又歼灭存在了近丢掉的奚族,过了没多久,又在马邑灭了始毕和几十万突厥精骑。好像从那时候开始,杨侗凭着坚强的韧性,一点点融入到天下这盘棋之中,以国手的姿态面向世人。

在邺城安分了一点点时间,当他再动手的时候,直接攻下李渊发家之地的并州,而且还一口气卷走了雍北地区。

随后征战突厥,杨侗的力量在一点点壮大,到年初的时候兵入高句丽,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便扫平了让大隋大乱的高句丽,当时的杨侗,在王世充眼中,其所具备的威胁已经超过李密和李渊。谁想他没有丝毫休整,又发动了关陇之战,如同并州战役那般一战而鲸吞关陇,将拥兵四十万的李渊打残,以一种极度屈辱的方式将之轰出关中。

李渊遭此大败,亡魂外冒,内部皆有不稳之态,这才急急忙忙收拾朱粲、萧铣,重树魂魄。

过不了多久,杨侗又闹腾了起来……说是去打突厥,可谁敢信?

“这才几年啊,几年前杨侗还灰眉土脸的离开洛阳,一眨眼功夫,人家居然成了天下第一诸侯,看看人家杨侗,那才是王者该过的日子。而我们呢?却困守区区一个洛阳,太危险了……杨侗这个人太危险了……”王世充的语气也是颇为感佩,可以说,他是将杨侗推向今天的‘功臣’之一。

太子王玄应想了一想,问道:“那些关东贵族怎么说?”

“他们能怎么说?他们这几年一边敌视杨侗,一边动用自己庞大的人脉关系,将巴蜀和南方大量物资和隋朝贸易往来,一个个都赚得盆满钵满,躺着就可以来钱。如今李渊得势,一个个聒不知耻的巴结讨好…他们巴不得李渊灭了我们王家…”王世充越说越愤怒,一脚将案桌踢翻,王玄应和一旁的王仁则吓了一跳,不敢大口喘气。

王世充说:“杨侗说得半点没错,这些世家大族就是依靠不忠才得以传承千年。朕觉得我们需要重新考虑和关东士族这些白眼狼的关系了,再这样下去,那些士族迟早把我们王家卖了!”

沉默许久,王玄应硬着头皮说道:“人无完人,儿臣觉得我们不能太苛责臣子了……毕竟艰难的世道之中,人人都讲良禽择木而栖……况且,世家大族之中未必没有忠心者……”

王世充道冷哼一声:“这世上忠诚的人很少。他们拿着朕的俸禄,想的却是自己,想的却是投奔其他诸侯。那些人只不过是没了去处才暂时在我们这里立足而已…如果杨侗愿意接纳,他们二话不说就会把我们王家卖个干干净净…”

王世充冷笑。

王玄应见父皇对自己之说没生气,胆气一壮:“父皇认为杨侗会放宽限制吗?”

“杨侗所图之大,我们根本无法想象,而且他已成气候,更没必要向世家大族妥协。”王世充说道。

王玄应松了一口气:“父皇也认为杨侗不会放开限制,那他们依旧没有最合适的去处,所以他们还得在我郑国。既如此,父皇与其苛责、怀疑、提防他们,倒不如胸怀放宽,向世人展示父皇宽爱博大的一面……只要父皇让天下太平、人心安定,我大郑的江山社稷自然稳如泰山…如此一来,世家大族又能将父皇如何?正如官渡之前,曹操麾下文武向袁绍表忠诚者不计其数,官渡之战结束后,曹操将通敌名单当众焚烧,那些心怀异志之人知道自己留下把柄,再也不敢有所动作。所以说,关键还是自己经得住大战的考验,只要自己强大,那么,心怀不轨之士也会转向成忠臣良将,反之,忠臣良将则会心怀异志。”

王世充沉默了很久,不再发脾气了,心想:确实如此,朝代更迭时常有,他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是绝对的忠臣良将,如此郑国强盛,心怀异志的人也会变成忠诚,颔首而笑:“皇儿说得有理,是朕着相了。”

他揉揉眉心,朝王仁则问道:“杨侗现在说自己要歼灭突厥,且让各方势力不要触犯隋朝,但他自己却派强大的水军游弋于黄河之中,你看他是真打突厥还是对付我们?我们又该如何应对?”王世充向太子王玄应询问。

王仁则道:“臣以为圣上不必太过担心。他要打我们的话,为何不在我们最弱的时候打?”

王世充眉头一皱,道:“仁则,今非昔比,杨侗可不简单,他现在具备一统天下的实力了!”

王玄应瞳孔一缩,担忧道:“父皇是说杨侗要对南方诸侯发动全面战争?”

“有这个可能,因为他现在有这个实力。不过朕也不敢肯定,但朕以为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王世充轻声道。

王玄应点了点头后,看着王世充有些怀疑的说道:“儿臣赞同赵王兄的意见,如今南方各路诸侯打得你死我活,如果杨侗这时候南下,只会刺激大家联合抗隋,儿臣觉得杨侗不会如此不智。”

王世充一愣,随后高声嘲笑道:“皇儿说得对!是朕疑神疑鬼了。听说秦王喜得麟子,派人奉上厚礼。”

“喏!”王玄应恭敬道。

“仁则,尽全力反攻李唐。”

“喏!”

王世充深吸了一口气,向李密写了一封书信,让人立即送去。

。。。。。。。。。。。。。。

金山两侧的大草原,此时正进入最具活力季节,茫茫草原上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景象,一望无际的苍翠将草原覆盖,从山上向远处望去,一群群黄牛、白羊、马匹在草原悠闲吃草。

如带碧水蜿蜒流淌在草原上,一个个湖泊如镶嵌在草原上的宝石,更远处是延绵千里的于都斤山脉。

在金山以东、科布多大草原以南的广阔草地上,搭起了连绵不断的帐篷,遍插旌旗,无数大旗迎风招展,流露出一种庄重肃穆的气氛。如果从天上看下,会发现帐篷群体由东、西两部组成,相互之间隔得很远,各有数目众多的突厥士兵骑兵巡视,严防戒备,不允另外两部的人员进入,一股萧杀之气扑面而来。

在中间一个推平夯实的山丘上,立着一座大帐篷。

“呜……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传遍了突厥各大营帐,这是颉利可汗召集部落首领的号角声,突厥人执行的是部落制,以血缘为纽带聚居在一起,与中原的宗主制有些类似,他们的大部落里有小部落,小部落又有细分,,大大小小的部落林立,出身突厥皇赛室的颉利可汗血统高贵,同时也是东部突厥的大可汗。

颉利可汗是这次会盟的发起人,但是对西突厥的统叶护可汗并不放心,在东部营盘之中有着五万嫡系;统叶护可汗一样心怀戒备,同样带来了五万大首发

颉利可汗在一顶最大的穹帐内举行了盛大宴会,穹帐内部装饰华丽,地上铺有厚厚羊毛毯,帐壁上满挂鲜艳织锦,所用盘碗都是上好瓷器。

大帐内已摆了一圈低矮胡榻,榻上有细软羔羊皮,并配有小桌,一般突厥人席地而坐,最多铺了一张羊皮,但今天贵客来了,颉利可汗特地命人搬来胡榻,以示尊重。

华丽的大帐内,身着厚甲、相貌粗狂的颉利可汗,坐在左边第一席,瞳仁中闪烁着一丝谨慎。

在他对面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神情狂傲,头戴王帽的青年男子。他是西突厥可汗统叶护。

“颉利可汗,你这是怎么了?遇到麻烦了?”统叶护微笑着问道。

“统叶护大可汗,隋军大举来犯,说是不破东部突厥誓不归。而且还任命阿史那思摩为东部突厥大可汗。”东部突厥一名须发俱白发的小可汗说道。

统叶护可汗闻言一笑,这是东部突厥关起门来的自家事儿,跟他没关系,颉利可汗不愿归顺于己,那东部突厥越乱才越好呢。

“杨侗又怎么样,他是厉害,但他远在冀州,草原的事情还轮不到他管。而且隋朝大军来犯,你害怕又有用吗?还是想着如何应战为好。”一位神情沉稳的雄壮青年淡淡的说道。

统叶护可汗的目光不由看向了这名青年,满含欣赏之色,记得不错的话,此将名叫执失思力,即使他远在碎叶城,也听说这个名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看出东部突厥现在摊上大事儿了,不仅面临着阿那史思摩的威力,还有一个强大的隋朝即将来犯。东部突厥斗得越厉害,下场越惨,他统叶护收复故土的希望越大。

反正圣山也跑不掉,早一点迟一点到手也无所谓。颉利可汗即使现在让出圣山,归降于他,还得看他心情了。现在只要引而不发的坐山观虎斗即可,

一念及此,索性离开大帐,让颉利他们自己争去。

第234章:草原之狐

“话是这么说,但杨侗是何许人?隋朝秦王,实际的主宰,不论是名气、武艺,还是势力,都是中原第一。在隋朝最弱势的时候,他在马邑,以一个小诸侯之力,斩杀我突厥几十万大军于白狼关下,便是始毕可汗也折戟于白狼关下。”

东部突厥那名年长的小可汗振振有辞的向执失思力说道:“我们突厥人本就不善攻城,而现如今,杨侗却用更高大更坚固的新长城把隋朝大地团团围住,你说我们怎么打进中原?”

执失思力冷冷的说道:“你说错了,现在不是我们要去打隋朝,而是隋朝要来打我们。”

此人闻言,蓦然发现,众人正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看自己,这令他极为羞恼。

“社尔,你怎么看?”颉利可汗向另外一名皇族询问。虽说他对阿史那苏延极为不满,但此时不是闹内讧的时候,他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

阿史那社尔叹息道:“如果一番威胁就退避,将对大可汗的声望造成致命打击,而且我们背后就是圣山,已经退无可退了。”

听到这话,颉利可汗的面色凝重了起来。

事实上,杨侗刚在涿郡的立足的时候,两者还有愉快合作过,他当初一心想把自己的兄长始毕可汗取而代之,并悄悄用许多上好战马换取不少优质武器。当时也是阿史那社尔、执失思力劝他不要因一时之利壮大隋朝,可他觉得隋朝人在骑术上处于先天上的劣势,若隋朝全军皆骑,那是扬己之短而废己之长,正中自己的下怀,也因此,对阿史那社尔、执失思力的话一律不听,可谁想到短短几年时间内,隋军骑兵成了这片土地上的第一强军。这也说明他当初是何其之蠢,因为隋朝虽是农耕民族,善骑者极少,但隋朝人口多,百名士兵至少可以挑出一名善骑之士,隋朝有人口近三千万人,少说也能挑到二三十万精锐骑士。如此一来,数目庞大的精骑自然便有了。配上隋朝恐怖的强弩,隋军骑兵更是如虎添翼。

此时此刻,颉利可汗有一种搬石头而砸脚的感觉。

“你们认为如何应对当下?”颉利可汗眯了一会儿眼睛,问道。

“大可汗,隋朝自从成立那一天起,便一直喜欢坐观突厥内斗。以前杨坚将我大突厥汗国一分为二,接着又扶持启民可汗与都蓝可汗为敌。杨侗现在又扶持阿那史思摩与大可汗为敌,他们的手段一直都这样,从来就没变化过。大可汗要不试探一下隋朝的反应,看杨侗是否愿意接纳我们。等我们收拾了阿那史思摩,再如始毕可汗那般与隋朝一决高下。”

阿史那苏延,东部突厥皇族,拥坐二百余部,是阿那史家族一方大势力,也是颉利可汗坚定的支持者之一。

颉利可汗冷然道:“叔父的意思是向隋朝臣服?”

阿史那苏延点头道:“中原自古多英雄,当年的杨坚、杨广、长孙晟、杨爽、史万岁、虞则庆、韩擒虎、鱼俱罗、杨素,如今的杨侗都是城府极深、谋划深远之辈。”

“大可汗,还记启民可汗为隋帝割草跟我们说过的话吗?”

“自然记得。”颉利可汗眼中闪出了浓浓的耻辱之色,他重重的握着拳头,道:“至死也不能忘。”

当年启民可汗邀请杨广北巡,杨广高兴的同意了,但临行前,还是不放心的派遣长孙晟试探突厥人的态度。

长孙晟见启民可汗为杨广准备的大帐野草丛草,便故意以此为难。启民可汗当即二话不说,带着一群突厥贵族,一把抓住长着尖刺的茅草,不顾手上流下的鲜血,拿着杀人弯刀一点一点的割着。

长孙晟这才满意而去。

晚上回到了帐篷,他的父亲启民可汗,对所有突厥战士道:“今天的耻辱是因为我们还很弱小,将来强大了,我们一定百倍还之。”

颉利可汗永远都记得那一天,记得那个伟岸男子如同狼王般的咆哮。

事实他的兄长阿史那咄吉做到了,他的兄长崛起以后兵围雁门关。转眼三四年过去了,沧海桑田,世事巨变。

他的父亲死了,他一心要反的兄长死了,他那个再次统一东部突厥的二哥也死了,可是二哥把突厥交给他的时候,突厥却在他颉利的手中一天天的弱小下去。

阿史那苏延说道:“中原有一个典故,说越国不如吴国,越王勾践对吴王千般示好奉承,甚至给吴王尝粪,以博取吴王好感,从而让吴王对他产生轻视之意。而他回到越国后睡柴草,吃饭睡觉前都要尝一尝苦胆,以记住耻辱,奋发图强,最终他打败了吴国。”

颉利可汗明白他说的是卧薪尝胆的故事,道:“叔父是要我们学习勾践?故意示弱臣服,暗地里奋发图强,先攻打阿史那思摩等弱小,待力量雄厚了再跟隋朝一较高下?”

“正是此意。”阿那史苏延说道。

“‘不跟隋朝撕破脸也就算了,一旦撕破脸就应该全力而为,一点余地也不要留。更不要让对手喘过气来,等他失去控制,灭亡的就会是我们了。’这话也是启民大可汗说的。”阿史那社尔看了阿那史苏延一眼,拳头紧握道:“杨侗对外族格外心狠,他不像隋朝的文武二帝,他要的是绝对的臣服,就如阿史那思摩一般,被磨得一点血都没有,他现在是杨侗唯命是从的狗。”

“既然已经踏上这条也隋朝为敌的路,就没有回转余地了,率先击溃阿史那思摩,我突厥才能再次站起来,否则杨侗北上,届时别说我们这些兵马,就是再多一倍,也绝不是杨侗的对手。”

颉利可汗眼神一凝,“社尔说得好,只不过我实在担心,杨侗会直接出兵。”

“大可汗,杨侗绝对会出兵,但不会多。”

“何以见得?”

“因为阿史那思摩的兵力已经威胁到了隋朝的安宁了,杨侗需要借我们之手,将他消弱下去。所以隋朝会出兵,但不会太多。”

停了一下,阿史那社尔又说道:“关键是就算我们输了,我们也不会失去什么。”

“为何?”阿史那苏延奇道。

阿史那社尔苦笑道:“叔父,杨侗的长城止于山之中,而没有修到北部汗庭。是因为北方太荒凉!他杨侗瞧不上。”

“原来如此。”阿史那苏延恍然大悟,又问道:“隋军战力极强,当年始毕可汗几十万大军都折于白狼关下。”

阿那史社尔说道:“始毕可汗因为小看杨侗才有马邑之败,但我们不会。还有最重要的第一点,那就是杨侗自起兵至今,从未有一败,一路走来都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如果我们能战败天下第一人的将士,不但使我族子民信心大增,还能用杨侗巨大威望来成就大可汗的辉煌。”

“社尔,你说得实在太好了,别说他杨侗不会亲自来,就是亲自来了,我也要领教一下他的绝世武艺。”执失思力大声赞赏,道:“即使我们败了,也可以躲在草原里。杨侗纵然打败了我们,以如今大隋的局势,他也不可能远征大草原。”

颉利可汗见到一群青年勇士被两人鼓动得勇气倍增,大笑道:“你们二人都说得对。我颉利自然不会因为杨侗要来,就狼狈逃窜。”

说到这里,他又问道:“不过统叶护此人又当如何?此人一听隋朝人要北上,再也不提联合出兵之事,明显是准备坐看我们和隋朝一争高低,而且还有随时回西突厥的心思。”

阿史那社尔沉声道:“大可汗所言甚是,西突厥内部安稳,经过两代人的发展,已经拥兵数十万。西突厥在这个统叶护治理下,上下分明、军纪严格,让人惊讶的是他并不以武为傲,反而格外崇拜明和制度,若是不加以限制,此人必定是我东部突厥第一强敌。因为隋朝只想着打败我们,而他,要夺的却是我们的根基。”

“社尔说得极是。”

颉利可汗眼中寒光毕露,狠声道:“今晚宴会,我们……”

“大可汗!”一名突厥将领匆匆而入,打断了颉利可汗的话:“启禀大可汗,统叶护可汗派人传信,说是高昌发生了叛乱。因此来不及辞别,已经率军启程回转西突厥了。另外他还祝愿我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众人一窝蜂般跑出了大帐,果见西突厥已经拔营而去。

“这个混蛋,让他先走了一步。”看着西去的浩浩dàng)dàng)大军,执失思力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声。

阿史那社尔脸色也变得相当的难看:“好一个统叶护,反应真够快的,一听说隋军来犯,就立刻脱而返,估计是回去等我们和隋朝决战的结果了。”

“一场战争下来,无论输赢,我们都要付出极为惨重代价。最可怕是我军军队未归,于都斤山已经失陷于西突厥之手。”一旁,被颉利可汗举为膀臂的赵德言沉声说道。

众人闻言,无不骇然色变。

颉利可汗亦是深深的皱眉,昨天他和赵德言也谈过西突厥。

西突厥内部安宁,实力强大,迟早会成为东/突厥最大威胁,这个时候,他们只能尽量维持和西突厥的友好关系,一旦和西突厥翻脸,形成西突厥、南隋朝的夹攻之势,东/突厥危矣。

且正如阿史那社尔之言,隋朝只想打败他们,而西突厥却是要跟他们夺取圣上的,也就是说,后者才是要人老命的强大的存在。

颉利可汗默默的望着远去的西突厥大军,猛的一击拳头,严肃道:“看来必须做好与阿史那思摩决战的准备了,既然这一战难以避免,那就打赢这一战,然后跟隋朝谈条件。再与图谋不轨的西突厥决一雌雄”

“大可汗英明,我们这些年虽然损失无数,但依然还有十五万大军,只要事能打赢阿史那思摩,就有了与隋朝谈判的资本,相信隋朝也不希望西突厥强势崛起于西域。”赵德言说道。

“统叶护这个狼崽子原本就靠不住,没有了他,我更加安心,不过他一定不会走远。执失思力、社尔,你二人各统两万大军进攻北上的阿史那思摩大军,务必拖住敌方北上的时间。”颉利可汗重重的一挥手道。

“是!”

“苏延叔父!”

“在。”阿史那苏延应命

“由你将大军从于都斤山领来,为了打好这一仗,我们要倾巢而出。”

“这……”阿史那苏延大骇的看着颉利可汗。

“叔父,我们没有退路了。”颉利惨然一笑。

想到阿史那社尔和执失思力之前的分析,阿史那苏延默然点头,道:“我部勇士尚有三万余众,我要一天时间集结。”

什么是亲人?

亲人就是在你最需要帮助、在你最绝望的时候,义不反顾、不计成败、不计后果、无怨无悔相伴你左右,与你分担一切困难。

“多谢叔父支持。”颉利可汗感激之极,向这个始终在自己边支持的叔父深深一礼到地。

第325章:杨侗战略失误

金山山脉南部西端,在一个广阔大草原,帐篷林立,一眼望不到尽头,成群牛羊悠闲的甩着尾巴吃草,万千战马在远处不断巡视。

这里是统叶护可汗暂时的营地。

不出颉利可汗之所料,统叶护可汗不仅没走远,还迅速调来了二十万大军。

这是西突厥最精锐的战士,他们强体壮,手持利刃,背负弓箭,桀骜不驯的气息睥睨大地。

在这片营盘正中,正是王庭大帐。

大帐内忽然响起了一道巨大的笑声,只见统叶护坐在主位上,望着远道而来的部将,大声道:“东部突厥的况我已经和你们说清楚了,它现在已经没落了,已经不配坐镇我大突厥的圣山。”

“我们是狼神的子孙,长生天赐予我们强壮的体魄、不灭之斗志……战刀是我们锋利的牙齿、战马是我们的翅膀,阳光下照到的土地都是我们的牧场…勇士们,等我们夺回了先祖之宝地、先祖之圣物。我们就去南边觅食!只有那里才是我们最终的目标!征服汉人、毁灭汉人,夺取一切属于他们的财富和女人。”统叶护可汗眉间露出藏不住的戾气,大声宣布着权。

“嗷嗷嗷……!”

一名西突厥部将扯开嗓子,发出一声长号,宛若猛兽的咆哮。

刹那间,全部人都长嚎不止。

“大可汗,这是个好机会,我们如今没有丝毫后顾之忧,可以好好收拾阿史那咄苾这些叛徒,尤其是那个阿史那思摩,最近他蹦跶得很厉害的,我们在蒲类海的小部落都被他横扫了,抢夺了我们很多女人,财富!”一名大汉眼神当中闪烁着极大的怒火与杀意。

自从大隋王朝搞起了奴隶贸易,直接让颉利可汗治下的部落遭殃,他们吓得纷纷跑入草原深处,阿那史思摩的手下失去了奴隶的来源,便向目光瞟向了西突厥,对之更是肆无忌惮和无止境的剥夺。这一位就是倒足了大霉的人。

他的部落,年前被胆大包天的阿史那思摩手下偷袭了,族中男女和孩子竟然一个不剩,一打听才知道都被卖给汉人当奴隶去了。包括他这个酋长的老爹、老娘、老婆、小妾、儿子、女儿都不知给卖哪儿去了。

此人的遭遇统叶护可汗也听说了,只不过他纵然是西突厥大可汗,却也不是万能的,对于将的遭遇,他也莫能助。

“我已经确认了,隋朝的确调集阿史那思摩的大军,以及大量隋军,他们准备进攻阿史那咄苾那个废物,等他们两败俱伤,便是我们的机会。”统叶护可汗说道。

“不错,只要两者皆残,我们就算仅靠自己的兵力,也可以战胜四分五裂的中原各国,到时候,中原大地皆为我大突厥的牧场。”

“算起来大可汗原本该是大突厥汗国名正言顺之主,只不过达头老可汗被启民这个叛徒联合隋朝打败了。所以才暂时退往西方,现在是时候收回一切了,如今隋朝衰落,大可汗雄才大略,比阿史那咄苾那个软骨头强大得太多,必能带领大家创造超越伊利大可汗的辉煌。”

统叶护可汗听到这最后一句话,眼中闪烁着浓浓的野心,但很快又收敛了下来,他严肃道:“话是这么说,但杨侗这些年从无败绩,若是他引大军来战,我们也要小心一点,所以现在对于阿史那咄苾和杨侗之争最好是两不相帮!”

“报!”

这时,一名传令兵冲了进过来,高声道:“启禀大可汗!西凉大王听大可汗来了,特备厚礼前来拜会。”

“哈哈!”

统叶护可汗得意的大笑道:“李轨这个西凉大王,先拜始毕为主,现在看到东/突厥势弱,便像薛苍蝇一般的来了。”

全帐大将哄然大笑。

“大可汗,要不要将他轰走?”那名传令兵问道。

“不可!”统叶护微笑道:“弱强食、附强离弱从来就是草原上不变真理,李轨来投我们也无可厚非,而且有他这么一个,一个汉开道,也利于我们打入中原。速速将他请来,客气一点。”

“是!”

“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干嘛呢?别把我们尊贵客人吓坏了,温柔一点,将我们草原人的、豪迈、大气拿出来,务必将这个什么西凉大王灌醉。”统叶护可汗向一众部将笑着说道。

“哈哈!”

大帐陷入一片欢乐的海洋。

。。。。。。。。。

从武威郡沿着马城河一路向北,抵达了河西走廊北部的休屠泽和白亭泽。

这两面大湖位于武威郡最北面,由祁连山冰雪融水汇集而成的马城河注入形成,这也是河西走廊特殊地形所造成,南面祁连山脉常年冰雪覆盖,夏天冰川融化后的大量泉水汇集成大大小小数百条小河流向草原,滋养的被今天称为‘腾格里’大沙漠。令人庆幸的是如今的‘腾格里大沙漠’还是土地肥沃、沃野千里的大草原。

从这片绿油油的大草原继续向西北进军,则是今天‘巴丹吉林沙漠’,这里依然还是草原,不计其数的湖泊如同一颗颗珍珠镶嵌在草原之上,其中最大的湖泊无疑便是张掖郡的居延海,河西走廊上这些湖泊四周牧草丰美,草原辽阔,一度是隋朝最大的养马场,也支撑着隋朝强大的骑兵。后来乱世到来,天下被割据成独立的一块块,中原地区再也无法获得优质的战马,而李唐多年来对河西地区不间断的发动战争,为的就是由李轨所掌控的这一块肥美的草原,希望从这里获得源源不断的战马,组建起独一无二的强大的骑兵,只可惜,最后由于杨侗处处肘制,使李唐迟迟打不开局面,最终黯然的退出雍凉地区。

此时在居延泽的西北方向,立有一片大大的营盘。军营帐篷层层叠叠、错落有致;一队队巡营隋军士兵精气十足、整然有序。

当初杨侗听闻东西突厥会盟,便着手制定攻略东部突厥的大计,以阿那史思摩和金狼头大纛为饵,将东部突厥的主力吸引到长城以北,同时为韦云起为南路军主帅,率领一群青年文武发动凉州战役,一举收复李轨最重要的张掖郡,将他的疆域压缩在敦煌郡、伊吾郡,而自己则为中路军主帅,率领八万主力突入西突厥的核心地带,将之搅乱。

但是统叶护比杨侗想象的还要狡猾、胃口还要大。

首先、他没有因为突厥的‘传国玉玺’金狼头大纛的惑而参与到东/突厥的内战之中;其次,他集结二十五万重兵于金山以南,坐观东/突厥大战,无非是想着等到东/突厥的阿史那咄苾、阿史那思摩两兄弟斗得两败俱伤后,将他们一锅端走,若他目的实现,那东西突厥将会再一次合并成一个统一的大突厥汗国。

杨侗为何会‘不务正业’的屡屡收拾颉利可汗?就是防止历史上的颉利可汗和历史上的突厥出现。

颉利可汗是一个极有政治手腕的枭雄,历史上他充分利用中原内斗,为突厥谋取最大利益,等李唐一统天下之后,成为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庞然大物,然后以绝对的实力将中原北方大地蹂躏了十几二十年。

如今经过杨侗多年来的cāo)作,颉利可汗是暂时强大不起来了,可如果任由西突厥可汗统叶护一统东西,那他的实力比史上的颉利可汗更恐怖,对中原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一旦他把东西突厥为整合一体,南下中原是必然的举动,这融合了东西突厥和西域诸国的力量,绝不是只有半壁江山的杨侗所能防御的。

若是统叶护南下之际,中原诸侯都像李渊那样当起了汉,于南方配合着攻伐大隋,杨侗的大隋江山必死无疑。

也因此,一个长期处于混乱之中的突厥,更符合杨侗的利益。杨侗现在没有像对付契丹、奚族一样,彻底消灭东西突厥。但要突厥三方实力平等,相互攻伐,减去杨侗后顾之忧还是可以的。

第一步,便是亲率八万大军坐镇居延泽西北部,对两百里外、企图东进的西突厥统叶护可汗加以肘制,免得他在东/突厥内乱之中捡到便宜;目前来说,已经初步达成。

第二步,则是将西突厥的实力消弱到阿史那咄苾和阿史那思摩一样,只要他们实力相当,三部突厥才能内乱不断。这也是极难做到的关键一步,只有将之击溃统叶护才会退回去。但还需要秦琼能够及时终止战争,否则,对方迟早会分兵进入东部突厥。而兵力只有八万的杨侗制止不了。

“下!”正在杨侗思索之际,沈光、罗士信、尉迟恭、薛万彻一并而来。

“安排好军务了?”杨侗随口问了一下。

“正是!”四将应了一声。

杨侗望着满天夕阳,有感而叹:“统叶护没有按照我们的路走,他如今都有二十五万大军了,还不断的抽来兵力,我们这一路的压力比很大啊!”

“压力确实大了一点,但下不用担心。我们的八万将士士气极高,哪怕真的开打,未必赢不了统叶护。”罗士信安慰道。

杨侗失笑道:“这八万人是我大隋起家之力,也是大隋最为精悍的士卒,不说败,就算胜了,你说我们最后还剩多少人?”

“恐怕没多少吧!”罗士信不太确定的说道。

“看来你也是底气不足!”杨侗笑了一笑,道:“现在只希望叔宝迅速结束战争,能够抽出兵力支援。”

“下,南路军有十万大军,这用来对付区区一个李轨,实在是奢侈之极。现在张掖郡已经全部收复了,依末将之见,可以调来一部分兵力助战!”沈光建议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杨侗双眼一亮,自己真是一个猪脑子。

“末将赞同!”尉迟恭立即补充说道:“骑兵从福禄县沿着弱水河北上,到居延泽也就一两天程罢了。”

“立即发鹰信,让裴行俨率领两万精骑来援,让他们保持即到即战的战力。”杨侗感觉自己这回失算了,从一开始布兵,就犯了主次不分的大错误。

“喏!”

第326章:老程的猥琐解读

却说秦琼领到作战命令后,和前来助战的谢映登带着程咬金、樊则率领一万精兵率兵赶往白城,阿史那思摩已经将南部汗庭的兵马集结了起来,准备跟阿史那咄苾决一死战,只是阿史那咄苾有十八万大军,而他的兵马只有十二万,加上秦琼的两万隋军,这也还有四万人的差距。

秦琼到来之后,阿那史思摩毫不犹豫的把指挥大权移交了过来。让他烧杀抢掠没问题,但要指挥十多二十万人的大规模作战争,他自问没这个能力。

由秦琼统帅南部汗庭的大军,大家自然是服气的,不说对方是杨侗心腹武将,单就这多年来,秦琼率领大家在草原上屡屡战胜了阿史那咄苾的战绩,让上上下下都服气。

三后的黄昏,在山以北两百里多里,金山山脉和山山脉交汇处的野马川,秦琼又遇到了颉利的大军。

不管敌我,都乐了。

野马川,这地方太有纪念意义了。

上一次野马川之战,秦琼和阿那史思摩歼敌近十万,如今再次在这里与颉利可汗的大军相遇,不仅巧合,对麾下将士来说,更是一种士气上的鼓舞,他们觉得上一次打得赢颉利可汗大军,这一回也一定行。

对于颉利可汗率领的十八万大军来说,这是一次雪耻之战,同样是士气高昂。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还没开打,双方的士气已经膨胀到了极点。

两军在野马川以北,两大山脉交汇处的开阔之地隔着三里对峙,两军阵前,颉利可汗看到对方密密麻麻的旗帜当中,那面醒目的‘隋’字战旗时,眼眸中露出狰狞杀机,凌厉如刀的寒声道:“阿史那思摩这些人是我突厥的耻辱,他们竟然拥护汉人统帅他们!突厥人的荣耀和颜面,都被他们丢尽了!”

赵德言叹了口气,相比颉利可汗,他这个军师冷静得多,他知道这个南部突厥看似是阿史那思摩为首,实际上真正cāo)控这一切的,还是大隋秦王——杨侗。

阿史那思摩实际上已经被隋朝架空了,他只是隋朝手中的傀儡罢了,只不过隋朝对他的架空方式是自下而上,所以即使是阿那史思摩本人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眼前这些突厥人长相的‘突厥人’,个个都有着汉人的灵魂,对隋朝的官籍有些梦寐以求的诉求。

颉利可汗见天色较晚,已经不适合大作战了,但他看着敌人耀武扬威的模样,心中实在不忿,于是看向边一名铁塔般的大汉,道:“顿罗,去杀他们几名将领,挫挫他们锐气!最好是隋人。”

“好!”名叫顿罗的勇士兴奋的策马而出,来到双方阵前,隔着敌军有两百步的距离停下来,他弯弓搭箭,三石强攻在他的神力下圆如满月,锋利的箭簇遥指‘隋’字战旗。只听嗡的一声,搭在弓弦上的箭矢掠空而起。

而在顿罗弯弓搭箭的瞬间,谢映登同时也张弓上箭,一箭向顿罗出。

“叮!”

在双方注目之下,空中传来了一声脆响,只见两支箭矢撞在了一起,同时落到了地上。

“好箭术!”

顿罗目光看向了越阵而出的谢映登,由衷的称赞一句。他这一箭虽说没有技巧可言,但是对方后发先制,将他的箭矢撞落,难度比他大得太多,此将箭术之高明、眼力之精准,着实令他意外。

“好汉子,再接我一箭。”

顿罗来了兴致,一把抽出三支箭矢,只听弓弦连颤,三支箭矢一字排开,朝谢映登再度去。

谢映登同样弯弓搭箭,三支箭矢仿佛长了眼睛一样,不偏不倚将对方的箭矢撞落在地。

这一下,双方不分敌我,对谢映登的箭术烈欢呼。

“你也接我一箭试试。”谢映登冷哼一声,捻弓搭箭,对着顿罗便是一箭出。

“好快的箭术!”

声到箭到,心中一寒的顿罗但见眼前寒光一闪,连忙侧闪避,冰冷的箭矢已经自他耳畔飞掠而过,箭矢撕裂空气的啸声令他耳膜生疼,皱眉看了看箭矢飞出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气,将强弓一挂,举起马背上的大铁棍,遥遥指向谢映登。

谢映登冷笑一声正要上前应战,却被秦琼以眼神制止,他看向阿史那思摩道:“大可汗,这些人在挑衅尔等呢!你们不出战?”

阿史那思摩看了谢映登一眼,十分羞愧的苦笑道:“此人名叫顿罗,是阿史那咄苾第一勇士,我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那隋将,连对战的勇气也没有吗?”顿罗见谢映登迟迟不动,大声的挑衅道。

“秦将军,让末将去灭了他。”谢映登请战。

“小心一点!”虽说隋军早已不崇尚斗将,杨侗更在军中止斗将,但凡事都有例外,就拿现在来说,天色已经不适大规模的战争,若是避开敌军的斗将之约,将对崇尚勇士的突厥士兵造成不小的影响。因此,秦琼破了例。

“我去!”谢映登这边还没动作,程咬金朗笑一声,策马而出。程咬金的武器当然不是大斧,而是一支极品马槊

顿罗见不是谢映登,他也不说什么,反正他的使命是多杀隋朝大将,多来几个都行。冷笑一声,即策马迎上,铁棍带着怪啸朝程咬金打来。

程咬金马快,须臾间便来到近前,他见对方挥棍打来,也不格挡,一勒战马,坐下良驹唏律律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避开对方铁棍的同时,手中马槊掠地而起,带起一蓬沙土罩向了顿罗。

视线被遮拦,使顿罗本能闭了眼睛,随即又张开,但见一缕寒芒撕裂黄澄澄的沙土,朝他膛疾刺过来。

也是作战经验十分丰富,顿罗睁开双眼的瞬间,便将铁棍举了起来,正好挡住程咬金的马槊,却也惊出一头冷汗。

“好诈的混蛋。”顿罗大怒。

程咬金嘿嘿笑,他眼见偷袭没能建功,借着反震的力道将马槊一转,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弧线,从另一边斩向顿罗的脖颈,威势不但减弱,反而更加威猛!

顿罗心中大骇,奋力举棍相迎。

“咣”

一声巨响声中,两件兵器撞在一起,顿罗只觉得双臂一麻,坐下战马承受不住那股巨力,蹭蹭蹭的往后退了几步,程咬金子微微一晃,他见到顿罗被震退,一催战马再度扑上。

两把兵器再度碰撞,只是让顿罗意外的却是煞气腾腾的一槊没有多少力道,正在疑惑之际,却觉得口一阵剧痛,一把小巧的斧子直接将他来了个开膛破肚。

剧烈的痛楚随之传来,大铁棍再也难以抓住,当啷一声落地,顿罗发出一声刺耳惨叫。

颉利可汗面色大变,完全不知道顿罗已经活不成了,他厉声喝道:“快救人!”

只是程咬金一招建功,怎肯轻易罢手,趁着顿罗凄厉惨叫之际,一槊将对方的人头斩下。

军人崇拜强者,斗将无疑是一种最原始、最能激发军人士气的挑战方式,而一旦失败,对己方的士气则是一种致命的打击了。

望着仅两招便败在程咬金之下的第一勇士顿罗,颉利可汗的士兵们顿时心胆俱丧,反之跟随而来的大隋将士,一个个脸上似乎充了血一般的激动狂喊:“将军无敌,无敌!”

阿史那思摩这边的突厥人,看到程咬金挑起顿罗人头在两军阵前张狂高呼,纵马驰骋,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但都配合的欢呼了起来。

“‘饿死那多bi)’!你那么多bi)都饿死了,给你家程爷爷来几个耍耍!”

“‘饿死那多bi)’!你那么多bi)都饿死了,给你家程爷爷来几个耍耍!”

程咬金大声的叫嚣着。

“宰了这头毛发未退的野兽!”颉利可汗气得差点吐血,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名字,还有‘饿死那多bi)’这种解读。

‘bi)’到底是啥玩意,他还是知晓的……

此时此刻看着叫嚣的程咬金,恨不得将之一刀劈死!

话音刚落,八名勇士飞马而出,其中四人马快,眨眼功夫已经杀到了程咬金眼前。

“找死!”

刹那之间,程咬金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色,一双虎目锐利无比,一杆马槊如狂风暴雨一般狂卷向那四名突厥勇士。

在槊锋之下的第一名突厥勇士恐惧的张大嘴巴,面前似乎一头黑熊向着自己扑杀了过来,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已被一槊洞穿了心脏,随着这一股磅礴大力重重的落在地上,望着那握着马槊,气势纵横的魁伟男子,极度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不过他并不孤独,他的另外三个同伙就步了他的后尘。

剩余四人被程咬金的凶悍所悍,拔马调头。

便在此时,程咬金哇哇一阵怪叫,忽然将手中的马槊往天上一抛。

趁着突厥汉子下意识的往天下看去的时候,程咬金双手各持一把小斧子,左右开弓,狠狠的向突厥人而砸了过去。

砸死了两个之后,转就逃。

待其他人赶上来,他一斧一个,全部解决。

秦琼无语的看向谢映登,低声问道:“这人,一直这样无耻?”

“习惯了。”谢映登英武帅气的脸上,满布沧桑。

秦琼:“……”

樊则:“……”

“扎营!”颉利可汗大怒的下令。

“饿死那多鸡’扎你了?”程咬金诧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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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契苾生死抉

太阳即将落山的黄昏,绚丽的晚霞染红了一片天空!两军默契后退,隋突联军大营和颉利可汗的大营相距三十里。

颉利可汗带着一群附离站在高处仔细查看隋军大营,他接到斥候的报告,眼前的十三万大军之中,隋军只有两万人,余者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杂兵,阿那史思摩所谓的六万主力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一群来被掠夺自千百个部落的人凑在一起,能有什么战力?

上一回自己中了计还打了一个平分秋色,只要自己不再犯下错误,自己的这十八万来自各部的勇士必能一举荡平这些人。真正具备战力或许只有那两万隋军,但隋人素来喜欢坐山观虎斗,他们又哪会真心帮助阿史那思摩那蠢货?

至于杨侗率领的隋军主力已被西突厥拖在金山山脉南部,根本无力支持眼前这一支杂兵作战,颉利可汗眯着眼得意地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钓上了一条大鱼。

决战应该在明天,他的十八万大军最迟在后天将一举击溃眼前这支杂兵。

颉利可汗的目光又投向更远的南方,他心里明白,这场战役必须要胜利,不是他骑虎难下,更重要是突厥内部越来越不稳定了。

自己本变威望不足,在登基之时杨侗深入草原,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令他煊赫的兵势成为了笑柄。南下之时,又在这个野马川惨败而归,这一系列不好的事件,令他的威望至今难以恢复。铁勒契必何力为首的三部自立迹象愈加明显,薛延陀乙失钵虽是可敦的父亲,但此人却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小人,其他每个部落都只顾着考虑自己的利益,如果没一次辉煌战绩来树立自己的无上权威,那么突厥再次分裂恐怕难以避免了。

现在很多人都叫嚣着打入隋朝,他也顺应着喊着这口号,但事实上,颉利可汗十分清楚新长城不是他目前能够攻破的,善守的隋军甚至巴不得他们去攻打长城,然后像马邑之战那样,将他们歼灭在长城脚下,

马邑之战的结果太过深刻,也是这一场惨败教训,让颉利可汗绝对不愿放弃骑兵优势,跑去和隋军打攻城战。一是突厥势弱得厉害,没有这个实力;二是西突厥大侧虎视耽耽,自己需要警惕起来。所以这一战的目的消灭眼前这支杂兵,树立威望。

只要自己经得住繁华中原的诱惑,不傻乎乎的去攻城,这一仗有七八成把握获胜,毕竟军队人数比敌人多,装备和战力也都不弱。

就在这时,契苾部大酋长契必何力大酋长匆匆而来,大声道:“我要见大可汗,你们让我过去。”

“不行!大可汗有令,他在考虑破敌之策,不准任何人打扰。”一名附离冷冷的说道。

“事关成败,你们必须让我过去。否则就来不及了。”契苾何力的声音充满了急躁。

“让他过来吧!”颉利可汗冷冷的盯着契苾何力,目光中充满了暴戾之气,这小子也是一头喂不饱的白眼狼,利用自己的信任,吞并无数小部落,使其统率的铁勒三部成为尾大不掉之势。

契苾何力大步走了过来,忧心忡忡道:“大可汗,我们恐怕要撤军了,不能打了!”

“为何?”颉利可汗有些目瞪口呆,都这时候,你让老子不打,灰溜溜的滚回草原?这是什么意思?

他强抑拔刀砍人的冲动,冷冷地看着契苾何力,他不相信这个十分聪明的契苾何力会不知道他的用意。在这关键时候居然提出北撤,契苾何力这是什么意思,他有什么目的?颉利可汗异常恼怒的看着,等着契苾何力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理由。

契苾何力指着天空对颉利可汗道:“这是暴雨的迹象,战争中如果暴雨来袭,战场一片泥泞,战马陷入其中进退不得。”

契苾何力的话连旁边的突厥附离都有点不安起来,他们都知道战马陷入泥泞中的后果。

颉利可汗神色稍微好了一些,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但事到如今,不是他想退就能退的,不说阿史那思摩会追上,单是狼狈逃窜的名头就不是他颉利承担得起的。

若是他连都战都不敢打,自己这么点威望恐怕立即消耗干净,到时候突厥上下又会怎么看他们的大可汗?他又有什么能耐统御草原千百部?所以就算天降刀子,这一战必须打下去,还必须赢。

“大酋长还是回去吧!战争在明天就开始了,你就不要影响了士气了。”

颉利可汗的语气很冷,在他们突厥人的眼中,铁勒人、黠嘎斯人都是奴仆,是被他们征服的低等卑劣的民族。他们所谓的大酋长在至高无上的突厥大可汗面前,连平等对话的资格都没有,更没有提出异议和反对指责他的资格。

“大可汗!马匹一旦陷入泥泞,我们优势全无。而隋军善于步马。”契苾何力继续说道。

“两万隋军,能顶什么事?难道你以为我们十八万草原儿郎连两万人都对付不了?”

颉利可汗的怒火已经快克制不住了,如刀一般锐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契苾何力,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契苾何力再敢说一句,他立即宰了这个王八蛋,然后像他的哥哥始毕可汗那样,在战前吞了铁勒三部。

警惕在心的契苾何力感受到对手毫不掩饰的杀机,迅速的低下了头,这关键时刻他不敢再刺激颉利可汗了,他躬身一礼:“突厥大可汗是狼王,所有狼崽子都应跟随您纵横天下,我也不例外,先告辞了。”

颉利可汗的手离开了刀柄,脸上露出虚伪的笑意:“如果你站在我的位子上,你就知道我必须打的原因了。”

“不敢!”契苾何力吓出了身冷汗,急忙道:“契苾部永远是大可汗最忠诚的仆人。”

“去吧!我希望在战场上,能能够看到契苾勇士们的雄姿。”

“是!”

契苾何力又行一礼,退了回去。

颉利可汗冷笑一声,这个桀骜的狼崽子,非要吓他一吓才肯听话,颉利可汗心知自己不是始毕,如果在大战前夕杀了契苾何力,一定发生内讧。望着契苾何必远去的背影,对于兄长那说一不二的无上权威更加向往了。

……

契苾何力回到自己帐中,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中焦虑之极,为契苾三部的未来而焦虑。

这一仗如果突厥胜,挟大胜之威的颉利可汗一定拿契苾三部开刀,以震慑异动的各部。要是败了,颉利可汗还是会拿他们开刀,因为颉利可汗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相信过自己,他怕自己反他,所以他也会下手。

如今无论如何他都应该为三部做点什么了,契苾何力心一横,终于下了决心。

他走到帐门口令道:“把回纥部酋长腾格里、浑部酋长木宗召来议事。”

片刻,两名魁梧的年轻酋长走进大帐,躬身施一礼,“大哥找我们有事吗?”

“坐!”契苾何力等两人坐下,将三部面临的死局说了出来。腾格里、木宗闻言又惊又骇。

“我觉得我们需要重新考虑和突厥的关系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被颉利大可汗杀光!”契苾何力越说越愤怒。

“大哥你说怎么做。”

契苾何力表情愈来愈冷,道:“去年有不少部落都投靠了大隋,大隋的秦王接受了他们的南迁归附,我想,我们也可以。”

木宗担忧道:“归附隋朝不是不可以,可我听说隋朝对于归附者,都是五户一村安置在大隋各地,这样下去,不出十年,就没有我们的部落了。”

“如果不投降隋朝,战争结束以后,我们就没了。”契苾何力看着两人,叹息道:“投降隋朝的话,部落虽然是没了,但是族人至少可以好好活下去。作为族人们的领头羊,为的不就是让族人活下去吗?至于我们兄弟,完全可以凭军功搏得一个好前程。”

腾格里、木宗相顾一眼,道:“我们听大哥的。”

契苾何力写了一封信,递给木宗,低声道:“木兄弟把这封信送去隋军大营,把这封信亲手交给秦琼将军,小心颉利可汗的游骑……”

“我明白的!”木宗接过书信,妥善收好,然后匆匆离开。

……

秦琼在白城日久,对于突厥的状况极为了解,知道颉利可汗借助西突厥牵制住杨侗率领的大军之际,进行孤注一掷。而他秦琼也别无选择,不将吉利可汗的主力再一退击溃,阿史那思摩根本不是颉利可汗的对手,他也无法回去支援压力极大的杨侗。

这是一场关系北方边境能否平静的关键战役,打赢了这一战,颉利可汗和阿史那思摩将会陷入无穷的内战之中,而他则可以抽出隋军,去支援杨侗,再将发展迅速的西突厥狠狠打压下去。只有西方和北方边境安宁,大隋才可以集中精力,为一统天下做充足的准备。

这时,偏将樊则出现在他身边,行礼道:“将军,末将有一直比较困惑,想请将军解惑。”

秦琼微笑道:“有什么困惑尽管问吧?”

樊则咬一下嘴唇道:“殿下年少之时,都是动不动就是以几万大军破敌几十万,荥阳之战如此、冀州武德山之战如此。罗艺谋反之时,更是以十万大军破罗艺、灭契丹、灭奚族、收复辽东。我们在马邑之战时,也是以弱旅大败始毕三四十万大军,殿下更是带着一支孤军攻下了白城,杀得尸横遍野。可是这一次,我感觉殿下似乎变了,变得谨慎小心。”

秦琼笑了起来,“你是说殿下胆小怕事了?”

樊则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末将不是这意思,但殿下似乎太过谨慎了。”

秦琼摇了摇头,“如果只有一个颉利可汗,殿下也不会如此,甚至只需让我们自己打就行了。而现在多了西突厥这一个大变数,它在一边坐观我们和颉利打,不管谁输谁赢,西突厥都会东进,继而将东西突厥再次一统。如果国内大一统,我们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开手脚来打这个大一统的突厥,但国内现在四分五裂,如果我们与突厥陷入持久的战事,会导致我大隋国力、民力、兵力一一消弱,这结果正是李渊等汉奸乐意看到的。所以这一战,颉利是次要的,重点是殿下负责的西突厥,只有打赢了西突厥,才能让颉利、西突厥、阿史那思摩势力均衡,他们三方乱斗的话,才没办法对我大隋边境造成伤害,为了打败西突厥,殿下甚至做出了牺牲雍凉二州的准备。”

“牺牲雍凉之地?为何?”樊则目瞪口呆。

“我大隋到如今是天下第一诸侯,这势头也会越发强势,若能埋头发展几年,哪怕南方诸侯联手也可一战而定。但是殿下始终认为内战是兄弟之间的气运之争,而异族才是大敌。殿下认为地盘没了可以再打回来,但如果连族人都没了,那要这天下有何意义?所以,殿下宁可放下埋头发展的战略,也要打这一仗,并且做好了战事不顺,而被汉奸从背后捅刀子的准备了。”

秦琼拍了拍樊则的肩膀,豁达的笑道:“殿下将天下百姓当成自己子民,才会有此不太理性的决定。但我辈武人心中的君王不正是这样的人么?别想那么多,明天好好打这一仗,就是对殿下最大的支持了。”

樊则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激动,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328章:老程捣乱

秦琼刚刚回到中军大帐,便见到笑嘻嘻的程咬金,摆着一派久大驾的表情,秦琼不由一笑,这家伙有趣得很:“何事?”

程咬金对秦琼一礼道:“秦大帅,末将有个想法。”

“你有什么好想法?”

“秦大帅,卑职觉得我们可以夜扰突厥驻地,让他们整整一晚上无法休息,如果明天爆发大战,会影响他们战力。”程咬金嘿嘿的奸笑道。

“不错的想法!你要多少人?”秦琼问道。

“一万!两万!”程咬金漫天要价。

“找阿史那思摩要两万人。”秦琼说道。

程咬金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他只不过是说说而已,秦琼居然真给了?这个秦大帅怎么也这般不靠谱?要知道他心中的最高人数只是三千人而已。

两万人,还搞个屁的夜扰啊?夜战还差不多。

更更要命的是,两万人,他真不会指挥。加上对方是一群不善团战的突厥人,难上加难。

他越想下去就越没底气了。

“去吧!”秦琼将两支调兵令箭递了过来。

程咬金吓得脸都白了,隋军的斩首制度他背得滚瓜烂熟。这令箭一旦在手,就必须执行上级武官下达任务,否则,便是死罪,是要杀头的。

“那个,秦大帅。末将说错了,其实给末将一两千就行了。”

“三千!这是最低的了。”秦琼抽出了黑色令箭,其实秦琼也只是想治一治他那臭嘴而已,

“多谢秦大帅。”程咬金大大的松了口气。

“今夜如果有破敌大军的机会,一定要及时来报。”

“喏!”

程咬金走后,一名士兵飞奔而来,低声道:“启禀将军,营外来了一人,自称是契苾大酋长契苾何力派来,求见将军……

秦琼一怔,契苾部使者来了,这是什么情况?他不及细想,连忙下令道:“带他来见我。”

片刻,木宗被领到秦琼面前,他躬身行一礼,向流利的汉语说道:“浑部酋长木宗参见秦大将军!”

“你是铁勒九姓浑部酋长?”秦琼诧异道。

木宗恭恭敬敬的说道:“正是!”

铁勒九姓被灭了两三个,如今分为两大派系,一派以薛延陀为首,实力强大,一派以契苾部酋长契苾何力为首,实力微弱,而浑部契苾派之一。秦琼怎么也想不到浑部酋长亲自来了,他见此人长相威猛,却有礼有节,便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奉契苾大酋长之令,给大将军送一封信。”

木宗把信呈给了秦琼,秦琼接过信,信当然是用汉字所写,他迅速看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但随即,脸色恢复了平静,他不露声色问道:“你知道契苾大酋长的意思吗?

“知道!”木宗又行了一礼,苦笑道:“契苾大酋长的意思是归附大隋,像柔然一样,接受大隋的一切条件。”

秦琼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们为何要降我大隋?”

木宗见秦琼怀疑,便将他和契苾何力、腾格里的父亲被始毕可汗陷害,以及颉利可汗支持薛延陀吞并他们的种种恩怨说了一遍,然后说道:“我们没有活路了,不管颉利成败都会杀我们。希望大隋能够收留我们,我们愿意为大隋征战。”

秦琼点了点头,“你回去告诉契苾大酋长,他的信我收下了。我会向殿下说明你们的意愿,如果你们诚心来投,殿下肯定会接纳。还有,在决战之际,希望你们意思一下就退出,请你告诉契苾大酋长。”

“我一定如实带到。”

木宗行了一礼,他刚要退下去,秦琼忽然想起一事,笑道:“你们在大营哪一边?”

木宗犹豫了一下,说道:“颉利可汗信不过我们,把我们放在营地东北方向,在大营之外。”

“明白了!木酋长回去吧。”

“是!”

秦琼望着木宗走远,不由笑了笑,此人的到来倒是意外收获。

这时,一旁的谢映登担忧道:“将军,在这关键时刻谨防敌军有诈。”

“我明白的!”

秦琼对于契苾何力私下派人来接触也感到惊异,正如谢映登所言,关键的决战即将到来,需要谨防有诈,但他却又觉得有着无限可能。

因为契苾何力的举动虽说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秦琼是大隋将军之中,与突厥人打交道最多最久的人,他对草原人的特性和各族的恩怨了如指掌。

强者为尊是草原民族的特性,强者处心积虑地维护自己统治,而被强者征服的弱者则厉兵秣马,企图摆脱被强者征服后,再去征服他人。

而突厥和铁勒各部是奴役和被奴役的关系。突厥对铁勒的奴役极为深重,突厥生恐其他部族变强,所以对铁勒各部征收沉重的税赋。以此来削弱他们的实力,铁勒各部每年都要把一半牛羊马匹献给突厥。

这种沉重赋税使铁勒各部的反抗此起彼伏,这也是中原王朝用以削弱突厥的一种手段,隋朝就是利用突厥的这种内部矛盾来削弱突厥,比如东西突厥内讧,比如东/突厥的启民发抗都蓝

秦琼也知道契苾三部和突厥的恩怨,它的反叛其实是可以利用的,不说以后,单是两万大军能够在战争中退出战场,就是一个意外的巨大作用。

这时,秦琼的目光转向了北方的夜空,对明天的大战充满期待。

……

程咬金接了令箭,便点了三千突厥骑兵离开大营,绕道北上,程咬金知道如果直行会让突厥巡哨发现,如果绕道往西,便可接近突厥大营。

一更时分,三千骑兵在夜幕的掩护下抵达突厥大营北,这里的地势要比小对峙的地方小得多,土山也不高,说是山,其实是一座十余里长的土岭,突厥军队就在南面驻军。

程咬金没有急于深入,而是先派一支斥候去探查,他怀疑自己被突厥发现了。胆大心细是程咬金为人处道之道,也是在乱世之中得以生存的关键。谢映登也时常说小事糊涂、大事谨慎、能独挡一面,这也是秦琼放心让他率一军骚扰突厥大军的缘故。

不多时,几名斥候回来禀报道:“程将军,颉利只有东西南面埋伏,北面没有埋伏,不过有游巡在附近,他们发现了我们。”

程咬金凝目看去,果见远处半山腰的一片树林内有几名突厥哨兵,他们看了看隋军骑兵片刻,调头疾奔回了驻地。

程咬金招来一名突厥千夫长,对他低语几句,千夫长立刻一挥手,“第一百人队跟我来!”

就在百名骑兵跟着他向山岗上冲去之际,便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可以清晰看见北面突厥军骚动了起来,不一会儿,一支万多人的骑兵队伍正杀了过来。

程咬金率领骑兵迅速向东奔去,而山岗上的百余骑兵很快就消失在了林海和茫茫夜色之中

敌军消失了,突厥骑兵也不敢追赶,只能返回大营,可是这边刚安静下来没有多久,山岗上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大片树林迅速燃烧了起来。

突厥军队再一次被惊动了,靠近山岗的万余骑兵纷纷离开山岗,他们迅速向西移动,以免被火势波及。

就在这时,他们北面喊杀声震天,数千骑兵突然从东面骤然杀至,突厥士兵被杀得措手不及、人仰马翻,惨叫声一片,片刻功夫便被杀了几百人。

执失思力大怒,率领两支骑兵夹击杀来,但不等他们杀至,程咬金便迅速撤离,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刚从惊魂中平静下来的突厥士兵,在三更时分终于入睡了,可就在这时,西面传来急促的钟声,‘当!当!当!’的声音将刚刚入睡中突厥士兵纷纷惊醒。

他们惊恐地爬起身,一支突厥军刚刚冲出大营,黑暗之处忽有乱箭向他们射来,突厥士兵纷纷中箭,又是一片惨叫,这几千名士兵吓得魂不附体,跌跌撞撞向南面逃去。但一阵乱箭后,偷袭地士兵便消失了。

待他们睡下之后,南面又来……

这一夜,各种惊扰从四面八方传来,隆隆战鼓声一夜未停,喊杀震天,南面不时有铺天盖地马蹄声,下一刻东面又燃起熊熊大火,花样繁多,每一次都是有大军来袭迹象。可每一次,都是小打小闹,除了开始几次要了次人的老命,后来几乎没什么损失。

突厥长驱南下,本就疲惫不堪,再经过这么轮番骚扰,人人精神萎靡。

颉利可汗到最后也受不了了,他严令哨兵,说是只要不是敌军主力杀来,就不准任何人禀报他,交待完毕,倒头便睡。

这才躺下不久,又有人说敌军主力从南方杀来了。待他提刀出门,才知道又是虚惊一场,直气得颉利可汗想砍人。

颉利可汗身为突厥第一人,他想睡,自然可以睡;但绝大部分士兵都不敢入睡,他们紧裹羊皮,熬着瞌睡,企图等待天亮,可过不了多久,很多背靠背的将士等着等着,就着凉爽的夜风,睡过来了。

第329章:再战野马川

天!

终于渐渐放亮了,苦苦熬着的突厥将士觉得隋军不可能躲在哨兵的视线,都放心的睡了去。

人皆此心,哨兵何尝不是如此?

当天地陷入黎明前的黑暗时,秦琼率领大军悄悄摸到三里之外,而突厥大营却是静悄悄。

在他身边,骚扰突厥一夜的程咬金精神亢奋之极,在之后的几次骚扰中,他刻意营造出大军北上的假象,几次过后,便派人通知秦琼,说明了当前情况,让秦琼率领大军在大早上偷营劫寨,可以说,此战若胜,首功是妥妥的了。

正如谢映登下的结论,程咬金确实非常适合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大军摸到这里的时候,十几万突厥兵,居然一个没有出现。

秦琼缓缓的说道:“这次我们面对的是十八万大军,我军若是杀上去,跟杀死没多大区别。但这其中有五万人是颉利可汗的劲旅,战力强于普通士兵,战马兵甲都是突厥最好装备,这是一支厉害的劲敌,对上他们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能轻敌!”

秦琼肃然的看了兴奋的众人一圈,又继续道:“战场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临战指挥权我现在就交给各位了,总体还是由我来协调。具体分配一下,我坐镇中军,苏乌将军的一万陌刀兵从正面撕开道口子,南部可汗率领五万嫡系负责将这道口子放大;谢映登将军率两万突厥兵击左翼,程咬金将军率领两万突厥兵攻击右冀,赫拉率领两万骑兵断颉利可汗北逃之路,樊则统帅两万隋军中军护卫。”

交待完任务,秦琼看了众人一眼,笑着说道:“诸位,这场大战我们有绝对的优势,颉利这十八万大军必死无疑,只要大家稳定发挥,我们必胜无疑。我不希望像上一回那样,明明点了优势,还拼了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突厥自上而下,一个个羞愧之极,上一回,他们打得的确很丢脸。

“殿下说了,完了这一次任务,你们即可离开白城,到于都斤山建立属于你们的突厥汗国,除了南部可汗,尔等都是开国功臣,可以任意吞并草原上的部落,以后,颉利的一切都是你们的了。能不能守得住于都斤山,就看此战还剩多少勇士。所以,此战一定要‘稳’下来,所有人都层层推进,不贪图一时之功、不轻率冒进,这样,你们才有强大的兵力威震草原各部。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包括阿那史思摩在内,莫不兴奋狂吼。

秦琼道:“就按照我的部署作战,现在还有一点时间,若有疑问可单独问我,都各就各位,准备战斗吧!响箭一起,同时攻进颉利大军。”

“喏!”

众人上马归队,各率大军走向了既定位置。

秦琼也翻身上马,来到‘隋’字旗帜之下,大旗被大风吹得啪啪直响,他看了看天色,天上乌云滚滚。

难道会下大雨?

秦琼有点担心了起来,一旦下大雨,这场仗就不好打了。

这时,联军士兵已严阵以待,士气已到了极点,退已无可退。

秦琼手一挥。

十名侍卫同时放出了手中的响箭。

刹那间,凌厉的镝鸣响弹一方天地。

‘呜——呜——’

“击溃敌军!”十多数万突厥骑兵高举战刀长矛,喊声如雷。

十二万大军,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如同决堤之水,朝着突厥大营的方向冲杀而来,狂乱的马蹄践踏在干燥的地面上,卷起的漫天烟土迷乱长空。

“杀!”阿史那思摩举起了手中的长刀,他不懂兵法,但实战经验丰富无比,更重要的是秦琼给他描述的景象对他充满了诱惑,于都斤山,是突厥历代先祖埋骨之处的神山、圣山,只有草原上的强者才配得享有。今天,只需打败阿史那咄苾,于都斤山就是他的了,以后他可以在那里号令草原各部。

“吼吼吼”

程咬金、谢映登率领的浩如烟海的骑兵也开始发起冲锋,宽敞的大地上,两支规模庞大的骑兵如同两股洪流般撞向了突厥大营,刹那间,鲜血、刀光、箭矢乱成一片。

突厥大营得到消息,也在第一时间内组建了一支骑兵,蜂拥着前来堵截。

密集的箭雨从前方无声无息地袭来。旁边的数十名士兵瞬间身上中了三箭以上,翻滚着掉下马去。

谢映登大声呼喝着,将手中的长枪舞得风雨不透,碰撞声不绝于耳,箭矢纷纷下落。他咆哮着杀入敌营,手中银枪幻出漫天枪影,凌厉无匹,破入人群之中,挡者披靡,杀得敌兵前仰后翻。

谢映登表现不俗,程咬金那一边也分毫不差。手中马槊气势磅礴,只一闪一槊,冲在最前的两名敌骑应声而倒,好不威武。

乱世出英雄!

在烽烟四起的乱世,能够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将军没一个是等闲之辈。

突厥兵是临时临急组织的兵马,并没做好充足准备,面前左右两翼凶猛冲杀,只一瞬间的功夫便被杀散杀死,两者追着这股敌兵,顺着他们冲杀出来的道路,突入突厥大营。

这边联军破入大营的时候,陷入熟睡的颉利可汗方才让儿子叫醒。

“父汗,敌军已经杀进大营里来了。”叠罗支大喊着道。

颉利可汗的长子谷欲设已经成年,做主安排迎敌。

余下的几位儿子也先后开始组织勇士战斗了,只剩下叠罗支继续叫着。

听到儿子的大喊,颉利可汗如大冬天里冷水浇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刺耳的兵器交串声、士兵的呐喊与惨叫声交织在了一起。

“好贼子,来的这么快?”

颉利可汗失声大叫,他见到此时天色已经放亮,做梦也想不到敌军骚扰了一夜后,居然于大早上给他来了一个偷营劫寨。

“快,来人!”

颉利可汗一边披上铠甲,一边下达命令,他冲出了撵帐,大吼道:“快让执失思力、阿那史社尔迎敌…让苏延叔父和康苏密、康鞘利镇住后军…”

此二将统领着他最精锐的五万力量,个个身经百战,临敌经验丰富,只要这支军队不乱,他还有机会。

“父汗,赵先生已在第一时间令诸位位将军领军迎敌了。”儿子的话,让颉利可汗大大的松了口气。

“大汗,卑职擅自作主,还望大汗恕罪。”便在此时,一身戎装的赵德言在几十名附离的护卫下,匆匆而来,他手提一把战刀,身上沾染了鲜血,显是亲自上阵杀敌了,见到颉利可汗,立即弃刀行礼。

“先生救了我,救了大军,是大大的功臣。待此战结束,我重重有赏。”颉利可汗感激不已的说道,他听喊杀之声始终没有近前,一颗心顿时安定了不少。

“多谢大汗。”赵德言松了口气。

颉利可汗急切的说道:“外面情况如何?”

“很不妙。”赵德言冷静的说道:“两军皆是长途奔袭至此,体力相当,然我军被骚扰了一夜,敌军却得了休息,体力上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且被敌人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人人心乱。我军虽然顶住了敌人一时之势,但持不可久。请大汗迅速决断。”

“传我命令,全军往中军集结。让执失思力、阿史那社尔务必顶住敌军攻势,给我争取集结时间。”

颉利可汗重重的喝令道

人满万无边无岸,上万人的交锋,人数优势在第一时间是很难察觉的,最重要的,还是士气。

程咬金之前连斩突厥第一勇士,以及八名勇士,又经过一夜的骚扰厮杀,已经在突厥士兵之中拥有了不小的人气,在他带领之下,将士们杀得骁勇无比。

而谢映登当众露了一手让骑射民族都震撼的箭术,同样受到了视强者为神圣的突厥人的敬重,所以,对他的统帅,无人有异议,指挥起来也是令之所指、兵之所至。

在正面战场,杀戮尤其惨烈。

阿史那社尔凶悍异常,他手执五十斤大刀鏖战,与他对战的是一名年轻的千夫长,被他揪住战马,反手就是一刀,将他拦腰斩为两段,内脏滚出,血箭喷出丈外。

后面的压阵的陌刀将苏乌大怒,他纵马疾冲,迎面一刀猛刺,力道极为强劲,阿那史社尔举刀迎击,只听当的巨响,两人便战在一团。

损失殆尽惨重的陌刀手承接了颉利可汗最强的嫡系大军,他们打得异常艰苦。但是战果十分辉煌。

他们带着惊涛骇浪般的气势,扑向颉利嫡系的坚甲铁壁,扑向颉利嫡系的锋刀利刃,双方轰然相撞。

众人大吼一声,锋利而强劲的陌刀猛然劈下,闪过一片弧形的寒光,将迎面敌军连人带马劈成两半,鲜血喷溅了一脸,他们的速度不快,但是宛若杀人凶器的杀伤力,尤为让人侧目、震撼。

阿那史思摩的大军顺着陌刀手撕开的口子,按照秦琼的指令,步步推进。

然则颉利可汗这一支家底部队哪怕失了先手,却打得异常顽强,士兵们一无所畏惧挥动着兵器,时刻做出进攻的表情,他们装备着颉利当年从杨侗手中购买到的武器、铠甲,是真正勇士才有的待遇,在草原上,是一支英雄军队,也是一支充满了辉煌的军队。颉利可汗依照赵德言给他开出的国策,吞并了不少不服从的部落,也利用各个部落的矛盾,吃掉了大量不服从他的部落。强并的过程中充满了杀戮,而起到巨大作用的便是这一支军队。他们是草原上最强悍骑兵,是草原少女最倾慕的勇士。

这是草原上唯独一支有荣耀感的军队,他们此时与敌军奋战在一起,舍生忘死。

战马捉对厮杀,枪刺刀劈,喊杀声、惨叫声、骨骼被砍断的咔嚓声、临死前喉头发出的咯咯声……此起彼伏。

一批批士兵倒下,可后续军队呐喊着、呼喝着,继续猛扑上前继续惨烈鏖战,相互厮杀,箭矢如雨。

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以至于双方对阵中间,人尸死尸堆积成一道墙。

第330章:惊心动魄

‘呜!呜!呜!呜!’苍凉而响亮的号角声在草原上响起,数十万大军向敌军发动生死搏杀,一眼望不见边际的骑兵如一道洪流,波澜起伏地的向敌人汹涌扑去。

强劲海潮撞上坚硬海礁,但最后的结果往往是海涛被拍打成碎片,猝不及防的颉利军撞上层层推进的敌军,瞬间血肉横飞,肢体破碎,血雾弥漫。

空气中的青草清新味道早已变成刺鼻血腥。令人闻之欲呕,随着冲击的颉利军散去,在正面作战的苏乌带着陌刀手继续向前,而在他们身后出现的由碎尸堆成的肉墙宽约十丈,长达两里。

马尸人尸混杂一起,让人无法辨认。

在死亡的颉利军中,一部分被陌刀砍碎,但是更多人是被后面猛攻而来的战友撞击践踏而死。

但是对于凶悍的陌刀手来说,这是骑兵阵冲锋的必然结果。他们完全是熟视无睹,他们在苏乌一声令下,象征死亡的陌刀再次劈砍而出,然后踏着碎尸向前突进……

奇谋妙策在这种惨烈的厮杀之中变得惨白无力,任何阵型都被淹没和冲散在人海之中,任何指挥也都无法传达,战争回归到了最原始的一幕。

此时此刻,谁的实力强、谁的军队训练有素、谁的士兵更加勇猛顽强,谁将获得最后的胜利,反之,则被敌人撕得粉碎。

而这,也是秦琼强烈强调——‘稳中前进’的用意,军队只有不散,将士才能避过乱刃砍死的下场。

两支大军野蛮的绞杀在一起,人性最野蛮碰撞从未停止过,一千年前如此,一千年以后亦如是。

战争的爆发往往代表着两个阶层、两个势力碰撞,或是某个阶层内部出现分裂所引起。

无论在哪个年代,无论借口有多冠冕堂皇,战争都只有胜负的结果,只有获利和失利之别,始终都没有正义之说,因为它给人类带去的始终是毁灭性的灾难。

对眼下的大隋来说,最著名的无疑就是最初的风起云涌的农民大起义,虽然各个著名的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很快被一一扑灭,从而进入了如今的群雄鼎立,但最初的大动荡的危害深远无比,直接撼动了皇权的威严,使得大隋王朝国本动摇,在国本摇摇欲坠之际,引发了贵族起义。

不过世上无绝对,战争带来灾难的同时,也促进了意识的转变,比如这些年来,法、工、医、商等百家,地位提高到了有正式编制的地位,而百家地位的提高,间接带来技术革新、律法完善、医术精进、通商天下……百家之技固然早已萌芽,但如果没有乱世的催动,杨侗也不敢冒天下之大匙提升他们的地位,他们最终在士族的压制的下,始终只是处于萌芽地位,稍有发展之势,即被利益损失者掐死。

就拿眼前这场战争来说,颉利可汗为了他的族人,过上好日子而南侵,于他的族人来说,他没有错。而秦琼率领的大军则是保护既得利益,同样也没错。

在不远处一座小山丘上,统御着一众贵族观战的颉利可汗心急如焚,他看出自己的军队快不行了,如果不尽快扭转战局,虎视耽耽的两万隋军骑兵杀到,他们就全军崩溃。

只不过他知道骑兵对决的时候,主动撤军的一方会吃大亏,容易被对方衔着尾巴追杀,退无可退之下,他心底的血性也被激发出来了,他就不相信,草原最精锐军队会敌不过眼前这支杂兵,他大吼一声,“擂鼓催战!”

‘咚!咚!咚!’巨大的皮鼓骤然敲响,突厥大军呐喊声声,他们勇气忽增,奋起余力和敌方绞杀在一起。

而阿史那思摩的嫡系经过多年的训练,也具备非凡的战力,在占据优势之下,一个个都焕发出了惊人的战力。

时间在杀戮中很快就过去了,不知不觉已是午后。

鏖战至今,战争从体力战,渐渐演变成体力和毅力的较量,程咬金在昨夜骚扰所造成的影响,终于显示出了巨大的效果。

颉利军体力下滑得十分厉害,体力下滑的后果就是死亡,连带的就是军队开出现了大死伤。相反,阿史那思摩的手下则越战越勇,慢慢地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性。

……

“将军!下令吧……”不知何时,一万名重装隋军已经在秦琼身后整齐排列着阵型。

他们就像一万名煞神,静静地坐在战马之上,一双双目光,充满了激昂的战意。

人马俱甲的樊则站在队伍最前面,他手执马槊,凝视秦琼的双眼充满了对大战和战功的渴望。

他是大隋名将、大隋名臣樊子盖的孙子,是从骁果军校尉走出来的铁血悍将。两重身份之中,樊则更喜欢后者,他不希望别人说他是樊子盖的孙子,他希望有朝一日,有人说‘樊子盖是樊则的祖父,有孙当如是!’

秦琼明白他眼中蕴含的期待,沉声道:“出发吧!为大隋荣耀而战,为自己荣耀而战。”

“为大隋荣耀而战,为自己荣耀而战。”

樊则狂吼一声,将高高举起的马槊朝前一指,一万重骑百人一排,以整齐队列缓缓向前奔跑,马蹄发出了整齐而节奏哒哒之声。

在一万重甲骑后,是五千名手持强弩的轻骑兵,他们整队就绪,等待秦琼进攻的命令。

重甲骑的战马无法支撑太远的距离,他们缓行到战场以北一里外才开始发动。

但重骑的袭击很容易被发现,但发现了又能如何?

仗都打到了这个分上,敌我双方都无法撤出战场,这时候谁先撤谁就惨败。

他们的到来,令阿史那苏延大吃一惊,他一面派人向颉利可汗求援,同时将最后的一万军队布防在后营。

黑压压的重骑兵缓缓逼近,一个个都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磅礴气势和恐怖威能让很多颉利军露出了惊恐之色,不等隋军骑兵进入射程便盲目放箭。

樊则以手臂护在额前,避免箭矢射到双眼,待到三百步外时,他将马槊再次狠狠的往前一指,一万重骑兵顶着密集箭雨猛然加速。马蹄声如奔雷,气势俨如惊涛骇浪,以锐不可挡之势向一万名防御严密的突厥兵猛冲而来,

突厥兵已经鏖战了两个多时辰,早已筋疲力尽,战斗意志也已大为减弱,

有着气势的重骑兵令他们胆寒股栗,纷纷调头而逃,乱成一团。

阿那史苏延脸色一片惨白,卫王杨爽当年就用过这种怪物,阿史那苏延有幸见识到重骑兵强大、恐怖的冲击力。但他知道不能后退,拔出战刀大喊:“给我顶上去!”

后面的突厥军拼命上前、面前的怕得拼命后撤,他们在战和逃之间更加混乱,挤不进来的骑兵恐惧得大喊大叫。

烈马奔腾的重骑兵带着冲天杀气,距离敌军只剩数十步,突厥军抗不住那冲毁一切、披靡一切的气势,他们终于崩溃了。纷纷调转马头向四野拼命奔逃。

这时,颉利可汗拼凑出来的一万援军也赶到了,他们顶住了溃军的后退之路,但他们同样被重骑兵那撼天动地的气势所慑,心中惊恐。

前排士兵无处逃命也无法后退,被后面的士兵推搡成一团,他们只得闭上眼睛绝望地惨叫。

“轰!”

终于!

重骑兵以摧枯拉朽的力量冲进敌群,第一排突厥兵被撞得粉身碎骨,数十具尸体和战马横飞了出去,一群一群人仿佛稻子被割倒,无数人连惨叫的声音都喊不出,就在铁蹄之下践踏成泥。

阿史那苏延看着密集的突厥兵墙碎裂成了千万片,在尸骨横飞、碎肉四溅之前,被鲜血染得血红的重骑兵猛然出现在了他眼前,战马俨如怪兽一般,双眼通红的向他冲来。

“啊!”

阿史那苏延失声狂叫,接着和百多名附离被这支魔鬼一般的铁骑卷入蹄下,践踏成泥。

重骑兵手中的马槊刺杀飞挑,他们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以一种狂暴的方式杀出一条真真正正的血路。

在他们身后,秦琼亲自率领一万隋军骑兵沿着血路杀进了突厥大营,哭喊连天。

在东北方向,早已带着族人脱离战场的契苾何力、腾格里、木宗看着那一支被血肉染红的怪物大军,人人吓得脸色惨白,腾格里焦急地大喊:“大酋长,隋朝的怪物大军来了,我们快点走!”

“撤到安全地带。”

契苾何力看了有两里左右的距离,顿时无语的撤退,其实他也很害怕。

退到了安全地带后,契苾何力深吸一口气,道:“突厥一统草原的时代彻底的结束了,草原上的战国纷争到了。”

木宗兴奋道:“有没有我们一份?”

契苾何力马鞭指着那支狂暴的重骑兵,苦笑道:“有他们在!我们没一点机会,除非有办法打败他们。”

木宗噤若寒蝉。

打败他们?开什么玩笑。何况,隋朝还不止这么一支魔鬼大军。

他们这三位部落酋长还很年轻,连重骑兵都没有听说过,今天隋军这一支充满杀戮气息的军队,用惨烈的屠杀方式狠狠地给他们上了一课。

第331章:天威

随着隋军的楔入,后军的惨败、契苾三部的撤离,颉利军军心崩溃,那无法匹敌的无力感,使他们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

“大可汗,撤吧!”

阿史那社尔、执失思力各带五千余名血人狂奔而至,他们也被打崩了。只管焦急催促颉利可汗北撤。

颉利可汗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这一刻,绝望、愤怒、不甘等情绪充满了他的心,泪水流满他的脸庞,他把双手高高举起,对着天空悲喊:“长生天啊!您怜悯突厥吧……’

忽然,一颗颗豆大雨点而砸在了他的脸上,他惊讶的抬起头,这才发现天空浓云密布,一道道如期银蛇的闪电在天空上扭曲着。

狂风大起,卷走了漫天黄沙,随着风雨突至,雷电轰鸣,天地咆哮起来,狂风暴雨竟是一时间瓢泼而下。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如刀子一般。

暴雨如注、大雨滂沱,积蓄了多月的雨水仿佛都集中在这一刻倾盆而下,仅只刹那一瞬,所有人都浑身湿透,地上血水被冲淡,眼前一片雨雾茫茫。

忽然,天际一声巨雷,轰然而作。

雷声一起,隆隆之声轰鸣不绝,众人身形狂震,不分敌我,无不在顷刻间便变得全身麻痹,如被雷电击中。

敌我双方都不打了。

没错!

就是不打。

草原民族崇拜大自然的威能现象,而雷电正是其中的一种,如今霹雳雷声惊天动地,双方都以为是天神发怒!

都不敢打了!

这在秦琼等隋军看来相当奇葩的事情,确确实实发生这场大战之中了。

秦琼知道已经事不可为了,若是继续战斗的话,会被突厥人认为亵渎神灵,恐怕遭到双方突厥军联合绞杀。

“鸣金收兵!”秦琼下达了退兵命令,战争往往要为政治服务,彻底击溃颉利可汗,也不符大隋的草原战略,打死了颉利可汗,他还赔不起呢。

秦琼心中的遗憾,也仅是一闪即逝而已。

另外一边!

“长生天显灵了!”颉利可汗忽然放声大笑。

阿史那社尔、执失思力和幸存者,跪在血肉的泥泞之上,疯狂大笑。

赵德言孤零零的站着人群,一脸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仰望着苍天,好半晌,暴了句粗口:“我草你”

“轰!”

一道惊雷,忽然来袭。

赵德言目瞪口呆

。。。。。。。。。。。。。。。。

暴雨过后,彩云当空。

“唳!”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的鸣叫。一只威武的金雕盘旋于高空,俯瞰大地,振翅九霄,在它身后还跟着三只海东青。

一雕三鹰,在居延泽上空巡视一圈,直扑向隋军营盘的中军大帐。

不一会儿,一道巨大灰影快如疾雷闪电降落在杨侗身边草地,卷起一股狂风,带起了漫天的青翠草叶,杨侗和罗士信等人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了。

闯了祸的大家伙高达一米左右,它相貌凶狠,上半身羽色为深褐色,下半身为浅黄白色相间,头部有许多柳叶状冠毛,色黄有斑点。面部和尖锐的嘴为黑色,冠羽高耸,精光骇人的双目冷冷观察四周的一切。它双翼敞开的时候,整个身子宽达三米有余。更让人惊惧则是那倒钩尖嘴和那如刀锋般的利爪,一只牛犊大小的灰狼被它扔在一旁,死得不能再死了。

双翼缓缓收拢过后,也有一米二三左右,被建奴举为万鹰之王的三只海东青在它身边,就跟婴儿一般。

粟末靺鞨酋长突地稽进贡的一雕三鹰被杨侗一手带大,以它们特有的本事,加入到了隋军的战斗体系当中。

“雕大爷!”罗士信热情的打着招呼。

然则,大雕甩都不甩他。径直走向杨侗,用嘴轻轻拱他,像是撒娇的孩子一般。

杨侗伸手抚摸大雕光滑的毛发,大家伙享受着闭起眼睛,罗士信不由咧嘴骂道:“草,我罗士信好歹也是堂堂正正、名闻天下的大隋将军,居然连鸟都不鸟我。”

杨侗哈哈大笑起来,鄙夷道:“我当初学‘鹰语’的时候,你也在一边看着,偏偏你不学无术,怪得谁来?”

“我没有语言天赋,学不来。”罗士信苦恼的看着一边的一名鹰奴,拍了一巴掌,疼的对方龇牙咧嘴,他嘿嘿的笑道:“下次也帮我弄一只雕来。”

“这金雕凶悍桀骜,一般就算抓到了,大都宁死不屈,想要驯服很难。金雕本是雕中上品,这一只更是极品中的极品,最厉害的是它的嘴和翅膀。它的嘴巴能够轻易在人兽的脑骨挖开一个洞吃食脑髓,厉害无比。它巨大翅膀是它的有力武器之一大,一翅扇可以直接将猎物击倒在地,甚至于直接拍死。而它最厉害的不是嘴和翅膀,而是利爪和速度。抓获猎物时,它的利爪像利刃一样刺进猎物要害部位,甚至扭断猎物脖子。它一爪就能抓裂巨狼的头骨,一击致命。”鹰奴想也不想的说道,“这是独一无二的金雕,罗将军杀了我,我也没办法给你弄来这么一只金雕。”

“海东青呢?”罗士信退而求而次。

“海东青是鹰中上品,如果养成,它对自己的主人十分忠心,如果息的主人被敌人所杀,会为主人报仇后自杀。它是天空中最优秀的猎人,它从来不会跟你硬拼,等你放松警惕就下来攻击。在我们粟末靺鞨,现在都没几只,近年也没听说出现过。”

“突地稽酋长一次性进献给殿下一头雕,三只海东青,他又哪来的?”沈光看着眼馋,也加入了进来。

“金雕和海东青这类神物,只有大机缘者才能得到。”鹰奴苦笑道。

“明白了,是我们机缘不足,只有殿下有是大机缘获得者。”沈光很遗憾、很理所当然的说道

机缘?

杨侗嘿嘿一笑,鹰奴这说法就跟忽悠人的佛家一样,你没有修成神佛,一个个油光满面、肥头大耳的光头佬会说你诚心不够、机缘不足,至于要信徒有多诚、有多大的机缘,他没给你一个界限,总之,你修不成神佛,你就是向佛之心不诚、机缘不足,于是,信徒们就拼命的投入‘敬佛’的香油钱,最终,饿死了百姓,肥了一群不事生产的光头佬。

金雕和大青、二青、三青可不是来玩儿的,它们带来了秦琼的战报。看着杨侗的捷报,杨侗高兴的大笑了起来。

命运是如此的巧合,颉利可汗在野马川又一次栽了跟头,更巧合的是,依旧被偷袭了,而导致正面对决变成偷袭战的,居然是百毒俱全的程咬金。

杨侗心中绷紧的一颗心终于松了下来,颉利可汗溃逃回于都斤山,意味着自己手中很快就多出两万大军和几员骁勇战将。

“殿下,何事如此高兴?”沈光奇道。

杨侗满面春风的将手中的捷报递了过去,笑着说道:“北路军主帅秦琼将军打赢了颉利可汗,”

颉利可汗在付出了九万多人的代价之后,终于在‘雷神’的帮助下,成功的脱离了战场,凄凄惨惨的退回了于都斤山,而阿史那思摩虽然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却也付出不小代价,十二万人在战后清点,还剩下八万余人。损失的近四万人,主要是被执失思力和阿史那社尔的五万大军造成的。

从战果中,也可以看出颉利可汗手中这一支精锐极为强悍,在极不利的条件下,还打得出这么精彩的战绩,真的了不起,不过这支军队能够安全脱离战场的,也已经不足两万了。

阿史那思摩手中最精锐的一万陌刀手被打残了,可见战争之惨烈,不过胜利终究是胜了。双方的实力经此一战,进入实力相当的阶段。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阿那史思摩占据了上风,因为他有子民有大隋的长城保护,可以放心大胆、无后顾之忧的的深入草原,掠夺颉利可汗的部落。而颉利可汗处于被动一方,只不过颉利不凡的才智可以为他扳回一部分优势。

阿史那思摩这条狗,经过这么多年的喂养,终于成长起来了,杨侗也终于可以把他放入去草原咬人了。

“希望阿史那思摩不是扶不起的阿斗。”杨侗说道:

“殿下,这个阿史那思摩绝对不是阿斗!”沈光断然反对,然后说道:“阿史那思摩的母亲是胡人,父亲启民是突厥人,但他却遗传了胡人血统,长得碧眼金发的。因此一直被人怀疑根本不是突厥种,可是在万众指责和讽刺之下,他却在开皇十九年,启民可汗逃奔我大隋的时候,得到漠北各部拥戴思摩担任突厥大可汗。启民可汗得到我大隋支持回去后,他便立即去掉了可汗的称号。之后的日子里,他始终得到启民、始毕的信任和喜爱!而在始毕被困于马邑时,又毫不犹豫、当机立断的投我大隋,这样一个人,岂是阿斗?”

“你是说……”杨侗心头一惊。

沈光道:“殿下,难道没看出这个阿史那思摩跟刘备、跟启民很像吗?”

杨侗默然的点了点头

罗士信也明白了过来,大怒道:“这个混蛋!原来一直在装孙子,他准备仿效启民可汗,借我大隋之力铲除始毕、处罗、颉利等政敌,然后一统东/突厥,再与我大隋为敌。”

“其实我一直没有小瞧他!当初他去邺城的时候,我故作不经意的以东/突厥大可汗来试探,他当即露出了浓浓的野心!”杨侗忆起当初那一幕,眼中寒光一闪道:“以前还一直担心他不是颉利的对手。但听沈将军如此一说,我更放心了。”

“殿下英明!”

两个旗鼓相当的人,才能一直斗下去,一家独大要不得。

第332章:学董卓诈突厥

“颉利、阿那史思摩可以暂时放下。”杨侗看了大家一眼,笑笑道:“我们现在的敌人是西突厥统叶护。大家都说说,我们要怎样才能打败他,让他无法分兵干涉东/突厥内政?”

率领两万精骑前来的裴行俨说道:“殿下,末将以为秦大哥这两万人可以当奇兵来用。”

杨侗笑着问道:“奇兵?如何避开西突厥的耳目?”

裴行俨骁勇善战,史书称“行俨每有攻战,所当皆披靡,号为万人敌”,事实上他也的确有这份本事,他今年二十六岁,作为最先追随杨侗的一批人,在杨侗无人可用的时候,他在李靖手下供职,肩负起了镇边的重要使命。

从那以后,裴行俨便慢慢成熟,已经从一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猛将一步步成长为独挡一面的大将,性情沉稳,与现在的秦琼十分类似。他在关中之战中,他为一军主将,和王伏宝将李孝恭死死压制在北地郡浅水原,为杨侗荡平关中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让阿史那思摩率领他的部下继续追着颉利可汗打,以此来掩护秦大哥脱离大军,之后,于夜间沿金山山脉南下,与我军对西突厥大营成夹攻之势。”

裴行俨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出了自己的见解:“西突厥有大军二十五万,每天的军粮消耗就是一个巨大数字,而在其大营两百余里内,无丝毫补养之源,统叶护可汗需要从更远处调来粮食和牛羊补给。所以,粮食就是他的命脉,如果能断掉对方粮道,那么他们即使不会不战自溃,也会引起大恐慌,这个任务,完全可以交给秦大哥来完成。在如此情况之下,统叶护必定会派出大军围剿秦大哥,以维护粮道安全,这就是我军的机会。当然了,这只是末将的初步想法,因为末将也不知道统叶护的粮草配备情况,走往何处,所以不敢妄言合理。”

杨侗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很好的思路,不知对方粮草的情况、不知对方的粮道如何,我们可以派斥候探查,而且……”杨侗看了大块朵颐的金雕和大青、二青、三青,接着说道:“而且我们手中有这能够探测敌军军情的神雕、神鹰,还怕探不能敌军的粮道吗?只要探测得到,到时便可对症下药。”

沈光亦中赞叹道:“这神雕和神鹰不仅能够传讯,对敌时简直是一个难得的帮手,用在军事上几乎等于多了几双眼睛,比斥候更快更精准。”

沈光这话杨侗十分认同,粟末靺鞨进贡的驯鹰使隋军能够在战争中及时传讯,打敌人一个时间差,功不可没。而金雕和这三只海东青更不了起,能传讯、能探测敌情,而且突厥人也用老鹰对敌军进行监督,正因为它们对之进行猎杀,所以隋军还具备反侦探、反间接的能力。他立即写下一份简报,让鹰奴用普通的老鹰传递给秦琼传递。

至于金雕和大青、二青、三青它们,则将肩负反侦探和打探敌方粮道的使命。

沈光十分严肃的说道:“殿下,当前还有一个极为严峻的问题。那就是统叶护极有可能集中全部力量对我们进行攻击,打算将我军击溃以后,然后没有后顾之忧的去找阿史那思摩麻烦。”

其实沈光这话也不难理解,西突厥处于最强盛最膨胀时期,统叶护可汗在兵力上有绝对优势,且还都是精锐力量。

沈光这个思路同样代表一个对隋军不利的危险信号,在颉利可汗和阿史那思摩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情况下,统叶护可汗可能会先将隋军这个不利于他后方稳定的因素赶出局,因为从眼前的现实来说,统叶护可汗有实力有勇气与隋军决战。

“这还真是一个问题。”裴行俨面色也有些凝重了起来。

“西突厥若是来战那就打呗,我大隋还怕他一个小小的西突厥不成?只要他动,咱们一比二,又有大量强弓硬弩,完全可以教他做做人。”罗士信豪气干云的说道。

“话是这么说,如果突厥人散了开来,强弩的杀伤力和杀敌效果会大大降低,到时候近身搏斗的话,我军的人数依旧不占上风,损失会很大,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我大隋不要。”裴行俨断然说道。

罗士信不服气的说道:“损失肯定会损失,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但有失必有得,如果能借此将西突厥的大军留在这里!失去了这二十五万大军,西突厥将无力犯我大隋边境,到时候只需派出小股精骑潜入西突厥的国境大杀大特杀,西突厥将会迅速衰败下去。说句残酷残忍没人性的话,以十万条性命换取大隋的未来,”

裴行俨仔细想了一下,觉得罗士信虽在强词夺理,却也说得没错,因为冷血无情是一名合格大将、统帅最基本的素质,士兵在他们眼中都是可以为大局牺牲的棋子,按照罗士信的逻辑推演下去,十万人好像真的牺牲得值。

“重要的是,这种最坏结果不会出现。”罗士信见裴行俨哑口无言,说得很起劲了。

“对外族要狠,对同胞要仁,这就是殿下一惯的准则。每一名将士都是我大隋的宝贝,岂是你说牺牲就牺牲的?”裴行俨没好气的说道。

“我也就说说而已!”罗士信微微一笑。

裴行俨大怒:“你小子耍我很好玩吗?皮痒了?”

“停,停,停,停,停……”杨侗脑门上出现了五条黑线,一口气竟叫了五个停,他狠狠的瞪成功激怒了裴行俨罗士信一眼,“说正事呢,给我闭嘴。”

“喏!”罗士信果真闭嘴了。

“这混蛋,倒是给了我一个新的思路。”诸将之中,其实杨侗最喜欢的就是罗士信这家伙了,都快当爹了,还保持本性,他现在得似无理取闹、冷酷无情,历可如果到了战场,罗士信绝对是最拼命的人。

罗士信顿时得意洋洋的看着裴行俨。

裴行俨懒得理他,认识快十年,哪还不知道这小子是什么德行,他向杨侗道:“不知有何破敌妙计?”

“我有一个想法,大家参详一下。我打算让韦云起分兵攻西突厥腹心之地。人数不需太多,但必须是精锐!虽说不至于分走统叶护部分兵力,却也能够终止其兵力源源不断的输出。”杨侗说道。

“……”

众人满脸无语,这个更加不靠谱了。

年长的沈光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苦笑道:“殿下,请恕末将直言。这个统叶护应该看懂我们制止其参与东/突厥内部的策略了。他近日或许分兵攻阿史那思摩,或许全力攻击我们。而南路军现在攻伐其腹心之地,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了。”

“李轨早就残了,他撑不了多少。等灭了李轨,南路军可以从伊吾郡抄了西突厥的老巢。”

“好吧!”沈光败给他了,无奈道:“就算南路军诸事顺遂,也需要半个多月时间,我们又如何拖住西突厥这么久?”

“办法其实很简单。”杨侗笑道:

众人为之大奇。

“我军主动进击百里,给统叶护营造出决战之假象,然后大建营盘,连续让兵马夜出昼进,借以虚张声势迷惑。我相信谨慎统叶护不敢轻举妄动。”杨侗也是听到了罗士信和裴行俨扯皮,才想到的办法,随着思路渐渐清晰,杨侗也坚定主动副近西突厥大营的主张,自己迟迟没有行动,突然间就逼了过去,统叶护可汗不疑神疑鬼才奇怪了。

“我军本就一人双马,甚至三马!殿下此计完全可行。但末将还是希望殿下考虑清楚,因为此战其实没必要急着打的,我们完全可以先退一两个月,整合大军后再来和西突厥一决雌雄。”沈光无奈的说道。

“我意已决,此事不必再劝。”杨侗看向沈光笑道:“一两个月时间,变数太多了。等我军整合了力量,统叶护未必会跟我们决战。只要他往草原一躲,我们有千万大军也拿他没办法。如果我们与南方某个诸侯陷入僵持,他从背后捅我们一刀子,麻烦可就大了。我们傻子般的呆在这里,无所作为,更无能作为。只有逼近西突厥,才能觅到战机。”

一刻钟后,隋军迅速集结,浩浩荡荡向金山山脉逼近。

顶点

第333章:大隋的致命点是杨侗

就在秦琼率领联军虎步草原,击溃颉利可汗十八万大军于野马川同时,韦云起率领的南路军也在张掖战场上节节获胜,大军通过武威郡燕支关进入张掖郡,大军强克关外的民乐城后,韦云起派薛万均夺取了删丹县,他亲率大军西进占领了张掖县,汇合一处后又合击蓼泉城。大军继续西进,在崆峒山北麓的乐涫城一举击败了正在修缮防线的李轨亲信曹珍

与此同时,数支援军陆续到达福禄县,破城斩杀了李轨的民部尚书安修仁,而嘉峪山要塞也被苏定方攻破,苏定方率三万骑兵席卷张掖西部,守将李懋一路败退,撤回了敦煌郡玉门城。

自此,张掖郡重新回归到了大隋的怀抱之中,韦云起显得相当激动,倒不是他在意这点功劳,实因张掖郡太过重要。

张掖郡是大隋王朝对西域的统治中心,它之所以成为大隋在西域的中心,一是四通八达,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属于它管辖的河西走廊的是丝绸之路必经之路,沿着弱水北上可达居延泽,是通向漠北草原的一条要道,南通大斗拔谷进入河湟谷地,往西则进入重新被吐谷浑占据的西海郡。

另一方面张掖郡是大隋的养马重地,大隋巅峰时期,曾经在张掖和武威一带的大草原上,养有战马七十多万匹。李唐和薛举打生打死,为的就是这片可以养大量战马的大草原,它的收复,使得大隋除了辽东,又有一个能够提供大量战马的马场到手,整个天下马源从此牢牢的掌控在大隋之手。

张掖西大门的嘉峪山是张掖门户、河南走廊之腹,占领嘉峪山,也打开了进攻敦煌的大门,此时的李轨无法夺回嘉峪山,被迫退守玉门城。

一天后,韦云起留下麦孟才和五千士兵护卫姜行本等工部工匠于此探测地形、设计关塞,兼防后路和粮道。亲率八万隋军出嘉峪山谷地,向玉门城进军,

当天晚上扎营于玉门城二十里之外,此时整个大营的露天旷野上,燃起了微弱的篝火。

巡视完营地,主帅韦云起带着将领进入中军大帐商谈,“接下来,我们就讨论讨论接下来的计划,以及整个战局。”

众人仔细聆听。

火光照在韦云起的侧脸上,下了战场的韦云起并不想战场上那样寒气森森,看上去很和气。他接着说道:“自从失去武威和数万大军以后,李轨已经不成气候,以李轨、李懋兄弟等庸碌之辈,所谓的大西凉国一战即破,况且他人心已失,破之并不难。这是殿下,乃至是所有人的共识。然,殿下却依旧大动干戈,这是为何?”

韦云起说到大家最不解的地方去了,都很惊讶的看向了韦云起。

韦云起见大家都在认真细听,沉声说道:“我大隋能打仗的将军多的是,虽不说是战将千员,百多人却完全拿得出手,可是能指挥十几万、几十万大军战役的将军却屈指可数。此次战争,逐一算下来之后,我们得出的结论居然是无将可用。使得本不想出征的殿下不得不亲征。将军们,大家的成长有点令人着急啊。”

韦云起等人很不希望,甚至很反感杨侗披甲上阵之举,但现实却很无奈。

也因此高层焦急的心情,导致众将的进步就像龟速一样,这种挑剔对众将其实是极不公平的,但是跟杨侗的安危相比,这点不公平又算得的什么?

作为兵部尚书,韦云起不仅不满,还负担着巨大的压力。今日趁着这个机会便想激励激励大家,让大家知耻而后勇。

韦云起的一番好意,刺得众将满脸发烫,一个个羞得抬不起头,低得差点和裤裆里的那个小…头,来他一个亲密接触。

房玄龄看得好笑,知道该轮到自己出马了,重重的咳了一声,成功的引起众将注意后,向众将发问道:“诸位将军可知,我大隋如今最致命的弱点是什么吗?”

脸上火辣辣的苏定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莫非是世家?”

“错了!”

“错了?”众将愕然,在杨侗多年灌输之下,大家都知道各种诸侯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幕后的世家。可如今,房玄龄居然说世家不是大隋最致命的……

“不是世家,又是什么?”牛进达问出了大家共同的心声。

房玄龄一脸沉重的说道:“我军最大的弱点和命脉不是世家,而是殿下。”

“殿下?”

牛进达诧异的看向房玄龄,不解道:“殿下武艺高强、精通兵法,身边又有罗士信、尉迟恭相伴,放眼天下,何人可以动得了殿下?为何殿下反而成了我军最大的弱点?”

“一名合格的君主当震慑中枢、总览八方,而不应当如猛将一般冲锋陷阵。霸王项羽就是成也武功,败也武功,他乃天下第一将,武艺无人可及,可为何会被刘邦这样武艺、人品不堪之人打的节节败退、乌江自刎呢?因为纵横天下需要的是谋略、手段、知人善用,而不是企图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众将的瞳孔为之一缩,均是露出了深思之色,人人都觉得房玄龄说的话很有道理,项羽就是太依恋武艺,对用人、治兵、理政方面差的太远了。

“战场上的殿下,的确鲜有敌手,但也因此殿下才会每战必先。”房玄龄十分尖锐的说道:“你们可曾想过,若敌人以此设下陷阱,专门针对殿下,一旦殿下有所差池,年幼的幼主刚刚新生不久,根本不足以统领大家对抗群狼,届时我大隋群雄无首,恐怕面临土崩瓦解之祸。”

中军大帐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人人露出了了然之色。

“殿下也意识到自身的重要,虽然依旧统兵,却已经很少纵横沙场了,这是值得庆幸、庆贺之处。然则战争瞬息万变,终究很是危险。杨仆射、韦尚书他们和我,都不愿看到殿下亲征。然则世事总是难料,战争总会在不经意中到来。在无人可用之下,殿下不得不冒险上阵。总之,殿下有多重要,韦尚书对大家的要求就有多高,希望大家往后身体力行、刻苦学习,早日为殿下分忧。”

众人听得十分惭愧,接着均是明悟的点了点头,神色之中少了得胜后的得意和浮躁,多了些许沉稳气质。

韦云起见房玄龄把众将说得心服口服,顿时满意一笑,经过这一次的思想整顿,他相信这些潜力无限的将军们会迅速成长起来,继续扮演着黑脸的角色道:“这次殿下兴师动众的让大家尽皆上阵,目的不是冢中枯骨一般的李轨,而是淬炼大家,给大家成长的经历,让你们通过一次次战争,由名将蜕变成指挥千军万马的名帅。殿下的良苦用心,希望大家时刻谨记,时刻不忘提升军事素养,唯有如此,才对得起殿下的知遇之恩,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将感佩愧疚交集的高声应和。

“报!”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而来,大声道:“启禀大帅,抓到了几名凉国奸细。”

“带上来!”

“喏!”

细作的确是李轨的人,奉命向西突厥统叶护求救,回程途中却被逮了个正着。

这时,一名士兵将一封信交给了韦云起:“大帅,这是从一名细作身上搜到的,好像是统叶护可汗写给李轨的回信。”

韦云起抽出看了一遍,确实是统叶护写给李轨的回信,他表明了西突厥出兵援助的态度,但希望李轨能坚持半个月,韦云起细问了片刻,然后让人将细作带了下来。

“西突厥有兵二十五万,殿下的压力很大。我想用最短的时间结束战事,然后设法减轻殿下的压力。”韦云起说到这边,扬了一扬手中的书信,对众将说道:“都说说,如何利用这封信做文章。”

“大帅!末将有一个建议。”苏定方拱手道。

“你说!”

“要想迅速结束战斗,办法就是将李轨一族一网打尽。西突厥的回信落到了我们之手,而李轨却不知道,这便是我们最大的契机。”苏定方建议道:

“我军除了正规军,还有数万突厥人,可以让之扮作西突厥的士兵。为了达到迷惑玉门城的李懋的目的,我军甚至可以退回武威郡,给李懋一种突厥大举来犯,我军畏战的假象,等李懋开城迎接,‘援军’再作发难,一举占领玉门城。”

韦云起暗暗赞许,苏定方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他能够在瞬息之间竟然想到了对策,不愧是殿下认为最有潜力的将领。

“然后呢?”韦云起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以李懋的口吻向晋昌城的李轨写信,就说统叶护打败了殿下,亲自率军来援,他一定会从晋昌赶来道谢,这时候,我军于途中打他一个伏击,将之一网成擒。”

韦云起问道:“如果李轨不上当呢?”

苏定方笑了笑道:“若是李轨不上当,即以雷霆万钧之势强攻,反正我军就打算强攻的。而这一封信只是我们破敌的另外一个契机罢了,不可过于倚重。最重要的是必须尽快结束战斗,支援殿下,或是从侧面减轻殿下的压力。”

“说得好!”听到这番话,韦云起眼中顿时闪过浓浓的赞赏。

在名将名帅手中心中,他的兵是棋子,在他拨弄下,以各种鬼神难测的战术战略将对手击溃。身为一员名将,必须具备当断则断、当杀则杀、当牺牲则牺牲的心理素质,容不得一丝犹豫。

而对于大隋来说杨侗的安全高于一切,别说十万人,哪怕牺牲百万也在所不惜,拥有这种牺牲百万人的冷酷心肠,也是一员名将的基本素质。

苏定方这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克李轨、减轻杨侗压力的回答,让韦云起十分满意,他仿佛看到了一颗将星冉冉上升。

第334章:只因他怕死

西凉大王李轨起事于大业十三年,他当时看到薛举反了,也与同郡曹珍,关谨等人密谋起兵,但大家互相推让,都不肯当盟主,最后曹珍说:“早就听闻谶语说李氏当王,如今你打算起兵反隋,这不正是应了天命吗?”大家都认为在理,李轨也就被推举为盟主。李轨起义后,自称河西大凉王,设立官员,统军攻克敦煌,张掖等郡,尽得河西五郡之地。

李轨兵力最鼎盛之际,手下有十万之众,当年大旱,李渊提出用五万石大米换五万匹战马,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可见他是一个缺乏战略眼光的人。接着李渊又换去他很多战马,并提供给他一些稀缺的战略物资,从而让他放下了警惕。紧随其后,他又在李渊的怂恿下,趁着薛举征伐关中中,忽然捅了薛举的屁股。在那一战中,李轨亲率四万大军屯兵金城郡,从正东和东北两个方向威胁薛举,而李轨又派弟弟率军三万军从大斗拔谷进入了西平郡,直接威胁薛举后方。

二李联合,将薛举杀得连连溃败,可在他以为能够坐享西平、金城、枹罕四郡时,隋朝忽然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不仅丢失了刚刚入手的三郡,连老巢武威郡也沦陷于大隋之手。

此役过后,李轨兵不足五万,辎重粮草大半丢失,实力也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虽说他占有张掖、敦煌、伊吾、鄯善、且末五郡,疆域十分辽阔,但人口十分稀少、钱粮不足,补充兵力成为他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这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点,又听说西突厥统叶护在敦煌以北陈兵数十万,于是便生出了抱大腿之心,大腿是抱到了,可也被热情的西突厥勇士灌得吐了血,待他喜滋滋的南下,到得中途时,才知道张掖被隋军攻陷了,亲信曹珍、安修仁等人尽皆战死,待他退到敦煌,隋军已经从嘉峪山杀向了敦煌。

李轨收到消息后,立刻命弟弟李懋为玉门主将,率领最后的两万大军驻扎玉门,阻挡隋军的进攻,自己则往晋昌城募集军队,同时派遣使去向统叶护可汗求救,他相信只要坚守十天时间,西突厥那些豪迈的朋友便会前来营救。

这一天,在敦煌晋昌城官邸内,消瘦了许多的李轨望着手中的书信,大喜道:“统叶护可汗仗义,来得好快。”

信,是弟弟李懋刚刚发来的,说是统叶护可汗击溃了杨侗亲信统领的隋军,随后亲率十五万精骑沿着溺水河直扑张掖,隋军主将韦云起迫于西突厥兵锋,仓惶退往武威郡,请他速速进夺。

“哈哈!”李轨一扫愁容,整个人意气风发。

“恭喜父王,天佑大凉!”太子李伯玉听说西突厥大军来授,逼退隋军退守武威郡,立即大声道贺,说完之后,还得意洋洋的横了二弟李仲琰一眼。

李轨的两个儿子为了军权明争暗斗已非一日,他们这些年来掠夺人口粮食,内斗十分激烈,极大地削弱了西凉实力。

对于西凉国内部乱象,李轨视而不见,他的心腹谋主梁硕有谋略、为人刚正不阿,劝他收回李仲琰兵权,制止兄弟内斗他也置若罔闻。李仲琰因此怀恨在心,不久梁硕见到西域迁来的胡人种族繁盛,渐渐盖过汉人,曾劝李轨加以提防,因而与户部尚书安修仁交恶;安修仁和李仲琰一起诬陷梁硕,李轨持毒于其家杀害梁硕,由此故人渐渐心怀疑惧,不再为李轨所用。

“王兄此言差矣,此乃是九天玉女庇佑!更是父王诚心所至,与天有何相干?”次子晋王李仲琰亦是不甘示弱的说道。

“哈哈!仲琰所言极是。”李轨开怀大笑,对次子抱以了赞赏。

李轨的信仰十分奇怪,他不信佛,也不信道,而是信奉玉女。早在两前年,曾有胡巫对他说“天帝将派遣玉女从天而降”。于是他便招集兵士修筑楼台以候玉女降临,靡费钱财甚多,以致饥年到来时,发生人吃人之事,李轨尽其家资予以赈济仍不足供给,成为李轨一大心病,如今听到次子之言,登时如同吃了灵丹妙药一般,神采焕发。

“父王,虽然杨侗溃败,隋军慑统叶护大可汗之威严退入武威郡。但我大凉终究势单力薄,若是隋军再次来犯,我大凉依旧困难重重,我大凉需要倚重西突厥之处颇多,儿臣以为理应派位高者前去犒劳友军,博取统叶护大可汗及其麾下将领的好感,从而获得他们的长期支持。儿臣相信只要我们度过眼前这道难关,坚守复兴信念,必然会再焕神采。”李伯玉向李轨行了一礼,接着说道:“儿臣乃是大凉太子,地位仅在父王之下,由儿臣出面的话,既能显示诚意,又不堕我大凉之威严。”

李轨闻言,顿时大为心动。

摆谱,乃是上位者的特性。当他们面临困境时,可以像孙子一样求爷爷告奶奶的求人援助,但是困境一过,这种高高在上的性情便会不知不觉的冒出苗头,这种特质在李轨这种暴发户似的上位者身上尤为浓烈。实际上,高高在上的高傲背后隐藏着的是对自己出身的不自信,或许还带着那么一丝自卑。

李仲琰心知大哥的真实用意不是什么大凉威严,而是争取接触西突厥可汗的机会,一见父皇大为动心,暗叫一声‘不好’后,连忙说道:“大哥此言不妥。”

“怎么不妥了?”李伯玉带着浓浓的不屑。

“突厥人向来以掠夺养军,兵锋所过赤野千里,他们最擅长纵横千里的骑战,而不善攻坚战。隋军一旦集结重兵镇守燕支关,突厥人纵然有再多的兵力也打不进去,这时日一长,突厥人必然退回草原。如果突厥人无功而返,大凉将要独立面对一个强势的隋朝,我大凉如今势弱,无力承受隋军的强烈征伐,若是隋朝大军此时去而返复,我大凉无生路也。”李仲琰喘了一口气后,望着面前李轨,严肃道:“父王,只有挽留突厥人,让他们辅助大凉度过最艰难的时期,才能保住大凉基业。大哥虽是大凉太子,但地位和统叶护可汗不对等,展示不出我大凉的诚意,更留不住突厥大军。这个时候,必须要父王亲自出马,以展现我大凉的气魄和诚意,才能确保突厥奋尽全力一战,并助我大凉度过难关。”

“臣附议”

“臣附议”

听到这话,李仲琰也纷纷支持。

“这个时候的大凉太需要突厥人了,愚蠢的高傲只会害了大凉。”李仲琰最后大声说道。

李伯玉正要开口,却让李轨一挥阻止了,李轨沉默许久后,沉声道:“晋王言之极是,现在不是高傲的时候,为显诚意,我父子理应一道前往张掖,犒劳友军。”

“父王英明!”李仲琰高声大赞。

。。。。

而此时,在玉门城以西,疏勒水渡桥东岸,是一座小山,这个名名叫疏勒山小山一点也不险峻,四周山势环绕、丛林密布,西面三十余里外便是晋昌城,疏勒山就扼在前往晋昌城的必经之路上,对于敦煌郡来说,这座小山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

此时,玉门城已经被隋朝大军诈了下来,李懋等守将全部被诛杀一空,普通士兵没怎么抵抗就弃权械投降了,整个过程几乎没有爆发过激烈的战斗。

如此胜利原因是普通士兵对李轨不仅不忠诚,还怀有深深的痛恨,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李轨对武威郡隋军严重加防范,强征民力修建防御工事,又因粮食匮乏而横征暴敛,第二个方面则是得益于武威细作的侵入,大量宣传‘开门喜迎隋秦王,秦王来了不抢粮,打土豪均分田地,农奴翻身把歌唱’,从而让苦凉已久的将士对隋朝怀有深深的向往。

几近兵不接刃的拿下玉门城后,韦云起让杜如晦模仿了李懋的笔迹给李轨去了一封信。

然后派王伏宝、苏定方、牛进达、薛万均各率一万潜伏于疏勒山丛林之中。

对于韦云起近似于杀鸡使用宰牛刀之举,四将有些哭笑不得,便命令已下,四将自然要全力以赴去执行,何况此战不仅关系到整体局势,还关系到杨侗与西突厥主力之争,容不得四将有所大意。

“副帅,你说这个李轨会来吗?”牛进达望着认真观看地图的王伏宝,抱拳询问。

王伏宝道:“苏将军不是已经说了嘛?不来就强攻。”

牛进达给狠狠的噎了一下,但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公事上说,对方是副帅;私事上说,对方是窦线娘的叔父,如今窦线娘已经嫁给了他了的好兄弟罗士信,这么算下来,王伏宝是他的长辈。

“王将军了解李轨吗?”苏定方笑着问道。

王伏宝笑了笑道:“我还在灵武当郡守时候,派人去了解过李轨的老底,所以对他比较了解。他从起兵到现在前后不到三年,被我大隋夺走武群郡以后形势急转直下,再也没有恢复到战前水平,这除了凉州苦寒,不具备称王称霸的条件之外,究其原因主要还是缺乏全局观念,不具备治国之才略,稍有成绩便丧失了应有的警惕,一不能审时度势的处理内外关系,二不能明辨是非、枉杀忠良。甚至连的勇气胆魄都没有,因为连起事,都是被曹珍等人逼着上位的。这样一个人,又岂是能够成就大事之人?”

“当初在鼎盛之时,不思与薛举联手对付强大的李渊,反而为一时之利,从背后坑害了薛举,可见其人无甚远见,且容易轻信他人之言,为了博得西突厥的支持,不惜以‘王’者之身份,远道去朝见统叶护,当他以为统叶护真的到来,肯定会感恩戴德的前来拜会。”一旁的薛万均断定道。

“他手中尚有五千名由西域胡人、吐谷浑人、羌人组成的精锐之师,战力相当不错。大家小心一点。”王伏宝提醒道。

“王将军觉得这五千人会来吗?”牛进达问。

“会来的,因为他怕死!”

第335章:攻略西域

李轨亲率五千大军挥师向东进发,他令太子李伯玉为后军,总督犒军粮草辎重和珍宝。

当他来到疏勒山,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蓦然响起。

“杀!!!”

山脉两侧,箭羽横飞,李轨惊慌躲避,望着两旁已然冲出的大隋士兵,面色煞白,这里竟然有隋朝伏兵?

“这是怎么回事?”李轨望着四周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隋军,震惊的高喊。

“李轨,你今日完了。”王伏宝站在一处山坡之上,大声的宣判着李轨的死期,声音之中不带丝毫的情感,带着一股惊人的煞气。

“王伏宝?”

“正是鄙人!”

“大王,我们中计了,前后左右都是隋军。”一名部将惊恐的向李轨禀报。

李轨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苍凉一笑,道:“我明白了,你们是以突厥人骗开了玉门城,然后又特意把我们骗来这里送死。”

“还算不太蠢。”

“就算某死了,你们也休要得意。”李轨望着源源不断射落而下的箭雨,一面持枪挥挡,厉声道:“随我杀出去。”

“放!”王伏宝轻轻伸手之后,猛的向下一压,瞬间一名名弓箭手

“轰!”只听一声巨响,如惊雷炸声陡然响起,一支支弩箭如同雨点一般向李轨的骑兵发射过去,一批批骑兵还没来得反应,已经中箭摔倒,犹如割苗子一般,成片成片被消灭。

王伏宝望着企图冲杀出去,但确被一层层精兵给死死挡住的李轨,手中令旗舞动,漫天箭雨顿时朝这方向倾泻而下。

刹那之间,原本平静疏勒山成为一片修罗炼狱,数千人的尸体堵塞了官道,尸积如山,贼军踏着同伴的尸体向后奔逃,只听到尖叫,哭喊声一片,一切都像发狂似的恐怖、混乱。

但他们逃不了多远,便撞上了被苏定方、牛进达、薛万均三万骑兵形成的包围圈,反抗者一律格杀,只有千多名走投无路的贼军跪地磕头求饶。

这一战李轨全军覆灭,大凉皇帝李轨、太子李伯玉、晋王李仲琰都死在乱军之中。

牛进达看着李轨父子的尸体,感佩交集:“李轨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何以见得?”苏定方大是好奇

“把国号称为大凉,这不,够凉快了吧。”牛进达浑身是洞的李轨父子尸体,煞有介事道。

薛万均笑道:“你呢,一头老牛跑进大什么?”

“一头老牛跑进大草原,纵横千里;薛万均,有血万斤。”

“不是这样的。”

“你有血万斤,命硬、吉利!满足吧!”

薛万均:“……”

。。。。。。。。。。。。。

不久以后,隋军杀向晋昌城,将李氏父子送入城中,然后兵不血刃的夺下了此城。

李轨父子全部死在疏勒山山林,韦云起派出小股军队去招降敦煌各地,自己则与文武在晋昌城商议后续之事。

“敦煌的收复非同寻常,一是大隋的养马之地将得到保护,二是只要再把伊吾、鄯善二郡收复,丝绸之路将会重新打通。再看远一点,我大隋以伊吾为后勤重地,则无后顾之忧的和西突厥对抗,而不用走东/突厥的地盘,面临粮道被断的风险;同时以伊吾和鄯善为后勤重地,则可以征伐西域,拓地万里。”

兴致勃勃的韦云起说到这里,看着兴奋的一众大隋新秀,叹息着说道:“我老了,以后大隋西域战略还得你们辅助殿下逐一实现,我只希望有生之年,看到大隋重新一统天下,然后把西突厥赶到葱岭以西,在西域建立十个、百个郡!”

众人纷纷被韦云起的豪情壮志感染,房玄龄笑着说道:“我大隋有殿下统率,葱岭绝不是大隋的边界。”

房玄龄的一席话,让韦云起眼睛都亮了,他悠然长叹道:“真有那一天,我韦云起死也无憾了!”

感叹了一番,韦云起的思绪回归了现实,“不说这些了,大家还是说说怎么帮助殿下在南部打开僵局吧?”

“伊吾郡是薛世雄老将军打下来的疆土,薛将军对伊吾了解吗?”韦云起心底也没有抱多少希望,只是说到伊吾就不得不提到薛世雄,也就随口问了问。

“时间太久了,伊吾如今是何等情况,末将委实不知……不过,末将对武帝攻伐伊吾的用意却是知之甚详!”薛万均说道。

韦云起起初脸上还显出一丝的遗憾,但听到最后却双眼一亮:“武帝有何用意?说出来或许可以参考参考。!”

可以知道杨广的西域战略,对现在绝对有千般好处。

只不过杨广攻略西域的时候,韦云起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边缘人,没有资格知晓、参与到当时的决策。房玄龄、杜如晦等人都是小字辈,更不会知道了。所以,薛万均这番话绝对是意外的惊喜。

“说起来,当时的情况和现在极为相似。”

众人闻言,更喜。

见薛万均脸上露出回忆思索之色,人人都不敢出声打扰。

“文帝采用已故右骁卫大将军长孙晟之计,对突厥远交而近攻、离强而合弱,不断分化利诱,挑拨离间其酋帅,促使其一分无二,同时不断施加武力打击,使大隋在西域声望达到巅峰。武帝继位后,重启丝绸之路,西域诸国纷纷前往张掖,同中原往来通商,裴矩奉命监管互市。裴矩对西域胡商太好,为了让他们来中原,不仅管吃管住,还要让他们赚钱!这事韦尚书应该知道吧?”薛万均问了一句。

韦云起点头道:“这个知道,当时朝野批评甚烈。莫非另有用意?”

“是的!”薛万均点了点头,道:“裴矩对西域胡商好,有两个用心:一、利诱西域胡商,撬开他们的嘴巴,从而获得西域风俗、山川、天气等情况,为进军西域、扩地万里而做的准备,裴矩撰写的《西域图记》就是这么来的。”

“二、西域胡商其实是西域各国的贵族,突厥人对西域胡商刻薄,就是对西域贵族刻薄,大隋对他们宽柔给他们好处,让他们觉得大隋有利可图,从而拒绝突厥的拉拢,一旦大隋向西进军,这些人便会夹道欢呼,从而为大隋蚕食西域扫清障碍,等大隋在西域站稳脚跟,就把他们当猪来杀,他们从大隋赚去的钱,最后会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众人听得叹为观止,对西域商人好,居然怀着这么险恶的用心,不过这种渐进的柔和手段,确实比铁血手腕更容易得手。

薛万均又说道:“到了大业三年,敦煌之外的丝绸之路极不平静,往返于丝绸之路的商人连遭强悍的马贼道劫,损失惨重,直接影响我大隋与西域各国的生意交流。短短三月,损失不计其数,势态越演越烈。据查得知,所谓的马贼其实是吐谷浑的军队,是吐谷浑人监守自盗。吐谷浑暗中还跟西突厥结盟联合对付大隋,战胜大隋后西域铁勒各部归西突厥所有,而河西走廊归吐谷浑所有。所以先帝决定彻底灭了吐谷浑,将大隋疆域再向西部延伸万里。”

“当时位于西突厥和吐谷浑之间的伊吾国臣服于西突厥,所以要进攻吐谷浑,就必须攻下伊吾国,从而断绝西突厥和吐谷浑联系。先帝任命先父为玉门道行大将军,与启民可汗联合进攻伊吾国。先父率军出玉门,而启民可汗迟迟未到。先父索性率孤军越过沙漠,伊吾人不知我大隋来攻,所以没做防备,当听说大军已越过沙漠,直接就投降了,这就是伊吾郡的由来。次年,先帝御驾亲征,以血腥的手段屠了吐谷浑,西域诸国纷纷上表臣服大隋,二十九个西域国王佩戴金玉、身着锦衣,集体膜拜在先帝脚下。当时,末将和大哥、二哥在先父身边历练,见证了我大隋之辉煌。”

众人听得悠然神往,心中更是说不出的痛快,暗暗想到:原来武帝打吐谷浑,不是吐谷浑威胁了丝绸之路,而是已经对丝绸之路造成了实质的破坏,一战灭其国,自然是杀鸡儆猴的立威之举。这恐怕是当时侵占西域的时机已经成熟了。只是当时高句丽威胁更大,武帝才打算先解决了它,最后却因为种种原因把大隋王朝弄得分崩离析、四分五裂。着实让人遗憾。

只不过对西域胡商好的效果却在伊吾显示出了威力,因为伊吾并入大隋之后,真的没有背叛过,而李轨只能算是兄弟之争。从某种意义上说,武帝的西域攻略之策是其实成功了的。

“大隋仁义的形象在西域深入人心。而突厥是一个只知道残暴掠夺的民族,在西域的形象估计好不了。若我大隋出面将西突厥驻军击毙,西域诸国估计会在暗自配合,如果他们害怕西突厥追究,大可往我大隋身上推。反正我们也不在意这些。”最后,薛万均说出了自己建议。

韦云起、房玄龄、杜如晦你眼望我眼,同时露出狂喜之色。

西域诸国如今在西突厥的统治之下,以突厥人狠吃不吐的貔貅本性,西域诸国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肯定满腹怨言,从而想到大隋的好。这也给大隋再次进入西域提供了基础。而这一切,都是杨广种下因,真是应了前人种树后人歇凉的俗语。

“兵出伊吾郡,从西南方向威胁统叶护大军退路,再以小股兵力突入西域诸国,诸国动荡,统叶护不回兵都不行。而这便是破敌之机。”

韦云起拍板道。

大方向确定下来,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隋军休息一晚,立即分散行动,主力进军伊吾,威胁西突厥本土;分小股精兵攻略高昌、龟兹、焉耆、于阗……动摇西突厥的殖民体系。

李轨父子阵亡,大隋兵不接刃收复伊吾、鄯善二郡,三天之后,大军突进金山山脉,向杨侗所在方向汇合。

苏定方的任务是歼灭高昌国内的两万西突厥驻军,以免对方攻入伊吾,断大隋粮道。

第336章:文人女人和敌人

这一天,一支浩浩荡荡,连绵数里的大隋军队兵出伊吾,直逼高昌。两万大军锋利的战矛闪烁着寒意,马蹄以嘶鸣。

苏定方坐在一匹黑色的高大骏马之上,手中那柄锋利无比的大刀,散发凛冽寒意。然则,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如若山岳一般的沉稳。

眼见天色不早,前面又是开阔地带,苏定方向身边吩咐道:“传令下去,就地扎营。”

“喏!”

一声声令下,大军迅速扎下了营地。

“杜先生,你觉得此战应该怎么打?”苏定方坐在马背上,向随军军师杜如晦询问行军作战的意见!

“苏将军怎么想的?”杜如晦反问了一句。

苏定方说道:“西域诸国大都是一城一国,相互之间,势力参差不齐,但西域也不是没有大国,高昌就是一个大国,有数十万人口。”

“高昌在西域,是唯一一个以汉民族为主体的国家,西晋末年中原战乱,导致雍凉汉民涌入相对平静的河西地区。后来苻坚东平六州。欲图西域,发兵十数万西进讨平凉州。于是先前那股涌向河西的流民潮,加上新近加入的河西本地居民,与先前定居于此的汉朝屯田吏士,征西留守军人构成高昌国的主体民族。高昌兵力虽然只有两万名力左右,但一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敢战士。”

“高昌本是臣服我大隋,可惜这些年大隋内战连连、四分五裂,我大隋在西域的影响力名存实亡,高昌如今不仅军事力量首屈一指西域第一国,现在还和西突厥一直有密切关切,两者除了相互通婚以外,还有共同的政治、经济利益。我们就这样过去,高昌未必会安好心。”

苏定方继续说道:“如果高昌不安好心,那么我们只能强攻一途了。这个高昌跟我们一样实行郡县制,仅仅大城就有八座,分别是高昌、白力、横截、临川、田地、笃进、始昌和交河,其中高昌王城和第二大城交河是历代高昌王必定修葺之处,经过数百年修葺,论城池之坚固,或许比不上长安、洛阳、邺城、涿郡城,但也不会逊色有多少。此二城座落险要地势、易守难攻,想攻取高昌,这两城将会是最大的威胁。”

杜如晦暗暗夸赞苏定方看得透彻:杨广在位期间,构建了众国臣服的朝贡体制。各藩属国奉大隋为宗主国,定期朝贡,各国和平相处。如果有人不愿意臣服,大隋采取战争的手段威服之。如果有国家侵犯另一国,大隋为了维护朝贡体制会帮助弱国击败强国。如果各国臣服大隋,大隋也给予优惠回馈。在这样外交理念下出现万邦来朝的恢弘局面。

大业五年,杨广西巡之际,西域二十九个国王眼巴巴的跑去武威朝见。然而那毕竟成为过去了,西域诸国如今都臣属于西突厥,他们未必认同大隋,甚至还会伙同西突厥对大隋不利,人走茶凉这种事情多的是。

一念至此,杜如晦说道:“高昌国地域较广,共设有四个郡和十八个县,人口数十万。如果麴伯雅一心降了西突厥,那就有兵四万,而且还能迅速撤军几万,加上它有无数重城,我们不管怎么逼、怎么打,都不能迅速拿下。既如此,我们索性将它定为敌人,从而换一种方式而去。”

“如今高昌名义上还是大隋属国,我们可以派一队精锐,打着大隋王朝的名义大张旗鼓的去。就算麴伯雅不满也只能接待,而且我们人数少,也引不起西突厥驻军的重视,即使前来询问也是驻军将军等寥寥几个,到时候我们趁机斩了西突厥的人,逼麴伯雅投向大隋,若他听话就继续当他的高昌王,若敢不听话,便趁机将他生擒,然后以他的名义征召高昌的将军,只要将这些人掌控,即可让高昌的大军帮我们打仗。”

“有理。”苏定方说到这里,眼睛忽然一亮,道:“高昌本是车师人故国,当东西交通往来的要冲,因其地理之要,西汉宣帝设戊己校尉屯戍于此,汉人始大规模进驻该地,到了北凉承平十八年,柔然攻高昌,立阚伯周为高昌王,为高昌建国之始。其间先后更由阚氏、张氏、马氏、麴氏统治。如今的高昌王麴伯雅野心勃勃,他在西突厥的支持下,蚕食四周,将高昌从一城扩张为四郡十八县,若是放任其发展,必将成为西部之大敌,咱们索性以通西突厥之名把他灭了。名正言顺的夺下高昌,将之并入大隋,成为大隋一个郡。说不定殿下还会以我们的名字命名呢。”

自从辽东有了‘玄龄城’,并有扩地千里即以主将之名命为郡、县、城名的制度以后,大隋文武做梦都想一个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地方,苏定方也不例外。

“殿下早有重启丝绸之路的心思,而这高昌横亘在丝绸之路上,迟早会成为我大隋的毒瘤,我们理应防患未然,将之歼灭在萌芽之中,这是其一;其二、麴伯雅先是我大隋臣,却与西突厥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此为不忠,必须灭之;其三、西突厥对高昌百姓横征暴敛,极尽盘剥,麴伯雅窝囊懦弱,放任不管,是为不仁,百姓早早对之不满,我们灭了他,是顺应人心的仗义之举;其三、高昌以汉人为主体,作为汉人之宗主,我大隋有责任有义务为同胞讨要公道……苏将军你说对是不对?”杜如晦气宇轩昂地指点高昌,大有指点江山的气概,一口气就数出了麴伯雅十宗罪。

苏定方听得有些呆了,忙点了点头,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杜先生说得有道理,本将也认为麴伯雅十恶不赦!那就……”

“干了他!”杜如晦气势磅礴。

“怎么干?”苏定方不耻下问。

“我们不是有一群母老虎么?”杜如晦嘿嘿一笑。

“你是说阴明月将军?”苏定方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杨侗麾下有一支英姿飒爽女剑侍,平时由杨侗训练,杨侗不再则由李靖的夫人红拂女当教官,人数从最初三百发展到了五百,她们的首领是阴世师的女儿阴明月。

这一次,他们的文官实在多了一些,杨侗便分出了两百人来保护房玄龄、杜如晦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弄得这帮文人很没面子,丢脸都丢到了全军里去了。

杜如晦本来就是重点保护动物,又因为他和苏定方率领的兵力不足,韦云起便给他分派了一百名女兵,其他文官不但不妒忌,还巴不得韦云起把所有女兵都派给杜如晦。

杜如晦明白苏定方在笑他,嘿嘿笑道:“这些剑侍虽是女儿身,但武艺出众,特别是阴将军更多武艺兵法韬略样样出众,奈何殿下帐下人才辈出,她才没有展现的机会。”

“武妃率领飞羽弓骑,纵横天下,立下赫赫功勋,一身武艺连我都不敢说比得上;丽妃以几百名家奴起家,为李渊打下了整个关中,堪称是李唐第一功臣,所以我并没有轻视女子的意思!”苏定方苦笑道。

“这就对了。”杜如晦拍了拍手道:“现在就由我和阴将军亮出大隋旗号,堂而皇之的进入高昌城。”

“就这么办!”苏定方笑着同意了。

文人、女人的确更容易让人轻视。

第337章:凶悍的西域校尉

高昌城王宫不如长安大兴宫庄重大气、不如洛阳紫微宫雄伟壮丽、不如邺城神武宫高峻威严,也不如涿郡临朔宫、太原晋阳宫,甚至连北平郡的临渝宫都不如……但金碧辉煌尤有过之,内部装饰极为炫目。

此时,高昌王麴伯雅正在宴请西突厥驻军大将阿史那明镜,相比已经四分五裂大隋王朝,他更重视在草原上益强盛的西突厥。

“启禀大王,城外来了一群打着大隋旗号的女人,自称是西域校尉,要求大王前往接见。”这时,一名侍卫从外匆匆前来奏报。

杨广执政时期,为接待西域诸国使者,专门设置了“西域校尉”,其职属与汉朝的西域都护一样。

“西域校尉?”麴伯雅面色一变。

他当年继位时,西突厥令他依附于突厥的风俗,他为了摆脱突厥的控制,遣使交好中原。杨广西巡之际,他领头组织西域27国国王,佩玉披锦,焚香奏乐,跪在道旁相迎,深得杨广赞赏,此后他随杨广前往长安,认识到中原的强大后。回到高昌例行改革,一切效仿隋朝制度,但任何改革都会伤害到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从而引发了国内叛乱。再加上高昌国在向大隋进贡的同时,也向西突厥纳贡。造成国民的赋税益加重,终于在614年引发暴乱,麴伯雅被逐。

流亡西突厥的时候结识了还在匮可汗麾下担任要职的统叶护,他二人相交莫逆,多次表示将来为王,一定要同心合力征服西域。统叶护如愿登上西突厥大可汗之位以后,帮助麴伯雅又登上王位。复位后的麴伯雅投桃报李,成了西突厥的铁杆支持者。

有了大后台的麴伯雅在国内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短短年余就将高昌发展成为西域之中仅次西突厥的强盛国家,令西域诸国为之畏惧。

至于曾经帮他摆脱西突厥匮可汗盘剥的大隋王朝,早已被他抛于脑后,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消失已经的隋朝突然又出现了,而且还派了西域校尉?

隋朝不是四分五裂了么?丝绸之路上的张掖、敦煌、伊吾等郡不是在西凉大王李轨手中么?

上个月还请自己吃火锅的李轨玩完了?这么快?

麴伯雅沉声道:“他带了多少人来?”

“有一百人左右,大多是女人。”侍卫沉声道。

“女人?”麴伯雅闻言松了口气,别看他现在跟西突厥交好,但大隋王朝强大哪怕过了十多年,在西域诸国依旧有极强的威慑力,毕竟,强大的大突厥汗国就是被隋朝玩死的,强大的吐谷浑差点被夷族了,那狠劲谁都怕。

但麴伯雅此刻听说西域校尉是个女的,稍微放心了些,扭头看向一旁的阿史那明镜道:“明镜将军,您看……”

“无妨无妨,早听说汉家女子有滋味,今天这么多人自己送上门来,那就让她们进来,给我好生玩玩。”

阿史那明镜哈哈大笑,周围的突厥将领人闻言,也纷纷肆意大笑。

“速速去请来吧。”麴伯雅苦笑一声,西突厥立志建立一个大统一的西突厥汗国,他的高昌也包含在其中,其他西域国家驻军只有几百人,而在自己的国内驻军两万,这是不放心的体现。此时他麴伯雅哪怕有心阻止隋朝的姑娘羊入虎口也不敢,何况他还没这心思呢。

很快,就有两百多名高昌士兵出现在高昌城外,将杜如晦一行人迎了进来。

“将军,看着有点不对头呢。”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子警惕道:“许多人跟高昌护卫衣着不像。”

他们为了随机应变,也为了让高昌人小瞧他们,索由武艺高强的明月来当西域校尉,杜如晦充当副手。

“是突厥人。”杜如晦扫过宫廷附近虎视眈眈的突厥人,眼中闪过一抹冷芒,“我们事先没有查清城中况,若是突厥将军们也在王宫,我们想要夺权可就有点难。”

“怕什么?”明月冷冷的将银槊抓在手中:“来都已经来了,就让这些突厥人知道我大隋的厉害,都弩箭上弦,见机行事!”

一百名女兵人手强弩两把,只要地形合适,突厥人再多她们也不怕。

“这位女将,进宫必须交出武器,而且不能全进去。”一名侍卫在宫门前拦住了明月。

“啪~”

明月反手一个耳光甩了过去,直把人甩得转了向个圈子,杜如晦吡牙冽嘴,看着都疼。

明月凤目一睁,冷哼道:“我乃西域校尉,就是高昌王,见到我都要行参拜之礼,滚!”

刹那间,百名女兵同时举起左手的强弩,冰冷的弩箭对准周围拦路的高昌士兵,这些侍卫见明月眼中饱含杀机,一时间都慌了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带着人马浩浩dàng)dàng)的闯进王宫。

王宫里,麴伯雅面色难看的看着一路强闯进来的明月。

“大隋将军,你意何为?”

“我乃大隋西域校尉,高昌王缘何不拜?”明月凤眸凌厉,毫不畏缩的盯着麴伯雅。

气势之凌厉、态度之刚烈,便是杜如晦也呆住了。

为武威人的明月有一半羌人血统,父亲世师当张掖太守的时候,事务繁忙,又常年在外作战。这样一来,却把明月放羊了,她打小就将府中一群侍女集结起来整cāo)练。

家人疼她,都任她胡闹,但经过一段子的cāo)练之后,明月开始不满足cāo)练,将父亲激励士卒拼斗的那一拿出来,又让的张掖郡兵陪练。

虽然大家觉得她在胡闹,但她毕竟是将门虎女,练出来女兵一点不弱,一开始还有兵油子有占便宜的想法,但接下来,那帮被明月练出煞气的侍女分分钟教他们做人。

她练出胆量以后,带着家中侍女去打马贼,打着打着,就被世师弄去军中当了一员校尉,武功方面比她的几个哥哥强上几十倍不止,如不是卫玄心存怜惜,把她和弘智、骨彦轰出了长安骁果军,早就战死于长安城下了。

到了邺城,先跟水天姬杀过几场大战,然后稀里糊涂的成了红拂女的徒弟,时不时带着女剑侍进入邺城背后的太行山剿匪,所以她这一煞气真不是装,便是高昌王麴伯雅也被吓到了。

麴伯雅愣了许久,正要措辞回答,一旁的阿史那明镜却是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没想到汉家女人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我很喜欢!”阿史那明镜贪婪的目光在明月高挑美好的上扫视着,目光邪的点头道:“自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阿史那明镜大声宣示着自己的主权,令旁边的那些突厥将领遗憾之极,惋惜之极。

“你是谁?”明月微微眯起了目光,冷然问道。

“我?”阿史那明镜大笑道:“我阿史那明镜是突厥最高贵的皇族,也是驻高昌的最高统帅,你……”

“噗!”

话音未落,明月手中银槊破空而至,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洞穿了阿史那明镜的膛。

她带领的百名女兵在她出手瞬间,即已举起强弩,对着宫中的突厥人就是一通扭,上百个突厥将校顷刻间全部倒在了血泊当中。

“你……”麴伯雅目瞪口呆的看着明月。

“信不信我打爆你的头。”明月两道冰冷的目光,闪电般凝注在麴伯雅面上,一手一把连弩,指着后者的脑袋。

麴伯雅见对方目光扫来,顿时一股坐在椅子上,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西突厥驻军将领死绝了,你有两条路可以走,一、封锁宫中消息,让你的人配合我大隋将士,将突厥人斩尽杀绝。”明月目光冰冷,笔直地望着麴伯雅,直似要将自己的目光化做两柄剑,刺入后者心里,森然道:“二、麴氏一族,为突厥人陪葬。”

猝不及防的惊变,从明月突然动手到女兵杀百多名突厥大小将领,耗时不过数息功夫,外面的人根本不知宫廷发生何事。明月必须在外面的人反应前,将宫廷内的突厥人逐个击破,闯宫路上她已经留意到有不少突厥人在宫中乱晃,虽不集中,但必须清除干净。

麴伯雅面色惨白如纸,以他和统叶护可汗的交,西突厥不至于会追究,问题是自己若不答应,这个美得要命的女煞星,真会要他老命的。

“麴演,带着我们的人,配合煞,呃,配合大隋校尉,剿灭宫中的突厥人。”怀着‘死道友不死贫道’思想的麴伯雅,迅速向护卫统领下达了命令。

“我们大隋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希望高昌王别犯傻!”

“是,是,是!”麴伯雅冷汗直流。

明月收回兵器:“蔡薇,你和杜先生留在这里,如果高昌王不听话,灭了他。其他人跟我走!”

“喏!”蔡薇,一名冷漠不弱明月的女将。

杜如晦默默地点了点头,明月这番动作不止惊呆麴伯雅,连他杜如晦也反应不过来。

明月的果断和狠辣,女兵配合之默契、反应之迅捷,就是骁果军都未必比得上,而且明月时机拿捏极准,根本没给麴伯雅反应机会。

等到大家回过神来,阿那史明镜和一帮子部将全都死得清洁溜溜,接下来对麴伯雅的威胁更加炉火纯青,等他平静下来,思索对策的时候,宫中的突厥人估计也死绝了,到了这步田地,只能跟着大隋一路黑到底了。

由眼前发生的事,让杜如晦想到了杨侗说的‘房玄龄多谋,杜如晦善断,房谋兼杜断,天下大可期’,以前觉得很算合理,可这一刻,他却忽然有些羞愧起来。和人家明月相比,‘杜断’算个的‘断’。

再想到苦等消息的苏定方,心中又是一阵苦笑,苏定方所期盼的定方郡、定方城怕是要变成‘明月郡’‘明月城’了。

“蔡将军,你的武艺如何?”杜如晦悄悄凑到蔡薇边,低声询问道。

“还行。”蔡薇不解的看向杜如晦。

“你盯着高昌王,若他有所异动立刻控制。大局未定前,不要让他离开视线。”杜如晦悄然道。

蔡薇默默地点了点头,见麴伯雅站起来,她不动声色的上前几步,这个距离妙,无论麴伯雅怎么动,动得有多快,蔡薇都能在第一时间将他成马蜂窝。

“蔡…蔡将军,这是何意?”麴伯雅脸色白了白。

“我的箭有毒,无解。你若不信,大可试试。”蔡薇淡淡的说道。

“这……”

如同猎手锁定的感觉,让麴伯雅吓得脸色白了更白。

“杀!”

这时,惨烈的杀声、惨号自外面忽然响起。

麴伯雅一股坐回王座,脸色惨白、目光呆滞!

女魔头的杀戮开始了……

高昌国登了大隋的贼船,下不来了!

第338章:比姓阴的还阴险

下午!高昌城北二十五里外,是驻有两万突厥兵的大营。

在中军大帐内,摆放着阿史那明镜的尸体,一个拳头大小的伤口洞穿了整个尸体,大大睁着的眼睛满是不可思议的惊恐。

一袭戎装的阿史那明月面色难看,眼中闪烁着浓烈的杀意,一张脸狰狞得吓人。

他自问西突厥对高昌已经相当宽容、相当恩惠了,但是高昌王麴伯雅为设宴为由,骗了自己的大哥和一众大将过去,然后极尽残酷的诛杀干净,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简直找到。

“叶护,麴伯雅与我突厥从来就没有同心过,他看到隋朝收复了伊吾郡,便急匆匆的向隋朝表忠心,并残酷心狠的杀了酋长,我们必须报复。我们必须在隋军和境之前结束战斗,否则必生变故!”一名部将双目通红的大声叫道,引起了其他人一片呼应。

“必须给高昌还以颜色,让实力告诉他们,大突厥才是西域霸主!”

“屠了高昌,让西域各国知道明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强者定律。”

“……”

“砰!”

阿史那明月拔出腰间佩刀,狠狠一刀,将面前的案桌斩为两半,眼中出让人心惊的寒芒,咬牙切齿的说道:“告诉我大突厥的勇士们,杀入高昌城,十天不封刀。”

“遵命!”

外族权利的表现,无非就是女人、牲口、食物,而这些都是要在战争来获得的,高昌国财力相当富足,除了坐拥丝绸之路便利交通和贸易税收,自然资源也很富足,著名土产有赤盐、白盐、葡萄、冻酒、刺蜜、白面、叠布及丝织品等特产都是他们渴求不已的东西了。

‘十天不封刀’的命令,自然是大抢特抢的意思了,部将们高兴坏了。

命令下达营帐

“嗷!嗷!嗷”的巨大欢呼回dàng)在军营之中。这惊天动地的大喊声,足显草原民族内心充满着破坏的野,他们渴望战争和杀戮、更渴望破坏。

望着气势涛天的大军,阿史那明月脸上闪过了浓浓的激动,以前他是高呼中的一员,如今地位颠倒,他终于从欢呼者变成了接受欢呼的上位者了,高声道:“杀入高昌城,十天不封刀。”

“杀入高昌城,十天不封刀。”

两万突厥铁骑在将领的带领下,以漫山遍野之势向西面的高昌城狂奔而去,浩浩dàng)dàng)的大军挟裹着踏碎一切的威势,奔行在原野上,奔向充满了财富的高昌城。

奔行十里,只见两万高昌兵列着整齐的队形在他们面前,高昌兵所在之地虽然是平整的高地,但地面破碎不平,到处是小沟壑和小片林地,这地形对步兵没什么影响,但对于肆无忌惮奔驰的突厥骑兵却影响很大,稍不留神马蹄便会落入沟壑之中。

高昌兵在这里摆开阵式,显然是利用这种地形做主战场,针对极强。

“好狡猾的贼子!”憋了一口气的阿史那明月有一种骂娘的冲动,这鬼地方怎么打?

下马?

那是扬己之短,避己之长。

骑战?

坑坑洼洼的地形,是骑兵的天敌。

“报!”便在此时,一骑向后方狂奔而至,惶恐的说道:“启禀叶护,北方三十里外尘烟滚滚,有近十万隋军骑兵杀来。”

众人听到这不利的消息之后,无不色变,阿史那明月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旁边一名战将低声道:“叶护,绝不能让隋军和高昌兵形成南北夹击之势,我们立刻调头北上,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隋军包围,撤往可汗浮图城。”

所有将领都望着阿史那明月,焦急的等他决定,良久,阿史那明白摇了摇头,“不,我们不能北上,我们要立刻和高昌兵决一死战!”

战将大惊道,“叶护,地面不平,这不是决战之良地啊。高昌兵一旦拖住我们,隋军很快就到了。”

“隋军人多,素来诡计多端,他们从北方而来,路上必然有所准备,而且,罗漫山道路艰险,容易被他们伏击。高昌兵如今倾巢而出,我们只要打败了他们,便可无后顾之忧的西撤。”阿史那明月咬牙说道。

众人为之默然,这的确是正确的决定。

“传我命令,大军就地列阵,立即和高昌兵决战!”一道道命令下达,突厥大军开始调整队伍,准备冲锋。

高昌军的统帅是太子麴文泰,他看到突厥大军杀了过来,脸色为之大变。

隋朝那群女魔头杀光了宫廷中的突厥兵,那个险的杜如晦还担心高昌不从命,把阿史那明镜的尸体送还给了阿史那明月,到了这一步,高昌还能怎么办?

自然是乖乖听从隋军安排。

不过隋军倒也没有做得太绝,他们选好了决战地形后,开出了正面对峙和后面掩杀的两个条件,让高昌自己选一个。

眼前这地形极不利骑兵作战,在前后敌兵都一样的况下,麴文泰如果是突厥主将,肯定会调头去从后面袭来的两万隋军,因为北方地势平坦,利于骑兵作战。也因此麴文泰才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正面对峙,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阿史那明月不知是傻了还是怎么的,居然对着他们高昌兵杀了过来。

他真搞不懂了,这同样叫明月的人,智力怎么相差这么大呢?

“太子下,突厥人杀过来了。”麴演也是一脸苦涩表,他也搞不懂,阿史那明月平时是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咋就犯昏了呢?莫非真要报杀兄之仇不成?这可不像啊。因为阿那史明月有一次酒后说过,要把阿史那明镜取而代之呢。

这时,为了在这个地形决战,而没有乘坐战马来的高昌兵已经退无可退了。

负责监督的明月,看了一眼犹豫不决的麴文泰,冷冷的说道:“我大隋无所谓,可以从容离去。但对你们来说没退路了!不想死的话,只能往前杀!正面对峙是你们自己选的,怪不了谁。”

“出战!”麴文泰咬了咬牙,拔出腰间宝剑,脸上泛起一抹狰狞。他知道,如果下达撤退的命令,非得被突厥骑兵碾死。

随着麴文泰的命令,高昌兵迎上了突厥大军的冲击,他们绝大多数是有着胡人血统的汉民,部署都是中原军队传统的作战方式。‘呜——呜——’

突厥大军号角呜咽,杀声大作,

阿史那明月战刀一挥,“杀!”

一万骑兵率先杀出,马蹄声惊天动地,相距一里之遥后,另外一万骑兵也杀了出来。弥漫的黄尘遮蔽天空,铺天盖地向高昌兵阵杀来。

“放箭!”麴文泰恶狠狠的下令,“给老子狠狠地,拼命的!不要怕浪费。”

在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呐喊声中,他的命令声被淹没了,一名侍卫骑在战马上高高举起大旗,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随着他手中大旗向下一挥,只听一片弩机声响,黑压压的箭矢腾空而起,呼啸着刺向弥漫黄尘虚空,紧接着第二排、第三排弓箭手也己出,一轮三排箭,弩箭俨如织成的一张箭网,铺天盖地扑向突厥骑兵。

黄尘中惨叫四起,不断有人马中箭。但突厥人知慢上一步,便被冲击而来同袍撞死,所以他们只能冒着箭雨往前冲,只要拉近距离,便可击杀这些该死的高昌人。人皆此心的突厥兵显得极为顽强,他们不顾生死的策马疾冲,这时高昌兵的第二轮箭矢也随即出,矢如雨注、箭若飞蝗,密集地到突厥骑兵密集的军阵,一片片突厥骑兵中箭摔倒,战马惨嘶,士兵哀嚎,突厥前锋伤亡极其惨重。

短短两轮箭雨便有三千多名突厥骑兵中箭倒下,但突厥兵前赴后继,片刻便已经席卷而至,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杀入敌阵,破除箭阵。

终于!

两军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最前面的高昌兵在这次相撞中悲惨地死去,体支离破碎,头盔和折断的长矛飞向天空,很多尸体都被撞飞了起来,到处是碎片。

惨叫和哭声此起彼伏,黄烟弥漫,血腥气浓烈得令人作呕,只是瞬间功夫,这个决战之所便宛若人间炼狱……

在森林另一边,苏定方冷漠的看着舍生忘死的两支军队,脸色一片漠然。

前阻后攻的办法是他想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对付高昌军,不出他之所料,高昌选择了与突厥军对峙,企图借不利骑兵的地势吓退突厥,从而保下高昌军队,但他苏定方又岂是那么好说话的?

在高昌兵做出选择之后,他便率军于高昌城以北进行了部署,先让一万骑军一人双马的绑上树枝在突厥军背后拖曳,从而营造出了十万大军之势,成功的把突厥兵bi)上了与高昌对决的战场。接着他又率领一万大军在此潜伏,坐看两军厮杀。

“将军,高昌兵很顽强啊!”一边的一名校尉有些惊讶的说道。

“所以才要把高昌兵消耗干净!”苏定方看着快要撑不住的高昌兵,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

这时,高昌军在突厥强大的骑兵攻势下,死伤惨重,剩下的士兵终于顶不住突厥兵强大压力,纷纷调转头向西奔逃,而后面数百步外便是追随奔来的突厥骑兵。

麴文泰大怒,举矛戳死率先逃回的一名士兵,他的亲兵也一起动手,刺死了数十名逃兵,bi)着他们回头厮杀,并厉声喊道:“后面就是高昌城,你们每一个人生在此处长在此处,家在此处……现在,你们要是退了,你们的妻儿父母兄弟,你们所拥有的所珍视的一切就都没有了,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不答应!!”

高昌兵宛若巨兽咆哮,在震动天地的嘶吼声中勇气倍增,无数沾染鲜血的刀光在云天之下闪烁。这股陡然生出的勇气,居然将突厥兵的势力压了回去。

“让我军出击!”苏定方眼看差不多了,便下达攻击的指令。

几十名士兵吹起了号角,早已在阵后列队的大隋骑兵抬起手中长槊,“——杀!!”

滚滚洪流势不可挡,向突厥兵背后突进。

声势如雷,马蹄跺得碎石震起。轰然之间,直冲过去的铁骑贯入人潮,数不清人被撞得飞起来,掀起无数血浪。睥睨天下的气势充斥天地间每一个角落,仿佛要席卷一切、淹没一切。

麴文泰看到援军终于到了,大喜道:“勇士们,大隋援军到了,给我狠狠的杀!”

在一群亲卫的护卫下,与麴演一道杀了出去。浑不知轻松杀敌的涟漪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盯着他看。

而在丛林之中,一名士兵将几支箭矢递给了苏定方:“将军,突厥人的箭!”

“一支足矣!”

苏定方接过一支箭矢,仔细观看之后,从战马上取出自己的三石骑弓,他张弓搭箭,弓如满月,冰冷的箭头指向麴文泰,看穿了对方的移动轨迹后,弦一松,只听见‘崩’的一声巨响,箭矢脱弦而出,以一种开金裂石之势朝麴文泰去。

麴文泰若有所感,他一抬头,一支冰冷箭矢蓦地出现在他眼前,躲闪却已不及,旁边亲卫只听‘噗’的一声,一支箭矢从他们的太子眉心透脑而过,红白脑浆四溅,箭尖从他后脑贯出一截,麴文泰张着嘴仰面倒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他的亲卫一片混乱,大多士兵都惊得魂飞魄散。

苏定方哈哈一笑,感觉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现在过瘾过。

猎杀太子,真他的爽死。

……

“比姓的还险!”持槊而立的明月心下感慨,带着一伙女兵策马上前,但有突厥人冲到近前,便一槊刺死,在这有限的空间内,弩箭加上弓箭,卷起一阵死亡旋风,不到数息时间,足有三百多名突厥人倒在血泊之中。

第339章:夺其民

高昌王宫,麴伯雅已经有些苍老的脸上,更多了几条皱纹,他坐立不安、心烦意乱的走来走去,心中有一种天塌下来的不好之感。

“大王!天,塌不下来。即使塌了,也有我大隋顶着。”杜如晦一脸冷漠的坐在一边,语声之中充满了不满、不甘、懊恼!

“确实,确实!”麴伯雅干巴巴的笑了一笑,看着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神色的杜如晦,心情好了很多很多,想唱歌!

杜如晦为何不爽?

自然是因为自己宝贝儿子抢了先机,获得了优势地形啊!接下来,就等着大隋与突厥两败俱伤的消息了。

中原人,就喜欢开出条件让别人选,好的被挑走了,又因为面子问题死不悔改,相比之下,突厥人就直接得多,你要不上,他拿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哈哈,还是天朝上国的便宜好占,有点希望中原尽管一统,这样,高昌的好处就大大的来了!

麴伯雅心中美滋滋的!

这sb!

杜如晦悲哀的横了麴伯雅一眼,心头冒出了杨侗称呼李渊时的口头禅。

麴伯雅感觉更爽了!大有“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之感。

“报!”这时,一名侍卫扶着一员浑身是血的将军走了进来。

“大王,大王啊……。”将军看到麴伯雅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的痛哭起来。

“败了?”

杜如晦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古怪的大声询问。

“赢、赢了!”将军结结巴巴的说道。

“赢了,还哭丧着脸干嘛?”杜如晦大大的松了口气,神态恼怒

“就是!”麴伯雅也松口气了,看了杜如晦一眼,云淡风轻、泰然自若的说:“说吧。说得越详细越好。”

“突厥朝我军攻来……”

“什么?”麴伯雅一惊之下,扯断了一把胡须。

蔡薇冰块儿一样的脸一阵抽搐,心说:这sb,等会恐怕真会如愿的被活活气死。

“啊?”杜如晦呆若木鸡。

“突厥朝我军攻来…太子殿下带兵有方,他率领大军英勇杀敌…将突厥人杀得节节败退……大隋将士从突厥夹攻,突厥全军覆没……混战之中,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将军放声大哭了起来。

“泰儿怎么了?”麴伯雅焦急的大声问道,本来有儿女一大堆,可是发生政变以后,儿子死得只剩麴文泰一个了,虽说杨广册封戚属宇文氏女为华容公主许配给他做妻子,可他当年已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哪还有生儿子的功能啊?

若是麴文泰出事……

麴伯雅都不敢想了。

“太子殿下怎么了?”杜如晦亦是关心的问。

“装!给我使劲的装!”蔡薇心中叹了一口气,仰首望向了昏暗的天空。

懒得多看杜如晦一眼,她怕自己会吐!

“太子殿下英勇杀敌,身中流矢,壮烈牺牲了。”将军重重磕头道。

麴伯雅面色煞白过后,又是一阵潮红,随即一口鲜血再次喷了出来,当即晕了过去。

“大王!”

“大王!”

“大王!”

宫殿内顿时乱成一团。

“快,快宣郎中!”杜如晦看到这一幕,大喊了一声,高昌臣子这才纷纷想起。

蔡薇:“……”

“蔡将军,以后上战场,千万不要穿金戴银、特立独行,那是活靶子,知道吗?”杜如晦‘小’声交待道。

“喏!”蔡薇很不爽的应了一声,被当了这么久的道具,谁都不会爽。

“金甲!是我害了泰儿啊。”

悠悠醒转的麴伯雅听到这话,一阵恍然、一阵眼花,又喷血昏倒了下去。

高昌众臣这才想到太子殿下那套金甲,是大王送的。

“突厥人丧心病狂,竟然残害贵国太子!城中的突厥人,就交给我大隋来清除吧。”杜如晦大义凛然道。

“大隋仁义,多谢了!”

为免打草惊蛇,大家处决了宫中的突厥人后,对高昌城的突厥人没有动作,但如今战事已经结束,也到收拾他们的时候了。

待凯旋之师归来后,麴演奉命关闭城门,大隋军队开始对突厥人开启了屠杀模式。

突厥人在高昌的这些年没少荼毒百姓,当街杀人、淫辱妇女,甚至以杀人为乐,之前迫于突厥人的淫威,麴伯雅也不敢管,弄得百姓有怨无处申,有仇无法报。

此时此刻,大隋大军全力出手,不久前还在街上晃荡的突厥人,一下子成了过街老鼠,随处见到突厥被隋军抓捕,然后,召集了一个公审大会,让高昌百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到一个时辰,近万突厥人就被愤怒的百姓围殴致死。

杜如晦更是大包大揽,拍着胸膛保证,大隋将士将会北上,把为非作歹的西突厥消灭,让其永世不能祸害高昌里的百姓。

接着,隋军兵分多路,对高昌各城的突厥人进行一一捕杀。

之后,俨然开设公堂,接高昌百姓的案件!

。。。。。。。。。

第四天,精美绝伦、金碧辉煌的高昌王宫!

“大王,有消息了!”一名心腹武将兴冲冲的走进来,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兴奋。

“究竟发生了何事?”麴伯雅问道。

“是隋军。”武将兴奋道:“三天前,隋军从伊吾出兵,于蒲类海击溃西突厥五万兵,隋朝将军牛进达率领三万精骑一口气深入西突厥腹地八百里,阿那史步真集结了八万多兵马于可汗浮图城,牛进达将军面对阿那史步真的八万骑兵,想也不想,就丢下所有粮草辎重,直接突击西突厥中军,将西突厥八万骑兵杀的是落花流水,一溃千里,这才率军而返。”

麴伯雅脸色大变了起来。

他知道可汗浮图城的重要性,此次位于高昌国以北、西突厥以南的交界,也是西突厥唯一的一座巨城,是守护着西突厥草原最重要的门户。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坚城,规模或许比不上高昌城,但占据地利,论城池之坚固,比起高昌城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隋王朝占领了可汗浮图城以后,此城以东、金山以南、罗漫山以北的肥沃草原都将属于了大隋。

以隋朝人对土地执拗般的喜爱,以隋朝杨家祖孙喜欢大兴土木保护自己财产的尿性,他们一定会用长城将这片草原包裹起来,如果长城顺势致南下到隋朝且末郡边境,那整个高昌都包含在内了,即使没有把高昌包进去,但高昌也被北边的可汗浮图城、东方的伊吾、东南方的鄯善对高昌形成三面包抄之势,随时被隋朝吃个干净。

“然后呢?”麴伯雅又问道。

武士介绍道:“抓了几十万西突厥人去敦煌,据说是要抓去修路,加固加宽从敦煌到武威郡的官道,修完了这一条路,再从阳关修到鄯善蒲昌海,到焉耆、龟兹,以便于日后商旅往来。”

麴伯雅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苦笑了一下。这条路可不仅便于商旅往来,还能加强大隋对这边的掌控,一旦有着又宽又直又平的官道,行军和辎重到达这边的速度最少会快上一倍。

更要高昌老命的是‘敦煌阳关—鄯善蒲昌海—焉耆—龟兹’这条路,此路如果修得通了,那中原商人和西域商人都会走这一条。因为比起道路艰险的高昌,这条路更近、更短,还能避开残暴的西突厥人和险恶的天山,若是商旅以后都走那里了,高昌将得不到丝绸之路半点红利。

高昌最大的依仗会因此而没落,继而将被边缘化,成为穷光蛋。甚至能让他们重新变成野人。

学吐谷浑兵袭河西?截杀沿途商旅?

麴伯雅自问没有这个胆量。

因为吐谷浑最强大的时候,有精兵数十万,结果让御驾亲征的杨广杀得差点绝种,至今都恢复不过来,他的地盘、人口不如中原一个大郡,还有连两万大军也没了,他哪有胆量去挑衅重新控制中原北方的隋朝?

更何况,大隋的两万大军就在高昌国内,想干嘛就干嘛,不但没有把他这个国王放在眼里,还要他提供军粮,过分之极。

而且让他不安的是,隋军无所顾忌的插手高昌案件,通过处决一个个不法官员,一步步的夺取高昌百姓的民心。

从某种程度上说,自从隋军入城那天起,他麴伯雅就已经被架空了,甚至连傀儡都不是,因为隋军行事的时候,连他的名头都没有提。一口一个大隋,一口一个大隋秦王殿下。

长此以往,高昌百姓只知有隋,而不知有他这么一个高昌王。他现在只想着:如何才能在处理案件的时候,隋军加上一个奉‘高昌王’之命,这样多少能让他有点民心。

“还有!”那名武士接着说道:“大王,马相国被隋军抓出去,准备处决了。”

“什么?”麴伯雅动容的站了起来,心念百转,想起自己已经如此委曲求全了,可隋朝却咄咄逼人,怒喝道:“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

“是隋军应百姓所求,抓的。”武士弱弱的说道。

“应百姓所求?”麴伯雅声音都颤抖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事件充分这说明了高昌百姓对隋军的信任力度,远远超过他这个国君了。

“正是。”

麴伯雅默然的点了点头,道:“我们出宫去看看。”

“喏。”

第240章:斩其根

马相国是麴伯雅的心腹重臣,是西突厥的坚定支持者,以往没少做欺压百姓的事情,只是他位高权重,背北不仅有麴伯雅还有西突厥人,根本没有人敢动他,但民怨却极重。

以前没人管,是以民不举官不纠,但当有人将这些事情捅到隋军的时候,就不一样了,高昌的百姓依然不相信隋军处置此事,因为升斗小民觉得隋军要拉拢的也是上面的人,而不是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所以,没人真信隋军会处理高昌的堂堂相相。只是现在隋军要公审,在法不责众的思想下,大家不介意围观。

马相国马汉还在家中抱着小妾睡觉的时候,就被破门而入的隋军‘请’了出来,马汉的家丁想阻拦,但面对凶神恶煞的隋军,立即失去了动手的勇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主人被带走。

有人茫然无措,也有机灵的人去通知马汉的亲朋好友帮忙,但是闹得全城皆知的时候,也引起更多百姓的好奇之心,以至于全城万人空巷,都跑去看热闹。

当马汉被押到的时候,杜如晦也赶来了,此时他一脸肃穆的看向被按得跪倒在地的马汉。

“马汉,你可知罪?”

“我何罪之有?”马汉能当到一国之相,至少也是郡守之才,他知道不管自己有没有罪,都不能认。

“那你可认得身旁之人?”杜如晦指着一边,几名目光愤火的百姓。

“贵使说笑了,这些人不过是些贱民,我是高昌的国相,怎会认得他?”马汉看着告他的几名百姓一眼,不屑道。

“狗官,两前是你淫辱我妻,致使她羞愤自尽!更毒杀我高堂,今日,我要杀了你为我的亲人报仇!”一名百姓愤怒的扑向马汉,却被隋军一把按住。

“有吗?”马汉看了他一眼,感觉有些眼熟,但那又如何,这种事情做得太多了,谁还记得那么多,他向杜如晦拱手道:“贵使只凭此人信口雌黄便将我抓来,是否太儿戏了?何况,此乃是高昌国事,你们也未免管得太严了吧?”

“一点都不儿戏,我抓你,自然不会只听一面之词。”杜如晦指入身前一箩筐的状书,着向马汉道:“这些,是我们接到告状以后,花几天的时间搜集到的罪证,既然马大人健忘,便帮你温习一下,来人,给我大声念出来。”

“是。”杜如晦身后,一名隋军上前,抓起一卷书笺展开,大声道:“三年前,马汉初为高昌相国,有高昌百姓宋忠,有良田百亩,马汉贪其良田,以贿赂罪名将其羁押,不久,宋忠于牢中被害,有当时狱卒可为证人,乃马汉指使。”

“三年前冬天,有一民女李氏,容貌秀丽,马汉贪其美色,让人上门求之遭拒,不忿之下以丧德之罪将其羁押,不久李氏一家死于牢狱,其女自毁容貌,马汉恼怒之下命人将其淫辱至死!”

“三年前,马汉谋夺高昌商人索氏之财,指使突厥人屠戮其族……”

“三年……”

“去年……”隋军将罪证一卷卷的念下去,从马汉上任之日到现在,明确记载的就有几十宗案子。

一开始百姓们还在窃窃私语,但随着一封封竹笺被展开,这些声音渐渐消失,无形的怒气在四周酝酿,马汉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杜如晦待这名士兵一一念完,挥了挥手,命他退下,看着马汉,冷笑道:“之前所述皆有人证、物证,马大人什么证,我都可以给出,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我……”马汉面色苍白,他不知道为何只是短短几天时间,对方就能掌握这么多罪证,对方又怎么获得这么多?

他却不知,杜如晦他们早有谋夺高昌之心,隋军一入城,就霸道的把所有卷宗带来,并将这个卷宗分门别类,不只是马汉,几乎所有高昌世家豪门的底子都有,想要找哪个人的问题,虽时可以抽出来。

他们这些天顺应民心处决了许多小官小吏,虽说让隋朝获得一定民望,但那些小官小吏的人头的价值远远不足以收获高昌百姓之心,因此,他们将目光瞄向了高昌高层,以及麴伯雅的嫡系,只有这些人的人头才能影响高昌全境,才能动摇麴伯雅的统治,让他彻底失去民心。

隋军一入城,就将邺城所有的卷宗带走,足足五百人三天来将这些卷宗分门别类,不止李孚,邺城之中,几乎所有世家豪门的底子,想要找哪个人的东西,虽时都可以抽调出来。

这是隋军惯用的伎俩,每夺一地,率先抢占的地方不是府库,而是陈放卷宗的机密之所,然后用这些东西对付世家大族,讨好百姓,这些年一用一个准,到了行汉制的高昌也同样见效。

“杀了他!”

“杀了他!”

人群中的托儿高声呐喊起来,紧跟着越来越多的人回应起来,很快汇聚成一股声浪,响彻整个高昌城。

“我是高昌相国,你不能杀我!”马汉大声喊叫,他游目四顾,想在人群中寻找熟人,只可惜令他失望的是就算有熟人,此刻都在回避他的视线,一股绝望令马汉面色发白,牙关打颤。

高昌的确是高昌,但如今却不再是高昌统治阶层的天下了。

杜如晦心念至此,冷冷一笑。

苏定方此时也站了起来,他一抬手,上万名维护秩序的士兵同时齐声怒吼,一时间,一股萧杀之气伴随着一声声怒吼直冲云霄,百姓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再一挥手,万千将士同时静默。

苏定方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国有疆,正义无界!在每个隋人背后,都有一个强大的宗主国。不管你在哪里,遭遇什么样的危险和压迫,都请你不要放弃,你们背后的大隋雄师都有负责和义务替你们讨还公道,一万不够,就来十万,十万不足我们有百万、两百万,甚至千万大军,我大隋也组建得起。”

这是隋人至上、百姓至上的理念初次走出国门,这只是开始,以后还会延伸向天下各地。

想到那个霸道的君王,苏定方心中坚信。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接着说道:“同时我代表大隋警告欺压我隋人子民者:不管是你是相国,还是国王,你们做下的累累罪孽,都必须偿还,任何人都不例外。苏桓。”

“在!”偏将苏桓上前一步,朗声道:“高昌相国马汉以权谋私、草菅人命,对我汉家子民犯下累累罪行,今处以极刑、枭首于众,,其家族高过车轮男丁,一律诛杀。另外,我大隋的制度是:罪犯所有财产、田产、地契一半充公,一半偿还苦主。惨遭马汉迫害者或其家眷可持证明到大隋军营领取补偿。”

“不!”马汉闻言,只感到眼前一黑,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不但他要死,他的族人也要死。而财产一旦被没收,活着的人又何以维持生计?而且虽未灭其满门,但失去了他的庇护,愤怒的百姓又岂能放过他们?他预见到自己一家的凄惨下场了。

只是此刻谁会在意他的感受,在万众叫杀的声音之中,刀斧手上前手起刀落,一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

伴随着一声声欢呼声,杜如晦和苏定方微微一笑,这样一来,高昌官员与百姓之间就很难再抱成一团排挤大隋了,大隋立足高昌的第一步算是做到了。

接着,杜如晦等人又当众处决了十几名高昌重臣。

乔装于人群中的麴伯雅看着欢呼雀跃的百姓,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民怨的可怕。

而且,隋军处决的都是高昌重臣,这些人个个罪孽深重,这让高昌百姓又如何看待重用这些十恶不赦的自己?

人群之中,还有不少人面色苍白,他们看着马汉人头落地,仿佛看到了自己下场,不管是哪个国家的世家大族,都没几个是真正干净的,他们本想声援马汉一二,但看着周围欢欣鼓舞的百姓,根本不敢站出来,否则,一定会成为隋军的刀下亡魂。

杜如晦和苏定方带着一群隋军雄师回到城中军营,一名军中文职官吏带着一本账册找到上来,喜上眉梢的说道:“苏将军、杜参军,马汉等高昌高官这些年搜刮许许多多民脂民膏,数量之庞大委实是骇人听闻,哪怕只是三成的分额,就足以供养我大隋两万军队一年之久,是否只拨出一部分归还于高昌百姓?”

言下之意:咱们意思意思就行了,这么大一笔财富现在是大隋的了,这白白的送出去,大家看着都心疼啊!

“嘿!,做人做事眼光都要看得长远些。”杜如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高昌的战略位置实在重要了,这将是我大隋打通西域的第一道门户,也是我大隋树立威严、诚信形象的第一步,这一步走好了,以后我们才有处理类似国家的经验。同时,这一步也非常关键,若是处理不当,会严重玷污大隋形象,这是我大隋上下,任何人都不能容忍的。”

说到这里,杜如晦十分严肃的继续说道:“要想让高昌百姓相信大隋、相信隋军、相信我们,就必须言必信,行必果!你要将所有数据都公布出去,绝不能有任何隐瞒,属于我大隋的,一钱不能少,不是我们的一钱绝不能收!这是不可触犯的铁律!发放的事情由我大隋军队全权办理,军情司负责监察,但有贪污舞弊者,不管职务多高、立下多少功劳,杀无赦!”

“喏!”一丝寒意自一众文职人员心底升起,他们知道,杜如晦绝不是开玩笑,在军中成立的军情司专门处理这种事情,他们直接向殿下负责,谁都可以抓。

“这种占便宜小思想都不能有,因为人一旦有了此心,贪婪就如魔鬼一样,慢慢的吞噬人们纯洁干净的灵魂和意志!致使高贵的信仰轰然坍塌。”

“喏!”

一众文职肃然应命。

第341章:耀眼的和亲公主

昔日一些在高昌街头耀武扬威,高高在上的人物,短短几天便只剩下一个人头挂在城头之上,鲜血固然已经干涸,但却禁不住兴奋百姓的围观,尤其是自安氏家族抄家所得的财物、地契以及房产,在城门清清楚楚的罗列出来,而且大半财务都还给苦主。

大多过往的百姓都会说上一声活该。

随着马汉等高官以及一群高昌世家子弟的伏诛,以及财务的如实到手,隋军已经赢得高昌百姓的民心!

这一来,隋军收获高昌民心无数,俨然成了高昌百姓心中的守护神一般,在民间的声望远远的超过‘窝囊懦弱’、‘胆小怕事’的高昌君臣。

在这股风潮之中,骄奢无度、役民无已、识人不明、重用馋臣、欺压百姓……等等词汇渐渐地冠上了麴伯雅的名字之前。

“隋军究竟想做什么?”高昌王麴伯雅愤怒的咆哮着,整个人犹如一只发狂中狮子,高声咆哮着,发泄着。

麴伯雅不笨,知道这是隋军在逼他,就算没有他这个高昌王的支持,隋军依然可以在高昌国内横行。

不配合?那今天的可汗浮图城就是高昌诸城的明天。

不配合?那今天修路的西突厥人就是高昌人的明天。

不配合?那今天被大隋斩首的不得民心的高昌贵族,就是他麴伯雅家族的明天。

几名高昌大臣跪伏一地,他们都看的出来。

麴伯雅之所以愤怒、之所以咆哮,不是因为大隋触动了他的逆鳞,而是他在心虚。他怕,他为了掩饰害怕,只能不停咆哮和发泄。

“究竟是谁在说我骄奢无度、役民无已、识人不明、重用馋臣、欺压百姓?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高昌国大臣一个个都默不作声,这说法很明显是隋军放出去的风声,经过屠戮了数十名高官过后,高昌百姓认为高昌大臣都不是好东西,而高昌臣子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的欺压百姓,是高昌王纵容的结果。在这背后,高高在上的高昌王将会得到更多的利益,欺压百姓这种事甚至还是高昌王在怂恿,否则,高昌王明明设立了诸多卷宗,何以为惩治那些贪官污吏?

事实上,高昌王也知道那些人不干净,但高昌国不是他一个人说算,他需要向高昌境内的贵族妥协,才能维护他的统治,也因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谁想到这东西爆发出来以后,民怨的矛头直指向了他。

“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麴伯雅破口大骂,“都跪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抓人?”

他盛怒之下,一脚一个的将大臣踹倒在地,将一众大臣赶了出去。

大臣们如蒙大赦,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老子还怕隋军找上门呢。抓隋军?呵呵!你开什么玩笑?

黑锅我背,要死你‘磕’。

等到大臣们一个个飞也似的离开,屏风后走出了一位年约三旬衣着华贵美少妇,她面容娇好,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丝丝痕迹。她一身的中原打扮,显得气质高贵。

她是高昌国王麴伯雅的夫人、大隋华容公主。当年麹伯雅入朝杨广,并从杨广出征高丽,事后,杨广亲戚女宇文氏册封为华容公主嫁给麹伯雅为妻。

华容公主看着已经陷入无助的麴伯雅,长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当年要全面倒向西突厥的时候,我就劝说过你,高昌国处于丝绸之路战略要冲,不管是隋朝也好,还是其它取代隋朝的中原王朝也罢,都是不会放弃的,你可以和突厥交好,但你要不偏不倚,要走平衡之道,可你不听;当中原大乱,秦王崛起天下、雄霸草原,让你重续大隋和高昌的关系,你依然不听,你以为高昌离大隋相隔数千里,道路难行,自顾不暇的大隋必亡。现在如何?大隋来了,还带了十数万大军。小小高昌还不如中原一个郡大,你如何抵挡?现在的高昌兵没了,连民心都心向着大隋,你又如何应对?”

麹伯雅脸上阵青阵白,额上青筋暴露,却无言以对,也暗自后悔。

华容公主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思:高昌占据地利之便,是丝绸之路必经之路,十分重要,人人都在眼红。只不过高昌军事力量位居西域之首,而且还拥有坚城,游牧民族都奈何不得他们。

唯有西突厥拥兵数十万,盟友无数,能够威胁到高昌的存在。他觉得大隋完了,威胁不到自己,中原再想一统,还需要很多很多年,而近在咫尺的西突厥才是致命的威胁。

西突厥的统叶护可汗有心一统西域,再现突厥的昔日雄风,况且西突厥大恩于他,故而跟西突厥交厚,成为西突厥的一条狗,借机蚕食着周边小国的土地,壮大自己。

但是他忽略了西突厥人残暴的本性,他们从来没有将高昌当作朋友,只是将之当成盘剥的下等人,对高昌贵族尤且如此,对百姓的欺压更甚,也因此,百姓恨西突厥人的残暴,更恨引来豺狼的高昌王,这也是隋军屠戮西突厥人几天以后,迅速受到高昌百姓爱戴、拥戴的根本原因,在高昌百姓看来,隋军就是他们的大恩人,隋军是真真正正为他们着想的人。构成高昌国的主体百姓是汉民,相貌相当、信仰相同,有着天然的亲近力,大家同族同源,百姓自然选择真正为他们着想的人了,因此百姓接纳隋军毫无心里压力。

过了半晌,麴伯雅漠然的看了华容公主一眼,冷冷的说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华容公主冷然一笑,道:“你知道的。”

华容公主带着为大隋靖边事业出力的野望,嫁给一个糟老头,感情?能有什么感情?

但她和义成公主一样,在出嫁前,接受大隋皇室的洗脑,对大隋王朝怀有死忠之心,恪尽职守的履行着自己的任务。认真的履行着高昌国王后的职责,尽心尽力的当隋朝和高昌之间联络的纽带,只是她想不到威凌天下的大隋王朝,竟如伟大的秦朝一样昙花一般,辉煌却短暂。

娘家的没落,直接影响和动摇了她在高昌的地位!让她在高昌的日子江河日下,麴伯雅曾有多次对她动了杀机,准备杀了她再娶突厥皇族女。

然则,西突厥人十分排外,他们始终将突厥以外的民族,视为奴仆,即便是高昌王麴伯雅在突厥人眼中,也不过是个高级奴仆罢了,高贵的西突厥皇室,又怎么可能将皇族女子许配给他呢?也因此,华容公主侥幸逃过了一劫。

她本以为自己终将死于麴伯雅之手,却不曾想,短短几年时间内,天下形势一变再变,自己娘家这边出了一颗耀眼的新秀,支撑起了大隋江山,不仅挽大隋这栋将倾之大厦,还经营得蒸蒸日上。

新生的大隋以燎原之势,冠盖天下,声势之隆、威望之大,连身在王宫之中的华容公主都有所听闻。

如今更厉害了,直接打到高昌,正一步步的夺下高昌的大权。

有伊吾国的前车之鉴,她当然知道大隋的真正用心是吞下高昌这个战略要地。

当隋军在麴伯雅的名字之前冠上‘骄奢无度、役民无已、识人不明、重用馋臣、欺压百姓……’的时候,华容公主就知道隋军夺下高昌的时机已经成熟,下一步,肯定向麴伯雅发难。若麴伯雅不识进退,那么,高昌麴氏,将会步阚氏高昌、张氏高昌、马氏高昌的后尘,被愤怒的百姓打死干净。

此之一切,华容公主不信玩弄权利一辈子的麴伯雅看不出来。

“你让我向隋朝投降?你在找死!”麴伯雅杀气腾腾的握紧了拳头。

“在大隋危难之际,你想成为西突厥中的一员,跟在他们后面喝汤,所以你要杀我,可你最终还是没杀,不是你对我有多么好,而是我还有价值……当统叶护准备攻我大隋时,你又想杀我,可强大的大隋以再度崛起,再一次以睥睨天下之势雄霸天下,所以你不敢杀!如今大隋雄师已经处于高昌城内,你还想杀我……可是你敢么?”

华容公主清脆的语声,不带丝毫讽刺,如若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泉,纯净却很冷冽!冷得麴伯雅心都冻住了,他自嘲一笑,本以为掩饰得好,谁想到华容公主都知道。

不过,转念一想,却又释然了!

因为自古以来和亲的汉家公主都身怀巨大、宏伟的使命,她们除了具有倾国倾城的容貌,还都有颗玲珑心,这也是各族各国的君王酋长明知她们是中原王朝派来的高级间谍,却依旧中招的根本原因。

你若小瞧汉家的和亲公主,惹她不爽了,她可以颠覆一个国家的统治,你什么时候死、怎么死都不知道!

而那些貌美如花脑子残的公主,却是连和亲的资格都没有的。

这个华容公主能和亲,足以证明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她看出自己的丈夫要杀她,又有何稀奇?

华容公主行了一礼,翩然而退,到了门口,又回头看了颓废的麴伯雅一眼,凤眸之中闪过丝丝不忍,道:“大隋的用意很明显,不只是要你屈服,而是要扎下根,以此为掌控西域的重地,所以才竭尽全力的清除高昌不法臣子,以获得高昌民心。大王为了自己一家之利,引西突厥人祸害百姓,大王不可能夺得回高昌民心。失去了民心,你这大王随时被愤怒的百姓杀死。”

“还有就是被迫投降和主动投降是不一样的。若是大王明确上表降隋,要求迁居帝都,大隋遂了心意,下边又有无数国家在看着,大隋决不会亏待了大王,到那时大王的安全,更是无虞。试想,若是主动请降的国君在大理哪怕掉了一根汗毛,天下的国君会怎么想?普天下的臣民会怎么看?言尽于此,大王自己考虑吧。”

华容公主每每想到高昌史就想笑,高昌大不如中原一个郡,短短百多年却换了四个姓,这期间,还老是发生谋朝篡位的‘大’事件,历代君王还平衡、妥协玩得不亦乐乎,她觉得挺有意思的。

第342章:殿下怜花

“向隋朝投降吗?”麴伯雅有些失神的喃喃着,可是一念至此,心情却变得复杂了起来。

人只有在生死关头才会看淡权利,当危难解除之后,内心中对权利的渴望也会重新燃烧起来。

就像他以前,被驱逐出境,那时候只想着活下来就好,可是安顿之后,便又依仗西突厥之力,策划着卷土重来,为了夺回权利,不惜出卖全国百姓的利益为代价,结果他赢得了王位,却失去了民心。这一回,隋朝显然不会给他复国的机会了,只因他们自下而上,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获得了全城百姓之心。

长此以往,他将变成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到时候大隋只需挑拨深受西突厥荼毒的百姓起来反抗他、杀死他,高昌进入大隋王朝便成了顺理成章之事了。

“来人!”麴伯雅固然不喜华容公主,可他知道华容公主是对的,经过隋军对高昌臣子大杀特杀之后,麴伯雅就看得很透了。

“卑职在!”一名内侍疾步入内。

“派人去请阴将军、苏将军、杜参军!然后向整个西域宣布,我高昌一国无条件投降大隋,我麴氏一族甘愿放下一切,入朝侍奉大隋,世世代代为大隋王朝效力,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宣布完毕,麴伯雅浑身最后一丝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那张苍老的脸庞露出深深的沉痛之色,他知道这是自己下的最后一道王令了,这一道王命一旦公告,高昌就亡了。

巨大的沉重感,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地沉下心生,长长的叹了口气之后,心中苦涩无比。

高昌!

立国一百六十年的高昌王国,终究在自己手中亡了!

“喏!”内侍低低的应了一声。

经过这一番官场上的清洗,高昌百姓对隋朝绝不排斥,尤其再听到大隋军队以弱胜强,杀得西突厥八万大军溃不成军的消息之后!他们更加希望这个强大的、真心为百姓着想的大隋王朝来带领他们!这和忠诚无关,人们只希望自己能活得更好、更安稳一些。而麴伯雅没有能力带着他们走向强盛,反而被西突厥压得喘不过气来,也让高昌上下体会到一个强者的重要性,他们的王既然没有这个能力,也因此,不管麴伯雅愿不愿意,在隋军攻克下可汗浮图城那一刻,他已经被没有安全感的高昌百姓放弃了。

“苏将军准备攻打西突厥东部汗庭,正需要大量人手!告诉麴演,让他将五千军队全都交给苏将军,并于军中继续效力,以后这些人就留在苏将军那边,听候调遣吧。”

麴伯雅知道自己如果抓着兵权不放,隋朝将军即使去攻打西突厥东部汗庭,也会留下大量军队坐镇高昌盯着他,若是隋军赢了还好,败了的话,自己便会成为替罪羊!索性将手中最后的军队也交了出去,这样一来,若是苏定方败了,也怪不到自己的头上,也影响不了自己在隋朝的生活。

“喏!”

内侍答应一声,兴冲冲的出去传令了。

看着兴高采烈的内侍,麴伯雅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竟然连太监都嫌弃他这个王了,现在!

。。。。。。。。。。。

一只苍鹰掠过草原、掠过山川,经由鹰奴之手,最终将南路军的战报送到了杨侗之手。

“诸位!”

看完了书信,杨侗的神色为之一松,兴奋的说道:“南路军在敦煌成功伏击李轨父子,斩敌李轨父子、君臣和四千多名将士,大凉彻底的凉了,张掖、敦煌、伊吾、鄯善、且末全部收复;苏定方、杜如晦和阴明月进入高昌,采用班超杀匈奴使者之法,于高昌王宫杀了西突厥叶护等百余人,迫使高昌与突厥作战……高昌两万大军和突厥两万大军全都死绝!”

说到这里,杨侗嘿嘿的笑道:“高昌太子麴文泰身上流箭阵亡,高昌国王麴伯雅一举将高昌国四郡、十八县、二十四城付与大隋,没有任何条件!如今我大隋已向西开拓了东西八百多里、南北五百里的辽阔地域,高昌王国从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恭祝殿下!”

“恭贺殿下!”

“恭贺殿下!”

“……”

众将激动道贺。

“高昌全境正式纳入我大隋领土!我意将之并为一郡,名字……”一脸笑容杨侗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笑问诸将道:“嘿嘿……你们说,谁是高昌的头号功劳?”

“苏将军!”

“杜先生!”

罗士信、裴行俨、尉迟恭、薛万彻、沈光各自抱上了心目中的首功之臣。

“哈哈!你们都说错了……这高昌入手的首席功臣不是杜如晦,也不是苏定方!而是阴明月那个冷冰冰的女将军!所以,此郡的名字应该叫‘明月郡’!”

“啊?”

五将呆若木鸡。

“我家武妃、丽妃可以纵横天下,人家阴明月立功也很正常…”杨侗哈哈一笑,道:“诸位,千万别轻视女儿!她们的潜力无法想象…小看女人会吃大亏的。”

“喏!”五将有点有气无力。

房玄龄的‘玄龄城’开创了先例,于是大隋文武都盼着有一个用自己名字命名的城、县、郡。

但是这么久,都没有第二人获得此项殊荣。

现在终于有了,这个比房玄龄的‘玄龄城’更猛,直接就冠名了一个郡,偏偏人家还是个女的……

这真让这伙武将羡慕和脸红眼红!

杨侗看向众人,认真道:“我们的步伐不会止于天下一统,以后,我还要带着你们开疆拓土,打下一座大大的大隋江山!那些地方,将是你们题名立郡之所。”

五将热血沸腾。

是啊,就算天下平定了,但在大隋之外,还有东西突厥、高句丽、新罗、百济、西域诸国,更远的西方还有安息、大秦,他们武将的步伐不会停止,更不愁没仗打。

跟着一个充满侵略性的君主,是武将之幸。

不是么?

穷兵黩武导致国库空虚是对内战的说法,因为内战涉及到太多战争安置,而对外战争,则无需考虑这么多,所以大隋所打的外战,从来没亏过本。

即使是对内,也是稳赚不赔,大隋一直打李渊,一直有赔偿,最近的关中大战,更是大赚特败,没办法,几百个关陇世家近百年的积蓄实在太丰厚了。

“殿下!除了明月郡,城呢?有没有克明城、定方城?”罗士信笑问道。

“规定之中,一个人终生只能命名一次,以杜如晦、苏定方二人的才能,怎么也该匹配一个郡!房玄龄是例外,区区一个玄龄城委屈他了,以后他立有大功,我会撤销玄龄城的名字,给他冠名一个郡。”杨侗笑了一笑,“你们也是一样,要把目光放在郡名之上,总不能连人家阴明月都不如吧?”

“喏!”五将斗志昂扬。

杨侗想到杜如晦多次提到的华容公主,稍稍沉思了一下,便说道:“至于高昌城,则更名为华容城,是对华容公主的褒奖和补偿,白城也更名为义成城。”

封建王朝多有联姻外族的事情发生,比如和亲高昌的华容公主,还有嫁给突厥的安义公主、义成公主等等,她们实际上都是可怜人,根据异族的规矩,可汗、国王死后,可敦、王后还要嫁给继任者!这汉家公主无疑是件痛苦、残忍的事情。

尤其是义成公主最可怜可敬,历史上的她复国的梦想破灭后,慷慨赴难,个性之刚烈、对大隋之忠诚比陈后主、颉利可汗这些亡国之君强得太多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连死都不怕女子,为了大隋而先后服侍过启民可汗、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这四位父子兄弟,对一个有传统思想、连死都不怕的刚烈女子来说,这种需要何等的勇气啊!

可以断定,她活下去的理由不是她怕死——而是对大隋的忠贞、忠诚!

好在自己的出现,稍稍改变了义成公主的命运!

但杨侗认为这还不够,理应为历代和亲公主的名字和经历都搜罗起来,整理成一本关于和亲公主的可歌泣的传记。以客观的文字铭记她们的功绩,而不应让她们默默无闻,或是被丑化……只因她们对国家的付出、对国家贡献,不比任何一个名将少。

再想到那个一直嚷着还钱不起,就用九嫔之首的昭仪来抵的那个快乐女子,杨侗不由一笑,只要她开心就好。

“殿下,估计统叶护也收到消息了!我们是不是也应该作战了?”南北二路军都建功立业了,连阴明月一个女人都打下‘明月郡’,而中路军却迟迟未动,便是沉稳了不少的裴行俨都着急了。

“是啊,殿下!”

“先让叔宝行动,破开僵局!”杨侗写下一道命令,递给了鹰奴。

“那我们呢?”

“等!”杨侗微微一笑。

“还等啊?”罗士信不满道。

“难道让我军上去硬撞两倍之敌,死伤无数你们才高兴?”杨侗冷冷的扫了罗士信一眼。

罗士信吓了一跳,不敢多言。

“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急!天亮了还尿床就不好了!”

“喏!”

第343章:形势骤变

越过金山,往北便是茫茫无际的草原,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草原上,有一条南北流向的河,叫做青河,这条发源于金山的河流在草原之上,青青的,就像少女一般美丽文静,延绵数百里,一年到头波澜不惊。

统叶护可汗的后勤大营便设在青河西岸,这是片营地延绵十几里,住有一万多牧民和两万五千军队,看护放养着数百万头牛羊和无数干草,这就是西突厥二十五万大军的军粮,每天有士兵赶着上万头牛羊前往军营,东向草原上牛羊络绎不绝,相隔十多里必有大群牛羊出现。

秦琼率领的隋军接到命令以后,一路疾奔,他们早在抵达金山前便知道了突厥后勤大营所在,但秦琼并不急于攻击,当年张须陀轻率和鲁莽的后果,给他留下一生中最深刻的教训,从此以后,秦琼做任何事都三思而后行。

对方兵力、牛羊运送既定路线、牧民数量和装备、有多少牛羊、大营怎么驻扎这些况,他都要摸清楚。

大帐内,秦琼向谢映登、程咬金、樊则和鹰扬郎将部署他的作战计划,他在一张大纸上画下一幅草图。

“这条长长的河流就是青河!”

秦琼用根木杆指着一条长长的河流,画了无数的圆圈,“这是突厥营地,三千多顶帐篷,长约十五里,军队原本有一万五人,可昨天又来了一万,说明统叶护可汗开始重视了后勤。他们分为三地部署,西面约有一万人;另一处青河以东在中部,大约一万人,另外一部护送往来牧民,防御十分严密。青河水不深,我们直接进攻营地的话,东面的军队可以渡河支援,会给我军造成不小的伤害,所以强攻实非上上之策。但我有办法。”

秦琼将木杆移到东边更远的地方,那是一条长长的道路,道路上隔一段距离画着几只羊,所谓的羊由两只脚、四肢、主干和尾巴八条线,很滑稽的样子。众将看了,都不笑起来。

秦琼笑着说道:“这就是他们往东北方向前进的军粮线路,绕过大斤山金山山脉南麓,穿过小金山,北上五十六里左右即可送达突厥大营,如果骑兵话要走三到四天,但羊走得很慢,他们一趟路程至少是六天,也就是说,路上至少有六支军粮运分队,每一支至少有万头牛羊,三百名牧人和一千士兵护卫。我们的任务就要袭击路上的粮队分支,粮道被袭之后,敌军定会增加军队护送。大营的军队人数就会少断减少。从而给了我们袭击大营创造条件。”

秦琼的目光落在樊则上,“樊将军,我给你五千人马,务必将粮道破坏得干干净净,我的要求是斩尽杀绝,一人不剩!”

“为何不是我?”不待樊则接令,程咬金便嚷了起来,杨侗登基在即,他想借此一战,捞个开国国公当当。

“我怕你不忍心。”秦琼笑了一笑,虽然大战进行至此,胜算已经慢慢偏向了大隋,但秦琼却并没太多轻松之色,因为只有他知道,杨侗手中的兵力不足统叶护可汗的二分之一,那边压力极大,一旦西突厥大军断了粮,统叶护可汗必然疯狂的攻击大隋军营。所以他必须将突厥后勤杀个干净,没有的后顾之忧的支援杨侗!

程咬金和谢映登固然不错,但他们没有经历过惨无人道的屠杀方式。

特别是程咬金,经过这么久的相处,秦琼发现这家伙是个死鸭子嘴硬的货,别看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实则有一颗慈悲心肠,秦琼就是担心程咬金的慈悲误了大事。

樊则则不同了,他武艺不如程咬金和谢映登,但他却是杨侗麾下最早的一批将士,早已习惯了边境生涯,也习惯了屠杀,而且他指挥大军作战的水准,比半路出家的程、谢二将只强不弱。

“去吧!”

“喏!”樊则肃然应命,前去传令,五千精骑很快开拔,经过这么多天的休整,战士们士气高昂。

。。。。。。。。。。

黄昏时分,暮色笼罩原野,西突厥士兵收拢牲口归圈,吃过晚饭,都早早休息。大营内一片寂静,只有巡逻士兵列队行走,严加防范,气势较之往常严肃了许多许多。

此时,西突厥可汗统叶护和麾下战将紧急商议军。

一名斥候兵正灰头土脸的跪在地上,脸上的恐惧之色难掩。

统叶护可汗坐在主位之上,脸色铁青一片,眼中闪烁着熊熊怒火,那如恶狼吃人般的眼神让大里的所有战将都胆战心惊。握着刀柄的手是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熟悉他的人知道这是统叶护可汗准备杀人前的动作。

下方两排战将满脸震惊,有些人的脸上露出担忧、惶恐、恐惧、害怕之色,甚至有一些人,面如死灰。

高昌降隋,二万大军全军覆没;可汗浮图城告破,八万大军损失殆尽,南下西域的近路自此落入大隋之手;可汗浮图城以北,数十万子民被抢了一空,一个名叫薛万均的将军,从鄯善郡沿着北河西进,将焉耆国、龟兹国的西突厥驻军屠杀一空,然后与一个叫苏定方的会师于三弥山,抢光、杀光以后,一把大火将西突厥东部汗庭烧成白地,接着又分兵纵横于白山南北,隋军所指,西域诸国纷纷配合着围杀西突厥驻军,西突厥在西域的殖民体系,轰然坍塌……

也就是说,在统叶护可汗离开千泉城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西突厥丢失了半壁江山啊,不,应该说整个西突厥都处于大隋的兵锋之下!

隋军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有这么大的战果,归根究底还是突厥不劳而获的贪婪统治制度不得人心,突厥自强大时,还能依仗武力威慑天下,一旦衰弱,或是强敌来犯,这极其脆弱的所谓的国家很快就四分五裂。

突厥民族内部又是一个以自部落为重的民族,他们以自利益为先,至于国不国的,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当强敌到来时,一些对西突厥汗国没有归属感的部族,毫不犹豫的放弃抵抗,卷着整个部落跑向了草原、沙漠深处。而失去外围力量隔阻的后果就是隋军以几近完整的编制,很快就打到了西突厥的核心地带,肆无忌惮的践踏他们的家园,屠杀他们的子民。

也是到现在,统叶护可汗他们才明白大隋王朝的战略意图:他们的主战场并没有放在这里,他们将主力拖在这里的用意是为数百外的其他几路奇兵创造战机,最终如愿以偿的端了自己老巢,这是战略格局上的差距所致。

“大家都说说,我们应当如何?”统叶护可汗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强行将心头的杀机压了下去。

众人闻言,尽皆缄默。

不是大家不想说,而是统叶护可汗为人心高气傲、自负霸道,他年纪轻轻,就取得傲人功绩,由是变得恃才傲物起来,偌大的西突厥上下皆由他一人谋划决断、独断专行,以至于听不进任何人意见,到今时今已经没人可以与他商议对策。

统叶护可汗本人却不怎么在意,觉得手下才智都不如他,听不听建议都无所谓。到了危难关头,才发现自己旁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尽管他现在表现出了听取意见和建议的态度,但大家平时慑于他的威,从不敢提异议,现在这时候若是说错了,恐怕项上人头不稳,是以全体静默不语。

统叶护可汗怒火熊熊的目光向众人一一看去,目光落在伯父莫贺咄脸上,见他言又止,便道:“伯父尽管说。”

说起来统叶护可汗这一次也够冤的,因为他这一次的目标并不是大隋王朝,而是东部突厥。

东部突厥占据的漠北草原对于中原人来说,是苦寒之地,但是对于西突厥来说却是人间乐土。东部突厥这些年内乱不休,西突厥却逐渐崛起,势力之强盛,已经隐隐盖过益衰败的东部突厥,成为这草原上的一大霸主。只是虽然他们占地广阔,却不如东部突厥的肥美,因此早有东进之志。可他见识过始毕可汗时代的强大,是以强行按下觊觎之心,不敢贸然东进,转而向南发展,默默的构建着庞大的‘殖民’体系。

东部突厥的内战,以及颉利可汗的邀请,对于统叶护可汗来说,就是一统突厥的契机,只要颉利可汗与阿史那思摩拼得两败俱伤,那他就可以一统突厥,让突厥恢复到最巅峰最鼎盛的时期,度过了这一步,接下来即可南侵同样在内战的中原王朝。

可他想不到,隋朝不知是吃错了药还是怎么的,居然跟他卯上了,不过他也无所谓,打就打吧,只要将隋军打败,那他完全可以调头南下,中原大地可比东部突厥的地盘好多了。

可是结果又出了他的意料,这边战事迟迟无法下之际,老巢却被狡猾的隋军翻得四脚朝天,心中的愤恨可想而知。

莫贺咄犹豫了一下,道:“杨侗设大营于我军东北方,隋国夺了可汗浮图城,威胁我大军西部,又有隋军兵出伊吾郡,而北方是白雪茫茫金山,我军处于一个被隋军面包抄的三角之地,十分危险,而且隋人诡计多端、险狡诈,极有可能断我粮道,我以为我们眼前之要是平平安安的退回国内,获得稳定保障。”

“大可汗!隋人有句话说得好,危急之际,只救无过,不求有功,守住就是大胜了!所以我们应该以自保为第一要务。”

“撤吧,大可汗!”

“我国境内不稳,先以国内为要,如今隋军势大,我建议暂避一时风头。”

“……”

有人开了头,担心自己部族的战将纷纷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九成以上的人都建议撤军。

“统统给我闭嘴!”统叶护可汗仿佛一头狮子低吼般的咆哮着。

喧哗的大帐为之一静!

“隋国践踏我国土,杀我子民,如此猖狂,若不狠狠教训!我突厥有何颜面统御西域诸国?如何一统大突厥?你们不思雪耻,却说隋国强大,长他人威风是何道理?”统叶护可汗怒道:

“那大可汗以为我们应当如何打?”莫贺咄小心翼翼的问道。

统叶护可汗手朝隋军大营方向一指,大声道:“只要杀了杨侗,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众人一怔,发觉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现在虽然还没有‘擒贼先擒王’这句话,但并不妨碍大家知道这个道理。

“明,大营前进六十里,择机与敌决战!”

“是!”

第344章:国战不讲仁慈

从青河向东的草原上,有一条光秃秃的大道,这是往返于西突厥前军和后勤大营的万万牛羊、战马踩出来的路。

在这条大路上,每天都有运粮队伍赶着数万牛羊东进,从青河后勤大营到前军大营还有三百里的路程,需要行走三到四天,每隔大约百里,就有一支铺天盖地、浩浩dàng)dàng)的牛羊大队伍。

这天中午。距离青河约有二百里外的大草原上,一支护送粮食的突厥军队正休息吃饭。

这次随统叶护可汗东进的二十五万大军不全是突厥人,他们之中还有西域诸国的仆从军,也有很多铁勒人。当初突厥分裂成东西二国,有一部分铁勒人东进,归附东部突厥,一部分继续生活在金山以西的大草原上自立,而被统叶护吞并,如今约有七万大军在前面供统叶护驱使。

负责后勤两万五千名军队,也是铁勒军,他们本就生活在这一带,不仅对这里的地形熟悉,连供养大军的粮食都是他们出的。

这里是大草原深处,他们的敌人只有草原上的野狼,铁勒士兵都没有任何警惕,他们任由一大群牛羊快乐悠闲的吃草,士兵和牧民躺在草原上休息,有的呼呼入睡,有的无聊地看着天空。还有人聚在一起,探讨着男人永恒话题——女人、美女,说到高兴处,大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狂放大笑。

这时,远处草丘出现一排小小黑点,他们冲下草丘,向这边猛扑而来,草丘不断涌出大群黑点,那是整整四千名大隋骑兵。

激烈的蹄声顿时惊动了悠闲的士兵,不少人迅速起,向远处察看,待他们看清那一面赤旗时,纷纷大喊大叫,护粮的骑兵纷纷上马,仓促应战,数百名牧民则收拢牛羊,紧急向东奔逃。

三千隋军骑兵呼啸而至,密集箭矢向铁勒士兵,敌军士兵纷纷惨叫落马;另外一千多名隋军则向牧民追去,牧民虽然也很凶悍、也有武器,但他们毕竟不是正规的军队,且装备远不如武器精良的隋军,片刻间,牧民纷纷被杀,惨叫声瞬间响成了一片,其余牧民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丢下牛羊,拼命打马向北逃命。

隋军并没有追赶,他们屠杀牛羊,鲜血染红了草地,不到一刻钟,一千多名铁勒士兵开始支持不住,被数量远远超过他们的隋军逐一击毙,很快就崩溃的逃出战场,隋军一路追杀数十里,与四散着的一千名隋军将溃军杀了个干干净净。

当燃烧人马牛羊尸体的熊熊大火燃起,樊则一声令下,隋军士兵调转马头向西而去,迎击第二个运粮队伍。

一天一夜之内,路上有三支送粮的队伍被屠杀干净,这就意味着东面的二十五万大军将断粮三到四天。后勤军队意识了问题的严重,他们紧急派出六千人护粮队急赶往东方保护另外四支粮队,同时改变送粮方案,将护送军队增加到了六千人,将牛羊数量增加到二十五万头,这是二十五万大军三到四天的消耗量。

后勤大营的军队迅速减少了下来,秦琼的一万五千主力就像草原狼群一样潜伏起来,他们耐心等待机会。

到了第三天,又有一支六千人队伍护卫二十万五头牛羊出发了,这便使后勤大营内的军队数量不足一万人,秦琼等待的机会终于到了。

入夜,秦琼率领五千骑兵等候在大营以北十里外,清冷的月光照在大隋骑兵上,凭添了一股肃杀之气。

秦琼铁盔铁甲,手执虎头錾金枪,背一对瓦面金装锏,位于队伍最前方,目光冷漠地看着军营内的况。

由于隋军连续袭击运粮队,负责后勤安全的主将,铁勒人仆思叶在派人禀报统叶护可汗的同时,也加强收缩了防线,他将原本宽十六里大营压缩到了八里,这样便于军队巡逻和控制。每天晚上都有十支百人队来回巡逻,以防隋军夜袭,可即使是这样,数百万头牲畜的庞大数目依然让他们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一更时分,东面大营忽然爆发一片叫喊声,随即火光冲杀,一支隋军骑兵杀进了营地,他们点燃了帐篷,逢人便杀,一片哀号惨叫响彻天地。

仆思叶急率领五千骑兵前来应战,他们向东奔驰,而牧民则向西向北奔逃。而就在他们往西迎战之际,南面一支五千隋军亦是杀了上来。

此时,在北面十里外的草原上,秦琼看见火光,他长枪指向大营,大声下令道:“无论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五千骑兵骤然发动,向突厥大营奔腾而去,片刻,隋军骑兵杀进了北面大营,杀得牧民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火把点燃帐篷,腾腾烈火直冲天际,映红这片草原的夜空。

残肢断臂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秦琼纵横驰骋,被笼罩在森寒枪花下的四五名铁勒士兵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狂卷而至的枪刃杀得支离破碎,那森森枪花看起来十分好看,但是真正面对时,才能发现它的可怖,哪怕只是稍微擦过,也能带起一片残肢断臂。

“嗷!嗷!”

反应过来的铁勒士兵发出一声声嘶吼,朝着突然杀来的魔鬼一窝蜂的冲击,然而还未等合围之势形成,那如同点点寒星的枪花已经迸开来,在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中,士兵们口吐鲜血的被撞飞出去。

秦琼是这一支大军的主帅,为了大局则不得不压制个人之能,但作为这个时代的至强强者,心中的勇武之气从来未曾淡去,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重,如今合围已成,他终于可以放下主帅之职,纵杀戮。

“轰隆隆~”

直到他把突厥大营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隆隆的马蹄声才清晰了起来,随后而来的隋军在火光之中,如一股钢铁洪流直接闯进营地,刚刚被秦琼吓住的敌军士兵,直接被奔腾而来的洪流湮没,连抵抗都没能做到,便被无数疾掠而来的马蹄踩成糜。隋军的冲锋之势并未就此停止,而是在秦琼的率领下,继续蛮横前冲。

沿途帐篷被冲毁,一些从睡梦中惊醒的士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无的铁蹄践踏而过,就算一些厉害勇士反应过来,但面对这种铺天盖而来骑兵,也没有任何办法。此时此刻,个人的力量渺小的如同沧海一粟一般,甚至连个涟漪都没有激起,就彻底掩埋在那马蹄之下。

从隋军发动攻击到三面踏营,前后不到一刻,但大半个营地和数千名士兵和牧民已经没了。

魁梧的仆思叶没有理会四散奔逃的牲畜和牧民,而是将存活下来的士兵聚集起来,发出一声悲怆的咆哮,愤怒的目光狠狠的瞄向迎风招展的‘隋’字大旗,在火光中,那一面大旗格外闪亮。

“对面的大隋将军,我等愿降。”仆思叶策马而出,对着秦琼以生硬的汉语说道。

秦琼没有答话,在程咬金和谢映登愕然的目光中,将虎头錾金枪往地上一插,摘下骑弓,弯弓搭箭,不等对面那人做出任何反应,一枚利箭已经破空而出,须臾之间便撕破空间阻隔,在脑花四溅中爆了仆思叶的头。

“杀!”

鼓噪声中一名名愤怒的铁勒士兵朝这边发起了冲锋,随着秦琼一声令下,飞蝗一般的箭矢掠地而起,经过短暂腾空之后迅速落下,残存的数百勇士和牧民,成了一具具尸体。

程咬金毛骨悚然的咽了口口水,虽然他也是正规的朝廷武将了,也跟着秦琼参加惨烈的战斗,但秦琼眼前这不要俘虏的残酷战法,还是不断冲击着他的世界观。

“不论男女老幼,皆杀之!”秦琼收回强弓,重新拿回了虎头錾金枪,平静的下达一道令人心寒的命令。

“杀!杀!杀!”

隋军在嘶吼声中,如饿狼、如旋风冲向了瑟瑟发抖的人群,一轮新的杀戮在惨叫中不断响起。

秦琼没有参与扑杀,已经没必要了。

谢映登、程咬金也没去,程咬金看着秦琼,目光有些茫然,也有些愤怒:“秦将军,这……有些过了吧?”

杀投降了的俘虏,在他看来,太没人了。

谢映登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他和生在齐鲁、长在齐鲁的程咬金不同,自小就被他的叔父谢弘带着游历天下,而北方大地无疑是游历的地方之一,也因此理解秦琼,并深知秦琼残酷的原因。

“你有机会,就去凉州、雍州、并州、幽州最北方,问问当地的老人,你或许就会明白了。”秦琼瞥了面色难看的程咬金一眼,表异常冷酷,那不带丝毫感的话语掺杂在有些冷冽的夜风之中。

“咬金…”谢映登看着程咬金愤怒的脸色,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国内战争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如果有得选,没有人愿意将利刃砍向自己的同胞,这也是不能杀俘这条规定存在的原因。而国战则不同,你只管把异族人当作是野兽就行了。”

“什么不同?难道讲仁义不好?”程咬金不敢朝秦琼发火,那无形的煞气,让他没办法产生火气,但面对长久相处的谢映登就没这种感觉了,几乎是咆哮着说出了这番话。

“仁义道德不是不好,但你要看对方是什么人,做的是什么事。小错小过可以原谅。面对突厥、铁勒这些十恶不赦之徒,只能一个杀字…只有把他们杀怕了,他们才会听你说仁义。”谢映登叹了口气,苦笑道:“他们是狼,你对狼心存仁念,迟早被狼吃掉。只要有可能,你就不能让他们有报仇机会!在当年的雁门之战中,忻口以北的并州大地,被突厥人杀得赤野千里,定襄、马邑近百万人口,被突厥人赶尽杀绝。所以,对外战争不能有仁慈,这与内战不同。”

“百万人?”程咬金目瞪口呆。

“百万人当然不会死绝,侥幸不死的人,都被突厥押去当了奴隶。自从我大隋强势崛起,已经陆陆续续的解救了六七十万同族!”秦琼淡淡的说道:“传令下去,杀无赦!”

“喏!”

“……喏!”

……

八月,两万名大隋军精骑在大将秦琼的率领下,袭击突厥后勤重地杀敌两万余人,数百万只牲畜被赶进了伊吾郡。

韦云起、牛进达纵兵于白山之北的大草原,彻底摧毁掉突厥二十五万大军的后勤重地。

顶点

第345章:众智成一计

“启禀下,统叶护亲率突厥大军东进,骑兵无边无际!”翌清晨,隋军斥候第一时间将突厥东进的消息传向了杨侗。

“应该是知道老巢被端!急于决战!”

“比预想的要快些!”

“下,下命令吧!”

早已做好准备的大隋众将立刻看向了主位上的杨侗,一个个斗志昂扬。

杨侗冷冷一笑:“拆掉大营,返回旧营,让他们来攻。”

统叶护可汗显然知道老巢被端了,知此时回军去救也来不及了,索决定击溃了自己,然后没有后顾之忧的回师。但杨侗却不肯和西突厥决战,突厥军有二十五万骑兵,杨侗并没有必胜的把握,那么扬长避短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准备东撤到之前的营地,利用旧营的地利优势,尽可能的杀死敌军有生力量,削弱敌军力量和士气。直到最后一刻再出击,彻底歼灭这一支西突厥大军。

而且西突厥越往东,他们的补给线越长,只要秦琼在后面将之掐断,统叶护可汗便会面临粮食危机,坚持不住后只能撤离。从这里到老营地有一百多里路,无疑给隋军多了一百多里的攻击范围。

“呃?”

对于杨侗的决定,众将都有些傻眼。

杨侗笑着对众人道:“若我是统叶护可汗,我在听到老巢被端掉之时,我会率先保证自己和粮道安全,然后审时度势的对敌军发动雷霆一击,绝不会给对方破坏粮道的机会。他们老巢被端的消息要是在军中散开,大军的士气会消退殆尽,这一战在气势上首先就输掉了三分;一旦叔宝掐断了他的粮道,大军离崩溃已经不远了。”

沈光恍然笑道:“下说得不错,作战在于扬长避短,骑兵之长在于强大的冲击力和强大的机动,势不可为一沾即走。骑兵之短在于弃马攻城和敌人长期对峙!这次突厥却反着与我军打消耗,从我军立营于此便不断地攻城,骑兵的势力一次都没有用过,西突厥的失败其实在与我们对峙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裴行俨亦是明白了过来,大笑道:“根源还是出在统叶护可汗上,此人是个相当了得的人物,继位以后东征西讨,短短三年时间里就拓境千里,他摧凶克敌,往往无往不利。一系列的大胜,他难免生出傲气和自负,接受不了失败的现实,因此想从下上找回场子。

说到了这里,裴行俨的思路渐渐清晰,他接着说道:“统叶护可汗的自负令他失去理智,从而看不透大局。当年始毕可汗四十万大军围攻雁门,当天下勤王大军杀到,始毕可汗便知事不可为,顺势而退,这就是大局观。而统叶护可汗则鼠目寸光,明知我军准备充分,又知国内遭遇惨重损失,居然不思撤离,还要孤军深入,这就是不懂大局的表现。这样的人为西突厥之主,也是上苍垂青大隋。”

一番话让众将精神大振,众人纷纷磨拳擦掌,恨不能立刻上阵和突厥军大战一场似的。

“当他知道我们兵力不如他的时候,定然会疯狂的强攻。”尉迟恭咧嘴一笑,接着说道:“我们的军营小了一半以后,防御将面面俱到,威力倍增。不把西突厥军队战力彻底耗光,我们绝不能出营一步。”

罗士信见人人都有说法,而自己像个sb一样,十分没面子,他看着杨侗,心中突然一动,笑着说道:“末将有一计,或能以极少极少的代价歼灭西突厥部分力量。”

杨侗挑了挑眉,看向罗士信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笑意,扬了扬下巴:“说来听听。”

“既然要走,我们完全可以在营中设下陷阱嘛!然后把留座空营给他们,便是不能全歼,也能重创他们。”罗士信有些兴奋地道。

“有意思!”杨侗笑了起来,若是如此的话,倒是有些机会。想了一想又问道:“那么,又如何让他们住进来呢?”

“这……”罗士信却是说不上来,这念头也不过是灵光一闪,至于如何cāo)作……罗士信一时间真想不出来。

一旁薛万彻却是心中一动,看向杨侗道:“下,末将却是想到了一件事。”

“何事?”

“末将当年当先父一名亲兵,有幸参与吐谷浑之战,家父是路大军的主将,那路敌军心有退意,曾玩了一悬羊击鼓的打戏,只是他们当夜便开始悬羊击鼓,家父本已收兵修整战果,但听那鼓声彻夜不绝,当下生起了疑心,连夜派人查探,却见那吐谷浑人学不到家,用得太早了,他们人还没完全退走,先父当即提兵追击,大杀了一通。”薛万彻笑着说道。

“你是说……”杨侗眼睛为之一亮。

“我们为其道为之,故意露出破绽,引西突厥大军来攻,我军攻其不备、一战破之。”罗士信兴奋的说道。

杨侗顿时露出了意动之色,他不愿战是怕损耗太大,不过若能以极少的代价将折下西突厥一条胳膊,对于接下来的战事极为有利,西突厥的力量越弱,还能彻底激怒统叶护可汗。

“好,便依计行事!”

思索片刻,杨侗拍板道,虽然有些风险,但以他和沈光、罗士信、裴行俨、尉迟恭、薛万彻以及大隋铁骑的实力,以及有心算无心,此战的赢面极大。

当下,商议如何在大草原上埋伏,这是最大的难点,接着又是如何引西突厥入瓮。

大家群策群力,竭尽全力的完善这一条计策。

……

傍晚时分,西突厥在离隋军大营十里之外扎下了营盘!而隋军那边的大营,鼓声一直在响个不停。

“大可汗,我们兵马比隋军肯定是只多不少,为何不直接攻营呢?”

“是啊!再这样下去,国内都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对于统叶护可汗没有立即攻营之举,心忧部族的将领们十分不满,此时再也不顾统叶护可汗的权威,纷纷质问了起来。

“天色将晚,给予我们攻营的时间并不多,我不想将破未破之际因为天黑而退兵,明天又要从头开始,这样反复着来,势必会造成极大的伤亡。所以要攻就要其中精力将其一次攻克,绝不能给隋军喘息的机会。”统叶护可汗眼中掠过一道寒芒:“我们此番不但要战败隋军,更要拿下杨侗的人头,只要他死了,隋国就会大乱,我们暂时失去的,都会一一收回来。再急,也不急一个晚上。”

“原来如此。”听到统叶护可汗的打算,一众西突厥将领恍然大悟的松了口气,知道老巢被端掉以后,众人原本充足的底气没剩多少了,此刻听闻统叶护可汗准备一举击溃隋军,大家这才松了口气,随即而来的是莫名兴奋,若能将杨侗杀死在了这里,隋朝大乱,那他们岂不是可以南入中原,南下了隋朝的财富和女人?

统叶护可汗见大家一下子恢复了士气,满意一笑道:“都回去休息吧,让将士们吃得饱饱,我希望大家明天以最饱满的状态,一战灭隋军。”

“是!”

一群西突厥将领带着亢奋的神纷纷回营,摩拳擦掌的鼓动士气,准备明天与隋军一较高下。

天色将黑未黑之际,隋军大营的鼓声一直没有停歇过,让人十分厌烦和不解,统叶护可汗听着杂乱的鼓声,忽然感觉不对,他微微皱眉,大声喝叫:“来人!”

“大可汗。”一名附离统领从帐外走了进来。

“巡逻的斥候可有回来?对面的隋军有什么动向?”统叶护可汗心中十分烦躁,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

“大可汗,隋军大营的鼓声从傍晚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我们的斥候不敢靠得太近,新派过去的斥候都没回来。”

“一人都未曾回来?”

“正是!”

统叶护可汗思索了一下,目光忽然凌厉起来,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快,传令集合!”

“是!”

见到统叶护可汗面色严肃,这名统领不敢怠慢,连忙分派人手传令。

统叶护可汗重新穿上甲胄,走出了大帐,向边一名百夫长吩咐道:“你带一队人去隋军那边看看,别靠得太近。”

“是!”百夫长应了一声,匆匆带着一队附离,骑上战马,向隋军大营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将领们迅速汇聚而来。

“大可汗,出了何事?”一名将领不解的开口询问。

“隋军大营很不对,派去探查的人马一个都没有回来。”统叶护可汗凝重道:“我已经派附离探查,诸位等待片刻,看看隋军究竟在搞什么。”

众人神也都变得凝重了起来,这些对峙的子,隋军各种手段令大家吃了不少亏。隋军层出不穷的谋诡计委实令他们害怕。

时间就在沉默的等待中流逝,派去打探的人很快就回来汇报。

“大可汗,隋军大营一片漆黑!那鼓声却从未停止,我们靠近看了一看,发现守营的都是批着皮甲的草人。”

“哼!”统叶护可汗怒极而笑:“各部都派出哨探,务必查清隋军去了何方!现在想走?没那么容易。”

“是。”将领们纷纷离开。

在这乌漆麻黑的天色中,统叶护可汗胆子再大,也不敢贸然追击,听着对面大营兀自响亮的鼓声,大怒道:“给我烧了隋军大营。”

“是!”

隋军大营很快燃烧起来的熊熊大火,让统叶护可汗和一众将领确信隋军已经离开的事实,虽然大家都不甘心,但未能隋军准确去向前,谁都不知道杀向哪里,也不敢稀里糊涂的贸然追击。等到大火渐渐小去,统叶护可汗才让大家回营休整,待查清楚隋军的动向之后,明天再追击。

突厥大军行军百里,然后又傻乎乎的看大火,看了一个多时辰。此时得知隋军确实撤离的消息后,松懈下来的突厥兵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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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夜袭

夜幕笼罩大地,天色沉,月亮躲进乌云之中,使草原的夜色变得格外昏暗。

三更时分,距离西突厥不远的北边,一个小山岗上面,杨侗着他的手下低头俯视着火光渐渐稀少下去的突厥大营,双眸闪烁着狼一般的光芒。又等了片刻之后,杨侗翻骑上粟末靺鞨进献的被命名为黑旋风的黑马,他挥了挥手,在他后,一名校尉弯弓搭箭,早有士兵取出了火折子引燃,凑到涂满火油的箭矢旁边一撩,箭矢腾地冒起了一簇火苗。

校尉手一松,弓弦在嗡的轻鸣中,火箭破空出,如同一颗流星在漆黑的夜空中划过。

这边火箭才熄。

另外两支火箭在一东一南方向同时腾空而起。

“点火,放火马冲营!”杨侗低声喝道。

“喏!”

几百名战士牵上了一些马匹,这些马每五匹牢牢绑成一排,眼睛也被蒙住了。

一旁的战马飞快的举起事先准备好的火把,引燃挂在马尾上的干草,干草和马匹上都涂满了火油,遇火即燃,顷刻间,半个马背便被笼罩在火焰之中。

“轰隆隆~”

失去视力的一排排战马发出一声声痛苦嚎叫,疯了一般冲向前方,西突厥大营。

西突厥的营帐没有隋军那般讲究,虽然也有防御,但在惊慌失措、痛苦难当的火马面前,那简陋的防御形同虚设,甚至没能起到一丝阻碍,便被五匹一排的奔腾火马轻易撕破。

“继续!”

随着杨侗的一声继续,一排排火马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朝着大营席卷而去!

很快!

惨叫声在昏暗夜色下,奏响了死亡一般乐章,帐篷被狂躁的火马踏破,根本来不及反应的西突厥将士就这样被无数铁蹄从上踏过,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便彻底化作泥。

“敌袭,挡住他们!”被惊醒的统叶护可汗懊恼自己的大意,但再怎么懊悔也来不及了。

当他看着一排排燃着烈焰的骏马,顿时脸色大变,这些战马现在逃命本能的飞驰,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快,死这些马!”不少将领大声呼喝着,有人挽弓搭箭,想要死这些已经被火焰烧的疯狂的火马,但火马已经被灼的炙烤烧的疯了,箭矢带来的痛苦,远远无法与上的火焰带来的痛苦相比,反而让它们更加疯狂了。

更恐怖的是火马就是火种,它们遇到的营帐无不燃烧起来,熊熊火焰登时冲天而起,声势极是骇人。

它们撞上帐篷人群,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一般,将之夷为平地。任凭你武艺再高,面对一匹匹惊慌失措,横冲直撞的战马也只有死路一条。

人谁不惧死,这还手余地都没有的时候,一个个西突厥士兵就如发疯着魔般的调头逃窜,自相践踏、自相拥挤,一些人无处躲避,被烧得哀嚎惨叫,哭喊连天…………

最为可怖的还是他们自己那些受惊的战马,畜生才不管你三七二十一,惊吓的它们撞、踏、踢、跳、跃十八般武艺样样施展开来,给西突厥大营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杨侗的本意是用火马破营,击溃敌军战斗意志,让敌人不能组织起有效反击,只是没想到效果比预期还要好,这让他想到了火烧同罗的一幕。

等了好一会儿,看到另外两边不再放出火马,果断下达攻击命令:“杀!”

“杀!”

大隋将士几乎同时爆发出惊天的怒吼声,一队队隋军士兵如洪流一般,向突厥大营发起了冲锋,剧烈喊杀声响彻长空,真正的进攻开始了。

“放他们过去!收缩兵马从后面发出攻击!”统叶护可汗虽然恼怒、惊惧,却没有失去一名首领应有的冷静,隋军此时的气势最足,而己方正处于最混乱和恐惧的时候,强行阻挡的后果,就会如同被火马践踏的帐篷和挡在它们前的战士一样,被无碾压,这时候应避其锋芒,同时也是集结将士的契机,待隋军气势用尽回再攻之际,才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有了统叶护可汗的命令,西突厥战士们不再强行硬碰,开始收缩兵马,放任隋军带着腥风血雨的杀过去,顿时让隋军压力大减,他们在大营中一阵横冲直撞之后,直接击穿了整个大营,从南方冲了出去。

“给我追!今晚一定要……”统叶护可汗咬牙切齿的看着扬长而去的隋军。

然而,没等他说完话。

奔腾马蹄再度临近,却是裴行俨借着熊熊火光,看见己军将要穿过大营时,立即从东方率领兵马杀进了大营,原本准备要去追击杨侗和罗士信这支北方军的西突厥骑兵,根本没有发现来侧翼的敌人,被裴行俨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原本整顿好的军队,再次陷入混乱。

统叶护差点被气炸了,此时此刻,他就算想避让也不可能了,混乱越来越严重,他只能集中兵力对付裴行俨再说,然而便在此时,与杨侗和罗士信交叉而过的尉迟恭也杀到。

“吾乃马邑尉迟恭,突厥狗还不受死?”

爆喝声中,尉迟恭舞动马槊,带着人马杀进本就混乱不堪的突厥军中,一杆马槊绽放万点寒星,鲜血凝结而成的血花一路绽放,一名名西突厥将士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掠过的寒芒摘走了命。

而在尉迟恭率领大军冲过之后,西突厥大军如潮水一般阻在了他们缺口,而此时,成功调转马头的杨侗和罗士信又率领大军从南方杀了过来。

西突厥兵再度被来势凶猛的隋军冲散,这一次是拥有冲击力量的骑兵,他们从后背杀来威力更是可怖。

在北边按捺了许久的薛万彻不等尉迟恭这一支完全杀出,便带着生力军往南方突入。

西突厥兵很快又被南北大军切割成了一块一块,再也没法把残余的力量集中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西突厥兵的伤亡越来越大,他们仍在勇猛地搏斗,可形势已近于绝望。

“不要乱!不要乱!”统叶护可汗坐在马背上愤怒的呐喊着。

然而西突厥士兵先被火马冲得惊惶失措,又被杨侗罗士信一通劈头盖脸的猛打,然后又是裴行俨、尉迟恭两支兵马先后夹击而来,士气早已降到冰点,此刻哪还战斗意志?况且杨侗罗士信和薛万彻又分别从南北杀了进来,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此时此刻已经有人四散逃窜,任统叶护可汗如何喝骂也难以挽回败局。

夜色下,统叶护可汗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他只看到周围火光冲天,火光之中,不断有穿赤甲的隋军人影浮现,一时间竟看不出有多少敌人。

他只看到大隋铁骑来回穿梭于自己乱成一团的大军当中,所向无敌,己军已经不成建制,而于南北方向穿梭的隋军像是翻地铁犁,在人群之中肆意劈杀,千军万马如同海潮,来来回回倾泻而出……

“大可汗,快走吧!”几名附离拉住了统叶护可汗的战马,开始撤退。

统叶护可汗本想说什么,但便在此时,一声炸雷般的咆哮在远处响起:“沈光在此,突厥狗还不下马就擒?”

却是沈光这一支生力军,从东北方向突进了陷入苦战的裴行俨所在的东方。

“狠狠的杀!”

沈光带来的是陌刀手这个大杀器,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憋了许久的勇士们,同时前迈一步,以手中的陌刀,凶狠的砍向了面前的敌人。大家手起刀落,人马俱碎。

作为冷兵器最凶悍凶器的陌刀,在西突厥人面前露出它们狰狞面貌。

“手起刀落,人马俱碎”是专门用来形容陌刀威力的语句。事实上,它亦如这句话一般,无坚不摧的陌刀,砍人人亡,斩马马倒。一些豪悍之士,更是直接的将人带马,一并斩杀于地。陌刀在最强悍的陌刀手连环挥舞下,就像割草般的将西突厥军斩了下来。

在他们推进的道路上,西突厥兵很快就变成了一地的碎,残肢断臂和内脏像是铺满血的地毯一样,惨不忍睹。西突厥军太多太密集,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挡在大军洪流的都被斩杀一空。

“这是什么鬼东西,太狠了!”统叶护可汗有些傻眼了,他后的一干部将也看得脊背发凉。

他们从来没有见识过陌刀的威力,只是从东部突厥残兵中听到一些若有若无的消息,说是大隋有两支魔鬼军队,一支是骑骑兵,一支是人马俱碎的重甲步兵。但耳听和目睹的巨大差距,让统叶护可汗他们这些凶悍的草原勇士都忍不住发怵……

“谁能告诉我,到底有多少隋军?”统叶护可汗指着陌刀手,咆哮狂吼:“谁能告诉我,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大可汗,撤吧!以后再打探也不迟。”一名部将牙齿打战着说道。

原本还想集结部将一战的统叶护可汗见苦苦支撑的东方也被这支摩大军杀得崩溃了,瞬间感到一股寒意涌上来,哪还敢再战?

“撤吧!”统叶护可汗捂着口缓缓后退,痛苦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咬着牙道:“莫贺咄负责收拢兵马,立即全线后撤、不得延误,违令者斩……”

说完,他的眼前一阵发黑,直朝后倒下去。

周遭众人惊骇大叫:“大可汗!”

仗打到这地步,彻底丧失了指挥的西突厥兵早已溃不成军,战场上的西突厥人无心恋战,抛下无数尸体四散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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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丧家之犬

当清晨的第一缕天光洒照在草原上的时候,还没烧尽的帐篷冒着缕缕黑烟,虽然还有零星兵器碰撞声在这片已经废弃的营帐响着,但战事已经接近尾声,其实应该说——在火马冲向无备的西突厥大营的时候,就已经没了悬念。

“殿下,刚刚得到消息,统叶护可汗跑掉了。”追杀归来的罗士信一脸遗憾郁闷的说道:“这sb,跑得贼快,真他nd的不是个东西。”

“跑了就跑了!我无所谓的!”杨侗眼中闪过一抹轻松的笑容,他拍了拍兀自嘟嘟囔囔的罗士信的肩膀,乐呵呵的安慰道:“小罗,做人要满足,知足才能常乐。”

“殿下,对这一场战争满足吗?”

“当然满足了!”

杨侗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场意外的大胜。

战争总是充满各种不可预料的偶然性、戏剧性,昨天还想退回老营,借地利和犀利的弓弩击杀西突厥的有生之力,谁想到罗士信的灵机一动,将战争大大的改写了,接下来的战事就会变得简单多了,他向负责战后统计的沈光问道:“清点得如何了?”

“殿下,此战我军破敌大约有十二万人,根本也算不出一个具体的结果,很多都被杀成碎片了,不过这十二万绝对是只少不多。而我军损失不到一万。”

沈光脸上带着浓浓的喜悦之色,这一场夜袭,大隋兵力不占优势,苦哈哈拉来的重型利器一样都没有用过,最终以少胜多,打出了一比十二、十三的胜胜,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大胜了。

“沈将军,我不记得咱们杀了这么多人?你算错了,还是没杀糊涂了?”薛万彻难以置信的道,他除了一开始,就头脑发热的杀,但他还是觉得没杀多少,他那一路加起来恐怕连上万人都勉强,杨侗、尉迟恭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加起来顶多就四万左右,顶天也就五万,沈光如今却告诉他,他们一天晚上十年了西突厥十二多万人,这怎么算的?

“这有何惊讶?”杨侗摇了摇头:“偷袭战中被杀死的其实并不多,死得多的是踩死、烧死、自相踩踏、逃跑时自相残杀等等!突厥人自幼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长大,养成了凶狠自私的狼性,当生命受到威胁时,一个个都以保命为主,人人不甘落后,有些丧心病狂的人,直接对挡在面前的自己人舞起屠刀都很正常。”

“正是如此。”沈光笑了起来,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人虽非他们亲手所杀,但也是因为他们才死掉的。

“此战能胜,全赖大家群策群力想出好办法,更是将士用命所致,在战争中,诸位将军指挥得当和调度有方,方有这场大胜,此番功劳我会记在心里,稍后命军情司会核实、结算,该赏赏、该加官的加官,勿使有缺。”杨侗微笑着看向众将士道。

“殿下此言差矣,此战能胜,将士固然有功,但殿下调度得当,指挥若定,才是胜利之关键。”罗士信嘿嘿笑道。

“恶心,滚一边去!”杨侗脸色一黑,一脚将罗士信踹了出去,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我知道你是首功,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

“我就怕这样子!”罗士信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得意洋洋的说着。

杨侗揉了揉脑门,有点发疼,这货越来越像传说中的程咬金了呢!

“殿下!”裴行俨拱手道:“西突厥还有十多万大军,若是一一收拢,依旧是一股庞大的力量,末将以为不给他统叶护可汗这个机会,此时应该分兵追击。”

杨侗点了点头,纵身上马,面对着众将士,大声道:“大隋的将士们,告诉我,还能跑得动、杀得了吗?”

“能,能,能!”

“能,能,能!”

数万大隋将士怒吼声撼天动地、威武雄壮,充满睥睨天下的杀伐之气,只其威势足令人生出不战自溃,无法与之抗衡的霸道之势。

杨侗脸上也闪过一丝激动,昂首长笑,“哈哈,好!不愧是我大隋最精锐的雄师!那就接着打,打得西突厥狗贼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沈光!”

“末将在!”沈光听到杨侗第一个叫自己,顿时神色大动,面容刹时间都潮红起来,

“你带一万骁果,往正西方追杀!”

“喏!”沈光大声应道。

“罗士信,你带一万骁果,杀向西北方;薛万彻,你带一万骁果,杀向罗士信偏北方。”

“裴行俨你带一万骁果,杀向西南;尉迟恭你带一万骁果,杀向裴行俨偏南方!”

“喏!”

“你们五人不管战果如何,十天内必须回营听命,记着,彼此之间务必随时保持联络。同时,我会令秦琼、韦云起进行截击,来他一个十面埋伏。此战我不要一个俘虏。”杨侗重重一挥手。

“喏!”

不到一刻,五将各率一万大军带着惊人气势轰然而去,凶悍的杀气刹那间弥漫在了草原之上。五面面巨大的旗帜在狂风之中劲舞,耀眼的“隋”字带着一股惊人威势。

望着四散而去的五万雄师,杨侗心中萌生起了纵横天下、所向无敌的豪情。

。。。。。。。。。。。

昏暗的天穹下,统叶护可汗眼睛都急红了,他在一众附离护卫成功的逃出了包围圈,一路奔逃到了下午,在确定隋军并没有追来的时候,统叶护可汗才松了一口气,身体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一头子从马背上滑落下来。

“大可汗!大可汗!”几名西突厥将领连忙下马,手忙脚乱的扶起了统叶护可汗。

“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跑啊?”看着周围加起来也不足万人的队伍,一股莫名的悲愤自统叶护可汗胸中升腾起来,疯了一般的朝着天空怒吼着。

当初精锐数十万,如果把国内和分布在西域诸国的兵力都算上的话,计有五六十万,出征之时也是二十五万大军相随,那气势是何等的浩瀚磅礴。

吞并铁勒,将西域诸国纳入军事行政体制之内,占领吐火罗故地,拓境至罽宾北界,在那一方天地,哪一个国王不是以他为尊?回想起来,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但可惜的是这份风光,持续并不长,短短两个左右的时间里,他这个万王之王便沦为了丧家之犬,二十五万大军不足两万,这个打击对于心高气傲的统叶护可汗来说,不可谓不重。

而杨侗如今纵兵攻伐西突厥、联合西域各国屠杀驻军等动作,说明杨侗是铁了心要收拾他,尤其是对西突厥东部汗庭被掳走了二十万妇孺,然后一把大火烧个干净的手段更让统叶护可汗如坐针毡。

从古到今,无论是中原王朝还是草原民族遭遇如此惨败,无论是中原的皇帝还是草原上的可汗,这个位子都他很难再坐稳了,就算他不想退,下面的其他恐怕也容忍不了他了。

草原从来不讲什么皇室正统,也没忠诚仁义之说,人们信奉的是拳头,谁的拳头大谁就是大可汗。

这一仗,他带来精锐主力全部被打溃不成军、四散而逃,哪怕最终能召回一些,但是对统叶护可汗来说,也已经不具备镇压归附于自己的那些部落酋长、可汗了。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要与大可汗之位无望,统叶护可汗悲从中来,忍不住仰天咆哮,发泄着心中的愤怒不甘。

“大可汗,我们在新汗庭还有三万精骑,就算暂时不是隋国的对手,但依旧可以稳守本国,然后静观其变。”其伯父阿史那贺莫咄劝慰道,“新汗庭方圆数百里土地肥沃,河水润泽,枝叶茂盛,我们依旧可以在此休养生息。”

新汗庭,也就是碎叶城以西的千泉。因为此地有一千多个泉眼,所以称作千泉,统叶护可汗为首的阿史那家族都在那里,正是因为阿史那家族都搬到那里立足,才逃过一劫。若是还有西突厥东部汗庭,肯定如同其他贵族那般被一锅端掉。

只是统叶护可汗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一次自己在国内国外折损了几十万军队,就算回了千泉也不见得能得到部族谅解和拥戴,但如今的问题是能不能走得到千泉还是两说。毕竟他败得实在太惨了,隋军完全可以放心的分兵追打围杀。

可是不回千泉,哪里又是他统叶护的容身之处?

统叶护可汗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带着一股彷徨的心情,将散落在附近的溃军召集起来,五天下来以后,倒也聚集到了三万多人马。统叶护可汗看着逐渐汇集而来的士兵,心情十分复杂,当夜隋军来袭的时候,他希望将士们都能奋勇杀敌,然而此时此刻,却希望当时有更多战士不战而逃。

“大可汗,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趁早回去吧。若是隋军追来就不好了。”

一名将领策马来到统叶护可汗身边,再这么下去,他们就得饿肚子了。

他们最近几天算是沾了秦琼的光了,秦琼每攻一支运粮队伍,就把带不走的牲口宰杀干净,集中焚烧,可毕竟没有时间看着一一烧光,所以很多牲口都还完整的留了下来,正因为有这些牲口的尸体,这才让他们不至于断食而饿死,只是沿途看着一个个被攻破的部落,留下来的一地尸体,众人心情都很沉重,生恐隋军沿着这条路追杀而来。

“好,我们回家!”统叶护可汗打消了继续召集部众的想法,现在这里算是隋朝的地盘了,委实危险得很。

而且能找到的人已经差不多都找到了,找不到的恐怕要么死,要么被俘了。

“附近都找了?”走在路上,统叶护可汗尤自依依不舍的回头问道。

“都找了,毕竟我们这几天一直在这里游荡。能来的都来了。”

“嗯……”统叶护可汗点了点头,心中忽然生出了十分不妙的预感。

没来由的突如其来!

四顾一眼,却没丝毫异样。

……

第348章:归师莫堵

西斜的余晖将众人身影拉得很长,统叶护可汗率领残兵败将找到一面镜湖休整。

以目前的速度,大概还要一个多月才能赶到千泉,统叶护可汗现在想明白了,如果有人要推翻自己,那回去得越晚,局势对自己越不利。现在自己名义上虽然有三万多人的力量,但这三万多人分属眼前两百多个大小酋长、可汗的族人,若是到了千泉,他们即使不反了,也会带走自己的族人,从而会进一步弱化自己的军事力量,他觉得应当借机解决掉一些平时看自己不顺眼的酋长可汗,这样一来,他们的兵就是自己的了,他们的部族也会是自己的……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由扫向了聚在一起休息的酋长可汗们,这些人虽然沉默不语,但统叶护可汗总觉得他们对自己不怀好心,商量着要推翻自己。

这些人怎么就不死在战场中呢?哼,一个个都是怕死鬼、都是懦夫,留着也不成气候,迟早会成为西突厥前进的阻碍。只是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除掉这些人呢?众目睽睽之下,要除掉这么酋长可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呢。

统叶护可汗心中愤愤的地想着,一念至此,他忽然希望隋军杀来,在不伤及自己和普通战士的前提下,把这些人都一一的干掉。

“唳!”

便在这时,一只一米左右的大雕由远及近的显现在了统叶护可汗的眼前。上半身羽色为深褐色,下半身为浅黄白色相间,它在上空盘旋了几遭后,便朝统叶护可汗的方向滑翔过来。

“好神骏的金雕!”统叶护可汗不禁赞叹一声,突厥人也驯养老鹰、鹰隼,它们除了狩猎,最大的一个用处就是看护羊圈,驱赶野狼。有它们在看护羊圈的时候,周围根本不用牧人。但这样神骏的金雕他还是第一次见过。

正赞叹间,却见那金雕疾扑而下,一名将领感觉有异,下意识的扭头,却见眼前黑影闪过,紧跟一阵剧疼,然后就是钻心的痛楚从脑门蔓延向全身。

统叶护可汗面色铁青的看着满地打滚,撕心裂肺的惨叫的将领,这个倒霉鬼被金雕如刀锋一般的利爪抓破了头颅,脑浆迸裂。顿时怒骂道:“可恶的畜生!”

说话间,却从金雕背上飞出了三道黑影,三只目光中透着桀骜的老鹰用锋利的嘴啄破了另外三名士兵的脑门,它们快若闪电,搞定了三名士兵之后,一雕三鹰在人群中纵横驰骋,杀得突厥士兵惨叫连连。

统叶护可汗大怒,他摘下弓箭,朝着金雕就是一箭,箭若流星,而且时机把握的也恰到好处,正是金雕在空中盘旋的一瞬间。

“唳”

金雕似乎感觉到危机的到来,它双翅接连拍动,身体陡然拔高,敏捷有力的飞行了起来,箭矢擦着它的爪子过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眼看就要坠落,却见一只老鹰飞快往前一窜,用爪子抓住箭杆,身体在空中一窜,朝着统叶护可汗俯冲而下,箭杆在速度冲到最快的那一瞬放开,朝着统叶护可汗砸了过来。

“哼~”

统叶护可汗挥弓拨开箭矢,冷眼看着这只扁毛畜生,却见这是只凶悍的神鹰,通体纯白,高有一尺多的鹰,它连一对爪子也如白玉一般,还带着几分金属的质感,目光中透着桀骜。

统叶护可汗见此,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又是贪婪。

鹰品之最贵重者也,纯白为上,白而杂他毛者次之,灰色者又次之。像这种野性十足的‘玉爪’,在西突厥极为稀罕,在他看着神鹰的时候,发现神鹰也在看他,仿佛要将他记住一般。

“哈!”统叶护可汗心中有种很荒谬的感觉,仿佛被一名凶悍的刺客在瞪着一般,他知道自己被记恨住了,若是不弄死它,它会一直跟着自己,在自己放松警惕之际弄死自己,人家被一只盯着都怕,而自己却被一只金雕、三只神鹰盯着,连想哭的心都有了,也不知道打哪惹来的煞星,因此,必须弄死这一雕三鹰,否则乐子可大了,就算杀不死,也要让别人分去金雕和神鹰的仇恨,他指向金雕和神鹰道:“谁能将这四只畜生射下来,我便升他做达干!”

达干,可以统领万人,是突厥官制中重要的军事官员了。一群士兵闻言,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向一雕三鹰,一个个挽起弓箭,朝着天上射去。

“唳!”

“呦呦~”

一雕三鹰叫唤了几声,语声中透着得意,各自双翅一振,身体向前一滑,刹那间不见了踪影,而统叶护可汗的脸色却黑了下来。

只见那腾空而起的箭矢力尽坠落过后,纷纷坠落了下来,不少箭矢落到人群,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顿时响彻起来。

万幸的是刚才只是一时兴起,听到的也只有几百号人,受伤或者直接倒霉的被射死的只有百多个,算不上什么大损失,但自己竟然被四头畜生给耍了,这让统叶护可汗十分愤怒、十分羞恼。

“哒哒。。。。”

便在这时,急促的的马蹄声轰然响起,统叶护可汗抬头一望,只见在北方的平原之上,浮现一条长长黑线,他们身着赤色盔甲,带着一股浓郁的杀伐之气汹涌杀来,

统叶护惊骇欲绝,喝令道:“吹号迎敌!”

‘呜!呜!呜!’号角声顿时大作,正在休息的三万突厥兵纷纷起身上马,拿起弓箭和兵器疾走

“隋军有多少人?”统叶护可汗大声询问。

“约有两万!”统叶护可汗的伯父阿那史贺莫咄连忙说道

统叶护可汗松了口气,冷哼一声道,“螳臂也想挡车,让我们的铁蹄把他们踏为齑粉吧!”

阿那史贺莫咄上前道:“卑职愿为前锋,杀了这支隋军!”

统叶护可汗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这是我们最后的力量了,我给你掌兵之权,这三万军队全部给你!”

“遵令!”

阿那史贺莫咄接过令箭去领兵了,这时,西突厥大军震天动地的鼓声敲响了,整个大地仿佛颤抖起来了一般。

阿那史贺莫咄迅速组成阵势,在一阵又一阵战鼓声的激励下,三万大军如海潮一般涌去。

突厥人的寿命较短,大部分人都活不到四十岁,所以他们并不太在意生死,战死沙场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幸运,能死在战场是他们最好的归宿,这能给他们的子孙带来极大的荣誉。

但突厥人也和其他游牧民族一样,士气十分容易被鼓动,也容易消退,一旦士气消退,视死如归的荣誉感就会荡然无存,士兵就开始害怕死亡,开始担心家中妻儿成为别人财产之后,就不愿死战到底,一旦这种畏惧形成共识,大军就会彻底溃败了。

这是很矛盾的思想,视死为荣和畏死不前往往在一念之间发生转变,所以突厥主将会千方百计振奋士气,包括用气势宏大的号角声和鼓声激励士气,在进攻之前,每个士兵要痛饮一袋马奶酒,让酒劲转化为进攻的勇气和士气。

他们这种天性,在战争和危险之际能够同心协力、同心同德,可一旦脱离了战争和险境,头脑冷确下来以后,各种不满、各种不甘和恐惧便会滋生起来。

此时此刻,突厥人在活着回家的信念的支撑下,士气高昂、视死如归,一个个士兵的热血被一点点沸腾起来,一双双眸子在这种氛围中逐渐变得炙热,犹如欲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

在突厥人对面,目睹突厥人吞天噬地的强大气势,秦琼眼中也闪过一抹凛然,他断突厥人粮道的作用,还没有起到效果,突厥人便败了,然后他奉命对突厥溃军围堵拦截,这几天以来,已经杀了不知多了溃军了。

可是前几天遇到的突厥兵都没有这种气势,他们就像一只只只知横冲直撞的困兽,只需要稍加引导,就能把自己给撞死,而如今,秦琼在这三万突厥大军身上,体会到了一种过去突厥人所无法给他产生的感觉——决死一战。

以往的突厥人都是凭借大将威望拉起来,一旦气势受挫便会一蹶不振,而眼下,这支部队却不需引诱,便爆发出来了无限的斗志,给他一种相当危险的感觉。

以少胜多,往往从人数上来判断,但决定胜败关键的还是士气、军心、意志。隋军最擅长的就是打击敌军士气,挫败敌人军心,而后如同一头狡诈凶残的狼,只要敌人露出一点破绽,就会扑上去将对方咬死,但这一次,秦琼从这支突厥大军身上读到了“归师莫堵、哀兵必胜”这两个成语,也感到几分压力。

这一仗有点难打了,

秦琼的脑海中闪现了这一句话,但不管压力有多大,他都必须要赢一仗,除了要保住隋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神话,还要将眼前这支军队的这股气势打消,否则,这一支军队必将蜕变成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师,以后对付起来就难办得多。

他看到突厥人并不是没有一点进攻的策略,他们也讲究进攻阵形,最前面的是万名执盾的骑兵,左右两翼各有五千骑兵,另外一万余人为后军。

从对方的行军方式即可以看出,对方主将是名十分有经验的大将,想以优势兵力稳打稳扎的取胜,而不再像以往那样以骑兵的优势打仗。

对于这样的主将秦琼更加慎重,他皱眉的想了一想,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恍然道:“突厥人被迅速击溃,丢失大量器械,他们不仅没有粮食,还失去了大量的箭矢,所以,只能这么跟我们打阵地战。而失去了骑射优势的突厥兵,还叫突厥兵吗?”

……

第349章:发威

突厥的中路军主将是特勤阿史那吉,骁勇善战,是西突厥的勇士之一,他今年三十岁,是阿那史贺莫咄的长子。始统叶护可汗的的族弟,在西突厥是一个极有分量的人物。被统叶护可汗封为特勒。

阿史那吉为人谨慎,深知突厥士兵心存畏惧,士气的高涨只是一时,如果打不败隋军,便会崩溃,从此以后,对隋朝再也兴不起丝毫的对抗之心,那对急于回家的大军来说是致命的。因此,他知道这是一场只能胜不能败的大战,否则,在逃窜途中,会成为隋军箭下的绵羊。

这时。一名士兵急奔而来,大声道:“特勒,大可汗让你立即进攻,务必一鼓作气的杀败隋军。”

“明白了!”

阿史那吉自然知道时间越久,对己方越不利,己方这股突如其来气势,必须用在战场之上。

他厉声喝道:“尔泰何在?”

一名突厥大将应声而出,“卑职在!”

“你为本阵后军主将,率本部一万军出战,给我压住后阵,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卑职遵命!”

“随我杀!”阿那史吉拔出战刀,直指前方压来的隋军。

万名突厥骑兵组成密集的骑阵,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朝隋军席卷而来,冲锋到数百步外之际,人人把缰绳咬在嘴里,空出的双手搭弓上箭,准备发箭矢。

可就在此时,隋军从中一分,只见数百个火团疯狂的迎面冲了过来,一个个突厥人纷纷变色。

火马,居然又是该死的火马。

“先这些火马!”

吃了大亏的突厥人大声呼喝着,他们奔腾的战马已经完成了冲锋,一万铁骑一下子压上来,此刻就算想停也没办法,有人纷纷向了火马。漫天的箭矢固然将一些火马死当地,可是火马被大火焚烧,暴发出了它们惊人的潜力,导致漫天箭雨落到了它们的后,数百步之遥刹那而过。

“轰隆~”

在突厥人绝望的目光中,几百匹火马就像锋利钢刀,恶狠狠地一头撞进突厥人密集的骑阵之中,一阵阵惨叫声和哀嚎声顷刻间在军中蔓延起来。

“下令进攻!”

秦琼捕捉到了战机,立即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而这一边,阿那史吉脸颊狠狠地抽搐几下,他清楚地看到这些火马,撞倒三四名骑兵才会力竭,原本如虹的气势,随着这些火马的闯入而dàng)然无存,突厥大军的骑阵生生的被止住,前面的骑兵看到了火马,都停了下来,而后面的士兵还不知前面发生了何事,奋勇当先的杀将上来,将前面的战友撞得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而对手付出的代价却只是数百匹马,更可怖的是这些火马后,隋军的进攻才刚刚开始。

隋军一种不同以往的列阵方式,一般的隋军列阵,是刀盾、弓弩、枪兵在前,骑兵在后,步兵则在最后,而这一次却是重甲步兵在前,弓弩在后压阵,这种列阵方式正是陌刀阵的正常形态。

三千名陌刀手浑披盔贯甲,手持陌刀,就在突厥冲锋骑阵被火马冲毁的时候,杀了上来。陌刀军千人一排,一共是交错的三排,两侧是陌刀军弱点所在,自有骑兵保护。

两军很快就撞到了一起,陌刀军最怕的是骑兵可怕的冲击力,往往被一名骑兵撞翻一两排,而此时的突厥军阵被火马冲乱了,当阿那史吉整理阵形准备重新冲锋的时候,陌刀军已经冲到了突厥兵阵,利用这个稍纵即逝的时间发起了凶悍的屠杀。

他们刷地举起陌刀,朝眼前第一匹马猛劈而去,霎时间,刀光闪过,鲜血迸,一片人仰马翻,战马惨嘶,或是马头被劈断,或是人头很砍飞,陌刀军前顿时一片尸块堆积。

尽管一波又一波突厥骑兵如狂涛骇浪般的冲击,但他们近在咫尺,所产生的冲击力十分微小。

而三千重甲陌刀手却如海边礁石,任敌军骑兵冲击,他们始终巍然屹立,稳住之后,开始主动进攻,三千陌刀军一步一步向前进发,每前进一步,都将数百名突厥骑兵绞杀刀下。在他们还没有收回刀子之际,第二排陌刀手已经从缝隙中前踏几步,如同第一排那般,又劈出了一道尸体墙。

之后第三排又重复了第二排的动作。

之后是缓过气第一排!

三排陌刀手有条不紊,循环前推。狰狞杀机充盈在天地之间,一把把铮亮的陌刀在阳光下散发着冰冷的锋寒。

观战的统叶护可汗的心却越来越凉,他明白了,这是夜袭那晚的那一支魔鬼军队,他们使用的长刀并不是什么新武器,因为几百年来,中原一直就有斩马刀和重甲步兵,也有对付骑兵的枪阵,但隋军今天的这一支魔鬼军,却把斩马刀、重甲兵和枪阵三者的优势结合在一起,从而形成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这个重甲长刀阵简直就是骑兵的噩梦。

恐惧!

不只是统叶护可汗,更多西突厥骑兵被火马破了阵型,止住冲势之后,看着这支魔鬼军带着浓浓的萧杀之气压来,人人都生出无法匹敌的无力感,那密集刀光席卷而来,森冷杀机令战友不断死成碎片,这惨烈的景象加速了他们的恐惧感的滋生。

然则,大隋陌刀手可不管这些,他们的两侧有骑兵保护,背后又有弓弩手,可以无所顾及的向前,他们的脑海之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收刀出刀和砍!砍!砍……

“杀!”统叶护可汗缓缓地站起来,高高的举起了手臂,事到如今,退是绝不能退的,一旦退了又会衍变成溃败,而且对方的骑兵已经出击了,若是一退,只会被敌人从背后追着猎杀。所以突厥兵只有一战,赢了才有一线生机。

统叶护可汗强行将心头的压抑和不安挥去,手舞令旗,催促突厥兵继续冲锋。

只可惜,骑兵的优势已经被几百匹火马打断了,现在两军交错在了一起,已经不可能重新蓄势冲锋。

而秦琼看到陌刀阵建功之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担心这一支归师那决死之心了。

看到突厥中军的两万大军被五千人组成的陌刀阵压着打,立即下达冲锋的命令。

早已按捺不住的程咬金和谢映登各带五千骑兵,如同一支利箭般狠狠地扎入匈奴人散乱的阵型之中。

大地在程咬金的视线中如潮水般倒退,粗重的马槊带着霸道气势,在人群中卷起一道道呼啸的怪风,所过之处突厥人几乎是擦着就死,挨着就亡。

程咬金后的是三百名悍卒,每一名士兵都将体微微倾斜,手中并没有做出太多花俏的动作,只是不断进行劈砍击刺的动作,紧跟着程咬金撕裂的口子,将之不断扯大。

在他们后,主力骑兵轰然杀到,顺着这一道撕开的裂口突进,他们如同漫天潮水、如滔天巨浪铺天盖地的罩下来,将已经被打蒙的突厥骑阵彻底冲溃。

谢映登亦是如此,进度不比程咬金慢。

随着兵器相互撞击声音传起,残肢断臂漫天飞出,血柱飙,刹那间就给这残酷的战场再添一股血腥气息。

一具具尸体从马背上落在地下,随即被拥挤在一处的战马踏成了泥。

突厥兵以轻骑剽悍见长,主要的作战方式是远远放箭,敌军一旦bi)近就立即后退。但是隋军冲得太狠太猛,几下呼吸的功夫就到了近处。兼之突厥被火马打懵了,反应不够迅猛,使得阵形没能及时收缩后退,便被隋军狠狠地撞了上来!

在骑方面,不论是秦琼手中的大隋骑兵,还是骁果军,甚至是杨侗的玄甲骑兵都未必是突厥对手,但是论起白刃近战,突厥骑兵无论铠甲还是武器上都差了数个档次,至于阵势跟协同作战更别提了,这些大隋骑兵是从数千万百姓中挑出,由大隋猛将一一训练带出来的,然后经过严苛的马上冲杀练习,还做群战的配合训练。这些素质都不是突厥所拥有的。

他们以五为作战单位,三人以马刀劈杀正面敌人,左右两人以枪、槊刺杀侧翼之敌,如此一个个小团体连环挥砍近处的突厥兵,就像斩瓜切菜一般,将突厥骑兵不断从马上斩下来,鲜血大片大片溅在黄色土地上。

最显眼当属程咬金。武艺高强的程咬金在战将如云的大隋,处于第二、第三梯队之间,但是论及勇悍却处于顶尖之列。

武艺与勇悍之势休戚相关。武艺高强未必会‘勇悍’,比如苏定方,他的武艺十分厉害,但他更重谋,更看重为主将的职责,不到万不得己,他绝对不会冲锋陷阵。

勇悍者也不一定拥有万夫莫敌的武艺。程咬金和谢映登便是这类人物中的代表,此刻程咬金舞动着马槊,切瓜砍菜般的收割人命,马槊招招含有千钧之力,一马槊砍哪哪分家。长长地槊刃落处必然带起腥风血雨。

砍杀之际,程咬金还不时传来几声:“吃你程爷爷一槊”、“你的狗头,程爷爷要了……”这货完全不像是生死拼杀,倒有几分耍酷味道,区别的是程咬金是实实在在的砍人。

两翼隋军在程咬金和谢映登率领下,不断向突厥腹心进。不到一刻的时间。便以摧枯拉朽之势穿透了敌军

“跟我来!”

秦琼见大势已定,率领着边的锐士杀向了敌军,他这一次直接杀向了统叶护可汗所在之处,将士们举起手中连弩,往人多的地方击,刹那间,成片的突厥人倒下,更加重了突厥军的混乱。

一轮弩箭出,将士们迅速换上武器,跟着秦琼继续冲阵,他们穿重铠,突厥人引以为傲的战刀根本无法破开他们的防御,此时发挥的作用,甚至不如一根削尖的竹竿。但隋军手中的武器,却能轻易破开穿皮甲的突厥人的喉咙、膛等要害。

……

第250章:抢‘头’功

突厥的两万中军在隋军那支恐怖军队的陌刀下纷纷被碾成碎片,不少人已经溃逃,而留下来的也都绝望看着四面八方的敌人,感觉敌人的兵马一下子就多了好几倍。

隋军的人自然不会有所增加,秦琼自己都杀了上来,他哪有兵力再为这场战役添加致胜的筹码?突厥人之所以觉得敌人多,无非是自己人死了太多,导致自己遭到的攻击太过频繁所致,万多名隋军骑兵在秦琼、程咬金、谢映登的带领下,不断凿穿突厥人的战阵,给了他们敌人很多的错觉。

隋军纵横驰骋,突厥骑兵被杀得人仰马翻,尸横遍野,数千人拥簇着统叶护可汗狼狈的杀出战阵,看着逐渐溃散的大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一场在他看来必胜的决死反击战,他又败了!

他好不容易收拢起来的三万多名将士,被人数少于他的隋军堂堂正正的击败、击溃。他彻底失去了反击的力量,“完了!彻底的完了!”

“大可汗,不能留在这里。趁着隋军被缠住,尽快撤退。”一名附离统领从后军之中着急的赶了过来。

撤吗?

统叶护可汗看着混乱的两军,眉头一皱,这时候的撤退可不是撤退,而是抛弃突厥勇士于不顾的无耻逃跑、背叛!

“大可汗,走吧!大军救不了了,一旦隋军破了大军,我们想走都走不了了。”一名酋长焦急的说道。

“走吧!”

“是!”

大家闻言,一个个都兴高采烈、迫不及待的行动了起来。

统叶护可汗见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目前看了战场一眼,打马而去。

他的将士暴发出来的意志和勇力前所未有,这一战打得非常英勇顽强,几乎少有人退,可还是败给了隋军,这一败,不止是军队上的败,还是意志上的败,在这些幸存者心中,必然生有一种隋军不可战胜的假象,这种错误的思想观念会影响到族人、影响到子子孙孙。

而一个民族对另外一个民族丧失作战意志,给本族带来的将是远比灭族还严重的灾难!

看着舍生忘死搏斗的战士,再看欢快逃跑的贵族们,统叶护可汗感觉自己丢掉的不仅是几千名殊死搏斗的突厥勇士,还把骨气、意志、灵魂丢弃了。也是眼前这一战,西突厥的民族脊梁被隋军生生的打断了!

而随着统叶护可汗和贵族们的逃跑,越来越多的西突厥将士也选择了突围。

“让出一条路,放他们走,我们从后掩杀!”

秦琼见到突厥人勇气突增,给隋军造成了死伤,便果断下达新的指令。这道命令的作用和‘围三缺一’一样,如果做出一副要全歼突厥人的架势,西突厥将士会死战到底,但让开一条缺口,西突厥将士看到一线希望,他们就会丧失决死之心,而有了一线生机的情况下,很少有人会选择死战,这样能够减少麾下兵马的损失,更能有效杀西突厥人。

“喏!”

一名壮汉从背上将巨大牛角号摘下来,鼓动腮帮子吹响起来。

“呜~呜呜~呜呜~”

在连绵不绝的号角声中,程咬金、谢映登、樊则迅速变阵,指挥士卒集结。

西突厥勇士对隋军放他们离开之举十分不解,但求生的本能已经掩盖了他们决死的意志,西突厥勇士顿时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朝统叶护可汗的撤退方向狂奔而去。

“追杀!”

樊则率领的陌刀军在命令下达后,就已经脱离战斗,随着樊则一声令下,弓弩兵举起换好弩匣的排弩,对着人群最密集的方向就是一通扫射,冰冷的箭矢贯穿了敌军身体,驱使西突厥勇士疯狂催马狂奔,有的人为了逃得更快一些,甚至不惜举起刀枪,朝拦住自己的袍泽挥动兵器。程咬金、谢映登这两支轻骑兵重新集结之后,迅速加入到追击行列。

。。。。。。。。

统叶护可汗等人逃出四十多里,战后一番清点,三万多名将士,此时只剩有六千余人,使他心中仿佛在滴血一般。

“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统叶护可汗愤怒的咆哮着。

好半晌,他有些疲惫的揉揉面颊,让大脑清醒一些。

脑海中不断回想着离开汗庭后的点点滴滴,从压制颉利可汗的狂妄自得、对峙中一场场小胜所滋生的豪情壮志,但是高兴不久,就是一场惨不忍睹的惨败,接着而来的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压力。

疲惫、恐慌、畏惧等情绪在心头不断积聚,这些东西会在心中积聚的越来越多却不能宣泄出来。在部下面前,他无论什么时候都必须保持无畏和自信的神采,只有这样才能让部下相信他可以赢、可以带着大家平安回家。也只有在夜深人静,身旁没有人的时候,才能将这份疲惫毫无顾忌的释放出来。

但此时,他忍不住、扛不住,连装都懒得装了。一屁股就坐在地上,默默的思索着出路。

“唳!”

便在此时,天空突然发出一声啸叫,神威凛凛的金雕,带着大青、二青、小青闪电一般的俯冲而下。几名倒霉的士兵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让它们弄死了过来。

更倒霉的一名士兵,被金雕带上了天空,它飞到了统叶护可汗的头上,然后松开一双利爪,将之扔了下来。

金雕灵智不低,它记得统叶护可汗下达了射死它的命令,也知道箭矢伤不了人,这一回索性搞来一个人狠狠砸向统叶护可汗。

大怒的统叶护可汗连忙策马奔腾,避过惨叫的张牙舞爪的士兵,然后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那个倒霉的士兵狠狠地龙山砸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死得不能再死!而那四只扁毛畜生完成了任务之后,得意洋洋的鸣叫着跑没了影儿。

“可恶,可恶!这它娘的,都什么世道啊?连鸟都欺负人!”统叶护可汗大怒特怒,恨不得胁生双翼追杀上去。

“轰”

惊天动地的声音忽然响起。南北两侧各自杀出两支煌煌铁骑,他们充斥着一股非凡傲气,气势壮观如虹,不可言语,带着惊人的杀气朝突厥残兵击攻而来。

紧跟着一蓬箭雨腾空而起,狂风暴雨般落下,成片的西突厥战士在哀嚎中倒下。

罗士信从北方一骑当先,手中大枪光影纵横,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所到之处,残肢断臂如落叶纷飞,竟有几分凄美之感,宝马矫若游龙,在乱军阵中如一团白云飘过,直直的朝着突厥军中来回厮杀。天空中,雕大爷展翅翱翔,不断发出声声清脆鸣叫,为他指示方向,偶尔飞扑而下,犹如钢铁一双利爪轻易地将突厥人的脑门抓破。

裴行俨则是率领一万骁果军从南方杀来,他的头顶侧有大青、二青、小青带路,手中一杆长枪化作道道残影,所过之处,一阵人仰马翻,两三丈内,全被砭入肌骨的寒锋所笼罩!

他‘万人敌’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杀戮手段之惨烈比罗士信更狠,手中的亮银枪更多时候被裴行俨当棍子来用,往往是一‘棍’爆头,突厥人给敲得脑浆四溅,惨不忍睹。

残酷的杀戮蔓延开来,血腥的气息不断弥漫、扩散!

统叶护可汗心头惊骇欲绝,较之那正面对决的隋军,这两支军队似乎更加厉害,之前那一支虽然十分强悍,但和这两支士兵相比差得太远了,光是凛冽至极的皇者气势就远远不如,此二军就如兵中的皇帝一般,君临天下

这样的魔鬼军队,隋朝到底还有多少?

统叶护可汗如墮冰窖,一颗心冷到了冰点,为自己狂妄自己、贸然兴兵感到后悔,然而乱世之中,哪有后悔药可买?从古到今的多少枭雄人物,就是因为一点点小小的失误,丢失性命、丢失本应属于自己的万里河山。

“撤吧!”

眼见越来越突厥勇士阵亡,统叶护可汗心头痛苦难当,看着两员大将各带一支凶兵,一南一北的朝自己杀来,顿时心胆俱丧,疯狂的催动着胯下战马前冲,勉力指挥所剩无几的士兵朝西南方飞奔。

西南方,是他们回家的唯一出路,虽然可能还有埋伏,但陷入慌乱的西突厥人都顾不得这么多了,他们只希望尽快摆脱追兵。

战场之上,西突厥兵败如山倒,罗士信和裴行俨各率一支骁果军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将西突厥军杀得尸横遍野、血染大地。便是西突厥勇士奋起反抗,但在失败的狂潮之下,个人的力量是何苦之渺小?他们很快被人海所湮没。

大军追杀十里左右,便慢慢的停了下来。

两军合二为一。

“罗将军、裴将军,不追了吗?那可西突厥的大可汗啊,他的首级老值钱了。”

一名将军很渴望的问道,若是斩杀统叶护可汗,那得是多大的军功啊!

此言一出,诸多将校纷纷望向了两名主将,一双双目光都是金光闪闪,也不知是一枚枚金币还是满天残阳所致。

“都是骑兵,追不上了,这王八蛋跑得太快了。”罗士信遗憾的摇了摇头。

裴行俨看了看远去的敌军,冷笑一声,道:“缩小包围圈,以绝对的优势兵力全歼这支残军,统叶护可汗是逃不掉的,此时的西方便是他的绝路。”

罗士信点了点头,笑着道:“说不定统叶护还会调过头来,我们未必不能拣个大便宜。”

“别废话了,立即依令行事!务必让大家小心,若是统叶护可汗从我们这边跑掉,军法处置。”裴行俨大声下令。

“喏!”一众将校兴高采烈的四散开来,依命行事。

……

第351章:阴谋家的阴谋

统叶护可汗一路狂奔,眼见敌人并未追击而来,悬着的一颗心方才松懈了下来,双眼四顾,己军只有寥寥千多人,想到来时数十万大军那睥睨天下、纵横百里的气势,再看如今这数百名人人带伤的将士,顿时悲从中来,恨不得放声大哭。

“大可汗,怎么办?”

几名附离茫然的看向统叶护可汗,此时此刻,就算这些士兵也看到了西突厥的困境,经此惨败,他们西突厥再也难以恢复到鼎盛巅峰,就算最终退回汗庭,西域霸主地位也不复存在!

“怎么办?”统叶护可汗心中自问一句,一双茫然的目光带着强烈的不甘神,许久之后,神色复杂的叹息道:“等我们逃出生天,就和颉利可汗结盟。”

东西突厥同根同源,同以于都斤山为圣山,正如西突厥一样,东/突厥人觊觎西突厥的领土也不是一天两天,始毕可汗还在的时候,发动了几次统一之战,而那时,西突厥由匮可汗当政,正处于蒸蒸上的发展时期,实力虽不如东/突厥,可自保却绰绰有余,而且始毕可汗的重心始终是隋朝,因此西突厥才逃过了一劫。

当东/突厥势衰之时,统叶护可汗应颉利可汗之约,会盟于金山,他本有坐观颉利可汗和阿史那思摩两败俱伤之心,企图等两者杀得差不多了再以强硬的手段一统突厥,可谁曾想,颉利可汗迅速的败了,而他虽有心将东部突厥的两大可汗一网成擒,却又被隋军死死的盯着。最后,还落到了这步田地。

“可是颉利可汗会同意吗?”一名附离表示怀疑,因为他们之前面对颉利可汗的时代实在太骄傲,太不留余地了,自上而下,都把东/突厥鄙视得惨惨的。

“会的!因为他们也和我们一样,面临着隋国的威胁,只有两部联起手来,才能度过这道难关,否则,谁都会死。”统叶护可汗苦笑着说,他夺于都斤山的梦想破碎了,颉利可汗也残了,两人剩余的实力都差不多,处于同一水平,谁也奈何不了谁。

统叶护可汗知道颉利可汗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他会放下两家之恨,联手对付隋朝的,隋朝若是灭了西突厥,他的东/突厥也活不了,反之,亦然。

“只要与东/突厥联盟,两者守望相助,西突厥就不会灭亡。因为大隋王朝正处于四分五裂的时期,杨侗志在中原天下,他不可能将目光时刻放在大隋以外的草原之上,中原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大隋天下的走势,杨侗的心思和目光定然被转移,这将会给我们充足的发展时间。”

“大可汗英明!”附离们敬佩道。

统叶护可汗闻言苦笑:英明个?如果英明的话,也不会被杨侗耍得团团转了。

他给将士画了一个饼,但是他始终没有说当下应该如何脱困!见到将士不再询问,统叶护可汗稍稍安心,这话他真没办法回答,眼下的困局谁都可以看得出来,说什么都是错,说什么都会动摇军心。

说话之间,那可恶的金雕和三只老鹰又来了,然后对着突厥着对干又是一顿羞辱。它们杀的不多,每次不到十个人,但它们带起的恐慌却不小,不说人人心慌,但也影响巨大。

军中什么说法都有,最为统一的说法是说统叶护可汗无德,惹怒了天神,天神派遣使者来收拾他们,这种说法给了某些有心人机会。

当夜幕降临之际,在一处草地上,十五名部落酋长聚坐在了一起,每一个人的双眼里都充满了一种被欺骗的愤怒,当初统叶护可汗告诉他们,说是来夺回于都斤山,掠夺东部突厥的财富和女人,他们都十分积极,各自带上自己的部落精锐,少的数千,多的数万,可谁都没有想到,他们连女人、财富的毛都没看到,只看到统叶护可汗傻乎乎的被隋军给耍了,然后是无数的战争和杀戮,结果是最最惨烈的伤亡,而且连老巢也被端了,甚至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悲观的绪深深的蔓延开来。

这十五个失去一切的酋长、小可汗不敢去恨强大的隋朝,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找隋朝报仇,所以只能将这份仇恨,转嫁到统叶护上。

这也跟突厥人忘恩负义、薄寡恩的特有关……

他们不会感激带着西突厥走向辉煌的统叶护可汗,相反会将所有的怨恨都加注在他这个大可汗的上,因为是他,惹来了隋朝这个煞星,因为是他,大家的亲人才会被隋军所杀,这种草原人特有的思想会让一个强大的国家一败而四分五裂,从此没落下去,历史上屡见不鲜。

“你们说,应该怎么办?”统叶护可汗的伯父阿史那贺莫咄声音嘶哑,阿史那贺莫咄对统叶护可汗也确实忠诚,但现在变了,有的只是浓烈的仇恨。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深深的悲怆,他是三个儿子都死了,一个死在了可汗浮图城,一个死在隋军的夜袭之中,最为倚重的长子阿史那吉也被那支重甲兵砍成了碎片。西突厥东部汗庭的财产和家人也已经凶多吉少了,此时他起伏的膛里只有对统叶护可汗刻骨铭心的仇恨。

“如今连雕神、鹰神都抛弃了他,我们没理由再听这个暴君的了。”

好吧,这个借口很正当、很合理!很符合突厥敬神的特。

“没有什么好说的,杀了他另立大可汗!”一名青年酋长语气狰狞,脸色都扭曲了,似乎比阿史那贺莫咄还要恨上几倍。

阿史那贺莫咄一愣,随即不解的问道:“贺罗特勤,你和统叶护可汗有仇么?”

这个人原本是一个小小部落的首领,在西突厥并不突出,可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被统叶护可汗提拔成了只有皇室子弟才能当的特勤,按理说,他是统叶护的心腹,应该感激统叶护可汗才对。统叶护可汗将之安排到大家边,也是在监督大家的一言一行,原本也在阿史那贺莫咄必杀之列。

“哈哈,有仇,当然有仇了。”贺罗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将手中的战刀狠狠砍在地上,面色苍白,眼神朦胧道:“你们知道我是怎么得到这个特勤之职吗?”

“自然是特勤骁勇!”阿史那贺莫咄道。

“狗,是统叶护这王八蛋对我的补偿,我其实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而已!我父亲就是被他杀的,而我的母亲也被他抢了。最后还安慰我说,他和我母亲两相悦,是我父亲夺了他的人,还说我是他的亲儿子,他为了安抚我补偿我,这才给我特勤之职,但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贺罗低声咆哮道,整个人愤怒到极点。

众人一头黑线,尽皆无语!

自古以来只有杀其夫、夺其妻,呃,这个也算是!可贺罗已经接近二十多岁了,而且不是最大的那个,他的老娘怎么也得四五十了吧!

统叶护可汗的品味实在让人无话可说。

“特勤不必如此生气,只要我们杀了统叶护这个王八蛋,把统叶护交给隋军,隋军一定会放过我们,届时,特勤就可以一家团聚了!”阿史那贺莫咄连忙安慰道。

听到这话,贺罗眼神一闪道:“隋军会来吗?”

“会,一定会!”阿史那贺莫咄冷冷一笑,道:“之后,肯定还有无数的伏击,我们根本逃不出去。”

“何以见得?”

“隋军这是在用十面埋伏之计来羞辱统叶护呢。”

阿史那贺莫咄知道十面埋伏这个典故,虽说知其然不所以然,可是见到隋军如此四面八方阻拦,他以为这就是十面埋伏部署。

他把这个典故说了一遍,然后冷笑道:“事实上,我们现在兵力本来就少,隋军根本没必要如此,这是打算一步步的将我们彻底吃掉,让我们陷入完全的绝望的当中,这不是羞辱是什么?在这等况之下,只有杀了统叶护,或是将之生擒给隋军,我们才有活路,否则,没有一个人活得出去。”

“他上位之后,给西突厥带来的只是不休不止的战争!杀了他,西突厥才能稳定下来,我们也才有活路。”另一名酋长立即响应了起来,他是阿史那贺莫咄的追随者,之前已经接触过了。

阿史那贺莫咄看了大家一眼,道:“隋国对异族的国策,素来是击强扶弱,若是我们把统叶护生擒给隋国,他一定可以活下来,以他的号召力,完全可以拉出一支强悍的军队,到时候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为了绝断后患,我们必须杀了他。”

众人闻言,均是赞同,统叶护可汗文武双全,从能力上说,在坐的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一旦他活着回西突厥,大家根本斗不过他。“那就杀了他!”

“杀了他!”

“杀就杀!”

这时候,人人响应了起来。

突厥人的思想很简单,没有赐死流放、废除幽等说法,侵害他们的切利益,那就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大可汗也不例外。

贺罗目光向所有人看去,他看到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愤怒之光,他问道:“那新的大可汗呢?谁当?”

所有人的目光向阿史那贺莫咄望去,他们不可能立统叶护可汗的儿子,那么只能是威望素著的阿史那贺莫咄。

阿史那贺莫咄站起,他看大家一眼,沉声道:“我在新汗庭还有一万军队,只要统叶护死了,另外的两万人也会听我的。”

突厥人十分现实,他们不讲德才、仁义,更不会谦虚谦让,他们只看实力,阿史那贺莫咄这是在告诉大家,在破残的西突厥,他还有三万军队,人数固然不多,但绝对比任何人都多。

贺罗也站起来说道:“我坚决支持。”

他的部族即使没有被隋军打垮,尽力抽出来,顶多也只有万人,其他人也差不多,所以阿史那贺莫咄的三万人,在众人之中,属于是绝对的实力。

其他人此时也都点点头,纷纷表示支持阿史那贺莫咄。

西突厥有十姓部落,为首的便是阿史那家庭,个个实力强悍,他们控制西突厥和西域各国,而且眼前这十五人当中,有五人是十姓部落首领,若是统叶护可汗死了,那么阿史那贺莫咄便是阿史那姓的首领,这就占了六部了,另外四部首领全部死在战争中了,即使他们不支持阿史那贺莫咄,也会为了首领而战,实力远远不如他们的六部。

也就是说,阿史那贺莫咄被五部认可以后,他就是西突厥的大可汗,他看了众人一眼,便沉声说道:“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我们必须在今晚杀死统叶护,若是拖到明天,隋军就来了,到时候谁也活不成。”

……

顶点

第352章:人伦惨剧

统叶护可汗忽然从噩梦中惊醒,额上冷汗涔涔,抬头一看,已经是月上中天了,皎皎的月色洒草原上,铺了一地清辉,统叶护可汗站了起来,眼前的一面镜湖波光粼粼,夜风下漾起的涟漪如同一条条玉带。夜风吹着统叶护可汗的脸上,清爽的感觉让他发胀的脑门舒服了很多。

“来人!”统叶护可汗想到梦中被人乱刃分的一幕,心中十分烦躁,待他想看清是谁时,却已经醒了过来,这令他十分懊恼,他觉得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是上天在示警。

“大可汗!”贺罗上前,轻轻地喊了一声。

“怎么是你?”统叶护可汗皱眉不可察觉的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了开来,问道:“泰尔罕呢?”

“回大可汗,今晚月色明亮,泰尔罕担心隋军夜袭,又不放心其他斥候,所以亲率您的附离之士巡逻去了。”贺罗恭恭敬敬的说道。

泰尔罕!

统叶护可汗的亲卫首领,也是他最信任的人,比他的儿子还可信,一武力非比寻常,大家都没有把握将之除掉,但此人十分老实憨厚,除了忠诚和武力,没有一点心眼,已经被阿史那贺莫咄骗走了,只要把泰尔罕和近百名附离杀死,那统叶护可汗便插翅难飞。

“嗯!”统叶护可汗松了口气,抬头望向了天上的明月,一双眼神当中露出深深的悲伤以及无助。浑然不知恭敬行礼的贺罗嘴角怀着一抹冷酷到极致的揶揄和杀意。

一时之间,又陷入了宁静。。

“啊!”

统叶护可汗在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蓦然,不远处发出一片凄厉的惨叫声。

“不好,是泰尔罕!”统叶护可汗脸色大变,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自心底涌了起来,“贺罗,快迎战。”

“大可汗!”贺罗忽然叫了一声。

“快迎敌!”统叶护可汗不悦的回头。

“大可汗见谅!”对于统叶护可汗的命令,贺罗没有理会,只是淡淡的看向了统叶护可汗,“这一次是贺罗最后称呼您为大可汗了。”

“什么?”统叶护可汗大吃一惊,然后便看到贺罗猛然抬起头来,那一双眸子闪烁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冷意,手中那柄锋利的战刀猛地一探,在他愕然的目光里,化作一道寒光闪了过来。

只听到噗的一声,统叶护可汗双目一震,低头望着口,只见贺罗的战刀深深的插在那里,鲜血正不断流出。

贺罗慢慢拔出了战刀,看了统叶护可汗一眼,冷冷的说道:“你的惨败,已让你众叛亲离,没有一人愿意效忠你了。泰尔罕他们,已经被我突厥大可汗阿史那贺莫咄他们处决了。我为了给父亲报仇雪恨,大可汗便将这个机会给了我。”

“哈哈哈哈!”听到这话,统叶护可汗苦涩的笑了,他重重的倒在地上,嘴中喘着粗气,抬头看着贺罗,眼中一片悲伤,喃喃低语道:“贺罗啊贺罗!如果你活着回去,就问,问问你的母亲…你父亲…是,是谁……伽罗,伽罗…我走了…你……”

统叶护可汗扑倒在了地上,望向月亮的双眼前似乎浮现出来一个美丽女子的影。

贺罗听到这话,子剧烈的颤抖了起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整个人不自由主的跪在了地上。

统叶护没必要骗他!

回想到统叶护可汗对他的百般疼,他,感觉自己杀了父亲!

“噗!”

忽然,贺罗感觉心口一痛,低头一看,一把锋利刀尖从前冒了出来。

明亮的月色下,他仿佛看到自己的鲜血,一滴滴的滴在了草地上。他缓缓回头,却见阿史那贺莫咄手持刺向了自己刀子的刀柄。

“为,为何……”贺罗惨然一笑。

“因为你是统叶护的儿子!”阿史那贺莫咄冷冷一笑,拔出了手中的战刀:“我圆了你多年来报父仇之愿,不必感谢。”

“呵,呵呵!”

贺罗的鲜血喷溅而出,整个人扑倒在了统叶护上!

周围几名酋长都被眼前一幕给惊呆了,谁都没能想到,贺罗竟然真是统叶护可汗的儿子,更没想到阿史那贺莫咄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杀了贺罗!

“自今起,我便是大可汗了,诸位谁有异议?”鲜血自战刀上滴落,阿史那贺莫咄并不算魁梧的上,散发着一股难言威压。

“找死!”一名将领反应过来,愤怒的咆哮一声,手中的战刀还未出鞘。

一把战刀已经从他的后刺入了他的子

其他几名忠于统叶护可汗的将领也反应过来,各自手持兵器,朝着阿史那贺莫咄攻来。

“咻咻咻!”

一阵弓弦响起,一支支箭矢穿透了他们的子!

顷刻间连杀二十多名忠于统叶护可汗的将领,阿史那贺莫咄冷漠的眸子落在另外几名将领上,令众人呼吸一窒,不敢与其对视,却是没有人敢出手了。

“自今起,我便是大可汗了,诸位谁有异议?”阿史那贺莫咄重复了刚才的话,四下顿时一片死寂。

“我,我没有异议!”一名将领丢弃了手中的武器,放弃了抵抗。

“我也没有异议!”

有了第一人,就会有第二、第三个……第一百个效仿。

“可汗,已经全都杀了。”几名浑散发着浓浓煞气的突厥勇士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对着阿史那贺莫咄躬道。

“迅速把大家集结起来,从今天起,我阿史那贺莫咄就是突厥的大可汗了。”阿史那贺莫咄冷声道:“还有,从今天开始,都叫我大可汗。”

“是,大可汗。”众人连忙躬应道。

“我知道你们也不想再这样无谓的挣扎,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阿史那贺莫咄大声说道。

众人顿时低下了头,算是默认了。

自从被隋军夜袭至今,他们就已经知道全完了,但因为还有十多位忠心将领的拥护,还有三万多名将士,宁死不屈的统叶护可汗才勉强稳了一下局面,然而白天接二连三的惨败,导致兵不足千,再加上粮草的断绝,士兵们不但斗志丧尽,更是饥饿无比、体力衰竭。他们都已经支撑不下去了,但最后还是统叶护可汗坚持着西进,士兵不敢反抗他的意志,可心中一片恐惧,绝大部分士兵的眼中看不到生机了,只有浓浓的疲惫和绝望!阿史那贺莫咄接着说道:“我们败了,败得彻彻底底!但是统叶护死也不肯投降,要让我们替他陪葬,我认为你们不能再白白的牺牲了,你们的家人还在等你们回去!所以我把一心要将大家带向绝境的统叶护杀了,我明天会带着他的头颅献给隋军,也为大家买条生路,然后带领大家回家。”

“多谢大可汗!”众人的语声之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喜,还有浓浓的感激之,不是他们不想效忠,而是尽力了,实在没办法了。

。。。。。。。。。。。

月光为苍茫大草原渡上一层银辉,寂静的月色下的草原陷入一种冷寂凄清之感,偶尔还会传来一两声狼啸,在这清冷月色下,让人倍感凄凉。

杨侗其实很喜欢这样的月夜,今生前世皆然,人在天地之间本就是孤独的过客,也只有在这时候,能感觉到自己仿佛和这片天地不分彼此的融合为一。

这种寂寥感,只有站到一定高度了,才能够体会到草原之夜令人迷醉的宁静。

只可惜,这份难得的宁静,终是被人打破了。

隆隆蹄声踏碎了夜色的宁静,极目远眺,只见苍茫大地上,一支人数不多的骑兵如同一道幽灵在一马平川的草地上汹涌而过。

“下!请小心,来者不善!”

三百余人如幽灵般出现在杨侗前,冷幽幽的眸子里,闪烁着骇人杀机,人手一把的连弩在月光闪烁着骇人的即视感,而在前面,早有千人被之团团围住。

“应该是自己人,不必大惊小怪。”杨侗淡淡的说道,并没有下达任何命令,如果得不到玄甲军的许,这百余人死一百次都不会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果然不出所料,不一会儿,一名玄甲军校尉匆匆而来,大声道:“启禀下,是杜参军、将军到了。”

杨侗为之一愣,心下嘀咕:

没有他们要来的消息,这一男一女半夜三更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莫非他们有着说不出的秘密?

又或是是难道他们在行军途中久生,饥渴难耐的在某片草原谈谈人生理想,然后不小心的有了小宝宝,急着让自己作主?

也不怪杨侗这么想,实因两人来得太过突然,最为重要的是他杨侗四个老婆怀了孕后,也打了这么久的光棍,不由自主想了媳妇了。将心比心之下,自然而然的会有这个龌龊的念头。

刹那之间,秦王下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猥琐般的笑容:“快快有请!”

“喏!”被杨侗怪异笑容吓得毛骨悚然的校尉,快步的跑了回去。

“但愿杜如晦这人,不会忠诚得实在!若他说附明月有了宝宝,自己真不知应该怎么办?”

行军途中不得玩女人,是铁律,如果将军们真的玩了,只要没有人告状,杨侗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

但如果有人告状,亦或是自首,为制度制订者的杨侗就难办了,处理不好,不处理更不好。

……

第353章:皇甫无逸

空旷的大帐当中一男一女,一边一个干坐着!

阴明月坐绝美的容颜一片平静,此次任务就像玩儿一般,没有挑战性。她现在就这么站着,一点都没有搭理战友杜参军的意思。倒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她性子本就淡漠,懒得理会那么多人,朝廷那么人,如果人人都要打交道,烦也烦死她,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还不如练几趟剑法实在。

杜如晦心眼多,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但是怪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自打杨侗让人把他们领来这里之后,就把他们扔下不管了,这都过了快半个时辰了,杨侗始终没有出现,他甚至怀疑杨侗把他们忘掉,然后自己跑去睡觉了。

杜如晦茫然想着的时候,也看了看对面无动于衷阴明月,心里则是嘀咕了起来:阴世师豪迈大气,阴弘智不拘小节,阴家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女魔头?不仅武力惊人,杀人如麻,而且还冷酷如冰。

不,比冰还冷。

冰块融化了加热,会热乎乎的热,可眼前的阴明月,说话间确实没什么冷意,却给人视万物如草芥一般的冷漠。

那种冷漠,似乎源自她的灵魂和血脉。

这个女孩,漂亮得不像话,不比四位王妃差,但是太冷了,这同行一两个月中,杜如晦就没见她笑过一回。

即使笑,也是死神的微笑,那不算。

“或许她不会笑?”杜如晦暗自可惜。

然而,当这念头刚从他脑海掠过之际,杜如晦就看到阴明月绝美俏脸上仿佛复苏一般,波澜不兴、清澈空灵的一双凤眸光彩浮现,她冷冰冰的面容,突然现出了一抹微笑,有如荒凉大地,像是盛开起一朵纯白秀绝的仙桂芝兰。

那一瞬间,连杜如晦都感到一阵惊艳。

杜如晦十分震惊的顺着阴明月的目光看去,然后见到杨侗懒懒散散的走了进来。

刹那之间,杜如晦恍然大悟:阴明月不是不会笑,也不是没有人类情感,而是她把女性的温柔给了殿下……不过话说回来,杨侗的确有着令所有女人都垂青的条件。

“参见殿下!”

“参见殿下!”杜如晦愣了一下,也跟着行了一礼。

“随便坐!”杨侗坐在了主位之上,看了看,感觉两人不太像自己之所想,有些大失所望。

“你们帮我搞定了明月……郡。十分不错!”说到‘明月’二字的时候,杨侗故意把‘郡’字断了很几息,目光却在两人转着,发现还是没啥反应,“战果比北路军、中路军都大。”

“殿下过奖了!其实都是阴将军的功劳!”杜如晦谦虚道,他的一双贼眼也在杨侗、阴明月身上窜,心想:殿下登基在即,一后三妃实在少得太多,若是殿下对阴将军有意,倒是可以和杨仆射说说。

杨侗见这两人隐藏得深,看不出点什么,索性便问起了他们的经历,“你们在高昌,呃,在明月郡的所作所为,我已经从你们战报中了解,你们能够兵不血刃的瓦解了麴伯雅这个跳梁小丑,简简单单就为大隋开拓了周长千多里的辽阔疆土,这其中一定精彩纷呈,战报太过简略,所以还是你们自己来说吧!”

杜如晦一一的将当时想法用意,以及当时的情况一一说明。最后笑道:“其实也简单,就是利用西域人小看文人和女人的特点,大摇大摆的进入王宫,阴将军率领一百名女兵拿着连弩对着突厥人就是一通扫射,最后,顶着麴伯雅,逼他杀突厥人!”

杨侗连连惊叹,对着阴明月道:“阴起人来都不用阴谋了!真不愧是姓阴的!”

素来冷清的阴明月被杨侗这么一夸,顿时惶恐不安、局促不安了起来,杜如晦看得暗笑不已,原来这个女魔头也有害怕的人,真难得啊。他轻咳了一下,笑着说道:“比阴将军更阴的还属苏将军,他在战场上,用突厥人的箭矢,把麴伯雅的儿子麴文泰射死了。”

杨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说道:“老苏坑盟友这么顺溜!活该他被黑了千多年。对了,这个麴文泰貌似是我老表吧,他也敢下黑手?”

“麴文泰不是公主生的。和公主年纪差不多大呢!”

“这种老表多杀几个都不要紧,老苏干得漂亮…要得…”

“……”

“殿下,茶水来了!”便在此时,一名侍卫端了一壶沸水进来。

“辛苦了,放下吧!”

“喏。”侍卫告退!

杨侗阻止了意欲起身的阴明月,泡了三杯,他喝不了那姜蒜油水的茶汤,便让人把炒茶鼓捣出来,或许比不上前世的茗茶,但也应该差不了太多,反正杨侗也没那品味,但至少比姜蒜油茶那的味道和意境都要高。

还未喝,单是那茶香,便让杜如晦精神一震,他伸手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轻抿一口,默默地回味片刻,睁开双眼时,目光一亮,点头笑道:“妙!”

“这炒茶便是将茶叶进行烘焙,味道比之茶汤胜过百倍。而且携带方便,沸水一冲就可以喝!疲劳之际还能提神、醒目。”杨侗笑着说道,杜如晦和阴明月不远千里的跑来,肯定有要事,不过看两人的样子也不像是急事,所以恶搞了他们一会儿。

悠悠茶香沁人心脾,杜如晦抿了一口清茶,扭头看了一眼拿着皮馕喝酒的阴明月,失笑道:“这茶之一道妙不可言,可清心脾、提神醒目,阴将军最好还是多喝一些,也可令神思清醒些。”

没错,阴明月自从在高昌王宫碰到了葡萄酒,便喜欢上了,回来的路了,她灌了很多酒馕,专门让五匹马拉了来。这算不算是以权谋私呢?

阴明月头都不抬,懒得理他。

碰了个软钉子的杜如晦讪讪一笑,不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杨侗失笑,适时解围道:“你二人急着来,肯定不会有好事发生。说说吧,发生了何事”

“不错。”杜如晦点了点头,道:“西突厥对西域的渗透非常之深,几乎每一个国家,都有近千名西突厥士兵驻守,若非突厥残暴,一味索取、一味镇压引起抵触,西域早就成了西突厥的天下了。”

杨侗没有插话,默默聆听,他虽没有说这一边的战事,但两边一直有交流,想必杜如晦也知道西突厥的现状,西突厥经此一战,失去了西域的话语权,不值得杜如晦如此重视。

“西突厥已经完了,不足重视。然而在麴伯雅的提示下,臣等经过调查下,发现一个线索!”说到这里,杜如晦的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接着说道:“有一股庞大的汉人势力,于暗中整合西域诸国,他们渗入到西域的方方面面,势力之强、组织之严密,远远超出了臣等的预料,钹汗、诃咄、护密、喝盘陀、朱俱波、波多叉拏、货利习弥等十多个小国的军政财被其牢牢控制。”

西域有广义和狭义之说,广义上的西域范围很大,敦煌以西、天山南北、中亚、西亚地区均为西域;狭义的西域指的是葱岭以西到波斯这部分中亚地区。

按照杜如晦这么说,狭义上西域的疆省西部、西南部和中亚很大一部分都被这个势力牢牢的控制住了。

杨侗的神色也变得严峻了起来,皱眉道:“突厥等草原上的民族崇尚武力、暴力,持不可久,如果军队崩溃,他们辛辛苦苦构建的庞大体系就会轰然坍塌,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组织严密的汉人,他们懂得建立政权、训练精兵、安抚民心、治理天下。如果他们整合西域为一国,我大隋西部就不稳了。但好在发现得早,在绝对实力下,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杜如晦眼睛一亮,赞道:“殿下说得好。”

“本来我只打算按照旧的西域都护府设立,但现在看来不够。”杨侗看向杜如晦:“只是由何人去治理,克明可有合适人选?”

九部尚书是肯定不能动的,李靖、裴仁基、杜如晦去了西域那是暴殄天物,但这些人之下,何人可以胜任?杨侗现在虽然有不少寒士,可这些人中,杨侗真是想不到能够胜任的人才。

“这……”杜如晦苦笑着无言以对,杨侗想不出,加入大隋不久的他更想不出来,在杜如晦看来,杨侗麾下的大部分郡守治理一郡不成问题,但西域不同于中原,那里十分复杂,治理者不仅会治理,还要懂得因地制宜、变通。

“一人不行,何不多去几人呢?反正西域也不大。”阴明月忽然说道。

“多去几个?”杨侗目光一亮,向阴明月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设西域行台尚书省,下设九部尚书,然后派一个谨慎的人当行书尚书令,主要负责把关!”阴明月微微一笑。

“行!”杨侗笑了一笑:“设西域行台尚书省,管理敦煌、伊吾、鄯善、且末、明月五郡,许敬宗管吏部、韩术管刑部、张宣管礼部、盖文达管民部、商部从事陈旭管商部!”

这么一安排下来,杜如晦‘同年’中的几名大才都去了西域,这也是对他们的培养和锻炼,为日后进军朝堂积累经验、资历。

“在他们五人之上是行台左仆射,此一职由皇甫无逸担任,同时兼任明月郡守;右仆射苏定方主兵、刑二部,至于工、学二部暂时没必要设立。”

左仆射皇甫无逸如今是双辽郡的郡守,他才华横溢、军政皆通、忠心耿耿、廉洁正直,在职期间任用廉洁良吏、法令严明,百姓来源复杂的双辽郡因他得以安宁。

杨侗还是东都留守的时候,皇甫无逸就默默相伴,也是当年东都高级官员中最单纯最正直的人,他年不到五旬,却已经是杨侗最老的老臣,比起杨恭仁还早好几年,杨侗最亏欠人也就是他了。

杨侗打算等西域走上正轨以后,便将他调到邺城,他为人谨慎细致,是审核政令、驳正违失的门下省最高官员的不二人选。

如今的大隋并没有门下省、中书省,九寺也缺少很多,但若是当了皇帝,该有的部门都必须创立,从而让大隋走向正规化。

“另外让凌敬派遣得力干将,将‘黑冰台’打入各国,刺探西域各国情报和那股神秘势力的由来。”

相对明面上的行台省,这才是重中之重。

第354章:军务司出世

大隋王朝的势力随着这一仗的大胜利,已经在西域立稳了脚跟,并取代西突厥成为西域一霸,此外又增加了张掖、敦煌、伊吾、鄯善、且末、明月六郡。

前五郡本来就是大隋国土,这没大多麻烦,依制进行一一清算即可。关键是这个明月郡,原高昌的那些大小世家和官场全都被杜如晦、苏定方清理了一遍,那么新的官吏必须尽快上任,从郡守、通守、郡丞、郡级刑部到县令、县丞、县尉、县御都需要重新任命。

明月郡是大隋伸向了西域的桥头堡、锋刃,一点都大意不得。如果基层不稳,再大的江山都是空中楼阁,杨侗需要趁着这场大胜,将朝廷的政策彻底在明月郡贯彻开来。

这一次和辽东的襄平、旅顺、玄菟的不同,辽东只管杀,连埋都不过,直接扔下海;而明月郡堪称是兵不血刃拿下来的,杨侗的动作也不能太大,很多事都得采取温和态度,如此一来,必然会留下许多隐患,所以要派去的官员都得是有水平的人物。

好在杜如晦、苏定方相当高明,抢先一步将大麻烦处理掉,并以大隋的名义收拢了大量民心,至少在舆论上,原高昌的那些世家和官员想要和过去那般让百姓效死是不可能了。

只要大隋的官员给力,那么,明月郡很快便会融入到大隋的温暖怀抱之中。有了一个成功的案例在手的话,也为以后吞并西域奠定好的基础。

但如果这一步走得不好,大隋这个天朝上国不仅丢尽颜面,大隋制霸西域、向西扩展的千古大计将会受到严重打击,大隋也将留下无法洗刷的污点。这就如一张白纸抹黑容易,可一旦抹黑,想要将之还原就千难万难了。也因此所派官员必须才德兼备,御部、刑部也变得极为关键。

这些道理杜如晦不会不知,对于杨侗的建议的担忧十分欣赏,并提出了许多宝贵建议,然后形成文字,让杨恭仁尽快找到适合人选赴任。

“你们南路军抓到了多少人?”

说完了西域行台省,以及官员任命一事,又到了另一个头疼的问题,那就是战后安置和重建。

“西突厥有七十三万多人,青壮占有三十五万左右,老人几乎没有。”杜如晦说道。

草原信奉的是物竞天择的理念,在草原上老人永远是累赘,无论东西突厥人还是西域人,都不会喜欢老人这个弱势群体,哪怕很久以前,那些老人也曾立下过功劳,但他们从来不讲功劳和资历。所以草原上的民族悍不畏死,特别是到了一定年龄后,一个个都愿意倒在冲锋的路上,而不是晚景无依的老死、病死在家里,人皆此念,因此他们人口比例中老人不足百分之十。

“南路军一下子抓了七十多万人,这对我大隋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杨侗又头疼了。

降兵是最容易被策反的一群人,放在一起他们会造反,打乱了不好管理,而异族的降兵、俘虏管理起来难上加难。

从长远来看,这些人都会成为大隋的炮灰,但在将这些人真正同化之前,危险可不低,尤其是数量达到一个恐怖的数目的时候。

“但是,也不能不理!更不可能还给西突厥。”杜如晦沉吟道。

“当然了。”杨侗点点头,如果置之不理,铁定会哗变。沉吟片刻后,看向杜如晦道:“此次战役,叔宝也抓到了四万多名东/突厥俘虏,我们索将西突厥人、东/突厥人,以及修长城的老俘虏、挖矿的矿工全部打散重组,来他一个大整编,虽然繁琐了一些,却能将哗变、造反机率大大降低。”

“打散以后,全部按照军事化管理,每万人为一个大队,设正副大队长十人;千人为中队,设正副中队长三人;百人为一个小队,设正副小队长各一人,队长从奴兵中的一等奴隶选拔,当队长的这些奴隶虽然没有俸禄,但以后全部不用劳作,只需管好手下的奴隶即可。以一年为限,管理得好的大队长赐予官籍,彻底脱离奴隶队伍,大队长离开后,表现出众的中队长晋升大队长、小队长晋升中队长,小队长重新从一等奴隶中挑选。”

大隋的奴兵制度中,杀敌一人者为三等奴隶,一个月有一天不用劳作;杀敌五人,为二等奴隶,一个月有三天休息时间;杀敌十人,为一等奴隶,一个月有七天休息时间;杀敌十五人才赐予他们官籍,若能继续立功,便与大隋将士一样,可以获得赏赐和官爵。

一等奴隶是由立下军功的普通奴隶一步步蜕变而来,他们生活有了盼头,又看到一些人获得了官籍,对大隋的军功制极为拥护。而且奴隶都是草原人,他们自古以来便是强者为尊,这些选拔出来的人,不仅有能力、认同大隋,还容易得到同根同源的奴隶认可,他们的作用和效果远比汉人好。

“却是不错。”杜如晦想了想,点头笑道:“不过需要重组的人数过多,需要大量时间。”

“短时间内,会导致很多工程停工,但我们需要从大局上考虑问题,绝不能因小失大,必须将哗变、造反的危害降低到最低。否则,我军在前方作战,他们在内部造反,麻烦就大了。”杨侗见杜如晦点头认同,想了想道:“我准备在各大队配备两名负责常生活和思想教育的官员,为他们树立正确观念!”

“观念?”杜如晦揉了揉眉心,每一次杨侗嘴里蹦出新的词汇,他都要揣摩好半天。

“简单来说,就是教他们对大隋王朝忠诚,让他们觉得生活有盼头,让他们觉得隋人至上,让他们以成为一名大隋百姓为荣,让他们明白作为一名隋人、一名战士应有的忠诚信念、信仰。”杨侗笑着解释道。

“妙!”杜如晦闻言抚掌笑道:“臣倒是觉得这个职位,军中也该有。这个职务可以向将士灌输忠君、国、国等理念,让将士们明白自己为何而战、为谁而战。只要做得好,将会避免藩镇割据、大权独揽等问题的发生!”

杨侗为之一愣,这不就是政委制么?

“下!这种职务必须在军中设立起来!”见杨侗发呆,杜如晦兴奋的说道:“古往今来的各朝各代到了中后期,多有拥兵自重、藩镇割据的现象。为何?是底层将士不知自己为何而战、为谁而战,更不知效忠者为谁。所以上头的大将一旦心怀异志,茫然不知所措的将士随波逐流,盲目的跟从大众,从而造成了巨大的祸乱。所以历朝历代设有监军一职,以限制领兵大将权利,但其实收效甚微,因为监军不掌军权,一旦那些大将铁心要反叛,他们也阻挡不了!”

“而且监军往往都是些不通军务的人,但他们却非要在军事、战事上插一手,令领军大将烦不胜烦,轻则贻误战机,重则全军惨败;另外……”杜如晦深深的看了杨侗一眼,道:“监军在私心作祟下,处处纠大将之错。而绝大多数将军都是不拘小节、粗枝大叶武人,他们的小节往往监军无限扩大,从而造成君王与将军之间矛盾重重。自古以来,被监军bi)反的忠诚良将多不胜数。如果有一个职务来掌控将士们思想,对将士就进合理教化,那么监军就不必要存在了,最终朝廷放心、大将舒心,将士又有了奋斗目标和清晰的方向,可谓是皆大欢喜!”

“克明举一反三,佩服。”杨侗点了点头,双眼露出了由衷的敬佩,杜如晦的建议,让他想到了千多年后,伟人说的‘党指挥枪’、‘支部建在连上’这两句改变世界军事进程的名言,就是这震耳发馈名言,解决了华夏史上待续了几千年的拥兵自重的危险现象。

杜如晦谦虚道:“这终究是下的主意,臣无非是引入军中而已。”

杨侗笑道:“那就在军中设个‘军务司’吧!”

郡兵、兵团在大隋已经完全取代了府兵,作战的军队都是募集而来的常备军,政委制既有设立的必要,也有生存的土壤!

“常备军中有万人军、五千人师、千人卫、三百人团、百人旅、五十人队、十人火七级!我们就在军、师、卫、团、旅各设一级‘军务司’。他们有军事行动参与权,但没有决断权,他们的职责是灌输忠君国理念,让将士知道为何而战、为谁效忠!战前负责将作战的政策落实普通士兵之中,战时负责鼓舞士气。”杨侗看向了杜如晦,笑着说道:“一事不烦二主,此事就交给克明来负责吧!今天我册封你为军务司司长,不过记室参军也不能丢下。你把‘军务司’框架、教材编写出来,由于军务司人员也需要上战场,你就从武学院中挑出一些人当种子来培养。”

“多谢下信任,臣一定用毕生之力,为下之千秋大业奠定根基,铸就冠盖历史的不世皇朝。”杜如晦郑重的说道。

杨侗呵呵一笑,“军务人员培养好了,先放到奴隶大队试行,效果好的话,再在军中铺设!”

“喏!”杜如晦对于杨侗试行之举十分欣喜,治国如烹小鲜,如果杨侗急匆匆的在军中推广,他反而要反对了。

看了看夜幕,杨侗歉然道:“你们远道而来,本应养精蓄锐,却东拉西扯了这么久!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大隋第三世

第355章:你的心上人不要,我要

杨侗前世是一个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在这时代,他将自己定位为军人,他知道除了要拥有强悍的武力,还要学会休息,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休息。

因为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事会不会给他休息机会,所以练成了一躺下,就能入眠的本事。

但现在他却睡不着了,只因又生起了新烦恼,原因是地盘扩展得太快,这是好事,却也是坏事,杨侗原本以为打完高句丽、打完关中,战争就会停止,可谁想到又来这么一出,而且又多了六个郡。

这确实是好事,但今年的地盘人口扩大了几乎一倍,若非房玄龄献出养士之策,让自己从涿郡开始就养士,现在恐怕连普通的官员都不够,更不要是合格的的官员了。

这一仗之后,杨侗要有三到五年的时间来消化成果,地盘儿再大的话就掌控不住了。

掌控不住的地盘再大,也不是自己的,一旦败了,自己就会像西突厥在西域组建的殖民体系一样,毁灭于旦夕之间。

杨侗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要什么,他要把大隋立国开始就不稳的根基重新夯实,下要统一,但他杨侗要的是一个完全属于大隋的下,而不是一个处处受到制约的名义皇帝。

故而,大隋必须真真正正的停下扩张步子了,不再多一块地盘,即使是现在,杨侗都感觉有点吃撑了,再吃,就会撑死。

地盘剧增,带来的不仅是官员不足、民事繁重、根本不牢等治理问题,连军事防御都成了问题。

杨恭仁当初大隋最大的软肋在于防御线太长,东起辽东、西到山,实际上已经不止山,更西的灵武、武威、张掖、敦煌、伊吾、明月、鄯善、且末都已经是他的地盘了。

今他才体会到了杨恭仁此话的深意了,在地盘扩大的同时,辽阔的边界也会成为他一个极为沉重的负担,要防御漫长的边界,得需要多少兵力啊?

若是加上南方防线,光是防御所用的军队就是一个令人恐怖的数目,而供养这么一支大军的军需也将拖死大隋的财政、民生。

杨侗不得不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先把高句丽、东突厥、西突厥打掉,现在至少不用担心东线、北线发生战事,否则,他的大隋王朝势必和当初的张须陀一样,这边战事还没结束,那边又起,常年的战事将军队生生拖入了泥潭,疲倦不堪。

同时,杨侗也在庆幸自己没有贸然拿下青州,正因为这两个正确决定,使他处处主动。

如果不是先对外族,如果不是没有南渡,他现在将在青州面对李密和窦建德、在正南方对阵王世充、在西南方对阵李渊、在西方对阵吐谷浑、在西北对阵西突厥,在北方对阵东突厥,东北还有一个高句丽,四面八方都是敌人,隋朝真是岌岌可危了。

正因为下了这两步好棋,至少不用担心东方、东北、北方,现在只需考虑西域这神秘势力、西南吐谷浑、南方李渊。

“下……”

在杨侗的唉声叹气时,明月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了进来,她显然去沐浴了,柔顺的青丝还沾染着莹莹生辉的水珠,绝美的容颜犹如泛着玉光,配以空灵澄澈的气质,一时间连杨侗都看得有些眼直。

这细细一算,他已经大半年没近女色了,虽不至于将母猪看成了貂蝉,但荷尔蒙确实十分旺盛。还好他定力不错,稍稍一呆,便恢复了正常,否则,非被明月当成色狼不可。

实际呢?

心留意着他的明月却是发现杨侗的贼眼在自己上乱窜,虽然一闪而逝,可还是被她发现了。

这一发现,心里却涌起一阵欢喜……

她喜欢这个男人。

貌似明月自己也不明白怎地就凭空生出这等想法,什么时候产生,她也不知道。

或许是第一次见面时,他对亡父的册封,感激演变成了新的感。

或许,这份感产生于朝阳;在杨侗处理公务的无数个夜夜里,她始终默默伴在一边,是剑侍,也是研墨宫女。

或许,这份感产生于演武场,在杨侗严酷训练自己的时候,她是看客,在他训练一众女剑侍的时候,他是冷酷无的武师。

……

总之,明月没来由就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了这个男人!至于具体什么时候,不清,她也懒得去挖根究底。

可是尊卑有别,这是一份绝望感,在萌芽之际,她已经悄悄的藏了起来,然而感这种东西,藏得越学越猛烈。

这让明月很是惶恐和痛苦,为了忘记,没命的练功,只要能帮他一点点就好了。

她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

只因这个乱世,一个女人能自保已经很了不起了,如果她还能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的田人,那就是太幸福了。

人世间太多不幸、太多无奈,有悲剧不断的重演,有时候,她自己都看得麻木了。

她不是那种腻歪的女人,也不喜欢整粘着自己喜欢的男人,静静的呆在他边,就觉得很满足了。

我你,与你无关。

但是当杨侗用一种痴迷的眼光看来时,明月心中有惊喜、也有满足。

明月看了杨侗一眼,眼中已经是浓浓的意和温柔满足,不过她毕竟是理的人,很快就敛去自己心中的福

“晚了,不用候着!”杨侗见她进来后就默不作声,便了时常的一句。

“下可是遇到烦心事?”明月第一次没有听从杨侗,鼓起勇气坐在了一边。

“心累!”杨侗苦笑了一声

明月怔怔的看着杨侗,他的眉宇像被冰封一般,那英武的脸上带着丝丝沧桑,声音不出的疲惫。心中突然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涩,涩声道:“下……”

杨侗揉了揉太阳,苦笑道:“地盘太大,不是好事啊!真怀念只有冀州、幽州的子,南守黄河、北守燕山长城、西守井陉。即使有了并州,那也是只是西守黄河……自由自在,想打谁就打谁,那才是人过的子。你看看现在,多了这么多地盘,真是烦死了。都想把雍州还给李渊,凉州也想退,呃,可惜李轨死了!”

明月只听得目瞪口呆。

我的下,你这样炫耀,很好么?要是李渊听到了,会不会气死?李轨会不会气活?

绞尽脑汁想到的安慰话,也懒得了,就让这货嚣张着吧。

“以前笑李渊是一个地盘狂,而他广大的地盘也的确拖累了他。如今轮到我们了。”

“下,你是认真的?”

“你呢?”杨侗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叹息道,“你别看我们大隋王朝蒸蒸上,但实际内忧外患!”

“外患,南有李渊、王世充、李密、窦建德等人,西有吐谷浑,可谓是群狼环伺、虎视耽耽,不过我军的强大摆在那里,只要稳打稳进,赢的终究是我大隋王朝,因此,明处的敌人实不足虑。”

“内忧,才华横溢的寒士已被网罗了过来,他们在各个职位上发挥着巨大的作用,然则寒士由于先不足,当我把大才都用了,剩下的人存在种种不足了,虽然我让他们在清华学宫深造,可人才不是割之即生的草芥,需要一到三年时间,他们才能成熟,而我们地盘扩张太快,治理下的人才就跟不上了。所以我每一年都开科取士,可是每一届科举,世家大族都会派子弟、门生参与,虽抓了不少人,但难免会有漏网之鱼,世家大族的用意何在?无非是以涓涓细流的方式根植于我大隋官场,然后以点连成线,由线织成网,一旦他们布局成功,便会合力拉起这张大网,将我们一网打尽!所以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心翼翼。稍微错一步,我们的优势就会dàng)然无存。”

“我大隋有今之残破,皆因关陇世家大族无度膨胀所致,文帝的怀柔之策无法阻止世家大族扩张,才有武帝以关东士族、南方士族制衡,可关陇、关东、南方等等利益团体因利结合到了一起,武帝终究也是败了,所以我要走另一条路。”

杨侗叹息了一声:“我以前以为世家大族也不过如此,可是越深入了解,越发觉他们的可怕……世家大族不但掌握大量钱粮人口、掌握官吏任免权和政令,更掌握着舆论,一个人好是不好,全由他们了算。而我现在要做的是打破存在千年的旧规矩,但却等于要绝断世家最根本的东西,这就是无法化解的矛盾!”

“这种矛盾会随着我的地盘的扩大、他们的地盘的缩会越演越烈,所以与其无度去追求大而虚的地盘,倒不如先夯实根基,这样既能避免世家大族铤而走险,还能给我们缓冲的时间。不过我相信最后胜利属于我,我迟早会将这些蛀虫一步步消灭,从你们手中将原本属于百姓、属于朝廷的东西拿回来,然后让这些所谓的名门望族留下千古骂名!”

人,压抑久了,需要倾诉。

杨侗有苦闷也要发泄,只不过这些道理杨恭仁、房玄龄、杜如晦都懂,如果和他们,杨侗觉得自己是‘祥林嫂’,没意思。

对老婆们吧,只会多几个人来担心,没必要。

明月是忠心耿耿的近臣,伴在他边子比老婆们还多,无疑是一个合适的倾吐对象。

“只要下英明,让下太平,人心安定,大隋江山自然就稳如泰山…只要民心在手…世家大族又能将下如何?”明月原先也不懂这些,直到亲自参与明月郡的清洗行动,才发现民心才是根本,正因为原高昌官员、世家失去了民心,大隋才兵不血娶轻而易举的拿下这一郡。

再听了杨侗这些话,明月触动更深,虽然以往也隐隐约约在过类似的感觉,但随着杨侗的话,她似乎看得更透彻了一些,世家大族,确实成了下毒瘤。

“嗯!”杨侗点零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多,转而看向明月,问道:“明月,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下请。”明月肃然道。

“你有没有心上人?”

“啊?”明月瞬时羞不可抑,然而在羞涩之余却又有几分莫名窃喜。

“有是没有?”

明月一张雪白的俏脸,顿时化作嫣红胭脂,甚至一路往下红到了脖子…她结结巴巴道:“确,确实有了。”

“克明?”

“当然不是!”明月一双杏目睁得大大的,这家伙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有点难办了。”

“什么难办?”

“所谓明刀易躲,暗箭难防,李渊等明里的敌不可怕,世家大族这支暗箭就不得不重视!”杨侗沉吟片刻,道:“我本打算让你这支女剑侍加强训练,未雨绸缪的以应对可能发生的刺杀事件!看来只有让蔡薇来顶……”

“我可以啊!”明月啼笑皆非。

“你不是有心人,要嫁人了么?”

“有心上人,不表示我要嫁!”

杨侗微微一愣:“会我占用你三到五年时间?你行么?”

明月跟他差不多大,以这时代的标准来衡量的话,五年后已经是嫁不出的老姑娘了。

“莫三五年,三五十年都可以。”明月坚定的看着杨侗。

“你确定?”

“千真万确!”

“四年,四年后!如果你的心上人不要你,我要。”杨侗呵呵一笑,这玩笑在这个时代开的话,有些出格了,如果不是侣,基本算是耍流氓的行为了。

明月很想好,可是微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出来。

第356章:拼命作死

十天之约一到,秦琼、罗士信、裴行俨、尉迟恭、沈光、薛万彻一一率军回转。

“统叶护的人头谁砍的?”杨侗坐在大帐之上,看了看统叶护可汗的人头,便挥手让人带了下来,故作不知的问道。

武将尽皆在列,只是随着杨侗这一问,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到手的肥肉就这样被西突厥人抢了,尤其还是在‘十面埋伏’的情况下。

再看看冠名了一个郡的阴明月,以及得胜来授的杜如晦,人人都觉得丢脸。

“殿下,统叶护的人头是阿史那贺莫咄砍的!”罗士信率先站了出来,满脸不甘、不爽和憋屈之色,就差一步了,没想到竟然被狗儿的阿史那贺莫咄拣了便宜。

“请殿下治罪!”

众将纷纷请罪。

杨侗微微一笑,向秦琼道:“叔宝,你遇到了一场硬仗,损失了多少人?”

秦琼拱手道:“回殿下,此一战我军损失不到三千,西突厥起码两万四左右,他们还有四千多人被各路追军杀了,仅剩的千多人在阿史那贺莫咄的带领下,束手就擒。”

“那你们一个二个摆着苦瓜脸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大隋打了大败仗呢!”杨侗失笑道。

众将一脸的错愕,不知道杨侗是啥意思。

“我是说,大隋几万大军,难道还抢不过千多名突厥人?”杨侗看着众将道:“亏你们还是大隋顶级猛将呢,这点道理都不知道,当什么将军?”

“呃?”程咬金瞪眼着大眼看向杨侗,一脸懵逼:“殿下,您叫末将上阵杀敌那没二话,可人头已经到了阿史那贺莫咄手上,难不成去抢吗?”

“你以前不是做这个的吗?”杨侗看向程咬金,不解道。

“呃……真让我们去抢啊?”程咬金的大眼瞪得更大了,不可思议的看着杨侗,其他人也是如此,就连充当看客的阴明月和杜如晦也一脸的诡异。

抢人头、抢功劳那可重罪,规矩还是杨侗自己定的,规则制定者,现在居然怂恿大家抢人头???

“我说的是不能抢我大隋袍泽。”杨侗理所当然的道:“阿史那贺莫咄一不是大隋军人,二不是大隋百姓,三是没有得到我的特赦,他凭什么享受大隋军人的待遇?”

“呃……”

众将呆若木鸡的瞪着眼睛看着杨侗,这算是因地制宜、奉旨抢劫吗?为何心中会如此的兴奋?

“末将知错,末将以后,嘿嘿知道应该怎么做了…。”罗士信嘴角直抽,嘿然笑道。

“我首先申明,这是对外、是特殊,而且只能抢敌人,己军和奴兵都不能抢!国内战争的时候,如果抢了献城投降的将士的人头,依然受到重罚!”

“末将遵命!”

众将兴高采烈的应了下来。

杜如晦嘴角抽动:殿下还是这么有个性。

“殿下,阿史那贺莫咄等人如何处置?”秦琼打断了众人的欢呼,以他对程咬金的了解,这货一旦高兴了,接下来就该说脏话了,这里不仅有殿下,还有女孩子,哪容这混蛋乱说,是以见他张开大嘴,立即抢着问了。

“将阿史那贺莫咄等酋长都带上来!”杨侗的神色一下子冷峻了起来。

如今西突厥主力已残河套已下,但来自草原上的威胁,自古以来就从未停止过,在自己无力进军草原的之前,那里越乱越符合大隋的利益。

“殿下,阿史那贺莫咄等人带到。”

不大一会儿功夫,玄甲军将阿史那贺莫咄等人押解到了大帐之中。

为首的阿史那贺莫咄昂首阔步向前,虽是成了阶下囚,但草原民族上位者桀骜不驯气质,却未曾消失。

杨侗都不知道他的自信打哪里来。

一旁程咬金看到阿史那贺莫咄负手而立,环眼一瞪,厉声道:“突厥狗贼子,见到我大隋秦王殿下,还不下跪?”

阿史那贺莫咄的目光终于从阴明月身上收了回来,他正了正自己的衣冠,桀骜不驯的看向杨侗:“我是西突厥大可汗,按照你们隋朝的规矩,我与你们隋朝皇帝平等。我西突厥虽是败了,可秦王殿下不能让我下跪!”

那一派理所当然的表情,将大帐内的所有人都给气乐了。

“不错嘛,大可汗挺有骨气的。”杨侗看着阿史那贺莫咄,笑着说道:“谦逊和阶下囚的自觉都没有,倒是把士人那高高在上的狂妄傲气学了个全,甚至是青出于蓝而青蓝,厉害啊你。”

“我不是阶下囚!”阿史那贺莫咄见众人神色不善,稍微收敛了一下:“我知道阶下囚,可我不是啊!我是带着诚意与隋朝结盟来的!愿同殿下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从此以后,永不相犯。”

“这sb!”杨侗一头黑线,感觉自己遇到‘无耻之徒’的祖师爷了,嗤之以鼻道:“你今年多大了?”

“五十有三!”阿史那贺莫咄不解道。

“老子今年才十九岁。”杨侗冷冷的看着他,语若寒冰道:“,和你一个快死的‘同年同月同日死’?你他nn个熊,做梦去吧你。”

这年头,连穿越这种诡诈的事情都发生了,杨侗可不敢乱发誓,应誓了咋办?

众人一愣过后,轰然大笑!

“你连自己的亲侄子都杀,什么永不相犯,你骗谁呢你?”杨侗看了阿史那贺莫咄一眼,摇了摇头:“统叶护可汗智勇双全,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即使身为敌人,但我依旧敬重他一代枭雄所具备的气度!而你,阿史那贺莫咄这种自私自利、贪生怕死之徒,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我大隋平起平坐?”

“你要干嘛?”阿史那贺莫咄心中突然一沉,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都给我押出去!”杨侗冷冷一笑。

待到营盘之外,阿史那贺莫咄等西突厥酋长看到一队队手脚被绑缚的降军被凶狠的隋军驱赶到了一起,这些满以为逃过一劫的突厥兵茫然的看着四周。

一队队神情冷俊的弓箭手,以寒光闪闪的弩箭指着这千多名突厥兵。

刹那之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阿史那贺莫咄脑海中闪过…隋军这是要将投降的突厥勇士杀光呢!

隋军不是不杀降卒的吗?

“住手!你们不能这样做!”阿史那贺莫咄仿佛一头受伤的野狼般扑向杨侗身前。

“哼!”罗士信冷哼一声,一拳重重的轰在他的肚子上,阿史那贺莫咄痛呼一声,跪倒在地,愤怒的挣扎了几下,却被罗士信一脚踩在腿弯处,他根本挣扎不了。

“你们不是不杀降卒吗?你难道不怕天神惩罚吗?”阿史那贺莫咄疯狂的挣扎着,朝杨侗咆哮道。

“我中原自古以来都是仁义为先的天朝大国,杀降被视为不祥征兆!所以只要你们肯降,他们为了彰显大国气度,往往对你们施之以仁义。但是,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不知道你们是披着人皮的狼,更不知道你们这些狼不仅不会感激中原的仁义,反而觉得中原王朝是傻子、是懦夫,从而变本加利的对边民进行更凶残的掠夺。”

杨侗看着包围圈内,已经发现隋军意图而咆哮,怒吼的西突厥战士,淡淡的说道:“事实证明,中原对你们秉承了千年的‘先礼后兵’之策是错误的,对人的确应该仁慈!而对于你们这些人形畜生只能以杀止杀!所以我要反着来,对你们‘先兵后礼’。”

“你……”阿史那贺莫咄抬头,死死地看向杨侗,愤怒的咆哮道:“你们答应过我,不会杀我们的。”

“我答应你了吗?”

“这……”阿史那贺莫咄愤怒的瞪着杨侗,哑口无言。

杨侗呵呵一笑:“答应你的人并没有杀你们,所以他们并没有违背诺言!我没答应你归降,我杀你理所当然。这不仅不矛盾,还合情合理,而且我们还处于战争时期,我杀自己的敌人有什么不对?”

“……”大隋将校听得叹为观止,程咬金更是嘀咕道:“长见识了,又学会了一招。”

“你……”

“你什么你?去为统叶护可汗陪葬吧,他一个人也挺寂寞的。放箭!”

杨侗话音刚落,大隋的弓箭手开始对手无寸铁的突厥战士倾泄箭矢,冷酷无情的收割着他们脆弱生命。

杀人,并非是杨侗的本意。

但这些人处于西突厥权力之塔的尖端,他们有能力、有实力、有名望、有号召力,若是活着回到千泉,西突厥大大小小部落很快又会集中在某一个人麾下,用不了一两年时间,西突厥又会成为一个统一的充满侵略性的国度。

所以留着他们的话,会给大隋的西域攻略带来极大的不安定因素,甚至会威胁到大隋边民的正常生活,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眼前这一仗就白打了。

而战争往往充满了变数,下一回作战的话,大隋即使还是赢了,但也未必会像这一次这么轻松。

为了大隋西部的安宁,也为了进军西域减少阻碍,西突厥这些顶尖权势人物必须死绝。

只有这些大人物死绝,西突厥各部才会在群龙无首之下,发生部落酋长争夺战,部落酋长角逐出来以后,紧接着又是争取大可汗的群雄割据战、一统汗国之战,当他们完全这三步,西突厥的青壮也差不多打光了。在这期间,大隋只需煽风点火,即可让他们在内战中衰弱下去。

第357章:可怜的颉利可汗

随着阿史那贺莫咄等千余人的灭亡,这一场持续了两个多月的大战终于结束了,大隋同时击溃东西突厥四五十万大军、屠戮西突厥降兵的事情通过明月郡,迅速在西域传遍开来,西域诸国尽皆颤抖。

不过西域诸国国王的担心不久之后就消失了,大隋还是以前的那个大隋,还像以前那般讲究,他们替自己杀死、赶走了可恶的突厥人以后,对自己的百姓秋毫无犯,而各国需要付出的只是隋军的粮饷和战死将士的抚恤金而已!

这一些,各国可以授受,毕竟大隋是替自己打国战嘛,付出一点物资是应该的。

但是很快,他们发现,百姓对于隋军的拥护远远超过了自己。好在隋军没有像对高昌国那样,对自己进行和平演变,更没有革了自己的命。他们放心之后,隋军也将隋朝的意志传达给了诸国,隋朝希望大家能够在以后的日子里友好相处,不要打打杀杀的,同时也希望能够重启丝绸之路,大家有钱一起赚。

如今隋朝势力,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就把他们望而生畏的西突厥打残,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无论是实力强的焉耆国、龟兹国,还是更远一些的疏勒都不愿意招惹,隋朝主动释放善意,大家自然高兴。

听说杨侗登基在即,诸国国王纷纷东进,希望给大隋新君一个好印象。尤其是焉耆国和龟兹国更是组建了数目庞大的使节团,并且带上了重礼。

他们希望自己的诚意,能够让隋朝将丝绸之路南线落实到位,所谓南线,也就是敦煌阳关-鄯善-焉耆-龟兹这一条,一旦开通,那身处线上的的焉耆国和龟兹国必将受益无穷,以前的丝绸之路只走高昌,让高昌赚得盆满钵溢,大家早就眼红不已了,现在一听说杨侗有意开辟新线,两国自然是倍受鼓舞。

只不过高明如今已经成了大隋的明月郡,这也让丝绸之路南线变得不可琢磨了起来,焉耆国和龟兹国不想错过机会,希望能够说服隋朝开通,甚至愿意承担修路的一半费用。

而隋朝这一边,在皇甫无逸尚未到达之前,苏定方坐镇明月郡华容城,代理行台省的军政要务,许敬宗等人由于随军出征,人人都是就近上任,对于杨侗给予的这个机会,这群青年才俊都十分重视,每天都早出晚归,忙得天昏地暗的。

在西域轰动之时,杨侗已经率领凯旋之师到了五原郡,他现在几乎每天都会收到来自西域的鹰信,有各国的情报,也有一些域外的人文风俗。

穿越之后,他只想在乱世之中活下去,开创大好局面后,目标又变成了结束乱世。到如今,随着北方的大统一,东西突厥的倒塌,以及实力的逐步稳固、强盛。也使杨侗的野心不再局限于中原,毕竟他还有年轻,就算用十年时间结束乱世,他依旧有大量时间去治理和壮大这个国家。依旧可以对外开拓。

而且他麾下有着太多人才、太多良将谋臣,若是自己的步伐和目光仅是止于中原,那对这些千古良将来说那是残酷的毒杀,他们会黯然谢幕,然后混吃等死、病将老死在家中,这是暴殄天物,也是对名将的扼杀。

然则,打仗需要钱。

如果没有钱,军费又从哪里来?

丝绸之路。

丝绸之路能够为汉朝、魏晋南北朝带来源源不绝的财富,也可以为大隋带来巨大的财富,它的重启势在必行。

有了钱,大隋才能真正民富国强;有了钱,大隋才能养百万雄师。

“殿下何以对域外如此有兴致?”阴明月见面杨侗又看西域方面的资料,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杨侗笑道:“我相信此时的大隋,依旧是天下最强大国,但却不是唯一,在西域更远的地方,还有许多强大的国家,它们有自己的文明和语言,也有不弱于我大隋的强大军队,地域之辽阔、人口之众多,不在我大隋之下,若能吸取精华,未尝不能令我大隋更进一步。”

阴明月不置可否,她不懂这些,转而提醒道:“殿下,我们在五原停留两天了!”

“我知道!”杨侗笑了一笑,目光望向了西北方向。

。。。。。。。。。。。。

于都斤山,突厥汗庭。

冷清的王帐一如往日金碧辉煌,这是草原上最大最辉煌的撵帐。厚实皮革外边包着一层锦缎,厚实皮毛褥贴在最里层,营帐的最中间还有一只吃过一半的全羊,散发着淡淡肉香,这一切都如此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只有颉利可汗,他只觉得周身筋骨酸痛僵硬,刚想活动一下筋骨,一阵剧烈的疼痛自脑海中传来,斜眼一瞧,才发觉自己正赤露着上身,肩膀上伤口破裂,猩红血液染红了纱布。

他又败了,不是败给大隋王朝,也不是败给阿史那思摩,那都是过去式。

他昨天败给了可敦娘家铁勒的薛延陀。

没错!

薛延陀反了他。

在第一次野马川战役的时候,乙失钵这老混蛋差点死在了被秦琼策反的薛延陀兵之手,是他颉利,牺牲了三千多名最强的附离之士将之于乱军之中生生救出,可他是怎么回报自己的?

在他颉利可汗最困难之际,在他去求助的时候,这个卑鄙无耻的老岳父乙失钵捅了他的刀子,若不是执失思力、阿史那社尔率领忠诚之士拼死保护,自己昨天肯定死于薛延陀的包围之中。

但尽管自己逃过了一劫,却也牺牲了五千多名勇士。

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勇士,一个个的被围杀砍死,眼睁睁的看着曾经最信任薛延陀倒戈相向,他这个大可汗却只能选择逃跑。在那种情况下,能活着回到于都斤山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他恨。

他恨隋朝、恨阿史那思摩,但更恨这个背叛了他的乙失钵。

前所未有的绝望,让颉利可汗呻吟一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父汗!”

帐外冒出了两颗年轻脑袋,长子谷欲设、幼子叠罗支走了进来,“父汗,您吃点东西吧!”

颉利可汗自嘲的笑道:“父汗败了,败得一无所有,还能吃几餐?阿那史思摩不会放过我,乙失钵也不会放过我……”

绝望的局势,让他心灰意冷。

谷欲设沉声道:“父汗,我们还有机会,只要聚集所有力量,即可与他们决一死战。”

颉利可汗摇头苦笑道:“大草原讲究的是弱肉强食,我们现在已经无力回天了,那些所谓的盟友早晚也会弃我们而去……我现在已经看透了所谓的盟友。”

“大可汗……”谷欲设正要说话之际,赵德言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了颉利可汗恐惧和茫然的脸孔,摇头无奈。

乙失钵的捅刀子之举,给颉利可汗带来的可不止是部队上的损失,士气遭到打击,更重要的是乙失钵为那些持观望态度的部落首领开了一个不好的头,这就是有一必有二,大家看到有人反了,都会纷纷仿效,如果颉利可汗不能迅速稳定人心,他会在很快的时间内变成孤家寡人。

“赵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颉利可汗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抓住赵德言道。

“求和!”赵德言断然道。

“求和?”颉利可汗苦笑道,“乙失钵能……”

“不是乙失钵,我说的是大隋!只要隋朝一句话,不管是乙失钵还是阿史那思摩,他们都不敢征伐我们。”赵德言目中闪过了一丝丝神采。

“隋朝?”颉利可汗望了目瞪口呆的两人儿子一眼,又回到了赵德言的身上,摇头道:“先生说笑了,隋朝恨死我们了,怎么可能会同意?”

“未必!”赵德言侃侃而谈道:“当初突厥强大之时,隋朝军事打击和分化、离间双管齐下之下,突厥分裂为东/突厥、西突厥。隋朝之后秉承长孙晟之理念,对我东/突厥执行‘远交近攻、离强合弱’之册,启民可汗也因此将东/突厥经营得大兴。而如今的隋朝,他们的首要任务是重新一统中原,没有太多精力放在我们身上,但是,隋朝也不希望在他们统一天下之后,阿史那思摩将突厥经营成为一个统一而强大的国度,这样不符合隋朝的利益。”

“对对对!我真蠢,居然忘记这个了……”颉利可汗无神的目光忽然燃起了希望之光,他霍然起身道:“不说隋朝会帮我们,只要隋朝愿意说句‘停战’的话,我们就有喘息的机会,只要度过了眼前的难关,我们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可……”谷欲设不是要想打击父汗,而是他觉得根本不可能。

“我知道大王子不愿意低头!”

赵德言仿佛会错了意似的说道:“大王子,我们没有选择了,我们需要休养生息,我们需要征伐乙失钵,只有消灭了乙失钵,别的部落才不敢造反。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隋朝和阿史那思摩不会进攻,所以我们需要杨侗的谅解,需要杨侗的饶恕,为了换得一线生机,我们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甚至做好被杨侗大大讹诈的准备。”

“我不是……”谷欲设目瞪口呆,他不是这样想的,他是担心隋朝不同意求和而已,因为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求和谈判的筹码了。

“你给我闭嘴!”

颉利可汗瞪了长子一眼,向赵德言道:“先生不用理他,只是何人为使?”

“请大可汗准许在下前去与杨侗说,定能让杨侗同意收兵。”

“不可!”颉利可汗道:“杨侗痛恨为我们效力的汉人,我担心他不会放过先生!”

“无妨!”赵德言一挥手,慨然道:“大可汗以国士待我赵德言,我必以国士报之!区区危险算不了什么!”

“多谢先生!”颉利可汗感激道。

第358章:布局西域

东/突厥南部汗庭所在的白城周长三十多里,如今更名为义成城,划入五原郡。

昔日的汗宫也改名为昭武宫

这是一座宏伟磅礴的巨大宫殿,看上去大气雄浑、气势万千。一眼看不到边,假山林立,流水潺潺,亭台楼阁数不胜数,看上去美不胜收,很有中原特色。

宫中!

一处偏殿,杨侗正与漠南道总管李景、杜如晦、薛万述等人议事。

东/突厥再次一分为三,人人自顾不暇,即将陷入内战之中,而且让他忌惮的颉利可汗不仅实力最差,还面临东西两路的夹攻,形势相当不妙。

如今颉利可汗立足于都斤山,薛延陀立足肯特山以东、阿史那思摩立足三大湖区。

三大湖区于金山以东、于都斤山以东、康努山以南,由乌布苏诺尔、科布多和扎布汗三大盆地组成,其间分布着大大小小数十个湖泊,是漠北草原上的一块宝地。

相比起颉利可汗的凄凄惨惨戚戚,阿史那思摩可谓是踌躇满志,他知道颉利可汗掌控的部落虽然近千,可他帐下的士卒已经凑不足十万之数,更令他欣喜的是铁勒的薛延陀已经背叛了颉利可汗,只要他能够离开大隋的土地,即可与薛延陀一南一东,对吉利可汗进行夹攻,只要颉利可汗一死,那他这个大可汗就会名正言顺。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一切源自杨侗,杨侗只需一句话,即可将他打回原形,失去现有一切,正是这个不安全感,促使他大胜颉利可汗于野马川之后,便以追击颉利可汗为名请示离开,得到杨侗允许后率部离开了漠南草原,北出长城,扎根于三大湖区。

只不过普通牧民都喜欢大隋的安定生活,不想参与朝不保夕的突厥大战,像苏乌、赫拉等崇拜秦琼的平民将军都不走了,愿意为大隋效力,所以跟阿史那思摩北上的人只有二十多万人左右,军队只有可怜的五万。

但是阿史那思摩并不在意这么多,一是颉利可汗的实力严重缩水,许多部落都有反叛之心,只要他扯起了大旗,便可拉拢到一些追随者;二是他得罪不起大隋,不敢强迫牧民跟他走;三是他打算跟薛延陀结盟。

杨侗当然明白阿史那思摩是怎么想的,不过他也无所谓了,突厥这三足相当稳定,这次的内乱绝不会像上回那么容易统一了,主要是三者之间,都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优势。

真要算起来的话,薛延陀实力最强,但他们铁勒在突厥人眼中,是摆不上台面的奴仆、是下人,不会得到突厥人的投靠,在大局未定之时,很难自然壮大!

颉利可汗接二连三的失败,他的嫡系消耗殆尽,就算再募集人马,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不如薛延陀和阿史那思摩,可他底蕴还在,能够独领一军的将领大有人在,而阿史那思摩如今连上得了台面的将领,恐怕也拿不出几个来。只不过他夹在薛延陀和阿史那思摩中间,而且和另外两人都没有和解的可能,对颉利可汗来说,这才是最尴尬难过的事情。

杨侗笑着说道:“对外之战算是告一段落了,东西突厥对我大隋已经构不成威胁,接下来我大隋的重心是休养生息,彻底将辽东三郡、雍州、凉州纳入我大隋的掌握之中。”

“殿下,我看那颉利可汗已经破胆,兵马也不剩太多,为何不一鼓作气,将突厥连根拔起?”老将李景忍不住开口问道。

其他人也看向杨侗,李景、薛万述、孟孝敏、刘大俱他们不了解杨侗的为人,以为杨侗是因为即将登基,不愿造太多的杀戮而放了突厥一马,但秦琼、罗士信、裴行俨、尉迟恭、薛万彻、沈光、杜如晦、阴明月等人跟在杨侗身边很久,可是很清楚自家这位殿下对敌人从来没什么怜悯之心的。

“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杨侗笑了一笑,道:“若是以前,我或许会有除恶务尽的想法!但现在不是了。”

众人不解的看向杨侗。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杨侗诵读了一遍,然后向李景问道:“老将军知道这首民歌吗?”

“当然知道!”李景点了点头道:“这是北朝流传的一首民歌,都说是鲜卑语译成汉语的。可是这和突厥人又有何关系呢?”

“有,大有关系!”杨侗笑着说道:“这首民歌说阴山之下的敕勒川碧绿的原野茫茫不尽,实际上,这一片草原也确实是水草肥美之地。这一片草原因为水草肥美,所以走了乌桓,来了匈奴,匈奴走了,先后又来了鲜卑、柔然、突厥!也就是说,只要这一片草原还在,就算我们将突厥彻底拔除,但用不了多久,还会有其他民族过来。”

杜如晦、李景、薛万述、孟孝敏、刘大俱等人若有所悟。

罗士信却是不解的问道:“但是那又如何呢?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杨侗头疼的摇了摇头:“如果我大隋强盛自然不用怕,但如今的大隋四分五裂、诸侯割据,我们没有太多的精力来对付外族。所以与其让一个充满变数的民族来,倒不如让已经丧胆的突厥人在我们北方生存。突厥人有生之年都未必有胆子来打我们,但是突厥人对别人还是那么凶悍,突厥人在我们的外围,可以帮我们挡住未知的敌人,给我们省去很多麻烦,这叫以敌御敌、借力使力。”

众人这才恍然,感情是让突厥当大隋的看门狗来着。

罗士信此刻也明白了,佩服道:“原来殿下早就知道漠南草原是惹来乌桓、匈奴、鲜卑、柔然、突厥的祸根,所以干脆用高大的长城围了起来,贼子看不到,也不知道这么一块宝地,自然就不会来了。还是殿下看得远。”

杨侗呆了一呆,但很快就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了罗士信的解释。

天地良心,他哪会想到这么多,当初只是觉得长城既然要修,就修一道真正御外之用的大长城,仅此而已。

“殿下高明!”众人恍然大悟,佩服不已。

杨侗一副世人皆醉唯我独醒的姿态,道:“走一步看百步是我成功的秘诀!大家不是主政一方的地方大吏,就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要具备长远目光。”

“喏!”

众人轰然应是。

杨侗将目光看向白发苍苍的李景,有心将他调回邺城坐镇,笑道:“东/突厥总管是压下去了,我军能有今天,全赖大家戮力同心,我感觉东/突厥的漠南道总管府已经没存在的必要了,老将军以为如何?”

“理当如此!”李景相当配合。

隋朝吸取监军为祸的教训,凡大将出征领受总管位,军政要务皆在总管之手,无人钳制,任由总管一人自由发挥。也因为总管职位过重,为了预防武将拥兵自重,也只有战时才会启用总管这个临时性质的职位,大战过后会收回总管职位和权力。

杨广继位当年便废除总管府制度,重新启用监军制,而到了杨侗这里又恢复了过来,其实在杨侗个人看来,这个总管府制度远比监军制好。

军队,自古以来是重中之重。一点都大意不得。

杨侗打算成立更正规的常备作战军团,分散在各个敏感地区,随时准备出征,而杜如晦建议而设立的‘军务司’在这种军团中,无疑会发挥巨大作用。但是这些都要和重臣们商量了再作决定,不过可以先在邺城进行试点,而李景这员老将无疑是最佳人选。

“老将军就与我一道回邺城吧,我有更重的任务要交给老将军。”

“喏!”李景也不问什么。

“南路军收复了五个郡,张掖、敦煌、伊吾还好说,但是鄯善、且末这两个边郡环境恶劣,形势也相当复杂和危险,主官不仅要治理,还要和西域诸国、吐谷浑、羌人打交道,有可能会发生战争,打完仗,甚至还要不卑不亢的与敌人把酒言欢!”杨侗将目光看向了一众将领,笑着说道:“谁觉得自己通文精武、深诣纵横之道,还年轻力盛。”

李景苦笑道:“且末郡是我大隋最西之地,北、西、南都与异国接壤,说是最复杂之地一点没错,还有就是那里地势极高。如果老朽年轻十岁倒还可以,如今不行了,吃不消那古怪气候。”

一群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仔细想想,鄯善和且末貌似真的好复杂,一般人搞不定。

安静了一会儿,薛万述和孟孝敏、刘大俱便同时上前一步,躬身道:“臣愿往。”

看到孟孝敏、刘大俱这两名儒生式的郡守也出来请命,杨侗也大为意外,惊讶道:“二位还能打?”

“略懂!”孟孝敏、刘大俱不约而同一笑,十分谦虚的说道。实际上,孟孝敏和刘大俱虽然没有留下什么大名,可是他们在李唐时期,与段德操打得梁师都、突厥找不着北。

“看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杨侗呵呵一笑,在乱世之中脱颖而出的儒生,真没一个软脚虾,只是片刻便已经有了定论:“薛将军任且末郡守,刘郡守任鄯善郡守,孟郡守任伊吾郡守。”

“多谢殿下信任!”

第359章:卖你不眨眼

落日镕金。

夕阳下的义成城中昭武行宫,披上一层金色光华。

宫中。

流水琴音空灵透彻的响起,为这份秋色平添几分雅致的情调。阴明月优雅坐在一处凉亭,双手按在一张素琴之上,轻柔的拨动琴弦,一串串美好音符在她一双巧手之下幻化而出。

一边,杨侗躺在一张木榻上,双手枕在脑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阴明月一边拨动琴弦,一边看着悠闲的杨侗,她感觉杨侗似乎在等什么人!这人应该十分重要,不然也不会在此停留这么久。

“殿下,有颉利使者求见。”罗士信飞奔而来,对杨侗说道。

“颉利的使者?”杨侗似乎早有预料一般,笑着点头道:“让他到偏殿。对了,让人把叔宝、克明也叫上。”

“喏!”罗士信飞快的退走。

“殿下,这就是你等的人……”阴明月小声问道,杨侗并没说什么女子不得干政,算来她是大隋的武将,也有问政的资格。

“有可能!”杨侗微笑道。

当杨侗到了偏殿,秦琼和杜如晦已经到了,不一会儿,一脸煞气的罗士信将一名充满睿智气息的儒士带了进来。

代颉利可汗出使的是一名汉家儒生,也就是大家最痛恨的汉奸,难怪罗士信如此不高兴。

“赵德言参见秦王殿下。”赵德言作为颉利可汗的使者,表现不俗,不卑不亢,气度从容。

“辛苦了,请坐!”杨侗肃手示意

杨侗的表现让秦琼、罗士信、阴明月、杜如晦愕然不已,要知道杨侗最痛恨的就是汉奸了。

“多谢殿下!”赵德言神色微微激动。

“赵先生是我们的人,他就是赵燕,代号007!”杨侗忍俊不禁的介绍。

赵德言见到杨侗当众介绍,心知此四人是杨侗可信之人,行礼道:“见过秦将军、罗将军……”

众人连忙还礼!

杜如晦笑道:“赵先生之壮举,杜某佩服。”

“正是如此!”杨侗神色一肃,认真道:“若非赵先生,我们还不知道西突厥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变得如此强大,也不会知道统叶护可汗要和颉利可汗联手入寇大隋,更不会有之前这一场大胜!此战的大功,以赵先生居首。”

“赵先生的功绩,有朝一日一定会显露于世,我杨侗绝不会让大隋功臣默默无闻。”

“多谢殿下肯定。”赵德言十分激动。

寒暄过后,杨侗问道:“不知先生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臣已说服颉利可汗,向我大隋服软称臣,并献上牛羊、战马还有女人,如今张掖、敦煌、鄯善等郡人口缺乏,正好将这些女人分入二地以助繁衍,同时可断突厥人口的发展!”赵德言微笑道。

“这也行?”秦琼诧异的看向赵德言,据他所知,那颉利可汗可是只进不出的貔貅。

“突厥一败再败,前进死了几十万青壮,颉利可汗在于都斤山附近的人口只有四五十万左右,加上忠诚于他的其他部落,顶天不到八十万人,而且一半是女人,他可战之士已经不足六万人,即使他倾力发展军队,也顶多只有十万。他现在面临薛延陀和阿史那思摩夹攻,日子相当难过!不过他现在最害怕的还是我大隋,如果我大军北上,他就完了。只要殿下答应不出兵,我想他会同意任何条件的。”

“那依先生看,我们该要多少?”杨侗想了想道。

“年轻女人十万,羊一千万只,牛比较少,可以要五十万,精良战马五十万。而且金山自古多黄金、玉石,突厥也一直让人开采,殿下不妨要他黄金十万斤、上好品相玉石五千斤。”

赵德言根据颉利可汗实际状况,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颉利可汗给卖了。

“嘶~”罗士信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道:“这也太多了吧?啧啧啧,黄金和玉石都以斤算?”

“一点不多。”赵德言微笑道:“卑职为颉利可汗打理政务多年,这些东西他承受得起,还能繁衍生息,不过如果打三五年内战下来,怕是只有依靠我大隋才能存活了。”

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赵德言,罗士信感觉骨子都在发寒,哪怕作为敌人,此刻都不禁同情颉利可汗来。

如果这样搞下去,突厥崛起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想到颉利可汗被赵德言敲骨吸髓,还要感恩戴德,不止是罗士信,便是杨侗、秦琼、杜如晦、阴明月都觉得颉利可汗实在太可怜了。

罗士信看向赵德言那张淡定的笑脸,居然有一种狠抽此人一顿的冲动。

“有把握吗?”杨侗问道。

“卑职有九成把握!”赵德言一脸自信,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听说我大隋在战争中抓了些人?”

“确实有一万六千余人左右!”秦琼木然道。

这人,实在太坏了。

哪怕是再不喜欢颉利可汗,可秦琼也有一种替颉利可汗出气的念头。

“按照突厥人的风俗,可汗阵亡,他的尸体是五十万只羊,大酋长三十万、酋长二十万、小可汗二十万,普通士兵十只,活人翻倍!如今颉利可汗士兵严重不足,即使募集到新兵,一时半会也训练不好了,卑职生怕他抵挡不住两大敌的进攻……建议殿下把这些士兵番两倍卖给他。”

“好,此事就由你来操作吧!”杨侗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

此事若成,这一仗收获实在太丰厚了。

“那卑职先告退了。”赵德言微微躬身。

“小心一些!别把自己暴露了,少要一点都没关系。”杨侗关切道,这个007和财神爷万万不能出事了。

“多谢殿下关怀,卑职不会出事的。”赵德言自信道。

杨侗想了一下,对杜如晦道:“告诉苏定方,对西突厥新可汗加以讹诈,他们盘剥西域这么多年,一定财得流油!就在赵德言所报数目上翻一倍。如果不给,我们大隋的军队会让他们变成穷光蛋,大军过处寸草不生。”

“喏!”杜如晦苦笑着应了,把抢劫说得这么大义凛然的中原君王,不说绝后,恐怕也是空前了。不过自己也有一种养不如抢的感觉。

“殿下,你说那颉利可汗会答应吗?”

回到了后殿,阴明月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虽然她不太知道东/突厥的状况,但知道东/突厥一直被杨侗抢,年年抢、月月抢,而且还老是吃败仗,他们现在的日子绝不好过。

“会的!”杨侗想了想道:“颉利可汗野心十足,同时是一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只要能保住大可汗,再难他都不会放弃。”

“那殿下呢?”阴明月神差鬼使的问了句。

“我?没考虑过。”杨侗目光深沉,如两潭深幽的湖水,深不可测。

他没考虑过失败,不敢想。

阴明月会错了意,看到杨侗‘自信’产生的魅力,怦然心动。

女人呐,一旦陷入情感之中!总会将自己心上人往好的方向去想。

。。。。。。。。。

在颉利可汗望眼欲穿的期盼中,赵德言终于回来了,只是看到后者铁青的脸色时,颉利可汗一颗心都凉了。

“赵先生此行如何?”颉利可汗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赵德言看了看颉利可汗一眼,唉声叹气道:“大可汗,卑职让您失望了!”

颉利可汗拍案而起,眼中闪着凶猛的厉色:“难道杨侗非要灭我不可?”

“这倒没有!”

“哦?”颉利可汗一颗心给他吊得一上一下的,很是难受。

赵德言摇头苦笑道:“杨侗要求极大,跟灭我突厥差不多。”

颉利可汗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他要何物?”

“二十万名年轻女人、牛百万头、羊两千万、战马百万。黄金二十万斤、上好品相玉石一万五千斤。”各自翻了一番的赵德言苦涩道。

“这……”颉利可汗傻眼了,一屁股坐倒在地,一脸呆滞表情,“这么多?”

“是啊!”赵德言无奈一叹,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了。

良久,颉利可汗目光赤红,神色狰狞道:“赵先生,你一定要帮我,这里只有你能帮我了。”

赵德言苦涩道:“杨侗和以往的中原君王不同,他信奉的道理跟我们草原一样,那就是强者为尊。并非是个讲理之人,卑职费尽了口舌才有这样一个结果。”

颉利可汗心中一片悲痛,嘴唇哆嗦道:“先生足智多谋,自我登基开始,都是你让我度过一个个难关,我相信这回也可以的。”

“要不和阿史那思摩拼了!”赵德言说道:“阿那史思摩立足不稳,若是我们迅速将其击败,那些墙头草就不敢脱离大可汗的控制。”

颉利可汗吃重道:“那依先生之见,我们应该如何打?”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是千古不变的至理,以我之见,只要我们强袭阿史那思摩,将之斩杀,那时大可汗便可收编他的部从,平白得几万精锐,亦能让其他部落知道,反对大可汗的下场是如何严重。”赵德言身为文人,但一身煞气极重。

颉利可汗怦然心动,“先生以为我们有几分胜算?”

“至少五成。”

“五成?不少了!”颉利可汗站了起来,正要出去下令,忽而苦笑道:“我们似乎把隋朝给忘了!阿史那思摩是杨侗养的狗,杨侗又怎么坐视不管呢?我们现在根本打不过隋朝。”

赵德言呆了一呆,不说话了。

颉利可汗低头沉思片刻道:“我们的兵不敢打了,仓促之间也募不到更多的兵,跟隋朝打的话,必死无疑。而且冬天就要来了,大家都要为过冬做准备,都不愿意打的。还是和杨侗谈吧!只是这些牲畜就是命,若是给了他这么多,恐怕我们这个冬天都便要饿死。”

赵德言站了起来,躬身道:“既如此,卑职再去一趟。”

“多谢先生。”

“只是大可汗给卑职一个底限,也好跟杨侗谈判。”赵德言肃容道:“大可汗可要想好了,若是太过离谱,恐怕卑职跑断了腿,对方也不会答应的,甚至会把杨侗惹恼!卑职死了不打紧,就怕他冬天又来偷袭。”

“这……”颉利可汗不禁犹豫起来了,赵德言说的那个数目,他根本给不了,考虑了许久,才咬牙道:“三十万女人可以给他,别的各减一半。”

赵德言呆住了,有些诧异的看着颉利可汗,居然都给了,颉利可汗这个家伙此时的表现,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只是这么给出去,今年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脸上却装出无奈表情道:“如此的话,卑职心里有底了,这便去与杨侗吕布说,至于能否功成,大可汗要做好心理准备。”

“有劳先生了。”颉利可汗苦涩的点点头,这样眼巴巴的送上门让人宰,还怕人家不高兴,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对了,另外我们也要吃饭,希望可以用牛羊皮和一些黄金白银、玉石、奇珍代替一些牛羊。”

“我们还有黄金白银、玉石、奇珍?”赵德言呆了呆,这家伙还有藏宝?

“燕然峰上有!”颉利可汗苦笑道。

赵德言明白了,燕然峰的确有,那是供奉突厥历代先祖的,每年都会堆一些,长年累月积累下来,还真不少。

估计早有挨宰准备,便将主意打到了死人身上,不过想想,颉利可汗也确实没办法了,总不能让人活生生饿死吧。

只是不管在中原还是突厥,动先祖的东西,那都是大不敬之大罪,颉利可汗这么做纯粹是冒了极大风险!

第360章:狂飙演技

“你怎么又回来了?”罗士信愕然的看着赵德言,随即揶揄道:“怎么样,不行了吧?”那些数目实在太大了,所以从一开始,罗士信就不信赵德言要得来。

“成了,比想象中的还多。”赵德言微笑着看罗士信,确实比他想象中还多,他心目中的数字只是颉利可汗同意中的七成:“带我去见殿下吧。”

“真成了?”罗士信带他入宫,一边小声问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见到殿下,自有分晓。”赵德言微笑道。

很快,两人找到正与秦琼切磋武艺的杨侗。

“成了?”

杨侗看到赵德言,好奇道:“先生将始末说说吧。”

赵德言当即将对话大致说了遍。

“那颉利可汗太好骗了。”罗士信愕然的看向赵德言。

“不是颉利好骗!是赵先生这些年辛辛苦苦的付出,得到了颉利可汗的信任。”杨侗笑了一笑,道:“二十万名年轻女人、牛五十万头、羊一千万、战马五十万。黄金十万斤、玉石七千五百斤。此战收获超乎想象。”

这是正面对决,不是抢劫之战,收获实在很少,原以为打完就完事儿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丰厚回报,这些战利品不仅弥补所有损失,还能有大量盈余。

“不过卑职希望殿下,能够少去一成。”赵德言说道。

“有钱不要不是傻子吗?为什么还要少去一成?”罗士信道。

“若真拿的这么多,颉利可汗今年不好过,会死很多人,薛延陀和阿史那思摩若是部落知道后,有可能会来攻打,我担心颉利撑不过去。二来嘛……”赵德言笑道:“卑职也想因此让颉利可汗觉得我有本事,从而更加信任,便于以后行事。”

“你这人真坏。”罗士信一脸警惕的看向赵德言,这就是典型的把你卖了,你还要帮他数钱,然后还要感恩戴德。

“减去两成吧,先生回去也好交待。”这样一相千年大坑,可不能一次性消耗完了,杨侗笑道:“先生这次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吧,此事要给颉利可汗一个不容易完成的印象。”赵德言笑道。

“好!克明,先给先生安排住处,晚上再好生聊聊。”杨侗笑道。

“多谢殿下。”赵德言和杜如晦走了。

罗士信摇了摇头:“这些文人太坏了,个个杀人不见血。”

杨侗大笑道:“文人和军人是一阴一阳,缺一不可的存在,若没了军人,文人纵有千般计策,也难以施展;军人再强,如果没有文人治理,打下来的江山很快失去,突厥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这一下我们不仅不用为奖励和抚恤金操心了,还赚了。告诉将士们,凡是出征的将士,一人奖励十只羊,伤残阵亡者,按规定加倍。”

“末将代将士们多谢殿下!”

“将士们为我打生打死,还有很多人壮烈牺牲,这一点物资又算得了什么?”杨侗微微一叹,痛惜道:“这一场大战,我大隋三路军死了共有三万多人,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

众将相顾一眼,都不说话了。

在他们看来,这是大胜中的大胜了,可杨侗居然还不满意。不过大家也习惯了,只因杨侗和罗士信一样,都是嘴巴确心肠软的人,对敌人残酷无情,对自己人,如若春天般温暖。

“回到邺城,都给我加倍训练!告诉将士们: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不流血。”

“喏!”

众将为将士们默哀了起来,事实上,大隋将士的训练量非常大,强度也非常大,比起其他诸侯的训练量,至少要高五六倍,而像杨侗直接掌控的五军还要再翻一倍以上,这也是大隋军队强悍的根本原因。若不是大隋有大量肉食支撑,将士们根本撑不住。

可是到了杨侗这里,居然还嫌弃不够。但是众将也知道杨侗并没有做错,因为训练强度越大,将士们在战场上就会多出几分活命的机会,这是对将士们的生命负责的体现,而不是折腾人。

杨侗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大家都说说,应该怎么将颉利可汗送来的东西运回邺城。”

大隋将士个个都是打仗能手,放牧真不如草原人。

“这不难。”秦琼说道:“突厥女子也都擅长放牧,颉利可汗送来这么女人,我们完全可以她们驱赶牛羊,我军只负责管理人便可。”

“嗯。”杨侗想起草原人的习性,倒也十分赞同,想了一想道:“牛全部赶去雍州,一家一牛的分配给百姓,羊全部赶去邺城。”

裴行俨说道:“会宁银矿的矿奴要重新整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银锭产出,会宁、灵武的船只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调来,把黄金白银、玉石珍宝、牛羊皮等物运去邺城!”

“可以。”杨侗赞同。

说好了搬运工作,杨侗去找赵德言,向他灌输了大隋对草原的政策,同时还教了一个黑突厥人的手段,只听得赵德言目瞪口呆,赞叹连连,如逢知己。

到了次日一早,赵德言用过早饭之后,才找到突厥护卫返回于都斤山。

为了保密,赵德言一入营,这些突厥护卫便被看押了起来,他们虽然得了拼死也要保证赵德言安全的命令,可面对大隋这些凶神恶煞的将士,连屁都不敢放,饿了一夜之后,就如蒙大赦一般跟着赵德言离开义成城。

汗庭中的颉利可汗盼星星月亮,当得知赵德言完成使命,还比自己预期还要少了三成物资的时候,激动感动得痛哭了起来,他是下了大决心、大资本跟大隋讲和,可赵德言帮他省去的三成物资,少说能让几万人胜利的度过今年的冬天,更让他感激的是赵德言还不用一分一文就讨回了一万多名勇士,这又是一个天大的礼物。对于帮突厥、帮自己‘争取’到这一切的赵德言,不仅是颉利可汗奉若上宾,其他人也是视若再生父母。

将承诺的物资送到义成城后,颉利可汗长长的松了口气,对着赵德言恭敬询问道:“这一道难关,算是过去了。只是以后我们又应该何去何从呢?”

赵德言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神色凝重的说道:“阿史那思摩接受隋朝的册封,是隋朝的臣子,有了这层关系在,若他受到大可汗的攻打,甚至可以向隋朝请求援兵。而以大可汗目前的情况来说,根本经不起隋朝的攻击。在此前提下,大可汗永远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这相当不利!”

颉利可汗愁容满面的说道:“先生说得极是!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事情。”

赵德言又说道:“卑职在义成城打探到消息,说是薛延陀也准备向隋国称臣,如果薛延陀也成为大隋的臣子,大可汗面对薛延陀的时候,同样被动挨打。”

“这……”颉利可汗、谷欲设、叠罗支父子和阿史那社尔、执失思力一听,心中又是一沉,一双双眼睛都看向了赵德言。

赵德言心下暗笑,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我听说杨侗会在今年十一月十一日登基为帝,我的意思是大可汗也派出使节团前往邺城,于杨侗登基之日上表称臣!当我们三方都成了隋朝的臣子的时候,于隋朝而言,我们的地位是平等的,在我们发生战争的时候,隋朝顶多只会派人调解,而不会出兵。因为隋朝出兵的话就会失信于天下、失信于盟友,其他人会觉得隋朝处事不公,从而不再奉他为主。大家都失去了援军,我就不信我们打不过薛延陀和阿史那思摩。”

赵德言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颉利可汗抱大腿。

因为颉利可汗现在的处境相当不妙,与之相邻的两大势力中,薛延陀的实力与他相当,底蕴和潜力暂时不如他,可问题是他现在没声望、没威望,军队士气低落,真打起来不一定打得过。另一个阿史那思摩因为刚刚立足三大湖地区缘故,今年肯定是不能出兵了,奈何人家有大隋这个爹,大隋这个爹甚至不惜出兵相助。更可怕的是两者明年有可能联手来搞他。

但如果颉利可汗也成了大隋的儿子,从此以后,他颉利可汗和阿史那思摩就是一奶同胞了,有了这一层名义在,大隋这个爹再偏心也不能出兵打另一个儿子吧?

颉利可汗、谷欲设、叠罗支、阿史那社尔、执失思力互望一眼,眼中流露着兴奋的光芒。

“大可汗!先生此言可行。杨侗若是再次受到阿史那思摩和乙失钵蛊惑,我们就危险了。我们绝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了,必须表现出我们的诚意,至少不能让薛延陀抢了先。”阿史那社尔也是一个聪明人,明白赵德言这个建议的妙处,于是毫不犹豫的附和了起来。

颉利可汗轻叹了口气,心中感慨万千,说不出的苦涩,连当儿子的机会都要争,没办法,谁让自己现在实力弱小呢?“那你们认为派谁去最好?最合适?”

颉利可汗虽说是问大家,可他的目光却看向了赵德言,经过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对其更加信任了。

“卑职以为大王子去的话,更显诚意。只是……”赵德言看了谷欲设一眼,苦涩道:“只是隋朝官员的冷嘲热讽肯定少不了,而大王子豪迈刚烈,我担心他受不了。”

颉利可汗知道长子是什么样的性子,他去隋朝的话,很有可能把事情搞砸,于是点头道:“叠罗支去吧,执失思力为副使。”

“是!”

第361章: 那你干嘛来着?

对于长安百姓来说,自从隋朝收复关中以后,长安就变得热闹了起来,均分田地等等利民政策不足道哉,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百姓现在热议的文教事业。

大隋王朝在长安开设了二十家‘大隋图书馆’,广售廉价书籍,达官贵族、贩夫走卒,皆可在‘大隋图书馆’购买书籍,不买也没有关系,可以任意把书架上的书籍拿到阅览区阅读、抄录,哪怕你在里面读到关门时间都可以。当然了,如果你损坏、弄脏了书籍,必须照价买走

读书,在这个年代是高尚的事情,也是一件很有前程的事情,现在在长安城里的百姓,大都会买一本《蒙学》。即使是自己看不懂,也可以让儿子看、孙子看。

长安已经开设了很多义学,教的就是这本《蒙学》,算不上是什么高深学问,但对于百姓们来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孩子可以先在义学中认字,认字以后,这些原本看不懂的书籍,自然也就慢慢看得懂了。

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是纯朴的百姓们的共识,他们不奢望一下子就中状元,觉得做好眼前之事就够了,至于别的,以后再看吧!好的是大家的生活有了盼头,对未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杨侗对于长安百姓来说,他不止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存在,更是一步步带着大家走向富裕的好亲王,他均分田地、平抑物价、重农工、重商业……还有以工代赈政策,让长安百姓通过出卖劳力而获得额外收入,有了钱,大家可以改善生活

由此带来的实实在在好处,百姓都看得见,更让百姓感激零泣的是朝廷给百姓白送耕牛。

虽然朝廷还没办法做到一家送一头牛,但是听说秦王殿下在北方、将军们在西方都取得了大胜,大家缴获到数不胜数的耕牛,到时候会分给还没有得到耕牛的百姓家中。

耕牛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生产资料,而制约生产力发展和粮食产量的就是耕牛的数量严重不足,没有牲畜牵引耕犁,单单人力耕作,不难想象会是何等缓慢。而有了牛,进度、效果、产量都成倍成倍的增加。

这样真心为百姓着想的王朝,你让大隋百姓怎么能不爱戴?

在乱世之中,还有不少人在生死里挣扎,对比之下,长安百姓都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这一切,都是大隋王朝给他们的,所以人们拥护大隋很正常。

可是这样一个为百姓为实事、为百姓谋福祉,一心为百姓着想的朝廷却有很多人要推翻,而他们要推翻的理由主要有两个:一是大隋开图书馆、办义学,那些世家大族认为不该向百姓出售书籍,认为百姓应该继续愚蠢下去才好;二是不应该分田地给百姓,更不应该取消丁税。

世家的这些理由很让人愤怒,可是以前的李唐皇帝李渊也这么认为,大家敢怒不敢言。好在大隋赶走了李渊这个暴君,使得自己成为大隋的百姓,享受到了冀州、幽州、并州、雍北一样的待遇。

可是百姓们还是不懂世家大族为什么说隋朝不好,并且要推翻掉。

可是现在,百姓们开始懂了。

因为有说书人从各个角度将事情拆开来说,让百姓捋出了头绪。

世家大族为支持大隋开图书馆、办义学,是他们担心百姓家的孩子读好书,考出状元以后,影响到他们的地位。

世家大族不支持大隋均分田地,是他们失去了盘剥百姓的工具。

世家大族不支持大隋依法治吏、依法治国,是他们家里都是坏人,生怕朝廷会处死他们家里的坏蛋。

……

世家大族要推翻大隋的理由,通过说书人的嘴巴,从长安渐渐蔓延向整个关中,看着一个个世家被打垮、被处罚、被处决,百姓们的心里只有‘该死’、‘该杀’两个词语。

理解世家大族该死理由的百姓,这才发现大隋王朝的好,也才发现大隋王朝一旦被推翻后,他们还要回到以前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所以关中百姓对大隋的支持,达到了一个恐怖高度。

……

支持的另一面,就是反对。

百姓的生活因为大隋而美好,是得利者,理所当然的支持大隋;而世家大族,是利益的失去者,要推翻大隋王朝也是理所当然。

在靠近东市的亲仁坊,一个稍微偏僻的院落里,聚集了一百四十个来自各个世家的大人物。当然,这些所谓的大人物在如今的长安城,也只是一些行商的掌柜而已。

虽说杨侗入主关中之后,大隋王朝对关陇世家进行毁灭性的打压。但世家在这个时代的能量十分庞大,哪怕他们的主家要么死,要么离开了关中,可是他们积攒数百年的底蕴却绝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抹杀。

加上杨侗的权力中心远在魏郡邺城,长安这边只有李靖和裴仁基二人,很多事情自然难以面面俱到,也给这些世家可趁之机。他们暗中招揽到了许多以往的家丁护院,虽然没有实利在那里,但就凭关陇世家的名头,还是有很多人愿意为他们效命,至于不愿意效命的人,都被暗中弄死了,留下来的都是这些都是关陇世家的铁杆心腹。

其实天下世家并不介意族中子弟出仕于大隋,因为大隋统一北方之后,已是稳妥的天下第一诸侯。只可惜杨侗的做法,碰触到世家大族最根本的利益,并剥夺了他们的一切,这是他们最难以接受的事情。

高坐主位的是一名年约三旬的青年文士,他名叫裴律师,是裴寂的长子,娶李唐皇帝李渊儿女临海公主为妻,官拜驸马都尉。

当初杨侗打入并州的时候,闻喜裴氏自然难以幸免,不过杨侗对裴氏并没有做得太过分,剥夺了裴氏的一切财富后,将裴氏一族清洁溜溜的送给了还有洛阳立足的杨倓。裴氏枝繁叶茂,分有裴矩、裴蕴、裴寂、裴世清等支系,其中一些人继续在杨倓身边,杨倓失势以后,跟着裴世清投了李密。至于另外一批人,则到长安投奔了裴寂。到了关中失守,裴寂这一支又跟着李渊去了南方,而裴律师颇有几分本事,受李渊之命潜伏在长安,秘密联络关陇世家、关东世家、南方世家遗留在长安的人士,为日后收复关中积蓄力量。

裴律师表情肃穆,他看着一个个被他邀来来的世家代表,沉声道:“我们的情报人员打探到了一个消息:说是杨侗将于近日抵达长安。”

“不知都尉意欲何为?”一名老者皱眉问道。他叫王治,是宇文泰时期‘关陇十二大将军’中的王雄的后裔,乃是王家留在长安的代表人物。

“我李唐势力在邺城几乎被连根拔起,而且邺城是杨侗的老巢,我们很难下手。他现在来长安,我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裴律师笑道。

“确实是个好机会…但是我有两个问题…”王治皱眉道:“一、镇守长安城的军队源自冀州、幽州流民草寇,是杨侗以骁果军为根基,始建于涿郡的精锐之师,晋王的几十万大军,就是被这支军队打得没半点脾气的,城中虽然只有两万人,但战力不低十万人,重要的是他们不仅百战百胜,还对杨侗忠心耿耿,坐镇长安以后就没有改变过,没有一人是关中子弟;二、杨侗的凯旋之师,连东西突厥几十万大军都灭了;你说我们怎么打?”

人家的兵能打不说,数量还多得离谱,没有十万大军根本玩不动。你小子现在没兵就想刺王杀驾,不是找死是什么?作死也不是这么死的吧?

“隋军主力带着战利品东进,从并州回冀州去了,杨侗身边的兵力不多了,而且按照他的行事标准,顶多只带他的五千玄甲军来长安。”裴律师看了大家一眼,笑着说道:“至于长安城中的两万精锐,大家也不用担心,我们会设法将之调离长安。”

“还有以一挡百的五千玄甲军!”王治点了点头,问道:“这又怎么说?”

裴律师道:“玄甲军肯定调不走的。”

众人点头赞同。

玄甲军是杨侗的亲卫,杨侗走到哪跟到哪,如果裴律师说是连玄甲军都能调离杨侗,大家二话不说就闪人,不跟裴律师作死,太不靠谱了。如今他实实在在的说,大家反而放心了。

“就算杨侗只有玄甲军,那我们又有多少人?”

“大家放心,晚辈已经早有准备了,大家且看此人是谁?”裴律师拍了拍手。

只见一名武将从后堂中走出,对着众人躬身一礼道:“末将常何,参见诸公。”

“常何?”不少人微微皱眉,显然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

“常何?莫非是龙门关守将?”王治却是想起了什么,看向此人道。

“正是末将!”常何躬身一礼,惭愧道:“关中之战时,末将坐镇龙门关,兵败失守。在隋军整编降卒之际,奉命令潜入隋军。”

“原来如此。”王治微笑着点点头,看来李渊为了夺回关中,留下了不少的后手呢。

裴律师微笑道:“常何将军如今是一名校尉,是北宫玄重门一员守将。杨侗当日以楚王诈开玄重门、玄武门,如今我们也可以仿效之。”

众人的眼睛为之一亮,玄重门是大兴宫北大门,异常坚固,这一道门户过后,经过宫城北苑,即可抵达玄武门、宫苑、禁宫。杨侗当初火烧宫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线。

“不知常将军摩下有多少人可以调动?”王治问道。

常何拱手道:“五百人!”

五百?

王治脸上肌肉狠狠地抽搐了几下,五百人能干什么?而且这五百人还不是大隋的精锐,若是遇到玄甲军,一朵浪花都兴不起。

“五百人就想搞事?开什么玩笑啊。”一人无语的看着裴律师,你傻还是我们傻?

裴律师脸色也有些发烫。他倒是想多拉拢些人,奈何隋朝对关中大战后的唐军俘虏看得太严了,那些俘虏都被拉去雍北修路了,服刑两年才能归于官籍,太远联系不上、也不敢去联系,管得太严了。

降卒,也被带去汉川等关中之外的地区屯田去了,一样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找他们?那完全是给他们送人头。

至于各大世家的家奴、佃户皆被打散安置于陇右、雍北、河湟地区,先不说那些人愿不愿跟他们造隋朝的反,关键是人都找不着,联络都联络不了。

“诸公莫急!”裴律师轻咳了一声,也感觉没有说服力,觉得是掀底的时候,沉声道:“晚辈并非此次任务的主将。”

那你干嘛来着?

……

第362章:关陇世家的底蕴

“窦将军才是主将。”见气氛尴尬,裴律师连忙说道。

“诸公,久违了!”

便在此时,一人走了进来,微笑着对众人行礼道:“琮见过诸位高士!”

来人是酂国公关陇窦氏子弟,窦轨之弟窦琮,当初李渊发兵南下,窦琮随军作战,攻西河、破霍邑,以战功被拜为金紫光禄大夫,封扶风郡公,之后迎战屈突通,大败隋军,率轻骑追击屈突通,和李渊一起逼降屈突通。后率兵入关,投降冯翊数县,以功被拜为右屯卫大将军。

窦琮固然没有什么惊艳的战绩,却比裴律师这个文人可靠多了。而且他是关陇世家窦派嫡系子弟,众人更愿意相信他。

“窦琮?”王治看到窦琮,不禁冷哼了一声,王家属于独孤派,他并不买窦氏的账:“你行吗?”

窦琮也不恼怒,微笑道:“琮此番奉命潜入长安,便是为了能刺杀杨侗,还天下太平盛世。”

“如何还?”王治冷冷一笑道:“莫不是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长安城里的军队倒戈?然后说死杨侗?”

裴律师大是尴尬,负责联络的他拿不出一兵一卒,如今听得王治的话,顿时有些刺耳。

“非也。”窦琮微笑道:“晚辈此来,还带了秘密潜入长安的三千精锐。”

“三千?”

“对。”

“就算有三千精锐又能如何?即使不算城内的两万精锐,人家杨侗可是有带来了五千人,而且还是号称是天下第一劲旅的玄甲军,只凭三千人,怎么打?”王治摇了摇头,他对于李唐的精锐,一点都不敢相信,如果真是精锐,李唐也不会失去并州和关中,李唐君臣更不会以一种屈辱的方式,灰溜溜的离开长安。

在场的人也都不是傻子,知道这区区三千人不可能跟隋朝的军队抗衡,一个个都面露退意,他们虽然痛恨杨侗,但他们想过要去找死呢。

“诸位,且听我一言!”看着众人十分明显的怀疑和不信任,窦琮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见众人的目光看了过来,窦琮沉声道:“三千人确实难以攻破玄武门,但我们不只是三千人呢!”

“莫非还有其他兵马?”一人目光一亮。

“隋朝边防甚严,便是这三千人也是翻山越岭而来。”窦琮苦笑摇头,他倒是想要多弄一些兵马进来,奈何杨侗下达了闭关锁国的命令,边境盘查太严。

李渊给他的的确是五千精锐,但最终能混进来的只有三千余人,从西城进入汉川的盘查不算太严,但要进长安,可是严得很呢,窦琮费尽千辛万苦,才将这些人弄到关中,又托了窦家的一些渠道才勉强混进来。

“也就是说,我等要凭三千人马,与长安隋军对抗了?”此人摇头叹息道:“恕我直言……”

“窦某说过,并非只有三千人。”窦琮诚恳道:“诸位皆是天下豪族,就算遭到残酷的清洗,但在关中、长安分布的棋子想必也不在少数。”

王治知道窦琮打的是什么主意,摇头道:“关陇世家在关中确实各有不少暗子,但良莠不齐,不可能是正规军的对手,而且,就算凑起来,又能有多少人?”

“一家确实不多,但在场诸位有多少人?”窦琮认真的看向众人道:“加起来又是多少人?”

“这……”众人都不说话了,这等于是拿身家性命在刀尖上跳舞呢,赢了能得到什么都不知道,但若输了恐怕他们没有人活得了。

“诸位自己看吧……”窦琮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册子,递给了王治,道:“这是关陇世家各家家主的联名书,想必大家也不能违背自己家主的意思吧”

召集令是李渊写的,让各家全力配合,亦可以说是决死一搏,下面是密密麻麻关陇世家各家主之名。

众人过目之后,都不说话了,家主都同意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窦琮沉声说道:“诸位,我窦氏除了长安城内千多人,在扶风、京兆、冯翊有四千余人,这一回全部出动。独孤氏的人数也差不多,也都全部出动。你们每家的人都出动的话,我等在关中少说也能聚齐五六万人,而在长安怎么也有万余人。这样算下来,长安城内有一万五千人左右,长安城外有五六万人。”

众人一听,精神为之一振。

加起来有六七万人,大事可为啊。

裴律师目光看向了众人,道:“此事不但是自家荣辱,同时也关系天下世家的地位。诸公,机会只有一次,抓住了,大家都是大唐的中兴之臣,在自家的地位也将蹭蹭上涨。而且敌在明,我在暗,我等只面找准时机,突然发难,必能一击奏效。”

“既然家主有命,老朽自然不会不从!”王治咬了咬牙,沉声道:“王家在长安城中有一百四十七人,关中尚有四百七十一左右,全听大将军差遣。”

“我于家在长安在三百零六人,城外的关中大地有一千六百余人,全听大将军差遣”

“我元家在长安有两百多人,城外有八百六十余人。”

“我赵家在长安尚有五百六十八人,庄园人员大多被杨侗移散各地,已经失去了联络,只有六百余人。”

“我贺家也是如此,在长安尚有三百余人,外面只剩五百多人。”

“我韦氏……”

“我杜家……”

“我元家……”

“我侯莫……”

“我宇文家……”

“我豆卢家……”

“我……”

“……”

众人一一报出了数目,最后一一统计,长安城中高达两万八千余人,而在城外,计有八万六千余人。

这还是被杨侗洗清、移出大量人口后数目,关陇权贵底蕴在这一刻,显现无余。

这也是关陇权贵集团同心协力,对隋朝发出的全力一搏,成了,他们将推翻隋朝,迎李唐重归关中,然后继续过着人上人的生活,败了,关陇权贵集团在关中的力量荡然无存。

“大将军,在下亦愿交出所有力量,只是心中尚有一点疑惑,望大将军为我解惑!”长孙敞对着窦琮微微一礼,他是长孙晟的弟弟,颇见识擢。

“休明公请讲!”窦琮面色一肃,长孙敞地位虽不及他,但长孙敞六旬有余,也比他高了三辈,而且长孙家是窦派核心力量,不管如何,窦琮都不敢失礼。

“大将军!”长孙敞拱手道:“我关陇世家的联合力量看着很多,然则依旧是良莠不分奴仆,与正规军作战的胜算少得可怜。隋军从起家至今,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战争,都是以少胜多,我大唐军队吃亏的次数并不少,若是正面对决的话,老朽认为这十万人加起来都不是五千玄甲军的对手。我想问的是,大将军可有周详计划?武器又在哪里?”

其他人闻言,面色也凝重起来。

这两个问题都很实在。

“圣上离开长安时,早已留下后手,武备足有四万套。起事之日,我会安排人手发给大家。至于外面……”窦琮目光扫了大家一眼,沉声道:“老实说,真没有。”

“没有武器怎么打?”众人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窦琮道:“外面的几万人,有武器也打不过正规的军队,他们是用来牺牲的。”

众人闻言,莫不倒吸了一口冷气。

近十万人,说牺牲就牺牲,太狠了!

“诸公,我也知道狠了一些,然而亡天下世家者,不是这些家奴,而是杨侗!只有杨侗死了,群龙无首的暴隋才会湮灭,天下世家才有活路。”

裴律师淡淡扫了大家一眼,接着说道:“圣上已经承诺,此间事了,授予诸位郡公之爵、郡守之职,赏良田十顷。”

“此话当真?”王治目光一亮。

世家大族最痛恨杨侗的一点就是抢了他们的土地。世家以前兼并土地,掌控了天下百姓生存根本,导致靠土地生存的佃户、奴仆对世家百般尊崇,任由世家百般盘剥,世家大家用为什么厉害,说白了,就是依靠土地养活一大帮子人,一旦造反,动员起来的力量大得出奇。

但是杨侗来了以后,让世家失去了高高在上的地位,对于从来没有得到的百姓来说,没有失去后的痛苦,得到一点点没满足了;而对于拥有过的世家大族来说,失去,就跟从天下堕到地狱一般的痛苦,因此对杨侗恨之入骨。

“自然。”窦琮点了点头。

“好,那我没有同意了!”王治点了点头。

其他人亦无意见了。

民如草芥,割之可以再生,更何况这些草民是家族的,牺牲了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与自身即将得到的利益相比,这些毫不相干的草民死了就死了,哪怕死光了也无所谓。

窦琮微微一笑道:“时不待我,我现在分派一下任务。”

“请大将军下令。”

“请独孤系将城外的人集中于北地郡浅水原,我窦氏一系集中于扶风太白山一带,关东、南方世家就近集结。这两地有我们的人负责接应,此二地会择机起事,以引走长安城中的隋军!”

窦琮笑着说道:“至于城中不宜大动,但相邻之家可以将力量集中到一起,到时候,我也会一一分派任务。”

“喏!”众人纷纷应喏。

“大家这些日子都小心一些,千万不能露出马脚,这一战相当关键。”窦琮重重一挥手,十分兴奋的说道。

……

第363章:须臾缘分,终是够了

昭武宫中御苑,杨侗将一封来自长安的急信点燃,将要燃尽之时,扔进了一个炉子之中。

“殿下,发生了何事?”匆匆进来的阴明月疑惑问道。

“一群苍蝇嗡嗡叫,把我恶心到了。”杨侗呵呵一笑,不屑的说道:“只有一巴掌拍死,耳根才能清净。”

“苍蝇?哪来的苍蝇?”阴明月莫名其妙的看了四周一眼,不懂。

“以后你就知道了。”杨侗不想去想这些烦心事,懒懒散散的往后一靠,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将思绪转到了家里的四个老婆和四个孩子

孩子们的性别很有规律,老大是女儿、老二是儿子,然后老三是女儿、老四又是儿子,他觉得李秀宁肚子的老五又该是女儿了。

阴明月看着嘴角露出温柔笑意的杨侗,轻轻咬了下芳唇,安静的上前,帮杨侗揉着太阳穴。

她并没有问杨侗发生了何事,可是她把自己定位得好很,不该问的绝不问,不该知道的事情,也不想知道;她觉得自己很笨,也给不了杨侗什么好建议。

她要求不多,只想在他身边当一个简单女人。

女人,做好自己本分的就行了。

轻柔的按了一会儿,阴明月把杨侗的头抱了起来,大概想挪个位置。她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把杨侗的头挪到了一个位置……

杨侗只觉得脑袋卡在一道峡谷之中,两边各自触及到一个更为柔软的地方。

下一刻,杨侗懵了!

两人独自过无数日夜,在自己困顿的时候,阴明月也会像现在这般按揉,可这样子,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不是说有心上人了么?这么亲密,好么?

正在发晕之时,却发现阴明月没有躲避,反而挺起胸膛,双手环抱更紧。他也知道她鼓起最大的勇气才能这么做,这时她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的确,阴明月的脸颊红如天边晚霞,连一双凤眸也变得水润起来,一个黄花大闺女如此主动,确实需要极大勇气,而且此时最敏感的部位受到碰触。

她尴尬、后悔,难以收场。

杨侗何尝不是?

虽说,他能主宰她的命运、人生,可后世带来的道德底限还在,他不会强迫一个对自己忠诚的女子做什么,何况这还是一个有了心上人好女子。

所以!

索性强迫自己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亦或是很久,阴明月看到杨侗没啥异常,这才悄悄舒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刚才疯了、魔症了,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烫。

再悄悄看向杨侗时,发现这家伙居然真的睡着了,不由得一阵哑然无语,不过也好,都当做不知道就是了。

阴明月自欺欺人的如是想着。

她咚咚心跳终于开始变缓,渐渐地安静下来。在这一刻,阴明月再也不是那叱咤明月郡王宫的女魔头,她只是一个小女人,一个和心上人相依相偎的幸福女子……普通的女子!

此时她脸上的冰霜早已消融不见,神色虽然平淡,却遮掩不住那种浅浅温柔。

未来,她不敢想!

然则悄然之间,那一双平时冷漠凤眸,却溢满泪水……如果,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王,该多好……

树影横斜,清凉的秋风丝丝吹在他们身上,一阵阵沁人心脾。四下里小虫不住吟唱,远处则传来几声长长短短鸟啼。光,影,声还有无处不在的柔和气息构成这宁静华美意境。

“殿下……。就在这时,急促脚步声响起,有人匆匆往这边走来,蔡薇看着眼前的情景,眼珠子都瞪了下来。

她看到了什么?

她居然看到老大抱着殿下睡觉。

只是两人个都很安静,殿下躺在老大怀抱里睡觉,老大则面含温柔的微笑,眼神柔和……两人一坐一卧,仿佛都没有做,仿佛又什么都做了,只是此时没什么更让人遐想的动作,就像是两尊静止的雕像,任由时间从两人的间隙静静滑过。

微风吹起,阴明月裙裾飘动,发丝飘扬。

微风吹过,杨侗衣袂飘荡,惬意入眠。

像是一副唯美的图画静谧、悠然、温馨,这一瞬间,连号称煞星第二的蔡薇也看得呆住了,心中充满温馨和感动……

作为阴明月的好姐妹,她知道老大有一个心上人,只是没有人知道她的心上人哪一人,直到此时此刻看到老大温柔似水的怀抱殿下,蔡薇才恍然明白,老大的心上人是大隋的王者,难怪…她从来不说…难怪自己问及之时,总会黯然神伤……

她放缓了脚步,轻声道:“老大,人都带到了。”

蔡薇话音未落,就见阴明月恶狠狠地目光要杀人一般向自己瞄了过来,瞬间觉得毛发直竖,差点儿就要倒在了地上。

重色轻友的家伙。

蔡薇心下毁谤了一句,感觉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更不应该看到老大温柔的表情,和现在这样子。

她担心自己被杀人灭口。

阴明月终究没有暴起,只是头更低了,长长的睫毛终于承载不住眼中泪珠,悄悄滴落在了杨侗发上,在阳光下晶莹璀璨。

“命中有须臾缘分,终是够了吧……”阴明月低低自语一声,有些不舍地收回了在杨侗脸上轻柔抚摸的手,面上又恢复平日的冷漠,一双冷漠的目光看向蔡薇,“你看了什么?”

“看……”蔡薇结结巴巴

“嗯?”

“什么都没看到。”蔡薇差点吓爬。

阴明月轻轻放下了杨侗,下了卧塌,示意蔡薇到远处说话。

“何事?”

“将军,人己带到了。”蔡薇躬身道。

说话之间,换上了战甲的阴明月带蔡薇走出昭武宫,策马奔向了五里前的一块草地。

草地上帷幕扎下,外面扎有坚固的栅栏,营地之前,全都是女人,全都是颉利可汗进献的。

杨侗一次性搞了几十万名女人,可以降低突厥的人口繁衍速度,少了几十万个女人,突厥的繁殖率会一降再降,这是从根本上断去突厥的发展,道理与他的奴隶贸易是一样的。

女人,在突厥的地位极低,是可以当做货物交易的‘东西’,自然对原先的部族没有归属感,嫁给中原人,能有一个安稳的家庭,对她们有致使的诱惑。所以进入长城以后,她们不但不反抗,反而惊喜若狂。

而眼前这些年轻、漂亮、会说汉语的女人,是蔡薇等女兵按照杨侗的要求,从几十万人中挑选出来的女人中挑选出来的无牵无挂的女人,将由阴明月、蔡微训练为女兵。

草原上的女人会骑马、会拉弓、能砍人,刚毅坚强,重要是她们吃肉食、喝牛羊奶长大,身体素质不比中原男人差,可以说,她们当兵的先天条件比中原女人强了百倍不止。

“有多少人合格?”阴明月问道。

“七千三百六十人。”

“太多了。”

“已经淘汰三万多人了。”蔡薇语声之中,充满了可惜之感,她是水天姬的族人,也是水天姬的侍卫,从小就受到艰苦的培养,是第一批剑侍,因为能力不错,一步步提为阴明月的副官。昔日筛选女兵时,她们要找到一合格的人都难,现在这么多,却还要淘汰下去,心中很是不舍。

阴明月走上了临时搭建的点将台,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如同标枪一般的立在点将台上,颇为整齐的队列让她比较满意。

台下,一百名女兵如她一样,立在原地不说话。另外还有一千名男兵分成两列。

时间一点点过去,阴明月始终没动,周围将士也都没动,如同一尊尊雕像立在原地,这诡异的静默,竟然让几千名突厥女子生起一股孤立无助之感。

到了下午,算算时间已经有了一个多时辰,不少人的体力已经不济,但是阴明月还是没有说话。

她现在只要三千人,然后陆续淘汰到杨侗规定的一千个名额,眼前实在太多了。

时光渐渐流逝,其间有不少人倒下,倒下者,意味面临着淘汰的命运,与其他几十万女人一样,被送往大隋下辖各地,成中大隋光棍们的妻子,对她们来说,相夫教子、男耕女织的日子,或许才是她们向往的日子吧!

站着的人,固然会得到荣誉,可是她们却会失去普通女人的生活方式。在天下统一之前,至少是这样的。

阴明月看了看日头,说道:“不错,你们比本将想象的要优秀、要出色,虽然姿势不合格,但即使是我大隋最精锐的骁果军,他们在接受选拔时,也难以支撑这么长的时间!你们比本将想象中更优秀!”

下面的一干男兵嘴角为之一抽,伤自尊了!

一众突厥女子闻言,心神一松,不少人直接坐了下来,揉着发酸的身体。

“谁让你们动了?”阴明月脸上的青铜修罗面具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光泽,透着一股诡异气息,如同一尊雕像远古凶神,冰冷的声音让人心头发颤。

不少女子闻言下意识的的站了起来,但有几人没有动,不是不想动,而是她们的体力早已耗尽,是意志让她们苦苦支撑着,意志一散,各种疲劳接踵而至,一个二个都起不来了。

阴明月可不管这些,她目光一冷,沉声道:“拿下。”

“喏!”周围的几名女兵立刻冲上,将起不来的女子抬到了点将台上。

“今天是本将训练你们第一天,要教你们的只有我大隋的军纪,在这大营中,只能有本将一个声音,就算本将是错的,你们也只能执行,不得有任何怨言,所以你们最好不要有侥幸之心!”

阴明月看向那几个被押来的女子,沉声道:“目无军纪,念你们初犯,杖责二十!执刑!”

“喏!”蔡薇面无表情的答应一声,带着一群女兵上来,很快便传来噼里啪啦的棍棒之声,夹杂着女人们凄厉的惨叫。

行刑完毕,阴明月说道:“今日教你们第一课,就是军纪,在这里,你们只能服从,服从本将一切军令!只要军令一下,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你们也只能往前冲,否则,本将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一群女子看着被抬来展示的同伴,看着她们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样子,一个个噤若寒蝉。

……

第364章:挖墙角进行时

草原之上,军营之中。

阴明月包裹在盔甲中,冰冷狰狞修罗面甲之下,一双凤眸冷酷如冰,在这双眼中充满了无情!

蔡薇看了她一眼,暗自一叹:无怨无悔为君长做面具人,你值得么你?

浑不知蔡薇所想的阴明月,对一群女子说道:“如果你们怕死、如果你们吃不了苦,现在可以退出,然后接受朝廷安排,过上男耕女织的平静生活……这是你们唯一的一次选择,不会再有第二次!以后,擅自脱离军队,杀无赦。”

一声‘杀无赦’说得杀气冲天、杀气凛然!几千名女子站得笔直,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唯恐被斩首。

蓦然,一片寂静之中,阴明月凌厉道:“我数十个数!在这十个数的时间里,选择吧!”

“一…二…三…四…五……”

六还没有数出来,终于有几名女子经不过美好生活的诱惑,默默的退了出去。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一就有二,见到‘榜样’没有受到惩罚,很多人在阴明月冰冷的声音之中退了出来!待到‘十’字截止,密密麻麻的队列一下子空了,一清点下来,居然还剩下三千二百多人。

“既然大家都愿意从军,那本将现在就宣布训练纪律。”阴明月冷冷的说道:“本将只说一遍,但无论你们违反了哪一条,没有例外,更加没有下一次!杀无赦!”

“训练时间内,迟到者,斩!”

“训练时间内,早退者,斩!”

“训练时,偷奸耍滑者,斩!”

“训练时,自作聪明者,斩!”

“训练时,交头接耳者,斩!”

“心有不满、宣于口者,斩!”

“违抗命令者,斩!”

“……斩!”

“……斩!”

一连串斩字,让三千多名估且说是‘女兵’的女子精神紧绷,唯恐漏了哪一条。

说完了军纪,阴明月接着说道:“你们是我的兵,除了我阴明月,任何人都不能欺凌你们,蔡薇将军主管军纪、军务的将军,若你们受到不公待遇,可告知于她,她会为你们主持公道,本将军也绝不容许我的兵受人欺凌。”

“喏!”众人稀稀拉拉的应道。

“没吃饭吗?”阴明月森然道。

还真没吃!

不少人心中腹诽,却不敢表现出来,之前阴明月说了,哪怕她是错的,在这儿也是对的。

当下再次应了,比之前整齐了些。

“听不到!”阴明月冷声道。

“喏!”这一次,整齐响亮,这些女兵显然领悟到一些要领了。

“今天没有吃的,晚上才有!”阴明月恶狠狠的说了一声,命令道:“现在听我号令,绕着营地,跑到晚膳时间!跑到最后的两百人,明天不用来训练了……”

说到这里,阴明月又说道:“训练时偷奸耍滑者,斩!”

一句话,打消了后悔者自作聪明的念头,看样子,只有力尽后才能躺着出去了。

“开始,跑!”

随着阴明月一声令下,队列顿时大乱,三千多名女兵开始迈步跑了起来。

那一千男兵骑上战马,拎着马鞭跟在队伍后面,对着落后的女兵,就是一鞭子下去。

他们的力道拿捏到位,不会皮开肉绽,连衣服都不会破,却能让人感到钻心的疼,一群女兵一群男兵马鞭的压迫下,疯狂往前冲。

此刻的男兵,化身成一头头恶魔,他们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像赶牲口一样骑在马背上抽人!

这些女兵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路,只管闷头跑到停,有的人心神一松,不少人直接昏倒过去。

对于昏倒的人,阴明月直接叫人掐人中将其掐醒,接着还是跑,不给她们任何休息机会。

大家的体力全都耗干了,现在完全是意志力的比拼,与体力相当,阴明月更看重意志力强的人,如果二选一,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意志力强的人。

在女兵咒骂声中,终于迎来晚餐时间,一锅锅肉食弥漫香气扑来,让饿了一天的早已饥肠辘辘的女兵一窝蜂涌了过来,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吃饭也是训练中的项目……

。。。。。。。。。。。。。

目光往南,长安朱雀门前的善和坊最北方一个院落内,裴律师指挥着一群人小心翼翼的挖掘坊墙。

南北夹攻是窦琮突袭大兴宫的计划,北攻宫城为主,大致就是效仿杨侗,从玄重门对宫城发动突然袭击;而南方只是辅助而已,但南北双方都取得战果无疑会更好。

他的南路军,现在就藏在善和坊,此坊与大兴宫只有一道朱雀横街和坊墙之隔,它和其他三十五个对着大兴宫正面的坊与其他坊相比,只有东西坊门。

这是隋文帝建城之始,为了大兴宫的安全考虑,只让正面的三十六坊开设东西二门,坊里的人即使对大兴宫发动攻击,也需要绕上一圈,从而为了大兴宫多出一点点宝贵的反应时间。也因此,正对面的太平坊、善和坊兴道、务本四坊的坊墙修得异常高大坚固,并且每年都有人进行严格检查。

善和坊最北边这一排房舍虽然挂在普通百姓的名下,实则皆是李渊的宅子,那些所谓的‘主人’都是李渊的死士。

这是李渊离开长安前,准备的后手,他希望打回长安时能够用得上,他当时是长安之主,要换个户籍简单得很,为了保险起见,还毁掉长安户籍。

裴律师潜到长安以后,便悄悄地联系上了这些宅子的‘主人’,他为了避开坊兵,可以更快的发动攻击,所以命人悄悄挖掘善和坊的坊墙,只要挖空了墙,到时一推即倒,即可杀向对面的大兴宫。

只不过坊墙由大条石修筑,在不能惊动其他人的前提下,只能在晚上作业,进度异常缓慢,不过据情报上说,杨侗那个暴君还在五原停留,所以他并不着急。

“大家小心一些,慢一点不要紧,千万不能惊动其他人。”裴律师听到声音不小,连忙小声吩咐。

“喏!”一干死士放缓了动作。

裴律师抬起了头,透过苍茫夜色,看向了对面高大的宫墙,那一双目光之中溢满了浓浓的仇恨之色,正是即将入驻宫中的新主,令他们裴家失去了闻喜这个根基之地,也是那个人,狠狠地羞辱了他的父亲裴寂,不仅剃光了父亲的头发、眉毛、胡子,还烙上了九个香疤。毛发可以长,可九个香疤印子却是怎么都去不掉的,这九个香疤是裴家的九道巨大耻辱,深深的铭刻在裴氏父子心中。

裴寂以前是儒林之中著名的名士,他当初的名声有多大,现在的耻辱就有多大,他如今威严尽丧,成为名士之林中的笑柄,政敌刘文静在争执之时,不时蹦出来的‘鸡婆大师’更让裴寂在李唐百官面前丢尽了颜面和威严。

最最可恶的是,杨侗这混蛋居然让人四处放出风声,说自己的父亲能够得到今天的地位,不是他才能有多高,而是因为年老色衰被李渊无情抛弃后所得到的补偿。

这是啥意思?意思就是裴寂今天的地位,是年轻貌美之时,mai屁股给李渊。李渊旧情难忘,对老情人加以补偿……现在别人一说到‘裴寂’这个名字的时候,裴氏父子自己都会脑补为‘裴妓’,觉得所有人都在笑话他们。

这一切,都是杨侗给予裴家的种种羞辱,裴律师不恨如天高才奇怪了。

“都尉,都尉。”这时,一名死士走来。

裴律师收回了目光,问道:“什么事?”

“大将军让你前去议事,说有很重要的事情。”

“人在哪里?”

“在书房。”

“我知道了!”裴律师稍微整理一下乱了的头发衣冠,便向书房走去,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窦琮开心的笑声。

“律师参见大将军。”裴律师走了进去,行礼道。

“请坐!”

“多谢大将军。”裴律师落坐之后,目光一扫,发现人群之中多了一个陌生人,其衣着似是隋朝的武官。

不待裴律师询问,窦琮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冯端将军,原是梁师都麾下名将,如今担任玄武门守将。”

裴律师眼睛一亮,玄重门有常何,玄武门有冯端,岂不是说,可以畅通无阻的杀到宫城。也不知窦琮是如何拉拢过来的。

“冯端将军是我窦家的人。”窦琮一句话道破了冯端的身份。

裴律师恍然点头。冯端受窦氏之命投入梁师都麾下,然后顺势投降隋朝,这很正常。因为多方投资是世家大族惯例,裴家也不例外,他们父子和裴矩如今效力于李唐,而裴世清为首那一支则在李密麾下做事。

“据我所知,冯将军应该在汉川,何以突然回了长安,并成了玄武门守将呢?”裴律师总觉得太巧合了一些。

“其实也算是幸事。长安是关陇世家的核心要地,落到隋朝之手还不到半年时间,裴仁基、李靖是聪明人,知道关陇世家印迹并不是一朝一夕不是可以消除的。而杨侗呢,他是隋朝实质上的皇帝,他现在要来长安巡视,对于裴仁基、李靖等留守官员来说,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纰漏。所以调遣可信将军入驻长安,以护杨侗安全。”说到这里,窦琮哈哈一笑道:“他们以为冯将军是梁师都的人,与大唐没丝毫关系,却做梦也想不到冯将军实际上是我窦氏的人。”

长安有两万精锐以及三千关中降卒,窦琮想要行刺杨侗并不容易,用关陇世家残余力量调走两万精锐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利用关陇世家人脉,说服长安那些原属于李唐的降卒,只是投降李唐将军都已经被调离长安了,而负责统领这三千降卒的,则是李靖的弟弟李客师。当打探到这个消息之后,窦琮明白说降降兵的方案行不通了,只能采取强攻之策。

以城中将近两万的各家家奴对付三千降卒并不难,而且还可以拖住玄甲军,所以要强攻玄武门还得依靠他带来的三千名精锐,不过他也知道杨侗不可能事事按照自己的设定来走,所以加大了将要攻击玄武门这一边的力量。

可裴仁基和李靖为了避免长安出乱子,将玄重门、玄武门的守卫从两班增加到了四班,每一班各有五百人,冯端便是新增的一班守卫的主将。

对于窦琮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只要常何、冯端能够调整到同一时间,那么,他们将可畅通无阻的看进入宫城后/宫。后/宫是没有禁卫的所在。虽说他已经打听到杨侗手下有一支女兵,可人数实在少得可怜,不管是人数还是战斗力,都不如他。

这期间,顶多会和接手部分防御点的玄甲军发生交战,只要依仗人数和突击的优势,即可将之击毙。毕竟,他带来的人在装备方面都是顶级的配给。

至于杨侗、罗士信等人,再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第365章:王者归来

秋色阑珊的关中大地,苍凉雄壮。

凉亭里、树荫下行人歇脚,三五成群遥望长安城畔,金色的阳光衬着漫天残雾,望之犹如图画!

远处的长安城,一股苍凉古朴的厚重感扑面而来,这座历史雄城静静的盘踞关中平原上,庄严、肃杀,在金色残阳、薄雾映衬下,犹如一只睥睨的洪荒巨兽。

“唳!”天空之上,突地传来一连串嘹亮鸣叫!

人们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巨大金雕从云层中俯冲而下,它掠过平原,在树梢上不断盘旋,发出一声声嘹亮鸣叫,只惊得飞鸟四下飞逃,大有睥睨天上的凶戾狂野气势。

在它之后,三只雄鹰以‘一二’的‘人’字形紧紧追随,此时此刻,三只桀骜的雄鹰无半点天空霸主之势,像是金雕的随从、护卫,

“快看,那边。”一名正在跟同伴说话的青年突然指着遥远的北方。

周围同伴下意识的随着青年手指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同伴们正想说些什么,却愕然的呆滞。

视线尽头,天地交接之处,一面赤旗渐渐清晰起来。

平坦、崭新的官道上,忽然涌出一片赤色丛林。一支军队渐渐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越来越多的人被这一支队伍吸引。

这是一支绵延几里的铁骑,一色深赤,昂激奔放,一泻千里,有如长江大河,自天边倒泻而下。

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中,他们偏偏给人一种沉默而肃杀的荒谬绝伦的感觉。

一面面大旗如浮云翻滚飘动,在风中猎猎作响,一面‘隋’字战旗屹立在正中,带着帝王之磅礴大气,君临天下。

歇脚行人被这副画卷震撼了!

行人多是不敢直面这支大军,只因他们如滚滚的海浪一般,带着煌煌大势在官道上碾过,一名名骑士即使是坐在战马之上,腰杆依然笔挺,如一支支直指苍穹的锋利长枪!

他们太过锐利惊人,行人慑其威严,即使匆匆一眼,却已足够令大家终生震撼。

威武之师至刚至阳,霸道无双!

不问可知,这是凯旋归来的大隋第一劲旅——玄甲军!

除了主力军之外,又有谁具有这般磅礴的王者气势?

玄甲军过后,又是另外一番情景,只见数万只牛羊,以排山倒海之势合围而来。

牛群虽然散漫弛缓,但行进途中不断格斗,牛毛奔窜横逸,惊心动魄。而白色羊群温柔迅急地起伏波动,在黑尘黄浪中,另见一种别致的情调。

其间,杂有无数刚健婀娜的牧羊女。

雄师、美女、骏马、健牛、白羊

静默、清歌、马嘶、牛啸、羊鸣

混成一种苍凉悲壮的音乐,宛如十万大军挺进。

人们只觉心中热血沸腾,哪怕过了热血年龄的七旬老人,亦有仰天长啸的冲动。

渐渐的!

蹄声隆隆,这一支队伍在苍凉悲壮的原野里远去。但煌煌的画卷留在路上,镌刻在每一名路人脑海深处。

长安城,明德门外!

留守官员长安的见到渐行渐近的铁血大军,已经微有骚动,纷纷议论道:“殿下回来了!”

雍州长史、西京副留守裴仁基忽然抬眼,低沉的喝到:“肃静!!”

一身文臣朝服的裴仁基身姿如松,苍劲有力,眼神锋利的像刀子,一下子震慑了那些骚动的人。

军人出身的裴仁基一出手就是不同凡响,一声低沉的声音,令长安官员一声不敢吱,挺拔起了身姿。

为将,掌万千大军,弹指间强敌灰飞烟灭!

为臣,执一方官员,挥洒间雍州国泰民安!

此时此刻的裴仁基,令李靖心内有着如是之叹。

除了长安的留守官员们,韦云起、房玄龄、薛万均、牛进达等南路军赫然在列,他们归师路途比中路军遥远,但由于杨侗在义成城逗留多日,反而落在了大家的后面。

很快!

杨侗已经率军抵达。

虽然时间过去不久,但文武官吏再见到杨侗,亦是大为惊叹。

他显然憔悴了许多,丰神俊美,棱角分明脸颊上,多了几分沧桑却更添了几分以往所没有气度。

锐利的目光,霸气已敛,昔日那刀锋一般的眼神,如今晶莹如玉。

清澈,满溢智慧。

外表看来似是失去了离别前的飞扬神采,但他们明显感觉到杨侗收获良多,只因他利刃已藏锋。

罗士信、裴行俨二英将亦然。

唏嘘的胡茬虽然掩盖了以往的英资,只是那一双双锐利的目光,变得比以前更为坚定。

程咬金霸气依旧,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猛虎气息,让人不敢直视。

沈光……

谢映登……

杜如晦……

……

加上房玄龄、姜行本;加上缺席于此的王伏宝、薛万均、牛进达、麦孟才、薛万备,加上还在西域纵横驰骋的苏定方……

每一个人似乎都变了,变得更为成熟,变得有内涵,变得更加稳重…变得可以独挡一面…

大隋练将之用意,效果尽显于此役之间。

只是细心的人发现,有些功勋赫赫的将军没有到来,无法参与即将开启的盛宴,不得不说是个遗憾。

杨侗一直跑到城门之前,下了战马。

“末将…参见殿下…恭贺殿下凯旋归来。”韦云起、房玄龄、裴仁基、李靖等人躬身一拜

“诸位不必多礼!快快平身!”杨侗连忙上前,一一将得力干将们扶起,“大家很辛苦了!”

见众人又要感谢而拜,杨侗环视四周笑道:“你们要拜,等会入宫了再拜吧。”

诸臣面面相觑,但心里上却感觉和他拉近了几分……

“殿下,这是……”裴仁基这个‘地头蛇’指了指后面。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数不胜数的牛羊、马匹,它们被一群刚健婀娜的牧羊女驱赶着向明德门城门这边走来。

“这是小小的一点点战利品!”杨侗呵呵的笑着道

小小的一点点?

众人嘴角抽了一抽。

明德门的城外空地都变成无边无际的牧场了,可是到殿下嘴里居然只是小小的一点点!

这心得有多大啊?

不过,杨侗确实没有说错!因为赶往邺城的更多更多!

第366章:全城欢呼

“牛,分给没牛的百姓!另外还有几十万头在朔方养着。”杨侗目光看向了裴仁基,大声宣布道:“有劳裴大人让雍州各县县令统计尚未得到耕牛的数据,然后由各郡守派人去朔方认领,一一下发。”

辽东、幽州、冀州、并州已经普及到一家一牛了,有的百姓家,还掏钱向官府买了一两头。

雍州、凉州刚刚收复,耕牛还很稀缺,现在打这一仗,收获不少,加上颉利可汗的贡献,以及苏定方对西突厥的敲诈所得,应该能够普及到六七成百姓。

杨侗感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喏。”听杨侗这么一说,雍州第一把手裴仁基和麾下愈发兴奋了。

足迹走遍全州各地的裴仁基很清楚,由于耕牛不足的限制,导致耕地效率低下,有太多良田的潜力没有得到合理开发,有的良田甚至因为缺少耕牛这个最重要的生产力误了农时,导致从未耕种过!

如果耕牛普及开来,百姓的生产效率会提升无数倍,以往被延误掉的田地也因此有大量产出,加上隋兴犁这个利器。到了明年秋收的时候,雍州的粮食产量最少翻三四番,朝廷也将多出三四倍收入。

“至于这些羊!”杨侗看了大家一眼,笑道:“是给大家的福利,雍州县级官员一人一只,郡级一人两只!旅帅以下的武官一人一只,旅帅以上一人两只。”

“多谢殿下。”

众人更加兴奋了。

“入城吧!”

“喏!”

一众文武追随着杨侗的步伐万入长安这一座雄伟的雄城。

……

牛羊当然不会入城,而是找了一块空地,将这些牛羊全部圈住,留下千名将士在这里看管,剩下的人尽数入城。

“好多牛羊啊。”

“可不是吗?我看少说也几数十万呢。”

“……”

杨侗为首的文武官员、军队入城以后,不少围观百姓窃窃私语,也有一些靠近圈禁牛羊的临时栅栏,打着浑水摸鱼、顺手牵羊的不纯心思,然而还未靠近,便被守卫牛羊将士凌厉目光吓得尿流屁滚。

足有千多亩空地被这些牛羊占据了,虽然只有千余人看守,但没有任何人敢靠越雷池一步。

不少人纷纷打听消息,毕竟这是一个娱乐匮乏的年代,人们在解决温饱问题之外也喜欢一些八卦,更何况打了一场大胜仗,应该会有什么消息传来。

很快!

接手玄甲军的长安守军,便有消息传出,说是秦王此战大胜特胜,缴获突厥数十万头牛,到时候由各地官府分给尚未得到耕牛的百姓。

“万岁!万岁!”

一众百姓激动异常,纷纷举臂高呼,欢声沸腾!

这时,一名老汉绕着栅栏走了几十步,忽然停下脚步,用尽全身力气,振臂高声大喊:“皇帝陛下万岁!”

他喊完之后,又强调着再次大喊了一声:“大隋皇帝陛下万岁。”

围观的百姓也开始有人跟着他叫了起来:“大隋皇帝陛下万岁”越来越多的人百姓跟着喊了起来,“大隋皇帝陛下万岁!”

喊声响彻云霄,他们的欢呼声带动了入城的士兵,带动了朱雀门大街两旁观看的百姓……

随着杨侗等人行进的步伐,整条大街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大隋皇帝陛下万岁!”

杨侗笑着向百姓示意,表示对大家的感谢,同时对一边的裴仁基、李靖说道:“这种浮夸的作派要不得,不值推崇,你二人的羊没了。”

裴仁基、李靖一脸无语!

“殿下,你可冤枉裴长史和李都督了!”韦云起在一边说了句公道话:“臣以自己人品保证,他们二位没有强制要求百姓夹道欢迎,更没有让百姓高喊‘万岁’,这是百姓激动后的自发行为。”

‘万岁’二字在宋朝之前是一个称颂、讴歌、祝福用语,人们激动之时,也会率性大喊,以表心中的激动、感激!秦王见蔺相如奉璧、冯谖焚孟尝君债券都获得人们激动的高喊‘万岁’,加以讴歌、感激

而且在宋以前,取‘万岁’为名者屡见不鲜,比如最耳熟能详的是大隋王朝的史万岁,现在的太仆监张万岁也是以万岁为名。

直到宋朝以后,‘万岁’才成为皇帝专用敬语,悲催的寇准是宋太祖赵匡胤的心腹,赵匡胤曾经亲切的对他说“我有寇准就如李世民得到魏征”。结果有人对着寇准喊了一声“万岁”。寇准这个所谓的‘魏征’直接从枢密院副使降为青州知府。

“百姓应该知道殿下准备送牛,所以百姓在高兴、感动之下,尽情宣泄心中的情绪!”房玄龄睿智的分析道。

“殿下登基,乃是民心所向。”韦云起笑道。

杨侗愣了一愣,哈哈大笑道:“是牛民心所向,不是我!原来‘真牛’是这么来的,因为牛而诞生的最牛万岁不牛?谁还敢牛?”

众人茫然不知其解。

……

盛大的庆功盛宴,早己备在大兴宫承天门广场,杨侗没有开小灶于大殿之内,而是与一群重臣良将坐在广场最北之宴席,以示地位之别。宴席上也没多说废话,只是大喊一声‘开席’,就开始了!

音乐歌舞全都没有。

一千人中,有九百九十九个是大老粗,大家看不懂,也听不懂,与其拖拖沓沓,倒不如让将士们痛快爽利的吃个痛快、喝个痛快。

这样

你爽、我爽、大家爽!

杨侗也没有那个艺术细胞!

如果是脱-衣舞,杨侗倒是乐意观看,只不过这种人世间最美妙的舞蹈,只能关严门户、独自欣赏。

实际上,大兴宫也没有歌姬舞女,为了防止里面有李唐的间谍,宫里的人都被遣散干净,现在的宫女下人全是来自高句丽,由神武宫而来的女官掌管!

此时面对一大桌御厨精心烹饪出来美味佳肴,吃了近三个月干粮、烤肉的杨侗口水直流,丝毫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

除了极少数真正的文官,其他人跟也他没两样,一个个都大吃特吃,想将这些日子通通补偿回来。

韦云起、裴仁基、房玄龄、姜行本、杜如晦都是上过战场砍过人的文官,在行军的时候跟普通将士们区别,战争期间,哪有时间给你细嚼慢咽,是吧?

现在一个个装起了斯文,可也没人去说杨侗失态。

……

第368章:将军、道士、女将

扶风郡太白山是秦岭山脉最高峰,又有太乙山之名,据说是太乙真人修炼之地,如鹤立鸡群之势冠列秦岭群峰之首。自古以来,太白山就以高、寒、险、奇、富饶、神秘等特点闻名于世、称雄关中。

太白山是关中第一高峰,太白山气势岿然、风雨无时、仅在六月盛暑始通行人,俗呼“开山”,六月以外雾雪塞路、人迹罕至,故而俗称“封山”。

东山属于低山区,相对高差不大,四季都畅通无阻,但这里山势陡峭,山上覆盖着浓密的森林,偶然也有大片裸露在外的陡壁,这些峭壁像被利刀削过,峭壁下堆满形态万千的岩石,有的小如鹅卵,有的巨大如数层楼高,一条弯曲幽长山路从大大小小的岩石中穿过。

幕色苍茫的太白山格外寂静,两边树林和岩石缝隙中传来一阵阵沙沙的声音,偶尔还有一只夜枭从树上发出凄厉怪叫,令人毛骨悚然。

但很快,寂静山路便被一支军队打破了,一支人数约有三千的步兵背负横刀、强弩迅速攀爬。

为首大将乃是薛万均,身边是他的五弟薛万备,兄弟二人得到杨侗之命,率领三千名‘山地兵’潜伏在太白山中,之前不知何故,直到前几天,他们看到一些青壮带着简单的‘武器’陆陆续续入山,合计起来,少说也有三四万人,薛氏兄弟这才知道有人打算在此聚众造反。只不过这些贼子谋划不密,被朝廷事先知道了。

早上的时候,他们获得来自长安的鹰信,说是这些人可能会在今晚下山,让他们兄弟灭了这些人。

让他们兄弟以三千之数歼灭三四万人,说起来件很可笑、很荒唐的事情,但如果借山势、地利来发动攻击,也并非不可能。

“松阳道长,您说东山往上、往下都只有一条路,确定么?”薛万均让大军就地休息,然后跟一名道士观察地势。

这个名叫松阳的道士,是太白山上高山区太乙宫里的道士,下山采购时被叛军追杀,从山上落到一丛藤蔓之中,被隋军所救,他听说朝廷前来剿匪,便主动为薛万均带路,薛万均一番盘问,最终相信他是真心为朝廷效力。

“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上说‘太白山于诸山最为秀杰,冬夏积雪,望之皓然’。意思是说太白山终年积雪,向山顶看去,常常是白色。东山往上,一年之中很少没有积雪的时候,大军往上驻扎的话,每天消耗的庞大给养跟不上,这是其一;其二、东山之上异常险峻,委实不利大军行走。”

松阳道长说到这,手指前方道:“将军请看。”

薛万均顺势看去,看到一块巨大无比的岩石仿佛从天而落,正好镶嵌在狭窄峭壁中间,把整条谷道堵得严严实实,这块岩石宽约八丈,高十余丈,上面长满藤蔓青苔,岩石中间裂开一条宽五尺的石缝,只能步行通过。

“这是大雪封山后,最好走的一条路,其他地方很难攀登,而且这条缝隙蜿蜒近一里长,如果我是一军主将,不到生死,我是绝对不会率领军队往上面去的,将军以为然否?”松阳道长说道。

“道长好见识!”薛万均笑着说道

松阳道长摇头道:“不是见识,是住在山上久了,知道太白山的优劣!”

薛万均回顾东山的地形,已经有了定计。

“将军打算用火攻么?”

“对!”薛万均点了点头,笑道:“道长觉得不忍么?”

“没什么不忍的!”松阳道长苦笑了一下,道:“贫道虽不入世,不管天下纷争,却也众关中的变化看出大势、民心尽在大隋王朝;可这些人为了一家之私利执意抵抗王师,纵得一时之势,也不过徒令天下陷入更久的战乱而已。”

“如果杀三四万人,能挽救万千黎民,能让万万千千百姓早日脱离战乱苦难,这三四万人当杀。他们是对是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们的存在于民无利、于国无益、于我族更不利!

薛万均肃然起敬:“道长比天下大多数人都看得透彻,令我万分佩服…如果人人都如道长这么想,那才是我族之大幸…”

“将军,时间不早了!”松阳道长看了下天色,道:“再过半个时辰,天就彻底黑了,不利行军。”

“多谢道长提示。”

薛万均躬身一礼,回到了驻地,带领三千名隋军抄近路绕到东山背后,距离叛军营地已经不足六里。由松阳道长为向导,再从一条密林盖得严严实实的清溪,向叛军大营潜近。

……

太白山下,温汤镇矮小破旧,周长不过三里,由于这里是贫瘠山区,产出不高,全镇百姓已经被迁往土地肥沃的天水郡。

小镇最深处的地方,一座颇有规模木质建筑赫然立在最醒目位置,此刻,却不断有人匆匆忙忙的走进建筑之中,建筑极为破旧,可内部极为宽敞。

一名大汉坐在台阶之上,这名大汉脸上的一道长长的疤痕,这道疤从他的左脸一直拖到右脸,直接将他的鼻子疤截成了上下两段,右脸颊凹了一个大洞,几乎可以看到里面面颊骨。

在他下方分别坐有百余人,他们有的四五十岁,有的二三十岁,年纪不等,有男有女,有僧有俗甚至还有农夫。有人腰悬长剑,有人斜佩横刀,这些人彼此间似相识又似陌生,像是无法联系在一起的天南地北客,但此时他们却同时聚集到了一处。

但显然,他们都以那名恐怖的汉子为首。

“大哥,这两位来自韦氏,不但武艺高强,而且昔日也是魏刀儿将军军中骁勇壮士。”一名精瘦的汉子对着那名大汉笑道。

“哦?”大汉俯视着二人,其中一人膀阔腰圆,煞气腾腾,显然是杀过人的,让不禁点头称赞:“像条汉子。”

另一个比较普通,只是眸子里带着一股野兽般的凶光,微微点头,向二人道:“你二人昔日也是魏刀儿将军的下属?”

“不错。”那壮汉点头道:“当初某跟随魏将军,后来魏将军兵败于雀鼠谷,这些年东躲西藏,后来得到韦氏庇护才逃过了一劫,此番奉命前来听从主将号召,万想不到主将居然是甄将军。”

“你认得我?”大汉诧异道。

“您是魏将军坐下将军,叫甄宽,某曾在魏将军身边见过您一面。”

“你是何人?”甄宽问道。

“小人曾是魏将军亲卫,名叫魏壁。”

“魏壁?我听过你。号称是魏将军麾下第一亲卫。”甄宽笑着站了起来:“有魏壁将军相助,我军如虎添翼也!”

“甄将军过誉了。”魏壁眼中带着几分自信。

甄宽哈哈大笑,恐怖的眼中闪过一种名叫野心的神采,他当初确实是魏刀儿的部将之一,不过却听命于他的堂兄甄翟儿麾下,甄翟儿在大业十二年奉魏刀儿之命率众十万攻打太原,隋将潘长文兵败身亡。杨广命当时还是右骁卫将军、唐国公的李渊为太原留守,虎贲郎将王威、虎牙郎将高君雅为副,他们三人率兵讨伐甄翟儿。与甄翟儿遭遇在雀鼠谷,隋军大破魏刀儿的十多万大军,甄翟儿战死。

李渊当时为了起兵准备,收编了甄翟儿的力量,不断扩充自己的实力,甄宽便是其中之一,由于骁勇善战,被提拔成骠骑将军。

甄宽贼性未除,并不满足现状,他一直梦想着像堂兄脱离魏刀儿那般脱离李渊的掌控,如今被李渊派来掌管关中几万力量,令他看到了自立的机会,只不过他名为主将,但眼前这百余人皆是关陇世家的心腹之士,瞧不起流寇出身的他,所以,要想自立,必须除掉这些人,最好的办法,无疑借隋军之手干掉这些人,然后自己带着山上的兵员潜入秦岭,整编成一支上下一心的军队。

同为一脉的魏壁的到来,让甄宽兴奋不已,只要将之收服,自己会凭空增加一员干将。

就在这时,有人惊呼:“火,山上发生了大火!”

甄宽一愣,起身朝山上望去,只见太白山上果然火光冲天,大火带足有十几里,正是军营方向烧的火,甄宽仿佛一脚踩空,心直坠下万丈深渊,完了,他的自立梦全完了。

他呆呆地望着太白山,一脸绝望之色。

“敌袭……啊~”

未等甄宽说些什么,外面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负责警戒的士兵那失去生机的尸体已自房顶上跌落,也打破院中的死寂。。

“噗噗噗~”

凄厉的破空声、惨叫声、利器撕裂肌肉的声音忽然接踵而来,站在高处的士兵一个个被人射落下来,紧跟着,院门被人轰然撞开。

一名身穿铠甲,面带修罗面甲,身披战袍,身材修长的骑将跃马而入,竟是一名女将。

随着她的出现,房顶上忽然传来一阵轻响,近百道纤细修长身影如月下的灵猫一般,她们手执寒光闪闪的强弩。

冰冷的杀机伴随着淡淡香风缓缓逼近,有反应过来的两个人杀向了门口这名女将,然则回应他们的是一阵弩箭。

“杀!”狰狞冰冷的修罗面甲之下,忽然传来了一阵漠然的声音。

刹那之间,一个个俏生生女兵扣动强弩,一支支弩箭从四面八方向院中百余人射去。

场面顿时大乱,里面的人被射杀得惨叫连连,纷纷倒地,一个个惊恐万分的大喊大叫。

“杀出去。”

甄宽及时抓住身边的魏壁当挡箭牌,侥幸的逃过了一劫,见弩箭不再射落,挥刀向那女将杀去。

女将手臂一招,一手一把强弩,在甄宽魂飞魄散之下,两支弩箭狠狠地钉在了他的膝盖,甄宽惨叫着扑倒在了地上。

数十名女兵从女将两侧冲了进来,一阵乱枪将甄宽捅死在地上。

“你们不错!”女将淡淡的说了一句。

第369章:问心无愧

温汤镇的杀戮盛宴开始之前,薛万均发现敌军驻营之地极为狭窄,大帐立得密密麻麻,一顶挨着一顶,且山上风势极大,这简直就是为火攻而设营,他也懒得搞什么战术,直接让士兵纵火烧营。

烈火迅速燃烧,熊熊火焰被风势卷向营盘,一顶顶帐幕赤焰飞腾,形成十几里的火海,整个太白山/东山都被大火吞没。

大营内,几万叛军被烧得哭爹喊娘,他们在熊熊烈火中互相践踏,嘶声惨叫,争先恐后逃命。

营外的三千隋军从三面发射弩箭,截断叛军的逃生之路,猎杀得死尸堆积,空气中顿时弥漫刺鼻的血腥和肉香。

薛万备挥刀在敌群中劈杀,大刀所过之处横尸累累,他看到人群中一名敌将挥动大刀扑进隋军士兵中,杀戮凶狠,一连劈倒十多隋军士兵。

他大怒的疾奔上前,战刀在火光中掠过,直劈敌将脖颈,此名敌将白发萧然,显是一名沙场上的老将,他见薛万备刀势凌厉,顺势向后一趟,刀锋从他鼻尖劈过,但他毕竟上了年纪,腰力不足,起身速度偏慢了一步,被薛万均反手一刀,雪亮的刀锋从他的后颈劈入,只听“喀嚓”一声,血光迸射,斗大的头颅飞出一丈多远,无头尸体血喷如泉,缓缓栽落在地。

几名亲兵一拥而上,将对方人头抢了过来,薛万均接过一看,顿时大喜的高喊道:“窦抗已死。”

“啊?”薛万备为之大愣。

“啊什么啊?傻小子你捡到大便宜了,此人正是李唐左武候大将军窦抗。”薛万均一刀劈死一名砍向弟弟的敌军,高兴的大声说道。

窦抗是陈国公窦荣定之子,出自关陇军事贵族集团中的窦氏,是大隋王朝的名门高姓,窦抗的母亲隋文帝长姐安成长公主,他的堂妹便是李渊之妻窦氏。

年轻时姿容秀美,性情坦率,稍通图史,受到舅父隋文帝的宠爱,曾进入太学学习,后授千牛备身、仪同三司、梁州刺史、岐州刺史、豳州总管等职,袭爵陈国公。

在当初杨广和太子杨勇之争中,他偏向太子杨勇,杨勇被废后,窦抗支持新太子杨广,另一方面又和汉王杨谅暗通款曲,往来密切,立场不坚定。

杨广继位之后,汉王杨谅起兵反叛,杨广担心与杨谅交厚的窦抗响应杨谅,便命李子雄驰赴幽州,接任窦抗的总管之职。李子雄果然搜到了杨谅让他响应的书信,虽没有查到他要起兵响应的实据,但杨广恨窦抗存有二心,将他除名为民,陈国公爵位由其弟窦庆承袭。李渊在太原起兵后,窦抗前去投奔,被授为将作大匠。唐朝建立后历任纳言、左武候大将军。

窦抗这样一个位极人臣的李唐高官,在混战之中被薛万备一刀子砍下脑袋,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功劳。

“三哥,殿下不会找我算账吧!”薛万备哭丧着脸,一点没有高兴的样子,他不认识窦抗,却知道此人是杨侗的表舅公。

薛万均无语。

这年头,最恨最想杀杨侗的就是他的这些亲戚。这种亲戚,杨侗会承认才是奇怪了呢。。

“窦抗已死。”

“窦抗已死。”

众亲卫可不管这些,他们已经齐声高喊起来。

窦抗被杀,最后抵御的数千人军心涣散,四散奔逃,薛万均厉声喝道:“堵住出口,不投降者就地格杀!”

一个时辰后,熊熊大火吞噬了整个东山,而山谷之中的叛军只有八千多人投降获生,其余人等不是被杀死、烧死,就是自相践踏、自相残杀而死,整个东山山头死尸堆积、臭味刺鼻,如同森罗地狱一般。

。。。。。。。。。

“快,再快一点!”在北地郡浅水原主事的李唐将军名叫冯立,他率领几万杂兵下了泉渊山,便不断催促大家向安定郡方向的长武城进军。

北地郡和安定郡之也被重重大山阻隔,唯一的通道就是沿着泾水河谷上下。

如果从此进入关中,首先要经过北地郡,再从浅水原折道向南,便可进入京兆郡,兵锋直指长安城

只不过冯立心知兵器严重缺乏的四万六千名杂兵不够堂堂正正之师一个冲锋,如果这样南下,肯定没有起到搅乱关中的效果,所以他并没有南下关中,而是西进大隋守军极少的安定郡。

但是北上安定郡,需要穿过很多险关要隘,当年李唐和薛举作战,战局对李唐屡屡不利,李唐便在险要处修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关隘和军城,其中最有名的是两座军城,一座位于安定郡的折摭城,一座是北地郡的长武城。

长武城是从北地郡进来安定郡的一道关隘,夺下守军不多的长武城和折摭城后,大军便有三个选择,一是北上弘化郡、一是西去平凉郡,一是南下扶风郡与太白山那一支军队汇合,

长武周长约有五里,李唐最多时驻兵五千人,而大隋由于这宰了整个雍州,所以只象征性的安排三百郡兵驻守。

“将军,快看!”副将陈纪忽然指着前方,眼中闪过一抹惊骇之色。

陈纪的声音,将思索发展方向的冯立惊醒,顺着陈纪所指方向看过去,只见黑漆漆的远处忽然火把延绵数里,依稀能看到一支军队轮廓,由于隔得较远,且在夜晚之中,看不清敌人有多少人,但长长的火龙一眼望不到尽头,对方的人数显然并不少。

冯立大吃一惊,举手示意军队停止行军。

他打听到的消息上说隋朝在北地、上郡、安定、平凉、抚风、弘化等郡根本没有多少军队,这支突然冒出来的军队人数不少,显然不是隋朝的郡兵,而是他们的精锐之师。

很快,斥候飞奔而来:“冯将军,是隋朝大将秦琼的兵马。”

冯立的心脏狠狠地抖了抖,痛哼了一声。

秦琼曾经是张须陀的头号战将,在平叛之中立下赫赫战功,他最擅长的手段就是以小股精锐部队硬撼几十倍于己的乱匪、乱民,他在河南道拉风那么多年,从没失手过…追随杨侗以后,还是隋朝的头号打手,每一场攻坚战都少不了他秦琼…如今更是从诸多将军之中脱颖而出,成为隋朝北方主帅,一年之内杀了几十万突厥人,直令突厥小儿不敢夜啼。

令人沮丧的是他冯立手下的几万杂兵跟乱匪没啥区别,真是要命了。

同时,冯立也想明白了,肯定是他们谋事不秘,或是叛徒出卖,导致隋朝事先得知,同时派这个煞星阻自己来了。

冯立看了看四周,发现此地一马平川,根本不适合伏兵,隋朝就算要伏击自己也该找个适合伏击的地方才对,在一马平川的地方伏击,怎么都说不过去。

莫非只是虚有其表,隋朝并不知道自己赶来,而是得到消息之后,匆忙间派人冒充秦琼前来阻击?

此念一生,随即又被冯立打消,因为这里最适合全军皆骑的隋军发动攻击,这又恰恰是秦琼之所擅长。

就在冯立惊疑不定之际,陈纪惊呼之声再起,指着另一个方向道:“将军,你,你看看那边!”

冯立惊而回头,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一条长长的火龙渐渐出现在视线之中,一名斥候飞奔而来,神色慌急道:“将军,东南方向又出现一支大军。”

“可知是何人兵马?”冯立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一个秦琼让他有点束手无策,但他带出来的兵马不少,秦琼再厉害也不能把几万人杀光,毕竟这种混战讲的不是个人勇武。但此刻又出现了一支人马,这让冯立心底不断发沉。

“看旗号,不是薛万均、就是薛万彻!”

“……”冯立哑口无言,不管是薛万均,还是薛万彻,都不是善茬,薛万均在关中之战,以八万多名突厥奴隶的尸体搭建成一道‘人梯’,惨烈的场面,让陇西郡襄武城守军吓破了胆,乖乖的放弃抵抗,导致李世民失去了后勤重地,不得不转战蜀地;薛万彻的名号自然没有他的哥哥响亮,但在隋朝亦是一员悍将,当初在第一次野马川之战中,孤军深入大草原,令于都斤山附近的突厥十几万大军无法南下,导致颉利可汗的十多万大军被拼光。

“列阵迎敌!”

对方的两支军队已经不断接近,冯立不敢怠慢,连忙下令列阵,现在退是不可能的了,此时若退,正中敌人下怀,他们可以骑着马,从背后一一屠杀他的兵,与其让人猎杀,倒不如背水一战,或许还能取到奇效。

“呜呜呜~”

悠扬的号角声中,迎面而来大军,带着惊天支地的威势向这边席卷而来,冯立紧握手中兵器,心中却生出了一股难言的绝望之感。

无论结果如何,搅乱雍州大地的任务都不太可能完成得了了。

“大家快看北边啊,好多火把!”

听到身边有人惊呼,冯立面色再变,连忙看过去,北方又是一条火龙威逼而来,视线难以看清其后方,但见一队队隋军自一个小山岗后面窜出,那一面写着‘尉迟’二字的大旗迎风招展。

尉迟恭?

冯立心中更惊,抛开不知是薛万均还是薛万彻的东路隋兵不论,但北方战事已经结束,秦琼和尉迟恭如今都应该在杨侗身边吧,怎的都到来这里了?

忽然,冯立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些人根本没有去长安,而是在南下途中脱离了杨侗,然后坐等自己出现。

尉迟恭的军队,竟然离自己最近,此刻已经能清晰看到对方的军容,只看数量,怕是不下两万之众,再加上另外两路兵马,冯立在人数上已经不占优势,战斗力……???

第370章:猪队友

冯立军,随着秦琼的异动,不可抑制的出现骚乱,虽说秦琼并没有立刻进攻,而是率领军队距离冯立四百步的方向列开阵型,但是看他样子,是怕冯立朝他这一边突围,所以呈合围之势。

这些由各家家奴组成的军队哪还有战心?不单是秦琼,另外两路兵马的威势,数量也不在少数,这还怎么打?

“不要乱!”冯立努力压住心中惊慌,吐气开声,尽量让将士们稳定下来。

便在此时,一支骑兵飞奔而来,在冯立疑惑的目光中,一行人径直飞奔至前。

“在下秦琼,不知冯立将军何在?可否出来一叙。”秦琼策马来到阵前,虽只寥寥百人,但面对千军万马却泰然自若。

冯立皱眉不已,秦琼是什么人?那是千军万马中斩将夺旗的猛将,冯立自己的武艺也不错,寻常一流武将都能战一战,还未必会输,但对上秦琼这种名扬天下的猛将,自己若是出去恐怕也是送人头。

非是冯立胆小,只是他身系几万大军安危,不能出任何差错。

似乎知道冯立的顾虑,秦琼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插,自己前进了百步,随行的亲卫止步不前,秦琼微笑道:“在下携带诚意而来,只求一晤。”

“冯立见过秦将军,在下敬佩秦将军胆识气魄,也敬佩秦将军在塞外取得的伟大战绩。但秦将军如果是劝降的,免开尊口。”冯立看了看四周,策马而出。

“冯将军,难道不想知道我军为何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想知道扶风如何?难道不想知道窦琮、裴律师、常何、冯端他们的下场吗?”秦琼微微一笑。

“愿闻其详!”冯立看着秦琼,只觉浑身发冷,秦琼这轻飘飘的三问之下,却是将己军的情报说得清清楚楚了,既然隋朝知道了己军的布局,其他两路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秦琼说道:“不管将军信是不信,我们还在五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关陇世家的计划,为了给尔等从容布局的时间,更为了将关陇世家残余势力一网打尽,殿下这才在五原逗留了多日。你们集结之际,我军同样在集结。”

冯立心头更凉了,冷哼一声道:“据我所知,在关中的隋军也不多吧?”

秦琼哈哈一笑:“关中的隋军确实不多,可将军别忘了,我们在汉州、河池的屯田兵可不少,就算战斗力再差,要对付刚刚放下农具、武备不齐的百姓还是可以的。更何况,我大隋西征李轨的大军已也回师,冯将军觉得扶风太白山那一支闹得起吗?至于冯将军这一支……”秦琼指着四周一圈,道:“是我大隋最精锐的军队,除了随殿下进入长安的玄甲军,另外四军皆已就位。冯将军骁勇善战,理当知晓正规军和杂兵的巨大区别。”

冯立心头苦涩无比,他当然知道正规军与杂兵的区别,不然他也不会往长武方向进军,而是直接打向长安了。

关于长安,他都懒得问了,作为大隋第一人,杨侗又怎么不将自身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连窦琮依赖的常何跟冯端都暴光了,还有什么玩头?

“只是……”冯立看了看秦琼,沉声道:“秦将军明知如此,为何不发动攻击,而是与我说这些?据我所知,秦将军和尉迟将军、薛将军都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

“看来李渊对我大隋将军都相当了解。”秦琼闻言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大隋包括殿下在内,向来都是用实力和武力说话,没有一个人喜欢啰嗦。如果冯将军是突厥人、西域人、高句丽人,此时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听着秦琼的话,冯立心中一阵不舒服,也对,被别人这么轻视,任何人都不会舒服。

“不管冯将军是如何看我大隋秦王殿下的,但殿下曾经说过一句话,我秦琼深以为然。”秦琼看向冯立,沉声道:“军人价值,不是同室操戈,而是手中剑,在边塞守护我族百姓;我现在不为大义,只为这几万名无辜的百姓,恳请将军归降大隋朝,只因大隋疆土流了太多自己人的鲜血。说到底,不管是我们,还有你我麾下将士皆是兄弟。关中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将军却要为李渊这等豺狼之辈将手中兵刃砍向自己的手足,甚至砍向无辜黎民,这是什么道理?更何况,此战对于冯将军来说,是一场必输无赢的仗,又何必让麾下的将士白白牺牲呢?”

看到冯立神色变幻,秦琼沉声道:“殿下查看过将军过往,冯将军艺高强,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不但精通兵法,更治理过地方,深得百姓之爱戴,是以殿下断定将军并非是嗜血残暴之人;而李渊呢?为一家之私,却将大义置若罔闻,先后和突厥的始毕可汗、颉利可汗勾结,甚至企图联手对付自己的同族,而且他现在连关中都丢失了,我大隋若是南下的话,他根本抵抗不了,这等残暴不仁、穷途末路的人,将军真要与其共亡吗?”

冯立默然不语,良久才涩声道:“我……”

秦琼说道:“我向来敬佩忠义之士,冯将军忠义,让我敬佩,然将军忠李渊,是小忠;忠于这个天下、忠于我族百姓,那才是大忠。再说了,我辈军人,谁愿意将兵刃指向自己的同族?又有哪个将军不想和卫青、霍去病那样,扬名异域封狼居胥?纵观当下,只有我大隋才能在短期内一统天下,然后兵锋指向外敌。”

“更重要的是,冯将军也是寒门出身,理应知道世家大族的可恶之处,将军算是跳出火坑了,但你希望这几万名无辜将卒,接着当世家大族的奴隶,当当代代遭受世家大族的盘剥吗?”

“我秦琼现在给冯将军一炷香时间,若一炷香之后,将军还不肯降,我会协同尉迟恭、薛万彻将军一道进攻,到时候血流成河之时,只希望将军犹能无愧于心。”

秦琼说完,真就大大方方的离开了,而且不止他的部队没有继续前进,就连尉迟恭和薛万彻的部队也退后了一些,但仍然保持合围之势,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们。

“冯将军,怎么办?”一将副将扭头看向冯立,秦琼的话对他们触动很大,究其根源,还要秦琼最后一番话起到了作用,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世世代代为奴。

冯立扭头看向众将,他知道这些将领对于秦琼的招降已经意动了。

大唐已经丧失人心了吗?

冯立有些茫然,这些与他潜回关中的将领,可都是李渊最信任的人呢。

冯立没有说话,大家也不敢逼问,只是焦急的看着冯立,倒不是说李渊真的天怒人怨了,而是这一仗十死无生,如果秦琼直接发动攻击,大家都会卖命的为自己而战,可现在的问题是不用打就能活下去,这样一来谁愿意打?打仗毕竟是会死人的,说不定一仗过后,自己就没了呢。

而且李唐除了起事之初,有过短暂的辉煌之外,一直被大隋按在地上蹂躏。

作为李唐龙兴之地,偌大一个并州,短短一战就没了;丢了并州之后,还是百战百败,哪怕关陇世家竭尽全力的支持,可最后还是把关中这个根本掉丢了,如果不是杨侗网开一面,李唐君臣早就成为一具枯骨了。如今别的不说,光在地盘上,李渊就不如朝廷的五分之一,如果大隋打往南方打的话,李渊哪怕能够击退,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李渊有世家大族支持又能如何?隋朝一直在血洗世家大族,却越洗越强。相反,在世家大族支持下的李渊反而越来越弱。

虽然大家没有明说,但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卒,在面临三路大军合围之下,都无心作战。

一炷香时间并不长,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开始焦急起来,纷纷看向冯立。

“冯将军,要不还是降了吧!”一人小心的建议道。

冯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将军想效忠李渊,可想过这些将士?”一名偏将急道:“我们在关中是孤军,根本就是无所作为。而且我们连几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这明显是让我们送死,既然明知必败,又何苦让这些被世家大族控制的无辜将士白白送死?”

“不能降!”眼看秦琼约定的时间已到,冯立叹息一声道:“我们不能背节?否则,如何对得起圣上的信任?传我军令,三军备战!”

“喏!”众将相视一眼,似乎达成了什么默契。

声音方落,寒光乍起。

冯立心生警兆,连忙闪避,但大家并非攻向他,而是他坐下战马,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冯立在猝不及防之下,直接从马背上被颠下来。

“放肆!”冯立大怒,便要拔剑。却见几名将领同时发难,两人翻身落马,死死按住冯立拔剑的手掌,另外两人各抓冯立一条腿往外扳开,冯立整个人成了一个‘大’字,接着还有两人你过年杀猪那样,用膝盖死死的抵住冯立腰腹,令其动弹不得

“你们竟敢造反?”冯立厉声喝骂道。

“将军见谅,我等不想打必死之战。”

一人叹了口气,命人将冯立五花大绑了起来,道:“我们虽不及将军睿智,却也知晓李渊是用我们大家的命,引来长安守军,从而为长安的人创造机会,如果有机会赢,我们也认了。可计划早就被秦王察觉到了,我们打不赢,大兴宫也肯定攻不了,所以我等不想做无谓牺牲。”

“若非圣上,安有你等如今富贵?”冯立大怒。

“富贵?”一人哈哈大笑,道:“我等素来敬重将军为人,不愿加害,然事到如今,要我们为李渊卖命,却是万万不可能了。”

“命令将士放下兵器,我们不打了!我们接受大隋整编,从此安安心心的当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世家的奴隶!走狗。”

“吼!”话音刚落,便见周围将士欢呼着丢掉了各色‘兵器’。

“你们……”冯立怒道:“难道没有一点尊严、一点人格吗?”

“若非我等舍生忘死,拼命于疆场,哪有他李渊如今的风光,但他又是怎么对待我们的?拼命的时候让我们这些低贱的人上,功劳却给了军中那些纨绔子弟,甚至连军饷都让那些该死的混蛋克扣了一半,跟着这样一个赏罚不公的皇帝,谈何富贵?谈何恩情?”

冯立心中狠狠地抽搐了几下,不禁苦涩的失神一笑。

“将军忠义我等敬服,但若真开战,大家十死无生。我们没必要为一个薄情寡恩的人卖命。”此人摇了摇头,命人向秦琼请降。

不过,前来受降的不是秦琼,而是尉迟恭,他率领千多人把兵器收缴之后,命人押送俘虏前往弘化郡。

“为何不见秦将军?”

有人好奇的问着尉迟恭,尉迟恭未免多生事端,将队正以上的叛军将领尽数留下,并未随着普通兵卒前往弘化。

尉迟恭咧嘴一笑:“诸位随我来。”

当一行人押着冯立,来到秦琼那边时,却看到秦琼的军队只有一排,再往后,却是一群女人在马尾上拖着树枝来回奔跑,远远看去,真像有千军万马,但实际上,秦琼这一边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到两千人。

一个个顿时都傻了眼了。

薛万彻很快也收兵前来汇合,身后兵马也不过两千人左右,而且全部是女人,一众降将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对方看似声势浩大,但实际上,却只有尉迟恭的三千人马是真的,后面还是一群女人在作怪。

想通其中关键之后,一众将领相视苦笑,早知如此的话,就算要投降也不可能轻易答应。

“将军神机妙算,末将佩服!”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除了冯立之外,其余将领只能朝秦琼恭维道。

“诸位将军见谅。”

秦琼微笑着朝着众人拱手道,能够连蒙带吓的将这支部队给招降,心情相当不错。

“将军言重,李渊倒行逆施,我等望重归朝廷久已,今日便是只有将军一人我等也甘心投降。”这些将校虽是李渊心腹,可他们上头还有无数纨绔子弟,所以拍马屁的基本功相当不错。

“敬德,你且随军将降军送至弘化,诸位将军便随我前往长安,面见殿下吧,此后如何安排,全凭殿下做主。”

“末将领命!”尉迟恭拱手一礼,策马离开。

众降将纷纷应和,之前至少还有五万兵,但现在就剩下一群光杆将军,就算心有不满,此时此刻也不敢表达不满,现在就算不想去也由不得他们了。

秦琼微微一笑,看向冯立道:“快给冯立将军松绑。”

“败军之将安敢不缚?”冯立黑着脸道,他输得太憋屈了,一箭未开就被自己人拿下了,而且如果对手真有四五万大军,那也就算了,但是对方只用三千名士兵、两千个女人就把他们吓住了。而且自己没有栽在敌人手里,却被一群猪队友卖了,他如何甘心?

“将军说笑了。”秦琼亲自为冯立松绑:“若非李渊倒行逆施,,诸位将军也不会做出此等事来,此事错不在大家,而在李渊。如今三军既降,将军且随我去面见殿下,殿下对将军也是钦慕已久。”

冯立扭了扭手腕,狠狠地瞪了一脸讪讪的猪队友,闷头跟着秦琼整顿好兵马,朝长安方向而去。

第371章:大哥,你降过一回了。

夜半!

沸腾了一天的大兴宫早已陷入了安静。

两仪中!

沈光、罗士信、谢映登、程咬金等将甲胄齐全,武器在侧,一副将要作战的模样。

杨侗此刻正在和房玄龄下棋,韦云起、杜如晦、裴仁基等人在一旁兴致勃勃的观战。

棋,是象棋!

杨侗也会下围棋,但不精,无论是跟杨恭仁、杨师道、魏征、房玄龄、杜如晦这些智商闻名的臣子下,还是跟自己的老婆下,杨侗往往被虐得想死,所以他把‘炮’改成了‘弩’之后,将后世的规则搬到了大隋王朝。作为新式象棋的规则制定者,杨侗感觉自己起码不会输在起跑线上。

杨侗从棋盘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拿起一个‘弩’,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啪的一声响,敲在了房玄龄的老‘帅’之上。

“不算!这一步不算!”房玄龄把手中的一个‘车’放回了棋盘。

“能不能别这么无耻啊你!”杨侗将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盘,笑着说道:“据说新罗王和王女都会来我邺城朝贺,到时候我作主,让金白净将金德曼许配给你,省得你老是惦记。”

“臣不敢!”房玄龄云淡风轻的说道

罗士信笑嘻嘻道:“为何不敢呢?金德曼可是一个大美人呢。”

“夫人不让所以不敢。”房玄龄翻了个白眼:你小子,这不是明知故问的废话嘛,克明比我还怕老婆,干嘛老是拿我开涮啊。

众人:“……”

夫人不让所以不敢……

这理由很强大!

众人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罗将军,你要是有本事!弄个三妻四妾给大家瞧瞧。”房玄龄却没放过罗士信了。

罗士信讪讪一笑:“这个,哈哈!我家夫人也不让,所以我也不敢。”

众人狂晕!

仰天长叹一声,杨侗忽然发现自己是最幸福的男人,看向罗士信道:“小罗,你家夫人也有孕了,想好名儿没有?”

“没啊!”罗士信搔头道:“末将想了无数个,全都被夫人嫌弃了。回了邺城后,请刘炫大师帮忙物色一个。”

裴仁基看着傻乎乎的罗士信,提醒道:“士信,何不让下帮你起一个?”

裴仁基好想一脚踹过去:下赐名是多大的荣耀啊,这小子居然舍近求远,真是笨到家了。

“下,劳烦帮忙想个。”罗士信无所谓的说道。

“罗成!”杨侗想也不想就说道。

“罗成,万事皆成功,不错不错。”

罗士信哈哈一笑,不管窦线娘这一胎生的是男是女,总之,他的第一个儿子以后就叫罗成了,“下,要不您再取一个?”

“怕你夫人不让?”杨侗失笑道,‘罗成’本就是根据罗士信创造出来的虚拟人物,现在让他给了罗士信的儿子。

“当然不是!我觉得夫人这一胎有两个儿子。”罗士信道。

众人无语!

双胞胎哪能这么容易?

“罗通,一生顺遂,诸事通达。”古代的名字很有讲究,一般都是单名,双名被正统汉人视为jiàn)名。如果是别人的孩子,杨侗真不好胡乱说,罗士信家的孩子容易多了,把现成捡来用即可。演义家是文化人,他们创作演义故事都是逐字逐句推敲,故事中的人名,肯定有理有据、合合理。

“多谢下!”罗士信喜不自胜:线娘以后有了第二胎,我也省得想名字了!

此时,外面传来了‘梆梆梆’的打更声,

两仪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气氛骤然一紧!

“他们应该要开始了,我们这边也该动手了。”杨侗的眼神更像是一把无形的宝刀,语如锋刃道:“罗士信立刻带领人马,夺取玄武门兵权!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末将领命!”罗士信应命而去。

“谢映登带领人马,夺取玄重门兵权,胆敢反抗者,杀无赦。你要按照我们得到的报,放敌人入宫,然后来他一个关门打狗。”

“末将领命!”

“裴老将军接管朱雀门、沈光接管含光门、程咬金接管安上门防务!胆敢反抗者,杀无赦!其他人,按计划行事!”

“喏!”

……

一炷香左右。

玄重门守将杨昆看到换防时间将至,便收拢兵力,准备等常何前来接手,忽有卫士跑来道:“启禀将军,谢映登将军让你先不解散士兵,正在大帐之中等候。”

“等候我的命令。”杨昆向士兵下了命令,大步走进军衙之中,却见谢映登一戎装的等在那里,另外八名卫统领亦已到来。

“谢将军?您这是……”杨昆微微一惊,连忙上前躬施礼:

“事急从权,杨将军不必多礼。”谢映登微微伸手虚扶一把,示意杨昆起。

“谢将军突然到来,可有战事发生?”杨昆原是玄甲军中的一名校尉,今为大隋鹰扬郎将,久经战阵,见多识广。此时见到房玄龄神凝重,一派上阵砍人的模样,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杨将军,可识此物?”谢映登没有解释,而是从手中亮出一面金牌。

“至尊令?”杨昆面色为之一变。

‘至尊令’全称‘至尊无上令’,对于它的存在,整个大隋只有朝中重臣、军中大将,以及出自玄甲军、负责各个宫安全的原玄甲军将校知道。像梁洛仁、何潘仁、向善志、冯端、常何这些降将,并不知道‘至尊无上令’的存在。

对于知道‘至尊无上令’的人来说,此令如同杨侗亲临,必须无条件遵从。

“有人图谋不轨,会在今晚发动政变,诸位将军及麾下卫,自现在起皆由我来接管。”谢映登肃然道。

“喏。”

“谢将军!”杨昆拱手道:“再过两刻左右,常何将军就来接手防务,要不要……”

“常何、冯端等人便是敌军内应。”

“该死的混蛋。”

从鹰扬郎将无不大怒,他们全是从玄甲军出来的人,对杨侗的忠诚达到了极限,哪怕杨侗让他们去死,也毫不犹豫。现在听说内部有有内,自然痛恨不已。

谢映登淡然道:“今晚之事早在下的掌控之中,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大家一点都不用担心。你们现在听我安排,今晚务必将这些反贼一网打尽。”

“喏。”众人更有信心了。

“杨将军,常何统领求见。”就在此时,一名亲卫突然进来,向拱手道。

众人为之错愕,纷纷将目光看向了谢映登。

“他来这里干什么?”杨昆疑惑不已。

谢映登心中一动,沉声道:“杨将军会一会他,且听听他怎么说。”

“有请。”杨昆向那亲卫吩咐道。

“喏!”亲卫没有多问,连忙告退,谢映登一挥手,与其他人退入了后堂。

很快,常何被人领进军衙之中。

“常将军,还没到换防时间呢。”杨昆故作不知的起相迎。

“与公事无关!”常何微微一笑,径直坐到杨昆对面,见军衙之中只有杨昆一人,顿时放下了心来,低声说道:“我这次来,却是有一庄大富贵要做。念及同僚谊,想拉杨将军一把。”

“却不知是何富贵?”杨昆回坐到了主位上,背往后一靠,他怕自己眼中的杀意吓走了这混蛋。

杨昆见到杨昆如此,心中不由暗恼:这家伙真将自己当成将军了么?他压下中闷气,笑着道:“杨将军,我听人说扶风、北地二郡各有数万大军起事,所以长安守军才会连连出动,甚至连三千玄甲军都出动了。而在宫外,已有三四万唐军集结完毕,他们准备在今天晚上对大兴宫发动袭击。”

杨昆冷声道:“你是李渊的人?”

“不错!圣上当被迫撤离长安,留下了不少后招,而我便是其中之一,为了取得杨侗的信任,不惜率领近万名士兵诈降。”常何看了杨昆一眼,侃侃而谈道:“如今的长安城,守军不足万人,宫中人马更是少之又少,作为最强战力的两千玄甲军更是烂醉如泥,天亮之前,大兴宫就是大唐的了。此时正是我等响应大义之时,只要擒拿杨侗,我等便有说不尽的富贵,一个国公是怎么也少不了的。”

杨昆冷笑一声:“下对百姓秋毫无犯,关中百姓更因大隋入关而安居乐业,这才是大义!看在同僚数月的分上,我劝你还是向下自首吧。否则,脑袋难保。”

“放肆!”常何目光冷了下来,寒声道:“杨将军,我是念在往分上,才给你一个机会,若你执迷不悟,今必不得善终。你……”

杨昆一挥手,打断了常何的话,冷然道:“你知道我之前供职哪支军队吗?”

“难道不是李靖麾下?”

“是!”杨昆站了起来,傲然道:“但是这之前,我是玄甲军中的一员,我是下的兵,你以为我会投降?”

便在此时,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在军衙外响起。

杨昆脸色大变,怒道:“你竟敢……”

“为何不敢?”常何冷笑道:“原以为你会识时务,不想你如此执迷不悟,你既然是玄甲军中的一员,现在就算想投降也晚了。”

“是吗?”

一道平淡的声音从外面响起,跟接着杨侗带了百名玄甲军将士走了进来,手中出鞘长剑,带着一抹森然光华,如同一波深邃的秋水,剑尖,尤在滴下点点血滴。

“杨侗?”看到杨侗,常何失声叫道,

就这时,远处传来了喊杀声,是从朱雀门那边传来。他定了定心神道:“没想到你竟然来了?听到前面的杀声了吗?”

“听到了!李靖差不多快到了。”杨侗点点头,径直坐在到了杨昆的座位上。

“你说什么?”常何目光一寒,不可思议的看向杨侗。

“蠢货,下在五原就已经洞悉你们的谋,你觉得扶风、北地的那些杂兵,挡得住大隋精锐吗?”谢映登从后堂走了出来,向杨侗躬一礼。

杨侗挥了挥手,扭头看向常何,淡淡的说道:“你反我的理由,我没兴趣知道。到这一步,那就是敌人。”

“你……你待如何!?”常何有些色厉内荏的道。

“看你也不是个硬骨头。”杨侗看向常何,失望的摇了摇头:“我不想浪费时间。现在马上告诉我,你们的全部计划,”

“凭什么告诉你!”常何冷哼道。

“就凭你一家老小的命。”杨侗淡然道:“以及你自己,可以痛快死去!”

“你要杀我?”常何不可思议的看向杨侗。

“你反我、我杀你,很正常。”杨侗摇了摇头:“你虽然会死去,但我会给你的家人一条生路。你常何是李渊的人,冯端、封吉、柳齐也是,我还知道主事的人是窦琮、裴律师,还知道他们挖空了善和坊墙……也知道扶风的主事者是窦抗、北地郡主事者是冯立…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知道的比你还要多,所以你还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那帮蠢货上,他们保不住你的家人。”

“我,我可以降……”常何面如土色道。

“大哥!你已经降过一回了!”杨侗一脸无语的看着常何。

谢映登、杨昆等人听了这话,忍不住喷笑出声。

“得了吧!你常何也别跟我装出一副窝囊的样子,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你想拖时间是吧?好啊!你每拖十息,我明天就砍你一个家人,现在记时!”

此时,远处玄武门的一道火焰让杨侗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然后若有所悟向常何说道:“对了,你表面是上李建成的人,实际却为李世民卖命,你现在顺便把李世民埋在关中和李建成边的暗子也说了,李建成的也一并说了!”

“这……”常何惊悚的看向了杨侗,这特么的还是人吗?连这也知道?

“你只要如实回答,我还能给你后裔英烈子弟的待遇,让他们觉得自己的父亲为国战死,以你为荣。”杨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来自己猜对了,如果不是玄武门的火把闪了自己一下,还真忘记了一件事:在李氏兄弟版本的玄武门之变中,当李建成和李元吉进宫以后,玄武门守将常何关闭玄武门,彻底切断李建成和援兵的联系,以及李建成的退路。

想不到自己利用史实一诈,居然真把常何给诈了出来。

“我说好了…希望下说到做到…”沉默了半晌,常何败下了阵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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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之年遇到这样一个可可敬的支持者,是小弟毕生之荣幸!小弟永生难忘、至死难忘!”

顶点

第372章:死士之死

大兴宫朱雀门的战斗来得非常突兀,至少普通百姓是这么想的,但此时,没有人去考虑百姓。还好在白天的的紧张气氛让百姓早早避入家中,是以并没无辜百姓受到波及。

嘹亮的号角声响彻云霄,血腥的气息在朱雀门外弥漫,关陇世家的死士却毫不停滞,以铺天盖地向发动攻击,裴仁基嘴角露出冷酷的笑意。

“弓弩手,准备!”裴仁基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弩兵和弓兵上前列队,弩兵在前、弓兵在后,弩兵是远程,弓兵是近攻,远近交错结合。

弩兵排成三排,第一排强弩斜斜朝下,第二排与视线持平,第三排斜指云天,一支支长枪般的弩箭冷冷的指向夜空之中。

死士越来越近,滔天杀气仿佛将这方天地的一切都要摧毁,李唐骠骑将军李高迁举刀大喊,“攻破大兴宫,宫中的女人、财宝、都属于你们,杀!”

“杀啊。”

死士们抬着简易的云梯,在刀盾兵的掩护下,瞬间冲到了隋军强弩的射程。

裴仁基狠狠的一挥手中战刀,大声道:“第三排,射击。”

“咚!咚!咚!”的巨鼓声响,三百张强弩骤然发射,三千支巨箭形成一片乌黑箭云,向夜空呼啸扑去,巨箭力尽之后,以一个抛物线落向了死士后军。

霎时间,死士兵阵一片人仰马翻,近千人被射倒,紧接着隋军第二排弩箭射来,不断有死士在冲锋中惨叫倒地,第一排箭云又呼啸而至,密集巨弩箭阵如疾风骤雨,射穿死士的盾牌和皮甲,一支支大箭往往刺穿一人之后,强大的劲力还有刺穿第二、第三个人方始力尽,一片一片死士翻滚在地,被密集的人群踩成肉泥。

三排隋军弩兵熟练操作,有条不紊的上弩、进弩、发弩,轮番发射,仅只三轮,死士便损失了近万人,惨重的损失使死士们的杀气迅速消退了不少,阵脚已经有些凌乱,但前锋已经冲到了百步外。

等候多时的弓兵开始劲射,第一排弓兵使用的是长弓,箭长两尺五,钢簇十分锐利,他们以仰角射出,千支箭密如急雨,力道强劲,连人带马都可以射穿,这一波箭雨一下,冲过最前面的死士纷纷中箭倒地,死尸堆积,隋军箭速极快,使死士冲上前便被射翻,加上弩兵配合发射,死士始终冲不进百步以内,死伤极为惨重。

然则死士之所以称之为死士,即是不要命的敢死之士,他们有的是为了荣华富贵或是报恩,可以连命都不要;更多人是打小就被关陇世家培养出来的,他们在经过一系列残酷训练后,彻底忘记了背叛,心中唯有忠诚,在真刀真枪的实战中,他们对于武器的威胁早已麻木,也就产生不怕死的精神,这也就达到了各家训练“死士”的目的。

眼前这些攻打朱雀门的关陇世家‘家奴’,无疑便是这一类人。而扶风郡、北地郡那些‘兵’,连当死士的资格都没有。

贵族极尽奢靡的供养死士,满足他们一切意愿,为的就是让他们在这种场合卖命。因此死士们明知前方是条绝径,亦是不顾生死、前仆后继的朝前方冲杀!

一双双目光之中,充满了漠然!

充满了漠视——

漠视别人的生命,也在漠视自己的生命。

“这些人,真不怕死啊。”裴仁基身边的樊则惊叹。

“这就是死士的可怕之处!”裴仁基的语声之中,溢满了浓浓的残酷意味,道:“此一战,与其说是跟李唐打,倒不如说是跟关陇数百个世家打,因为这些死士也是世家大族最可怕的底蕴之一。所以,这些死士必须死绝。否则,大隋、殿下、你我和子子孙孙都有无穷后患!”

“喏!”樊则凛然遵命。

“给沈光、程咬金传令,告诉他们死士的可怕之处,并他们竭尽全力斩尽杀绝,胆敢有一丝仁慈之心,杀无赦。”裴仁基对一旁的亲兵吩咐。

“将军,这不合规矩吧?”亲兵统领有些犹豫。

“轮不到你教训我。”

“喏!”迎着裴仁基煞气腾腾的目光,亲卫统领打了个机灵,连忙安排士兵前往含光门、安上门传令。

裴仁基的亲卫穿过城墙,很快将就到了安上门,这里也变成了杀戮之所,只听城门之外哀嚎连连,惨叫不绝

火光之下尘土飞扬,黄尘弥漫天空,遮蔽天地,使明月无色,鼓声、喊杀声惊天动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战争之惨烈使每个士兵都如同在地狱门前挣扎

“程将军……”亲卫好不容易找到程咬金,并将裴仁基之虑、之令一一告诉了程咬金。

尚有一丝丝怜悯之心的程咬金惊出了一声冷汗,想到自己和家人被一群毒蛇在暗中时刻果着、准备暗杀的情景,大有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之感。

老程再也不敢有丝毫怜悯之心,立即下令道:“给老子投火油。”

一架架投石机被推了上来,将一坛坛火油抛向了半空,随即跨越数百步距离,如骤雨般倾泻而下,那景象令人触目惊心。

长安城东西走向的街道比南北走向的宽,其中又以大兴宫皇城南面这一条横街为最,它从长安春明门开始,经过大兴宫安上门、朱雀门、含光门,直抵长安金光门,宽达五百步。所以现在使用的投石机射程都是经过计算的,再远的话就会砸到横街对面的务本坊、兴道坊、善和坊、太平坊。

不过敌人主要来自正前方南北走向的安上门大街,所以程咬金也少了许多顾虑,为了自家的生命安全,不管不顾的让人砸火油。

几番盛满火油的坛子过后,漫天火箭倾泄而下,瞬间火光一片,熊熊大火燃烧起来,许多死士立刻被吞噬了。

与此同时,裴仁基和沈光看到死士皆已到了街上,立即采取了程咬金一样的手段,抛出了大量的火油。

刹那之间。

在死士们的脚下,火越烧越大,蔓延迅速,而宫墙之上,还有一坛坛火油不断抛下,以之加大火势,顷刻之间,近六里长五百步宽的皇城前的横街变成了一片火海,到处有火人在奔逃,摔倒的人在火中挣扎,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长安城,皇城以南的横街变成了人间炼狱,很多隋军士兵都不忍心再看,纷纷扭过头去。

如此惨烈的一幕,连负责这边战斗的李唐骠骑将军李高迁也有些看不下去,也有些坚持不住了,死伤实在太惨重了,还没有近到宫墙,这些死士已经死了六七成,此仗还怎么继续进行下去?

他登上临时搭建起来的高达十丈的指挥塔,望着北方依旧死寂一片的龙首原一带,心情越发焦虑了起来,这边都快坚持不住了,该死的窦琮怎么还不发动攻击?这么大的动静,难道不怕杨侗跑掉吗?

“该死的混蛋!”李高迁双拳重重的互击一下,向下面的人狂吼道:“传令,让善和坊的所有死士扛上沙袋灭火。”

“喏!”命令层层而下,很快就到了善和坊内。

死士们扛上沙袋,冲出了打通了的坊墙,冒着漫天箭雨,前仆后继的用沙子灭火。

“嗡~”

一蓬箭雨落下,大片死士如同割草一般,被宫墙降下来的箭簇夺走生命。

“云梯搭上,弓箭手,压制!”后方的李高迁看到熊熊大火一一扑灭,立即下达命令。

指挥死士们发起进攻,弓弩开始朝宫墙倾泻箭雨,让守军无法肆无忌惮的杀戮死士。

怎么回事?

城墙上,樊则拨打着射来的箭簇,目光看着对方后阵出现的弓箭手,这些人比冲锋部队强了不止一个档次,而且军阵严明,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丝毫不顾及前方将士死活,只管对着宫墙之上倾泻箭雨,任由前方死士大军在己方弓箭手的肆意打击下成片栽倒,一名士兵射出一箭,还没来得及再搭一箭,一枚破空而至的弩箭直接射穿了他的胸膛。

“快,推倒他们的云梯!”裴仁基愤怒的指挥着将士将刚刚冒头的死士刺死,这些人悍不畏死,上来之后那还得了啊?

“裴老将军,现在怎么办?”樊则经历的战事都是硬碰硬的白刃战,这种守城之战,还是第一次参与,看到这些不要命的死士不要命的冲上来,有点慌了。

这些人已经麻木到对于自己的死活都不管不顾,袍泽的死亡,根本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朝前冲,哪怕明知是死。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昔日镇守陇西郡襄武城唐军的感受了,八万人的尸体组成的‘人梯’是何等的惨烈?而眼前这些人,恐怕并不比那些突厥奴隶差。

“怎么办?”裴仁基冷冽道:“既然他们要让死士全部死光,我们干嘛要客气!正好将之一举歼灭,为我大隋除去这一大后患。将火油沿着云梯倒,放火烧,我倒要看他们这回怎么灭。”

命令传下,城上已经泼下了无数火油,一根根火把从城头上扔了下去。

‘轰’的一声,地面上出现了一片火苗,疾速向四周扩散,很快便扩散开来,火势越烧越大,又蔓延开来。

攻城死士开始慌乱起来,身上也燃起了大火,尖叫声、惨叫声再起。

“暂停!”裴仁基下令道:“别太狠了,要给他们希望,才能把城中死士诱出来,一一杀光。”

樊则嘴巴抽了抽。

您老,真是又狠又黑。真不知您的‘仁’字打哪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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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钢铁城墙

窦琮、裴律师等一行人已经接近了玄重门,看着远处那通明的火光、听着不断传来的凄厉叫声,窦琮心中冷笑一声,带着五千人马来到玄重门门外。

窦琮仰首看着这高大的城楼,城楼之上的常何大喊一声‘开门’

高大生铁城门便缓缓升起。

前方是漆黑一片的瓮城。

大兴宫曾经被杨侗一把大火烧了干净,李渊意识到宫城的防御存在巨大的漏洞,便用高大坚固的城墙与北面宫墙连成一体,并设有箭楼、门闸、雉堞等防御设施。所以现在进入玄重门以后,先是一座瓮城,穿过瓮城到玄武门,再进玄武门,可以直接通往内宫。

窦琮死死的攥住手中战刀,向后扫视一眼,五千余人黑压压一片,带着一股攻城摧山的无声杀气!

这里除李渊给他的三千将士,还有两千人是关陇各世家最精锐的死士,这些人今夜将随他入宫,助他完成这一项轰动天下的任务。

“冯端将军的时间可对。”窦琮问道

“启禀大将军,冯将军正在玄武门等候,如今已经牢牢掌控在手。还请大将军快一些。”

“好,进入宫城之后首先将杨侗和韦云起一干人等拿下。”

窦琮点了点头,心中既得意又紧张,他咽了口唾沫,手中的刀捏得更紧了,下令道:“攻”

五千名甲士纷纷将手中长矛平端,大喝道:“杀,杀,杀!”

黑压压的人群人头攒动,如同海潮一般朝玄武门涌去,从宫道涌入这片空旷的的场地,仿佛一片钢铁洪流穿流而过。

这一幕在夜空下,震撼若斯!

隆隆的急促踏步声惊破了这漫漫长夜,瓮城御道的尽头,玄武门露出了巍峨庞大的身影!

宽阔御道之中,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一行人走在大道之上,脚步声在四周回荡。

这巨大的声音反而让诺大宫城给人很空旷之感,一股如山威严时时刻刻悬在头上,仿佛随时会轰然压下!

朦胧的月色笼罩着整个宫城,将巍峨的玄武门显得更加雄伟庄严、气势磅礴,散发着帝王之气。静默中的玄武门是那么的庄严、肃杀,威严的趴在夜色里,犹如一只择人而食的巨兽!五千余人行走在空旷无人无声的瓮城内,竟有一种孤立无助的寂寥感。

窦琮在李唐深得李渊信重,没少被传召出入宫闱,这个大兴宫也没少走过,可没一次有这种压迫感,压抑的让人连呼吸也不敢大声,窦琮暗暗的握紧了拳。

这种窒息感,让他背后冒出了许多冷汗。

一个人都没有?

窦琮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止是他,裴律师、王治等人皆是如此。

“停!”

窦琮停下了步伐,严肃的凝视眼前一片死寂的黑夜,心头犹如一盆冷水浇下,而后无穷恐惧灌满了他的脑海,断喝道:“杨侗,你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

窦琮的声音响了起来,但任何人都听出声音中有一丝丝颤抖,时至此刻,谁都知道,他们暴露了,从他们进入玄重门那一刻起,就落入了算计之中。

然则,回应他的依旧是静默。

只有他的声音在夜空之中回荡,加上皇城那边惨叫声,整个宫城鬼气森森,给人一种毛骨悚然、寒气直冒的感觉。

五千人的队伍之中,传来了一阵咽口水的声音,如若厉鬼在咀嚼人肉一般。他们从踏入玄重门开始的时候,便处于这种怪异的气氛之中。

空旷、无声、死寂……

令人差点要疯。

窦琮下令道:“调头,撤,撤!!”

五千人纷纷掉头想要冲出宫门,如果不冲出去,他们所有人恐怕都要死!

死士也是人,能活着,谁愿意死?

可是晚了!就在有人要触碰了玄重门,松了一一口气的时候,那扇高高拉起的大门轰然落下!

关门打狗!

瓮中捉鳖!

此地乃是瓮城,让窦琮他们成为最正宗的瓮中之鳖

窦琮亡魂俱寒,愤怒的发狂,大声骂道:“常何,你这个叛徒、卑鄙小人,不得好死。”

‘唳!’

一只巨大的隼从云端俯冲而下,在低空盘旋一阵,锐利的鹰眼扫视过高大的宫城,掠过长空,停在了高大的玄重门之上,张开的一双巨大的翅膀划过了一片乌沉沉的黑云,如同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一般,给人无形压力,一双冷幽幽的目光看向了窦琮众人。

在它翅膀缓缓收拢的时候,空中又传来了一阵清亮的鸣叫,三只雄鹰划空而至,它们就要到达玄武门的时候,锋利的利爪铁然张开,一个个包袱从它爪下直坠而下,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拿来看看,是什么?”

窦琮下令道。

“喏!”

不一会儿,便传来了一声声惊叫。

窦琮厉声道:“是什么?”

“人头。”

“谁的人头?”

“大将军的人头!”

“老子还活着。”窦琮大怒上前,借着火把一看,顿时一个趔趄,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颗须发花白的人头。

这颗人头是他族兄窦抗的。

窦抗是李唐的左武候大将军,所以,捡人头的人说‘大将军的人头’并没错。

另外的人头是甄宽、魏壁、冯端、常何……

还有几颗,是负责北地郡那支军队的世家子弟。

李靖、裴行俨的军队哪怕再快,现在都没有抵达目的地,但是扶风郡、北地郡主将们的人头却出现在了这里,说明那两支军队早就败了,早就被隋军给歼灭了。

也就是说,杨侗从一开始就知道今晚的宫变。

白天的种种布局,无非是为了把李渊为首的关陇世家最后力量一网打尽。

仿佛印证窦琮的猜测一般。

皇城那边鼓声大作。嘹亮的号角声在城外吹响,轰隆隆的隋军骑兵划成七支军队杀进了长安城。

有五支隋兵自南至北,分别从启夏门大街、安上门大街、朱雀门大街、含光门大街、安化门大街杀向皇城前的横街。

东西走向方面。

一支骑兵从长安东的春明门,自东向西;

另外一支从长安西的金光门,自西向东。

七支精骑尽情狂奔,从不同方向朝皇城前的横街围拢而来,铺天盖地杀向尤在攻城的世家死士,将士们奔驰突骑,箭矢强劲,用手中的强弩将一个个奔逃的死士射翻在地。

大隋将士战刀锋利、骏马如龙,以铺天盖地、万马奔腾之势横扫一起、杀戮一切。

关陇世家在长安城中死士,为了此战,全部集中于皇城之前。此时此刻却被杀得血肉横飞,横尸累累,血流成河!

这一切,被困在瓮城里的窦琮等五千余人虽然看不到。

但是皇城前的震天哭声、哀嚎惨叫,以及漫天喊杀声、马蹄声、战鼓声、号角声……让他们感受到了战事之惨烈。

过了许久许久!

黑暗之中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还有铁甲碰撞声,以及沉重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

声势如战鼓,大地仿佛在阵阵抖动。

一支支火把忽然照亮了整个瓮城,只见在火光之下,一队队身穿重甲隋军将士露出了狰狞身影。

他们踩着整齐的步伐,在一群群弓弩手的掩护下,抬着一面面人高巨盾以‘冂’字形,从左右两侧及后翼压来。

“咚!”

随着玄重门上一声巨大敲点,甲士猛然一停,他们将手中巨盾重重顿在地上,一支支长矛透过盾牌上的洞礼冒了出来。

“咚咚咚!”

又是三声鼓点响起

巨大的‘枪盾阵’缓缓向窦琮等人合围而来,如同一座钢铁打造的移动堡垒,要将前方这股乱兵碾碎成齑粉!

密密麻麻的冰冷的枪头闪耀着寒光,令人头皮发麻。

窦琮仰首望向了眼前高大的玄重门,惨然道:“好一个杨侗,好一个秦王殿下,为了彻底摧毁我关陇世家在关中的力量,居然忍到了现在!”

话音刚落,玄重门楼、宫墙上火光通明,眼前的广场形如白昼。从城头上看去,密密麻麻的人群被包围在钢铁城堡之中,堪称是瓮中之鳖中的瓮中之鳖。

与此同时,杨侗在韦云起、房玄龄、杜如晦、谢映登等人的簇拥下,如众星捧月般出现在窦琮等人的视线之中。

看着眼前这群待宰羔羊,不受控制的期待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场盛大的屠戮……

杨侗双手撑在汉白玉的雕栏上,鹰隼一般的目光冷幽幽的看向众人,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气度不凡的老将,披风下是一幅精铁铠甲,站在人群之中,有鹤立鸡群之感。

“窦琮?”

杨侗虽是在询问,但话语中却已经十分笃定。

“正是!”窦琮心知绝无幸理,一颗心反而平静下来了。

“虽然蠢了点,但气度还真不错。”杨侗凝视了一会儿,淡然道。

“成王败寇而已…我…”窦琮冷笑一声,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杨侗毫不客气的打断。

“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败吗?”大局已定,杨侗倒是愿意在这里和窦琮玩一玩。

“有人告密。”窦琮冷哼一声。

“想知道是谁吗?”

“想……”窦琮当然想啊,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想不想当糊涂鬼,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看着首冷然的杨侗

“偏不告诉你。”

窦琮:“……”

众人:“……”

第374章:安息吧你

“结束了!”迎着夜风,杨侗冷冷的说了一句,气氛骤然一紧。

“准备。”一身银甲的谢映登肃然下令。

“刷!刷!刷!”

夜空中传来一阵阵闷响之音,那是弓弦崩紧之音,也是死亡之音,巨大的声响如闷雷一般回荡。

窦琮也在下令:“准备!!”

五千死士各自亮出一把把小斧,做出要将掷出的姿势。

“掷。”

一把把小斧划破长空,如一只只蝙蝠、夜枭,笼罩向自己眼前的枪盾阵,带着尖利的呼啸,朝隋军落下!

谢映登大声道:“御!”

盾阵后的士兵整齐划一的将一面面盾牌朝天举起,与前方的盾阵组成一个高大的斜坡。

‘当!当!当!当……’

小斧如雨点一般落在盾阵上,撞击出一串串火花,盾阵甲士死死的抵住盾牌,但还有一些斧子从缝隙中落下,贯入兵士前胸,血迹飙飞!

‘填!’

谢映登一声令下,很快有又甲士补充完整。

‘掷!’第一波堪堪挡住,第二股接踵来临。

‘掷!’

‘掷!’

十轮过后,斧子散落了一地。

只是这将近五万把斧子,竟然没有给对方造成多大损失,窦琮怒火中烧,正要下令强攻的时候。

谢映登命令道:“预备!”

“喏!”四周喊声震天。

窦琮心中一寒,看向玄重门城墙,宫墙满是全身披挂弓弩手,一支支寒光闪闪的大箭斜指而下

“原来他们一早就藏在了这里,只是,皇宫之中,哪有这么多人?玄甲军不是走了三千么?按道理说,此刻应该在皇城之前啊。”

“瞄准!”

弓弩手摆弄强弩,瞄准。

冰冷的箭头在火光下闪耀嗜血的寒光。

窦琮心头发颤,整个人犹如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射!”

命令之下。

嗡嗡之声乍响,这是弓弦崩紧回弹声音,数不胜数的弓箭如同过境蝗虫一般笼罩向城下五千死士。

钢铁城堡内一片大乱,人头攒动,突来箭雨使在城堡内的五千多名瓮中之鳖哭爹叫娘,向枪盾枪奔逃,你推我攘互相践踏,哭喊声、惨叫声,哀求饶命声响成一片。

‘刺!’

随着一声令下,巨盾中的长矛狠狠地朝外刺出,刺入人体的‘噗噗噗噗噗噗’之声连绵不绝。

“收。”

长矛收回,一具具被洞穿的尸体倒在了巨盾之前。

‘刺!’

长矛再次如吐信毒蛇,从洞孔之中穿刺而出,又带走了无数条鲜活的生命。

……

在枪盾阵发威的同时,弩箭接连发威。

‘射!’

‘射!’

‘射!’

火光之下,那一张英武的脸,弥漫着浓浓的煞气。一个个预示着死亡的‘射’字,从他冰冷无情的喊出,让人头皮发炸。

一波波箭矢如瓢泼大雨倾泄落下,掀起了一波波腥风血雨,死亡的盛宴在大兴宫瓮城之中上演。

玄重门城楼。

杨侗看着企图攀爬上盾阵的死士,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动一下,跟一座雕像一样,冷冰冰的,仿佛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

韦云起、房玄龄、杜如晦等人亦是一脸漠然。

观战的人,没有人喜欢荼毒同族族人,但此时此刻,大家没有人抱有半点同情、怜悯。

只因——

死士!

早已泯灭人性。

他们不是人,只是关陇世家手中冰冷冷凶器,代替主家在黑暗中,做了许许多多伤天害理之事。

不管他们愿是不愿,但荼毒无辜却是事实。这些估且可以称之为人的‘人’形凶器,死有余辜。

‘停!’

五轮连射之后,谢映登抬起了手中的令旗,如暴雨般的箭矢始才停止。

死尸已经铺满了一地,一支支如同长矛般的大箭钉在尸体之上,如若密密麻麻的麦杆一般,许许多多尸体被钉在半空之上,临死前还保持着前扑之势,像是被定身法定住了似的。远远看去,这些尸体仿佛是一支往前冲锋的英烈雕像一般。

英烈,也可以说是。

对于世家大族来说,他们的确实是英烈、忠骨。可是对于隋朝和无辜受累的百姓来说,他们是一群魔鬼

这些尸体,每一具都有几支、十见只大箭。

也是这些大箭支撑起他们的尸体。

一些头颅完整的尸体,大睁的眼睛残留着恐惧、绝望和不甘。

夜风吹过,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

万籁俱寂之中。

一处高高垒起的尸山缓缓的动了,一个、两个血人从死尸堆中爬了起来。

他们是此行的主将窦琮、军司马裴律师,在隋军放箭之前,两家死士以人墙、人堆将二人护住了,使二人侥幸逃过了一劫。

窦琮肩上已经被大箭射穿,脸颊也被划过几道血痕。

他挣扎着用战刀将肩上外露的箭杆斩断,用手把肩后那一半狠狠地拔出,然后吃力的站了起来,望着满目血腥的惨烈景象,思绪一片空白。

一会儿,一座座尸山动了起来,一些侥幸活着的人都爬了出来。

窦琮张目四顾,发现五千多人活下来的已经不到百人,余者全部被强弩射杀干净。

“完了,全完了!”

窦琮一屁股坐在尸山上,心里空荡荡的,只有这个念头不断在脑海中回荡。

“启禀殿下,反贼已被清理,您看……”谢映登躬身向杨侗请示道。

杨侗望着下面堆叠如山的死尸,道:“除了窦琮和裴律师,余者皆斩!”

“会不会……”谢映登触碰到杨侗的眼神,赶紧止住话头。

“杀得了人,我也能镇他们鬼魂。”

杨侗一挥手,命令道:“斩!”

“喏!”谢映登一声令下,枪盾阵从中裂开,从中冲出一群甲士,他们在尸堆中翻找活着的人,凡是遇到活人,一律刺死。

还有一支队伍逼向窦琮。

窦琮便要自刎,却被一箭射穿了手臂,战刀落到了尸体之上。

“殿下不同意。”谢映登缓缓收下长弓,冷然道:“阎王不敢收。”

很快,窦琮便被押到了城楼之上,他此时万念俱灰,一心求死,“杨侗,你若有本事,你就杀了老夫!”

“我确实想杀你,你也的确该死。”杨侗冷冷的注视着他,忽然一笑道:“但是我还没有玩够。”

“玩?”

窦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他向踉跄的后退几步,怒火在心中再次燃烧,他厉声喝道:“几万条人命,你一个‘玩’字就打发了吗?”

“是你们自己愚蠢,怪不得别人。”杨侗依然轻描淡写的说道。

窦琮呆住了,几万条人命在杨侗心中居然只是玩儿?这心肠得有多狠?

良久,窦琮心中的愤怒却神奇的消失了,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种深深的悲哀,惨然一笑道:“是!我们都很愚蠢。”

“你的问题等会儿再说。”

杨侗看向了裴律师道:“裴律师,我在闻喜放过你一回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裴律师深吸一口气,朗声道:“秦王殿下,我现在是大唐使臣,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够无耻!

众人抱以仰慕的眼神。

“我大隋乃是天朝上国,确实不会做出杀使之事!”杨侗笑了一笑:“可李渊是什么?他是我大隋王朝的乱臣贼子而已。你自己说,区区一个乱臣贼子,有何资格与大隋正统的本王对等?而你是乱臣贼子的走狗,本王杀你很正常。”

是啊!在大隋王朝的体系之中,李渊确实是乱臣贼子。

众人了然!

便是裴律师也无话可说。在他的观念里,杨侗也只是诸侯之一,忘了杨侗是隋武帝子孙这一重身份,更忘了大隋是正统这一回事。当杨侗将这重身份摆出来时,李渊、李密、王世充、萧铣、窦建德等人都是贼,皇家子孙代表的是正义,杀贼理所当然。

“你以为你在长安的这些动作我不知道?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我就是不说、不干涉,为何?”

杨侗朗声一笑:“因为我知道长安城的毒蛇多,可是我又不知谁是毒蛇,有多少条毒蛇,所以需要你一一引出来!你如今已经把这些毒蛇都引了出来……那你没用了!斩。”

裴律师面色惨变,可笑自己一直以为将长安中的隋朝官员玩弄鼓掌之间,如今看来,自己根本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在李靖、裴仁基等人眼皮子底下蹦跶,还自以为得计,却不知成了对方手中的刀子,等于是帮隋朝将这些人拉到明面上,这些人皆是关陇、关东、南方世家在长安的中坚力量。

现在这些人一夕覆灭,长安城乃至整个关中,将再也无人能够对隋朝、对杨侗形成内患。

自己,分明就是被杨侗利用了,看着杨侗那张小人得志般的笑脸,裴律师气的浑身哆嗦,指着杨侗说不出话来。

“你死了,咱们的老丈人会给临海大姨姐找个如意郎君的,安息吧你。”

杨侗笑脸一敛,霍然道:“斩了。”

“让我来!”

一抹寒光一闪,只见杨昆手起刀落,裴律师一下栽落到了城下,尸体落地后,头颅才骨碌碌滚落下去。

鲜血溅在了杨侗的下摆,杨侗却丝毫不在意。

第375章:大赢家大输家

玄重门城楼上,隋朝文武已经散去,只有杨侗和一个绑着的窦琮。

窦琮忽然发出苍凉大笑,悲凉道:“好,好一个秦王殿下,真是深谋远虑,将所有世家在关中的势力都装进套子里,然后一网打尽。可恨,可恨的叛徒!”

“其实有没有叛徒都一样。”杨侗淡然道:“当初关中大战结束,李建成和萧瑀到灞上大营求我宽限时间,我给李渊三日时间,让他从从容容的撤离长安,也是让他从从容容的布设棋子。”

“你,你居然在当初就为今天准备了?”窦琮的笑声咔然止,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是!”杨侗随口答了一句,“我大隋有今日之局,皆因你们关陇世家无度膨胀所致,文帝的怀柔政策感化不了你们;武帝的分化离间也无法阻止你们关陇世家的扩张!既然柔和刚都不行,所以我才走上这条纯粹的路。但是你们关陇世家在关中立足百多年,根深蒂固。战争手段和顺应民心民意行动,只能拔除你们明处力量,但暗势力却是除不掉的。”

“但是你们的暗势力终是动摇不了朝廷对关中的统治,你们若是就此潜伏起来,终是一个巨大的祸患!所以我特意给李渊三天时间来布局。当你们觉得所有力量加起来,足以颠覆大隋王朝对长安、关中统治的时候,你们所有力量自然就会浮出水面……”

“好魄力……”窦琮语气十分复杂,深思了一会儿,即已经明白杨侗的用意。

蜉蝣虽小,却能撼大树,任何一人在垂死挣扎的时候,总是激烈反应,没人愿意在沉默之中沉沦…所以才有‘毁灭前的疯狂’之说…

关陇世家荣耀这么久、显赫这么久,杨侗剥夺了他们的‘祖地’、地位、权力、荣耀,斩断他们繁荣的根系,这让所有人都恨之入骨,只不过畏惧大隋赫赫天威,所以只能潜伏在暗中,准备给大隋致命一刀,但因为有李渊牵头、打气…就不一样…

窦琮想清前因后果,心里哀叹:这个妖孽实在太妖孽了,以前没感觉什么,但失败以后,才发现眼前这个妖孽其实一步步积大势、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然后悄无声息、不知不觉的设了一个大局,让人们看到成功希望,诱惑着人们陷入他的大局之中……着实令人心惊肉跳!

这位大隋秦王看起来比他的太祖、祖父都强烈暴躁,但胸中却暗藏丘壑,这样的君王其实才是最可怕的君王!

仔细想想这位秦王所做的事情,好像东下榔头、西一棒,可是等到最后结果出来时,才发现各个看似毫不相干、毫无作用的棋子都活了,并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这份心思委实缜密无比,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不该做什么!

你以为自己可以挡住他和甚至反他,但当头来却会发现根本没有用!

不管是忠于他的自己人、还是逆他的人,都是他摆在棋盘之上的棋子……

如此一想,窦琮不寒而栗、毛骨悚然……惨然一笑,道:“你还是杀了我吧。”

“不!”

杨侗微微一笑:“你还有利用的价值,所以我不会杀你。”

“是吗?”窦琮冷哼一声,道:“我杀不了你,难道还杀不成自己?”

“当然可以!但是你不会。”

“何以见得?”

“你们窦氏在此战中的损失委实不小,你们的势力几乎被我连根拔起,甚至连中流砥柱的窦抗也死了,你难道你不抓出告密者?你难道不想报仇?”杨侗云淡风轻的看着窦琮,双手抱在胸前,笑着说道:“窦威虽是李唐相国,但年纪摆在那里,离死不远了,他一旦死去,你们窦氏只剩你和窦轨,你若一死,一个窦轨撑不了窦氏,没落已成定局!为了窦氏的繁荣富强,你哪怕再想死也不会死、不敢死!”

杨侗语如锋芒,一字一句都刺到了窦琮骨子里去了。

“哈哈!你说得对……老夫的确不敢死。”窦琮的脊梁像是忽然被打垮了一般,笑声之中充满了无奈、悲怆。

是的!

经过杨侗这么一说,他还是真不能死、也不敢死。

世家子弟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享受到常人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名利权位,但他们的人生、命运,甚至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了,这是大世家、大家族子弟最大的无奈!

“你一回到襄阳,必然会竭尽全力的寻找告密者,李唐也因此内斗不休、暗战连连……这就是你窦琮活着的唯一价值,也是我饶你一命的根本理由。而你明知我在利用你,但你不得不顺着我的意去做事!”

杨侗彻底将窦琮最后一点骄傲、尊严打灭了,因为杨侗的目的自始自终都不是他和裴律师,杨侗要对付是关陇世家的暗势力,成功了以后,又要用自己去对付李唐王朝;而自己就和纸鸢一样,被杨侗用一根无形的线牢牢掌握,这根线便是窦氏家族。

只要自己在乎窦氏兴衰,那就是杨侗的棋子。

放下不管?根本不可能。

窦琮苍老脸上泛起一抹苦涩笑意,他可以肯定,不管自己活不活,杨侗都会设法让家族的人知道窦氏给人卖了这件事。

如今给自己说,不过是通知自己,你窦琮已经是我的棋子了:你活着,是棋子;你死了一样是棋子,我会让窦氏其他人去掀开李唐内斗的序幕,甚至还能让李唐更乱。

杨侗这一招太阴了!而且是阳谋,最最无赖、无耻、恶心的阳谋,就算窦琮现在知道了杨侗的险恶用心,也没任何办法规避。

早知道就应该一刀子抹脖子算子,不听他的鬼话,如今想逃避也逃避不了了,还得顺着他的思路为他卖命。

“秦王殿下你简直就是一个王八蛋,够狠!够毒!我这次却是彻底栽在了你的手里了!栽得心服口服!”窦琮愤怒的说道。

“战争,不止在战场之上。”

杨侗扫了窦琮一眼,幽幽道:“其实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厉害,我最先只想当一个好人,可你们不让!我也不想死,只能当恶魔了。”

“呃……”窦琮无语,感情这头恶魔还是各路反王造就的了。但好像确实是这样。因为杨倓、杨侗、杨侑三兄弟之中,老二杨侗当初被所有人视为最没出息、最窝囊、最没前途那一个,所以遭到了众人的遗弃,直到后来翟让和李密把他逼狠了,杨侗索性扛着马槊上阵拼命,这一拼命把秉性宽厚的越王拼没了,转眼之间,就多了大隋秦王这么一头巨兽。

这能怪谁?

要怪就怪该死的翟让,没把杨侗弄死。

“这乱世来得很好,若非是这乱世,我现在或许还在洛阳城,当一群世家子弟手中的傀儡。”杨侗拍了拍窦琮的肩膀:“好好看着吧,大隋王朝,一定在我手中再次辉煌。”

“来人,速速派‘快马’前往边关,告诉李唐兵卒,就说两位‘豆’大将军在我大隋手中,活的这个卖价一百万石上好粮食、死的那个卖价五十万石,还有裴律师,这个不值钱,只卖三十万石粮食……各家代表一人二十万石,死的活的关陇世家子弟一律十万石!一口价,没有折扣。”杨侗对着黑暗之处大声吩咐道。

“喏!”

“记住,一定要闹得边关皆知,闹得越大越好。”黑暗之中,传来房玄龄悠然的声音。

“喏!”

“呃……”窦琮只听得冷汗浸湿,看着杨侗淡定的目光,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悲哀,非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李渊。

诸侯之中,李渊绝对是爱世家控制最严重的一个,别的诸侯可以在世家大族和寒门之间左右摆摇,甚至可以像杨侗这样完全抛弃世家,但李渊不能。

因为他起事之初,之所以能够迅速拿下整个并州,太原王氏、太原温氏、闻喜裴氏等关东世家功不可没;入主关中,则是关陇世家的功劳,乃至与大隋作战、赔偿,都在依靠关陇世家支持。

若是杨侗这笔买卖闹得天下皆知,李渊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否则,李唐那些世家将会抛弃李渊,使李渊之前所营造的一切给彻底摧毁,从而失去角逐天下的资格。

即使李渊破罐子破摔,对杨侗的讹诈不加理会,然后学杨侗这一套重用寒士,也不行。因为杨侗手中这些人,是为李渊卖命才被杨侗抓到的,如果李渊不买回去,那么,他麾下将士又会怎么想?谁还敢跟随为他卖命?

所以!

李渊只能咬牙切齿的接受杨侗这一番讹诈,将好不容易积攒的点点家底拱手资敌,甚至还远远不够。

这一场闹剧似的长安之变,李渊表面上的实力确实没受到多大损失,可内里损失得一塌糊涂。将这一场说成一场不亚于关中之战的惨败亦无不可。

杨侗用实实在在的行动诠释了什么是“战争,不止在战场之上。”

杨侗此举是对李唐执行敲骨吸髓的绝户计,而且,还是让人避无可避的无耻的阳谋。

窦琮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宫中两千玄甲军可以装醉,另外三千人明明已经走了,可是最后宫中居然还有这么多兵。我很想知道,宫中的军士哪来的。”

“穿上玄甲军的衣甲,就一定是玄甲军吗?”胜负已定,杨侗的心情很好。

“对于大兴宫的人员,我们一清二楚!大兴宫的人加起来也没这么多。”窦琮皱眉道。

杨侗笑着反问:“牧羊女难道不是人?”

窦琮呆了一呆,摇头苦笑,他真把这个群体忽略了,叹息道:“败得不冤!”

第376章:答士子问

这一场战火刚刚燃起,便被镇压了下去。前半夜,大兴宫还笼罩在欢欣的气氛之中,到后半夜皇城方向便传来震天喊杀声,普通人即使在家里大声喧闹沸腾,也压不下那种惊天动地的厮杀之声。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战事,满城惶恐。

大兴宫到底发生了何事?长安城百姓都能隐隐约约的猜测得出来。

毕竟,这种大战在长安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难道说长安被大隋收复不到半年,又换一个皇帝了吗?

百姓纷纷一夜未眠,家中的男丁忐忑不安的拿着各色‘武器’,警惕的看着自家大门,若有乱兵闯入家中施暴,怎么也得搏上一搏。而妇女老弱则是抱着孩子,躲在自认为安全的角落里,苦苦的压抑心中的恐惧,用细微颤抖的声音安抚着不时梦呓的孩子们。

百姓对谁当皇帝都不管,只要自己小日子过得好就满足了。

没有过多的野心,自然没有多余烦恼,也就不会想得那么深、那么远……

不过总体来说,百姓们由衷的希望大隋王朝坚持住,只有大隋胜了,他们得到不久的自由、田地以及各种益处才会属于他们,若是别人赢了,刚刚得到的一切都会失去,然后又像狗一样活着。

百姓们一边期待天明,一边又害怕天明,只因他们不知道这巨大的政变,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而这一切的一切,只能在明日揭晓。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兴宫的喊杀声逐渐逐渐消失了,晓色却明亮了。

很快!

各坊门被打开了!

坊官、坊卒配合军队,纷纷出动,在坊中街道大声吆喝,告诉百姓不要惊慌,言语中说到昨晚战事的因果:李唐残余势力不甘失败,企图谋害秦王殿下,但是事先被秦王殿下洞悉,李唐阴谋失败,残余势力尽皆伏诛。

同时告诉百姓,朱雀横街处于戒严状态,让大家避开绕行,不是战事尚未结束,而是场面太过惨烈,秦王殿下不想百姓们受到惊吓,希望百姓理解秦王的一片苦心。

一番话,整个长安城的百姓全都安定了下来,当他们壮起胆子走出家门、走出坊门、走到大街,发现一切如常,顿时彻底放下了心。

百姓安定了!

但是对于大隋将军来说,这一场夜战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李靖等武将带着兵马,在这一天之内,将长安城内凡是跟当夜叛乱有关的世家暗势力一网成擒。

而对于舆论舆情,杨侗一直抓得很紧,这一天内,各大酒楼茶馆、街坊要道尽是说书人身影,他们为百姓讲解这起事件因果:

世家残余势力不甘失败,几次三番要夺百姓手中的土地,要烧了义学学舍,让百姓继续愚昧下去,秦王顾全同族之情,一忍再忍,甚至还宽恕了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和家奴,岂料这些人不仅不感恩,反而变本加厉,这一次更是公然举兵,想要趁秦王巡视长安之际趁机发难,夺取长安、攻陷大兴宫、夺走百姓一切、颠覆大隋江山,终于触怒了秦王,才在战事过后,有了接下的抓捕世家残余之事。

故事确实是经过美化,不过大体上有理有据,并非一味胡编乱造,也正是这番迅速舆论攻势,才让长安百姓恐惧情绪迅速淡去,同时未免有人借机兴风作浪,不止是长安,整个关中地区的说书人、官吏都接到命令,在消息还未传出长安前,先一步将这些内容在民间散播。

。。。。。

又过了三天,一千名被朝廷选中的青年士子从邺城来到了长安,一个个穿着得体,精神焕发的立在两仪殿之内。

杨侗高坐在龙椅之上,微笑道:“我首先要恭喜诸位,自今日起,诸位正式朝廷官员了。”

“多谢殿下!”众人连忙躬身行礼。

“你们是从众多预备官员之中选拔出来的佼佼者,年纪最大的不过三十五岁,个个都是大隋杰出的才俊,如今的安排对你们来说,只是一个开始,所以诸位千万不要膨胀。”

“你们的学问都很不错,然则实际能力能否与尔等学问文章相附,还要时间和你们的成绩来证明,所以你们只能从县级官员做起。”杨侗笑道:“你们对朝廷的安排可有意见?”

“臣等无异议!”

一群即将入仕的士子连忙躬身道,县官,对于其他诸侯治下的世家子弟来说一点都不难,但是对于寒门子弟来说,这样一个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却不容易。也是在大隋,如果到李渊和萧铣那边,根本没他们什么事儿。

“殿下,臣有一事不明。”一人从队伍中站出来,躬身行礼。

“请讲!”杨侗鼓励的看着对方。

“多谢殿下。”那名士子躬身一礼后,朗声道:“殿下的诗文集臣等不说人手两三本,但一人一本却是有的。”

众人全都点头。

杨侗失笑道:“那是王妃她们将我平时练字用的作品整理成册,是给我的一份礼物,大家都不必当真!你们家境并不算好,莫要因为那是我杨侗的东西跟风购买,一切要从自己的承受能力考虑。”

“多谢殿下。”众人感激道。

“请继续!”杨侗向那名士子说道。

“喏!”那名士子道:“殿下的诗赋文章臣皆有精读,任何一首诗、一篇文章,都是千古名作。”

杨侗微微一笑,诸多神人的神作,能不是千古名作吗?

“臣要说的是,殿下自己是文人中皇帝!可为何,不管是科考题目,还是培训班所授课程皆以治理地方为主呢?臣不是说治国之道不好,但治国之道并非是所学的全部,然则殿下何以只以治国量才呢?”

“这个问题问得相当好。”

杨侗先是称赞了一句,接着说道:“其他学问也很重要,但我以为人生有限、学海无涯,一个人不可能面面俱到。官员的使命是治理一方百姓,所以除了治理国家之外的其他学识都是次要的,而百姓呢?他们关心的是一日三餐、吃饱穿暖,关心的是地方官员能不能带领大家致富,百姓连字都不认识,你跟他们讲四书五经等玄奥经学,他们也不懂!说到这里,我反问大家一句:诸位以为圣贤之书能令百姓安康,丰衣足食吗?”

“这……却是不能,但圣贤之学在与教化,而非……”那士子想要解释,却被杨侗生生打断了。

“圣贤之道能教化百姓不假,但我要再次强调一下:官员的首要任务是让一方安泰、百姓殷富,若连饭都吃不饱,又有谁愿意听圣贤之学?”

杨侗威严的目光看向众人,沉声道:“圣贤之道、诗琴书画可以让人修身养性不假,但为官之道,却要为百姓做实事、为朝廷分忧,尤其是时逢乱世,我需要的是能够治理天下的人才,而非夸夸其谈的空谈之辈,所以大隋官员一律以务实为主。”

“臣受教!”那名士子不再多言,躬身一礼之后,退回队列。

“百姓确实需要圣贤之道、诗琴书画,可那是解决温饱、家有余粮闲钱、认识文字之后,他们才考虑的事情。百姓需要什么,我说的不算,你们说的也不算,只有百姓自己说了算。我认为诸位到任之后,第一件事不是考虑如何如何当好一地之官,而是以平民百姓的身份走访民间,询问百姓的意见,只有听到百姓心声,诸位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应该怎么做,听多了,自然就豁然贯通。诸位千万要记住:坐在官衙之内,是治理不好地方,是当不好官员的,所以,诸位必须走出去聆听百姓的声音!”

“喏!”众人躬身应命。

“殿下,臣亦有一问。”另一人出列躬身道。

“请问!”杨侗点头道。

“据臣所知,此番我大隋收复五郡,并拿下了明月郡,一共加起来不过是六个郡。按理说,不需要这么多人才对啊。”

“三个方面:一、文武二帝时期,我大隋官制是任期三年,不得在当地连任,然路程遥远的地方,官员一来一回,几乎有一年时间花在路上,因此我将任期改成了五年一任,但是为了考虑到能力问题,所以每名官员都有一年实习期,合格了才能接着将本职当满,否则便撤职。而凉州等地比较远,若是有人因不合格被撤职了,该职便会长期闲置,一个地方缺少官员肯定不行,故而一次投入了两倍官员;

二、丝绸之路一旦开启,往来的各国商旅将会连绵不绝,在行商途中难免发生纠纷,这就需要我朝官员出面调解;

三、我大隋以后会在西域诸国各驻三名正副使节,这些使节将代表我大隋与各国及时沟通,为我大隋牟取益处。我让你们在丝绸之路上与胡商沟通,真实用意是让你们得到锻炼,为以后进驻西域各国积累经验,到时,各国使节将从你们之中选拔出来,期限依旧是五年,期满回国。”杨侗微笑着看着群臣。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下一刻,所有人都激动了。

张骞、班超出使西域,他们的伟大事迹至今依旧津津乐道,而如今,杨侗却给了他们一个名垂青史的机会,这也让大家有了更崇高的奋斗目标,一个二个都异常兴奋。

“诸位若是还有疑问,不妨一一讲来。我都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杨侗微笑的看着众人。

一群人纷纷摇头,之前的两点,便是他们最在意的两点,前者是长期之不解,而后者则是未来,如今杨侗都给出了解释,心中的疑虑也就消除。

杨侗见状,朗声道:“张掖、敦煌、伊吾、鄯善、且末、明月六郡偏远,但各地都有开发的价值和潜力。所以,我要将之一一合理的利用起来。虽说环境也相当恶劣,却也是建功立业、证明自己的好地方。若能将一个荒芜之县富足起来,其功勋要远比治理富足之县功勋大,也更能证明自己的能力。”

“因为富足之地只需按部就班即可,就算治理得再好,其潜力也早已穷尽,体现不出你们自己的价值和才能。将够将偏远之地治理好的人,才是真正的人才,也才是我真正需要的栋梁之才,我认为这些地方是一块上好的磨刀石,这未来的五年中,诸位就在边地好生证明自己,望诸君共勉。”

“臣等必不负殿下所托!”众人连忙躬身道。

第377章:诚惶诚恐

众人看得出杨侗这一次的手伸得很长很长,而且派去偏远之地的人,尽是优异者。这也让众人看到了杨侗的野心,不只是一统天下那么简单。

眼前这一千人,全都是正处于热血沸腾的年龄时段,对于杨侗的安排不仅没有怨言,反而劲头十足,

“为保诸位安全,我已从军中挑好县尉、都尉人选,这些人皆是军中最出色的校尉,他们会和诸位一同赴任。希望诸位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为我大隋立足域外,打下坚实基础。”

“臣等谨遵殿下圣谕!”千名县级官员纷纷行礼。

“诸位且回驿馆歇息,各地秩序由军队暂时维护,我希望诸位能在尽快上任。”

“臣等告退!”众人闻言,连忙告辞离去。

看着一张张兴奋的脸庞,杨侗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上山下乡’这个词儿。

看着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大殿,“逾礼”坐在龙椅之上的杨侗一颗心有点空落落的,仿佛少了点什么,说不上来。

或许,是寂寥吧。

就在这一刻,杨侗忽然想家了。

想念家中的亲人。

卫凤舞、长孙无垢、水天姬、李秀宁、四个可爱的孩子和未出生的孩子,还有母亲刘后、皇祖母萧后、萧太妃、韦后、小公主、南阳公主、弟弟杨侑、表弟杨禅师……以及老是调戏自己的‘大内总管’、御姐江凤仪

心中莫名孤寂的杨侗在这一刻,忽然特别相信他们,很想回到他们身边。

“呼!”

长长的吐出胸中闷气,杨侗将这些念头排出脑海,他知道还不到悠闲生活的时候,真要任性的这么做了,那眼前无数生命和尸体堆积出来大好局面,将会生生断送在自己手中。

为人主,公私必须分明。

但这也代表自己要承受许多外人无法知道的孤独,只不过,争霸之路是自己选择的,再难受、再寂寥都必须撑下去。

每当这种情绪出现的时候,杨侗都会告诉自己:现在的拼搏,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珍视的亲人,都是为了未来更好的生活。

自己不能有太多私人情绪。

因为他,实在承受不起

纵横是大隋亲王、皇帝,也承受不起。

有了过多的柔情,心中就多了许多羁绊,无论对手、敌人,也会因此有更多对付自己的手段。

所以他离开温暖家庭之后,便不敢带入过多私人感情。

他害怕自己因此而失败,一旦败了这个家就毁了。

那种因为失败而失去亲人的痛苦,无论对自己或是自己的亲人来说,都是一种难以承受的惨痛折磨!

“啊啊啊……”

杨侗走到两仪殿门口,很突兀的狂嚎了一声,如同一阵鬼哭狼嚎。

“殿下…发生了何事?”

刹那之间,

罗士信、阴明月各带一群侍卫冲了过来,众人纷纷戒备的看向四周,没看到半个人影,都疑惑的看向杨侗。

杨侗苦笑。

不能带私人情绪也就罢了,发泄下情绪都兴师动众,真是……

“没事儿。”

杨侗摇了摇头,鬼哭狼嚎一阵子,人也变得清爽不少了:“不高兴的时候鬼哭狼嚎一声,心情就会畅快,果然很有效。”

“是吗?”罗士信挠了挠头道:“殿下,要不我们去打猎,散散心?”

阴明月的一双凤眸也看了过来。

“不行啊!得尽快处理长安这边乱七八糟的事情,后天必须回邺城!”

杨侗摇了摇头,示意众人退下。

各国使节都在邺城等着登基大典,若是自己这个主角双十一那天赶不到,那就搞笑了。

回到两仪殿,开始思索关中的局势。

以隋朝在民间的人望,大破东西突厥的威望,以及眼前发生的宫变,关陇世家的暗势力不说彻底死绝,但至少有七成死在那天晚上,加上关陇世家叛徒的出卖,这两天又抓了、砍了不少,林林总总加起来怎么也消失了八成,自己离开长安以后,裴仁基他们会在后期跟进,这么一来,只剩的一二左右,已经不能对关中造成破坏。就算这些人要搞事,百姓也不会跟他们作乱。

更何况死士也是人,当他们年长日久的离开主家,忠诚度自然会慢慢淡去,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恐怕没有人愿意在黑暗中生活,如此下来又少一部分。

为难的是,李渊不但派了李世民在西城郡的石泉铸城,驻有精兵六万,还在通川、清化、义城、武都、宕昌、同昌等边郡同样驻扎大量兵马。

打仗,杨侗并不怕。

别说李渊正处于最疲弱的现在,就算巅峰时期也照打不误,更何况战略要地都处于大隋之手,杨侗就更没理由害怕李渊了。只是各地镇边大将都要去邺城参与庆典、接受封赏,如果李渊搞突然袭击,麻烦可就大了。

虽说可能性不大,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尤其是那个李世民,绝对是最大的不稳定性因素。

杨侗自己想不通,索性召来韦云起、房玄龄、杜如晦、李靖、裴仁基,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让大家说说自己的意见。

房玄龄失笑道:“殿下多虑了,我们手中还有关陇、关东、南方世家的诸多子弟,这些都是我们手中活生生的人质,即使李渊想动手,那些世家也不会同意,这是人和。”

“汉中、关中的天险要塞皆被我大隋占据,易守难攻,只要守军继续闭关,李唐纵有数十万雄兵也难以攻克。在边郡之中,我大隋除了正规军,还分布着十几万名屯田军,即便李唐来战,我军也守得上一年半载,这是地利。”

“至于天时,则有两个方面,首先是李渊正处于疲弱之时,如果在殿下登基之期激怒殿下,我大隋几千万人的怒火不是他承受得了的;其次、南方战事如火如荼,李渊正在和王世充、李密争夺荆北,在其南面还有一个萧铣,他不会蠢到招惹我大隋。”

“殿下,房尚书言之极是。”李靖这时说道:“李渊是关陇世家的代表,被百姓视为诸贼之首,他即使真的攻陷了汉中、关中,甚至整个雍州,也没有百姓去支持他,而且他的兵力严重不足,打下了也根本守不住。”

“没错,既然守不住,又何必激怒我大隋?”韦云起最后总结性的说道。

“大家说得有理!”杨侗苦笑一声,揉揉眉心:“我自己都觉得,这些天有点魔症了…想到就要当皇帝了,这心情怪怪的,感觉就像是即将当新郎的少年郎一样…”

众人会意大笑。

“对了,让苏定方也回来。谁不在场都是一种遗憾。”

皇甫无逸、皇甫无逸、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贾务本、裴仁基、王辩、杨善会、杨元弘、魏征、苏定方、李靖……这些人,都是他刚刚穿越过来不久,一直跟随自己到现在的人,在自己最害怕、最迷茫的时候有他们一路扶持,才有奋斗的勇气,也才有打下了今天的大隋江山。内心里,杨侗真将这些人当做自己最亲的人,已经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

以前大家天各一方都无所谓,但登基那天,若是这些人不在,大家都会遗憾。

“这,不太好吧。”韦云起道。

“那不行!”杨侗断然拒绝,双眸看着虚空里,沉声道:“我今天这个高度,是大家一步一个血印换取的,如果大家不在场,我登临绝顶又有什么意思?”

这句话很低,但却掷地有声。同时也很真挚,很诚实,很感人。

“江山丢了,可有再打回来!可是有些遗憾一旦发生,一辈子都补不了了,我不希望有这个遗憾,我希望大家与我一同荣耀!”

“我现在也不信李渊有这个种了…告诉狱卒,对一干人犯牢牢看住…若是李渊来犯,或是有人劫狱,统统给老子砍了…而西域就更加不可能了,他们的很多国王都去了邺城,他们没实力,也不敢入侵明月郡…”

“就让我任性一回吧!”

“喏!”众人各自相顾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感动、感激。

杨侗心下苦笑,还说不掺杂私人感情……看来自己还是一个人,还没有修练到冰冷无情的神的地步。

。。。。。。。。。

杨侗这边有条不紊的准备回邺城,而襄阳皇宫这边,随着李世民迅速将大兴宫变失败消息带回,变得一派愁云惨淡。

如果把自己的军队和各家的家底都算上的话,这次对付杨侗,李渊总共出兵十二三万,在有心算无意之下,李渊本以为有六七成胜算。可李世民居然跟他说:失败了、惨败了!

在这一役中,李唐折了两名大将军、一个驸马,李渊感觉自己颜面丢尽。

通过李世民的介绍,可见杨侗又是铁了心要收拾他了,尤其是在边境的大放肆宣传,显然打算用世家望族为武器来对付自己呢,若是两名大将军和一名驸马都陷在长安的消息于境内传来,对李唐军心士气又将是一个沉重打击,隋军若是又在边境陈设大军,犯了严重‘恐隋病’的唐军怕是一战都不敢打。

种种可怕的后果令李渊如坐针毡。

李世民先是介绍了大兴宫的战况,然后将厚厚一叠名单呈给了李渊,沉声道:“父皇,杨侗让我们以一百万石上好粮食赎回窦琮大将军、五十万石赎回窦抗大将军遗骸、三十万石粮食赎回妹婿遗骸…各世家代表一人二十万石,死的活的关陇世家子弟一律十万石!一口价,没有折扣。这份名单上面共有2076人,隋朝的人还说,以后还会有,意思是说还会顺藤摸瓜接着抓人。”

“废物,一群酒囊饭袋。”李渊阴沉着脸,一张一张的翻看,他猛地将这些名单扔到地上,怒喝道:“我们把关中丢了,关陇世家的钱粮全部都变成杨侗的了,今年又逢大旱,各地歉收,哪怕是把百姓家中的粮食一颗不剩的收缴也不够,我们难道不要吃饭了?”

也直到此时此刻,才发现关中对自己是何其之重,失去了关中,李唐王朝等于是断了财路。关陇世家一个二人都清洁溜溜的逃出关中,从此以后再也无力支持他了,而关陇世家数世积蓄全部富了杨侗,这让李渊妒忌得发狂。可杨侗这个小王八蛋,现在还开了一个自己承担不起的赎金,他哪里拿得出来?

杨侗,这是在掘自己的根子啊!

想到如今杨侗打败了东西突厥,可以松开手脚、肆无忌惮的攻城略地,李渊就恨得咬牙切齿,但更多是担心、害怕,如果杨侗挟大胜之势南下,李唐怎么挡、拿什么挡?如果此时他打进兵力空虚的巴蜀,那就彻底完了。他更恨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居然又听了裴寂的话,去招惹杨侗这头野兽。

想到这件事,李渊就是一阵阵窝火,真要是能把杨侗弄死,你好我好大家好,偏偏又败了,无数世家领军人物被直接斩杀。

李渊的心情是坏到了极点,一方面将杨侗恨之入骨,另一方面他又恨唐军上下不争气,杨侗把一个偏安一隅、苟延残喘的隋朝越打越强,唐军却越打越弱、越打越把地盘缩小,李唐先先后后被杨侗夺走了一半以上的疆域,先先后后被吃掉了近百万大军,这些军队怎么就这么废物呢?他真想学一学当初的杨侗,拎着刀子冲锋陷阵,将隋军砍个稀巴烂。

第378章:裴矩思退

“父皇,儿臣以为现在的关键是想好如何应对各个世家,我想,他们过不了多久便会知道长安之事了,我们应当在这之前想好应对之法,在他们入宫讨要说法前,我们必须想到应对之策。”襄阳行宫之中,李建成沉声说道:“杨侗便是想要人尽皆知,这才派人在边境大说特说,特别是窦氏,在这一次损失惨重,若我们不设法相救,怕是说不过去。”

“杨侗摆明是为难我们,我们哪来这么多粮食赎人?”李渊如泄了气的皮球,叹息了一声。

一阵沉默。

蓦然,李渊眼光一寒道:“能不能将此事定义为关陇世家擅自行动?”

李建成、李世民相顾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色,兄弟二人从父皇之言,发现了父皇的意思。

在父皇眼中,离开关中的关陇世家已经失去了最大的利用价值,认为眼下是摆脱关陇世家的机会,从而有了放弃这枚棋子之念。

“建成,你以为呢?”李渊见两个儿子沉默不言,便问了起来。

“父皇,儿臣了解不多,不好下定论,且听二弟是怎么说的吧。”李建成可不傻,关陇世家虽然失去了根基,可朝堂和地方上的七成官员依旧是关陇世家子弟,若是明确表态,估计要被自己这个二弟加以利用。

李建成对李世民了解甚深,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他做任何事情都是从自己的利益考虑,没有足够的利益,二弟是绝不会亲自从西城郡跑回来的。

这个利益是什么?几乎都不用想,肯定是关陇世家的政治力,李世民准备借此机会,坐看一直主政的自己犯错,从而把关陇世家的军政势力整合为一,削弱自己、壮大他本人。

这一次确实是抛弃关陇世家的机会,从父皇的态度看得出,这不是一天两天的念头,但若让他把关陇势力拱手让给李世民,李建成绝不愿意,因为这将动摇他的地位,所以,才故作不知的把选择权抛给了李世民,若是李世民代替父皇作出决定,未必不是自己的机会。

李建成能看透这一点,李世民何尝不是?他心中暗自说了一声狡猾,便道:“儿臣以为不能。”

“为何?”李渊皱眉道。

李世民拱手道:“只因杨侗将大兴宫之变说成是我大唐之所为,边境现在是人尽皆知,若是我们放弃不管,恐怕军队没有人愿意为大唐效忠了。”

“呵!”李渊狠狠地抽了口冷气,森然道:“杨侗小儿果然诡计多端,若我大唐不认账,便能毫不费力的将边军策反。”

“恐怕不止是边军!”李建成皱眉道:“若我大唐不管,大唐朝堂和各地方都会因此而动荡不休,继而影响到南方战事。如此下来,我大唐危矣。”

李世民现在表了态,他当然不能不说,而且说得非常深入、透彻,这让李世民郁闷不已,自己这个大哥越来越细致了,真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当年自己身边,那个很不起眼,永远一副笑眯眯,却总是给人一种阴冷感觉的男子——长孙无忌!

早知道,就不应该——

自己名义上说是得到了独孤世家的支持,可独孤世家为的却是从自己身上得到更多,到如今,独孤世家没帮自己多少,而自己却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人。

“还有……”李世民叹了一声,“据说杨侗人在五原之际,便已经知晓大兴宫之变,致使扶风郡、北地郡两路军队还没出山,还没发挥作用,便被隋军事先给端了。在变乱当天,长安的隋军装作离开长安,可是到了晚上,便杀进了城里。目前还没确切情报,但我大唐高层之中恐怕有人被策反了,此人、或是这个势力若是纠不出来,我大唐一举一动都在杨侗的监督之下。”

“父皇,二弟说有奸细出卖,儿臣十分赞同,可若说是出现在高层,却不认同。”李建成皱眉说道。

“何以见得?”李世民问道,他对于大哥执政水准还是相当服气的。

李建成道:“大唐高层这些大世家,都是隋朝的头号反贼,跟隋朝已经没有妥协机会,而且杨侗对世家的态度摆在那里,不管世家降是不降,他杨侗都不放过,既然降也死、不降也死,各个世家怎么可能与隋朝眉来眼去?”

“他们与大唐王朝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大唐一旦覆灭,他们也跟着死亡,这些人都很聪明,断然不会坏大唐好事,更不会从中作梗。他们只能继续支持大唐王朝。”

“那你以为应当如何抓出奸细?”李渊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抹了然之色,多方下注历来是世家的手段,如果大唐强盛,这些世家就不敢做得过分,问题是大唐今非昔比,给人一种江河日下、暮色沉沉之感,因此有些人肆无忌惮为自己谋后路了。

李建成苦笑道:“儿臣以为很难。因为参与这次行动的,不仅有关陇各大世家,连关东、南方世家也参与其中,哪怕明知有内鬼,也查不出来。若是兴师动众去查,必然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这对我大唐统治相当不利,我们可以暗中排查。”

“这样会不会太慢了?”李世民皱眉道。

“我大唐现在经不起大动荡。”

李建成这一句话断了李世民大查、彻查之念,他也知道李唐王朝现在是什么模样。

李渊也认为李建成说得有道理,眼前的大唐病患多多,确实不能下猛药,也便将念头转到了眼前,问道:“你们兄弟认为应该如何解决眼前之事,总不能让杨侗小儿这般讹诈吧?”

这下子,李建成、李世民都感到脑仁疼。

李唐不想四面竖敌,只想盯着萧铣这个软柿子捏,可李唐的作为严重触犯到李密、王世充的利益,使得三方虽不联盟,却同时与李唐为敌。

李唐好不容易收拢起来的兵力,全都投入到荆州战场之上,这时候再和隋朝打的话,肯定是自取灭亡。

打肯定不能打。

可是这笔赎金,李唐却拿不出来,不说没有,就算有,李氏父子也不愿再一次资敌了。

但问题是李唐不想打,不代表隋朝不打;李氏父子不愿意赎买,不代表各个世家同意。

而且杨侗让人在边境将此事传得轰轰烈烈、沸沸扬扬,过不了多久就是会传遍李唐全境,如果李唐不赎人,治下军民、官员又会怎么想?到时候,隋朝如果南下,恐怕不用几万人就能收降掉毫无战意的各地军队。

李渊也知道这个道理,心中愤懑和压抑几乎要让他要仰天长啸。

“圣上!”这时,门口响起一名内侍的声音,“礼部尚书裴矩求见。”

李渊为之一怔,将目光看向了两个儿子。

“父皇,儿臣是第一时间赶回襄阳的,裴矩应该还不知道大兴宫之变!或许为别的事情而来。”李世民笃定道。

李建成想了一想,道:“父皇,此事迟早会传到襄阳。何不先问一问裴矩的意见?说不定他能给父皇好建议呢。”

李渊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道:“不错!裴矩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呢,速速有请。”

不一会儿,裴矩在内侍的带领下,步入了李渊的御书房,李世民的出现令他有些意外,不过作为政坛上的不倒翁,他并不会因此而流露丝毫情绪,上前行礼道:“臣参见圣上。”

“裴爱卿免礼,请坐!”李渊语声中矜持不失和蔼。

“多谢圣上!”裴矩一丝不苟的感谢,接着向李建成、李世民一一行礼。

李氏兄弟礼貌还礼。

裴矩这才缓缓入座,他如今的身份是李唐王朝中的礼部尚书,官阶不低,但礼部一直是个边缘衙门,即无实权亦无实利,完全是一个被人遗忘的清水衙门,他这个礼部尚书现在清闲得很。

裴矩在旧隋时期,主管西域事务,大隋吞并伊吾、吐谷浑等西域政策都有他的影子。

如今事态变迁,他已经成了李唐的臣子,且还不中枢,但他依然十分关注天下大势,尤其是隋朝战胜东西突厥之后,挟民意、兵不血刃吞并高昌之作,令他有一种后生可畏之感。

而杨侗对东西突厥的冷酷无情,让他十分惊叹,在对外政策上,这干脆利落、当断则断的煌煌气度可比妥协再妥协强多了。

他觉得这才是一个建国者应有的气概,既要有开阔心胸广纳百川,又要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铲除异己。

相比之下的李唐,暗淡无光。

在他看来,李唐自关中南撤以后,本应趁着隋朝与东西突厥作战之时,夯实李唐王朝在巴蜀的统治力,可以先平定各部撩人之乱,从而取到淬炼军队、统合民心之效果,让李唐王朝的人望根植于民间,下一步,再借民意统合蚕食朝中各个派系,让李唐上下只有一个声音,以加强朝堂上的办事效率。然则李渊却没有,他到了襄阳之后,依旧一心图谋地盘而不谈治理,这种作为让他十分失望,他觉得根基不稳的李唐,纵有再多地盘也会随着一场惨败丢失得干干净净。

因为西突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统叶护可汗在世之日光芒万丈,西域诸国服服帖帖,可一场惨败,令西突厥之前的苦心经营丢得干干净净,西域诸国为何反得这么快?根子在于西突厥不得人心。可李渊却没有从西突厥之败中汲取教训。

裴矩也因此作出一个重大决定——辞职回家颐养天年。

此时的李氏父子虽无多少异常,可裴矩还是隐隐感觉到,李唐肯定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了,这让他下船的念头愈加热切了。

第379章:问策裴矩

“裴爱卿,可有要事?”李渊询问道。

“圣上!老臣特来向圣上辞职来了。”裴矩说道。

李渊愣住了,半晌道:“裴爱卿为何要辞职?”

裴矩双手递上辞呈,道:“老臣承蒙圣上不弃,授以礼部尚书之职,然老臣今年七十有三,早年间更以一介书生身份平定岭南、讨伐突厥、经略西域、随隋武帝征伐辽东、总领北蕃,在诸多战争之中负创无数,尤其在雁门之战,胸中挨了一箭,以前不觉得,可如今年老体衰,各处旧伤每天都在蚕食老臣生机,老臣自感生命在一天天流逝,留在世间的日子已经不长了。老臣想好好度过不多的晚年,恳请圣上恩准。”

李渊闻言,心情烦闷的背着手来回踱步,他想不到裴矩会辞官,而且理由让还他无法拒绝,这让李渊心里有些懊恼,如果就这样把裴矩放走,实在有点可惜了,裴矩还有大用,有他在,至少可以拉拢关东贵族。

与裴矩的巨大影响力相比,裴寂差得太远了,哪怕自己将裴寂推到裴家的家主位置上,也不如裴矩,一旦裴矩离开,家东士族会怎么想?可他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想了一想,李渊脸上露出—丝宽和的笑意,“裴爱卿,朕本不该强人所难、罔顾爱卿的身子,但现在国事艰难,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就再为联效力一年,到了明年,联—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回家调养。你看如何?”

裴矩苦笑道:“圣上知遇之恩,老臣感激不尽!不过还请圣上早日物色好接替人选,老臣怕撑不到那时候了。”

李渊心头一惊,“裴爱卿的身子竟……?”

“入秋以来,老臣已无故昏厥多次了。”裴矩老谋深算,心知上车容易下车难,早在官衙之内昏了无数次。

李渊得到李建成确定的目光后,道:“建成,官中尚有根千年老参,等会让人包好,给裴爱卿送去。”

“喏!”李建成应道。

“多谢圣上!”裴矩感激道。

李渊满意地点了点头,“朕现在遇到件难题,还请裴爱卿参考参考。”

“请圣上明示。”

“是这样的……”李渊低声将自己在长安发动的大兴宫之变原原本本说了,最后苦笑道:“杨侗现在让人在边境闹得沸沸扬扬,连赎金都开了出来,用不了多久,便会传到了这里,爱卿可有良策?”

这个消息让裴矩大吃一惊,唐皇竟然在无声无息之中干了这种事情。更让他吃惊的是裴家参与了进去,可自己居然不知道,这说明自己根本不受李渊的信任。不过他在宦海中起起落落了几十年,深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想了想,裴矩微微一叹,“事到如今,就算圣上不愿接受杨侗的条件,各个世家也会联合来逼圣上答应,既然躲不过,何不率先表态同意杨侗的条件,博得世家们的好感呢。到时候只要圣上接着推行仁政,轻徭薄赋,与民休息,那么大唐就会慢慢平息下来,再用几年时间励精图治,就能与隋朝并驾齐驱。”

李渊没有表态,他发现裴矩或许是离开官场太久,他看问题已经没有自己想象中老辣深刻了,反而像个少年一样单纯,居然指望休养生息。他虽想休养生息,可杨侗不给他时间啊,如果他停下攻伐的步子,只会死得更快。

这一刻,李渊感觉索然无趣,裴矩令他有点失望,太过理想化了,这让李渊想到了杨侗诗文集上的一句话‘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裴矩真的老了。

李渊心中遗憾,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点苦涩起来,他尽量保持着礼貌,不让裴矩看出他的失望。

裴矩老眼昏花,没有看出李渊眼中露出的失望,他想了想,说道:“圣上,老臣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裴爱卿尽管明言。”李渊强笑道。

裴矩叹息了一声,道:“圣上,其实大唐不应该落到今天这步的。”

李渊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可为何会到这一步?”

“是您太傲了。”裴矩一句话令李渊的笑脸垮了下来,却让李建成、李世民双眼一亮,他们也发现李渊的问题,可没有人敢说,如果裴矩能够令李渊自省,实乃大唐之幸。

裴矩接道:“圣上在对待杨侗的时候,总以为他是一个可以任凭大唐拿捏的小孩子,没有将之当成一个强大的对手,觉得大唐败给一个小孩很丢脸,总想从隋朝讨回失去的荣耀和国土,也因此不可自拔,一再吃亏。臣以为我大唐应该将之视作一头恶虎、一国之君,而不是一个毛头小子,只有正视敌人,大家以后才不会吃亏。”

李渊点了点头,这个建议很好,他能接受,沉思片刻,李渊又问:“裴爱卿,依你之见,我大唐还有统一天下的机会么?”

“有!”裴矩眯眼笑了起来,道:“杨侗每下一城,便将官员尽数斩杀,再以寒士补充,这些人是杨侗亲手提拔起来,忠诚度极高,能够迅速治理地方,而且杨侗每到一地,便清洗世家安抚百姓,再用代工代赈之法供养百姓、修缮道路、修缮城墙,使得杨侗能够迅速拥有了百姓的支持。”

“这……”李渊听着裴矩所说,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照爱卿这么说,我们哪有希望可言?”

裴矩捋须笑道:“但圣上想过没有,教育优势从古至今都集中在世家门阀,大量人才依旧出自门阀士族,寒门虽有才俊,但因为教育资源不足,所以寒门产出人才少,这些人才不足支撑起一个帝国的官员体系,所以历朝历代皇帝要想约束世家,又不得不重用世家。”

裴矩的话让李渊深思,停了一下,只听裴矩又说道:“当杨侗将手中的寒士用完以后,就会面临缺人的窘境,这便他依仗寒士起家所产生的先天不足。他虽然推广文教、兴建义学,但是培养一个人,少说也要十年二十年才能成形。在这些人才能用前,杨侗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向世家大族妥协,可是他和世家大族的仇恨不可化解,此时他便是解禁,也不会有人冒着得罪天下世家的风险投奔于他;第二、他只能停下扩张的步伐,因为他即使有再大的地盘,也没有人才治理。”

李建成问道:“他完全可以用军人治理啊。”

裴矩笑道:“军人治理只能一时,而不可长久,因为军汉鲁莽,若是将治吏败坏了,隋朝在民间的形象将会受到严重打击,从而留下无法洗刷的污点,此事一旦传开,百姓再也不会附从、拥护。若是有人煽风点火,杨侗将会大大的失去民心,而民心,是他的根本。”

“基于杨侗人才不足的窘境,老臣以为杨侗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扩张,转而治内!也就是说,在他的人才尚未成熟的时间内,是我大唐发展壮大的机会。”

裴矩这番话让李渊幡然醒悟,他也为刚才对裴矩的轻视而深感羞愧,裴矩虽然老了,对天下大势有点看不透,但他对治理江山却有丰富经验,还能给自己提出高明建议。

裴矩又说道:“圣上,您瞧不起杨侗,以致于不肯认输示弱,大丈夫能屈能伸,其实软弱一下可以使您避开劫难,我相信隋朝内部也有识大势之人,不会让杨侗盲目扩张,只要示弱一下,给隋朝一个面子,执此观点的人就会占上风。圣上,您真应该试一试。”

李渊半晌无语,敢情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了,大唐有今天这模样,不是唐军弱,也不是将军无能,而是他们错误的遇到一头猪皇帝,于是说道:“照爱卿所言,如果我大唐不去招惹杨侗,他也不会主动攻击了?”

“事实上,杨侗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他就将我等歼灭于长安,顺势南下夺走巴蜀。”裴矩点头笑道。

“……”李渊感觉裴矩看着自己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个大白痴。

裴矩也是这么想的。

人家杨侗在能灭掉李唐的时候而不灭,就是不想打、懒得打的节奏。可李渊倒好,居然跑去搞什么大兴宫之变,完全是找虐。这不是大白痴是什么?

又过了半晌,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的李渊问道:“爱卿之意,我大唐现在的首选之敌不是隋朝,而是南方诸侯了?”

裴矩点头道:“老臣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可老臣毕竟不是杨侗,也不敢确定。”

话不能说死了,出了事得背锅。

“在这种情况下,我大唐应该避隋朝之锋芒,专注于南方,努力创造一个南北对峙局势,一旦时机成熟,我们再与隋朝决出天下之主。”

这话其实李建成和李世民都说过,只是三者抛出的时间不同,所产生的效果也不同,本质都是石墨的东西,前者变成煤炭,后者却成了闪闪发光的钻石。

李渊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爱卿之言有理!”

李建成问道:“对于赎人之事,裴尚书怎么看?”

“人肯定是要赎的,否则,谁愿意为大唐效力啊?杨侗漫天要价,我们也可以就地还钱嘛。”裴矩笑了一笑,道:“老臣记得礼部前不久接待了萧铣的使臣,而圣上也有意与萧铣和谈,继而一心对付王世充和李密的联军?”

“确有此事。”李渊点头道。

裴矩淡淡一笑:“那就让萧铣拿钱粮来说,不给就打他。”

李渊喜不自胜地拍了拍额头,这简直太好了,赎金有着落了,他心中大半个石头便搬掉了,今晚可以放心贴席睡觉了。

裴矩这句‘不给就打他’,可谓是字值万万金啊。

李建成、李世民叹为观止:太长见识了。

裴矩矜持的捊须微笑,心说:小儿戏了,老夫当年与长孙晟联手对付突厥的时候,那才精彩。

第380章:皇后?没感觉

历朝历代,本国战胜外族都是件振奋人心之事,大隋也不例外,当凯旋消息传回大隋,全境沸腾。

邺城全城沸腾,百姓自发上街,各用自己的方式欢迎胜利之师,用发自内心的喜悦来庆祝这次大胜。

前线获得的胜利激发了人们保家卫国的热情,仅在短短半个月时间,大隋各地要求从军的青壮人数便超过了七十万人。

尽管大隋军队在战争出现极大伤亡,但杨侗并不打算扩军,而是顺势在全境推广民团制度。

在他的授意下,兵部命令各郡各县在年前皆要将民团组建起来,让各县青壮在农闲期间集中训练,这实际就是一个民兵组织,为以后征兵创造条件。

当杨侗回到邺城时,离大胜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百姓热情已渐平息,城内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秩序。

杨侗没有像进入长安那样大张旗鼓,而是在数百亲兵的护卫下从西门悄悄地进了城,尽管已经享受不到满城欢迎的盛况,但还是体会到和以前的不同。

或许!多了一丝帝都的气息吧。

杨侗如是想。

当路人认出进城的这队骑兵竟是秦王殿下时,纷纷闪到两边、让出道路,一些人自发的拱手躬身行礼。

神武宫前横街的人,也因此慢慢多了起来,很多人从坊间奔跑出来,默默地站在道路两边行礼。一双双目光中充满浓郁的感激之情,各用极大诚意迎接他们的救命恩人、心目中的皇帝陛下。

百姓们默默地注视着秦王的军队缓缓而行。

蓦然,人群中大喊一声,“秦王万岁!”

这一声就像一把开启百姓情绪的钥匙,使沉默的人群激动的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声:“秦王万岁!”

“秦王万岁!”

“秦王万岁!”

百姓们振臂高喊。

这是百姓们发自内心的呐喊,一些人的眼睛都湿润了,对他们而言:大隋秦王就是恩人,是秦王将他们从火坑带向幸福的日子。

他在,自己一家子就能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

人越来越多,大街两旁很快就积聚了数万人,黑压压的人群延绵了数里长。

一支城防军闻讯赶来,在将领指挥下,护卫在队伍两边,替杨侗挡住激动万分、奔涌上前的民众。

“这是谁啊?排面居然这么大。”一个西域行商望见这一幕,惊叹不已。

身边的一个突厥人相貌,却身穿汉服的汉子斜着眼睛瞄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没见世面的土鳖,他挺起了胸膛,高傲的耻笑道:“居然连我大隋秦王都不知道?你刚来我大隋吧?这是我大隋秦王从草原上凯旋归来。”

他脸上带着大隋百姓共有的自豪表情,道:“此战我大隋兵分三路,克敌四十多万,连统叶护可汗都死在我大隋之手,西域各国的西突厥驻军尽皆灭亡!哈哈…所以你以后回国,就不用担心被西突厥盘剥了。”

“您是隋人?”西域行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是!”这名已经幸运入大隋国籍的突厥人傲然道:“我在战场之上斩首三十三级,立下了汗马功劳,得到伟大的秦王殿下特赦,成为一名光荣的大隋子民,这是我曹尼玛的荣幸!”

“先生叫曹尼玛!”

“正是!”曹尼玛骄傲的说道。

“幸会!”

“哈哈,相遇也是缘分,我曹尼玛今天请客!”曹尼玛高兴的说话。

“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我曹尼玛一直好客。”

“曹尼玛先生实在太热情了。”

“哈哈…我大隋上下都热情好客!”

“……”

杨侗做为最高统帅,当仁不让排在最前面,左右是罗士信和带着修罗面具的阴明月。

杨侗和罗士信都是英武俊俏的大帅哥,玄甲军将士个个威武雄壮,如出鞘利剑,阳刚之气弥漫一街。

大姑娘、小媳妇给迷得神魂颠倒,尖叫声几乎将神武宫都掀翻了了,然后数不清的鲜花、瓜果、糕点、香囊跟雨点一样撒了过来,几乎要将当先的杨侗和罗士信给埋进去

城防军拼命阻止都阻止不了大姑娘、小媳妇们的热情。

有一些扔偏了,都一古脑扔到旁边的阴明月身上,她也不生气,只是警惕的看着四周。

罗士信嘿嘿笑道:“殿下风采照人,引无数佳丽竞折腰啊!哈哈哈哈…我小罗也不差…”

“‘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时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者,莫不连手共萦之。左太冲绝丑,亦复笑岳游遨。于是群妪齐共乱唾之,委顿而返。’”一旁,阴明月冷不丁的说了句。

罗士信摇头晃脑的问道:“啥意思?”

“西晋时期第一美男子潘安是一位才子。他有美好的容貌和优雅的神态风度,还有不俗的才学。潘安年轻时驾车走在街上,连老妇人都为之着迷,用水果往他的车里丢,一圈下来他的马车装满了瓜果。”杨侗说到这里,接着笑道:“潘安有个好朋友叫左思,这家伙长得相当难看,他学好友潘安那样,搞了一副同样的行头,然后驾车游逛了,结果妇女都向他乱吐唾沫、扔砖板,弄得他垂头丧气、眉灰土脸回来!”

“明白了!”罗士信看了一眼杨侗身后的尉迟恭,道:“尉迟,阴将军说你这家伙呢!”

尉迟恭虎目一瞪,额头青筋直跳,闷声道:“某如何?”

“说你是左思!”罗士信很中肯的评价了一句。

尉迟恭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两下,却没有说话!

这时候,他特别想念程咬金。

朝廷文武之中,尉迟恭一直以来都是衬托别人颜值的存在,终于来了个能够衬托出自己的人,所以尉迟恭对程咬金十分亲近。

杨侗失笑道:“左思遭到耻笑以后,明白自己不是一个能靠脸吃饭的人,便决定通过才华吸引人气,后来他花十年功夫写出《三都赋》,引发都城洛阳权贵之家争相传抄,一时间洛阳纸贵。盖世丑男至此凭借才华一举成名,名垂青史。”

尉迟恭咧嘴一笑,“左思真是吾辈丑男之楷模。”

众人:“哈哈……”

其实尉迟恭虽不俊俏,却和丑不搭边,只不过他在杨侗、秦琼、沈光、罗士信、裴行俨、谢映登、薛氏兄弟、房玄龄、杜如晦身边,活生生给逼成了丑男。

到了神武宫!

留守官员尽皆列队迎接!

朝天殿庆功盛宴一直持续到戌-亥之交。

。。。。。。。。。。

经历了入城的欢腾和庆功宴上的热闹,杨侗终于体会到了家的亲情。他的长辈和妻子们,都在萧后所在的朝露殿等待他的归来。

叙述好别情,才和四个老婆回到自己居住的朝晖殿。

待看到四个早已睡着的孩子的时候,杨侗心中一阵激动,又是一阵无语。

只见在房间中间的一张大床上,四个小小的孩子按大小顺序,整整齐齐的沉睡,他们各盖一床一种颜色的被子,

一股婴儿特有的奶味扑面而来。

杨侗凑上前去,只见四个孩子个个长得粉雕玉琢,小脸可爱之极,眼睛微微闭着,长长的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

他们呼吸平稳,都睡得很熟。

杨侗心中一阵激动,险些就流出眼泪,他站在床前一动不动的贪婪看着。

这一刻,杨侗居然有一种无官一身轻、有子万事足的感觉。

“老大倾国倾城……”

“老二威武霸气,像我……”

“老三文静秀气、美若天仙…长大以后,也不知便宜那个王八蛋…”

“老四品貌端正……”

秦王殿下喃喃自语,逐一点评!

小舞、无垢、水天姬、李秀宁集体无语。

过好久,小舞拉了杨侗一把。

“干嘛呢你?”杨侗头也回,很是不悦的说道:“让我再看一会儿!”

小舞悄声回答:“都快半个时辰了!”

“是吗?”杨侗愕然的看向一边长孙无垢,后者狠狠地点了点头。

“哎呀…我腿麻了,小舞、天姬,扶我一把。”

“……”

沐浴完毕,杨侗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房间内早已烧了一炉安神香,青烟袅袅升起,房间内弥漫着一种淡淡香味。这种从身体到精神的舒适,不一会儿让他都差点睡着了。

这时,门开了!

小舞走了进来,见丈夫已经处于半睡状态,便轻手轻脚要离开。

“陪我说会儿。”

“我以为夫君睡着了呢。”

“还没!等你呢。”

小舞轻笑一声,脱下绣鞋上榻。

杨侗伸手将妻子整个人搂在了怀里,夫妻二人出身不凡,可杨侗当初是最没前途的皇孙,卫玄家也己败落,两人之间的感情反而比较纯粹,算不上是患难夫妻,却也是陪着杨侗从最危险的日子一步步走过来的,跟另外三名妻子自然是不同的。

“几个月不多,小舞瘦了,不过也更美了。”杨侗在小舞有些嗔怪和羞涩的目光中,狠狠地将亲了她一下。

“每天缠着两个小家伙,吃不好、睡不好,不瘦才怪呢。”小舞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比之以往多了几分不同的韵味。

“辛苦你了!”别人带一个都难,小舞却一人有俩,还非要自己带。杨侗没有带过孩子,可也知道一个母亲的难处。

小舞甜甜一笑,紧紧的依偎在丈夫的怀中,她忽然想起了危难之时,她也是这么亲腻地依偎在丈夫怀里,夫妻二人相互勉励之余,她心中总想着将来能有几个孩子。仿佛只是一晃之间,他们就成了两个孩子的父亲母亲。

一阵无声的沉默。

许久。

小舞柔声问道:“夫君似乎有心事?”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看得出来,不仅是我,大家都感觉得到!夫君这一次明明是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却没有以前的喜悦,反而心事重重的。”

“是吗?”

杨侗想了想,笑问道:“你对自己当皇后,有什么感觉?”

“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怎么会?真的假的?”杨侗愕然。

“当然是真的!”小舞浅浅一笑:“我现在和皇后没什么区别,以后不过是把名称换成皇后而已!其他一切照旧,我还能有什么感觉?”

杨侗愣了一愣,想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啊。

小舞当皇帝没啥变化,那自己为帝又有什么变化?

好像跟她一样没啥变化。

当了皇帝以后,照旧打仗、照旧治国、照旧坑人,照旧行使着目前的权力。

至于皇帝权威、天子威仪等繁文缛节,大不了以天下未平、一切从简为由,减省了便是!

臣民们不仅不反对,说不定还赞许自己有文帝风范……

而自己也自由了!

等到皇帝威严强大到快没朋友的时候,立马把皇帝这个沉重的苦差事甩给儿子,自己当个逍遥快活的太上皇。

要是实在闷得慌!干脆带一支远洋舰队和一票哥们去打土著。

想到这里,杨侗心里一片豁亮,整个人轻松了起来。

第381章:登基五步之争

翌清晨,一线天光透过窗纸洒入卧室,带着几分暖意的照在杨侗的脸,幽幽芬芳沁入鼻翼,只是杨侗仍旧不愿从被中出来。

“夫君该去和诸位臣公议事了。”小舞如同慵懒的小猫一般瑟缩在杨侗怀里,长长的眉睫不住颤动,呼吸似乎也有些凌乱,最终忍不住按住作怪的手,迷迷糊糊的声音带着几分嗔意味。

和丈夫一起,仿佛又回到青葱岁月,完全不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当然,她的年纪其实还很小。

长孙无垢、水天姬、李秀宁在一旁酣睡,自从小舞下了那道荒唐的‘懿旨’,这种大被同眠的子似乎已经成了常态,几个美少妇已经从羞怒、无奈、不适应变成到现在的习惯!

昨夜!

没发生什么,只有重逢述说的温馨,倒不是杨侗变成了柳下惠,实乃是诞下子女这三个尚未恢复,另一个着大肚子,杨侗再禽兽也不会拿老婆的健康、寿命开玩笑。

他觉得忍一忍就过去了。

果真,双眼一闭一睁,一个晚上就过去了。

“我要从今天开始,把亲王最后几天子好好的过一遍……”杨侗继续抱着小舞温存,小小少妇上,有一种令人着魔的魔力,让他不释手。

“怎么过?”装睡的水天姬、李秀宁立马张开了眼,两双凤眸有浓浓的好奇之色。

杨侗心下好笑,就知道她们两个会这样,深吸一口气,苦着脸道:“贫僧苦战四妖道,从此腰疼罢早朝?”

“下流!”

“无赖!”

“流氓!”

小舞、长孙无垢、李秀宁羞得要死,纷纷斥责,俏丽的面容染上了一层酡红,秋波dàng)漾的水眸半睁半阖,羞得恰似烟波浩缈的晨间大海。

一阵无言的窘迫。

是一顿玉指掐、秀腿揣……

水天姬一脸茫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莫名其妙。

“哈哈!好诗啊好诗。”杨侗畅快大笑,老婆舍不得下狠手,又怕碰到李秀宁的肚皮,跟搔痒痒差不多。

又胡闹了一番,杨侗这才不舍的让自己离开温柔乡,暂时的放松可以,但太过留恋就不好了。

“誓将诸侯虐成狗,昏君才能当长久。”杨侗穿衣完毕,窗外天光也已大亮,距离‘早朝’没多长时间了,嘴上念着歪诗拽歪歪的走了。

‘四妖道’对视一眼,俏脸一红,忍俊不的笑出声来!

他在!

家里闹腾,心却镜平

杨侗洗漱过后,到另一间大卧室看了看四个可的小宝贝,亲亲他们红扑扑的小脸蛋,忽然多了几分奋斗动力。

‘早朝’商议的关于登基的事,毕竟事说来简单,但安排起来涉及到很多,特别是晋升和薪俸方面不能大意。

当然,观礼的人各国国君、使臣不少,礼节方面也要跟上,不能丢大隋的脸面,这是天朝从古自今的惯例。

看着下首群臣,杨侗笑问道:“登基大典准备得如何了?”

“禀下,各郡郡守都已陆续抵挡邺城,登基大典的一切事宜皆已准备妥当。”杨恭仁汇报道。

杨侗点了点头,对孔颖达说道:“孔尚书,你负责这一次大典的所有流程,你跟我说说具体的况”

孔颖达神色严肃的抱拳道:“禀下,登基大典分为五步。”

“一、下先于太庙祭拜祖宗先灵,宣读祭文”

“好,就由左仆捧祭文,随我入宗庙。”杨恭仁不仅是大隋最高的文臣,本也是皇族宗亲,由他来做此事最为恰当不过。

“谢下。”杨恭仁施礼应道。

“二、于邺城之南的祭坛拜祭天地,告皇天后土:下得天命,继承大隋国祚,而后检阅三军。”

“准备多少士兵?”

“禀下,城南广场巨大,可容纳数十万人,尚书省准备调取从军中调取精锐九万五千人,满足九五之数。”杨恭仁回道。

“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杨侗有点挠头。

“不多,且有必要。”杨恭仁顿了一顿,笑着解释道:“首先、这支军队从邺城周边驻军抽调出来,并不算兴师动众;其次、此次登基大典,到贺的各国大人物不少,分别有高句丽王高建武、新罗国王金白净、百济国王扶余璋、突厥大可汗阿史那思摩、颉利可汗的儿子叠支罗、乙失钵的长子夷男、吐谷浑天柱王、西域诸国有十二名国王到贺,其他国家也派重要人物抵达;所以我们动用精锐之师越多,越能起到震慑异国、保证边境和丝绸之路安宁之效,如果能用赫赫兵威,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最终目的,别说十万,就算二十万、三十大军都值得调动。”

“示敌之以威,确实有必要。”杨侗十分认同。

很多国家还在执行奴隶制度,实在太不人道了,作为堂堂正正的大国,理应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解放劳苦大众!

只是大隋现在也不行,等以后国内统一了,再去解放诸多受苦受难的异族百姓,让他们前来大隋修路、挖矿,从而幸福的终老于巴蜀、苗疆等青山绿水之中。

杨恭仁接着说道:“另外,从城南广场到神武宫前的神武大街、宫前的圣武横街等主要街道均是五步一岗,所用侍卫皆为百战雄兵,总计动用了近二十万大军。”

杨侗道:“左仆考虑得相当周到,登基当天吓晕几个国王更好。”

“臣也这么想的。”杨恭仁笑道。

罗士信道:“您太坏了。”

众人皆笑。

“孔尚书,您继续。”杨侗向孔颖达示意。

“喏!”孔颖达拱了拱手,接着说道:“第三、下于朝天内,正式册封太皇太后、太后、皇后、诸妃、太子、皇子、公主,以及文武百官”

杨侗点了点头。

两个萧太皇太后、两个太后就在不正式的时候上位的,若是以皇帝的名义册封,更显庄重,此四位代表的是过去。

而他的老婆孩子代表的是现在和未来;至于文武百官,这个是最重要的一步

“第四、传檄天下,宣布下正式继承大隋国基。”

听到这话,杨侗不住乐了起来:“说到这儿,我还真佩服刘炫大师的生花之妙笔,在他那篇锦绣檄文中,都把我说得不是人了。”

刘炫不愧是当世第一大儒,在他那鸿篇巨制中,关于自己的各种祥瑞多不胜多,这完全就是借助古人对未知之事的敬畏,让百姓尊崇,从而让自己登上帝位变得名符其实。

搞得杨侗好像天生就是当皇帝的命,不当皇帝都不行,大家不遵从,就是对上天的不敬。

“下是我大隋万民之主,自然是天上下凡之神祉,臣看刘大师写的好的。”杨恭仁也乐了起来。

这种事,其实皇家子弟最清楚了,表面上个个敬神,其实个个不信,神仙之说无非是愚民的手段而已。

“第五步,是不是盛大的晚宴?”杨侗笑问。

“不是!”

孔颖达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古怪。

刑部尚书魏征、御部尚书刘政会黑着一张脸,很不爽的样子。

“有争议?”杨侗好奇的问道。

孔颖达叹息了一声,有些不自然的说道:“确实有争议。”

魏征道:“自古以来的争议。”

“说说看。”杨侗更加好奇了。

“第五步、是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杨侗神色凛然,似乎明白了争议之所在了,“你们的意思是说将大隋监狱中的囚徒全部释放?”

“倒也不是全部赦免。”魏征介绍道:“一般来说,新皇登基都会大赦天下。然这其中亦有十恶不赦,十恶分别是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等十种罪行,此十恶皆不在赦免的行为。”

“除此十恶不在赦免之外,还有杀人、放火、劫囚、罪官也不在赦免行列。因此所谓的‘大赦天下’最多是减免罪行而已,真正赦免的只是一些危害不大的罪犯,比如说小偷、诈骗罪犯等等无不紧要的囚徒。”

杨侗点了点头:“那你们的争议是什么?”

一时间,众人都不说话了。

“按照以往的规矩,新皇登基之,都会赦免一些无关紧要的囚徒以示仁德。但是大赦天下这个规矩的存在,让人们觉得自己犯了罪,也可以等到赦免,从而错误的认为犯罪代价低,从而在心存侥幸之下进行犯罪行为,其他人见到有罪犯得到赦免,因此胆大之徒纷纷效仿!最终的后果是律法遭到践踏,制度遭到破坏。”杨恭仁介绍到了这里,说道:“大赦天下产生的争议是:该不该为一时仁德,而牺牲律法的威严、尊严。”

“律法存在的意义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人犯了错,就该为自己的错误付出相应代价,只人坚决、坚定的维护律法的尊严,才能起到约束刁民效果。”

魏征拱了拱手,肃然道:“罪犯若是得到了赦免,继而会产生三个问题,一、罪犯会不会报复举报百姓?二、受害百姓拿什么保护自己?三、受害百姓得不到保护之后,会不会愤怒杀人?受害百姓无奈的愤起杀人,其可悯,然则他毕竟犯了法,在与法之间,朝廷该惩治还是不惩治呢?惩治的话,地方百姓觉得朝廷不公、不仁道;不惩治,被受害百姓杀死的罪人的兄弟子侄肯定因怨报复,如此一来,冤冤相报……天下大乱。”

说起来,这根本就是儒法之争。

在诸多百家之中,论起儒家最大的对手,其实并不是曾经和儒家齐名的墨家,而是依法治国的法家。

早在战国时期,法家思想大行其道,着重强调“不别亲疏,不殊贵jiàn),一断于法”;其‘刑法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的主张,和‘刑不上大夫’的儒家乃是天生对立的存在。

当时法家先贤李悝、吴起、商鞅…相继在各国实行变法,从而造就了一个又一个强国。

可以说,脑子稍微正常一点的皇帝都知道法家才是强国之本。

但——

自从外儒内法的治国理念存在以后,法家已经成了皇帝沽名钓誉的牺牲品,法家看似依旧在,实际上却已经失去它的精神和灵魂。只因皇帝一句‘大赦天下’,就是在污辱和践踏律法的尊严、精神、灵魂。

“一个人的德行非一之功,一个道貌岸然的大师也有可能经不住惑而晚节不保,这是单纯的以儒治国所存在的不足;而律法的终级目的是震慑,非是惩治,它在‘忠孝仁义礼智信’等儒家思想的辅助之下,能够取到约束万民、天下太平的作用,所以,儒、法是相辅相成的存在,并没什么冲突。”

杨侗迟疑了一会,接着说道:“而赦免罪犯,不仅是律法惨遭践踏,也是对品德端庄之士的不公,我们一旦对罪犯松了绑,遵纪守法的百姓会觉得当好人吃亏,从而导致‘忠孝仁义礼智信’等美德受到重创。”

“因此,我不仅要取消‘大赦天下’这个不合理的陈旧规则,还要把这变成一种铁律,后我大隋世世代代都不得以任何理由、任何借口赦免任何一名罪犯!”

“喏!”众人轰然应是

第382章:放宽限制

说完了登基步骤,接着就是涉及到文武百官的利益问题了。根本上说,还是田地问题。

杨侗也知道大家对于土地的向往,比金钱重。

在这方面他也深思、反思过。

隋朝立国以后,隋文帝设有三类田地:一是可以传于子孙的永业田,人均二十亩;

二是人死以后,须还给朝廷的露田,中男、丁男受露田80亩,妇女受露田40亩。

三是“公廨田”,所谓“公廨田”就是各级官府衙门把官田租给劳边过剩的百姓耕种,以收租的方式充当各级政府办公费用,超出公费的部分上交朝廷,此类田地也是朝廷的储备田地,当地人口增加以后,以此分配给百姓。

这设定在百姓上很合理,若是到了官员上就不是那回事了。

在官员分田方面,隋文帝是这么来的。

他首先给亲王以下的九品爵位,分别赠给永业田顷不等,不过获得爵位的人不多,所以这个数目看似恐怖,且不收赋税,但其实影响不到国家根本。

其次、隋文帝给在任官员也授予永业田,一品官给予5顷,以下每品递减50亩,至九品为1顷,以充官员俸禄,同时不收赋税。

此项规定才是动摇国基的存在,原因有三:一永业田可以传承后代,也就是说,官员致仕或是死了以后,他的子孙还在享受该官的待遇;二、官员升职以后,他的永业田一次又一次得到叠加;三、某个职位空缺以后,朝廷要给继任者分永业田,然后,随着他的升职又一次次的叠加给田地。

如是一来,大量田地兼并到了官员和官员的后代手中,朝廷的赋税也因此逐渐下降。到了没田分给官员的时候,朝廷又是怎么干的?降低弱势群体的标准,强势夺走百姓的田地进行重新分配。

第三、朝廷对世家和官员家中的奴婢,也按照百姓标准授予露田,此规定,纯粹是朝廷在帮世家和官员们养奴婢。而且这一类露田基本是收不回来的,这又进一步的加速了土地兼并。

早在开皇初年,苏威就意识到了土地问题的严重。他给文帝上了一份奏疏,内容就是“户口增,民田不足”,苏威建议“减功臣之地以给民”。意思就是将官员手中田拿出来分给百姓,他的建议遭到既得利益者严重反对,最后不了了之。

后来由于人口不断增长,从而出现“地少人众,衣食不给”的社会问题,隋文帝不得不派官员强行把之前的均田数量降下来,但是动的只是百姓这个弱势群体的田地。这样一来,就造成了新增官员的田从百姓手中拿,新增人口也从现有百姓手中拿的怪现象,矛盾也因此一天天积累。

而官员不仅继续占有大量田地,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封赏,比如说,隋文帝先后多次赏赐田地给杨素,次次都是130顷。

与此同时,一些官僚地主仗着家中权势,开始劫夺民地,jiàn)价强买民地的事在大量发生。这导致老百姓没田种的问题益突出,老百姓吃不上饭的现象越来越普遍,这也就成了民变的前奏。

杨广登基时,土地问题十分严峻,他因此将九品爵位删成三品,并规定三代以内降级继承,之后剥夺一切爵位待遇,这也是为了收回世家、官员手中的田地作准备,而世家大族以期保住他们手中的土地,反隋的理由更加充分了起来。

杨侗入主冀州以后,也对土地进行了改革。

首先、官员百姓一律按照人均20亩永业田、中男丁男露田80亩,妇女露田40亩的标准分田,使每户人家都有生活来源。但不管是谁的田地,都要按照标准交税。

其次、官员俸禄以金钱代替田地,对三十品官职设定俸禄标准,各品领各品级该得的俸禄,从而避免田地叠加而产生的土地兼并。并能避免俸禄叠加给朝廷带来负担的问题。

第三、剩余官田和“公廨田”改为‘公租田’,租给百姓耕种,地方有收租权,却无使用权,必须原封不动的上交。地方衙门的公费必须做支出报表,工程项目做好预算,审计司审核通过才能动工。

第四、朝廷不给户籍之外的人群授予露田,也就是说,你养奴婢可以,但要自己掏钱。而随着‘摊丁入亩’的推广,人头税的取消,能从奴婢上得到的也仅是劳力而已,对朝廷没有损失。而且你养奴婢得越多者,自压力越大。

第五、严土地买卖,避免百姓无田而产生社会问题。

第六、行政权、执法权、监督权的三权分立制度,让官员队伍廉洁起来,极大程度上避免官绅勾结,谋夺百姓田地之事的发生。同时给予百姓监督举报官员的权力。

虽说杨侗的政策得到大家的一致同意,并很好的执行了下去,但是大家都在期盼杨侗赏赐田地。如果不给的话,会寒了大家的心。

因此,杨侗决定将田地的封赏体现于九品爵位之上,正如前面所提到那样,获得爵位的人不多,所以影响其实并不大,而且由于官绅皆要上交赋税,所以跟放到百姓手中没什么区别。

受爵功臣固然因此养奴隶,但是奴隶没有露田,所以功臣们即使是养了,但也不像关陇世家那样,动不动就轻松养士万人。

爵位都到了顶级以后,赏赐钱财就可以了,他们买不了田产,只能投入到市场之上,这样也算是加速了商业的繁荣,毕竟,官员是这年头的有钱人,只有他们的钱到了市场,才能带动整个商业经济的兴起。

当下,便将田地赏赐九品爵位决定抛了出来。

与大家商定九品的亩数之后,这件事算是定下了来,至于大家的爵位需要登基之后一一册封。

太早宣布的话,就会失去了应有的惊喜。

但杨侗此时,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而是转到了军队、军权。

隋军的军队给杨侗很散很乱的感觉,他一直打算改革。

他觉得既然要改,就宜早不宜迟,虽不能在登基前改革,但现在说出来了,最少不会伤到未来大将们的心。因为登基以后再提的话,针对实在太强,会让新鲜出炉的大将军们以为自己不信任他们,所以才加以限制。

“登基大典是没什么问题了!”杨侗见大家看过来,接着说道:“我大隋的军队存在着很多问题,我要说的是如今没有战事,理应趁此机会进行合理改革。大家以为如何?”

“下!微臣以为我大隋没必要保存大量军队,理应裁撤部分兵力,以减轻朝廷负担。”说起了兵事,兵部尚书韦云起立即出列说道。

听到韦云起这话,全一阵哗然,不少武将纷纷提出异议,大家对韦云起‘吃里爬外’的行为相当不满。

“尚书大人,天下尚未统一,现在谈裁军,未免太早了吧?”

“乱世之中,军队是我大隋立立国根本,而且我大隋需要防御的防线长达数千里。干嘛要自断臂膀,自废武功?”

“边防线漫长无比,百万大军也不够用!而且我大隋四面皆敌,如果我军在前线作战,敌人从四面八方打来,我们又怎么应付?下,末将不赞同裁军,哪怕再穷也要养军。”

“对啊!我们又不是养不起军队,大不了多打几场外战,以战养兵。”

“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而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的意思是拉着军队去西域练练,能练兵、除边患、得财富、树威严,一举多得。”

“我记得下说过一句话,那就是养不如抢,干脆把西域诸国打一遍,抢他个干净……”

“末将附议!”

“末将附议!”

“……”

渐渐地,所有异议汇成一个声音,那就是开战、打劫。

裴仁基和韦云起看着众将撸着袖子挥斥方遒,意气风发,慷慨激昂,无畏无惧的模样,心中感慨万千。

旧隋时,若是有人说到朝廷供养不了军队,需要裁军之类的话,将军们第一个说法就是多征赋税,来解决军队的财政危机。现在却没有一人这么说。这二位元老甚至可以断定:这群风华正茂的将军心里根本就没有多征百姓赋税的念头过,因为他们的眼界、视野被杨侗这头狼王带宽了,一个二个都瞄向了大隋之外的广阔天地,一个二个都崇尚进攻,通过外战来获得相应的东西。

望着连素来沉稳的秦琼也加入杀伐纵横的队列之中,杨侗大感好笑之余,复又振奋极了。

永不磨灭的尚武精神!是大隋之幸、民族之幸。

见到有人开始说脏话了,杨侗吼道:“一个二个大隋将军满口脏话成何体统?实在有失国体…个熊、都他nn给老子闭上乌鸦嘴…”

众人满脑子无语:“……”

和着这是双重标准啊,你秦王下满山放火可以,我点盏灯都不行了……呜呼哀哉……

“先听韦尚书说!”

“喏!”

众将如打霜的茄子——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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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大刀阔斧

韦云起大声道:“我大隋的军饷、抚恤金、战后安置比其他诸侯高出十倍之多,训练的时候还要有肉食。在每一场大战中,我大隋都动用战兵都有二十万人左右,加上辅兵的话,少说也有四十万人次,这些都是钱。”

“我们先后收复的辽东、并州、雍州、凉州,也都要花钱进行战后重建,这些钱在短期内一钱都收不回来。外战的收获根本填不满这些窟窿!当我们停止征伐,失去外战这一个大进项,庞大的军队数量会把大隋财政拖垮。”

罗士信全然不信,道:“韦尚书,冀州、幽州、并州现在发展得相当迅速,听说雍北也可以自足了。现在完全可以用前三州去填补半个雍州、一个凉州,辽东北部入手最早,它也可以补齐辽东南部。这样一算,我们外战所得完全可以单纯养军。韦尚书完全是在忽悠人。”

听到罗士信这么划分,大家都乐了!特别是将军们,一个个瞪着韦云起,看他如何辩驳。

“你不当家当然不知柴米贵,我现在就跟大家算一算。”民部尚书杨师道立即接下了话头:

“今年抢自高句丽的钱粮有一部分用去安置青州灾民,但是由于今年大旱,青州灾民没有一点收获,因此要将以工代赈进行到明年秋天。如果明年还是大旱,意味朝廷需要养这些灾民到后年秋天。雍凉二州的情况也是这样。所以,明知来自高句丽、李渊和关陇世家的钱粮能够持续到明年秋收,甚至还有大量剩余,但也不敢挪作他用。”

杨师道扫了罗士信一眼,“罗将军是参与了张须陀将军的每一场战事,应该知道乱匪是怎么来的吧?”

罗士信道:“大多数是饿得活不下去百姓。”

“这就对了!”杨师道点了点头,“我大隋好不容易打造出眼前的局面,如果百姓断了粮,朝廷供应不上,那么,民变极有可能重演。”

说到这里,杨师道不由得佩服起杨侗的有先见之明,正是因为审计司的逐一细算,才让大家明白大隋强盛之下,潜伏着严峻的经济问题。

今年接手了青州、中原两三百万名两手空空的百姓,然后又从雍凉接手了千多万名没有多少家底的百姓,如果这些百姓吃不上饭,那么离暴动、造反也不远了。

这就是地盘扩张太快,所导致的根基不稳。

当然了,大隋国库和几大粮仓还是满的,但是正如杨师道所说的那样,一千几百万名百姓的沉重负担,让大隋不敢轻易挥霍这些防止突发战争和天灾用的战略储备、救命钱粮。

大隋负重前行、经济吃紧,绝不能打没有价值的仗,也不能打没把握的仗,甚至连地盘现在都不能要。

只有等到百姓自给自足了,大隋方可放开手脚去打、去杀。

经过韦云起、韦云起先后这么一说,众将都不敢嚷嚷了。

看着众将依依不舍的表情,杨侗笑道:“要是你们知道我大隋有多少军队,你们就不是这个表情。”

“我们有多少兵马?”

迎头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杨侗失笑道:“常备军六十多万,在雍凉、汉中等地屯田军有二十三万,维护地方治安的郡兵不计在内。”

“这么多?”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都想不到隋军居然这么多。

杨侗点头道:“只多不少,不过军队分散各郡,平时都看不出来。”

众将听到这话,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现在没意见了吧?”杨侗笑问道。

“没意见!”众将异口同声。

杨侗道:“大隋军队太散,形成不了拳头之力不说,反而空耗大量钱粮,所以整合裁撤势在必行。”

“不知殿下打算从何开始?”杨恭仁问道。

杨侗见到杜如晦开始记录,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准备将散而无力的常备军集中起来,从中选择最精锐士兵成立八个主战军团,每个军团人数五万,驻扎在容易发生冲突的边境。既能应对突发战争,还可以在战机乍现之时,以雷霆万钧之势对敌人发动致命一击。”

李靖想了一下,立即说道:“殿下的设想非常好!但是这里涉及到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什么问题?”杨侗明知故问。

李靖神色凝重的说道:“军团的主将军权太重过后,会不会因此而恃骄而庞、拥兵自重、拥兵自立?如果主将被敌人策反,问题就大了。”

“克明!你把军务司的构想给大家说一说…”

“喏!”杜如晦应了一声,他先从将军拥兵自重的现象开始,说到‘北周大八柱国’和‘十二大将军’等案例诸多祸端,接着是监军制的不足与副作用。最后才是军务司设想始末、效果、深远意义,同时也详细的介绍了它对朝廷和大将本身的好处。

杜如晦平淡的话语中,没有添加任何多余修饰陈述,却让所有人渐渐陷入了思索。

理解透彻的杨恭仁肃然道:“军务司从最底层开始,一步步掌控士兵,最大程度的消除将领拥兵自重,却又不损害将领领兵权,更不会发生监军坑害将领之事,绝对是个伟大的创举。臣以为军务司必须设立!”

“殿下,臣有个说法。”这时,韦云起着重说道:“军团制益处大,隐患也不小,臣以为仅一个军务司还不够。”

“韦尚书打算怎么做?”

“套用五年一轮换,期满不得在当地连任的官制。鹰扬郎将以上的武将不得独领一军超过五年,满五年不得再领此军,这是其一;其二、各地守军三年一换防。”

“这个办法不错。”杨侗理解韦云起的意思了,不仅可以预防主将权威过大,可以抹除军队中的私人烙印,各支军队还可以适应不同地形、不同气候,简直是滴水不漏。

李靖拱手道:“武将轮换可以理解。敢问韦尚书,守军换防是何意?怎么换?”

韦云起解释道:“就以杨善会将军举例,他驻军于河内郡,所拥兵马三万,三年时间一到,这三万大军可以从河内调往邺城、长安、渤海,也可以是五原、明月。头一年调一万、第二年调一万、第三年调走最后一万。调走的人数从其他地方守军补充。”

“好是好!”李靖皱眉道:“但是这样会存在两个问题:其一,我大隋兵马分布不均,如果这样调度,势必会有些地方无兵可调;而河内方面,便无法得到及时补充,如果王世充趁换防之时来攻,如何是好?”

“其二、如果对调两地距离过远,也会造成城邑短时间内无兵可守的困境;就拿最东的辽东、最西的明月郡来说,两者对调的话,至少要走半年,这也意味半年之内,两地没有守军守城……”

“确实如此!”韦云起点头道:“那么依李将军看,这兵马该如何换防为妙?”

李靖略微沉思了一下,行礼道:“末将以为就近换防比较合理一些,比邻重地相互调换、比邻郡县调换,以辽东为例,它专门和幽州换,而幽州头一年从冀州补充、第二年则是从并州补充;并州头一年从冀州补充、第二年从雍州补充;冀州、雍州、凉州亦是如此,如此一来,整个大隋的军队就盘活了。另外,不宜同时调动,上半年换好一地以后,下半年再换一地。”

杨侗忍不住击节称赞道:“此言大善!就依两位所奏,二位回去再斟酌一下,共同拟出一份具体章程,然后再做讨论。”

“喏!”韦云起、李靖躬身行礼。

其实杨侗知道这里还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士兵的乡土情结,但他也没有办法,因为军人从来就不是一个享受的职业,在国家利益、大势之前,个人只能服从国家意志,若是实在不愿意和亲人长期分离,大可申请退役。

不过杨侗觉得应该在裁撤前,跟士兵们沟通为好,先把那些故土难离的士兵裁撤掉,不管如何,都是士兵自己的选择,以后也不会有怨言,更不会出现骁果军发动江都宫政变之例。

就目前来说,大隋是一个尚武的国度,军人也是待遇最好的职业,想要从军的青壮比比皆是,杨侗并不担心大隋缺乏兵源。

“接下来是屯田军,每万名屯田军选用五百人,余者就近安置为民。”

屯田军大隋是第一预备军,他们一边从事农业,一边训练,与府兵有些类似,但和府兵不同的是他们劳作所得皆归朝廷所有。在不需要他们的时候,又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短期还行。

若长期无所获的劳作、训练下去,一些人就开始消极怠工了,甚至会出现这一边禾苗茁壮成长,那一边田地还未插秧的现象。

更严重者,恐怕还会因为不满而发生暴动。

屯田军既然用不上,还存在种种隐患,杨侗索性决定让他们全部回家辛勤劳作,为国家创造更多赋税,至于预备役,有兵团这一个就够了,若是担心战力跟不上的话,大可加强训练力度。

“最后是郡兵,各郡除了保持必要人数,多余编制一律撤除,复员返乡的常备军、屯田军皆可报名竞争剩余岗位;此事交给郡丞、县丞负责。为了避免亲亲相隐之事的发生,由各级御史负责监督。”

杨侗想了想,又说道:“郡兵这一项,先等常备军、屯田军复员以后再作选拔;郡丞、县丞可以先将当地治安情况、预留名额报上来,以供朝廷参考。”

“喏!”兵部尚书韦云起、御部尚书刘政会应了下来。

“我们这一代能够做到君臣同心、君臣互信,但是我们老去以后,国家还要延续下去,为了子孙后代不会相疑相杀,我们这一代人,要竭尽全力的完善、健全各种制度!而最敏感最严峻的问题莫过于军权,大家都什么好想法都可以提出来。”杨侗着重说道。

“殿下此言极是,自古以来,总是对一些话题讳莫如深、语焉不详,从而造成了许多悲剧的发生,所以却不能再在这些事情上出问题。”孔颖达也站了出来。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杨师道、房玄龄、魏征等人也一一表示赞同,他们明白杨侗急着提军改的真实用意是不想将军们以后有误会,这也让大家心中暖洋洋的。如此一个时刻考虑麾下将军感受的皇帝,自古少有啊!

第384章:登基大典

时光在忙碌中匆匆飞逝,眨眼之间,已到公元620年11月11日,这一天是今年难得的良辰吉日,经过多番推演,大家都说好。

武神宫朝天殿便点燃了第一盏灯。

邺城各处以此参照,纷纷点上了找已布置好的灯笼,

刹那之间。

火树银光,灯光通明的邺城,俨然成了一个不夜城,连漆黑的夜空也在烛火的下红了半边天,灿烂如晚霞。

全城洋溢着浓浓的喜庆气氛,仿若一下子进入了上元灯节。

“当——当——”

时间到了这一天第一刻,神武宫朝天殿的景阳钟敲响了,低沉的钟声响彻全城,邺城上百万民众都走出了家门,站在大街上,满怀激动地望着神武宫方向。

此时朝晖殿主殿内,又是一番景象。

身穿盛装的杨家女子尽皆在列,一袭凤冠霞帔的小舞正是为杨侗梳头,众目睽睽之下,她显得有点紧张,动作也有点笨拙。

一边的萧后看着这一双小儿女,一双凤眸流露出丝丝缅怀、伤感。

恍惚之间。

如若置身在长安甘露殿,而眼前这双璧人儿也变成了自己和丈夫……

尤记得,她当年也和小舞一样,哪怕为丈夫梳了很多年的头发,可在那刻,却相当笨拙。

而丈夫也和如今的侗儿这般,安安静静的坐着,几近神似的两副面容都是这样淡如止水。

忽然之间,萧后心中的酸涩心中如同天地间的天幕,轻雾渐浓。几乎就是这刹那间,迷失了自己。

“侗儿,这么严肃干嘛?笑一个。”长大了不少的小公主笑嘻嘻的说道。

“笑不出来。”杨侗说道。

“为何笑不出来?”小公主不解。

“责任重如山。”杨侗微微一笑。

“哪哪哪,这不是笑了嘛?”

“……”

萧后和南阳公主骇然相顾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浓浓的震惊、不可思议神色。

这对话!

母女二人记忆尤新。

当年南阳公主跟自己的父皇也是这般对话的!

实在,太难以置信了。

巧合,还是天意?

杨侗在与小公主对话之间,已经穿着完毕,他身着一袭玄色王袍,袍上绣有山、龙、山、华虫、火、宗彝等八章图案,腰间更系有玉带,另有珮绶等饰物,整个人穿上,不但庄重华丽,比起以前也更显威严。

隋本作“随”,有跟从之义,具水之性,所以为水德,尚黑。

武帝杨广在大业元年诏定章服之制,规定了十二章纹在皇帝“衮冕”上的具体位置:“于左右髆上为日月各一,当后领下而为星辰,又山龙九物,各重行十二……衣质以玄,如山、龙、华虫、火、宗彝等,并织成为五物:裳质以纁,加藻、粉米、黼、黻之四。衣裳通数,此为九章,兼上三辰,而备十二也。”

杨广将日、月分列两肩,星辰列于后背,从此“肩挑日月,背负星辰”就成为日后皇帝冕服的典范。至于皇太子、侯伯、子男、孤卿、诸侯,则分别为九章、七章、五章、三章

皇袍十二章纹包含了至善至美的帝德,象征皇帝是大地的主宰,其权力“如天地之大,万物涵复载之中,如日月之明,八方照临之内”。

杨侗不是太子,还不是皇帝,所以继续穿八章亲王服,只不过为了方便套上十二章‘龙袍’,他这一身比以前裁剪得紧窄合身。

穿好衣服,小舞从长孙无垢手中接过八旒平天冠,也俗称为帽子的冕冠,旒则是帽子前后珠串,用白玉制成,一般公卿只能用五旒,亲王是八旒,太子是九旒,只有帝王才能用十二旒,前后各有十二旒,共计二十四旒。

她仔细看了一眼,郑重的放在杨侗头上。

等到杨侗起来,小舞和长孙无垢连忙将各种配饰挂了上去,还好这一套行头只在节日、祭祀、大典的时候穿,若是天天这么来,杨侗真吃不消。

他看向一边的杨侑,见这小子的衣着也和他一样,一脸苦恼的表情,似是也受不了这种华丽的冕服,只要他稍微一动,叮叮当当的声音中就响了起来。

杨侑见杨侗一眼看来,连忙说道:“二哥,冕服太麻烦、太难看了。”他抬起了手臂,接着说道:“你看这袖子,都快拖地了,稍微一动就叮叮当当的响,要不把它改革掉?”

‘改革’深入人心,已经成了大隋的常用之词。

“改,必须得改!”杨侗十分赞同:“不过要等我当了皇帝再说。”

“实在太好了。”杨侑高兴道:“我现在感觉自己像只猴子一样。”

“那我只改皇帝的!”

“不是吧?”杨侑闻言,面色不禁一黑。

杨侗哈哈大笑道:“猴子可好玩了。”

杨侑:“……”

众女都笑了。

望着一满屋至亲亲人,杨侗有一种做梦的感觉,自己前身一个小房奴,竟然成为帝王了,他真有梦中未醒之感,同时也有着对上苍怀有浓浓的感激之情,如果不是穿越成杨侗,他现在恐怕还在为生存而挣扎,即使混得不错,恐怕也只是某路诸侯麾下的一个兵、一名小吏,如果不是杨侗这身份,他绝对不会发展这么快,也不会拥有如今的辉煌大业和一群美丽贤惠的妻子、可爱的孩子。

杨侗对万世流名、千古一帝、改天换地这些名号并过分强求,但他需要胜利,因为只有不断胜利,他才能保住目前之所拥有,才能建立一个强大的大隋帝国。

若是败了,名声、财富、荣耀、权利、生命、亲人等等一切全成空。

他要守住这一切,一切敢冒犯者,杀无赦。

这一刻,眼神变得刀锋一般凌厉。

锐利气势弥漫全殿。

“侗儿!”

“夫君!”

“二哥!”

杨侗是大家的中心、主心骨,他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大家都担心了起来。

杨侗回过神来,看着一双双的目光,歉然一笑:“让大家担心了。”

“侗儿,你刚刚好吓人。”小公主心有余悸。

众人皆是点头。

刚才那一刻,杨侗实在太吓人了,让人仿佛置身在尸体如山、血流千里、赤野千里的荒芜杀戮之地。

尽管这只是错觉,可在这一瞬间,大家还是深刻地感受到了。

“我刚才忽然悟了一个道理。”不待众人询问,杨侗就解释道:“我纵横沙场也好、使阴谋诡计也罢,不是为了杀敌、不是享受功成名就的快乐,也不是为了当皇帝,而是为了守护。”

“世道不安宁,寻常人的身份和能力守护不了我所有在乎的人、我所有在乎的物…这才想尽办法让自己强大起来。而争霸之路不进则死,所以我只有成为真正的帝王,才能守护一切。”

“归根到底,不管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为的不过就是守护而已。”

小公主愕然,皱眉道:“你在说些什么东西?”

杨侗面色一黑,“对牛弹琴!”

“母后,侗儿骂我是牛。”小公主跑到萧后身边告状道。

“母后没听到。”萧后微微一笑,怜惜在她的小脸上掐了一下。

“都欺负我,我欺负小宝宝去。”小公主嘟嘟囔囔的跑掉了。

杨侗脸色一僵。

敢情是欺负我们这一代不够,还要欺负下一代来着。

刹那间!

一屋子女子全跑了。

杨侗有点傻眼。

看样子,小公主玩真的。

……

时间慢慢走到了卯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光芒撒满大地,渲染出一片金黄。

神武宫朝天殿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九千五千名士兵,刀剑林立,战旗飞扬,众人的目光注目着前方庄严宏伟朝天殿。

“当!”

悠扬钟声带着远古韵律回荡在神武宫的时候,所有人明白秦王开始登基第一步——祭祖。

在神武宫太庙,一座庄严大殿缓缓被推开了正门,站在门前的杨侗带着手捧祭文的杨恭仁和杨侑、杨师道、杨禅师、杨善会几个宗室子弟走了进去。

正殿供奉杨家列祖列宗灵位;

杨祯、杨忠、杨整、杨瓒、杨嵩、杨爽……杨昭、杨暕、杨杲皆在其列,摆放在最中央的自然是杨坚和杨广的灵位。

杨侗先和宗室恭恭敬敬的上了香后,才跪在面前蒲团之上,重重的磕了九个响头。

担负司仪的孔颖达重新将祭文呈递给杨恭仁,道:“请左仆射宣读祭文”

“喏!”杨恭仁应了一声,才以臣子身份向杨家列祖列宗施了一礼,满脸严肃的翻开祭文,高声道:“自古帝王受天明命,御历膺图。时代虽殊,而继治同道,先后一揆……孤受天眷命,绍缵丕基,庶政方亲,前徽是景……祗承天序,式修明祀,用祈鉴佑,永祚我邦家!尚飨!

一段段祭文从杨恭仁口中念出,回荡在巨大的宗庙当中,杨侗望着上方的灵牌,喃语道:“杨侗列祖列宗,后辈子孙杨侗定然一统天下,让我大隋杨氏响彻万世,永垂不朽!”

当祭文全部念完之后,杨侗再次磕了三个响头,慢慢站起,步履坚定的率众离开。

朝天殿前。

天子銮驾已经就绪。

天子车驾与旁人自是不同,拉车的万里宝马是六匹,此乃是最高规格。

当清脆悠扬的钟声响起时,九千五百名带甲武士护卫着坐有杨侗的天子銮驾缓缓驶出神武宫,前往邺城南郊广场祭天。

当天子銮驾出现到广场时,一身华丽铠甲的兵部尚书韦云起大喝一声:“敬礼。”

“唰”的一声,近十万将士们抬起手,仅是一个抬手,整齐划一甲胄碰撞声汇聚成了巨响!

接着是‘呛啷’的拔刀声齐鸣,横刀斜指朝天,面向天子銮驾所在方向,然后有力回收于鼻前。兵士动作无不一致发出阵阵声响。却没多余杂音。

青天白日下,刀锋反射着凛冽寒光。

随即,大军齐声开口:“大隋万岁!”

十万精锐之师的大声怒吼充满了杀伐之气,其威势令人生出无法与之抗衡的霸道气势。

高句丽、新罗、百济、突厥、西域各国的国王和使臣们只觉得胸膛发紧,几乎不能呼吸。

这些使者群中不乏心怀鬼胎之徒,但他们此时见到大隋声势,心神为之所夺。

巨大广场数十万人一下子尽皆安静了下来,气氛一下子变得肃穆、庄严。

杨侗的銮驾在雄兵的护卫下,很快抵达祭天的登天台。

登天台由汉白玉铸就,高三层,每一层有九级台阶,高约二十七米。

台下站着穿着整齐的文武大臣和大隋各郡的太守、军中虎贲郎将以上将领等等,数千人以文武划分成两列,个个神采奕奕、笑容满面。

率先队列的九万五千名排列在台下四周,一个个衣甲鲜明,刀光闪亮,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如一尊尊雄伟的雕塑,如直指苍穹的长枪利剑。

再往后则是赶来观礼的数十万百姓。

杨侗下了马车,一步步踏上登天台,此时负责拜天礼仪的是大隋第一名儒刘炫。

当杨侗踏上最高处,刘炫将三支点燃了的香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杨侗,让他祭拜天地。

然后刘炫手持祭文,站在下面一级台阶上,居高临下的高声朗读祭文:“惟大业十六年十一月,越十一日丁辰,皇帝侗,诚惶诚惧顿首告之于皇天后土、苍天上帝、四方神灵:隋有天下,历数无疆……谨择吉日登坛告祭,受皇帝玺绶,抚临四方。惟神飨祚隋家,永绥历服!”

这边刘炫诵读好昭告天地的称帝祭文,杨侗也祭拜完天地,他望着蔚蓝苍穹,喃语道:“愿上苍助我杨侗,结束纷杂乱世。”

这时两名礼官各自手捧托盘,恭恭敬敬的走上了登天台,一个托盘里放着传国玉玺。另一个托盘放有十二旒平天冠、十二章纹冕服

另有两名空手礼官跟着。

刘炫躬身道:“请圣上接印,为圣上戴冕。”

一名空手先是捧起平天冠,要为杨侗戴上。

杨侗坚决不受,用万分之一的力道伸手拦下礼官,义正辞严的对刘炫说道:“仁谨无才无德,请先生择有才德者受之!”

刘炫不悦道:“圣上乃是大隋正统宗亲,功德昭于天下,又有先帝遗诏,宜即受传国玉玺正位。况已祭告皇天后土、苍天诸神,何言让焉?”

杨侗态度坚决,坚决拒绝,说不干就是不干。

刘炫言辞俱厉、须发替竖。

杨侗很无奈叹了口气。这规矩真是让人无语……

接着老老实实的任由礼官将八旒平天冠换成十二旒平天冠,穿上十二章纹冕服,又从另一名礼官手中接过传国玉玺,高高举起,大声道:“大隋万岁”

“微臣拜见圣上!”

“末将拜见圣上!”

“草民拜见圣上!”

台下文武官员、军士百姓纷纷拜伏在地,山呼圣上。

第385章:受三公,位极人臣

祭祀祖先和天地结束,杨侗正式成为大隋名符其实的主宰、执宰。

接下来自然是回到朝天殿册封典礼。

在体量巨大、气势恢宏的朝天殿,身穿一袭玄色十二章纹帝王冕服、头戴平天冠的杨侗高高坐在至尊王座之上,身后壮丽雄伟的壁画,彰显出了皇者之威。将他衬托得神圣不可侵犯,

下首文武百官尽皆欢颜,自古武战四海文治天下,一生所求者,除了抵御外族、重朔国威、富民安民、名垂青史之外,为的不就是这荣耀一刻吗?

杨侗望着下方分成八纵的文武百官,说道:“大隋能一统北方,一是文武二帝留下雄厚根基,二是诸卿之努力。如今朕既已登基称帝,自当勤勉军政,不敢有丝毫懈怠。望诸卿秉承初心、再接再厉,助朕荡平逆贼、光复大隋,创亘古未有之煌煌盛世。”

“臣等愿殚精竭虑,助圣上荡平逆贼、光复大隋、创亘古未有之煌煌盛世。”众臣弯腰施礼道。

杨侗满意的点了点头。

杨恭仁手执象牙朝笏而出,躬身道:“圣上初登大宝,还需商定国号、改元建号,册封太皇太后、太后、皇后,太子、皇子公主、文武群臣官职,如此文武百官才能各司其职,天下百姓才能上下一心啊。”

一众文武附和道:“仆射所言甚善!”

杨侗沉吟道:“朕乃是文武二帝后裔,杨氏子孙,今虽称帝,却是继承先辈帝业,而非开创新朝,国号不变;年后改元‘圣武’,意为‘以圣学治国富民、以武功扬威域外’,终此一世,仅此一号。昭告天下、普天同庆!”

“喏!”群臣点头领命。

杨侗继续说道:“尊大萧后为东宫太皇太后、尊小萧后为南宫太皇太后,以东太皇后、南太皇后尊之;尊韦氏、刘氏为太后,以姓氏示区别;”

诸臣:“圣上英明。”

“封卫氏为皇后,统御后宫,母仪天下;封长孙氏为贤妃、水氏为武妃、李氏为丽妃。”

一国只有一个皇后,卫凤舞是秦王王妃,如今杨侗称帝,她当皇后理所当然。

目前大隋后宫除了超品皇后之外,还有正一品四妃、正二品九嫔、正三品婕妤、正四品美人才人、正五品宝林、正六品御女、正七品采女这七个等级,长孙无垢、水天姬、李秀宁正式被封为妃,地位仅次于两位太皇后、两位太后和皇后卫凤舞。

“封杨峥为皇太子、杨嵘为楚王、杨蕙为清河公主、杨婉为渤海公主。”

以上这些都不在殿中,自然没有人道谢。

“封杨侑为唐王,领雍州刺史、西京留守,加授前正议大夫,赐田三万亩,待学业有成,量才授予实职。”

唐王是亲王,正四品上的文散官前正议大夫委实低封了,而且按照杨侗设定的爵位标准,理应给杨侑五万亩田,可他还小,一次性封顶绝非好事,这样的封赏是家庭内部商定的结果。至于雍州刺史和西京留守是吃俸禄不办事的虚职。

“臣弟多谢皇兄宏恩!”杨侑上前拜谢皇恩。

“封杨禅师为长平郡公,领凉州刺史,加授右正议大夫,赐田五千亩,府邸一座,待学业有成,量才授予实职。”杨禅师已经正式入籍杨氏,且由于他是南阳公主的儿子,成了杨氏嫡系成员,不过杨侗对他依旧往低里封赏,原因和杨侑一样。

“臣弟谢皇兄隆恩!”文质彬彬的杨禅师出列道谢。

册封到这里,文武百官的心也渐渐地火热了起来,封完宗亲,该是册封他们了。

追随杨侗多年,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果然,杨侗对文武百官说道:“自古以功必赏、有过必罚,诸卿追随朕多年,为大隋浴血疆场、治世济民,人人劳苦功高。今朕登基称帝,且封诸卿官职爵位,聊表心意。”

“多谢圣上!”文武百官兴高采烈道。

杨侗开口说道:“光伯公拔萃出类,学通南北,博极今古,后生钻仰。所制诸经义疏,搢绅咸宗之。当得经学大师者,我大隋唯光伯公一人也。今加封光伯公为太傅,兼掌清华学宫祭酒之职。”

当杨侗念到这里的时候,底下大臣露出了震惊之色。众所周知,杨恭仁才是杨侗之下大隋第一人,理应从他开始。但杨侗加封的第一人居然是经学大师刘炫。

文武百官想不到,刘炫更想不到,老头子激动得上前谢恩:“臣谢圣上隆恩。”

太傅位在三公之上,是虚职,一般是人死后的赠官,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杨侗这么高调的册封刘炫,一是隋代能称得起儒学大师的只有两个,即刘炫与刘焯。他与刘焯时称“二刘”,刘焯早已不在人世,刘炫可谓是硕果仅存的宝贝。另一个原因是隋文帝晚年废学,从而失去了读书人的心,惨遭诟病。杨侗将有且仅有的学问大师册封为太傅,是一种回敬。

你们不是说杨家是野蛮人吗?老子今天封唯一的大学问家为正一品太傅,看你们还怎么说?

此外的另一层意思是以出身寒门的刘炫为榜样,借刘炫之名声来吸引还在观望的寒士入隋,同时鼓励大隋百姓多读书:只要你好好读书,专心做好学问,你就是下一个刘炫。

这是杨侗在登天台上临时起意想到的法子,便是杨恭仁等人也不知道。大家都是聪明人,又深知杨侗套路深,稍稍转念一想,便明白杨侗这是在抛玉引砖,一个个都差点拍掌叫好起来。

清华学宫各学院院长眼中皆露出了羡慕之色,但他们心中也清楚,刘炫确实有这才华,当得起第一经学大师之名。

说完之后,杨侗看向皇甫无逸:“朕八岁那年,武帝授予朕东都留守之职,持续到大业十二年,其间八年,皇甫卿始终不离不弃,教导朕之学问,献计献策不图功名,是朕之师;到了河北以后,皇甫卿任劳任怨,再贫瘠、再混乱之地也治理得国泰民安、民丰国富,是国之脊梁、国之栋梁。当受朕之一礼。”

说完之后,杨侗向皇甫无逸郑重一礼。

皇甫无逸听到这话,再受帝王之礼,心中暖流涌动,自感默默付出的一切都值得了,行礼道:“臣,多谢圣上褒奖。”

“今朕授予皇甫卿太师之职、西域行台省尚书令,封褒国公,赐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皇甫无逸激动得热泪盈眶,但却拒绝道:“臣拜谢圣上隆恩,但太师和国公臣受之有愧……”

“皇甫卿!”杨侗打断了皇甫无逸的话,道:“你我虽无师徒之名,但你确确实实是朕之师,这些年教导朕学问,献计献策不图功名…朕不仅没有给你一天好日子,又要让你去西域受难,要说惭愧也是朕,就这么定了。”

“臣皇甫无逸叩谢圣上宏恩。”说完,皇甫无逸一礼到地。

“太师请起。”杨侗抬头示意平身。

“谢圣上!”皇甫无逸再三行礼过后,才默默的退到一边。

一众老臣见此一幕,莫不羡慕。

但也知道,皇甫无逸确实有这资格,当初杨侗在洛阳孤立无助,幸有皇甫无逸替他遮挡一切风雨,苦心教导。本以为皇甫无逸被杨侗疏远了,谁想到杨侗始终把这份恩情装在心中,不仅授予备显尊崇的‘太师’和寓意褒奖的‘褒国公’之封,还以帝王之尊执弟子礼,大家深为感动。这样一个重情帝王,值得大家追随。

册封完皇甫无逸,杨侗看向杨恭仁:“左仆射上前听封!”

“微臣在!”杨恭仁拱手而出。

杨侗看着杨恭仁,心中充满了感激,若不是这位大‘管家’的背后的默默付出,为他掌管百官、安定地方、治理百姓,他哪能安心专注于兵事啊,说道:“当初翟让率领数十万大军围困河南郡,朕于紫微宫诚惶诚恐,危难之际幸得左仆射鼓励,方敢率军出征。立足冀州之后,朕纵兵天下、无暇他顾,身在后方的左仆射却时刻担忧,时刻与各种魑魅魍魉斗争不休,劳苦功高无人能及。您辛苦了!”

说完之后,杨侗站了起来向杨恭仁躬身一礼,这也是他一直想说的话,想行的礼。如今以皇帝之尊行礼,更能彰显杨恭仁之功,自己感激之情。

“圣上折煞微臣了。圣上知遇之恩、至高无上之信任之德,臣终身难报万一。”杨恭仁连忙还礼。

一众文武听到杨恭仁的话,莫不深怀感触:杨侗待臣子之诚,不说空前绝后,却也是当得起冠绝大隋,若不是杨侗不拘一格用人,并给予无上之信任,大家也不能全力施为,更不会有今天的大隋和自己。

杨侗重新坐下后,肃然道:“朕今以皇帝之名,正式封杨卿为尚书左仆射、太保、博陵郡王、银青光禄大夫、柱国,赐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此言一出,举所惊悚。

这太高了,封王了都。

杨恭仁也呆了,连谢恩都忘记了,这和之前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好半晌,他才行礼道:“臣谢圣上隆恩,但这太保、王爵……”

“博陵王!”杨侗高喊了一声,打断了杨恭仁的话,高声道:“没有你的扶持,就没有朕的今日,这太保、王爵你完全受的起!你也别跟朕说什么不授王爵,因为你本身就是观王长子,朕的伯父!加上你的功劳,怎么封都不为过,朕还嫌低了!就这样,别浪费时间了。”

大隋的官制现在相当完善,几近于大明王朝,而对于臣子的封赏,主要体现在五大方面:

一为、实实实在在的职务,如中书令、尚书左右仆射

二为、职位崇高、无定员、无专责、彰显荣耀的虚职,如三公三孤三师三少。

三为、体现功臣功劳的九品爵位。

四为、褒奖勤劳之士三十品散官

五为、九品勋官,这是对立有特殊功劳的人进行的特殊表彰,类似于后世的获得一等功到三等功的“战斗英雄”。

如今杨恭仁的实职为尚书左仆射、虚职为太保、爵位为博陵郡王、文散官为银青光禄大夫、勋为柱国。前三者已经封顶了,说是位极人臣亦不为过,以后立功只能在文散官、文勋方面体现,不过银青光禄大夫是从三品、柱国是从二品,提升的空间已经没有多少了。

当然了,杨侗并不担心封无可封的问题出现在杨恭仁身上,反正杨恭仁能打、能带兵、还能跟大将单挑。等到文散官、文勋满级以后,大不了让杨恭仁弃文从武,任命他为一军主将,带兵上战场打上几场,捞取一些武散官和武勋。

“多谢圣上!”杨恭仁悄悄摸了一把泪花,这才谢恩受封。

第386章:九卿九部

三公册封结束,自然到九寺的九卿了

杨侗以‘三省九部’运作大隋朝廷政务之外,仍然沿袭汉魏以来传统,设置诸寺作为朝廷事务机构,以具体执行诏令决策,同时也是对‘三少九部’的补充,包括太常、卫尉、光禄、宗正、太仆、司农、大理、鸿胪、太府九寺,每寺设置卿和少卿各一人作为正副长官,以下分设丞、主簿、录事等官职。

九寺的九卿职权现在不大,但品级不低,皆为从三品,杨侗打算将些边缘化的‘卿’安排给忠心耿耿的大隋老臣:一是他们的年纪大了,精力不足,是到休养的年纪;二是希望借用他们的丰富经验培养新人。

新隋无宦官,杨侗从侍从手中接过圣旨,宣读道:“封王威为太常卿,授陈国公,赐田万亩、金钱三万、银钱五万!”

“微臣谢恩!”王威喜不自胜,连忙谢恩。

太常乃是九寺之首,掌管祭祀社稷、宗庙和朝会、丧葬等礼仪。祭祀时充当主祭人、皇帝助手。同时主管皇帝寝庙园陵及其所在县。下设太庙、太乐、太医、太卜四署,编制三百四十七人。

王威因为忠诚大隋,在史上被即将起事的李渊给砍了,如今应该可以寿终正寝了。他在并州之时,将李渊吃得死死的,还将晋阳宫百万石粮食、四十万套武将完好无损的运到恒山郡,断了李渊起事物资、富了杨侗;马邑战争时,也是他阻了李渊北上之路,避免了隋军南北作占,到了并州战役爆发,又立下不小的功勋,封他一个国公并不为过。

将圣旨和官印递给王威,杨侗又道:“封李景为卫尉卿,授滑国公,赐田万亩、金钱三万、银钱五万!”

卫尉为九寺之一,使命是负责朝廷仪仗、守卫武库,兼掌皇城守卫、禁军、戍卫京师,下设公车、武库、守宫、金吾四署,相当于京城军区司令部、治安局。

“微臣谢恩!”李景异常激动的拱手谢恩。他感觉这是对他李景能力的认可、忠诚的信任,是一种无上殊荣、重如泰山。

“封王琮为光禄卿,授河间郡公,兼清华学宫学士,赐田六千亩、金钱两万、银钱四万。”

光禄同样是九寺之一,主管皇城宫殿的事物,负责皇室饮食,统辖太官、肴藏、良酝、掌醢四署,手下有一百零六人。

王琮拱手谢恩:“微臣谢过陛下!”

说起来,王琮也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物,他身为一介文人,硬是让窦建德数十万大军进不了河间半步,只可惜早年不得志,黄金年龄就那样白白错过,如今老了,也该歇歇了。

杨侗很可惜这么一个大才,但也没办法改变什么,不过王琮人虽老去,一生经验尤在,依旧可以发挥余热,因为光禄卿是一个闲职,平时可以去清华学宫培养人才。

“封杨元弘为太府寺卿,平原郡公,赐田六千亩、金钱两万、银钱四万。”

太府寺主要负责国家金帛和谷物的保管出纳机构。负责皇室私用及官府手工业,统左右藏藏、左右尚方、司染、掌冶四署,编制七十四人。

“微臣拜谢圣上。”杨元弘出列道谢,

杨元弘和王琮一样,也是被耽搁掉的文武全才,不过太府寺比较繁忙,所以杨侗没有给他安排清华学宫学士之职。

“封张万岁为太仆卿,授飞马郡公,赐田六千亩、金钱两万、银钱四万。”

太仆为九寺之一,掌管皇帝车马及全国畜牧业,统辖骅骝、车府、典牧牛羊等四署,编制一百四十八人。太仆寺卿其实一直都由张万岁担任,只不地张万岁还年轻,他真正的价值是为大隋军队养育战马。若是让他来邺城管理乱七八糟皇室车马,那才是暴殄天物,因此一直都是遥领,由少卿代理一切杂务,以后依旧如此。

“微臣谢恩!”

杨侗继续宣读道:“封高君雅为大司农,授楼烦郡公,赐田六千亩、金钱两万、银钱四万。”

“微臣谢过陛下!”高君雅拱手谢恩。

司农寺负责国家仓库、林苑、市场及薪炭供应等事务,统太仓、平准、上林、导官四署,编制八十二人。高君雅以前和王威是搭档,如今年纪也到了,虽是武将,且没有多大的治军能力,但为人忠诚、细致,让他监管、审查大隋各大粮仓也算是所用得人。

“封郑仁基为大理寺卿。赐田千亩、金钱两千、银钱一万。”

大理寺掌管的是天下的邢狱,负责官吏犯罪及平民死刑的复审,编制五十七人。

每年天下的断狱总数要汇总到大理寺,疑难案件也要报请大理寺处理,大理寺也常派人员到地方处理某些重要案件,同时还主管修订律令的有关事宜。

但它厉害的职能是根据诏令,可以不通过地方官员即可逮捕﹑囚禁、审问有罪的王公大臣,相当于后世那个让贪官污吏闻风丧胆的部门。

郑仁基精通律法、刚正不阿,得到魏征和刘政会联合推荐,从而被破格提拔,只不过他在年初还是窦建德的人,在隋朝这边没立过什么功劳,所以不授予爵位,只是象征性的赏了些钱财。

转眼之间,九寺卿已封其七,只有宗正、鸿胪没有册封。

宗正寺主官称宗正寺卿或宗正卿,副官称宗正少卿,主要掌管皇帝亲族、外戚勋贵等有关事务,比如说宗室,外戚犯法,这个不归大理寺管辖,而是由宗正处理,这个有些类似于清朝的宗人府。

不过宗正一职,向来由宗室要员担任,比如东汉刘虞就曾经担任过宗正,杨恭仁在文帝时期也当过宗正少卿。

如今宗室所剩无几,九成以上都给宇文化及砍掉了,余者不是死在乱世,就是失去了联络,估计也是够呛了。

而杨侗只有一个当和尚大哥、一个弟弟、一个表弟、两个儿子两个女儿,算上杨恭仁、杨师道、杨善会三家,总计不到三十号人。至于外戚也就李渊一家和孤独氏了,问题是人家不会听你的,既然皇室成员不多,暂时就不需要设宗正寺。

杨侗对着一众文武说道:“皇室成员不多,宗正之事,由朕自理算了。鸿胪寺职能与礼部冲突,暂时不设。”

“喏!”

一众文武轰然应喏,九寺发展至今,绝大多数已经缘化,三省九部才是重点,只不过九寺毕竟是老牌体制机构,因此不管是杨广还是杨侗,都先册封九寺上前。

杨侗看向韦云起:“韦卿上前听封!”

“微臣在!”韦云起拱手而出。

“今朕册封韦卿为尚书中仆射,掌管民部、礼部、商部,授潞国公,赏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韦云起没有虚职、散官、勋,这并不是他没有资格,而是天下尚未一统,若现在大肆封爵,那将来天下大统就没办法封了,特别是桀骜不驯的武将,若是以后立有大功,而杨侗只给一个小小的散官的话,恐怕会不经大脑的说些不当言论而受罚,受罚不满后容易被他人利用,这对杨侗、对武将本人、对朝廷都不是好事,所以杨侗和众多心腹多番商量之后,决定除杨恭仁这个特例,其他人一律不授虚职、散官、勋。而且大隋是天下正统,不需要像李渊那样,以大封特封的方式巩固权位、吸纳绿林好汉。

“微臣多谢圣上!”韦云起行礼谢恩。

大隋走向西域已是眼前之事,而韦云起当过礼部尚书,有丰富的对外交流经验,因此将他提升为尚书中仆射的重点就是管好礼部这个部门。他是西征的南路军,在西域的威望极大,由他主管外交,大隋绝不吃亏。

“封杨善会为尚书左仆射,掌兵部、刑部、学部,授宋国公,赏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其实抛开皇家这一层面纱,老杨家不乏知军善战之士,远的不说,杨恭仁、杨善会、杨师道其实都能打。杨坚的亲侄蔡王杨智积也是一个出类拔萃之士,担任弘农太守之时,他以几千郡兵,将杨玄感十几万大军拒之门外,为宇文述、杨恭仁等平叛大军创造了宝贵的战机,可惜他身怀雄才,却早早逝去。

“微臣领旨谢恩。”

杨善会这个名字,在后世籍籍无名,如今在冀州、幽州、并州、青州算得上是家喻户晓的军中名将。

人们经常用“百战百胜”来形容一名将军,说是打一百次、次次都赢。但说这话时,大家心里都知道这只是一句吹捧的话,放眼古今中外,那么多名将,又有谁能真的做到“百战百胜”呢?即便真有这个军事水平,又哪来这么多仗让他打。

那么,史上真有人做到“百战百胜”了吗?

答案是:还真有。

隋朝就有俩,一个是百战百胜、一败即亡的张须陀。

另一个就是杨善会。

杨善会最初出任鄃县县令,以清廉正直而闻名,如果不是风云突变,杨善会就会像许多文人一样,从地方小官,一步一步地慢慢地往上爬,和整百上千的县令一样,最终默默无名于历史长河。但因为乱世的到来,使他的命运发生了转变。在冀州最乱的时候,他以一个县令之职,东拼西凑的拉起了一支杂牌乡勇,先后干败了高士达、张金称等巨寇,而且次次是以小股部队干败几十倍于己的乱匪,这种事情便是薛世雄、郭绚、段达等拥有无数精锐的朝廷大将都做不出来,连杨义臣都要求教于他,才弄死了拥兵二十多万的高士达。另外一大巨寇张金称的脑袋,被他砍去送给杨广了。

如今军事变革在即,杨侗将他提升为兼管兵部、刑部、学部的尚书右仆射,算是找对了人。

册封继续:

“封杨师道为民部尚书,授钜国公,赏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封房玄龄为吏部尚书,授梁国公,赏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封姜行本为工部尚书,授杞国公,赏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封刘政会为御部尚书,授刑国公,赏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封孔颖达为学部尚书,授鲁国公,赏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封裴仁基为礼部尚书,授任国公,赏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封李靖为兵部尚书,授卫国公,赏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封魏征为刑部尚书,授郑国公,赏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封凌敬为商部尚书,授邾国公,赏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第387章:铸宝刀赠名将

封完三公九卿、尚书九部尚书之后,杨侗顿了顿说道:“除了中书省、门下省暂时没有合适主官,余者文官职位众多,朕就不一一念出,今日过后,会有专人送达。”

三公九卿、尚书省左中右仆射、九部尚书之后,剩下的都是一些佐官,大多是九卿、三省主官、九部尚书下属官位。

佐官名额加起来大大小小有几百上千个,短时间根本念不完,最重要的是各级职位大量差人,而且职务不能随便安排,任何一个职务都关系到一个部门的运作,必须人尽其才才行。

如果把程咬金、尉迟恭这类武将封为中书令,让他们去掌管国家行政,那就乱了套了。

“诺!”一众文武躬身领命。

封完文官,接下来便到翘首以待、精神抖擞的众多武将了。

“封秦琼为左卫大将军,授胡国公,赏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封为沈光右卫大将军,授黎国公,赏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封罗士信为左武卫大将军,授郯国公,赏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封薛万均为右武卫大将军,授藤国公,赏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封裴行俨为左骁卫大将军,授蔡国公,赏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封薛万彻为右骁卫大将军,授邓国公,赏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封牛进达为左威卫大将军,授荣国公,赏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封尉迟恭为右威卫大将军,授鄂国公,赏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封苏定方为左领军大将军,授申国公,赏田万亩、金钱五万、银钱十万!”

“封张镇周为右领军大将军,海军大都督,授巢国公,赏田六千亩、金钱两万、银钱四万。

“封贾务本为左金吾卫将军,授河间郡公,赏田六千亩、金钱两万、银钱四万!”

“封王辩为右金吾卫将军,授襄平郡公,赏田六千亩、金钱两万、银钱四万!”

“封王伏宝为凉州都督,授灵武郡公……”

“封阴明月为上将军,授明月郡公……”

“封段德操为上将军,授武威郡公……”

“封程咬金为上将军,授忠勇伯……”

“封谢映登为上将军,授英勇伯……”

来弘

来整

钱杰

麦仲才

麦孟才

周绍范

薛万备

左天成

黄君汉

何潘仁

向善志

丘师利

蔡薇……等人皆为上将军和伯爵。

……

相较于对文官的‘随意’,在武将方面,杨侗重视得多。从头到尾,他亲自念了整整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册封的武将数目高达一百多位,不管有功没功,都得到了与之匹配的职务。

当他全部念完之后,文武众臣拜谢道:“谢圣上隆恩。”

“朕这一次除的国公爵位很少,虚职也只封了三公,文武散官、勋更是少之又少。”杨侗看了大家一眼,气势恢宏的说道:“不是朕吝啬、小气、舍不得…而是朕不希望朕的大隋王朝,像那些逆贼一样,凡是来投就以国公来打发。真要大封特封的话,是对赫赫勋臣不公、是对他们所付出的心血汗水的玷污……朕这一卡,更能彰显出有功之士的艰辛付出后的荣耀。不过你们也不用愁,因为天下尚未一统,有的是立功机会。只要你有能力、且立足了功,那你就有与之匹配的地位、爵位。”

“多谢圣上。”

“功必赏、过必罚,是我大隋永世不变的准则!若是谁敢为人不正、为官不廉、为将不勇、玩忽职守、贪赃枉法,朕不管是你大将军也好、中枢大臣也罢,照样一撸到底、依法处置。希望尔等谨守初心,信任做人、踏实做事。”

这种话本不该在这日子说的,但丑话总比以后杀谋逆功臣的好,这些人都是杨侗一手带出来、扶上来的勋臣,杨侗可不想学刘邦、朱元璋,做出杀功臣之举。当然,刘邦朱元璋也未必就是错的,居功自傲的也大有所在,如蓝玉……

“喏!”不管是面带喜悦,还是神情黯然的文武听到这话,一个二个的神色都端正了起来。

封赏结束之后,杨侗拍了拍手掌,便见三十六英姿飒爽的剑侍分成两列,在一名女校尉的带领下,各捧一个长约四尺的紫檀木盒走了进大殿。

杨侗对着文武所说道:“半年前,奴隶们在拓宽滏口阱时,挖出天外陨石,朕命神匠欧冶子后裔欧冶乾取陨铁,除了为朕打造出宝刀一柄,另有刀剑三十六口,凑成周天之数,也算圆满。”

杨侗走到大殿中央,从校尉那个盒子中取出一把怪异的宝刀。他取出之后,将宝刀抽了出来,顿时寒光一闪,森森冷气扑面而来。

刀的形状是环首刀。

环首刀并不是刀身宽阔的刀,因刀柄有环故名环首刀,其刀身狭窄,与剑相似,一面开刃,比剑更厚重,且有弧度。杨侗这一把刀和环首刀又略不同,整个刀身弯如禾苗,刀背也不光滑,浑身淡青色,好像是还有陨铁并未打磨光滑一般,末端是一朵含苞未放的莲花。

“欧冶乾在陨铁之中加入一定的青铜,才有如此色泽,由于天外星铁异常坚硬,光是匠师便动用了百余人,经过三个月不间断的轮换,才终于铸成此刀。”

“此刀名为朝露,刃长二尺五、柄长一尺,重三十八斤!不但锋利异常,更削铁如泥。临近刀柄的半尺的刀脊分布一排锯齿,封锁敌人刀锋剑刃后,用刀一拧便可将之折断。宝刀刀柄上面还有一点点微小的凸起,无论如何出汗也不会打滑。”

“近刀尖的地方不仅开有反刃,还比前半段宽一些,起到聚力作用,却又不影响突刺,刀尖比一般的刀要长两指,尤其尖锐。”

杨侗一边介绍,一边感受着此刀的凶煞。

刀身上有一道血槽,稍稍弯曲的刀身上,有星光点点,似乎晨间朝露,这样看应该有无数的凸点,但用手摸却一片光滑!稍稍挥刀一晃,发出道道耀眼的光芒,光芒流转,犹如无数颗水珠倾盆而出。整把刀就像一枝含苞待放的莲茎,曲线流畅,连一颗颗锯齿,都充满美感!

其实这把在众人眼中怪模怪样的宝刀还有一个秘密。就是在刀柄之中,还藏有一把三棱军刺,刃长一尺,柄长三寸,也是一把凶煞至极的杀人利器,杨侗没有介绍这把三棱军刺,因为这将是最致命的秘密武器。

三公之首的刘炫上前细看了一眼,说道:“刀姿舒展,刀身血槽整齐有力,刃口锋利,造型优美,实战与礼仪兼备。”

而杨恭仁却说道:“圣上,朝露宝刀的刀形兼具刀、枪两种兵器的特点,能当枪使又能当刀用,能单手握把、又可双手执柄。因为单、双手交换使用时便于发挥腰背整体力量,且结构优良。所以在临敌运用时,辗转连击、疾速凌历、身摧刀往,刀随人转,势如破竹,杀伤威力极大,非一般兵器可抵挡。”说到这里,他向杨侗拱手道:“圣上,朝露宝刀比短兵器长一截,却又比长兵器短一撮,马下不嫌长、马上又不会短,算得上是一把凶煞异常的利刃。微臣认为这种刀可以取代横刀。”

横刀乃是大隋军队的标配,人手一把。

杨侗哈哈一笑道:“太保只看到他的优势,却不知它的劣势更要命。”

“愿闻其详!”杨恭仁拱手道,他也不知道杨侗竟然悄悄的打造了这么多刀剑,应该是对勋臣的奖励。

“寿命是一把刀最基本要求,其后才追求威力和破甲能力。在朕看来,此形的刀具缺陷也比较明显,刀身过长,刺击护心镜时,若是用力过猛刀身会折断;若是遇到铁棍之类的重武器,连人带刀一起被打烂。”

杨侗说的其实是武士刀的最大缺点,而手中这一柄与武士刀极为相似,两者的缺点都差不多。只不过他这一柄稍微带一点弧度,更接近于直刃,而武士刀则是典型的弯刀,在受力散力方面,苗刀比武士刀强多了。

“朝霞宝刀是以有市无价的天外陨铁来强制性的弥补了这些缺陷!所以这一批宝刀,是独一无二的!”杨侗微笑着说道。

杨恭仁拱手道:“臣差点误了大事,罪不可赦。”

杨侗笑道:“无妨,无妨!其实此刀稍稍改变还是可以推广的。此刀形酷似柳叶,故名柳叶刀,若是弧度小一些,样式便酷似雁翎了,雁翎刀刀身弧度小,受力效果比柳叶刀强,砍出的力度比横刀强,还可以突刺,只不过目前尚处于测试阶段,若是各项数据比横刀好,以后就会取代横刀。”

“圣上,可否容末将一观。”罗士信问道。

杨侗将刀递了罗士信,众人退到一边,罗士信凌空砍了几下,细细的感受着力道,不禁说道:“果然是好刀啊,刀身前半段略宽略重,产生的力道比横刀强,效果肯定也比横刀好,只是不知是否锋利!”

杨侗笑道:“你可以试试!”

罗士信听了这话,不由自主将手抽出腰间的百炼横刀,使双刀互砍,只听得叮当一声,他的横刀被朝露宝刀砍为两半,刀口平整,而朝露宝刀并未出现丝毫异状。

而此时,杨侗已经取出另一柄柳叶刀,随便抽出了湛泸剑,众人一见,呼吸不由急促了起来!

湛泸是杨侗佩剑,锋利无比,迄今为止,诸将还没有看到可以和湛泸剑争锋的兵器,有一次,杨侗仅仅只是投掷,便将一柄百炼横刀砍断。

如今杨侗随意取出一把柳叶刀,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湛泸剑的砍劈。

杨侗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刀剑对砍,只听是叮当一声,火星四溅,湛泸剑毫发未损,再看那刀仅有一丝白痕,此之过后,杨侗用湛泸剑所有刀剑逐一砍了一下,三十六柄刀剑,尽皆丝毫无损。

刹那间。

朝天殿议论纷纷。

“好刀,真是好刀,不仅是削铁如泥的神兵。连湛泸剑也削之不断。”

“剑也不错,真是馋死我了。”

“若能执此神兵于战场杀敌,当真是人生快事。”

群臣看着这些刀剑,红着双眼议论纷纷。

第388章:彰显荣耀

杨侗坐在王座之上,微笑的看着眼馋着三十六柄刀剑的文武百官,感觉效果很不错。他拍了拍手掌,殿内群臣顿时安静下来,“除了朕的朝露刀,尚有刀剑三十六柄,恰好凑足天罡之数,朕命名为‘圣武三十六势’,决定效仿先贤赐予文武。太师!”

“臣在!”皇甫无逸拱手而出。

“天魁刀长三尺三,重十八斤,不但削铁如泥,更能御万千神兵。朕希望你能手持此剑,保境安民,造福一方。”

“臣谢圣上赐剑,必当保境安民、造福一方,护我大隋万里江山。”皇甫无逸大声说道,他现在虽是文臣,以前却武将,官拜右武卫将军,亦是上马治军下马治国的人物。

“好!”杨侗走了下来,亲自将盛放天魁剑的盒子递给了皇甫无逸。

待他欢喜的退回队列之后,杨侗大声道:“太保!”

“微臣在!”杨恭仁连忙出列。

“赐你天罡刀!”

“谢圣上。”

“陈国公、滑国公、潞国公、宋国公、钜国公、梁国公、杞国公、刑国公、鲁国公、任国公、卫国公、郑国公、邾国公。”

“臣在!”王威、李景、韦云起、杨善会、杨师道、房玄龄、姜行本、刘政会、孔颖达、裴仁基、李靖、魏征、凌敬这十三名国公出列,人人喜不自胜。

“陈国公,赐你天闲刀!”

“滑国公,赐你天贵刀!”

“潞国公,赐你天富刀!”

“宋国公,赐你天满刀!”

“钜国公,赐你天孤剑!”

“梁国公,赐你天立刀!”

“杞国公,赐你天伤刀!”

“刑国公,赐你天捷剑!”

“鲁国公,赐你天暗剑!”

“任国公,赐你天平刀!”

“卫国公,赐你天机刀!”

“郑国公,赐你天佑剑!”

“邾国公,赐你天空剑!”

“多谢圣上!”十三名国公恭恭敬敬的接过刀剑之后,喜上眉梢的同声道谢。

获得宝剑者皆是纯粹文人,但他们一点都不客气,只因杨侗赐予的神兵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比起用了就没有的金钱,这些削铁如泥的神兵却可以在家族中流传数百上千年,可以当做传家宝代代相传。神兵在他们手中或许是明珠蒙尘,但是子孙后辈未必不行。

转眼之间,‘圣武三十六势’分走了十五势,其余文武眼巴巴的的看着剩下的‘二十一势’,眼馋、眼热不已。

杨侗这时手捧一势,高声道:“秦琼。”

“末将在!”秦琼习惯的行了个军礼。

杨侗大声道:“胡国公,你乃是我大隋第一勇将,坐镇边塞时,突厥畏你之神勇,不敢南下,朕赐你天勇刀”

“多谢圣上!”秦琼喜滋滋的上前拜谢。

杨侗接着赏赐神兵,并一一数出爱将们的功劳:

“黎国公,你多次诈得敌军要塞,令我大隋兵锋轻易攻入敌人腹心之地,当得起一个‘巧’字,朕赐你天巧刀”

“郯国公,你武艺高强、为人大气,统领的玄甲军堂堂正正,煌煌气势令敌人望而生畏,朕赐你天威刀”

“藤国公,你在关中之役时,猛攻重兵镇守的陇西襄武城,强攻之际,八万具奴隶尸首搭建起一道‘人梯’,令襄武城十多万唐军吓破了胆,从而不敢抵抗我大隋天军,顺势夺下李逆数十万大军后勤重地,迫使李世民转战巴蜀,又在贼军撤退时,攻陷无数,朕赐你天杀刀。”

“蔡国公,你武艺高强,与胡国公、郯国公、鄂国公等人一样,皆有‘万人敌’之美称!然朕最欣赏的是你在收复雍北以后的表现。当时,你以武将之身,却将赤里千里之地治理得井井有条、民心安定!在关中大战,你更是当了一军之帅,可谓是青年辈武将的典范,朕今日赐你天英刀”

“邓国公,在第一次野马川之战中,你奉胡国公之命,率领一支孤军,成功拖住了颉利可汗聚在于都斤山上的十五万大军,之后你转战千里,收复柔然残部,将突厥内部绞成一潭混水……今朕赐你天速刀,以示褒奖。”

“荣国公,从荥阳开始,朕的每一场大战都少不了你,你攻城掠地、纵横沙场,立下不朽功勋!正因为有你在身边,朕才可以安心的睡好每一觉,朕今天赐你天微刀”

“鄂国公,你……朕今天赐你天猛刀。”

“申国公,你……朕今天赐你天雄刀。”

“巢国公,你统帅水军……朕今天赐你天究刀。”

沈光、罗士信、薛万均、裴行俨、薛万彻、牛进达、尉迟恭、苏定方、张镇周十人,依次上前拜领‘一势’,他们听到杨侗如数家珍的将自己所立的功绩当众念出,一个个心头热乎乎的。

杨侗笑道:“阴明月将军,你兵不接刃的为我大隋拓地千里,实实在在的用一个明月郡,诠释了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在诸多武将之中,你可谓是万绿丛中一点红的存在,今朕赐你天异剑,以示嘉奖。”

天异剑不负‘异’字之名,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剑’是柄阔剑,漆黑如墨不说,还长得稀奇古怪的!

剑身上突兀的长出一个‘枝’,越过剑格后,以一个弧度将剑茎护住。剑身前半极大,然后慢慢收拢,更古怪的是前半剑身,大的那一部分上,还有一个三角形的洞孔。

“多谢圣上!”阴明月上前拜谢,挥舞了几下,她感觉这把怪剑可以当刀子来用,也可以当剑、枪使,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天异剑还是有一个名字。”

“请圣上明示。”

“绝世好剑。”天异剑与风云中的绝世好剑确实有几分相似,这手笔当然出自杨侗之手,杨侗笑着对大家说道:“‘三十六势’与所有制式刀剑都不同,有阔有窄、有长有短、有重有轻,样式各异,是神匠根据朕画的图纸进行合理修改,最终铸造而成!”

“多谢圣上!”获得者高兴不已,由皇帝亲自设计的独一无二的神兵利器,谁不喜欢?

等阴明月回归班位,‘三十六势’便只剩‘十势’了。

杨侗笑着说道:“水天姬虽是朕的武妃,不过她怀有嵘儿之前,是一名将军,契丹、奚族、刘武周的三大歼灭战都有她的功劳,马邑之战中,她又和朕转战千里,之后的河东城大战,飞羽弓骑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于大隋有大功,朕不能因为她是朕的妃子而忽略她的功勋,今朕将天慧剑赐予她,以彰显其功。现在给她送去。”

“喏!”捧着天慧剑的女剑侍退了出去。

杨侗接着说道:“凉州都督王伏宝于关中战役、西征李轨之战中有功,朕赐你天寿刀。上将军左天成陷于高句丽多年,收拢了无数忠诚勇士,且在收复玄菟之战中下有大功,朕赐你天退刀!”

王伏宝、左天成闻言走上前来,分别领走天寿刀、天退刀,谢过杨侗之后,各回到了班位。

如此,便只剩下七势了。

杨侗想了一想,道:“飞马郡公!”

“臣在!”张万岁惊喜出列。

“你虽然没有打过一仗,也没有治理过一个地方,但是你为我大隋培养、养育了数百万匹上好战马。如果不是你,我大隋军队就没有源源不绝的坐骑可以骑乘,你看似无功,实则是你支撑起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隋铁骑。你所发挥的巨大作用,无人能敌。你默默无闻、踏踏实实做好本分之事,完全是损己利国,朕赐你天损剑,以示嘉奖。”

一众文武听到这话,莫不点头认同,特别是最先追随杨侗的武将,莫不感触良多,当初的大隋虽有钱,但强大的突厥却不愿卖马。在那段处境不太好的日子里,是张万岁想尽办法,从南室韦、契丹、奚族偷偷买来了战马,从而让大隋凑出了数万骑兵,也是他看出了辽东战马耐力足、吃得苦得特性,才让装备了辽东马的大隋铁骑在多次长途奔袭战中减轻负重、轻装上阵、纵横千里。所以,大家对杨侗给予张万岁的褒奖之言,没一人反对。

“多谢圣上!”张万岁捧着天损剑,乐滋滋的退回班队。

殿内一众文武眼巴巴的看着剩下的六势,文臣还好一些,他们知道自己没戏了,要是有,九部尚书之后就该分给他们了。

武将一个个心里盘算:自己能不能获得一势,现在还有谁是自己最有力的竞争者。

不过‘三十六势’只剩其六,殿中武将大大小小好几十个人,可谓是狼多肉少。

受到封赏之人都是立有功勋的人,他们的功绩被杨侗一一说了出来,因此对于杨侗的封赏,文武百官也没有异议。

只有程咬金心中有些不舒坦,杨恭仁这个郡王、二十五名国公和武妃,他肯定争不过,阴明月、王伏宝也争不过。但是左天成、张万岁两个人,他觉得自己可以比一比的,论功绩、官职,都比两人高出一大截呢。

不过程咬金虽然不爽,却也只能哀叹,谁叫他入伙太晚呢,谁叫他以前是个贼呢。

杨侗对着一众文武说道:“如今还剩天剑、天罪、天败、天牢、天暴、天哭六势。朕会将此六势封存起来,以后凭本事从朕这里领走,不管文武,人人都有机会获得。”

“多谢圣上!”一众文武顿时大喜过望。

杨侗高声道:“今日只是开始,属于你们的大荣耀还在后面。天下尚未一统,诸卿仍需努力。”

“臣谨遵圣命!”众臣应道。

第389章:登基为帝,顾虑渐多

杨侗登基了!

这个消息如海潮席卷开来,虽说这是意料中的事情,但天下依旧为之震动,以秦王亲王身份镇国与皇帝坐江山,完全是两回事,对大隋对天下的影响完全不一样,秦王代表杨侗与南方诸侯对等,哪怕是李渊、王世充、萧铣称帝,百姓也不会说他们的地位高于秦王,因为隋朝尚存的前提下,他们这些人始终是隋朝的逆臣;杨侗登基之后,这些人的地位更没法比了,如果隋朝势弱,大家也不会在意,但此时的大隋却已一统北方,成为天下第一势力,这也让天下人感到大隋卷土重来,只不过经过这些年潜移默化的影响,以及各种利民政策被人为的散播之下,‘暴隋’二字早已在各方势力的民间抹除了,百姓仅有的念头便是对各种新政的向往,甚至怀疑这不是真的,数百年都这样过去了,使百姓自己都觉得被世家大族盘剥是一种理所当然之事,正因如此,才对大隋的政策向往的同时,也抱以置疑。

百姓的看法、想法、说法,杨侗自己看不到、听不到,也感受不到,即使听到了,也顾及不上。他只想以登基的方式,来彻底稳定北方,将冀州、幽州、并州、雍州、凉州和辽东重新打上大隋的印子,让北方百姓成为正正式的成为大隋的子民,让文武大将为大隋的兴盛而奋斗。

杨侗定年号为‘圣武’,也是在告诉天下人:虽然国号依旧是大隋王朝,但实际与旧隋有着极大的区别,如今的大隋是他杨侗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江山,而不是从文帝杨坚、武帝杨广手中顺势继承而来,他是依靠武力得到的江山,是依靠神圣一般的仁爱之心治理好的北方大地,与文武二帝没有半点关系,从而奠定个人的无上威望。

各地诸侯对杨侗的登基不发一言,似是不屑一顾,又似在暗中惶惶,不过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有什么解读,都只能把自己的心思放在心里,因为此时的杨侗,不是在洛阳称帝的杨倓软弱可欺:

第一、杨侗不仅有武帝杨广血书遗诏,还有传国玉玺,从法理上说,他当大隋第三世是前辈之意,名正言顺;

第二、天下诸侯纵横是结合在一起,以大隋目前的底蕴也丝毫不惧他们,更何况各路诸侯,怎么可能为了大隋内部之事而结合在一起呢?他们目前都在想着增强自身实力,一统南方以后,与大隋王朝分庭抗礼,从而实现北分治、一统天下的梦想。

窦建德、萧铣、杜伏威、沈法兴、李子通、林士弘都秘密派出使臣送上重礼,虽然没有称臣之说,但言语之间都表明了和平相处的意愿。

尤其是萧铣的使臣岑文本,更有结盟的想法,萧铣虽然势弱,但他不是笨蛋,李渊、李密、王世充都是枭雄,他们北上无望就只能南下西进,发生在荆州大地上的多国大战,就说明大家都打算把他搞死,先让西梁国出局。而他的西梁国虽然十分富有,但大将各怀心思、军队战力也不强,根本对抗不了一头头恶虎豺狼,为了基业着想他甚至愿意去除国号,尊隋而自立。

杨侗现在忙得很,暂时没有时间接见和回复,但也让礼部尚书裴仁基进行了安抚。

至于王世充、李密这两个中原枭雄,不仅礼物最重,使节团的规格也同样是高的,带队的分别是郑国的蔡王王虔寿、魏国纳言邴元真。

不过,杨侗也同样没有进行接见,于大隋而言,这些诸侯皆是反贼,地位完全不对等,若是率先接见这些人,那是把自己的身份降到与反贼同等的地步。

这看似有些作,但事实确实如此,因为杨侗不是白手起家的人,更不是依靠造反得到今天这个地位,他是苗根正当红的正统,其他诸侯统统是草头王。

登基五天后!

杨侗终于慢慢的缓了下来,也慢慢适应了皇帝这个角色,正如小舞说的那般,哪怕当了皇帝,宫中的变化也不大,真要说变,就是把‘我我我我’的自称改为‘朕’,别的一切似乎如常,一些细微变化杨侗也没放在心上。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过是角色上的变化罢了。

而人生阶段不同,扮演的人生角色也不同,父母面前自己是孩子,爱侣面前自己是伴侣,孩子面前是父母。在臣民面前,杨侗的角色也一步步的改变,从傀儡似的越王到秦王,从秦王又变成了如今的大隋皇帝。

如今。

各地官员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邺城渐渐也恢复如常,各国使节则是好吃好喝的供养在驿馆之中,杨侗还是没空接见他们。

朝阳殿。

杨侗和重臣议事,他看着杨恭仁来时严肃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很是无语的说道:“太保,这都三天,你居然还在笑,朕都差点怀疑你乐晕了。”

“哈哈!圣上登基,所有一切都名正言顺了,谁不高兴啊?”一旁的房玄龄乐不可支道。

如今大隋有了皇帝,各个部门正式成为朝廷的行政体系,档次从‘小’势力上升到了国家的高度。也就是说杨侗的登基,并不是他个人的事情,已经关系到整个政权的稳定。

杨侗以前用秦王之身行使皇帝之权,他自己没什么感觉,可是臣子们的感观却不同,虽说三省九部、八寺皆立,总有名不正言不顺和盗窃官职之感,总觉得低人一头,所以不管是皇室还是朝野上下,都希望杨侗正式登基,结束这种令人尴尬的不正常状态。

随着杨侗的登基,这种尴尬局面已经不复存在,一切都变得正式起来,官员、将士有了奋斗目标、奋斗动力,表现出来的精气神远非以前之比。

这种精气神上的变化——

杨侗感受得到。

直到现在,杨侗才明白了‘名正言顺’在古代的含金量。

“朕是皇帝了,接下来有什么是必须要做的呢?”杨侗笑问道。

朝阳殿不是外朝朝天殿,也不是朝天殿之后的内朝朝圣殿,这里只是杨侗与重臣议事的偏殿,君臣之间说话不用讲究那么多的礼仪。

“一般来说,皇帝登基之后会大赦天下,释放一些罪犯以示仁德,不过我朝取消了这一步,是不是应该让其他方式代替?”礼部尚书裴仁基也已进入了角色,一听杨侗询问,便以本职熟练的说出登基之后的流程。

“免除明年田赋。这个受益的都是老百姓,而不是那些罪犯,比大赦天下实惠得多。”

“全免了会不会影响朝廷收入?”裴仁基担忧的问道。

“我们租给百姓耕种的官田很多,这不是百姓的田,该收的还是要收的!虽说不会太多,但是怎么算都可以补一季之用。至于不足之处就从国库调度吧!今年全国各地遭了大旱灾,百姓的日子很苦,我们不能把负担压在百姓头上,而且我们将会裁掉许多军队,开支会少于以往。”

以如今的底蕴,白吃白喝的养一国百姓五年都没问题,当日在众武将面前叫苦连天,是杨侗和这些人演的苦肉计,为的是将裁军之策胜利执行下去。

更何况长安天牢中还关着一批巨款呢,若能讹诈胜利,用来养大隋百姓一年都还有剩余,杨侗都想送李渊一面锦旗,上面写‘送财童子’四个字。

裴仁基见众人都笑而不言,也就不再纠结这个议题,转而道:“圣上,还应该将李渊、李密、王世充、萧铣、杜伏威、沈法兴、李子通、林士弘等人宣布为逆贼。”

说到这个,杨侗真有点脑子疼。

他以前不是皇帝的时候,可以用和稀泥的,对李渊、李密、王世充、窦建德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他们自立的事实,然后通过商业手段,用烂钱抄他们家底,一步步蚕食各个政权的生机,闷声发大财的坐看他们厮杀。

但现在肯定不行了,代表正统的自己不仅要对这些诸侯进行强烈谴责,还要言辞锋利的把他们统统定义为大反贼,而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一、商业抄底、坐观成败手段成空,与这些人继续往来的话,就是出尔反尔的失信于军民。

第二个后果就是,这些诸侯极有可能因此而联手:如果大隋还是那个只有两州之地的大隋。南方诸侯感受不到大隋的威胁,他们对大隋的诏令不置一辞、不屑一顾,当笑话听完之后,接着各干各的。但现在的大隋是天下第一诸侯,七分天下独占其三。人人都怕体量庞大的大隋,人人都以为诏书是真的、人人都担心大隋会对付自己,于是,摒弃前嫌、协同作战就变得可能了起来。

当杨侗将这个顾虑说出来,大殿内顿时一阵沉默。

半晌!

杨恭仁郑重道:“圣上,下诏斥责南方诸侯为贼,确实有可能让他们联手!但此事必须要做,以获得名份和大义,才能筑成将来统一天下的基础!况且南方诸侯矛盾重如山、恩怨深似海,他们即使结盟来战,也做不到同心同德。”

“臣复附!”这时,一道柔和不失坚定的声音从一旁响了起来,一位相貌堂堂,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他便是百战百胜的历史牛人杨善会。

他拱手道:“若因为未必存在的松散联盟,就被束缚了手脚,那他日圣上如何号令天下,如何让百姓敬畏?所以此诏该下。”

“殿,圣上,我大隋最艰辛的日子都过去了,难道还怕这群草寇不成?如果他们真要结盟,大可一网成擒!”郯国公罗士信骄傲的说道。

杨侗哑然失笑,拍了拍脑门,道:“当了皇帝以后,朕都感觉自己胆子变小了。”

“不是圣上胆子变小,是圣上长大了!”杨恭仁说道。

“呃……!”杨侗脸色一黑,转头不去看他。

第390章:君臣奏对,拟立十军

这时房玄龄起身道:“圣上,皇者威严不容侵犯,诏令肯定要下,态度必须要摆出来。但征西之战才刚刚结束,且新年将至,即使我军不发兵,百姓也能理解!若是南方诸侯真是结盟,我大隋亦有两个选择:一是如西征那样闭关锁国,不予理睬;二是先发制人,盯着某路诸侯穷追猛打,反正他们也打不过来,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

“房尚书说的好,奴隶现在有点多了,大不了让薛天杀去中原再摆一道人梯!”听到这话,杨师道立刻赞赏道。

薛天杀!

是薛万均得到天杀刀以后的新绰号,那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沾沾自喜。

杨侗向魏征问道:“魏爱卿,你以为呢?”

“大家都说好,那就好。”魏征很奇怪,自己动不动就说灭了突厥一族,怎么个个都觉得我是妥协派呢,真是怪哉了,难道非要我学那个薛天杀,摆出一个‘人梯阵’才行?

“好!那就诏令天下,表个态度,让天下百姓知道我大隋重新一统河山的决心。”杨侗点了点头,道:“下诏将李渊、王世充、萧铣、沈法兴列为乱臣,正式削掉他们以前所拥有的一切官职爵位;将李密、窦建德、杜伏威、李子通、杜士弘列为反贼草冠!对了,太傅文采斐然,我等都拍马难敌,让他老人家引经据典骂个痛快。”

“喏!”众人失笑应道。

“圣上!”这时,吏部尚书房玄龄说道:“高雅贤将军听说军改,便向吏部递交了辞呈,打算辞去渤海郡守一职,决定弃笔从戎。吏部决定由刘旻接手,请圣上批准。”

“高雅贤曾经多次上递辞呈,辞职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想当一名将军,以功绩冠名一座城、一个郡。既然如今有人接手,那也算是圆了他从军梦,朕批准了。”杨侗哈哈大笑道:“还有没有要弃笔从戎的郡守?”

“真有!”房玄龄笑着说道:“河东太守尧君素、旅顺太守邓暠、襄平太守周绍范、玄菟太守薛万淑听说兵部大改,于是向吏部递交了辞呈,理由和高雅贤将军一样。”

“全部批准了。”

治理地方是以稳定为主,官员只需按步就班的执行朝廷政策,地方就不会出乱子,不需要多大的才华;至于军队,则是玩命的地方,需要十分稀缺的将才、帅才来统御,尧君素、邓暠、周绍范、薛万淑恰恰有这方面的才华,他们自愿从军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种争胜的尚武精神,也是杨侗一直喜欢的精神,以前让这些文武双全的人才郡守也是无奈之举,一是手头没有合适的人选;二是高句丽尚未平定,需要这类熟知兵事的人坐镇边郡,以应突以战争。如今文臣渐渐宽裕,且边境安宁,是该让他们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

“虽说近期和异族不会有战争,但忘战必危,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以后的边郡主官一律特殊对待。边境郡守、通守、郡丞不仅要通过吏部考核,还要接受兵部考核。不说具有开疆拓土的军事才华,但必须在突发战争到来时,有守御本土几个月的能力。尚书省必须把好这道关口。”杨侗严肃的说道。

“喏!”杨恭仁、韦云起、杨善会起身应命,虽说条件苛刻了一些,但大隋边境有新长城,且向西边慢慢延伸,如果边郡官员连几个月都守不住,那这些官员真不适合当官。

“虽说朕也认为李渊、李密、王世充不敢攻打我大隋,却也不能大意,如果战事来临,则需要精锐大军迅速出击。李卿,登基前说的军团制度,你可有想法?”杨侗向李靖问道。

李靖说道:“启禀圣上,军团制已经搭建完毕了,让克明来为您仔细讲解。”

“好啊!”杨侗看向了杜如晦,后者如今是兵部侍郎,李靖的助手。

“喏!”杜如晦行了一礼,说道:“圣上,大隋常备军总兵力共有六十一万七千三百六十人,依照圣上指令,决定分为八个军团。”

如今有了信鹰,传递信息的速度极快。不到半个月就把全军的数目统计了上来。

“第一军由罗士信、麦孟才、薛万备三位将军为正副统帅,辖玄甲军等五军,人数六万,驻守邺城,护卫圣上;

第二军、由秦琼、王辩、左天成三位将军为正副统帅,辖汲郡、武阳二军镇守汲郡临河与黎阳之交,一是拱卫京畿、二是守护黎阳仓、三是防御对岸的李密军,同时为将来南渡做好准备,人数六万;

第三军,由裴行俨、贾务本、高雅贤三位将军为正副统帅,所辖清河、渤海等冀州境内常备军,镇守渤海郡,一是防止窦建德北窜,二是为将来收复青州做准备。”

杜如晦接着说道:“第四军的使命是防御辽东一带,兵部本打算让牛进达将军为主将的,然则邓暠、薛万淑、周绍范三将军弃笔从戎,臣以为他们三人都比牛将军适合,毕竟三位将军坐镇辽东多年,对那里相当熟悉。”

“克明言之极是!”杨侗点头道:“辽东是多民族、多国家存在的地方,形势相当复杂,但好在没什么大势力,所以即使发生战争,也只是小规模的冲突。依朕之见,就让薛万淑、周绍范、麦仲才为正副统帅!他们临敌经验是差了些,但完全应付得了,让他们驻军于襄平四平城,南下、北下、西进都很便捷,辽东和幽州的安全就交给他们了。”

说完之后,杨侗示意杜如晦继续。

杜如晦记录好了之后,接着说道:“第五军由邓暠、谢映登、何潘仁为正副统帅,辖河东、河内、绛郡军,驻军于绛郡垣城,以拒中原王世充。”

“第六军尤薛万均、尧君素、黄君汉率领关中军镇守上洛,为将来收复荆州做准备。”

“第七军由尉迟恭、程咬金、钱杰率领汉中军镇守汉川。”

“第八军由苏定方、向善志、丘师利率军军镇守明月郡。”

“海军继续由张镇周统领,第一舰队镇守渤海,巡视黄河;第二舰队驻军于长山群岛,保障商道往来,威慑高句丽、百济。”

杨侗点了点头,只是照杜如晦这么一一分派,八个军团远远不够啊!这年头交通不便,如果某个地方出现大战,其他地方的军队到达之时,黄花菜都凉了,所以该有的必须要有。

见杨侗皱眉不语,杜如晦苦笑道:“这么安排,最关键的雍州出现了极大漏洞,但其他地方的驻军又是必须的。”

“那就再设两个,凑足十大军团。”杨侗想了一想,道:“如此安排下来,王伏宝的凉州都督没必要存在了,那就撤掉他这个临时职务,由他和由牛进达、樊则为正副统帅,驻守汉阳;第十军团由薛万彻、段德操、苏乌为主,坐镇临洮,此二军分别防御李唐和吐谷浑;至于北方的突厥就交给地方守军来防御吧。”

“各军团的兵力,依任务轻重、敌军强弱来定,别给我闹出这边五万防二十万,那边五万防五千之荒唐事。”

“殿下,如今你应当称朕而不是我了。”孔颖达郑重提醒。

众人:“……”

杨侗大笑:“朕错了,一定改一定改!”

魏征见军事说得差不多了,拱手说道:“圣上,收复雍州、凉州土地只是第一步,臣以为重在治理。而雍凉二州相当复杂,有汉人、有、有羌人、有吐谷浑人,各族信仰不同、风俗不同,强制改革只会适得其反,韩术的科考文章的核心价值是律法也要因地制宜,臣以为这个观点相当好,朝廷是不是应该以此为例,制订一套制度来试行呢?”

杨侗点头道:“各族民俗不同、信仰不同,若是强求他们改,只会天下大乱,但是我们可以因其势而利导之,允许各族保留其先进文明的民情风俗,野蛮的、不人道的信仰则要慢慢摒弃。至于怎么摒弃呢?就是制订与我们同步的制度!”

“不同地域风俗不同,人的思想思维也不同,在治理的时候,地方官员除了要依法治国,还要顾忌人情,这里的人情不是说人脉关系,而是风土人情,这些东西一定因地制宜,却又不能太过偏离。所以,一个国家并不是有一本法律就能完美治国,还要从根本之法衍生出无数子法,而这些都要逐一完善起来,只有在律法上做到求同存异,各族才能和平相处。”

“从刑部、御部、大理寺抽取精通律法的官吏,联合成立修法司,对现行律法进行完善,并制订与各族关系的法典。”

杨侗自然不是万事皆通的妖孽,他的长处是多了千多年的见识,知道什么合理、什么不合理,可以为麾下文武提供一个大方向,至于怎么做,则是群策群力的一一完善。

“圣上,请为新法赐名。”魏征道。

其实大隋的律法体系现在相当完善,在《国法》以下有:

关于国家、边境安全的《大隋国安法》

关于国家领土主权、定位与惩治卖国贼、弘扬民族气节的《锄奸法》;

关于严惩克扣军饷、欺压士兵、抓捕逃兵现象和拥军戴属、战后抚恤、复员再就业的《军法》;

关于官员设置、任免、职能及惩治贪官枉法的《职制法》

关于饲养牲畜、库藏管理,保护公有资财不受侵犯的《国家财产安全法》

关于户籍、婚姻、家庭等民事《民法》;

关于土地、赋税的《资源法》;

关于育人为本、维系师德的《教育法》;

关于治安的《治安法》

关于商业的《商法》……

共计十五部相当完善的子法法典!这些都是杨侗等人这些年来努力的成果。

“名字就叫《民族关系法》。”说到这里,杨侗笑着说道:“可以邀请有威望有见识,为人开明的各族代表参与制订这部《民族关系法》,这类人知道自己民族的风俗习惯,在他们的协助下,一定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圣上深谋远虑,微臣佩服。有各族代表参与,什么合理、什么不合理就变得一目了然了起来,在制订的时候,可以敞开交谈、敞开制订,省去很多麻烦。”

杨恭仁由衷的感叹道,自追随杨侗至今,杨恭仁最佩服的不是杨侗打仗水平,也不是高强的武力,而是杨侗对许多事物的独到见解,这些见解看似离经叛道,但仔细的究其根源,却始终不离大道、人道,很多问题都一针见血的直指人心。就拿这个《民族关系法》来说,这本是朝廷的事情,可杨侗却要一些民间人士参与进来,如果按照杨侗的要求邀请各族代表来了,不仅速度变快,还很实用,在执行时能够少去不必要的麻烦和冲突。

杨恭仁真的很好奇,杨侗怎会有是之多的奇思妙想。

第391章:一个女人,关系皇家尊严

朝阳殿奏对结束之后,杨侗便施施的然的回到朝晖殿

皇后卫凤舞、贤妃长孙无垢、武妃水天姬、丽妃李秀宁聚集在一起,还有一个御姐江凤仪,五人不知说些什么,很是热闹。

杨侗来到殿中,在座位上坐下,笑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圣上!”小舞走了过来,搂着杨侗的手臂,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丈夫:“圣上,宫里的人太少了……”

杨侗说道:“那你想怎样?”

小舞盯着杨侗:“臣妾想请圣上降旨,征选一些年轻秀女入宫。”

杨侗疑惑道:“我不觉得神武宫缺人。”

小舞扳着手指数道:“除了神武宫,还有京兆大兴宫、兴庆宫、宜寿宫、仙游宫、步寿宫,还有扶风仁寿宫、岐阳宫,还有太原晋阳宫、楼烦汾阳宫、五原昭武宫、涿郡临朔宫、北平临渝宫!”

杨侗道:“年初抢了高句丽近十万名女人,颉利可汗前不久又用二十万名女子乞降,每次都甄选一些人来宫中听用,难道不够?”

小舞无奈道:“总不能全用胡女吧?”

“这倒也是!”杨侗想了想道:“以前秀女入选宫中,一般是不会放出宫的,只有到了新帝继位,才会放她们出去,重新再挑一批。若是这皇帝当得久了,这些宫女便一辈子呆在宫中,最后被新皇赶出宫中,个个老无所依,落得凄凉晚景的下场。这种事情我们绝对不能做。”

江凤仪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杨侗:“那圣上觉得应该怎么样才能两全?”

杨侗让她她秋波盈盈的俏目一触,心儿一阵狂跳。这御姐去了草原生活好些年,大胆豪放,跟小舞她们比起来有一种独特的滋味:“就像募集军队那般,本着自愿原则,从民间招募一些秀女,先给被选中者的家人一笔安家费用,等这些秀女培训好了,再就近分配到各宫殿做事,年满四载即可退役回家,这样就不会出现宫女晚景凄凉的悲剧。而且改强征为招募,可以避免各地官府借机扰民。”

“圣上,臣妾以为秀女首重德行,相貌清秀即可……”

杨侗打断了小舞的话:“小舞啊,你现在是贤良淑德、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天下女性之中,除了几位长辈就你最大,这种事情本该由你做主,不懂的地方,可以向皇祖母求教,再不行,不是还有一个大内总管么?你们自己玩着就是了。”

“你凶我……”小舞一双凤眸湿漉漉的泛起了泪花。

“我没有……”

“你就有!”

“好好好,我有我有,我错了……我向皇后娘娘郑重道歉。”女人有无理取闹的权力,骂不能骂、打不能打,杨侗认了。

“本宫原谅你。”小舞一仰头,眼眶里的泪花,竟然神奇被收了回去,看得杨侗还有一旁的几个女子目瞪口呆。

相处这么多年,杨侗很了解自己的妻子,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疑惑道:“小舞,你这是怎么了?”

小舞干脆不说话了!

“圣上,大姐想另选一些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入宫,充实四妃、九嫔!”长孙无垢说道。

杨侗听到此话,顿时明白小舞的心情了。皇后身份让她不得不为皇帝考虑四妃、九嫔、九婕妤、九美人、九才人这些……可又有哪个妻子愿意将丈夫的宠爱,多分一份给别人呢?在公与私之间,小舞很纠结、很矛盾、很不爽!

又见另外三个老婆神情萎靡不振,一双双美眸像轻雾笼罩,这是睡眠不足的表现,如果她们精神好,眼睛该是明亮如宝石,她们的心情显然和小舞一样,都在纠结充实后宫的问题。杨侗不禁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当了皇帝后的这几天忽略了她们,柔声安慰道:“我又没有说过要充实后宫,长辈们也没说,你们四个完全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不会骗人吧?”

水天姬早知道杨侗这么想,何必杞人忧天?害她难过了这么多天,她心中忿忿不平。

“可是大姐说皇帝的后宫除了一后四妃九嫔之外,还有婕妤、美人、才人和九人,此二十七人合称世妇;宝林、御女、采女各有二十七名,合称为八十一御妻。全部加起来都有一百二十二个呢。”

水天姬虽然语气忿忿然,可心中却欢喜得快要炸开了,她们四个为这问题,愁得有两天寝食不安,现在听杨侗这么一说,她怎么能不高兴,眼中喜悦流露无遗。

“你说的确实不错,可皇帝根本不可能真有这么多大小老婆,就拿文帝来说吧,文献皇后之下,只有宣华夫人、容华夫人、弘政夫人;武帝除了皇祖母,只有南宫太皇后、大小陈夫人、王夫人、崔夫人!至于我……”

“你怎样?”四女紧张的问。

“若我流连在温柔之乡,辛苦打拼出来的大隋帝业,怕用不了多久就要荒废了,我可不想当隋炀帝。”杨侗笑着说道。

“怪我心眼小。明知道不该这样,可是心底难受、堵得慌,好像千刀万剐一般。”小舞低声轻轻偎入杨侗怀中,失落的说道。

“因为在乎,才吃醋!”

“我们姐妹才不是醋娘子,一后四妃九嫔还是可以接受的。”小舞含情脉脉的说道。

“……”江凤仪、长孙无垢、水天姬、李秀宁抚额长叹,怎么只一会儿功夫,就竹筒倒水似的就把底限透露了呢?

“圣上,太保有要事求见!”这时,一名剑侍匆匆而来,道:“说是十万火急。”

杨侗愕然,这才分别多久啊?

转念一想,便又回了朝阳宫。

“拜见圣上!”朝阳宫中,杨恭仁、凌敬连忙行礼。

“坐吧!”

“谢坐!”

等杨侗坐下之后,两人才坐了下来。

“可是哪里又有了边患?”杨侗看两人的神情不太好看,笑着说道。

“圣上,黑冰台刚从中原发来鹰信,上面的消息关系到皇家颜面。”凌敬肃然道。

“皇家颜面?”杨侗疑惑的看向凌敬,杨家子弟绝大多数死在了江都之变,另外一些倒霉蛋在反王最多的时期,成了各路反王手中号令天下的傀儡,最终除了自己的大哥杨倓逃过一劫,全都被撕票了。

中原哪还有皇家子弟?

“圣上,还记得王世充和李密联姻之事?”凌敬躬身道。

“朕自然还记得,李密收了一名五姓女为义女,准备许配给王世充的三子吴王王玄琼为妻;若非我大隋西征时闭关锁国,导致王、李二人不敢刺激于朕,恐怕此刻连娃娃都有了。”杨侗摇了摇头,虽然他不提倡和亲、联姻,但别人家的家事他管不着、管不了。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杨侗看向凌敬,目光微微眯起:“此女,难道与我大隋皇室有关?”

“黑冰台声称此女极有可能是燕王出家前的妻子—裴王妃。”凌敬的语声如刀子一般,充满凛冽杀气!

主辱臣死,主荣则一荣俱荣。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杨侗沉声问道:“朕之皇嫂?”

“正是!”凌敬点头道。

杨侗缓缓点头,脸上的表情也渐渐转冷:皇家中的女性,莫说是王妃,就连普通宫女都不是臣民可以接触的,若是杨侗对裴氏不闻不问,那将是皇家、大隋的奇耻大辱,轻则是对杨侗帝王尊严狠狠践踏,重则动摇臣民信心。

五胡乱华以来,受到胡风影响的中原礼教凋敝,社会风气败坏。

公卿刚刚死,他的爱妾侍婢动辄被子孙嫁掉、卖掉,有的甚至直接收入房中,于是这种不正当的风气成了风俗;又有生前是好如兄弟的朝廷大员,在朋友死后了以后,却把朋友当路人,人情冷漠到了极致,有人早上听到朋友死了,傍晚就劝说朋友的妻妾改嫁,方便自己去娶,为了得到他人爱妻美妾的目的,毫无廉耻的抛弃所有道义。

当大隋立国,杨坚依照李谔之言振兴教化,屏退贬黜轻浮,大力阻止华丽虚伪,假如不是心怀经典、怀抱质朴、志存于道、心依于仁,就不能入仕途,在开皇四年,有一个刺史写了华美艳丽公文,还被问罪,自此以后,隋朝抛弃华丽绮艳,回归正道。

到了杨广登基,更进一步推行汉化,对胡风遗陋进行了严厉打击,尤其在人伦道德方面打压得相当严重,可实际并没有取到多大效果,只因朝堂之上的人,绝大多数是杂胡血统的人群,他们对汉家礼教并没放在心上,而且女愿嫁、男愿娶,男女之欲,又岂是皇帝一张诏书就能管得住的?也因此这时期的婚姻问题相当乱!

杨侗制订的《民法》就对婚姻作了严厉的限定,一旦有人娶后母、娶儿媳、夺嫂嫂、夺弟妹,不仅杀无赦,还将其三代皆贬为奴,为的就是以正社会风气、人伦道德。

只是事到临头,居然有人敢强夺自己的嫂嫂,还真是反了天了。

“忘尘并没有签署‘和离文书’,裴氏事关大隋颜面,就算同时打王世充和李密也要管,大不了调动三四十万奴兵搭人梯。”杨恭仁霸气的宣布。

“圣上,王世充的侄子王虔寿、李密的近臣邴元真前来致贺,都还在等着圣上接见,不妨召来问问?”凌敬说道。

“可以!一并召来。省得麻烦。”

古代婚姻也有人性化的一面,正常夫妻除了有可以休妻的七出,还可以和平离婚!他们签署的文字便叫‘和离文书’,一旦签署,各不干涉。

若是杨倓跟裴氏签了‘和离文书’,哪怕她再嫁几个丈夫都和杨家无关,可杨倓被王世充篡位之后,就送到了黄河北岸,他哪有什么时间和心情签‘和离文书’,如此一来,杨倓和裴氏还是正常夫妻关系,裴氏还是杨家人。李密把杨家的媳妇嫁了,王世充的儿子居然还敢娶,这把杨家的脸往哪里搁?

若是杨家这边没有讨回公道的能力也就忍气吞声的认了,可杨家偏偏有这个能力,甚至可以把王世充、李密压着打,又哪肯认下这个羞辱?更何况杨家是皇家,更加不能忍,甚至想忍都不敢,否则被外人视为软弱的象征。

正因为明白裴氏出嫁的后果,所以不说杨恭仁这个重节操、重家族名望的古人气炸了,便是杨侗也盛怒之极,

在杨侗看来,杨倓都当和尚了,正值花样年华的裴氏又无子无女,再嫁很正常,但前提是必须和杨家断了关系。

第392章:无意破阴谋

王虔寿、邴元真匆匆而来,两人均是有些诧异、有些忐忑。在杨侗登基的时候,他们二人作为‘逆贼’的代表,连露面的机会都没有,如今也没听说杨侗接见哪一个国家国王、使臣,却忽然召见了他们二人,两人心中非常不安。

两人能够代表郑、魏出使,自然不是没脑子的人,大隋今年正式一统北方,且外无边患,下一步肯定是挥师南下了。

杨侗在拥有杀死李唐君臣机会的时候不杀,说明他下一步的目标不是李唐占据的巴蜀;年初之时,青州百姓逃荒严重,杨侗又放过了歼灭窦建德的机会,可见他同样不想打窦建德。如此一算,那么杨侗的下一个目标不是王世充就是李密了。

王世充、李密皆是忧心忡忡,从而结盟自保,此次让他们前来,也是想探探大隋的底,至少,要弄清楚杨侗对郑、魏的态度,也好做好准备。

寒暄过后,杨侗看了两人一眼,沉声道:“朕听闻郑、魏两家为了对付李渊,欲以子女联姻的方式加深双方关系,可有此事?”

王虔寿、邴元真闻言一怔,好端端的怎会扯到此事了,难道杨侗两家准备联手对付大隋不成?但看着杨侗无动于衷的模样,两人皆是不明其意,王虔寿道:“隋皇陛下也知道郑、魏两家误会较深,若不如此消除误会,大家心中难免有个疙瘩,为了同心同德应对李渊这个敌人,所以才结为儿女亲家。”

其实郑、魏联姻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不说人尽皆知,但肯定瞒不过各方势力的核心人物,根本算不得上是秘密,但王虔寿也怕杨侗会错了意,这才一再强调针对李渊,而不是大隋。

杨侗点了点头,看向邴元真道:“但不知此女是何人?”

“回隋皇陛下,此女原是裴世清的孙女裴月华,今是我家魏王殿下之义女。”邴元真答道。

裴月华?

杨侗还有些许印象,当初裴世清还是杨倓之臣时,受命前来册封杨侗、杨侑,可是裴世清却以荥阳郑氏为名,旁敲侧击的打探自己对待世家的底限。同时将自己的孙女裴月华带进了宫中,企图走萧后的门路,将之许配给自己。

只是这跟杨恭仁、凌敬探听到的消息不对啊!

邴元真也是个人精,看出杨侗的用意并不在郑魏联姻,而是两家用以联姻之女,这让他放心了不少,不过这些话当然不好说出来,当下反问道:“陛下为何谈及此事?”

“非是朕要管你们的家事,只是朕近日得到传闻,要嫁到洛阳的却不是裴月华!”杨侗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消息是错的,而且裴氏的问题宜早不宜迟,若她真被李密嫁出去,这把大隋的脸往哪里搁。

“但不知是何人?”王虔寿拱手问道。

“据在下所知,李密准备许配给王玄琼的所谓的义女,不是裴月华,而是我大隋燕王妃。如今燕王虽已出家,然则燕王妃仍旧是天家之媳。你们此番做法,要陷我大隋于何地?”凌敬目光审视着王虔寿,冷冷看向他的目光里闪过一缕寒芒:“还是你们王家已经做好了与大隋决战的准备?”

“隋皇陛下、凌尚书,我大郑绝无冒犯大隋天威之意,要迎娶的确实是裴月华,而非燕王妃。”王虔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他知道王世充绝对不会不智的让自己的儿子娶大隋的燕王妃,大隋之威不是谁都敢冒犯的。而且杨侗攻打他们老王家的理由万千个,更加没必要拿自家嫂嫂清誉、皇室威严来做文章,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们王家被李密坑了。

“车帘一族、盖头一盖,再拿一团布料往嘴里一塞,谁知道新娘是燕王妃,还是裴月华呢?”凌敬这句冷冷的话,直接让王虔寿在大冷天里冒出了汗水。

“凌尚书当着在下的面挑拨离间,不好吧?”邴元真这时说话了。

凌敬冷冷一笑,气势磅礴的说道:“我大隋有精兵近百万,战将千员,且无内忧外患,同时收拾你们几家都轻松,哪要挑拨离间?别太高看自己了。”

杨侗扫了凌敬一眼,心中有些感叹:这才是天朝大国应有的泱泱气度!这也是大国给臣民百姓所带来的自信和骄傲,对付外族尚且如此,面对本国逆臣的时候,这份自信和骄傲进一步的升华。

邴元真苦笑,还有一种碎梦之感,大隋君臣所说的,确确实实是针对王世充的一个阴谋。

阴谋的特点是隐蔽,以婉转方式让对手陷入泥沼而无力反击,在力量的表现上是一种柔,可一旦让人察觉之后,便会失效,李密算计王世充这一招就是典型的阴谋。

将燕王妃许配给王世充的儿子王玄琼,确实是魏国准备做的事情。这也是魏王李密、邴元真和房玄藻的共识。

他们认为代表天下正统统杨侗,必然会撕开以往的伪装面具,露出狰狞的面目,这是当了皇帝后必须要做的事情,否则,杨侗无法向天下人交待,皇帝的权威受到动摇。

今年杨侗即使今年不再打仗,但明年开春,恐怕就会发动南下之战,所以魏国一个吸引大隋兵锋的马前卒,窦建德太过小弱,扛不住大隋的威势。因此,王世充便成了李密的首选卒子。

而将燕王妃许配给王世充的儿子,无疑会激怒大隋,但相对来说,男方这一边承受的怒火肯定会更重一些。

王世充一旦走投无路,他只能结好李密,使得魏军胜利进入洛阳,全面接管黄河南岸,然后李密可以借函谷关,以及黄河天险御大隋于国内之外,只有北方安全了,李密才能将更多精力放到一统黄河以南的大战略当中。但谁也想不到,大隋居然会洞悉了李密的阴谋诡计。

而阳谋的特点则是公开化,就算对手知道了也无可奈何,是一种以势压人的厉害手段;杨侗现在用的就是阳谋,当着王虔寿、邴元真的面,把一切都摊开了说,导致李密的诡计失效不说,还能让王世充和李密本不牢固的盟友关系撕开了一个裂痕。

邴元真在感慨之余,却又庆幸他们阴谋尚未成为事实,只要不认账,且乖乖的把裴月华嫁给王玄琼,还能挽回魏郑之间的关系,但以后想再坑害王世充就难办得了。

“凌尚书!”这时,王虔寿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此事关系重大,更关系了贵国之尊严,万不可妄言。”

凌敬沉声道:“若非有把握,在下岂敢胡说?”

事已至此,王虔寿也隐隐觉得遭了算计,和李密相比,他更愿意相信大隋,强大的大隋不怵任何一方势力,哪怕南方所有诸侯加起来,人家杨侗也敢打,完全没必要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一念至此,他冷冷的盯着邴元真,道:“邴纳言,你怎么解释?”

“决无此事。魏王与郑王结亲之心甚诚,蔡王大可放心!若是不放心,迎亲之日大可确认。”摇头否认的邴元真暗自叹息不已,心想:阴谋终究是阴谋,被察觉之后,果真是不堪一击。

“如此便好!”王虔寿点了点头,他对隋朝为何会有这种说法并不感兴趣,但也知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隋朝在事情尚未发生之前提出,受益的其实还是他们郑国,但他对魏国之诚心也生出了怀疑,回去以后一定要提醒圣上,免得以后遭到李密算计尤自不知。

“隋皇陛下、蔡王殿下!”邴元真拱手道:“在下以为,这是某一方势力企图破坏贵我三方关系,令我三方陷入大战当中,以便从中谋利。”

杨侗点了点头:“朕也希望这是一个误会,避免此类误会再次发生,朕希望邴先生回去以后,将皇嫂完好无损的送来。”

“喏!”邴元真很光棍的应了下来。经此一事,燕王妃这颗棋子已经失去利用的价值,若她在魏国有个闪失,战争恐怕就会马上发生,与其遭到第三方利用,倒不如退还给大隋,落个清净。同时也是向王虔寿明确态度,表明魏国并没坑害王世充之心。

“此事到此为止,朕会派人随同邴先生去接人。”

“喏!”邴元真除了就是,还能怎么办?

杨侗看向了两人,又道:“朕也知道你们怀着使命而来,就借此机会表示一下大隋的态度。”

“请陛下明示。”王虔寿、邴元真刚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朕的重心是西域,对南方还没兴趣,但是该表明的态度还是会有,希望你们莫要自误。”

“喏。”

王虔寿、邴元真松了口气,杨侗这是间接告诉他们,大隋会宣布他们为乱臣贼子,却不会真的攻击他们。虽说这话不太可信,但至少也得到了大隋的态度,他们能够回去交差了。

“陛下!”王虔寿拱手道:“但不知战马……”

“你们要多少朕就卖给你们多少。没有人会和钱过意不去,朕也一样!”

“确实!”凌敬一脸嫌弃的说道:“几百上千万匹马,加上数千万牛羊,它们见青就吃,把青草、树叶都啃得光秃秃一片,看着都烦!”

“……”王虔寿、邴元真听得想骂人,他们把每一匹战马当大爷伺候着,怕它吃不好,又怕它拉肚子,光马夫都无数,可大隋居然视马如蝗虫,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二人也知道凌敬没吹牛,大隋这些年大胜连连,抢得东西突厥叫苦连天,有这么多马匹牛羊很正常。

“价钱呢?”王虔寿觉得战马在大隋泛滥成灾,价钱应该好商量了。

“各涨黄金一两!”

“这……”

“你们想买就买,不买拉倒。马肉味道不错,大家都说好。”凌敬说道:“再说了,哪怕你们不买,李唐也会抢着要。”

杨侗差点笑喷,这就是垄断战略资源的好处了,你不买,老子就卖给你的敌人,看你怎么办?

只可惜自己是个文科生,不懂火药、水泥、玻璃、香皂、肥皂的配方和原理,不仅赚不了大钱,还无法提升这个时代的基建水平

——遗憾

第393章:燕王妃裴清华

魏国都城设立于彭城郡彭城,李密对彭城也进行了扩建,新的轮廓已经初步呈现出来。

这里原是宇文化及霍乱的重灾区之一,说不上是赤里千里,但也惨遭破坏,好在李密麾下文武、将士的家眷定居于此,又从各地迁来四十多万贫穷百姓,这也使彭城恢复了许多人气和生机。

在彭城王宫正南的一坊中,有座规模不大的府邸,门匾上写着‘燕王府’三个大字。

这是李密给燕王妃安排在彭城的府邸,当年王世充篡位时,洛阳一片混乱,王世充急于安抚百官,无暇他顾,裴世清便趁乱带着裴氏一族投奔了李密,其中就有燕王妃。李密倒也没有为难这个可怜女子,不仅给予妥善安置,每个月还从私人府库中拨出钱粮补贴。刚开始人们还以为李密要纳燕王妃为妃子,可时隔多年,李密对其依旧如故,且从未步入燕王府一步,这也使各种猜测淡了下去,到现在更是很少有人议论,燕王府更是常年大门紧闭,除了裴氏族人之外,几乎没有客人登门造访。

这一天,渐渐被人遗忘的燕王府外却忽然热闹了起来,只见府外站着一百名大隋士兵,他们人人身穿玄甲,与百姓们记忆中的骁果军似乎一样,但军士的精气神全然不同,至于如何不同,百姓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这一支军队与自己心目中、理想中的军队很吻合。

隋军的出现,让许多百姓好奇驻足。

“隋军怎么来这里了”

“听说隋朝的秦王在邺城登基为帝了,皇帝哪能允许自己的嫂嫂流落在外呢,因此派人来接回去了。”

“原来如此,那魏王允许吗?”

“不允许,这一百名隋军进得来吗?真是没见识。”

“那也说不一定,听说隋军个个都是以一当万的好汉子,杀得突厥万里无人烟,整个草原都被鲜血染红了。”

“……”

府外议论纷纷,府内一片安宁。

一位身穿浅黄宫装女子跪在正堂地上,她一头青丝绾在脑后,梳成一个发髻,别着一根梨木雕空簪,簪子头部被雕成一只欲飞鸾凤,还吊着几颗翠珠,香肩如削,纤细腰肢盈盈一握,只看背影,便觉得这女子清冷脱俗。

她望着主位上的中年男女,叩首道:“父亲、母亲!女儿身为大隋王妃,不幸流落在外,如今夫家遣人来接!女儿自当归去,请二老恕女儿不孝,女儿身在北方为二老昼夜祈福,愿二老寿体安康。”

她正是王妃裴清华。

说完话后,裴清华便重重向父母叩了几个响头。

气度不凡、双鬓斑白的儒雅男子眼睛也有点湿润了,此人是大隋相国裴蕴之次子、裴清华的父亲裴愔,如今官拜魏国鸿胪寺少卿。

“自古‘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今之一别,骨肉分离,也不知此生是否还有相见之日否?”裴愔身边的中年美妇是裴清华的生母郑氏,此时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圣上说了,裴先生、裴夫人若是舍不得骨血分离,可以举家迁往邺城!”

裴清华身旁站着一名身穿银甲、英姿飒爽的女将,她身材高挑,生得是眉如春山,秀丽的小脸不施一丝粉黛,眼若一泓纯净秋水,眼珠如宝石般闪亮,只是给人的感觉相当冷漠,加上做男子装扮,显得英气逼人,宁静端庄中透着一种煞气。她正是阴明月,奉杨侗之命护卫裴清华回归大隋。

然而裴愔听了阴明月的话,却是心头火起:“圣武帝容得下我这世家人?真是荒谬!莫不是想诱我入隋,一刀砍为两半?”

“夫君!”郑氏顿时急了,如今的隋朝在杨侗的统治下,变得十分强盛,就连她都听说隋帝杨侗率军平定东西突厥、收复凉州、拓境千里。登基之日,更有数十名国王亲自到贺;东/突厥三部、西突厥大大小小部落首领一律称臣,尊大隋以为君。

此等盛况,堪称史上难见。

如今女儿孤身一人将往隋朝,到了那边无依无靠,若是得罪了这尊神圣一般的皇帝那还得了啊!

阴明月漠然道:“末将话已带到,你去不去已经无关紧要了。”

裴清华:“……”

郑氏:“……”

裴愔嘴角抽搐了几下,敢情人家压根就不想他去,为了完成任务才把这句话了,他甚至怀疑杨侗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看在裴清华的面子上,意思意思一下……

“你。。”好半晌,裴愔猛的站了起来,手指着阴明月,差点就气炸了!

“我最讨厌别人用手指指着我的头!奉劝裴先生最好收回去,因为我也不敢保证你还能活着。”刹那之间,阴明月气势大变,整个人忽然从人畜无害般的小绵羊,变成一头老虎,高挑的身材带着一股难言的压迫感,加上毫不掩饰的煞气,让裴氏一家勃然色变。

郑氏恍然大悟道:“将军莫不是兵不血刃攻克高昌,因拓境千里而冠名‘明月郡’的阴明月将军?”

阴明月缓缓点头。

这一下,裴愔也犯怵了。

隋朝武将不胜枚举,然则最有传奇色彩的,莫过于武妃水天姬和眼前这个阴明月!不是说她们多了不起,实因史上女将太稀少,故而受到追捧,从而衍生出多种传奇故事!特别是阴明月,因拓境千里而名扬天下,虽没有过多离奇的故事,但也差不到哪儿去。

“父亲别说了,女儿知道应该如何选择!”裴清华坚定的点了点头,道:“大隋天下四分五裂,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一名英主,女儿身为大隋皇室成员,决不能让皇家尊严受到丝毫羞辱,更不希望父亲为女儿为难。”

“清华!”裴愔心疼道。

“父亲、母亲,你们多多保重。”裴清华说后,再次叩首三次,便站了起来,向外面走去。

“儿啊!”看着离去的裴清华,郑氏昏倒在了丈夫怀中。

裴愔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心中十分酸楚,但同时却又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他知道李密的阴谋,甚至还知道这是叔父裴世清给李密提出的意见,作为裴氏子弟,他不敢反对、不能反对,但是作为一个父亲,又有谁愿意自己的女儿成为牺牲的工具呢?真要是被强迫嫁给王玄琼,恐怕外柔内刚的女儿只有自行了断一途了。

但这一点他偏偏又无法对妻子女儿明言,所以压抑得差点快疯掉。现在杨家人带着女儿远走高飞,其实是好事。

他现在只祈祷上天让他可怜的女儿,有朝一日也能像正常的女人一样,能够嫁给一个好人家,过上幸福的生活。

尽管他也知道难如登天,但他希望孩子幸福之心却没有少去分毫。

燕王府外!

阴明月发现裴清华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这女人知道自己忍不住眼中的泪水了,索性离开,以免父母有过多伤感。

她发觉这女的还比较不错。

出了彭城!

阴明月汇合了城外九百名骁果军,沿官道北上。李密也不想在自己境内节外生枝,遂遣三千精兵一路护送到东平郡鄄城县境。

行军速度极快,全程只用四天时间。

“将军,这燕王妃不会有什么打算吧!他父母那么舍不得她,但她执意要去邺城…末将觉得她有点不正常…”一名女校尉望着阴明月,低声说道。

阴明月扭头看了一眼马车:“最好她没有别的想法”

女校尉笑道:“将军,这燕王妃还真是位大美人,你说圣上……”

“砰!”

女校尉话没说完,就让阴明月一槊杆打下了马背,阴明月寒声道:“皇家威严就是朝廷尊严,绝不能妄议,下次再胡说八道,小心你的脑袋。”

“末将明白。”女校尉吃了个亏,不敢再八卦了。

阴明月道:“光明白还不够,你要时时刻刻记在心里,没事多跟我去军务司听课,做事做人要知道顾全大局,更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喏!”女校尉点了点头。

“还有,魏军走得突然,今晚多加小心,本将不希望快要渡河了,还出什么变故。”

“喏。”

而此时马车内,有两名侍女陪伴的裴清华,看着手中一支雕刻得相当简陋的木簪,在暮色的光亮下,那上面细碎刀痕却反射一种油滑光泽。对这光泽,两名侍女并不陌生,她们知道那是经过长年累月的把玩产生的光泽。如果不是因为常年把玩而磨去那些狗啃一般的细碎刀痕,这只木簪肯定更加难看。

“王妃,这支簪子有什么特别意义么?”一名侍女问道,

“在我七岁的时候,有个人赔给我的。”裴清华微微一笑。

“还?”

“嗯!”裴清华轻轻一笑,爱惜的抚摸着手中的簪子,道:“他拿我的玉簪捅蚂蚁洞穴,然后往里面灌水,不小心踩断了我的玉簪,然后他就自己做了这一支赔我。”

“这……”旁边的侍女有些傻眼,玉簪和木簪区别可大了。

裴清华说道:“懵懂未知的童年纯洁、纯粹,回想起来挺好玩的,所以这支簪子就保留了下来。”

“王妃。。”侍女刚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天空传来了响亮的鸣叫声。

一名侍女掀帘一看,惊悚道:“好大的雕!”

第394章:兄弟隔阂

这时夕阳将落未落,万丈金光,照耀满天,阴明月他们行走在官道上,这一带都是地势平坦的旷野,只有几座低缓的丘陵,并没有什么高山大泽,她寻了一座山丘,并在山丘北麓扎营。

淡淡炊烟飘起,营地飘扬着扑鼻肉香,在一处火堆旁,几名女兵将几匹剥洗干净的野猪架在树杈上烧烤。

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雕站在阴明月身边,它走来走去,十分人性化的露出嘴馋的模样,似乎在等着烤肉一般。

裴清华裹着大衣,望着一脸冷漠的阴明月,经过多天相处,她发现这个女将冷得跟石头一样,好奇道:“阴将军,不知大隋有多少如你这样的女将。”

“不多。”

“……”裴清华无语,这还怎么聊下去。

“阴将军,你的雕好大。”一名侍女看着在阴明月身边走来走去的大雕,呆萌的说道。

一群忙碌的女兵闻到此言都是一脸懵然,愣了一阵之后,一个个都是笑脸扭曲,快要笑死了。

她们跟一群老**混久了,也知道一些荤段子,更能望文生义。

即便是阴明月冰块儿一样的脸上也是一阵抽搐。

“这不是我的,是圣上的!”阴明月连忙否认。

“圣上的雕真大,威风凛凛的。”呆萌侍女尤自不知的说道。

一众女兵闻言,只笑得肠子都扭了。

“小露,闭嘴!”裴清华哪能不知女兵笑什么,只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全身燥热了起来。

“本来就大嘛。”

裴清华大怒:“把你拿去喂狼,你信不信。”

小露看着地上的十几头狼尸,怂了。不过心里却觉得这头大雕更厉害了,这些狼都是它抓来的。

不过她似是一个话唠,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阴将军,狼肉能吃吗?”

“能!”

“味道如何?”

“还行。”

“那我能不能尝尝?”小露这话,让裴清华也动心了,她长这么大,真还没有吃过狼肉。

阴明月懒得说话了,倒是一名女兵好心说道:“我劝你别吃中原狼。”

裴清华好奇道:“有区别吗?”

女兵说道:“草原上的狼吃羊长大,中原狼吃人长大。我们只吃草原狼。”

裴清华不说话了,这中原狼真不能吃。

“男兵怎么在吃狼肉呢?”小露见到一边的男兵开始吃了,不解的问。

“他们不懂!嘿嘿……”

裴清华:“……”

。。。。。。。。。

东方!

一支人数约有三千的精骑,沿着黄河南岸疾奔向西,他们从济北郡阳谷出发,目标指向隋军驻地。

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魁梧健壮的中年男子,此人皮肤黝黑,长着一张国子方脸,粗犷的脸上配着一双小眼睛,不时闪烁着一种狡黠的亮光。

此人是窦建德的心腹大将刘黑闼,他比窦建德小几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练武学艺,感情深厚。大业七年河北大旱转为大涝,饿死无数人,两人便在这一年造反。

但是实实有本难念的经,青州也不例外,夏王窦建德名义上是青州之主,可实际上青州却是二分天下,他窦建德占据北海、东莱、高密、琅邪四郡,刘黑闼控制齐鲁二郡。

这对刎颈之交的结义兄弟如今已经有些互不信任了,原因还是军权问题。

由于李密转道向南,窦建德的夏国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兵马恢复到了八万人,虽不能和巅峰时刻相比,却也恢复了一点点元气。

在八万夏军中,窦建德本人直接掌控五万人,刘黑闼控制三万人驻扎齐鲁二郡。

这也是窦建德无奈之举,在河北的时候,他的军队就是由数十股乱匪组成的大杂烩,虽然声势浩大,但真正到了大战的时候,大家只管各自利益,不肯拼命,以至被杨侗一战即溃,他的军队基本上损失殆尽。

窦建德想吸取从前教训,把军队全部掌控在自己手中,但刘黑闼此时已经品尝到了权柄带来的滋味,哪愿意卸下立身之本的军权,虽然没有到反目成仇的地步,但多次商量未果之下,二人大有渐行渐远之势。

在窦建德效忠于李密之时,李密为了分裂二人,封窦建德为夏王,又封刘黑闼为齐王,夏魏决裂之时,李密刻意避过刘黑闼,专打窦建德,这又令二人的嫌隙进一步扩大。

李密见离间窦建德、刘黑闼之势已成,索性改变了战术,不再执着于青州,将战略转向了南方。而窦建德失去了李密这个劲敌,便加快了整合军队的步伐,一些小头目遭到了强制性的清洗,这也让刘黑闼越发警惕了,对窦建德的命令阳奉阴违,完全是一副听宣不听调的架势,不仅如此,他还‘背’着窦建德与李密往来。

李密乐见刘黑闼仗大,不仅援助粮钱,还将高价购自大隋的战马,白白送给了刘黑闼五千匹。

刘黑闼从军中、民间挑选出了精锐,组建起三千最精锐的骑兵,由他的弟弟刘什善统帅在他身边,被称为近卫军,这支军队一般不会出战,每天好吃好喝的进行高强度训练,这是刘黑闼见识到骁果军的杀伤力后而产生的想法,他要将这三千精骑打造成自己的利刃,关键时刻投入战场,能够置敌于死地。

两天前,刘黑闼接到李密的密信,说是一千大隋精骑护送燕王妃路过东平郡鄄城,露宿于荒野,只要他刘黑闼能够将之生擒或是击毙,李密将给他三十万石粮食为酬劳,即使不成功,也给他十五万石,同时还让济北郡守军对他不设防。

刘黑闼心知李密是在利用他挑起隋夏之战,但他受不了二十万石粮食的诱惑。

因为今年大旱,齐鲁二郡几近绝收,窦建德又卡着三万人的量给他提供粮食,致使扩军梦断,所以明知李密险恶用心,但是为了这足够三四万大军一年之量的粮食,他决定拼一把。

大隋的报复他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反正他现在打着夏国的旗号,到时候自有窦建德来扛,他本人大不了更换旗帜投降李密便是了。

为了完成这一次任务,刘黑闼亲率最精锐的三千近卫骑兵而来。

“大哥!已经到了范县境内了,再过五十里就是东平郡鄄城县境。”这时候,跑得满头汗水的刘什善加快进度,赶上了自己的大哥。

刘黑闼回首看了紧紧跟着的三千精骑,满意一笑道:“什善,你没有辜负我的厚望,将三千精骑给我练了出来,也不枉我将三成物资拔给你了。”

“大哥过誉了。”刘什善谦虚道。

“传令下去,加紧速度,一个时辰后再休息。”刘黑闼向身边的亲卫统领下令。

“喏!”

命令下达,三千精骑再下发力。

“大哥!”刘什善有些彷徨不定的说道:“此次行动事关重大…一旦做了,我们就差不多了夏王决裂了,回不了头了…”

“我何尝不知?只是夏王受奸人蛊惑,对我兄弟步步紧逼!”刘黑闼的面色变得有些狰狞起来:“范愿、董康买、张君立、王小胡、曹湛在夏王最艰难的时刻依旧不离不弃,一个二个都从冀州跟到青州,可是夏王安定下来以后,又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全都被任命成了文吏,如果他们有这水平我也不会有二话,可你看这些人,不仅没有治理好地方,反而被他们越治越乱,这说明什么?说明大家不是那块料,然而夏王却依然任用,这又说明什么?说明夏王不想这些老臣执掌军队。若非我们兄弟手中拥有三万大军,恐怕早就跟他们一个样,缩在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醉生梦死。夏王待我功勋之将,何其之薄也,我等又何必为他尽忠?”

刘什善道:“只是……”

“别只是了……”刘黑闼打断了弟弟的话,抬头看着从头顶掠过的三只雄鹰,悠然道:“我们兄弟并非背叛夏王,所行一切只是自保而已。”

“但我听说护卫燕王妃的乃是骁果军。”刘什善苦笑道:“当年武德山之战,我们都见识到这支军队的威势,此军纵横塞外无敌手,我军虽然是三倍于敌,可我担心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当年宇文化及用一支军心涣散、饿着肚子的骁果军尚且干掉了几十倍于己的瓦岗军,连翟让都死于乱军之中,而隋朝的骁果军和宇文化及的骁果军有本质上的区别,他们是纵横天下无敌手的百战雄师,虽不至于说是天壤之别,但差距肯定是很大的。

他们这三千近卫军经过苦练,确实具备不凡战力,但是刘什善心里实在没底。

“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如果事不可为,我们撤军就是了。”“那么粮食呢?李密会给吗?”

刘黑闼指着飘扬的旗帜,冷笑道:“对于李密而言,我们打不打赢不重要,能不能杀得了燕王妃也不重要!李密只希望我们扛着这面大旗去攻打燕王妃护卫队伍,只要隋朝知道对夏王生怒就够了…别的都不重要…这也是李密的真实用意!”

第395章:‘逗牛’战术

天将暮!

空中忽然有三声尖厉的鹰鸣传来。

阴明月抬头一看,只见三只雄鹰从东方划空而至,她猛然起身,下令道:“备战!”

“喏!”命令传下,疏散宁静的营地气氛大变。

“阴将军,发生了何事?”裴清华紧张的问道。

“有三千精骑从东方杀过来。”阴明月望着天上三只雄鹰摆出的队形,淡淡的说道:“请王妃穿上铠甲。”

几名女兵迅速上前,为裴清华主仆三人套上铠甲,融入人群之中,几乎看不出她们是女子。

将士们衣甲整齐的坐在马背上,弓上弦、刀出销,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可见将士们虽是到了用餐时间,但他们始终保持足够戒心。只凭这一点,足可表明支军队是一支随时随地都能够上战场的精锐。

原本恐惧之极的裴清华,看着这支反应迅速的军队,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了一股安心的感觉,狠狠地呼了口气,裴清华才道:“是那三千魏军吗?”

“不知道,不过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阴明月向三名身材高大魁梧女兵命令,道:“你三人载着王妃主仆,修罗卫掩护王妃藏身于丛林,若事不可为,自己设法北上。”

身在敌境,阴明月不得不往坏处去考虑。

“喏!”

“阴将军……”望着翻身上马的女将,裴清华十分过意不去,同样是女人,别人可以上阵杀敌,而自己却成为累赘,感觉很不美妙。

“王妃尽管放心,我大隋从没吃过败仗,以后也不会。”一名女兵自信的说道。

望着英姿飒爽、信心百倍的女兵,和煞气腾腾的男兵,裴清华忽然悲哀的想:若是自己的夫君当年也有这样的军队,想必也不会出家为僧,自己也不会孤苦零丁、飘泊在外,只是大难来临之时,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秉性不是么?

“这……”裴清华忽然发现阴明月居然率领一千士兵离开了大营,这让她十分不解。

她固然不懂兵事,可也知道除了营地这一边,别的地方无险可守,这个阴明月居然主动出击,真是奇怪得很。

“我大隋从不会被动挨打。”

听着女兵的话,裴清华默默的叹息了一声,没再多言,跟着女兵进入丛林中躲避战事。

……

疾速奔行的刘黑闼被呼啸的寒风一刺,冻得打了个哆嗦,即便裹着几层衣服也难以挡住着透骨的严寒。

天地间一片肃杀。

此时离隋军驻地只剩下了十几里路途了,按常理来说,隋军不会知道他们到来,即使知道了,人数远不如自己的隋军也不会发动攻击。

因为隋军的队伍之中,有燕王妃这样一个大人物,所以骁果军便是再能打又能如何?

刘黑闼觉得这是常识,如果换成是他的军中有这么一个大人物,肯定也不会主动的以弱击强。

但如果他知道李景的履历,就不会这么想了。当年李景护送义成公主到突厥和亲,走到恒安的时候,遇到突厥寇边。当时代州总管韩洪被突厥打败,李景扔下义成公主,亲率几百名护卫前往救援。拼力大战三天,杀死了很多突厥士兵,得到皇帝赏赐三千物品,并授予韩州刺史的官职。可惜的是刘黑闼与李景没有丝毫交集,自然不知其往事。所以他到得此处之后,他下令养精蓄锐,蓄足战力,打算休整好了再对隋营发动攻击。

刘黑闼一边和刘什善商议着攻营之事,一边啃食着干粮,忽然,他战马的耳朵支棱了起来,原本匍匐在地上的四肢突然立了起来,警惕的看向远方。

刘黑闼诧异的看了爱马一眼,忽然发觉所有战马都愣愣的站了起来。

刘黑闼心叫不好,丛林山地之中危机四伏,狼蛇虎豹之类的猛兽数不胜数,人类对这类危险往往防不胜防。但是畜生却有先天性的优势,对于危险的敏锐远胜人类。经验老道的人往往会根据马牛羊狗等牲口畜生的反应来判断危险。从而细心戒备。

爱驹和诸多战马这一异常,刘黑闼顿觉不妙。

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就觉得足下轻微震动,若有若无的蹄声由远及近,当了十几年草寇的他,如何听不出来这是奔马踏地的声音?

“敌袭!”大地开始震颤,战马也越发焦躁不安起来,刘黑闼扯着嗓子大叫了一声。

他清楚这代表着什么,这是大部队行军才出现的动静,遥远的地平线上,已经看到一条黑线不断蠕动、变粗,一股萧杀的气势扑面而来。

“敌袭,快上马应战。”刘黑闼骑上自己爱马,不断的吆喝着兀自发懵的士兵。

“轰隆隆~”

近卫军纷纷上马,但他们刚刚收到放马休息的命令,此时收拢战马,似乎已经晚了一些。浩浩荡荡无穷无尽的铁骑席卷而来。

不过也有近千人登上了坐骑,刘黑闼、刘什善迅速拢起这支已经准备好的精骑,列出整齐阵形。

但见前方有黑压压的骑兵队列朝这边直冲面来,以左中右的箭阵之势杀了过来。

“给我杀过去!”刘黑闼拔出腰间战刀,指挥军阵冲杀过去,自己的后路现在乱作一团,只有将战场拉开,后军才有充足的准备时间,敌军若是穿凿而过,后军就完了。

但是很快刘黑闼发现对方没有按照自己的套路来打,当己军开足马力冲杀上去的时候,敌军速度却慢了下来,双方间隔百步之遥时,敌军忽然左右一分,使全速扑击的己军扑了一个空。

双方交错而过之际,刘黑闼的军队就像穿梭在两堵墙之间,而完全缓下马速的隋军亮出一张张手弩,悠哉悠哉的对着停也停不下来的刘黑闼军发射箭矢。

隋军并不是盲目发射,而是由先与刘黑闼军交错而过的军队先来,像后世鸣放礼炮那般,一队队的来。

刘黑闼军对头箭矢而来,箭矢的威力进一步加强,且刘军阵形密集,隋军的箭矢几乎全部被他们承接了下来。

原本气势如虹的洪流一瞬间仿佛突然塌陷了一片,惨叫声中落地的刘军士兵就算没死,也被随后而来的袍泽踩成了肉糜,速度也自然受到影响,原本天崩地裂般的威势,一下子空了近一半。

然而灾难才刚刚开始。

在两道人墙停下来发射箭矢之时,外围隋军从他们身边迅速滑过,以一个‘双手合抱式’弧形对着刘军散成一团的后军包抄过去。

他们根本没有跟刘军硬碰硬,人人脚踏双马蹬,释放出了双手将士们手托强弩对着刘军士兵就是一阵扫射,随着一声声弩机的咔嚓声,无数铁箭俨如疾风骤雨般射向敌军,固然有些箭矢被射偏了,但依旧有许多箭矢穿透了刘军士兵的胸膛或者头颅,血光绽开,前冲的士兵也不管残余敌军,只管闷头前进,残余敌军自有后方战友来收拾,刹那之间,响起一片惨叫声。

刘军但凡组织起抵抗,都被他们以以雷霆压顶之势瞬间扫平,势如破竹,刘黑闼的近卫军固然是由精锐士兵组成,但他们没有和骑军交战经验,再加上恐慌情绪,难以组织起有效反击。

而隋军气势正隆,倾空箭矢之后挺着长槊、挥着钢刀,在乱成一团的队伍之中左右冲杀,跟绞肉机一般推进,所过之处鲜血飙飞,断肢残臂无数,杀得血流成河。

“骑兵还能这样打,有没有搞错?”一名刘军战将瞳孔猛然一缩,豆大的冷汗从背后冒了出来,在他的观念里,骑兵最强的之处在于速度和强大的冲阵能力,先是简单粗暴的破敌军阵,接着纵横驰骋、大刀挥舞,哪想到骑兵还能这么用。

不过此时已经容不得他多思考了,他必须做出反击姿态,否则不死在隋军刀下,刘黑闼也一定会将他抽筋扒皮!他提起长枪,回身大喝,“随我作战!”

两腿一夹战马便冲了出去,齐王刘黑闼也不知全速度的冲到哪里去了,但他在发起攻击的一瞬间,肯定知道齐军打到这里,定然会迅速做出反应,只要能坚持到那一刻来临就安全了。

“杀!”他带着百多名军士扑了上去,颇有视死如归架势。

阴明月突进最凶猛,眨眼之间便已经和刘军后军交错而过,她此时已经划成了“u”字形,正带着近百士兵划从北后杀了过来,与尚未走完“u”字阵的士兵成了个‘山’字。

她在策马奔驰的时候,一眼瞥见居然还有贼军敢来送死,当即将槊锋前指,直扑那贼将而去。

贼将脸色大变,仓促之下提起长枪,往阴明月的胸口刺去,然而他的攻击落空了,长枪完全失去了力道,因为他刺出长枪的一瞬间,阴明月已经匍匐在马背上,枪刃在她背上护甲上擦出了火星子!

双马交错之际,阴明月早已出鞘的天异剑借着双方力道,轻易在他腰间切开半尺左右的口子。

贼将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自己半断腰肢,滚烫的鲜血从中涌出,他只听见对面那人嘲讽了一声“蠢货!”

交错过后的阴明月右肋夹着槊杆朝着涌来的敌军冲杀过去,左手天异剑横扫刺向自己的长枪,剑锋过处,长枪纷纷折断。马槊不停砍劈,如若一尊煞神。

此时,隋军已经与贼军正面对冲,尤其是阴明月出手极其惊人,长槊如龙,每一次扫出必定要收割走一部分人的生命,她率军冲进贼军骑兵阵列之中,如虎入羊群,槊锋或砍、或扫、或挑、或劈,无往不利,所向披靡,挡在她面前的十多名敌军瞬间被她挑杀在马背上。

隋军跟随在她身后,一切挡在他们面前的成建制的贼军队列统统都被撕碎了,看得贼军阵中一阵惊呼,再其后方,隋军纷纷以箭矢抛射掩护。

另一边,刘黑闼、刘什善兄弟终于缓了下来,他们闷着头冲了近一里之遥,调过头重整队列时,发现带出来的千多名士兵,居然少了一大半。

“大哥,怎么办?”听着后军杀声连天,刘什善大急。

刘黑闼看着从正面遥遥杀来的两百多名隋军,一咬牙道:“把这该死的隋军全杀了!冲锋。”

“喏!”刘什善一声令下,全军开始发力冲锋,冲到了隋军眼前之时,对方又是一分为二,任由己军穿梭而过,然后朝着中间放箭。

隋军人数少,这一回的杀敌数目不多,却也带走了一百多条性命,他们紧跟在刘黑闼军的屁股后面放箭。

刘黑闼兄弟二人好不容易迎头遇到了隋军,可对方还是一分为二,接着放射。

这情况让刘黑闼想到以前的逗牛游戏。

自己那头发怒的牛

而隋军则是成了逗牛者。‘逗牛士’手中的红布,改成了要命的箭矢。

第396章:骑战带来的总结

“杀!”震动山岭的咆哮声中,数百名隋军铁骑杀入了被玩晕刘黑闼军之中。军势如潮,一层一层楔入不成建制的敌军之中,挥舞着长刀、马槊,狂冲疾驰。

胜负已然没有任何悬念,刘黑闼的近卫军虽然悍不畏死,人数也多于隋军两倍,但他们从上到下都没有人吃透骑兵战法,根本发挥不出骑兵两三成威力,大有画虎不成反类犬之感。

反观隋军铁骑,几乎都参与过与域外民族之战,他们有强大的域外骑兵当磨刀石,骑战水准决不是步战为主的中原诸侯所能想象的。

同样是骑兵,隋军是敌强己强,而刘军是敌弱己弱。

刘军匆忙之下结成的阵型没有丝毫用处,破绽百出,隋军像一柄柄钢刀从薄弱处切割进去,将刘军肢解,剩下的被其余士兵一拥而上,将这块块肥肉吞进肚子里。

刘军毫无办法,即便有充足兵力,也因为战术不当、失了先手而顾此失彼,只有笨拙的应付着各种攻击,被隋军牵着鼻子打。不管什么方式也挽回不了败局了。隋军面对密集结阵的枪骑兵阵,立即提缰掠过,划着弧形冲入另一侧的薄弱点……

隋军越战越勇,喊杀震天,就像一把把极为锐利的横刀,在敌军之内肆无忌惮突杀奔驰,刘黑闼的士兵要么各自为战,要么四散奔逃,大群大群向四周奔逃。

隋军所向披靡,

刘黑闼到处都在宣告溃败,被反复分割、压缩、冲杀……尸横遍野。在隋军摧枯拉朽的攻势下,空间被不断压缩,人数不断减少,各种防御阵型形同虚设,

刘黑闼知道败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只得带着三四百人从侧翼突围而出,一口气东逃数十里才慢慢停下来。来时的赳赳三千骑兵,如今已不到五百。心中不胜悲戚,他回头望着稀稀拉拉、浑身浴血的士兵,想到想到自己偷鸡不成,反而将倾力打造的三千精骑就此覆没,他悲从中来,蹲在野地里放声大哭。

众人面面相觑,皆摇摇头叹口气,刘什善翻身下马,来到刘黑闼身边低声安慰道:“胜败乃是兵家之常事,大哥不要过多悲伤了,我们的军队虽然没有了,但主要将校都在,而且我们还有战马,或许可以重振旗鼓,重建精骑,现在还需要大哥振作精神,带领大家胜利回到齐郡!”

众人都纷纷劝说,刘黑闼抹去眼泪,起身对众人说道:“这一次失败责任皆在于我的贪心,我悔不该不听王小胡之劝,贪婪的碰撞隋朝,我刘黑闼将记住今天之耻,以断指明志!”

刘黑闼从靴里拔出匕首,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斩下了自己左手小指,顿时血如泉涌,两名亲兵抢慌忙替他包扎,众人一起劝说:“请大王保重!”

“同样是骑兵!我军将士同样悍不畏死,但为何有此惨败?”刘黑闼叹了口气,道:“是我们的战法不好,是我们对骑兵理解不透,才被压着打。”

“他们打法其实相当简单,但很致命!”刘什善叹息了一声,苦笑道:“和隋军比起来,我们完全就是骑着马的步兵,骑术不如人、战术不如人,停下不动会被射杀,不停下来只能被动挨打。而隋军不仅骑术惊人,来去如风,分分合合、调兵转向瞬间完成,然后不断对我伍进行猎杀,等到时机成熟就迅速集结大批兵力。试探出我军虚实后行致命一击,几乎不打则已一击必杀。我们根本没办法应付他们这种战术……”

刘黑闼艰涩道:“我们从未有过用骑作战经验,骑兵的很多困难和问题都不知道,甚至怎么用骑都不知道。一定要吃此教训,加强训练。”

“喏!”

此战刘军惨败,但也隐隐约约的摸到了骑军的门径。

……

东平郡鄄城以东的战场,战争已经彻底结束了,朔风扑面,放眼望看去,满目尸体,在这火红的最后霞光之下极为醒目,地上如同被鲜血洗过一般。

“迅速清理战场,收拢战友遗骸、回收弩箭!”

这一战算是结束了,但阴明月不知道今晚、明天还有没有战斗,所以必须收回足够的弩箭,“时间为半个时辰!”

“喏!”

阴明月也没时间理会此间事,把清理的任务交给副将,带着两百名士兵迅速回到营地。

“将军!”几名驻守女兵上前,对着阴明月抱拳一礼。

阴明月点了点头:“速请王妃下山。”

“我已经来了。”裴清华在一群女兵护卫走了出来。

阴明月狠狠的瞪了女校尉一眼,行礼道:“末将参见王妃。”

“阴将军无须多礼!”裴清华目光在归来的将士身上扫过,个个浑身都是尚未干涸的血,形象相当惨烈,她强忍不适,深吸了一口气:“一千多名将士,就只剩这些了?……”

阴明月缓缓摇头,道:“还有几百人在打扫战场!我大隋将士皆是以一挡百之士,王妃尽管放心便是。”

“听将军如此一说,我倒是放心了。”裴清华见阴明月欲言又止,微笑道:“将军有何事,可在一并说来,我一切听将军的。”

“我军虽不惧任何敌人,然王妃在此,末将不敢放开手脚打仗,且敌军乃是窦建德的夏军,末将以为此地已经不安全,应该连夜北上。”

裴清华惊讶道:“这里不是李密控制的地方么?”

阴明月点头道:“东平、济北都处于李密的掌控之下,可是窦建德的军队却度过济北,到了鄄城。观夏军之模样,他们途中未经一战,再加上李密的三千护卫忽然撤离,两者显然是勾结到了一块。”

“我不懂兵事,一切由阴将军作主吧。”就算阴明月不请示,裴清华也只能跟着走,对方这般询问,也是给予她这个王妃应有的尊重。沉默了一会儿,又好奇的问道:“只是如今天色已暗,不知将军打算怎么走?”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末将打算今晚入住鄄城!”阴明月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裴清华为之一愣,复又为阴明月的办法叫好。

李密不敢得罪大隋,鄄城守军亦然,他们大张旗鼓、大明其白的住到鄄城,李密纵有千般手段也不敢使用,因为他们一旦在李密的地头出事,大隋报复的第一个对象即是李密。

…………

山林之中,一支人数三千的士兵立有一个大营,衣着和旗号皆是窦建德的夏军,但到了中军大帐中,坐着的却是魏军的徐世绩,他坐在那里观看一张地图——荆州的形势图。

徐世绩奉李密之命,率领三千士兵护送燕王妃一行人到了东平郡,然后以战事吃紧为由提前撤离,为的是让刘黑闼有攻击的机会,从而起到祸水东引的目的,如果刘黑闼胜了,那么徐世绩会象征性的追杀一段路程,如果隋军胜了,则冒充夏军进行第二波攻击,总之,就是要挑起隋朝和窦建德之战。

其实徐世绩对于李密的决定其实是反对的,隋朝的战略到如今已经相当明朗了,他们接下来极有可能消化今年战争之所得,不想陷入到南方诸侯混战之内。杨侗想坐观南方大战,待到南方打得两败俱伤再举兵南下。只要南方分不出胜负,亦或是众多诸侯尤在,杨侗是不会插手南方之事的,这时候去招惹隋朝,委实没必要。

而且杨侗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这祸水东引之策呢?若是陷害窦建德不成,反而把隋朝招惹过来,那对魏国的影响绝对不亚于地龙翻身,但是作为将军,他只能尽量做好这件事情。

“将军!”一名校尉匆匆走到徐世绩向前,神色十分凝重。

“坏消息?”此将默默点头,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与徐世绩说。

“说吧!”徐世绩苦笑道,他大概通用想到如今的局势了,那一千隋军固然不错,但人数少于刘黑闼,且被有心算无心,成功战胜刘黑闼的机率相当之低。

“刘黑闼惨败而归,他视之为利刃的三千近卫军被一千隋军剥衣服一般,一层一层的剥光,隋军中军直捣,两翼策应,迂回包抄,刘黑闼但凡组织起抵抗,都被他们以雷霆压顶之势瞬间扫平,势如破竹…刘黑闼的三千精骑在隋军面前就像是小儿一般,被生生玩废,对隋军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这名部将看着徐世绩,惊叹道:“末将从不知道骑兵还能这样打的。论起用骑,恐怕隋军天下无双了吧。”

“刘黑闼惨败了?”徐世绩尤自不信道。

“对!”部将点头道:“除了正面硬撼时,隋军有所损伤,他们在奔驰作战时,几乎是打着玩。”

徐世绩默默的点了点头,问道:“隋军呢,还在驻地之中?”

他固然不愿为魏国招惹来隋军,但他是一介武夫,除了听从号令,别无他法。

“走了!”部将面色古怪道:“看样子,是打算进入鄄城。”

徐世绩愣了一下,心头为之一松,道:“聪明的做法。”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隋军如果在鄄城出事,责任便是我魏国了,放弃攻击,今晚盯着鄄城,千万不能让第三方势力攻城。”

第397章:选将台前的冲突

阴明月和燕王妃的事情,身在邺城的杨侗自然不知道,他如今正在巡视邺城城南校场。

为了容纳更多看客,此次用来武举取士的校场足有几个足球场那么大,既然是为国母选拔中层将军,杨侗跟杨李靖等人商议过,除了勇武之外,还有统兵方面的选拔。

笔试肯定是免了,这年头识字的底层武官真不多,而杨侗也不希望麾下武将是夸夸其谈的纸上谈兵之流,因此,统兵方面的考核会以实战为主,设置各种障碍迷惑参选者的视线,让他们身在局中看不到对手的状况,然后再统帅一定的兵力进行对抗。

杨侗希望尽量弄出后世军演的味道,不过毕竟条件有限,更不可能真的拉到野外去战斗,所以真想达到后世军队演习的地步,可能性不大。

等以后手头宽裕了,一定要找一个地形多样化的地方,搞一座类似于朱/日/和的基地,专门用来进行军事演习,起到练兵练将的效果。

杨侗在心里暗暗发狠,以眼下的条件,他最多只能选千人将,因为武艺高强的‘万人敌’之将,未必统帅得了千军万马,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如今他能把十万人以内的骑兵玩得顺溜,如果再多几个省心的副将,甚至能够扭转一场大战役的战局。超出十万人,又是在复杂的地形中作战,能维持不败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一支十万人军队,他能在视野开阔的草原上发挥出正常水平,如果到了巴蜀等复杂地形,说不定被对方用地形搞得全军覆没;而万人的话,他能在复杂地形发挥出十二成威力,这是统帅力的问题。

统帅的一个错误军令足以导致一场战役的崩溃,而且大规模战役,人数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士气,士气一旦崩溃了,百万大军自己会把自己搞残,另一边人数虽少,但若士气如虹、号令如一、上下一心,三千破十万这种神话般战役,并不是虚的。

打仗不是人越多就越强,统帅如果无法令部队上下一心、协调如一,各军会在战场上出现相互冲撞的窘境,而以杨侗自己的统帅力,根本驾驭十万以上的军队,

其实放眼古今中外,能够轻松统帅数十万人的元帅,也是屈指可数,外国有没有这种大帅,杨侗不太清楚,而在本族之中,杨侗只记得战国时期的李牧、白起、王翦;还有汉朝多多益善的韩信,以及大破匈奴的卫青;曹操也是这类名帅。

大隋名将虽多,但能够玩转几十万大军的只有一个杨素,现在的李靖也是,还有苏定方应该算得上,不过现在的苏定方肯定还没有到那高度,其他以后的王朝或许有,但杨侗数不上来。

那些名留青史的名将,其实他们在一场战役中,统帅的兵马并不多,有的统率千人可以百战百胜,但统率万人就泯然众人了,就拿历史上的李世民来说,玩出了三千破十万的惊人战果,但是指挥大军团作战时表现平平。

历史上唐朝统一天下后,兵多将广、钱粮丰富,重新崛起于冀州的刘黑闼就显得十分羸弱了。且手下的兵士大多都是一些小兵小卒。这样的实力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刘黑闼能够反抗得了。但是战况让人意想不到,唐朝的八位大将纷纷被刘黑闼拿下。

罗艺联合淮安王李神通在饶阳城进行会战,两军相战,最终罗艺惨败,还损失了过半的兵卒物资。薛万均、薛万彻两兄弟更惨,被逮住以后,刘黑闼把他们兄弟剃了个大光头退了回去。

李绩才能和武力只略于李靖,在唐朝对外战争中,担任大军元帅屡屡获胜。于是唐朝在罗艺和薛家兄弟战败之后派李绩前去征战刘黑闼。但结果李绩也被刘黑闼玩废了,最终只剩下他带着亲部落荒而逃。

而后,李世民让王君廊去守着洺水城,在危险之际李世民将他召回,把罗士信送入城中,结果罗士信竟被刘黑闼俘虏杀死。由此下来,李世民手下的六名大将都折损在了刘黑闼的手里。

李世民本人也被重重包围。关键时刻,是尉迟敬德率领敢死队杀入重围,救出了李世民。李世民死里逃生,回到大营之后,高挂免战牌。

刘黑闼兵锋直指长安,迫使李唐三易主帅,最终由太子李建成亲率大军与刘黑闼决战。决战期间,李建成指挥得当,这才终于把刘黑闼搞死了。

照这么算下来,刘黑闼应该也是个名帅才对。只不过他是失败者,没有多少的记载。

此时杨侗总算深刻体会到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句话的含义了,统兵打仗是战争艺术,并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胜任的,后天努力或许有用,但要统帅数十万人去打赢一场战役的名帅却是千年难遇!

隋朝如今将星云集,但能统帅几十万人在复杂环境下作战的,只有一个李靖,余者只能带几万人在李靖麾下当小弟。

当然了,苏定方、裴行俨他们的潜力还是相当大的,而且估计不会发生百万规模的大作战,应对十万人之战,还是绰绰有余的。

“圣上请看。”就在杨侗神游天外,行走于校场之上时,将作宇文温指着校场介绍道:“假山和路障,皆照九宫八卦方位排列,再辅以旌旗的话,即可取得遮挡视线的效果。”

他指着四面八方如同体育馆方式排列出来的席位道:“按照圣上这般做法,可以让场内观众无论在哪个角落,都能看到场中心的比拼情形。”

“不错。”杨侗满意的点点头,眼前的校场很有露天体育馆的既视感,若效果不错,以前可以在大城市中各修一座,当作国家体育馆玩蹴鞠、马术、马球比赛,丰富百姓的生活。

“高台下方埋着三十六口大缸,开口对着广场其他方向,然后用楠竹连接,在高台上面说话,整个广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实际上这是传统手法,朝天殿、朝阳殿乃至长安大兴宫、洛阳紫微宫主殿的王座下方都埋有无数大缸,皇帝说话时全殿皆可听闻,而且为了彰显皇帝威严,那大缸还很有讲究,愣是说出气势恢宏王者声音。

杨侗微笑道:“宇文将作费心了。”

“不愧是大隋,这建筑修得就是精美。”一声豪爽大笑忽然传来,杨侗等人扭头看去,看到各国国王、使节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从另一边走来。

说话的正是吐谷浑天柱王慕容恪,他带着一群吐谷浑勇士,大大咧咧的从另一边走来。

杨侗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脸上却是微笑道:“原来是天柱王啊。”

“听说圣上明日在此比武选将,不瞒圣上说,我吐谷浑男儿也是信奉勇武的,圣上此举正合我意,我已为我吐谷浑几位勇士报了名,也让他们见识一下隋人的勇武。”慕容恪朗声笑道。

“若是伤到了天柱王麾下猛士,恐怕不好吧。”杨侗淡然笑道。

“哈哈~”慕容恪仿佛听到天大笑话似的摇头笑道:“圣上放心,我吐谷浑男儿跟你们可不同,没你们那么纤弱,请恕小王直言,小王此番带来的皆是我吐谷浑勇士,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每一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他们是不会输的。当然,若是圣上觉得最终被我们赢了不好看,小王可以让他们退出那什么冠军总决赛,反正他们不可会入隋为将。”

“放肆!”杨侗没有表示什么,一旁的裴仁基却是目光一厉,往前站出一步,一股浩瀚凌厉的气势油然而生,慕容恪身后几人面色一变,连忙护在慕容恪身前,警惕的看着这名平时无害的礼部尚书。

“裴卿无须动怒。”杨侗摆了摆手,示意裴仁基不要动手,冷然看向慕容恪,语如刀锋道:“看来天柱王阁下忘了大业五年那个教训了。那朕有必要让你长长记性了,当年我大隋武帝,也就是朕之祖父,率领你所谓的纤弱的大隋男儿打得慕容伏允亡命逃亡,此战我大隋开拓疆域数千里,从而有了鄯善、且末、西海、河源四郡。”

说起十多年前那一战,慕容恪脸色也不由得有些臊得慌,这是他们吐谷浑立国以来的奇耻大辱啊。

“圣上。”慕容恪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他强压着火气,看向杨侗,沉声道:“如果贵国依旧是以前大隋王朝,我吐谷浑尚且畏惧,然贵国的局势小王也略知一二,如今大隋虽仍旧占据北方大地,实力强横,但大隋想要消灭李唐等国也不容易吧。”

“朕要消灭中原逆臣确实不容易,但要消灭一个元气大伤,实力远不如东西突厥的吐谷浑却容易得很。”杨侗看了看脸色大变的慕容恪一眼,微笑道:“天柱王对我大隋不服气,而朕刚刚登基为帝,也急需一场大胜仗树立无上威严,那咱们打一仗好了。如果天柱王也觉得好玩,那朕现在就下战书,如何?”

慕容恪冷汗直冒,那么强大的东西突厥,都被这个小皇帝两三下废了,吐谷浑哪敢打?他不过耍耍嘴皮、说说而已。

“实不相瞒!朕打西突厥只是一个意外。”杨侗扫了认真聆听的诸国国王、使节一眼,淡淡笑道:“朕听说吐谷浑时不时犯我西海郡,还时不时威胁丝绸之路,本打算先打吐谷浑的,谁想到西突厥先跳出来,所以西突厥死了。”

众人:“……”

原来隋朝打西突厥,还有这一层原因,人人都同情起了西突厥来,真是悲剧到了极点。紧接着,大家又用怪异的目光看向了天柱王,充满了幸灾乐祸,这就是找事的下场。

杨侗说道:“朕现在很穷,没有足够的钱供养五十万大军,解散了军队肯定是不行的。天柱王想玩,正合朕之心意,也有了攻击吐谷浑之名,听说西海有很多牛羊,既然放进来,那就别走了,正好用来养我大隋数十万大军。”

“圣上,不会认真的吧?”天柱王慕容恪冷汗直流。

“你猜。”杨侗满面笑容,让人真不出真伪。

第398章:构建丝路联合体

“大隋乃是天朝上国、仁义之邦,我猜圣上是开玩笑。”慕容恪无奈的说道

“世上哪有那么多仁义可言?不是大隋的朋友,便没资格享受大隋的仁义。”杨侗眉峰一挑,看向西域诸国国王,笑着说道:“如果西域诸国都说某个国家是敌人,那这个国家就是我大隋敌人。”

“多谢圣上!”西域诸国国王、使臣大喜过望,他们都是毛毛小国,只有在大国的庇护下才能安宁,西突厥的横征暴敛令大家敢怒不敢言,如今西突厥完了、散了,大家对于手段温和的隋朝还是相当欢迎的。

杨侗向大家说道:“大隋的西域行台省,会移到原西突厥汗庭三弥山,它的职能类似于以前的西域都护府,作用是调解各国之间的纠纷。也请各国派重臣进驻其间,凡是有化不开的结,都可以率先拿到西域行台省来说,然后由大家来评定对错,如果两国矛盾可以通过和谈手段解决,这样就能免去兵灾难,对大家都有好处。”

“圣上英明!我焉耆国双手赞成。”焉耆国国王仔细一想,便率先赞成了,对于他们这些小国来说,死一人就少一人,能和平解决矛盾,那是再好不过了。

杨侗接着说道:“为了维护商道安全,打击商道上的马贼,朕准备在西域成立一支维持商道畅通的维和军,人数暂定五万,每个国家根据自己的国力,派出一定的兵力加入,这支维和军由我大隋将军负责训练、带领,哪个国家出现了马贼,都可以请求这支军队去消灭。当然了,军队的军饷、奖励、牺牲将士的抚恤金皆由该国承担。每一年,每个国家都上交一定费用,维护这支军队的正常开支、购买装备。大家以为如何?”

“我龟兹国赞成!”龟兹国的军队不强,对境内的马贼无可奈何,若有这么一支军队存在,百利无一害,而且军人源自西域各国,也不担心隋朝能做出什么事来,关键是隋朝真要灭他们,他们也无力反抗,隋朝没必要绕这么多圈子,这支军队的存在,最终受益的还是他们。养军的费用分摊到各个国家头上,其实也不多。

人皆此心,各国国王都没异义。

至于各国使臣代表则表示,回去请示国王,不过估计也不会反对,毕竟大家都一起玩,而你一个人游离在外,迟早被大家排除掉的,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裴仁基对杨侗忽然滋生的想法也是叹为观止。到时候大隋只要拉拢一两个与某个国家有仇的国家,让大家都说你不对、不好,然后让维和军兵临城下,逼你退位,再扶一个亲隋者当王,等他威望上来了,再让他下诏并入大隋,国王都这样说了,国内的百姓还能怎样??

他看了这群兴高采烈的国王一眼,没话说了。都被坑了还这么高兴,真是群可怜!

“既然大家都说好,那此事就定下来了,到时候,朕会草拟出一个章程出来,然后有请诸位一一过目,大家认同的条款皆通过;不认同的则修改到大家都赞同为止,若是实在不合理,直接删除即可!毕竟,设立西域行台省与维和军的的初衷是为了大家好,朕没必要讨一言堂。裴尚书!”杨侗笑着说道。

“臣在!”

“此事就交给你们礼部来办了,兵部方面则配合各位国君,及使臣了解各国情况,核定哪个各国的承受力,绝不能让小国承担巨大的负担。”

“喏!”裴仁基行了一礼,带走了西域诸国代表

西域国王、使臣更高兴的走了。

只剩下孤零零的吐谷浑一行人,慕容恪见杨侗望向了自己,连忙道:“圣上,小王绝无冒犯的意思,要不小王取消我国勇士报名资格吧。”

杨侗见他老实了不少,淡淡的说道:“既然都报名了,就让你们的勇士参与吧,朕也想看看,吐谷浑最厉害的勇士有多厉害。”

他的目光在慕容恪身后的几人身上扫过,虽然嘴上说的云淡风轻,但心中却是不禁点头,观其气势,都是一流武将的实力,除了朝中大将,中下层军官真没人胜得过他们,若是让秦琼、罗士信这些国公、郡公们下场,又实在太掉价了

“好说,好说。”慕容恪向杨侗抱拳道:“就不打扰圣上了,小王告辞。”

“不送。”杨侗点点头,看着慕容恪等人离开,才扭头看向蔡微:“去清华学宫武学院冯立、辛獠儿、李正宝请来。”

“喏!”蔡薇迅速离开。

杨侗带着一群人继续视察校场,虽说杨侗对个人的武力重视不如统兵能力,但除去朝中大将,他对吐谷浑这几个人心中却没底,虽说冯立、辛獠儿、李正宝等猛将可保万一,但莫说冠军,便是让这些吐谷浑人拿到名次,杨侗都不舒服。

慕容恪刚才那嚣张的样子,莫说秦琼、罗士信他们,就算杨侗也火大至极,心中打定主意要让吐谷浑人丢人现眼。

“圣上,这帮吐谷浑人太放肆了,不如明日让末将下场教训这帮蛮夷?”秦琼气愤道。

他对于异族本没好感,慕容恪此番当着杨侗的面如此嚣张,让他如何能忍?

“叔宝不必担忧。”杨侗摇了摇头道:“我族自古以来就是藏龙卧虎、能人辈出,区区蛮夷还不至于要让朕的大将军下场,况且你们若是下场去打几个小兵小卒,那太掉价了。”

很快,冯立和辛獠儿、李正宝在蔡薇带领下匆匆赶来,他们三人到了邺城以后,杨侗没有立即授予他们任何官职,而是让他们先到武学院学习兵法,进行深造。三人心知杨侗并不是嫌弃他们是降将,实则是对自己寄予厚望,个个都没有不满之心。

杨侗将慕容恪之前的挑衅说了一遍,道:“若是打国战,我大隋包赢不输,但我大隋必须停下休养,所以朕暂时不想打国仗。慕容恪受到朕的威胁,回去以后想必也会让慕容伏允老实上一段时间。”

杨侗严肃的看着冯立、辛獠儿、李正宝三将,沉声道:“国战虽不能打,但是我大隋国威、国格、国魂绝不可失,休说让他们夺冠,便是让他们进入决赛,朕心里都不会痛快。三位将军皆为天下良将,朕希望校场比武时,三位将军能代表大隋武者出战,帮朕力挫吐谷浑人的嚣张气焰,让他们知道我大隋不仅军队天下第一,个人武力也不是他们这些蛮夷能够企及的。”

除开朝中大将,杨侗如今能够确认只有冯立、辛獠儿、李正宝三将,至于参与武举的其他未知将士、民间武者,杨侗真没把握,为保险起见,他希望三将能够将这些匈奴蛮子的气焰给压下去。

“圣上放心。”三将同时抱拳:“他们若敢上台,末将定叫他们知道我天朝武者之强!”

三将将是降将,更得杨侗器重培养,此刻正有一股子力气不知如何发,此刻听说这吐谷浑人竟敢在杨侗面前如此嚣张,人人大怒,胸中怒火狂燃,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如同暴虎般的气息,恨不得立刻给这些吐谷浑蛮子好看。

“大隋武将,论个人武艺,当以叔宝、士信、敬德为首,尔等皆是武者,对于三位大将军当不陌生,若武道之上有不懂之处,可向他们讨教一番。”杨侗看了身边的秦琼、罗士信、尉迟恭一眼,稍稍思忖,道:“离大比还有三日时间,你们六人干脆凑到一起,随时地皆可喂招,讨论武艺。”

如果说秦琼的武艺楼顶,那么罗士信、裴行俨和尉迟恭,无疑是下一级阶梯,之后则是沈光、薛万均、薛万彻、程咬金、谢映登、牛进达、左天成,再下去是苏定方、张镇周、王伏宝、段德操,接着是樊则、来弘、黄君汉、何潘仁、向善志、丘师利、麦仲才,而来整、钱杰、麦孟才、周绍范、薛万备应该算是居末。

虽说给冯立、辛獠儿、李正宝的时间短了些,但临阵磨枪,总会获得一点好处。有这三名猛将当对手,冯立、辛獠儿、李正宝一定受益良多。

冯立的武艺高最,距离第三档武将只差一步,只是若论战力,他未必比第三档次武将低,他走学得的正统的沙场征战路子,论杀敌力,沈光这个江湖路子,恐怕反而不如他,冯立的刀法仿佛就是为沙场而生。杨侗也有心让秦琼等猛将指点冯立三人武艺,此刻非常热心的帮几人介绍。

一旁的辛獠儿却十分兴奋了起来,他是力量型的武将,一身武艺全虽也不错,但苦无名师、名将指点,以前的同袍都比不上他,所以他得不到进步,如今见到杨侗有意让他跟着大隋三大猛将学习,当下便颇为兴奋的向尉迟恭请教起了一些武学上的问题。

杨侗眼看已到正午,便招呼众人一起吃了顿便饭,再过三天便是大比之日,他今天准备好好视察这个大校场,免得出差错,丢了大隋朝廷的颜面。

杨侗还是没法呆在大校场一天,饭后不久,宫中遍传来消息,说是阴明月回来了,路上还遭到窦建德军队袭击。

这事大条了!

杨侗还没发火,罗士信就嚷嚷着要砍了窦建德的脑袋当夜壶。

众人尽皆无语。

拿老丈人的脑袋当夜壶,亏这小子想得出来。

第399章:旧情难忘

朝阳宫。

杨侗坐在王座之上,一双漆黑的犹如黑夜一般的眸子平静无波,阴明月背负天异剑立在下首,犹如远古修罗一般,矫健玲珑身姿配上那狰狞面具,别是一番诱惑。

此行经历,以一种清冷声音从面具之后道出。

杨侗认真听完,呵呵一笑:“李密估计是南方战事不顺,又怕朕起兵南下,所以急了、慌了,不然也不会用这拙劣手段都用上。李密其实也挺难的。呵呵……”

人到了一定高度,又天天和一群妖孽走在一起,想傻都都难。别的不说,杨侗单是看问题的本事就与日增长。

李密存在的大问题始终是他的大杂烩军队,这种大杂烩军队,注定他李密无敢放开手脚打险仗,不是怕敌人,而是怕己军拖后腿,若是有人效仿李广,在李密决战时,故意来他个走错方向,李密非得玩完不可,也因此,李密很多时候明明有机会打得赢李孝恭,却因为顾及后方,从而使许多破敌机会一一错过。若是嫡系全部上吧,又怕丢个干净,从而成为有名无实的魏王。只不过打仗本来就是冒险之举,你不急不徐的打,跟被动挨打好不到哪儿去,这种打法怎生取得大胜?

这让杨侗忍不住想到了内忧外患的某蒋,不也是这样么?

遇到这种情况的诸侯不是不想打,而是不能、不敢放开手脚去打。

李密他们束手束脚的打法,战果没捞到多少,反而把李孝恭这个李唐第一宗将练精了。而王世充也因为不敢相信李密这个盟友,同样没有放开手脚打仗,他这里又把李道宗给练了出来。

李家这两头猛虎一旦肥了,李密、王世充非得吃不完得兜着走。反倒是李世民这家伙,被李渊安放到了汉中边境,干得了包工头的活路,天天在汉水边修筑防御工事。

李世民在下游修,杨侗让人在上游修。

不过杨侗修的不是城墙,而是水库,负责此事的桥梁专家李春,就是修赵州桥那个。他的赵州桥到了一千多年以后还在用,也不知他修的水库质量如何,如果装了一个雨季的春水而轰然坍塌,李世民此前的种种努力估计全泡汤。

杨侗倒是希望李春搞的是豆豆腐渣工程,这样免得下游有太大损失,只不过李春是个实在人,赵州桥就是他实在的表现。

“圣上!”见到杨侗不知在想些什么,阴明月叫了一声。

“怎么了?”杨侗看看阴明月,笑道。

“燕王妃还在宫外。”

“呃……”杨侗呆了一呆,他这时才想到,神武宫和以前不同了,如今已经成了皇帝专用之场所,身为皇嫂的燕王妃,自然不能随意进入。

“先请她进宫来吧!明天再去天枢坊选座王府规格的府邸安置她”

杨侗有些搔头,他这个可怜的嫂嫂跟萧后这些长辈不同,若是将她也拎到后宫之内,各种流言肯定满天飞。

“喏!”

“等等,”杨侗叫住欲走的阴明月,道:“你如今也是郡公了,自己去天枢坊选府邸一座,最好和皇嫂比邻而居。”

“多谢圣上隆恩!”阴明月行了一礼,躬身道:“天枢坊不是王府即是圣上赏赐二品以上的大员,末将不希望圣上为末将破例……”“你给朕拿下一个明月郡,朕送你一套房算什么,就这么定了。”

“圣上不要末将了?”阴明月为将至今,她一直居住在神武宫里,以为杨侗不要自己当宫中宿卫主将,顿时急了。

“当然不是,你还要为朕做事三四年呢。”杨侗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皇嫂不能像太皇后、太后她们这样住进宫里来,她一个人举目无亲,挺可怜的。而你们两人,算是患难之交,当她知道你的府邸在一边,心里或许会安宁一些,你平时也可以走走看看!而且,你不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么?”

“家么?”阴明月怔怔的看着杨侗,忽然低下了头,柔柔一笑,心说:“有你有的地方,就是家啊。”

杨侗当然没有听到阴明月的心语,说道:“就这么定,有了一个家,你也可以按照自己之所想装饰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平时累了,可以回自己的家,安安心心的睡一觉。”

“多谢圣上。”阴明月躬身道谢,杨侗虽然十分关心麾下文武,但以他如今的地位,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让他如今费心着想的。郡公以下,也只有她阴明月一人了,这让她心下暖洋洋的。

不大一会儿,她就燕王妃领了进来。

“嗡~”

在见到燕王妃裴清华那一刻,杨侗感觉脑海中一片空白,一种窒息感觉,让他的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美,自然是肯定的,但是自己的一后三妃也很美,个个都是世间难寻的绝世佳人,天天看到的阴明月同样是级别的大美人,江凤仪、南宫公主、小公主,乃至自己的生母、嫡母都不比裴清华差。

但在看到裴清华那一刻。一种源自灵魂般的震颤,让很久没有因为女人而波动过的心湖,泛起了滔天巨浪。

这个对杨侗来说,明显是第一次见过的陌生女人,居然莫名其妙的让他一颗心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居然有一种恋人重逢、失而复得感觉!

草尼马。

这是怎么回事?

再下一刻,心中还有一个更古怪的念头滋生,干掉杨倓,她就是我的了……

杨侗被这想法大吃一惊:这绝不是自己的想法,自己会同情、会惋惜这个正值美好芳华、美若天仙的大嫂,却绝不会有杀人夫、夺人妇的龌龊念头。这根本就不是自己想到的事情!

难道是……

可恶的杨侗,都魂飞魄散那么久了,居然还能影响到自己!

杨侗心中大骂一句。

直到此时,杨侗才知道自己灵魂深处,居然还隐藏着这样一段让自己前身至死也要留下或者说保护的记忆。只是这记忆总是那么令人感伤和无奈。

以前那个杨侗和裴清华不仅是恋人,还在懵懂未知之龄吃了青春禁果。

结果肯定悲剧了——

裴清华这个裴氏嫡女被裴矩、裴蕴许配给更有前途的杨倓。

一想到记忆里,一想到裴清华衣服下,不着寸缕、白皙如玉的完美娇躯,以及巅峰时刻的娇泣,杨侗就觉得一股气流奔腾入脑,下面都隐隐有了反应。

裴清华看着眼前这个看不到青涩和稚嫩,脊背挺直、俊逸英武的少年帝王,复杂的眼神在瞬间有一丝丝恍惚和深刻的痛楚。

他!

不再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那个流着长长鼻涕,跑不过就哭的无赖玩伴了;也不再自己那个仁厚善良少年亲王了;更不是自己多年来想忘也忘不了的恋人了。

他,不仅是自己的小叔子,还是整个大隋圣武皇帝,整个天下都会因为他的愤怒颤抖颤栗,因为他的是高兴沸腾狂欢。

他,不再是他。

她,不再是她。

一切,回不到过去了……

深吸了一口气,杨侗站起身来,快速走到殿下,微微一礼,强笑道:“经久未见,可曾安好。”

裴清华痴痴的看着杨侗,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充满了至深至极的痛苦,令杨侗一颗心寸寸断裂。

直到身后的阴明月轻咳,缓过神来的裴清华连忙微微一福,躬身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这些年受惊了。”杨侗伸手虚扶,随即扭头看向面色诡异阴明月,沉声道:“派人接王妃进朝露殿,给皇祖母她们个惊喜。”

“喏!”阴明月行了一礼,带走了裴清华。

杨侗望着裴清华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跟着去的执念,一段段属于‘他’和裴清华的经历如若解禁了一般杳至纷来,长叹道:“你如此重情重义,我岂能落后?放心吧!我会代你照顾她的。”

当他说了这段话时,整个人忽然轻松了下来。

只是这破事——

如何面对???

而裴清华,又该如何面对?

清华学宫这个学院之名,会不会让人望文生义??

若是!

过往之事暴光于天下

那后果——

让杨侗都不敢往下想了。

解决了皇室的尊严,却给自己找了上麻烦。好在那是婚前行为,只要两人都不说,那就只有天知晓。

冤孽!真是冤孽。

都是该死的包办婚姻害的,若不然,裴清华早就是我的了……杨侗又是大大的吓了一跳。

杨侗回到朝晖殿,连几个老婆的问候也没来得及搭理,四个同时伸出小手的娃娃见老爹不像往日那般一回来就抱他们,也不理自己,嘴巴一憋,呼哧呼哧的抽着小嘴巴,全哭了。

杨侗一个头几个大,依例从大到小,一一抱着逗了一下,小孩子的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就被逗乐了。安抚好了四个小家伙,杨侗这才皱眉坐了下来,四个媳妇见他心事重重,便将孩子抱走了。

他有点担心以前那个杨侗复活,夺走自己的一切。还担心自己会像石之轩那样精神分裂。

第400章:莫道帝王皆无情

傍晚,为了迎接裴清华,萧后在朝露殿举办了盛大的家宴,实际上也大不起来,主要是皇室人口太少,而且是阴盛阳衰。

“来,让姑奶奶抱抱。”杨侗一家九口出现时,小公主立即被四个奶娃娃吸引住了,从杨侗怀抱里抢走了老大杨蕙。

小家伙离开了熟悉的怀抱,显然十分不满,只是在小公主怀里不安分的扭来扭去,想要挣脱小公主的怀抱,去找自己父亲。

“小没良心的,枉我那么疼你,你老爹一回来,就叛变了。”小公主气坏了。

尽管杨侗很少在家,但或许是父女天性,一旦回到家,再经过几天熟悉,小家伙们便立马不理疼爱他们的小公主,‘叛变’投敌了。这让小公主很是不满。

萧后看着自己血脉延续出来的几个小家伙,凤眸流露出浓浓的喜爱,她听到小公主抱怨,立即笑道:“你这么喜欢孩子,以后可以多生几个。”

杨侗晕倒,小公主今年不到十三,居然说到了那么长远的远处,让他有些受不了,哪怕已经穿越了好些年了,他还是不适应这时代的早婚制度。

使劲亲着杨蕙小脸的小公主闻言抬头,秀眸闪闪的笑道:“将来我要嫁给一个和侗儿一模一样的男人!”

萧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了……这话听着怪吓人的,嗔道:“疯丫头,瞎说什么呢?天底下就那么一个侗儿,到哪去找一个一模一样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指不定有一个更好的男人等着你呢。”

“能有侗儿写诗写文章好么?”小公主问道。

“这个有难度。”尽管是在安慰小公主,但是萧后实在不能违心,因为放眼天下,敢说文采超越杨侗的,真没有一人,别的不说,一篇琅琅上口、天下传唱的《三字经》就足以将杨侗列入儒道宗师之列,更不要说还有《师说》、《马说》、《登芙蓉楼记》、《过秦论》等等盖世篇章,诗词就更不用说了,张口就是意味深长、饱受哲理的名句,如果抛开杨侗皇帝的身份,怕是天下最饱学的鸿儒在面对杨侗的时候,都得恭恭敬敬口称一声“大师”

“那么,比侗儿更会打仗么?”

“这个…怕是也难…”萧后皱眉说道。

如果有人比杨侗更会打仗,也不会有今天的大隋了。今之占据天下五分之二疆土的大隋不是继承,是杨侗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江山,而且每一场战役,都是杨侗自己主导的。或许会有人比杨侗能打,但杨侗的功绩是不可再生的奇迹,因为没有人敢说自己可以打下一个北方,且能打爬两个强大的突厥。

不管你服不服,这江山都摆在这里,容不得半点虚假。与其说比杨侗能打,倒不如说诗词文章比杨侗更好,毕竟每个人的鉴赏不同、喜爱不同,诗词文章呈现在每个人眼前的也不同,没有一个统一规则去衡量,哪怕是流传千古的名作,照样有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比如说经学大师刘炫,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挑刺,专门挑圣人的刺。

“能比侗儿做菜更好吃么?”小公主接连发问。

“这个肯定有……但是……”

萧后说不下去了。

宫中御厨可不是吹的,个个厨艺精湛,在这个领域上,个个都能将杨侗碾成碎片,但是小公主会嫁给一个厨师么?就算这条过了,可是这个厨师会作诗、会打仗、会治国么?

“能比侗儿的官大么?”小公主穷追不舍。

“疯丫头,你还有完没完了你?”萧后狠狠地敲了一个小公主的脑瓜子:

天地之间,谁敢说自己的官比皇帝大?现在除了杨侗,确实还有几个假皇帝,但除了自己的侄儿萧铣年轻一点,个个都是老头子。“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可不是杨侗嘴上说说而已,那是浴火重生的大隋王朝的国魂、国格,朝野上下莫不推崇有加。依杨侗现在刚烈的性格,恐怕是宁愿国破家亡,也不会将小公主嫁给那些老头子。

“所以母后根本就是在撒谎,分明没有比侗儿更好的男人!”小公主嘟着小嘴,十分不满。

萧后心说:母后不是安慰你么?你还当真了…家世相貌、锦绣文章、军事才华、个人武艺、治国水准等等加起来以后,根本没有人比得过侗儿,天上地下就这一个。而且就算侗儿再好,那也是你的侄子……

小公主嘻嘻一笑,亲了亲小杨蕙的小脸,秀眸闪闪道:“小杨蕙,你长大了,也要嫁个像你父亲这样的如意郎君!”

众人抚着额头,无语长叹。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即使抛开乱七八糟的一切,小公主的婚姻问题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老大难,单凭她是皇姑这一重身份,就足以让很多男人望而却步。除非杨侗下旨赐婚,可是杨侗估计是不会强迫小公主嫁给一个她所不喜欢的人。

“皇姑还小,这个问题暂且不谈!”杨侗当起了和事佬。

“还是侗儿好。”小公主美滋滋的说道。

“你不是要出去读书嘛,等你再大一点,朕让你去清华学宫读书,这样你就多了些玩伴。”说到这儿,杨侗忍不住看了在清华一眼,却发现默默站着的裴清华也在看着自己。

杨侗笑了一笑,感觉挺尴尬的,自己把大名鼎鼎的‘清华’二字用在了学宫之上,却不想成为了一个大乌龙,若是他和裴清华没啥关系也就算了,可两人偏偏是初恋情人,还做过不可告人的事儿。他现在甚至怀疑裴清华也认为自己对她念念不忘,这才有清华学宫这个名字,否则,为何不叫仁谨学宫、凤舞学宫……

现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其实裴清华的年纪也只比自己大一岁而已,只是在她美好的身体内,包裹着的却是饱经沧桑的灵魂,以及一颗支离破碎的心,神色中带着一种看破红尘的意味,让杨侗也十分惋惜,这本是一个正值美丽年华的花季少女,但除了年轻身体、美丽容颜之外,她的心和灵魂却似乎麻木了。

这样一个大美人,不是寡妇胜似寡妇,然后还甘心情愿的守着‘寡’,要是放在后世简直就是不可思议,但是在这里却如此自然,确实是一种莫大的悲哀,同时也是资源上的巨大浪费!我若是能够…

我草,又来了。

杨侗暗骂一声禽兽,使劲驱逐掉这个荒唐的念头。

宴会很快开始,又在融融气氛中结束。

当杨侗提出赐予裴清华府邸一座时,却遭到皇家女子们一致反对,说起来,这群‘杨门女将’半数都是不幸的可怜人,不说两位太皇后、两位太后,便是南阳公主也有不幸婚姻,她们这些遭到惨变的人,将心比心之下,都不忍心裴清华孤身在外

“哎!”杨侗深深地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刘太后道:“丽妃临盆在即,你的第五个孩子就要出世了,她们四个要照顾五个孩子,很辛苦的,清华可以帮你们照看照看一下。”

“不是还有你们么?”杨侗说道

萧后见杨侗愁眉苦脸,拍板道:“侗儿,就这么定了,让清华留下。反正朝露殿也不是没有空余的房间,多个人这里也会热闹一些。”

“呵呵!”杨侗干笑两声,“大家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留下裴清华,这里何止会热闹一些?

裴清华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无论对杨侗还是‘杨门女将’乃至于满朝文武来说,裴清华其实不算一件大事,在这天下之中,便是‘杨门女将’个个也都自认为女人终究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也跟时代环境有关,从乱世开始至今的十多年里,战争就没断过,大量男人的战死,女性的地位自然就会开始下降。裴清华哪怕出身再好,地位再高,也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如今的天下百姓关注的自己的一日三餐,哪有时间和胆量去八卦皇家之事?而对于萧后她们这些经历大变的女人们来说,她们更在意乱世中的亲情,珍视每一个至亲的亲人。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其实杨侗此刻想来,无情的并不只是帝王,帝王很多时候其实也挺可悲的,他那位祖父就是很好的例子。从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宠爱萧后,即可知道他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但当时的臣子清少浊多,这些人无时无刻在揣摩上意;但作为帝王,武帝也要无时无刻都在揣摩这些臣子。

一个个团体揣摩一个人容易,但一个人要揣摩数百人、数百个团体,却是何其之难?

他时时刻刻、绞尽脑汁去分辨这些高智商的人说所的话有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哪一句为国为民、哪一句陷害别人…即使是为国为民的建议,他也要去揣摩背后所蕴含的深意,分析此人此举得到的是什么,他之所得对国家和朝廷会不会有重大危害?而同意这项建议的人,是不是又与提出建议者有什么瓜葛,他们的用意何在……如此常年累月下来,人也不疯掉算是好的了,哪有时间去理会情不情的。

第401章:琐事一两件

夜晚,朝晖殿寝宫,响起了让人血脉贲张的声音。

小舞如同小猫一般躺在锦榻之内,水润凤眸戏谑的看着被杀得惨叫连连的长孙无垢。

只见长孙无垢爬在锦榻之上,娇啼不断的来个正宗的跪地求饶。

约有一刻,杀得长孙无垢丢盔弃甲的杨侗转战水天姬……

摇晃了许久的锦帐,又摇晃了许久,才渐渐归于平静。

只是杨侗此时的敌人换成了小舞。

小舞感受着丈夫粗糙的烫手在背脊上游走,忍不住舒服的娇鸣一声。

“还想?”杨侗看着红潮满面的小舞轻笑道。

小舞可怜兮兮的低声道:“夫君,饶了臣妾吧。我看老三……”

装死水天姬闻言,满血复活似的并拢两条美腿,钻进了被子:“我不要!打死我也不要。”

“圣上,皇嫂很漂亮吧?”长孙无垢一双眼睛水汪汪看着杨侗,她们觉得丈夫今天的不太对劲似是裴清华带来的。

“嗯!”长孙无垢这话,让小舞莫名其妙、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销魂蚀骨的低鸣之音,接着发出串串银铃般的娇笑。

她知道的同样不少,现在感受到的就更多了。

“啪!”察觉到自己反应的杨侗恼羞成怒的伸手在小舞身上重重拍了一巴掌,顿时激起白嫩浪纹。

毫无意外——

小舞再次发出一声要命的声音,这小妮子真是迷死人不偿命的妖精呢。

战火持续!

许久。

才终于彻底归于平静。

缓过劲来,小舞伏在丈夫的怀中,一双妙目盯着杨侗,犹豫了半晌,语带关切道:“夫君,是不是因为皇嫂来了,你心情不好?”

“为什么这么说?”杨侗舒坦的靠在枕头上。

“猜的!”小舞娇憨的说道。

今天的杨侗太不对劲,他瞒得了别人,瞒不过这三只狐狸精,因为她们能够最最直接的感受到杨侗与以往的大不同。

“胡说八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杨侗当然不能认了,事实上也和他无关。

让他稍微放心的是那道灵魂似乎夺不回这具身体的主权了,只是还有一道执念影响自己,让自己对裴清华产生莫名其妙的好感,别的都很正常。

“我没有!”小舞虽已为人妇、人母,但她活泼的少女情怀还没有改变:“母后都跟我说了……”

杨侗一双贼手爬山涉水,他都不知老娘说了些什么,此时乱搭腔,就会处处被动。

“大姐,母后说什么?”另外两个也来了劲头,不约而同的支起了美好身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充满了猎奇之色,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

“母后将夫君小时候的事情都说了!”小舞虽为皇后,可到了私底下,还是喜欢称呼杨侗为‘夫君’,好像是卸下了层层枷锁,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之感,“这个一时半会也说不完,改天再跟你们说。”

“好!”长孙无垢、水天姬猛点头,她们现在关心的是杨侗和裴清华不得不说的故事。

小舞叹息一声,幽幽道:“夫君和皇嫂青梅竹马,本应是最甜美的一对,都快谈婚论嫁了,可是闻喜裴氏瞧不上夫君庶次子的身份,将皇嫂嫁给了燕王兄…夫君颓废了很久很久,后来就娶了我……这些天听说她要来了,还要跟皇家立和离文书。我心里很害怕,如果她骂我……我愿意向她道歉……”说到这里,小舞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我可以不当皇后。可是,可是她如果要我离开夫君,我……我也不愿意。”

杨侗只感觉心神一阵模糊,只觉得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撞击了一次!

全是酸涩的柔情!

这个可爱的女子,她爱得如此真实、如此纯洁,却又如此的忐忑、如此的卑微

他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两个可爱孩子之母、堂堂正正的大隋皇后,一听裴清华到来,居然怕得连皇后之位都不敢要了。

“傻丫头,净说孩子话。”杨侗搂过她冰凉的香肩,让她紧紧依偎在自己怀中:“你是我杨侗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虽做不到从一而终,但不会抛弃自已的妻子,你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可你们是青梅竹马,感情那么深!”小舞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又说道:“一旦她和燕王兄立了和离文书,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走一起了。”

“当她嫁出去的时候,我们就没有未来了,不管她有没有立和离文书,统统都跟我无关,我对她只有同情和怜悯,决没有半点其他的意思,从皇室缩小到我们这个小家庭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亲戚、一个外人。在家宴上,我也表示让她出去住,可是皇祖母她们不让,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现任一旦吃起旧情人的醋来,真没办法沟通,反正你怎么说都不对,但又不能不说,否则夫妻间的误会、裂痕会一步步扩大,杨侗看着三人,苦笑道:“还有清华学宫的名字,绝对跟裴清华没有半钱关系……”

这又是一个相当难解的难题。

难道说一千年以后有一所名叫清华的大学为国家培养了源源不断的人才?

难道说自己明知道考不上,但是在填志愿时第一个填的就是清华?

难道说清华是一个憧憬的情怀……这也不对,如果这么说,误会又来了。

“清华学宫这个名字有两层含义,一是巡视之时,恰好夕阳斜照,清澈的水色与华美的草木淹没在暮色之中,美不胜收,这令我想到谢混的‘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二是希望学宫学子结业入仕以后,他们的灵魂依旧如泉水清澈、树木华美。”

杨侗也觉得这两个解释没有说服力,索性耍赖似的说道:“如果你们实在不信,我发誓好了。”

“夫君,我们相信…”小舞一听说要发誓,手疾眼快的捂住了杨侗嘴,一脸惊惧的颤抖着声音。

长孙无垢、水天姬亦是如此表情。

她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古代人相信天上有神明,不敢乱发誓,更不敢违背誓言,怕遭天谴。

“好了,以后都不许胡思乱想,别让毫不相干的外人给自己找罪受……”杨侗看了三人一眼,威胁道:“不然,我就发很毒的毒誓。”

“好好好!”一个个乖得不得了。

“……”杨侗嘴巴发苦,说了这么多,还不如个子虚乌有的誓言效果好,早知道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一个还没有发的誓,居然能够让三个醋坛子深信不疑、偃旗息鼓,这就足以证明誓言在大隋的威力。

这桩在他心中纠了一天的结,这下悄然解开了。

杨侗决定以后遇到这种无法解释、解释不通的破烂事,直接装腔作势说发誓就行了,免得越描越黑。

没办法,四个老婆个个是人精,撒谎根本瞒不过她们。

其实不仅是杨侗的老婆精明,大隋官员们的老婆现在都很精明,御夫之道与日见长,她们终日无所事事,闲得闷的时候就钻研兵法之类的玩意,大隋的官员们一不留神就吃亏。

其中成就最高,并运用得炉火纯青的非房玄龄的夫人莫属。

据说房玄龄喜欢金德曼的事情,就是被卢氏用兵法搞定的,她先美人计把房玄龄迷得神魂颠倒,接着用笑里藏刀之计、顺手牵羊的套出了房玄龄的险恶用心。

结果老房悲剧了。

这货现在有家不能回,连好基友杜如晦都不敢收留,现在天天睡在皇城尚书省的官房之中……

而不知者还大唱赞歌,冠以老房高风亮节、一身正气、严于律己、天下楷模等美誉,这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让老房饱受创伤的心灵多少有了一些安慰和温暖。

卢氏呢?

她当然是紧追不舍,为了防止老房金蝉脱壳、暗渡陈仓,索性以瞒天过海之计,天天送餐秀恩爱,让人羡慕之极。如果有‘感动大隋十大贤妻’的评选,此时的卢氏绝对位居榜首。

杨侗也一直想为大隋女性竖立一个道德模范好榜样,卢氏的贤惠既然让朝野赞誉,于是赐予卢氏蜀锦百匹加以褒奖,并且亲笔题写‘房氏贤惠、当下莫及;勿忘初心,再接再厉’十六个字。将作坊制成精美匾额以后,在房玄龄痛不欲生的注视下,由礼部官员敲锣打鼓的送去了房府。

圣武帝这句话平铺直叙,很好解读,唯独‘初心’二字扎得老房差点吐血。

卢氏的初心是什么?

初心是防他老房搞婚外情。

“勿忘初心,再接再厉”就是告诉卢氏:你不能忘记了你的初衷,你要再接再厉的防老房。

若是那些羡慕老房有个好老婆的官员们知道真相,估计就不是说什么‘人家房夫人这么贤惠,你怎么就这样呢’之类的话,而是要自己的老婆远离房夫人了。

可惜的是,真相往往只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而道德模范家庭的酸甜苦辣,也只有他们当事人知晓。

想知道为什么?

吏部尚书、梁国公房玄龄就可以倒上三天天夜的苦水。他会说男人难,当模范妻子的男人更难

第402章:杨家女将之智

寒冬清晨,朔风如刃,吹得窗棂哗哗作响

杨侗睁开双眼,只见李秀宁已经起身,挺着高高隆起的大肚子,艰难吃力的收拾着一晚荒唐后的残局。

她临盆在即,自然不会参与!

前半夜都躲在自己的寝宫之内,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心不想,直到锁烟散去,才回主卧休息。

倒是小舞、长孙无垢、水天姬,这两天痴缠得很晚,大床之上战况惨烈,一屋满是淡淡香气和迷乱气息。

裴清华带来的阴霾,经过两日的极尽温柔相伴,已经从小舞心头散去。

武举之事自有兵部安排,杨侗很是放心。

上位者,需要给手下发挥才华的空间。若他事无巨细插手,不仅令自己的人生枯燥无趣,恐怕连手下都误以为皇帝不信任他们。

长孙无垢以杨侗手臂为枕,睡姿也从最初的缩成一团,改成了平躺,这是从没有安全感的下意识防范,到心灵安宁的转变,只不过这小小转变,长孙无垢却花了一年多时间,可见她之前极度缺乏安全感。

她就躺在杨侗的右臂之上,睡相香甜;其右侧睡的小舞,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角挂着浅浅笑意;杨侗的左侧,则是水天姬,她此刻一只手搭在丈夫的腰间,手肘上传来的柔腻触感,足矣让人疯狂。

三个白玉美人,极尽妍态。

好不容易从温柔乡中小小起来的杨侗,接过李秀宁递来的衣服,一一穿上,从身后搂住李秀宁丰腴的腰肢,下巴在她侧脸婆娑了几下,关切的责备道:“都快临盆了,应该多躺着。”

“宝宝动得厉害,我睡不着。”李秀宁将柔嫩娇靥往丈夫的脸贴了贴。

“那你也不该做这些事,她们醒了自然会收拾。”

“夫君这两天闹得这么疯,三位姐姐哪儿起得来?真是无法无天了。”李秀宁没好气的白了杨侗一眼。

“朕就是王法!”杨侗哼了一声。

“霸道!”杨侗这句话一出来,李秀宁忍俊不禁!

这句话别人说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找死。但皇帝说他就是王法……谁能反驳?谁敢反驳?

“夫君?”

“嗯?”

“有番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李秀宁轻轻的转过身子,满怀忧愁的看着杨侗。

杨侗哑然失笑:“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不该说的?”

李秀宁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觉得皇嫂住在宫里,迟早被士人利用,他们好不容易抓到所谓的把柄,一定拼命抹黑夫君,士人别的本事没有,但他们可以用手中笔颠倒黑白,能把一个好人写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也能用手中笔,将一个恶魔写成十足好人,好人和坏人全在他们一念之间。”

“他们这些年不一直对我口诛笔伐么?那又如何?”杨侗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

“完全不一样的。”

李秀宁抓着杨侗的手臂,着急的摇晃道:“他们说夫君杀性重,然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哪怕将异族杀得绝种,百姓也只拍手称快,所以士人说夫君杀戮过重论点得不到百姓的支持;夫君变法,九成九百姓和广大寒士受益,所以士人的攻讦同样得不到百姓支持……但眼下涉及到的却是夫君的德行,若是士族说夫君与亲嫂有染,夫君有口难言,随波逐流的百姓会怎么想?而夫君的根基是百姓,若是连百姓都丧失了信仰,夫君又凭依仗什么争霸天下呢?如果大隋将士误会了夫君,恐怕也会‘上行下效’,军纪一旦坏掉,强大的大隋军队就会失去灵魂,后果不堪设想啊。”

“夫君。”这时,身后传来了小舞的声音,等到杨侗回头看她们时,三个老婆无一例外的爬了起来,各自裹着一床被子

盘坐在床上那雪白的大腿和胸前深深沟壑晃得杨侗一阵头晕目眩,配合着此时严肃的表情,别具一番诱人病态,只让杨侗喉咙一阵干燥,心里又燃起了熊熊烈火。

小舞却无暇顾及杨侗邪念,十分严肃的说道:“我也觉得四妹说得极是!”

“好!你说。”杨侗笑了一笑,伸手将李秀宁扶坐到床沿上。

小舞顺着李秀宁的话说道:“若是皇嫂在宫中的期间,燕王兄忽然有个三长两短!夫君必将步步受制于人,这恶名永远都难脱”

“这……”杨侗悚然一惊,骇然的看向小舞,脑子一下冷静了下来,思索了半晌,随即道:“你是说,裴清华还朝,其实是一个针对我的阴谋和陷阱?”

“没有确凿证据前,谁也不好说。”小舞摇了摇头:“只不过夫君与皇嫂有过一段情,裴氏至少是有人知道的。而裴氏多次在夫君手中吃大亏,裴寂的长子裴律师更是死在长安之变,他们对夫君恨之入骨,下面对付不了夫君,极有可能从燕王兄弟这里下手,从而彻底摧毁夫君名声,名声无形无实,有时候却比刀剑还要锋利。”

杨侗微微点了点头,笑道:“小舞真是聪慧,说的很有道理。”

得到夫君褒奖,小舞兴冲冲的说道:“仔细想,我觉得有三个疑点和推断:一是李密要把皇嫂嫁人,裴氏就是绕不过去的坎,即是说,此事是得到裴氏同意的,裴氏和李密都知道他们不是大隋对手,只要我大隋这边一开口,他们迫于压力,就会乖乖的把将人送还回来,但他们明知不对,还是故意激怒了我大隋,目的恐怕让我大隋将皇嫂接回来,以便于下一步行动;二、李密不是肤浅的人,然而他陷害王世充、窦建德的手段却十分拙劣,极有可能故意为之,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用王世充、窦建德和李密本人吸引夫君注意。”

“李密和裴氏暗地里谋划的事情,皇嫂极有可能不知情,更不是他们安插进来的内应,但如果燕王兄出了事,她和夫君有过一段情的经历,就会让她成为最致命的棋子。”小舞最后说道。

杨侗思索良久,才叹息一声:“终日打雁,不想竟被雁啄了眼睛!这些混蛋,拿一个女人的名声这么来玩,实在太恶心人了。我也要好好恶心他们一下。”

照她们这么一样,杨侗也觉得可能性极大。真说起来,也不算什么高明的计策,但就这一系列简单、拙劣的手段,还是让自己着了道。

是自己大意了,小看了裴清华的价值。

正如小舞所说,如果杨倓被人挂了,那裴清华将成为最致命的毒药,她本人知不知道都不重要。

“我出去了,你们慢慢收拾。”杨侗哈哈一笑,顺势在长孙无垢那敞开的遮挡处掏了一把,温香软玉,饱满如峰;捏了捏,甘泉浸手,小杨婉早餐丰盛……

长孙无垢低呼一声,俏脸通红又羞又嗔,晚上大被同眠无所谓,这大白天的,让本就脸皮薄的长孙无垢大羞,气道:“不要脸!”

小舞、水天姬缩在被里,齐齐发笑。

杨侗手疾眼快,笑呵呵的将手上的甘露往长孙无垢嘴上一抹,接着又在水天姬嘴上来了一下。

长孙无垢羞愤欲死,恶心得干呕起来。

杨侗大笑着跑了,将清冷女神拉到人间,一直是杨侗最喜欢的感觉,也因此特别喜欢逗端庄成熟的长孙无垢,每每把她羞得半死的时候,贼过瘾。

“二姐,你怎样。”李秀宁拿着一件裘皮大衣披在长孙无垢的身上,关心的看着还在干呕的长孙无垢。

干呕得半死的长孙无垢脸颊飞红,低声道:“我没事。”

“二姐,婉儿天天吃呢,又不脏,不就是自己的吗?至于吐成这样嘛?我就没啥感觉,味道还很好的。”水天姬大大的眼睛不怀好意的看看长孙无垢,还故意舔了下嘴唇。

“你……”长孙无垢脸色更红了,她可没水天姬那么大胆,想到每次都是这个很不知羞的野蛮人当帮凶,不忿的哼道:“我是恶心那手,昨晚都摸到你的哪儿了?你自己想想。”

“呕!!”水天姬呆呆的想到了什么,顿时也干呕了起来。

李秀宁、小舞一脸庆幸。。

“大姐,夫君太胡闹了。”长孙无垢气呼呼的说道。

小舞猛点头:“你是她师姐,那你来管……”

长孙无垢无奈的说道:“你是皇后。”

“大不了给你来当几天。”

长孙无垢没话说了,皇后是一国之母,能这么玩么?她好半晌才说道:“大姐你方才表现得挺好的啊。”

“那是因为裴清华。”小舞冷哼一声,言下之意,如果不是裴清华,她也不会绞尽脑汁的想到这么多,小舞接着说道:“我现在感觉到了,夫君真不在意那个裴清华,我放心了”

长孙无垢:“……”

水天姬:“……”

李秀宁:“……”

三人全明白了,她们的大姐头醋劲未消。

长孙无垢觉得很不好,深吸一口气,劝说道:“大姐,你是皇后,要为国家血脉延续着想,若你这样夫君会不高兴的。”

“我知道。”小舞咬了下嘴唇,想了一想道:“陈阿娇就是最好的例子,我才不会那么傻。”

“那你还……”长孙无垢见她明白,也不多说了。

“别人我无所谓,但我就是不喜欢裴清华。”小舞接着说道:“其实我感觉裴清华也有问题。”

长孙无垢忍不住蹙了蹙眉头,这可不是好现象,杨侗毕竟和裴清华有过一段情,对现在的裴清华也多少还有一些怜惜之情,若小舞故意针对,麻烦就大了。

多年相处下来,姐妹不是亲生,却胜似亲姐妹,长孙无垢并不希望小舞倒霉,而且从个人利益上说,如果真有一日,换了性情未明的人来当皇后,对她们三人也不是好事儿。

仿佛在回应长孙无垢的担心似的,只听小舞似是自语的说道:“我总感觉她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我也说不上来。我也并不是针对裴清华,其实仔细想想,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可怜?”

长孙无垢灵光乍现。

第403章:房玄龄的一劳永逸

长孙无垢脑海中灵光乍现,凤眸闪闪道:“夫君在家宴赠与皇嫂府邸,让她到外面住,太皇后、太后她们都默认了,可皇嫂一谢恩,大家全变了。原因何在?”

“二妹的意思是……”小舞若有所悟的轻声征询。

“皇嫂万念俱灰、可怜兮兮、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让有同样经历的太皇后、太后、南阳皇姑感同深受……她什么都不说,效果却比什么都强。她以可怜博得大家同情,从而胜利入住宫中,便于后续行动。”

长孙无垢眉头微皱,旋即舒展开来,微笑道:“她什么都掩饰得好,但是她忘记了自己。”

“这又何解?”水天姬问道

长孙无垢轻笑道:“世家十分注重门风,自诩为汉家正统的关东士族尤甚,他们政治地位从五胡乱华开始,就一直不如杂胡。”

水天姬疑惑道:“杂胡?什么是杂胡?”

“‘杂胡’是以汉族正宗自居的关东士族蔑视、骂人的词儿。”长孙无垢想了想,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指着李秀宁,道:“我俩有汉人和鲜卑人血统,就是关东士族嘴里的杂胡。”

“关东士族瞧不起杂胡,政治地位却远不如杂胡之首的关陇世家,直到大隋立国,文武二帝弘扬汉学、提倡汉礼,他们的地位才一步步上升。可冰冻三日,非一日之寒,他们被打压了几百年,地位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提升上来的。为了体现出自己的清高,有的家族故意拒绝皇室、将门的求亲,踩着至高无上的尊严权威,以拔高自身地位,让世人觉得他们很高贵高尚。”

“关东士族女子代表的是一个家族的颜面,所以她们自小就受到严苛的训练,被培养出来的杰出女子大多知书达礼、华贵大方,她们琴棋书画、音乐舞蹈、女红刺绣无所不通,堪称是女人中的典范。”

“燕王兄当年是裴氏心目中的皇帝,作为皇后人选的皇嫂,才貌、智慧,学识、见识冠绝裴氏。按照正常推理来看,知书达礼的皇嫂应该避嫌、应该拒绝太皇后好意,可她却没有,这很不合理。”

“‘长者赐,少者不敢辞’也是礼,她遵从长辈之命也没错啊。”水天姬这些年恶补汉学,学了不少。

“三妹说是没错!”长孙无垢说道:“但是‘长者赐,少者不敢辞’到了皇家之后,则为小节。”

“为何?”

“皇家无私,忠、仁、义、礼、智、信当先,孝、悌则居其次!皇嫂成为皇家人的时间比大姐还早,她不会不懂这个道理,而且她与夫君有过一段情,更应该懂得避嫌,但她依旧没有。”

水天姬恍然道:“这女人果真不安好心!我们应该跟夫君说,否则就晚了。”

“不行!”小舞、长孙无垢、李秀宁异口同声的说道。

小舞向一脸茫然的水天姬解释道:“我们的怀疑没有一点证据支撑,被夫君误会为妒妇就不好了。休妻七出中,妒忌居其六呢。”

“七出中,淫为其二,我感觉我们三个昨晚全犯了,这下好了,只剩一个老四。”水天姬瞪圆了秀眸,一脸认真的样子。

“噗”

李秀宁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舞和长孙无垢面红耳赤。

李秀宁忍住了笑:“这个淫,指的是妻子与丈夫之外的男人发生不正当关系。你们和夫君怎么疯都不算。”

“亏我一直担心,所以一直帮夫君对付你们。”明白过来的水天姬大大的松了口气

三人满脸黑线……

难怪这女人每次都那么积极的当帮凶,原来她在打着法不责众的主意。

小舞败给她了,再继续下去,不知这笨女人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来,赶紧摆摆手,“回归正题,不能东拉西扯,不然说到明天也没说完。”

李秀宁微微一笑:“如果皇嫂真有问题,我想,我知道她是什么打算了。”

“愿闻其详。”女孩们脸色严肃起来。

李秀宁:“下一步,或许会以看孩子为由,时不时来朝晖殿走动,楚楚可怜风姿来博取我们姐妹好感,然后一步步接近夫君。”

小舞炸毛了:“想抢我丈夫,她做梦。”

长孙无垢被小舞萌萌的神态惹笑了,忍不住捏捏小舞嫩滑的脸蛋儿。

小舞感觉自己被轻薄了,羞恼瞪眼道:“本宫是大妇,老二你要尊重点……”

“是是是,您不但是大妇,还是皇后呢,谁敢不尊重您呀?”一旁的长孙无垢乐不可支,嘴上说尊重,小手却很自然的揽住小舞的细腰,十分亲昵的在她耳朵咬了下。

小舞脖子一缩,嗔怒道:“你也变坏了!”

李秀宁抿嘴一笑,正色道:“别闹了,说正事呢。”

“那你快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小舞的狠狠推了长孙无垢一把,问道。

李秀宁露出深思的神色,柔声说道:“皇嫂在我们眼前肯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我们盯着她根本没半点用。未免打草惊蛇,我们要一切如常。”

小舞听的眼前一亮:“你是说……”

“不错!”李秀宁轻轻点头。

小舞会意道:“来人,有请江总管、阴将军!”

“喏!”

水天姬说道:“对了,夫君每一次大战都叫什么什么行动。咱们是不是也该有个名字。”

“护夫行动。”小舞霸气道。

长孙无垢见她气势睥睨的模样,又起了逗弄之心,凑到小舞身前对她呵了一口香气,调笑道:“哎呦,看来咱们皇后娘娘又思春了呢……”

小舞俏脸微微一红,不过她可没有忸怩作态,反而理所当然道:“我想我的男人,谁管的着?”

长孙无垢秀眸一瞪,故作不满道:“可你想的男人也是我们的男人呢!”

小舞反唇相讥:“是么?女人听自家男人的话天经地义,可昨晚夫君要你那什么的时候,你却推三阻四的,本宫可没出看出是你男人来着!”

论起斗嘴的本事,长孙无垢哪是小舞对手?她面红耳赤,羞恼道:“我没你那没脸没皮,都不知害臊吗你?”

“本宫没脸没皮?也不知道是谁喊着还要…”

“哎呀,闭嘴!”

“本宫又没说错,为何要闭嘴?对了,你吹那啥的时候,老三的味道咋样…”

“不许说,羞死人了!”

“每次做的时候,就你最不要脸了,那陶醉的模样,本宫这个女人都动心,现在装什么淑女呀。”

“我撕你个死丫头的嘴……”

“哎呀,老三救命,贤妃造反了……”

房中话语自然不会被外面听见,但是银铃一般的笑声却从窗棂缝隙倾泻出来。

。。。。。。。。。。

也只有生在这个时代才知道世家的强大,才能知道杨广的厉害之处,不说一系列浩大工程,以及一系列的对外战争,单是在平衡之道,就玩得比很多皇帝都要强。

在他统治前期。

关陇集团、关东士族豪族、江南士族、外戚勋贵、寒门子弟……几乎所有的政治派系都能在朝堂之上寻找到自家代言人。而这些派系的代表人物相互牵制、彼此提防,形成一种奇异的平衡。杨广借助这个微妙的平衡,一步步蚕食关陇世家的力量,

世间最完美的是平衡,最难做到之事也是平衡……

这就看出杨广的能力是何等卓越。

只可惜他在后期犯了急功近利之错误,将大好局面玩崩了,从使大隋因为国力耗尽而四分五裂。

杨玄感之乱、农民起义虽然动摇了大隋根基,但真正挖断大隋根本的却是萧铣、李渊等贵族的谋反。按照如今的态势来看,如今的天下皇权与世家之间博弈的衍生之物。

在硬实力的较量中,皇权完败给世家。

……

也有人说,杨广如果只当半辈子皇帝,那么他的功绩足以秒杀九成以上的帝王。

杨广统一南北、定契丹,讨伐林邑收复海南岛、巡视青海吞并吐谷浑,与西域数十国结盟,建东都、立科举、开通大运河、营建洛口仓、颁《大业律》、藏书三十七万卷……一位帝王只做一项便足以名留青史,可杨广全干了……

如果他稳一步,结果又会如何?史书又怎么写?

再如李渊,他构建的李唐王朝纵横捭阖,荡平各路诸侯,然则,他在史书上留下的却是一个无能、懦弱的形象。

所以,评定一个皇帝是好是坏、是强者还是弱者,不在于他对天下和民族贡献多少,而是在于笔杆子。

在教育资源贫瘠的古代,笔杆子掌控在世家手中,也因此,一个皇帝是好是坏,皆是由他们说了算。

这是世家软实力之强之胜。

正因为明白世家软实力之强悍,所以杨恭仁、房玄龄、杜如晦、凌敬听到杨侗臆想时,面色都很不好看。

杨侗为了让四臣能够了解得深一层,先将老婆们的怀疑说了一遍,接着连自己和裴清华有过一段感情这种经历也说了,至于偷吃禁果之事,自然不会说。

听完杨侗之话,四人莫不头皮发麻,叔嫂有奸情本就被世人唾弃,如果再加上一个弑兄之罪,那么这辈子休想抬得起头来,就算大隋这边不会有人宣扬,但中原那些世家可以将消息散布进来啊。

想到那后果,一个二个不寒而栗。

杨恭仁汗水涔涔的请罪道:“圣上,此皆是臣之过错,若不是臣过于在意皇室清誉,也不会被裴氏和李密加以利用。”

“臣负责黑冰台,却不能明察个中隐患,罪责难盖。”凌敬也开口道,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惭愧。

“这是以皇室清誉为基点而布下的阳谋,无论朕愿不愿,都不能让皇室中人流落在外!基于此,才有一连串阴谋诡计!而且……我大隋君臣的心思都在武举和各国使臣,给了他们最佳的契机。这怪不得大家。”

杨侗笑了一笑,道:“敌人已经出手了,诸位觉得我们要如何回应?”

“圣上!”房玄龄拱手道:“臣以为近日之内,会有人袭击忘尘禅师出家的天禅寺,在人数不知的前提下,调动黑冰台、内卫所有力量监视天禅寺一切人等,务必在敌袭前将忘尘禅师转移到安全之处。一旦有人袭击,立刻击毙!”

杨侗不满道:“有一必有二,朕不希望下一次又有人拿此事作文章。”

“简单省事的办法是让燕王妃借机假死,自此隐姓埋名,重新生活。”房玄龄说道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就这么办吧。”裴清华‘死’了以后,别人就少去攻击自己人品的一个理由,而且杨倓也平安了,两全其美。裴清华是以前那个杨侗的情人,跟现在的杨侗没有一丝关系。况且他只要一句话,就会有女人大把大把的送上门来。委实没必要跟这个扯上关系。

杨恭仁、杜如晦、凌敬闻言,看向杨侗的眼中却闪过暧昧神色,在他们理解则成了这样:裴清华如若假死,不仅省去了未来的暗招,还能以另一个面目与杨侗复合。

第404章:武举开幕

雪花飞舞,狂吼朔风裹挟漫天飞雪,铺满整个邺城。

喧天锣鼓让平静的邺城有几分年味。

邺城大校场边缘,巨大主席台上,一名兵部一丝不苟的立在高台上,高昂贯穿整个校场:“吉时到,请勇士入场!”

“呜—呜呜—呜呜”

两排号角手鼓足腮帮,吹响号角声,让这萧瑟的冰天地雪平添几分战场肃杀。

号角声中,一队队装扮各异,或魁梧、或精悍的勇士聚集成勉强整齐的队列,从‘八卦’下方的通道步入校场。

因为大校场容量大,杨侗并没有搞什么入场券,只要愿意进来的都可以进来,哪怕是胡人也可以进来参观。

虽然现在天气寒冷,但如今邺城全是无所事事的百姓,不少人都拖家带口前来参观,一眼看去,十九层高的围场上尽是黑压压的人头,自有军中将士、城防军在这里维持秩序。

粗粗看去,足有万人余人在校场中央排起了队列,队列虽然并不整齐,但有胆量来参加的都是悍勇之士,近万人的气势丝毫不比一支精锐军队差。

兵部官员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圣上、娘娘登台,礼!”

呼啦啦一片,一个个赳赳武夫此刻没有一人敢违抗,随着杨侗、小舞的身影出现在那高台之上,所有在场悍勇之士,都不自觉的躬身行礼。

杨侗牵着小舞冰凉的小手缓步而来,小舞一手盈握的纤细蛮腰被宽大的鎏金玉带紧紧系在堪堪一握的芊芊柳腰之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诱人线条。剪裁合理的盛装大方、高贵,配着小舞高挑曼妙的身躯以及白嫩如玉的肌肤,显得高贵异常。

她眼波转动如水,腰肢娉婷似柳,容貌之美,固是难画难描,神情间似带的那种高贵清华之气,更是令人不敢仰视,单只“仪态万方,宛如天仙”八字,又怎足以形容?

小舞第一次直面这么多人,娇躯不禁有些紧绷,将杨侗的大手握的更紧了。

杨侗感受到她的紧张,柔声安慰道:“这是大隋荣耀,也是你们夫妻的荣耀,朕君临天下,卿伴舞一生。”

这一句话,让小舞身心火热,巨大的幸福和满足自心灵深处涌起。脸上含着泪的笑容,就像一朵清晨玫瑰,沾着露水,却绽放出美丽的笑靥,是那样动人。

丈夫那一份自然而然的温柔、那一份自然而然的誓言,都让她感到由衷的甜蜜!冰天雪地仿佛也冰雪消融,到了春暖花开的融融春日,一颗芳心也安定了下来。

杨侗带着小舞出席这个军武气极重的场合,就存在安抚她的意思,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妻子是幸福的,可不经意间才发现,她虽然已经是皇后了,可她心灵深处却潜藏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卑微,那天晚上的表述让他心疼、心碎。

作为她的丈夫,有责任帮她自信起来。但除了丈夫这一重身份,他还是大隋的皇帝,轻轻松开小舞的小手,于是前踏几步,朗声道:“我泱泱大隋曾经威震天下,四域胡虏被我们玩弄于鼓掌之间,塞外诸国莫不以我大隋为尊,但短短不到三十载,我大隋江山社稷每况愈下,内有诸侯割据,外有胡蛮虎视眈眈,若非朕临危受命,大隋早已不再,朕想问问,我大隋缘何如此?”

一群壮士的呼吸随着杨侗抑扬顿挫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是啊,纵横捭阖、天下无敌堂堂大隋,因何至此?

坐在侧位之上的吐谷浑使节慕容恪、东西突厥代表、高句丽国王高建武面色都有些不好看,杨侗竟然堂而皇之的拿他们当反面教材,有没有顾及他们的感受?

杨侗当然没有顾及,弱者就该跪下挨骂。

“天下一统的强隋不再,固然可惜,但朕却不难过,甚至心中会有窃喜之心。”杨侗话音一转,语声中的沧桑和无奈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昂扬振奋。

众人疑惑的看向杨侗,不明白这位行事率性的皇帝,为何要说这种话,这算什么?

“以前的大隋再辉煌,那也是先祖荣光,与我们任何人都无关。朕以为,与其缅怀先辈创造的传说和荣光,倒不用双手去打出一片属于自己未来,让今天的你我,成为后人缅怀和瞻仰的辉煌。”

“朕还是留守东都的越王之际,有人阻止朕学武练剑,说武夫只知好勇斗狠,粗鄙不堪,不仅于国无益,反而是霍乱国家的根源。这话朕不敢苟同,若无这些所谓的粗鄙武夫,用鲜血和生命捍卫国家门户,根本没有国家的长治久安。”

“朕认为文人是国家不可或缺后盾,而武人却是国家的脊梁、国家的利刃,若无勇悍之士捍卫国门,国家纵然再富裕,也只是豺狼虎豹眼中的肥肉!朕不想当肥肉,更不想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子民当任人鲸吞的肥肉,所以朕当一头饥饿狼王,带着千千万万头凶悍的战狼,一次又一次御敌于国内之外,一次又一次去草原上狩猎,然后再用猎物反哺千千万万名大隋子民。”

说到这里,杨侗如狂风暴雨一般的铿锵语速渐渐的缓了下来,他张开双臂,用一种享受的语气道:“成功的事实证明,永不凋零的尚武精神,是大隋王朝立世之本……”

“吼!”

人群中,许多汉子突然举起兵器怒吼出声,他们不知道自己吼什么,只知道自己胸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若不吼出来自己一定会疯掉。

高台上意气风发、气势睥睨的杨侗,嘴角那一抹温柔的微笑,却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萧煞森寒!

各国代表看着这尊如同云端之上的冰冷的神祗,无不面色沉重、心头忐忑,这位如刀如剑的年少帝王激励人心的话语之中,所传递出来森然杀意让他们毛骨悚然。

数十万纵情狂吼的大隋男女老少,在他们眼中,则变成一头头张牙舞爪的恶狼,带着浓重的血腥扑面而来。

杨侗君临天下的至尊风采,也是首次呈现在小舞面前,她感觉自己如同做梦一般,一双凤眸更是出了狂热的色彩。

丈夫以往时如君子、时如无赖、时如多情的男子、时如恶作剧般的小孩……唯独没有至尊的气度。直到此刻,伟丈夫的九五至尊形象丰满了起来。

等全场安静下来。

杨侗说道:“我大隋军制与以往不同,在十人火、五十人队、百人旅、三百人团之上,增设千人卫、五千人师、万人军,鹰扬郎将是卫级主将,统兵一千,郎将为鹰扬郎将副将!虎贲将军是师级主将,统兵五千;虎牙将军为虎贲将军副将。”

“而这一届武举与以往不同的是,朕要从武士中选出虎贲将军一名、虎牙将军十名、鹰扬郎将七十二名、郎将一十零八名!”

杨侗话音刚落,一队队将领从一个出口涌了出来,每一人精神奕奕,相比于武举武人的杂乱无章,这些武将井然有序,他们往那里一站就知道是精锐,哪怕面对近万名武人的逼人气势也丝毫不弱。

“你们先通过个人勇武、和统兵能力先决出胜负之后,然后才有争夺将位的资格。夺将位的方式有两种,一是以个人勇武打败朕的这些鹰扬郎将,二是和这些他们比试统帅能力,只赢一项者,视为失败,但是朕也会授予校尉之职。”

“武艺、统帅皆胜者,便可晋级去角逐虎贲将军、虎牙将军、鹰扬郎将、郎将!第一名即是虎贲将军、二到十一名是虎牙将军,依此类推…如果晋级人数不足,朕宁缺毋滥…决不会为了凑足职位而滥竽充数。”

“另外,我军执行的是军功制,当你的军功累积到相应级别,便可提出挑战申请,只要你获胜,便会自动取代其将位,原将领则自动降一级;他想重夺将位,只要功勋累积足够,才可以重新挑战,朕的军队不讲关系、不讲资历、不讲出身……”

“鄂国公尉迟恭、申国公苏定方就是最典型的成功例子,他二人平民出身。投身军旅以后,只用两三年时间,便用自己的能力证明了自己,并取到大将军之位、国公之爵!”

沈光、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苏定方、尉迟恭、薛万均、薛万彻、张镇周的迅速崛起,在大隋是一个个传奇!是出身不高的武人的标杆,他们的事迹,同为武人的武士自然比谁都知道得清楚。

大隋的十名大将军、国公起点都不高。尤其是铁匠出身的鄂国公尉迟恭、乡勇出身的申国公苏定方,他二人简直是最彻底最励志的成功案例。

如今听到杨侗专门举例,所有人的眼睛放射出炙热火花!有人激动得全身颤抖了起来,激动得无以复加!

尉迟恭、苏定方能,我也可以。

“朕的军队,唯一的原则是能者上庸者下!只要你能力足够强!那你便是大隋下一个大将军、下一个国公!”

杨侗构思的美好前景,令所有人激动得呼吸粗重,双拳紧握,青筋暴跳,

寂静中,杨侗重重一挥手,大吼道:“告诉朕!想不想当大将军?想不想当国公?”

“想!”

杨侗的话语落下,整个校场先是一片寂静,紧跟着的是山呼海啸的呐喊声,这不仅是参加大比的武人的心声,也是所有人的心声。

数十万人的齐声大吼声震长空!数十万个发自内心深处的声音,令天地都为之震颤。

杨善会与身边的李靖对视一眼,双方都能看到对方目光之中的惊叹。

“圣上这一手如何?”杨善会询问。

“厉害!”李靖点评之后,感叹道:“士兵只要功勋足够,便可以发出挑战将位的申请,这是圣上为底层将士开启的上升通道。同时也是对军中将领的鞭策;将领若不进步,便会被让能者取代。”

“士兵为了获得官职,自然是拼命学习、拼命训练;将领为了保住自己的职务,也只能玩命的练!这就形成了前所未有的雷霆政策。几乎不是监督,兵兵将将都会自发自愿的训练,从而让大隋军队的战力在良性竞争中蒸蒸日上。这一招可以称为以兵制将,是前所未闻的练兵之道!不管治军还是治吏,都是极好的办法。”

杨善会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笑道:“圣上这一手是对军务司、换防制的补充。心有异志的大将只要敢露出一点反意,恐怕下一刻,就被手下将领割下脑袋换军功了。”

李靖呵呵一笑:“这不更好么?”

“有此帝王,我大隋中兴不远矣…”杨善会欣慰的看着高高在上、气势磅礴的杨侗。

第405章:武士争锋

正如杨善会和李靖对话那般,杨侗正是趁这机会将军功制落实到位,以后军中能者上庸者下、优胜劣汰,将士们因为可以用功劳上位,从而自动监督上面的将领,即使没有人监督,将领即使怀有异志也不敢说,不敢说自然就不敢做,顶多只是带着心腹离开军队。如此一来,军权便牢牢掌控在朝廷之手。

此项政令一旦落实到位,别说是那些中低层将领,便是一军主脑要造反,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跟他们。对于普通将士和底层将官来说,他们跟着将领混最多只能谋个温饱,而跟皇帝混,说不定哪天能一飞冲天的当上大将军和国公呢。

“武官退场!”担任司仪的兵部侍郎杜如晦拉起嗓子,放声喝道。

这些被选拔出来当标杆的将领,自然不会从始至终的接受挑战了,只有这万人之中,角逐出了与职位数目相应的最强者之后,这些军中将领才出来当擂主,接受优胜者的挑战。

眼前这一百九十一名鹰扬郎将,都是以军功爬上来的强者,能力在同等级将领属于上上之姿。如果有人能在挑战中,以个人武艺和统军能力打败他们,那么授予相应官职也值。

比武过程相当凶悍,难免会出现意外伤亡,因此在比斗前都需要签生死状。

参战者皆为胆大之辈,在杜如晦颁布命令之后,根本没人犹豫,更没有人退场,一大群人在兵卒的组织下,列成两百个队列,开始签订生死状。

午时三刻!

生死状已经签订完毕,武士们在隆隆战鼓声中跃跃欲试,准备一战而名利两收,不过没有人急着出场,因为按照以往的武举规则来说,胜了第一场的人就会成为擂主,要连胜三人才能晋级。

杨侗也想用后世的比赛规则来抽号决定,不过那些规则水土不服,因为武人的武艺强弱不等,本来很厉害的武人,要是一上场就遇到类似于秦琼、罗士信这种猛人,那就悲剧了。如果这个人恰好是李靖、苏定方式的儒将,损失的就是杨侗和朝廷了。

也因此杨侗索性将主动权交给了参与武举的武士,由他们决定自己什么时候出场、挑战什么人!运气不好选上某个猛人,也是他们自己眼光不好,怪不到朝廷身上。不过这样一来,在开场之初迟迟没人上场,个个都在等别人上场,以便自己观摩,顺便看看其他人实力。

“圣上,怎么没人上场啊?”小舞第一次参与,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按照以往,还早得很!”杨侗看了看台上的慕容恪一眼,轻声道:“不过吐谷浑也有人报名了,这些人应该很快出来挑衅了。”

“这是我大隋的武举,吐谷浑报名作甚?”小舞皱起黛眉,大感诧异。

“吐谷浑野心极大,见我大隋四分五裂,有几分不将大隋放在眼里的意思,他们居心叵测,并不是真心参与朕的登基大典,而是挑衅、扬威来了。”

杨侗见一时半会还没有人上场,连慕容恪似乎也老实了不少,索性与小舞聊了起来:“吐谷浑本是鲜卑慕容部的一支,他们几经辗转,最后立足在祁连山脉和黄河上游谷地,东晋到南北之间,吐谷浑趁中原征战不休,控制了如今的广袤地域。到了南北朝时期,长江以北被北魏控制,长江以南被南朝控制。经济发达的南朝要走西域、柔然,只能由巴蜀经过吐谷浑进入西域,到了北部的高昌,再折道向东,最终到达柔然。”

“吐谷浑极为重视这条经济命脉,并开辟出多条新通道,将南朝和西域重新连接起来。为了维护畅通,吐谷浑人不担负起指引方向、提供翻译、武装护送等任务,还积极居中调度,将更西方胡商的青海骢等特产贩运南朝,然后再把丝绸、棉布、瓷器、铁器、茶叶及纸张等中原特产卖给胡商,从中赚到了巨大的差价。他们因为丝路的经过而繁荣富强,成为西北一霸。”

“然则我大隋王朝一统天下,改变了这一切。当年皇祖父巡视河西之时,西域各国国王纷纷到张掖朝见,接着,丝绸之路便恢复到了正常的路线。由此一来,所有商人都走了便捷和畅通的河西走廊,环境恶劣的吐谷浑的枢纽功能就这么消失了。吐谷浑最大的依仗也因此日渐没落。看着河西走廊的繁华,想着自己由盛而衰的景象,吐谷浑步萨钵可汗伏允心底嫉恨,让军队乔装成马贼兵袭河西,截杀沿途商旅,还跟西突厥结盟,准备对付我大隋王朝。”

“皇祖父为了去除吐谷浑以畅通丝绸之路,亲率精锐二十万亲征吐谷浑,他集中优势兵力,采用穷追不舍、四面合围的战法,数次大败吐谷浑,屠得吐谷浑差点绝种,步萨钵可汗最后逃奔至党项。吐谷浑东西四千里,南北二千里的大地皆为大隋所有,皇祖父设有河源、西海、鄯善、且末四郡。到我大隋陷入混乱之后,步萨钵可汗又恢复了吐谷浑汗国。”

说到这里,杨侗笑着说道:“随着雍凉二州的收复,丝绸之路又将再次重启,丝路一旦畅通,将为我大隋和西域各国带来丰厚的利润,所以西域各国都抱以支持与欢迎的态度,吐谷浑眼红、不高兴,企图重施故伎、破坏丝路。”

小舞忿然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杨侗点了点头,正要答话,却见人群中一人策马冲到比试场地之中,凝神看去,竟然是一名吐谷浑战士。

“哈哈,都说大隋如何如何的厉害,依我看也不过如此,我叫慕容成,来自吐谷浑,今日本想领教大隋英雄的本事,不过你们畏畏缩缩的窝囊劲,当真令我好生失望!”

慕容成群嘲功夫相当了得,只这一句话,便将大隋武士和看台之上的观众点炸了。武举也由国内武士之争,一下子上升到了民族尊严的高度,不少人开口大骂了起来。

一名魁梧的武士从周围的士兵手中牵过一匹战马,策马冲上校场,手中大刀当头劈下,气势十足的怒吼道:“胡狗,受死。”

“夫君,此人如何?”小舞紧张问道。

杨侗摇头叹息:“勇气可嘉,本事差……”

慕容成是从吐谷浑专程来大隋示威、挑衅的人选,本事自然不会差,而且他是从沙场磨练出来的人物,眼见对方一刀劈过来,只是冷笑一声,身体在马背一翻,凭借精湛骑术,轻巧避开对方刀锋,双马交错之际,直接一刀掠过对方脖子。

斗大头颅冲天而起,鼓噪声为之一窒。

只剩下慕容恪等吐谷浑一帮子人猖狂大笑。

“太过分了。”小舞只气得小脸通红,乱世之中,最不值得的就是人命,没人害怕死人。

杨侗目光冷冽,虽说已经立了生死状,不过那只是防止意外的发生,武举一般都不会死人,顶多伤残。而他也看出慕容成的武艺比那汉子强得太多,然则出手毫不容情,一招杀敌。可见这些吐谷浑人根本没有丝毫顾虑,他们从一开始便有杀人立威之心,让杨侗心底窝火至极。

正要指示冯立、李正宝、辛獠儿上场打击对方嚣张气焰,却见一名小将手持一杆马槊,飞马而至,人还未至,已经朗声道:“京兆虞湛在此,胡狗休要张狂。”

话音未落,马槊已经刺出,慕容成打起精神挥刀封阻,一刀将虞湛的长枪荡开,跟着便是一刀劈风般迅速斩向虞湛。

虞湛武艺不弱,跟秦琼、罗士信、尉迟恭这级别猛人比起来自然不算什么,但也可以位居大隋第个四阶梯的武将行列。

慕容成刀法狠辣,快如疾风,虞湛却也不弱,顺手收回槊杆,挡住对方劈斩,接着如灵蛇吐信般刺向对手咽喉。

慕容城大惊,连忙一个矮身,却晚了一点,被槊刃在脸颊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顿时激起慕容成的凶性,他咆哮着一勒马缰,调头再战虞湛,只是还未等他完全调过马头,便见虞湛猛地将身体一侧,手中马槊闪电般窜出,洞穿了对方胸口。

护卫在杨侗身后的罗士信见到虞湛一招建功,却是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这一招若能上扬几分,此刻便能洞穿敌人的咽喉。左右随便一划,便能让马槊应对下一个敌人,他如今用力过猛,若有第二个敌人来袭,怕是含恨当场。”

“这是我大隋国土,他没什么后顾之忧,自然不用担心第二个敌人了。他之失误于在临敌经验不足,但此人之勇,可列入大隋四级武将体系,而且他年少有为,成长空间极大。”杨侗给了一个公允的评论。

所有人的脸颊都狠狠的抽搐了起来,你自己才虚岁二十,居然说一个年岁相当的人‘年少有为’,这也太…太老气横秋了一点吧…

全场陷入短暂寂静之后,忽然欢声雷动。

慕容成的本事其实不比虞湛差,可是虞湛在招式上的精巧,远胜对手,这倒霉的家伙也是吃见识上的亏,习惯了域外民族以力量、速度来决胜的战斗风格,本身却又没有达到一力降十会的程度,遇上虞湛这种技巧型武士,即使不死,也被克制得抬不起头。

“混账!”慕容恪眼见自己的勇士刚出场没多久便被一员小将秒掉了,顿时大怒站了起来。

他的座位离杨侗不远,他这一动,顿时引来杨侗的目光,淡然道:“输不起就别玩。”

“你……”慕容恪手指指着杨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杨侗目中凶光一闪:“你tmd再嚎半句,老子现在就灭了你。”

慕容恪看着杨侗凶悍的目光,下意识的收回了手指,目光中带上了几分畏惧。

杨善会、李靖、杜如晦相互望了一眼,都识趣的没说话。

杨侗相貌俊美、才华横溢、能文善武、气质超然,简直就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的最佳诠释,他们的对杨侗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但是唯独有一点他们至始至终都受不了:杨侗一生气起来净骂娘、说脏话,比起地痞流氓还要恶毒九分,使得唯美形象一下子荡然无存。正因为可惜,大家才觉得可恼、受不了。

小舞一双秀眸片刻不离杨侗的侧脸,眼中充满崇拜和爱慕。

第406章:大隋暴徒

慕容恪很生气,却又不敢发作,后果一点都不严重,他最终只能愤愤不平坐下,一双虎目死死的瞪着虞湛,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虞湛此时恐怕已经碎尸万段了。

校场上的流血事件,点燃了武士们的绪,不过还未等到有人挑战虞湛,便有另一名吐谷浑勇士嚎叫着冲上来,似是要为之前死去的慕容恪报仇,一上来就抡起铁棍猛砸。

铁棍势大力沉,如果被砸中,莫说虞湛,便是秦琼也得歇菜,虞湛不敢硬碰,策马闪避,而后抖手一槊,斜斜刺开。

那吐谷浑人颇为果断,眼见铁棍去势已尽,直接弃用铁棍御敌,左手拔出腰间战刀架住马槊,右肋夹着铁棍奋力扫了过来,不过力道和速度比之前慢了不止一筹,被虞湛轻松躲过。

两人走马战了十余合,虞湛卖了一个破绽,那吐谷浑人不知是计,被虞湛一枪刺中膛,狠狠地扔了出去。

“吼!”

校场中的吐谷浑人大怒,却有一名武士飞快冲上斗场,朝虞湛一拱手道:“雁门张远,请指教。”

“请!”虞湛也抱拳一礼,与张远斗在一处。

张远武艺不如虞湛,甚至不如之前那个使棍的吐谷人,但是他看到吐谷浑人厉害,且有不死不休的架势,生怕虞湛吃亏,索牺牲自己,抢先迎战,虞湛明白对方好意,感激的放慢手脚,与这张远斗了近百合,才将其迫下马背。

“张远是条仗义好汉子。”杨侗的武艺介于大隋二三层次之间,眼力一点都不差,怎能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向一旁的杜如晦说道:“克明给朕记住此人,一百零八郎将中,当有他一席之位。”

“臣遵命!”杜如晦应了一声,连忙用笔记录下来。他虽看不透虞湛和张远较量中的门道,但杨侗最重能力,既然他破例开口,这个张远必有过人之处。

正如杜如晦之所想,张远不仅大义无私,能力也不错,若不是冲上来护送虞湛晋级,他度过首轮淘汰赛的可能极大。

这边宣布虞湛晋级,吐谷浑却是不干了,一名吐谷浑人蛮横的想要冲上去为死去同胎勇士报仇,却见一道人影闪过,尉迟恭影拦在了他前,冷声道:“湛已经晋级,你若想报仇,待晋级之后再行比过。”

“不行,我一定要杀了他!”那吐谷浑人凶悍道。

“此乃大隋都城,可不是你撒野之所!”尉迟恭目光一冷,厉声喝道。

为了防止异族砸场子,杨侗早已安排大将保驾护航,今天正是尉迟恭值。

“哼!”那吐谷浑勇士闷哼一声,便直接冲上斗场。

“找死!”尉迟恭大吼一声,眼疾手快的托起马腹,连人带马扔了数丈远,一肩狠狠撞到马腹之上,战马悲鸣一声,四肢俱折。那吐谷浑人骑术精湛,单手在马背上一撑,稳稳落地。

他看到马己残,本想和尉迟恭较量一番,但是看到两者间的距离,一股冷气打心尖冒了出来。连人带马少说也有五六百斤重,再加上冲锋之力,至少有七八百斤重量,可是那铁塔一般的汉子,却轻而易举的扔下了出去。

这人得有多强啊?

不单是他,所有人都被尉迟恭凶悍一扔震住了。

刹那之间,全场鸦雀无声。

“再敢不规矩,杀无赦!”尉迟恭就跟扔了一只鸡似的,神态轻松之极。

那名吐谷浑人一脸冷汗,看着尉迟恭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鬼。噤若寒蝉,再也不敢造次。

周围武人默默的为尉迟恭让开一条通道,直到此刻,不认识尉迟恭的人才知道这名维护秩序的将军如此凶悍,朝廷果真是卧虎藏龙之地。

那名吐谷浑勇士好不容易定下心神,向同伴借来战马,一脸沉的策马到了场中,死死地瞪了胜利晋级的虞湛一眼,向场边众人厉声道:“我乃吐谷浑勇士慕容宇,谁来送死?”

“嘿!吐谷浑人能力不行,嚣张的本事却是一个比一个强。你史爷爷来会会你!”

声到人到,一名气势威严的魁梧大汉扛着一把陌刀策马上场,他块头极大,装备分量也不轻。坐下战马虽然也是军中选出来的良驹,但却有些撑不住他的分量,不断吐着白气。

“报上名来,某不斩无名之鬼!”慕容宇被尉迟恭狠狠地训了一下,安分了不少,学者汉人拱手一礼

“哈哈!”那大汉听到他蹩脚的官话,不由乐了:“莫要让你那肮脏耳朵污了某家大名!来来来,快过来,乖乖的给你爷爷一刀砍了你。”

众人听他说得有趣,顿时传来一阵哄笑。

有人直接喊道:“大当家,听说圣上还要赐酒,赶快砍了这头胡狗脑袋,休要耽误时间了。”

“好说,好说!”那大汉对慕容宇招手,昂然道:“听到我大隋万万千千道声音了没有?还不过来送死。”

主席台上的杨侗看着明显是一伙的小团体,不苦笑道:“大家千算万算,却把最明显的团体作弊给遗漏了。”

李靖亦是无奈苦笑道:“圣上,要不要驱逐?”

“这是我们这些规则制订者的疏忽,怨不得别人!这次就算了。”杨侗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世上从来就没有完美无缺的规则,只有更完善的规则!大家多多留心,以便以后拾遗补缺。”

“喏!”

在大隋君臣说话之间,斗场中的慕容宇一言不发,直接舞着狼牙槊冲上来,闷头便要砸下。

那大汉动作更快,在慕容宇抬头之际,他已经一陌刀闷了过去。

战马冲出了数丈之遥,慕容宇突然爆裂开来,一分为二的挂在了马背之上。

鲜血内脏洒了一地。

场面相当血腥、惨烈、凶残。

罗士信凝重道:“驭重若轻,收发自如,是名高手!”

“朕喜欢高手!”杨侗虽知这名大汉会取得胜利,却没想到他会胜这么干脆利落,那慕容宇本事不错,若论武力,比之虞湛还要强,但在这大汉手中,竟一合都没撑过。

“我大隋又多一员猛将,恭喜圣上。”李靖笑着说道。

另一边的慕容恪,看到自己带来的猛士竟然顷刻间又折了一个,顿时脸色铁青无比,如同天上密布的彤云一般。

吐谷浑为了羞辱大隋,于大隋扬勇将之威,国内前十名战将全都来了,可是不到半炷香时间就死掉了三个,让慕容恪大怒之余,同时也暗自惊叹,大隋王朝明明已经四分五裂了,怎么还有如是之多的凶悍之士?

杨侗指着奔腾骏马背上,一dàng)一dàng)的两片尸体,惊叹的大声道:“皇后,你瞧瞧,连尸体也会跳舞……吐谷浑真是一个神奇民族。”

小舞捂着嘴嘿嘿的笑了起来,然后似乎感觉有失母仪天下贤良淑德的风度,于是轻轻咳嗽几声,很老成持重的说道:“本宫也听说吐谷浑是个能歌善舞的民族,以前不信,现在却是信了……”

杨侗向慕容恪道:“天柱王,能不能透露点秘诀?朕绝对不外传!”

此言一出,到处是“吭哧吭哧”的捂着嘴巴笑的声音。

慕容恪只觉一口气憋在口,差点把肺给气炸了,闷哼一声,偏过头,不理他。

杨侗嘿嘿一笑,没再理会输红了眼的蛮子,继续看向了斗场,那汉子居然在眨眼之间又活劈一个意图报仇的吐谷浑勇士。

慕容恪虎着脸坐在一边,他已经死了四个了,剩下的六个可不能接着下场了,否则,一定被那暴徒一分为二的挂掉。

他不信每一个大隋武士都这么生猛,连忙让人吩咐场中勇士,让他们不要招惹这个暴徒,只管避强击弱的杀人晋级,这里总计一百九十一个名额,怎么也要拿下几个名额,狠狠地羞辱一下这个狗皇帝。

只是慕容恪的命令还未传达到位,场中再度响起一片惊呼,却是又有一名吐谷浑武将见同伴被杀,头脑一的冲向了那个暴徒,结果还未靠近,又挂到马背之上。

这下好了,剩余的五名吐谷浑勇士不用慕容恪的命令,一个个都怂了。

他们看着斗场那张狂大笑的暴徒,全都缩了回去,他们并不怕死,只是不想白白送死。

“此子武艺不错,只是有点桀骜不驯。”杨善会看得频频点头,却有些担忧。

杨侗心中却是畅快无比,笑着杨善会道:“右仆当年拎着大刀,带上千来号杂兵冲击几十万大军,愣是干翻了高士达、张金称,这不也是‘桀骜’么?所以‘桀骜’之士,往往是有真本事的人。”

生平得意之作被杨侗似贬实褒的当众提起,杨善会心里舒坦之极,故作矜持道:“圣上,臣其实是被形势给bi)出来的…现在回想都怕…”

“时势造英雄!”杨侗呵呵一笑。

“圣上所言甚是。”李靖也是不一笑,其实大隋文武都有桀骜不驯的毛病,包括杨侗也是如此,这是一连串大胜而产生的自信!庆幸的是到了正事大事时,君臣上下都能保持冷静的头脑,否则,迟早出大事。

几人说话的时候,那边的盖世暴徒却又把两个吐谷浑人挂掉了,这两人死得也相当悲催,他们本来是上场收尸片的,哪料到这个暴徒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把他们秒了,一人是参与武举的勇士、一人是慕容恪的随从。

“圣上,这回怎么说?”慕容恪强忍着冲天怒火,大声说道。

这一边的地下皆埋有大缸,他的声音几乎是传遍了全场。

一瞬间,全场都止住了声音,纷纷朝主席台看来。

“什么怎么说?”杨侗故作不解。

慕容恪忍气道:“他杀了我们的人。”

“规则上说好了,上场视为挑战,你们的人上去了,朕有什么办法?”杨侗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天柱王,你若是担心再有损伤,可以将把剩余的人召回啊,免得伤了两国之谊。”

慕容恪有种吐血的冲动,闷哼一声:“不必,我吐谷浑大好男儿,还输得起!”

杨侗也没说话了,默默地看着那猛男,不知是何来头。

杜如晦说道:“圣上,没有人挑战他了。”

“让他晋级。”杨侗笑着说道,他简单粗暴的秒了五个吐谷浑人,大扬大隋之威,完全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喏!”杜如晦躬一礼,挥动手中的令旗,场中裁判连忙朗声道:“京兆史劲晋级。”

“史劲?记住此人。”杨侗说道,这应该是一个名不经传的英雄人物。

“喏。”

第407章:全军覆没

吐谷浑也知道自己上场容易惹众怒,加上连死六名勇士、一名本事不差的随从,顿时安分了下来,采取了观望态度。

校场中出来一人,连赢三场,胜利过关,之后越来越多的武人上场比试,赢的自然是兴高采烈,输的则垂头丧气,不过并没有再出现让人眼前一亮的厉害人物。

不过史劲,算得是上将,虞湛虽然差了一点,但却是潜力型的精英武将,拥有无限可能。单就这两人,杨侗已经算是赚大了,当然,若是再来一两个,杨侗也绝不嫌多。

不过随着吐谷浑人的偃旗息鼓,场上虽然斗将激烈;但自己人相争,少了之前那股热血沸腾的气氛,而且有能力者都在保留,看不出特别耀眼的人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往场中涌去,人数最多的时候,出现了三十多名打擂主接受挑战,叫好声呼喝声始终没有停过。

慕容恪看得有些眼热,这些武士虽然有些本事,但他剩下的四大勇士都足以胜之,而且这么久都没有出现让人眼睛一亮的猛将,也许之前那两人是意外出现的猛将,毕竟这种顶级猛将实在太稀少了。

眼看越来越多的人晋级成功,慕容恪打了个眼色,让手下通知吐谷浑勇士上场,不管怎样都要打击大隋的气焰才行。

一名勇士得了命令,当即飞马冲出,手中硕大的狼牙棒对一名刚刚获胜的武人抡了过去,那武者刚胜两场,似乎有些力竭,还没来得及休息,精神似乎也有些松懈,一下子给吐谷浑人打蒙了。

勉强挥刀招架,却被那吐谷浑勇士从马背上扫了下来,然后不等对方反应,狼牙棒已经朝对方脑袋上砸了下来,嘭的一声,脑碎人亡。

杨侗看到那吐谷浑人偷袭得手,还毫不留情的将那武者击杀,心中不禁大怒,

一旁罗士信厉声道:“校场比武怎能卑鄙偷袭?想死是吧?”

慕容恪冷笑道:“规则说连赢三场和打到对方认输,那武士既然未赢满三场,且是他自己松懈,与我吐谷浑将士何干。而且,他还没有认输呢”

他一直憋在胸的气终于出了一些,得意的看着向了面色不善杨侗,正想说些冷嘲热讽的话,却听到校场一阵喝彩传来,连忙扭头看去。

却是那吐谷浑勇士近乎偷袭卑鄙手段惹了众怒,冯立看不下去了,他知道吐谷浑报名十人,如今死了六个,也到出手的时候了,只要自己收拾掉这一个,另外两人自有李正宝和辛獠儿扛着,至于最后一个,只有寄望于大隋武士了。

那吐谷浑人偷袭得手,本就备着有人偷袭,此刻见到一员武将冲来,立刻打起十二分警惕。眼见对方冲来,手中狼牙棒狠狠地砸了过去。

却见冯立手中大刀如一道闪电探出,轻巧的在对方狼牙棒上一拨,那笨重的狼牙棒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竟然被挑飞了出去,那名吐谷浑人的虎口更是裂开了一道豁口,心中大骇之下,连忙策马逃跑。

冯立恨他伤人性命,根本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怒吼一声,手中长刀往前一探,在众人的叫好声中,刺穿了吐谷浑人的胸膛,在对方不甘的目光中随手一甩,将尸体甩了出去。

慕容恪怒吼道:“我吐谷浑勇士已然失去了兵器,他怎生还不罢休?圣上,这就是你们大隋的待客之道吗?”

杨侗说道:“朋友来了,我大隋好酒好肉招待。豺狼上门,我大隋刀枪棍棒伺候。那人那么卑鄙,谁知他有没有手弩之类的精巧暗器?而且,他还没有认输呢。”

被杨侗这么原话奉还,慕容恪只觉得胸口一窒,却又说不上话来,只能闷不做声的坐了回去。

杨侗心中却是乐开了花!吐谷浑报名十人、挂了七个,这场风波应该应付过去了。

慕容恪也看出这名武将厉害,不敢让人招惹,任由冯立轻松过关后,才给身边的手下打了个眼色,这一次,他要全部压上,他就不信还有什么厉害角色。

校场之中,仅存的三名吐谷浑人得了信息,目光不善的搜寻自己的猎物。

其中一人率先发觉,策马朝斗场中的一名武人冲了过去,想要故技重施的偷袭。

“休要猖狂!朔方李正宝在此。”一员大冲上前来,不等对方出手,直接挥刀便砍。

一次让人偷袭也就算了,若让他们次次偷袭得手,那不是显得大隋无人么?而且吐谷浑人就那几个,大家早就死死的盯上了。

李正宝武艺不差,但也不过和虞湛相仿,他的刀法大开大阖,虽然精妙,但那吐谷浑人也能招架得住,一时间难分胜负。

这一战,也给了慕容恪和另外两名吐谷浑勇士多了几分信心,说实话,李正宝冲出来的时候,他们真的吓了一跳,此刻见李正宝与自己的人战的难解难分,也算松下了一口气,至少说明隋朝武人并不是个个强得吓人。

另外两名吐谷浑人对视一眼,同时朝斗场中的猎物冲过去。

“放肆!”辛獠儿拎着一把狼牙槊,策马而出,手中狼牙槊一掠,直接将对方武器荡飞出去,不等对方有丝毫反应,直接将对手刺落马下,他一气呵成,根本没给对手多少反应。

这是他们三人的战术,先用冯立震撼了吐谷浑人,再让武艺最差的李正宝稳定对方的心,接着由最强的辛獠儿突袭秒将,最后架住剩下的最后一人,不给对方杀人的机会。

辛獠儿成功秒杀了对手以后,原本打算追上去结果硕果仅存的最后一人,却见人群中早有一将冲出,他手中月牙戟一搭一钩,直接将对方刺出去的刀子带偏,厉声喝道:“无耻胡狗,当我大隋我人么?”

“吼!”

那吐谷浑武将怒喝一声,力贯双臂,想要挣脱,却见那名武士手中月牙戟顺着对手的刀子一划,斩下了几根手指,吐谷浑武将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

那名武士手中月牙戟一拧,直接将对方刀子荡开,紧跟着月牙戟送入对方胸腹之中。

顷刻之间,三名冲上来的吐谷浑武将便被杀死了两个,剩下一个被同伴的惨叫乱了心神,觑眼看去,眼见自己的两名同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人连连斩落马下,一时间心神震荡,下手慢了几拍。

高手过招,哪容你片刻分神?李正宝趁机一刀荡开他的兵器,大刀化作一道匹练,在对手惊恐声中,一刀子自肩而下,斩下了半截身子。

“好!”杨侗看得胸怀激荡,不只是因为吐谷浑人铩羽而归、全军覆没,更重要的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连续出现了虞湛、史劲和最后这个不知名的战将,可谓是收获颇丰。更何况这一届武举的武士质量极高,除了这三人以外,尚有不少好苗子,假以时日,必将成为军中骨干。

慕容恪面色铁青,他带来的十名猛士皆是身经百战之士,个个为吐谷浑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却全部折在了这校场之上。本想杀杀大隋雄风,岂料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所谓的十大高手连个浪花都兴不起。

他虽然愤恨至极,却又十分无奈,一是道义、道理上站不住;二是这个小皇帝太霸道了,动不动就拿打国战来威胁,而他偏偏又不敢,比起东西突厥这两个庞然大物,元气未复的吐谷浑实在太弱小了。

吐谷浑此刻已经成为全场笑柄,再留也是惹人耻笑,只得闷哼一声甩袖离去。

杨侗只当没看到,凡事过犹不及,那慕容恪处于爆炸边缘,这时候煽风点火、冷嘲热讽,除了能过一把嘴瘾之外,没半点好处。况且大隋军改已经启动,乱成一团的军队需要磨合才能形成战斗力,强行为之于国不利。

至于自作自受的慕容恪的无礼,现在已经无人关注了,自己不去追究,还能彰显自己的气度,不会折掉半点颜面。

杨侗一边,隔着数排距离的薛延陀夷男看到慕容恪离开,眼中光芒一闪,挥手招来一名侍卫,低声耳语了几句,那名侍卫微微点头之后,飞快的朝慕容恪方向跟过去。

“圣上……”

夷男的小动作虽然隐晦,杨侗或许没看到,但负责他周全的罗士信和阴明月时刻盯着四周,夷男距离他们又不远,哪能逃过他们的耳目。

杨侗挥手止住罗士信的话,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低声道:“盯着即可,不要打草惊蛇。”

罗士信微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朝下方的玄甲军守御圈走去。

场中比斗已经无法吸引到杨侗了,目光虽然看着校场方向,心思却已经不在这里,他不想知道谁有小动作,也不想干涉别个国家相互往来,但他要知道对大隋有没有害处。

第一轮淘汰赛慢慢的接近了尾声,随着一声锣响,最后一个名额最终确定,抛开因为受伤过重,无法参与接下来晋级赛者,计有三千一百四十八人参与明天的晋级赛。

可怜的慕容恪本想抢占名额来羞辱大隋,最终却被残酷无情的打了脸,甚至没有人一人通过首轮淘汰赛就全军覆没,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恐怕吐谷浑都会成为邺城街头巷尾谈资笑料。

第408章:行为诡异的道观

次日早朝过后,晋级赛如火如荼的的开始了。

晋级赛设有四十个擂台,守擂、打擂失败者还有两次机会,他们可以打败同为失败者获得挑战资格,总之两两搏杀的循环淘汰到最终的十百九十一人。

当然,凡是通过首轮淘汰赛的人都有备案,这些人就算当不了将校,却也都是来自民间的骁勇之士,只要稍加培训,到军中当个火长、队正、旅帅这些基层军官却是绰绰有余,更有潜力且识字者,则会进入清华学宫武学院深造,日后陆续放到军中,进一步强化军队战斗力。

坐在王座上的杨侗感觉到今天的观众比之昨天又多了不少,偌大的校场十分拥挤。显然是昨天的火爆场面传到了街头巷尾,闲得没事的百姓都冒着严寒来看热闹。

除了冯立、李正宝、辛獠儿、虞湛、史劲,以及那个名叫高衍的使戟武士,杨侗发现其中有不少好苗子,虽然不似那六人光彩夺目,却也表现不凡。

妖孽般的顶尖武将毕竟只是意外存在,大隋的军队不可能靠着几十个超级武将撑得起来,中层武官才是一支军队的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

昨天的淘汰赛人数太多,杨侗没办法一一细看,但经过大浪淘沙之后,晋级的都是有能力的人,打斗的时候自然比昨天精彩。

这场轰轰烈烈、精彩纷呈的武斗晋级战,一直持续三天,才在喧天锣鼓声中落幕,接下来便是统帅力的比试。

有才之士无论在哪里都容易发光发热,斗武前后只有五天时间,但是一些人的名字却已经家喻户晓。

比如英武帅气的高衍,一身耀眼装备加上强横武力,配合谦和的性格,很容易得到他人好感,在邺城拥有极大声望。

然后就是冯立和李正宝,论武艺他们不是最出色的人,但两人沉稳老练,章法有度,若说其他人潜力非凡,那么他们二人已经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能力,如今所欠缺的只剩军功,毕竟两人分别在李渊、梁师都麾下统帅过万军的人物,这骄人经历,便是身为猛将的辛獠儿都没有。更不要说初出茅庐的虞湛、史劲和高衍了。

除去高、冯、李三人,备受瞩目的无疑是张扬跋扈的史劲了。

其实说史劲张扬跋扈,委实是冤枉他了,事实上,只不过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人而已。因为如此才招来老成持重者不喜,但他却受到热血青年的拥护。

不管怎么说,这次大比随着武斗的结束,算是成功一半了。

至于接下来的统帅力比拼,其实杨侗并不看重。不是说统帅力不重要,而是此番‘室内’军演规模太小,展示不出大家的水平。

他们每人只带百名士兵在事先布置复杂环境中比拼。在这个环节之中,晋级武士是不能亲自提刀砍人的,像史劲、辛獠儿、高衍、冯立、虞湛、李正宝这些人,如果他们杀上去的话,对方的一百人根本不够一个人砍。

统帅力对抗赛进行到第三的时候,杨侗意外的看到了之前都没有看到人影的慕容恪。不仅来了,还笑呵呵的跟他打起了招呼,仿佛此前的不愉快全没发生一般。从之前的两次交集来看,慕容恪并不是宽宏大度的人,但此时却没事一般出现,显然是得到了直面‘仇敌’也能开心得想乐呵的好处,这种好处肯定大得离谱,真不知夷男许了他什么好处。

只是两者一个在东北、一个在西北,如果不通过大隋疆域,还得绕上一个大圈子,真不知他们在搞什么鬼。不过杨侗也没有费心去想,反正他知道慕容恪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还不自知。

忽然之间,杨侗对慕容恪多了几分同情,貌似这位天柱王跑到邺城就没顺过,如今成了别人手中枪还不自知。

可怜。

“陛下,凌尚书派来了人前来拜见,说是有近百名武举武士以不规则的方式陆陆续续入住隐元坊。”蔡薇匆匆的来到杨侗身边,压低着声音道。

科举也好、武举也罢,各路诸侯和世家每年都派些死忠分子前来埋雷,这已经是常态,如果他们不派人来,杨侗反而感到意外了呢。不过这次来者恐怕不少,因为杨倓出家的天禅寺就在隐元寺。

想到这里,他还得感谢家里的几个醋坛子,如果裴清华不是他的旧情人,一心关注孩子的老婆们也不会吃醋,更不会认真分析个中要害,自己也不会想到李密和裴氏设下的局。事态已经明朗,阴谋也就不再是阴谋了,凌敬他们几人会处理得好。

杨侗思考片刻,说道:“告诉他们几个,不要事事找朕。”

“喏!”蔡薇躬身退下。

杨侗没有动,只是继续看着场中比拼境况,此时有两支人马在校场中交手,不过毕竟只是演习,少了真刀真枪的壮烈,两支人马像是在临时搭建的场景之中演电影,看得杨侗直犯困。

军演落在观众百姓眼中却是一个新鲜事,现场气氛依旧十分热烈。

杨侗觉得十分无聊的比赛就在这样的气氛中,持续了七天时间,毕竟统帅不同比武,没有半个时辰是结束不了的。

也幸好前来参赛的,除了数量极少的底层军官,大多是靠勇武来博得一个出身的民间武士,没多少人读过兵书,否则,会僵持得更久。

但饶是如此,也用了九天时间才基本结束,明天就是决出一名虎贲将军、十名虎牙将军的总决赛了,冯立、李正宝、辛獠儿、虞湛、史劲、高衍他们六人依旧是比赛的热门人选。

。。。。。。。。。。。。

杨侗这些日子的生活异常规律、平静,但他知道这是暴风雨的前奏,在这风雨之中,还有什么人没有跳出来呢?

这一天下午,他从校场归来。边走边飞速运转着大脑,努力搜索着自己记忆中有过交集的人。

正面的敌人他一点都不担心,担心的是潜藏在暗处的毒蛇,若不将之揪出来打死,他的心不会安定下来。

陡然,正在沉思的杨侗发现坐下离弦箭停了下来。抬头间,杨侗愕然发现离弦箭载着自己到了一处唯美的梅林,罗士信、阴明月等人尽皆聚拢到了自己身边。

“这是哪儿?”

“圣上,这里是韩陵山西麓,偏离官道约有两里距离,往东北方向前往,即可到达邺城西中门。”罗士信解释道:“方才圣上一直静思,末将等人不敢惊扰。离弦箭自己走着走着就到这儿来了。想着这里没有什么危险,也不拦阻。”

杨侗相当奇怪,通灵的离弦箭不该走错路啊。仔细望去,皑皑白雪之上,缀以梅树多本,皆似百年之物,虬枝如铁,暗香浮影

“圣上,这里有一个轻云道观,听说里面一位女冠,算卦很灵。深得百姓敬重。都说她能断阴阳、明天道,有鬼神莫测之能,双目所至,能知有今生前世。”一名校尉敬畏的说道。

“真有如此厉害?”杨侗更加好奇了,这样的人一定是个奇人了,所谓的断阴阳明天道,可以理解为观气象,这种本事刘炫和已逝的刘焯都会,特别是刘焯撰写的《历书》,就是一部含金量极高的天文著作。但能知人前世今生之说,就有些邪乎了,杨侗对这玩意是半信半疑,他的神棍师父章仇太翼反而不信这一套。

“凡是被她者,无一不准,可惜的是这位女冠只看有缘人。不是有缘人,她是不会看的。”

“这就有意思了。”杨侗目光之中带上了莫名的意味,道:“明月,换装备。咱们去会一会这位女神仙。”

“喏。”阴明月应了一声,从身边取出了一个包袱。

稍微乔装杨侗的带着一队人步入梅林,眼前豁然开朗,丛林中露出一角斗拱屋檐,一座古老的道观掩映其中。此时飞雪骤停,那映在绿树丛中的道观,全都沐浴在玫瑰红的雪后霞光之中。

耳边隐有潺潺流水之音,想必林后有道溪流。

道观前。

一尊香炉,淡淡的白烟,散发着一阵阵淡淡香味。

跟着一边的离弦箭又自己走了起来,它到了香炉前,就不再行走。

杨侗看到那袅袅升起的白烟,以及离弦箭的异常,露出了然之色,待他看向阴明月时,后者的目光也从白烟之中看向了杨侗,目光中也带着警惕和揶揄之色。

杨侗轻声说道:“更有意思了!”

“的确如此。”阴明月的凤眸开始变得冷冽,大条的罗士信没察觉什么异常,但两人却从一些细节看出了破绽。

正常燃烧的香火,发出的烟一般是青色,而白烟,表示燃烧的东西有水汽,香烛异常干燥,哪来白烟可言?显然是有人用水浇湿那香炉中的香火。

离弦箭异常通灵,一般不会乱走,但这一次却莫名其妙进入了岔道,从它立在香炉之前来看,明显是有人用这种香味将它诱惑过来的。

两人无声交流之后,同时看向道观大门。

只见一名青衣飘飘的道姑当风而立,但见此道姑容貌清丽,眉目如画,一双清澈的眸子明若晓溪。身上衣襟随风徐扬,浑身似乎弥漫着一股仙气,犹如不食烟火的绝代仙姑。

先用奇妙香火诱惑马。

再香喷喷的大美人,诱惑人。

这手段绝了。

杨侗一招手,道:“回城。”

第409章:道女争道统

看破轻云道观的伎俩,杨侗对他们的神秘感也消失了,这是一个针对他的局,若是还往里钻,那得有多愚蠢啊!调兵把道观团团包围,抓住这些道士审讯前往邺城审讯,那才是聪明的做法。

但是他想走,人家却不让了。

“圣武帝陛下请留步。”道姑面色平静走了过来,拱手作揖。

杨侗看着双手空空的道姑,笑道:“你将朕的坐骑诱惑至此,所为何事?”

“专门为圣上而来。”道姑很说得很坦率。

“你这道姑很有意思。说吧,到底埋伏了多少人?”杨侗冷冷的看着她。

诸多卫士一听,立即戒备了起来。

道姑止步于安全的距离之外,盯着杨侗看了许久,狐疑道:“圣上本是早夭之相,现在却龙飞九天,扶摇直上九万里,如此运势让人十分好奇。”

“你还会看相?”杨侗没想到这个莫名其妙的道姑真会这一招,真是让他惊讶,难道传统星相之术真这么厉害,不然的话,怎么解释得清楚自己穿越隋朝的事实呢?这些古里古怪的人,怎生看出自己应该死而不死的面相呢?

“略知一二。”道姑微微一笑,又看向杨侗身边的罗士信:“郯国公也是英年早逝之相,然则如今也是逆天改命之人。”

“但如果我活得不耐烦,拿着刀子抹脖子,你就是胡说八道。”罗士信还记得章仇太翼在太原说过的话,此时用来回敬这名道姑。

“确实如此。”道姑也不以意的点头。

“你是谁?将朕引来此处,又是为何?”杨侗问道。

道姑说道:“有请圣上入观详谈。”

“你这女人来路不明,万一在观里布下天罗地网、机关大阵,朕岂不是自寻死路?”杨侗冷笑着说,“朕不是怕死,而是不能死。朕一旦死了,大隋的好局面将会荡然无存。”

道姑无奈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才说道:“贫道名叫袁紫烟,家父袁天罡曾为资官令。”

杨侗恍然点头,原来是袁天罡,这可是一个大牛人,充满了太多的神奇色彩。

袁紫烟又说道:“我曾经到紫微宫见过武帝陛下,也见圣上一面”

“很抱歉,朕的印象中没有你,不过即使认识你又能如何?”杨侗悠然道:“人心是会变的,武帝对李渊、萧铣、宇文化及、宇文智及不算好吗?可结果呢?一个个都背叛了他。”

“圣上,未免太多疑了吧?”袁紫烟皱眉道。

杨侗说道:“朕怀疑来路不明的人很正常,特别是你们这些稀奇古怪的神棍,更信不得。”

一头黑线的袁紫烟道:“神武宫偎以清漳,风光秀丽,朝天殿一览全城,不知可否前往?”

“可以。”

“……”袁紫烟不过是表示一下自己的坦率之心,谁想杨侗顺着同意了。

“请!”杨侗召回离弦箭,让人给了袁紫烟一匹马,并骑徐行。

“圣上,一点都不好奇么?”一路上,见杨侗始终没有说话,袁紫烟倒是撑不住了。

“你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的,问了也白搭。”事实上,杨侗对这个袁紫烟也很好奇,只不过对方明显是有求于己,自己若是开口,那么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就会失去主动,这样无动于衷反能获得更多。

“我游历天下,见到太多死亡和生离死别,希望这个乱世早一天结束。王世充、李密、窦建德、薛举、李轨、萧铣、李密他们我也都见过,可惜这些人要么不是明主,要么不得天时,没有具备一统天下的条件。倒是李唐李渊有人君之相,其子李建成、李世民皆有济世安民才华!可惜的是这天下有了圣上。”

“你在找一统天下的明君吧?”杨侗不可思议的看着袁紫烟,都不知说她天真,还是傻。

“算是。”

“你觉得你一个女人行吗?”

“谁说我是一个人了?”袁紫烟反问了一声。

“看来你背后的强大组织,想学扶持李渊的关陇世家那样,扶持一个傀儡来夺取天下,从而获得你们想要的东西。”杨侗笑了笑。

袁紫烟摇摇头,说道:“并不像圣上想的那样,我们所求的只是生存而已,如果有帝王帮一下,我们日子要好过一些。而我们也会反哺。”

杨侗很平静的说道:“或许你父亲很厉害,或许你背后的势力很厉害,但朕想告诉你的是,夺天下的资本一是兵强马壮、钱粮充足,二是民心。理由或许有万千种,但绝对不是你们这些绑架神仙和教义的人。”

袁紫烟美目圆睁,世人听到袁天罡会帮助他,不知道会激动成什么样呢,而到了杨侗这里变得完全不一样。杨侗的言语之中更多是提防、是警告,似乎并没有将名满天下的袁天罡放在眼中。

“朕也不认为我们有合作机会。”杨侗说的很明白,他不清楚玩起慈航静斋那一套的袁天罡,争夺天下凭的是真刀真枪,什么时候轮到宗教做主了?一旦上了他们的贼船,想下就都难,杨侗不吃这一套。

袁紫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当初杨广还听她说了很多天,可是与道家有一定渊源的杨侗却直接拒绝了,这和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样,自己的父亲能力那么大,名气如此深,杨侗难道不希望自己父女投奔吗?

“你们其实是想提前投入,便于以后得到丰厚的回报。看来你选择了朕?不然你也不会说这么多。”杨侗不知史上是不是有这一股势力,但不管有没有,杨侗都十分反感,若他真想找人合作的话,早就与世家大族合解了。他以前不跟世家大族合作,现在更没必要和这个来路不明的组织合作。自己的江山只能由自己做主,岂能成为别人手中枪?

果真是天下大乱必有妖,不只枭雄争霸,连各种牛鬼蛇神、魑魅魍魉都蹦出来了,袁紫烟的出现让他想到了大唐双龙传,这一情节是分外相似。

“圣上多虑了,我们世外之人下山也不过是为了早日结束乱世而已。绝没其他意思。”看出杨侗的不屑和警惕,袁紫烟赶紧解释:“我等不忍天下苍生受倒悬之苦。”

“什么世外之人?当你们插手天下纷争的时候,就已经堕入凡尘了。”杨侗没兴趣再听下去了,提高了声音道:“你们最大的武器是‘世外高人’这层神秘的铠甲,褪下这层铠甲,你们也是有血有肉、有野心、有欲望、有功利心的普通人。”

“你们和普通人一样,其实都是为自己的利益在奔走。唯一区别的是你们站在背后默默得利。也不是你们有多么高尚,不想出来争霸天下,而是你们害怕自己成为一路诸侯的话,‘世外高人’这个最有力的武器就会消失。你们想得利,又想保持这层‘世外高人’铠甲,所以你们只能辅佐他人,然后利用你们超然身份,说你们选择的人是真命天子,达到愚弄百姓的目的!那人成功了,百姓就会说你们真是代王选君的神仙,最后自然是香火鼎盛、财源广进。”

“绑架不存在的神仙谋利,则是你们屡屡得手的原因。你们的手段其实相当简单,就是利用百姓对虚无飘渺的神仙的敬畏之心,用真善美的教义愚弄百姓,最终达到自己的目的。”

“圣上!”袁紫烟有些怒了,看向杨侗道:“圣上对‘道祖’未免太不敬了吧?”

“这你又错了,朕不是不敬‘道祖’,更不排斥道义,甚至相当崇拜庄子。”袁紫烟扣的帽子太大,杨侗当然不会背,接着说道:“朕相信天道循环,也相信真善美的道义,但是朕就像普通百姓不相信贪官污吏一样,不相信你们这些伪道。”

世间有真心向道的人吗?

当然有,但这类人极少极为罕见。最少眼前这个袁紫烟不是真心向道的人。

袁紫烟好半晌才说道:“那圣上以为什么人是真正的道士。”

杨侗说道““清净无为、自食其力、隐居山间、躬耕乐道的才是真正的道。你们不是说道法自然嘛?天下纷争也是一种自然现象,你们干涉了,那就是对‘道义’和‘道祖’的大不敬。”

袁紫烟无话可说、无计可施,因为杨侗说的这些,是道家的核心思想。

但是按照杨侗这么说来,真正的道士就该隐居山林,过着苦哈哈的生活。袁紫烟插手凡间事,那自然就是伪道了。

“噗”

“噗”

看到杨侗说得袁紫烟哑口无言,罗士信等人忍不住爆笑出声。

“圣上诡辩的本事厉害,我说不过圣上。”袁紫烟仿佛没听见杨侗言语之中的讥讽,而是面色平静说道:“圣上,我道家除了被世俗权利迷了道心的张角,自古以来就是顺势而为,同世俗法度没有矛盾。圣上又提倡百家争鸣,我道家在不在此列?”

“在,当然在。”杨侗很肯定的点了点头,道:“朕不反对任何宗教在大隋传播信仰,只要你们得到百姓信奉,朕绝对不会去管,但是任何一个教派,都必须在我大隋的律法之内…在教派规则与法度发生冲突之时,一律以国法为准…任何人、任何教派的规则都不能超脱律法,这是底限!”

袁紫烟点头道:“我也认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之事。”

“与国家律法同步,也是朕欣赏道家的一大亮点。”杨侗笑了一笑,道:“你们不像佛家,他们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皈依佛门’之说导致许多人犯了事就投身寺庙寻求庇护。结果是什么?结果是善不能扬、恶不能除。这是天理何在?公道法则何在?朕之所以没有大赦天下,就是不愿意让罪犯逍遥法外…以后的大隋王朝也不会有大赦天下,目的是避免一些心存侥幸的人认为有机会等到大赦天下,铤而走险。”

袁紫烟想了想,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望着杨侗,说道:“意思是说圣上允许道家在大隋境风传道?”

“你们导人向善,朕希望路不拾遗、天下太平,当然没有理由不支持。但必须剔除不合规矩的东西,若恶行发生时,不仅不能包庇罪犯,还要配合朝廷对罪犯进行依法惩治,此人不管是道士还是百姓都应如此。”

“另外,朕不希望你们搞出什么活神仙、天公将军、地公将军出来招摇撞骗,动摇朕的统治。”如果满足这些条件,杨侗倒是可以给她一个机会。

“不会!我们绝对不会做出有损国家之事。”袁紫烟没想到事情会峰回路转,平淡如水的脸上激动得飞起了一抹酡红,清冷的声音中带着喜悦的说道:“圣上是以刀剑为本的雄主,一路杀伐,终成今日大业。如今大隋治下百姓人人安乐,尊圣上为神圣,任何道义也影响不了圣上的权威。”

“百姓尊朕为神圣,不是因为朕的皇帝身份,而是朕带给百姓实实在在的美好生活…李渊做不到这一步,关中百姓也因此忘记了他…同样,如果你们道家能为百姓带去美好生活,那你们也是百姓心目中的神圣!所以各派之争的关键不是教义和教派,争夺点也不在朝堂之上,而是脚踏实地、踏踏实实做实事,道家做得好,百姓就信奉道家,要是做得不好,百姓就信奉别人家。”

杨侗看着兴奋的袁紫烟,忽然想到‘道佛之争’这个词汇,因为文帝当年在寺庙中长大,他当了皇帝之后,对佛门很不错,导致寺庙遍地都是,到了武帝时期更是疯狂发展,也因此佛门在隋朝时期,一直倒是佛门压了道门一头。袁紫烟去找武帝,当然得不到支持。

想到史上的唐朝立道教为国教,想来也是在创业之初和道家有一定的联系,他突然笑道:“相传道教是李耳所创,你们应该找过李渊、李密,是不是打算给他们安排一个李耳后代的身份?而你们现在是不是感觉他们没前途,迫于形势才找的朕?”

刹那间,袁紫烟的小嘴张得老大,用惊骇的眼神望着杨侗,他们确实是这么说的,甚至他们一开始选的人就是姓李的,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崇尚佛门的隋朝,直到大隋王朝在杨侗的率领下迅速崛起,这才打算找上杨侗,只不过杨侗又是如何知道的?

第410章:教学

袁天罡名气大,连带袁紫烟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她以客人的身份到了宫中,便受到杨家女子们的热情款待。杨侑、杨禅师也被人从清华学宫里叫了回来,没办法,家里的女人实在太多,有两个兄弟有一边,杨侗也不至于太过寂寞。

看着袁紫烟一脸正式的给四个小家伙看相,再听她一本正经的说着什么富不可言之语,杨侗一脸歪腻:老子都是皇帝了,四个小宝贝难道还敢贵不可言?

这太扯了,杨侗都懒得看。也是看到四个媳妇高兴,否则非要拆穿这个神棍的把戏不可,

让他稍微舒坦的是裴清华并没出席,与身边的杨侑、杨禅师说起了道家之事。

道家流派众多,说不定一个道观就是一个派系,他们内部争端极大,不像流派不多的佛家能够形成一体,合力共建。

就拿袁天罡这派来说,跟杨侗想象中的道徒数万完全不同,除了他们父女两人,就只有三百多族人弟子,他们在道派林立的巴蜀,被压制得连生存都难,这么丁点实力,影响力小得可怜,给不了各路诸侯一点实在的东西,谁都不愿鸟他们,若不是袁天罡名头大,恐怕连见诸侯一面都难。

“皇兄……”听到杨侗对袁紫烟开到的条件后,杨禅师有些犹豫的看向杨侗。

这种小型宴会采取的是圆桌式聚餐,每人前面一套菜肴,类似于自助餐,杨侑和杨禅师分别坐在杨侗的身边,杨禅师以前太敢,也不太适应,现如今也慢慢习惯了。

“有什么话直说。”杨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空杯,看向了杨禅师,和声鼓励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话直说。”

“学宫有夫子说:凡事该教化而非强行制约,法家却在强行束缚人的行为,皇兄既推行法制,又推崇无为而治的道家,岂不是自相矛盾吗?”杨侑疑惑的看向杨侗。

“你自己怎么想的?”杨侗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杨侑。

杨禅师因为父族之叛乱,很自卑,胆子也很小,若非喝了点酒,他也不敢问话,见杨侗看来,他迟疑了半晌才说道:“我以为皇兄依法治国十分合理,但夫子说的不错。这是我的看法。”

“我也没说他错。”

杨侗说道:“其实不只是道家,儒家、法家、墨家、佛家、医家等百家的学说之中,都有大量教人向善的内容,于个人修养而言,他们一点都没有错。但是放到国家就不行了。”

涉及到国家之事,众人也认真聆听了起来,听杨侗说到这里,袁紫烟忍不住问道:“这却为何?”

“国家有人口几千万,你不能奢望每个人都有同样修养操守,也不能奢望每个人都能谨言慎行,几千万人中,也不可能人人都是正人君子、道德圣人,至少我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道德圣人。”

然后,在杨侗发黑的脸色下,杨侑和小公主竟然认可的点点头。

“不管是道家,还是儒家或是其他学派,核心思想确实都在教人向善,但禅师你有没有想过,若用这些学说来治国会怎样?”杨侗看向杨侑。

杨禅师茫然的摇了摇头,他没想过这么远。

“就拿秉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佛家来说吧!他们收容的凶犯或许真有悔过之心。但此例一开,却会让所有人都生出一份侥幸之心,他们认为自己不管犯下多大罪孽,只要皈依了佛门,就可以逃避法律制裁。而我努力完善律法,就是为了打消这种侥幸念头,从而让他们知道,人只要犯了错,不管你是否真心改过,都必须接受相应的惩处,从而遏制了人们恶念的滋生。”

袁紫烟微微一笑,给杨侗一个秋天的菠菜,电得他打了个激灵,忙撇开目光。

苍天可鉴,他可没有泡妞的意思,只不过佛家太典型了,所以拿来举例。

杨禅师恍然道:“皇兄将取消大赦天下之条款定为铁律,也是在断绝所有人的侥幸之心么?”

“正是如此。”杨侗用筷子醮了酒水,在桌面上画出一条线,看向杨禅师道:“律法就是这条线,你可以叫它底线、道德底线、警戒线,这条线在告诉人们:什么事情是错的、什么事情是对的,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有了它的存在,可以遏制人类的贪念。而完善、严峻的法律,不仅可以起到警惕、惩治的作用,很多时候还能让恶人变成好人。”

说到这里,杨侗在这条线上抹开几条口子:“一旦向秉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佛家妥协、一旦再搞什么大赦天下,那法律就出现了缺口,让人们知道,只要自己从这里过去,就可以免死、免刑、免罚!这样的缺口越多,那么底线就会逐渐成为一纸空文。就算是好人,当他看到周围无数人在做坏事,却能通过这些缺口去变成坏人却免受罪责,那他肯定也想去走一遭,走着走着,就回不了头了。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加固和完善这道警戒线,将这些漏洞、缺口不断补齐,让人们不敢碰这条线。然后在这条底的基础上,儒、道、墨、佛等学派可以自由发挥。也只有这样,才会出现更多正人君子、道德圣人。”

“所以强行制约的法制跟柔和育人的德治并不矛盾,这些道理,其实绝大多数善于思考的饱学之士都懂。只是有一些学者为了个人私利或是本门地位,而刻意贬低法制,刻意挑起纷争。单就这点来说,说这话的人,本身就道德缺失,即使不缺德,那也是见识有限。因为他们刻意不承认法律作用,就是缺德;看不透的话则是说明他才能和见识无法胜任这一级别的老师,就以他的见识来说,只能当县学、或是蒙学老师”

杨侑、杨禅师、小公主都点了点头,他们虽然不能全懂,但杨侗说的话,比夫子们说的更容易理解。即便是袁紫烟也是豁然开朗、深受启发。

萧后看着和谐共处、兄友弟恭的一幕,高兴得连眼睛都红了,弟弟们愿意学,兄长认真教,这比什么都好,也是她向往已远的真正的家庭。

大家都觉得杨侗的教学方式很独特,他没有动用皇帝、兄长、‘老师’等等权威,强行把自己的观念灌输给别人,更没有强迫要求别人怎样怎样,而是通过这种引导加论证的方式去沟通,看似不合常规的离经背道,但杨侗说的这些,却正是杨侗治下能够越发繁荣强盛的根本原因,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让杨侗这么有耐心的去讲解。

当然,杨侗也没有这么多充裕的时间,他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这不,饭还没吃好,就让人召集尚书省三仆射九尚书和大理寺卿准备要到朝阳殿议事了。

第411章:给出家人设标准

袁紫烟的事情也给杨侗提了一个醒,眼下的大隋治下,百家争鸣格局已经悄然绽放,这是杨侗愿意看到的场面,但凡事过犹不及,无论是宗教还是各家学派,都不能脱离法律的束缚,更不能享有任何特殊权利,特权当然也不能完全消除,但绝对要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

当丝绸之路正式开启以后,必然会有更多域外学说、教派涌入大隋。朝廷对这些学说宗派的精华所在必须抱以一视同仁的态度,至于本土教派会否会被域外教派挤垮,杨侗也没办法。

他现在只能说该死的教派谁也救不活。在大浪淘沙之下被淘汰者,本身就不具有竞争力,存在也没必要,只有经过残酷竞争而活下来的才是真金。杨侗需要的是能够引领这个民族不断进步的精神文化,而不是墨守陈规、抱残守缺,更不会将异族的精华视为洪水猛兽。国家只有忧患才能进步,商人如此,教派亦然。最重要的是杨侗不信诸子百家衍所生出来的大大小小、千千万万个流派,干不过异族学说。

但是,在诸多思想涌入大隋之前,朝廷要做的是订立发展的规则。

而规则,需要与时代的精英们共同探讨。

虽然大家对杨侗的许多观点似懂非懂,但关于用法律限制宗教权利这一点上,众人是完全赞同的。

主要是佛门在南北朝、文武二帝时期的无度发展,给整个社会和民生带来了许许多多的隐患和问题。

杨恭仁说道:“寺庙也好道观也罢,他们借着求佛问道的名头,广收信众供奉、大敛信众的血汗钱!这还不止,各个寺庙道观名下产业不计其数,勾连全国各个行业,最关键的是这些出家人田地无数,偏偏还不用纳税!”

“在圣上之前的历朝历代,出家人都享有免税权、免役权,导致寺院成为法外之地,普通百姓只要把自己的地产以布施等方式转让给寺院,只要缴纳相当数量的地租,就能换取寺院的牒文,从而免除了赋税和劳役,这是历朝历代在制度和法律上的漏洞,你情我愿,本不可厚非。可是在这交易背后,寺院僧侣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就能凭空获得土地,和一大批免费劳力。文武二帝时期,关中的寺庙穷极宏丽,僧尼数十余万。他们这些出家人,平日没有诵读佛法、导人向善,而是整天驱策田产、耕织为生、估贩成业,净干些买卖田产,放贷典当之业。”

“正因为历朝历代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所以导致一些寺庙、道观奢靡腐败。他们平时无所事事,手上又有无数百姓香油钱花不掉。这奢靡之气自然跟着产生…臣以为我们要对之严加管制,不管佛道,一律纳入律法体系当中,田赋要收,而香油钱则以商税的方式来收,然后,当作善款建设地方。”

“圣上,臣完全赞同左仆射之意见!”魏征起身道:“不管佛道,他们都是天下的一部分,只要还在世间,便不可避免的沾染世俗恶习。它们从来都不是什么净土。或许真有居士、高僧能绝世出尘,但一万人中有九百九百九十九个人是滚滚俗世中的一员,幻想绝世而独立,不过一厢情愿罢了。”

“臣以为,不仅要取消他们的特权,还要限制寺院、道观数量和规模,没必要弄得都是。如此一来,便能将出家人聚集在一处,亦好方便管制。多余的寺庙一律收归朝廷。”

“臣复议!”民部尚书杨师道接下话头道:“这些伪出家人收取的是百姓的血汗钱,百姓有权知道这些钱的来龙去脉。臣提议在所有寺庙道观设立善簿、帐簿,以供百姓随时查阅。官府每季都要详查账册,若支出收入有异常则严惩不贷。如此避免有人中饱私囊。”

“另外,许许多多出家人都不是真心向道、向佛之人,他们大多是好吃懒做的地痞流氓,这点必须严肃对待,不如效仿科举,将所有出家人来一个大考核,只要不合格一律遣散回家。”孔颖达这一招最狠。

“……”

大家你一言、我一言,从最开始的限制百家学说,统一对寺庙进行了口诛笔伐。

也不怪大家针而对之,实因这伙光头佬太可恶了。

最早的典当行业就是出现在南北朝时期的佛寺之中,寺院的质库可以抵押可以赎回,还能通过亲属继承契约关系,流程相当完备。

人的贪婪是无穷的,六根未净的伪出家人不例外。

他们渐渐不满足于典当,于是把高利贷事业经营得如火如荼,他们无所不贷,有的寺院甚至还把耕牛借贷给农民,以收取利息。

寺院的高利贷利息通常高于世俗,他们常常会借助佛祖的威力恫吓借贷者,以此获得更高额的利息。而对无法偿还的借贷者,寺院毫不客气的向官府诉讼,利用法律手段保护他们的合法权益,甚至逼迫其服役偿还债务。

买卖田产,放贷典当在封建时代尚是合法生意的话,有些行为不轨的僧人甚至干出不法勾当。甚至有些僧侣公然强买强卖、抢劫偷盗、行骗,放贷与之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而由‘放下屠刀立成成佛’罪犯组成的武僧,其实就是为寺院服务的亲兵、侍卫、死士!

所以剥去“世外高人”这层清高神秘的铠甲,绝大多数出家人与商贾、财主、恶霸并无本质区别。

听着大家的话,杨侗大点其头。

现在是人口锐减的乱世,但只要天下一统,人口会越来越多,能用的土地越来越少,危机也会因此产生。

而佛教是所有教派中的异类,他们广收信徒、占山为王、圈地为田。兼之寺庙不用缴纳任何税收,从而导致和尚越来越富,田地越来越多,最后动摇国本。

杨侗记得在史上的数十年后,寺院坐拥天下大量地产,而发生了“十分天下之财,佛有七八”之事。

这些法外之地历来是特权集中之地。由于他们恶性膨胀、骄奢成风,教徒鱼目混杂、良莠不齐,致使一个个本应与世无争、良性运作的宗教组织变成国家的毒瘤。

最终引发唐武宗灭佛事件。

既然出家人喜欢发动信徒在名山立庙,然后将名山占为己有,那便不让他们胡乱立庙;他们占用良田,那么就规定他们不许拥有田地,即使有也经依照税法纳税;他们骄奢成风,那就限制他们的收入,让他们无钱可赚、有钱没法用;他们门徒遍地,那就抬高他们入门条件……

这么一来,出家人不能逃避罪责、不能吃肉、不能娶老婆、不能免税、不能赚钱、不能奢侈、不能犯戒,最后还不能没文化……

如果在这样环境下,依然有人诚心向佛向道,那则意味对方真正心佛向道,既是真正的出家人,那肯定不会做出有损国家、百姓之事了。

只要将这些条款如期执行,完全可以将世间所有伪贼、伪道一网打尽。

更厉害的是,这些手段完全是按照他们的教义来设定的,信徒们也没有不支持的理由,因为在他们看来,出家人就应该是这样的超然脱俗,就应该是这样四大皆空,这些框框条条对得道高人来说有如同无,你不遵循这些条款,那你就是假的,我凭什么信奉你?

不过设定律法限制出家人的无度壮大容易,但要让他们的规矩、教义与法律同步却相当困难。

因为许多法律的设定,需要根据各百各派家自己的规矩来查缺补漏,从而补足法律在这方面的漏洞,这是一个非常浩大的工程,而且各家学派也未必愿意让朝廷将手伸进他们内部,而朝廷立法部门要做这些,必须要理清各家学派内部规矩,以及他们的教义,这样才能再与各条法令一一对照,这是一个浩大攻城战,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因此,杨侗也没有要求大家给出期限,不过这件事必须提上日程,以作为立法机构十年内的主抓项目。

送走诸多重臣,杨侗登上了高达朝天殿。

朝天殿与武则天的明堂极为类似,共有三层高,底层方形,象征四季。中层十二边形,效法十二时辰,其上为圆盖,九龙捧之。上层二十四边形,法二十四节气。顶层置金凤,高一丈。整体建筑高达三百余尺,是邺城最高建筑,站在最高处,整个邺城尽收眼底。

打开门,走到回廊,一股凛冽寒气席卷天地,邺城,这个由杨侗打造的王城静静的盘踞在脚下。

杨侗深吸了一口冰寒的空气,感觉今年的时间似乎过得快了,眨眼间,就已经到了年底,一年时间就这么无声无息过去了。

他感觉自己似乎做了很多很多事,但好像又什么都没做。

“夫君,在看什么呢?”小舞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将一件厚厚的披风披到了杨侗的身上,又细心将丝绦系紧。

“在看我们的帝国。”杨侗张开披风,将小舞搂进怀里,心中生出了一股难言的满足感,照这个势头稳定的发展下去,他的帝国根系会很牢固,或许再过几百年,在其他国家还牌野蛮愚昧的时代,大隋王朝已经率先步入了最鼎盛、最辉煌的历史时刻,那时候的大隋也许会亡,但是大隋之国魂永远不会灭。

“看久了,夫君不会腻吗?”缩在披风中的小舞不解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外面冰天雪地一片,厚厚积雪压在富丽堂皇的殿宇上,几根晶莹锋利的冰柱悬下。目光远眺,即可看到邺城全貌,一股质朴的厚重感扑面而来。她最初也会震撼,可久了就会索然无味。

“怎么可能?”杨侗摇头失笑,男人的浪漫,女人有时候是无法理解的,“这是朕打下的天下,也是朕将邺城从一片废墟中拔地而起,怎么看都不会腻的。”

小舞问道:“我们还会搬家么?”

“肯定会!”

“大兴么?”随着关中的收复,长安又改回了大兴之名。

杨侗毫不犹豫的说道:“洛阳!”

迁都虽然麻烦,但日后若要进取中原,大兴作为都城不适合,无论是传达消息还是对天下各地的掌控,大兴都不及水陆交通发达的洛阳方便。

而且关中粮食不能供养大兴的问题早在文帝时期已经存在,定都于大兴的话,人口必然猛涨。南粮南进的成本不仅高得靠谱,关键是黄河如果长期冰冻,还有断粮危险。另外,黄土高原的环境太过脆弱,肆意开发的话,必将造成无法恢复的破坏。

虽然人们常说洛阳无四塞之险,但实际上,洛阳自古以来就雄关林立,形势险固。早在东汉时期,汉灵帝于京都洛阳周围设置函谷,伊阙、广成、大谷、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关。

只要以后夺下河南郡,再将之完善起来,洛阳的防御效果并不比控四塞而望天下的关中差。再加外围的潼关、虎牢关、天井关、轵关等要塞,一同成为洛阳坚固的门户,只要设防守卫,便使洛阳成为进可攻,退可守的军事要地。

王世充当初选择洛阳立足,未尝没有结八关而望天下之心,只不过他内与杨倓争锋,外和瓦岗厮杀,消耗了太多物资、军队和精力,根本没有时间来夯实根基,从而发生了四处漏风的局面。

“不过,这必将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搬家。神武宫、临朔宫、昭武宫、大兴宫、江都宫、晋阳宫都是陪都。”杨侗紧楼怀中妻子,目光湛然的表达着自己的野心。

“只要我们一家平平安安在一起,其实哪里都一样。”小舞轻轻一笑。

“等天下一统一,我们也学皇祖父巡游天下,只有时刻接触百姓,才能了解民间百姓之所需,才能听到百姓的心声。”

“嗯!好啊。”小舞目光之中流露出了浓浓的憧憬。

雪花在两人身边飞旋飘洒,小舞垂着细细密密的眼睑,乖乖地偎依在丈夫的怀里,心中暖洋洋的。

那风、那雪!

似乎在这一刹那都离她远远的。

“嘎吱”一声轻响,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杨侗微微侧首,同正走来的裴清华面面相觑。

第412章:又当爹了

“臣妾拜见圣上、皇后。”裴清华盈盈下拜,只是还没有拜下就被小舞搀扶起来。她这些天,天天都会来朝天殿观看邺城全景,只是料不到撞到了杨侗和小舞温馨相依的一幕。

“皇嫂不必如此,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小舞目光落在裴清华身上,复杂、怜悯的光芒一闪而过。

裴清华颈间围着一条雪白的狐裘,娇美如花俏脸一片惨淡,被冻得发紫的菱唇毫无血色。身上宫装被冷风吹得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刀削一般的肩头,瘦弱得像一株迎寒盛放的白梅。

她果真如姐妹们之所料,每天都来看四个孩子,但是她们发现并没想象中那般有什么诡计。

还有就是宫女回报说,裴清华回去以后,都在默默流泪,短短不到半个月,就如一颗遇到秋风的小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这一刻,杨侗脑海里翻江倒海,有一种将之呵护在怀的感觉,他心知这又是以前那个残念在作怪,只是裴清华有别的情绪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哀求,哀求什么?

或许该和她好生一谈吧。

“是不是有话要说?直说吧!”杨侗长长一叹

“臣妾、臣妾不知该怎么说。”裴清华声音娇脆清越,煞是好听,却带着一丝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冻的……

“你们好生聊聊!”小舞笑着离开。

杨侗瞧见裴清华一双嘴唇都冻得发青,整个人在寒风中簌簌发抖,叹息一声,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给她披在身上,又将丝绦系紧。杨侗的手在她颈上系着丝绦,裴清华脸蛋不禁有些发起烧来。

一串串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重重跌落在地上,如她的心房般碎成无数片。

她心中承受太多委屈,有着太多痛楚,同样也有太多无奈!

看着他那些能够自由出入他寝宫同他朝夕相处的女子,欣喜和羡慕交杂在心中。

她知道,他长大了;

她也知道,他有了深爱的女子!

她高兴,并痛苦着。

每一次看到他,她只敢贪婪飞快瞟上一眼,然后快速的收回自己的眼神,担心自己每多看一眼,心中的坚持就会削弱一分,就会忍不住留下眼泪,会让旁人发现异状而给他带来困扰。

每当登上朝天殿,遥望着灯火通明的邺城,裴清华感觉自己就是这繁华邺城中那一个寂寞流浪人。

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只是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他只需一句话,一个温柔细小的动作,就能击穿自己看似坚不可摧实则不堪一击的伪装。

“裴氏!”裴清华双手握着披风之角,死死的咬着嘴唇,直至咬出血来,秀美眼眸里泪水涟涟,强忍着不流出来:“裴氏他们想陷害圣上……”

杨侗问道:“裴氏与我有仇,对敌人无所不用其极,这也无可厚非。”

裴清华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我不知道他们要怎么陷害圣上,可我感觉他们会拿我作文章。”

说到了这里,她痴痴的看着杨侗,仿佛要将这个人深深的印在心头一般,垂首道:“我不想害你,我早就想说的……”裴清华心里一阵悲凉,泪珠儿一串一串的流下来,她倏地笑了,嘴角凄婉笑容带着几分圣洁气息,啜泣道:“可是、可是裴世清抢走了我的女儿。”

杨侗心中巨震,接着莫名一疼。若被无形大手揪住了一般,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张了张嘴,杨侗无言以对,好半晌才苦涩的问道:“我的?”

听到杨侗的话,裴清华没有直接回答,大颗大颗的眼泪再次从美眸中涌出。

果然。

杨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女儿叫杨袭芳,过了年就四岁了,她和蕙儿、婉儿一样可爱,请你务必救救女儿。圣上,孩子是无辜的,错的是她的母亲,我求你善待她…我下辈子一定做牛做马报答…”

话说开了,裴清华美眸中刚刚升起光芒逐渐黯淡下来,终至寂灭。下一刻,瘦弱身子像一只奔跑小鹿,径直奔向护栏,双手一撑,头上脚下的跃了出去。

裴清华快,陡然清醒的杨侗更快,电闪之间已经捉住了她的一只脚。

“砰”的一声闷响,却是她的额头碰到上外面的围栏……

杨侗满头大汗的将她拉了上来,饶是他胆大异常,但此时也觉得手足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裴清华软软的倒在杨侗怀里,染满鲜血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笑意……

当她决定说出秘密时,早萌死志。

都说彩虹总在风雨后,可彩虹前的狂风骤雨,能有几人抵得住、挨得过?

裴清华不想挨了。

挨过又如何?还能回到过去?

死了一了百了,自己终是解脱了……

她相信自己所爱的男人,一定可以救回女儿,女儿一定会快快乐乐的长大。

远处的小舞整个人都傻掉了。

这个自己一直戒备的弱质纤纤女子,居然以一种最为暴烈的方式,向自己心爱的人表达了她的情、她的爱、她的悲、她的苦…不管现在,她的灵魂始终纯洁无瑕…

雪花纷飞。

万簌俱寂。

红的血、白的雪,似一幅绝美的画卷,裴清华充盈了一种哀怨凄美的气质,美得惊魂动魄、美得让人心碎。

回过神来的杨侗探了一下,苦笑着向跑过来的小舞道:“还有气儿…没死!”

“人死了你才高兴是吧?真是没良心的臭男人。”小舞那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眼波流转,居然闪烁着不屑、愤怒、鄙视的神色。

“我怎么没良心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做的好事,我怎么知道。”小舞抬起小脚,就在杨侗身上猛踹了一顿。

杨侗大怒:“你干什么?简直岂有此理,连皇帝也敢踹?”

小舞踢了几脚,气呼呼道:“就踹…你个没良心的臭男人。她为什么要跳楼?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她为我生过一个女儿,快四岁了…我都不知她是怎么藏的…”

“孩子呢?”

“被裴世清抢走了。她不想让我为难,恐怕早存死志了,唯独希望我救出孩子……”

“……”女人都是感性的,听了杨侗的话,身为母亲的小舞只感灵魂触动,她手掩住了红唇,美眸颤抖起来,迷雾一般的水泽弥漫在双眸中。

眼圈刹那间变红。

如果换成自己,如果是自己的蕙儿、峥儿被人抢走,恐怕也会如此吧。

她一把抢过杨侗怀里的裴清华,转身就走。

。。。。。。。。。。。

过了半个时辰,一家人聚了朝晖殿。

全殿一片死寂。

杨侗眉睫低敛、面红耳赤的坐在主位,盗嫂之言若是传出,绝对是皇室最大的丑闻,杨侗不仅仅盗了,而且还是以前就盗了,还把女儿都弄了出来。

杨侗心中惴惴不安,悄悄眯眼打量一下,顿时心死如灰。

除了四个老婆在侧,连两宫太皇后、两宫太后也在,全都没有离开的念头,对面的四个老婆均用不屑、恼怒的眼神看着。这让杨侗如坐针毡。

“侗儿,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面对现实吧。”一家之首的萧后狠狠的瞪了杨侗一眼。

“呵呵呵……”杨侗干笑,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自己犯了错,现在还不好意思了?”萧后冷冷地看着杨侗,脸面她也不好意思,可抛开皇室这一层面纱,家中以她为大,只能出面解决这个破烂事,强打精神开口训斥:“你打算怎么解决。”

杨侗又是尴尬一笑。

“说话呀。”萧后不依不饶,脸色冰寒。

“算我错了。”杨侗耷拉着脑袋,黑黑的脸满是不甘之色,这关老子屁事啊。

该死的家伙死都死了,居然还给自己留下这么一个大麻烦……

一个裴清华也就罢了,可以不认账,但,居然特么的还有一个便宜女儿。

要命的是,居然还落到了仇人之手。

更要命的是,裴清华的老公还好端端的活着!别人的话,大不了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刀两断,然后把在清华抢了过来,可那是自己的亲哥……

“你哪里错了?”萧后冷声问道。

“以前不该…不该那样的。”杨侗老实回答。

“孩子都快四岁了,你的意思是吃干抹净不认账了?”

“皇祖母瞧您这话说的……我怎会不认账?”杨侗头大如斗,他也知道萧后故意找茬,实则是为自己解围。训斥自己好让老婆们心理平衡、消气。毕竟这事太荒唐了一些。

萧后缓缓摇头:“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皇祖母说得对,太不像话了、太荒唐,太不是人了。”杨侗连忙自己唾弃自己。再看了眼诸女,发现长辈们都在忍笑。四个老婆除了小舞脸色温怒之外,其他女孩并没责怪的意思。胆子也不由得壮大了些,轻咳一声道:“我认了就是了,大不了我负责…”

“负责?”萧后不禁气笑了,“你怎么负责?清华是什么身份,她跟你什么关系?你们是叔嫂呀。”

“这个也不能全怪我,是吧?”

“你是的意思是清华勾引你了。”

“我不是这意思。”杨侗苦笑道:“我是说孩子都好几岁了,这说明……”

“说明什么?”萧后继续生气,一步步的往下引。

“说明那时候男未婚、女未嫁,说明我和裴清华的关系不像现在这样复杂,那时候都以为长辈们会将彼此撮合在一起,可哪料到她最后嫁给了大哥啊…”这个责任,杨侗只能往死人身上推,事实也是死人们坏掉的姻缘。

杨侗不把自己的脸皮当脸了,索性说道:“之后我在东都,她在江都…好几年都没见面了。如果我对她心怀不轨,肯定不会只让王世充把大哥送还回来。如不是李密要将她许配给王玄琼,我都忘了皇家还有这一个人。我现在每天要处理的军政一大堆,还要防御别人打过来,还要思考怎么一统天下……每天忙得连饭都吃不好,这个你们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哪有时间想以前的破烂事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准备让她假死吗?”小舞不屑的说道,“圣上乃是天下之主,大隋的皇帝,若是传扬出来,天下人怎么看你,百姓又怎么看待皇家?”

“那是以前年少无知犯下的错,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也改变不了什么。关键是那可怜的孩子,无论如何都要救回来。”

“对外就说是某个宫女生的,裴氏图谋用这孩子来对付我,所以隐瞒不说。等孩子回来,就寄养在裴清华名下,反正她也没有孩子,这样也合乎情理,而孩子照样有爹有娘,时间一长,谁还会关注此事?至于裴清华,继续当她的王妃好了。”这是杨侗的心里话,既然接受了杨侗这个身份,也只能扛下他的错。

“你……”萧后面色微微一变,这种事情在世家大族中,也是很正常的,而且杨侗说得也没错,这是发生在男女都未婚嫁的时候,跟很多人、很多世家大族的破事比起来,纯洁得不得了,“你没想过让清华假死,入宫?”

“这倒没有。”

“你就没想过清华,她默默地的为你生了个孩子,最后还宁死也不想让你为难,难道你就没有感动么?”

听到萧后这话,小舞她们都投到了鄙夷的目光。

这让杨侗感觉自己是个渣男。

萧后叹息道:“侗儿,我感觉你近来变得很大。”

“请皇祖母明示。”杨侗连忙道。

萧后道:“你登基为帝以后,似乎少了锐意进取的锐气,过于爱惜羽毛。其实名声不是在意就能得到的,而是在于你做了什么。如果天下百姓拥护你,你就是好皇帝,个人的一些小节都不足道。如果百姓唾弃,你再维护自己的名声,最终也是落得昏君之名。总之,名声无形无实,好名声不能给你富甲一方,恶名也不会少去什么,但是当你刻意去在乎它的时候,就会成为你前进的牵绊,于己无利、于国无利。”

“侗儿,其实你即使纳了清华,世人说了且能如何?这世道本就强者为王胜者为王。这是谁也不可能改变的。若你击败了所有诸侯,他们就是贼;若是你败了,你的命运也是如此,他们会用如种脏水往你身上泼……既如此,你又何必让关心你、喜欢你的人难过呢?何况倓儿已经出家了……”

“……”杨侗干脆不说话了。

萧后的意思很明显,让她把裴清华收了。

“不就是一个女人嘛?”小舞委委屈屈的表态道:“夫君你就算不为皇,清华姐着想,可也应该为那个可怜的孩子着想……总不能让那孩子当私生女吧。”都是当母亲的,她能够体会到裴清华的痛苦。

小舞这句话深深的刺中了杨侗的要害,他又想起自己前世的童年,同样没有父亲,他不知道自己父亲的疼爱是什么样子,假若自己不接受裴清华,那个孩子有父母跟没有父亲又有什么区别?

裴清华这些年躲躲藏藏怀着孩子、带着孩子,个中辛苦杨侗能够想象得到。如果不让那孩子知道身边最疼爱她的人,其实就是她的母亲,对裴清华这个伟大的母亲又是何其残忍?

第413章:自杀刺杀,多事之夜

印入眼帘的一幕,让杨侗心头颤抖,裴清华胸口上正插着一柄匕首,匕首整柄没入,只剩下手柄部位,鲜血从伤口中汨汨流出,染红了那洁白如雪的衣衫。

她肯定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否则也不可能把匕首捅得那么深。裴清华显然是说了孩子的事情后,便真的不想活了。

杨侗心头一阵疼痛,这样重的伤势,伤在这个要害部位,几乎是很难救活的。

在看到杨侗脸庞的瞬间,裴清华暗淡的眼眸突然明亮了一下,强撑着力气伸出自己的手捧着杨侗的脸颊,口中含糊不清道:“仁谨!”

“别说话,也不要有任何动作,孙思邈很快就到,我不会让你死的!”这时候,杨侗也只能寄望于孙思邈了,他紧张地蹲在她的身前,生怕细微的动作都会触动到她的伤势。

“没用的……”裴清华凄美的容颜渐渐变得苍白起来,呼吸弱到了极点。

“都出去看看孙思邈来了没有。”

杨侗头也没回,一边对诸人吩咐道。

她现在命悬一线,任何细微的动作都可能让伤势恶化,杨侗实在不敢轻易触碰这柄凶器,但如果不把这柄匕首拔出,裴清华又必死无疑。

“仁谨…清华现在很丑吧…”裴清华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抚上了杨侗的面庞,双眸中带着解脱,也有些留恋,轻声地说着话,“四年多了,这四看多来,清华活得并不开心,每天都很累,现在却忽然觉得好轻松。你也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清华已无颜苟活于世,这个结局是清华最好的归宿…一定要救我们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别说话。”

裴清华的手在杨侗的脸上依然摩挲不已,口中呢喃道:“…呵呵,你的胡子好扎人……”

“等会就把它刮干净!”杨侗双眼通红,强忍着心头的悸动,挽留着她那一线生机,“我会救出我们孩子!但你也要活着,孩子没了娘怎么能行。所以为了孩子,你一定要活下来。我们还有很多好日子,你以后也不用再活得那么辛苦,”

“真的么?”裴清华蠕动了下身子,那一双灵动的眸子没有恐惧与后悔,只有满满的欣慰与蓦然爆发出一点绚丽的光芒。

“我是皇帝,这天下我说了算…谁敢拆散我们,我灭他全族…你难道不想看着孩子快快乐乐的长大么?”

“我,我好想袭儿……”裴清华暗淡的眼眸涌上了泪意。

“所以你一定要坚强。”

“我恐怕坚持不了了……”裴清华话音刚落,身子突然蹦直了,喉咙里滚出凄厉又短促的惨叫声,随即脸色苍白地软倒在杨侗的怀抱中,彻底昏厥过去。

刚才趁她回答问题的瞬间,杨侗已经把匕首给拔出来了。

这匕首太过危险了,必须拔出来,而且孙思邈虽是神医,但他对于这种致命凶器把控的力道反而不如武人。

杨侗轻轻呼出口气,扔下手里的匕首,命人取来烈酒一坛,倒在大碗之中,顿时,一股浓烈酒香弥漫在空气之中。

孙思邈震惊道:“这是什么酒,闻着便熏人欲醉,必是一等一烈酒!”

“这坛酒是工部数次蒸馏所得,大部分水分已经消失,谁要是喝个一碗,能把人喝死!堪称是酒中精华,但若用来消毒却再好不过。这本就是有备无患,关键时刻用来救命的……”

酒精消毒在隋朝绝对是稀罕之事,没人明白这个道理,但有个穿越人士在,已经盛行于大隋军队之中,孙思邈也是赞不绝口。

“王妃的伤就有劳先生了。”

“尽力而为。”

“嗯!”杨侗点了点头,拣起了地上的匕首,大步朝外面走去。

“侗儿……清华的情况如何?”萧后快步上前,步伐没稳,险些摔了一跤。她满是期待地望着杨侗,却又害怕从他口中听到噩耗。

“看孙先生的了。”杨侗阴沉着脸色,如果孙思邈都救不活,宫中再无医者可以救活裴清华。

过了许久,直到夜幕笼罩大地,孙思邈才走了出来,他喜上眉梢的说道:“得天之幸,如果伤口再右偏一分,就刺入心脉,那是纵是天神临世,怕也回天乏术。如今最难最危险的第一步闯过了,接下来尽管存在一定风险,却比现在小得多,康复有望。”

“太好了。”众人闻言,大喜过望。

杨侗也松了口气,人活着就好,裴清华一时半会不会苏醒,这里有长辈们照看,他也放心。

“夫君……”小舞担心道。

杨侗淡淡一笑:“没事,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想一个人冷静下。”

先是从校场回来,遇到袁紫烟,接着是为佛道设限,然后又是裴清华两次自杀…还有一个孩子落到裴氏之手…一桩接着一桩,一件比一件惊心动魄。国事家事全都搅合在一起,搞得他一个头两个大,这一刻,他真需要静静了。

小舞点了点头:“好吧。”

杨侗转出门去,一股凌冽的寒气令他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漫步到朝露殿后苑时,忽有两个人影靠近,杨侗惊讶道:“谁?”

寒芒闪过,一道白色光芒划过一道白练,好似天上而来。另一人也同时出击,一道白却如黄龙吐翠,紧跟着刺向杨侗的前胸要害。

杨侗心头一惊,手按右臂,随身携带的袖箭,对着迎面冲来的蒙面人便是一箭,对方大概没想到杨侗这个时候都能如此冷静,更不想杨侗随身带着这种东西,猝不及防之下,一人直接被一箭射中胸口,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箭有剧毒,中箭之人滚了一下便已身亡。

然则另外一人,不待杨侗放箭,便已近到身前,一剑已经当胸砍来。

杨侗挥动匕首架开。

两相交击,溅动了一点火星。

杨侗脸色略微严峻,幸好自己手有裴清华自杀的匕首,否则,只能空手对敌了。

此时他对面站着的是一个白衣蒙面女,闪闪发光的双眼迸发出丝丝寒气。

望着神色从容的杨侗,她狠狠的砍了过来。

杨侗气势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股惊人至极的气势瞬间席卷了双黑亮的眼睛在月色下慑人心魄,望之令人胆寒。

杨侗暴怒之极,瞬间冲到向了对方,匕首如同毒蛇一般刺向凶徒要害。刺客没想到杨侗竟然主动出击,而且速度快的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恍若鬼魅一般。

立即举剑还击,但杨侗的速度太快了,出手无情,寒光一闪,一片刺眼刀光闪烁而过。

蒙面人手中的剑还未举起,便发出一声惨叫,整条手臂坠落在地。

快!

杨侗没有任何技巧,有的只是快、准、狠!

刺客见事不可为,转身就向着外面急速逃去,杨侗望着已经快要没入黑暗中的刺客,扬手就将匕首甩了出去,匕首手中如黑夜中的一道流光一般,刹那间穿透了刺客的身体。

刺客望了一眼胸口带血的刀刃后,倒在雪地上。

‘当!当!当!’

刹那之间,警讯四响,在寂静的雪夜里,警报声格外清晰,能传出数里之外。

宫中侍卫纷纷行动起来,不管不顾扎进漫天风雪里,高举着的火把,仿佛一只只流萤从殿宇内窜出,然后往不同的方向四散开来。

用不了多久,整个神武宫都被惊动了起来,凌乱的脚步声、呼喝声打破了皇城静谧,火光在一刻之内照亮整个宫城。许多人都震惊的朝朝露殿奔去,消息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第414章:落幕、新生

朝露殿灯火通明,将夜晚照如白昼。

小舞、长孙无垢、水天姬等人脚步匆匆的朝事发点奔来,众人明显是听到消息就赶来了,一个人跑得头发蓬乱,俏美脸色一片惨白,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侍卫。

“圣上呢?”小舞看不到丈夫,语带哭腔的大喊道。

“小舞放心,朕没事!”杨侗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小舞看到血人似的杨侗衣衫被割裂成片,顿时提着长裙奔来,一头扑进丈夫的怀中,失声痛哭,她所学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宫廷礼仪,也忘得干干净净。

“没事了,没事了……”杨侗搂着小舞柔美动人的娇躯,抚摸她光滑头发,闻着她身上传来淡淡幽香,柔声安慰!从妻子簌簌发抖的身子,感受得到她的害怕。

等小舞渐渐平静,杨侗便扶起了她:“大家都在看着呢。”

“嗯。”小舞点点头,取出手绢擦去泪水。

杨侗见到所有人都向后转,便走到了长孙无垢身边,在她脸上轻轻—吻,又吻了水天姬一下。

“胡闹!”长孙无垢娇嗔地斥他—句,却掩饰不住眼中的喜悦,丈夫并没有冷落她,刚才因为杨侗忽视她而心中生出的—丝失落,随着这—吻消失无踪。

“刺客呢!”小舞问道。

“死了。”

“圣上!”阴明月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当看到浴血而立、龙袍残破的杨侗,顿时心中一颤,拱手道:“末将拜见圣上、娘娘,是末将的疏忽,让圣上受惊了”

杨侗示意她平身,道:“是内贼!怪不了你……”

“请圣下下旨,让末将清剿宫中刺客。”阴明月更加紧张了,内贼是最可怕的贼,宫中宫女、侍卫近千人,必须要一一排查。

杨侗笑道:“不用了!”

众人愕然。

杨侗冷冷的说道:“刺客是燕王妃那两名侍女!理应是裴氏的死士。”

“是她们?”阴明月惊悚之极,做梦也想不到那个说出‘好大的雕’的娇憨侍女居然是死士:“这是末将失职。”

“没事了!让人收拾干净即可。”杨侗看望通明的火把,道:“朕去前朝看看,估计…”

“圣上!”一名女侍卫飞奔而至,“启禀圣上,文武众臣求见。”

“嗯。”杨侗点了点头,在一群侍卫的护卫下,走向朝阳殿。

杨恭仁等文武重臣看到杨侗浴血的模样,尽皆骇然。

“朕没事,都是刺客的。”杨侗漫不在意的坐到了王座之上。

杨恭仁心下稍安,拱手道:“圣上,必须彻查。”

“刺客是与燕王妃来的那两名侍女,已经被朕击杀。”

杨侗接着说道:“燕王妃为了救朕,当胸挨了一刀,怕是活不成了。”

杨恭仁、房玄龄、杜如晦、凌敬的目光变得暧昧了起来,均以为杨侗这是为了裴清华胜利假死而搞出来的一场戏。

“杨太保、房尚书、凌尚书、杜侍郎留下。其他人都回去休息吧”

等殿中只剩四人的时候,杨侗没好气的看了四人一眼,肃然道:“一切都是真的,若非燕王妃替朕挡了一刀子,恐怕朕现在就成一具尸体了。孙思邈说燕王妃能不能活,看天意。”

四名重臣这回相信了。

房玄龄凝重道:“如此来说,裴氏的杀招不仅是要坏掉圣上之名,还想要圣上的命,或许这才是他们致命之一击。”

“这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坏了规则,就要承受十倍百倍代价”杨侗目中闪过一抹冷芒

“圣上是想……”杨恭仁看到了杨侗胸中的怒火。

杨侗想起那个无辜孩子,以及裴清华的惨状,恨声道:“这些卑鄙的小人,战场上斗不过朕,却跑来玩刺杀这一套。既然要玩,那就看谁玩阴招更狠一些,不然这些人还真当朕是泥捏的,肆意破坏战争法则!立即通知黑冰台罗刹卫,从裴世清手中救出一个名叫杨袭芳的四岁女孩,然后针对裴世清、裴寂两系进行斩草除根式的屠杀。”

四人面色平静,只是目光深处却闪烁着惊骇之光,似乎听到了一件了不得事情。然后,这件事情只能永远烂在心里。

“若她真的不在了,朕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孩子抚养长大,必须完好无损的把孩子送到朕的面前,绝不能出半点差错。”想到裴清华的触目惊心的伤势,杨侗心头又是一沉,虽说孙思邈有保障,但是万一呢?

“圣上,忘尘那里要不要通知一下?”杨恭仁小声问道。

“也好!今夜把他接进宫来,让他看看也好。”杨侗想了一想,觉得让杨倓看上一看也好,他看到裴清华那惨象,也算安心了,不过此事得先和家里的人沟通先,让大家都说裴清华过不了这一关。

房玄龄拱手道:“圣上,臣以为理应将他送到无人认识的地方去出家,免得下次又被人利用来对付朝廷……对他,对朝廷都好。”

“就让黑冰台安排吧!等天下太平了,朕还会接他回来,以便长辈就近看望。”杨侗警告道。

“喏。”凌敬心头一凛,连忙应了下来。

“至于隐元坊的那些异常武士,以及他们入住的客栈掌柜也该收网了。”

“喏!”

随着大隋这几名顶级人物对话结束,一场杀戮迅速在隐元坊上演!

金吾卫、内卫,以及阴明月的修罗卫对敌人的集结点早已探查清楚,并时刻严密监视着,得到攻击的命令后,立刻对心怀不轨武士的各个集中点发起攻击,一个个像下山猛虎一般,见人就杀,逢人便砍,哀嚎声响彻在整个坊间。

战事持续一个时辰后,坊内已经是尸横遍野、血流遍地,企图绑架或是杀死杨倓的武士死伤殆尽,唯数不多的逃亡到坊门间,也被金吾卫猎杀干净。

这不是一场战争,确切说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杀,那些武士个人战力或许不错,便碰到训练有素的军队,完全如脆弱的沙丘一样,手脚微微一动之间,即可将他们轻易碾碎。

当卫尉卿李景和阴明月带着几名士兵入内,十三个集结点的近千名武士和掌柜、伙计只有三十余人存活了下来,且纷纷双手抱头的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周围站满了金吾卫和内卫,一场杀戮下来,每名士兵脸上都带着熊熊煞气。

“禀卫尉、阴将军,已经扫荡完毕,这些活下来的人都是主动投降的,如何处置?”战甲上带着鲜血蔡薇跑了过来,请示道。

阴明月微微看了李景一眼后,恨恨地说道:“用末将说第二遍吗?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话语之间,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寒冷,青铜面甲后的双目尖锐如剑,冷酷如冰,在这样的眼光之中,仿佛天下众生皆是可屠戮的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蔡薇心中一惊,立刻道:“全部斩杀”

跪地的俘虏还来不及呼喊饶命,一群英姿飒爽的修罗卫凶狠的扑了上去,毫不留情的斩杀干净。

看到这一幕,远处被士兵牢牢护卫的忘尘,悲悯的摇了摇头。

“忘尘大师,你没事吧?”这时,李景笑着走了过去。

法号忘尘的杨倓苦笑着抱拳道:“麻烦了,李老将军。”

“小事一桩!”李景挥了挥手,道:“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宫。”

“回宫?”忘尘似是不知情。

“咱们边走边谈。”李景一伸手,几名士兵赶来了一辆马车,护卫着忘尘缓缓驶向神武宫。

骑马紧跟着马车的李景说道:“有人刺杀圣上,差点就得手了。”

“圣上有事吗?”忘尘顿时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了,他虽然遁入空门,可也多次入宫拜见长辈们,对于打下大片疆域的弟弟异常佩服,若是杨侗出事,搞不好会举国动荡,大好局面一举葬送。

“圣上没事……”李景叹息一声,道:“隐元坊这些凶徒都是来关东世家的死士,他们企图杀你,嫁祸于圣上。而裴氏借助圣上接回燕王妃之际,于她的侍女之中安插了死士,伺机刺杀圣上……若非燕王妃挡下了致命一击,圣上恐怕难逃一劫……不过王妃恐怕是不行了,圣上让你去,也是见最后一面吧。”

“唉!”忘尘长长一叹,这种事情他也看得太多,情知很多人只要能到达目的,绝不会考虑什么手段,又如何不知关东世家的险恶用心。如果裴清华死在宫中,他死在外面,各种脏水污水便会往杨侗身上泼。过了好半晌,才说道:“我明白了,只要我还在世一日,就被那些世家用来作文章。”

李景叹息道:“圣上没有想过要害你。”

“我从来没这么想……”忘尘说道:“圣上雄才大略,重情重义,如果他有心杀我,也没必要把我从王世充手中赎回来;虽然我深居寺庙之中,但也知道他十分疼爱三弟。他比我这个不成器的大哥出色千万倍,只有他才能振兴大隋,也只有他才能将文武二帝之遗志传承下去,继而让千千万万百姓过上幸福美好的日子。”

“世间万物皆如过眼云烟,权力富贵一场梦,唯有佛心永恒无境。如果我成为朝廷、百姓的障碍…我愿意自焚残躯,以赎清过往深重罪孽。”忘尘俊美的面容上闪烁着佛光。

到了神武宫。

忘尘第一时间看到了俏脸苍白如纸、奄奄一息裴清华,忍不住放声痛哭一场。

什么功名利禄、爱恨恩怨……至此全都寂然一空。

拜别诸多长辈后,由弟弟杨侗和杨侑连夜送出了邺城…

兄弟三人互道珍重,洒泪作别…

若干年后,一个苦行僧出现在了辽东的穷山恶水之间,他用自己慈悲胸怀和高深医术,拯救无数贫苦山民。

百姓为他树碑立传、交口传颂、立长生碑,然而这位相貌俊美僧人始终淡然处之,行踪飘忽无定,他一人一瓦钵、一筐药篓、一根竹杖,终此一生都游走在最偏僻险恶之地,艰苦修行……

第415章:定位幕后元凶

得民心者未必得天下,但不得民心却不得天下。冀幽二州是杨侗的大本营,军心民心之固远过其他三州,其中又以邺城为最。

当隐元坊的夜战过后,圣武帝在神武宫遭到刺杀也跟着传了出来,毫不意外的惹来全城激愤。许多百姓聚集到神武宫的神武广场静候宫中消息。

官府也没有令百姓失望,迅速张榜安民,称是圣武帝无事。同时也把世家的险恶用心公布了出来,说是昨晚的叛乱乃是世家大族死士浑水摸鱼的参与武举,准备刺杀在天禅寺出家的忘尘,以嫁祸圣武帝。至于神武宫之乱则乔装为裴氏死士的侍卫杀了燕王妃,同样是在嫁祸圣武帝。

官方宣布的事,不出意料的引起了一番轰动,以飞一般的速度传了出去,全城为之轰动,沸腾。

“昨晚发生之事,朕很痛心!”

校场上,杨侗大声说道:“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然则裴氏为了让我皇家蒙羞,先是意图强迫皇嫂嫁给王世充之子,在阴明月将军接皇嫂还朝之际,又在侍女之中掺以死士,还许重利于刘黑闼,请其于途中劫杀。这些可恶的死士昨晚在刺杀朕的同时,还杀了皇嫂嫁祸朕。这所谓的名门望族,连一个弱女子都不放过,简直比禽兽还不如!这是朕之耻、是大隋之耻。”

待杨侗说完,李靖环视黑压压的观众,沉声说道:“裴氏禽兽之举,无视圣上与皇室之天威!实在欺我大隋过甚。主辱臣死,吾等身为臣子,自当粉身以报皇恩!我大隋将士誓与不共戴天。”

李靖一番话说的可是掷地有声,动人心魄。

观众都让他说的热血沸腾,绝大数人不约而同的站立而起,拜道:“誓与之不共戴天!”

这些人包括将士、百姓,以及参赛武士等等。

他们呼喝声震动了整个大校场。

一群异族看着这声势,吭哧半天放不出个屁来,纵横天地的煞气,君臣、军民的众志成城,让他们看到了大隋上下同心的风骨。

待到全场安静。

杨侗重新站起身,肃然道:“我大隋不好战,但绝不畏战!终有一日,朕当亲率大隋之铁骑,为皇室和皇嫂讨还公道。此之耻辱,请诸位时刻铭刻在心。”

“喏!”

杨侗知道此事总算是过去了,深吸一口新鲜空气,高声道:“虽说皇室遇到惨变,然朕不能因私废公,希望各位勇士都将自己最巅峰的水平发挥出来。”

‘咚!咚!咚!’

‘呜!呜!呜!’

随着杨侗话音刚落,巨大战鼓敲响,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大地。

待一百九一名武士在万众瞩目之中出列,杜如晦出现在高台上,

正在众人疑惑之际,一声锣响声中,卫忠出现在高台之上,朗声说道:“经过一轮轮淘汰,一百九十一将已经有了归属,今日将最终的排位之日。为了激励诸位,圣上已经下令,今日排位之战,前十一位除了获取之前所承诺的虎贲将军、虎牙将军之位以外,将再领武散官衔,第一名领征北将军,秩比三百石!二到十一名,授予少校衔,秩比二百石!”

随着杜如晦的声音落下,整个校场顿时沸腾起来,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些武者从五湖四海一路风尘赶到邺城,为的不就是能够获取光宗耀祖、博得一个出身吗?

虎贲将军、虎牙将军在军中算是中高层了,地位军权,都仅次于主将了,如果规模小一些的战斗,虎贲将军乃至虎牙将军便可以胜任主将之位,对于这些寸功未立的人来说,简直是一步登天了,大小已经算得上是将了。

此刻又有武散官之位跟他们近在咫尺,这让不少自问能力不俗的将领,也生出了与冯立等六人一决雌雄之心。

“今日为混战,一百九十一名参赛者分为五组,前四组为三十八人,第五组三十九人,大家各统百人入场。可以相互攻伐,夺得对方帅旗者获胜,坚持越久名次越靠前,现在请诸位拿好自己牌号入场。”

这一百九十一名将领,目前已经算是朝廷的将领了,他们这一场终极排名之战,也是杨侗对他们的真正考验。此战不仅考验将领们的武艺、兵法、指挥,更有合纵连横、连弱抗强等谋略蕴含在里面,就算是冯立、李正宝、辛獠儿、史劲、高衍、虞湛这六人,若不懂避虚击实,被人联手围攻的话,也未必能够笑到最后。

“嘿,我是第一场出战!”史劲拿到了自己号牌,嘿嘿的笑着抱着虞湛道:“我们联手如何?”

别看史劲桀骜不驯,但他可以杀得吐谷浑人无话可说,自然知道混战的关键所在,如今他正好跟虞湛分到一组,便打上了对方的主意。

虽然虞湛在六人之中,武力和李正宝是最弱的两人,但放眼全场,也算是最出色一批。

“一切拜托史兄了。”虞湛也明白这个道理,很爽快的和史劲组队了。

随着激昂战鼓在校场响起,一名名武将各带部队入场。

“这些人都是什么意思啊?个个盯着我们看。”史劲看着周围盯过来的目光,哪怕他胆大包天也瘆得慌。

“我们六人如今都有可能夺得虎贲将军之位,此时都是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们先避开他们!”虞湛入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史劲往边缘处跑。

“有道理。”史劲十分认同的跟着跑。

不过校场虽然不小,但是对于一场小型战争来说,却也算不上大,而且帅旗都不准遮掩,两人只能借校场中的其他旗帜来掩护。

“快,史劲和虞湛在这边!”就在两人于边缘遮遮掩掩,打着坐观虎斗主意之际,让眼尖之士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史劲、虞湛能在近万人之中脱颖而出,但其他人也不笨,同样想出了对策,大伙儿决定先收拾威胁最大史劲、虞湛,然后再分别决出雌雄。

“这些混蛋真他nnd狡猾!”史劲骂骂咧咧的说了声,看向虞湛道:“我们避是避不开了,依我看,咱们应该趁他们没有合围前逐个击破!”

“好!”虞湛抖擞精神的提枪备战。

校场之中喊杀连天,看台上却又是另一番场景。

杨侗和杨恭仁、杨善会、韦云起、房玄龄、李靖、杜如晦、李景、秦琼、罗士信等一干重臣说着与武举无关的话题,随同的还有修罗卫正副统领阴明月、蔡薇。

“凌卿。”杨侗目光凌厉的看向凌敬,询问道,“可曾知道隐元坊那些死士的来历?比如说来自哪个世家、哪方势力?”

“圣上,除了裴氏,五姓七宗里的二崔、卢氏、赵郡李氏皆有人参与。这些世家大族分散于各方势力,因此具体缘自何方势力并不好确认。只不过其中有一人的身份已经确定。”凌敬躬身道。

“李密?”杨侗眯了眯眼睛。

“不是,另外一人,名为郑均,出自荥阳郑氏,乃是李唐检校大理卿郑善果之侄,此人年少时深知杨素器重,学到一身刺客本事,剑术十分厉害,参与过杨玄感谋反,到了杨玄感溃败之后,投身李渊门下,专门李氏子侄剑术。”凌敬躬身道。

“这是一个十分相当有用的情报。”杨侗点点头

“看来此番刺杀,与李渊脱不开关系了。”魏征十分恼怒的说道:“此贼屡屡战败,连连赔偿,看来已经是技穷了,如今竟然使出如此下作手段。”

房玄龄摇了摇头道:“世家子弟永远以家族利益为重,在事情还未查清楚之前,不能断定是李渊。李渊已经明白了我大隋重在休养生息,甚至将边境的的兵卒都下降了一半,以示善意。而且我大隋的雷霆之怒,不是他能够承受得起的,因此,李渊的可疑性完全可以排除在外。况且两国交战各逞手段,这样做也是以小博大,若能成功,对李渊来讲那收获可也不小。”

“好了!”杨侗眼中闪过丝丝危险的光芒,挥手阻止了大家继续谈论下去的念头,沉声道:“这不是对薄公堂,更不是断案,所以谁是真正的凶手,对我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既然各大世家都参与,且他们都有子弟效力于各路诸侯麾下,那一切都简单了。”

“圣上的意思是?”房玄龄若有所悟。

杨侗笑了起来:“朕以为谁对我们最为有利,那他就是幕后元凶;我们看谁不爽,那谁就是幕后元凶。诸卿以为朕这办法如何?”

诸臣面面相觑,一个二个面色古怪了起来。

这样貌似也不错啊。

“圣上觉得是李渊么?”杨恭仁笑问道,李渊这些年成了大隋屡屡敲诈的对象,每一次都有大收获,所以一听杨侗这么说,杨恭仁第一个念头就是李渊。

“李渊现在的日子貌似也不太好过,等他肥了再宰。”杨侗悠然道。

众人:“……”

杨侗接着说道:“这起事件,李密从始至终都脱不开干系,我们不想过早干涉中原之争,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中原王了。他膨胀得这么厉害,是该让他清醒清醒、冷静冷静了。凌卿,朕要李密付出惨痛的教训!千万要记住主次之分。”

“臣明白,这就去安排。”凌敬心领神会的拱手一礼,先行告退。

杨侗不再说话,将目光看着杀得轰轰烈烈的校场,史劲与虞湛此时的配合也渐渐默契了起来,两人带着自己的手下或分或合,将一群围追堵截他们的将领杀的大败溃散,而后逐个击破,好不快活。

第416章:滚出大隋

天空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大雪,鹅毛大雪漫天飞舞,盖没了树梢、盖没了道路,盖没了屋顶!连邺城大校场上的数十万观众身上都铺了一层厚厚雪花,但却掩盖不了人们的热情。今年的武举、选将随着最后一场比斗而落下帷幕,可是观众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都在等候圣武帝宣布今年的获胜者,并对这些武士授予官职。

此时此刻冯立、李正宝、辛獠儿、史劲、虞湛、高衍等前十一名肃立在杨侗身前,他们虽然如愿的杀出了重围,但人人都显然无比狼狈。

在他们身后,是七十二名被册封为鹰扬郎将的将领一字列开,再往后,就是一百零八名郎将,这两档之中,有来自各地的武士,但占据了绝大多数的,却都是来自军中的中低层武官。

不得不说,在统帅力方面,身经百战的武官占据极大的优势,如今这个结果,并不出杨侗意外,或许说这本是在他的预期中的最好结果。

或许有人说不公平,但杨侗认为寻常的武举也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以武举将的机会,如果不让这些武官参与那才是最大的不公,军中升迁极难,杨侗不可能为了讨好寸功未立的人,而让这些流过血、拼过命的将士受委屈。况且这是公平的实力之争,自己输了也怪不了任何人,谁让你以前没从过军?

获得虎贲将军的是第一名冯立,李正宝、辛獠儿、史劲、虞湛、高衍等十人为虎牙将军,由杨侗亲手将代表各自职位的将印送这前十一人手中。

至于七十二名鹰扬郎将,则兵部尚书李靖授予印信,郎将则由兵部侍郎杜如晦一一发放。

“恭喜诸位!以后你们便是朝廷将领了。”杨侗看着众人,沉声道:“如今天下纷乱、诸侯割据,朕希望诸位将军,在以后的日子建功立业、为朕分忧,也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分忧。与朕携手,再现我大隋昔日雄风!”

“谢圣上赏识!”一百九一名将领心潮澎湃,向杨侗恭恭敬敬的行礼道谢。

“今日一切是你们是凭真本事得来的,一切都与朕的赏识无关。开幕当天,朕便说过朝廷不封无功之臣、不赏畏战之将,只要你有能力、有本事,愿意为我大隋王朝效力,朕一律录用。”杨侗示意众人起身,朗声说道:“只要有能力,朕绝不吝啬高官厚禄!”

“圣上英明!”校场之上,无数人再度向杨侗行礼。

杨侗将目光看向一百九十一将身后那些未能被选上的将士,发现有人满脸失落、有人一脸不甘,即使朗声道:“此番落败者,或许有人觉得运气不好。但朕认为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如今只是校场较技,所以大家点到即止,便是输了也未必会死,但若上了战场,敌人是不会跟你讲公平的。”

“但诸位既然到了邺城,而且也有才能,朕也不想让人才流落民间,朕这里有两条路供诸位选择:第一、可以从军,凡是过了淘汰赛的人,可担任火长之位;未过首轮淘汰赛之人只能从军士做起,只要功勋足够便可以申请挑战上一级武官。”

“另外一条路则是到清华学宫武学院学习武艺兵法。”杨侗目光看向众人,朗声道:“有意者可以报名,若能通过武学院考验,军队会根据武学院评语,给予你们火长、队正、旅帅之职,至于校尉以及之上的官职,只有凭功勋晋升,或挑战成功获取。”

武学院类似于后世的军校,传授武艺、训练的教官,由退役武官担当;兵法这一块的老师,还远远不够,至于武学院院长自己由杨侗本人挂职。这是大隋中高层将领诞生的摇篮,哪怕再亲近,杨侗也不会将武学院交到到其他人手中。

而他此时给落选者提出的两个选择,同样获得全军将士拥戴的方案,哪怕你现在是一个普通士卒,只要你肯努力、有天赋,也有一飞冲天的机会,而庸者只能为强者让位。这优胜劣汰的竞争政策既能让军队永葆昂扬的战斗力,也是对将士负责,如果让一个才能平庸的人带领,一个师眨眼间就能被敌人吃个干净,甚至还会导致一场关键性大战役遭受惨败,令国家一蹶不振。

杨侗也知道这政策会让这些立足未稳的将领,遭到旧有武将的挤压和排斥,但压力也是一种动力,被刷走的未必是渣滓,但积淀下来,却绝对是真金。

杨侗又说了一番勉励的话,开始将这些人分配到各个军团主将麾下。

远处,慕容恪已经向这边走来,行礼道:“启禀圣上,大可汗派遣小王来大隋,一来是祝贺圣上登基为帝;二来求亲。”

“求亲?”杨侗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慕容恪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听闻贵国庐江公主正值出嫁年龄,大可汗有意向圣上求亲,希望两国世代和平共处,按照大隋的说法,便是结秦晋之好,还请圣上答应。”

杨侗冷冷一笑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居然知道朕有一个未嫁皇姑。”

这混蛋真是找死。不说小公主还没有到达出嫁龄,即使到了,杨侗也不可能再搞和亲。

慕容恪说道:“白兰、党项、附国虽是我吐谷浑的附庸国,一直以来都是居心叵测、屡屡叛乱,烦不胜烦,这些年他们更是勾结在一起,想要联手反叛,我吐谷浑常年镇压他们,付出了不少代价。但我大可汗仁慈,不忍将其覆灭,因此平定叛乱以后便既往不咎,哪知他们并不感恩,过不了多久又叛乱了。而大隋对白兰、党项、附国等国有很强的威慑力。”

“我大可汗之所以想要与大隋再结秦晋之好,目的就是为了借大隋威名震慑白兰、党项、附国等国家。到时候大隋稳定河西走廊、收巴蜀之后,便与白兰、党项、附国接壤,他们畏惧大隋,贵我两国又有秦晋之好,他们就不敢胡作非为了。”

“哦?是吗?”杨恭仁眉头一挑,虽然慕容恪给出解释,并且非常完美,但杨恭仁觉得这并不是慕容恪的真正意图。

慕容恪见杨恭仁不好对付,转而对杨侗说道:“圣上,当年汉武帝为了汗血宝马覆灭大宛,而我吐谷浑与大宛故地有商贸往来,若大隋能与我吐谷浑结亲,从而震慑白兰、党项、附国等国,我吐谷浑愿意每年赠送一批汗血宝马献给圣上。”

“圣上要收复失地,肯定需要大量的骑兵,虽说大隋不缺战马,但雍凉之地的战马远不如大宛良驹,若以大宛马配种,那培育出来的战马,耐力和速度都是天下第一,而训练出来的骑兵也无往不利,圣上想要收复中原就简单得多了,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汗血宝马是名贵战马,当年汉武帝派李广利征讨大宛,就是为了获得优质种/马来培育优良战马。

眼下若是把杨侗换成刘彻,说不定就真的答应了,毕竟只用一个公主,就能获得这许多的好处。

但眼下,不仅大隋君臣,连西域诸国国王和使臣都用一种看白痴的看着慕容恪。

结亲是以大隋威名震慑白兰、党项、附国等吐谷浑所谓的附庸国,这在无形中捧了大隋一把,换成虚荣心强君主肯定心花怒放。

随后又提出贡献大宛马这个貌似充满诱惑力的宝贝。同时只要与吐谷浑联姻,大隋还可以获得外援,能够让吐谷浑帮助大隋镇慑西南诸国。

一环扣着一环,不知不觉间便设了一个陷阱。换成任何一人似乎都无法拒绝。

只可惜吐谷浑连故土都被大隋夺了个干净,除了西海郡重新被他们占据一些之外,吐谷浑要想去西域还得经过大隋的领土,这所谓的大宛马难道从天上来?

而且大宛马产地处于四分五裂的西突厥的掌控之中,而西突厥各个小可汗现在全部向大隋称臣,希望大隋支持自己统一西突厥,各个部落代表都答应以数额不等的大宛马作为朝贡。大隋分毫未付即可得到大宛马,凭什么答应吐谷浑的要求?

再说了,杨侗本身就要搞死半死不活的吐谷浑,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亲姑姑嫁过去?

“哈哈哈哈!”杨侗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拍着手掌一边说道:“真不知哪个蠢货教你这种愚蠢的办法。”

慕容恪脸色微变,很快便藏了起来,拱手道:“不知圣上此言何意?”

杨侗侃侃而谈道:“吐谷浑要去西域,要么走我大隋的鄯善、要么走且末,在我大隋不允许你们经过的情况下,大宛马是不是可以飞到吐谷浑?其次,你们的大可汗慕容伏允若不是党项好心收留,连个去处都没有,现在居然说党项是你们的附属国,真不要脸。”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爆笑。

“朕若猜得不错的话,吐谷浑不敢与我大隋争锋,所以准备往南发展,谋夺白兰、党项、附国等国。但是自身实力不济,于是想和我大隋结亲,借我大隋之威名震慑这些国家,保证你们无后顾之忧。这应该是某个人临时教你的吧?”杨侗冷冷的看向了人群中的夷男,发现对方虽然镇定,但是目光闪闪躲躲的。

大隋臣民听了这话,莫不脸色难看的瞄向了慕容恪。

大隋如今虽然衰弱了,但却不能容忍任何人愚弄欺骗,照圣武帝这么说,慕容恪这个混蛋一直在说谎!

杨恭仁顿时大怒,指着慕容恪怒喝道:“你好大狗胆,居然敢欺瞒圣上,愚弄利用我大隋?”

“慕容恪,你以自己为例,成功的向我大隋数十万臣民,及诸多友邦诠释了什么叫‘白痴’,所以朕今日不计较,但是你要记好了。”杨侗缓缓的站了起来,盯着慕容恪道:“你回去告诉慕容伏允,让他乖乖滚出西海郡,否则,开春以后,朕会彻底灭绝吐谷浑。”

“滚出西海、滚出大隋!”

“滚出西海、滚出大隋!”

数十万观众的叫声,响彻云霄。

第417章:黑冰台在行动

眼看看着年关将近,彭城的大部分工程已经停止了,大多数人都选择窝在家里取暖,在物质生活不富裕的年代,年节能免则免,不过绝大多数人家倒是挂起了门牌,上面镂刻着一些吉祥物,多少找到一丝年节气息。

作为李密的都城,彭城是比较繁荣的一座城市,南来北往的大商人都聚集在这里,没有受到战争困扰。

城中有一个名叫四方酒楼的酒楼,它位于彭城东市,这一带比邻魏王宫,是彭城商业最繁华之地。酒肆、青楼、客栈密布,光大大小小的酒肆就有二十几座。

众多酒肆中,四方酒楼只能算中等,占地约有三亩,三层楼,正对北市大门,市口不错,但它卖的酒主要来自巴蜀、江南一带,或许是不符当地人口味的问题,所以生意一直不温不火。

然则战争年代的粮食本是金贵之物,再加上今年大旱,李密也下达了禁酒令,严禁民间酿酒,在失去了本土酒浆的竞争之后,四方酒楼的生意就这么红火了起来。每天都顾客盈门,生意兴隆。

对于单纯的酒楼来说,红火的生意肯定让掌柜和老板乐不可支,但是对于身为大隋情报中心的四方酒楼来说,红火的生意却不是件好事。自从生意火了以后,便引起其他酒楼眼红,各种是非也跟着来,这极不利于自身的安全,一旦有魏国的达官贵人插手进来,极容易被李密一锅端掉,因此,早在禁酒令下达的那一刻,嗅觉敏锐的情报人员便将中心转移到了其他行业,从而让四方酒楼只是充当一个收集情报的分支。

四方酒楼的重要情报之地位于三楼与屋顶的夹层之间,由于屋顶修得高,外有垂檐掩饰,若不细心留意,根本没有人察觉得到夹层的存在。通道只能从酒楼后面的夹壁上去,这也是情报人员盘下这个酒楼之后,借装修为名自己加设的东西。

下午时分,一名男子从秘密通道直接上了夹层,他带回来了一些收集到的情报。

这名探子上了楼,推开一扇门,门后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廊口有一名大汉坐在一张马扎上挥舞着一把匕首,模拟着对敌路数,他的主要任务是防止有人随意进入,同时也是为了预计突发事件到来时,给上面的人焚烧密件的时间,一到三层各设有这样一人。

看到探子到来,大汉笑道:“从东海郡回来了?”

探子叹了口气:“嗯,一路急奔,刚赶回来。”

大汉疑惑道:“怎么不用鹰信?”

“鹰信说不清楚。”探子快步走过走廊,来到了一扇门前。

他叩击小门,轻声道:“首领,是我!三八。”

“进来!”房间里立即传出一道低沉声音。

三十八号探子推门进去,房间里的光线是从瓦缝之中照进来的,虽然有些暗弱,但也不算太差,而且楼层较高,却也没有压抑之感。

整个房间只有一榻一桌一个马扎,桌上堆满密件,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正在伏案写着什么?

男子身材高大,长相十分普通,是那种扔进人群即找不到的那类人,他便是黑冰台在彭城的情报头目石浩。

三十八号探子走进房间躬身施礼,“参见首领!”

石浩重放下笔,起身问道:“说说看,东海那边是怎么回事?”

他接到东海那边传来一个重要情报,说是东海郡靠海的许多村庄遭到不明水寇屠杀,那些水寇一个个如野兽一般,烧杀抢掠奸可谓无恶不作,失陷的村落几乎成为荒芜,所过之处全是尸体,老人、小孩都不放过,甚至还吃人,手段之残酷,比起吃人狂魔牛粲有过之而无及。

石浩心知李密、窦建德和南部的杜伏威都做不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认为这是一个毫无人性的新势力所为,故而让人彻查,让朝廷有万全准备。

“首领,卑职在东海怀仁县多方打听,后来得到怀仁县城附近百姓证实,都说那些水寇行事凶残无比,根本就像是一群毫无人性的野兽一样,烧杀抢劫、无恶不作。”探子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对于那些造成自己看到的惨象的强盗怀着强烈痛恨,“后来卑职亲自到了各个村庄查看,简直太惨了,总之,比你想象中的惨还要惨上万倍。”

“作为一个情报人员,不该有这种的情绪,给我冷静下来!”石浩冷声道,

“卑职实在冷静不下来。”探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等情绪恢复下来,才接着说道:“卑职问了三十名幸存百姓,从百姓们对水寇形象的描述来看,这群水寇九成九是倭国人。”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丑陋的草图,上面画着一个丑陋的形象,“这是卑职根据百姓们的描述画出来的样子。”

“这确实是倭人的衣饰、发式。”

石浩面色凝重,半晌,他才冷笑了一声:“该死的倭人,竟然趁着中原大乱,偷偷摸摸的浑水摸鱼来了。”

“首领,卑职应该怎么做?”

“我会将此事上报,你立即返回东海,密切关注倭人的动向,将此事当头等大事来办。”

“喏。”

探子退了下去,石浩立即取过一张纸条,写下了情报。

石浩送情报的方式也是用老鹰,不过他们不敢城内放鹰,而是在城东十里外的一处农庄放鹰。

待情报干透,石浩将之和那草图一起小心叠好,塞进了一只信筒内。

这时,一名店伙计匆匆走了进来,凝声道:“首领,邺城传来天级密令。”

石浩接过密封信筒一看,上面果真划着一个小小的‘天’字,面色顿时为之一正,黑冰台分有四类任务,从高到低,分别是天、地、人,以及普通,他负责彭城情报已有两年之多,却还是第一次接到天级密令。

认真读完了密令内容后,将方才写的情报递给了伙计,吩咐道:“立即发往邺城,同时令放飞点一分为二,转移到二号、三号。”

“首领,我们暴露了吗?”伙计沉声问道。

“不是!”石浩目光之中透着冷冽的锋芒,神采飞扬的说道:“上面让我们做件足以让李密伤筋动骨的大事,李密到时候一定会彻查。为安全计,联络点和放飞点自今日起一分为二,分别移到二号三号。”

石浩一边说,一边将桌上密信装进两只小木箱,交待道:“分别送到二三号,财物也尽数转移。”

“喏。”伙计接过箱子,迅速离开。

。。。。。。。。

大约半个时辰,石浩与十名骨干成员在一间密室议事。

“上面发来天级密令!”石浩面对着众人,介绍道:“说是裴世清手中握有皇家血脉。准备用皇家血脉要挟圣上、要挟大隋,从而获得自己想要的利益。”

“什么?”众人面色一变,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裴氏强迫裴清华出嫁之事,正是大家探听到的消息,可万万想不到的是,除了成功北上的燕王妃之外,裴氏手中还握有更重要的皇家血脉。而他们居然毫不知情,这是他们的失职、无能。

石浩面色凝重的说道:“圣上并没有责怪我们的意思,但圣上的宽宏大量,却让我无地自容,无颜面对圣上恩情和信任。”

副首领周名对着羞愧的众人说道:“首领说得极是,此乃是我们至深至极的耻辱。是我们无能的表现,我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首领,想必我们的任务是救走皇家血脉,但不知皇家血脉有何特征。”一人拱手问道。

“皇家血脉是个女孩,四岁左右,名叫杨袭芳,亦或叫裴袭芳。”石浩目光转向一名中年男子,询问道:“老六,你负责的是裴氏,可有印象?”

“是有这么一个女娃娃!”老六给出的确切答案,让大家放心了不少。

老六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才笃定道:“他们都叫这女孩袭芳,或是芳儿,并没有以姓称之。以前住在裴愔家,她极少出门,只偶尔被王妃带去府上玩一玩。从称呼和年龄上说,裴氏上下也只有这个女孩符合条件。”

石浩点头道:“看来上面说的贵女就是这个女孩了,我们要想办法将这名贵女接到邺城。老六,你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

老六苦笑道:“有点难。”

“说出你的难处。”

“从这里到邺城路途遥远,而这名贵女年纪太小,又不能长期用药迷倒,我就怕她在路上哭闹。能不能将服侍她的侍女带走?”

石浩警醒,道:“万万不行。”

老六奇道:“为何不能?”

石浩冷汗涔涔道:“跟王妃北上那两个侍女,实乃是裴氏死士。圣上差点遭到她们的暗算。”

众人一听,个个面如土色、冷汗淋漓。

虽说王妃带什么人和他们无关,但作为这边的情报人员,居然不知王妃身边人的来路,这就是他们的不对了。而圣武帝遭到暗算之后,居然没有责怪大家,这绝对是活命之恩呐,顿时人人感恩之极。

石浩冷漠道:“圣上没有责怪,但太保和凌尚书却已经发怒了,这是我们将功补过的任务,若有半点差错,别说上面责怪,便是我也要对你们处以极刑,然后自杀谢罪。希望尔等都记好了。”

“喏!”众人凛然遵命。

“侍女绝对不能带,至于怎么将贵女平安送到邺城,那是你必须克服的困难,我们还有另外一个天大的任务要做。你现在就行动吧!到了邺城以后,代我向上面请罪,任何惩罚我都愿意授受。”石浩说完,又对老六交待了一番

老六听完,便向大家拱手示意,领着几个伙计出了四方洒楼后门。

第418章:小姨子裴月华

裴世清虽然在李密麾下为官,可他是以个人名义效力于李密麾下的裴氏子弟,并不是整个裴氏,所以李密虽然赐予极大的府邸,但那是裴世清的私产,与裴氏无关。他们为了族人的生存,最终以族产在彭城购买了官邸和田庄,以示与裴世清的区别。

世家大族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却得到历朝历代朝廷的默认。因为有这规则存在,避免了朝廷与世家大族直接碰撞。

当世家某个重要子弟犯下大罪,朝廷一般会和该世家先协商,然后再处置。若是遇到强势皇帝,世家则会主动把该名子弟革出族籍,以示该家族的‘清白’和‘大公无私’。这样一来,朝廷的目的达到了,还不用与那个世家决裂,而世家牺牲的也只是一名子弟、或许一个支系,家族利益也不会受到太大损伤,结果‘皆大欢喜’。

裴世清目前是李密的中书令,可谓是位高权重,所以他和他的家人理所当然的住在城中府邸,而族人则分布在城外的一些农庄之中。

“还请通报裴先生一声,大隋使者求见,且有王妃口信。”老六来到城外,径直来到裴愔的宅子。

裴愔是已故御史大夫裴蕴次子,若非裴蕴死于宇文化及之手,裴矩远投李渊,裴氏之主哪轮到籍籍无名的裴世清啊!如今这宅子上下,皆是裴蕴留下来的底子,所以老六并不担心门房会出卖自家主人。重要是他还探听到裴愔与裴世清并不和睦,且因长女裴清华、次女裴月华的缘故,叔侄二人差点决裂,故而他才敢大胆的报上自家名号。

“大隋使者?”门房一听到这个名号,吓得面色苍白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家主人与隋朝的关系门房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主人从没想过和隋朝再有什么联系。只是他没想到隋朝使者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见与不见自有裴先生做主,跟你没有关系。而且就算是李密来了,谅他也不敢阻拦。”老六傲然说道,这是强大的大隋,所给他带来的底气。

门房有些踌躇道:“实在不巧得很,老爷和夫人今晨前去荥阳为郑老太公拜寿,家中只有二姑娘在,待我禀报二姑娘。”

“如此甚好。”老六暗叫一声天助我也,拱手道:“有劳了。”

门房嘴里的二姑娘正是裴世清当年带去邺城的裴月华,裴世清联姻的心思弄不成,反而激怒杨侗,一口气屠了千多名冒名科考的世家子弟。

裴世清视为奇耻大辱,一直怀恨在心,为了报当年一箭之仇,才向李密献出借裴月华之名,迫嫁裴清华之计,可惜谋事不密,此事石浩等人探听,不仅使这一个阴谋失败,还惹恼王世充,导致裴月华的婚事又一次告吹。

裴月华穿着厚厚的衣服,拿着一张凳子坐后花园,一手捧着一本诗文集,一手无意识把玩一缕秀发,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婉柔清纯的写意。

一双盈盈秋波,时不时望着梅花树下,树下有一个年纪四五岁的女童,拿着一把小铲子忙碌地堆雪人。

女童长得粉雕玉琢,肌肤晶莹粉嫩,秀美可爱之极,自娱自乐的她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裴月华抬头望去,却见女童已经堆了一个小雪人,她找了三颗小石子,镶嵌在雪人头上,石子便成了眼睛和鼻子。接着又把准备好的脱浑帽给了雪人,雪人立即生动起来。

女童欢喜得直拍手,咯咯直笑。

裴月华抿嘴一笑:“芳儿真聪明!”

女童顿时高兴的跑了过来,可能地下滑,在距离裴月华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脚下一踉跄,吧唧一声跌倒在地上。

“哎呀!”裴月华惊叫一声,跑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谢谢小姨!”女童很有礼貌。

“芳儿,摔痛没有?”裴月华轻轻拍去她身上的雪花,焦急的问道。

“不疼。”女童看着裴月华,忽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

“撒谎不是乖孩子。”裴月华佯嗔道。

“小姨,我好想娘娘……”女童说着说着突然眼圈红了,眼泪说来就来,长长的眼睫毛都湿润了。

“不哭不哭!”裴月华蹲下身子安慰。

“娘娘去哪儿了?”

裴月华鬼头鬼脑的看了一遍,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娘娘去找芳儿的爹爹了。”

“爹爹是什么?”芳儿也不哭了。

“爹爹是什么?爹爹是什么来着?”裴月华纵是满腹经纶,也被这个问题问得无言以对。目光触及那本诗集时,眼睛不由一亮,道:“芳儿的爹爹就是写那本书的人。”

“爹爹是好人么?”

裴月华只听得双眼喷火,若不是自己小时候犯傻,傻乎乎的钻狗洞、爬大树替他传信,哪有这个孩子?可那臭男人不仅不认识自己了,在神武宫的时候居然摆臭脸。

她很想和女童说她爹是‘坏人’、‘混蛋’。可是迎着那双充满天真无邪的美丽大眼睛,出口的时候却变成了:“芳儿的爹爹是个大好人。”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裴月华违心说道。

“爹爹长什么样子?”女童又问。

裴月华十分恶心的说道:“很好看,很漂亮。”

“是吗?”女童似乎被这个话题吸引了。

“当然是啦。”裴月华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有些害怕的叮嘱道:“这些话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不然小姨非被打死不可。”

女童吓得捂住嘴,连连点头。

“好啦好啦!小姨昨天教你的记住了吗?”裴月华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记耳光,孩子的嘴巴哪里靠得住啊。

“三字经?”

“对,你爹爹写的《三字经》。”

“爹爹长什么样子?”

“很好看,很漂亮。”裴月华敷衍着说,心头却是郁闷得要死,又说那滥人作甚,板着脸道:“背书。”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女童清脆的童声,清醇自然,犹如之音,涤荡人的心灵。

裴月华心不在焉的听着,她现在愁死了。

这孩子天天背《三字经》,如今又知道是她爹写的,有一天肯定会说漏嘴,父亲一旦追问下去,倒大霉的自然是自己了。

想到足以要人半条命的严酷家法,裴月华吓得脸都白了。

“姑娘,大隋那边来人了。”一名侍女走了过来,轻轻的说道。

“谁?”怕得半死的裴月华还没有反应过来,忍不住询问道:“你说谁?”

“大隋派使者来了。”侍女赶紧说道。

裴月华面色又是一白,那个臭男人现在派人找上门来了,父亲又不在,这该如何是好。

她脸上阴晴不定的犹豫半晌,从腰间扯出一张白纱巾遮住如花似玉的俏颜,只露出婉约如春山般的秀眉,和明亮若秋水的眼眸。她走了几步,目光落到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女童身上,似乎明白了什么,对那侍女说道:“先请他们到前厅候着。”

“喏。”侍女恭敬的退了下去。

“芳儿!”裴月华招过女童,呆愣愣了一下,然后咬了一下嘴唇,道:“陪小姨见个客人。”

“小姨,哪来的客人?我也可以见?”女童睁着一双大眼睛,奇怪望着自己的小姨。

裴月华听得眼睛都红了,坚定的点头道:“等下见到客人,不要说话,明白吗?”

“好!”女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任由小姨牵着朝前厅而去。

前厅中,老六坐在那里,脑海之中却是在想着如何将让贵女不哭不闹的跟着自己去邺城。这时一阵环佩之声传来,老六赶紧站了起来。

“敢问先生可是大隋使者?”裴月华打量老六一眼,微微一礼。

“隋使陆彦见过裴姑娘,卑职奉圣命接袭芳贵女前往邺城。”陆彦行了一礼。

“谁来接我啊?”女童轻抿着嘴唇,两只大眼睛中流露出些许警惕。

陆彦只看女童一眼,心底便涌起最纯真最纯洁的暖流。这个小女孩粉雕玉琢,圆乎乎的小脸蛋,可能是跑累了的缘故,红扑扑的煞是可爱,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要轻轻捏一下的念头。更让他震惊的是这女童的长相,连忙说道:“回女公子话,圣上让属下来接您回邺城。”

“裴清华还好吗?”裴月华忽然问道

陆彦先是一愣,随即明白对方是要回避这个女童,顿时心领神会道:“不好。”

“她怎么了?”裴月华紧张的问。

心念电转之间,陆彦已经想到安然无事带走女童的办法了,他沉声道:“她那两名侍女实则是你们裴氏的死士,奉命行刺圣上,她挡下了一刀,现在情况相当不妙……希望见至亲一面。”

“什么?你说的当真?”裴月华心头巨震,脑子一片空白。

陆彦肃然道:“属下岂敢拿此事相瞒?”

裴月华想到小袭芳这两晚噩梦连连,顿时心乱如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女公子现在离不开亲人。本来我们想请裴先生和裴夫人陪伴女公子北上的,但二位如今不在,所以恳请您与我们走一趟,想必您也不希望令姐遗憾。”陆彦虽不知小袭芳与裴清华是何关系,但仅从相貌上看,就知道她与杨侗有莫大关系,又见裴月华与小袭芳关系亲密,一见便可知道是至亲亲人,是以抓住至亲这个核心,真真假假的说了起来。

“我父母今早才出门,你现在让我跟你们北上。世间未必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裴月华到底是世家子女,很快就从震惊之中恢复了过来。

“裴姑娘,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每逢乱世到来之际,你们世家大族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以联姻的方式多边下注,无论是谁笑到了最后,自身都得利。以我大隋今日之威势,只需圣上随便说上一声,五姓七宗等等世家大族都会抢着将族中嫡女送去邺城,巴结讨好圣上。所以我们根本不用行骗。”陆彦不屑的说道。

裴月华神色变得更差了,陆彦虽然说的很难听,但她也知道杨侗在意的小袭芳,无论如何会要把小袭芳接走。杨侗要是对她有意的话,她早就是几个孩子的/娘了,哪还是嫁不出去的黄花大闺女。

即便到了现在,只要杨侗开口向裴氏讨要,估计家族也会高高兴兴的把自己送去邺城,既如此,身为皇帝的杨侗又何需使用见不得人的手段骗自己呢?

但她还是问道:“以大隋今日之势,圣上只要向魏王开口,恐怕魏王也会派重兵护送,难道先生不打算通知魏王?”

“我们信不过李密这个小人。”陆彦看了裴月华一眼,接着说道:“当初令姐北上,李密于中途撤走了他护送的军队,暗中却让窦建德派出三千精骑于途中拦截。若非我军能征善战,恐怕令姐活不到邺城。”

“那我陪芳儿去邺城就是了,但不知我们何时出发?”裴月华只是稍微一想,便答应了下来。她也十分担心自己的姐姐。

“时不我待,我们希望今晚就出发。”陆彦想了想道:“为安全起见,还请裴姑娘不要惊动其他人。侍女嘛,最好得力可信之人。”

“好,请先生晚上到后门来接我和芳儿。”

第419章:弘扬胜利之路

随着振奋人心的武举和授将大比的落幕,邺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天气变得更加寒,这个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雪席卷全城,当肆虐了三天三夜的大暴雪停止,整个北方都变成了冰雪世界,厚厚的蓬松大雪如棉花一般铺满了原野、麦田、山峦、官道和城池。

道路已经完全消失,结了坚冰的河床依稀还有一点轮廓,于是它便成了行人出行最好、最便捷的道路。河床两岸则是一棵棵晶莹剔透的玉树琼花,苍茫大地分外妖娆。

邺城各条街道的积雪已被清理干净,乌黑积雪堆积在两边建筑墙角,人来车往,使平整的青砖地地变得湿漉漉一片。

从朝天殿俯视,全城仿佛是一副美好的素描画卷。

杨侗和一群重臣注视着城中热闹情形,眼中忧色浓重,这场暴雪令他担心贫寒人家的房屋能否撑得住厚重积雪。

尤其是宫中捞月亭昨夜的坍塌,更让他担心这场暴雪会给大隋带来大灾害。

“圣上!”

侍卫的禀报声打断了杨侗的思路。

“何事?”杨侗回头询问。

“京畿官员他们来了。”

“宣!”

不一会儿,几员满身泥浆和一脸疲容的官员快步走到了朝天顶,为首官员名叫石禹,他原本是楼烦太守,年初调入邺城担任京兆尹,后面还跟着几名官员,包括邺城包含的魏县县令和武县县令。

石禹等人上前躬身施礼,“微臣参见圣上!”

“平身!”杨侗一挥手,询问道:“城中房屋坍塌多少?伤亡如何?”

“启禀圣上,到今天凌晨为止,城内房屋一共坍塌七十三间,不幸伤亡的百姓共有二十六人,伤者计有五十五人。目前死者已经安葬,伤者正由太医署全力救治,倒塌人家已经全部安置于驿馆。全城百姓并没出现恐慌和骚乱。”

杨侗听到此话,心中稍定不少,这个损失放到人口近百万的邺城并不算大,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这也是从零开始的新城之好处,在兴建之初,即以质量为本,所以总体上经得住天灾的考验,但邺城之外的其他地方就不好说了,他点了点头,向一干重臣道:“朕想沿着城墙看看。大家都随朕走走,看看看有没有解决办法。”

“喏。”

一群人随着杨侗下了朝天殿,出了皇宫,登上外城墙。城上早有侍卫备有战马,待杨侗上了马前行,众人这才纷纷跟随其后。

邺城作为大隋立足之心,设计之初,便考虑到了防御问题,高大坚固的内外两道城墙夹有三十丈宽的瓮城。

南城门是邺城的主城门,名叫弘武门,城楼高大,气势恢宏,主门正对邺城中轴的神武大街,平时不会开启,只有杨侗出行、军队进出,或是大型庆典之日才会开启。百姓和官员平时都是从两边侧门进出。

弘武门内外十分热闹,卖瓜果蔬菜、卖木炭薪柴、卖肉食米面的小摊沿着城墙有序的摆了长长一串,大大小小的摊子足有数百之多,十分类似后世的露天集市。城中百姓涌向各处,将摊贩围得水泄不通,叫卖声、叫骂声、讨价还价声声声入耳,格外喧嚣热闹。

这时,杨侗等人已经巡视至此。

杨侗站在女墙边朝下探望,见到下方的‘集市’井然有序,且有金吾卫认真巡视,若有纠纷,便有士兵及时调解,忍不住赞道:“这个‘集市’安排得相当不错,官方就应该起到引导、疏散、调解的作用。”

石禹笑着介绍道:“圣上,我们原本担心大雪封路、交通断绝,使城中百姓采买困难,却没想到每天都有千多辆雪橇从四面八方而来,他们带来了大量的蔬菜瓜果和肉食野味,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食物、薪炭紧张。不过也幸好新年将至,家家户户都备有很多物品,否则,还真应付不过来。当然了,主要还是这一场大雪来得太突然,事先没有一点征兆,大家都有点措手不及。”

杨侗点了点头,回头问道:“你说雪橇是主要的交通工具,意思是说百姓们分辨出道路了?”

石禹摇头道:“道路不行,百姓们主要是利用清漳等河道,河道能容易分辨得出来。”

杨侗来到外墙垛口旁,凝目远眺,只见城外完全是平平整整的白茫茫一片,连树木都成了银白色,白雪覆盖的大地与天空融为了一体。

还看到河床上有几十辆雪橇在奔跑,这个车队拖出了一条长长的黑色轨迹,他们在雪地上显得格外醒目。

杨侗视力极好,他又看到远处十几里外的一座小村庄,隐隐约约有黑点在雪地上行走,村庄紧靠官道,出行村民应该是根据习惯辨别出了官道路基。

“百姓在冰面上行走,实在太过危险,若是冰面破碎,掉进冰窟窿的,连尸体都找不到。”杨侗向身边的兵部李靖说道:“朕看到远处有村民出行,可见官道还能分辨得出,立即令第一军带上工具出城,把所有官道都标识出来。”

说到这里,杨侗想了想,接着说道:“标识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把削尖木棒打进官道两旁,露出地面部分只需削去树皮即可,每隔三丈就打下一根,道路两边的路标交错之后辨识更高。总之就是一句话,务必用最快速度,在最短时间让道路畅通。”

“圣上英明!”李靖赞了一声,道:“但不知圣上要标识多远?”

“先把京兆府做好,然后向南方的汲郡延伸,若有突发战争爆发,军队也能通过标识迅速南下。同时联络治下各郡,让驻军、郡兵和民兵百姓一起合力完成此项任务。”

杨侗登基以后,将邺城所有的魏郡改称京兆府,向杜如晦交待以后,向石禹道:“你们号召城中青壮,让他们配合军队做好此事,朕希望军民合力,于两天内标出一条安全通道、生命通道。”

李靖盘算了一下,只是京兆府的话,工程量会小得很多,再加上百姓从旁协助,只需动用一万军队即可在两天内完成,如果百姓人数多,甚至不用两天时间。

一旁的民部尚书杨师道心头一动,拱手道:“圣上,百姓如今都闲居家中,干脆发动百姓铲掉官道上的积雪算了。就拿京兆府来说,如果通往四方的主官道各有一万百姓出动,顶多一天即可铲得干净。这可以扦插标记方便得多。”

杨侗想了想道:“其实铲掉主官道上的积雪也不是不行,然则有驻军的地区动用得了军队,但其他郡恐怕要动用大量民夫,朕不想太过扰民。”

房玄龄道:“圣上,臣以为杨尚书此议十分合理,各郡百姓也会热心参与。”

“理由呢?”这只是杨侗临时起意之法,并没有想得太过深远,不过若能让百姓心甘情愿的配合地方官府铲除官道积雪,那再好不行了。

“臣以为这不是扰民,而是利民。因为大过年的,谁都要出门探亲访友,道路畅通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只要地方官府号召百姓之时将利处说出,臣相信各地百姓都会踊跃参与。”

房玄龄目光扫了一圈,笑着说道:“而且天灾面前,大隋上下更应该齐心合力。只要朝中文武带头铲雪,然后将此消息下发到地方官府,相信地方官员也会积极行动。圣上,全民铲雪不仅是凝聚民心的大好机会,还利于兵队迅速出动!同时还是一顶非常有意思的娱乐,可以让全民重新体会一下童年趣事。”

“臣附议!”

“臣附议!”

房玄龄话音刚落,文武重臣纷纷出声赞同,想到边铲雪,边打雪仗,一个二个兴头十足

杨侗点头道:“也好。那就将扦插标识和铲雪同时进行,这件事就由尚书省牵头,动员邺城官名参加。到时候朕也参加,然后让各郡效仿,争取在新年到来之前将主官道上的积雪铲除干净。但此事只能动员,而不能强制百姓参与。”

“启奏圣上,丽妃生了一名公主,母女平安。”就在杨侗跟文武重臣规划全民铲雪这项年前大事之际,阴明月急匆匆的策马奔来。

“恭喜圣上!”城头众人闻言,一个个喜笑颜开的向杨侗躬身贺喜。

杨侗开怀大笑,道:“全民铲雪的盛事刚刚敲定,这孩子就出生了,当真是双喜临门!”

“请圣上为公主赐名,纪念此项全民盛事。”杨恭仁笑道。

杨侗笑着点头,他也有这意思,想了一想,便道:“所谓阳光雨露皆是天恩,百姓付出点滴都是功德,又因路路畅通才有此项全民铲雪之盛事。朕就给这孩子取名为杨潞!同时也可音译为弘扬功德之路、弘扬胜利之路!”

“好名字!”

众人尽皆喝彩。

杨侗笑道:“朕要去看我家小潞潞了,路路畅通的大事就交给你们了,若有其他事情,可随时向朕汇报。”

“恭送圣上!”

第420章:多叫叫,就会习惯

“恭喜圣上!喜得公主。”当杨侗匆匆赶回朝晖殿,却见许多稳婆、宫女笑容可掬的行礼道贺。

“辛苦了,去领赏吧!”杨侗微笑着说。

“多谢圣上。”众人欢天喜地的去帐房领赏。

杨侗步履不停的走入房中,直奔卧榻之前,看着一脸苍白、头发湿漉的李秀宁,心疼道:“宁儿辛苦了。”

“为夫君生儿育女是臣妾的荣幸。”李秀宁脸上洋溢着欢喜之色,一双凤眸闪烁着幸福光芒。

都是母凭子贵,但是生下女儿的李秀宁一点都不担心。只因杨侗喜欢女孩胜过男孩,他对杨蕙、杨婉的疼爱远远超过杨峥、杨嵘。

甚至有时候,连当母亲/的小舞、水天姬都会嫉妒自己的女儿。

杨侗小心翼翼接过萧后递来的襁褓,小家伙眼睛还没有睁开,偶尔张开没牙小嘴,发出咿咿呀呀声音,显然是哭过了。她藏在襁褓中的小腿不时轻轻踢动着。

几个小女人虽然看过抱过,但是与丈夫一起看的感觉又是不同。

“这孩子的眉目,像四妹。”小舞发表意见道。

水天姬赞同的点头:“不过眼睛嘴巴特别像夫君。”

一群女人如同以往,唧唧喳喳的兴奋讨论着孩子长大后会像谁多一些。

“夫君想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李秀宁细声询问。

“大名叫杨潞……小名嘛,就叫小鹿好了,希望我们的小公主像头小鹿一样,快快乐乐、平平安安。”杨侗满面笑容的看着怀中的孩子,笑着将杨潞这个名字的由来说了一遍。

李秀宁眼中洋溢着浓浓的喜色,这孩子的名字意义深远,她很喜欢。

杨侗见到阴明月站在外面徘徊,似乎有事要向自己禀报,将小鹿轻轻放到李秀宁身边,苦笑道:“阴将军找我来了,宁儿好好休息。”

“国事为重!”李秀宁理解一笑。

“嗯!”杨侗点头和小舞支会了一声,便走出了气氛热烈的房间,迎向阴明月,问道:“何事?”

阴明月已经等候多时,她连忙上前对低声禀报了几句,杨侗点了点头,“这一次他们做得不错,朕既往不咎。命令他们发动下一步行动,朕要让李密过一个记忆深刻的新年。”

“喏!”阴明月匆匆告辞。

杨侗深吸了一口气,走向朝露殿。

相较于热闹的朝晖殿,显得朝露殿比以住更加清静,裴清华靠坐在榻上,只是脸色有些发白,看上去有些憔悴,她手抚自己胸口位置低头沉思,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苍白的脸上飞起两抹红霞,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旋即又黯然叹了口气。

房门被人推开了,这位明丽、娴雅的美少妇受惊似的吓了一跳,等看清来人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宫女后,又松一口气。

“清泉,丽妃怎样?”裴清华轻声开口问道。

名叫清泉的宫女说道:“生了一位公主,母女平安。”

“公主?”裴清华忽然想到了远在彭城的女儿,心头涌起了一阵剧痛,痛得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畅,嘴中不停地泛着苦水。

清泉却误会了裴清华的意思,笑着说道:“圣上最疼爱的就是清河公主、渤海公主了,很多人都知道。”

“是吗?”听了这话,裴清华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心痛的感觉似乎缓解了不少。

“娘娘!”清泉轻咬着嘴唇,问道:“你会一直留在宫里吗?”

裴清华脸红了一下,嗔怪地瞪了清泉一眼,“莫要乱嚼舌根!”

以前的燕王妃,随着那柄匕首捅入心脏,便已经死了!裴清华已经做到了生是杨家的人,死是杨家的鬼!现在这条命,却是属于自己的了!

只是说得容易,但她又怎么可能与杨家撇得清?

“参见圣上。”正黯然伤神间,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

不一会儿,杨侗绕过屏风,走到了秀榻前。

“参见圣上。”清泉深深一礼。

“退下吧。”杨侗摆了摆手。

“喏!”清泉赶紧退了下去

按理说,即便是寻常人家女子的闺阁,成年男子也不能轻易涉足,这关系到那女子的清誉。但杨侗和裴清华不清不楚,索性懒得计较这些。

“今天可曾好些?”

裴清华脸颊飞红,低声道:“我没事。”

杨侗拉过一张椅子,自来熟的坐到秀榻边,微笑道:“这就好,不过你应该躺着,干嘛坐起来了?若是伤口破裂,那可就麻烦了。”

裴清华那一刀刺得极深,最怕的就是伤口再次撕裂,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那简直等于宣判死刑。

“知道啦。”裴清华脸色更红了,浓浓的关切让她浑身不自在,又有甜甜滋味泛起……很是复杂。

看着娇羞不已的裴清华,杨侗觉得很有意思,笑着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女儿已经度过黄河。”

“真的么?”裴清华仰着头,晶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滴了下来,愈发显得我见犹怜,楚楚动人。泪眼朦胧的看着杨侗阳光般开朗清澈的笑容,生怕他说出一个‘不’字。

杨侗心中一软,柔声道:“咱们的大公主过几天就到这里了!这下你可以放心养伤了。”

“谢,谢谢!”裴清华笑容绽放,脸上满是释怀之色。这个自己爱煞、想煞了的男人之前说过会接女儿回来,让她安心养伤,可是在没有得到女儿脱离虎口的准确消息,这当母亲的,怎会放得下心得来?

如今,一颗心总管落到了实地。

“芳儿是我们两人的女儿!把她接回来是我这个当父亲的责任……这些年苦了这孩子了。”杨侗长长一叹,道:“等你伤好了,就搬到朝晖殿去住。”

裴清华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杨侗的意思,顿时忸怩的垂下螓首。

“宫中的情况你也清楚,小舞她们大度得很,没一个喜欢勾心斗角,你只管放心好了。等缓过风头,我给你正名。”

事到如今,大家已经默认了裴清华。杨侗也感觉到自己没什么心理障碍,于是他归咎为原主的残念在作怪。

至于另外一个理由!

则是:

一切为了女儿。

两个理由,让他心安理得。

但——

如果裴清华是一个毁容了、亦或是丑得离奇的女人,恐怕杨侗就不会心安理得的说上一句‘一切为了女儿’。

人性,有时候就是这么虚伪,杨侗也不例外。

裴清华娇躯顿时为之颤动,她一双俏眸迷朦地望着杨侗,长长的眼睫在颤抖,小小的鼻翼也在微微扇动,却是幽幽道:“我这样的残花败柳,哪还配得上。”

“残花也好,败柳也罢,还不是我当年摧残的么?”杨侗悠悠然的说道,“想想真够疯狂大胆的,居然在袭芳殿的案桌上就那样了…而且外头还有一个黄毛丫头看门…”

裴清华“噗哧”一笑,一张如花俏脸浮现出浓浓的晕红,她脸上露出小女孩般的清涩和羞赧,她低声拒绝道:“就算你不在意,可我这身份会坏了你名声,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害你让天下百姓失望。”

杨侗撇撇嘴:“理会外人干什么?世家大族骂了我这么多年,我的地盘照样越打越大。”

“完全是两回事,毕竟有叔嫂这层身份在,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叫外人如何看你?这不是乱……乱……”

乱什么裴清华始终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杨侗明白她要说的意思。

“前天我都已经宣布你医治无效,死了。这年头人人在生死、温饱之中挣扎,等过了点时间,谁有闲心关注你啊?”

“可是我不想……”

杨侗打断道:“你这些年有女不敢认,你觉得你这日子是人过的么?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孩子着想吧。孩子的爹娘明明就在她的身边,难道你忍心让孩子背负着有爹无娘、或是有娘无爹名头长大?如果孩子问你:爹爹是谁,爹爹去哪儿了,你怎么回答?”

裴清华娇躯微微一颤,泪水又流了下来。

杨侗的话点明了她原本的心思。虽然她爱煞了这个男子,可毕竟有那层如同天堑一般的身份存在,所以她一直认为自己不能与杨侗在一起。

可杨侗拿孩子一说,却直中她的要害,再想到杨侗的安排,裴清华的脸上满是释怀。

她感觉到自己从今以后不仅有男人、有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还可以光明正大的以一个母亲的身份照顾自己的孩子,可以让孩子光明正大的称呼自己为‘娘亲’,而不是那个让她心碎的混淆视听的‘娘娘’。

杨侗柔声安慰道:“别哭了,对伤势不好。”

“我不哭!我不哭!我我,很高兴呢。”裴清华伸出手背拭去眼角的泪痕,却是怎么也擦不干净,擦完一串又流下一串。

杨侗见状,索性坐到她旁边,不由分说地展现出自己强劲的臂弯,将她小心的揽入怀里。

裴清华脸上发烫,扭捏不已。

杨侗伸出一根手指轻佻地挑起裴清华滑嫩的小下巴,带着贱贱的笑容道:“美人,叫声夫君听听。”

看到他这个样子,裴清华顿时有些吃不消,轻轻挣扎了几下却没能挣脱杨侗的搂抱,忍不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圣上……”

杨侗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虎起脸吩咐道:“喊夫君,懂不懂?”

裴清华微微点头。

“那喊一声听听。”

裴清华张了张嘴,却叫不出来,羞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很好笑吗?快点叫。”杨侗在她的娇嫩的红唇上吻了一口。

裴清华双眸紧闭地枕在杨侗的胸膛上,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动,俏脸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期期艾艾了好半晌,才声若蚊呐般地喊道:“夫……君!”

“声音太小,不算。”杨侗颇有些得寸进尺的感觉。

裴清华平复了一下,勇敢的抬头迎上杨侗的视线,喃喃叫道:“夫君……夫君……”

叫着叫着,这个仿佛有魔力一般的称呼,让裴清华空虚心灵得到了极大的充实,眉梢眼角慢慢的洋溢了幸福微笑。

第421章:死亡游戏

彭城。

时间尚未到酉时,云如铅,城中家家户户已是灯火辉煌。街上行人寥寥,偶有路人出门也在冰寒的雪风中缩瑟着疾行。

徐行的祖君彦显得格外突出,他是一个笔锋犀利的文士,早年与薛道衡交好,当薛道衡向文帝推荐时,文帝深喜其才,可是问道他的家世之后,文帝却抱了深深的厌恶。原因是祖君彦受到父亲祖珽所累。

祖珽是历史上少有的全能型人才,但他人品卑劣,除了贪污狼藉、媚上欺下、结党营私、卖官鬻爵、陷害忠良之外,还是喜欢偷东西的梁上君子,北齐名将斛律光看不起祖珽的为人,曾遥见窃骂“多事乞索小人,作何计数!”祖珽知道后,怀恨在心,最终陷害了这位名将。

而祖珽陷害曲杀斛律光的后果,却在隋朝终于显现出来,害得其子祖君彦在文武二帝时期,始终与仕途无缘。

郁郁不得志的祖君彦,后来索加入了瓦岗军,被李密委以记室之职,记室品级虽然不高,却极为重要,专门起草文书、檄文、作战计划等,接触到的都是核心机密,只有李密的心腹才能出任,祖君彦终于有了施展才华的平台!

他近来迷上了金凤楼的清倌人翠竹,今天是想来为这名姑娘赎的,虽然以他今天的份地位,翠竹别说正妻,就算妾氏也绝不可能,但当他的外室总比流落风尘要强吧?

但是让祖君彦失望的是,翠竹拒绝了,她不要任何人的怜悯和施舍,祖君彦也不愤怒,反而对这奇女子更加仰慕。

其实份祖君彦也不是给不了,而是他受父亲恶名之苦,庸碌无为了半生,所以他不想后人也品尝到自己的恶果。所以,祖君彦决定以后还是不来金凤楼了,相见也是徒增伤感而已。

“唉!”

一时间,祖君彦心中感慨不已,强忍着回去再看翠竹一眼之念,依依不舍的加快了脚步,渐渐消失在大雪之中。

“噗~”

就在他刚刚抵达家门口时,一支弩箭在祖君彦毫无反应的况下,洞穿了他的咽喉,两名负责保护他的士兵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步了祖君彦的后尘。

鲜血在路人的尖叫声中染红了大片雪地,凄艳无比。

“快,通知大王!”

在家仆、路人的惊叫声中,一队路过的巡逻士兵纷纷向这边涌来,疯狂的带人在四周搜索,然而除却一把被扔在地上的手弩之外,没有得到任何收获。

手弩很快随着祖君彦的死讯送到了李密桌案之上。

这是李密麾下,第一个憋屈死于暗杀的重要谋士,而且是属于李密十分重视倚重谋士。

对于祖君彦之死,李密气得咆哮如雷。

邴元真捡起被李密摔在地上的手弩,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向李密说道:“大王,刺客退得十分从容,这手弩很明显是故意丢下,以表明自己的份。”

“刺客是杨侗派来!”李密语声里透着一股冰冷,当这把弩弓呈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弩上刻着的‘弓弩坊制’,这是大隋的军用弩,常人很难得到。

“不排除嫁祸可能,对方完全没必要将这把弩弓留下。”房玄藻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知道这种可能不大,因为李密先联合裴氏、刘黑闼算计大隋皇室,接着又派技击好手前往邺城企图杀杨倓嫁祸杨侗,甚至还让裴氏死士刺杀杨侗本人。这一连串的明暗算计换成是他也会冒火,又何况是刚烈的杨侗?而且‘祸不及家人’这个不成文的战争法则是李密用下作手段打破的,杨侗没理由不反击。

李密也没想到结合了明暗攻击的手段,都无法伤害杨侗毫发,而且反击手段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祖君彦呐!

那是房玄藻、邴元真之后的第三谋士,地位还在贾闺甫之上呢。

“查!至少要把凶手查出来!”李密沉声道。

“喏!”邴元真、房玄藻点点头,虽然他们知道就算查出来也只是几条小鱼,但如果不查,实在无法向活人交代。

两人神色凝重,一先一后步出王宫,到了广场之上时,房玄藻忽然开口道:“你怎么看?”

两人虽是政敌,但是利用刘黑闼刺杀裴清华失败之后,两人都强烈建议李密到此为止,并设法修复关系,然后将恶名往世家大族上甩。

然则李密受到裴氏、郑氏蛊惑太深,亦或是出贵族的李密太过在意世家的投入,在见到大隋军队大调整之时,以为杨侗暂时无力南下,又觉得已经撕开了颜面,就一定要将杨侗往死揍,免得他回过头来对付自己。也因此,李密根本不听二人的意见。

“停止外战的隋军,便是结合我们跟李渊、王世充、窦建德之力,也很难获得最终的胜利。而且我们都知道圣武帝打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我与他会面时,也感受到他的善意,可魏王偏偏去招惹这头猛虎。”邴元真心中十分恼火,无内忧外患的大隋王朝和其他的势力一样吗?也不考虑一下撕破脸之后的况,若是不懂也就算了,可大魏所有派系全都反对了,但李密置若罔闻的一意孤行。

从这起事件之中,邴元真敏锐的察觉到贵族出的李密骨子所蕴含的贵族傲慢,在势弱时,他还能与他们这些出不高的草莽文武相处融洽,然则随着大魏建国,以及长期和关东士气接触,这种高高在上的傲慢之气慢慢流露了出来,也或许是不想隐藏了吧。

“唉,这可如何是好?”房玄藻足智多谋,邴元真想到的,他自然也能够想。

“我以为祖君彦是个开始,而不是结束。下一个或许是你,或许是我……总之,各自珍重吧。”邴元真忽然一笑。

“各自珍重。”房玄藻苦笑回应。

果然不出二人所料。

祖君彦的死只是开始,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股刺杀风潮席卷了整个彭城,李密重要谋臣武将都遇到了危险。

当天晚上。

房玄藻在吃饭的时候,食物里被人下了剧毒,如果不是端菜的下人偷吃了几筷子,死在厨房和饭厅之间,那么死的便是房玄藻一家人了;

邴元真睡到半夜,被子里忽然出一条毒蛇,被捂暖的毒蛇差点把他咬死;

杨得方、杜才干被人一刀割喉,无声无息的死在自己家中。

郝孝德却是被人乱箭杀于家中,死相凄惨。

孟让也遭到杀,虽然被侍卫救下,但孟让也受重伤,刺客被闻讯赶来的军队和家丁的配合下围剿,但却没留一个活口,十几名刺客,硬生生杀敌上百之后毅然自杀。

第二天清晨,赵佗的尸体被家仆从茅厕里捞了上来,他手脚被绑,是生生给呛死的。

吏部侍郎裴宏、礼部侍郎王儒信相继遭遇刺杀,只是王儒信比裴宏幸运一些,被护卫拼死救下,裴宏却是被人乱刀砍死。

紧跟着第三,单雄信、徐世绩、孙长乐、王伯当、张童仁、陈智略、李君羡等武将都遭到刺杀,幸好这些人平里都有兵马随行,没有被刺客得逞。晚上魏王宫被人纵火烧掉一大半,李密侥幸逃过一动,但就算如此,也被惊得不轻。

到了第四,有刺客闯进裴世清的府邸,家中子侄、仆人、婢女死了一片,裴世清股被穿,命根子都差点给没了,幸好府中侍卫拼死杀敌,才将刺客尽数杀尽,李密的御史大夫郑颋乘马车上朝,抵达王宫时却把脑袋给弄没了。

一时间,彭城风声鹤唳,稍有点地位的魏国官员整个瑟缩在家中不敢出门;必须出门的官员,都会将护卫带在边,甚至吃饭如厕都不离左右,李密更是直接将单雄信、王伯当调来保护自己,全城进行戒严。

如果只是李密和文武重臣还好说,但这次刺杀的主要目标却是裴氏、郑氏等整个士人阶层,短短五之内,便有三百多名世家子弟死在这场刺杀之下,刺杀方式之诡异、手段之狠辣,哪怕是李密这种老江胡,每天起来第一件事都是摸着自己脖子,看看脑袋还在不在。

七天以后,就当李密以为这场刺杀风波终止的时候,一股更恐怖的刺杀在魏国治下各地展开。

这一次,刺杀的目标是基层官员,李密治下的所有县城县令在同一天遭到刺杀,死亡率恐怖的达到了八成,甚至几个太守都遭到了刺杀。整个魏国地方官府几乎瘫痪,哪怕李密有越来越多的关东世家子弟出仕,可基层官员一下子被屠戮一空,也是忙得他焦头烂额,不断派兵剿灭刺客,甚至还一家一户的上门询问,但乱世之中,百姓往来频繁,根本没一个准确的户籍,又哪能通过民间查出刺客?倒是百姓们遭了殃,毕竟,李密麾下小山头林立,很多人匪难改,又哪会错过这个发财良机?

第422章:灭门惨案

伪魏被杀怕了,李密不仅担忧彭城,更担心地方几近瘫痪的吏治,经过这一波接着一波的刺杀,有空额就抢的世家子弟在这一刻全都退缩了。

不过这一次受损最严重也是世家阶层,当李密发出号召之下,在伪魏治下立足的所有世家积极响应,他们全都举族之力的加入到清剿刺客行列。

他们也是不得不尔,因为这些刺客的行为已经伪魏世家阶层感到恐慌,伪魏官府军队和世家第一次默契配合,在李密治下展开一次大清洗。

动作巨大,成果斐然。

将杨侗、李渊、王世充、窦建德、萧铣、杜伏威、林士弘等诸侯安插的据点连根拔起,由于这一次刺杀狂潮有七成左右的刺客是女人,手段狠辣比起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最终的结果是导致金凤楼等青楼全被勒令关闭,这也同时坐实了杨侗是这起刺杀事件的罪魁祸首。因为天下诸侯里,只有杨侗有这么多精通刺杀之道的女人。

大家倒是想组建这么一支刺客队伍,可惜大名鼎鼎的红拂女只有一个,她的丈夫是大隋的兵部尚书,自己是大隋修罗卫的教官之一,请肯定是请不来。

刺杀她吗?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单看看李密的凄惨下场,就知道玩阴损手段的后果有多么严重。

不过杨侗的恶名,在天下世家圈子里蒸蒸日上。

当然了,经过萧后开导的杨侗,已经豁出去。

正如萧后所言,太过仁善容易被人欺负到头上,名声无形无实,只会成为一个人前进的牵绊,不要也罢。反正又不靠这些世家治国,又何必给你们脸色?又何必在意你们的态度?

反正骂又不会少一块肉,掉一根头发。

怕个屁。

彭城

魏王宫书房。

李密在和一干心腹围坐于火盆前议事。

“此事,我断定是杨侗这凶麾所为!”裴世清撅着屁股,以贡菊姿势趴在李密身前。

他的双眼闪烁着阴鸷光芒,一说话就牵动屁股上的伤口,疼得直摇摆,俨然是一派求欢模样:“此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没疯!”李密看了裴世清一眼,感觉实在太辣眼睛了,受不了的避开目光,好许久才长长叹了口气,摇头道:“他这是在逼我低头!”

“低头?”裴世清激动的看着李密道:“此子如此嚣张恶毒,我大魏难道任其如此嚣张?”

邴元真冷冷的说道:“是我等坏了规矩在先,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裴世清咬牙切齿道:“那就与他对耗,我就不信天下世家还会怕他。”

邴元真和房玄藻相顾一眼,冷颜以对。

一干武将的卑鄙形于表情,个个以一种看一条癞皮狗的目光看着极尽妖娆的裴世清。

“我们损失不起啊!”追悔莫及的李密叹了口气道:“只是短短几天时间,我们死了多少同僚?再这般下去,杨侗是否会死我不知道,但我大魏肯定死于他之前!”

“依先生之见,我们如何化解这桩事?”李密的目光看向邴元真。

“事到如今,只能暂避锋芒了。”邴元真望了摇尾乞怜的裴世清一眼,一脸恶心的淡淡说道:“或许只能牺牲巨资和一些人了。”

李密不禁沉默,杨侗的疯狂报复让他十分被动,十分惶恐。

虽说已经抓到了一些刺客、探子,可谁都知道战乱不休、人口流动极大的中原地区,还有数之不尽、查无可查的刺客。在没有化干戈为玉帛之前,以往虎视空缺之位的世家子弟都不敢到地方赴任了。若是去一批死一批,精血耗干魏国不用别人来打都会大乱。

“房先生为何一言不发?”李密见房玄藻皱眉沉吟,不禁奇道。

“既然已经无可挽回,暂时妥协也不失为权宜之计。”房玄藻抬头看向李密道:“只是我在想,杨侗还有多少刺客是我等所不知的。”

李密问道:“此话怎讲?”

房玄藻拱手道:“大王,这一连串刺杀看似杂乱无章,但实际上每一次刺杀都是谋定而后动,所有官员的行踪,甚至性情都仿佛在对方的掌握之中一般,这是否可以理解为我等一言一行,都在杨侗的监视之下?”

众人闻言,顿时脊背生冷。

徐世绩吃惊道:“如此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李密阴沉着脸:“先解决眼下难题吧。”

“启禀大王,有封信。”这时,一名侍卫在门外禀报。

“信呢?”

“有人用箭矢钉在正门门楣上。”

“走,去看看。”一群人没有理会裴世清,跟着走出了王宫。

门口,一封丝帛写的信如同一面旗帜一般飘飘扬扬,有人架着楼梯取了下来。

李密黑着脸道:“念。”

“李密,战争有战争的法则、政治有政治的法则,先例一开,后果自己承担,此次只是小惩大诫,若你再用这种下作手段,休怪我让你……”书吏战战兢兢。

“念!”李密面色阴沉的声音冰冷无比,听不出喜怒。

“断子绝孙……另外,其实朕没有证据证明发生在邺城的刺杀是你做的,但需要有人承受朕的怒火。窦建德暗弱,收拾他太容易;李渊太穷,打他会让人怀疑智慧。算来算去,只有你适合。如果冤枉了你,代朕向那些枉死者柱香,聊表歉意。这不是他们的错,只是朕想杀人,只能委屈你了。另外告诉你,贼就是贼,永远也成不了贵族,你还是继续当山贼吧,贵族不适合你……”

“杨侗。”李密一双眸子变得通红。

“大王,息怒!”房玄藻向李密躬身道:“杨侗此信,明显是想激怒大王。”

“我知道!”李密大笑道:“我们出招了,人家以十倍报之,很正常!我没理由生气!”

“大王英明!”房玄藻苦笑着躬身道。

“但我也想杀人,谁让我杀!”李密愤怒的咆哮道。

。。。。。。。。。。

回到家中。

裴世清趴在榻上,他的屁股很疼,心更疼,裴氏是这次刺杀中,对方重点下手的目标,这才短短几天时,裴氏子弟被暗杀的就有一半之多,裴氏产业惨遭毁灭攻击。

裴世清面色苍白的看着手中的密报,苦涩道:“如此迫害我世家大族!不为人子!”

“父亲,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裴奕摇了摇头,对于裴世清的话不置可否,以当年的眼光去看现在的杨侗,那就是自大了。

人才、教育资源历来是世家大族制约皇权的两大手段,可随着廉价书籍的普及,读书已经不再是遥不可及、高不可樊的事情,全民读书,将会源源不断的产生大量寒士,世家大族的优势将不复存在。寒门和普通百姓人家或许暂时不会出大师,然则他们所学的简单实干之学,恰恰是官员当官之本质。四书五经这种高深之学说,并不为乱世百姓之所需,而这又恰恰是世家之所长。

裴奕叹息道:“父亲,为今之计,先将族中子弟召回,待肃清这些乱党之后……”

“老爷,公子,不好了!”一名侍女跌跌撞撞的冲进来。

“混账!成何体统!”裴奕一拍桌案,怒声骂道。

“究竟什么事?”裴世清制止住裴奕的怒火,看向侍女道:“说清楚些。”

“夫人和两位小公子中毒身亡了!”侍女看着两人,失神的说道。

“什么!?”裴世清面色瞬间变得惨白,裴奕的两个儿子,那可是嫡系的根,如今竟然……

“噗——”

就在父子二人失神的一刹那,一只毒箭自裴奕的胸口钻出,裴世清豁然抬头,就见到这名侍女,接着了裴奕的身子,手中持着一柄匕首,在裴世清愕然、震惊的目光中,慢慢的割下了裴奕的人头,鲜血淌了一地。

“你……”裴世清看着无头的儿子,大脑一片空白。

“你很幸运!”侍女脸色冷得可怕,在裴世清反应过来之前,直接一掌将他击晕,两名家仆走了进来,撕下一团破布塞进了他的嘴巴,侍卫一匕首狠狠地捅向了裴世清的裤裆。

“呜”有些沉闷的惨叫声响彻房间,裴世清一双眼睛往外狂凸,仿佛会随时瞪出眼眶一般,侍女用匕首削下了两颗圆圆的东西,才在裴世清的身上擦净了匕首上的血,裤裆下面已经被血水染红。

两名家仆都不自觉的夹紧了双腿,都有兔死狐悲、感同身受的感觉。

三人换上干净的衣服,汇合了十多名扛着大包小包的家仆,朝着门外走去。

偌大裴府寂静一片,竟无一丝声息,一行十几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了裴府,将搜刮到的珍宝装在一辆大车之上,有着裴氏的令牌,轻易地离开了彭城。

直到第二天,裴世清满门被屠的消息才被人发现,这是在刺杀行动中,第一个被连根拔起的世家,随着消息传开,李密治下引起了更大恐慌。

于是,李密轰轰烈烈的大清洗持续到次年阳春三月才平息了下来。

顶点

第423章:一年

刺客在李密治下发生的恐怖刺杀行动,终于在伪魏官府军队和世家的配合之下,经过近四个多月清洗,终于被彻底镇压了下去。

李密也借此机会,进行人口普查和户籍核实,对治下百姓进行轰轰烈烈的整合。

在这起轰轰烈烈的刺杀事件中,证明身在明处的沙场猛将面对无所不用其极的刺杀手段时,没有丝毫优势可言,所以李密不仅加强了自身防护力量,就连单雄信、徐世绩、孙长乐、王伯当、张童仁、陈智略、李君羡这等猛将,李密也强制性的加强了他们的亲兵数目,要求他们出门之时最少要带上五十名亲卫。

李密知道这个亏,只能无奈吞下,在收到杨侗的恐吓信后,开始默默地舔舐伤口,这场刺杀,对李密带来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高层文武重臣中损失了祖君彦已经让他心痛了,但相比一个人,整个官员体系的瘫痪,更让李密弄得焦头烂额。

李密虽然有心隐瞒这起事件,但是经过三个多月时间的酝酿和发酵,消息还是不可避免的传到了李渊、王世充、窦建德、萧铣乃至更远的林士弘耳中。

大家知道杨侗既然在李密那边安插刺客,那么自己身边也一定有。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很有默契的放弃战争,将户籍核实当成头等大事来办。虽说兵匪将治下之地搞得乌烟瘴气,但暂时的阵痛,换来长期的稳定,自然是值得的。

天下世家人人自危,尤其是裴世清为首的东部裴氏被灭族的事情,让这些世家对杨侗充满恐惧。

李密为了颜面,没有把杨侗那封恐吓信发布出去,但这时候也经不需要证据来证明了。因为杨侗刚在邺城神武宫遭遇刺杀,血洗隐元坊,紧跟着李密治下就发生了大规模刺杀行动,谁都不会相信杨侗跟这起事件没关系。

于是士林讨伐杨侗的声浪再次掀起,甚至连经学大师刘炫也被谩骂一通,说他是助纣为虐的奸贼。然而杨侗这一次显然是不想再忍了,凡是对他进行口诛笔伐的有头有脸的士人,一律死在各种刺杀和意外之中,连带他们的直系亲属也不放过。

而世家子弟又不是20世纪那些贞洁烈士,尽皆认怂在鲜血淋漓的屠刀之下,个个老老实实的夹起尾巴做人,连骂人都不敢公开,聚会之时谈吃谈喝谈女人、谈天说地都可以,但你要是谈大隋和杨侗,大家立马离席,不跟你玩。

大家不仅害怕女妓之中有杨侗的刺客,却更怕身边朋友转眼把自己卖了。

因为被朋友出卖而死的士人就有不少,有些人受不了刺客的严刑逼供,一说就是一大串,一死就是一大片。招供者自然是不用死了,但他的口供、笔录,都会暴露在被杀者的家属眼前,也因此,大家恨叛徒更胜于刺客。

一个大世家,代表一个疯狂掠夺者的成功,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浆洗,最终成为了如今的名门望族!

然则再怎么洗,也洗不掉他们贪婪掠夺的本质,只不过他们掠夺的方式的从个人作案,变成了团体作案,手段也从赤裸裸的强取豪夺,变成了相互利用、相互依存、相互包容、相互妥协。最终成就一个个千年不倒的大世家。之后再以联姻为纽带,将彼此盘根交错在一起,形成唇亡齿寒的局面。

但是他们在相互依仗之余,内部也是暗斗不休。毕竟,谁都想成为天下第一族。

所以多如牛毛的往来信件,都成为弄倒对方的有力武器,经过长年累月的积攒,家家都有别人把柄,家家都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中,结果是谁也不敢动谁,生怕对方来一个鱼死网破。

而杨侗要做的,就是将世家之间与生俱来的不信任感,蔓延扩大。由是一来,黑冰台刺客也渐渐从杀人,改成搜集世家大族罪证,并尽力盗窃各个世家的往来信函。

当信函送到杨侗手中时,也让他看到了一个个道貌岸然的世家表相下的恶毒、阴暗!

那些原件——

不乏联手出卖历朝历代皇帝、出卖民族利益的内容;针对朝廷大员、黑暗交易的内容就更多了。

这要是公布出去,世家大族想不遗臭万万年都难!

这对于一个名声比性命还重要年代里,那严重性仅次于抄家灭族,更厉害的信件中,有些内容是足以令他们死九族。

什么文坛领袖?

什么名门望族?

……

全是混淆视听、掩人耳目的表相,其本质都是黑暗的邪恶者。

至于他们的丑恶面目不暴露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黑锅都由失败的皇帝扛去了。

最终——

圣武元年这一年时间内,大隋虽然没有收复一寸之地,实际上却收获良多。

不说内部更稳更牢固,以及军队改组成型,单是世家大族的黑暗信件,就足以让杨侗在以后与世家的争斗之中,立于不败之地。但杨侗还嫌不够,他不仅要更多信件,也需要更成熟的印刷术来将这些信件封不动拓印,然后再以每一个世家为名,集结成册,公布天下!

世家大族的狰狞本质一旦暴光,就会失去最有力的武器,到时候将不堪一击。只要将这些本钱雄厚得足以动摇国家根本的旧世家抹平,新兴阶级才有竞争力,才有生存空间。

当新兴阶级位于同一个水平的时候,国家将会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以后也会有新的大世家脱颖而出,但那也是一两百年后的事情了,只要朝廷前几代皇帝把牢科举、任免权、治吏权,以及刑御二部,那么这个王朝至少能繁衍三百年。至于以后的事情,杨侗管不了,因为他不认为穿越者就不会死。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圣武二年二月,早春二月。

朝晖殿后苑泛着草木清香,柔和而温暖,一个小女孩穿着粉色宫裙,像只蝴蝶一般,沐浴着春日明媚阳光,奔跑在花木葳蕤的湖畔草地上。

她手拿一个网兜,追逐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蝴蝶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小女孩虽捉不到它,却不烦恼,反而不是洒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追着追着,她在一株牡丹下转了一圈,正巧看到前来找她的杨侗。

小女孩欢呼一声,飞快的跑过来,轻轻一跃,便扑到半蹲的杨侗怀里,勾住他的脖子,奶声奶气道:“父皇!父皇,快点抓那中蝴蝶。”

杨侗抱住她轻盈的身子,心里一片温暖。

这是‘他’和裴清华的女儿武安公主杨袭芳,名字与她的两位姑奶奶只有一字之差,听起来像姐妹,杨侗和裴清华本来是要改的,但南阳公主和小公主都不同意,觉得这名字好,

看了看花丛中起舞的蝴蝶,杨侗笑道:“为何要捉它呢?你看它自由自在嬉耍玩乐,无拘无束的多好啊!要是被捉住,那它就不快乐、不高兴了。”

孩子才五岁,杨侗并没有教学问,而是在有空的时候,借助身边的一些细小事物,教她一些规矩、习惯,因为杨侗始终认为规矩、习惯、教养比学问重要,一个人可以无才,但绝对不能没教养。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到夫家以后高傲自大,闹出不敬公婆、欺压丈夫、欺压妯娌、婚外情、勾引和尚等恶劣绯闻。

小家伙眨眨眼,似懂非懂的歪着脑袋想了想,展颜笑道:“像芳儿被罚站一样?”

“是啊,芳儿被罚站的时候快乐、高兴吗?”

“不快乐、不高兴,想哭。”小家伙使劲摇头。

“蝴蝶被抓住也是这样。”

“那芳儿就不去捉它了。”

杨侗看着小家伙亮闪闪充满的大眼睛,心里涌起怜惜。他双手一举,便将小家伙扛在肩头,抬脚往里面走去。

小家伙先被杨侗的动作吓一跳,惊呼一声,接着就对这种前所未有被人扛着的姿势感兴趣了,有些紧张的搂着父皇的脑袋,嘴里兴奋的大呼小叫,小脸蛋像红苹果那么可爱。

杨侗扛着女儿走向了湖边,湖边有一间花亭,藤萝环绕,绿树扶摇,清幽雅致,静谧得馨。

杨蕙、杨峥、杨婉、杨嵘在亭前玩耍,一个个都继承了父母的因子,长得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

小舞她们坐在阳光下,如同普通女子一样,一边刺绣,一边看着草坪上的孩子,担心他们掉进水里。

“父皇/虎王……抱、抱”

四个孩子看到姐姐被父亲扛在肩膀上,呼啦一声,全跑了过来,老四杨嵘摔了一个倒栽葫芦,不过这小子也不哭,爬起来接着跑。

“嗯,不错不错,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这样。”杨侗开怀大笑。

老三杨婉也摔了一跤,哇哇大哭。

“哎哟,我的乖宝宝,小心一点。”杨侗几步上前,将杨婉抱在了怀里。

小舞哼了一声,骂道:“偏心鬼。”

“女儿得宠着养,儿子们将来不是继承大隋天下,就是茂守一方,从小就得培养他们自立、自强的良好习惯,我可不希望我们父子当隋炀帝。”杨侗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一手抱着一个女儿,背上还挂着一个大的,“芳儿你来评评理,父皇说的对是不对啊?”

“没错!”挂在杨侗背上的小家伙举起粉嫩的小拳头,兴奋地道。

“你这丫头!”裴清华没好气的白了杨袭芳一眼,小鬼这一年被她父皇带得有些野了。她自己现在随同母姓,改称卢清华,是四妃中的淑妃,对于现在的日子十分满足,十分感恩。

她们看着被一群孩子淹没的杨侗,很是无奈,自己明明心疼他们,陪他们的时间多。可是这些真不知道这些小没良心的,一个二个总是喜欢凑到他们的父皇那边。

杨侗也同样疼爱儿子,都是他的心肝宝贝,他索性躺在草地上,任由几个小家伙在身上爬来爬去。

“父皇,大娘说现在天下大乱,天下大乱是什么样?”芳儿已经稍稍懂了一点事,她爬在父皇的胸膛上,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很认真的看着父皇。

杨侗疼爱的揉着长子的小辫子,有一种时间交错的感觉,当初小公主刚到涿郡时,也是这么问他的,于是笑着说道:“天下大乱啊,就是很多人没饭吃、没房子住,冬天来了,也没有炭火暖手。”

“父皇,那我们不会不没饭吃、没房住?”

“不会!”杨侗一手一个的,不知是谁的小家伙揽在怀里,笑着说道:“有父皇在,你们就有饭吃、有房住……”

他侧首朝一旁望去,五个老婆都在含笑地望着他,杨侗心中涌起—种难以言述温馨,这就是他的家和他的亲人,他肩头不仅要担负这个天下,更要保护好家人。

“圣上!”一名宫女来到草地上,朝着毫无帝王形象的杨侗以及一后四妃躬身道:“太保、韦仆射、杨仆射、吏部尚书房玄龄、兵部尚书李靖等人在朝阳殿求见。”

杨侗无奈的看向了芳儿,“父皇有事了。”

小家伙乖巧的爬起来,跑到了一边。

“夫君该以国事为重。”小舞和四女疾步而来,像拔萝卜一样,将几个小家伙从杨侗身上抱走。

“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重要。”杨侗站了起来,脱去沾满草绿的外衣,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笑着说道:“朕有一种预感,感觉平静的生活要结束喽。”

第424章:中原将有大事

看着杨侗离开的背影,小舞脸上闪过一抹担忧之色,随即化作一声长叹,身在乱世,尤其是自己的皇帝丈夫还是一个明君,他能停留下来,陪自己度过一年平静的时光,已经很满足了,只希望大隋接下来的路会更顺畅一些。

“大姐,圣上这次是不是又要出征啊?”

水天姬眼中熠熠闪光,她长小到大习惯于自由的生活,这样天天呆在宫中,几乎快把她闷出病来了。回首向李秀宁望去,发现对方眼中也闪烁着向往的神采。

“或许吧!毕竟这天下还没统一呢。”小舞摇了摇头,她们想要随夫出征,自己又何尝不是?

“大姐,如果夫君出征,我能不能去?”李秀宁期待的看着小舞。

“只要夫君同意,我也不会反对…”小舞见李秀宁凤眸闪亮,稍一犹豫后,单刀直入的问道:“但是四妹,如果敌军是李唐呢?你将如何自处?”

“我,我不知道……”李秀宁娇躯一阵颤抖,嘴唇苍白,双目中闪烁着痛楚之色,小舞短短两问,就好像是两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刺入她的心脏中,让她喘不过气来。

“四妹…夫君与李家之间的恩怨,我不想多说。但是隋唐之战迟早发生,而战争难免有伤亡,你的父兄若是失败战死也正常;反之,如果李家胜了,也不会放过夫君,峥儿、嵘儿也逃不掉;我们姐妹除了你……我们四个为了芳儿、蕙儿、婉儿,恐怕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但我相信夫君必胜、大隋必胜。所以我认为你应该勇敢面对…而不是逃避。”

“不过你既然成了夫君的女人、杨家的媳妇,那李唐的一切再也和你没有关系了。女人出嫁从夫,这边才是你的家和归宿,日后理当以夫君、以杨家为重,千万不要生其他想法,否则就算夫君怜惜你,我也不会。”

说到最后,小舞身上隐隐间多了一份威严,她身为女子,然而追随杨侗多年,且一直是高高在上,身上多多少少沾染了几分的上位者的气息,此刻竟也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大异于平常。

“姐姐放心,我知道的。”李秀宁心知丈夫终有一天会和父兄决一生死,只是她一直不敢去想而已,现在听小舞一说,心中的痛楚和彷徨可想而知。

“世人常说无情最是帝王家…这话放在我们家不成立…但是到了李唐那边却是合理的。”

小舞觉得长痛不如短痛,索性借机把话说开了:“李唐外有我大隋和李密、王世充、萧铣等强敌,内部派系林立,世家与世家之间错综复杂,可你父亲年纪大了,已经没有精力掌管李唐的大大小小事务,于是就让诸子代他统领各方势力,他只需管好自己的儿子即可,所以,李建成、李世民和李元吉都是他维持皇权的棋子,为了保住他的皇位,任何人都能牺牲…说起来,你是第一个被他牺牲的棋子。而你的三个兄弟都对皇位有野心,手中的势力也旗鼓相当…若你父亲精力跟不上,亦或不在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可想而知。如果他们三兄弟自己火拼,也或许不用夫君出手。”

小舞虽不参政、涉政,但是身份地位到这一步了,如果说她不知天下事,恐怕连自己都骗不了,而且杨侗并不禁止她们了解外界,且时不时的向她说起天下事,因此对各路诸侯的势力构成相当了解。

“你就安心教导我们家小鹿吧!她是你的亲生女儿,绝对会孝顺你的。”

“多谢大姐开解。”李秀宁目光看向怀中刚睡醒的小鹿,粉脸上露出一丝轻松,声音柔和了许多。或许她真的放下了什么,也或许是认命了吧。

其实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如慈父般带着她长大的大哥李建成。

。。。。。。。。。

朝阳殿正殿。

“参见圣上!”杨恭仁、韦云起、杨善会等人看到杨侗到来,纷纷行礼。

“平身!请坐!”杨侗摆了摆头,示意众人入座。

“谢坐!”等杨侗入座,众人这才各就各位。

“诸卿连袂而来,肯定不会有好事发生…说吧,可是南方发生了大变?…”杨侗看着济济一堂的文武重臣,打趣了一下。

“不错!”杨恭仁点了点头,不疾不徐道:“据黑冰台传来消息,最近刘黑闼频频调动兵力,恐怕窦建德和刘黑闼之战,迫在眉睫了。”

“详细情况如何?”杨侗开口问道。

青州前年旱灾,几近绝收,刘黑闼与李密达成交易,对护送卢清华的阴明月发动了袭击,最终三千精骑全军覆没,自那以后,他便与李密眉来眼去,对窦建德听调不听宣。

紧接着,刘黑闼不愿交出军权,和爆发了青州大战,战争一直持续到去年九月上旬,但因为伪魏大将张童仁屯兵东海郡,即将毕功于一役的窦建德被迫跟刘黑闼讲和,两军罢战。

“自从李密完成治下的户籍核实之后,又一次将重心放到荆州,无后顾之忧的窦建德想要彻底统一青州军政,与刘黑闼大战没有,小打却是不断。”

“以刘黑闼的实力和性格,不可能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与实力强于自己的窦建德决战。如今却主动寻求决战,这是何故?”杨侗问道。

杨恭仁拱手道:“窦建德麾下失势将军不甘心失势,一个个都想重掌军权,六天前,王小胡、范愿、董康买、张君立于琅邪起兵反了窦建德。”

“结果呢?”杨侗好奇问道。

“结果这四人成功立足于琅邪立足,并和刘黑闼暗中结成反窦联盟。”

“这么说来,窦建德只剩下北海、高密和东莱三郡,刘黑闼占据齐鲁二郡了。”

“正是。”杨恭仁点了点头,“三方现在愈演愈烈,刘黑闼最近频频调动兵马,恐怕是准备放手一搏了,只是窦建德一心剿灭王小胡等人,似乎并无所觉。”

“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争的。”杨侗闻言,对青州瞬间就没了兴趣,转而道:“这么说来,荆州有变?”

“圣上睿智!”凌敬不轻不重的拍了下杨侗一个马屁,笑着说道:“不但有变,而且很大。”

“很大又是多大?”杨侗揉了揉脑门,最近一年多来,无论是李渊、李密还是王世充,似乎都有意识的加强反侦力度,不少黑冰台探子都被拔除,杨侗现在已经很难再像以前那般,轻易获取他们的虚实了。

这一切都是对李密报复行动,对南方世家疯狂屠杀、盗窃世家机密信函的后果。虽说收获巨大,但是代价是安插在南方各地的二分之一的暗桩,最接近核心的成员更是十不存一,令杨侗很难再及时获取诸侯们的秘密。

“从襄阳传来消息,十五万唐军以化整为零的方式向淅阳郡集结。”凌敬凝重道

“如此看来,中原将有大事发生。”杨侗看了众人一眼,问道:“大家说说李渊是什么意图?”

一旁的李靖微一思索,便道:“莫非伪唐想进攻洛阳,对我关中呈包围之势?”

众人顿时议论了起来,大殿内一片窃窃私语声。

第425章:战前总动员

朝阳殿内议论纷纷,一片喧哗。

杨侗清咳一声,大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杨侗微笑道:“我们目前暂时无法得知唐军真正意图,不过他们进攻洛阳的可能性确实极大,我认为我们可以观察一下,如果他们真是进攻洛阳,那我们就需要有准备了。”

“圣上的意思是我们要南下中原?”李靖询问道。

“朕确实有这意思。”杨侗轻轻叩击着扶手,道:“其实朕一直想要收复洛阳。”

事实上,十大军团完成整编后,隋军便开始向南部署。第一军的六万人坐镇邺城、第二军的六万人坐镇汲郡,第三军的六万人坐镇渤海防窦建德,第五军六万人坐镇绛郡防王世充、第六军六万人坐镇上洛防李渊攻武关、第七军六万人坐镇汉川防李渊,第九军、第十军各有三万人防西南的吐谷浑和李渊。总兵力合计四十二万,

作为南渡中原跳板的绛郡、汲郡、渤海就有十八万常备兵力,大量粮草物资也己早早就位。

另外还有大量异族奴兵在黄河北岸加固河堤,新建道路,随时可以调来当辅兵,炮灰。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北方统一,下一步必然就是逐鹿中原,西进巴蜀。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杨侗居然将关系一直融洽的王世充。

杨侗看出一些人意外,笑着说道:“洛阳位处天下之心,便利的水陆交通可以辐射四方,比邺城和大兴都适合当国都,这是其一;其二、洛阳对我大隋意义重大。它是文帝向往、武帝营建的大隋国都,同时也是朕心目中的大隋国都,不将它收复,朕总觉得这个皇帝当得不完美;第三、王世充占据的诸郡北依黄河,西靠关中,如果我们夺回,可以发挥其便,而无王世充四面临敌之短。”

“只需圣上一声令下,末将保证一月之内,必破洛阳!”罗士信昂然道。

“不着急,这不是单纯的双方之战。”杨侗笑了一笑,接着说道:“我们不仅要了解唐军的战略意图,不仅要考虑到王世充的兵力部署,还要将李密、窦建德、杜伏威、萧铣都放到棋局之中来考虑。”

一听这是一场大决战,罗士信也不毛臊了,沉声道:“卑职明白了。”

“去军机室用沙盘来分析吧。”

“喏。”

一行人起身走向一处重兵把守的偏殿,大堂正中间摆放着一架宽两丈长五丈的巨大沙盘,这是中原地形的沙盘。

众人围观沙盘,各自揣摩。

杨侗注视着沙盘久久无语。

其实听到李渊秘密集结兵力的消息后,杨侗便意识到这极可能是唐军也要发动对中原的战役了,他们是从南方进攻弘农郡,然后杀至洛阳,如果唐军夺取洛阳,这就意味着伪唐的战略重心将从荆州改到中原了。

这是很正常的战略部署,自己统一了北方,伪唐夺取了富庶的荆襄,实力也在大大加强。如果唐朝不想放弃天下,那么它必然会逐鹿中原,将大隋遏止在黄河北岸。

可以说进攻洛阳的计划,隋唐双方不谋而合,那么伪唐有没有和李密达成某种默契,用李密来牵制自己南下呢?答案显然是肯定的,李渊一定采用这种策略。

出于自身利益考虑,李密也会竭力阻止自己南下,然而李密又能容忍唐军东扩?

世上最复杂的最难揣摩的就是人心,他杨侗无法揣摩李密心思,但是利益来看,维持现状最符合李密利益,如果现状不能维持,那么由不管是大隋还是伪唐占领洛阳,对李密都是是利大于弊。

如果二李联合,杨侗同样也可以用杜伏威、萧铣对二李进行肘制。这便是杨侗要将李密、窦建德、杜伏威、萧铣都放到棋局上的原因。

过了许久。

杨侗对众人道:“如果唐军真是来进攻洛阳,那么我们的主要敌人就不再是洛阳王世充,而是唐军,这将是一场多方参与的中原大战。如何在这场大战中笑到最后,则是我们需要深思熟虑的问题,一旦我们胜利夺下中原,那我们便可将南方诸侯一一歼灭,而不用担心他们合力来攻。我需要告诉大家,中原的军队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不堪一击了,瓦岗以前的四十万多大军,先后惨败于张须陀将军、于朕、于宇文化及、于王世充之手,你们可想到其中原因?”

一旁的罗士信接口说:“师父的军队经过近十年的激战,强留弱汰,最终留下来的几万军队都极为强悍,除了装备不如骁果军,论起单兵素质比起骁果军只高不低,而圣上、宇文化及、王世充手中的主力皆是先帝倾国之力打造出来的骁果军,而且装备精良,这是瓦岗军远远不能相比的,瓦岗拥有的四十多万大军说好听是军队,但其实跟不经训练的普通百姓差别不并不大。”说到这里,罗士信稍微停顿了一下,见众人会意,接道:“他们见利即前、知难便走,胜则轰抢财物、败则一溃千里,平时乱成一团,毫无组织军纪,只要听到大军前来,便人心慌慌。这就是瓦岗军以前连连溃败的原因。”

“现在呢?你觉得现在的魏军如何?”

罗士信想想道:“李密连年征战,老弱之士不是死就是逃亡,剩下者皆为勇悍之士,又从宇文化及手中俘获大量骁果军,这是隋军的精锐,大大加强李密大军的战斗力,而且装备精良。先后战力自然是相差万里。”

窦线娘为罗士信生了一个儿子,名字就是罗成,当爹以后的罗士信成熟稳重了许多,当他冷静下来,也能深入的分析问题,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满脑子肌肉的家伙了。

“士信言之极是。”杨侗赞许了一声,点了点头,“我们最大的特点就是太顺,发展也很迅速,军队也从没打过一场败仗。根本原因是我们没有遇到真正强敌。”

罗士信皱眉道:“难道东西突厥不是强敌?”

“算,当然算。但是和东西突厥作战时,都是在旷野之中作战,在各场战役之中,我们了阴谋诡计,精良装备占了极大的便宜。但是中原诸侯则不同……”

杨侗认真的说道:“以前无论是瓦岗军、窦建德、刘武周还是李渊,都是兵力多,战力低下!但是现在呢?他们各自都完成了军队整合,无论是单兵素质、团体配合,还是军纪、装备都比我们差不了多少,而且他们占了地利优势,论起阴谋诡计不比我们差,甚至更高。这也意味着今后,我们将会进入到强敌时代了,仅有十多万军队的王世充就不容小视,那是他以江淮军和我大哥留守洛阳的精锐骁果军组建起来的强大军队,他能以少胜多,导致李密连连吃亏,这就证明他的军队相当强大。如果我们再有轻敌之意,那么失败的就是我们。”

杨侗的语气很严厉,他目光凌厉地注视着身边众人,众人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老一辈因为轻敌而失败的教训实在太多了,郭绚、段达等人剿匪不成,反被乱匪一战击溃,这全都是血的教训。我们要正视任何一个敌人,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喏!”众人心头尽皆一凛。

房玄龄见有些将军不太心服,便故意说道:“圣上这样灭自己威风长敌人之志,会不会影响军心?尤其大战来临之前。”

杨侗目光扫视大家一眼,微微叹息一声,“不是朕严厉,主要是军队上下十分傲慢,认为我大隋军队天下第一,其他势力都是不堪一击的流民草寇,这种傲慢之心随着强者留、弱者走的军改完全,迅速蔓延全军,令朕忧心忡忡。玄龄,骄兵必败啊!在这一场角逐中,我大隋精锐尽出,若是惨败而归,我大隋的绝对优势将会荡然无存,这也意味着群雄割据的局面还要持续十年、几十年。到时候我大隋即使一统天下,那么异族肯定又已经崛起了。试问,一个破残的叛乱不断的大隋王朝又何以应对?我们败不起啊。”

“前不久我们从伪唐和李密那里得到的情报,从前我们隋军最大的优势独一无二、纵横天下骑兵,但现在不是了,伪唐从吐谷浑、党项西南诸部获得了大量战马,组建起了人数六万的赤甲骑军,他们一人双马,并在加强骑战训练,这是一支极为精锐之军,是从唐军、民间武士、萧铣降军中抽取精锐组成,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南方可供十万骑兵纵横驰骋的地方并不多,我们有再多骑兵也没有多少发挥的地方,所以伪唐这六万赤甲军,是一支足以改变一场大战的精悍力量;还有李密的五万魏武卒,实力都不比我军弱,他们同样身经百战,如此一来,我军还有什么值得傲慢的地方?”

杨善会道:“圣上说得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争霸天下从来不是横扫一切,再强大的军队也不见得可以长胜不败,关键是要对自己有充分的认识,必先知己,方能知彼。圣上的深谋远虑让微臣十分敬佩。”

杨侗呵呵一笑,“连你都拍我马屁了?”

杨善会肃然道:“并不是微臣奉承圣上,圣上组建的海军就极为精妙,不仅是为牵制高句丽、新罗、百济,而且也是为将来争夺南方布下了先手。”

杨侗点了点头,“现在伪唐和伪魏都着重向南方发展,争夺富庶的荆襄,而我们先后被并州、雍州、凉州两千多万百姓拖累,所以我们国力并不比拥有巴蜀和荆襄这两大产粮重地的伪唐强多少,但伪唐也有致命弱点,它们内部不稳,只要我们紧紧抓住这个致命弱点,那么伪唐迟早会败在内部不靖。”

“正是如此。”杨恭仁赞同道:“我大隋接下该如何?”

“既然伪唐打算进军洛阳,那我们就默默备战,坐山观虎斗,等到中原大战陷入僵持之时,以雷霆之势南渡。”杨侗想了想,又说道:“为了防止伪唐声东击西,进军关中、汉中、凉州、令上洛薛万均、汉川尉迟恭、汉阳王伏宝、临洮薛万彻严密监视伪唐动向。同时令礼部纵横司秘密游说杜伏威、萧铣。”

“喏!”众人轰然应是。

第426章:李渊谋洛阳

襄阳是李唐的都城,也是李唐治下最繁华的城市,但是随着四方商旅的涌入,襄阳便显得相当狭小,尤其是皇宫太小,显得十分寒酸,完全不符合皇城的气度,更不要说拥护不堪的都城一下雨,全城都会充满泥泞,更重要的是狭小的襄阳也发挥不出商业的潜力。

在此立足的关陇世家、关东世家、南方世家众多,稀少店铺和供不应求的需求已经影响到了他们的收入,故而李唐立足于此不久,向外扩城的呼吁就不断在朝野中提出。

都城扩大和修缮是大势所趋,李渊最终批准了扩城扩宫的方案,襄阳向东西各扩十里,皇宫同样北扩十里,其中皇城占地十里,宫城则占三里。

经过一年多时间的紧急兴建,新的襄阳城拔地而起,城池高大宽阔,人口众多,是一座可以和大兴、洛阳、邺城、太原、涿郡、江都相媲美的大城。

名为太极宫的皇宫规模宏大、雄伟庄严、气势磅礴,完全不逊大兴宫、紫微宫、神武宫。

襄阳太极宫武德殿,一场极其重要会议刚刚结束,李渊在这次会议上,正式做出了夺取洛阳的决定,这是大势所趋。

李唐欲争天下就不可能回避中原,欲夺中原就不是回避洛阳。杨侗的下一步必然是南下中原,与其跟实力强劲的大隋王朝争夺中原,还不如主动出兵,抢在大隋出兵之前拿下洛阳。

然后以黄河拒河北隋军,以函谷关、外武关拒关中隋军,以西城郡石泉城和安康城拒汉中隋军,以巴蜀地形拒雍凉隋军,再以虎牢关和运河拒李密之兵。

这也是本次军国会议上,李唐君臣达成一致共识,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李唐不能被动等待隋军先下手。

关键是李唐拖不起。

因为如今的大隋王朝军队强大、官吏廉洁、百姓的生活水平蒸蒸日上,又与西域、东西突厥、辽东三国有商业往来,使得整个大隋王朝生机勃勃、潜力无穷,如果夺取中原的战争越拖下去,形势对只有巴蜀和半个荆州李唐越不利。

李渊从大殿回到了御书房,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太子李建成,以及刚升为内史侍郎的封伦。

封伦字德彝,智识过人,初为杨素幕僚,为他出谋划策,杨素对他十分欣赏信任,不仅推荐他入朝为官,还将自己的堂妹嫁给封德彝,结为姻亲,到了武帝时期,投入到内史侍郎虞世基体系之中,让他谄媚奉承皇帝、扣押违背圣意的奏章、抑制贤能,并将各种反王的兵力模糊化。从此,虞世基受到的恩宠逐日加深,而隋朝的国政日渐败坏,使得朝政日益败坏。江都之变后,封伦追随宇文化及,任内史令。宇文化及败亡后,又归顺曾经好友李密,渐得李密信任。

半年前,他从彭城前来投靠李渊,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不愿辱身事贼,愿为正统王朝效力。

李渊从前和封伦的关系也很不错,加上封伦有丰富的执笔圣旨经验,所以他的到来深得李渊器重,封为内史侍郎,和几名内史舍人一起主管圣旨草拟。

李渊今天有些话要问他,所以把封伦也叫来御书房。

走进御书房,李建成躬身一礼,神情凝重的说道:“父皇,这次攻打洛阳之大战,隋军极有可能应王世充之求而南渡,亦或是从关中、雍凉等地行围魏救赵之计,甚至有可能演变成隋唐之间的灭国大战。儿臣建议父皇派得力干将坚守各处险关要塞,以免隋军趁机从雍凉侵略巴蜀,巴蜀若失,我大唐后方不宁,继而影响到前方战事。故而此战不仅要攻,还要在后勤上做好与隋朝全面作战、长期坚守的充分准备,既然已经做出攻伐洛阳的决定,儿臣建议父皇结交一两个战略同盟,这其中,李密又是首选。”

李渊点点头,认同道:“朕也明白要夺取洛阳,和李密结盟乃是势在必行之事,但朕担心是我们一厢情愿,李密未必会按我们意愿走。毕竟我们这两年为了荆州和他打得不可开交。”

李建成笑了一笑,道:“父皇多虑了。这不是李密想不想结盟的问题。而是他必须要跟我们结盟。”

“理由呢?”李渊坐下之后,示意李建成、封伦入座。

李建成道谢入座,接着说道:“理由有二:一、李密得罪杨侗,惨遭血腥报复,李密的基层官吏遭到血腥屠杀,整个基层官员体系彻底瘫痪,治下人心慌慌,无人敢任职,不仅影响了李密两年的粮食收成,更令李密去年一年无法扩大战争,导致我大唐无顾虑的夺取了荆襄七郡,此之七郡,本来有很多地方是李密可以拿到的,然则因为杨侗,使他错失了扩大地盘良机,说他不恨杨侗谁都不信。”

“继续说。”李渊呵呵一笑,恐怖的刺杀行动虽然没办法证明是杨侗所为,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都已经不需要证据来证明了,如果说刺杀行动令李密损失惨重,那么李唐则是最大获利者。

“喏!”李建成接着说道:“其二、如果杨侗拿下了洛阳,那么李密就会处于隋军西北夹攻的窘境,接下来倒霉的就会他,抛开我大唐不说,他也要自己的生存考虑,儿臣以为他会和我们结盟的,联合对付隋军,儿臣对此很有信心。”

“圣上!”一旁的封伦毫不吝啬赞美之辞:“太子殿下言之极是,李密不止一次说杨侗是他头号大敌。他之所以容忍窦建德在青州生存,其实就是让窦建德成为隋魏之间的缓冲势力,代他防御隋军,他不进军青州也是免得刺激杨侗。如我大唐主动和他结盟对付隋军,他一定求之不得。太子殿下的两个理由,便将李密的处境分析透了。”

李渊把封伦找来,就是想通过他了解李密。以便他如何说服李密与大唐结盟,李渊略略沉思,又问他。“封侍郎,依你对李密的了解,你认为我大唐攻打洛阳的话,李密会是什么态度?”

封伦仔细想了想,拱手道:“圣上,这个问题委实不好回答,据臣所知,李密其实对王世充占领洛口城一事始终耿耿于怀,他一直想歼灭王世充,夺回洛阳作为魏国的都城,但他为了那些被王世充擒获的将军和全军上下的家眷着想,不得不与王世充达成和解,这才放弃了荥阳,而他定都于彭城,则说明他不想再打洛阳了。但如果有轻易夺取虎牢关的天赐良机,那么他肯定会卷土重来。其实在是否夺取洛阳的态度上,李密主要是受三大派别影响,他自己也相当矛盾。”

李渊饶有兴趣的问道:“李密有哪三大派别?”

封伦捋须笑道:“以单雄信、徐世绩和房玄藻为首的,是瓦岗元勋派,这一派认为洛阳,让他们失去太多精力、兵马、钱粮、时间和统一南方的机会,一致主张向南发展。”

“哈哈!”李渊开怀大笑道:“当年杨玄感起兵反隋时,身为军师的李密献出上中下三策。上策是出兵河北,占据临渝关,截断隋武帝退路;中策是西行长安、占据关中,然后结四塞之险,徐图天下;下策是围攻东都洛阳。杨玄感采取了李密的下策,结果两个月失败。然而,在瓦岗快速崛起的时间里,李密自己却老老实实地执行着下策,结果就是,李密坐拥数十万大军,却屡攻洛阳不下,损失惨重、错失大好良机。”

“正是如此!”封伦笑了一笑。

李渊笑问:“第二派呢?”

封伦笑道:“第二派是以王伯当和邴元真为首,由于洛口城是王伯当丢失的,所以他极力主张攻打虎牢关,重新夺回洛口城,这一派反对南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明智。”李渊示意封伦继续。

封伦会意道:“第三派则是关东士族,这些人在洛阳拥有多利益关系,因此他们支持王伯当那一派。”

封伦从骨子里的奉承,使李建成对封伦感观极好,觉得对方是有心和自己结交,而且封伦的中书侍郎极为重要,是皇帝的近臣,李建成觉得他对自己很重要,也有心交好,在一旁笑着说道:“这么说来,应该是元勋派占据上风了。”

封伦道:“确实如此,翟让战死以后,李密就张罗着去除‘瓦岗’这个草莽气息浓厚的字号,这是一个巨大的改变,这一步也异常凶险,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内乱、分裂。在这个问题上,得到了单雄信等元勋派的全力支持,李密才胜利度过了改国号这个难关,所以在是否继续攻打洛阳问题上,李密接受元勋派的建议,当然了,或许是他本人也意识到攻打洛阳确实是下下策,所以放弃荥阳,并以重金赎回将士家眷,让全军上下感激于心。最终不仅胜利改瓦岗为魏,还毫不动荡的定都彭城。”

李渊听懂封伦的分析,稍微思索了一下,询问道:“听了封爱卿的分析,朕得出了这样一上结论:我大唐要和李密结盟的话,应该先去和单雄信及房玄藻沟通,然后再跟李密谈,这样就万无一失。是不是这样?”

封伦却是摇了摇头:“圣上,魏国元勋派反对攻打洛阳之心相当坚决,和他们谈不谈都不重要,关键还是邴元真,他是王伯当这一派的智囊,地位相当高。我们只要说服了他,那么反攻洛阳一派不足为虑。而且此人相当贪婪,只要收买他,不要说让李密对付杨侗,就算将来要对付李密,他也可以成为我大唐的内应。”

“朕得封爱卿,李密将再无秘密矣。”李渊大喜而赞。继而向李建成吩咐道:“朕会派使者和李密商谈,皇儿可让人先一步收买邴元真,只要能够收买此人,花天大的本钱都值,皇儿千万不要小气吝啬。”

“儿臣遵命!”李建成起身一礼、

“圣上,微臣有一个想法,也不知行是不行。”封伦忽然的说道。

李渊欣然道:“爱卿请说。”

封伦躬身道:“圣上!我大唐不仅在淅阳郡集结大军,与隋朝接壤的边郡皆有调兵行动,隋朝必然在边境有所反应。”

“那又如何?”

“此举可以让所有人都认为我大唐要与隋朝决战,恐怕王世充也有这等想法。所以,臣建议圣上派人与王世充接触,明确的告诉他:就说我大唐集结大军乃是反攻关中,与他王世充没有丝毫关系。若是王世充因此麻痹大意,我军或许获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效。即使是游说失败,也没什么损失。”

“妙计,妙计。封爱卿此计确实值得一试。”李渊双眼发亮,兴奋的在房间内走了几圈,向李建成吩咐道:“这事儿一并交给皇儿了。”

“儿臣遵命,但儿臣需要父皇给我一样宝物。”

“说吧。”

“儿臣听说萧相国珍藏王右军《乐毅论》真本,儿臣希望父皇能把它要过来。”李建成笑着说道。

“你是说附庸风雅的王世恽?”李渊笑着问

“正是此人!”李建成肯定的点了点头。

李渊哈哈一笑:“那朕就试一试,相信萧相国会顾全大局的。”

“儿臣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427章:王世充之困惑

邺城以东的的官道上,一队骑兵正风驰电掣般向邺城疾奔而来,为首大将正是大隋第三军团主将裴行俨,副将贾务本、高雅贤。

他们在渤海收到了进军中原的消息,奉命前来邺城商议军情。这道命令,意味着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沉淀,大隋王朝终于决定逐鹿中原了,这是统一天下的第一步,使三将十分振奋,他们嫌弃水路慢,索性一人双马、昼夜狂奔,虽然都跑得风尘仆仆,但面露喜色,精神亢奋。

“三位将军,邺城到了。”一名亲卫指着远处巨大城池,大喊道。

裴行俨下令道:“换马,加快速度。”

“喏!”

一行人迅速换乘坐骑加速进发,马蹄激起滚滚尘土,向邺城疾驰而去。

……

朝阳殿军机室内,二十几名文武重臣会聚一堂,第二军主将秦琼和副将王辩、左天成;第五军主将邓暠和副将谢映登、何潘仁,海军主帅张镇周等将……皆已到位。

在众人的座位中间则是一方凹陷下去的一块长方形,凹地之中摆放着一架巨大的沙盘,中原地形图栩栩如生的呈现在众人眼前,哪怕坐在位子上,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黑冰台襄阳部发来紧急情报,十八万唐军和大量辎重物资尽皆运往了外武关,主帅已经明确是伪唐晋王李世民,刘文静、萧瑀为军师,高士廉、宇文士及、段志玄、高士廉为行军司马,随军大将有柴绍、段志玄、刘弘基、侯君集、王君廓、李袭志、丘行恭、张公瑾,李高迁,可谓是阵容庞大,这一消息得到了大兴方向的核实。

杨侗立刻意识到,唐军极有可能是对王世充进行战略欺骗,毕竟,除去淅阳这一边大军云集之外,唐军在其他边郡尽皆采取了温和的防御手段,但是为了防止唐军声东击东,他还是严令第六军薛万彻、第七军尉迟恭严加戒备,同时让潼关主将刘纲进入战时状态。

“圣上,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吗?”兵部侍郎杜如晦小声问道。

杨侗摇了摇头:“裴将军他们已经入城,马上就到了。再等他们一下。”

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圣上,裴将军、贾将军、高将军到了。”一名侍卫大声禀报。

紧接着裴行俨快步走进了军机室,歉然道:“我来晚了,让大家久等,实在抱歉。”

三人一道向杨侗行礼道:“末将参见圣上。”

“三位将军辛苦了!”杨侗看着眉灰土脸的三将,指着早已备好的水盆和食物,笑着说道:“擦把脸,吃点东西。”

“多谢圣上。”三将心中一暖,连忙感激道谢,也不客气在一边清洗了起来,然后抓起糕点便吃。

杨侗也不着急,等他们喘过气、缓过神来,才说道:“开始吧。”

“喏!”

众人尽皆围到了沙盘四周,杨侗对众人说道:“诸位,经过反复磋商,我们决定借伪唐兵进洛阳之际,逐鹿中原。我们的第一步是在中原打下一块立足之地,大小不重要,关键是能够让我大隋纵横捭阖、进退自如,所以从哪里进军相当关键。”

他取过一根拇指粗细的铁杆指向沙盘道:“中原三大势力中,实力最强的李密居中,我们即便是打赢了他,也将凹陷在三方之敌的包围之中,动弹不得,因此李密不可取;最弱的窦建德现在一分为三,歼灭他并不困难,但是青州孤悬在外,即便我们将之收复,意义也不大,影响不到中原,等我们打到洛阳时,恐怕已经这里已经是伪唐的了,所以窦建德同样打不得。”

“这么算下来,就只有王世充了,如果我们拿下洛阳,不仅可以还都洛阳,还能与关中连成一体,避开多面受敌之势,更重要是从战略说,拿下洛阳,就能斩断伪唐图谋中原的爪子,使它难以向东发展。”

初来乍到的裴行俨想了一想,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圣上,如果我们拿下了洛阳,就等于身处李渊和李密之间,若二者结盟,我们极有可能受到二强夹击,两者合力的实力并不弱呢。”

杨侗笑道:“裴将军想法很正确,我们为了牵制二李,已经派遣使者去和萧铣、杜伏威商议了,让二人分别从南面牵制二李,分散他们的兵力。这样就算我们拿下洛阳,两者也不可能倾力来攻,而且,世上最不可靠就是盟友了,结盟之后的二李看似强大,实则各怀鬼胎,相互戒备、相互肘制,不仅担心对方大占便宜,还怕来自盟友的暗算。”

“即使萧铣、杜伏威不行,朕也不担心,大可让尉迟恭沿着汉水东进,威胁伪唐都城襄阳,同时让王伏宝、薛万彻进军巴蜀。朕就不信伪唐胆敢放任大后方不管。”

“既如此,那末将没有异义了。”裴行俨笑着问道:“但不知末将等人有何任务?”

贾务本、高雅贤立马看向了杨侗,这个相当关键。

“第三军的任务相当重,也很危险。前期配合海军,在渤海摆出攻打青州的架势,为进军洛阳做掩饰。朕的命令一到,你们即以雷霆万钧之势打穿青州,然后驻军于琅邪郡治临沂县,同时威慑伪魏的彭城、下邳、东海三郡。”

裴行俨、贾务本、高雅贤一听,顿时神采奕奕、精神焕发,拱手问道:“圣上,第三军的给养是就位强征么?”

“你们攻下临沂县之后,立即进军莒县,并动用战俘和地方百姓开辟码头,海军会从海上为你们提供给养,所以,你们什么地方都可以不要,但是莒县却万万不能丢。”

“末将明白了。”

“这个任务不仅重要,也相当危险,你们三人有没有信心?”

“圣上放心,末将等人保证完成任务。”裴行俨昂然道。

杨侗笑着点头,“朕相信你们,小心点。”

“喏。”三将大声应道。

见杨侗安排好第三军的任务,孔颖达拱手问道:“圣上,我们和王世充尚有盟约,如果我们攻打于他,天下人怎么看?”

“盟约?”

杨侗不屑地冷笑道:“我们和王世充从来就没有过盟约,以前我们为了对付伪唐,才和他达成一个口头协议,说得明白一点,我们与他不过只有双赢的商业往来罢了。更重要的是,朕有的是和他开战的理由。”

孔颖达听懂了杨侗所指,恍然道:“圣上意思是说王世充乃是乱臣贼子?”

杨侗点了点头,傲然道:“我大隋乃是天下正统,余者全部是我大隋的乱臣贼子,我们想怎么打都行。至于萧铣、杜伏威,也不过互利互惠,并没有结盟之说,与他们结盟实在太掉价了。”

……

如果说一年之前,李渊和李密被王世充视作这辈子最大的敌人,那现在无疑是杨侗,作为和杨侗距离最后的诸侯之一,王世充很清楚自己这位邻居的恐怖,随着大隋五花八门的新政出现,和隋朝探子不遗余力的对外宣传,大量弘农百姓翻山越岭往关中迁徙,而每到黄河结冰,荥阳、河南郡百姓则会连晚连晚的踏上冰面北投大隋。

此三郡百姓知道乱世之中,中原自古是天下必争之地,一旦中原战争爆发,那洛阳必将首当其冲。对于百姓们来说,磅礴大气的隋朝比起困守一方的王世充强得太多太多,他们对王世充没信心,所以不愿意跟着王世充一起死。

哪怕王世充经营得不错,但这几年来,还是陆陆续续的走了不少人,特别是荥阳百姓,被世家盘剥严重,哪怕荥阳太守重兵防止百姓流向大隋,但对于靠近年年结冰的黄河的荥阳来说,这几年下来,流失的少说也有六成之多。

其他与杨侗接壤的地方是什么,王世充不知道,但想必也好不哪儿去。

王世充能有今日之盛,可是借鉴了不少杨侗的方法,虽然他彻底与世家决裂,但控制在官府手中的田地却直接分给了百姓,少了世家这一层盘剥,不但王世充富足,更帮他从荆襄一带吸引了不少百姓,这才有了今日这番声势。

但是声势再好,也改变不了王世充地盘狭小的事实,他所掌控的河南、弘农、荥阳、襄城、淯阳五郡,偏偏又是中原的战略要地,不管是谁要统治中原,都必先打这里,很多有识之士都不再看好王世充,因为他们觉得王世充不仅开拓不了,自保都难。

随着隋唐二国的频频动作,王世充这里遇到了大麻烦。

一方面是许多官员不愿为王世充效死,纷纷挂印而去,使得朝官出现了很多空缺,光是他的四哥王世恽一个就兼任十多个也准备,他不得不从军中挑选一些稍有学识的武官入朝为官。

其次是襄城、淯阳二郡世家大族也不看好他,再加上更稳妥、地盘更广的李渊拉拢,都有些不服他的统治了,王世充不得已,便让太子王玄应前去安抚,但效果不明显。

第三件事就是收容吃人魔王朱粲的恶果终于暴发了出来,弘农、襄城、淯阳这些曾经深受朱粲荼毒的郡县百姓强烈要求王世充杀朱粲以谢天下,王世充恼羞成怒,直接派朱粲率军去镇压,但朱粲却失败而归,矛盾也因此进一步激发,在一些有心人的教唆下,一些地方豪杰组织义军,据城自治,毫不客气的驱赶王世充任命的官吏。

这一切一切,让王世充有一种错觉——

敌人还没明确是谁,自己就已经败了。

第428章:王世恽

这天傍晚,一辆马车停在王世恽府门前,王世恽是王世充的四哥,受封为齐王,同时是大郑王朝的太傅,兼主管尚书省六部的尚书令,再加主管大郑军队的王仁则是他儿子,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

王世恽最崇拜的人是虞世基,也喜欢虞世基的书法,但他没有虞世基一半才干学识,而贪赂索财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的府门前每天都门庭若市,每天都有人抬着各种礼物上门求官、求门路,排队等他接见。

门房管事也因此养成一双犀利眼睛,当他看到这辆华丽马车缓缓到来时,眼睛为之一亮,马车上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差点闪了他的眼,这样奢华的马车,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便是皇帝和太子的坐驾,都远远不如。

这会是什么人呢?

就在门房管事揣测之时,一名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彬彬有礼的对门房行了一礼,很是客气的说道:“我叫武士彟,来自襄阳,有重要的机密求见你家齐王,劳驾通报!”

“先生可有拜帖?”

中年男子取出一张镶金拜帖递了过去,门房接过拜帖之时,一颗珍珠已经奉送了过去,“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呵呵,先生客气了。”门房满意一笑,收下珍珠以后,立即撇下其他人,快步向府内飞奔而去。

按照封伦的计划,武士彟先行拜见王世恽,让王世恽帮助自己去忽悠王世充,而让王世恽支持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拿出让他动心的珍宝便可。

不多时,一名华服年轻匆匆走来,他是王世恽幼子王道棱,受封为燕王,他向武士彟躬身一礼,“武先生,父王于书房等候,请随我来。”

“烦请带路。”武士彟跟着向府内走去,不多时便来到王世恽的书房,王世恽已在这里等候多时,王世恽一副胡人相貌,整个人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和善大掌柜,只是那双盯着武士彟手中礼盒的小眼睛暴露出他了贪婪的一面。

王世恽早已得知李渊秘密派出使者前来洛阳,只是想不到这个武士彟居然先拜访自己,这令他满腹疑惑。

两人稍微寒暄几句,便走进书房分宾主落座,武士彟拱手笑道:“贵我两国确实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之事,但乱世之中,有时候就是这般身不由已,我家圣上如今真心想和郑国修好,特意以我为使,还望尚书令在贵天子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王世恽皮笑肉不笑的说着,但眼神却表露出了:不管你是何人,如果拿不出实惠的东西,他就不懂什么叫美言。

武士彟心中冷笑,小心将桌上礼盒推到了王世恽面前,笑着说道:“这是我家圣上的一份心意,请尚书令务必收下。”

礼盒十分简朴,看起来有相当久的年份了,王世恽故作矜持的问道:“此为何物?”

武士彟笑道:“我家圣上早有结交尚书令之心,素闻尚书令喜欢收集名人字画,于是倾国之力,最终找到了王右军的佳作之一《乐毅论》。”

王世恽先是一愣,随即心中猛地跳了起来,大喜:“我瞧瞧……”

他小心翼翼的从礼盒中取出了《乐毅论》,反复观摩,赞不绝口,甚至不忍放下,“这其实是王右军真迹。贵国天子有心了!”

王世恽人品、才学不咋样,但品鉴能力相当强,王世充的财政大权便是由他掌管的,当年有王羲之七副墨宝,只是后来为了交好北上冀州的杨侗,王世充将顾恺之、董源的画,有钟繇、卫夫人、王羲之、王献之的字一古脑送了出去,这让王世恽心疼了很长时间,所以是否真迹他还真能够看得出来。

王世恽激动得气都快喘不过来,过了好久,他把依依不舍的将《乐毅论》放下,肃然问道:“贵国天子希望我帮什么忙?”

他并不愚蠢,李渊把这独一无二的贵重墨宝送给他,所求必重,说不定他都未必办得到。

“尚书令应该也知道我大唐将与隋朝作战,我们想和贵国和解并结盟,共同对付隋朝。”

“你们不是要攻找我大郑么?”王世恽皱眉道。

“尚书令说笑了,若我大唐要与贵国决战,在下也不会来洛阳了。我大唐若是贵国拼命,不管输赢,最终得利的都是虎视南方的隋朝。若是贵我双方打得两败俱伤,恐怕隋朝会将我们一网打尽。明知如此,我大唐又怎么可能与贵国交战?”武士彟笑着说道:“我家圣上希望尚书令在这中间,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仅此而已。”

王世恽没有说话,眼睛中的贪婪之光却越发明亮了。

武士彟会心一笑,心知此事成了。

……

翌日一早,王世充在紫微宫徽猷殿接见了武士彟,谈起了结盟之事。

王世充没答应也没反对,而是让人送武士彟回驿馆休息,这件事他要好好考虑一下。

御书房内,王世充来回踱步,他对于武士彟之说半信半疑,也希望隋唐再次发生大战,因为大隋给他的压力太大了,若是李唐分去压力,那当然好了。

可他又担心李唐故意麻痹自己,因为李唐在与隋朝多次交战中从没赢过,他现在也不看好李唐。李唐真要跟隋朝打吗?他们的底气又从哪里来?

而让他动心的是结盟之后的事情,如果能够与李唐结盟,那么等到二李在荆襄交战时,自己完全可以东进,夺取李密的东郡、梁郡等地。

如果不结盟,人家李渊凭什么帮他在荆襄牵制李密,如果结盟吧,极有可能惹来大隋的报复。

王世充很犹豫,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和李唐结盟

这时,有宦官在门口禀报,“圣上,齐王殿下求见!”

王世充回过神来道,“让他进来吧!”

“微臣参见陛下!”片刻,王世恽匆匆走进御书房,王世充接见武士彟的时候他也在场,不过王世充在和武士彟谈判时他保持沉默,他知道这种事情只能单独劝他的兄弟。

王世充笑了笑:“咱们自己人,四哥就不用客气了,这听着怪别扭的。”

“君臣之礼不可废!”王世恽摇了摇头,然后恭恭敬敬的说道:“正因为我们是亲兄弟,所以下面的臣民都在看着我们这些宗室子弟的表现,若是我们自己都率性而为,不仅丢宗室颜面,还会影响到圣上的帝王之威。”

“哈哈!”王世充开怀大笑,心中对王世恽的识趣相当满意:“我说不过四哥,有什么事吗?”

王世恽拱手道:“微臣是为李唐使之事而来,微臣听了武士彟的话,便一直在考虑。”

“那四哥是什么态度?”王世充示意入座。

王世恽虽然才学一般,但跟他这么多年,眼光和见识还是有的,王世充也非常倚重他,正在矛盾的很他想听听自己的尚书令能提出良好的意见。

“微臣认为可以跟李唐和解。”

“为什么?”

“如果圣上一天不解决朱粲,那就无法解决我们和荆州百姓矛盾,但如果杀了朱粲,以后不仅没人敢投我大郑国了,还会让人误以为圣上心胸狭小。两难之下,荆州就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王世充沉默良久道:“朕也是这么考虑过,但是朕心中没底,担心李唐不安好心,故意麻痹我们,然后给我们致命一击,毕竟,隋唐多次交战,李唐从来没有赢过一回,你说李渊会真的打关中吗?”

“我们可以先抛开关中不说……”王世恽笑了一笑,反问道:“圣上觉得李渊当初为何南下,而不是来打我们?”

王世充为之一怔,这个问题他确实没考虑过,沉思了片刻,蓦然醒悟道:“难道说,李渊当初就是怕我们引隋军南下?”

王世恽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记得李渊在淅阳打朱粲时,圣上也打算南征,这才有了朱阳关失守之战,可是自那之后,李渊并没有趁虚而入。除了怕我们引来隋军,微臣实在找不到李渊不趁虚而入的理由了。李渊以前不敢打洛阳,微臣认为他现在也是如此,他不想和我们两败俱伤,还怕我们引隋军南下,所以他干脆以全盛之力先和隋朝打。

“如今我们因为朱粲无法立足荆州,南下没有丝毫意义,又何必与李渊争荆州?在此前提下,我们只能向东发展,并借战争将朱粲除掉。若是有李唐在南方帮我挡住李密的主力,那么我们的压力就会小得多。”

王世充被说动了,是啊!如果没有解决朱粲,就不会得荆州百姓支持,即便打下地盘又有什么用?

“朕还担心与李唐结盟的话,惹来隋军。”

“这也是微臣要劝圣上的主要原因!”王世恽肃然道:“在杨侗眼中,我们始终是乱臣贼子,这些年之所以与我大郑互通有无,无非是我们有利用价值。更重要是如果我们跟李渊打得两败俱伤,我们又如何应对南下的隋朝?到时候我们又向谁求救?”

王世充沉默不语,他知道四哥说得没错,或许他真有一天要和李唐结盟来对付南下的隋朝。

“从目前的天下大势来看,我们跟李唐联手对付隋军的可能性极大,所以我们不能彻底得罪李唐,要为以后留下余地。”说到这里,王世恽狡黠一笑道:“我们可以跟李唐和解。至于结盟嘛,完全可以拖到隋唐大战结束,到时候我们再待价而沽。”

王世充幡然醒悟,被自己的兄长说动心了。

最终与武士彟达成口头上的和解,李唐并且答应归还朱阳关。

第430章:江淮之虎

杜伏威的势力主要在江都以西的淮南地区,江淮之间的广大土地皆为其所有,治下有历阳、丹阳、钟离、淮南、庐江、同安、弋阳七郡,计有水陆兵力十五万人,人数四万的上募军是其精锐力量,杜伏威将这支军队作为自己的子弟兵,平时十分恩庞,但是要求也十分严酷,每作战必以上募军为先锋,战后检查每一人身上的伤痕,如伤在背后即刻处斩,因为伤在背后表示其临阵退后。每次战胜,杜伏威都把资财赏给全军,因此部皆为杜伏威尽死力,人自为战,所向无敌。

但是江淮一带也并不是只有杜伏威的存在,只是杜伏威实力最强,此外还有吴郡沈法兴和江都李子通,这三支势力占据了江淮和江南广袤大地。

这三支势力之中,浓法兴和李子通奉李密为主;杜伏威则以隋臣自居,杨倓当年于洛阳登其为皇泰帝时,杜伏威上表称臣,被封为楚王,官拜东道大总管,当然,这种归降只是名义上的,杨倓不可能来干涉杜伏威的事务,所以杜伏威仍然是一家独立势力。但随着王世充的篡位成功,使杜伏威一度处于迷茫之中,后来他索性自封为大将军而自立。

这一天下午,一支商队赶着几十匹骡马,满载货物的走进了历阳城,商队为首之人正是从邺城赶来的张宣,他此时已经从西域行台省还朝,担任大隋礼部纵横司司长,二十几黑冰台暗卫扮作商队伙计,保护张宣一路南下。

他们是从海路而来,于江都郡登陆,要穿过李子道的势力范围才到历阳,自然不可能披甲戴盔、穿着朝服南下,所以只能改扮成商人。

历阳作为杜伏威的都城,人口密集,商业繁华,城内商旅往来不绝,叫卖之声此起彼伏。

张宣带来的是货物是北方特有的皮毛,在江淮十分罕见,一进城张罗,就被几家商铺掌柜抢购一空。

处理好了货物,张宣便在城门附近找了一家客栈入住,这是历阳颇有名大客栈,掌柜姓古,四十余岁,看起来和蔼和亲。

手下们分别去休息了。张宣则找到了掌柜,他有些事情需要咨询问,两人在后堂坐下,古掌柜命伙计上了茶,笑眯眯道:“听张兄弟口音好像是北方人?”

张宣笑了一笑,道:“小弟是渤海郡人,经营皮毛生意,这东西在北方常见得很,基本赚不到什么钱,想着如今天下大乱,道路封闭,说不定在南方是稀缺之物,于是就来南方找找门路。不曾想刚一入城就被抢了个精光。”

“皮毛在南方确实很稀缺。”古掌柜笑了笑道:“不知张兄弟,有何事情要问?”

张宇本来想打听一些消息,不想反被掌柜盘问了起来,他笑了一下,“也没什么事,只是有件事想向掌柜打探一下。”

“张兄弟你说。只要我知道的,一定会奉告。”

“我是和几个洛阳的商业朋友一起来的,他们以往帮我在郑国销货,这一次我们打算一起考察南方对皮毛需求,只不过在谯郡失散了,他们也会来历阳。不知这两天可有从洛阳人驻足于此?”

张宣知道杜伏威原本是效忠皇泰帝杨侗的,而王世充篡位了几年,也不知杜伏威是否和王世充有联系。

“洛阳人啊?”古掌柜苦苦思索了一会儿,道:“半个月前倒是有洛阳人来过,不过他们不是商人,而是来自洛阳的使臣,至于别的洛阳人倒是没听说,也或许没住在我这里。”

“多谢相告。”张宣心头一沉,王世充果然也派使者来了,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喧闹声,一名伙计跌跌撞撞跑进来。

“掌柜,外面冲来了好多士兵。”

古掌柜腾地站起身道:“士兵来做什么?”

伙计看了张宣一眼,低声道:“他们是来找这位张爷的。”

古掌柜迟疑地看了一眼张宣:“张兄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宣笑了一笑,“可能是我带来的皮毛惊动了什么大人物!”

古掌柜恍然道:“皮毛少见,张兄弟这一回到了这么多来,惊动官府也正常。”

“既然来找我,我就去看看吧。说不定这就是我要找的门路。”张宣是奉命出使的使者,并不担心遇到兵。他快步走到前院,只见前院站着数十名手执长刀的彪悍士兵,上前拱手道:“我就是从北方来的皮货商人,各位找我何事?”

为首校尉一挥手,“把他抓起来!”

“慢!”张宣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道:“我乃是大隋使者,你们胆敢无礼?”

“校尉,您看!”一名士兵接了过去。

校尉识字不多,不过这一个‘隋’字他倒是认识的,他愣了一下,上下打量张宣一眼道:“你是隋朝使者?”

“我没必要骗你,皮毛只是路过李密之地的掩饰,若非天色已暗,我都直接去见你们大将军了。”

“皮毛在历阳少见,所以我们怀疑是李密探子,没想到竟然是隋使,得罪了。”校尉拱手道。

“无妨!”张宣索性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现在去见你们大将军。”

校尉连忙躬身道:“请使者随我们去大将军府!”

“稍等!”张宣命人取来文书包,跟随杜军士兵前去见杜伏威

杜伏威曾自封大将军,所以士兵都称他为大将军。

他虽是江淮第一霸主,但实际上还很年轻,今年只有三十三岁,长得极是雄壮,给人一种粗枝大叶的感觉。

他和辅公祏南下创业,经过数年拼杀,也终于闯出了一番事业,占据沃野千里之地,人口高达数百万,拥有十五万精锐的江淮军,实力比起中原的王世充并不弱,若是算上人口底蕴,以及战争潜力,王世充还远不如他强。

只不过杜伏威并没有自立为帝、角逐中原的打算,于是成为众多势力拉拢的对象,最先拉拢他的是宇文化及,封他为历阳太守,宇文化及的吝啬却激怒了杜伏威,他立刻投降了洛阳皇泰帝杨侗,皇泰帝封他为楚王,兼淮南六郡兵马大总管,出手比宇文化及大方得多。

但过不了多久,杨倓就被王世充谋朝窜位了,他所效忠的南隋王朝自此消失。

这些日子,不仅王世充派使者来拉拢,甚至连李渊也派使者前来游说,希望他能投降唐朝,李唐开出的条件极其优厚,打算封他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江淮军事大总管、上柱国,加封楚王

但杜伏威却处于犹豫之中,因为如今的天下局势已经逐渐了明朗起来,将来统一天下者要么是大隋杨侗、要么是李唐李渊,至于王世充、窦建德、萧铣之流他也看不上。

相对来说,他更看好压着李渊和突厥揍的大隋王朝,但是纵横捭阖的大隋王朝一直没有理会过他们,如果接受李渊招降吧,又怕李渊承受不了大隋王朝的威力,到那时候恐怕也跟着李渊遭殃,所以他一直处于犹豫之中,前两天,他和辅公祏甚至还打算派人去邺城探探大隋圣武帝对他们的态度。

此时,他正在房间内批示各郡上奏文书,一名侍卫在门口禀报道:“启禀大将军,北城查获一名来自北方的皮毛商人,来人自称是隋朝特使。”

杜伏威‘啊’的一声,又惊又喜的站了起来,隋朝不负他之所盼,果然还是派特使来了,他连忙道:“快将大隋使者请到驿馆休息,要以礼相待。”

“喏。”侍卫匆匆离去了。

杜伏威激动难平,虽然他没有立刻投降大隋王朝的意思,但隋者的到来使他有了更大选择,可以从容在隋唐之间考虑自己的前途,想了想,又令人将辅公祏请了来。

不大一会儿,一名四十多岁的大汉快步走到了进来,这名大汉便是杜伏威的亲密战友辅公祏,他在路上已经听说隋使到来,便匆匆赶来。

尽管两人私交情同兄弟,但在权力划分上杜伏威是主、辅公祏是副。没人在时,杜伏威会称辅公祏为大哥,但有外人时,他和众人一样称辅公祏为二将军。

“大哥请坐。”杜伏威亲切的说道。

辅公祏走进房间:“听说隋使来了?这么快就谈好了?”

“没有。”杜伏威摇了摇头,道:“我让他们先到驿馆休息,想先听听大哥的意见。”

辅公祏笑着入座。

两人在前途问题上的分歧很大,辅公祏反对投靠他人,当初之所以赞成投降皇泰帝杨倓,是因为杨倓太弱,控制不了他们,而他们却可以借杨倓的册封,从草寇变成官员,道理就跟李密接受魏王之封一样,他们都需要名正言顺。

但现在则不一样了,不管是大隋还是李唐,都是势力强大的诸侯,不管他们投降任何一人,都会遭受实际控制,如果反悔就会给对方歼灭的口实,所以辅公祏非常谨慎,他希望杜伏威拒绝任何人的招揽,效全力南下,创立一番基业。

待到天下彻底明朗再做决定,如果隋唐和李密谁也奈何不了谁,则主张仿效三国东吴,于南方自立一国,毕竟他们有自立的天然条件,又何必去受人窝囊气?

第431章:兄弟矛盾

张宣虽然还没有得到杜伏威的接见,却将杨侗亲笔所写的书信让士兵带给了杜伏威。

杜伏威读过一遍,顿时满脸愕然。

“圣武帝信上怎么说?”辅公祏见状,连忙询问。

“大哥自己看吧!”杜伏威一脸不高兴的将书信递了过去。

辅公祏接过信匆匆看完,道:“隋朝让我们投降,然后封你为江淮兵马总管、柱国、另外封爵历阳郡公?”

“是啊!”杜伏威苦笑道:“和李唐相比,隋朝的诚意很是不足啊!或许在圣武帝眼中,我们始终是反贼。”

辅公祏思索了一会儿,认真道:“我倒是觉得李渊才没诚意。”

杜伏威奇道:“何以见得?”

“正统王朝之中,皇帝不会封外姓为亲王,一般只有皇帝的亲儿子才有亲王之爵。目前的李唐王朝也只有晋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这两个亲王,连李孝恭这等功勋卓著的人物也只能是郡王。由此可见,李渊对爵位控制得相当严格,亲王也只会赐给他的儿子。”

辅公祏冷然一笑,接着说道:“亲王又以‘秦晋齐楚’为尊,而李渊却封你这个外姓人为楚王,也就是说在李唐江山之内,李渊是第一人、李建成是第二、李世民是第三、李元吉是第四,而你则为第五,李孝恭、李神通等等李氏子弟都要排在你的后面。”

“如果你投降李唐,且李唐最终一统天下,你认为你能活多久?就算李渊容得下你。但李孝恭这些李氏子弟能容忍你这个外姓亲王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么?所以啊,李渊的楚王之封,明显就是用高官重禄、名利诱骗你,这明显是因时势而利用你的办法,根本就没有丝毫诚意。”

“是么?”杜伏威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

“咱们就拿萧铣的梁国来说吧!这天下还没到手,萧铣就杀异姓王了。董景珍,是他的头号勋臣,如果没有董景珍就没有今天的梁国,但是萧铣刚封对方为晋王不久,就命齐王张绣杀之,过不了多久,他又转头把张绣杀掉。若非李渊逼得紧,恐怕秦王雷世猛、楚王郑文秀、燕王许玄彻、鲁王万瓒、宋王杨道生也早死了。”辅公祏摇了摇头,他这义弟打仗相当猛,却一点都不懂官场之道,而官场向来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比战场恐怖万分。

杜伏威心中咯噔一下,继续问道:“那隋朝呢?”

辅公祏说道:“据我所知,隋朝除了唐王杨侑,以及杨侗的儿子,郡王也只有杨恭仁一个,连杨善会和杨师道这两个皇室宗亲都只是国公,至于另外二十三名国公,人人功勋赫赫,为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而阴明月这个女将,为隋朝拓地千里,也只是郡公之爵,你能和这样的民族英雄并列,足以显示杨侗的诚意,而且郡公之上,你还有一个国公可以争取,并不用担心功高震主、封不可封的事情发生。说明杨侗完全是按规矩来办事,比起李渊的楚王之封反而更有诚意。”

“那大哥觉得我们应当如何?”经辅公祏这么一说,杜伏威也意识到了外姓亲王在一个统一王朝内的风险。

“且听听隋使怎么说吧。”辅公祏说完,又与杜伏威谈了一些天下大势,然后告退而去。

杜伏威负手走到窗前,望着天空绚丽晚霞,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李渊诚意十足,可经辅公祏这一说,才发现李唐用心险恶,给他的‘楚王’纯粹是裹着蜂蜜的致命毒药。

……

翌日一早,兄弟二人接见了隋使张宣。

“大隋特使张宣参见杜将军、辅将军。”

“张先生,欢迎您来顾历阳城。”杜伏威抱拳还礼,他是一个爽快人,便坦率地问道:“圣武帝的信我已拜读,我完全能理解隋朝渴望统一天下、与民休息的意愿,只是我在信中看不到圣武帝的诚意,不知先生能否给我解释一二?”

张宣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道:“杜将军所谓的诚意恐怕是官职爵位吧?”

“正是,要知道李唐可是准备封我为楚王。”

“如果杜将军想要,圣上也可以给。”张宣笑眯眯的从怀中掏出另外一封书信,道:“这是圣上的另外一个册封,请将军过目。”

杜伏威打开一看,顿时一头黑线。

杨侗在信上对他允诺,如果他投降大隋,大隋会把江南一地割裂为吴国,让杜家世世代代坐镇江南,世世代代为吴王,不收一分税、不派一员兵。完全就是封疆裂土,自成一国的态势。

“这……”辅公祏接过一看,顿时啼笑皆非道:“自秦以来,大一统思想深入人心,圣武帝是有力明君,怎么可能让大将军自立一国?这不是骗人吗?”

张宣笑了笑:“楚王也好、吴国也罢,这都是亲王封号,历来只有皇帝子孙才能受封,李渊册封杜将军为楚王,难道就不是骗人?”

杜伏威问道:“那圣武帝又是何意?”

张宣从辅公祏手中接过那极不靠谱的书信,正色道:“圣上对二位相当赞赏,所以才写这一封离奇的书信,目的是提醒二位将军,有些不属于外姓人的虚名会害死人的。”

“多谢圣上提醒。”杜伏威很是感激的拱手一礼,杨侗此信与辅公祏昨天说的其实如出一辙。

“二位将军不仅均分田地,还对不法世家大力打压,治下百姓也只需上交极低的赋税,同时对贪官污吏一律处死,你们所行之政与我大隋同步而行,圣上十分高兴,所以不希望二位受人蒙骗。不过如今看来,二位也意识到虚名害人之事。”

“说起来,我等有今日还得多谢圣武帝呢。”杜伏威笑了一笑。

杨侗当年为了一步步动摇世家大族、士人阶层那根深蒂固的根基,把自己在北方执行那一套方案,也打包给了王世充、杜伏威、窦建德等人。

这也是杨侗的一步棋子,让世家大族和士人阶层明白,就是没有他们,天下依旧可以照常运转,等杨侗一统天下之后,来自这些人的阻力就会小得很多,至于这些人的怒火,则由诸侯们来承担。

杜伏威当时和李子通争江都而兵败,正处于茫然之时,不知如何为好,杨侗给他的册子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江淮处于江都的辐射圈,世家势力盘根错节,一穷二白、平民出身的杜伏威得不到世家大族的支持,又需要这些人的利益来充实自身,自然没有一点客气,江南士族几乎被他屠个了精光,余下的也纷纷遁逃他处。手段之狠,大有青出于蓝而青于蓝之势。

然后杜伏威按照杨侗所给之策治理地方,果然在数月之内,便令治下稳定下来,腰包也鼓了许多,最终成为天下为数不多的实力诸侯之一。

这便是杜伏威感谢的由来。而提到这些事儿,大有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杜伏威又问了些大隋政策,张宣也一一告知,杜伏威和辅公祏许多不明之处,顿时豁然开朗。

得到张宣传授了将近一个时辰,这对兄弟才意尤未尽的终止了询问。

张宣言归正传道:“圣上派我前来,真实用意其实并不是强迫二位归降。”

“什么?”辅公祏愕然。

张宣拱手道:“圣上的意思是让二位以朋友的关系与我大隋全面合作,大家一起协同作战。至于归不归降,等天下明朗了再说,”

“这和归降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这说明你们是为自己而战。贵军上下也心服口服。”

“圣武帝难道不担心我们因此壮大,最终成为大隋的强敌?”

“辅将军若是见了我大隋的战力,就会知道我大隋的底气从何而来。”

“大隋铁骑天下无敌,然而水网纵横江南则不同。”

“大隋海军同样纵横天下,以我大隋海船运力,完全可以一次性投送十万大军到沿海任何一地……”张宣笑了一笑,道:“…而我实在不知道,你们的十几万大军能够坚持多久。”

“张先生这是在威胁我么?”

“这不是威胁。而是事实……”张宣笑着说道,“我们大隋打仗从来不讲技巧,打的就是实力人海战术。我们攻城,从来是用人命高句丽和突厥奴隶的人命来填,十万不够,我们可以动用百万,百万不够,我们可以再从西域调来,反正又不是我族子民,哪怕死绝了也无所谓。就怕辅将军杀人杀到手抽筋…关中之战时,薛万均大将军只是牺牲突厥八万奴隶,结果襄武城内的十多万唐军直接投降了,他们杀人杀到不敢杀了…若是有朝一日我大隋攻打坚城,辅公祏不妨去看上一看…”

辅公祏听得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有这机会,我一定会看。有个问题我想问问张先生,既然大隋这么能打,还有这么多奴隶可以用来牺牲,为何来找我们江淮军?”

“简单!”张宣笑了一下,道:“据我们得到消息,李渊和李密已经结盟,李渊攻略中原,而李密极有可能南下,到时候你们将会首当其冲,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这样一来,你们就是我大隋事实上的盟友了。圣上生怕你们吃亏,故而让我前来提醒提醒。”

杜伏威表态道:“圣武帝对我杜伏威之恩无以表述。且如此坦诚相待。我愿意效忠大隋、效忠圣上。我没有任何条件,就算圣上让我杜伏威做一名小兵也心甘情愿。”

“你……”辅公祏腾地站起了起来,心中的愤怒不可抑制。转身向门外快步走去,心中的愤怒使他有点失去理智了。

“先生稍坐!”杜伏威向张宣歉然一笑,快步追了出去。

第432章:再布一局

“大哥!”杜伏威锐利的目光直刺辅公祏,无视对方的愤怒,淡然却十分坚定的说道:“我已经决定投降大隋王朝了,效忠圣武帝,任何人都不能反对我的决定。”

“好啊!”辅公祏心头更怒,他知道杜伏威指的便是自己,激愤道:“既然你都决定好了了,我随你的便……我明天带我的亲兵渡江去丹阳。”

“大哥,我知道你心中不甘,小弟又何尝甘心?可实际上我们已经没有争霸天下的机会了。”

“我不信。”辅公祏稍微恢复了一点冷静。

杜伏威对义兄的心思了然于胸,叹息道:“天下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我们这些中小势力要想生存,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兼并沈法兴、李子通,力图在短期内壮大自己,以增加自保的能力或自立或归降的筹码,想法是好的,可是我们在和李子通决定江淮归属之战中先胜后败,已经失去同时征战李子通和沈法兴的实力。就算我们有这能力,李密也不会让眼睁睁的让我们在江淮坐大,他一定会在关键时刻加以干涉,他们其实已经失去了争霸天下的实力和时机了。所以我们只能归附一方,明确投降以后,再以己之军队为新朝建功立业,以使全军上下在新朝之中占有一席之地,有个富足的未来,这便是我坚持投降某一方势力的原因所在。大隋打得李渊连关中都丢了,又比李渊有诚意…除了大隋,我们还能降谁?”

“而且张宣说的也没错,大隋海军能够把近十万大军投送到高句丽,同样也能沿海运抵南方,只需往返几趟,几十万大军就到江南了,真到那时候,我们又如何与之对决?重要是大隋不仅兵多将广,还有源源不绝的异族人可以用来挡箭,他们在域外的威名是向异族人的尸体堆叠出来的,小弟不认为张宣是在恐吓。”

杜伏威的劝告使辅公祏脸色稍霁,他缓缓的说道:“二弟,这就是你要要降隋的原因?”

杜伏威点头道:“一个人要有自知之明,我杜伏威不过是一小平头百姓,我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我们连江淮都统一不了,凭什么去跟纵横天下的大隋王朝争?我能有今日之势,已经心满意足,若不知足的再去梦想九五之位,我必遭天谴。我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十几万兄弟。最重要的还是我看不到一统天下的希望。”

辅公祏叹了一口气,道:“既如此,我也不再反对了,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有,我们多少得为自己留条后路。我明天率两万将士去丹阳驻扎,假如未来有变,还能接应你过江。”

杜伏威点头道:“我完全赞同大哥的意见!”

辅公祏沉思良久,道:“为了让大隋放心,那你就不能三心二意,以后不要再和王世充、李唐有所接触。”

“嗯!”杜伏威点头道:“我决定把王世充和李渊使者的人头献给大隋特使。”

。。。。。。。。。

就在张宣出使江淮之时,一艘商船缓缓在江陵码头靠岸,几十名侍卫保护着许敬宗众大船上走了下来,梁国中书侍郎岑文本连忙迎上前来,施礼道:“在下岑文本,奉我家圣上之命特来迎接许侍郎。”

“多谢岑先生亲自亲相接,不知梁公可在江陵?”许敬宗回了一礼,他如今的职务是礼部司郎中,与张宣地位一样。

岑文本脸色微变,他知道大隋王朝并不承认萧铣这个皇帝,更不会承认梁朝,萧公只不过是一个敬请罢了,至于自己这个中书侍郎,大隋更加不会承认了。

“我家主公自然是在江陵,请许先生随我来。”岑文本索性也以‘先生’名之,这是以民间身份相交,关系一下就对等了起来。

两人登上马车进了城,许敬宗见街上行人大多衣着粗陋,很少看到衣着光鲜的人物,心知这不是萧铣在倡导简朴,而是萧铣治下四十万大军的军饷拖累了民生,再加上萧铣内忧外患,前不久又被李渊敲诈了一大笔,日子过得相当紧凑。

许敬宗暗暗思忖:‘传闻萧铣的四十多万大军,成为他的沉重负担,于是命令武将裁去老弱、休战务农,然而武将专横跋扈、各自为是,不仅没有听众号令,反而借外敌来战之机大量扩军,萧铣也拿这些人没办法。只能加重税赋,看来果然不虚。’

由萧铣流寇乱民式的军队政策,许敬宗又想到了与民休养,整顿强军的各路诸侯,顿时为萧铣默哀起来:空有广大富庶地盘,却被麾下武将扯了后腿,最终错过了最佳的发展时期,连一个水寇起家的林士弘都消灭不了,又凭什么去和其他诸侯争?

不多时,两人就在侍卫的护送下到了凤鸣宫。

许敬宗打算了这座所谓的皇宫一眼,不由得摇了摇头,大隋随便一座行宫都比这个凤鸣宫档次高,甚至连高昌王宫都不如,更不要说去跟大兴宫、神武宫相比了,这都什么皇宫啊?

岑文本见许敬宗摇头,明白对方所想,苦笑道:“让许先生见笑了,这确实寒酸了一些。我们本来打算兴建一座真正的凤鸣宫,但财力拮据、仓禀空虚,有心无力啊!”

“财力怎么会如此紧张?”许敬宗瞥了他一眼,十分不解地问。

萧铣造反的时间比李渊早,之前不仅没像样的敌人,甚至连大动乱都没有,而萧铣以前也不像现在内忧外患,可他居然穷得连个皇宫都修不起,这实在出乎意料了。

“一言难尽!”岑文本长叹一声,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上前对禁卫道:“禀报圣上,就说有大隋特使来见。”

这座凤鸣占地不过百亩,没北方宫殿巍然绝顶的气势,亭台楼阁和假山池鱼,都显得格局很小。

事实上,凤鸣宫以前是陈后主的一座别宫,萧铣失去半个荆襄后,早已是实力大减。他现在虽然击败了林士弘,并获得大片大片的土地,但民心不附、官员逃亡,南方名门望族对他躲之不及,使其占领的土地名存实亡。

税赋征不上来,各武将的军队却要他来养,使他无力修建新宫城,直属他的军队现有只有八万余众,但就算这八万军队也快养不起了。

萧铣这段时间过得很颓废,自从他和杜伏威联手击败西进的李密后,便丧失进取之心,整日和十几名心爱姬妾躲在凤鸣宫谈说风月、醉生梦死。

萧铣确实对自己没有信心了,西面和北方是强大的唐朝,而东方是咄咄逼人的李密。而北方的大隋占领整个北方,更以一种无敌于天下之势,俯视天下群雄。

以至于李孝恭举大军北上,荆襄无一兵一卒。他也无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现在已经丧失了争夺天下雄心,只想做一天皇帝就享乐一日。

在一条寂静回廊上,一名身穿浅黄宫裙的少女心事重重的走着,她长得娇小玲珑,容颜绝丽、眉目如画。周身无首饰点缀,却自有一股雍容秀美的气质。走动之间,宛若弱风扶柳,仪态万方。一双丹凤眼中如梦如烟,带着浓浓的愁。

她名叫萧月仙,今年只有十九岁,是萧铣唯一的孩子,多年前曾被许配给董景珍的侄子董远,但是在成亲前的一个月,董景珍因涉嫌谋反诛绝全族。萧月仙成也就成了望门寡,尽管萧铣替她说过婆家,甚至包括最受信任时期的张绣的儿子,但全被她婉拒了。

并不是说她对董远有感情,也不是说不想嫁人,而是父亲的作为让她害怕。归根结底,父亲不是败在敌军之手,而是败给了自己薄情寡恩。

她知道父亲迟早对异姓王们下手,如果她嫁到张家,结果肯定还会当寡妇,过不了多久,张绣果然步了董景珍的后尘,落得全族诛绝的下场。

萧月仙走到宫殿前,远远即可听到琴瑟声声,妙曼歌喉,她摇了摇头,父亲现在跟他自己所鄙夷的陈后主有何区别?

萧月仙走进了不大的宫殿,看到一队舞女长袖翻飞,轻盈而动,两边各坐十多名乐姬,弹奏各种乐器,数名歌女低吟浅唱,整个宫殿内充满靡靡之音。

萧月仙眉头直皱,轻咳一声,大殿内立刻安静下来。

“都下去吧!”

萧月仙声音不大,众人却无法忽视。

她的父亲萧铣虽然从不缺女人,但除了萧月仙,却再也生不出一男半女,将她视若珍宝。

舞姬歌女都向萧铣望去,萧铣半躺在象牙龙榻里,左右各偎一名美若天仙少女,是一对容貌相似的孪生姐妹。

萧铣见女儿不高兴,便摆手,“都退下吧!”

不到片刻,殿内只剩那对孪生姐妹和萧氏父女,萧月仙看了她们一眼,这是他父亲最宠爱的姬妾,从不劝父亲处理国政,整天缠着父亲寻欢作乐,亡齐之小怜、亡陈之张丽华。

“你们也退下吧!”萧月仙冷冷的说道。

两姐妹同时扭头,不理她。

萧铣有点尴尬的哄着两女道:“你们下去沐浴吧!朕等会儿陪你们。”

两女妖姿百态地走了,萧月仙见两人淑胸半露,行走之间恨不得把腰扭断似的,气得她低声骂道:“妖孽!”

“仙儿!”萧铣不高兴地拉长了声音,“不可无礼!”

“父亲,你先把药喝了吧!”

萧月仙将手中药汤放到桌上,她试了试碗壁,秀美微蹙道:“有点温了,父亲趁热喝吧!”

萧铣前些日子吐血晕倒,御医诊断是胃有问题,其实萧铣也知道这是宿疾,这种病不能喝酒,但最近半年花天酒地,引发了宿疾。

萧铣慢慢喝下药汤,柔声的问向女儿,“仙儿今天的情绪好像不太好,为何?谁得罪你了,朕收拾他。”

萧月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只要父皇不近酒色,不再糟蹋自己,像以前那样一心为国,女儿的心情自然就好了。”

“这……”萧铣刚要说话,萧月仙却打断他的话,接着说道:“父皇应该知道李孝恭的军队大量调去了上洛郡,打算与隋朝争夺关中,父皇却还在这里歌舞升平,难道真不想借机收复荆襄吗?”

萧铣长叹一声,道:“我倒是想,可我除了江陵这几万良莠不齐的军队,现在还能指挥谁?又有谁是忠臣?如果军队败了,我们父女的首级就是人家向新主邀功的宝物。我今年已经三十九了,死不足惜,唯一担心的就是你这孩子!如果你有一个可靠好归宿,这个梁国即使败光了,我也不无所谓。”

“父皇!”萧月仙眼睛都红了,她跪在父皇身前,“父皇若有三长两短,女儿孤苦伶仃一人又怎么活?我不要父皇有意外,一定要长命百岁。”

“傻孩子!”萧铣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叹息一声道:“若你是个男儿,能替父皇征战天下,那该多好啊?”

萧月仙咬着唇:“父皇,女儿不能替父皇征战天下,可也不想成为父皇前进的累赘,女儿恳求父皇送我去襄阳,我愿做李渊嫔妃,换取爹爹平安。”

“那不成!”萧铣一下子站了起来,断然拒绝道:“你是梁国的安乐公主,父皇只希望你这辈子安安乐乐,怎能做李渊那混蛋的嫔妃?我哪怕是死也不同意,决不答应。实在打不过,我大不了投降他,谅他也不会加害于我。”

萧月仙却知道父亲就算投降,也只会是一时安抚,最多一两年就会暴毙,不是每个王朝都可以像隋朝那样,容得了陈后主这样的亡国之君的,而且陈后主得以在大兴善终,那也是他庸碌,像父亲这样的枭雄,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也只有牺牲自己,入宫服侍李渊,或许能够保得住父亲性命,这是萧月仙唯一想到的办法。她见父皇态度坚决,于是迂回道:“父皇要不把女儿送到叔祖那儿,父皇没有女儿拖累,也可以放开手脚打仗。”

萧铣“嗤”的笑了出来,萧月仙说的叔祖即是萧瑀,他的亲叔父,自己一旦将女儿送去襄阳,即使萧女儿不愿意,那家伙也会以萧家的名义将她送入宫中,为他所掌控的萧家获得牟取政治利益。如果萧月仙以萧家女的名义入宫,那就跟自己无关,到时候自己照样得死,倔得出奇的女儿恐怕也会一死了之。

“你这丫头,真当你父皇是傻子吗?”萧铣笑了一笑,摇头道:“事情还没到这一步。就算到那一步,我也信不过那只老狐狸,还不如将你送到姑母那儿。”

“这也好。”萧月仙顺着杆子往上爬

萧铣似乎明白了什么,女儿压根就不是要去襄阳,真实意图其实是去邺城,以求得隋朝支持和庇护,毕竟从眼前的局势来看,隋朝和梁国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而且隋唐有仇怨,若是隋朝在北方施加压力,自己也有圜转余地。其实他也一直想联隋抗唐,并多次派遣使者,只是连杨侗的面都没见着。

想必女儿也想到这点,于是打算去邺城当杨侗的妃嫔,以她梁国公主的身份,以及隋梁有共同的敌人,或许能在杨侗面前有一点地位,能说一两句话。

萧月仙的态度十分决定:“现在能帮父皇的只有隋朝,您就让女儿去邺城吧。如果父皇不答应,女儿自己去……女儿也不做傻事,不去争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求父皇平安而已。”

望着女儿清澈双眼,萧铣感觉到女儿心中的坚决,只得叹一声,“容我想想。”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奔至殿外禀报道:“启禀圣上,岑侍郎带着隋使求见。”

“隋使?”

萧铣也吃了一惊,怎么刚说隋朝隋使就来了?他看向女儿道:“仙儿,你先回避一下,为父先见一见隋使。”

第433章:许敬宗的坚定

许敬宗在岑文本陪同下走进了内殿,躬身施礼道:“大隋特使许敬宗见过萧公!”

萧铣心中一怒,刚要责问,却见岑文本向自己连使眼色,他忍住了这口气,冷冷淡淡道:“特使辛苦了,请坐吧!”

“多谢萧公!”

许敬宗从容而坐,萧铣虽然已经称帝,却对于他们大隋王朝上下来说,本质上还是乱臣贼子,这是原则,许敬宗自然不会让步。

再说了,他奉命来见萧铣,其实是给李渊下绊子,并不用哭着求合作。

岑文本也在另一边坐下,他笑着说道:“圣上,许先生这次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李渊不是反攻关中,而是直指洛阳。”

“啊!”

萧铣腾地站起身,这消息让他吃了一惊,这时屏风后也传来了一声低呼。

许敬宗微微一怔,他听得清这是一个轻年女子的声音,这让许敬宗十分费解,都说萧铣荒唐,莫不是连女人都能干涉梁国的朝政了?

岑文本自然也听到了,他知道这是江夏公主萧月仙的声音,连忙道:“圣上请安坐,李渊还没有动兵。”

萧铣慢慢坐下,头脑里现在乱成一团,居然没注意到女儿躲在屏风后面。这个消息令他极为震惊,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了内心惊讶,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许敬宗微微欠身,便将二李结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萧铣脸色阴晴不定,可他也是一代枭雄。他很清楚二李联合意味着什么,李渊北上,他几乎可以肯定李密南下,全面进攻杜伏威或是自己。

两相比较,李密进攻自己的可能性极大,因为淮水防线不是那么好攻破的,相对来说,自己的兵力看似极多,实际上他心知肚明,自己能够调动的兵力也只是江陵这些,这是起兵之初就存在的矛盾,大家本来是一个利益结合体,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造成利益上的冲突,这种相互怀疑的种子如今深深扎根在君臣脑海之中,经过董景珍、张绣事件以后,彼此间都没一点信任了。

这种前提之下,自己又如何是兵强马壮的李密的对手?自己又该怎么办?

萧铣惊惶的落在许敬宗眼里,这也在他意料之中,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他也不配当这个枭雄了。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微微一笑呈给萧铣:“这是圣上的亲笔信,殿下所想得到的答案就在这封信中。”

岑文本将信转呈给了萧铣,萧铣见信皮上写着‘杨侗致表伯’。

杨侗称他为表伯,就表明这是一封私信,他拆开信皮,将信纸抽出。

内容简单叙旧后便直入主题,邀请他出兵共同二李,表示他们另外一个同盟是杜伏威,由他和杜伏威从南面进攻二李,隋军从北面进攻,至于开战时间则以大隋南下为准,后面什么都没有了。

萧铣看得一头雾水,那灭掉二李以后呢?自己怎么办?杨侗会承认自己独立吗?还有杜伏威又是什么态度,信中只字未提。

许敬宗还说这信能解开自己疑惑,哪里解开了?疑惑反而更多了。他看了许敬宗一眼,询问道:“我想请问问许特使,那我梁国怎么办?隋朝是什么态度?”

许敬宗微笑道:“这个需要萧公自己选择了,圣上没有任何表态,但二李是我们共同敌人不假,我们三家联手将他们歼灭,符合每一个人的利益。”

虽然许敬宗什么都没说,但萧铣却明白了,杨侗的意思是说大家先把共同的敌人搞死,然后再角出天下之主,至于战争所获得的战果,则看各人的本事了,如果隋军强大,会直接打到江淮,如果他和杜伏威厉害,可以打到黄河南岸。

他沉吟一下道:“这件事容我想想,特使先回驿馆休息。”

“那好!在下先告辞。”许敬宗起身告辞,萧铣对岑文本笑道:“岑侍郎替我送贵客出宫。”

岑文本笑着起身,对许敬宗一摆手:“请!”

两人离开不久。

萧铣才想一事,起身向屏风走去,却发现女儿已从侧门离开,萧铣又想到女儿刚才所提之事。其实他心知这是一个很的好策略,用和亲方式增加谈判筹码,又能给女儿找到一个好归宿,再加上姑母尤在,相信女儿也不会受到委屈。

萧铣也知道隋朝强大,杨侗迟早会南下,而且这一天已经不远了,以女儿的美貌贤淑,受宠也不成问题,只不过他不想女儿成为一个工具,嫁给她不喜欢的人。

萧铣有点乱,他一时间也不知应该怎么办,他想听听岑文本的意见。

不一会儿,岑文本又回到了内殿,他微笑行礼道:“圣上是不是感到很为难?”

萧铣忧心忡忡的说道:“我本来以为这种局势会维持三五年时间,没想到李渊竟然率先动手,企图从中原破开僵局,天下将风云大变了,我们又该怎么办?”

岑文本沉默了半晌,缓缓的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二李灭亡,我们也难逃一劫,如果按兵不动吧,李渊不管是胜是败都会南下。现在需要圣上做出一个选择。刚才许敬宗也说得很清楚,现在需要圣上做个选择,我相信这是杨侗原话。”

“杨侗其实是希望我们和唐军鏖战,替他削弱唐军,我心里清楚得很。”萧铣忧虑地望着北方,自从李孝恭从南郡撤军后,他就很担心李渊有什么阴谋,“侍郎觉得唐军会攻打王世充吗?”

“微臣也考虑过李唐,他们扩张的路线非常明确,西线非但没有成功,陷入了战争的泥淖,最终因为四顾天下,丢掉了整个并州、雍州,也就是说,他们往北、往西发展的战略以惨败而告终;而中线就是洛阳,如果杨侗不支持王世充,那唐军一定会攻洛阳,所以他们才夺我荆襄。如今看到杨侗依托庞大的人口基数,将北方经营得生机勃勃,李唐若再不动手,中原就没有了,所以微臣也觉得攻打洛阳可能很大”岑文本犹豫一下,苦笑道:“如果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洛阳和中原,那便可以将隋朝的势力阻止在北方。相对来说,我们比隋朝、王世充好对付得多,”

“而且许敬宗刚才也说过,以隋朝出兵为号,这期间我们有太多的观望时间,他们没必要说谎。”

说实在的,岑文本对大梁没多少信心,别看萧铣拥兵四十万,但是梁国需要防守的地方很多,偏偏梁国的地方又大。最南的兵力,少说也需要一个月时间才赶到江陵,对于战争来说,一个月内会生很多事情,如果李渊集强兵猛攻江陵,这边城破,恐怕南方的军队才有半路。

他虽是位极人臣的中书侍郎,就算诸多异姓王都十分尊敬他,可那也得看是哪个国家的中书侍郎,梁国四处都是洞,岑文本再聪慧,也改变不了治下群雄割据的局面。重要的是没时间给他来整理朝政,这才是最要命的问题。

萧铣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依你的意思,我们必须按照杨侗的意思走?甚至投降隋朝?”

“微臣并不是说投降隋朝。”岑文本摇了摇头道:“虽说我们被杨侗利用来牵制唐军,以便他收复中原,但我们同样在利用隋军于北方牵制唐军,如我军可以收复荆襄,不仅能提升军队士气,还利于圣上的整顿计划,以后未必没有一统天下的机会。此战还没开始,没必要考虑降谁的问题。”

萧铣点了点头,梁国确实还没到最后时刻,二李被灭那才是最后时刻。如果杨侗和二李打得两败俱伤,他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想到这里,萧铣豁然开朗道:“你说得不错,我们并非没有一点机会。只不过杨侗要我答应进攻李渊,我有个条件。”

岑文本道:“圣上请说。微臣转告许敬宗。”

萧铣缓缓道:“杨侗必须娶我女儿为妃。”

“安乐公主?”岑文本一下子愣住了。

萧铣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是我的条件,若是杨侗答应,我就按时出兵,否则……”

岑文本听懂萧铣的意思,若杨侗不答应,他就用整个南方投降唐朝,协助唐朝共同对付隋朝,岑文本道:“圣上,这确实很好,微臣完全赞同。”

……

许敬宗也知道岑文本很快会给自己答复,所以并没有休息,耐心的等待到来,其实许敬宗也有点紧张,在他临行前,礼部尚书裴仁基反复告诉他和张宣,萧铣和杜伏威是重要的棋子,关系到整个天下大局,如果二人放二李南下复杂的南方,战争和叛乱就会悬而未决的拖下去,无论如何都要说服萧铣。

许敬宗也知道二李被歼灭之后,那梁国就直面隋军威胁,萧铣未必答应养虎为患。

如果萧铣不答应,那么南方只能由杜伏威单独面对李密,力度太小不说,更重要是萧铣将会成为一个大变数,搞不到会成整个大局的关键棋子。

这时,他的随从禀报道:“郎中,岑先生到了。”

许敬宗连忙开门相迎,只见岑文本站在门外,“许先生应该在等我吧!”

许敬宗点头一笑:“岑侍郎请进!”

岑文本比较坦率,也没有多绕弯子,便直接道:“关于联手对付二李之事,我们已经有了决定。”

“哦?”

“我们可以和隋军、杜伏威协同作战,不过我们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岑文本笑道:“相信你们也知道圣上只有安乐公主这一个独女,圣上希望圣武帝能娶她为妃。这样我们便全力以赴助隋军攻打李渊。”

这个条件令许敬宗十分为难,他真不想插手皇家之事,何况杨侗又不是那种喜欢别人插手他家事的皇帝,于是说道:“能换别的条件吗?”

岑文本摇头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条件,如果你们不答应,那就意味没诚意,这样双方不仅不合作,我们甚至还会被迫寻求李唐的保护。”

岑文本说得很直接,甚至还带了威胁,确实让许敬宗十分为难。

岑文本笑道:“其实安乐公主血统高贵,是萧氏嫡女,又是梁国第一美女,完全配得上圣武帝,于私,这是将隋武帝和太皇后的美谈再作延续,这是美事,为何不能答应?”

许敬宗沉思良久,他想到了天下大局,以及二李遁入南方丛林、叛乱不断的后果,再想到杨侗为了天下接受美女,也没生气的理由,即使皇帝生气,他许敬宗大不了再去西域吃几年沙子,说不定还能冠名一个郡回来呢,一念至此,终是咬了一咬牙道:“我代表大隋接受这桩联姻……”

第434章:

得到隋朝的点醒后,王世充也不知该信谁,立即斥候严密监视唐军动向,得出的结论让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唐军果真是不安好心,所谓的结盟不过是让自己放松警惕而已。

快速整顿兵马,大肆募兵,怎奈他的地盘狭小,区区五个郡之中,目前只有河南、弘农两个郡听从他的号令,然而百姓一来二去的流失,人口严重不足,再加上他征兵急,终于激起了民众恐慌,大量民众逃往上洛和荥阳郡。

紧张气氛笼罩着洛阳大街小巷,尽管官方严密封锁消息,但消息还是传遍洛阳各个角落,令洛阳人心惶惶,以米价为代表的物价风向标开始迅速上涨,洛阳民众掀起了储存各种物资的风潮。

最有代表的是米价从斗米一百二十钱猛涨到斗米四百钱,还只收开皇五铢或是隋朝的炎黄通宝,大业五铢或是王世充铸造的铜钱则被商家拒收。

这天上午,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遍了洛阳,淯阳武川城被李道宗攻破,全郡官员投降,李道宗日夜攻打鲁阳关。鲁阳关一旦失守,襄城郡也将全面沦陷,届时李唐大军将直接威胁河南郡南部。这个消息给洛阳民众带来更大恐慌,米价再度暴涨,各种物价开始失控。

洛阳紫微宫,云定兴快步走过文思殿广场,向御书房走去,云定兴这两年在王世充朝廷内混得风生水起,他出卖杨倓,以假乱真的搞了一个禅让仪式后,赢得王世充无限信任,使他飞黄腾达,短短两年便升到了太尉之职,地位仅在王氏宗室之下。

云定兴人品卑劣,但具有很高的才华,将到手之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太子王玄应对他十分信赖,重要政务都和他商议。

不过云定兴也明白,王世充也不是长久之君,他必须给自己另谋一条生路,他知道杨侗不会饶过自己,所以没想过要投降隋朝,于是他暗中向李渊递交了投名状,并得到李渊亲笔回信,信中对他的弃暗投明之举相当赞赏。

这让云定兴俨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不过他对郑国也就不是那么兢兢业业了。

“云太尉!”

云定兴刚走上台阶,便听到有人叫他,他一回头,却见太子王玄应匆匆赶来,他连忙停步等候,今天王世充紧急召见重臣商议军国政务,云定兴还以为自己来晚了,没想到太子还在自己之后。

云定兴很喜欢太子王玄应,谦虚、低调、平易近人,而且温文尔雅,完全没有他老子王世充那种骄横凶悍,这类人一般是他们这些‘文’官最喜欢的帝王,可惜他是王世充的儿子。

“太子怎么现在才来,微臣还以为自己迟到了呢。”云定兴迎上前来

“父皇派人通知,推迟半个时辰,云太尉难道不知道么?”

云定兴愕然摇头道:“微臣不知!”

“估计是报信的人没找到太尉吧!”王玄应低声道:“我有件事想和太尉沟通一下,可否方便?”

“无妨!”

云定兴和王玄应来到了一个角落,王玄应忧心忡忡道:“我刚得到消息,说是洛阳米价已经暴涨到了斗米六百文,哪怕投入了常平仓也没有用,太尉有没有什么办法应对?”

前几天米价涨到斗米三百文时,王玄应立即启动常平仓平抑米价,投下去十万石平价米,以斗米百文出售,企图拉下米价,不料只是打了个漂就没有任何效果,米价依旧节节攀升,今天更涨到了斗米六百文的惊人高度,王玄应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了,今天父皇若是问到此事,他必须要有一个应对方案,所以只能向云定兴求教。

云定兴摇头道:“当年瓦岗军逼近洛阳,洛阳米价大涨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杨侗投入十五万石粮食平抑粮价,却也没有任何效果。后来他把瓦岗军击败于荥阳,粮价一下子就恢复到了正常。现在的情形和当年完全一样,因为战争引起的恐慌跟谣言引发的恐慌是不一样的,要想平把粮价降下来,唯一的办法是郑军击败了唐军,只要没了战争的威胁,人心就会安定下来,凡是家有余粮者都不会哄抢,现在大家看不到希望,家家户户储存粮食,是为了围城时之所需,多的不说,但每家每户至少要保证三五个月的口粮,所以常平仓投多少粮食都被抢购一空,太子殿下想法虽好,但方法却错了。”

王玄应眉头一皱,“那我该如何应对?”

“办法很简单,太子可以将常平仓粮食改为赈粥,让家境贫寒、无钱购粮的百姓也有条活路,只要有口饭吃,百姓就会不乱,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王玄应点了点头,又问道:“奸商以及发国难财的人呢?要不要打击?”

云定兴笑了一笑:“太子,您应该知道所谓的奸商,背后站着的是谁。”

王玄应顿时恍然大悟,洛阳粮食不就是全被大伯控制的吗?他一下子就泄气了,点头道:“多谢太尉指点,我们先去文思殿。”

“刚才关于杨侗的赈灾之说,太子千万别在圣上面前提及!”云定兴嘱咐道。

“这个我明白,绝对不会提及此事。”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快步走向文思殿

唐军来犯的消息,让王世充慌了手脚,他一共只有十五万军队,五万淯阳军败到襄城鲁阳关的军队不足两万,还有五万驻扎在弘农,另外三万军队分别驻扎在襄城、荥阳二郡。河南郡只剩下四万大军,这里面包括两万御林军,而这四万大军又各有五千军队驻守函谷关、虎牢关、伊阙关,真正守洛阳城的军队只有五千人,就算把两万御林军城也只有两万五千人,若是放到城上一字排开,还达不到一尺一人的人墙。

宽大的文思殿内站着十几名重臣和大将,王世充脸色阴沉向众人说道:“朕刚得到消息,襄城郡已投降了李唐,李道宗的四万大军杀到伊阙关外,正向洛阳杀来,不过速度已经放缓,弘农那边的形势也十分严峻,尽管我们的军队顽强抵抗,但五万守军挡不住李世民二十万大军的轮番进攻,我军三战三败、损失惨重,魏王王弘烈、荆王王行本战死朱阳关,蔡王王虔寿率领残部退守卢氏县檀山,并召集长渊、朱阳等县守军结营以阻唐军沿洛水东进,朕已下令河南郡熊耳县守军协助。据说唐军攻破卢氏以后,主力北攻硃阳县、弘农县,目标直指河南阌乡、桃林二县。大家都谈一谈应对之策吧!”

此言一出,全殿鸦雀无声。

过了半晌,云定兴才躬身道:“圣上,现在还看不出唐军真实意图,究竟是真的想夺洛阳,还是迷惑隋军。从目前来看,微臣认为李唐是想从武关、潼关进军关中的可能性极大。”

“那又如何理解李唐攻占弘农、淯阳和襄城呢?”王世充又问道。

“圣上,李世民的二十万大军才是主力,李道宗只有四万军队,凭这四万军队是无法攻下洛阳的,他应该是牵制我们军队南下,否则无法解释他的军队为何忽然放缓。”

这时,司徒段达亦说道:“圣上,微臣也支持太尉的意见,认为唐军目标还是关中,这从一个细节就能看出来。”

“什么细节?”王世充问道。

段达走到了地图前,用木杆指向弘农的卢氏县道:“如果唐军的目标是我们,那么李世民在拿下卢氏县后,应该分兵一路东进河南郡的熊耳县,直接包围洛阳城,而不是给蔡王休整和我们准备的机会,但李世民却没有这样做,依旧向北方的硃阳县、弘农县进攻,那明显是潼关方向,微臣由此可以谈断,唐军的目标依旧是关中,而不是我们。”

云定兴点头道:“段司徒言之极是,隋朝始终是唐朝的头号大敌,他们又不敢直面隋军主力,因此以实力弱小的我们来掩人耳目。说句难听的话,只剩河南、荥阳二群的我们,战争潜力实在太弱了,李唐什么时候来打都行,而且没必要动用这么多军队。”

云定兴和段达的分析让王世充稍稍心安,他问向太子王玄应道:“太子可有别的看法?”

王玄应本以为父皇召集大家是商议粮价暴涨之事,结果父皇一心考虑军队部署,这让王玄应松了口气之余,同时也有一些失落,军事固然重要,然而洛阳的民心也十分重要,若是不处理好民心问题,洛阳有暴乱的危险,可是父皇却一点也不在意。

王玄应想了云定兴、段达的话,最终躬身道:“儿臣认为,无论唐军的目标是隋朝还是我们洛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洛阳城的兵力实在太少了,如果唐军大举来袭,我们这点兵力根本守不了多久,儿臣建议增加守军,同时加强函谷关防御,另外把洛口仓的粮食运回洛阳城内,做好长久与敌消耗的准备!儿臣不相信隋朝不会有所反应。”

王世充点点头,王玄应的建议说到他心坎上去了,他沉思片刻道:“太子说得对,洛阳守军的确太少了,朕打算将荥阳郡守军调回洛阳,只留虎牢关的五千军队,同时将洛口仓的百万石存粮运回洛阳,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云定兴立刻赞道:“圣上高见!”

众人纷纷表态支持,王世充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决定了吧!放松对荥阳郡的控制,集中兵力防御洛阳。”

第435章:秀才遇到兵

“魏将军,圣上有令,命将军尽快率军背上,到虎牢关跟代王(王琬,楚王王世伟之子)汇合!”荥阳荥阳县,魏陆正在营中查点物资,算计还要用多久,一名小校飞奔而入。

“要撤了吗?”魏陆有些不舍,他是江淮老军,从大业十年就跟随王世充了,南征北战,从未言弃。

算起来,他也是王世充麾下的老臣了,虽不及王家子弟那般深受重用,但目前也是一郡之丞,王世充对他们这些老将还是相当优厚的。

王世充今天的基业,是他魏陆跟着一路打下来的江山,从当年江南平叛到如今真正有了自己的一份基业,这更有许多兄弟死在荥阳郡之战中,他甚至比王世充更舍不得荥阳郡。

不过既然王世充都没有怨言,他魏陆也不好多说什么,收缩兵力、防御洛阳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可以保住都城不失

这些年,跟在王世充身边,魏陆可是很清楚,为了这洛阳,王世充付出了很多代价,几万江淮军都差点打没了,剩下的目前都成了军中中坚力量。

如今,虽然李唐大举来犯,但他相信王世充能够坚持下来的。因为王世充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将仓库中的粮草辎重全都搬出来,能带走的全带走,不能带走的一把火烧,这些东西就算烧了,也不给那帮人。”魏陆披上了铠甲,冷哼一声道。

“喏!”

自有手下将校前去传令,魏陆自带亲兵准备出城,前往虎牢关与王琬汇合,此去虎牢关还有一百多里路,轻车简从的话,应该可以尽快赶到。

正当魏陆准备率军离开之际,一名校尉匆匆跑来,躬身道“将军,城门口被人用杂物封堵了!”

“嗯?”魏陆皱了皱眉“何人胆敢如此放肆?”

“是郑家,他们的粮队车轮全部坏掉了,是而堵在城门口,挡住我军去路。”

“哈哈哈!”魏陆不禁冷笑起来,车轮集体坏了?骗鬼呢这是。

更不可思议的是四个城门的车轮同时坏了,这话听起来怎么这般搞笑呢?

“既然坏了,那就一把火烧了!”对于这帮狗娘养的世家大族,魏陆可是忍了好多年了,若非是他们首鼠两端,在荥阳大传谣言,荥阳怎会流民四起,圣上又何须舍弃这充满了兄弟们鲜血的重地?若非是他们开城投降,淯阳和襄城怎么可能丢得这么快?

而现在这些人的表现更恶心,圣上要迁民入洛阳,协助守城,这些人就跳出来四处施粥放粮,俨然是一副大善人的样子,吸引百姓留下来,当他们的奴隶佃户、当牛当马,早特么干嘛去勒?

更可恶的是四处散播流言,将天灾都归罪于王世充,魏陆见过很多无耻的,但这般无耻之徒,他生平第一次遇到。

如今这些人既然敢来搞事,阻碍行军,那就怪不得他魏陆不客气了,正一肚子鸟气没地方撒呢,这郑家现在就自己找上门儿来了,那便怨不得他魏陆心狠手辣。

当下招来一名校尉,对他耳语几句。

“将军,这……这个不太好吧?”校尉闻言一惊,随即隐隐有些兴奋地搓着手。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兵,魏陆带出来的兵,自然跟魏陆差不到哪儿去。

“少特娘的给老子装蒜!”魏陆一鞭子轻轻抽了过去,笑骂道“其他人去城门前等候,看那郑家这帮混蛋怎么说。你不是早就看这些世家大族不顺眼了么?赶紧去干这一票。如果不干,我换人。”

“干、干、干!我干……”

一群人兴奋地跟着魏陆往城门口赶去,等他们到了北门,城门洞已经被滔天大火堵住了。

魏陆一点不着急,就这么带兵在一边看着,任由那大火不断蔓延,一群世家仆役焦急的想要灭火,可是火势太大,却哪里扑灭得掉。

“魏陆,为何烧我货物!”郑善果心中大怒,他受人之托,拖延一二,于是就想到用货物将城门口堵住,让魏陆出不了城,谁想魏陆这个蠢人竟然直接让人放火烧,这可是他郑家半数家当呢,真被烧没了,他郑家也要元气大伤,此刻见魏陆过来,当即怒骂了起来。

“本将听说城门被杂物所阻,既然全是无用杂物,那便烧了得了,大家都省时省事。”魏陆坐在马背上,懒散懒散的说道。

“荒唐,那是我郑家的财物,怎会是杂物,还不快让人救火!?”郑善果怒骂道。

“本将只受圣上之命行事,不如郑先生先去洛阳找圣上下命令,末将也好办事。”魏陆悠然的欣赏着大火将城门洞整个笼罩,笑着说道“再说了,你们若是丢失了物品,肯定又会赖到我们头上。这种蠢事,老子不上当了。”

以前王世充为了收揽世家之心,让地方军士务必打好关系,将士们依照上级吩咐,对世家大族给予便利,很多次帮世家大族将陷入泥泞中的大车抬出来,结果一身是泥不说,结果还被诬告盗窃,他的屁股都挨了好几顿板子了,这种好心没好报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了……有空的话,他宁愿天天帮普通老百姓,一句句真诚的道谢,让他心中暖洋洋的。

郑善果见魏陆不买自己的账,心中更急了,只能放低姿态道“魏将军,城门被大火所阻,往来百姓皆会受阻,而且将军也要出城,如此岂不是延误军机了么?”

“很快就会烧完的,本将一点不着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看这火势,最多就一两个时辰而已。误不了大事。本将现在什么都没有,就只有时间。”魏陆懒洋洋的说道。

“魏陆,休要欺人太甚!”郑善果一把抓住魏陆的马缰,厉声喝道“我郑家这批货物若是没了,莫说是你,便是那王世充也休想好过!”

“这便不劳你操心了。”魏陆冷笑道。

“将军,襄城方向来报,说是唐军正往阳翟集结。”一名斥候在城门外纵马,一脸严肃的看着道。

“郑先生,你这蠢货,坏得可真是时候啊?”魏陆不屑一笑,扭头看向郑善果道。

他知道郑家女子郑观音是李建成的良娣,王氏病死以后,正式成了李建成的太子妃,郑家这么搞事,一定是受了李唐的蛊惑。

“哼!”郑善果黑着脸,冷哼了一声“只要将军着人救火,在下可以帮将军劝退来犯之敌。”

魏陆看着郑善果,得意洋洋的说道“郑先生,魏某读书少,以前呢,也是粗人一个,可自从坐镇荥阳以后,这亏吃多了,人居然一下子就聪明了,你说奇不奇怪?”

“我跟郑先生说啊。人家李唐费尽心机的杀向荥阳,无非就是要将我留在这里,免得洛阳多一分力量。他们会因你一句话退兵?是先生你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将我当成傻子了?”

郑善果撇过头,黑着脸道“我自有计较,否则火势一停,便是将军葬身之时了。”

“我真的好怕怕啊……”魏陆一脸惊慌的看着手下道“快告诉我,唐军派来了多少人马?”

“回将军,看其阵容,怕是不下两万人!”外面那名斥候答道。

郑善果得意的看向魏陆“将军此时醒悟还来得及,若愿意归降,在下可为将军引荐一二。”

“猪狗不如的老东西!”魏陆脸上惊慌神色消失,一脚踹在郑善果的胸口,直接将郑善果踹飞了出去“老东西,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本将随圣上南征北战,莫说两万,当初李密几十万大军来袭,老子都没皱过眉头,两万兵马就想吓住我,门儿都没有。”

“家主,大事不好了,您快看!”郑善果还想说什么,一名家丁指着城中的方向惊恐大叫。

郑善果抬头看过去,却见城中一簇浓烟升腾而起,隐隐能看到火光飞窜。

那是郑府!

郑善果面色狰狞的扑向魏陆,厉声喝骂道“狗贼,我跟你拼了!”

“砰!”

郑善果还没碰到魏陆,便被一名士兵踹飞了出去。魏陆低头看向郑善果,冷笑道“你可别冤枉好人了,我人在这里,如何能烧你家房子?”

“一定是你指使人做的。”郑善果怒道。

“你怎么知道?”魏陆指着火的城门道“就像我猜是你让人阻我去路一般,我没有证据,所以我不能说你是故意的;你无缘无故的说我烧你房子,那你的证据呢?”

“我……”郑善果顿时说不上话来。

“将军,火烧完了,那郑家老宅,过了今天,连渣都不会剩。”就在这时,一名校尉带着几十名士卒从一条巷子里出来,远远地,就兴奋的大声道。

“小声点儿,别让人知道是我让你们干的。”看着郑善果吃人的目光,魏陆佯骂道。

“哦!”士卒们看了一眼郑善果,若无其事的来到魏陆面前,躬身道“启禀将军,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归队!”魏陆挥了挥手,看着郑善果道“郑先生莫要介怀,这钱财乃身外之物,烧了就烧了。其实你真的应该感谢我,至少本将没将你满门抄斩!”

“我能有今天的智慧,全拜你们郑家所赐,感激不尽。嘿嘿,郑家果真是书香门第,连被算计的人都被算计聪明了。”

“你……”郑善果如何看不出对方是在戏耍自己,但就如同自己挡了对方退路,对方拿自己没辙,此刻对方就是用同样的方法告诉自己,你的家产就是我烧的,没有证明的你照样拿我没辙。

“你,可以滚了!”魏陆看着郑善果道。

郑善果大怒“你说什么?”

“本将心情好,让你滚你就滚,胆敢再拿那双狗眼瞪我,我就剜了它!”魏陆冷冷的看着郑善果,眼中杀机毕露。

郑善果心中一凛,面色难看的转身就要离开。

“本将让你走了吗?”魏陆挥了挥手,顿时有两名将士拦住了郑善果的退路。

“你想如何?”郑善果豁然回头,厉声喝道。

“本将是让你滚!”魏陆俯身看着郑善果“怎么就这么笨呢你?”

“你……”郑善果大怒,厉声道“士可杀不可辱!”

“那就杀了!”魏陆一挥手,两名士兵抽出腰间的刀子,就要动手。

“等一等!”郑善果深吸一口气,大义凛然的说道“我滚、我滚还不行吗……”

第436章:有理说不清

这天清晨,杨侗带着数十名将校来到黄河边,只见宽阔的河南上,一支由千艘战船组成的舰队缓缓驶来,这是从黎阳出来的舰队,运来了十万大军和军械物资、攻城械备。

杨侗登上了一艘五牙巨舰,身边是死皮赖脸跟带来的水天姬,她为了脱离皇宫,连续几晚将杨侗侍候得神仙一般的快乐,一不留神,就中了美人计,答应带她南下。

当阴明月等修罗卫上船,这艘巨舰迅速离开北岸,横渡黄河朝南驶去。

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水天姬看着看着河水如潮般往两边破开,只觉腹中一阵恶心,她在神武宫也坐船游湖,只是当时没这种感觉,但不知为何,此刻航行在波涛汹涌的河面之上,水天姬突然有种眩晕感。

“夫君,我头晕恶心要吐!是不是又有孩子了?”水天姬歪身倒在杨侗的怀中,她甩了甩脑袋,强忍那股不适,

“一般北方人在这河面上航行,多少会有这种症状,这大河波涛汹涌,可不是神武宫镜湖可比的。”杨侗闻言失笑,来之前,还专门请孙思邈为水天姬号过脉,没有喜脉这才让她来的,他才不会让自己的媳妇挺着大肚子冒险。

“哦。”水天姬应了一声,也放下心来,如果有孩子,那她只好返回邺城,乖乖的在神武宫中呆着。

“你目光直视前方,看得远远的……这样会好一些。”杨侗十分奇怪,按道理说,骑马跟坐船差不多,自己这妻子骑术过人,各种地形她都纵横自如,偏偏一上船就晕,真是奇了怪了。

很快

五牙战船已经停泊到了对岸的荥泽县,一队队士兵从船上下来,迅速牵马上岸。

对岸的军营绵延数里之地,一眼望不到尽头,那可怕的气势让人为之心悸。

一干将校早于岸边等候,为首的正是第二军主帅、胡国公秦琼,他于两天前率领第二军将士成功登陆,并取得了不小的成绩。

待到杨侗登上陆地,秦琼带领众将校行礼道“末将参见圣上、娘娘!”

“无须多礼!”杨侗将水天姬交给了修罗卫,乘上了离弦箭,朝军营方向而去,边走边问道“李渊和李密的情况如何?”

“襄城的李恭孝统军四万,驻军于阳翟,似是打算侵占荥阳,只不过我军来,便缩了回去。末将担心唐军入境,已派王辩将军统率三万精骑绕城南下,将李恭孝遏止在康城之外。同时令左天成将军夺下了几近无防的河南郡阳城县,一则可以和康城联成一片,互成犄角之势,二是制止李道宗部进入荥阳,其三则是我军万一受阻于虎牢关外,也可以阳城直接兵临洛阳城下。至于李密的东郡、陈留和颖川军,都没什么异动。”

“如此一来,我军便抢占了先机!很不错的安排。”杨侗赞许道。

秦琼却担忧道“二位将军是绕城而过,后方尚是属于王世充的地盘,末将建议以绝对的雄兵收复全境,免得二将成为孤军。”

“收复了几个县?”

“王世充已将兵力全部收拢到了洛阳,荥泽、原武、酸枣、阳武四县不战而降。”

“这么说来,还有南部七县没到手了?”

“只需圣上一声令下,末将保证十天内,收复全境!”秦琼昂然道。

“无须如此麻烦。”杨侗笑着说道“荥阳本就是朕的囊中之物,何须动用兵戈?给朕传令下去,只须派小股军队接收城池便可,就先从荥阳县开始吧。”

“呃……”秦琼微微一怔,他不知道杨侗的自信是从何而来,只得点头。

“李孝恭这几年成长迅速,朕担心王辩将军不是他的对手。你带麾下万员将士南下协助。并做好与李唐作战的准备,粮草辎重随后就到。”

“喏。”秦琼拱手一礼,迅速整军南下。

杨侗接着命令麦孟才、薛万备各率一万郡兵收复荥阳各县,并对两人做了一番交待,二将带着愕然表情整军出征。

。。。。。。。。。。。。。。。

荥阳城外,一支打着李唐旗号的兵马停在城外两箭之地的地方。

“这是何意?”麦孟才看着城门洞里燃烧的火焰,环顾左右道。

“据说李渊说服郑善果答应帮助拖住王世充的兵马,要李唐把荥阳所部尽数歼灭,如今看来,这方法却是便宜了我等。”阴弘智笑道。

“麦将军,我就不明白了,我大隋如今已经坐拥北方,圣上为何还要我们打贼军的旗号?这白旗难看死了。”麦孟才身边,一名少年将领忍不住抱怨道。

“你不懂啊?”麦孟才扭头看着少年将领笑道“其实我也不懂,问阴郡守去。”

少年扭头,看向一边的阴弘智。

“若是打着我军旗号,很多事情如果做了,就会落人口实。以贼军的旗号那就好办多了!”阴弘智笑道“如今我军刚刚占据荥阳这个世家聚集的地方,立足尚未稳固,更没有屠杀世家的因由,只能以此方式来办。借着李渊的名义来杀人,以后责任全推往李渊头上推。”

“别人会信吗?”

“别人信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背这个屠杀、迫害士族的锅!如果有人跳出来指责朝廷,朝廷就有理由来对付这些人了。”

年少将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也不再说话,目光却盯着燃烧的城门,火势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熄灭了下去。

“报!”

一名斥候飞奔而至,对着麦孟才躬身道“将军,城中军队自西门而出,没有与我军交战之意!”

麦孟才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阴弘智。

“明显是王世充放弃了外围城池,打算集重兵于洛阳城,和李唐决一死战!洛阳的兵力越强,对李唐的损伤越大,我们别管这支军队。”阴弘智淡淡的道,他们本来就是打复城池的,王世充的军队主动撤离自是再好不过,若是傻乎乎的阻止归师,便宜的是李渊。

“进城!”麦孟才也是类似的想法,当即一挥手,带领部队开始进城。

城门洞内,火焰尚未完全熄灭,一辆辆烧焦车架堵在了门口,一股股热浪不断往外涌出,也可以看出火势的猛烈。

麦孟才命人清理城门,以便大军入城,便在此时,郑善果带着几名家丁冲了上来,急道“这位将军,贼寇已从西门而出,对方只有五千人马!将军何不追击?”

“本将做事,还用你教?”麦孟才不爽的看了郑善果一眼,淡然道。

“可那魏陆狗贼如今远遁,尔等不尊唐皇之令,任其逃遁,莫非与王世充那逆贼有所勾结不成?”郑善果目光森然的看向麦孟才,他现在恨透了魏陆,所以一定要逼这支军队出征,他厉声道“我定要在唐皇面前告你一状!”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不才郑善果,乃是荥阳郑氏家主。”郑善果傲然道。

“哦?”麦孟才眼底闪过一抹寒意,扭头看向身旁的阴弘智,戏谑道“派人通知李孝恭,就说贼人狡诈,在我等抵达荥阳之前,识破我等计策,郑氏家主郑善果为阻其后路,不幸被魏陆残杀,一门上下尽皆死于贼手。嗯,是不是这样?”

“将军说得半点没错,事实就是这样。”阴弘智点点头,招来人交代着去传信。

“你们……”郑善果面色大变,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却见几名李唐将士已经拦住了他的退路,咽了口口水道“我乃名士,你待如何?”

“麦某知道。”麦孟才翻身下马,在郑善果惊惧的目光中,拍了拍他的肩膀“郑家主是可杀不可辱的名士,不幸被魏陆怒杀,麦某迟来一步,不胜遗憾,他日若有机会,定为名士报仇!”

郑善果想跑,但麦孟才的手掌看似随意的搭在他肩膀上,但想要挣扎,却发现那只手如铁铸一般,不管他如何挣扎都不动分毫。

“将军,在下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请将军……”

“噗~”

一把短剑刺穿了他的胸膛,郑善果目光瞪得老圆,不可思议的看着麦孟才。

“名士向来可杀不可辱,我已经成全你了,不用感谢。还有,你名士已经是死人了,死人说话会吓到孩童的。”麦孟才将短剑拔出来,再一次刺进他的胸膛“名士?家主?…”

郑善果愕然的瞪着麦孟才,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为了对付王世充在荥阳的兵力,东奔西走,甚至不惜耗尽家财,到最后好处没占到丁点,反而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就着郑善果的衣襟将短剑擦干净,麦孟才抹去脸上溅上的血水,摆了摆手道“拖下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喏。”两名将士径直将那郑善果如拖死狗般拖走,留下几个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们的郑府家丁,恍然无助的看着麦孟才。

“郑善果是如何死的?”麦孟才看向这几名家丁,十分和善的微笑道。

几名家丁面面相觑,有个机灵者目光一亮“回将军的话,我家家主是被魏陆那狗贼子残忍害死。”

重新翻身上马,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道“有前途,走,带路去郑家看看!”

荥阳城已被麦孟才带来的军队控制,到了郑氏府宅之后,见到许多郑氏族人在指挥家丁救火。

麦孟才打了一个手势,一众士兵蜂涌上前,将那些衣冠楚楚的郑家男女老少一把捉住,在一众扑火百姓和郑氏家丁目瞪口呆之中,郑氏上下被扔进了熊熊大火之中。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一片,围观的、救火的刹那之间一轰而散。

“将军,探马来报,隋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城外!”麦孟才刚刚要去县衙,便接到斥候来报。

“来了多少人?”麦孟才剑眉一扬,他知道后面追来的是薛万备,这一次,他们算是要将唐军一装到底。

“回将军,来了万多人呢。”

“撤!”

麦孟才走后不久,薛万备挥兵入城,开始张榜安民。

与此同时,从邺城跟来的县级官吏也一步到位,他们各带两千郡兵,安抚地方。

而麦孟才则继续追逐光往管城的‘唐军’

顶点

第437章:举起屠刀

接下来的荥阳各县大批商人造反、纠集仆从护卫,开门献城,麦孟才和薛万备几乎就如杨侗所说那般,是一路接收城池,不过五天时间,全郡尽归大隋所有,治下世家大族也被二将以这种猫戏老鼠的游戏扫荡了一干二净。他们有黑冰台提供的情报,是一抓一个整,前者负责屠杀,后者负责收集、发布世家黑料,将他们的黑暗史一一公布在百姓面前。

各县治安秩序,也在两千郡兵的维护下,迅速安抚了下来。

这些郡兵大多是杨侗实行精兵政策之后,从常备军淘汰下来的战士。

杨侗在推行依法治国的政策之后,对吏治有过明确改革,郡兵的级别虽然低,但同样有明确的规划和晋升渠道,归属于刑部管辖,同样还有功绩考评。

身逢乱世,每天都会大量死人,凶犯、强盗、山贼在常年战乱的中原地区多不胜数,只要他们不是太过分,南方诸侯都不会下力气去管的,不过在杨侗这里却行不通,随着法令的完善,从常备兵中淘汰下来的大量优质兵员皆是放到各地负责治安,在外面杀人不管,但只要进了杨侗的地盘,不管有没有落户,随意杀人是绝对要偿命的。

而更大的好处就是这些被派往各地的郡兵从军队直接下放下来的,归属于刑部,地方官员无权任免,也因此更进一步加强了杨侗对地方的掌控。

如果其他诸侯知道杨侗将大批优质兵员淘汰下来做这个,估计一定会崩溃撞墙,如今无论是李渊李密,还是萧铣,都在想方设法的招兵买马扩充军力,杨侗这样的做法在乱世确实有些奇葩,但没办法,大隋的常备军的装备几乎每年都在更替,先进的装备最终让士兵的战力提升,别说大隋常备十军,就算是属于地方的郡兵,在面对敌军主战兵力时,也占据着装备上的优势,这是精兵政策的恐怖之处,杨侗有底气在精兵的同时,让麾下军队的战力不降反增。

作为大隋南下的第一块根据地,杨侗自然希望大隋能够在第一时间将其彻底掌控,所以拿下荥阳全郡以后,便让薛万备带着郡兵在郡内剿匪,同时对地方上的不法官员、地痞流氓进行公审,以赢得百姓之心。

汜水县衙,群英荟萃。

杨侗虽然没有参与到收复荥阳之战,但对于发生的事情却洞若观火,在得到麦孟才、薛万备的战报之后,对于众将的惊讶也不以为意的笑着说道“王世充聚力于洛阳,打算困守孤城,荥阳已为他所弃。郑氏为首的世家企图把荥阳送给李渊,却不想我军突然南下…世家的力量在这里固然根深蒂固,但他们的私军实在太过弱小,对正规军不会造成多大伤害。但我大隋威压天下,百姓也向往我大隋人人有田耕、人人有书读的国策,再加上我们多年来一直在宣传世家大族的剥削方式,他们多少都有些觉醒了。我大隋军队一下,贫苦大众怎么可能愿意跟世家大族一起对抗朝廷?只需我们把‘打土豪均分田地,农奴翻身把歌唱’的童谣放出去,会让收复各地少上许多麻烦。”

“那么……”罗士信等人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大家原本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谁知一郡之地,就这么几乎兵不血刃的拿下来了,让他们一口气发泄不出来,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杨侗,罗士信苦笑道“圣上,其他郡县是否也是如此?”

如果都是这样,那么大家都不用打了,直接回邺城睡大觉去。

“当然不会!”杨侗笑着说道“荥阳、东郡、东平、济北、齐郡、北海六郡多灾多难,与我大隋只有一河之隔,受到影响极深,所以收复起来肯定容易,至于远离我大隋之地,影响力就远远不足了。”

杨侗的话,让众人不禁松下了一口气,不过接下来,却又让一干武将的心都提了起来“接下来要看李密如何反应了,朕倒是很想看看与李渊结盟的李密接下来怎么做,会不会傻乎乎的与我大隋作战。”

第一次,一众武将都有一种迫切的希望,希望李密能坚挺一些,能在意二李盟约一些……怎么说李密也是天下第三,至少也该有场仗打不是吗?

虽说为免生灵涂炭,还是少动干戈为好,但武将的功勋都是凭借刀剑打下来的,虽然对朝廷来说,能够兵不血刃的拿下城池是最好的结果,但对这些武将来说,却有些憋得慌。

而在洛阳,当王世充得到荥阳全境沦陷、世家迎唐军入境,又被隋军轰走的消息之后,也被自眼花缭乱的操作晃花了眼,但随即而来的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暴怒情绪。

两年秣兵历马,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一雪前耻,夺下整个中原十六郡,继而纵横捭阖,但该死的敌人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李渊一上来就直接拿走了他三个郡,杨侗一上来就拿走了一个郡,而且有且仅有河南郡也丢了几个县,这让王世充如何甘心。

“这帮该死的世家!个个是见利忘义之徒!”当得知荥阳郡沦陷的过程之后,王世充心中暴虐的情绪更是疯狂的增长。

王世充双目中闪烁着一丝冰冷之色,冷哼道“世家大族,嘿嘿,好一个世家大族!到现在,朕越来越感觉到杨侗是正确的,这些世家大族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你们看李渊那王八蛋对韦氏不错吧!可又能怎样呢?朕让人去求亲还不是答应了吗?答应之后,还来左右摇摆这一套,最不忠的就是他们,还端什么世家的高贵架子,恶心之极、无耻之尤。”

“父皇,要不要将城中世家一网打尽?”三子王玄琼丑脸上闪烁着一丝狰狞,“城中这些世家子弟也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若是李唐兵临城下,他们肯定想尽办法要将我们王家卖了。如今大战在即,正是需要用钱粮鼓励军心之际,与其等到他们出卖,不如……”

王玄琼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一不做二不休,与其担心后院失火,倒不如将这些墙头草全部弄死,不但免省与这些人勾心斗角,更能为朝廷增加一大笔财富,用来对抗李唐、亦或是大隋,虽然长远来看,民心民生必然受损,可眼下当务之急是应对李唐的咄咄相逼,如果真是这么做,反而有利于守城。

“三弟,你……”王玄应一脸惊骇的看向了王玄琼,这命令一下,那洛阳城简直就是生灵涂炭。

眼见父皇竟然出现了意动之色,王玄应连忙道“父皇,不可。若真是如此,那必令城中百姓人人自然,不等敌军来攻,洛阳城反而先乱。”

“这!”王世充有些迟疑不决。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云定兴上前一步道“圣上,这些人一定、肯定会成为守城战里的暗箭、毒箭。圣上莫要忘了杨侗遭遇的大兴宫之乱,若非早有察觉,杨侗恐怕逃不过数万死士围攻之死劫。杨侗在大兴城的时候没有外患尚且着了道,如果我们在守城之时,世家动用死士、家奴从背后发起致命一击,结果将会如何?儿臣以为与其处处被动,不如壮士断腕,留下一个干净的洛阳城来应对来犯之敌。”

王世充脸上露出一抹狠色,他知道王玄琼不是无的放矢,这种事情到了紧要关头肯定会发生。

“父皇!”王玄应见状,连忙说道“父皇就算要杀,也只需以勾结李唐之罪杀些世家大族,至于挂名在他们门下的商铺和贩夫走卒,个个与民生息息相关,若是全部杀掉必令民心动摇,不利于我军。”

“太子此言差矣,以微臣观来,世家大族和各方势力的细作死士,大多潜伏在贩夫走卒之间,反倒是那些大户商贩,因为家大业大,不敢与圣上为敌。圣上,依微臣看来,那些小贩才更该杀。而且这些人如同草芥、微不足道,便是杀之也不足以动摇洛阳根本,反倒是那些大户商贩,影响力会更大一些,若说要放也该放这些人才合理。”云定兴躬身道。

王世充也想到那些隋朝细作均是藏匿于万千贩夫走卒之间,心中当即就是大恨,当下点头道“玄琼和太尉所言不错,立刻执行!”

“父皇三思啊!”王玄应苦苦哀求道“这些贩夫走卒与民生息息相关,是洛阳城内不可缺少的存在,若是这些人死绝了,百姓去哪里购买货物?百姓买不到自己急需的东西,难道由我皇家人去卖货物不成?再说了,这些贩夫走卒也没什么钱粮呢。”

“此事无须再议!”王世充一挥手阻止了王玄应的劝说之辞,继而向王玄琼冷声下令“错开朝中官员的家族,余者替以通敌之名诛杀,至于贩夫走卒,就抓北市的那些。所有、全部一律打入大牢,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王世充浑身冒着一股浓浓的杀机。

“儿臣遵命!”王玄琼兴奋的大声应命,洛阳北市紧邻皇宫,卖的都是一些昂贵之物,大有油水可捞呢。

王玄应长长一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这道命令一旦落实下去,就有数千人、乃至数万人成为冤魂,父皇只因个别不轨商贩,却要杀这么多人,民心不乱才有鬼了。

民心一散,这个洛阳即使再大,又能守得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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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自作孽不可活

弘农郡硃阳县外,军营延绵数十里,李世民坐在中军大帐内,正和一干文武商议洛阳之战。这一次他率领十八万精兵进攻洛阳,势在必得,但隋军的异动又让他忧心忡忡。

正如隋军得到李唐进攻王世充的情报,李世民也同样得到杨侗率军南下的消息,他立刻意识到这场洛阳之战将是一场大混战。

李世民注视着地图上黄河以北的河内郡,杨侗最有可能是从河内郡渡黄河。

“殿下,如果微臣没猜错,杨侗此时应该在荥阳。”

李世民身后,刘文静沉声说道。

此次东征是李世民特意请求李渊封他为军师,有这位谋主坐镇,使北征多了几分胜利的把握。

李世民点了点头,“我也是认为杨侗在荥阳,而且他并不是支援王世充,我怀疑他本身也想攻取洛阳,只是正好和我们凑到了一起。刘相国以为我的想法是否正确?”

“杨侗在远征西突厥的战役结束后,便将重兵部署到了南面,这固然是为了防御我大唐和王世充、李密、窦建德,但更多是为了南下中原做准备,经过一年多的休养生息,他也不想将战事拖延下去了。我认为殿下的推断并没有错,也就是说,这次洛阳之战实际上是隋唐之间的又一次交锋。”

这是高士廉也走了过来,在一旁道“假如杨侗蓄谋南下,那么他将如何应对李密的魏军?”

李世民拾起木杆指向梁郡“我认为一旦开战的话。隋军就会南下梁郡,从西北方向威胁李密的都城,令李密无法参与洛阳之战。”

说到这里,李世民看了一眼刘文静,见他捋须不语,显然保留着一定意见,李世民不由一怔,“相国认为我说得不对吗?”

“殿下说得不错,只是小看了杨侗的野心。”刘文静接过木杆,指向了江淮大地,道“如果没猜错,杨侗已经和杜伏威有了盟约,将由杜伏威从南方牵制李密。这样一来,即使李密想援助我军,也不会倾力而为,再加上荥阳隋军的牵制,他顶多只是象征性出兵,所以莫要对李密抱在太大的希望。”

李世民默然点头,李唐王朝本就料到隋朝会出兵干涉东征,所以和李密结盟共同对付隋军,但杨侗和杜伏威的结盟却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这样一来,直就不能对南北受敌的李密抱有指望了。

李世民长长一叹道“我们就当没有李密这个外援,独战隋军。”

刘文静道“另外,不能单纯来看这一场战役。”

“相国是说隋朝不仅和我们争夺洛阳?”李世民心中一惊。

刘文静严肃道“隋朝打了这么多年仗,我发现杨侗从来没有局限于眼前。就拿并州战役来说,裴寂只关注太原这个龙兴之地,实际上,雀鼠谷才是制胜关键;到了关中之战,我们又错误的认为杨侗主攻方向是关中和长安,事实呢?主战场是殿下所在的河湟地区。这一次…又会如何?”

吃过大亏的李世民冷汗涔涔道“兵力空虚的襄阳!”

“有可能是襄阳,有可能是巴蜀,有可能是襄城的赵郡王、任城王,更有可能是我们这十八万大军!”刘文静看了李世民一眼,道“我军如果迟迟攻不下洛阳,隋军完全可以兵出汉川,攻打西城郡,过了淅阳或是房陵,即是襄阳,到时候圣上肯定会调我军营救襄阳。那时,坐镇上洛的薛万均完全可以攻破外武关,顺势占据弘农朱阳关,从而以黄河、潼关、朱阳关断我军后路和粮草,最终,我军又如殿下当年那般进退不得。因此,臣建议殿下做两件事,一是派可靠有能力的大将坐镇朱阳关,二是迅速通知圣上,严防武关、西城石泉和安康城,做好与隋朝全面战争的准备。”

“有道理。”李世民立即分派任务,让李袭志率领两万大军坐镇朱阳关,同时让信使向襄阳送信。安排好一切,又问道“接下来我军应该如何?”

刘文静道“为免夜长梦多,应当速战速决。同时催令李密出兵。”

“好。”

一天后,十六万唐军启程东征,浩浩荡荡向弘农檀山方向进发,为了应对这次战役,李唐从襄阳拨付百万石粮食为军粮,并动员襄阳、南阳、淅阳三十万民夫为后勤运输,李唐为了攻克坚城洛阳,也携带大量的攻城器械和军需物品,数十万大军的队伍一眼望不见头,延绵数十里。

。。。。。。。。。。。。。。

洛阳新中桥边,此刻已经一片嚎哭之声,一名名失魂落魄、痛苦哀求、嘶声谩骂的商贩,被推到了洛水河畔,负责行刑的王玄琼冷漠的挥下令旗,一排排人头被斩落于地,有的人头滚落到洛水之中。清澈的洛水变了颜色,血水染红了河流。

刀斧手杀得人头滚滚落地,他们这些人早已杀得麻木,这一天时间内,只因王世充一句话,单是北市的商人就有数千人人头落地;而整个洛阳城内被斩杀的无辜商贩,以及世家大族族人便有四万人之多,有人过来将尸体拖走,堆积在一起,等到行刑完毕一起焚烧。

洛阳城内,失去家人的无辜百姓啼哭之声,弥漫了整个城池之中,行走在路上巡城的将士能直观的感受到百姓充满怒火和仇恨的目光。

当天夜里,就有百多名巡城将士在巡逻途中无故消失,最终在在一些偏远的旮旯里找到了他们尸体,使得巡逻将士连解手都得结伴而行。

王世充并没感觉到丝毫不妥,或者说,此时的王世充根本无心理会这些事情,王玄应的数次求见,都被王世充的护卫挡了下来。

事实上,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干过,当初奉杨广之命平叛时,他的江淮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在同叛军多次作占时连连大胜,王世充接着利用诡计诱骗几万叛军投降,转眼之间,王世充就违背约定,将这几万人全部坑杀。之后的平叛之中,他为了满足自己和军队的,动辄杀良冒功,被他屠过的县城多不胜数。以前尚且如此,如今事关一家老少生死,他杀起人来更是毫不客气。

三子之中,长子王玄应、次子王玄恕品行敦厚,也只有王玄琼继承了他这份暴戾之心肠。

“快告诉父皇,李世民已经打进河南郡,不日将抵达洛阳,父皇若再不出来,那这洛阳也就完了!”王玄应盯着门口的几名护卫,他已经失去耐心了,若是这些护卫继续阻挠,他会直接带人闯进去。

“这……”迎着王玄应、王玄恕和王仁则不善的目光,几名护卫面面相觑,事关重大,他们也不敢如同以往那般阻拦,犹豫片刻后一名护卫拱手道“二位殿下稍待。”

看着飞快跑去通知王世充的护卫,王玄应的心情却无法平静下来,自开始屠杀商贩之后,洛阳城内怨声载道,莫说敌军临近,单是这几日时间内,就有很多人杀官造反。

怨声载道还好说,但屠杀军人、官员却动王玄应敏感神经,也是直到此时,王玄应、王玄恕、王仁则等有识之士才察觉到不妥,王玄应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坚决阻止父皇,以致酿成大祸。

那些贩夫走卒虽然跟洛阳百姓比起来,不算多,但所造成的影响却超乎想象,而最近几日,更有人不断推波助澜,以王世充屠城的旧事来败坏王世充的名声,事实上也不用败坏,随着那些无辜贩夫走卒的死,王世充在民间的声望已经只剩骂名了,但这些人的推波助澜,却直接令城内暴民四起。

更可怕的是,止步了好几天的李世民选择在这时候全面出兵,十几万大军不日便要抵达洛阳,就算王世充振作起来,恐怕也难以挡住李唐的兵锋。

王玄应突然感觉,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努力是多么的可笑,三弟王玄琼和云定兴一个未必存在的借口,就让原本内敛了许多的父皇本性毕露,一个决定,便让洛阳陷入绝对被动局面。

内部乱民四起,外有隋唐虎视眈眈,这一仗还没开始打,洛阳城城墙就坍塌一半了,至于剩下的另一半,王玄应也不怎么看好。

“你是说…唐军已经出兵了?”一刻钟后,王世充召见了二子一侄,森然道。

“蔡王王虔寿战死于檀山,唐军沿着洛水东进,长渊已经失守,根据刚得到的情报,唐军前锋由侯君集率领,已经进入河南郡,熊耳县、宜阳县的县官已开城投降。”王仁则很是伤感的说道,族中兄弟能打的以他为首,之后是蔡王王虔寿、魏王王弘烈、荆王王行本,以及宋王王太,如今一算下来,王家能打的就只剩下两人了。

“混蛋!”

王世充大发雷霆,“是朕的俸禄不够高?还是朕不够关心他们,朕开出了四倍于李唐的俸禄,朕也不要求你们杀身成仁舍身取义,但你至少要装模作样的守上两天吧!你守不住了,完全可以用不忍看到全城百姓惨遭屠戮的借口投降嘛。这样你面子里子都有了,还得到一个仁义之名,说不定还能飞黄腾达。而朕至少也有一点时间准备,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嘛?好啊。这些软骨头混蛋居然出城十里投降,将朕的颜面置于何地?自己又真的得到重视吗?愚蠢,愚蠢之极。”

王世充大骂那些投降官员愚蠢,堂下三人皆不敢说话。

过了许久,王世充深吸了一口气,对王仁则道“皇侄你来得正好,朕也正想和你商议军情,朕想知道弘农郡是不是全没了?”

王仁则默默点头,“圣上,不仅弘农郡全郡尽失,唐军还兵分两路,一路由刘弘基率领一万人,已经抵达了函谷关;主力由大将侯君集为先锋,沿着洛水谷道占领了河南郡熊耳县、宜阳县,前锋离洛阳不到两百里。”

说到这,王仁则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王世充,见他脸色虽然相当难看,但并没有发怒了,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只要圣上不发怒,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说了。

他继续道“圣上,微臣估计唐军前锋,在后天左右即将抵达洛阳。”

王世充也已从暴怒中冷静了下来,他意识到发怒解决不了问题,唐军如今既然大举来攻,那必须积极应对才能逃过一劫。

王世充见到王仁则有话要说,便问道“都这地步了,有话直说。”

王仁则躬身道“圣上,我们的军队现在分散防御,极容易被逐个击破。臣恳请圣上将军队集中洛阳。”

“你的意思是说放弃函谷关、虎牢关,以及渑池、兴泰等县?”王世充明白他话中之话。

“正是如此。”王仁则连忙道“李世民将唐军兵分两路,一路轻兵走函谷关,这是他们故意分散我们兵力,以便于攻打洛阳;臣以为,唐军主力从洛水河谷东进以后,函谷关、伊阙关和渑池等县已经没有任何防御意义了,与其让唐军一一歼灭,还不如凝有生之力于一体,重点守御洛阳城。同样,隋军也已拿下了阳城,虎牢关也一样推动了防御的价值。”

王世充走了几步,这是一个战略决策问题,要么是走外线防御路线,要么是走孤城防御路线,毕竟唐军也只有二十多万人,兵力也并不见得充裕。如果守到天下在大变,自己未必没有机会东山再起。

沉思良久,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利用坚城防御来犯之敌,他们就占据地利优势,六七万大军足以对付二十万攻城的唐军。

“此策可行,朕立即派出信使召回洛阳,同时让他们将各县官仓粮食运回洛阳。”

“圣上英明!”王仁则大喜过望,他最担心的军力不足问题终于解决了

王世充问道“洛阳如今还有多少可战之兵?”

“目前城中尚有五万兵马可供调动,只是还要分兵镇压城内百姓,实际可调动兵马恐怕只有三万!”王仁则涩声道。

“为何要镇压百姓?”王世充微微一怔道。

“只因父皇下令屠杀商贩,这些商贩家人对父皇心生怨怒,是以这几日反抗得相当激烈,已经有几百名将士被百姓偷偷打死了。”王玄应苦笑道。

王世充大怒“为何不查?”

“根本是查无可查,甚至从昨日开始便有逃兵出现了。”王玄应道“父皇,如此大敌当前,对百姓只能安抚,不可过于激烈,否则,不但百姓怨气难消,军中将士也会生怨,军中将士多数出自城中百姓,此前斩杀商贩已令许多将士心生怨恨。”

王世充失神的看着王玄应,也想明白这其中因果,狠狠地拍了拍扶手,大声怒骂道“玄琼和云定兴误朕不浅。”

这个时候,可不是推卸和追究责任的时候,否则只会乱上加乱,王玄应躬身道“父皇,此刻对我军中内部当以安抚为重,不可再生波折,一切待敌军退去之后再做定夺。”

王世充闻言,虽然心中有怒,却也只能压下去,气闷的点头道“尽快收拢兵力,同时派人坚守外围堡垒,保护撤离而来的军队。”

“喏!”王仁则暗叹一声,躬身领命而去,只留下王世充父子三人,枯坐于殿堂之上,无神的看着外面。

王玄应道“父皇,千金堡和金墉城乃是洛阳紫微宫的重要防御,儿臣以为需要派可信之人镇守,儿臣愿意坐镇千金堡。”

王世充除了依靠高大坚固的洛阳城城墙外,在洛阳四周也建立了大大小小的军事设施,不仅城阙高大坚固,且粮草充足,以当洛阳桥头堡。其中在洛阳北面保护紫微宫的千金堡,是城外修建得最大、最为坚固的防御工事。堡垒除了城高墙厚外,还配备有大量远程床弩。

“父皇,还是儿臣去吧!城内离不开大哥。”王玄恕请命。

“也好!”王世充想了想,道“二郎坐镇金墉城,让越王坐镇千金堡。”

“喏。”

第439章:出尔反尔

二李已经签署了同盟协议,但李唐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李密几时会出兵,与李渊会猎洛阳。

偏偏李密这时候含糊其词,他口头上答应出兵了,但具体什么出兵,出多少兵都没有明确,这让长驻彭城的温彦博十分焦急,这件事若办不好,他很难回去交代。

驿馆内,温彦博不安地来回踱步,温彦博的不安不仅源于李密模棱两可的态度,还有邴元真的态,他从最开始的积极撮合,发展到了现在的避而不见。邴元真无疑一面镜子,从他的前后变化即可看到李密的微妙变化,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但是他却打听不到,这让他十分焦虑。

他现在就在等朝廷或者晋王的消息,只要朝廷正式出兵的消息传来,他就去催促李密出兵。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奔的脚步声,一名侍卫进来禀报“使君,晋王有紧急情报送来!”

温彦博连忙道“信在哪儿?”

侍卫将一卷情报呈上。“使君,这是一个时辰前得到的情报,从襄阳郡发来!”

温彦博将情报在桌案上摊开,上面是李渊亲笔提写的书信,只有‘我大唐军队已据弘农全境,督促李密攻打洛阳!’

温彦博立刻道“准备马车,我要立即见魏王!”

……

正如温彦博所料,李密的态度确实变化了,这一切源于邴元真,据他的家奴揭发,邴元真收受了他人万两黄金的贿赂,李密震怒的追问邴元真。

可尽管邴元真矢口否认。但家奴的意外被杀,却使李密相信邴元真是真的受贿了,因为此人极为贪婪,如果说他没受贿那才是奇怪之事。

李密也知道万两黄金的手笔只能是某个势力所为,而从受贿时间和邴元真的表现来看,这万两黄金,极有可能是唐朝所为,所以邴元真极力劝自己跟李渊结盟。

不过李密并没处罚邴元真,一是邴元真从翟让时期就是瓦岗的军师,他在魏国势力雄厚、触角存在方方面面,在没确凿证据前,如果贸然处罚,极有可能引起魏国分裂,李密承受不起这个代价,只能忍气吞声的把这件事压在心中,但是对于邴元真已经不再信任了。

正是这个缘故,李密对唐魏之间的结盟抱以了怀疑,他认为李渊另有图谋,才会重金行贿邴元真,不然的话,为何不坦坦荡荡的就事论事?邴元真对温彦博避而不见也是因为自己被人告密了。

地图前,李密凝视着江都城,目光中充满了热切,他现在已经接受房玄藻建议,准备转战东南,定都于江都,于江东建立自己的大魏王朝。

他现在完全可以趁着隋唐争夺中原的契机,荡平杜伏威,迫降李子通和沈法兴,一旦隋唐两国在中原两败俱伤,无力南顾,那三国鼎立之势便立即形成了。

虽说李密决定重心南移,但是要他放弃中原,多少有些不甘,从瓦岗时代开始至今,中原便是他们活动之心,有着太多的酸甜苦辣,而且他的军队大多是中原人,若是贸然放弃中原,一定会遭到将士抵制。

尽管单雄信、徐世绩、王伯当、孙长岳等目光长远的大将,都支持房玄藻南下之议案,但他们和李密一样,担心麾下将士不服。

李密和房玄藻也不知怎么破局?更不知如何去说服基层将校和普通将士。

就在这时,侍卫在门口禀报“启禀大王,唐朝特使温彦博紧急求见!”

李密眉头微微一皱,他当然知道温彦博赖着不走,也知道温彦博这时候来找他,肯定是唐军出兵了,是以催促自己出兵相助。

虽然李密不愿为李唐卖命,但李唐答应的物资现在还没运到,所以他也不能拒而不见。

“请他进来吧!”

“下官参见大王!”不一会儿,温彦博匆匆的走了进来,进门便深施一礼。

“使君不必多礼,请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李密关切道“温使君这几天在彭城过得如何,馆驿士卒可有照顾不周?”

“多谢大王关心,馆驿做得很好,令下官有如至宾归之感。”

“这些天公务繁忙,也没时间顾及使君,实在抱歉。”

“哪里!哪里!大王的厚待,让下官感激不尽。”

两人寒暄了几句,温彦博便将话题转到正事,他欠身道“下官接到我大唐快信,说是我朝晋王已率十八万大军出兵洛阳,任城郡王也从伊阙关进入了河南郡。按照唐魏双方约定,魏军也应出兵援助了,但不知大王几时派兵?派多少军队?下官需要向朝廷禀报,不知大王能否给下官一个答复?”

温彦博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事关天下大局。他还是十分坦率地说了出来,过程没有一点含糊。

李密笑了一笑,“双方既然立下盟约。我肯定会按照盟约来做,我李密不是背仁弃义之人,请温使君不必担心。”

“那大王几时派兵?派多少军队?”这敷衍人的话说得太多次了,温彦博不想再听,故而穷追不舍,大有咄咄逼人的架势,

李密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哪有这样逼问的?就算李渊也不行,但李密还是压制心中怒火,淡然道“我已经说了,我大魏会遵照盟约来做,难道温使君没听懂吗?你们呢?”

话说到这份上了,感受到李密怒火的温彦博知道问不下去了,更不能再问了,他只得站起身,无可奈何的行礼道“好吧!希望大王尽快出兵,粮食布帛之事下官也催一催。”

“好!”李密的黑脸多了一抹笑容,盟约上写得清清楚楚,只需物资到位,李密便出兵攻郑,但李唐承诺的东西迟迟没有送达,这便成了一个很好借口。

温彦博最终带着愤怒和无奈告辞而去。

李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烦人的家伙终于走了。但他也知道温彦博明天还会来,于是默默的闭目思索着应付之策,不多时,又有侍卫禀报,“大王,尚书令来了!”

李密连忙吩咐,“快请。”

很快,刚刚官拜尚书令的房玄藻快步走进李密的书房,行礼道“拜见大王。”

“温彦博刚才又来了。”李密对房玄藻十分信任,尤其是房玄藻至真至诚的劝他攻取江南之策,让他大有豁然开朗之感,与之相反的邴元真自私自利,居然为了黄金万两而出卖自己,更让他更清禁孰忠孰奸。

“卑职在门口遇到了他,脸色相当难看,是不是又来催促大王出兵了?”房玄藻在一旁落座。

“正是!”李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他这天天来催,我不仅难办,还烦透了他。”

房玄藻笑了一笑“大王确定不想放弃中原吗?”

李密点了点头,“你也知道我军将士皆是中原人,所以我们短期内不能放弃中原。”

“如果卑职有办法让士兵答应南下呢?大王愿不愿放弃梁郡以北四郡”

“什么办法,请尚书令快快道来!”李密心中大喜,他就是想知道怎样才能避开唐魏盟约。

房玄藻微微一笑道“大王可以出兵三五万,但不是去打洛阳的王世充,而是攻打荥阳的隋军,大王去打隋军,同样是替李唐分摊压力,这样就不违背盟约了。再说了,我们干嘛非要打王世充呢?唐军那么多人还怕拿不下洛阳?”

李密捋须大笑了起来,他也想到了这一个办法,但他担心自己弄巧成拙、惹火烧身、玩火……如果隋军盯着他打来打,那麻烦真就大了。

他将这个担忧告诉了房玄藻,房玄藻却摇头道“我们先跟杨侗接触,从而达成隋军假打一通的口头协议。”

“假打一通?”李密大概明白房玄藻的意思了。

房玄藻点头道“正是如此。”

李密皱眉道“杨侗是一个大狠人,我担心他玩真的呢。”

“大王,真打也好,假打也罢,至少将士们可以安心离开中原,”房玄藻的意思很明显,离开中原的唯一障碍是将士们故土难离的乡情,如果败在大隋之手而南下,将士们也无话可说。日后还能用乡土情节激发将士们的训练热情,以后进军中原,还可以激发将士们的斗志。

“大王,其实我们都知道隋朝对济北、东平、济阴、东郡百姓的影响极大,即便是打,恐怕也很快被隋朝占领,既然守不住,何不用来与隋朝交易呢?而且这样一来,隋朝土地就和窦建德、刘黑闼、王小胡犬牙交错,在没有解决三人之前,杨侗就不能罔顾不稳的后方。而在其与李唐争夺洛阳,与窦建德等人夺青州之时,就是我们南下发展的时间。”

“大好江山就这样放弃,我实在有些不甘心啊。”

房玄藻见李密犹豫不绝,劝道“大王,我们明和李渊结盟,暗和杨侗交好,游刃两大势力之间,同时向南方扩张,这才是孙吴之策。”说到这里,房玄藻接道“中原只是隋唐之争的开始,下一步,两者必将是生死之战,时间或许是一年,或许是十年,但不管多久,中原都暂时没有我们立足之地了,我们若不抓紧时间经营一方,结果依旧是一条无水之鱼,连充足的军队都养不起。又怎么跟隋唐角逐天下?”

李密缓缓点头,这句话在情在理,也说到他心坎上了,更重要的是,他还打算将一些不遵从自己的势力派去与隋军作战,借此机会剔除这些蛀虫,从而达到凝实军队的效果。不过事关重大,他还须好生好生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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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史劲立功

王世充一直以为外人不可信,将军权看得极严,对于一些险关,也派自家人去坐镇。

虎牢关无疑是险关,所以他派代王王琬坐镇,让他为运粮入京争取到充裕的时间,可谁料到这个被他委以重任的王琬和王玄应、王玄恕、王仁则、王太等有为之士截然不同,此人凶狠残暴的另一面是胆小如鼠,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连一个普通士兵都不如,所以当王世充待机撤退的命令一下,畏惧大隋军威的王琬连像样的抵挡都没有做,就毫不客气的放弃虎牢关,带领大军急匆匆的跑回了洛阳。

如此险关落到大隋之手,继而影响到了正在洛口仓搬运粮食进入洛阳城的段达。

洛口仓号称天下第一仓,仓城周长二十余里,可容纳粮食两千四百多万石,虽然一直没有全部装满过粮食,但最鼎盛时期也存粮两千万石,兵甲百万套,是大隋王朝富甲天下的重要性标志。

这里一度被李密占据过,他曾经打算以此为都城,建立起他的大魏王国,因此增筑兴洛城,周围四十里,使洛口仓扩大了几倍之大。

从东征高句丽开始,洛口仓多次向外调粮,粮食日益减少,加上杨侗北上之日清仓过河,所以仓城存粮都是王世充后来放进去的。目前只剩二百八十万石,由三千名士兵看守。

在几天前,王世充做出了撤回荥阳驻军,将粮食运回洛阳的决定,荥阳驻军也已撤回洛阳,同时更换了虎牢关的主将,王世充又令段达为运粮使,强征十五万民夫,将洛口仓的粮食运回洛阳。

虽然征发了十五万民夫,但要将全部二百八十万石粮食全部运回洛阳却是一件大难事,加上黄河水域已经成了大隋海军的天下,所以王世充的几百只小船起不到半点作用,只得靠骡马运输,整整九个昼夜的运输,也只运走了五十万石,还有二百三十万石粮食。

此时,三十余里外的虎牢关亦已传来隋军占领虎牢关的消息,这便让段达十分焦虑,他焦虑的并不是粮食无法全部运送完成,而是他知道王世充要完了。

仓城官衙的大堂上,段达负手来回踱步,心中焦虑之极,他该何去何从?

段达年近六十,在文帝时期即已深受重用,在当杨勇麾下将军时,又暗中交好杨广,他暗中观察太子杨勇的动静,密报给杨素。于是朝廷内外到处是对杨勇的议论诽谤,天天可以听到杨勇的罪过。到了杨广继位,深受重用。江都宫之变发生以后,他联合元文都拥立杨倓即位于洛阳,封为陈国公。

当时元文都等人图谋除掉王世充,段达暗中将此事告诉王世充。杨倓无奈把元文都抓住送给王世充,王世充将其杀害。王世充因此特别倚重他。等到打败李密,段达等人劝杨倓给王世充加九锡之礼。暗示杨侗禅位给王世充。王世充继位后,任命段达为司徒。现在王世充大厦将倾,他段达怎么可能替王世充陪葬呢。

他与云定兴一样,都是官油子,听说云定兴和李渊颇有交情后,两人就秘密的和李世民联系,但是随着隋朝大军南渡,又使段达有点踌躇不定起来。他知道隋强唐弱,自己应择良木而栖,无论如何也应该去傍大隋这棵大树,而不是势弱的李唐。

段达和杨侗共事几年,但因为当时的杨侗没什么前途可言,且又有裴氏从中说项,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倒向了杨倓,继续干着谍中谍的角色,只不过杨侗品行敦厚,从来没做出格之事,是以发挥不了多大作用,这么一算下来,他和杨侗没有什么旧怨可言,他就担心现在投靠杨侗,会遭到杨侗清算。因为从大隋的政策来说,像他这种首鼠两端、底子特别肮脏的人是必被清除的人物。

段达既恨自己当初手捧珠玉不识宝,又怨杨侗藏得太深,若是当初稍微流露出王者气质,自己也不会因为杨倓置若罔闻,可一想到当下情境却又无计可施,一时不知该怎么才好?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匆匆跑来,在堂下禀报道“启禀司徒,有十万隋朝精骑自虎牢关杀来。”

段达一屁股坐到了坐榻之上,失态的大叫“十万骑兵?”

“正是!”面色苍白的亲卫颤抖着声音道“十万只多不少?”

段达失神道“到哪里了?”

亲卫惨然道“不足十里。”

段达心烦意乱挥了挥手,“让民夫全部入城,关闭四门!”

“喏!”亲兵匆匆的退了下去。

段达面如土色,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城周四十多里的兴洛城只有三千名士兵,摊派下来,一里不足七十五人,而隋军却有十万多人,这怎么守哇?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带着亲卫跑路,但如今连跑路都晚了,只因洛口仓位于巩县东北的黄土岭上。这里地处丘陵,形势险要,土层坚硬、干燥,又有水路运输之便。自洛水逆水而上可达东都洛阳,逆黄河而上可达陕西潼关和大兴,顺水而下可达黄河出海口,同时与大运河相通,还能南到江都,北到涿郡。它东临汜水、北依黄河、西接洛水,唯一的陆路在南边,可是从仓城到官道也有十里之遥,自己此时若是跑出仓城,从时间上说,恰好与隋军相遇于岔路口,至于水路那是想都别想,不管是黄河还是洛水、汜水,早已是大隋五牙船和艨冲的天下,仓城中的小船根本不够人家一撞。

“报!”就在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而来,向段达道“司徒,城外发现大批军队,正向兴洛城赶来。”

段达面色一变,扭头看向来人道“是何方兵马?”

“看旗号,乃是大隋的兵马!”部将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大隋这几年创下的名头实在太大。

“快,上城!”段达也顾不得惊讶隋军为何来的如此之快了。

“报!”就在段达准备上城退敌之际,远处一名血染战甲的战士跌跌撞撞的冲过来,远远地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司徒大人,大事不好,北门被破,隋军杀进来啦!”

“什么?”段达面色大变,一把拉住这名战士的衣领,此刻他已经无法顾及自己的形象,脸上表情扭曲狰狞,愤怒的咆哮道“不是说隋军还在十里之外吗?人是从哪里来的?”

按照之前传来的消息,杨侗至少也要一段时间才能打来,这才多久,却被告知城门已经破了,城门的防御是假的吗?

“人是从黄河上来的。”那名亲卫苦涩的说道。

“你们呢?你们是干什么的?城门为何如此轻易被攻破?”段达咆哮道。

“启禀司徒……”亲卫涩声道“守城士兵都去南门助战,北城守军本就不多,城内民夫突然杀出来一帮女人,守城将士还没反应便被那帮疯女人射杀干净,是她们打开了城门,隋军此刻已经来到城里了。”

“女人?”段达一颗心却一点点往下沉,别人或许觉得这些突然出现的女人没什么,但段达却不这么认为,他知道隋朝疯狂报复李密的时候,有近六成刺客是女人。是以各路诸侯皆称杨侗手中有一支恐怖的女刺客队伍,是杨素首席刺客红拂女训练出来的刺客,个个貌美如花,无所不精。

这些传言多少有夸大成分,但不可否认的是,众多诸侯之中,只有杨侗手中拥有这么一支数目庞大的女刺客队伍,眼下的情况也说明杨侗早在兴洛城有了布置,这支女刺客只是其中之一,段达根本不知道十多万民夫之中还有多少刺客。

“快,为我披甲!”出身关陇将门的段达善于骑射,早年杨坚还未称帝时,他就是杨坚的亲卫都督,不过统兵打仗的本事却是一般。大业八年,奉杨广之命去冀州平叛,结果段达屡战屡败,伤亡很多。于是贼军戏称他为段姥。但是段达命好,遇到了时为鄃县县令的杨善会,在其谋划之下,段达一下子就生猛了起来,打得贼军溃不成军。

可如今,一切只能靠他自己了。

他披甲戴盔,手持马槊,倒也有几分老将之风。

身后的五百部曲,也是装备齐全的精锐骑兵。几百人卷起一道黄尘冲向了北门。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却见一员手持陌刀的悍将正好冲进来,身后是浩浩荡荡的突厥奴军,一个个杀气腾腾,城中弥漫着血腥气息,令这些来自草原的奴军如同嗅到腥味的野兽一般。

“杀!”段达见状,也顾不得说什么场面话,一声厉喝,率先冲向隋军,城门绝对不容有失!

一支奴兵迎上前来,结果段达马槊翻飞,再仗着甲坚,虽身上顶了无数支箭,却也杀了一大片。

“嘿,这老头真是不怕死啊!”为首隋将,正是在武举中大出风头的史劲。

他见来将厉害,又有几百名亲卫追随,便知对方是洛口城的段达,此人在王世充麾下官拜司徒,可是一个明晃晃的大功勋呢。当下嘴角一咧,二话不说的,抡起陌刀冲向了段达。

段达也催动坐骑,马速疾奔,他掌中马槊平平推出,气势如山,企图以威猛气势,将对方一槊刺死,在他几十年的征战生涯中,有很多强大的敌人,就是被他这一式压倒,最后死在他的马槊之下。

“找死!”史劲冷笑一声,他的眼睛充满了蔑视,两匹战马在电光石火的瞬间交错而过,他一刀背重重的砸到了段达的后心,直接将之打下马背。

段达面朝黄土背朝天,马槊飞了几丈远,他想爬起来,可是爬了一半却又倒了下来。

“绑了!”史劲懒得多看一眼,挥刀砍杀拼死来救的段达部曲,在他身后,大量奴兵如同汹涌的浪潮一般冲上,与段达的兵马碰撞在一起,这些上岸不久的奴兵虽然有些晕晕乎首的,但是士气却异常高昂,反观段达帐下的部队,随着主将惨遭生擒,士气一下子降低到了一个低谷,两相交战,一朵朵凄艳的血花四溅,喊杀之声响彻开来。

段达已经被牢牢绑住,他的头盔也掉了,脸上身上都是黄土,狼狈之极,他死死的盯着史劲,嘶声道“你用的是史万岁的‘错马回身杀’,你是史万岁的什么人?”

“史万岁正是家祖。”史劲傲然道。

段达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我认识你祖父。”

“那又如何?”史劲不耐烦道。

“放了我呗!”

史劲“……”

众人“……”

“见过无耻的,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史劲一脸嫌弃表情,迎着段达期待的目光,冷笑一声道“白日做梦。”

他纵马而出,手中陌刀化作道道寒光,所过之处,杀的敌军鬼哭狼嚎,竟然无人能挡,一路杀开一条血路

第441章:为奸佞著书立说

正午时分,杨侗踏上了鲜血染红的兴洛城,在数百士兵护卫下,骑马在高大的城墙上巡视这座坚城,和当年相比,这已不是一个单纯的仓城,完全是一座军事重城,里面没有民居,城池周长达四十余里,规模上不亚于一座郡城,又因为它被李密当着都城来修,城墙修得高大坚固,另外还有一座富丽堂皇的王宫。杨侗对这座城池相当满意。

史劲在旁边笑道“圣上打算把它当做粮草重城吗?”

杨侗点了点头“朕原本打算把我军后勤重地设于荥阳县,但荥阳县没有藏粮窖洞,又跟二李的军队离得很近,远离洛阳不说,还不安全。而兴洛城离洛阳很近,又是坚固城堡,它现在比以前更适合囤积军粮和物资。对了,这里有多少粮食?”

史劲想了想,道“虎牢关失守太快,段达来不及运走全部粮食,加上末将派军追加一部分,目前还有二百四十万石左右。”

“哦?”杨侗大喜过望,这倒是意外之喜,短时间内,完全不用从河北调粮来援,往来船只只需搬运军械物资即可,这样也为攻城略地节省大量时间。

史劲接着说道“末将另外在两口空窖中发现很多金银珠宝和铜钱,还有十几万匹绫罗绸缎,据说是王世伟和王世恽私卖粮食的得利。”

杨侗呆了一呆,摇头笑道“老王以经商起家,他的兄弟们个个都改不了贪财习性,有这样的族人在内部败坏基业,也难怪老王起不来。”

停了一下,杨侗又用一种略带责怪的口吻对史劲说道“你这次任务完全得相当不错,但为何一直不说自己是史万岁将军的后裔?难道怕朕斩草除根不成?”

史万岁是隋朝的一员猛将,在隋朝统一天下的战争中,立下了不朽的功绩。早年的时候,因为不满突厥抢掠中原,对突厥展开了反抢掠。三天两头单枪匹马的独自一人深入突厥的营地烧杀抢掠,突厥无论多少人,都没有敢抵挡他的。每次都能掠夺大批羊马,威震突厥。他对敌人凶狠,对自己的士卒却爱惜备至。他带兵作战重在提高将士素质,而不重于行伍形式。行军作战,常不治营伍,士卒各随其安,宿营不设警备,因敌惧怕他而不敢轻易袭扰。在与敌人交战时,史万岁常常不讲形式,怎样能打赢就怎样打。因而,带兵数十年,深得部卒敬佩。

后来史万岁因为过于骁勇善战引起了杨素的嫉妒,隐瞒了史万岁在边塞所立的功劳,导致文帝不予褒奖,史万岁多次上表陈情,文帝仍未醒悟,反而误以为史万岁冒功。史万岁恼火之下,率领数百名将士入朝请功,见到文帝后说“将士有功,却被朝廷所抑制!”他的语气激昂愤慨,对文帝极不恭敬。加上杨素在一旁煽风点火,文帝越发震怒,令武士将史万岁斩杀。

史万岁死后,文帝追悔莫及,但为了自己尊严,却还是下诏列出了史万岁的许多罪名。

迎着杨侗威严的目光,史劲额上冒出冷汗,连忙躬身道“是末将大意了。请圣上恕罪。”

“你记住就行了。”杨侗叹了口气,道“文帝当初误听杨素谗言,导致史大将军无辜惨死。虽说不子孙不言先祖之过,但在此事上,皇室确实欠史将军的。”

史劲愕然道“家祖没死啊。”

“嗯?”杨侗愣了一愣。

史劲道“家祖当年带了几百号将士进入大兴宫讨要公道,是而犯下了诛灭九族之大罪。文帝问清缘由,不仅补上将士之功勋,而赦免家祖之过,只不过家祖所犯之忌实在太大,文帝便当朝暴打了家祖一百军棍,之后便将家祖罢黜为民!但不知圣上从何听说家祖无辜惨死?”

“呃……”杨侗目瞪口呆,他因为演义的缘故,对于隋末唐初的一些历史事迹有着一定了解,对于隋朝中前期的事情却不太清楚了。总不能说是演义的缘故吧,他拍了拍史劲的肩膀,“是朕记错了!前辈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没有史万岁子孙的字号对你更有好处,否则,你取得再大成绩,别人也只是说你是史万岁的孙儿,认为你取得一切成绩都是理所当然。好好干,朕相信终有一天,人们会因为你史劲,才会想到史万岁将军。”

“多谢圣上!”史劲感激道。

这时,一名士兵飞马而来,行礼道“启禀圣上,段达称有要事求见。”

“带他到官衙!朕倒是看他如何出卖王世充来保命。”杨侗冷冷一笑,纵马下城。

回到官衙不久,段达被士兵押了进来,杨侗见他须发俱白,目光也没有神采,但身子却与当年相比,胖了许多,可见其在王世充麾下混得相当不错。

段达噗通一声,下跪道,“罪臣段达特来向圣上请罪!”

“特来?”杨侗嗤笑一声“好一个特来,可朕记得段司徒是被史将军生擒的吧?”

段达赧然。

“你为何向朕称臣?有什么资格向朕称臣?”杨侗冷冷的看着这个老混蛋,当初北上冀州之时,自己哪怕有武帝密旨,也差点带不走紫微宫、太仓、洛口仓的物资。在这其中,段达、云定兴、元文都可以立了不少功劳呢。此时见他如狗一般的跪倒在自己的眼前,心中说不出的快意。

“回禀圣上,微臣继承父爵,依旧是大隋臣子。”

杨侗冷冷道“你段达无德无能、自私自利,若非是文帝、武帝和燕王兄,哪有今天的荣华富贵?你自称是隋臣,何以叛隋?”

段达羞红了脸,跪在那里低着头不敢回话。

“等你到了黄泉,向文武二帝谢罪吧。”

似乎想到了什么,段达面色大变,苦苦哀求道“圣上饶命,饶命!罪臣愿意回洛阳为内应,将功折罪。”

“朕也想饶你。”杨侗摇了摇头,失去了怼人的兴致,扭头看向段达,眼中露出一抹厌恶之色“王世充是乱臣贼子,也称得上是枭雄,虽属敌对,却也服他的敢作敢为。而你这种一叛再叛之罪人,朕今天若是饶了,岂不是告诉天下人,即使叛国也可行?”

这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如果段达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他投降敌国,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对国家的危害也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段达和云定兴这种位高权重的人,他们不仅把一心为杨倓效忠的卢楚害死了李密之手,还以隋臣的身份逼迫杨倓退位,致使杨倓黯然谢幕,他们这种地位的人的言行举止,往往会起到表率作用,如果杨侗今天放了他,人们错误的以为叛国代价极低,那日后是否会有人起来效仿?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如果真到那一步,又用什么维护国家和民族利益?所以,段达和云定兴之流必须死,以正天下人之视听。

“罪臣没有……”段达想要狡辩,但对上杨侗一双冰冷的眸子,声音不觉弱了下去。

“没有?你还想狡辩?”杨侗冷哼一声,下令道“来人,将这不忠不仁不义之鼠辈拉下去砍了。”

“不,杨侗,你不能这样,我可以帮你收复洛阳城的,求圣上饶我一命。”段达大声求饶

“区区一个洛阳,跟天下的风气相比,又算得了什么?给朕砍了,并为他生平事迹著书立传,加以批判。以奸佞之臣警示千秋万代,让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叛国者的真实面目。”杨侗最痛恨这种毫无节操的人了。

“不要啊圣上,罪臣宁死也不要什么著书立说……”段达闻言,大是骇然,杨侗这是要让他遗臭万年啊。

他奋力挣扎着,只是他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又如何能从侍卫手中挣脱,然而对这种人,无人抱以丝毫同情之色。

段达很快就被拉了下去,随着外面一声惨叫,再无杂语。

“王世充收缩防线,正是收复失地的大好时机。令罗士信和李正宝率领三万精骑、一万奴兵收复颖阳县,遏止李道宗于伊阙县,防其东进;令冯立和辛獠儿率领两万精骑、一万奴兵收复偃师;麦孟才、史劲、高衍、虞湛各率一万奴兵,分别收复回洛城、轘辕关、罗口城、缑氏县。裴尚书率领两万精锐坐镇兴洛城!朕要会会李世民。”

杨侗意气风发,总算到收割果实的时候了,他要直接杀到洛阳城下,见一见李世民,告诉他中原大地永远就属于大隋。

单纯比兵力,杨侗压根就不怵人,自己这一边南渡军队就有二十万人,还不算伺机而动的绛郡杨善会和关中李靖。

杨侗战术水平不够,但是可以用兵力和武器装备来凑,这种硬碰硬和不花脑子的野蛮战术向来是杨侗最爱。

“喏!”

众将兴奋的轰然应喏,赶紧率领出城先行。

一时间十一万大军启程,再次西进,朝洛阳方向挺进。

第442章:李密特使

次日一早,一批预备官员由五牙船从对岸送到了兴洛城。

对于朝廷来说,从大业十三年开始,县学就已经开张,到如今,第一批县学学子已经获得清华学宫和学部的认可,在朝廷征调下,被安排到清华学宫继续深造,但是大部分人都分派到各县担任小吏,积累执政经验,按照杨侗的想法,以后还会设立郡学,在县学学习三年之后,学子再到郡学读书,最后才是择优到清华学宫读书,不过只有一个清华学宫显然是不够的,至少要在涿郡、大兴、洛阳、江都、襄阳、蜀郡各设大学一所,以供天下学子深造。

乡学加上县学的完善,就足足耗费了他五年时间,要想将整个教育体系完全竖立起来,至少还得十年乃至更长。

眼前这一批自县学中走出来的学子,已经足以应付眼下的局势了,从县学中毕业的学子足有八千多人,听起来是挺多的,但这其中有工科、农业、商业、法学、军事,还有纯粹学术研究的学者,这类人大都是加入民部、工部、商部、刑部、御部、学部、兵部,管理一地的人才吏部人才,只有两千八百人左右。

这个数量对杨侗来说,这些人足够他来填充中原大地的官员缺额了,但若是放大到全国,却又远远不足了。

“圣上,世家子弟不可不用,我们可以先拉拢一批中小世家子弟为我所用…然后将之分派到毫不相干的天南地北…”见到杨侗为基层人才发愁,坐在他下首的房玄龄忍不住建议道。

这一次中原大战!除了三仆射九部尚书中的杨恭仁、韦云起、孔颖达、刘政会、姜行本与七寺卿坐镇邺城,左仆射杨善会、兵部尚书李靖分别去绛郡和关中主持战事之外

吏部尚书房玄龄、民部尚书杨师道、刑部尚书魏征、礼部尚书裴仁基、商部尚书凌敬、兵部侍郎杜如晦尽皆随君出征,杨侗的谋士团可谓是阵容强大、奢华鼎盛。

“世家肯定要用,但绝不是现在。”杨侗放下公文,揉着太阳穴“我们大隋代表的是寒门和普通百姓的利益,这是我们立足之基、立世之本,在天下一统之前,这个口绝对不能松。从而确保官府的绝对信誉,同时确立律法威严,令人不敢轻触!”

依法治国,这是杨侗势力的核心规则,也是杨侗势力的灵魂,之所以能够在冀州、幽州、并州、雍凉乃至西域拥有强大的凝聚力,就是因为杨侗的官府在民间有着极强的公信力,这是不可触摸的底线。

世家灭不了,即使当前这些大世家坍塌,以后也会有。杨侗也允许他们的存在,但是必须受到法律的约束,而像五姓七望、独孤氏、窦氏这种能够动摇国家根基的大世家,杨侗绝对不会妥协,否则,此前所做的一切也就会失去一切意义,日后,就算他得了整个天下,那依旧是一个不破的怪圈,和文武二帝时期又有何区别?

“只是中原历来是关东世家的天下,我们的人想要立稳脚跟,恐怕不容易。”魏征叹息道。

一般情况下,魏征不会轻易表态,经过五年来的推广和实施,法制的投入成本要比德治投入更惊人,但取得的成绩同样惊人,就算是魏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毫不客气的说,只要杨侗还活着,哪怕此战没有得到中原,但天下诸侯没有百万大军和二十年斗争,绝对不可能占据杨侗的治地。

“没事!我们还有科举……”杨侗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扶手,笑着说道“现在局势越来越明朗了,这从每天参与科考的学子数量、质量即可看出我大隋的威势深入人心,假使天下于此一役统一,我们也可以先从军中挑选一些文职武官担任,他们治军尚且绰绰有余,稍稍培训,当个县令还是可以的。”

“还有黑冰台的无名英雄,他们人人识字,个个精明能干,他们为大隋统一大业付出了鲜血汗水,朕不能亏待他们。待到天下太平,他们即可生活在阳光之下。”

“圣上英明!黑冰台将士,不应该一辈子生活在阴影之中。”凌敬行礼道。

“启禀圣上!”就在这时,从外面奔来一名侍卫,双手呈上一封书信,行礼道“荥阳军在运河上抓到一艘来自陈留的客船,上有一名文士,说是有要事求见圣上,并让我们将此信交给圣上。”

杨侗抽出信函一看,问道“人在何处?”

“回圣上,人已带到五里外的军营,被骁果军兄弟看守着。”

“带他来见朕。”

“喏。”

士兵退下后,杨侗向房玄龄笑问道“玄龄,李密派他的尚书令房玄藻求见,此人是什么来头?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房家在齐郡相当有名,从十六国到如今,二百多年间,齐郡历城房家一直是为官从政,房玄龄的高祖曾做过齐郡和平原郡太守,曾祖做过南朝宋国的太守,他祖父从州主簿起家,也做到了太守。

到房玄龄的父亲房彦谦时,他娶了顶级士族陇西李氏女为妻,生下独子房玄龄。年轻时出仕北齐任广宁王主薄,北齐灭亡后还曾与亲朋故旧一起光复北齐,但未成功。最后被北周征召出仕,到隋朝时做过入京为御史,携妻子迁居大兴。

“他是微臣族兄!”房玄龄行了一礼,长长一叹“只不过他与微臣道不同,他一直不认可大隋,想要辅佐北齐故地的英雄建立一个新的帝国。”

杨侗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大隋王朝是由关陇势力建立的北周的延续,而类似房家这种家族士族主要效力北齐,但因为文帝得位不正,需要关陇集团支持,使得朝中九成以上的官员源自关陇势力,尤其军队几乎都被关陇势力所控制。

尽管杨广大力扶持山东士族对抗关陇集团,不惜让五贵中出现在两个姓裴的,但杨广登基时间毕竟很短,使得北齐故地的世家大族在朝中势力相当微弱,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范阳卢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基本上都没人能够在朝廷上担任过高官。

另一方面,一些曾经效忠北齐的世家大族随着北齐的覆灭遭到了血洗,使北齐故地的各大名望世家都遭受重创,数十年都未能恢复元气。大家散布在民间之中,成为一个个地方豪强。

王薄、单雄信、徐世绩、翟让、王伯当、黄君汉、秦琼、程咬金就是北齐旧势力的代表,这些人虽然因为北齐的灭亡,他们家族都被当权的关陇集团打压,变成了龟缩在地方上的地方豪强,可家族底蕴在那里,没权了,却也有财有势,打小便学习骑射,这马槊更是人人练习。

只不过皇帝的不信任加上关陇集团的排挤,几乎使这些北齐旧世家、士族在朝廷和地方官府之中没有立足之地。这也使得北齐故地的世家大族对隋朝普遍不满。

隋朝立国不久,北齐旧势力并没有将隋朝当母国视之,对大隋没有任何归属感,又因为得不到公正待遇,不满之心进一步扩大,所以当他们成为三征高句丽最大受害者的时候,立即起兵造反,使得北齐旧地成为天下之中闹得最厉害之处。

房玄龄和房玄藻才华出众,但兄弟二人走的路却截然不同。

前者在之前也许看不好大隋,是以辞职寻明主,只不过也许是同样看不好王薄、翟让、徐元朗、卢明月之流,又听说杨侗的特立独行,这才重新入朝,并主动来了这一边。而房玄藻的选择更为激烈一些,他参与了杨玄感之乱,失败后被迫逃亡,后听军师李密在瓦岗立足,便赶去投奔,李密也知道他才华横溢,一直以心腹待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侍卫在门口禀报,“启禀圣上,人已带到!”

“带他进来!”

门开了,一名气质高雅的中年文士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不由抬头看向最耀眼的主位,只见一名身穿玄色皇袍、头戴朝天紫金冠、发如墨玉的英武男子端坐王座之上,连忙躬身长施一礼,“魏王座下尚书令房玄藻参见圣上!”

李密的魏王是杨倓所封,自那以后一直以魏王自称,既不说尊隋,也不说反隋。杨侗当时尚未登基,所以在那一段时间内,杨倓代表的是大隋正统,杨侗倒也没有计较‘魏王’这个虚名“原来是房先生,请坐。”

“圣上先后破灭外敌于域外,大振我族威严,下官心悦诚服!今日得见天颜,果真天下无双、人中龙凤。”杨侗为本族所立之功,任何有识之士都不会抹杀,房玄藻也不例外。

他一进门即被杨侗不怒自威的气势所慑,他在大兴城时,有幸见过杨昭数面,本以为杨侗酷似其父。然而见到真人后,才发现杨侗更像当年的杨广,不是说相貌,而是那种举手投足帝王气魄,是李密望尘莫及的。

李密也有枭雄之姿,但和杨侗如同古之君王的杨侗相比,只能算一域雄主,而杨侗却雄霸天下气魄,这使房玄藻心惊不已,难道取天下者非杨侗莫属?

杨侗打断了他的思路,开口道“朕看了先生的书信,先生说奉魏王之命,特地来和我商议大事,但不知先生所说大事,所指为何?”

房玄藻的信其实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用此来试探杨侗的态度,如果杨侗把自己弃之一旁而不顾,那就说明杨侗不屑与李密有所交集,那自己也没必要多费唇舌。如果他正常接见自己,就说明凡事都可以坐下来谈一谈。

从目前来看,杨侗并没有在意李密以大隋魏王之名行反贼之事实,可见,杨侗并不是一个迂腐的贪图虚名的君王,而是治国重利的务实之人,只要拿出让他动心的实利,那么,反而比那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好说话。

当然了,自己承诺的这个实利,必须让对方足够动心。否则,一切没得谈。

而据他所知,杨侗从来都是一个狮子开大口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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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隋魏密约

“启禀圣上!”兴洛城官衙之中,房玄龄说道“半个多月前,李唐派使臣觐见魏王,邀请魏王与李唐结盟,以阻大隋南渡,魏王一时未想到背后玄机便答应了,可就在几天前,李唐却大举进攻洛阳,并要求魏王依约出兵,魏王这才知道上当了……”

“恕朕直言!”不等他说完,杨侗便打断了他的话,“洛阳是王世充的地盘、青州是窦建德的地般,难道这些全部在你们共同防御的范围之内?”

“这倒没有,我们签署的是盟约一方遭到大隋攻击,另一方需要出兵协助,至于王世充和窦建德的地盘却没有包括在内,也就是说,我们其实不用参与到洛阳之战,但大隋如果攻打巴蜀、荆襄,以及李唐刚刚打下的弘农、襄城,我们都要出兵防御大隋。”房玄藻说道。

“你将你们两家机密泄露给朕做甚?”杨侗看着房玄藻,微笑道“难道房先生打算弃暗投明?果真如此的话,那朕相当欢迎,以先生之才,大隋中书令、门下侍中皆可轻松任之。”

“多谢圣上厚爱,不过圣上误会了!”房玄藻也知道很难绕开这个问题,而且也解释不清,因为二李之约针对性太强,当签署的那一刻起,已是敌意毕露。

怎么说服杨侗,让他相信魏国并没有与大隋为敌的诚意,是房玄藻最头疼的问题,他一路上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他苦笑一声道“实不相瞒,魏王根本不想和李唐结盟,只是李唐向我们施压,并且答应给我们数十万石救急粮食,我们为了自保才被迫答应与之结盟,但我们实际并不想和大隋为敌,所以下官前来向圣上解释一二。”

“朕觉得自己大致明白李密的意思了。”杨侗明白了,完全明白了,他笑着说道“李密不想得罪李唐,也不想得罪大隋,但他又不想中立,于是借盟约来坑李渊的粮食,同时又怕把大隋给惹火,所以派先生特地前来说明。朕猜得对是不对?”

“正是如此!”房玄藻看到族弟坐在一边旁听,就知道瞒不过去,索性很干脆的承认了下来,只是迎着族弟戏谑的目光,脸上火辣辣的发烫。

杨侗也是忍俊不禁。

不过他对于李密的左右摇摆还是相当欢迎的,因为在这一次交易中,李密两头讨好、两不得罪,还平空得到了李唐的粮食。而自己既然知道了李唐的底细所在,完全可以利用这个缺口来作文章,可以说自己才是最大的获利者,结果倒霉的还是李唐。

想通这一点,杨侗忍笑问道“那你们有什么计划?亦或是说,有什么地方需要朕协助的?”

“回圣上,魏王本来的计划是兵出东郡,与大隋汲郡大军对峙。当然了,魏王并不是真要和大隋作战,而是找一个避开洛阳的借口,只不过大隋进军速度太快,所以接下来我们会在陈留和浚仪之交驻军,如果圣上能让我们骗过李唐,感激不尽。”房玄藻拱手说道。

杨侗想了一想,淡淡道“朕可以配合你们,但先生也知道天下只能有一个帝王,我们终有兵戎相见一日。交情、人情什么免谈了。朕和外族交往时,奉行的是治国重利、利益至上,你们虽非外族,但也是未来的敌人,所以,朕希望你们拿出足够的利益来打动朕。”

房玄藻也暗自赞叹,杨侗这个“治国重利”实在说的太精辟了,虽然仅只四个字,也不是什么高深道理,可在小人重利、君子重义的社会风气下,堂堂一代帝王能够堂而皇之的说一句“治国重利”委实不易。

房玄藻沉吟了一下“我们拿得出手的,实在不多。我们击溃宇文化及的时候,缴获到了不少价值连城的财宝!除了动用一些金银向大隋购买牲口之外,其余的财物我们都没有动过。如果圣上不嫌弃,我们愿意拿出一些。”

宇文化及的财富其实就是杨广从洛阳紫微宫带去江都的财富,运了数百艘大船,仅黄金就有上十几万斤,更不用说那些价值连城珠宝玉石、珍奇异物、名人字画,说起来,这本来就是老杨家的,杨侗完全可以收下“不知你们打算给朕多少?”

房玄藻心中大喜,只要杨侗肯接受那一切都好说了,连忙道“魏王愿意拿出一半归还圣上。”

“珠宝玉石、珍奇异物、名人字画朕全要,那些本来就是我皇室之物,外加黄金五万斤。”杨侗说到这里,接着道“另外,朕还要追加一个条件。”

房玄藻心下暗叹,杨侗果然有自己的想法,他们给再多财富也没用,早知如此,该先听他的要求的,只不过杨侗摆出来的阵容实在太庞大了。

杨侗占北方大地,有无数英才拥护,哪怕出征在外,身边依然是猛将如云、谋士如雨,这等绝对底蕴不是李密这等一域之雄所能比的,在这磅礴大气之下,自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自己如同乡巴佬一般,心智受到严重的压制,这才一步错、步步错。

房玄藻毕竟是心智过人之辈,很快就明白杨侗摆此阵容,完全是搅乱自己的心神,但遗憾的是自己底牌已现,懊悔已经无用,只得无奈顺势道“圣上请说!”

“李渊不是蠢货,麾下也是能人无数,若是假打,恐怕瞒不过他。而朕呢,本来是想借此战收复东郡、济北、东平、济阴、梁郡、颖川、淮阳七郡。”杨侗不慌不忙的说道“房先生知道我大隋可以通过关中、巴蜀迫使李世民撤军,也知道我大隋可以先用十万大军将李世民牵制在洛阳,从而令其无法自拔,以上任意一步,我大隋都可以避开李唐,继而派遣几十万水陆大军专打粮饷严重不足的李密……”

这并非是威胁,而是事实也有这打算,杨侗既然决定南下,便已经做好了将防线南移的准备,东郡、济北、东平以及济阴四郡,杨侗是一要定拿下的,唯有如此,才能将黄河南岸连成一片,才能肆无忌惮的拿下青州。

房玄藻当然知道杨侗有这个实力,否则也不会苦苦劝谏李密,让他趁隋唐大战,率主力南下发展了。但是这一路行来,他还是发现自己小看了大隋军队了。他从陈留到这里的路上,密密麻麻的大隋士兵随处可见,连驻守小县城的郡兵都堪比李密精锐的存在,而据说这些人还是被淘汰下来的弱者,若是换成分为十军的四十多万常备军,又会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一想到从数量上、战力上、装备上远超魏国的几十万大军,房玄藻就感到毛骨悚然,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说服李密尽快南下的决心,因为在平原上作战,李密毫无胜算,也只有水网纵横的南方才能遏制大隋铺天盖地的铁血精骑。

实力摆在那里,所以,杨侗这话不能说是威胁。

见房玄藻脸色阴晴不定,杨侗笑着说道“魏军派系林立,想必李密也头疼得很,用注定守不住、打烂了的几个郡换取一支纯粹的魏军,以及李渊的绝对信任和大量粮食,朕认为相当值。先生以为呢?”

“圣上要的土地太多,下官没有权力答应,下官回去和魏王商量,一旦魏王同意,会第一时间把财宝和土地奉上。”房玄藻知道李密在荆襄之战时,因为派系问题屡屡错失良机,更知道李密做梦都想除掉这些个军阀,但一直没有借口,也不敢自己动手剔除。只不过他虽然被杨侗说得心动了,但没有决定权,也不能跟杨侗说要清除谁,毕竟这种借敌人清除异己之举并不光彩,而且还必须李密点头才行。

“李密是个聪明的人,朕知道他会做出明智选择。”杨侗意味深长一笑。

“这也是下官之所期盼!”房玄藻苦涩的笑道,李密视一些派系如附骨之疽,一定会同意杨侗的要求,这点,他敢肯定。只不过让出的地盘还需要商量,杨侗要求的,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承受范围。

杨侗下令道“拨二十艘五牙船护送房先生回去!对了,十艘放空。”

“多谢圣上!”房玄藻嘴角抽了一抽,告辞走了。

……

杨侗沉默了半晌,长叹道“李密审时度势,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相反,朕就没想过要拉拢李密!只是想着利用杜伏威来牵制他。这点他比朕强多了。”

“并非是李密比圣上目光长远,而是弱者的生存之道,若是圣上与李密易地而置,也会绞尽脑汁谋生存。”房玄龄微微一笑,又继续说道“中原乃是四战之地,魏军这些年被消耗太多元气,如果他们占据青徐,即可北靠黄河、东依大海,以保后方无患,届时一方面整顿民生,一方面也能向西、向南发展,就算无法问鼎天下,但至少也是雄割一方的大势力。”

“他们是被‘得中原者得天下’给耽误了,不管是翟让还是李密都想独霸中原,最后却和宇文化及、王世充两败俱伤,导致今日衰败。事实上就连王世充也是如此。”

“回头再看李渊,他其实也被得关中得天下给误了,关中固然有四塞之险,但同样是一个让人看不清外界的牢笼,正因如此,他才肓目求大,在并州未稳之际,即以关中为中心,四下开战,最终在我军大举西进之时,连援军都派不出一人。”

“李密用意何在?”杨侗微微苦笑,人家李渊在历史上就是这么玩转了整个天下。

房玄龄沉默片刻,沉吟道“天下群雄并起的时代,经过十余载的大浪淘沙,所剩无几,如今有争霸天下势力者,无外乎大隋、李渊、李密,余者皆不足论。三家之中,又以李密为弱。河北、中原皆不可图……而江南水泽纵横交错、沃野千里、百姓无数,其地势可阻我大隋铁骑之利,且今之杜伏威、沈法兴、李子通皆非英明之主,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谋之士思得明君,若微臣是李密,且想建长远帝业,必图江南,尔后在隋唐大战之际,谋求生存和发展…待隋唐两败俱伤,再图荆襄…继而效仿孙吴联弱抗强,则大业可期。”

杨侗点了点头,有些担忧道“玄龄言之极是,照这么说,杜伏威麻烦真就大了。”

杜如晦说道“杜伏威打不过李密,可以西逃、南下。而且我军若是进展迅速,未必不能一战定天下。”

杨侗哑然失笑,“自家事一大堆,朕却多管闲事,实不应该。”

一边的裴仁基拱手道“圣上,李密既然首鼠两端,裴行俨的任务是不是应该改一改?”

杨侗点了点头,向凌敬吩咐道“将此间事传一份给裴行俨,再从平原调五万奴兵给他,让他做好西进和收复青州准备。”

“圣上!”裴仁基却有点担心的说道“此战涉及范围太大太宽,微臣担心行俨担不起这等重任,建议圣上派得力之士从旁协助。”

“诚如尚书所言…行俨确实没有指挥此等大战的经历…”杨侗稍作犹豫,便向杜如晦说道“克明立即乘船东进,去当行俨的军师,务必打好这一仗。”

“喏。”杜如晦躬身应道。

第444章:将军难免阵上亡

却说荥阳太守魏陆迫切回归洛阳,但是步卒的缘故,虽是急行军,却也不敢在夜间赶路,他知道现在的郑国四面漏风,四周皆敌,没有过度消耗战士们的体力,让将士们在来犯之敌攻克时,随时能够迎战。

这天一早,修整一夜的魏陆正要拔营起寨,忽听斥候来报,后方二十里处有大股精骑出没,正朝这边赶来。

“暂停拔营,备战!”魏陆接到斥候来报之后,迅速做出反应,大股部队是多少他不知道,但肯定不少。

二十里的距离看似很远,但是等他拔起营寨,借马力之速而来的敌军估计也都到了,这是是开阔的平原地带,无险可守,遇到大股部队进攻,只能依靠营寨防御。

“可曾探到清是何方兵马?”魏陆询问道。

“回将军,对方并没有打旗号,且有晨雾阻挡,未能从装备上看清!”斥候低头道。

这里是缑氏罗口城附近,北依洛水,清晨时候会有薄雾弥漫,看不清楚来敌也可以理解。

“再探。”魏陆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其实他不用猜也知道从西方赶来的只有隋军,而且天下诸侯之中,也只有掌控了马源的隋朝拿得出大股精骑。只是他没想到,隋军来的竟然这般快。

而在他的心中,更有一种大厦将倾的感觉,先是李渊北伐郑国,郑国连丧三郡,接着是大隋南渡,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在收拾地盘。想到这里,又对胆小如鼠的王琬痛恨之极,若非这个高贵的代王把虎牢关这道险关拱手送人,自己又何曾如此被动?兴洛城又何以如此快速失守?

什么狗屁代卫,我看是呆王还差不多。

心头大是不忿的魏陆对一名亲卫道“你,尽快往偃师一带走,若遇上我军,便向对方求援!”

魏陆也知道皇帝放弃了全境,抱着困守孤城的主意,而且最远的自己都到了这里,想必偃师守军早已退入洛阳了吧,但他还是抱着侥幸之心,令亲卫到前方求助。

“喏!”亲卫答应一声,飞奔离开。

“将军,这支军队是冲着我们来的,我军守城器械没带呢。”一名偏将来到魏陆身边,苦着脸汇报。

营寨虽然也有防护力,但远不如城墙坚固,最重要的是,他们这支人马得知隋军占据了虎牢关以后,便将守城器械付之一炬,为的就是能够尽快赶到洛阳,而且此地一马平川,也没地利优势。现在与敌军对上,如果数量对等还好一点,若敌军兵力远超己方,除非对手是那种一触即溃乱民,否则根本守不住。

能将突厥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隋军,又被当来当前锋的部队,又怎么可能是一触即溃的乱民?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撤也来不及了。”魏陆摇头长叹,敌军距离自己不到二十里,就算他愿意肯抛下一切辎重和粮草跑路,敌军尾随而来的话,他这支兵马非得沦为溃兵不可,到时候连一战的机会都没有。

“报!”不多时,又有斥候来报“将军,敌军距离我军不足十五里,对方已经打起了旗号,看样子,当时隋朝郯国公罗士信所部,其众逾四万人!”

“罗士信?”魏陆心中一惊,这可是驰名天下的武将,他早年跟随王世充在平叛的时候,就不止一次的听说张须陀麾下四将之名,一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更让他震惊的是对方居然来了四万多精骑,而自己只有万人,这仗还怎么打?

“将军,怎么办?”偏将有些慌了。

“怕什么?”魏陆心中虽惊,但这个时候绝不能露怯,当下冷哼道“那罗士信再厉害,难不成还能比上唐王?”

唐王便是王仁则,自王世充封王仁则之后,军中便以唐王来称他。

王仁则平时待士卒不薄,是以在军中很受敬重,就算是太子王玄应都没这待遇,毕竟王玄应虽然更加尊贵,但对于这些普通士卒来说,可没王仁则那么接地气。

“都给我打起精神,别丢了咱军队的脸面,罗士信又如何?尔等可是圣上和唐王训练出来的兵!”魏陆振臂喝道。

“吼!”一群将士纷纷振臂狂呼。

十里之外,魏陆的大营已经遥遥在望,罗士信坐在马背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的营寨,眸子里闪烁着冰冷寒芒。

“大将军,据斥候来报,这是王世充麾下的一支兵马,人数只有万人左右,看来王世充果然是要撤弃外围、守洛阳了。”李正宝策马来到罗士信身边。

“撤离?”罗士信冷哼一声“却没那般容易,你率领奴兵攻营,我则率领本部精骑游弋,若对方投降则罢,若是胆敢反抗,杀无赦!绝不能容许任何一方军队出现在我军背后。”

“喏!”李正宝连忙躬身答应一声。

当下,罗士信率领主力部队从中分离出来,李正宝驱动奴兵,气势汹汹的来到魏陆大营之外,却发现魏陆已经在营外列阵,看到李正宝赶到,魏陆双腿一磕马腹,自阵中闯出。

“我乃大郑荥阳太守魏陆,罗士信何在?可敢与我决一死战?”魏陆将手中大刀一指,厉声喝道。

虽然罗士信名声在外,魏陆自忖不是对方敌手,但此刻营中只有一万人马,在这种旷野之上,哪怕有营寨阻敌,也难以抗衡对方数万大军。

一万大军可不足以四面防守,而罗士信有四五万大军,可随时从四面八方向他薄弱处进攻。与其被动防守,倒不如主动出击,至少可以延缓对方进攻,魏陆已经给了副将命令,一旦自己战死,便死守营寨不出,等待救援。

他其实是抱必死之心而来的,若是侥幸战胜,就能一振军中士气。据他所知,杨侗当年之所以能够用三万大军打败二十多万瓦岗军,就是因为斗将宰了几个瓦岗将领,导致敌方士气崩溃。

而正宝见对方竟然想要斗将,而且要挑战罗士信,不禁大笑一声“无名鼠辈,也敢挑战大将军,先胜过本将军手中枪再说!”

说完,也不急着进攻,而是一磕马腹,拍马挺枪来战。

见来的不是罗士信,魏陆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虽名不经传,但之前也是骁果军中的一员中层武将,武艺并不弱。眼见对方挺枪杀来,当下也不再犹豫,厉喝一声,飞马迎向李正宝。

“铛~”

刀枪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闷响,李正宝只觉双臂一颤,手中长枪竟有些拿捏不住,心中不由大骇,魏陆不过是一个无名之辈,竟然也有此等本事?当下收起小觑之心,将枪一抖,震开魏陆顺势劈来的大刀,一招黑虎掏心,分心便刺。

魏陆冷笑一声,他跟在王仁则身边多年,一手刀法多受王仁则指点,王仁则的刀法讲究气势,李正宝一招被他气势所慑,虽然并不严重,但却落了下成,大刀划过一刀弧线,再度朝着李正宝斩来,竟将对方刺向自己心口长枪如无物。

李正宝大骇,这家伙完全就是以命换命,这一招下去,虽然对方的心脏必然被自己捅穿,但自己的脑袋也会给对方一刀给剁下来,魏陆明显是报了必死之心出来的,还不想与魏陆同归于尽的他只能收枪封挡。

“咣~”

在一声爆响声中,李正宝只觉对方力道似乎比之之前一刀更大了几分,他双臂仿佛失去知觉一般,眼看着魏陆抡刀再起,心中顿生怯意,这一刀,他是无论如何也难挡住的。

当下不顾形象的将身子往下一钻。

“噗~”

“唏律律~”

一声惨嘶声中,李正宝的战马被魏陆一刀斩成两截,刀锋几乎是贴着李正宝鼻尖掠过,惊得李正宝出了一声冷汗,他哪还敢再战,险之又险的避开魏陆一记挑斩,连滚带爬的朝本阵跑去。

看着李正宝逃走,魏陆遗憾之极,同时也感到一阵虚弱涌上来,这种刀法最重气势,但消耗也十分恐怖,本以为可以和罗士信打一打,谁知连一个李正宝都收拾不了,而自己却已失去了再战之力!

眼见无法再建功,魏陆一勒马缰,调转马头便要回营,便在此时,地面突然激烈颤动了起来,仿佛天塌地陷一般,魏陆连忙回头看去,却见一支骑兵正在飞快的朝着这边疾掠而来,为首一将,身披明光铠,手中一杆百炼寒枪在晨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泽。

一股凝重杀机铺天盖地般汹涌而来,令魏陆的身躯出现一刹那的僵硬。

罗士信!

魏陆虽然没有见过,但他确定眼前这名英武大将便是罗士信,那气势便是唐王殿下也远远不如。

“快,回营!”魏陆对着尤自欢呼的军队厉喝一声,自己却主动的朝着罗士信杀过去,这样的距离,想要冲回营寨却是不可能了,他必须在罗士信率军杀来之前,为将士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军中将士还没回过神来,便将对方骑兵之中,罗士信已经脱离了骑阵,单骑朝魏陆杀来,两马交错的瞬间,魏陆虎吼一声,举刀便砍,罗士信却是微微一躲,随后百炼寒枪陡然掠起一道寒芒,自魏陆胸口穿梭而过。

双马交错而过,正在疾奔中的魏陆还保持着砍劈姿势,无神的看着从自己胸中贯穿而过的枪杆,一股鲜血如泉涌般从伤口喷涌而出,嘴角忽然泛起了一抹苦涩笑容以及一股释然,他张了张嘴,鲜血掺杂气泡从嘴中涌出来,浑身力量迅速消散,无力地从马背上摔落了下来。

第445章:李世民西进

喧嚣战场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无论是隋军亦或是郑军,都没想到刚才还威风凛凛,杀得李正宝丢盔弃甲,狼狈奔逃的魏陆,在罗士信面前竟然连个像样的一合都没有撑得过,便被斩落马下!

不是直面顶级武将的人,永远体会不到顶级武将那恐怖的压迫力,事实上,魏陆在自己精气神大衰之后,还有勇气向罗士信发起冲锋,已是难得的悍勇表现了。

片刻的寂静过后,隋军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就连李正宝也从人群里钻出来,看着魏陆的尸体,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抽出腰间战刀砍向魏陆的人头。

“咣~”

一声脆响声中,斜刺里突然探出一柄寒枪,将李正宝的战刀荡飞。

“大将军,你……”李正宝抬头看去,正对上罗士信一脸严肃的表情。

“此人虽是敌人,却也是条好汉子,可杀不可辱!”罗士信淡漠的扫了他一眼“将其尸体让彼方将士带回。”

“喏!”

不等李正宝再说什么,早有罗士信的亲卫上前,径直将魏陆的尸体抬到敌军阵前,默然退后。

“将军,你怎么……”李正宝还想再说,却见罗士信拍马来到一群郑军将士之前。

看着一双双隐含愤怒的目光,罗士信道“此人是何名讳?”

一名随行将领朗声道“我家将军乃是荥阳太守魏陆!”

“魏陆?”罗士信目光在对方紧握兵器的手中扫过,点了点头道“是一员好汉,我罗士信不敬他点武艺,却敬他在危急之际,仍愿为尔等安危而奋不顾身之义举。他虽未能拦我,然而为了让英雄瞑目,尔等现在立即返回洛阳!我不敢保证你们下一回是否这么幸运,希望你们没有遇到我大隋铁军。”

“将军!”听罗士信如此一说,一众随魏陆出营的将士顿时痛哭跪倒在魏陆尸体之前。

罗士信说完话后,便拨马回到军中,正遇上一脸不解的李正宝。

“大将军,就这样放过他们,圣上面前你如何交代啊?”李正宝十分替罗士信担心。敌军主将已死,如今正是破军最佳良机,罗士信却生生错过!

“良机?”罗士信哂笑一声,长枪指向正为魏陆收尸体的郑军“李将军且看看他们的目光!”

李正宝回头看去,见到几百名士卒一脸凶狠的朝这边看来,像一群受伤的狼一般。

“这是……”李正宝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虽然他不将这些士兵放在眼里,但那种充满毁灭的目光却让李正宝生出一股难言的寒气。

“哀兵之势!”罗士信深吸一口气,叹息道“只看此人临危之际,宁死也要保全将士之壮举,便知此人平日极得人心,若你之前辱了他尸首,必然遭到对方拼死反抗,我军虽不惧,但若在此损失太多,如何去战那李道宗?我们的敌人是伪唐,王世充在洛阳的力量越强,唐军攻城的难度就越大,于我军的好处自然越大,这便是借力打力。”

“末将受教!”李正宝苦笑道,自罗成出生,罗士信不但武艺日渐高涨、日渐沉稳,就连兵法谋略都比以前长进了不少。

“只是我军就这般与他对峙?”李正宝看向罗士信,他们可是先锋呐!若就与一支失了主将的残兵长期对峙,岂非可笑?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任务也很重,要在河南郡以南遏止唐军步伐。

“哀兵之势不可持久,若是之前便开战,敌军或许会拼死杀敌,但经此一滞,士气自会泄尽。再战之时极易破灭。”罗士信的目光冷静,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无法令他有丝毫情绪波动似的。

此前之所以送回魏陆的尸体,固然敬佩其为人,但更多还是希望自己退走,免得成为捅向的匕首。

“将军英明!”李正宝汗颜道。

“非我英明,只是你们身为大将,平日里不思进取,方有如此差距。”罗士信傲然的说道,他老罗写了这么多年的行军笔记,现在终于也可以训人了,看了一眼敌军大营“等他们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若是不走,就发动进攻,将之歼灭!”

“喏!”李正宝应了一声,他们并未疲惫,哪怕休整半个时辰,也不用担心南方有大变故。

很快,对方便带着魏陆的尸体离开。罗士信派出侦骑监视,统率大军继续南下。

。。。。。。。。。。。。。

渑池县下一片斑驳,较多日前,这座军事堡垒已经破败了许多,城墙上的鲜血已经干涸,传来一股股腥臭的气息,城墙上的郑军盔甲破旧,身上多有伤痕,脸上多有疲惫之色,长时间厮杀,就算是再精锐的军队,这个时候都是损失惨重。

而城墙下的唐军损失更多,大营之中气氛沉闷,到处可听见一阵阵惨叫声,因为是在城外,虽然有随军郎中,可是郎中的人数还是少了一些。大量的伤兵只能躺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哀嚎之声。

而在大帐之中,刘弘基静静的坐在那里不说话,丘行恭却是双目赤红,口中咒骂着不停。

三天前,函谷关守将王太率领一万士兵往东撤离,丘行恭奉李世民之命,率领一万士兵与刘弘基汇合,打算吃掉这支军队,谁曾想到,这支军队异常凶悍,硬是破了包围圈,胜利抵达渑池县,虽说此军已残,数目不足五千,然而王太有坚城固守,只有一万三千余人的他们要想攻克此城,几乎不可能。

刘弘基苦笑道“没想到郑军这么凶悍,王世充败亡在即,麾下将士居然还如此拼命,看来我们都小看了这个中原枭雄了。害得我们损失了七千余人。”这一切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己料敌不足。

“不,我们没有失败,也绝不能失败,两天之内,我们一定能够攻下渑池,活捉王太。”相比较刘弘基的冷静,丘行恭却是勃然大怒,宛若疯虎一样。

邱行恭是隋朝大将丘和之子,身高六尺四,膀大腰圆,武艺高超、骁勇绝伦,箭术百发百中,手执一把大刀。

丘行恭今年三十六岁,说起来年纪并不算大,但是相对十几岁就能出任太守、或能领兵打仗的大隋王朝来说,他这个三十六岁的男人确实有点老了,如果是文官还有二十几年的仕途,但对于武将来说,五十岁就该成为一军之帅,或者转战朝堂,亦或退位让贤了。

但丘行恭到现在还只是李世民麾下的骠骑将军,侯君集也是骠骑将军,却是李世民最信任的武将,宇文士及同样也是骠骑将军,但他还有治书侍御史这个属于朝堂之上的官职,深得皇帝李渊信赖。

刘弘基也是骠骑将军,但他是起兵元老,拥有国公之爵;段志弘也是骠骑将军,但他不仅是国公,还是左翊卫将军。

骠骑将军看似威风,实则是一个没什么实权武散官,只要把一块大石头往军中砸下去,恐怕就会砸中一个骠骑将军,这是李渊建国后,为了笼络人才大封特封导致了官员泛滥成灾,受封的时候人人心满意足了,可是看到人人都是这等官位,大家就对自己身上官职索然无味起来,觉得自己比起普通士兵高级不了多少。

李世民治下的十几名骠骑将军,同龄人都比丘行恭混得好,而侯君集、张公瑾这一类比他年轻的人,更是前途远大,惟独他丘行恭还是一个三十六岁的大头兵。

如果真的把天下一群猛将聚集在一起比武,他能排进前一百名就已经不错了,他这个天下第一猛将实在是有点不靠谱。

他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身武艺,可他心里清楚,再过一两年,自己就会走下坡路。所以他承受的压力不是年轻人能够体会得到,如果再不能出头,他这辈子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还有一个私人原因是丘行恭是其父丘和的小妾所生,而他能力又偏偏比嫡兄丘师利强上一些,当父亲战死于浅水源之役,便对嫡兄极不恭顺起来,然而丘师利降隋以后受到了杨侗的重用,成为大隋王朝的上将军和伯爵,这两个官阶在大隋都不高,可要看它们的含金量高啊,因为大隋王朝的上将军和伯爵没到两百个,而这些伯爵如果放到李唐,以他们所立之功来说,一个郡公是怎么都逃不掉的,有的甚至比李唐的国公还厉害,这么一比起来,遭到隋朝这么一压,李唐郡公之下的泛滥成灾的爵位显然是多么的可笑。更让丘行恭受不了的是,被他视为窝囊废的嫡兄丘师利在西域手握三万维和军,还在西域干得风生水起,这就很让丘行恭接受不了了。

也因此种种原因,丘行恭对李唐北伐之战押上全部激情,这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个立功的机会,谁曾想,王太这个混蛋居然坏了他的大计。

正所谓断人仕途,如杀父母。

这又让他如何不对王太恨之入骨?

第446章:刘弘基建功

丘行恭以前平阳公主李秀宁的部将,他自恃辅助了平阳公主占据关中,立有不朽功勋,是以对同僚无理傲慢,谁都不放在眼里,同僚们大都不与他一般见识,或退避、或忍让,而他本人却不知自己人品不好,才导致官职处于一个上不下、下不下的尴尬地步。

刘弘基面色淡漠的看了丘行恭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这家伙动不动就打小报告,与他相处,刘弘基根本不敢容易让人他抓住不放的话,免得转眼之间被他给卖了。

其实他们两万大军本来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可是现在却被王太突出重围,逃到了渑池,这是为何?

在刘弘基看来,归根结底就是丘行恭的缘故,若不是丘行恭功利心重,贪功心切,不待自己布局完毕就去硬撼几等兵力的王太,哪里有眼下的困局?

“刘将军,命令大军进攻连夜吧!如果中原大战有所失误,你们就是失败的罪魁祸首了。”丘行恭迎头刘弘基漠视的目光,也感觉有些喧宾夺主了,因为刘弘基不仅在职位上高于自己,更是北路军的主将,自己应该听从他才是。

刘弘基眼中的厌恶之色一闪而没,也懒得计较他的越庖代俎,缓缓的说道“丘将军以为我们的兵马能在两日内攻下渑池吗?即使攻下了,我们还剩下多少人?重要的是我们现在的大敌,已经从瓮中之鳖的王世充,变得了兵多将广的隋朝,每损失一员士兵,我们就少一分胜算。”

刘弘基在浅水原一役中被薛举生擒活捉,后被李渊重金赎回,他将此遭遇视为奇耻大辱,多年来一直攻读兵书,眼光早已是今非昔比,再加上作战经验丰富,他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的局面,其实是隋唐在中原的博弈,至于只剩下几个孤城的王世充已经不足为虑。

李唐现在要做的是先隋朝一步,攻下洛阳,接着源源不断的调兵遣将,将隋军压制在黄河以北、虎牢以东、函谷以西,扩大两国的对峙线,以减轻巴蜀、荆襄压力。而要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首先要攻克洛阳,并保持优势兵力进城中,然后再以此为基点,配合城外之军,一一吞食隋军。

可以说,这是一步相当危险的险棋,若是襄城、淯阳、南阳、淅阳落入隋军之手,那他们以后就会是现在王世充。而这,也是李世民派大将李袭志率领两万大军坐镇朱阳关的原因,因为那是他们的归路之一,至于李孝恭、李道宗的止步不前,一方面是牵制和威慑隋军,使之不能肆无忌惮的进入河南郡,另一方面也是保持道路的畅通,如果他们在洛阳事不可为,从任何一路撤军都可以安然回到李唐境内,避免重蹈覆辙,再一次出现有家无路回的窘境。

现在摆在北伐大军面前的是如何抢先拿下洛阳,并保存足够的实力,这才是最要紧,若是按照丘行恭这种强攻之法去打,即使唐军拔除完洛阳外围堡垒之后,兵力也会严重受损,到时候,即便攻克了洛阳,李唐也付出了巨大牺牲,这样又如何与隋朝在此间博弈?

“那你说现在应该怎么打?”丘行恭也非愚蠢,很快就省悟了过来。

见丘行恭终于放下了那份狂傲,刘弘基淡淡的说道“殿下让我们四处剿灭王世充的有生力量,是希望在洛阳城下少损失一点;而王世充下令各地守军弃广袤大地不顾,用意则是借洛阳坚城,以给我大唐一记沉重打击。而对于渑池内的王太来说,他的使命带着这支军队回到洛阳。所以,我们现在就撤退,然后在野外给他致命打击。”

“他会出城吗?”

“会!”刘弘基神情笃定的说道“王太有两个不得不出城的理由,一方面是王太急回洛阳,另一方面,渑池是小城,坚守不了多久,他怕我们集重兵来打,他担不起全军覆没的后果。所以只要我们一离开,他就会出城。”

“那就撤,刘将军先领军撤走,末将领本部兵马徐徐断后,给王太一副小心撤离的假象。”丘行恭略加思索,就咬紧牙关说道“刘将军擅长指挥大军,智谋远在末将之上,可以先往前方设伏。”

“如此甚好。”刘弘基也没有阻止,不是他断后,就是丘行恭断后。现在丘行恭主动断后,倒是让他高看一眼,最起码,在某些方面,这个丘行恭还是有些担当。

“如此甚好,赶紧行动吧!”丘行恭望着远处斑驳的城父城墙,城墙已经被摧毁了许多,四处都是漏洞,或许数日时间就能突破敌人防御,攻入城中。可为了大局,让他没有机会攻入渑池城,只能是望城兴叹。

“我们还有机会的。”刘弘基安慰了一声,先行离开,他率领的都是精锐兵马和辎重先行。

城外唐军的交替撤离,城上的王太也看在了眼里,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渑池已经破残,唐军若是真的狠下心来和自己同归于尽,那事情就不妙了。自己死不足惜,可洛阳却需要自己手中的精兵镇守呢。

这时,副将董浚走上前来说道“殿下!唐军辎重先生,精锐断后,看来他们是真的东撤了。”

王太默默点头,他早就收到回防洛阳的圣命,若非遇到这支唐军,他已经成功抵达了。

现在唐军主动撤离,却让他感到十分苦涩。因为他陷入了一个二难选择,是冒着中伏的危险去洛阳还是在这里坐以待毙?

“我们该怎么办?撤回洛阳还是?”董浚眼里也露出无奈之色,圣上诸多兄弟子侄中,除了王仁则和王太等有限几人能带兵打仗,颇有谋略外,其余要么是莽夫,要么是昏庸无能之辈,如果多出几个像王太这样的宗室,郑国也不会这么快沦落。如今能打的也只有眼前这位殿下和洛阳城内的王仁则了。

王太缓缓下令道“我们也跟着东撤,参与洛阳守城战。”

“可是路上!”董浚担心的看着王太,提醒道“大家若是出了渑池,完全是走条充满杀机之路啊!”

“我们在这里守着是死,杀出一条血路还有一线生机。争取天黑之前赶到千金堡。让将士们带上干粮即可,余者,让县令分给百姓。”

说完,王太转身向城下走去。

一个时辰后,王太率领五千多名军队离开渑池,沿着谷水河谷向洛阳方向行军。

……

残阳似血,夕阳下的谷水波光鳞鳞,美不胜收。

王太乘坐战马缓行,一边扫视四周,一边思索着郑国的困局。

这里地势开阔,他走过上百次,情知前方二十里的长石山是这条路上的唯一伏兵点,倒也不担心路上有伏兵,不过为了防止万一,他依旧派出斥候探路。可是人皆此心,都以为这里不是设伏之处,斥候也存在懈怠。

就在大军绕过一道河弯的时候,以逸待劳的一万多名唐军已悄然杀到,他们越过了一座树木稠密的树林,从中奔流而出,丘行恭高举大刀,振臂爆发出一声怒吼“杀光敌军,不接受战俘!”

喊杀声震天,万余名唐兵如狂潮般冲向了毫无戒备的郑军。

郑军士兵被惊呆了,王太同样呆愣住了,忽然,他反应过来,大声吼叫道“列队迎战!”

“咻咻咻~”

这时,一声声短促的嗡鸣。

王太惊骇欲绝的看到前方将士仿佛被无形镰刀收割的麦子一般,带头的董浚直接被射成了刺猬,后排的将士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然而绵密的箭矢不绝的从两边树林中了落下来,毫无阵型可言的郑军,无数士兵被箭簇射杀,那看似无力的箭阵,令这些士兵不得寸进,那破空而来的箭雨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落下来,杀的这帮郑军不断后退。一股深深地绝望涌上所有人的心头。

如果对方只有一万多名士兵,或许郑军还能鼓起勇气一战,但是在前方卷起了滚滚尘烟,显然有大量骑兵正往这里杀来,而骑兵带来的巨大压力使郑军抵抗的勇气都崩溃了,先是断后的数百名士兵仓皇往后逃跑,瞬间引起了全军溃败,无数士兵向拼命往来路逃跑,五千多名士兵都是步兵,他们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和骑兵抗衡,只有逃命才有生路。

郑军兵败如山倒,丢盔弃甲,扔掉手中武器,扔掉一切可以扔掉的东西,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逃,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唐军的屠杀。

但他们走了几十里路,哪里跑得过以逸待劳的唐军,瞬间,便被箭矢射杀在了败逃途中,一些侥幸脱离弓箭范围的人,很快便被唐军骑兵追上了,骑兵如风卷残云般将一片片败军吞没,无论是跪地投降还是拼死抵抗,都逃不过被砍死刺死的命运,绝望的凄厉嚎叫满溢天地。

王太和他的三百亲兵都骑着战马,他们被败军卷裹着往原路返回,这时,一队唐军骑兵从斜刺里杀来,为首大将挥舞大刀,直扑王太而来,正是丘行恭。

旁边几十名亲兵一拥而上,将丘行恭团团包围,王太抓住这个时机调头便逃,百余名亲兵紧跟其后,仅只片刻被逃跑的人群吞没了。

当丘行恭杀尽拦路敌军,王太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气得他大吼着催马追杀而去。

王太逃离战场后,看着所剩无几的亲卫,情知大势已去,便往北主调头。

“噗~”

一枚破空而至的利箭没给王太任何调头时间,就这么在他调转马头的瞬间,自他咽喉没入,刺穿了他的脖子,王太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保持着下令的姿势,身躯就这么直挺挺的自马背上再落下来。

丛林中,刘弘基扔弓箭,冷声令道“一个也不放过。”

他的亲卫骑兵如风如电,携弓带刀,气势凶猛,眨眼间便冲到逃跑得最快的郑军士兵,截断了他们逃跑之路。

前面的丘行恭也从后面将败军赶羊一般赶了来,喊杀震天,此刻郑军就算跪地投降也是了无生路,一群群走投无路的郑军士兵被唐军无情杀戮,谷水边跪满投降士兵,却一一被杀死后滚入河中,清澈的河水瞬间变了颜色。

丘行恭看到刘弘基亲卫手中的王太首级,气得脸色铁青,哇哇大吼着冲入败军之中就是一通杀,只杀得人头滚滚。但是再气也没用,因为在前方拦截的任务是他自己选择的,根本怨不得人家刘弘基,是他看不住王太,从而错失了立功的机会。

此时,拖着树枝佯装大军的唐军斩落马尾后的绳索,也加入到屠戮之中。河谷之中顿时哭声震天,惨叫声充斥四野,郑军被杀得人头滚滚,肢体断裂,奔逃士兵被骑兵从后背戳穿身体,活活钉死在地上。

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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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困守孤城

洛阳攻城战异常激烈,王世充亲自指挥精锐之师在城上激战,与此同时,太子王应玄又动员六万民夫投入到城池防御之中。

‘咚!咚!咚!’

轰隆隆的战鼓声响彻天地,在激昂的战鼓声中,数万唐军大举压上,密集士兵铺天盖地向城池杀来,他们手执盾牌战刀,喊杀震天。

黑压压军队护卫着上百架体积庞大的云梯和高达三丈的巢车,由一百多头健牛拉拽,并有无数士兵奋力推动,巨大木轮缓缓滚动,低沉的号角声不断从这些庞然大物身旁吹响。

城头上,数百架投石车和巨弩枕戈以待,随着指挥校尉一声大喊“放!”

‘砰!’的一声巨响,一块块巨石被投石车发出,在空中翻滚,准确地击中了两百步外一辆巢车,巢车屡遭打击,终于支持不住的轰然坍塌。

更多石块则砸入人群,只将唐军砸得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城上的巨弩也开始射击了,这是一种大型床弩,箭杆如车辐,箭镞如巨斧,射程高达四百余步。

在这些重型防御武器轮番打击下,唐军的攻城器遭遇极大破坏,尽管如此,但还是有几十部云梯及巢车靠上了城墙。

唐军如蚁群般向上攀拥,城头顿时箭如暴风骤雨,从两面射向云梯上唐军,不断有人坠落。

巨石和滚木从城头上翻滚砸下,唐军连连砸翻,惨叫着从云梯摔下。

洛阳西城,一辆巢车靠上城头,包着铁皮的桥板放下,上面的铁钩挂住城垛,数十名唐军从巢车内蜂拥杀出,城头上的百余名郑军士兵迎战而上,两军进行着激烈的鏖战。

唐军一次又一次被打退,但又有人不断冲上,这样惨烈的战斗已经延续十天,双方都付出数万人死伤。

这场战争持续了一个上午,攻势渐弱的唐军渐渐退去。

城头上的王世充脸色铁青,唐军连续十天的进攻使郑军伤亡近半,精锐之师已经不足五万人了,洛阳的防御也开始出现了漏洞,如果唐军再这样猛攻,洛阳城很快就要被攻破了。

王世充现在的唯一希望就是东边的隋军能够及时出手,他知道杨侗早就准备就绪了,可他就是打算将坐山观虎斗进行到底,宁可洛阳城破也不肯出兵,这让王世充恨得咬牙切齿之余,但又无可奈何。

这是三方博弈,就看谁能支撑到最后,但是以眼下情形来说,王世充知道自己将是最先出局的一方,而失败的下场是必将无疑。

但是王世充不认为自己无才无德,他头脑灵活、文武双全。立足洛阳以后也懂得休兵养民、收买人心,他有统一天下之基,也有建立万世基业之志。

他唯一的遗憾是自己时运不济,控制了四战之地,被隋唐魏三大强敌团团包围。连年的征伐使他兵力荡空、根基崩坏,但只要给他三五年时间厉兵秣马,他一定可以成为中原一大势力。

然而就在王世充于北方暗结大隋、东约李密,意气风发率大军南下荆襄时,一下子就懵了,强大的势头居然被一个籍籍无名的李道宗抑制得寸土难进,更因为收容朱粲之故,害得饱受朱粲荼毒的襄城和淯阳二郡百姓视他如同朱粲之流的人物,再加上李唐探子拿他以前杀良冒功、坑杀俘虏之事大作文章,使此二郡从来就不曾稳定过。

更令他震惊的是李唐忽然置萧铣不理,集结二十多万唐军从淅阳和南阳杀向洛阳,若非大隋提醒,沉浸与李唐分食李密的王世充,恐怕连洛阳都丢失了。

到如今王世充已经绝望了,因为他的郑国江山就剩下洛阳这一座孤城了,他不愿看到这个结果,却又不得不授受这个残酷事实。

经过这些天的大战,不好的消息频频传来。

先是越王王君度受侯君集挑衅,放弃千金堡之坚固,出城作战,导致五千大军全军覆,千金堡失守。

接着宋王王太率领残军回防洛阳途中,中了刘弘基的埋伏,全军覆没。

还有秦王王世衡阵亡于慈涧城……

王世充的次子汉王王玄恕和卫王王道诚在去金墉城的路上,被李世民的三千精骑击毙于邙山。

三子韩王王玄琼也战死于鼎定堡。

这一连串失败的消息,让他明白李世民打的是围魏救赵之策,他兵临城下,逼得分布在四周的军队不得不回援洛阳,如此一来,侯君集、刘弘基以及李道宗就能从容的攻城略地,将郑军一一歼灭于野外,而且不会对自身造成太大损耗。

更可怕的是就算知道是这样,王世充也没办法阻止,而外围的军队哪怕知道回援之路这死亡之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王太就是典型的下场。

哪怕是王世充,此刻都已经不抱多大希望了。

李世民虽然还没有到洛阳城下,但整个洛阳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绝望气息。

仗打到这个地步,王世充心中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他想不出任何翻盘的可能。

降唐?

王世充目光怔怔的看着外面的天空,脸上闪过一抹狰狞,三个儿子死了两个、十个侄子死了七个,外加他的二哥,而且全都死于李唐之手,就算身死族灭,也绝不会向李唐低头,绝不!

一丝吵杂之声自远处响起,王世充微微皱眉站起身来。

“出了何事?”看向一旁的亲卫道。

几名亲卫面面相觑,他们一直在这里守着,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世充正要说什么,却见王仁则匆匆而来,神色一片肃然。王世充皱眉道“你有何事?”

洛阳战役已经历十余天。在城外也前后打了三仗,但是结果皆以王仁则惨败告终,使郑军折损了两万多名精锐。

王世充一直对王仁则寄予厚望,但王仁则的表现让他失望,两万多名精兵的损失更令王世充心痛之极,一怒之下将王仁则贬黜为民,命太子王玄应主管朝政,他则自封天下兵马大元帅,将剩下的五万精兵统统掌握在自己手中。

王仁则虽被罢黜为民,但他地位在那里,并不甘王家就此沉沦,这些天通过旧部来执行他的守城之计,默默的协助着王世充。见到皇帝叔父自己的不满,王仁则躬身一礼,哀求道“圣上,请容我进一言,虽死而无憾!”

王世充迎着着恳求的目光,心头一软,叹息道“你说!”

“城外三败,绝不是我无能,其实是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禀报圣上,第一次是卫王不听我的指挥,他擅自出击,导致侧翼失守,全军皆败。”说到这里,王仁则一咬牙,低头道“第二次战争,其实唐军也坚持不住了,当时打的是意志之战,可到了关键的时候,大伯被王君廓吓破了胆,丢下军队独自逃命,导致全军崩溃;第三次则是朱粲的缘故,唐军知其出战,于是李世民动用荆襄军队为主力,由于朱粲在荆襄一带为恶多端,当地百姓对他恨之入骨,李唐的荆襄军为了报仇,人人前仆后继、舍生忘死,再加上他们人多势众,猛将甚多,结果还是败了……我军的问题将军实在太多了,至于大伯、三伯、父亲和四叔,他们这些年已经被奢华的生活磨去了以往的斗志,现在一个比一个怕死惜命,而剩下的几个堂兄弟,会打仗的已经没有了。”

“我这么说,并不是为自己推卸负责,而是提醒圣上,如果不对军权进行调整,恐怕我们还会败。”

王世充听了王仁则的话,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他的脸色渐渐和缓了起来,叹息道“你说的全都不错,朕其实也明白,可是现在……朕若用贸然整顿,他们一定临阵倒戈、开城降唐…如之奈何?”

“父皇……”王玄应脸色惊慌的带着一名武将跑了过来。

“究竟发生了何事?”王世充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沉声喝道。

王玄应道“父皇,有十几名军官准备献城降唐,时间就定在今晚。”

“什么?”王世充大吃一惊,厉声追问“究竟是什么人要降唐?”

王玄应将那名军官拉了出来,道“你自己给父皇说吧。”

军官行礼道“具体是何人,末将也不清楚,是李公逸昨晚喝醉了酒,说露了嘴,听他说是要打开南边的厚载门。”

王玄应接道“儿臣已把李公逸控制了,但事关重大,儿臣还来不及审问。”

王世充心中更是无明业火直冒,胸口狠狠地起伏了几次,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厉声喝道“岂有此理,朕倒要看看,谁人如此大胆!”

王世充带着人手,气势汹汹的冲出到了厚载门。

“这……”当看到厚载街道上一大群人如潮水一般涌向城门时,王世充大脑有些发懵,不可思议的看向身边的王玄应。

“一定是李公卿被捕消息泄露,这些人索性反了!”王仁则立即说道。

“混蛋!”王世充心头大怒,对城上守军道“放箭!”

“咻咻咻~”

守军没有任何犹豫,一支支利箭顿时破空而出,落到人群中,这群图谋造反的乱兵瞬间被射倒一大片。

“杀!杀!杀!”王世充咬牙切齿道。

王世充的亲卫手持刀枪奔向城头,每前进一步,都会发出一声厉喝,一股铁血萧杀之气弥漫开来,让这些乱兵面色发白,不少人丢掉手中的兵器,撒丫子就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和‘朝廷’军抗衡,之前也是因为上级将领鼓噪,再加上人多势众才敢动手,此刻被王世充的亲卫这么一吓顿时胆气尽丧,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跑了大半,剩下的人也是面面相觑,茫然无措。

“杀!”王世充冷哼一声,挥手厉声喝道。

第448章:天生二五仔

洛阳这座天下第一大都会,人口最多时,高达百万之众,西域胡商来回往返,城市内相当繁华!可是自从兴建它的武帝杨广离开,这座京城的气运似乎跟着散去了,从那时起,开始日益萧条。这些年因为王世充的连年战争和粮食奇缺,早已让河南郡民不聊生,民众的不断逃亡使王世充辖下人口锐减。不少留在洛阳附近的百姓,或举家南迁,但更多是干脆直接投往河北地区,听说那边的待遇是不错的!这座往日第一雄城,如今却是繁华落尽,只剩下一片苍凉。

随着乌黑的天幕笼罩,参与捕杀厚载门叛军的云定兴也从城头撤回了云府。

沐浴更衣后的云定兴一身锦袍,接见了一名英武的青年,此人是李世民的行军司马殷开山,奉李世民之命,随溃军潜入洛阳。

云定兴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之色,说道“和晋王、殷将军并肩作战时尤在昨天,殷将军意气风发如故,老夫却老了。”

“廉颇年过七旬尚能餐食斗米、十斤肉、身披战甲披靡天下,云将军现在身强力壮,何以言老?晚辈来的时候,殿下还说云将军深通韬略,是带其入军旅的良师,虽无师徒之名,实有师徒之实,若有将军在身边出谋划策,也不至在河湟之败了。”

雁门之围发生时,李世民投入云定兴麾下,开始了他这辈子的军旅生涯,当时随行的便有殷开山,两者有过一段交情,李世民适才派他而来。

“是嘛?”马屁人人爱听,云定兴也不例外,如今李世民名满天下,更是逼得王世充寝食难安,能这么尊敬自己,云定兴自然是高兴之极。

“正是如此!”殷开山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将军深谋远虑、文武双全,如果在我大唐的话,可为右武卫大将军。殿下说将军归唐以后,将会上奏天子,封云将军为归德公,并极力推荐将军为相。”

云定兴双目一亮,王世充即将败亡,他早已跟李唐有所联系,李世民给自己的承诺,令他十分满意,笑着说道“开山能够入洛阳,想来洛阳城内已有内应,又何必来找老夫呢?”

“我们在城中是安排了一些人,但却改变不了大势。不像云将军,是王氏族人之外少有的掌握军权之人。至于效力于王世充的将军,除了大将军再也没有找其他人了,相反,一些人都会被论罪处决。”

殷开山已经把城内的情况掌握得很清楚,知道云定兴是城中掌兵之人,虽然兵马并没不多,可在关键时刻能帮李世民入城。而且他也知道李世民之所以找云定兴,不是因为过去那点交情,实际是看中了云定兴怕死寡义的本性。

当年杨勇遭到罢黜,他立即投靠了杨广,皇泰主杨倓势弱的时候,又投靠了王世充,并为王世充的登基出谋划策,像这样一个惜命怕死、贪图富贵的人,岂能为哪一个诸侯卖命?以前云定兴卖的是杨勇、杨倓,现在又轮到王世充了。

“如此就多谢殿下了。”云定兴想了一想,忽然问道“不知杨侗现在如何了?”

云定兴这话看似是为王世充询问,实际是为他自己而问的,毕竟大隋比李唐更强,比李唐更有一统天下的资本。

“杨侗虽进了河南郡,可他的兵马不仅和赵郡王、任城王对峙,还要预防李密。王世充想要借助杨侗力量的可能性比极小。”殷开山似笑非笑的望着云定兴,说道“还有就是杨侗攻破兴洛城以后,以不忠不仁不义之罪把段达处决了,据说是他是要正隋朝臣民视听,免得以后有人效仿。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是人尽皆知…而一些人,也被杨侗列入了必杀名录之中。”

云定兴脸色笑容为之一僵,脸色白了一白,他明白殷开山说的是自己,如果此言为真,自己只有李唐一条路可以选择了,他沉默了一下,勉强一笑“王世充虽然没有和杨侗结盟,但他知道杨侗大举南下也是为了洛阳,如果隋唐大战,且两败俱伤,那么两者最后都只能无功而返。”

“在隋唐两败俱伤之后,王世充反而成为杨侗的屏障,这样杨侗便可以集中精力攻伐中原,而李唐若想图谋中原,洛阳首先就绕不过去,这便是王世充图存之因、动力之源。”

“晋王若有办法向王世充证明,杨侗不可能提前出兵,相信王世充就不会有这样的痴心妄想了,那个时候,王世充必然自暴自弃。”

归根结底,云定兴不想冒杀头之险去辅助李世民,他担心自己的两千军队之中有王世充的人马,一旦被人察觉,今天的李公逸等几十名将校便他明天的下场。

王世充现在为了保住洛阳城,采用了极其残酷手段,城中百姓但有一人逃跑,全家都株连被杀,父子、兄弟、夫妻之间只要告发就可免罪。又命五家为一保,互相监督,如果有人全家叛逃而邻居没有发觉,四邻都要被处死,就也是云定兴不敢肆意背叛王世充的原因。

等到王世充败亡之时,自己只需顺势而为,不仅保住自己一家人性命,还能得享富贵。

“多谢云将军指点。”殷开山大喜过望,能探到王世充的真实意图,接下来就可以针而对之了。

。。。。。。。。。

洛阳城外的唐军大营铺天盖地,旌旗如云,近二十万大军营盘延绵二十多里,声势浩大。在更远处,密集大帐如雨后春笋,一顶挨着一顶,望不见尽头。

中军大帐中,李世民负手站在地图前发愣,这个姿势他已经保持快一刻了,他的眼睛盯向洛阳之外的一个个红圈,这些红圈代表着隋军驻军之所,就在今天傍晚,函谷关守将来报,黄河对岸大船密布,桅杆如林,足有数千艘大船,有高大的五牙战船,也有穿梭自如的艨冲,更多的是大型运兵船,这些大船逆流而来,是不是意味着河内郡的隋军打算南渡了?

他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倒八字,为眼前的局势发愁,杨侗在洛阳以东囤积了二十多万大军,现在又在黄河以北弄出了这么多船只,这到底又有多少兵力?如果这又来了二十多万,自己能不能打得下洛阳,就算打下了,又如何守御?

“启禀殿下,侦骑于洛阳正南方拾到箭信一封。”这时,侯君集从外头掀帘而入。

李世民终于从长久的沉思中反应了过来,他接过信件一看,正是殷开山让自己人从城内射出来的信函,看完之后,将内容将帐中文武说了一遍,接着面色阴沉的冷哼道“云定兴这头老狐狸,真是贪生怕死之极。”

“就是因为他贪生怕死,所以才能在隋朝和王世充面前活得滋润。再看那些关东世家,平日里根本不将云定兴放在眼中,可是现在呢?云定兴手中好歹还有两千兵马,城内的关东世家子弟惶惶不可终日,生怕王世充要了自己的性命。”刘文静却看得很开。

李世民苦笑道“杨侗让秦琼和罗士信将赵郡王、任城王看得死死的,手中尤有十多万兵力可用。原本本王准备尽早结束洛阳之战,然后将他主力牵制,以给赵郡王、任城王歼敌机会。可今天杨侗又在河内郡摆出如此大阵仗。依相国之意,我们眼下如何是好?”

“关键还是王世充。”刘文静在一边想了想,忽然笑道“只要在极短时间之内破了王世充,拿下洛阳城,那洛阳和伊阙便成了隋军不可逾越的中轴线。”

李世民苦笑道“其实前三次城外作战,我们应该败上一阵的,这样便可使王世充出城与我作战,现在把他打怕了,他索性龟缩不出,我们要想拿下洛阳却需要费十倍以上的损失。”

从殷开山来信中,李世民知道王世充至少还有五万精锐之军,以及数万青壮民夫,而且城内粮草充足、物资足备,要想攻下洛阳委实不易。更要命的是只要再打几天,那结民夫又会在战争中蜕变成为军士,进攻之力或许不如堂堂正正之师,但守城却是绰绰有余,

如果没有外敌,他大不了多耗费点时日,悠哉悠哉的耗干郑军士气、军心,然后再给对方致命一击,可杨侗像头猛虎一样蹲在洛阳两边,看他消耗,等他露出疲态。

刘文静默算了一下王世充的兵力,忽然说道“想让王世充出战也不是不行,我有一策可让他率兵出城。”

李世民大喜。“相国请说!”

“殷开山说王世充视杨侗为救命稻草,做梦都希望杨侗对我大唐发动战争,以给他喘息机会,我们不妨利用王世充这个急切之心作文章,主力佯装向东北方向的邙山迎战,洛阳只留少许军队,然后把军队北移,王世充定会利用我们驻营不稳的机会出城攻击,到时候,营中驻军只要牵制住王世充,主力便可杀王世充一个措手不及。”

李世民双眼发亮,他立刻回头令道“请诸位将军进来议事。”

片刻,萧瑀、宇文士及、侯君集等人都到了中军大帐。李世民便将刘文静的计策给大家说了一遍,侯君集兴奋道“相国此计甚妙,末将愿率军镇守营盘,以吸引王世充出城!”

李世民摇头笑道“你这个鱼饵不不够香,还是由我坐镇,你可率两万赤甲军佯作撤离,待邙山烽火点燃再率军杀回。”

这时,李世民见萧瑀沉思不语,他便问道“萧相国可有想法?”

“杨侗如狼,素来崇尚进攻,这一次却异于以往的稳而未动,我认为他另有其他阴谋。”萧瑀拾起木杆指向沙盘上伊阙,说道“我担心的是任城王,颍阳城、彭婆城已被隋军所占,伊阙若是有失,就截断了我们和东南方向的二位郡王联系,若是弘农郡的朱阳关再失守,我们就会成为今天的王世充。到时候杨侗如果出兵荥阳,若李密也毁约出击,二位郡王的处境就危险了。”

话音刚落,旁边刘文静便接口道“萧相国所言极是,伊阙关万万不容有失,有它在,我们的军队便可以和二位郡王南北呼应,将隋军分裂在黄河—洛阳—伊阙东西。而且如今我军几乎都在中原,余者也安排在隋唐边境,内部一片空虚。伊阙一旦失守,且二位郡王抵御不住隋军的话,那隋军即可一路杀到襄阳,令京城人心浮动。与此同时,还要派人加强黄河南岸的防御,因为函谷关的五千守军只能抵御潼关来犯之敌,而隋朝的海军却打算从陕县登陆,所以,不能对函谷关抱有期望。”

函谷关是防御西方,而不是针对东方,对东方防御的雄关是与之对峙的潼关,正因函谷关针对的是关中隋军,唐军驻兵只有五千,于河内郡南渡的隋军只需一万人便可从东南的陕县攻下函谷关。函谷关若是丢了,关中隋军便可进入兵力空虚的后勤重地——弘农长渊县。

李世民点了点头,稍微一想,然后对麾下大将王君廓说道“与道宗对峙的是罗士信,此人勇冠三军、智勇双全,非王将军不能对付,我给你一万精骑,协助道宗把这道重要的关卡给我守住。”

王君廓傲然道“末将早有会会隋朝的所谓第一、第二猛将,若是伊阙失守,末将愿提头来见。”

“段志玄。”李世民想了想,觉得有些不保险,扭头看向自己麾下大将段志玄和慕容罗睺,沉声道“我给你两万大军,你和慕容罗睺率领去接管陕县防务,日夜巡视河岸,若是对岸隋军有所异动,必须在第一时间来报。”

“末将遵命!”段志玄和慕容罗睺洪声道。

……

半个时辰后,王君廓率领一万骑兵向东南方的伊阙疾奔而去,不一刻,段志玄和慕容罗睺率领一万步卒向西北出发。

紧接着柴绍和侯君集各率四万大军离开大营,向东北方开去,使主营内只剩两万军队左右。

郑军斥候火速禀报给王世充,王世充心中疑惑的登上城头,注视远处李世民大营内的频频繁调动,暗忖道“难道是杨侗出兵了?”

这时,身边的云定兴目光一闪,请命道“圣上,应该是隋军出动,李世民担心被隋军和我们夹攻击破,所以主动去迎战隋军,这是千载难逢的破敌之机,微臣愿率一支劲旅,歼灭留驻唐军!”

王世充皱眉道,“等一等,等核实了再说。

第449章:隋唐争端再起

“呵呵呵!”

颍阳彭婆县衙之中,罗士信乐呵呵的坐在主位之上,看着暗哨最新传回来的鹰信,笑着说道“据我们在洛阳附近的哨点发来急报,说是李世民派出一万精骑,直奔伊阙关方向而去,看样子是怕李道宗守不住,所以派人增援来了。”

“哦?”李正宝有些惊讶的看向罗士信道“敌军据此还有多远?”

“据探马来报,敌军刚从洛阳而来,算算时间,到伊阙关还有七十里左右,今夜之前,当可抵达伊阙关……”说到这里,罗士信便走向了挂在墙上的地图。

“大将军打算吃下这支唐军?”李正宝顿时明白了罗士信的打算。

“我还想引来来伊阙关守军呢。”罗士信到来之前,便得到杨侗便宜行事之权,他在这里茫然枯坐,早就打算盯上了伊阙关了。

伊阙关位于河南郡南部龙门山和香山阙口,两山夹峙,伊水穿流其中,是洛阳南下,襄城郡北上的必经之路,东汉时定为洛阳八关之一,其间山谷相连,自古以防守要地,这是一道防御南方之敌的重要关隘,只要将李道宗轰出此关,亦或是将之打去跟李世民汇合,那么,他只需派万人守住关隘,便可抵御襄城郡的唐军,腾出来的数万大军,完全可以会猎洛阳,但是李道宗像只乌龟一样,缩在关中一动不动,而关前又是一段比较狭窄的河谷,如果罗士信派人强攻,有再多兵力也摆不开,最终恐怕就跟攻打杀虎关的始毕可汗一样,被生生耗干。而李世民派来的一万人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契机。

听到罗士信这话,李正宝细一沉思,也觉得大有可为,说道“飞鹰传信是我大隋之独家机密,驯鹰在那些诸侯手中只是玩物,也只有圣上想出飞鹰传信之法。,我们确实可以从从容容设局,打他们一个时间差。”

“正是如此!”罗士信转过身子,看向李正宝,下令道“你带一万精骑和一万奴兵到伊阙关前设伏,务必吃下这支南下军队。”

“末将遵命!”李正宝兴奋道。

罗士信看了他一眼,格外叮嘱道“武艺不行,别斗将。”

“末将…遵命。”李正宝苦笑,他吃了一次亏,再也不敢轻易冒险了。

。。。。。。。。

王君廓率领一万精骑一路疾奔,离伊阙关还有二十里距离,一股凉爽的河风迎面吹来,头脑为之一清,片刻有士兵向他汇报,“王将军,再有二十里即可抵达伊阙关。”

“知道了。”王君廓是一个叛来叛去的人物,凭借不错的演技,以及一身不俗的能耐,身份地位水涨船高,名声也因此意外的节节提高。他当年到涿郡碰运气时,不仅得不到一官半职,还被杨侗以‘五姓家奴’来羞辱,至此以后,‘五姓家奴’之名伴随他过了足足五年,别人不会当面说什么,但李元吉见到他时,总是一口一个‘五姓家奴’的叫,但他又不敢拿李元吉如何。所以只能默默记在心头,一心一意的为李世民卖命,成为晋王系的核心人物之一,当知道李世民有夺嫡之心,更是竭尽全力的促成。

李世民以为他为自己大业着想,对之更为倚重,也只有王君廓自己知道,自己的一切努力,除了为更高的权柄,还为了除掉李元吉这个不断羞辱他的丑八怪。

但他知道杨侗和第一个叫出‘五姓家奴’这个字号的罗士信才是罪魁祸首,是以得到援助伊阙关的命令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与李道宗联手杀死罗士信。

王君廓心中想了想,他知道不管怎样,也只有先到伊阙关再说,又问道“彭婆城可有动静?”

“回禀将军,彭婆城一切如常。”斥候如实汇报。

“彭婆城离这里有多远?”

“大约二十里左右。”

二十里的距离看似很远,但以骑兵的速度来算,黄昏前完全能够抵达伊阙关,他听到鼓婆城的隋军没什么动静,也不着急,这里离彭婆城尚有二十里距离,哪怕数万隋军骑兵尽出,同为骑兵的他也可以从容抵达伊阙关。

王君廓立刻令道“全速前进!”

队伍加快速度向南方疾奔而去。

而王君廓不知道的是,在他南面五里外,李正宝率领两万军队埋伏在一片森林中,他时刻注视着前方的消息。

这时,一名斥候骑马奔至,翻身下马,向李正宝禀报道“启禀将军,敌军一万轻骑正向这边奔来,为首大将是王君廓,已经快到了。”

“王君廓?”

李正宝顿时兴奋起来,大隋有一份详细的情报,上面罗列着敌军文武重臣名字,并对他们的特长加以品评,像李正宝这个级别的武将也有一份资料。而王君廓入列李唐顶级猛将,杨侗对他的点评是“武艺高强,是独当一面的将才,然人品不端、反复无常、阴险毒辣。”

若是搞死这个家伙,那也是大功一件。

“命令奴兵前后阻敌!务必等敌人全部进入埋伏圈才发动攻击。”

李正宝一声令下,亲卫立即前去下达命令。

再过不久。

唐军以一字长蛇阵迤逦在而来,李正宝想了一想,将两名校尉招来,沉声道“你们两团的任务是猎杀王君廓,其他此人我也不认识,若是无法从装备上分辨,那么你们便朝武艺最高之人射杀,此人擅使一口大刀。若是发现此人,同时出手,务必射死。其他的人,你们全部不用管。”

“喏!”两名校尉应声而去。

王君廓正行走间,突然皱了皱眉,看向左右,多年的军事生涯让他有一种本能不妙的感觉,正想说话。山道两侧忽然传出一声梆子响,顿时万箭齐发,密集的箭矢从两边山林里射出,一万唐军猝不及防,被射得人仰马翻,惨叫声响成一片。

王君廓惊得魂飞魄散,他舞着战刀挑飞箭矢,嘶声大喊“全速前冲,冲出重围就是生路!”

狭路相逢勇者胜,后退已来不及,调头便会乱成一团,那便不如往前杀。

生死关头,王君廓冲在最前线,一杆大刀上下翻飞,所过之处,犹如旋风过境,杀的奴兵尸横遍野。

“噗噗噗~”几乎就在同时,几十名跟在王君廓身边的亲卫连人带马被数百支箭簇射中,瞪着一双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前方,却发不出丝毫声音,头一歪,彻底断气。

紧接着却听又是一连串闷响,无数人同时悲鸣一声,被无数支箭簇射杀。

王君廓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若是一两支箭命中,倒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但此刻却数百上千支箭不分敌我的朝着这边射来,这藏在山林间的,究竟是怎样一支部队?好狠的手段。

他知道对方是奔着自己来的,甚至连自己人都不管,却是再也不敢过于表现勇武了,稍稍停顿之后,等左右两侧的唐军全部涌上,这才淹没在了人群中朝前杀去,他本人虽是安全了,但他好不容易撕开的口子又被不要命的奴兵掩上。

“好个狡滑的家伙!”李正宝眼见王君廓藏到了人群之中,再也不冒头,不禁骂了一声。

同时他也看到了大隋强弩的恐怖了,这些大隋常备军,现在使用的强弩是工部根据杨侗提供的滑轮原理制成的新弩,威力强劲。只见一名将士迅速从腰间的箭囊里抽出根弩箭,往弩槽上面一卡,随后一拉,那弓弦竟然是两根,一根纹丝不动,一根却迅速拉回来,两面滑轮旋转,弩弓的两翼顷刻间被拉到极限,从抽箭到箭矢上膛不超过一个呼吸。

要知道,此前最精良的强弩,虽然威力极强,但填装弩箭却极为费事,射击两次,至少也要盏茶功夫,而这些将士,亮发弩箭之间,一个呼吸便完成,动作行云流水,而且准头也是相当的惊人。

“将军,现在怎么办?”在前方负责猎杀王君廓的校尉有些犹豫的问道。

“算他幸运。”李正宝也不能毫无下限的连奴兵屠光,稍一思索,立即下令道“朝唐军密集处发射。”

“遵命!”

一时间,箭雨密布,大片唐军将士根本来不及反击,便已经成片的倒下。

山道两边喊杀声震天,前后道路都被隋军堵住,中间箭如疾雨,唐军被死死的逼在狭窄山道上,进退维谷,死伤惨重,唐军士兵无处躲避,被猎杀得哀嚎惨叫,哭喊连天…

可惜那王君廓极为滑溜,他带着亲卫与左右唐军并进,借助周围唐军的身体帮自己挡箭,在前进途中,他却微微突出一些,率军破开挡在前方的奴兵阵势。最终带着一支唐军突破包围圈,成功的往南而退。

“可恶!”眼见王君廓扬长而去,转过一道弯后再难看到,李正宝狠狠地唾了口唾沫,十分不甘的一拳将一颗小树砸断,才指挥大军继续杀向那些已经乱成一团的唐军。

被围困在山道上的唐军死伤过半,尸体填满沟壑,投降者不计其数。

一万隋军从山上冲了下来,将剩下五千余唐军团团包围,‘降者不杀’之声蔓延谷道,唐军无路可逃,顿时纷纷跪地投降,一场伏击战不到一个时辰便结束了。

李正宝骑马在战场上,看到沟壑尸体堆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毕竟是同族的气运之争,若不是情非得己,都也下不了狠手。他吩咐麾下将士“尽量救治伤者,将他们送往彭婆城,战死者就地掩埋掉。”

尔后,依罗士信交待,率领残余奴兵和五千隋军从后面追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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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李道宗给吭了

王君廓的一万骑兵在伊阙关西北十五里的丛林中被隋军打了一个伏击,而猝不及防而大败,被歼灭了六千余人。王君廓率领余部继续向南撤离,一路上又被追杀了一通,无奈之下,他紧急派人向伊阙关的李道宗求救。

伊阙关的李道宗虽然看不到战场,但他的斥候却将这个这个情报紧急的送上回来。

一名偏将挂着几只箭矢,浑身浴血的向李道宗哀哀央求道“殿下,王将军被数万隋军围困,如今死伤惨重,危在旦夕,恳请殿下救援!”

“邓豹,怎么回事?”李道宗急声问道,他认得此人,乃是王君廓的副将。

“王将军奉晋王之命,率领一万精骑前来帮助殿下…谁想到中了罗士信的埋伏…”邓豹把事情迅速的说了一遍。

李道宗听了,迎着邓豹哀求的目光,稍一沉吟,问道“隋军大约有多少人?”

“卑职看不出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但从对方四面包抄的军队来看,少说也有三四万人。”

“三万人?”如果是三万人,那就意味着罗士信出动了五分之一的兵力了,而罗士信所在的颍阳城和彭波城亦是重中之重,如此下来,已经是罗士信可用之军的极限了。

“只多不少。”邓豹急道“卑职为人鲁钝,却也知道殿下之担心所在,可末将之求将军去接应我家将军。”

李道宗凝望着远处的雄峻起伏的山川,再远处的伊水俨如一条玉带从这里流淌而去,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既如此,本将这去会一会这个罗士信。”

李道宗交待了一声,亲率两万士兵向战场杀去,行军五里后,遇到了披头散发的王君廓。

“殿下快离开这里,这里是一个陷阱。罗士信始终没有露面……这不是他的风格。”

王君廓自始至终杀的都是异族人,甚至连隋军都没有看到多少,当他看到人群之中的李道宗,已明白罗士信很可能还有针对李道宗或是伊阙关的陷阱,大急道“我等赶紧离开这里。”

李道宗面色一色,也不敢怠慢,赶紧调转马头。

就在唐军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的时候。只听到一阵梆子响,丛林中忽然万箭齐发,箭如暴风骤雨,射向正在调头的唐军。突如其来的袭击使唐军一阵大乱,在他们百步外,忽然出现大群黑影,足有万人之多,他们手执硬弩,以三段射的方式,将一支支夺人性命的弩箭发射出来。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地,第一轮箭,唐军便有千多人倒下,鲜血染红大地。

很快,第二轮又有千支箭射来,唐军吓得魂飞魄散,争先恐后的逃命。

如雨密集般的箭矢连续不断,强劲地射向密集的唐军,顿时惨叫声四起,大片大片的唐军中箭射倒,俨如一片狂风扫过,百步内再没有站立着的士兵。

王君廓被一箭射中右肩,从马上跌下。可他右肩受伤并不影响他腿上的速度,吼声如雷的掩护着李道宗,由数百名唐军护卫着两人向前冲杀

就在这时脚下大地开始震动,远处传来闷雷马蹄声,有士兵大喊“隋军骑兵杀来了!”

李道宗回头望去,只见后方出现了铺天盖地的骑兵,战马疾奔,刀枪如林,俨如玄色狂潮,滔天杀气俨如平地上的冲击波,向唐军席卷而来。

唐军士兵被惊呆了,李道宗同样呆愣住了,忽然,他反应过来,大声吼叫道“列队,准备迎战!”

凛冽的杀机使天地失色,前面有强弩军伏击,后面有带着横扫一切的骑兵杀来,从没见识过如此强大骑兵的荆襄唐军,被精骑的威势所慑,开妈出现了混乱。

李道宗嘶声大喊“列队!列队!”

但是没人听他的命令,恐惧感此时笼罩在每个士兵心中,他们丢盔弃甲,没命地沿着四周溃败,数百步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只在片刻之间而已,上万骑兵挥刀杀戮,凶悍异常,一些逃跑较慢的士兵被骑兵砍杀惨叫一片,骑兵如同风卷残云般将一片片的败军吞没。

南方数百步外,隋军主将罗士信下令道“左右骑兵出击!隔断两军。”

“喏!”旗牌官用旗帜打起了出击的旗语。

左右各有一支五千人骑兵从斜刺里杀来,就好像是一把匕首一样,狠狠的撞入唐军队伍之中。精准地将唐军一斩为三。

一声轰鸣声响起,在罗士信注视下,这两支骑兵在娘军中杀出一道缝隙来,并且将缺口有扩大趋势,等到唐军反应过来,准备反击的时候,两者已经从另外方向杀了出来。

他们两各把飞梭,在唐军之中交错往返,将唐军‘一’字阵形斩得七零八乱,只杀得四周敌军尸横累累,血肉横飞,空气中红雾弥漫

伊阙关守军在城上看到这边动静,不敢不救,但这种添油战术正合罗士信之意,敌军一下关城,便让另外一万奴兵迎战。

随着时间推移,唐军部下已渐渐被杀散,大部分都跪地投降。

罗士信见战场已在掌控之中,他大喝一声,率领五百亲卫杀入负隅顽抗的人群之中,随即抖出一朵朵枪花,长枪飞如神电,霎时间四五人被他刺翻在地,唐军见神勇无比,皆吓得大喊一声,调头便跑。

罗士信俨如猛虎入狼群,越战越勇,在他大铁枪下伏尸累累,已经超过四十人死在他的枪下。

王君廓发出一声霹雳般的吼声“罗士信,拿命来!”

手中大刀猛地向罗士信迎面劈来,罗士信手中大枪一摆,向迎面砸来的兵器挥打而去。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大刀正劈在罗士信的枪杆上,大刀顺着枪杆划飞出去。

王君廓虽勇,但他肩上有箭伤,猛烈的撞击下,使他伤口迸裂。

剧烈的疼痛使他兵器脱手,他身体倒在地上,痛苦的蜷成一团。

罗士信的亲兵一拥而上,挥刀便砍,罗士信大喊“休伤他性命!”

士兵们将他按住,牢牢绑缚起来,剧烈疼痛已经使王君廓晕厥过去。

“敌将休得猖狂,吃吾一槊!”

李道宗挥动马槊,向罗士信胸膛刺来,锋刃来势凶猛,罗士信大吼一声“来得好!”

身体向侧一闪,躲开这一槊,长枪一扫,吼声似霹雳,枪杆如奔雷,一杆子把李道宗扫下马背。让人将之生擒。

他杀向伊阙关,将铁枪往明一指,对城头数百敌军厉声高喝“我乃大隋罗士信,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城头唐军早被杀戮惊呆了,又见全军溃败,数百士兵纷纷下城投降,“我们愿向大隋投降!”

伊阙关,这座中原雄关落入隋军之手……

……

就在罗士信发动大战的同时。

王世充也得到准确情报,李世民就在邙山大营内,唐军的壁垒还没筑好,军营内只有两万军,他觉得这是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亲率五万大军倾巢而出,向唐军大营发动猛烈进攻。

邙山烽火点燃,向数十里外的唐军主力求援,与此同时,李世民在营内安排好了五千弓弩兵,又将一万赤甲军列阵于北邙山下,另外派翟长孙率五千骑兵袭击王世充后军。

大战打了一个多时辰,郑军疯狂地进攻唐营,遭遇弓弩军顽强抵抗和两侧唐军骑兵不断攻击,只杀得尸横遍野,但王世充却铁了心一般,无管死伤惨重也要拿下唐军大营,只因他已看到军营内的李世民。

郑军付出数千人阵亡代价,终于的撕开了一道缺口,冲进唐营内,就在这时,由柴绍和侯君集率领的一万骑兵忽然杀至,他们战刀劈砍、长矛猛刺,和王世充最精锐的江淮军在大营外展开激烈的血战。

郑军这一次在王世充亲自率领下,完全没有前三次的混乱,他们进退有章、作战骁勇、进攻犀利。他们率先击溃柴绍的五千骑兵,迫使翟长孙放弃进攻后军,率五千骑兵赶来接替柴绍败军。

双方死伤不断的增加,但由于兵力悬殊,李世民的军队渐渐抵挡不住了,军队也纷纷被打散,李世民身边只有大将丘行恭率领几十名骑兵随行。

百余名郑军骑兵紧紧追赶,李世民的亲兵越战越少,只剩下将丘行恭一人,李世民的坐骑也中箭倒毙,丘行恭下马射杀数十人,箭无虚发,追兵惊惶而退。

丘行恭将自己的战马让给李世民,他步行作战连杀十几人,就在最危机的紧要关头,远方传来一片激昂的号角声,唐军主力已在此时杀回来了,数目众多的唐军铺天盖地,声势浩大的加入了战场之中,王世充见郑军一时无法取胜,只得恨恨的下令撤军。

唐军一路追杀到了洛阳城下,杀得尸横遍野,这一战敌我双方尽皆死伤惨重,唐军死伤两万余人,五千守营士兵被杀得一个不剩;跟着王世充返回城的郑军也只剩下了两万余人,主力在此一役中折损大半。

李世民随即下令包围洛阳城,率领唐军不分昼夜的攻城,王世充率军拼死抵抗,洛阳城城头几经易手,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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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萧女月仙

次日清晨,在偃师县衙广场之中,只听阵阵破空声响起,一袭轻袍、头戴金冠的杨侗手持朝露宝刀的杨侗与水天姬战作一团,和湛泸剑相比,杨侗更喜欢用这把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宝刀。

水天姬也喜欢刀,杨侗依朝露宝刀的样式,让巧匠为她打造把了一把天慧刀,她步伐轻盈,一柄长刀随着步伐变换,刀势如潮,劈向杨侗的要害。

她用刀与中原刀法不同,脚下急促移动,双手变换使用,忽尔单手,忽尔双手,双手持刀时重心又左右移动不停,一柄刀使出来如暴雨骤发,划出一道道银亮弧线,杨侗如江中礁石,在浩瀚的海潮中苦苦挣扎。

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却使出刚猛迅捷的快刀,一刀刀凌厉至极地劈出,那气势催枯拉朽,只怕一刀劈实,杨侗的身子就要被砍成两段。

杨侗脚下不断,手中朝露宝刀上下舞动,大开大阖,气派宏伟,每刀劈出,都带起一股刚猛异常的气势,如游龙翻腾一般,威势惊人,时而又若白蛇吐信一般,诡异非常,让人防不胜防,刚柔并济,变幻莫测。

精通武艺的阴明月细细观察水天姬的刀法,见她臂力未必出众,但这刀法妙就妙在可以借助腰背整体力量,拧腰俯身俱可增加力道,辗转连击,藉着急速的步法,一刀比一刀凌厉,这种刀法无疑更适合女子所用。当她见到水天姬渐渐力怯,便加入了战团。

在演武场边,站着一名身穿浅黄宫装,身体高挑,姿容秀丽,举止端庄从容的高挑少女,她便是萧月仙,按照事先约定,她应该直接去邺城,但她和许敬宗的船只恰好遇到敲诈李密而归的大隋舰队,他们便在陈留雍丘县上了船,昨天傍晚刚刚到达兴洛城。此时看到水天姬一幅要把杨侗砍为两段的架势,一双清澈明亮的深眸不时流露不可思议之色。

她想不到水天姬这个豪迈大气的‘姐姐’如此大胆,这万一砍到了大隋的皇帝怎么办?难道她就一点不担心杨侗怪罪吗?还有阴明月,区区一个将军,居然也敢向皇帝动刀子,而且狠辣手段,俨然不亚于武妃。

正当她思索之间,杨侗一声暴喝,只听到‘当’‘当’两声脆响,杨侗一刀逼退了香汗淋漓的水天姬和阴明月。

风声顿敛,杨侗傲立当庭,英武脸庞、挺拔身姿散发一股至高无上的威严,磅礴如大海一般的气势立时席卷了开来。眼眸充斥主宰一切的果决,这股气势虽然还没有自己父亲那么柔和,但却更为威严、骄傲和至尊至贵。

“夫君越来越厉害了!也不让一让人家。”水天姬撒娇道。

杨侗笑着替她擦去脸上香汗,“别的都可以让,唯独武艺不能让。”

水天姬搂住他脖子嗔道“又不是打真的!”

“真的假的都不行,让让就成习惯了,对你百害无一利。”杨侗一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阴明月手一挥,一干修罗卫无声退下,这里只有杨侗和水天姬居住,两口子都是武者,又是行军作战,自然不会带什么侍女,十分安静,现在多了一个萧月仙和她的一个小丫鬟。

杨侗见一边的萧月仙一张俏脸细润如脂,粉光若腻,她见杨侗注视着她,脸上蓦地一红,染上一抹晚霞。

杨侗迅速瞥了她一眼,见其面若朝霞,知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受不了自己和水天姬的亲密之举,于是便松开了水天姬,笑道“昨晚休息好吧?”

萧月仙羞赧一笑,“一切都好,多谢圣上关心。”

“一起用早膳吧。”

“喏。”

一行三人来到起居室,已有修罗卫摆上浓粥肉饼和几样小菜,看着桌上早膳,萧月仙有点发愣。

米粥泛香,让人食欲大涨,可是这也太寒酸了吧?与钟鸣鼎食的帝王之家的奢华全然不符。休说是与她在江陵的有相比,便是寻常商贾之家,怕是也诸多不如……

见她疑惑,水天姬热情的解释道“行军没有讲究,这还是好的了,如果大败仗,连吃的都没有。这些都是夫君平素吃惯了的食物,到了邺城,妹妹可以吩咐御厨做适合你口味的食物。”

“多谢姐姐。”萧月仙点点头,还以为是故意如此冷落她呢……许是为了给杨侗和萧月仙一个独处的机会,水天姬用罢早膳便去了军营。她现在的身份是大将军,掌管着一万名弓骑兵,蔡薇和五百名修罗卫当她的亲兵营,有一群母老虎护卫,她的安全不成问题。

与杨侗独处,萧月仙脸上发烫,虽说他们已经有了婚约,但单独相处,心中还是有些羞涩,她低下头,避开杨侗的目光,轻声说“眼下大战在即,我在这里只会给圣上添麻烦,您还是把我送走吧。”

萧月仙这话获得杨侗好感。他没想到萧月仙的心思如此善解人意。如果说之前他只是被萧月仙仙姿所吸引,这一会儿,有点喜欢这个温柔解意的女子。

偃师县目前已经是隋唐之争的前线,萧月仙一个弱小女子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累赘。如果赢得了战场,却把老婆弄丢了,那他杨侗便成天下笑柄了。

他笑着点头道“等会你乘战船去洛口,我会派一队女兵护送你到去邺城。皇后那边我已经写信了,她会善待你,皇后、贤妃、丽妃、淑妃跟武妃一样好相处,你不用担心。另外你替我转告皇后,快则半年,晚则一年,我就会回来。”

“嗯。”萧月仙点了点头,一双美眸注视着这个自己丈夫的帝王,鼓足勇气问道“圣上,你能送我一幅字吗?”

“就这个?”杨侗失笑道。

“嗯。”萧月仙出身名门,自幼琴棋书画精通,长大之后容颜瑰丽,气质飘然若仙,聪慧伶俐。

杨侗为了弘扬文化,大量印书,廉价的纸书盛行天下,他的《诗文集》和《蒙学》自然也是如此,萧月仙对于杨侗的词章,她多有拜读,杨侗抄的都是流传千年的诗词文章,只要是有见识的人都不可能说不好,萧月仙拜读完后,登时入迷。

她曾憧憬过能有一个潘安、卫玠、曹子建那般既有绝世美颜又有倾世才华的翩翩公子相伴一生,却不成想最后嫁给了杨侗。然则杨侗因为太重杀戮之故,被南方士人丑化成恶魔一般,以讹传讹之下,她也以为杨侗是个王粲、左思一般的人物,并引以为憾,可是见到本人,才知道传言是多么的不靠谱,杨侗不仅不是面目可憎的恶魔,反而长得俊美至极。

“可不可以?”萧月仙语气中带着少女的娇憨,一双秋波,越显得灵动如水,貌艳于花,令杨侗怦然心动。

“随手的事儿!”杨侗让人送来文房四宝,略作沉吟了起来,这个女孩子向自己求字,似有讨要订情之物的意思,如果寻常诗篇恐怕让她有所遗憾。

萧月仙见杨侗提起笔后,便发起呆来,只以为他在构思新诗,心中更为期待,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坏了杨侗的诗兴。

好半晌,杨侗提笔写下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方未白孤灯灭。’

“啊!”萧月仙凑近一看,忍不住低呼起来,眼中尽是不可思议,这首《千秋岁》无疑是情诗中的顶级神作,而杨侗的字体似楷而非楷,一笔一画,如刀削斧凿,大气磅礴。

诗柔!字刚!不仅不矛盾,反给人一种藤萝缠树、刚柔相济的唯美意境。

“你这么快就写了新诗?”

“诗词小道尔。”杨侗脸上露出了笑意,他已发现萧月仙并不是冷漠之人,从她娇憨兴奋的语态中,就知道她文静的表相下,有一颗活泼的心。

萧月仙不知杨侗所思,神态仍旧无比震撼,她凝视着杨侗嫣然一笑道“送我的?”

说完,她顿时感觉不妥,这是恋人间至极的情诗,她的脸竟蓦地红了,羞得她低下了头。

“送你的。”杨侗笑了一笑,题上了‘赠月仙’三个字,还拿来私人印玺,盖了上去。

“多谢圣上!”萧月仙行了一礼,见杨侗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她脸上更烫了。

“圣上,几位尚书求见。”这时,阴明月步履匆匆的入内汇报。

“朕知道了!”杨侗明白裴仁基是为李密的事情来找自己,这一次,李密不仅痛快的将奇珍和黄金送来,房玄藻也跟着来传达李密的决定,目前正由裴仁基接待。

他转头望着萧月仙,交待道“明月,安排一队修罗卫护送萧姑娘北上邺城。”

“喏!”阴明月迅速离去。

杨侗对萧月仙道“这里是战争前沿,相当不安全,阴将军会派人送你离开。我去处理公务了。”

萧月仙点了点头,眼中有些黯然之色,行礼道“请圣上多保重!”

“你也多保重!我们邺城见。”杨侗微微一笑,快步离开。

萧月仙目送杨侗离开,她想到自己一个人要独自去见皇后,心底生出一股无所适从的无助。

……

第452章:战略布局

县衙大堂,杨师道、房玄龄、裴仁基、魏征、凌敬坐在杨侗下首,看着笑容满面的裴仁基,杨侗道“房玄藻怎么说?”

“圣上!”裴仁基拱手道“微臣和房玄藻详谈一晚,双方基本上是达成了共识。财物已经到了,这就不不说了。”

“领土方面是怎么谈的?”杨侗问道。

“李密也不同意,只是希望我大隋不要攻打梁郡、颖川、淮阳三郡。”

“言下之意是说我们可以打济北、东平、东郡、济阴了?”杨侗会心一笑。

裴仁基点头道“这广大的疆域毕竟是魏军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打下来的江山,如果说弃就弃,无法向下面的将士交待,因此,杨侗觉得李密不会容易答应。如果我们是以实力来攻克这四个郡,李密也可以对将士们有个交代,如果我们打下不下,那就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了。”

“这所谓的协商还是以实力来说话,但是这个协商还是很有必要的,至少可以将战争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而不会爆发全面战争。”

杨侗听到这里,说道“朕觉得可以让行俨首先占领东郡。向南再攻占东平和济阴郡。然后让沈光率领一支军队收复东郡,这样便可以和洛阳相连接,将我们的势力在河南连成一片。”

裴仁基赞同道“微臣也认为李密一时不会放弃梁郡,也建议圣上暂时不要攻打梁郡和淮阳。这样一来,渤海郡可以作为攻打窦建德的后勤重地,济北、东平、济阴可以将刘黑闼钳制在齐鲁二郡。而西南的河南郡、弘农郡则与关中连成一片,成为南下荆襄的前沿阵地。”

杨侗沉思片刻道“梁郡联系江淮,颍川联系荆襄,前者朕可以放下,但是颍川必须要拿下,免得李密放伪唐从颍州下面的汝南东进。”

如今李密有了放弃中原、南迁江淮之志,抢占李密南撤而留下的空白地带,是摆在杨侗面前的重中之重。他之所以不断增兵,就是为了应对战局的变化。

但是对李密来说,他还有李渊这个选择,他为了遏制大隋势力,说不定会把颍川淮安和汝南卖给李渊,李渊如果获得了颍川,则可以据此威胁荥阳,甚至可以通过梁郡打到青州。

而且李密南下计划一旦受挫,他必然会卷土重来,那么和李渊勾结会是势在必行之事。

二李勾结杨侗不在乎,但绝对不容许他们威胁到自己的地盘,而如果有了颍川,那杨侗则可以从容布兵,于两边对付二李了。

裴仁基道“就怕战线拉得太长,导致后方兵力空虚,如果被窦建德偷袭河北那就得不偿失了。”

杨侗说道“这确实是一个问题,窦建德是一头狼王,虽然受伤了却也不能大意,要不我们索性让海军封锁黄河。”

“这样也可以,即使窦建德进犯渤海郡黄河南岸二县,但影响也不大。”裴仁基认同了杨侗这个方案。

这时,一名士兵前来禀报道“启禀圣上,襄阳郡有紧急情报传来!”

“呈上来!”

士兵恭恭敬敬的将一管信筒呈上,信中只有一句话,‘李神通统兵八万出襄阳,东进舂陵枣阳县。’

这个消息顿时让杨侗非常意外,李渊除了让李世民率领十八万主力攻打洛阳、李孝恭和道宗统领七万驻扎襄城,居然还让李神通出兵八万,而且看李神通的行军路线,显然不是帮李世民,而是奔着东部中原来的。

“圣上,出何事了?”房玄龄见杨侗脸色有异,连忙问道

“你们自己看看吧!”

杨侗把情报递给了房玄龄,让大家传递了一遍。

房玄龄说道“很明显,李渊不仅想要夺洛阳,还想夺取中原各郡,看来李渊也对李密不抱希望了。”

杨侗问道“你是说,李渊发现李密有南下之志?”

房玄龄点点头,“微臣觉得李密是故意透露出去的。”

“用意何在?”

“李密想当这盘大棋的棋手,意图以自己即将放弃的地盘为饵,促成隋唐发动全面开战了,以便从中谋利。也就是说,李密对我们和李渊许下了同样的诺言”房玄龄说道。

杨侗皱眉道“他自己能得到什么?”

房玄龄道“李密的军队多是中原人,若是强制全军南下,极有可能发生类似江都之乱的政变,但隋唐同时来攻,将士则会觉得南下是合理之事;其二、借机剪除不听话的派系;其三、引二虎竟食,避免大隋一家独大。”

“李密倒是打的好主意!”杨侗冷哼一声,冷笑道“更可笑的是李渊,他恐怕还不知道士信已经打下伊阙关。”

房玄龄笑道“伊阙关是昨天傍晚才失守的。而飞鹰传书是我大隋之所独有,其他人还依靠士兵传信,李渊不知道也正常。”

“虽然李渊又张狂了起来,不过这八万大军加上李孝恭的四万人,也有十二万人,不太好对付呢!”杨侗手指轻点着桌子,他此番虽然调兵二十万南下,但一一分兵之后,可以当作机动兵力的实际上很少。

“十二万大军若是一起来犯,自然不好对付!”房玄龄笑道。

“玄龄是说打时间差?”

房玄龄微笑颔首道“圣上所言不差,正是要打这时间差,李神通还在舂陵郡。而真正派上用场的只有李孝恭在阳翟的四万精锐,只要我军击溃李恭孝所部,那么便可将李渊的势力赶出襄城郡,届时,只需派出两万大军坐镇鲁阳关,李渊纵有二十万大军也难以寸进。我军则可因此关在手,得到集结。”

杨侗点头道“那就让秦琼和罗士信今天同时攻进襄城,放开手段的吃掉李孝恭。”

房玄龄笑道“臣完全赞同。”

自从罗士信入驻颍阳以后,秦琼的第二军便已经全部收拢到了新郑,他除了六万正规军还有三万奴兵,若是加上罗士信的四万余人,人数比李孝恭多了九万。

这一仗不说稳胜,但九成九的把握还是有的,李孝恭作为一名历史上的名将,能够被朝廷用一帮猛将和恐怖的大军联手收拾,也算是他的荣耀了。

至于李世民,自有杨侗在偃师这边看着,在洛阳未下的情况下,李世民若是贸然对大隋开战,会将面临大隋和洛阳郑军两面夹攻的危险。

一旁的凌敬笑着建议道“荆襄唐军大举北上,襄阳陷入了空虚。臣以为很有必要提醒一下萧铣。让他抓住这个机会大举反攻,重新夺回荆襄。”

“也好!此事交给你去来办,立即发信往江陵,让我们的人跟岑文本取得联系。”杨侗笑了起来,毕竟萧铣把有且仅有的女儿都送了来,自己这个当女婿的,确实应该回一份礼物,就是不知道这个新老丈人能不能打败没什么活动兵力的旧丈人。

“喏!”凌敬躬身退下。

杨侗与余者继续商议。

由于八万唐军主力意外出现,打乱了杨侗之前计划,众人经过商量,立即对之前的计划进行了重新调理。

东路一分为二,先由裴行俨率第三军团和五万奴兵,将前线从渤海郡改成刘黑闼占据的齐郡,尔后以此为基,收复济北和东平二郡,接着将刘黑闼歼灭于鲁郡,或是将他轰入琅邪与王小胡汇合。另一路则由沈光则统领一万隋军两万奴兵,收复东郡和济阴。

中路也分兵两路,一路由秦琼和罗士信进入襄城,歼灭李孝恭的四万大军,收复襄城、颍川、淯阳,然后驻军于淯阳、南阳、淮安、舂陵之交的淯阳武川县,威慑襄阳北三郡,南阳和舂陵中的任何一郡失守,隋军都可以直接打到襄阳城下,由不得李渊继续嚣张;另一路则由杨侗继续坐镇偃师,时刻向李世民施压。

西路则由杨善会从陕县渡河,从西部威慑李世民,至于什么时候进军,则以杨侗命令为准,过早进军,杨侗担心将李世民吓跑。

几路大军同时行动,但杨侗却没有立刻出兵,他还要等待李世民和王世充再消耗下去,过早插手战争不利于削弱王世充。

另外,他为了消弱萧铣。让关中李靖坐观李渊和萧铣,当二人决出胜负之时,再待机而动。

第453章:李渊决策

襄阳太极宫御书房,李渊正和一干相国商量军机大事,自从洛阳战役爆发,李渊心思都放在这一场战役之中,政务全部扔给了太子李建成处理。

他大部份时间都在御书房考虑军务,不是他过于小心,实在是这场中原大战关系重要。如果能够拿下西部中原,那么十分天下他占据了三分,杨侗占四分,其他势力共享三分。如果战争失败,那李唐将是国力大损的两分天下,杨侗却有可能扩张到五六分,到时候,一定会重新出现三分天下的格局,这是李渊绝不想看到的结果。

李渊忧心忡忡的说道“裴卿,杨侗出兵洛阳已是迟早的事情,根据我们的情报,杨侗除了在洛阳以东部署二十多万大军,在河内郡也部署了十万大军左右,另外,他在齐鲁大地也动作频频,朕觉得他要的不仅是洛阳,而是整个中原,这战对我大唐的意义非同小可,是一场只能胜不能败的大战役。”

“难道杨侗也知道李密准备南图江淮?”长子的死亡,以及散布在天下各地的家族成员的损失,令裴寂苍老了许多,为人似乎也比以前低调了很多。

“李密粮草军力南移的举动,瞒不过杨侗无孔不入的探子。李密重心南移,中原会有很多地方出现势力空白,杨侗不可能不抓住机会占据。”李渊对隋朝的探子也大为头疼,李唐治下虽然也在大力清洗,可是巴蜀、荆襄多山川,一年多来的锄奸行动收效甚微,而且李唐这边清剿得越厉害,对方隐藏的手段也变得更加高明,让人查无可查。

裴寂犹豫了一下,说道“圣上,淮安郡王率八万大军全部北上。使荆襄兵力空虚,臣很担心萧铣趁机反扑,我们是不是应该让益州窦轨率军东进,以填补荆襄兵力?”

李渊摇头道“萧铣这个人猜忌心极重,这个时候正是他整顿内部的大好良机,无心荆襄,而且他的地盘南北相距千里,广袤的疆域令他根基不牢,所以我们其实不必担心他。”

裴寂正色道“圣上,襄阳只有齐王殿下的三万骑兵,万一有支军队杀到襄阳城下,对民心和前线将士的士气都是一个沉重打击。毕竟,杨侗最喜欢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下作之事。”

李渊神色微变,杨侗当初不是就是轻兵入关中,火烧大兴大兴宫了么?要是再在襄阳上演这一出戏,李世民和李孝恭恐怕只能无功而返了,万一襄阳失守,他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他汗水涔涔的肃然道“裴卿言之有理,朕确实大意了。那就通川、巴东军队立即入京。而且这是一场持久的大战,为了能够随时有大军可用,让窦轨募集十万益州青壮,送来襄阳训练。”

就在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外禀报,“启禀圣上,萧相国和骠骑将军宇文士及从洛阳赶回,称有紧急军情禀报。”

李渊立刻道“宣他二人觐见!”

一会儿!

风尘仆仆的萧瑀和宇文士及匆匆走进御书房,深行一礼,“微臣参见圣上!”

“不必多礼!”

李渊示意二人入座,有些焦急的询问“二卿从洛阳连袂赶来,可是发生了要紧之事?”

“圣上,杨侗已对我大唐发动攻击了,形势十分紧急!”萧瑀肃然道。

李渊的表情凝重“你告诉朕,杨侗怎么出兵?”

萧瑀声音沙哑的说道“隋朝大将裴行俨统兵十万,从渤海厌次南攻齐郡,刘黑闼退守鲁郡,齐郡历城目前成了东部隋军的后勤重地,由杜如晦统军三万坐镇,裴行俨接着占据了济北郡,魏军孟让三万大军全军覆没,紧接着,裴行俨几乎兵不血刃的占据了东平郡,随时攻入鲁郡;与此同时,沈光率军三万从荥阳东进,目前已经占领东郡和济阴,屯军于济阴单父县,兵锋直指梁郡虞城和彭城郡丰县。此二人合为隋朝东路军。”

萧瑀说到这里,从桌上拿起不知是谁的茶盏,一口饮尽,显是口渴之极,他接着又说道“中路军则是以杨侗为首的荥阳郡和河南郡这部分军队,人数有二十万之多,由杨侗于偃师居中调度,罗士信所部已经占据了伊阙关,任城王的三万大军,以及王君廓从洛阳去援助的一万精骑全军覆没。任城王和王君廓下落不明。”

李渊急忙问“何为下落不明?”

“伊阙关是洛阳南下,襄城北上的必经之道,任城王率领三万大军坐镇,但是此关是防御南方的关塞,防御不了颍阳罗士信的五万大军,此关若失,就截断晋王和赵郡王两支军队的联系。”萧瑀缓了一口气,拱手道“晋王担心任城王守不住伊阙关,便派王君廓将率领一万精骑协防,王将军中了隋军的埋伏,任城王出兵营救,罗士信将二者一举击溃,趁机占领伊阙关,四万大军无一人北逃到洛阳大营,所以任城王和王将军下落不明。”

李渊微微一叹,痛心道“真骁勇之师也!朕失道宗,还有其他子侄,可朕失四万儿郎,却再没有如此骁勇忠诚之师,愿上苍庇佑他们无事。”

战争之中,往往会发生影响战局的意外之事,导致整个战局大变,比如说光武帝刘秀,当时听他号令的绿林军只有两万多人,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装备极差,一听说王莽派遣四十万大军前来围剿他们,很多人都吓跑了,这样一支良莠不齐的乱民就算是个个杀神附体,也干不过王莽的四十万军队,可就在刘秀决战前夕,天时相助,竟然有陨石砸向了王莽军军营。刘秀如有神助,率领打了鸡血一样的绿林军把军心涣散王莽军杀散,四十万大军最后一统计,只剩两万人。

还有成祖朱棣靖难之役,在关键的白沟河之战中,燕军节节败退,李景隆的大军士气高涨,不消多久,燕军恐怕就要彻底溃败,关键时刻忽然起了大风,朱棣乘风纵火反攻,斩杀数万敌军,十多万人溺水而亡,从而改变了战局。

如今的伊阙关也极为类似,不过不是天时,而是人为,好心办坏事派出王君廓的李世民成为了这次事件的主角。不同的是这次事件是罗士信精心策划,利用李道宗的不能见死不救之心,以王君廓为诱饵,诱引李道宗出城作战,结果搞得李道宗全军覆没,伊阙关失守。

李渊能也办法责怪好心的李世民,但他也知道伊阙关的战略地位极其重要。

拿下伊阙关,就能让南北两军联系畅通,可以随时互助,这也是李世民要派王君廓出兵帮助李道宗重要原因以‘黄河—洛阳—伊阙关’防线割裂隋军,稳住西部中原,再图大中原。所以,策划这场大战的李渊一定要夺回此险关。

就在李渊思索着如何夺回伊阙关之时,萧瑀说道“圣上,还有西路隋军!”

李渊一听,连忙道“爱卿请说!”

“圣上,隋军的西路军共计十万人左右,由杨善会统帅,他们准备从陕县渡河”

“什么!”李渊吃了一惊,如果杨善会成功渡河,陷入两面包抄的李世民就危险了。不过他虽震惊,却也知道现在需要冷静,萧瑀和宇文士及从洛阳奔来,绝不仅是汇报那么简单,两人必然还有其他要事,否则,李世民也不会派出这两个回来了,他深吸一口气,道“爱卿继续说。”

“圣上,如果河内郡隋军渡河,再加上偃师的杨侗军,以及洛阳王世充的数万军队,晋王这边就会陷入三面合围,若是后路再被隋军骑兵斩断,后果不堪设想。”萧瑀愁容满面的说道。

李渊眼中的忧虑越发浓重了起来,他也看出了杨侗的战略部署,罗士信抢占伊阙关,是而切断二王之间的联系。

其次河内郡隋军在陕县登陆,可配合杨侗作战,也可以兵进弘农,斩断唐军主力的粮道,另一方面又能截断唐军主力的退路。

最后是杨侗的十几二十万骑军和王世民里应外合的袭击唐军大营,将李世民的大军全歼于洛阳城下。

理顺前因后果的李渊倒吸一口冷气,连忙问道“晋王的应对方案呢?”

萧瑀道“晋王有两个方案,一是放弃洛阳,退守弘农郡以保大军未失,然后择机夺洛阳;二是希望朝廷迅速增兵十万,就在洛阳和隋军一决生死,胜者王败者寇。”

李渊和裴寂、陈叔达、独孤整、窦威面面相觑,大家对李世民的第二方案尽皆无语,除了李神通手中的八万大军,襄阳就只有三万大军了,李世民竟然要十万援军,这等于是背水一战,胜则将隋军的疯长势头遏制,然后双方花几年时间沉淀,再决生死,可要是败了呢?

败了则意味李唐无军可用,杨侗势如破竹的覆灭李唐王朝,李世民这个以国运为注的惊天豪赌使李渊踌躇难决。

旁边的窦威道“圣上,背水一战的后果相当危险,如果我们胜了,杨侗可以安然退出中原,用不了多久,他又可以搞出几十万奴兵来;如果杨侗胜了,我们除了退守巴蜀,再也没有第三个选择。”

“窦爱卿的意思呢?”

“臣认为还不到赌国运的时候,如今我们占据巴蜀和荆襄两大产粮重地,又有六七百人口来可拱兵源,国力正在恢复之中,再等三五年时间,形势对我们会更加有利,现在决战只会遂了杨侗之意。”

李渊默然不语,如果李世民把军队撤到弘农卢氏县,肯定没有完成之前的战略意图,但却也收获襄城郡、淯阳郡和半个弘农郡了。

尤其是这半个弘农异常重要,占领这里,等于打开了进入洛阳的大门,随时都可以进攻洛阳,甚至还可以顺势推到黄河南岸,继而威胁并州和关中。

如果李孝恭能够在东线再打下颍川、汝南、淮阳,以后再夺取洛阳则易如反掌。

一念及此,李渊也觉得应该见好就收,稳上一稳,毅然决定道“朕同意撤回弘农郡的方案,先夯实此战成果。”

“圣上英明!”

众臣纷纷松了口气,大家就担心他们这个皇帝头脑发热,跟着李世民疯。

萧瑀和宇文士及相视一眼,露出了微笑,李世民也不想冒这个灭国的风险,他之所以开口讨要十万大军,其实知道自己父皇没这个魄力,故而以退为进。

第454章:发动攻击

李孝恭虽然被秦琼钉死在阳翟县,动弹不得,但他有四万大军,加上城中青壮,如果秦琼来攻,他认为只需两万精锐即可坚守几个月。

他原打算派两万士兵给伊阙关的李道宗,让他配合李世民,将杨侗牵制在偃师,使李世民放开手脚攻打洛阳,如果战事顺利的话,二者即可歼灭杨侗所部,到时候李世民可以从阳城县进攻秦琼,解救自己,如果一切胜利,可以夺下荥阳全郡,就算杨侗逃回河北也不要紧,但是只要占据河南郡和荥阳,东部中原就是李唐的了,李唐的格局也将豁然开朗。

只是他还未行动,便传来李道宗和王君廓兵败被俘的消息,四万大军,就着么生生的没了,更要命的是伊阙关的失守,让李孝恭陷入了十分不利的局面,这不仅是防御襄城唐军的险关,而且也是隋军进军襄城的前沿阵地,只要罗士信再拿下鲁阳关,自己立即成为瓮中之鳖。

一边恼怒王君廓无能,一边也惊叹朝廷军队的强大。

王君廓若论勇武,自然比不上号称李唐第一大将的李元吉,但若论统兵的话,在李世民麾下,他怎么说也是排得上号的。

但就这么一员大将加上一万精骑,连伊阙关的角角都没看到,就被隋军灭的连渣都没剩下,不仅如此,还把李道宗也狠狠地拉下水,继而让自己也进退两难,这不得不让李孝恭震惊和恼怒。

隋唐这一战仗还没正式开始,就把四万大军给弄没了,如果再这么打下去,李唐有再多的兵马都不够人砍的。

阳翟城上,李孝恭目光复杂地注视着颍水江面,受到战争的影响,江面上空空荡荡,连条渔船也没有了,只有几艘监视唐军的隋朝哨船,他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在隋军的监控之下。

在李孝恭身后站着十几名大将,他们都能感受到主帅沉重的心情。

形势确实不容乐观,前面有秦琼,后面的罗士信随时兵出伊阙关,截断他们退路,如果两者同时出兵,他们肯定会落入隋军的包围圈而被全歼,可谓是前有虎后有狼,令他们进退两难。

这时,行军司马武士彟上前劝道“殿下,伊阙关失守,阳翟已经处于突出部,若是罗士信配合秦琼,从背后来袭,我军将进退无门,为今之计只能趁隋军未动,放弃阳翟,退守汝南,从而跳出敌军的包围圈子。”

李孝恭长叹一声,点了点头,对身边十几员大将吩咐道“事不宜迟,准备撤离!”

不到半个时辰,集结完毕的唐军迅速西进。

军队疾速行军,武士彟放慢马速,与李孝恭并驾而行,他问道“殿下可知淮安郡王来意吗?”

李孝恭苦笑道“这应该是圣上想加强我们的力量,打算攻取东部中原。如果早一点把那八万大军全部交给我,或者是给世民,结果就不会这么被动了。现在才出发,给我们收尸吗?”

武士彟吓了一跳,低声道“其实圣上也很无奈,隋军现在实在太强大了,处处与我大唐接壤,政事堂之前严重低估了隋朝南下之心。”

“政事堂?”李孝恭嗤之以鼻,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政事堂由李唐六相组成,李唐的重大决策都是由李渊和和政事堂商量后再颁行天下,如果只是政务也就罢了,但是政事堂对军事也会插一手。

这么一来,包括李世民在内的前线大将,全都只有军事部署权,而无战略决策权。但凡重大战略决策都必须向李渊汇报,李渊和留守襄阳的几名相国商议出结果以后,再回馈于前线,由前线大将执行,这么来来回回,肯定会贻误很多战机。李孝恭等大将对这种老迈僵化的深恶痛绝,但即使李世民也没办法,只因这一切均是源于李渊对军权的掌控欲,谁反对,谁就会触动李渊敏感的神经,因此大家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在这一点上,大隋就相当灵活,杨侗给予前军大将极宽的权限,他只要一个结果,至于前线大将怎么打,什么时候打都不干涉,各方将领都可以根据形势变化迅速作出一些利于整个战局的决定。杨侗则会敏锐的根据前线的变化,从自己身上作出调整,而不是要求前线大将顺着他的思路来战,在这种思路下,各方大将均会自动调整配合。

武士彟明白李孝恭的意思,亦是无奈之极。以他们如今的处境,李孝恭为了保存实力放弃半个郡,其实是最英明的决定,但真要追究下来的话,在李唐都是擅自行为,战后不管胜负接受李渊和几个相国的盘问。

这时,李孝恭忽然说道“我感觉我们中了杨侗的大圈套。”

“什么大圈套?”武士彟惊讶道。

李孝恭思索了一下,从李神通的增援之举,思路越发清晰了起来,苦笑道“杨侗这次南下可谓是环环相扣,他不仅要灭掉王世充,而我们也是他的目标,可惜我们之前都没有明白,从而成了他消灭王世充的前锋。如果失去王世充这个缓冲,那就意味着我们成为杨侗的下一个目标…”

“杨侗之所以休战一年之多,不仅是在夯实根基,同时不愿过于强势,使得南方各大势力结盟针对他。另外,他还不想在山川艰险的巴蜀跟我们打仗,所以诱使我大唐来攻打洛阳,以王世充之力吞噬李唐的精锐力量,然后在开阔的中原地带用强大的骑兵耗干我们的军队,到时候李唐不仅得不到半寸土地,甚至连艰险的巴蜀也无军可守。最终落得亡国的下场。”

武士彟骇然道“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李孝恭毅然道“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退出襄城,于鲁阳关之外布防。同时上奏圣上,请他迅速让世民退兵,只要还有这几十万军队,我们还有希望。”

说完,李孝恭下马写下了自己之分析,一式两份,让人分别送往襄阳和洛阳。

下午,全军已经赶到大留山一带,距离汝南县,已经不足百里,日落之前当能赶到。

马背上,李孝恭思索着之后的李唐该怎么走,他认为今天的大隋不是大隋王朝绝对不是一个李唐可以对会的,必然团结一切诸侯,让大家放下成见,凝南方之力与之决战,否则,大家一定被大隋一个个弄死。

“殿下,快看!”就在李孝恭神游天外之际,一名副将突然指着前方道。

“嗯?”

李孝恭抬头看去,看到前方旷野尘土漫天,无数黑点汇聚成一条黑线,在视野中变得逐渐清晰。

敌军吗?

李孝恭举起了手中的马槊,示意大军停止前进,前方斥候飞快的返回来,脸上还带着慌急神色。

“殿下,是溃兵,是我们的溃兵,郡治承休县已经失守了!”斥候也顾不得下马,隔着老远就在马背上狂吼道。

“什么?”李孝恭身子一晃,手中的马槊差点拿捏不住,厉声重复道“承休失守了?”

“是的。”斥候苦涩道“追兵就在后面,看样子是罗士信率领的骑兵!”

“废物!”李孝恭怒声吼道“三军备战!”

“喏!”几名将领纷纷应命,迅速指挥兵马摆开阵型,李孝恭所部是常年作战的精锐之师,加上有李孝恭这员宗室第一将统御,无论士气还是军容,都相当出众,不过一刻功夫,大军列好阵型,严阵以待来犯之敌。

“大将军,是李孝恭的部队!”另一边,罗士信不紧不慢的率领兵马撵在唐军身后,像赶羊一样赶着,不时来上一轮鞭子,或者冲上去打爬一波,他得到命令之后,便从伊阙关进入了襄城郡。

“李孝恭?来的倒是不慢!”罗士信闻言,不禁冷哼一声,他看着前方没命狂奔的唐军军,眼中忽然闪过一抹精光,扭头道“集结兵力,将这些溃军赶向对方军阵!”

他要用这些溃军,来冲击李孝恭军阵,若能奏效自然最好,若不能也只能强攻了。

“喏!”那名将领前去传令。

很快,罗士信的军阵渐渐拉开,原本是锥形阵,到现在中军渐渐减速,两翼却是开始前冲,没命狂奔的唐军哪能够体会到这些变化,只是没头苍蝇一般,随着隋军的驱赶,开始向中间靠拢。

对面,李孝恭看着在敌人的驱赶下,渐渐汇成一股,且朝这边冲来的袍泽,暗骂罗士信无耻奸诈,扭头向副将道“打旗语,让溃军自两边退去。”

“喏!”

几名旗官不断打着旗语,只是溃军的统帅早就被砍死了,哪有人会理会什么旗语,只管闷头狂奔。

李孝恭眼中闪过一抹怒色,厉喝道“弓箭准备!”

“嘎吱~”

一连串闷响声中,在长矛兵和刀盾手的保护下,一排排弓箭手将弓箭拉得满圆,在李孝恭的指挥下,将目标锁定阵前五十步左右。

“将军,那是我们的人啊!”一名副将不忍道。

李孝恭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再打一次旗语!”

几名旗官飞快的挥动着手中令旗,只是收效甚微,有人开始下意识的往两边跑,但更多的人却是不相信爱兵如子的李孝恭会对他们动手,仍旧置若罔闻的闷头狂奔。

李孝恭眼中闪过一抹寒芒,狠声道“放箭!”

“嗡~”

弓弦闷响,一蓬箭雨腾空而起,铺天盖地的朝军阵前方落下。

“噗噗噗噗~”

一朵朵血花在战场飞溅,凄厉的惨叫声让阵前化作人间炼狱,这些溃军没想到自己没有死在敌人的马蹄下,却死在了自己人的箭矢之下,这一蓬箭雨也让这些闷头狂奔的溃军清醒了,他们在死亡的威胁下,没死的人连滚带爬的朝军阵两侧飞奔而去。

“停!”眼看接近李孝恭军阵一箭之地,罗士信举起百炼寒枪,骑阵开始减速,在快要抵达一箭之地之前停止冲锋。

“有些气魄!”罗士信在阵前来回盘旋,看着严阵以待的唐军,眼中闪过一抹遗憾,李孝恭的果决挽救了他们败亡的命运,否则就算是精锐,一旦阵脚被溃军冲垮,除了跟着逃没有任何办法,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一鼓作气的继续追击下去,直至将这支精锐彻底打溃。

步兵在旷野中面对骑兵,唯一的办法是列成密集军阵,用军阵抵抗骑兵的冲击,一旦军队乱了,那无论多么精锐的步兵,也只是骑兵的猎物而已。

罗士信也清楚自己的军队若是强攻,会有极大的伤亡,但要他这样放弃却是绝对不行。

想了想,他策马上前,大声笑道“李孝恭,可敢与我一战?”

“罗将军见谅!”李孝恭朗声道“两军交战,岂能以个人勇武论输赢?恕本将无法接受。罗将军若是想战,大可率军来攻,本将定然奉陪到底。”

罗士信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道“攻肯定是要攻的,不过不是现在。”

李孝恭大是不解,不过罗士信的恶劣行径让他气炸了肺。

只见罗士信后军退出了一里之遥,就地下马休息,而他本人则率领五千骑士与自己对峙,另派两支两千人的骑兵队绕着自己的军队兜圈子,抽冷子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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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好心办坏事

看着罗士信得意洋洋的表情,李孝恭又是恼怒又是无奈,如今战争主动权全落在罗士信手里了,他麾下清一色骑兵,来去如风,李孝恭不仅不敢追击,连军队都不能解散,因为步兵一旦散开,很难再保持阵型,在这旷野之上,只会成为骑兵的美餐,而且四周有隋军骑兵游弋,使唐军全军始终要保持警惕,时间一久,将士们的和精力都会严重消耗,反观隋军可以轮流休息。

“殿下,现在怎么办?”武士彟来到李孝恭身边,苦笑着问道。

“我怎么知道?”李孝恭郁闷的吐了口气“我们现在‘是进亦忧退亦忧’,连解散都不行。”

武士彟叹息道“唯一的办法就是与罗士信决战。”

“我倒是想啊,问题是他现在不想打了。”李孝恭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样,刚才应该上去与罗士信拼一把的,现在求人家打,人家都不会干。

“找几个溃军过来见我。”眼见罗士信率军退到两箭之外下马休息,李孝恭郁闷的吐了口气,咬牙切齿的咆哮道。

虽然恼怒这些溃兵丢城失地,但毕竟跟隋军交过手,对于朝廷大军底细,总比自己清楚一些。

不一会儿,一名狼狈的将领跑了过来,拱手道“末将邓豹参见殿下。”

李孝恭问道“你是任城王的部下?”

“不是!”邓豹摇了摇头,道“末将是王君廓将军的副将。”

“如此说来,你经历了一切,你且说说,你们是怎么打的?”李孝恭顿时有了精神。

邓豹苦笑道“启禀殿下,晋王担心伊阙关失守,使两军被隋军分割在伊阙关南北,于是派王将军率领一万精骑协助任城王,谁想到我们在中途中了埋伏,任城王引军援助,两万援军,又陷入了罗士信另一路伏兵的埋伏之中,关上一万守军不敢见死不救,然后也被隋军击溃。”

“呃~”李孝恭瞪着眼睛看着邓豹,不可思议道“伊阙关就这样丢的?”

“正是!”邓豹接着介绍了承休失守的经过。

罗士信攻打承休的办法其实也相当简单,就是把李道宗阻上嘴巴,押到城下逼降守军,将领打怕李道宗被弄死,不敢放箭!可是不打也不行,当看到隋军押着李道宗当一步步靠近,索性就弃城而逃了。然后被罗士信一辗到了这里,跑不到的士兵早就投降了,坚持到现在的都是负隅顽抗者。

“溃军有多少人?”

“到这里的不足三千!”

“有没有人逃向了洛阳方向?”李孝恭满是期待的问道。

邓豹道“恐怕,恐怕是没人了。”

“知道了。”李孝恭长叹一声。

王君廓和李道宗四万大军,再加上承休县的五千,最终还能收编回来的,却只剩下三千,只是短短一天时间,他们就损失了四万多精锐人马,就算是李孝恭,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止不住发寒。

本以为唐军可以和隋军一搏了,可结果却是这样子。

隋朝的兵马,现在竟然生猛如斯?难道就得强得没有底限吗?

这说来说去,还是骑兵的问题啊!

李孝恭叹了口气,李唐也有骑兵,数量还不少,但他们的皇帝从来不给他这个外人,一般交给李世民和李元吉,除了李世民带走的六万,李元吉还有三万坐镇襄阳。

但这一次,没有骑兵的自己,恐怕也很难打下去了。

罗士信现在什么不用干,只管轮流休息,轮流在四周袭扰,李孝恭这支兵马就得困死在这里。

更让他担心的还是秦琼,那家伙手头有九万骑兵,如果从屁股后面追来,自己是没有半点生路了。

他与麾下将军商议了一下,一致决定打上一场,如果这么耗下去,恐怕谁也活不成。

李孝恭纵马出阵,走到一箭之地,大声道“罗将军,可敢破我军阵。”

罗士信乐了,他上马冲到了李孝恭对面,扬声道“本将军等你们精疲力尽再打。”

“嘿!想不到堂堂大隋郯国公如此阴险。”李孝恭道。

“李恭孝,你也是从军多年的人了,难道不知兵不厌诈吗?兵者诡道也,怎能算是阴险?”罗士信怜悯的看了李孝恭一眼,一脸奸笑的大声道“反正着急的不是我…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家圣上是让我和秦大哥同时出兵的,我这里三万人,再加上他的九万人,足够玩死你。”

李孝恭心中一怒,却也知道这是罗士信在激怒他,在两人说话间,两支兵马从军阵两边杀出,从两翼向罗士信合围而来。

“早就知道你会这样。”看着呼啸着向这边扑过来的唐军,罗士信不屑的撇了撇嘴,举起百炼寒枪,厉声道“弩箭准备,左右准备!”

随着罗士信的命令,军队迅速上马,在各级将校指挥下,迅速采取了最适合的阵式,此番急行军,为了减轻负重,每人只带一架连弩和三个箭囊、一张骑弓配两壶箭,利于野战防守的排弩并未带上,不过也已经足够了,连弩两百步的射程足以让任何敌人绝望。

“分段抛射!”

随着命令下达,前排的将士迅速将弩匣之中的箭矢射光,开始填装弩箭,后面的将士紧跟着放箭,形成密集的箭雨朝着对方军阵倾泻。

“举盾!弓箭手反击!”身在中军的李孝恭下达了命令。

“砰砰砰~”

密集的箭雨呼啸而过,顶在前排的盾牌瞬间被箭矢钉满,手中木盾顷刻间报废,被紧随而至的弩箭射杀。

“冲!”

对方弩箭威力远远超乎李孝恭的预料,罗士信虽然只动了五千多人,但这威力却比万人以上的部队还强,而且唐军鱼鳞阵的弊端也开始暴露出来,不算密集的军阵,盾牌无法对后方弓箭手给予足够保护,不少箭矢穿过盾牌缝隙,后面倒霉的弓箭手不断倒地。

唐军付出大半盾手代价后,终于冲进己方五十步射程之内,而此时罗士信老练的指挥着隋军溜出了两百步之外,然后绕着唐军不断放箭。

“杀!”李孝恭面色变得一片苍白,罗士信这种类似于草原民族的打法让全军皆是步卒的唐军无从应对。但此刻除了冲锋,他们别无选择。

“对,就是这样!撤,看见没有!我们就当是在遛狗,溜着打……宁愿少放一箭,也别让他们追上!”罗士信悠哉悠哉的控制着双方距离,将这种流氓战术用到了极致,指挥各支骑士不断的以弩箭射程和骑兵速度的优势,消耗着李孝恭的兵力。

李孝恭见追不上,又不断减员,这如此追逃过程中,他们连隋军一个人都没伤到,自己却折损了三千余人,而且步卒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对方,给予了对方瞄准的机会,在隋军眼中,己方简直就是活靶子,再这样下去只有给耗光一途。

“全军出击!”罗士信豪迈大笑,指挥着全军压上。

唐军行军至此,本就疲累万分,不高的士气随着隋军的全部出击开始崩溃,在隋军的默契配合下被猎杀得七零八落,两支兵马交战一起半个时辰就分出了胜负,毫无疑问的是唐军败得很彻底,面对无论装备还是战斗力都超出他们数个档次的大隋铁骑,在付出巨大代价靠近的时候,却愕然发现,对方根本不想和自己正面交锋,连射程都攻不到,这让他们如何杀敌?看着隋军的箭矢好像无穷无尽的放射,最后一丝侥幸被打碎,紧跟着,便开始狼狈的奔逃。

李孝恭心中狠狠地抽疼,他一颗心在滴血,这几万将士是他的心血,是他几年来倾力训练的成果,可现在似乎没有发挥出一点战力,没有收割一点战果,就被罗士信玩完了,如果再这样下去,结果是全军覆没,他此时此刻,终于明白王君廓和李道宗为何败得那么惨了,只因他们根本没办法对付这种流氓战术,换是神仙也不行。

他仰天长叹,一咬牙的大叫一声“撤!能走多少是多少,走不掉的——立即向隋军投降。”不是他的将士不卖命,相反,大家表现都很勇敢,可先天上的劣势,注定他们的冲锋是属于绝望的自杀之旅。他实在不忍心,自己的将士白白送死了。

他这命令一下,唐军上下一个个都松了口气,纷纷跪地投降。

“走吧!”

李孝恭和各将的亲兵都是骑兵,加起来也有五千人左右,他们抛下步卒,冲开一条血路,朝西进逃窜。

平心而论,罗士信也并不想为难这些唐军将士,都是些同族,身在乱世不是不为一口饭而走上战场。但这里是战场,他罗士信身负皇命,只有将这支军队彻底击破,才能完整的拿下襄城、淯阳二郡,才能保得住两郡百姓的平安,和这千千万万百姓相比,四万唐军哪怕死绝了,也值得。

仁慈,在战场上是一个很奢侈的东西,罗士信经历了太多战阵,哪怕他心有仁念,可是一旦上了战场,那些妇人之仁便会害死自己的将士,所以这些杂念都被他压在心底。

“大将军快看,李孝恭要逃!”就在罗士信无情的收割人命的时候,一名副将突然大声喊道。

罗士信目光看去,果真见到一群唐军骑兵自西进的空隙处杀出,原本游弋在外的将士猝不及防之下,让他们冲溃一支队伍,朝汝南方向逃窜。

“哪有这么容易?晚了。”罗士信眼中闪过一抹寒芒,他留下一支军队收拾残局,亲率主力尾随李孝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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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事态突变

清晨时分,杨侗自然而醒,身边的水天姬还在酣睡,也不知她梦到什么美好之事,嘴角微微扬着一丝弧度。或是杨侗惊扰了她的好梦,立时如八爪鱼一般抱了过来,杨侗笑了笑,轻轻地挣离开来,在失去目标之后,水天姬一把抱住被子。

杨侗摇了摇头,自行穿戴整齐,唐魏之间的洛阳攻防战不分昼夜,打得异常惨烈,唐魏双方死伤惨重,作为主战场的西城几经易手,最后都被郑军夺了回去,郑军减员极大,但韧性十足,虽不如历史上拥有那么多猛将,然而却相当稳健,这也许是王世充执行均分田地,获得一定的民心支持,不过据城内黑冰台成员发来鹰信称,王世充以江淮军为根基组建起来的精锐之师,只剩下三四千余人左右,而且还人人带伤,看样子,王世充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令杨侗意外的是,王世充打到这种程度,居然还不降唐,也不知他在坚持什么,难道他真相信自己会救他么?

他不知道的是王世充的亲族被李唐诛杀得差不多了,两者之间早已到了不可共存的地步,王世充知道即便是降唐,李氏父子也饶不过王家,索性搏斗到底,哪怕是死也要狠狠地兄啃下李唐的一块肉。狠劲,王世充从不缺少,否则,他也不会自立为帝了。史上,他和李唐还没到不共戴天的程度,钻进了李唐给他设下高官重禄的圈套,一家子最终全部死于所谓的‘仇家’之手,诸如窦建德、李密、杜伏威、萧铣、王薄、李轨、孟海公、薛仁杲也是降唐以后,死得不明不白。由此可见,李渊并不是一个有容人之量的小人。

与之相比,被李家抹黑的杨广却大度得多,就拿陈后主来说,不仅他本人寿终正寝,而且他的很多弟弟和儿子都被杨广量才录用,很多人都被安排到各地担任郡守、县令,杨广的大气魄和自信于此体现淋漓尽致。

而在杨侗看来,要么就不允许对方归降,以实力将敌方首领碾碎成粉,如果答应了,就要贯彻自己的诺言,毕竟人家在最鼎盛的时期都不是你的对手,如今对方爪牙尽失,且又在你的监视下,胆战心惊的生活,又何必去搞那下三滥的手段?

当然了,杨侗也会看人作出正确的选择,比如说李密、王世充这等狡猾的真正的枭雄,他是绝对不会收降的,而类似杜伏威的草莽人物,他们是迫于形势才造反,哪怕成为一方势力之首,可他们骨子里始终还是容易满足的人,杨侗完全不放在心上,收下便是收下。

轻轻地把门掩上,杨侗开始了一天的晨练。

太极拳确实是一个好东西,不但能打熬力气,加强身体的柔韧性,还有养生功效。当他以武人的眼光审视太极拳的时候,就察觉到这套拳法的奥妙,与精通养生之道的孙思邈长达一年多时间的研究和改良之后,太极拳已经成为清华学宫的必修课,甚至连皇室中的女人们也被要求每天练习,毕竟这套拳法本身容易上手,虽不能让她们个个成为武人,但延年益寿却是一定的。古代女人大多红颜薄命,归根究底是缺乏运动。

贤良淑德、文静优雅深入她们的灵魂,平时连走路都有讲究,根本就谈不上锻炼了。人的身体像是一台机器,越用越好用,长时间放着不动自然会生锈。而太极拳不仅达到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强身健体、益寿延年的目的,关键是姿势优雅、神意悠然,与古代女子贤雅品性吻合,深受青睐。

阴明月自觉来到杨侗身边,跟着杨侗一起用太极舒展筋骨,然后是比拼刀法。

杨侗上战场作战的机会几近于无,他的武艺也渐渐趋向于近身搏斗,努力加强应对刺杀方面的训练。

一个时辰下来,阴明月已经累得手脚发软、香汗淋漓,杨侗也是额头微微见汗,杨侗看了她一眼,较之往昔更多了几分刚强和成熟的魅力,一双清澈如水凤眸含威,如若一尊冰冷的天仙。

杨侗笑道:“一起用膳吧!”

“喏!”阴明月点了点头,她也不当自己是外人。

水天姬尚未起身,今天也只有两人用膳。

“圣上,房尚书和凌尚书求见。”正用膳间,一名侍卫进来恭敬的说了一声。

“让他们去偏厅稍候!”杨侗淡然道,房玄龄和凌敬这时候跑来,显然不是蹭早膳的,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汇报,杨侗将碗里粥喝完之后,便匆匆起身往偏厅赶去。

“圣上!罗将军把李孝恭打败了,顺手把襄城郡和淯阳收复了。”见到杨侗匆匆而来,房玄龄喜笑颜开的说道。

“这么快?什么时候的事情?”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候,杨侗明显一愣,虽然他对罗士信抱有很高期待,不过从罗士信攻打出关打李孝恭到现在,连五天时间都不到,可这家伙不仅无声无息的干掉了李孝恭的四万大军,还把襄城和淯阳收入囊中,照这么算来,罗士信已经搞掉了伪唐的十万大军,这战果、这战绩如果不给第一功,杨侗都良心不安。

“今日早晨收到了罗将军传来的飞鹰传书,这是战报。”凌敬脸上也带着笑意,罗士信不声不响的拿下襄城和淯阳,就等于斩断了伪唐东进的魔爪,只要再拿下颍川,连李密也失去了北上洛阳之路,到时候只要把淯阳和颍川一堵,有罗士信在后方牵制,杨侗可以安心攻略李世民。

飞鹰传书为了防止被人截获,已经换成了暗码传递,不过送到杨侗手上的时候,自然是翻译出来的真正情报。

杨侗饶有兴致的从凌敬手中接过情报,细细的看下去,内容记载的很详细,良久才抬起头来道:“这家伙也太冒险了!”

罗士信搞定李孝恭的军队之后,后面一个县都没有收复,直通通的把李孝恭追出了淯阳武川县。

在旁人看来这次奔袭是一次经典之战,但杨侗是知兵的人,一眼便看出罗士信之所以这么快收复二郡,有太多运气成分,哪怕有一点差错,最好的结局也是陷入僵局,最坏的结果是被人包了饺子,毕竟,他是轻装上阵,箭矢和干粮都十分有限。

好在罗士信还算有脑子,知道在襄城和淯阳之交的鲁阳关布下人手,否则非得被附近县的伪唐郡兵断了后路不可。

凌敬点了点头,这点他不否认,整理这计战报的时候,他也被罗士信的大胆行径吓了一跳,好在后面还有秦琼帮他收拾各县郡兵,基本上立于不败之地。

“真是……”杨侗最终摇了摇头,虽然知道罗士信胆大敢冒险,但如今看这结果的时候,杨侗还有些心跳加速的感觉。

“罗将军喜好以小博大,赢了固然会是大丰收,但若输了,结果往往难以承受,罗将军可谓是深得圣上真传。”房玄龄微笑道。

“有吗?”

“圣上哪一场大战不是如此?”

杨侗也不禁一笑。对他大业最具影响力的几场战役中,的确是场场都在剑走偏锋、以小博大,不然哪有今日的辉煌?摇头道:“如今我大隋大势已成,无需冒此奇险。”

如今杨侗若有需要,随时可以在正规军之外,再拉起百万大军,这还是兵部统计出来的最低数据。而且只要给他时间,还能从东/突厥三部和西域,拉到臣服于他的外族佣兵,这些人十分愿意通过战功来获得大隋百姓的身份。

在不缺兵粮的情况下,杨侗自然不想罗士信、秦琼、裴仁基这些‘从龙之臣’跑去冒险,虽然这一战以极小的代价完整的拿下了两个郡,但罗士信绝对是承受不起的损失,这家伙不仅是大隋的大将,还是杨侗不可或缺的朋友。

“虽然罗将军有些冒险,不过他想必也是考虑到后面有秦琼,这才放开手脚直追,若他真是一个傻大胆,也不会在鲁阳关留下兵马了,圣上不用太过担心。”

“这倒也是。”

“罗将军已经歼灭了李孝恭的主力,使我大隋兵锋直指南阳,也等于将李神通的八万大军牵制在洛阳之外,李渊心忧襄阳不稳,恐怕不会调兵支援洛阳,我们现在完全不必为荆襄唐军担忧,可以从容收拾李世民。”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好在一切胜利。”杨侗笑了笑,道:“与唐军对峙的任务交给叔宝,让罗士信回来协助,至于颍川,则交给叔宝麾下的左天成和王辩去收复。”

凌敬点了点头,道:“圣上,事态因为罗将军发生了变化!臣以为时机已经成熟,我们这边是不是也该向洛阳进军了?”

“臣复议!”房玄龄拱手道:“若是李世民察觉,且事先撤出洛阳,我们就失去歼灭伪唐有生之力的良机了。”

“那就开始吧!”杨侗点了点头:“立刻飞鹰传书给杨仆射,让他立即南渡;另外让上洛薛万均遣精锐潜入弘农,切断李世民粮道;在李世民反应过来之前,吃掉他的兵马!”

李孝恭所部既然已经歼灭干净,杨侗的布局等于成功一半,洛阳之战也没必要继续拖着了。只要包括洛阳在内的河南郡全部落入自己手中,就算天下诸侯结盟,杨侗也有足够信心独力面对,更何况,窦建德、刘黑闼、王小胡在裴行俨打压下,自顾且不暇,哪还有时间和李渊结盟?

天下大势发展至今,已经进一步明朗。不管是王世充,还是窦建德、刘黑闼、王小胡,他们逃不掉淘汰的命运,弱肉强食,自古皆然。

第457章:善其器

清晨,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襄阳城的沉闷,城门士兵刚刚打开城门,就看到尽头处,有一支狼狈不堪的骑兵队伍向着这边飞驰而来,残破的旗帜上,依稀能够辨认出‘李’字。

校尉表情一怔,李姓在李唐可是大姓,李氏宗室更是位高权重,其中李世民、李元吉、李孝恭、李道宗、李神通、李德良、李孝基、李袭志等几人都是军中的大将,目前这几位除了李元吉,李世民在洛阳跟王世充作战,李袭志屯兵朱阳关,李孝恭和李道宗屯军于襄城,余者也都有要务在外,这支部队,当是宗室子嗣吧?

校尉正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对方已到城门前,大概三百多人的样子,每人身上都带着一股难言疲惫之色。

“赵郡王!”当校尉看清楚为首的将领样貌时,面色陡然一变,几乎是脱口而出。

李孝恭只是疲惫的看了校尉一眼,没有多言,径直带着人马进城,直奔皇宫而去。

“殿下,您这是……”禁卫看到一身干涸血迹的李孝恭,不禁一怔。

“通报一声,我要求见圣上。”

“卑职这就去通传,还请殿下入宫等候,只是这些将士……”禁卫统领为难的看了看李孝恭带来的人马,李孝恭要晋见甚至无须通报,但这些将士就不行了。

“尔等在回府等候。”李孝恭扭头看了一众随从一眼,声音有些嘶哑。

“喏!”一众将士径直离开。

此时李渊刚刚醒来不久,当听到李孝恭归来的消息时,心中不禁一沉,自收到李孝恭撤离阳翟的急奏,李渊就担心他不是罗士信和秦琼的对手,只是李渊心中多少还抱一丝期冀,毕竟李孝恭功勋赫赫,是宗室第一将,再怎么说,荆襄四万大军,也不可能说没就没了吧?

只是当他听到李孝恭出现在这里时,李渊只觉脑袋一阵发疼,身体晃了晃,在尹德妃的搀扶下才稳住。

“圣上,怎么了?”尹德妃担忧的看向李渊。

“朕无碍。”李渊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示意尹德妃不用在意,挥退来报宦官,匆匆往甘露殿走去。

殿外,李孝恭如门板一般立在门外,当看到李渊的时候,李孝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大不小的人,此时却哭得如同一个孩子:“臣有负圣上重托,军队没了,襄城和淯阳丢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听到李孝恭证实那一刻,李渊仍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李渊接下来的话,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来人。”良久,李渊才回过神来,伸手扶起李孝恭,对着进来的侍卫道:“取消早朝,去请太子和几位相国到御书房议事。”

“丢就丢了。”

交待完毕,李渊才看向李孝恭,只见他披头散发,甲胄满是干固了的紫黑血垢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知其必是经过无数血战才活到这里,一瞬间,李渊仿佛苍老了不少,摇摇头道:“先随我进去。”

很快,李建成、裴寂、萧瑀、陈叔达、独孤整、窦威从前朝来到御书房,当看到李孝恭的时候,六人心头为之一沉,已经猜到发生了何事。

各自坐下之后,李渊让李孝恭将事情再说了一遍,并取出了隋军所用连弩。

“此弩可连发十箭,威力惊人,射程有两百步左右,超出我们近百步,罗士信麾下兵马全都装备此弩,人手两把,而异族奴隶则使用弓箭。我军将士虽助我破了罗士信的防御,抢了一些弩弓,但终究败了,带回来的只有这一把。隋军不仅对弩箭的运用十分纯熟,而且骑术惊人,我军骑兵始终落后在我们弓弩射程之内,根本近不了身,然后就会他们射杀干净,末将最后只能带几百人突围而出。”

汝南县外之败,虽然还有几千骑兵生还,但是在罗士信大军铺天盖地的碾压下,李孝恭根本来不及重新组织防御,加上秦琼紧跟在后面占据县城,大片城池易主,李孝恭一夜之间成了过街老鼠,在罗士信军的追杀下,东躲西藏,趁夜在淯水寻处水流不湍急的地方游过来。

李渊坐在主位之上,把玩着李孝恭递上来的连弩,默然不语,堂下,独孤整皱眉看向李渊道:“隋军这种战法极似先秦,攻城破军之时,先以弓箭压制对手,打压对方士气。”

李建成看了一眼李渊手中那把精致的连弩道:“杨侗自盘踞冀州以后,便组织工匠不断革新装备,甚至组建了一个专门研制先进装备的开天院,以爵位、财富刺激工匠推陈出新。据臣所知,这连弩在四年前只有杨侗身边的玄甲军才能装备,如今连罗士信的战兵都是人手两把,那拱卫邺城的骁果军五军,所用弩弓恐怕更加恐怖。”

李孝恭点头道:“隋军此连弩射程远,装箭速度快,日后想要与隋军进行骑兵对决,恐怕更有难度了。除此以外,隋军还有可以放射长矛的大型床弩和很多厉害的攻城械备,杨侗当年一天就攻克了平嚷城,据说便是得攻城器械之利。”

李渊听到这里,心中更加烦乱,扭头看向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萧瑀:“萧卿,你有何看法?”

萧瑀看向李孝恭:“依殿下所言,罗士信事实上有足够能力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李孝恭面色涨得通红,最终苦涩的点点头道:“相国说得一点不假,罗士信像是玩儿一样,若他真要歼灭我军,恐怕我们没有一人离开得了。”

“但罗士信却没有。”萧瑀面色凝重起来,扭头看向李渊道:“圣上可还记得,伊阙关破当天,正是淮安王率领八万大军离开襄阳之日,而当时,大家的的目光都被吸引在洛阳一带。”

“不错。”李渊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更加难看。

李建成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看向萧瑀道:“一一歼灭我军有生之力?”

“恐怕真如赵郡王所料,杨侗真正意图并不是洛阳,而是我大唐,只要将我军精锐尽数歼灭在宽阔地带,那么便等于打开了西进的门户。”萧瑀点头沉声道。

至于洛阳也不能说是顺带,但杨侗在战略上,却是先将唐军精锐力量歼灭,才对洛阳下手,毕竟李密已经南下,所以洛阳对杨侗来说并不是累赘。而李唐若是再把李世民和李神通的军队败光,那就跟拔了牙的老虎一样,对大隋没有多大的威慑力,到时候便是李唐的灭亡之日了。

“若是我军败光,隋军便可从关中、汉川南下,袭掠荆州、巴蜀,整个大唐江山,将再无一处乐土!与此同时,裴行俨和沈光则配合隋朝海军,攻伐青徐和江淮大地。”

李渊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杨侗这是想要一口气吞并天下,结束乱世的节奏啊。

“那也未必如此,蜀道十分艰难,杨侗的强弓劲弩在巴蜀受限制颇多,而且巴蜀世家也不会让杨侗入主巴蜀的,所以,杨侗想要占据巴蜀,至少也要五年光景。”

萧瑀摇了摇头,蜀道十分艰难,弩箭在哪里将会受到极大的限制,毕竟那里的山道不是直的,你的弩箭哪怕攻击范围再大,若是在山道转折之处设伏或者屯兵对垒的话,杨侗的弓箭优势根本无法发挥,但就算如此,杨侗也已经有了攻占巴蜀的一切条件了。

李渊看着手中的连弩,良久才抬起头来,看向李建成道:“皇儿,我军如此以此弩为蓝本,全力打造之下,近期能造出多少?”

“父皇,我大唐没多少工匠。儿臣只能说全力督促,并设法募集工匠,至于能打造多少连弩,真不好说。”李建成躬身道。

战争在带来灾难的同时,也带来了许多意识转变,比如这些年来,受到杨侗的刺激,各路诸侯开始意识到工匠的重要性,虽然没有像杨侗那样将工匠提高到能够有正式编制地位,但无论哪人诸侯,都有意识的吸纳工匠,而工匠地位的提高,间接带来许多技术革新,固然有很多东西在这之前就有了萌芽,但如果没有这场乱世催发,那也只是萌芽而已。

如果有人认真观察思索,会发现随着杨侗崛起和不断壮大,一些原固有的牢不可破的等级观念在一点点松动,不过真要将这些东西实现,至少在与世家共治天下的李唐目前是不能的。

“尽力而为吧。”李渊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由得长叹,他是想提升务实人才的地位,但他不能,承受不了世家集体反抗的代价,对于这些世家子弟来说,与工匠和商人为伍,那是一件屈辱之事,但实事上,谁家没有经商?独孤家就是李唐最大的粮商,而李唐最大的铁商,便是窦家。

过了一会儿,李渊又问道:“内库中有多少弩?”

“手弩约有四万,床弩一万架。”李建成应了一声。

李渊点了点头,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李孝恭道:“孝恭,朕任命你为南阳道行军总管,接下淮安王手中的八万大军,负责南阳、淅阳防务。你见识过杨侗麾下的弩骑兵战法,便由你从军中挑选军中精壮善骑之兵,在南阳组建一支人数两万人的弩骑军,并加以训练。同时,你将杨侗军队的战法编纂成册,传向隋唐边境驻军,让他们根据杨侗的战法,寻找适合之处设防。”

何为适合防御弩骑兵之处,便是一些不利于弩骑兵发挥的地形,比如弯曲狭窄的山道。

“末将领命!”李孝恭闻言慨然领命。

李建成等人相视一眼,躬身问道:“父皇可是准备防御杨侗来犯?”

“不错!”李渊点点头,如果打野战,哪怕再有百万大军也不够隋军玩。隋军占装备之利,在没有想到克制之法前,固守是一个明智之选。

“吐谷浑的军队到哪儿了?”李渊眯眼问道。

吐谷浑的日子相当不好混,去年足足一年都在苏定方的维和军,以及段德操的的打击之中,被杀得连连溃败,势力早已退出了大隋的领土,这一回连回兰羌也不敢收留,慕容伏允无路可去,便向李渊请救内附,有鉴于大隋的奴兵这个兵种的存在,李渊对吐谷浑提出了要求,内附可以,但吐谷浑的青壮必须从军,接受李唐的统治,马匹也必须全部上交,慕容伏允固然百般不愿,但是在维和军的打压之下,不降便是死,故而答应了李唐的一切条件,统合全族,也有四万青壮左右,人数固然远不如大隋的奴兵,但李渊却也打算用来以毒攻毒,赢了大隋自然是百般的好,若是这支军队被杨侗消灭干净,至少也能消耗隋朝一些兵力,吐谷浑也会因为青壮的死绝而被同化,只可惜吐谷浑的青壮委实少了一些。

“昨天说是到了巴西郡。”李建成答道。

“催一催。”

“喏!”

“圣上!”萧瑀站起身来,躬身道:“既然打算采取防御政策,那么应该让晋王及时撤出洛阳,免得夜长梦多。”

“善。”李渊点了点头,隋军的弩骑兵这般厉害,使他对洛阳仅有的野心熄灭了,目前还是以保全军队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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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李世民的抉择

李世民也收到了罗士信攻破李孝恭,占据襄城和淯阳的消息,看着李孝恭败前发来的急报,一颗心沉甸甸的。

在三四年的隋唐之争,唐朝一直处于下风,不,应该说是一直惨败,隋朝现在或许因为东部中原之故,无法凝举国之力灭掉唐朝,但杨侗收复中原呢?随着时间的推移,隋朝会越来越强,而本就被压着打的唐朝却一弱再弱,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军队又败掉了十多万,如果自己这十多万军队丢失在洛阳,隋朝要灭亡唐朝,就会变得相当容易。

这次为了洛阳,也为了广阔的中原,李唐动用了一年多时间积累的家底,一举出兵三十多万,声势浩大,但如今呢?李孝恭和李道宗的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李道宗、王君廓失陷,麾下人马逃到己方的地盘的不足四千,或许罗士信有运气的成分,但是隋军战力之强,绝不能否认,要知道,李孝恭和李道宗的军队,全都是精益求精所得的百战之师,可结果居然被罗士信轻松搞垮台。再这样下去,恐怕南阳和淅阳这样的军队,绝不是南阳、淅阳也保不住,那些郡兵绝对不是隋军的对手。此二郡一旦失守,接下来就是隋军兵临襄阳。而自己就算攻下洛阳,最终也陷入四面包抄的绝境。

这就是李世民心情沉重之处,他认为唐朝到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境地。

“殿下!”随行军师刘文静看向李世民,沉声道:“如今我军为隋军所牵制,寸步难行,单凭我们这一支军队,怕是不敌虎狼之师。”

“我何尝不知?”李世民苦涩道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攻破洛阳,灭了王世充!”丘行恭沉声道。

“破?”李世民苦笑一声:“王世充存心与我大唐一决生死,要在短短时间内攻破洛阳谈何容易?即使是攻破了洛阳,我们就会像王世充一样,成为瓮中之鳖。”

刘文静叹息了一声,道:“打仗不能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在于消灭敌人的有生之力,保全自己的军队,只要我们的军队还在,将来什么都会有,而假如只知攻城掠地却把人拼光了,最后什么都剩不了。殿下,退兵吧。再不退就来不及了。”

杨侗如今虽然还没有动兵,但全军皆骑的他却决定着战争的主动权,他想打就打、想走就走。而李世民手中有大量步卒拖累,就算想要找机会决战,人家也不会跟你硬干。最主要的这块地方太适合骑兵驰骋了,若是能够平安退到弘农一带就好了,那里的地形比较复杂,有山峦、河道、密林,骑兵的优势会受到很大限制,凭借优势兵力,足矣与杨侗周旋。可是数百里的距离,真跑下来,足够让杨侗的隋军从容不迫的将这支精锐给拖垮,李孝恭的下场就是他们的明天,所以,在隋军尚未有所行动前撤入弘农,是最明智的选择。

李世民闻言,顿时没了声息。

他不是不理解刘文静的意思,也不是不知道撤军的必要性,但他还要为自己考虑。因为早在发动洛阳战役之前,自己就和大哥李建成狠狠地吵了一场。

大哥李建成的战略偏重于发展南方,偏重于发展内政,增强自身实力,他反对大唐王朝向隋朝挑衅、反对向北扩张、反对歼灭王世充这个缓冲势力。

但是李世民自己呢?他觉得李建成的思路太地保守,并认为如今的大唐王朝还能压制杨侗一二,再过几年,杨侗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了,大唐王朝到时候怕是一成胜算都没有了,所以他主张夺下洛阳,然后以函谷关、虎牢关把隋军隔绝在外,扩大襄北的战略纵深。正好父皇李渊也有这意思,于是有了洛阳战役的发生。

父子二人认为大唐积淀了一年,有诸多精兵良将,未必不能在短时间内夺下洛阳,而为了达到速战速决的战略目的,不惜以结盟为由,对王世充进行欺骗。可是洛阳战役却搞成了这一场消耗战,拿不下洛阳不说,还把李孝恭和李道宗的十万大军折了进去,自己若是损兵折将、毫无建树的退回去,不仅无法向朝中文武交待,甚至还会影响到自己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毕竟洛阳战役是自己一力促成的,所以这锅,他得背。

但如果破了洛阳再退,至少说明自己攻破了洛阳,到时候真要追究下来,那也是李孝恭的责任,要怪就怪他败得太快,否则的话,他攻伐洛阳、图谋中原的战略就不会失败。

基于个人的利益问题,李世民明知隋军枕戈达旦,虎视眈眈的在一旁蹲着,依旧不分昼夜的猛攻洛阳城。

李世民之用心,瞒得了他人,却瞒不了刘文静,他对李世民的自私相当不满:李唐王朝都到这等危险地步了,李世民居然还在以国家安危来赌嫡位,如果唐朝都灭了,赢得了李建成又得到什么?也因此,一直劝谏李世民保全有生之力,退出洛阳。

但李世民是主将,刘文静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心中焦虑。见李世民又以沉默以对,愤愤的离开了中军大帐。

刘文静走后不久,门外有亲兵急声禀报:“殿下,襄阳再传撤军命令。”

李世民一愣,和高士廉面面相觑,从前天到现在,这已经是李渊传来的第十道撤军命令了,李世民叹息了一声,道:“拿进来!”

一名亲兵走进大帐,将一封急信双手呈上,李世民接过一看,脸上又露出一丝苦笑。

“又是催促殿下撤军?”高士廉注视问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把信件递给了他,“父皇亲笔手谕,说罗士信和秦琼兵进南阳,命我立刻回援。”

高士廉看了一眼,劝道:“殿下,这已是第十道御笔手谕了,若殿下再不理睬的话,必然引发圣上猜忌,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我已派出两万军队退回南阳了,孝恭有了十万大军,先生认为这兵力还少吗?”李世民皱眉道。

高士廉叹了口气,“请恕我直言,圣上如今已经被罗士信吓到了,圣上肯定不会因为这十万大军感到安全。而且这涉及到殿下的态度问题,若是殿下不回去,哪怕派五万十万都一样是不遵圣命。”

李世民皱眉不已,父皇命他立即退兵回去,一是父皇对李孝恭的十万大军没信心,二是担心自己把这些军队砸在洛阳。

“如果按照父皇的意思立即撤军,那证明我们的洛阳战役以失败告终。”

李世民眼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不甘和担忧,这次大战是他极力促成的,甚至当着父皇的面吼了大哥一顿,把父皇气晕了过去。

关中大战时,因为率领全唐精锐的自己杀不进关中,导致关中失守,这一次如果再无功而返,一定会影响他的军权。

高士廉理解李世民的无奈,不过权衡利弊,他还是觉得刘文静说得对,襄阳和军队为重,别的都不重要,而且还涉及到李世民的态度,对李世民的未来重要至极。

“殿下,打不下洛阳,顶多是面上过不去,但如果殿下不及时撤军而导致全军覆没,亦或是令南阳失守,那就不是圣于猜忌那么简单了。两者孰重孰轻殿下应该很明白,我们不仅要防止被太子利用这件事做文章,更要为大唐的利益考虑。”说到这里,高士廉严肃道:“南阳、淅阳一旦失守,我军沦为孤军不说,连襄阳都会因为无兵而失去,荆襄若失,大唐还剩下什么?就算殿下最后争得过太子,那又有什么意思?”

李世民为一己之私,而置国家大义于一边的不成熟表现让高士廉有些失望,在这方面,李建成就做得很好,在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起冲突,李建成毫不犹豫的弃个人利益,这才是政客应该具备的智慧、气度。

李世民迎头高士廉失望的目光,心头也是一惊,情知自己的固执己见惹得高士廉的不满了,若是被大家视为视国家利益如草芥的独夫,麾下文武迟早会失望离开。

他走到帐门前,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帐外,远处洛阳城清晰可见,令他忍不住叹息一声,沉默片刻,终于下达了命令,“传我命令……!”

李世民话没说完,门外又传来了一名亲兵的声音:“启禀殿下!侯将军有急事求见。”

“进来吧。”

一会儿,侯君集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人,李世民看了侯君集身边那人一眼,眼睛为之一亮,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热情道:“原来是师泰兄!”

来人正是云定兴的儿子云师泰,他恭恭敬敬的对着曹操一施礼:“云师端参见殿下。”

“请坐!”李世民等云师泰入座之后,笑道:“师泰兄冒险从洛阳出来,有何要事吗?”

云师泰看了四周一眼,又见到李世民微微点头,知道这里都是李世民心腹,微微一笑道:“奉父亲之命前来助殿下拿下洛阳。”

“哦?”李世民精神一振,连忙问道:“云将军有何办法?”

云师泰从怀中取出两封信,递给李世民:“这是家父和殷将军之信,殿下一看便知。”

李世民接过信件看了一遍,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大喜道:“可是当真?”

云师泰点了点头:“洛阳城内的郑军将士已经发动过了几次叛乱,虽然都被王世充扑灭了,但也令城中人心惶惶。王世充为了防止将士们降唐,把校尉以上武官的家眷都囚禁在皇宫为人质,可是王世充每天只给这些人吃一顿饭,很多人在宫中病饿而死,消息传出,军中将校又是悲愤,又是担心,大家现在对王世充只有痛恨,而无敬畏和忠诚,家父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

这个消息令李世民兴奋不已,这也意味着他还有破城机会,他看了殷开山的笔迹和暗号都对得上,但他知道云定兴是一只老狐狸,实难令人敢全信,李世民不露声色问道:“王世充防御得如此严密,师泰兄是怎么出的城?”

云师泰意识到了李世民对自己不是很信任,连忙解释道:“家父为王世充平息几起叛乱,深得王世充的信任,如今率领麾下两千兵马负责洛阳城的洛水防务,今晚就会献城,还请殿下配合。”

李世民点了点头,“我安排一下,回头再和你详谈。”

李世民命人送云师泰下去休息,这才回头问向脸露笑容的高士廉,“先生以为是真是假?”

高士廉微微一笑,“云定兴父子入列杨侗必杀名单,一旦洛阳为隋朝所破,云氏皆被论罪处决,除了献城降唐,云定兴实际上别无选择,所以,他比我们更希望大唐攻破洛阳,以便于逃出洛阳!”

高士廉一席话令李世民恍然大悟,眼中已按耐不住的兴奋了起来,今晚就是洛阳城破之时,这一刻他已等待很久了,砍了王世充脑袋,再从容退回襄阳,那也是大功一件。

一晚的时间,他还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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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枭雄之死

洛阳紫微宫文成殿

“啪!”

一只精美的瓷器被王世充狠狠地摔在地上,这已经是王世充不知道摔碎的第几个瓷碗,每一个都是价值不菲,此刻却都成了一地没用的碎渣,可以想象他此时的心情是有多愤怒。

皇座之下,满堂文武噤若寒蝉,没人敢说话,甚至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恐引起袁术的注意。

王世充狠狠地拍了拍桌子,看着手下一众文武,阴鸷的眸子里,闪烁着难以压抑的怒火:“就算是站着让人砍,也不至于如此快落败!”

再次将桌上的战报拎起来,看着众人道:“短短几天时间,两万大军全军覆没,郭士衡、杨旺战死,大军溃败,哈哈,死得好,这等废物,留之何用!?”

堂下,几名武将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郭士衡、杨旺就算再没用,那也是再为他王世充而战,就算作战不利,但如今战死,王世充如此说话,未免太让人心寒了些。

太子王玄应看到堂下众将的神色,心知再让父皇这么说下去,不用李唐来攻,自己这边人心得先散了,连忙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皇,李唐在精兵良将无数,我们精锐尽丧,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李世民今日只攻半天,便不再攻城,恐怕是后劲不足了,亦或是隋朝给了他巨大的压力,我们还是继续坚守下去吧,先坚持过了这道难关再说。”

听到这话,王世充顿时没了脾气,也只得点点头道:“也好,都下去准备吧。”

“喏!”众将如蒙大赦,一个个快步退了下去。

待众人退下,王世充让人奉上美酒,狂饮一通。

他现在终于绝望了,杨侗的军队始终没有出现,这也让他从希望、失望到绝望,最后一丝帝王梦也随着精锐之士的耗干而破灭。他的大郑王朝覆灭在即,他这辈子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王世充一手按着宝剑,一手拿着一只琥珀玛瑙酒樽大口喝酒,他已经喝得醉意熏熏,他一边喝,一边破口大骂起杨侗来,“杨侗,你这个残暴的暴君,势弱的时候,扶持、利用我牵制李密,除掉对你最有威胁的杨倓,你现在翅膀硬了,就利用唐朝来干掉我,然后你再来夺洛阳,是也不是?杨侗,你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内殿上,好几名宫女战战兢兢的躲在屏风后,谁也不敢给王世充倒酒,只有王世充一名心腹宦官站在一旁,不时端起酒壶给他满上。

“你说!”

王世充眼睛赤红地盯着这名心腹宦官,“杨侗为什么见死不救?”

这名宦官同样吓得两腿发软,“或许,他的军队已经到外围了吧,只是,只是他还没有攻打李世民。”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王世充一把揪住宦官衣襟,恶狠狠地盯着他,说道:“难道你是杨侗的探子?”

“我不是杨侗的探子,我是猜测的。”宦官吓得浑身发抖。

“连你这个卑贱的狗东西也敢耍我?”

王世充抽出宝剑,手起剑落,将宦官人头砍下,躲在四处的宫女吓得一片惊呼,四散就跑。

王世充哈哈大笑,又端起酒樽开怀痛饮。

洛阳城墙高大坚固,易守难攻,但洛阳城也有它的防御软肋,那就是穿城而过的洛水,它将洛阳一分为二,不过洛阳城对此防御极严,上下游都修有顽固的水寨,战船很难靠近洛阳城。王世充也知道这个软肋,哪怕人手再不够用,也派人严防死守洛水上下游。

现在负责上游防御的正是云定兴和他的两千将士,纵观云定兴的前半生,先是送漂亮的女儿献媚太子杨勇,为虎作伥,害得杨勇推动了太子位又失了性命,卖身杨广后,又残害自己的亲外孙长宁王杨俨等人,搞得杨勇家破人亡、断子绝孙,江都之变后,又拜倒在王世充膝一,逼着杨倓让位于王世充,如今他又准备卖王世充给李唐,只要成功,那么他还可以去襄阳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

忽然,一名士兵指着远处大喊:“将军,有唐军杀来了!”

只见前面的河岸出现了黑压压的人群,在星光照耀下格外清晰,足有两三万人之多,士兵顿时紧张的张弓搭箭,云定兴却喝令道:“所有人不得妄动!”

他的心腹手下都纷纷喝止住士兵,这时,一名唐骑疾奔而来,大声问道:“云定兴将军何在?”

云定兴催马上前,拱手道:“我便是云定兴!”

唐骑高声道:“晋王殿下有令,立刻放下兵器,赦免所有人无罪!”

这一刻最终到来了,云定兴深深吸了一口气,调转马头对士兵大喊:“立刻放下武器,打开水寨大门,撤回岸边!”

此时,人心已经散了,已经没有愿意再为王世充卖命了,主将命令一下,士兵们纷纷放下弓箭,打开寨门,片刻,河岸再无一名守军。

远处的李世民大喜过望的下令:“杀进洛阳!”

三万唐军一声呐喊,向城内疾奔而去,片刻,冲过了河边防御线,杀进洛阳城。

文成殿内的王世充早已醉趴在桌上,在他身旁,只有宦官那无头尸体在陪伴。

“轰!”

忽然,一个巨大撞击声将王世充惊醒了,他慢慢抬起头,醉眼朦胧望着突然出现的大群军士,为首之人手执宝剑,恶狠狠地瞪着他,来人居然是他的太尉云定兴。

不等王世充反应,云定兴大喝一声,“拿下!”

数十名士兵迅疾攻向王世充,王世充大吃一惊,酒意瞬间吓醒了一半,他一脚踢翻桌子,随手抓起长剑。

王世充武艺也是不俗,虽说近年腐化生活令他大不如前,但依仗宝剑之利,杀得四周叛军血肉横飞,红雾弥漫,云定兴也发了狠,指挥将士围攻王世充。

王世充渐渐不支,向后猛退几步,靠着殿内圆柱大声斥道:“云定兴,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反我?”

云定兴冷声道:“王世充,我云定兴不要你来教训,洛阳就是毁在你这个独夫手上,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洛阳百万人口现在还剩下多少?你不该为千千万万死去的人偿命吗?”

王世充冷笑道:“我明白了,你叛来叛去,现在又打算用我的人头向新主表功了。只是你辛苦一场,高官利禄梦终是成空,像你这样的人,谁敢用?谁还敢用?”

云定兴脸色阴沉,一挥手,“弓箭手包围!”

几十名弓手将王世充团团包围,一齐拉弓对准了他,云定兴重重的哼了一声:“王世充,再给你一个机会,投降的话,我会请晋王饶你一命。”

“晋王?”王世充傲然笑道:“天地之间,只有隋武帝有资格当晋王,余者碌碌。他李世民算个什么东西?他这个百败将军,配得了晋王这个王号么?”

“是吗?”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喝:“你王世充又是什么个东西?”

门口士兵纷纷闪到一边,只见数百余名唐军士兵涌了进来,为首之人正是浑身浴血的李世民。

好几名李唐将士手中还提着鲜血淋漓的人头,那是王玄应、王仁则、王世师、王世恽、王世辩等王氏族人的首级,一个都没有缺少……王氏一族,除了王世充一人,尽皆死在唐军之手。

王世充彻底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李世民,他倒是认识李世民,几年前在雁门之围时两个打个照面。至此,他终于明白云定兴为何敢反他了,李世民以前不就是云定兴手下的一员部将么?

自己千算万算,还少算了云定兴和李世民之间的关系,也过高的估计了云定兴的人品,如今看来,洛水防线已经被云定兴送给了李世民,洛阳城被攻破了。

而巧合的是,他当初也是在文成殿对杨倓苦苦逼迫,只不过角色却是换了,而云定兴继续扮演着逼迫君上的角度。

“王世充,我可以说服父皇封你为郑王。”

李世民冷冷看了他一眼,他本想杀了王世充,可是高士廉提醒他,让他留王世充一命,因为现在杀了王世充的话,各路诸侯以后就没人再肯降唐,会拼命到死。

王世充哈哈大笑,紧紧盯着兄弟子侄的人头,笑得眼泪都留了出来:“我王世充一生胜过败过,辉煌过、落魄过,我从一个胡人当到皇帝,我这辈子该走的路都走过了,但唯独这个降字,我王世充不愿去碰,如今大局已定,我王世充绝不会苟且偷生,况且我以后还是不明不白的李渊之手,又何必苟且偷生几天?若我现在降了,岂不是显你们李氏心胸宽广?”

“你想多了。”李世民眼中杀过一丝杀机。

王世充看向了李世民,开心的哈哈大笑道:“洛阳城破,想必杨侗也该出手了。我王家且先行一步,用不了多久,杨侗会送你们父子与我相见……这一次,我王家比你们李家早早了一步,到了黄泉之下,你们斗不了我的。”

说完,横剑自刎而亡。

一代奸雄就此败亡,由他一手兴建的郑国,也烟消云散。

第460章:隋军南渡

在李世民杀进洛阳城的时候,杨善会也已发动了渡河之战,不过渡河点不是和刘弘基对峙的陕县,而是河阳城对岸的盟津渡,之前数千船的壮观场面,不过是对唐军进行战术欺骗而已,事实上,那都是空船,大隋军队早已转移到了河阳城。

在傍晚时分,一千六百多艘战船和商船贴着北岸,已经行驶到了河阳,如今满载六万隋军、三万奴兵和数万匹战马向对岸驶来,千帆竞渡,十分壮观。

唐军在盟津渡口也安排了一万驻军,五千弓弩兵和五千骑兵,主将是李世民麾下大将张公瑾,隋军的大举来犯,令他心惊不已,令人迅速通知攻入洛阳城的李世民,自己率军御敌。

“拦住隋军,不准敌军上岸。”

黄河南岸,火光冲天,照得夜幕如若白昼。

当隋军战船缓缓靠岸,岸上唐军乱箭齐发,密集箭雨射向战船,其中夹杂无数火箭。但是晚上河风大,箭矢都打了飘,射到战船上的箭矢寥寥无几。

战船上的隋军也发动了凶悍的反击,一架架威力强大的排弩疯狂发威。如同长矛一般的十字箭矢在空中飞舞,声势骇人,刺穿了唐军的盾牌、射穿了唐军的铠甲,直透人体,将之狠狠地钉在地上,尚未死透的士兵惨叫着挣扎,场面十分惨烈。

“噗噗噗!”

疯狂的箭矢一刻不停的收割着唐军的生命,让岸上的弓弩兵成片的倒下。

唐军那五千名弓弩兵在自家的火把照耀之下,就如同扒光衣服的小姑娘一般,孤零零的无所遁形。

坚固的盾牌并没能帮助唐军逃脱噩梦的笼罩,那些五尺长的利箭带着狂暴的力量狠狠地轰击在盾牌之上,可以抵挡单弩连续射击的盾牌,却没能力阻挡这恐怖的利箭,不少盾牌直接碎裂,就算没有,洞穿盾牌的利箭也足矣将盾牌后面的唐军击杀。

盟津渡顿时被战火所蔓延,冰冷的箭簇如同飞蝗一般一遍遍肆虐的射向黄河南岸,哪怕唐军有盾牌保护依旧不时有冰冷的箭簇突破了盾牌的防御,鲜血已经在河岸上汇聚,令地面变得泥泞不堪。

“将军,隋军的强弩太厉害了,我们根本挡不住了,我们撤吧!”一名小校冲上来,向张公瑾哀求道。

“不能撤!”张公瑾目光有些发红,差点一枪将这名小校杀死,谁能想到隋军的弩箭如此恐怖,战役攻营,而且还是在攻打一万兵马的渡口,多么荒唐,然而血淋漓的事实摆在眼前,对方甚至没有下船,只是用强弓劲弩就将渡口给彻底压制,让张公瑾毫无办法。

几名士卒提着盾牌上前,然而他们连战船是什么样子还没看到,身上就被十几支巨大的箭杆连人带盾的洞穿。

“该死!”张公瑾目光有些发红,在他征战生涯中,还是第一次被打得这么憋屈。

“给我将盾牌竖起来,弓箭手反击!”张公瑾又一次试图以弓箭去压制对手。

数十面盾牌在身前汇聚起来,弓箭手再次拉满了弓弦,将角度调到最大,将手中的箭矢射出,只可惜,破空而至的箭矢在距离对方还没到射程之前便失去了力量,无力的垂落到了河中,再一次证明他们除了被动挨打,根本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虽然战船不可能冲上岸来,但隋军那恐怖的强弩在射程和力量上完爆对手。

而对张公瑾来说,这是一个悲剧的故事,即使他有逆天帅才,可是在攻击距离不如对手的情况下,也只能徒劳的看着己军射出去的箭支,在对方面前无力地垂落,一支支无力落下的箭矢仿佛就在无声的嘲讽一般。

“再派些人下去,给我将渡口堵死!”虽然愤怒,但理智告诉张公瑾,渡口守不住了。

“砰砰砰~”

盾牌连续不断打击一面面碎裂,将士们的身体被洞穿,敌人无论弩箭的威力还是对这些武器使用,显然都经过严苛训练,无论精准度还是每一箭之间的间隔都很有讲究,能将他们手中弩箭威力发挥到极致,渡口守军再度被压制下去。

“将军,再这么打下去,渡口还没破,我们的兄弟怕是要被打没了!”副将无奈的看向张公瑾,他怀疑隋军是故意放缓攻破渡口速度,目的是用无穷无尽的巨大的箭矢消耗他们的有生之力

张公瑾也明白这个道理,索性道:“把渡口让给隋军,后退半里布置防御,让骑兵准备破敌。”

“喏!”几名副将答应一声,开始带着人马顶着盾牌撤退,已经被血腥气息弥漫的渡口,顿时空旷了下来。

杨善会在一艘大船上密切的注视着战局,他早看到了渡口之外排列着五千骑兵,这显然是准备对登陆的隋军发动进攻。

“先上三千奴兵。”

杨善会命令一下,主船上打起了灯笼为号,运载着奴兵的两艘战船率先靠岸,三千名奴兵手握斩马刀和盾牌,迎着箭矢上岸,开始列队向唐军发动攻击。

“放箭!”张公瑾看着敌军比较混乱阵型,微微皱眉,倒不是对方有多么的厉害,恰恰相反,这些军队看起来弱的可怜,甚至连基本的阵型都无法保持,就这么狂叫着发起了进攻。

“嗡~”

一蓬箭雨落下,大片奴兵如割草一般被箭矢夺走了生命。

“弓箭手,压制!”后方,缓缓靠岸的战船,走下了精锐射手,这时候他们也发起了进攻,弩弓开始朝唐军倾泻箭雨,让唐军弓箭手守军无法肆无忌惮的杀戮奴兵。

怎么回事?

张公瑾拨打着射来的箭簇,目光看着对方后阵出现的弓箭手,这些部队比起冲锋的部队强了不止几个档次,而且军阵严明,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居然不顾及前方将士死活,只是对着唐军倾泻箭雨,任由前方大军在己方弓箭手肆意打击下成片栽倒,一名唐军将士射出一箭,没有来得及再搭一箭,一枚破空而至的弩箭射穿了他的胸膛。

一名敌军将士趁这空挡杀向了唐军的弓箭兵,张公瑾清晰地感觉到这名战士有着一种疯狂的战意,几乎是自己扑向密集的枪林之中。

自寻死路?

张公瑾有些蒙了,隋军是怎么回事?

“快,压下去!”顾不得想这些,张公瑾愤怒的指挥着将士发动攻击,这些隋军虽无章法,但却个个悍不畏死,上来之后,全都不要命的对唐军战士发起进攻。

“快,陌刀手杀上去!”杨善会见奴兵已经引动了唐军骑兵,立刻指挥两千陌刀手杀了上去。

“前方奴兵胆敢后退,杀无赦。”杨善会狠狠的说道。

“这些是突厥人!”这时,一名偏将走到了张公瑾身边,苦笑道:“真正隋军都在后方,他们根本没上来,隋军是想要靠这些奴兵耗尽我军锐气,待我军筋疲力尽之时,那些精锐才会出手,这几千人”

“嘶!”张公瑾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隋军好狠!”

“杨侗搞奴隶贸易,他向域外的各方势力购买人口,然后将治下的这些突厥人、西域人、高句丽人定为奴隶,这些人要么修路,要么被用来当敢死队,杨侗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人的生死,当年薛万均一口气就拿八万多突厥人去送死,这区区三千人,真不算什么。”

张公瑾点了点头,以前以为夸大其辞,这一回是真是大开眼界了。

“将军,那该如何是好?”

副将询问道,这种疯狂的军队,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些人已经麻木到对于自己的死活都不管不顾,至于袍泽死亡,根本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张公瑾看到后方隋军已经登陆,毅然下令:“骑兵全部出击,先杀散这支奴隶兵。”

五千骑兵骤然发动,咆哮着向奴兵发动了攻击,在一众奴兵凄厉绝望的惨叫声中,一朵朵凄艳血花在这世界里显得无比刺眼。

可是等他们杀散奴兵,陌刀军已然杀向了唐军骑兵。

陌刀军身穿重甲,根本无畏唐军的箭矢,所过之处人马俱碎,刀光闪闪,所向披靡,两千士兵如墙推进,杀得唐军骑兵人马尸体堆积,血流成河。

山呼海啸的喊杀声中,隋军已经陆续登陆,如同一道钢铁洪流一般涌进来,一支支闪烁着冰冷寒芒的利箭掠地而起,撕裂空气,带着令人心寒的冰冷气息,无情的收割着唐军的生命。

“将军,撤吧。”

所有将领都焦急得大叫起来,张公瑾虽是不甘,可是那两千名重甲步兵将他的骑兵杀得损失惨重,全军都呈现出溃败之势,而且有越来越多的隋军已陆续牵马登陆。心知势不可为,再晚一步,恐怕全军都要交待在这里了,不得已,只得下令道:“全军撤退。”

双方没有过多交错,唐军上下得以迅速撤离了战场。

由于这里没有唐军主力参战,使盟津渡之战成为一场非常小的战役,它起到的作用只是延缓隋军登陆的一点点时间罢了,根本无法阻止这一支主力大军的登陆。

随着张公瑾的南撤,隋军开始浩浩荡荡登陆,而张公瑾临行前,让人在一里外的烽火台上点燃烽火,将隋军主力出现在盟津渡的情报传向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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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诱饵?

李世民在攻打洛阳之余,也在准备着撤军事宜,当李世民在洛阳城中看到盟津渡的烽火,他立刻意识到隋军在舰队上进行了战略欺骗,渡河之地不是之前想象的陕县,而是盟津渡。

随着隋军的出兵,战局开始变得严峻起来,形势也变得对唐军不利了,杨善会在盟津渡登陆,如果杨侗的十多万主力从偃师县杀来,缺乏战略纵深唐军将处于左右夹攻的危险局面,如果朱阳关再失守的话,这一战唐军必败无疑。

深夜!

紫微宫内,李世民正和麾下文武正在听张公瑾讲述盟津渡战的细节,尤其是说到隋军的强弓硬弩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得全神贯注。

“殿下,隋军弩箭之精良,实在强得出乎想象,这还是在河中心,若是对方依托城墙之利,末将不敢想象这一仗应该如何去打。当年秦国一统天下,就是凭借强弓劲弩,传说秦弩最远可以射出了近八百步的射程,如今隋军的弓弩虽然没有达到那种恐怖的地步,但就算是四五百步,也绝非我大唐的弓弩可以比拟。”。

“罗士信就是用草原战术,并以强弩击溃赵郡王的……杨侗如今麾下部队的各种型号弓弩可以用作不同用途,远近皆有,而且就算近战,杨侗麾下的军队亦是不差,那坚固的盾牌,就连穿透力极强的单发弩都没办法洞穿,战法也同样强悍不已。”李世民苦笑一声,微微叹息道“可惜我们没有缴获到隋军的强弩,隋朝对它保密极严,太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一无所获,我们只知道杨侗十分重视装备上的研发,各种武器装备层出不穷,至于别的就一无所知了。我们的工匠也在竭尽全力的研究,只可惜我们没有时间和那么多能工巧匠,所以迟迟没有打造出一件合意的武器装备。”

李世民的话让大家心情有些沉重,侯君集好奇的问道“殿下,隋军的武器装备难道就没有克制的办法?”

“这倒未必!隋军的弓骑兵固然厉害,但是世间万物总是一物克一物,从来就没有无敌的兵种,隋军也不可能靠一支弓骑兵横扫天下,只要我们有警惕之心,就可以将损失压到最小。比如说铁蒺藜,比如说我们可以将骑兵引到砂砾尘利的地带,他们一旦进入这种地带,骑兵的优势就发挥不出来,还有卫青的武钢阵、刘裕的却月阵,同样是克制骑兵的利器。”

“罗士信虽强,但据我所知,罗士信乃是杨侗麾下最受重用的战将,他手下的大军,恐怕就是杨侗最精锐的兵马,其他兵马,恐怕无法与罗士信这一支强军相比,大家莫要过于气馁。”李世民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管这话是不是真的,但这个时候,可不能认怂。

众人闻言,心中不禁松了口气,如果杨侗的每一支兵马都这么强悍,那这仗也不用打了。

这时,一名士兵奔进来误报“启禀殿下,弘农郡有紧急情报!”

李世民接过军情看了一遍,脸色顿时了凝重起来,刘弘基传来的情报称,谢映登率领三万大军向函谷关方向进发,与此同时,关中隋军又于潼兵出兵两万,函谷关腹背受敌,这个消息使李世民陷入极度震惊之中,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隋军不仅要断自己退路,还要一步一步蚕食他的有生力量,南下的伊阙关已被掐断,如果连弘农郡也被掐断,那么自己统领的大军将面临极为严重的危机。

他对众将道“谢映登率军杀向了函谷关,关中隋军亦从潼关出兵,函谷关腹背受敌,刘弘基退往弘农县,弘农、长渊二县若失,我军将陷入四南包抄的危境。”

“殿下,末将愿意率军去支援函谷关。”侯君集在一旁请命。

李世民摇了摇头,苦笑道“这没有丝毫意义,我们的兵力本就不如隋军,一旦我们分兵,正中了杨侗分而歼之之计。谢映登兵进函谷关而不是直扑洛阳,这不就是在等我们分兵去救援吗?”

李世民也很为难,函谷关是对西方防御而不是针对东方,正因为它针对的是关中地区,隋军完全可以借兵多和武器之利,对刘弘基所部毫无顾虑的打击。

“可函谷关失守后果十分严重啊。”

“这我知道。”李世民走了几步,对刘文静缓缓的说道“刘相国有没有感觉到洛阳其实是个诱饵?”

刘文静道“我觉得应该不是,如果杨侗真有此意,那么在我军尚未攻破洛阳时就是一样好机会,南北夹击,再从偃师县封锁,我觉得比围困洛阳更加有利。”

李世民默然点头,刘文静的提醒很有说服力,如果杨侗真想全歼自己,在野外发挥骑兵的优势更多几倍,他点点头道“刘相说得对,杨侗的用意还是为了占据一个完整的洛阳,所以等我们攻破洛阳之后,以强大的威势逼迫我们撤军。”

“我也是这样认为”

李世民看出刘文静欲言又止,便道“刘相请继续说下去。”

刘文静道“杨侗现在的确是为了逼迫我军退出洛阳,而将战场放在弘农郡。”

“理由呢?”

“洛阳城池坚固,比弘农郡难打数倍,其次杨侗是要拿下一个完整的洛阳,毕竟,洛阳是杨广花费无数人力建立的属于隋朝的都城,杨侗不希望洛阳遭到过多的破坏。”

“像和平拿下大兴城那样?”

“差不多是这样。”

“如果我们不退兵呢?”李世民言下之意是说,如果不退兵,杨侗会不会因为洛阳而不打。

“不退兵,他也会设法将我们围在城中,一旦我们陷入洛阳城中,那么就不是中原大战那么简单了,很可能是一场全面大战。”

“何谓全面大战?”

“殿下,如果我是杨侗,我成功将殿下困在洛阳之后,然后我会令关中军南下淅阳,威胁襄阳郡,再令汉中之军攻打西城郡、房陵郡,以断荆蜀联系通道,同时令河湟军进入蜀地,使唐军焦头烂额,无法顾及洛阳,那样的话,我军便如之前的王世充成为瓮中之鳖。”

李世民暗暗心惊,刘文静的分析并不是危言耸听,确实有这个可能,沉默片刻后,李世民终于下达了命令,“传我的命令,大军向弘农方向撤退!”

为了不被隋军断后路,李世民被迫下令撤军,唐军当夜撤出洛阳,向弘农郡方向撤离,他退出洛阳,并不意味他要放弃中原,只要保住弘农南部,就能占据对河南郡的主动权,一场由杨侗和李世民之间的大战,即将于弘农拉开序幕。

由于河北隋军主力兵进河南郡,使刚刚夺下洛阳的唐军面临四面包抄的危险,李世民权衡利弊后不得不认输,放弃了占据洛阳的计划,率领全军迅速向弘农郡撤退,但李世民并没有完全撤退回弘农,而是驻兵于熊耳县,且令刘弘基坐镇弘农县,观望洛阳军情,他心中还有一丝希望,如果南方的李密有变,说不定他还有捡漏希望。

杨善会在唐军撤出洛阳以后,他也率领主力尾随至熊耳县百里外的宜阳县,远远和唐军对峙,同时令一部兵力进入洛阳护卫紫微宫,在杨善会看来,洛阳已经是大隋的了,只要守住紫微宫不受城中乱民破坏即可,倒是李世民贼心不死,还有蠢蠢欲动的迹象,必然将之遏制在洛阳之外。

次日正午时分,杨侗也已率军入驻河南郡兴泰县,一北一南的监视李世民。

县衙之内,杨侗站在洛阳城模型前,久久沉思不语,这座木制模型长宽各有一丈,雕刻得和洛阳城一样,制作得精工细腻、栩栩如生,它并不是杨侗军中工匠制作,而是已故工部尚书宇文恺制作,杨广同意之后,才放大比例的建设这一座重城,这个模型一直放在皇宫内。

杨侗当年北上时,带走了紫微宫中的所有宫廷物品,这个模型就在宫廷物品之中,大兴和江都的模型也被一并带走。

今天将由罗士信率领的五万大军进入洛阳,杨侗的心情多多少少有点不放心。

房玄龄笑着说道“圣上还是亲自去一趟吧!微臣来监视唐军,洛阳毕竟是大隋的都城,很多事情必须由圣上来做决定才合适。”

杨侗道“玄龄,我们为何不趁机将李世民的军队全歼在洛阳?还给他撤走的机会,现在想想朕似乎犯错了。”

房玄龄微微一笑“可圣上当时却不是这么想的,当时我也问过圣上,圣上当时是担心李世民和王世充结盟反噬,现在唐郑之战已经尘埃落定,可二者当时完全有结盟的可能,圣上当时并没太大的把握,所以才忍着没有下手,现在圣上却因为李世民撤离而后悔,岂不是要熊掌又要鱼?再说了,李世民还在观望,我军未必没有将之歼于弘农的机会。”

杨侗也笑了起来,“是啊!当时的时机确实不太成熟,而朕也确实不希望洛阳遭受太多破坏,更不想用我大隋将士的性命攻坚,现在可以顺势拿下洛阳,却失去了全歼李世民的机会,且暂时放过他们一次吧,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来。”

房玄龄笑着说道“洛阳不能没有圣上坐镇,微臣以为您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杨侗也知道洛阳事关重大,一旦接手洛阳,罗士信必将实行全面戒严,以等自己做出决定,李世民认为自己还有一丝丝翻盘机会,如果自己去处理洛阳事务,便可断绝李世民的最后一线希望。从而把战场移到弘农。

想到这,杨侗便点点头道“好吧!我现在就去洛阳,这边就劳烦玄龄了。”

房玄龄拱手道“圣上放心,微臣会严格按计划行事。”

杨侗当即命令玄甲军、修罗卫收拾一下,夫妻二人在万余精骑护卫下离开了县衙,朝洛阳方向疾奔而去。

第462章:洛阳

经过多年动荡的中原之地,以洛阳为中心的河南郡重归杨侗之手,目前除了弘农,和裴行俨、沈光正在收复东部中原以及青州之地,中原只有寥寥几郡还在李密之手,余者尽归大隋。

洛阳的气氛依旧十分紧张,战争的阴云始终笼罩在洛阳上空,不过这两天洛阳的市井街头却多多少少有一丝喜气,原因是大隋天子回来了。

乱世之祸在于修大运河、在于三征高句丽,受害的是关中、河北、青徐和江淮地区的百姓,从大兴六年的魏文通起义开始到现在,中原河北江南等地段,短短的十多年时间内,爆发了成千起暴民动乱。这些动乱都与事实上的都城洛阳无关,是以不管世人如何评价杨广,在洛阳百姓的眼里,杨广还是很不错的,至少他在世之日,以洛阳为中心的河南郡十分安定与富饶。反之,在洛阳立足的王世充,给百姓带来的只是深重的灾难,因此,百姓对于大隋王朝的归来并不排斥,甚至还抱以欢迎的态度。

相比于已经成了蒸蒸日上的邺城而言,如今的洛阳就显得萧条了许多,街道上放眼看去,看到的几乎都是面有菜色的百姓。

洛阳昔日虽是大隋王朝的都城,天下最繁华之地,但这些年几经战乱,早已面目全非,别说与如今的邺城相比,就算与大兴、涿郡、太原相比,也差了不止一点。

罗士信虽然做了几年的将军,但统帅这么多军队占据洛阳这种天下都城还是第一次,他心里有点紧张,很多事情他也不知应该怎么处置,只能按照事先想法,入城之后从邓暠手中接下防备,控制各坊防务,等杨侗来处置。

正发愁之际,没想到圣上还是赶来了,罗士信喜出望外,一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到实地,他急忙和邓暠带领众将出城迎接,数十名将领行礼道:“末将参见圣上!”

杨侗翻身下马,笑着摆摆手,“各位将军辛苦了,请起!”

“谢圣上!”众人平身,然后簇拥着皇帝向城内走去。

昔三代之居,皆在河洛之间。

“夫君,这洛阳城过去真的是我大隋过去的都城吗?”入城途中,水天姬游目四顾,只是脸上带着几分失望之色。也难怪,如今的洛阳委实萧条得很,看上去远不如邺城繁华,整个城池充满了一股破败的气息。

“是啊,这就是当初人口百万的洛阳城。”

“夫君是在这里长大的吗?”水天姬美丽的大眼睛流露出浓浓的好奇之色。

“嗯!”杨侗点头。

对杨侗来说,那并不是一段愉快的记忆,当时的杨侗虽是东都留守,名义上掌控中原十四郡,但却被麾下文武耍得团团转,不过当时的前任与世无争、乐在其中,只是在如今的杨侗看来,多少显得幼稚。

当然,这并不是原主笨,而是他过于崇拜自己的祖父杨广,觉得段达、元文都、云定兴、韦津、卢楚、皇甫无逸、刘长恭等人是杨广任命的‘佐命’大臣,自己完全可以放心的把一切政务交给这些人来处理。

他的想法是美好的,如果天下太平也没问题,但事实上的大隋处于风雨飘摇之际,这些所谓的‘佐命’大臣除了皇甫无逸以外,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亦或是说他们所代表的家族都有自己的想法。

“这也太萧条了吧。”

“并不是每座城池,都像邺城一般!不过邺城可以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拔地而起,成为人来人往的重城,洛阳也可以恢复过来。”

杨侗看了四周一眼,接着说道:“明年或者后年,都城迁回洛阳以后,应该会好一些。而且这里位于天下之心,恢复起来也比邺城快。”

迁都虽然麻烦,但日后若要治理天下,邺城作为都城,的确不太合适。

无论消息传达,还是对关中、江南、巴蜀等地区的辐射,邺城都不及洛阳方便,尤其是在这种交通不便利的时候。

“圣上言之极是。”紧紧护卫在杨侗身侧的邓暠笑着说道:“只是紫微宫被王世充糟蹋得严重,末将至洛阳不到两天,还未曾收拾,所以,只好委屈圣上暂居圣上当年的秦王府。”

杨侗奇道:“秦王府没有遭到破坏?”

“圣上,王世充将一些达官贵人的府邸赏给了他的兄弟子侄,但是王世充对圣上的秦王府却不敢赏赐出去,不仅如此,连家丁用人都还是以前的人呢。”

“哈哈!王世充倒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知道有些人不敢惹。”杨侗开心大笑道:“紫微宫朕就先不去了。等紫微宫修缮妥当再入住亦是不迟。”

洛阳紫微宫占地面积广阔,修缮起来费时费力,而且重建皇宫可是朝廷大事,这事要得由将作监和工部来负责,好在杨侗离开洛阳之前,将洛阳模型带去了河北,有模型在手,恢复起来也不困难,而且杨侗打算将洛阳作为大隋的国都,那么作为正殿的乾阳殿肯定要重建成类似于朝天殿这种高达百米的大型殿宇,若是国都正殿还不如陪都的邺城,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这几天时间,末将派人乔装深入民间,对民心进行了一番调查,总体而言,百姓对我大隋的回归抱以热烈的欢迎态度。”一路走来,邓暠为杨侗讲解着洛阳城的境况。

“除此之外,为了提升我大隋的形象,也为了让洛阳迅速平静下来,末将按照以往惯例免除河南全郡两年赋税,还擅自承诺向每家每户赠送耕牛一头。”

邓暠说完,小心的看了杨侗一眼。

毕竟邓暠是将,而不是臣,但是他所做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的权限。真要追究下来,少不得要被治个越权之罪。

其实这也是他无奈的举措,因为洛阳离开大隋的怀抱已经太久太久,城中到处是各方势力的谍者,清除起来十分困难,若有时间且各衙门正常设立也就算了,偏偏洛阳刚刚回到大隋的怀抱杨侗就来了,若是杨侗在这里被刺客刺杀,亦或是再发生大兴宫夜战那一幕,那他们这些将军真是百死莫赎了。所以为了收买民心,才不惜越权向百姓承诺,以期民间迅速安定,并接受军方的安排。

杨侗见邓暠有些惴惴不安,即以明白他之忧虑,不禁摇头笑道:“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若事事都要向朕请命,只会让宝贵的时间白白流失。不过既然答应了两年免税,便不能失信于民,尽快联系河北,让人将耕牛过送过来,只要百姓看到了希望,他们便会相信朝廷。”

“大隋王朝的诚信需要重建,这当口,绝不能坏了朝廷的信誉,这可比真金白银都要重要。”

说到这里,杨侗又不禁佩服起了杨善会的老辣来:杨善会知道自己这边暂时没有州郡之才,所以将手下头号大将邓暠派了过来,用意自然是帮自己处理洛阳的政务。

“喏!”邓暠心头一宽。

杨侗横了一脸讪笑的罗士信一眼,笑道:“依朕看来,邓将军可比某些人做得好。”

邓暠笑着替罗士信开解道:“其实罗大将军也想做点什么,只不过没有处理地方政务的经验,千头万绪不知从何抓起。”

杨侗点了点头,邓暠这话确实不假,罗士信是纯粹的军人,确实没有接触到杂七杂八的政务,让他来收拾洛阳这个烂摊子的确强人所难,换成是罗士信来处理的话,恐怕只会采取强压的手段来镇压城中百姓。

……

“PS:这么久没有更新,让广大书友失望了。小弟心中十分抱歉,在此向大家做个真诚的道歉。并说明一下断更的原因:其实真说起来非常简单,就是小弟不幸染上了疫情,在那种死亡阴影笼罩之下,根本没有任何心思码字,特别是在风声最紧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会撑不过来,每天都处于一种等死的绝境之中。好在灾难已经成为了过去,我又重新回到了正常人的生活范畴之中,感觉自己就像是捡了一条命回来似的。在这里特别感谢我们的国家和伟大的医务人员,是他们赐予了我第二次生命,感谢已不足道尽心中的感激……”

“关于更新的说明:由于断更实在太久太久,且长时间处于思想放空的境况,思维已经有点跟不上,很多细节都有些遗忘了,所以需要一一的在已发章节中寻找,这不亚于自己认真的看一遍全书,所以更新方面恐怕不会像以前那样一天万字,至少在短期内,更新肯定跟不上来。不过我会慢慢的找回以前的节奏感,直到将本书完结为止,至于太监之说,本书绝对不会发生,但请一直支持我的书友们放心。”

“老实说,这重新拾起的感觉,真的比较难写,思维不时的短路,又怕已发的情节重新出现,所以码字的进度很慢很慢。不过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还会有一更。谢谢大家”

顶点

第463章:破局之策

夕阳的余辉,犹如一名风韵尤存美少妇的目光,温柔的拂过长渊县大地,释放着最后的余韵。

黑暗瞬息吞噬大地。

同时吞噬的还有李世民的一丝希望。

当李世民得到大隋军队兵不血刃占领洛阳的消息后,他才明白杨侗布局天下之深。恐怕早在大唐联系李密、攻打河南郡之前,便已经在天下各地布下了暗子,这一颗颗暗子在后来的防御布局中又发挥了重大作用,否则杨侗也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夺取东郡、济阴……荥阳、襄城、淯阳等广袤大地。

现在杨善会的主力驻扎在河南郡宜阳县,距离弘农郡的长渊县不足百里,以大隋强大的铁骑,这不过是一天的路程而已。

李世民之所以驻扎在长渊县,原是希望大隋军队在洛阳遭遇一场恶战,即便大隋最后进入洛阳,隋军也同样会遭到王世充残余势力的凶顽,遭到惨重的损失,如果这样的话,那唐军的机会便来了,但最后的消息着实令李世民失望

率领数十万大军出征洛阳,现在不仅自己损兵折将,还害了李孝恭和李道宗的东路军,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最后凭空为杨侗作了嫁衣

也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处决王世充一族,实则是帮了杨侗的忙。因为真要追究下来的话,他李世民其实也是杨侗手中的一把利刃正是因为他一意孤行的要用王世充的人头回京表功,博取一定的政治资本,所以才白白的便宜了杨侗。

这个结局令他十分沮丧、十分不甘,但那又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他已经无力改变。

大帐内,李世民注视着地图久久不语,他明显感到自己被杨侗牵住了鼻子,现在战和不战都由对方来决定。

如今的局势让他很被动,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这场战役唐军不仅凶多吉少。甚至还会导致襄阳沦陷,真要那般的话,大唐何去何从?难道真要退入巴蜀?

这时,刘文静踱步上前,肃然道“殿下,臣想了好久,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隋军牵制在弘农郡,为朝廷争取时日。然而我们在洛阳打得太久,厌战情绪已经开始在军中滋生,要想牵制隋军于此,仅凭我军是完成不了的,所以,臣的意思是向朝廷争取援军,一旦援军到来,就能打破目前的僵局。”

“我也希望父皇把李神通叔父手中的八万大军驰援我军,怎奈父皇不肯。”李世民摇头苦笑,他看了刘文静一眼,微微叹口气道“我想父皇已经对我失去了耐心。”

说完,李世民又叹了一口长气对于这一战,李唐上下可谓是竭尽全力,甚至将一切家底都押到了他和李孝恭的身上,然则结果依旧是惨败收场。

李世民几乎不用想,都能知道朝廷上下洋溢着悲观的情绪,他甚至怀疑父皇有了入蜀的打算。

刘文静皱了皱眉,道“殿下,卑职认为这其中定有误会,并非圣上不肯派援军。”

“误会?”李世民笑了一笑“还能有什么误会?”

“臣记得殿下退出洛阳之时,向圣上要求援军的原因是想和隋军在弘农决一死战,胜则大唐得以休养生息,败则大唐败亡,恐怕圣上和朝中大臣无法承受这样的后果,这才不肯派援军。”

“更何况,我大唐王朝的三十万大军,几乎有二十万投入战场,结果不但没有设想中的大胜,东路军和我们反而损失惨重,再派援军的话,两三万没有意义,至少要五万以上,那岂不就是倾国之军来打这一仗了么?”

说到这,刘文静说到这里,无奈的双手一摆,加重了语气道“隋朝在上洛郡的第六军共计六万人,主将是能征善战的薛万均和尧君素、黄君汉……在汉川,则是尉迟恭为主,程咬金和钱杰为辅的第七军,兵员同样的六万精锐;汉阳则是王伏宝和牛进达的第九军,临洮则是薛万彻的第十军……如果朝廷倾国之兵来此,那么我大唐内部空虚,这几支能征善战的大军可以同时杀入大唐境内,到时候就会给大唐造成极大的压力,我担心那时会全线惨败。”

“你说的我都知道……”李世民沉默了半晌,定定的看着刘文静道“其实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撤军。退回襄阳以保存实力,甚至把一些不利防守的郡县拱手让给隋军,然后以地利坚守国土,一旦隋军攻不下我大唐,那么肯定会将目光瞄向李密等人。”

“我也知道这是好办法,可圣上他肯吗?”刘文静淡淡的瞥了李世民一眼。

“问题就是在这里了。”

李世民心情忧虑地说道“我是担心父皇居庙堂太久,已经看不到现在严峻的局势。我甚至担心他不会明白现在我大唐所处的危境。其实我并不担心我这边,因为我们在朱阳关有足够的粮食和武备打持久战,万一我们守不了弘农,大不了坚守朱阳关,不去跟会隋军作战。我担心的其实是西城郡那边,那里的军队以蜀人为主,他们久不历战,根本扛不住能征善战的隋军,如果西城郡败了,尉迟恭和薛万均即可挥师杀入淅阳,我这边也将陷入四面合围的困境。”

刘文静想了想,道“杨侗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李世民说道“不是他意识这一点。而是就是有刻意安排的,你看杨善会现在驻兵宜阳县,遥遥和我对峙,并没有和我决战的意思,由此可见杨善会也是在等候消息,因为他知道我们的弱点在哪里?”

说到这里,李世民终于下定决心,“我还是决定放弃弘农,退守朱阳关,以保淅阳和西城二郡,同时劝父皇出兵攻打颍川一线,就算是只派两三万人,只要从颍川方向给隋军施压,并能拖住隋军一两个月,也许能改变目前我们的被动局面。”

“估计圣上不会同意。”

“我知道……”李世民深深的看到了刘文静一眼,沉声道“所以,希望你能把问题的关键和我大哥说上一说!”

对于刘文静效忠于李建成之事,李世民十分痛心,也难以释怀,但是到了这关头,只能兄弟合力去说服父皇了。

刘文静点头道“尽力一试。”

第464章:左右为难

人类自从过上群居生活以来,无论是在氏族时代,还是在帝王为主的王朝时代,一旦本族本国遭到重大打击和出现重大军事失败,都会进行深刻反省乃至追究当事人的责任,如果实在无人承担责任,那天子就被迫下罪己诏,把一切责任统统揽到自己的身上,以向天下臣民一个交待,然后进行深刻的‘反省’,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时刻,没有哪个皇帝愿意走出这一步,因为罪己诏这玩意一发出来,自己的名声算是添了个永远也无法抹去的污点,更严重的是很可能会导致帝位不稳。

唐朝也不例外,自从和隋朝扛上的时间内,他们连续遭遇重大失败,先是于河东道失败,随即被迫退出并州,而在打通雍凉通道过程中,唐军先胜后败,不仅获取马源的计划全部破产,差点连根本之地的关中也失守了,而在大隋盖世兵锋的咄咄逼人之下,唐军的东征计划以李恭孝的东路军惨败而告终,导致李世民不得不退出洛阳之争……

这一次接着一次的失败,使唐朝朝野上下充满了悲观情绪,尽管李渊对李孝恭的的失败进行了刻意渲染,将大隋军队数目无限扩大,也将李孝恭的突围渲染和增添了孤胆英雄的悲壮感,但效果并不理想。只因不管你理由万千,失败就是改变不了的铁打的事实。

朝堂内如今的悲观气氛随处可见,吏部甚至传出了一些小道消息,说是考虑辞职的官员超过三四成。

在悲观中又带着对朝廷的极度失望,朝中要求李渊进行军事改革呼声日益高涨,巨大的压力和忧虑使李渊病倒了,这一病就是四天。

直到第四天下午,李渊终于有精力召见了一直要苦候接见的李建成。

“儿臣拜见父皇!”

“坐!”

“儿臣谢坐!”

李渊才从软榻上坐起了疲惫的身体,他扫了缓缓入座的李建成一眼,心中不由得感慨万端艰难的国事使李建成彻底失去‘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儒雅气度,稍稍让他宽慰的是自己这个继承人却也稳重成熟了不少。

李渊的声音带着嘶哑,稍微停顿了一下,只听他中气不足的缓声道“皇儿!朕这几日虽不在朝堂,却也知道近日发生的一些事情……总结起来有二一是检讨这次战役失败的原因,凡是负有责任者都要追究罪责;二是本着‘能者上庸者下’的原则进行深刻的军事变革,然后趁着杨侗无法全力对付我们的机会尽快恢复过来军队的战斗力,为即将到来的襄阳攻防大战做好万全准备。在接见诸臣之前,朕想听一听你的真实看法!”

李建成沉默了一会儿,认真的说道“父皇想听儿臣的真实看法?”

李渊微微一愣,继而苦涩一笑,他发现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自己这儿子似乎已经不敢说实话了。这一发现,让他觉得自己不管是做父亲还是做皇帝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定下心神道“现在咱们父子二人关起门来说自家话,所以无论你说什么过火的话,甚至指着朕的鼻子批评朕,朕也不会追究你的责任。朕希望找到我们失败的根源,避免下一次重蹈覆辙。当然了,大唐走到今天这一步,朕有无法推卸的责任。但是……”

说到了这里,李渊话锋一转,避重就轻的说道“我们必须承认杨侗的的确确是一个极可可怕的人物,他深谋远虑、算无遗策,但如果说隋军获得大胜的原因是杨侗独到的布局,也未免太高看他了一些,朕始终认为我们接二连三的失败的根本原本还是实力不足所致。如果我们现在放开手脚于河南郡去打,未必没有胜算,可问题是隋朝除了河南郡的军队,在我大唐之北的的几大军团都在边境蠢蠢欲动,所以朕认为大家虽然有一定的责任,但归根到底是我们实力不如人。”

“……”

李渊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说得李建成瞠目结舌,心头震颤之极父皇这明显是轻责任而重大局,说得是头头是道、证据充足,却根本没有解决问题的意思,更不会直到丝毫解决问题的效果,依照父皇的说法,难道要让唐军失败是原因是因为自己实力不如大隋,那岂不是告诉大家,唐朝迟早被北隋所灭吗?父皇这奇葩的言论一旦泄露出去,大唐上下必将产生惊人的恐慌,其剧烈,绝不亚于一场地龙翻身。

更让李建成揪心丧气的是,父皇嘴上说希望听自己的实话,但现在把这话率先放了出来,这哪是吸取教训的态度?分明是想蒙混过关呢。

真要按照父皇说的这一套来昭告天下并继续这么来玩,大唐迟早得玩完,这还打个屁啊。

其实李建成知道,实力不如人虽是事实,但不管是李孝恭惨败,还是李世民争夺洛阳失利,其归根到底还是纸上谈兵造成的——只因大唐建国以来所发生的每一次战役都是由父皇和一群文人在皇宫内对着地图做出战略决策,然后让前方大将照本宣科去执行,根本不管实际情况是什么样。而前方大将需要做出重大战略调整,都必须禀报父皇,哪怕是李世民也不能擅自而为,如果前方大将擅自做主的话,胜了还好说,一旦败了,谁也提不起那个后果。

李孝恭惨败就是最典型的例子,若不是他要听到圣命而错过了撤军的最佳机时,也不会被罗士信打得全军覆没,像李孝恭这样的悲剧,大唐其实已经发生了很多很多次,但李渊根本不吃教训的将这一套军事准则执行到现在。

而另一个重要原因是父皇宁可让无能无德的宗亲掌军权也不相信在能力的外姓大将,如果接应李孝恭的主将是柴绍、段志玄、刘弘基、长孙顺德……亦或是已故大将军屈突通,而不是但求无过不求有攻、有消极自保之嫌李神通,那李孝恭的东路军的结局绝对不一样。

这些原因是大唐急需要纠正的错误,而不是像父皇那样只讲大局,不追究细节的冠冕堂皇之说。

当然了!李建成情知军权是父皇的逆鳞,他认为大唐所有军队都是他的军队,他有权知道一切、有权决定一切,如果自己说朝廷和李氏宗亲不能过于干涉军事,从而让真正善战大将有发挥才华的机会之类观点的话,父皇恐怕立马的认为自己不准他过问军事,想要剥夺他的军权,从而取代他这个皇帝。

李建成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左右为难,一时半会之间,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是畅所欲言的实话实说?还是慑于父皇的权威而说出违心之言?

此时此刻的李建成,诚可谓是进亦难退亦难!

第465章:替罪羊

襄阳皇宫寝宫,李渊用带着莫名意味的眼神看着陷入纠结的李建成。

李渊绝不是一个昏庸的人,相反,他比任何人都要精明百倍,更知道朝廷遥控军队的诸多弊端,他知道长子李建成真实意思是不准朝廷过于干涉军务,但是李建成知道那分明就是限制自己这个皇帝的权力,所以他不敢说,只不过他心中有强烈责任感,因而在真话与假话之间难以抉择。

“父皇!战争瞬息万变,每时每刻都是无价之宝,然而我们大唐所执行的军事决策却与此背道而驰。”

“背道而驰?”李渊冷冷的问道。

“儿臣认为我们大唐的军事政策一开始就错了!”李建成想了许久,那强烈的责任感还是让他决定说出自己的肺腑之言,只是他的目光却不敢看向注视着他的李渊,眼睑低垂的沉声道“就拿这次东征来说吧,襄阳距离战局近千里,往来信件快则数日,慢则半个月,当我们做出让孝恭撤离阳翟的决定时,我们这些坐在皇宫之中的人却不知他已经陷入罗士信的围剿之中,也不知道他离败亡已经为时不远,更不知道从阳翟到汝南需要渡颍水、翻越大留山,再渡汝水……我们一味的认为数百里的行军其实只是地图上不足寸长的一小段距离……。”

话匣子打开了的李建成现在横下一条心,为了朝廷的前途命运和长治久安,哪怕得罪父皇也要将朝廷遥控前方大将作战的这个根本原因挖出来。

“儿臣问过孝恭,也问过幸存的将士,当道宗失败遭擒、伊阙失守、罗士信率领铁骑来犯时,我军的军心就已经有些不稳了,当时包括武士彟在内的所有人都劝孝恭立即撤到襄城郡的犨城县,然后凭借滍水防线和充足的粮食跟隋军博弈,就算隋军最后夺取了滍水以北的疆域,但也保住小半个襄城郡,至于淯阳郡也不会失守,而孝恭的大军更不会全军覆没,我们也不会落得如此的被动……”

“可是李孝恭为何不撤?”李渊冷眼问道。

“因为他需要请示朝廷……”李建成霍然抬头,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擅自撤军与卖国求荣同罪,这罪责谁也背负不起。”

李渊脸色十分阴沉,明显是在克制心中的怒火,哪怕他心里有所准备,但是听到这番近似于嘲笑的话时,李渊依旧恼火万分。因为制订这种制度的的不是别人,是他李渊本人,而过于干涉军事的人还是他李渊。

他深深的注视着李建成,脸上露出了一丝揶揄的笑意“你的意思是朕不应该掌管军事了?”

李建成一听李渊把自己嘴里的‘朝廷’说到了‘朕’,就知道自己是算是彻底得罪父皇了。而事实上,在决定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为了让大唐摆脱逢隋必败的怪现象,李建成必须要捅破父皇的侥幸之心,从而令其正视这个问题。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盯着李渊冰冷到了极点的脸色,硬撑到底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儿臣不是说朝廷干涉军务不对,更不是要让朝廷放下军权。只因动员青壮从军、筹备粮食、铸造武备、运送粮食等等这些都离不开朝廷,所以说任何一场战争的输赢都与都与军政是否齐心息息相关。”

“那你是什么意思?”李渊神色稍缓。

李建成也是精明的人,在李渊把问题往他自己身上揽的时候,他说的却是‘朝廷’二字,从而将李渊撇除在外。

“关键是一个度的问题!”冷汗直流的李建成躬身道“儿臣始终认为朝廷可以掌握战争的大局,但不能过多插手战争的每一个细节,毕竟朝廷远离战场数百里之外,根本不知道此时的战场发生着什么重大的变故,若敌人来袭也要朝廷来决定是否还手,那还不如让将士们干脆伸长脖子引颈就戳,倒也省去死前的疲累挣扎。”

一时之间,李渊陷入了深思!

他明白了李建成不是让他放下军权,而是提醒他过尤不及的道理之后,理智在慢慢恢复,示意道“接着说。”

“喏!”见状,情知有戏的李建成大大的松了口气,他接着说道“父皇,在我们据有并州、关中等广袤疆域之时,隋朝的国力不仅不如我们,内部还有士族作乱、治理之才不足等内忧,外有我大唐和李密、窦建德、王世充、刘武周、突厥、高句丽等等外敌……然而他们现在至少据有一半的天下,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青州的窦建德也将于此役出局,隋朝的国土到时候将会再添一州。”

“隋朝这些年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强大,而我大唐却屡战屡败、日趋羸弱,大片大片的国土沦陷!这话虽然难听,但确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儿臣认为我大唐之疾在朝廷这个腐朽僵化的中枢,如果不痛下决心、刮骨抽筋来治疗,我们将来还会再败……一旦败了,我们丧失的就不只是巴蜀和荆州,而是大唐国祚以及李氏一族的命运了,杨侗或许容得下我大唐臣民,却再也没有我李氏生存的一席之地了……”

“你……给朕闭嘴”

李渊的一声怒喝,粗暴地打断了李建成,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长子的这一番话深深刺痛了他,尤其是这句——‘一旦败了,我们丧失的就不只是巴蜀和荆州,而是大唐国祚以及李氏一族的命运了’更是如同一记晴天霹雳,轰得李渊眼前一阵阵发黑,心脏剧烈跳动,他知道李建成说的是事实,隋军真要攻入襄阳的话,恐怕不用隋军动手,一些臣子恐怕便会绑着他们父子送去隋军阵前了。

一念至此,李渊站立不稳,虚弱的双腿一软摔倒在了地上。

“父皇!”

李建成大吃一惊,连忙把李渊扶回软榻,跑出去对外面的宦官吼道“速去传太医!”

“喏!”御书房内外顿时一阵大乱。

……

李渊的病情直到晚上才趋于稳定,李建成和前来探望的大臣守到深夜才疲惫不堪的回去休息。

翌日清晨!

皇宫却传出了一道令李建成瞠目结舌的诏令——‘赵郡王李孝恭在担任东路军主帅期间严重失职,直接导致大唐东路军全军覆没、襄城和淯阳二郡失守,动摇了大唐的东征大计,性质之恶劣、后果之严重世属罕见……理应处决,念其立有大功,赦免一死……然活罪难饶…剥夺其宗室爵位及其一切官职,贬为庶民。’

诏告传出,襄阳震惊。

不少人扼腕叹息,明眼人知道李孝恭成了唐朝东征失败的那只可怜替罪羊。

第466章:李世民图存三策

“是我把你牵扯出来,连累你了!”李孝恭的府邸,李建成一脸歉意的对着李孝恭说道。

“朝廷牢牢攥住前方武将的指挥权之制乃是我大唐军事最大弊端,若不打破这个顽疾,我大唐还会惨败,所以殿下说得非常好,不存在连累不连累之说!虽然我因此而被罢黜为民,但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李孝恭已经接到了贬官的圣命,也从李建成嘴里知道事情始末,但是他对李建成并无怨言,

“……”李建成无言以对。

“其实就算殿下不提这件事,我也要找机会主动提出来!只因这个制度让武将束手束脚,打起仗来完全放不开手脚,导致我们错过一次又一次获胜良机。在这种不合理的制度之下,我们打输是正常不过的事情;赢了的话,要么是运气、是意外之喜,要么是敌方大将太过愚蠢。老实说,这种将军不当也罢。”

李孝恭看了李建成一眼,接着说道:“如果抛下李氏宗室这重身份,单纯从一个武将角度上说,我真的很羡慕隋朝那些将军,虽说他们身边有什么‘军务司’文职人员在做事,但这些人与武将是去悠悠的战友关系,正因为有他们处理粮食、后勤、将士情绪等等杂七杂八的事情,隋朝的武将才能放开手脚盯着自己的敌人,放下一切杂务的去部署每一场战斗。然而我们呢?”

李建成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把就会李渊那一套照搬了过来,只听他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但你刚刚也说隋朝‘军务司’是非常合理的存在,而‘军务司’这些人都是文职人员,是隋朝朝廷的人,所以我们也不能全面否定朝廷干涉军务之事,毕竟动员民众、筹备后勤军粮之类的重大的战略需要朝廷来决定和支持,关键在于一个度的问题,只有把握住军政平衡,大家才能同心协力的去打赢一场战争,所以我才会对父皇说朝廷干涉军事太深。”

李建成其实具有很高的军事才能,他能协助李渊治理天下,负责前线的后勤保障。也具有上马打天下,下马治天下的雄才伟略。

史上的刘黑闼被李世民击败后,逃往突厥。不久,刘黑闼引突厥军作乱霍乱山东地区。魏征见李世民军功太盛,于是建议李建成去请战立功。李建成请求去征讨刘黑闼。于是李渊派李建成和李元吉率军前往,李建成于魏州大获全胜,擒斩刘黑闼,平定了山东。此战仅用一个月,可见李建成也是具有军事才能的。从这可以看到李建成是一个军政俱佳的优秀皇位接班人。

只不过李建成是李唐帝国的太子,需要全全面面去关注李唐的农、军、政、工、商、民生、教育等等大略方针,只能在李渊身边学习,并替李渊打打下手,从而无法在某一个领域有所作为,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说,他是一个被‘太子’耽误的军事大才。

他什么都懂,自然看到李唐军事上存在的严重问题,但李建成现在还不是皇帝,而是一个被皇帝担心篡位的做多错多、不做也错的苦逼太子殿下,所以他对于唐军存在的问题只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话匣子打开的李建成见李孝恭抱以赞同的态度,接着说道:“其实我大唐军队存的的问题很多很多,不仅是朝廷过多干涉军事,还有很多其他问题,比如父皇在军事上过于偏重宗族,让无能无德的宗亲掌握军权,而那些善战大将却没有多少发挥余地等等……,我本来还想多说几句的,但父皇却被我气晕了,以后找机会再慢慢劝他吧!”

“殿下说得好,我们为了大唐的前途,一定要争取到底!”李孝恭十分赞同李建成的观点,他自己就有过切肤之痛,如果自己率军西撤的军事行动中,来援主将是柴绍、刘弘基、段志玄……,而不是李神通这种只想自保之辈,结果真会大不一样的。

李建成心中发苦,不让父皇过问军事简直比登天还难,但他知道李孝恭现在心情不好,不能打击他的的积极性,只能敷衍的说道:“我以后想办法慢慢劝说父皇,我们无论如何,也要从根子上斩断屡战屡败的顽疾。”

“嗯!”李孝恭却信为以真。

李建成转移话题道:“你这些年一直征战在外,几乎没有陪过家人一日,先在家好生休养,等过了这个风头,我会替你说情,让你重新出山。”

李孝恭苦笑:“现在只能如此了。”

“对了!”正要告辞的李建成忽然想到一事:“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殿下直说无妨。”

“二弟于昨天来信了!他希望我们从淮安出兵三五万,攻打颍川一线,只要从颍川方面给荥阳、襄城一带的隋军施压……”

“停……”听到近似小孩子的天真的话,李孝恭很不客气很粗暴的打断了李建成,以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说道:“殿下觉得三五万人能够威胁到隋朝的兵锋吗?”

“不能!”李建成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两个字。

“那你还说?”李孝恭番了个白眼。

“我是照搬二弟的意思而已!”李建成苦笑道:“其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能,即使父皇同意出兵,那也是步卒,去了也是羊入虎口;其次、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其实李建成心中还默默的加了一句:即使是骑兵,我们也玩不过隋军,人家杨侗可是玩骑兵起家的,是玩骑兵的祖宗!

当初!

刘黑闼辛辛苦苦的组建一支骑兵,从而在青州大地狂妄自大,结果如同井底之蛙去拦截北上隋军,最后却被阴明月这个女将率领千名骑兵轻松搞残,从而让南方土著们见识到了骑兵与骑兵的差距。作为唐朝的太子,李建成当然知道这起事件。

李孝恭思索片刻,疑惑道:“我们都知道这个道理,齐王没理由不懂,可他为何提出这个不成熟的方案?”

“他的真实用意其实是撤军。”

“撤军?”李孝恭若有所思。

“是的!”李建成觉得自己对于军事的认识处于‘纸上谈兵’的阶段,想听听这个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大将的意见:“他说他的处境也极为不妙,最好的办法就是撤军,暂时把弘农全郡让给隋军,以保存自身实力,同时全力固守朱阳关和外武关,将河南、关中隋军御于淅阳之外。”

“明智之举!”

李孝恭先是点评了一句,紧接着分析道:“我大唐经过一年多时间的休养生息,的确是训练出了一支强大的军队,但是我们所谓的‘强军’在隋军面前,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强军’尚且如此,新军自不必说。”李孝恭看着无奈的李建成,双手一摊,苦笑道:“而且为了这一次东征,我们把这些‘强军’全都顶了上去…结果我这边全军覆没,齐王那边自身难保。”

“其实战事持续到现在,齐王已经沦为一支孤军深入的孤军,他现在完全处于隋军三面全围的不利处境,因为在他东方是杨侗亲自统帅的主力,东北方是百战百胜的杨善会。关键是于上洛郡统领隋朝第六军团的薛万均,此人随时可以沿着洛水河谷杀入弘农,如楔子一般打入卢氏,彻底斩断齐王南下路线,他只要成功的挡住齐王两天时间,杨侗和杨善会的大军便会和他胜利会师,到时候,齐王会陷入十面埋伏的绝境。若是齐王手中的军队也败了,那我大唐估计再也没有一统天下的机会了,所以我同意齐王的撤军计划。”

李建成皱眉道:“二弟担心父皇不肯,所以希望我也一起劝说父皇退兵。”

李孝恭问道:“问题是圣上他会答应吗?”

“老实说,我没有说服父皇的信心……”李建成喟然长叹。

唐军之所以决定此时东征,很大程度上就是想利用杨侗专注经略西域、以及隋朝军事大改的战略空隙,一举歼灭实力不强的王世充,从而全面占领河南郡,使大唐拥有足够的战略纵深,能够威慑黄河北岸的并州、冀州,以及关中这些隋朝的核心地带,如果设想能成,那么唐朝部署于河南的唐军,将如一根楔子楔入隋朝的要害,令其顾虑重重。

可谁都没有想到杨侗的反应会那么迅速,更想不到王世充的抵抗会那么顽强。最最让人无语的是李世民好心办坏事,他好心把王君廓派去支援李孝恭,可谁想到这支铁骑却成了东路唐军全军覆没的恶果,狠狠地吭了李孝恭一把不说,连他自己也处于极为不利的处境。现在他们再想占领河南大地,基本已经不现实。

如果李世民现在撤退,那么最终的结果是导致李渊雄心勃勃的东征大计彻底破灭,而这绝对不是李渊愿意看到的。

“殿下,齐王对于还有其他办法么?”

李孝恭十分理解李建成的难处,也知道说服李渊很难,而且等到李渊同意的时候,估计李世民都玩完了。因为他自己就是前车之鉴,所以他没有在李渊身上抱有大希望,于是索性绕过李渊这个环节,希望李世民那这还有其他想法。

“强行扩军三十万,倾国之资优先供给军队,凡是反对者扩军者,以通敌之罪论处,不管是谁尽皆杀无赦。”李建成一字一顿的说着。

“咝……”

李孝恭被李建成一番话雷得不轻,倒抽一口冷气,满脑子只有疯子这么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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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朕也是要脸的

李唐王朝内部对这次东征大计在一开始就存在争议,反对派认为东征过于仓促,他们的主要观点是军队训练的时间不足,特别是来自蜀地的士兵久疏战阵,不可能是隋朝百战雄师的对手,只不过李渊和李世民的坚持,所以在结果来临前,反对东征这一派没有占据主流。但是随着东路军全军覆没、襄城淯阳二郡失守,以及西线唐军夺取河南郡失败消息接二连三的传到襄阳……致使朝廷中的不满之声愈加高调。

特别是李孝恭遭遇不公正待遇之事更是成了人们抨击主战派代表人物——李世民的理由,他们强烈批评齐王李世民在战局中的不利表现,如果不是他擅自派遣王君廓去插手伊阙关防备,李道宗也不会出关营救、伊阙关不会失守、更不会有后来的李孝恭之败,所以归根结底都是李世民的错,是东路军的败亡的主要责任人,而不应该是被殃及池鱼的李孝恭。

反对李世民、支持李孝恭的声音在襄阳非常有市场,固然有各方势力细作在推波助澜,却也跟李孝恭在荆州的个人声望有直接关系。只因荆州大地之所以成为唐朝的地盘,实则是李孝恭个人之功,被他提拔上来的南方人士多不计数,恩主蒙冤,这些人自然顺势出来发声。

武德殿御书房!

萧瑀再一次受李世民之托前来游说李渊,陈明厉害关系。

李渊的病情虽然有所起色,但他的情绪着实低沉,前线战事的不利跟朝野上下的不满舆情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他也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战略性的错误。

是他误判天下形势,认为军队大改的隋朝陷入短暂的混乱,杨侗暂时无力干涉中原之事……

也是他对王世充的实力和抵抗之心认识不足,导致西路军在洛阳之战花费太多时间,在与王世充的决战中过早耗干锐气,所以当他们面对忽然南下的隋军时,只能被迫撤军。

另一方面,他和李密达成共识后过于乐观,认为中原势在必得、唾手可得,于是任命李孝恭率领疏于战阵的蜀军抢占中原,他发现自己就在这个重大决策上犯下了致命的错误,如果当时的命令是让李孝恭和李世民合二为一,那么河南郡早就已经拿下,届时,完全可以凭借黄河天险抵御北方隋军、凭借虎牢关抵御荥阳一带的隋军,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李渊不知道的是,他这种错误其实并不是初犯,要命的是屡错不改,当初刚刚占据关中即分兵征伐四方英豪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圣上,西路军的处境现在极为不妙,时刻面临隋军四面合围的风险,齐王的意思是暂时放弃弘农郡,撤回淅阳郡,在保存我军实力之余,还能结重兵于外武关、朱阳关防御隋军,以固我襄阳外围防线。等我们实力恢复,完全可以再次攻打洛阳,吸取了这一次失败的教训之后,一定会成功的!”萧瑀努力劝说着李渊。

李渊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犹豫之色,长叹了口气:“朕十分明白他的难处,可我们要是退了,隋军就会占领河南郡、继而占领整个中原,我们再想图之就难上加难了。而且西路军和隋军只是在黄河渡口发生过一次小碰撞,认真算下来,西路军跟一战未打毫无二致。西路军现在粮草充足、兵力和武备也不比隋军少,如果我们因为害怕隋军之势而撤退,朕实在无法对朝廷和国人交代!”

他背着手游走几步,向萧瑀认真的说道:“时文(萧瑀字)啊……”

“臣在!”萧瑀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朕也是要脸的!所以朕希望齐王能够努力一下,能够堂堂正正、潇潇洒洒的击败杨侗一次,不仅是保住弘农,也是为朕这张老脸挣一挣几分光彩。”

“……”萧瑀苦涩一笑:圣上的态度果然不出齐王之料,虽然说得十分委婉,可圣上是不仅不同意齐王撤军,还希望齐王击败杨侗,打破唐军逢隋必输的‘诅咒’,为屡战屡败、士气萎靡的大唐朝野增添丽色。

既然圣上不肯撤军,萧瑀只能退求其次了:“臣理解圣上的难处,也知道我大唐朝野渴求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仗……就此退兵的话确实无颜面对世人,那圣上能不能适当增兵呢?齐王是希望圣上能够从淮安出兵三五万,对北方的襄城、淯阳、颍川施压,以分散杨侗的精力和兵力,从而增加获取机会。”

“这个…容朕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李唐王朝倾国之兵来打这一场战争,余者分守各地之后,留在襄阳的军队少得实在可怜,李世民现在请求再增兵,李渊就有点为难了。而以往的教训也让李渊不敢再派援军,因为他当初倾国之兵去打薛举,结果李世民率领的李唐主力在凉州被李靖打得连关中都回不了,最后只能走蜀道回荆州。那一战也是李唐王朝走向衰弱的一战,如不是杨侗为了把关陇集团轰出关中这个根本之地,李唐王朝当时就灭了,但尽管如此,李唐王朝最终还是以一种非常不体面的方式让出大兴城、败走襄阳。

如果现在再把有限的兵力全部压上,且李世民再一次战败的话,大唐拿什么来镇守襄阳?难道让旧事重演一遍?

关键是杨侗会再次放过李唐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只因隋朝的实力今非昔比,杨侗不再顾虑世家,自然不用对实力大损的关陇集团妥协,更不用放过李唐王朝。

至于关陇集团、山东世家、南方士族的心思,李渊也是心知肚明。

世家子弟历来以自家利益为重,眼见大隋事业蒸蒸日上,早就盼着重新搭上大隋王朝这艘大船的念头了,只不过杨侗看不上他们,所以求生无门,才能跟李唐王朝同心协力的走到现在。杨侗现在要是丢出一块无肉的骨头,他们也会打破脑袋去挣一挣,他们巴结杨侗还来不及,李渊哪里指望他们和杨侗叫板啊?也因此,他现在尤为看重军权,自始至终都把军队指挥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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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李建成挂帅

李唐军方共有六大派系,一是李世民的齐王系,除了他统率在外的大军,还有坐镇西城郡的守军,约有十万左右,若是连分散各地的嫡系将领统领的郡兵,人数不下十五万;另一个派系则是李孝恭的巴蜀荆襄派,人数也是约有十万,被知情人士称为太子派主力。

此之二派不仅构成了唐军主力,也是李建成和李世民在军中分庭相抗般的存在,但由于李孝恭在襄城郡惨败,且本人也被罢黜为民,表面上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但谁都知道李孝恭的对南方的影响力尤在,只要重新组建军队,那就抹不掉李孝恭的痕迹,继而依旧是李建成的太子派。

其次还有四个中等派系,一是由李建成直接负责掌控的太子军,人数约有三万,然后是李神通的关中派、李元吉的新军,最后是柴绍的从龙派。此之四派,除了柴绍是对李渊负责的从龙派,余者都是李建成的势力,只不过兵力不算多。

李唐军方除此六派,还有李渊直接掌控的元从禁军,它的地位等同于杨侗的骁果五军,只听李渊号令。

作为皇帝,李渊并不反感这种派系之争,甚至还乐见其成,因为对臣子分而化之是帝王心术的核心奥义,臣子只有为了自己一派的生存和政敌倾轧不休,他们才能意识到皇帝的重要,才会乖乖听皇帝的话,争取皇帝的支持,从而没有再进一步之心,最终令皇帝稳坐龙椅宝座,此君臣相处之道,历代帝王莫不深诣于心,李渊也玩得极为顺溜。

李世民这次要求增兵,李唐的兵源只有两处一是从太子派抽调,二是募集新兵,只是现在募集新兵已经无法解决燃眉之急,所以李渊要是一旦答应了李世民的请求,只能抽走李建成的太子派。

而他之所以没有立刻答应萧瑀增兵之事,除了自身顾虑,还因为他知道,要想再增兵,还必须得到太子李建成的支持,这也是君臣之间的默契。而且这种话还不明说,只能慢慢兜圈子,以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对方,而这就是政客的本质,台上之言永远只是一种借口,最后只能通过结果了解事情真相。

李建成走进了御书房,深施一礼“儿臣参见父皇!”

李渊示意李建成平身,笑眯眯的问道“孝恭情绪如何?”

李建成笑了笑“孝恭知道自己战败所带来的一系列恶果,也理解父皇的难处,对父皇的处罚没什么异义,并打算闭门谢客攻读兵书,静思、整理自己军事生涯的心得,希望有朝有一日能够带罪立功,为我大唐王朝建功立业。”

“会有那么一天的。”李渊大感宽慰,笑着说道“孝恭宽恕退让,无骄矜自伐之色,且能体会朕之苦衷,朕深感欣慰,朕希望我李氏宗亲个个能像孝恭一样,为朕和朝廷多作考虑,而不是高高在上,听不得下属只言片语,更不是整天架鹰走狗,荒废大好时光。过几天朕要和他们聚聚,好好的说一番。”

“父皇有此想法,实乃我大唐之福、李氏之幸。”

自晋阳起兵之后,李渊本着用帅唯宗室的原则,李唐宗室成员都成为各军的主帅,但是这些人在军事上的能力却有大有小,基本都处于中下水平,鲜有出众者,因此,具有卓越军事才能的李孝恭就成为唐军两大主帅之一,带领唐军攻城掠地,攻下一个又一个州郡,可以说,李唐现在的地盘全部是李孝恭打下来的。如果李氏宗亲都能以李孝恭为榜样来要求自己,确实是大唐之福。因此,李建成对李渊的态度大表赞同。

父子聊了几句宗亲聚会之事,李渊的话题便转到了当前形势之上,他微微的叹了口气道“我军东征不利,孝恭的东路军就不说了,而世民那边辛辛苦苦灭了王世充,最终被迫放弃刚刚到手的洛阳,成全了杨侗不说,自己还处于不利的处境。虽说他那边没有伤到根本,但连朕感到沮丧,更不用说军中将士了,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啊。”

“那父皇是决定撤军,还是接着打下去?”这也是襄阳的主流思想,李建成这么问显然并不唐突,也掩盖了他和李世民暗中有往来的事实。事实上,值此关键时刻,他们兄弟也不想像做贼一样沟通,可他们兄弟一旦表现出亲近之态,恐怕他们的老父亲就会食宿不宁了。

李渊目光灼灼的注视着李建成“你二弟有撤军想法,但朕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如果一仗不打就眉灰土脸的放弃,朕难以向天下人交代;但问题是又没有必胜的把握,你二弟希望我适当增兵,三四万即可,皇儿觉得是否可行?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至此,李建成已知道李渊还有再战的心思,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万一又全军覆没了怎么办’这句话。因为他也理解父皇的无奈和难处,朝野上下对父皇、对朝廷不满到了极致,父皇十分迫切的希望有一场胜仗的到来。

他不敢打击父皇的投机之心,更不能说不增兵,否则李世民如果失了,他一定会把责任推给自己。

但也不能一口应下来,那样他在军中个人的势力会由受到削弱,并助长了李世民这个政敌的势力,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一口答应下来,结果还是失败了,他也要分担失败的责任,因为李世民会说他本已决定抗旨撤军了,但因为李建成援军的到来,致使他怀有侥幸之心,最终才有了战争,以及失败的结果。

所以增兵与否,对李建成来说,绝对是一项多难选择,好在他早早收到刘文静的信函,并就此和幕僚足足商谈了一夜,因此早有准备。

“父皇,儿臣最担心的事情并非是中原战场,而是担心杨侗把我们主力拖在弘农,然后他分别让薛万均从上洛攻淅阳、让尉迟恭从汉川攻西城、让王伏宝从汉阳攻武都;甚至还会说动萧铣兵出南郡,攻打夷陵、竞陵,直接威慑襄阳。真要这般,兵力空虚的我们该如何抵挡?”

李建成目视李渊,认真道“隋朝气焰万丈,不仅有发动全面战争的野心,也有这个实力,所以不能指望我们的敌人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大唐的节奏来打。父皇,杨侗本身是一个不遵常理的人物,且有一群高智谋在身边出谋划策,他不可能想不到。”

“朕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李渊也动容了,杨侗有消灭李唐的实力,使得偷袭李唐内部也能成为现实。

李建成接着就事论事“就算负责偷袭的隋军攻不下一郡一县,但他们只要兵临城下,这对西路军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我唐军对隋军本就存有畏惧之心,一旦大军士气大乱,二弟也只能被迫仓惶撤退,隋军精骑追击的结果,是我们必然惨败。世民若是落得孝恭一样的下场,我大唐就岌岌可危了……而儿臣认为,杨侗不会再给我们机会了。”

李渊的面孔不禁抖了抖,李建成这番语重心长的话,又让他想到了狼狈离开长安的不堪往事。如今连长子都不支持自己去决战,更别说朝中文武了,他怔怔的望着李建成近乎哀求的脸色,脊梁骨仿佛断了一般,过了好半晌,李渊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如此说来,皇儿是支持撤军了?”

李建成摇了摇头,“儿臣的意思是让援军出朱阳关,并不一定是参战,主要以军势压制隋军兵锋,给隋军一种全力进攻上洛洛南的错觉,使薛万均的第六军不敢轻举妄动,二弟就会少去三路敌人中的西面之敌,这样起码比现在多出三成胜算。而往最坏一方面去想,一旦二弟战败,还能立刻接应溃败之师,同时能够迅速接手朱阳关、外武关防务,将隋军抵御在淅阳郡之外。此乃儿臣的真实想法,不知父皇以为如何?”

李渊怦然心动,但转念一想,忽然觉得李建成是怕自己的势力被李世民趁机吃掉。

想到这一些的李渊顿时怒火万丈,这都已经到什么时候,事关大唐的前途安危,他们兄弟二人却不顾大局的勾心斗角。

李氏兄弟不睦,除了他们对至尊宝座均有心思之外,其实和李渊或明或暗的挑拨大有关系,但是一到关键时刻,李渊却又希望他们兄弟摒弃前嫌、齐心制敌,如此心态跟‘希望马儿跑,又不希望马儿吃草’完全同理。

不过恼怒归恼怒,李渊却也无可奈何李孝恭的惨败,使得太子派的军中势力被削弱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李世民在军队中的一家独大让李建成十分不安,所以这个决定已经是李建成最大的让步,如果自己不答应,恐怕满朝文武都会跑来要求撤军。

一念至此,李渊又生出一个想法难道世民要求增兵,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不成?如果世民将建成的军力吞噬干净,还有谁能制约得了他?自己和建成联合恐怕也不行。

此念一生,再也挥之不去,如同魔咒一般牢牢的盘踞在李渊的脑海之中,随即霍然道“皇儿说得很有道理,一切依照你所言来办。”

“儿臣保奏三弟元吉为主将,率其麾下三万精骑支援二弟。”李建成思维慎密,他担心外姓将领带兵前去,极有可能被李世民找理由杀人夺权,以二弟的果断狠毒,绝对做得出这种事情,而换成元吉就不会有这种可怕的结果。

李渊沉思良久,皱眉摇头道“元吉不妥,还是换一员主将领兵。”

援军确确实实只是壮壮声势、牵制上洛隋军,但李渊就担心形势突变,当李世民需要支援的时候,李元吉极可能会不睬李世民,导致西路军兵败如山倒;也担心形势大好时,李元吉为了争功,罔顾李世民的合理安排而令战局由胜转败。

都说知子莫若父,这话半点不假,对于李元吉的秉性,李渊是心知肚明,自然不会同意李建成的建议。

“那父皇认为何人比较合适?”父亲的反对也使李建成有些无奈,可是想了想麾下将领的能力时,忽然发现自己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有能力者皆是外姓大将,这种人有可能被李世民干掉;李世民不敢干掉的人能力又不足,索性大方让李渊来定主将。

“真让朕来定主将?”李渊笑了笑,脸上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儿臣没有半点意见!”话已出口,根本不容李建成反悔,所以这话答得相当坦率。他相信自己都做到这一步了,父皇绝对不会做得太过。

李渊心下宽慰之极,笑着说道“皇儿其实就是最佳人选。”

“啊?”李建成大吃一惊,满脸不可思议之色。

李渊非常享受臣子这种震惊表情,笑问道“没信心?”

其实李建成也是李渊心中一位心中有天下格局的优秀帝位继承人,在唐朝的地位始终高于李世民,这些年犹如汉之萧何一般,为唐朝建立一个稳固的后方——所以李唐才有钱粮来支持屡战屡败的军队。最让李渊欣慰的还是长子在大是大非面前所展示出来的雅量,仅是这一点都不能让长子心寒,更关键的是李世民在军中一家独大让李渊有些不安,自然不愿李世民借机做大。

李建成定下心神,坦率的说道“倒也不是说没信心,关键是儿臣没有独自领军的经验,更没有处理重大军事变故的经历,生怕自己在关键时刻无法正确判断战局,做出贻误战机之决策。如果是平时,儿臣对父皇的任何自然不会反对,但此战关系重大,是输不起的战役,儿臣实在不敢……”

“你确实没有领军经验,但是你怎么把孝恭给忘记了呢?”

“孝恭?”

“是啊!”李渊笑道“你看人家杨侗麾下的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尉迟恭等等大将,哪个不是被破格起用的?”

“还能这样子??这真的可以吗?”李建成目瞪口呆。

“当然可以了,他虽然被朕罢黜为民,但朕可没说永不录用。你这个大唐皇储从民间提拔人才合情合理,跟朕没有半点关系。”

“……”李建成竟然发现自己无言以对,心里只有一个在回荡念头自古以来,制度制订者才是玩弄国家律法的高人,在父皇面前,自己还是嫩了。

呆了半晌,李建成便不再提这件事,转换话题道“父皇,关于募兵的具体方案,已经移交兵部,希望父皇批准实施。”

增兵也是李唐王朝迫在眉睫的事情,唐军不如隋军善战也就算了,关键是军队数量上现在也不如人家,这一国情,使朝廷上下都感到巨大的压力,尤其唐军这次东征被隋军突袭时表现出来的狼狈,使每一个大臣心头都沉甸甸的,人人都意识到必须扩军。

说起来也是够奇葩的,李孝恭明明是在本土作战,可给人的感觉却是一支在异国作战的孤军似的。如果唐朝有足够的军队坐镇边陲,那么李孝恭的撤军之途至少有人能够帮衬一二,而结果或许也不会败得那么惨。

如今在短期内撤军已经达成了共识,但李世民提出增兵三十万的要求却让诸多大臣望而却步,他们认为朝廷无法长期承受如此大的军事开支,只不过李唐君臣最后还是达成了妥协,先募集十万青壮紧急训练,然后两年内逐步增兵,使李唐王朝的‘常备军’增至四十万。

李渊当然知道兵力不足的严重后果,他当即对李建成道“募兵方案朕今天就批准下来,你先去准备出生事宜吧!”

“儿臣告退。”

“你征用孝恭之事务必保密,朕希望他能给杨侗一个惊喜。”

“喏!”

……

李唐王朝增援西路军一事,终于在李氏父子内部讨价还价后达成了妥协,李渊随即任命太子李建成为西征军二路元帅、左卫大将军、骠骑大将军,统率四万骑兵出襄阳,急援弘农唐军,使中原战役增加了几分变数。

第469章:朕的烦恼你不懂

和襄阳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相比,洛阳的气氛就显得十分平静,甚至还有些冷清和萧条,这几年洛阳连年天灾**,大量百姓逃亡,早已失去天下第一都城的繁华。

杨侗从河北调来粮食赈济灾民、供应供销社开市以平价销售,物价迅速下落,三天后,洛阳粮价从斗米千钱的惊人价格跌到了斗米三十五钱左右,基本和邺城持平。

与此同时,发动百姓用旧币兑换大隋炎黄通宝、官兵入坊清查户籍等各项涉及根本‘业务’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由于大隋细作一直在中原各地宣传大隋的政策,杨侗的王朝的公信力在民间极高,而且隋军没有发生扰民事件,并实实在在为百姓做事,很得到洛阳民众的拥护,这些作为让饱受王氏荼毒的百姓恍如活在梦里一般……隋军和官员为民办实事的各项实事,实则就是大隋王朝一张张诚实守信、真实为民的‘名片’,随着舆论在民间自发传播,无形中,让洛阳百姓对大隋的拥护上升了一个档次。

更重要的是,两万头到来的耕牛在万众瞩目之下无偿赠送给洛阳百姓的事实轰动全城,分到耕牛的两万个家庭无不感恩戴德,着实眼红了不少百姓,至于尚未得到耕牛的对即将到来的第二批、第三批耕牛和即将推行的一些东西和政令都充满了期盼,每天集中在各坊告示栏前听坊官讲解的百姓络绎不绝、多不胜数,对大隋王朝抱以热烈的欢迎,完全忘记这天下先是因为姓啥才乱成这样的。

百姓就是这么实在,尤其是活在乱世之中的百姓,只要你能让大家过好日子,他们就会真心拥护你,杨侗的名声如今在黄河以南虽然还是褒贬不一,尤其是在士族阶层,更是贬多于褒,但在冀州、幽州、并州、雍州、凉州等早归大隋掌控的大地上,这种声音早就已经绝迹,如果你敢站在街上骂杨侗?那就别奇怪自己怎么会被周围的唾沫淹死,而且也甭指望自己能在这里找到说理的地方。杨侗如今虽然身在中原,但对这些地方的掌控十分强大,跟李渊、李密等其他势力不同,杨侗推行的是法治社会,从一开始他有意识的把官府树立为公平、公正、诚信、执政为民的形象,所以官府的信誉度在杨侗治下远高一切。百姓如今更愿意相信为他们带来实惠的官府,而不是有私心的宗族宿老,重要的是你在杨侗的地盘上诋毁杨侗,你还指望杨侗的小弟给你撑腰不成?

杨侗固然没有搞个人崇拜,但崇拜无处不在,杨侗也挺无奈。

……

洛阳、秦王府后花园之内燃起火炉,炉膛烧得通红,炉子上的铜壶咕噜作响冒着白汽。杨侗袭浅黄家居常服,悠然自得的手捧书卷,举手投足之间浓郁的书卷气扑面而来,见到茶水煮沸,放下书卷,从椅子上起身将铜壶提下。

洗杯、洗茶、沏茶、分茶,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比之饱学宿儒更具儒雅风范,哪像是一个上马治军下马治国、一声令下人头滚滚的人间帝王?

坐在他对面的只有一位肤色洁白如玉、清秀雅致,红唇晶莹润泽,黑发高挽的道姑,露出的一截儿修长白皙的颈项优雅如传说中的青鸾。精致的容颜眉目如画,一双明若晓溪的清澈美眸流露着浓浓的惊叹。

她正是久未露面的袁紫烟,只听她叹为观止的说道“圣上这一手茶道已尽得我道家崇尚的自然之道,深怀随意自然之神韵,佩服佩服。”

杨侗抬手示意茶水已可饮用,笑道“朕是俗人一个,担不起仙子过誉,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

袁紫烟肃容道“圣上何出此言?您原本贵为皇孙,却被迫披甲上阵,直面残酷的战场,最令紫烟钦佩的是圣上能够国事最为艰难之际,率领大隋将士迎战始毕可汗,并获得辉煌战果,使得北方无数百姓免受异族荼毒,如此赫赫功勋着实令与异族为伍的民族败类羞煞。您这样的英雄若是俗人,世上再也没有英雄之说了。”

这话确实出自袁紫烟的内心。

无论什么时代,中原和突厥都是势不两立的关系,突厥人多次杀入中原大地,使并州、雍州百姓饱受凌辱,但凡有点良知的人都视之为仇敌。

且不论杨侗出于何种目的,可他能够在李渊、薛举、梁师都、刘武周等枭雄对突厥俯首称臣之下,以微弱的实力迎战突厥,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决定,这便是无上的伟业,更何况他还在全天下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居然轻易获得辉煌大胜,这就更加了不起了。

或许杨侗是为了拉拢北方民心,也或许是为了改变国人对隋杨的印象而战,但话又说回来,利益这东西谁没有?

一个手握幽冀二州、拥兵十几万的帝胄子弟,若是群雄并起、遍地狼烟的年代没有一丝一毫的野心,那才叫异类!

而杨侗只用数年光景,不仅败遍北方枭雄、异族狼子,还让北方大地的数千万百姓重新过上安定繁荣的生活,这又得是一个多么伟大的人物?

“哈哈哈……能够得到袁仙子如此赞誉,朕之前的努力也算没有白费了。来来来,饮茶!”

袁紫烟轻炊一口气香茗,道“圣上发明的泡茶法和以前的煎茶大不同。闻之清香提神,炊时微有些苦涩,但后来甘美无比,听说现在圣上治下百姓都在喝这种炒茶了,煎茶都已经没有人喝了。”

“茶是神物,谁不喜欢?”

“神物?”

“是的!”杨侗了一下,盯着手中的茶杯,缓声道“茶吸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占尽五行八卦。金木水火土,没有一样它没占的,但是呢,它也受尽人间煎熬,风吹日晒雨淋,最后被铁锅炒、被开水泡,这才能泡出它的香气来,你想到它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才能把香味送到我们嘴里?你知道它想告诉我们什么吗?先苦才能回甘,其实不光是茶,做人也是一样,如果一个人格局小,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斤斤计较,他是藏不住自己的清香的;如果一个人格局小,这辈子的事业就做不大!所以,品茶是一种人生态度。”

“圣上好悟性,可惜不是道家之人!”袁紫烟再炊一口茶,感观与刚才截然不同,居然有一种‘高大上的感觉,尽管现在没有‘高大上’之说,但她的感觉无疑就是那种感觉。

“哈哈……若是仙子考虑道侣的时候,或许朕会挂一个道家俗家子弟。”

“圣上过分了!”袁紫烟玉面一红。

“玩笑、玩笑。”袁紫烟虽美,可杨侗却没有纳入宫中的意思,不是他品德高洁,毕竟这年头比他高尚的人纳妾不仅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时尚、潮流。

杨侗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那方面的能力甚至比大多数男人都强大,他也喜欢美女,但或许是以前看宫斗剧看多了,当自己到了这个高度的时候,以前看剧的后遗症便涌上来了,老实说,他一点都不怕明里的敌人,但是对妻妾什么都争、什么都抢,每句话都冷嘲热讽笑里藏刀的场景实在有些害怕。

就算他权倾天下、富有全国,可如果每时每刻都生活在虚情假意之中,那日子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民间居然风传他这位天子有‘寡人之疾’,最显明的是证据是他每次出行,身边总是少不了修罗卫这一群莺莺燕燕,人数也不是几十上百个,而是成千成千的跟着。这也导致杨侗是有冤无处申,有苦无处说。

“圣上,冒昧问一句。”袁紫烟望着杨侗的目光带着些许好奇。

杨侗嘴角一扬,道“据朕所知,仙子可不是一般的人物,经史子集、、兵法韬略、天文地理,就没有不知道的……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下雪都能算到。观星象、卜算更是仙子之所长,难道还有仙子所不知道的?”

“圣上星相璀璨夺目,我道行浅,算不了。”袁紫烟一脸认真的说着。

“哈哈哈!”杨侗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这就是所谓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吧,好半晌,才说道“你问吧,朕不敢保证自己能和盘托出,希望你能理解。”

“圣上明明收复了中原诸多郡县,大局已定,但为何不趁胜追击,将弘农的唐军击溃了呢?还有就是,圣上居然没有一点战前的紧张气氛,我很好奇。”

“朕需要紧张吗?”

杨侗虽稳坐洛阳城,但是对前线了如指掌,他有天下最强的百战百胜的雄师、也有最出色的统帅和将军,只要各军主将配合默契、稳步推进,大隋就包赢不输,他确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之所以还没有解决李世民为首的唐军,是天下形势陷入一个微妙的境地。

随着荥阳、河南、襄城、淯阳等郡被杨侗吞并,这纷争不断的大地竟然不约而同的归于平静,无论是刚刚遭逢大败的李渊,还是南下江淮的的李密等人,随着杨侗驻足于洛阳,他们居然都开始安定了下来,一个二个都进入休养生息阶段,要么在享受胜利果实,要么在默默舔舐伤口,仿佛在注视着他这头盘踞于中原的猛虎似的。

人们常说天下大势皆在大隋之手,事实也是如此,但阴沟里翻船的史实不胜枚举,最典型的战例无疑是发生在东汉末年的官渡之战、赤壁之战,前一战让袁氏黯然谢幕,后一战葬送了曹操一统天下的天赐良机!所以越到这个时候,杨侗的头脑越发清醒、越发谨慎。他现在只要稳步蚕食天下即可成功,又何必冒着惨败的风险行那急功近利之举呢?

再者说了,天下诸侯中他杨侗是最最年轻的一个,还远不到而立之年,就这么耗下去也能把李渊、李密、窦建德等人生生熬死掉!李渊固然有着比他本人更为出色的继承人,但他偏偏有两个。

李建成和李世民都是人中龙凤,拥有着远胜他人的干略能力。但他们性子各有不同,前子性子温和,处事面面俱到,有理有据,有仁者之风;而后者性子刚烈,虽智勇兼备,却争强好胜、雄心壮志,且不甘屈居人后。

如果两人出生的先后顺序倒置,身为‘老二’的李建成应该不会争至尊之位,相信‘老大’李世民也容得下没什么野心的李建成,但现实不容更改,李渊一旦意外身亡,野心、才华、势力不相上下的两人不碰个你死我活都有鬼了。

事态发展到了他们这一步,就算两人不愿兄弟相残,但他们各自派系的下属为了谋求更大的政治利益,或是为了避免自己遭到事后清算,也会用明暗手段离间兄弟二人,推着身为‘集团利益代言人’的李氏兄弟走向极端。

杨侗的心腹之患有内乱之兆头,而内斗,永远是一个国家、一个家族走向疲弱的主要原因。

这么一算下来,杨侗更加不用着急了。

现如今,经过大隋能臣干吏的辛苦治理,以洛阳为中心的荥阳、河南、襄城、淯阳等中原诸郡逐渐安定下来,北方已经没有了威胁,而西域有苏定方镇守,辽东方面只需紧守长城即可,高句丽自顾且不暇,哪敢招惹大隋这个庞然大物;至于突厥也陷入群雄割据之势!长城以南、黄河以北的广袤大地也成了一个稳定的大后方。

现如今,杨侗主要是当个搬运工,将重心向中原一带转移,无数战船、商船每天往返于黄河两岸,将粮食、武备等战备物资源源不绝的运抵洛阳,尽数囤积于兴洛仓、含嘉仓、常平仓。

身为战前指挥中心的洛阳已经和关中接壤,不过弘农的李世民还横在洛阳和长安之间,可杨侗已经任命杨善会为大隋主力的统兵大将,屯兵于熊耳,防备李世民,并待机作战,罗士信则被调往伊水上游的三涂山一带,一旦沿河杀入弘农卢氏县,便能斩断李世民南归之路,至于上洛的薛万均也接到了作战指令,他的主要对手是驰援李世民的李建成四万骑兵。至于决战的契机,则由大家自己探索发现,也可以自己创造战机,反正大家有信鹰联络,一动俱动,根本不用担心哪个环节掉链子。

稳打稳拿、步步为营、步步吞食是大隋君臣所达成的共识,占有绝对优势的他们真的一点都不着急。

不过杨侗知道李世民赌性极重,担心他虚晃一枪的朝着潼关来他个突然袭击,这个关中门户一旦失守,唐军便能跳出大隋包围围,继而祸害关中为中心的雍凉大地,若是唐军在关中玩游击战术,对关中民生经济将是致命的打击,这是杨侗不能容忍的事情,故而也派重兵驻指扎于潼关等战略要地。

这么总结下来,杨侗有什么好焦虑的?

“圣上,能不能透露一点……”不知不觉中,袁紫烟的语声中带上了丝丝女性的柔婉。

“朕是真的不着急!你怎么就不信呢?”杨侗无奈。

“原因何在?信心从何而来?”

“我们收复的中原大地,还没有吃透,这个时代一味进攻其他地方,会产生一系列恶果。拿一地、治一地、深耕一地是我大隋的国策,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可是这一役,我们大隋将士进度实在太快、打得实在太过凶残,致使朕的新地盘太多了一些,治理这些地方需要人才,而中原大地没有多少天险可守,全靠军队,这些都要朕来想办法。老实说,朕也很头疼的!…新地盘太多所产生的问题也很多,说起来都是泪,哎……早知道就应该让将士们打得稍微矜持一点了,总之,朕的烦恼你不懂!”

“……”

杨侗这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流露出真诚的哀伤之情,完全没有大胜后应该拥有的兴奋模样,仿佛他这个皇帝当得一点都不顺心似的。

一时之间,袁紫烟脑海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袁仙子修练多年的道心瞬间破功,受父亲袁天罡之命前来陈说的要事也完全忘掉了。

她现在只有一个强烈的冲动,那就是把这家伙按在地上毒打一顿。

第470章:袁紫烟带来的嘉音

袁紫烟见过的‘皇帝’其实很多,比如说杨广,比如说李渊、李密、萧铣、杜伏威……

杨广是真正的天下之主,浑身散发出一股浓浓的威严,双目似有神光之耀一般,充满着可怕的威慑力,脸上夹带着一股冲天的霸气,仅从气势上来看,杨广无疑是最具帝王气的人物。

李渊是眼精目灵,额角宽广,相貌堂堂。待人接物大有长者之风。

李密人虽长得不咋样,但雄姿英发,给人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感觉。

萧铣乃是萧氏子弟,文采风流、贵气逼人。

杜伏威乃是草莽英雄,充满了进攻的气息。

这些人,都有自己独有的气质。

在没有认识杨侗之前,袁紫烟也想过杨侗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他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一统北方,不仅彻底歼灭盘踞东北数百年的契丹奚族、吞噬了霫族,还把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突厥打得落花流水,且于杀虎关外诛灭草原雄主始毕可汗……能够完全这一些奇迹的杨侗又将是怎么样的一个英雄?

以前,袁紫烟以为杨侗应该是杨广,有着杨广的气质和影子,因为杨侗不仅是杨广的孙子,还是杨广重点培养的人物之一。

可后来见面之后,她发现杨侗的气质就平庸了许多,初次见面过,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形象跃然眼前,没有那种让人眼前一亮,一见面就能让人生出一股不凡之感的感觉。

若说少女择偶,杨侗的的确确是女人之首选,而从帝王气质上说,杨广、李渊、李密、萧铣、杜伏威似乎更符合一些。

然则接下来的交锋推翻了袁紫烟之前的看法。

她还记得那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当时杨侗在邺城城外参与武举考核,自己在他归途之中,利用药草香气引偏了杨侗的坐骑,把他们一行人带到自己寄居的草庵之中,本来在她的设想之中,下一步她会以‘巧合’、‘偶遇’、‘与道家有缘’之说开头,‘推销’自己的道家精髓,从而使杨侗接受道家,并引之以为国教,然一切的一切,不仅都被杨侗看穿了不说,回朝之后,紧跟而来的则是轰轰烈烈的限佛令、限道令,并利用佛道两家学说和民间对佛道的印象,硬生生的给这两家教派戴上了一副枷锁,从而限制了佛道的无限扩张,在这项政策之下,佛道在大隋治下的发展可以说是最不顺畅的,不说庙宇、道观遍而天下了,甚至连弟子都招不到。

因为大家都认为佛祖、道祖是高高在上的神仙,而自己区区一介凡夫,怎么可能到那一步呢?与其白日做梦,还不如踏踏实实、实实在在的过好现在的每一天。

就这样,袁紫烟认为杨侗这个人既有杨广的特质,也像李渊,看似仁者,实则精明过人,满肚子的阴谋诡计。

如今再次见面,却又不同。

从之前的对话,以及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单凭杨侗那一句——‘…新地盘太多所产生的问题也很多,说起来都是泪,哎……早知道就应该让将士们打得稍微矜持一点了,总之,朕的烦恼你不懂!’就足以将杨侗定位为‘昏君’

但实际上。

昏君自然是做不得准的,洛阳在这几天的的时间里,比之过往安定了不少,再想想这位天子一路披荆斩棘走到现在,所创下的伟业,自然不可能是真的昏君。

最终,袁紫烟觉得杨侗虽然是最没有帝王气的帝王,更没有杨广雄姿英发的泱泱气度,却更加平和,让人容易接近,但在这平和之中,却又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在里面,不似别人那般锋芒毕露,但却总能在平淡中,有种让人信服的气息,仿佛整个天下都在其掌握之中,那是跟其他‘帝王’迥然不同的气质,看似无奇,但实际上只是他已经不需要再向人展示那一面,偶尔展现出来的无赖和自大,或许更符合他的年龄。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道仙,而不是具有千军万马的各路枭雄,杨侗不需要时时刻刻以帝王的身份来沟通,自己没资格引起他的敌视。

这片天地,他就是王,他就是一切生命的主宰。

是孤傲,也是来自自身实力的自信。

——

“袁仙子不会是算到朕无聊透顶,特地来洛阳陪朕谈天说地的吧?”

添好茶汤,放下铜壶的杨侗微笑着看向袁紫烟,她虽然没有卫凤舞、水天姬、长孙无垢、李秀宁、裴清华的气质,但独有的清净雅致之气,确实让人赏心悦目,和这样一个大美人聊天也是一种享受。

“我是奉父亲之命!”袁紫烟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不知圣上对巴蜀有几分了解。”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圣上好文采,此诗将蜀道峥嵘,突兀,强悍、崎岖等奇丽惊险和磅礴气势说得漂流尽致……虽说把蜀道之难夸大了一些,但也差不了多少。‘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这一句,更能说明圣上对巴蜀天时、地利与人际的忧虑与关切。由此可见,圣上对巴蜀早有收复之心。”袁紫烟俏丽的面容上多了几抹英气。

“巴蜀自然是要收复的。”

“圣上对巴蜀有深刻的了解吗?”许是杨侗没有帝王威严,袁紫烟显得很随意。

“巴蜀虽然偏处西南一隅,但其战略位置都得天独厚,那里易守难攻、粮食充足,因此每当大一统王朝陷入瓦解之时,这里的野心家就闻风而动,纷纷竖立旗帜,宣布进入无朝廷的状态,而每当硝烟散尽、天下已安之时,这块窝在大山四周的盆地尚未被真正的纳入帝国的版图。”

“这又是为何?”

“这个阶段是一个新生帝国最为艰难的时刻。因为完成基本一统的帝国百废待兴,不仅要竭尽全力恢复民生、发展经济、安抚各方尚有敌意的百姓,内部还有各个失败势力的残余顽抗分子于负隅顽抗;很多时候,外部还北方游牧民族如泰山压顶的盘踞在脑门之上,比如秦汉时期的匈奴、大隋建国时的突厥,所以这阶段的中原帝国的主要敌人是外族,以及国内烂摊子、嗷嗷待哺的灾民。至于巴蜀嘛,因为道路险峻,你很难去打它,但是它也打不出来,所以从大局上说,它是帝国的次要敌人,一般都是到大局已定的时候来平定这块地方。但是……”

杨侗笑容满面的接着说道:“割据巴蜀的野心家也不傻,他们看到大势已定,便上表称臣,承认那个新生的王朝,但实际上,他们还是当地实质上的皇帝。所以‘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

“圣上,想要控制巴蜀的地方豪强在当地不仅有许许多多的良田美宅,还有自己的军队,和数量庞大的奴隶。就算是李唐王朝,对他们也是安抚,默认了他们处于自立的状态,而大隋所采取的施政纲领决定着大隋一旦进入巴蜀大地,这些人的利益就会受到损害,所以这些现在才会真真正正的支持李唐。”

袁紫烟这个时候才发现杨侗对巴蜀的了解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似乎对那里十分了解并有了一些布局,如果这样,自己似乎白跑一趟了。

“是啊!指望他们归顺大隋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们不知道,巴蜀的主人是那群被他们压制的普通老百姓、被他们敲骨吸髓的奴隶。”杨侗笑了一笑,其实不管是关陇集团、山东士族、南方士族也好,巴蜀豪强也罢,在他心目中其实都是一样的,连对付他们的办法也通用。

“这就是圣上‘打倒土豪劣绅,解放农奴’的口号了。”袁紫烟微微一笑,心下感慨。

‘打倒土豪劣绅,解放农奴’是杨侗的根本,是从成功走向成功的神器,也是让洛阳迅速安定的良方。

而在李渊、李密、萧铣的地盘上,九成土地还是牢牢的掌握在世家手中,世家通过租借土地的手段收拢因战乱而四散的百姓,可以说,真正掌握百姓民生的不是官府而是世家,许多时候,官府政策都不如世家管用。

什么国家大义、民族大义老百姓都不懂,但他们知道谁在掌握着自己的命根子,这也是许多大世家为何能够一呼百应,根本原因在于利益两个字。

以前的大隋王朝也是如此。但杨侗却趁着收拾各路枭雄和天下世家的同时,收回他们手中所占有的全部田地,然后又分发给百姓,百姓不必再依附于世家讨生活,等于是从根子上绝了世家对百姓的掌控力。

的确,杨侗是在跟天下世家对抗,但均田制一出,杨侗背后站的就是天下万民!天下世家与杨侗作对就等于跟天下万民作对,天下世家支持的各路枭雄怎么可能搞得过杨侗?

杨侗的办法效果明显、收拢到了整个北方的所有民心,现在就算是中原诸侯联合起来,都不可能撼动杨侗的地位。当然前提是杨侗必须在军事上继续胜利下去。

杨侗的这一套施政纲领,只有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但李渊他们就是实施不了、不敢实施,因为构成他们王朝的主体力量是世家,需要世家的力量来抵抗大隋的凶悍气焰,所以他们只能饮鸩止渴似的放任世家继续对自己的子民进行盘剥,唯一的安慰和理由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干掉杨侗、干掉大隋、一统天下,然后再跟世家们讨价还价。说白了,各路枭雄就是俗称的没有退路,只能一路黑到底的款。

李渊知道自己向突厥称臣的事情公布以后,自己的名声就臭了,也知道现在的地盘严重缩小、民意大路,朝廷内部腐化、军队战力萎缩的现状也是心知肚明,但为何还要这么坚持?只因逐鹿天下本身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当他们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这坚持下去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勾勒灭吴、大汉灭楚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事实上,杨侗也没有回头路,只不过势态发展到现在,他占据的优势大一些罢了。

“圣上,其实巴蜀除掉普通老百姓和广大的世家奴隶之外,在群山之中,还有一批人,多达数十万之众。”感慨良久,袁紫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本意。

“袁仙子说的是僚人吧?”

杨侗面色一肃,他想到了生活在巴蜀之地其实还有一个种族,他们骁勇善战、贫困潦倒,世世代代生活在大山之中,是茫茫大山的主人,那就是僚人。

僚人是西南地区分布广泛的少数民族,也是后世很多个民族的根源、祖宗。

“不错!”听到杨侗一口道出,袁紫烟也不意外,若到现在还以为杨侗不识巴蜀,那她也就不是袁紫烟了。

不待杨侗询问,便主动说了起来:“大业年间,天下大乱,家父从洛阳返乡,这些年在巴蜀可不仅是替人算命、诵经祈福,还带着弟子四处行医,曾在大山之中生活两年之久,和僚王关系极好,他自小崇尚汉家文化,秦望之名便是他为自己所取。家父看到圣上在边疆处理羌、靺鞨、霫等族的政策十分温和,也能让两族百姓和平相处,于是让我询问圣上,看能不能利用这层关系,为圣上和僚王牵线搭桥,说不定能够对圣上收复巴蜀有帮助。不过我们也担心僚人入蜀,会遭到汉人百姓拒绝,双方日后矛盾重重,会影响到巴蜀安定,我们也不懂这些,就看圣上的意思了。”

最后,袁紫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在朕的心目中,僚人也是大隋的子民,和我族百姓没什么区别。其实各个民族都有好人、坏人,我族也不例外。在朕的心中,李渊、李密、窦建德不就是坏人吗?反之亦然。所以我们不能单纯的以黑白、好坏给一个民族下定义。当然了,有一个民族例外:他们是彻头彻尾的混蛋。”

杨侗倒是想不到袁紫烟会给自己带来这么一个意外之喜,在他的印象中,南方少数民族虽然民风彪悍,被斥责为‘南蛮’,但从古至今都没有霍乱过天下,在跟汉民族相处的漫长历史中,也一直处于弱势地位,即使起来反抗规模也不算大,而且似乎是事出有因,他连羌人、靺鞨人、奚人、突厥人、高句丽人都能纳入大隋体系来教化,更不要在历史上没什么大恶迹的僚人了。一旦有了僚人这个强大助力和带路党,相信收复巴蜀起来也容易得多。

袁紫烟虽然很好奇,不过也没问那是哪个民族,而是说道:“既如此,那我就可以回复家父了。”

“行!”

“若是圣上派出使者与家父同行,那是再好不过了。”

“就算袁仙子不说,朕也会让礼部纵横司的人跟袁道长同行。毕竟往返一趟不容易。”杨侗的理解说道。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袁紫烟一字不差的诵出全诗。

“哈哈!”杨侗高声一笑:“好记性,如果你考科举,肯定会取到好成绩。”

“我也可以考科举?”袁紫烟双眼一亮,凡是有志向的女子,都以水天姬、阴明月、蔡微这样的巾帼英雄为榜样,这几人虽是女子,但她们的成就,丝毫不比男人差上多少。

尤其是阴明月,更是典范中的典范,她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高昌国,此国并入大隋版图之后,还以她的名字命名为‘明月郡’,这是李靖、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这些名扬天下的大将军也没有的殊荣。且在杨侗登基之日,不仅册封她为‘明月郡公’、还赐予亲自设计的天异剑彰显其功,那是何等的荣耀?

袁紫烟自问本事不比他人差,如果有机会施展才华,她觉得自己也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也不一定非要参与科考,巴蜀不正是一个表现你自己的机会么?”

杨侗也没有打击她,反而模糊的给予了鼓励,因为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子孤身一人于乱世中行游,这本身就是了不起的本事。

只不过任何时代的女强人都很辛苦,‘母亲’这一重身份注定她们不能像男人那样一心一意创业,哪怕到了男女平等的后世也是如此,所以女人想成功必定要比男人付出更多。

正如天下女人都推拜的阴明月,别人只看到她光鲜的一面,却不知道她为了今天付出了许多辛苦,更忽略了她放弃当人妻子、当人母亲的巨大牺牲。要知道在这时代内,女人最悲催的事情就是没有孩子叫她一声‘母亲’。

“好,希望圣上毋忘此言。”袁紫烟倒是信心十足。

“朕等你前来表功,真到那一日,朕为你册封。”

(五千字大章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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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思维盲点

“圣上,你认为袁紫烟能成功吗?”待袁紫烟离去不久,就看到阴明月从树影丛中走了出来,清澈目光没有嘲讽,只有怀疑。

“应该会!”阴明月的出现,杨侗也不意外,一直以来,当陌生人近身时,阴明月就像一道影子、一把利刃,在暗中默默的保护着自己。

“巴蜀不仅有本土豪强,连关陇世家、山东士族、南方士族也在那里立足,十分复杂。”说到底,阴明月还是怀疑袁紫烟的能力。

杨侗意味深长的一笑,“我不是相信她,我相信的是她的父亲袁天罡。”

‘袁天罡’这个名字,在后世可是神仙般的存在,能力肯定是有的人;虽说自己对巴蜀大地也有布置,只不过现在多了一个选择,而且可行性极高。如果能说服僚王秦望降隋,大隋就等于有好几万大军安插在巴蜀大地。对于这种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自己怎能错失?

“这个袁紫烟有本事,偏生又美貌如花,我看圣上迟早会被迷进去。”阴明月忍不住说道。

“……”杨侗无辜的看着阴明月,怎么感觉‘明月郡公’有点在吃醋的意思呢?

“末将不是吃醋…也轮不到未将来吃醋…”阴明月面色微红,杨侗怪怪的眼神让她有点无地自容,她明白杨侗眼中深意,相处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冠冕堂皇的说道“只是感觉她在刻意接近圣上,担心她不怀好心,误我大隋事业。”

“当真?”

“不假!”阴明月扫视了四周一眼,撇了撇嘴“末将又不是没人要,才不会当圣上三千佳丽中的一员……”她犹豫半晌,脸色绯红道,“要是圣上下旨,末将也不敢抗旨不遵……”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细弱蚊蝇。

便是杨侗耳目聪敏,也听不清她后面的嘀咕。

“你说什么?大声点。”

“没什么!”阴明月支吾掩饰。

“圣上……”正待杨侗打算追问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呼喊,

两人迎声望去,却见房玄龄步子匆匆的走了过来。

“房大人。”阴明月想着自己差一点点被圣上逼供出来了,可恶的房玄龄居然就是一下子出现,好好的气氛这就没了,但是再怎么郁闷,她也不能耽搁正事,脸色难看的行了一礼。

房玄龄微笑“阴将军好。”

“本来好……”

“呃……”

房玄龄纳闷表情落到阴明月眼中,感觉好生久揍,她对政务本来没兴趣,现在更没兴趣,气鼓鼓的走了。

“阴将军怎么了?”房玄龄不解的看向阴明月离开的方向。

“朕怎么知道?不过感觉你似乎把将军给阴了……”

“这咋办?”

“女孩子嘛,哄哄就好了。”

“喏!”房玄龄下意识的跟着杨侗的话去思索。

哎?不对呀。

看着杨侗,房玄龄张了张嘴,话卡在喉咙里却说不出来,刚才好像乱应‘喏’了,夫人知道了咋办?

一时之间,脸色沉重。

“玄龄匆匆而来,想必有要事发生?我们败了?”杨侗见房玄龄脸色难看,下意识的以为西线战场出了变故。

“这倒不曾!”房玄龄定下心神,道明来意“最近这段时间,臣等重点经营洛阳,洛阳城算是恢复了,下一步将以洛阳为中心,将我大隋各项国策向四方扩散……刑部、御部已经开始在襄城、淯阳、东郡、东平等中原郡治设立地方部门,负责督促各级官员、处理地方重大案件。但是臣等认为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将中原郡县的官场彻底清理一遍……”

“等等……”杨侗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于是不客气的打断了房玄龄,皱眉道“你们是说清理中原各郡县的投降分子?”

“是!”

“投降分子、问题官员一律不予录用,各级官员必须从我们辛苦培养、挖掘的候选官员中挑选。这是我们一直执行的用人政策,怎么到中原就不一样了?难道中原和并州、雍凉地区不同?难道中原不是我大隋的国土?”

“是这样的……”房玄龄连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我军征伐各郡县时,一些地方官员见势不妙,纷纷献城投降,依照大隋标准来说这些人每一个是合格的,即便没有秋后算账,也要罢黜为民、永不录用。但关键是我大隋开启了征伐中原、一统天下的步伐,是跟全天下枭雄对打,事关重大。臣等认为任用一些有能力的投降分子,可以给尚未收复的地方做个榜样,让那些敌方官员知道自己投降后还有希望,我军就会少攻一些坚城,少去一些不必要的损失。”

“原来如此!”听完房玄龄的表述,杨侗理解了,不过理解归理解,但杨侗并不打算破例。因为李渊、李密他们所任用的官员,大多是世家子弟,这些人的关系错综复杂,彼此之间不是世交,就有联姻、师生关系,如果杨侗向他们妥协,岂不是把一张张巨大的政治网纳入大隋的官员体系?那之前的努力岂不白费了?

而且他感觉房玄龄等人过于谨慎,太过高估投降分子、墙头草的品行了,不过杨侗也没有搞一言堂,而是说道“你们的苦心朕明白,也只看到了敌方官员献城投降的好处,但你们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请圣上明示。”房玄龄连忙向杨侗拱手道。

“你觉得这种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敢负隅顽抗吗?你认为他们愿意为李渊、李密、窦建德陪葬吗?”

“呃,臣以为不会。”说到这里,房玄龄眼睛发亮,一下子就走出了思维盲点,接着说道“也就是说,当我军攻城掠地时,不管我们怎么去威副利诱,反贼的死党依旧会拼死抵抗,而墙头草即使不投降,也会见势不妙的逃跑,更不会给我军制造麻烦和损伤,既如此,我们就没必要为这些问题官员的去留负责。”

“孺子可教!”

“圣上这话说得…贼尴尬…”

杨侗和房玄龄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献城投降拨只能抵销他们身为贼臣的罪孽,赎买他们的性命…所以,敌方官员投降并不代表他们可以在我大隋王朝当官…一些罪逆深重者依旧要追究责任,通过民间口碑来定罪…该杀的杀,该灭门的灭门…无大罪者才有资格当我大隋百姓!”杨侗说到最后,面色已经完全肃穆起来,乱世当用重点,大隋的施政纲领、用人制度是杨侗与这些时代智者的心血结晶,而且在河北和雍凉大地已经效果斐然,深受大隋子民欢迎与信赖,杨侗绝不容许一颗老鼠屎坏掉一锅汤。

这不是杨侗不懂得变通,但就像之前说的一样,用人政策是杨侗立身之本、争霸之基,什么时候都不容更改,任何人都不得触碰,杨侗可以从其他方面给自己人方便,但在根本性问题上,就算是杨恭仁、杨师道、房玄龄、杜如晦他们想要,杨侗也绝对不行,更别说是那些墙头草了。

一直以来,史上北周、隋朝、唐朝给杨侗的感觉就是一个上市公司,董事会由八大董事(八柱国)和十二个小董事(十二将军)组成,各级职位则是这个上市公司的股份。

宇文泰是第一任董事长,宇文泰的儿子宇文邕接任第二任董事长时,公司空前扩大,但就是这个时候,第二任董事长不乐意更多的人来享受公司红利,出于利润最大化的考虑,决定改变董事会规则,想夺取其他董事手中的股份,结果引来董事集体哗变,准备推翻现任董事长,推出新的董事长,而‘小董事’杨坚手中的股份本来就接近董事长,在有其他董事的支持下,于是就推翻了董事长——周静帝宇文衍,自己当起了‘董事长’,公司名也从‘北周’改成‘隋’。

杨坚成功的当上董事长,也不想分红了,这个家伙更狠,干脆的解散了董事会,其他董事也变成了他随时都能解雇的高级员工,这些人虽然对‘隋杨公司’失去了话语权,但他们手上的资金十分宽裕,不爽不甘之下,便利用手中的资金支持起了李渊,公司名从‘隋’改成‘唐’!

有了前车之鉴,聪明的李董事长不学吃独食的第二任宇文董,也不学杨董,而是学第一任宇文董,全面恢复董事地位,但李董的儿子(李世民)其实也想解散董事会,不过他怕重蹈覆辙,所以慢慢的耗着,可是直到死解散不了,直到儿媳当上董事长,这才解散了董事会。

正因为有这种认识,杨侗才没有让公司上市,反正他有能力搞定公司运营的资金问题,又何必把利润分给资本家来赚,又何必让资本家来恶心自己?难道等他们仗大了再来推翻自己?出于此鉴,杨侗一直敌视资本家,严防他们的渗透。

现在他要讨好不是身为敌官的资本家子弟,而是千千万万个普通老百姓,而收复沦陷区第一时间内讨好沦陷区老百姓的最简单、省事、有效之良方,不是你的执政思想和利民政策,因为这玩意既不能在瞬间全面执行,也不会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那什么法子效果最好、最快?

杀官——

杀掉那些在民间口碑败坏的敌官,就能取到讨好老百姓的效果。

这么简单省事之法。

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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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南阳之变

大隋三路精锐直指长渊,杨侗坐镇洛阳,居中指挥;李世民积极备战、李唐增兵东征西线、太子李建成亲自挂帅……一连串消息,令弘农成为举世瞩目之所。

此役对大隋而言,似乎只能算是一场大中型战役,赢了似乎只是锦上添花,输了似乎也不伤大雅,不过杨侗出道以来就没输过一回,而且唐军从来没有赢过隋军一次,重要的是谁都知道唐军士气不高,所以大家对唐军普通不看好。

输赢对大隋不重要,可是李唐却十分在意,赢了,保住弘农、军队,振奋李唐朝野上下萎靡不堪的士气,如果赢得漂亮,还能反攻洛阳,对杨侗来个瓮中之鳖……输了,那就不用说了,肯定是隋军趁胜追击,不说攻到襄阳城下,但至少能够拿下弘农郡,如果止步于淯阳武川县的隋军在这个时候杀向南阳,肝胆俱列的李神通部估计也是够呛,李神通籍籍无名,本就不是什么名将,若非是李渊的堂弟,且被破格重用,谁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他名扬天下的一战是在河东城下被杨侗以少胜多的击溃生擒,然后李唐王朝花重金把他和裴寂赎回

而与他对峙的又是谁?

名满天下、载誉无数的秦琼。

秦琼参与过杨侗起家至今的所有战役,但凡是杨侗主导的战争,秦琼就是一支偏师的主将,离开杨侗独立后在塞外先后歼灭颉利可汗近二十万精锐之师,光彩夺目、功勋卓著已不足形容他对本族所立之功,虽不至于登上神坛,却也步入当世的名帅之列。

李神通玩得过人家吗?

从两人的经历、战功、武力、谋略、胆魄、一一推断下来,李唐朝野上下沮丧万分的发现,貌似李神通没一样比得过,甚至连脸都不如人家长得好看,身材也不如人家高大魁梧,所有人发现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奕。

好吧,国战不是由主帅单挑来定,但军队战力、器械装备也不如人家那就太不让人抱希望了。

一一比较,李神通就没有一点优势,呃,也不能这么说,最少李神通比秦琼会捞钱,比秦琼富有……

这是优点吗?

从李神通家人的角度来看,捞钱狠的确是优点!可是用国人人的眼光来看,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有人怀疑李神通克扣军饷、倒卖物资,导致很多士兵衣不蔽体。甚至连刀子都是木头做的,只不过是在外面涂上一层漆来掩人耳目,这样的武器怎么与隋军精良的武器对砍?这种风声在南阳,尤其是军营之中,却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自然是惹来一阵大乱。

这谣言颇为诡异,就像是一种无根之水,忽然间就在南阳兴起,流传数天后,终于传到了朱阳关李建成的耳中。

朱阳关!

看到南阳方面送来的急报,李建成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心头的火气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

对于李建成而言,他此次北上中原也是分为三步走,第一步是巩固淅阳南阳二郡,他的做法是借鉴隋朝之手段,将两郡官员全部更换成完全可信的唐官,而不是之前投降过来的敌官,亦或是地方士绅;前者有不良的投降记录,不可信,而后者的家族利益皆在当地,如果隋军以此要挟,投降的可能性极大,只有换了这些人,才能确保李唐对此二郡的绝对控制。

第二步是坐镇朱阳关,威胁上洛隋军的薛万均部,以确保李世民从弘农长渊到卢氏、到朱阳关通路的畅通。

最后第三步才是北上弘农,与李世民合兵,力争打败杨善会部、保下弘农这颗夹在关中、中原之间的楔子,为日后东进洛阳、或北攻河东、或西进关中留下一个战略前沿阵地,这也是朝廷的期望。

至于朝廷的击溃隋军、顺势杀入河南、兵困洛阳、活捉杨侗这种乐观思想,李建成认为不切实际,是白日做梦,更是看不清当前势态的歪理邪说,如果真是这么打的话,估计正中杨侗下怀。

倒不是怀有李唐必败的悲观情绪,而是身为一国储君的李建成十分清醒,深知敌我双方在国力上的差距,如果一味的盲目扩大地盘,唐朝有限的军队会分散为一盘散沙,从而被数目庞大、素养高深的百战隋军一一吞噬,结果是地盘捞不到、军队也打光。试问一下,这种短暂的地盘要之何用?

而这,也是他北上之后重点经营淅阳、南阳的用意之所在,在唐朝一些人的眼中,杨侗是一个善于冒险、敢于冒险的疯子,不管是发动的灭契丹、败高句丽、逼降奚族的辽东战役,还是和始毕可汗打的马邑战役、转战草原千里之壮举,或是同时跟东部突厥颉利可汗、西部突厥统叶护可汗的塞北大战,皆是无人看好的以少敌多的战争,尽管杨侗最后都赢了,可大家始终觉得他是一个疯子,而与天下世家为敌也在证明这一点。

李建成却不这么看,经过这么多年的交锋,他一直认真研究杨侗的一举一动,最终发现杨侗不仅不是冒险狂,反而是一个充满稳健之风的人物,只不过全都隐藏在‘疯狂’的表相之下罢了。他认为杨侗是怀有必胜的信心,所以率领大隋将士打这天下人都看不好的战争,占一地、治一地、吃透一地的其实就是非常稳健的理念,但别人都被他疯狂的一面给骗了。反倒是唐朝上下,狂妄自大、轻视敌人的思想一直盛行,并不是说唐朝文武都是傻子,而是身为世家子弟的他们从骨子里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们看不起杨侗,看不起‘泥腿子’出身的大隋文武,哪怕唐朝在事实上一败再败,可他们就是看不起隋朝君臣,你能怎么办?这就让李建成十分无奈了。

李建成虽然知道二弟李世民手中的唐军将是隋军重点打击的对象,但并不表示自己轻松,如果李世民败了,唐军主力丧尽,于国无利;其次、隋军要全盘吃下李世民的军队,就不会给他安然撤军南下,如此一来,负责接应的自己将率先遭到隋军的猛烈攻击,如果他稍稍大意,自身难保。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战斗还没有拉开序幕,己方就闹出了这么一个天大丑闻,而且,李神通还是太子系的核心人员,如果事情为真,他这个太子难辞其咎。

当然,更让他揪心的是敏锐意识到战局有了变故。这个丑闻可谓是于国、于他本人都极端不利。

正在李建成急思对策之时,有亲兵禀报:“启禀殿下,齐王、长孙先生有要事求见。”

……

(正确是晋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之前几章弄错了,现已改过!!小弟不好意思讨赏……厚颜恳请手头有票的兄弟姐妹投上一票,月票、推荐票都能让本书人气上升一二,拜托兄弟姐妹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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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章:长孙无忌的重大发现

长孙无忌是李建成重要幕僚,李建成自然把他带在身边。这也难怪长孙无忌改头换面,毕竟李世民在长孙无垢一事上做得太不地道了,为了政治资本,李世民不仅休妻再娶,还派人杀人灭口,实在让人心寒。

长孙无忌是一个聪明的人,从臣子、世家子弟的身份上说,他明白李渊用心之所在。在和长孙氏定亲之时,杨广对大隋天下有着绝对的掌控力,使当时的李氏只是李氏,在关陇集团中的地位还是垫底的那一种;长孙一族则被家主长孙晟经营得红红火火、个人事业也是蒸蒸日上两家的结亲,说到底是李氏高攀长孙氏。但到后来就不一样了,时年五十八的长孙晟在大业五年因病去世,固然被追赠为金紫光禄大夫、扬州大都督,可是人走茶凉的事情难免在长孙一族上演。

紧接着,杨广为了分化瓦解关陇集团内部关系,重点扶持‘忠厚老实,胆小懦弱’的李渊,使李渊一跃成为皇帝跟前的红人,李氏在大隋的地位自然也因此与日俱增,而长孙一族后继无人不说,长孙无忌兄妹甚至还被驱逐出族。这一阶段的李渊已经得到孤独氏、窦氏的支持,有了推翻隋朝、逐鹿天下的野心,并在五湖四海积极拉拢助力,他最重要的手段无非就是联姻,当时李建成娶的是太原王氏嫡女(李建成前途妻子和孩子被卫玄、阴世师尽诛于大兴,再娶郑氏),太原王氏属于山东士族的领袖之一,在士林和并州北部拥有绝对的话事权;现在受封为临海公主的大女儿则许配给了裴氏三号人物裴寂的长子,裴氏一族亦是山东士族的领袖,由于一门出二相(裴矩、裴蕴),影响力冠绝天下,成为山东士族中实实在在的第一世家,当时裴氏的势力范围则是并州以南;至于李元吉娶的对象则是隋朝宗室,这个就更不用说了,都成半个皇家人了。

再倒过来看很早定亲的李世民,娶的是没落世家长孙一族的女子——长孙无垢,更关键是早早被驱逐出族的长孙无垢除了一个哥哥,只有高士廉这个在当时政坛上可有可无的舅舅,李渊从这里根本没有得到半点政治资源。

老老实实当隋臣的李渊不在乎,但准备造反李渊在乎了,他既然要造反,就必须要整合一切可以整合的资源,当皇帝就要有皇帝的样子,岂能让背后的主要力量关陇集团在事成之后将自己高高架起,成为一介傀儡?所以李渊就动了念头,打算让李世民休妻再娶,再引一家关东士族力量,用以平衡关陇集团,然后左右平衡,以便他坐收渔人之利;只不过李渊身为一族之长,还要在意性情叛逆的次子之意,所以迟迟没有执行。

也在这个时候,天下狼烟四起,不管是幽州卢明月;河北高士达、张金称、窦建德;还是中原翟让、青州王薄徐圆朗、并州刘武周、雍州梁师都、凉州薛举李轨、江南萧铣……莫不将事业经营得如火如荼……于是,浑不知父亲早有准备的李世民也动了说服造反的念头。

只不过李渊老谋深算,看到杨侗强势崛起,占据了比邻而居的幽冀二州,感觉时机尚未成熟,关键是他背后的关陇集团势力因此犹豫,并有了退缩之兆;李渊见势不妙,便准备仓促起事,虽然风险大了一些,但造成既成事实后,关陇集团就无法退伙,保住这支重要力量了,此时,他从刘文静嘴里无意得知李世民和长孙无垢相敬如宾的背后是各行其事,并在抱怨这段婚姻不能给他一点助力之后,便开始怂恿李世民休妻再娶独孤氏女子,从而将关陇集团之首的独孤氏牢牢绑在李家的战车之上。

事实也证明李渊联姻手段都起到了重要作用,因为李渊能够在起事之初以雷霆之势拿下整个并州,并北王氏、并南裴氏功不可没,诸多郡县皆是他们的子弟拱手献出,至于关陇集团的支持就更不用说,那是要物给物、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军队给家丁……

所有这些,长孙无忌都看在眼中,但是从个人情感上说,他接受不了妹妹被休,差点被杀的事实。换作他人早就和妹妹一道投奔他乡,辅佐一任明君,推翻李唐王朝,以报李氏给予他们兄妹的耻辱了。毕竟李世民休妻再娶一事,是得到李渊的大力支持,反李的话合情合理,世人也不能说他什么。但是长孙无忌没有,不仅没有和李氏翻脸,还继续为李建成出谋划策,算是够能忍的了。

长孙无忌是一个老持稳重之人,他清楚唐军山头主义林立、派系横生,除了帝党、太子和晋王三大势力外,还有许许多多小势力,光是李氏宗室就有李元吉的齐王党、李孝恭的荆蜀党、李神通淮安派,外戚方面则有柴绍的驸马党、独孤怀恩的独孤子弟党、窦琮的窦氏子弟党……光是长孙无忌记在心里的就有百来个,至于一些小派系,他都懒得去记。

如今他的身份是东宫记室参军事,职位不高,只是一个从六品上的小官,全是在太子党的势力范围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这个位子上钻,因为他离太子李建成最近,也能更好的向李建成展示自己的才华,看看隋朝的皇甫无逸、杨恭仁、房玄龄就知道了,昔日的亲王记室参军事,如今不是大隋郡王就是国公,尤其是受封为郡公的杨恭仁,他的地位绝不是同为尚书省仆射的杨善会、韦云起能够相提并论的,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炙手可热的显赫人物。

李建成还没有上位,长孙无忌也不能跟隋朝的皇甫无逸、杨恭仁、房玄龄相比,但只要看他跟着李建成跑东跑西,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李建成登上至尊之位,长孙无忌的出头之日就不远了。

尽管身在让人眼红的位子上,尽管是太子李建成的重要谋臣,但长孙无忌谨慎小心、明事理、识进退、与人为善,从来没有把李建成的重视当成炫耀和欺压同僚的资本,不管是年长的刘文静、陈叔达、窦轨、窦琮、王珪,还是同辈的李元吉、李孝恭……都愿和他交流。

长孙无忌一般不会参与李建成的重大会议,而是如同影子一样,在事后为李建成拾缺补遗,完善一个个重大计划。

不过今天长孙无忌有些紧张,他发现弘农战役虽未开打,但两国在战略全局上,唐朝就已经处于一种十分不利的处境。

“卑职参见殿下!”

长孙无忌进门向李建成行了一礼,李建成强颜一笑“无忌来啦,请坐。”

“谢殿下!”长孙无忌想着自己的事情,一时尚未发现李建成脸上的震惊、愤怒等复杂情绪,坐了下来后就忧心忡忡的说道“殿下,卑职发现隋军的部署对我们相当不利!如果我们针而对之,极有可能让关中之战重演。”

李建成吃了一惊,暂时将李神通的破事抛诸脑后,顺势问道“无忌此话何解?”

“殿下,现在局势十分明显,弘农之役不是一个单纯的战争,而是演变成以卢氏洛水为界的南北两处战场,关键性战场已经不是晋王主力部队和杨善会负责的北方战场,而是我部与薛万均、罗士信的南方战场,也就是说,薛万均和罗士信极有可能向我们率先发难。从现在的趋势就能看得出来,南方战场的大战极有可能率先发生,哪一方能取得胜利,哪一方就能取得整个战略的主动权,而隋军明显已经先发制人了。”

长孙无忌走到高挂的地图前,拾起木杆指着卢氏县“卢氏县是整个战役关键点,居中调度的杨侗已经意识在先,命罗士信率领两万军队抢先进入卢氏,罗士信部如此成了联系杨善会、薛万均两部隋军的纽带,这样一来杨善会在北、罗士信居中、薛万均在南,整条战线就活了起来。”

说到这里,长孙无忌心情沉重的叹了口气“相对而言,南北两支唐军没有取得联系,各自为营,在战略上十分被动,完全处于劣势地位。殿下,卑职对此深感忧心。”

李建成脸色有些发白,其实他也意识到不对,只是他并没有独自领军的经历,这种不对的意识并不明晰,现经长孙无忌如是一说,他一下子明白到他们的不利局面。

更重要的是,弘农郡一旦失守,隋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对南部淅阳、南阳、淮安三郡构成巨大威胁,甚至连襄阳也被隋军入寇。

然而长孙无忌的担忧不仅在此,他手中的木杆在地图画了一个圆,将南阳、淯阳也囊括入内,并着重在写着‘李神通’、‘秦琼’的两个圈圈上点了一点,“殿下,卑职觉得秦琼极有可能打淮安王一个措手不及,南阳若丢,襄阳将会失去一道屏障,不说秦琼兵临城下,单是淮安王失败,就足以让襄阳震动,届时,圣上迫于朝廷上下压力,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们和晋王一同撤军。如此一算,南阳战役又有可能先于我们发生,卑职担心南阳方向出事啊!”

“……”李建成为之失语,对长孙无忌抱以苦笑。

“殿下,南阳出事了?”长孙无忌何等精明?一下子看穿了李建成之‘笑’。

“出了!”李建成叹息着将急报递了过去。

长孙无忌粗略看过,顿时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怔怔的看着李建成连将士们的武器都拿去卖钱,换成了木制武器,还奇葩的以涂漆的方式来掩人耳目?

这一消息,哪怕是以长孙无忌的城腑,也差点崩溃,这人……这人得有多贪婪才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啊。

难道李神通不知道本部完了,会导致襄阳危险、李唐王朝摇摇欲坠?

难道李神通不知道李唐王朝完蛋,身为宗亲的自己一家子也避免不了人头落地的下场吗?

更让人崩溃的是生产力低下的现在,漆器也是价值不菲的稀罕物件,李神通居然大量用漆去举木头,难道他就不会算一笔账?算一算自己这么做是否合算?这即使是赚了也不多吧,既然赚得不多,又何必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干?

这人,得有多蠢的人才干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长孙无忌彻底晕了!

如果不是念及李神通是李氏宗亲,与李唐王朝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他甚至怀疑这家伙乃是隋朝死间,乃是奉杨侗之命,故意来败坏大唐军队来着。

李建成无奈的叹了口气“无忌,你认为淮安王叔做得出这种事情吗?”

长孙无忌信誓旦旦、慷慨激昂的说道“若是别人,打死卑职也不信!”

“……”李建成明白了。

和着说,换成特么的李神通就信。

他这堂叔简直就是‘一日为贼终身为贼的’最佳典范啊

第474章:无忌,你怎么看?

‘屋漏偏遭连阴雨,行船又遇顶头风’这句经典很适合李建成此时心境,原本明朗的心情,因为南阳一堆破事笼罩一层浓浓的阴霾。

坐在他下首的李孝恭、长孙无忌也是愁眉不展,不用猜,两人也知道李神通麾下的八万大军乱成什么样了;甚至连李元吉都是一脸的惊叹和无语,李神通捞钱的本事实让大有我辈楷模之叹,更有一种跑去南阳膜拜榜样,向榜样请教经验的冲动。

“我不信淮安王叔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沉默良久,李建成长叹一声。

李孝恭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眉头微微一皱,从眼中传递出来的意思也惊人的相同:事情既已发生,追究纠结这些还有意义吗?

李建成在大家心目中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皇位继承人,他最大的毛病是有文人情怀,容易为亲近的人所发生的悲惨事感伤,说白了就是优柔寡断、有妇人之仁,缺乏刚果决绝的帝王气质,如果他有李世民的果敢狡诈,单是皇储这重身份就可以为他拉拢到大半个军方势力,李世民根本无法撼动他的太子之位。毕竟军方将领也不全是二愣子,堂堂未来皇帝的拉拢不理睬,去跟一个亲王?但是李建成从来没有去拉拢,甚至还在婉拒别人的主动靠拢。这让李孝恭、长孙无忌他们很是无奈。当然,李建成的个性可以让臣子放心追随,不用担心自己被他来一个‘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卑职认同殿下的观点,‘木头武器’之丑闻早不早晚不晚,偏偏在这时爆发出来,这实在太巧合了,这极有可能是隋军细作为之,甚至连这起丑闻是他们编造出来的,不得不说,这一招实在太狠了,这完全是针对淮安王的性格弱点下手,毕竟淮安王在‘贪’这方面实在是出名了一些,经过这一传,假的也能变成真。”长孙无忌毕竟是智谋过人之辈,结合当前战局,猛然醒悟过来。

“殿下,淮安王叔是否,是否如此……全都不重要了!这也不是殿下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换人接手南阳军队、安抚军心、恢复军队秩序才是当务之急,只有做好这三件事,才能将秦琼御于南阳之外。”李孝恭其实也不信李神通干得出这种损国不利己的事情,问题是李神通的贪婪在李唐王朝是出了名的,他李孝恭可以不信,不代表朝廷上下不信,不代表军队中的将士不信,如果‘木头武器’事件处理不及时、处理不当,都导致整支军队哗变,不战而溃。

“是啊,现在只有圣上或殿下出面,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安抚军心、振奋士气……”长孙无忌说到这里,说出了自己的意思:“南阳极有可能成为战场,太过凶险,圣上的安危关乎国家兴衰,委实不宜露面,卑职建议殿下亲自去一趟南阳,说服淮安王,做一出公事公办的戏给将领校们看,这边有齐王和赵郡王坐镇,不会出事。”

李建成知道长孙无忌是对的,可问题是他身为西路军二路元帅,无权干涉南阳军,像临阵换帅的战略调整必须上报朝廷,有了皇帝的批准和圣旨才能卸下李神通主将之职,而且李神通是李氏宗亲,得由宗正寺来调查他的贪污案。

看了看李建成有些发白的脸色,李孝恭无奈苦笑,代为解释道:“无忌的建议我很欣赏,难道你不知我是怎么全军覆没的么?”

长孙无忌也明白了过来,沉吟道:“三位殿下,无非是权限问题而已,殿下不用考虑这些,只要稳定军心、击败隋军、南阳还是属于唐朝,别的可以慢慢向圣上解释。”

“无忌,不光如此,要做出这样重大战略调整,不但这边要上报圣上,南阳军那边也要有人禀报圣上,双方都得到批准,还有,配合晋王作战才是殿下的本职,所以晋王也要上报,三方上报,都得到批准,殿下才能去南阳,否则,太子去了也不顶用。”这一套令武将深恶痛绝的流程,李孝恭记忆深刻,张嘴就来。

“可这样定会贻误战机,会误大事的…后果不堪设想啊殿下…”长孙无忌有些焦急起来。

“呵呵!”不知出于何种心思,李孝恭居然笑了。

李建成终于实实在在的感受了“‘朝廷’干涉军事”的恶果、苦果,也品尝到了武将那种万般无奈、百味陈杂的感觉了,不得不说,这种滋味很令人难受,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打破这陋习的念头,他无奈的看了‘幸灾乐祸’的李孝恭一眼,苦笑道:“孝恭也说了,没有圣命,我去了也没有用啊!请无忌理解我的苦衷。”

长孙无忌失魂落魄的长叹口气,“殿下啊,我大唐是一个新生的王朝,本应朝气蓬勃,可这才几年的时间啊?居然变得如果臃肿、老迈、僵化、陈腐……殿下,我敢保证:如不求变,单这一套……这套陈规旧矩,我们就没办法和隋朝争天下。”

毕竟还年轻,长孙无忌尚未成精,万分沮丧的痛斥一通后,坐在一边默不作声。

李建成、李孝恭也感觉到心头沉甸甸的,连长孙无忌这样的智者都不看好李唐的前景,这一仗该怎么打?

“大哥!”这时候,无聊枯坐的李元吉站了起来,笑嘻嘻的说道:“你让我去,我一定能行。”

“你?”李建成满脸的怀疑,李孝恭、长孙无忌的表情神同步。

“少小瞧人了。”李元吉撇了撇嘴,大大咧咧的说道:“大家都知道大哥是老好人一个,在大哥没办法拿出圣令的时候,南阳军中将领知道自己不遵太子令,也不会遭到秋后算账!但我不一样,我是大名鼎鼎的坏人啊…谁不怕?谁敢不听命?…他们不敢得罪我,父皇追究下来,他们又能把罪责往我身上推,根本不用担半点责任。”

“这……”

李元吉的这番说辞,真就让李建成、李孝恭、长孙无忌都动了心,他们三人都差点被李元吉说得跳将起来,不得不说,李元吉说的真像那一回事。

“如果父皇责怪大哥,大不了就说我偷偷逃走好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父皇已经习惯了。”

“……”李建成、李孝恭、长孙无忌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好吧,事实上,李元吉也确实长得像传说中的——恶鬼、凶灵。

被三个大男人这么盯着,饶是长着一副鬼样子的李元吉也有点发毛,大为恼怒道:“行是不行?一句话,给个准信。”

李建成没有答复李元吉,深思片刻后,问向李孝恭和长孙无忌:“孝恭、无忌,你们怎么说?”

“殿下,我觉得齐王可以。”李孝恭也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怎么说,李元吉也带过几年兵,而且把三万新军操练得有模有样,在李建成上报襄阳、李渊批准的时间内,应该镇住场面,只要安然度过这段宝贵的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哈哈,还是孝恭大哥有眼光。”李元吉乐坏了。

“无忌,你怎么看?”李建成又问。

“值得一试。”长孙无忌虽然也表态了,眼中却是忧色浓重,他太清楚李元吉是什么货色了,虽说自己和他私交不错,但也因此看清了他的本质。

李元吉刚刚出生的时候,亲生母亲窦皇后只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就让人把这个儿子丢了,都说儿不嫌母丑,反过来母亲更加没理由嫌弃自己的骨肉,可李元吉丑得连生母都无能忍受,别人看了更加难以可想而知。

李元吉在异样目光、指指点点的环境下生活,处境和心情可想而知,变得孤僻也就合理起来。长得丑当然不是他的错,错就错在‘丑人多作怪’,当他明白美丑之后,为了博人关注,专门干坏事,久而久之,就变得相当残忍起来,他不听人劝告,喜欢自行其事,不过自从经历了‘引杨侗火烧大兴宫’事件后,曾一度被贬为平民的李元吉也变得低调了,学会沉默和韬光养晦了。

这并是不代表李元吉变得理智成熟,相反,他变得更加冷酷、残暴,施暴方式更加隐晦。当他不能再像以前,用简单粗暴方式发泄内心焦躁和残忍时,就会从另一面表现出来。最典型的例子是他以训练强军为理由,会想尽办法往死里折腾他麾下三万新军,由于将士们怕他,自然会依照李元吉的方式拼命的训练,结果坏事变好事,新军居然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意外的成了唐军中罕见的精锐部队,战斗力强悍至极,受到李渊和李建成的一致褒奖,父子二人一致认为李元吉终于长大了、懂得了,都在深感欣慰不已。

李渊、李建成身为皇帝和太子,两人日里万机,根本没有看过李元吉练兵的过程,除了验收成果之外,压根就没有到过新军军营,自然不知李元吉是怎么练兵的了,也不知道新军军营校场下是累累白骨,两三千具尸体绝对有。而这些,都是训练不合格而被李元吉一一猎杀取乐的士兵。

其他人想去看李元吉如何练兵,都被李元吉以‘军营重地,闲杂人不得靠近’为由拒绝在外。长孙无忌因为感激李元吉仗义出手,将奉命刺杀长孙无垢的刘弘基拦截于中途,和李元吉成了很要好的好朋友,是以或多或少的知道新军强悍的内幕。

当然了,长孙无忌并没有将真实情况说与李建成听,为了毫不相干的人得罪李元吉这一尊盖世凶神,一点都不划算。

现在支持秉性不改的李元吉去南阳,长孙无忌也不知是福是祸、是对是错,一颗心也由此担忧了起来。

……

(想不到‘闭死关’三个多月,还有这么书友支持!特别是‘柳泽风、龙橙非酱、剑魂平台、DeAr_风爆、中华明德儒家、一直很纯洁的娃、kirtoyan、淡定赏风云’众多书友的打赏……让小弟万分感谢,谢谢大家的不离不弃!)

顶点

第475章:‘人镜’消失,好事多磨

这天,一场突如其来、来去匆匆的特大暴雨席卷中原大地。

郁郁葱葱叶尖挂着的豆大水滴,在下午的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经过雨露滋润的蝉鸣,显得更加明亮,大地上的水在阳光暴晒下热气蒸腾,闷热的气流难忍受到人差点窒息。

今夏格外炎热,天气也有些异常!导致老人说是乱世死太多人,太多怨魂贪恋人间,不愿归去,弄出无数‘怨魂’的杨侗自是嗤之以鼻、不予理睬。对于这种学说,哪怕杨侗是一个异类,也抱以置疑,就算世上真有鬼,但这些‘物质’活着的时候都打不过自己,没有身体支撑的‘物质’还能怎样?世人怕鬼,实际对自然界奇异现象未知的一种表现,当人们无法解释一些东西的时候,便给神秘的现象冠上神秘的色彩,比如说枯骨自燃的磷火,因为在墓地上乱窜,且色泽阴森、恐怖,常被害怕的人们说成是‘鬼火’。

道理都是一样的,有些东西一旦破解了就不值一提了。

洛阳,王府中。

杨侗正在处理公务。

军事行动有杨善会、罗士信、薛万均、秦琼、李靖、裴行俨、杜如晦等人组成的豪华阵容负责,杨侗比自己亲临前线还放心;但中原政务方面如同一团乱麻,稀奇古怪的问题都会发生,一些首次发生的个例,都要他这个皇帝过目、决定、批准,下面臣子才能执行。哪怕是经过郡县、三省九部整理筛选之后送到杨侗这里,但几百万人的事情产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也足够将杨侗忙得天昏地暗。

杨侗将一封加急文书交到一名修罗卫手中“加急,将这份文书送往邺城。”

“喏!”修罗卫答应一声,迅速离开。在杨侗的王朝里,一切杂事都由身边的修罗卫来做,王宫之中虽不至于没有太监,但太监这个特色产物却也极少极少,杨侗出征之时,身边更是没有一个太监的存在,安全防卫和日常起居等杂七杂八的事情都由阴明月负责的修罗卫打理。

“圣上,您已经从早上忙到现在了,稍作歇息再批阅公文吧。”

阴明月端着一碗冰镇梅汤来到杨侗身边,卸下戎装的阴明月一身华贵白袍显得潇洒飘逸,容光照人,语声之中充满着无奈。

至于杨侗则是上穿着没有衣袖的短衣、下裳的两条裤管也被撕了一截,仅能盖到膝盖部位,以这个时代人的眼光来说,这种清凉的着装自然是毫无帝王形象的‘乞丐装’了,饱受房玄龄等人的抨击,但他们说他们的,杨侗依然如故,不过在正规场合,他还是要穿上正装,只是让他意外的是魏征这面大名鼎鼎的‘人镜’不但没说他一句,反而劝说房玄龄他们去了,老魏认为不是正规场合的时候,这些小节无须在意,这么通情达理的老魏让杨侗大为惊奇。不过后来仔细一想,就大致猜到‘人镜’消失的原因。

首先、魏征以前是一个道士,他并不是单纯正统的儒家子弟,而道家核心思想是崇尚自然,杨侗这一身‘奇装异服’是为了散热,这符合自然之道;况且杨侗又没有在正规场合这么露面,所以魏征不仅不反对,还抱以支持,杨侗甚至怀疑魏征家里也有这么一两套衣服。

其次、是‘屁股决定脑袋’的定位问题,在李二王朝的魏征,是废太子李建成的人,如果他没有找准定位,就算李二留下他可也未必把他当成心腹,魏征甚至还怕李二哪天不高兴把自己给咔嚓了,所以他得找准自己的定位,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怼天怼地对文武的孤臣,反正他是一个没有军权的文人,当他在朝堂上没有朋友的时候,李二自然没有将他当成威胁,这样一来,他的人头就保住了;而李二嘛,毕竟干过弑兄杀弟逼父亲的丑事,这行为不说在古代,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那也是臭不可闻的丑事,李二知道自己当不了‘仁’帝、‘孝’帝,无法在仁孝方面让天下人信服和推崇,于是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善于纳谏的帝王,这样魏征就成了李二的道具。魏征这么聪明的人,哪还不知道李二的用心所在?他本来就对杀了旧主的李二有一肚子怨气,还不得不当‘仇人’的小弟,这火气就更大了,当他发现李二默许他去怼的时候就乐了,每当自己心情不爽了,就随便揪住李二的小辫子使劲的喷,李二陛下每天要处理的公务成千上万,想不出错都难,而李二的错误便是老魏找开心的乐子了,这样久而久之,就成就一段君臣美名,至于真相,则早已深埋在历史长河之中。

现在的魏征一不是李建成的臣子,二没有史上的那段经历,本身又是一个内道外儒的人,自然不会在一些小节上怼杨侗了,事实上,但凡有活路的正常人都不会也不敢去怼皇帝,更何况,魏征还杨侗手下干得很快活,杨侗也不是昏君。‘人镜’消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朕也不想,可是想到这么多郡县的事情要及时处理,这么多百姓等着朕的政策及时安置,朕不想忙也得忙啊。”杨侗无奈的说道。

隋制的推广在中原受到极大的阻力,自从撤销降官、均分田地等制度开始执行的那一天起,民部杨师道、吏部房玄龄、刑部魏征、御部刘政会、商部凌敬,乃至各地黑冰台成员都忙得脚不沾地,就算是杨侗自己,也忙得除了吃饭睡觉,大多数时间在处理各地送来的公文,随着各项制度的开展,降而复叛的事情也偶有发生。有时候杨侗十分不理解这些人的‘愚蠢’之举,隋朝收复的这些郡县实际上大局已定,可这些人居然还敢造反,这就真是让人无语了,那些维持地方秩序的大隋‘衙役’可全都是从军队上退下去的士兵呢,这些人虽然被裁,但也是通过激烈竞争上岗的佼佼者,个个都上过战场开过光、见过血的优秀战士,特别是前来收复区调维稳、镇压的这些战士,他们的职能形同未来的‘武--警’、‘特---警’,战力丝毫不比作战部队差,经过特别训练后,已经很熟悉非常规作战了。

当然,一些世家根深蒂固的城池依旧要费时费力,但正如前文提到那般,杨侗为首的大隋要讨好的是底层百姓,当有了这个数量庞大的群体的支持后,杨侗压根就不怵那些历史比各个王朝还要长的世家大族。原因自然是杨侗不像历朝皇帝那样,需要世家大族来共治天下,所以,他才能够肆无忌惮的行事。

在廉价纸张、书籍尚未大量普及之前,使读书成为普通劳苦大众一件不敢想象的奢侈之事,而世家大族垄断了教育资源,通过族学培养出一个数目庞大的‘人才库’,历代王朝需要世家的人才治理天下,不得不与世家共治天下。即是说,在与朝廷博弈之间,世家大族最厉害的武器是‘人才’这个软实力,而不是积世财富和广阔的良田,因为这些有形资产,朝廷是可以通过暴力手段夺取的,单凭一个家族的几十、几百、数千家仆,又怎么干得过掌控天下兵马的国家?所以,世家大族的武器是朝廷所需的各家人才,当这些人才出仕之后,又反馈家族,从而让各世家逐渐壮大。只不过杨侗拥有自己的人才宝库,且有强大的军事实力保障,使世家大族的的生存法则在杨侗为首的大隋行不通了。

当然了,这也是关东世家,而与之不同的关陇世家却是以军事起家的一个个豪门,他们通过家族子弟、门生故吏的关系,掌控着一支支军队,所以关陇的根基在军队。而在杨广时代,隋朝明明拥有六十多万战力过人的常备军,却还是从军队、民间挑出身强力壮、骁勇善战的青壮之士,重新组建了骁果军,原因就是在于这六十多万常备军早已被关陇集团渗透到骨髓里,杨广知道自己若是和关陇集团明刀明枪的干的话,这支数目庞大的军队根本不受他的控制,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担心自己不在了,关陇集团依仗军队将他的子孙推翻,因为老杨家的江山就是这么来的。杨广的担忧,其实跟发动‘陈桥兵变’后,玩一手‘杯酒释兵权’的赵匡胤十分相似,若是那些宋朝将军没有乖乖移交兵权,恐怕就不是后来的安享富贵晚年,而是成为‘火烧庆功楼’惨案中的一具具焦尸了。

阴明月犹豫了一下,将梅汤递了过去,“还是休息一下吧,否则武妃又要说末将了。”

“那就让她说去呗,晚上我帮你训练她。”

水天姬现在有一个小目标,她不仅要当武妃,还要创造一个历史,那就是凭军功当上大隋第一任女国公,所以哪怕天气热得要死,也成天成天的往军营里跑,带着飞羽弓骑在炎火夏日下训练,只有到了晚上,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府,白天的时候,杨侗想见上一面都难。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早就到了待嫁之年的阴明月自然明白男女之事,杨侗这句充满歧义的话让她玉面飞红,“圣上好不正经!”

“朕怎么就不正经了?”杨侗接着梅汤,大大的饮了一个,冰凉的感觉爽透心。他扭头看了神情古怪的阴明月一眼,靠在椅背之上,淡然问道。

“圣上您懂的……”阴明月玉面更红了。

“哈哈!”杨侗大笑起来,他发现一些后世的流行语其实一直都存在,只不过没机会爆红而已。

“圣上一点不正经。”

“……”杨侗无语了,这哪就不正经了?不过,他没有傻到去猜一个女人的心思,他知道那玩意你永远也猜不透!

一阵无言的沉默后,阴明月开口道“圣上处理公务这么久,让末将帮您按压放松一下?”

“行啊!”从早上干到下午的杨侗,脑门都有些发胀,自然乐得享受美人服务,于是便仰躺在椅子上了。

“圣上,房尚书求见。”就在阴明月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准备将杨侗揽入伟大胸怀之时,一名修罗卫快步进来,对着杨侗躬身道。

“请他进来吧。”杨侗直起了身子,笑对阴明月道“你看,朕想休息一下就难。”

“王八蛋!”阴明月咬牙切齿的低骂一声。

杨侗奇怪的看着阴明月“你干嘛要骂朕?”

“没有。”

“朕听到了!你骂朕是‘王八蛋’。”

阴明月委屈死了,气得胸都快要爆炸,口不择言道“末将是骂房玄龄,这个王八蛋每次都坏事…”

“他坏什么事了?”

“呃,因为,因为他每次,他每次都带来坏消息,末将觉得就是这样子。”

杨侗笑道“也不全是啊。”

阴明月信誓旦旦“末将感觉是这样。”

“圣上!好消息啊!”温文儒雅的房玄龄抱着一堆文书,笑容满面的快步进来。

“呵呵……”杨侗笑看着阴明月。

“……”阴明月如霜打的茄子,一下子就蔫了,她的整个世界全是黑白色,衬托得帅气的房玄龄更加光彩夺目,格外扎眼。

第476章:踏上征途

“该死的!我这回绝对饶不了他……”夏天的滚滚热浪,让人心情烦躁,格外令人厌恶,但是在阴明月看来,火炉般的大地都不如接二连三坏她好事的房玄龄可恶。

蔡薇好奇的问道:“将军!谁得罪你了?”

“还不是就那个房玄龄?”阴明月大发雷霆,偏偏不敢说得太大声,压低了的嗓音,哪怕在阳光下也让气氛显得阴森森的。

一边的蔡薇不禁打了个哆嗦:“房尚书怎么了?”

“他,,他,反正他不好。”哪怕是好姐妹,阴明月也不好意思说明事情真相。

“将军,你不会移情别恋,改成喜欢房尚书了吧?”阴明月那罕见的表情很容易让人往这一方面去想,一直知道阴明月默默喜欢杨侗的蔡薇也是。

“开什么玩笑?我会喜欢他?我巴不得他现在倒霉一下。”阴明月被气坏了。

“还说不是,这明显就是吃醋的表情嘛。”蔡薇侃侃而谈道。

这个时代战乱连连,从杨广发动的高句丽战争,不,应该说是从隋朝建国现到现在,战争就从来没有断过,大量男人的战死,以及各个诸侯国在战争时期执行的先军政策,使女人的地位严重下降。

当然也不能说女人的数量占据了绝大多数,但所占比例确实比男人多,虽不至于让天下男人个个都是三妻四妾,可在权贵人家之中,妻妾成群者比比皆是。

到杨侗这里,却显得相当另类了。

说权势富贵,他绝对是天下第一,因为大隋的地盘总揽了幽州、冀州、并州、雍州、凉州、辽东大地,是域外民族共尊的显赫王朝,如今开启的一统天下之战,兵锋势如破竹、席卷中原,作为这个国家的帝王,杨侗无疑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力的人物。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权柄无双的皇帝在女人方面却少得可怜,杨侗除了皇后卫凤舞,只有武妃水天姬、贤妃长孙无垢、丽妃李秀宁、淑妃裴清华四名妃子,反观其他人,不说李渊、李密这些伪帝了,单是许多没有当官的世家子弟,他们的妻妾加起来都是两位数。

对于包括阴明月、蔡薇在内的修罗卫的姑娘们来说,杨侗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但却又近在咫尺的梦想。只是有人能够认清现实,在退役之下,立马寻了一户好人家嫁了,也有人虽然还挂职于修罗卫名下,但实际上也都有了婚约,已经处于半隐退的状态。但也有人没有放弃那渺茫的希望跟梦想,比如说阴明月,这也是她数年如一日待在杨侗身边的原因,为的也只是能够离杨侗更近一些。

相对来说,蔡薇就是一个理性的女人,早在开始的时候,她就没有抱这想法,所以反而能以局外人的眼光清醒的看待这个问题。她觉得阴明月把心思从杨侗移到房玄龄那里是件好事,虽说有房夫人坐镇,别的女人很难进房府,但最少,阴明月不再做不切实际的梦了,而且自己完全可以在阴明月尚未陷入房玄龄之局太深的时候,拉偏向别处嘛!事情要一步一步的来,不是吗?

“房尚书英俊潇洒、温文儒雅、博学多才,是圣上当前最为倚重的重臣之一,前途一片光明,喜欢他的修罗卫其实很多,也不差将军一个……虽说这房夫人……”

“停……”阴明月无语了,自己最讨厌的就是屡屡坏事的房玄龄。

“怎么了?将军也不用不好意思的。”说得起劲的蔡薇咔然而止。

“并不是不好意思,我的心思你知道,这是一直没变的事情。这跟他的身份地位无关,我就是喜欢他这个人,而不是他手中的权势,你懂吗?唉,说了你也不信,等于白说。”

阴明月哭笑不得,她确实是如此一个人,但杨侗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别说是她阴明月,就算世上任何一个女人喜欢去杨侗,大家都会用有色眼光去看这个女人。

“这个我信。”早在唐朝光芒万丈、隋朝前景模糊的时候,阴明月这份心思就有,只不过杨侗的事业越来越大罢了,所以蔡薇相信阴明月不是看到杨侗富贵了才喜欢对方,再者说了,嫁一个权柄赫的男人,不正是每个女人的梦想吗?这时她也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可新的问题又来了:“只是这跟你房尚书有何关系?”

“我感觉房玄龄这个王八蛋上辈子一定跟我有仇……只要我想亲近那人一下他就出现,每次都坏我好事,每次都少不了他。”阴明月愤怒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噗!”蔡薇面色涨的酱紫,却也无话可说,无可奈何,最后同情的抱以大笑。

说完之后,阴明月自己也觉得好笑:“你说这可如何是好?有没有办法让他也难受难受?”

“这,恐怕不太好吧。圣上会不高兴的。”一边是直系上司好姐妹,一边是国家大事,蔡薇真不敢插手

阴明月白眼道:“我像那种因私废公的人吗?”

蔡薇:“呵呵。”

“唉!”阴明月摇了摇头,只听她毅然道:“我要请示圣上。”

“表白?还是告房玄龄黑状?”蔡薇好奇的看着她。

“都不是…我现在只想杀人…”阴明月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对,愤慨道:“请命上战场杀人,杀敌人。”

……

另一边,房玄龄美滋滋的喝上阴明月亲手调治的冰镇酸梅汤,神清气爽的向杨侗汇报:“圣上,秦琼大将军利用李神通贪婪本性,泡制出他倒卖武器,使唐军将军只能用木头武器的谣言彻底搅乱了伪唐的南阳军,连襄阳方面也收到了消息,李神通现在自顾不暇、狼狈至极。”

“叔宝这一手真够狠的。”杨侗笑着点头,秦琼这一手玩得实在漂亮,这一招实在太阴了,而且还是针对李神通性格缺陷的阳谋,无赖的阳谋,就算李神通看出了其中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办法去规避,只有老老实实接受调查,谁让他贪财之名冠绝李唐呢?

但是话说回来,杨侗感觉这不是秦琼能够想出来的法子,应该是‘团队’中的某一人出的鬼点子。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副永远温文尔雅,很不起眼,却总给人一种阴冷感觉的青年男子——许敬宗。

许敬宗本是礼部的人,一直负责和萧梁接触,后来杨侗见到秦琼驻扎的淯阳武川处于隋、唐、魏交汇处,情况比较复杂,担心秦琼应付不了各种阴谋,便将许敬宗调过去当行军主薄。此时再一结合许敬宗在史上的作为,大致就能猜到这一手阳谋的原创人。不过究竟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最后的功劳是秦琼为首的那个团体,人人都会受益。

“玄龄,这是已知之事!你嘴里的‘好消息’不应该是这个。”

“圣上英明。”房玄龄恭维了一下,沉声道:“是弘农淅阳之关的朱阳关。”

“哦?说说看。”杨侗顿时来了精神,他固然以稳健为主,但也不想让弘农战役一直拖下去,这样不但耗费过多物资,也影响到青州、徐州方面的战局,只有解决了李世民一部,才能抽出更多兵力去支持其他方向,确保各处战场实现全面的胜利。

“昨日淅阳黑冰台分部发来鹰信,称是李建成很不安分,他动作频频的插手淅阳南阳军政。”房玄龄不疾不徐的说道。

“详细情况如何?”

“到了朱阳关之后,李建成共做三件事:一是更换淅阳南阳官吏,新任官员十之八九是关陇世家子弟,李建成任用这些人,以确保伪唐对当地军政的绝对控制,关陇世家与我大隋誓不两立,且我大隋不会与他们妥协,所以当我大隋军队入境之际,这些人不会投降,从而起到消耗、拖延我军的目的,为襄阳的伪唐朝廷争取时间。”

“天真!”杨侗嗤之以鼻。

“确实有些想当然了,淅阳南阳二郡惨遭吃人魔王朱粲的荼毒,两地千疮百孔,且由于是王世充、李密、萧铣、李渊四大势力交汇之所,实际情况相当复杂,李建成任用关陇人士的用心固然是对的,关键关陇人士的进入,已经触犯到当地势力的利益,所以哪怕有伪唐朝廷支持,这些关陇人士也不能迅速吃透此二郡。而且伪唐给世人的感觉是前途一片暗淡,威望不足以威慑各郡,若伪唐朝廷做得太过火,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当地势力就算不敢起兵反抗,却也不会在我军入境之时出人出力。毕竟明眼人都看出我大隋比伪唐有前途,他们没理由为剥夺自己权利的伪唐陪葬。”房玄龄笑了一笑,有些惊奇的说道:“只是臣觉得诧异的是这其中的浅显道理,就算李建成不懂,李渊不应该不知道啊。可他却任由李建成这么做,这就奇怪了。”

“不奇怪!”杨侗沉吟片刻,断定道:“李渊当然知道,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何以见得?”房玄龄有点想不明白了。

“构成伪唐朝廷的主力是关陇集团,哪怕伪唐败走襄阳,这一现状依旧没有改变,只因巴蜀历来是关陇势力的后花园,他们在那里有太多的利益和势力,而这正是李渊之所需,伪唐如若一介病染膏肓的老朽之躯,大刀阔斧的改革,只会让整个王朝分崩离析,所以李渊虽然很想轰走关陇势力,把有限职位让给真正有才之士,但他不敢这么做。而伪唐在军事上的节节败退、丢城丧地,不仅导致关陇集团在他身上投下的本钱打水漂,还连累关陇集团过上朝不保夕的亡命日子。关陇集团对他的怨言极大,虽不至于推翻李渊,但一些人不愿在人力、物资上给予支持了,李渊现在急需平息关陇集团怨言,要做一个依然重视关陇世家的态势给人看。”

“你知道吗?现在最支持我大隋不用世家子弟这项国策的既不是大隋子民,更不是天下寒士,而是李渊。如我大隋这项国策一破,最先内乱的就是世家势力最多的伪唐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大隋此项国策才是导致伪唐上下一心的核心要素,而不是襄阳的李渊,更不是弘农的唐军。”

“圣上深谋远虑、格局宏大,臣等不如。”房玄龄叹为观止,他万万想不到李建成的一个举动,却让杨侗发现伪唐如是之多的问题,他有些坐不住了,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索着杨侗这么番话,只觉得字字珠玑,尤其是‘李渊最支持大隋不用世家子弟’之说更让房玄龄十分惊叹、十分感慨,此说乍一听来十分突兀,可仔细一想,不仅觉得可行性高,还应该马上运作。

大隋的这项国策确实人所皆知,可照杨侗这么一说起来,完全就成了对付李唐的一大杀器呢,只要真真假假的放出解禁的风声,天下世家肯定会暗中派人与大隋王朝接触,而大隋完全可以在此下文章,故意向分布在大隋的伪唐细作泄漏一下‘合作’内容,泄漏一下世家代表的行踪行程,就能起到离间敌人的目的,伪唐也将处于君臣相疑的乱象,若是李渊再大动干戈的彻查,乐子可就大了。仔细运作的话,产生的效果完全不亚十万雄兵……

想到这里的房玄龄也激动了,对杨侗的深谋远虑更加佩服了,他却不知道杨侗的所知所言,大多数是根据后人总结的加以分析,他其实是站在一个历史高度上看问题罢了。

“圣上,臣以为我们应该在这项国策上下文章。”

“好啊!此事就交给你和凌尚书来办。”

“喏!”房玄龄应了一声,回到最初的话题道:“圣上,李建成的第二步动作是昨天派出一万兵力,于伏牛山西北麓、洛水南岸扎营,不仅与朱阳关、卢氏县成犄角之势,还能防止薛万均顺流而下。”

“他难道不担心薛万均水淹军营?”杨侗好奇道。

“李建成所选位置极佳,水淹不到,还可以易守难攻,处于压制薛万均的东进之师的位置。此军主将乃是李袭志。”说到这里的房玄龄趁机介绍起了李袭志:“李袭志的祖父是北周信州总管李迁哲,父亲是我大隋已故台州刺史李敬猷,本人任过始安郡丞,战乱之年,他倾尽全部家财召募三千士兵守卫郡城,多次打退萧铣、林士弘、曹武彻等人的进攻,坚守始安两年后,由于内缺粮食、外无援军,萧铣的军队最终攻陷始安,李袭志败离始安,最终投靠了唐军,被李孝恭委以重任。伪唐东征之初,随李世民一道北上攻打洛阳,并立下不少功绩,由于不是李世民的嫡系,所以深受诸将排斥,后被李世民调任朱阳关守将,此人乃是良将一员,不容小视。”

隋朝的情报工作做得十分到位,凡是有名有姓的敌方将领都有资料一份,李袭志并不是一个出名的人物,想必房玄龄见驾之前查阅了一翻资料,以供杨侗参考。

“确实是个人才,说起来他应该找我们的,降唐却是可惜了……”杨侗叹息了一声,李袭志是一个文武全才,在史上留下浓重一笔,记得不错的话,史上的他后来策动岭南六十余州郡归顺唐朝,还协助李靖平定辅公祏叛乱。在担任桂州都督期间,政治清明,使岭南地区得以安定。

“圣上,李袭志乃是陇西李氏子弟!和李渊同族。”

“原来如此!朕懂了……”杨侗理解了,点头道:“务必提醒前方大将,让大家不要小瞧此人。还有,就是念他缺粮无援、坚守的功绩,以后给予厚葬。”

“喏!”神色古怪的房玄龄记了下来。

“李建成的第三步动作又是什么来着。”杨侗沉声问道。

“李元吉率领一万骑兵离开朱阳关,正往南阳方向进军,看这安排,应该是李建成让他去南阳主持大局吧。”

“李元吉?”想到那傻瓜瓜的丑鬼,杨侗不由得笑了,当年若不是他贪图吞并玄甲军,自己也不能轻松的火烧大兴宫、吓破李渊胆了,那一次固然没有占领关中,却也把李建成、李世民之外的李渊大小老婆、子子孙孙一网打尽,结果大隋大赚一笔,李渊丢尽颜面,在伪唐威望大损。

“正是!”房玄龄点点头,继续道:“伪唐败退襄阳后,恢复王爵的李元吉训练三万新军,据说他的新军曾经和李世民的赤甲军比试一番。”

“结果呢?”

“双方兵力相同、装备相同,结果是李世民倾尽全力训练的赤甲军败了。我们也曾派人打探过李元吉到底是如何练的兵,可他十分保密,我们的人根本进不了、看不到,也不知他是怎么练的。”房玄龄蹙眉道

杨侗笑道:“应该跟我们差不多,都是挖掘人体极限潜能。不过再强也是三万人而已,朕就不信他能扛得住我大隋的强弓硬弩……嗯,这个情报也要跟大家通报一下,让大家留意这支军队,免得以后吃亏。”

“喏。”

“经过叔宝这一番流言攻势,伪唐在南阳方面布局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从李建成派李元吉紧急支援南阳即可看出,李建成这是慌了。”

“确实如此。”房玄龄笑着说道,“估计李建成以为我们会从南阳破局吧。”

“襄阳方向应该也是这么看的!”杨侗十分赞同房玄龄这话,他沉思片刻,缓缓的说道:“你觉得我们施压南阳的话,伪唐会不会认为我们猛攻南阳?”

“会。”房玄龄断然道。

“理由何在。”

“南阳之后就是襄阳,南阳若失,襄阳镇动。国都一旦乱了,人心、军心就乱了。”

“就让叔宝行动起来吧。”杨侗站了起来,道:“玄龄,洛阳的就交给你们了。”

“圣上可以要去弘农?不知要带多少兵马?”房玄龄也是知兵之人,一听杨侗的意思就知道他不会从南阳破局,只是看到杨侗又要去战场,心头就不同意了。

“骁果军一军、飞羽弓骑、玄甲军足矣。”

“圣上!”房玄龄皱眉道:“纵然圣上勇冠三军,武艺更甚当初,但如今却已是堂堂帝王、大隋之主,不应亲身涉险。”

“末将倒是觉得,非圣上亲往不可。”阴明月大步而入。

“阴将军!”房玄龄皱眉看向阴明月,恼怒之极的问道:“你的理由呢?”

“李渊只会躲在宫殿之中享福,不解军队之苦,不知战场风云突变,却遥遥控军队,这便是伪唐屡屡战败的重要因。”

“这跟李渊又有什么关系?”

“你给我闭嘴,别打岔,听我说。”阴明月愤怒的命令一句,房玄龄瞠目结舌的住嘴。

“圣上是我大隋铁军的创始人,是我大隋铁军的创始人,在军中的地位无人能敌,起兵至今从未脱离过军队,将士们已经习惯了圣上的存在,这突然就不指挥军队了,将士们会误以为圣上抛弃了大家,士气难免受挫。而且现在天气炎热,已有不少将士中暑,大家尽皆精神不济、士气萎靡,若圣上亲临前线,我军将士士气高涨!”

“总之呢,我的意思是说李渊脱离军队太久,不懂兵事、不宜指挥军队;而圣上恰恰相对,圣上对军队影响太深,暂时不能彻底放手……”

“……”阴明月这理由确实是很充分,房玄龄感觉自己无言以对,再一想到杨侗只是去当统帅,而不是上战场的将军,心头也就松动了。

“明月说的正是朕的理由,军队是朕的根本,朕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杨侗挥了挥手道:“朕意已决!不必再劝。”

“是!”房玄龄无奈一叹,不再言语。

阴明月得意的瞥了房玄龄一眼,感觉一肚子气都出了,只不过,她如果知道杨侗去的其实是夹在李建成、李世民之中的卢氏,恐怕不仅高兴不起,还要疯。

杨侗看向房玄龄,“这拉锯战拖到现在也该结果了,短则数日,多则一月,朕必返回。此外朕不在期间,让邓暠主持包括洛阳在内的河南郡军务。”

“喏!”房玄龄苦笑着应了下来。

邓暠的确当前最‘闲’最适合的大将,不止是因为能力,更因为他对大隋自始自终的忠诚。

当天,杨侗便整点行装,带着水天姬、阴明月以及两万五千军队径自离开洛阳,除了房玄龄等有限几人,谁也不知杨侗是这支军队的主将。

……

(汗颜一下,这一不留神就写了一个六千二百多个字的大章,实在不好分隔,索性以单章方式上传……这字数,算是破了自己的记录。)

第477章:侯君集之设想

弘农长渊县唐军中军大营外,一队魁梧的骑兵飞驰而来,转眼之间,已经到了营门。

“晋王殿下!”看到为首那名汗水淋漓的俊朗将军,几名卫士连忙上前行礼。

李世民甩镫下马,将马缰扔给身后的随从,大步朝内走去,并随口问道:“诸位将军都到了吗?”

“回殿下!诸将皆已到达,就等殿下了。”卫士首领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好!”李世民满意点头,大步走入了大帐。

对峙这些日子,李世民并没有关在军营闭门造车,而是不时外出,多番察看四周地型和敌方大营,企图找到破敌良策。与之对峙的隋军主将是杨善会,对于杨善会这个,李世民也有过深入了解,依照他以往经历来说,这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这种人其实是很好对付的,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发现杨善会根本没有动兵的意识,防的是点滴不漏,没有给唐军半点机会。

渐渐地,李世民也就领会杨善会的意思了,只不过这一发现却让李世民感到深深的无力和悲哀。

大国征伐,历来行的是稳健正道,讲究以正克奇,隋朝资本雄厚、大势在握,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还用得着兵出险招吗?其实杨侗、杨善会等人苦心孤诣在此留下李世民,便有围点打援的意思……

大隋布下的这一局棋,可下也可不下,什么时候下都由大隋说了算,主动权全部都在大隋之手,而唐朝却不敢以国运去赌杨侗撤棋不下。大隋此举说白了,无非就是以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充足物资压倒李世民和李唐王朝,逼得李唐不得不调集兵马与隋军对峙。

驻扎在熊耳县的隋军本就是一支兵力充足、械备精良的精锐部队,又有洛阳就近支援,还有潼关、上洛方向的隋军遥相呼应,甚至还能从黄河对岸调派军队,可谓是兵员充足、武备精良、粮草充足,比之李唐,优势何止一星半点?此境下的杨善会完全是进可攻、退可守,根本不惧他李世民这支‘孤军’,在强大后援之下,杨善会就算想败都难。

如此,战争的主动权便牢牢掌握在了大隋的手里,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不出现意外的话,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唐朝只能被大隋牵着鼻子走,按照大隋的期望的方式作战,从而彻底失去战争的主动权决定权,处于十分被动的地位……除非答应李世民之前的请求,早早让出弘农郡,安然退到淅阳郡,然后采取闭关锁国谋生机的策略,埋头发展两三年,再跟大隋抬头相见。

但能决定的既不是进退维谷的李世民,也不是对李唐王朝处境心知肚明李建成,而是他们的父亲李渊,当然,从皇帝的角度上说,李渊的坚持也并没有错,只因李唐上下弥漫着一服悲观情绪,朝野上下都以为唐军畏隋如虎,连作战的勇气都没有,所以李渊不仅要让天下知道李唐敢战、能战,还要一场胜利振奋李唐丧失的精气神,这一点,李氏兄弟都理解,可理解归理解,但实力上的差距摆在那里,你让大家怎么打?

李世民无力的是出于李唐国情考虑,他不仅要胜,还要胜得漂漂亮亮的,否则,也会赢了当下,输掉全局。

大帐内,军中大将各抒己见。

侯君集抛出了自己的观点,“圣上让太子殿下坐镇朱阳关的战略意思无非是我军胜了的话,南北二军合力,将战果无限扩大;如果我军败了,则起到接应我军南下的作用。但是这么浅显的战略意图,能人无数的隋廷不会不知,甚至已经针对性的作出了多重应对之策,如果我们采纳这种打法,成功的可能十分渺茫。故而,我以为我们不能按照对隋朝百利无一害的既定套路来打。”

侯君集的观点被大步入内的李世民听了清楚,他阻止了众将的行礼,坐上主位之后,并让侯君集说出自己的战略意图:“说说你的战略意图。”

“喏。”侯君集应了一声,精神振奋的说道:“殿下,末将认为稳妥之策是先取淆关,再夺潼关,挥师关中。”

“理由呢?”李世民微微一笑,侯君集眼光独到,大局观非常强,具有冒险精神,很合李世民的脾胃,李世民对他特别关照,将之视为擎天玉柱来培养。

“崤关……东南两侧的山峰相互连接,多有深谷险崖。此处,兵家必争!……不过潼关易守难攻,我们拿下崤关之后,先不着急去打,先采取围而不打之法,调动隋朝各路兵马来援,然后集中优势兵力,将隋军各路援军逐个击破。重要的是这一带山势险阻,不利于骑军冲锋,失去了骑兵之利的隋军还是隋军吗?”

“而潼关雄踞秦、晋、豫三地要冲,北控渭、洛之水,黄河之水抱关而下,南依秦岭,地势险要。此关在手,关中我有。关中大地不仅城池坚固,我大唐还在关中有雄厚的根基,若是我军攻入关中,必得到百姓的支持,军队兵源和粮食都不在话下,稍作休整,即可威胁雍北、凉州,杨侗视丝绸之路为经济重心,一旦这条经济要道受到我军破坏,隋廷必然上下震动,于四周调兵支援。”

“朝廷此时若是能够给予支持,挥师北伐,我们完全可以合力吞下汉阳、汉川、上洛三路隋军!重新把雍凉、巴蜀连成一片。”

大帐内顿时落针可闻,诸将听着侯君集的作战计划,默默的思索其中的可行性。

“侯将军的想法非常好。”

帐中沉默了片刻,闭目思索的宇文士及慢慢睁开了眼睛,作为晋王党中的后来者,与隋朝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宇文士及很会做人,他肯定了侯君集之策。

侯君集谦虚的说道:“多谢宇文御史认同,不足之处还请指教。”

李世民一系也有多个小团体,出身不高的侯君集在世家子弟众多的李世民麾下是一个异类般的存在,且他骄傲自负脾气臭,仗着李世民重视之因,着实是得罪了不少人,从而在金城惨败之后,落得无人代为说话的惨景,若非李世民一力担保,早就被李渊砍了,这让侯君集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打那开始便学好收敛,变得谦虚低调起来,并努力与同僚交好。宇文士及在李唐王朝的职位不高,但他以前和李渊交情极好,李渊对他和别的大臣大有不同,且他妹妹是李渊十分庞爱的宇文昭仪,继室又是唐朝宗室寿光县主,因此,侯君集早有结交之心,将自己的态度摆得十分卑下。

“侯将军,我军如果按照你的思路来打,便彻底和太子殿下中断联系,成为深入敌境的孤军,却不知道你要如何攻、如何打?我担心如果冒进,会落得跟昔日东魏一样的下场。”宇文士及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很清楚潼关之险,也有一个折戟沉沙在潼关城下的活生生例子,那就是——东魏

东魏天平元年(534年),高欢自晋阳起兵西征,派车骑大将军窦泰攻潼关,当时宇文泰屯兵于广阳,声称欲保陇西,却于暗地集结兵马准备奇袭窦泰。窦泰果然中计,等他发现宇文泰大军从天而降,慌忙依山结阵,但阵势还没结成,就被西魏铁骑破掉,窦泰兵败自杀!也正是因为窦泰的惨败激怒了高欢,间接的引发了后来东魏在弘农、沙苑、玉璧战役中的一系列惨败。

高欢的实力原本远高宇文泰,东魏大军甚至已经渡过黄河了,西魏当时危在旦夕,但就这样被宇文泰逆袭了。高欢的一系列惨败也让东魏永远失去攻取关中机会……归根结底还是东魏太过冒进。

潼关难啃是出了名的,当年占据绝对优势的东魏尚且奈何不得,更不要说处于绝对劣势的唐军了,宇文士及并不看好侯君集这个计划。

“再者说了,杨善会近在咫尺,我军一动他就能察觉到,我军失去突袭潼关之奇效。到时别说攻下潼关了,甚至还被他衔尾击破。”

“这……”一时之间,侯君集无话可说。

见他语塞,宇文士及不禁叹了口气,暂时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实际上,有一点他没有说,也不敢说:那就是隋朝可以承受杨善会、薛万均全军覆没的代价,因为强大的国力使隋朝轻而易举的卷土重来,而唐军不但败不起,甚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资格都没有,这是国力上的差距,不是现在的李唐王朝能够改变的。

宇文士及能够想到这点,李世民又何尝不是如此?其实在坐的所有将军都知道破局的最佳办法就是在李建成的掩护下,两军交替南撤,但李渊并没有同意他们的诉求。

在李世民看来,国内固然存在着许许多多的危机,但只要保住军队,那些不满声音也只能在暗中发发牢骚罢了,难道他们还敢造反不行?他之所以请求援军、提出扩军三十万的疯狂举动,不过是虚晃一枪而已,他本意是让李渊感受到唐朝的危境,是而同意他的撤军的诉求,继而巩固国土,埋头发展、苦练精兵,等时机成熟再与隋朝决一死战,可结果还是没能打消李渊的侥幸之心。

世人常说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事实上,大将敢不受的结果就是死,从古至今都是如此,汉周亚夫惨遭灭门之祸,根源不就是细柳营只知周亚夫,而不知皇帝所导致的吗?

外人尚且如此,父子之间所存在的军权之争,更加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李渊可以在任何事情容忍他的儿子,包括在朝堂上营结私党、拉帮结派,只要不涉及军权这个敏感神经,李渊全都可以不追究。惟独在军权上,李渊绝对不会容忍,哪怕是他最为倚重的两个儿子也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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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8章:事态变迁

“宇文御史言之有理,末将此策的的确确是一条没有退路的险计!”对于宇文士及之异议,侯君集没有反驳,因为事实如此,不容辩驳,而是反问道:“若不行此险计,我军对面杨善会精锐之师,又有几成胜算呢?若败,我军依旧处于隋军包抄之下,如何破局?出路在哪里?”

一下子,问题又回到败不起这个老大难。

“这……”宇文士及哑口无言。

“殿下,末将倒是觉得侯将军此策未必不行。”众所沉默之中,张公瑾站起身来。

“说说你的理由。”李世民精神一振。

侯君集也抱以期待的目光。

张公瑾侃侃而谈道:“我军以步卒为主,要想取到奇袭之效,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弃粮草辎重,胜则势如破竹、败则溃如山崩。万一战事不利,军卒难以收敛,则将大事去休。末将的意思是在侯将军这条险计之内,加上一条稳妥的办法……简单的说就是将大军一分为二,以一前一后的方式稳健推进,前军若胜后军则趁胜合力把战果扩大;如果前军战事不利,则后军乘之…即便寸功未健,后军也能变成前军,撕开一道缺口以供大军突围…这样我军即使有所损伤,却也立于不败之地。”

众将眼睛大亮。

李世民稍一思忖,又问道:“杨善会的兵力并不弱于我军,我军可以一分为二,他分兵之后也不弱下风。你觉得应该如何面对杨善会?”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把他们死死盯在长渊的杨善会不是纸上谈兵之徒,更不是瞎子,唐军的变化他不可能不知。

“这就需要太子殿下配合了!”张公瑾看了面色微沉的李世民一眼,道:“朱阳关本来就有李袭志的两万士兵,而今,太子殿下又率领四万骑兵支持,不算原有守兵,总兵力高达六万余众,且都是精锐之师,若是太子殿下能够派遣一支精骑,沿着伊水方面行军,摆出攻打陆浑县之势,必令河南郡上下震动。此时洛阳兵力空虚,隋帝杨侗又在其中坐镇,一旦杨善会收到我军大举进犯洛阳,一定分兵驰援。届时,我军就有两个选择:一是依照侯将军之策攻打潼关;二是就近拿下杨善会的大营,然后与太子殿下合力猛攻洛阳,对杨侗来他个瓮中捉鳖,末将的思路更倾向后者。”说到最后,张公瑾借机表了自己的态度。

李世民和众将眼神闪烁,都陷入了短暂的思索:不得不说,张公瑾的办法可行性极高,

李世民其实心里也有一番计较,但张公瑾自称的‘稳健’之策,比起侯君集还要疯狂,搞不好的话,自己两兄弟都要沦陷于洛阳。更何况李建成还不一定会配合作战呢,他那大哥谨慎得很。

“殿下,臣以为张将军有些想当然了,可行性十分渺小。”刘文静摇了摇头,说出了反对的理由:“不说洛阳守军和郡兵,单是在隋朝有天子亲军的骁果五军、玄甲军就在杨侗身边,数目高达五六万,何来洛阳兵力空虚之说?这支军队是隋朝精锐中的精锐,随从杨侗南征北战,从无败绩,虽不至于强到以一挡百的夸张程度,但是和同等兵力的其他军队作战,此军获胜机会极大,何况河南郡一马平川,正是骑兵的天然战场,而论及用骑经验,我朝又有谁比得过一直在域外作战的杨侗?我军去的如果少于六万人,白白送死;多了,只能用步卒凑数。诸位别忘了,以步对骑的赵郡王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啊。”

刘文静老谋深算,富有战略眼光,不管是在朝廷,还是军中,都有极高的威望,他的话,便直接将一部分人拦了下来。但张公瑾显然不在此列,他无视刘文静这份威望,从容的据理力争:“相国,末将既敢提此言,自然有所根据,而不是在胡乱说话。

刘文静书生意气重,却不是听不得意见的人,大家群策群力给大军谋划出路,自然更不会带上私人情绪了,含笑道:“张将军请说。”

“喏!”张公瑾行了一礼,开口道:“杨侗每下一城便治一地,然后进行一系列改革,大力推广隋朝的施政纲领。未将近日来,听说杨侗不但把投降于他的有功官员全部罢黜,还追究他们的罪责,触犯了许多人的利益,这在河南郡一定范围内引起了动荡!这乍一看,跟在河北其他地方无不同,但之前,他是在战争彻底结束后执行的,有时间、也有精力面对内部叛乱,可现在供他利用的时间很少,掣肘甚多,他在中原的实力和威望都很难帮他在短期内平息河南诸郡的不同声音,这时候我军若是东进,并对不满杨侗之辈许以重利,定能获得不少助力。我们不趁此机会赶紧打进河南?难道要等彻底掌控再说吗?”

刘文静摇头说道:“张将军此言差矣,且不说杨侗如今正对我军防范甚严,在熊耳、上洛一线屯有杨善会、薛万均率领的重兵,而且如今正是炎热夏天,虽说两军将士士气皆会受挫,然隋军可以不断调兵轮战,我军却是不行。一旦战事胶着,我军兵马必将失陷于洛阳城下。”

“如果攻打洛阳不现实,我军不是还有进击潼关之选吗?”张公瑾皱眉道。

李世民也陷入沉思。

“至于轻装上阵攻取潼关,更是笑话!”刘文静冷冷一笑,高声抨击道:“方才宇文御史也说过东魏旧事,我就不一一赘言了!咱们就事论事的说一说这潼关吧。潼关面临黄河天险、雄踞半山,俯视关东,是关中的东大门,自筑关开始便是西出关中、东进中原的必经之路,你现在轻装上阵的去攻打潼关试试看?再者说了,函谷关的守军也不是瞎子,我军若是猛攻潼关,他们完全可以出关支援,而关东沿河地带一马平川,骑兵完全可纵横驰骋;游弋于黄河之中的诸多战船也不摆设,以那投石机、大型床弩的射程,完全可以覆盖黄河沿岸。张将军吃过隋军船载投石机的大亏,理应有所体会吧?”

张公瑾羞得满脸通红,正梗着脖子要反驳,刘文静又说道:“退一万步来说,我们如何知道隋军会上当?更别说,灭了赵郡王全军的罗士信不是摆设,我敢保证,要是太子在这个时候贸然沿着伊水东进,肯定会遭到他的痛击。这样的定策根本就不是捡便宜、找活路,这种愚蠢的主意,纯粹是自己伸出脖子让别人砍上一刀子,完全就是找死,亏得你们还说得神采飞扬,完全就是浪费时间。”

刘文静斥驳轻装冒进的言论,可谓是论据充足,话虽难听,但条条都令人信服,如今再一看,设计者侯君集、支持者张公瑾倒显得目光浅薄了。

侯君集、张公瑾等人涨红了脸,偏偏找不到漏洞,只觉得愈发难堪起来……

侯君集瞪大眼睛:“前怕狼,后怕虎……这仗干脆别打了,等着他们先对我们出手得了?”

刘文静没心情去理会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兀自朝李世民一拜,长叹道:“殿下,撤兵吧。”

正在这时,一名士兵大步入内,行礼道:“启禀殿下,朱阳关有紧急情报送达。”

李世民接过情报飞快的看了一遍,神情一下凝重了起来,起身对对众人说道:“隋朝细作于南阳散布谣言,称淮安王倒卖将士武器,使全军一片混乱,秦琼遣大将左天成率军精骑三万自涅水杀进南阳郡,新城县若失,南阳军腹背受敌,襄阳镇动。”

刘文静大为惊叹:“也就是说,杨侗骗了我们所有人,他的战略思路是直捣襄阳,之所以不断施压我军,其实是使用调虎离山之计,为秦琼胜利进军襄阳减少压力。”

“也许是!也许不是。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李世民苦笑长叹,眼神却在此时变得熠熠生辉。

刘文静怔了怔,也瞬间明白李世民的‘也许是’的意思了,顿时也苦笑了起来。

李唐国力大损,防线的漏洞处处,强大的隋朝随时都可以改变作战方向,今天他们可以改打南阳,明天主攻的方向也许是西城,后天也许是武都,再后一天,可能又回到弘农、淅阳、南阳了,这纯粹就是玩猫戏老鼠的游戏嘛。

不过这个令人震惊的变故,对于进退维谷的李世民来说,却是一个撤军的合理理由。到时候就算李渊有多不满,李世民也可以用担心国都安危为由加以推塞。

想到这一点的李世民于刹那之间,就感觉到肩头上的压力骤然一轻,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了起来。

“殿下,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我们撤军吧。”刘文静适时建议。

“我也正好是这意思。”李世民点了点头:“不过杨善会肯定不会轻易罢了,撤军也需要有所讲究,我意采纳张将军之策,将全军一分为二,前后二军交替掩护着南下。同时,请大哥做好接应准备。相国意下如何?”

“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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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柴绍论隋定帝心

‘李神通贪污案’经过大隋细作的散播,每一天都有各种说法如雪片一样送长襄阳,呈递到李渊的龙案之前。

国难当头,李唐王朝为了打好这一仗,军政双方同心协力调人调物,连帝国的继承人李建成都亲临前线,此时正是需要将卒同心同德、上下用命之时,可李神通倒好,在这关键时刻来了这么一下子,无疑给了李唐朝野莫大的震撼,与巨大的失望。

百姓当兵吃粮,纯粹是把自己的脑袋绑在裤腰带上,此境之下更是危在旦夕,随时都有丢命的危险,一个个都把武器、盔甲视作第二条命,将士们不恐慌才奇怪呢,将士一乱,这仗还怎么打?

都这时候了,身为前方大将、李氏宗亲的李神通理应像李建成、李元吉一样,在前线起到振奋士气的表率作用,他倒好,不但没有和将士打成一片,还挪用军饷、倒卖军器……这人,怎么就不能长点心呢?

此时襄阳风雨如晦,狂风呼啸,倾盆大雨瓢泼而下,豆大雨点打在瓦片上,溅起一片白烟。

大殿大门洞然大开,狂风吃起来,将龙案上的各种文书吹得满地都是,纷纷扬扬,好似下了一场雪似的。

但无人弯腰去拾取。

李渊呆呆的望着门外,看着雨水顺着屋檐如臂而下,他感觉那一股股巨流,如同即将斩下他龙首的一把把利剑,刺眼扎心。

殿内静得可怕,各自依职列队的朝臣、武将、宦官们,如同雕塑一般站立在雄伟巨柱之间,他们的表情同样沉默得可怕。他们都怕自己成为李渊出气的对象,一个个目观鼻、鼻观心的站得笔直,比受阅部队还要挺直有力,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使得这方天地,除了外面的噼里啪啦的雨声,再无半点杂音。

皇帝李渊攥着一摞急报的双手青经暴起,这每一份急报他都反复看了一遍,希望从里面挑出一点称心的消息,但结局让他失望了…几十份急报,就没一份让人省心的…

终于……

“噼啪”,一道就近爆响的烛花李渊从震惊、盛怒中惊醒了,他缓缓扭头,看了整整齐齐的两排队列,文武百官只觉得皇帝的双瞳有如利剑的光芒,直刺所有人内心深处,比殿外闪电还要摄人心魄!

然则,气氛依旧安静,诸多文武都在默默的祈祷帝王之怒不要发泄在他们身上,恨不得自己忽然生下一场病,可以借机离开这个让人窒息之所。

李渊深吸一口气,有一种头昏目眩之感,这便是酒色过度的后果了,登基为帝后,李渊好色一面便淋漓尽致地暴露了出来,短短数年时间内,多名嫔妃已经给他生下一堆儿女。平时政务有太子、军队有晋王,只有重大军政才由他亲自过问,所以闲时无事时,饮酒、拥美,听歌看舞似乎成了李渊最大的爱好。如今危险到来,又惊又怒之下,几近掏空的身子有点支撑不住了,不过这时候李建成、李世民,连李元吉都不在朝中,所以李渊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否则,襄阳就乱了,强撑着虚弱的身子,那疲惫的嗓音在大殿上响起:“隋朝大将秦琼使左天成自淯阳向城入南阳,永安郡王李孝基不敌,涅水军营失守、镇平镇告破…左天成扎营在镇平东北,和东边的秦琼呈犄角之势,缓缓推进,南阳军本就大乱,如今面对来犯之敌,不说进取,连自保都成问题……南阳城如今两面伺敌,形势堪忧。诸卿——”李渊重重一挥袖,声音也陡然激昂了起来:“谁有破敌之策?又有谁能替朕抵御暴隋之师?”

李渊满怀期待地目视下方,但此时并无一人出列应答,更无人敢担起这份责任,这死寂的一幕让李渊深感失望。

李唐的窘境即便是被李渊信重有加,视为臂膀的独孤整、萧瑀、裴寂、陈叔达、窦轨、窦琮、柴绍……也是一筹莫展,这是国力上的差距、用人等制度带来的一连串问题,绝不是一时半会所能解决的。

李渊重宗亲、重外戚、重世家,使有才之士屈居在酒囊饭包之下,哪怕立下大功,封赏也落到上司的头上,这就难免让人心寒了,你这一个不地道的皇帝到了关键时刻,又想让那些有才之士去卖命,这怎么可能?

李渊的目光从期望变成了失望了,紧接着,一个想法从脑海中一闪而过,“难道大唐气数真的已尽了吗?不,不可能!朕不会败,朕也不能败!”

蓦然之间,李渊心里涌出一种疯狂之意,目光狠辣的恨声道:“你们不敢去南阳,朕去……”

就在他准备宣布决定,说要‘御驾亲征’之时,武将队列中有一人霍然出列,朝李渊行了一礼,朗声高喊道:“圣上,末将有一言要说!”

站出来的人是霍国公柴绍,这一时空,有从龙之功的柴绍娶的是李唐长沙公主,他受封为左翊卫大将军,堪称是李唐帝党第一将,深重李渊信重。他也在苦思良策,见到李渊有亲征之志,于是就了想法。

“柴将军请说。”李渊松了口气,对柴绍抱以和煦的微笑,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能帮自己啊!

“回圣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柴绍昂首而立,只听他沉声道:“南阳局势糜烂,军队乱作一团,绝非暴隋虎狼之师的对手,此时能够挽救这支军队、御敌于南阳之外者,非圣上莫属了,末将以为当时除了御驾亲征之外。余者,概不足论!”

李渊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目光也变得有些狰狞,那种凝视让人感到窒息。这些年来,享不尽的繁荣富贵早已磨平了李渊搏击战争的锐志和勇气,与强敌对决沙场的御驾亲征决非李渊之本意,此时见到柴绍没有领悟自己的意思,反而怂恿自己亲临前线,心中顿时怒火万丈。

柴绍却是顶住了李渊所带来的压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坦然地接受李渊的严厉审视。

过了半晌,认真考量柴绍之说的李渊总算是恢复了理智,认真说来,这确实是唯一的可行之法了,他微笑道:“爱卿与朕想到一块去了,杨侗兵强势大,我军本就处于下风,李神通又给朕捅出了搂子,朕若不赶赴南阳主持大局、安抚军心,只怕士气愈发衰落,那样南阳便真就保不住了,南阳若是全面失守,敌军便会兵临襄阳城下了……”

柴绍察觉到李渊提起‘杨侗’二字之后,语声里都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感觉,那是刻骨铭心的仇恨,是一种恨不能生咽其肉至极恨意!

李渊似乎察觉到柴绍眼神中的探究,他缓缓地偏过了头,又将目光落殿外的雨幕,叹息道:“朕也知道非朕亲自出马不可了,但朕现在面临困境是朕先去镇平打退左天成,还是打退蠢蠢欲动的秦琼,还是直接前去南阳城接手军队?当前的态势是哪一处都需要朕去救,但朕似乎哪一个都救不得……爱卿有什么办法能够教朕的?”

李渊貌似将自己摆放到一个很谦卑的位置,这种姿态在此时或许让臣子们受用,但柴绍聪明机智、深富远见,否则也不会在少年时不顾亲人反对,形单影只的仗剑千里了,也正是他少年时的坚持,搏得了仗义疏财、忧国忧民、心怀正义的‘侠少’美名,这个名声在后来也成了他在仕途上的‘敲门砖’。当时连深宫中的隋朝元德太子都听说柴绍“矫捷有勇力,以抑强扶弱”之名,并极力的招揽入宫,令其为千牛备身,并倍加恩宠,若事态正常发展,且元德太子胜利登基,柴绍在隋朝的前途一定是光明一片,然而后续的发展却是元德太子病故、天下大乱,柴绍重出‘江湖’,改投李渊门下。

柴绍知道李渊现在的重视,对自己算不上是好事,胜了还好,若御驾亲征以失败收场,那么‘怂恿皇帝’亲征的自己便会成为失败的替罪羊,所以他很谦卑的腰下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卑微一些,语气愈发恭敬了起来,“启禀圣上,隋军声势浩大,看似如雷霆之势,但不是没有弊端,可惜的是我朝上下无人看出,所以人心慌慌。”

“哦?是何弊端,快快道来。”李渊一下子来了精神,他现在就想听到这种声音了。

满朝文武也看向了柴绍,一个个饶有兴致。失败论早已弥漫全唐,大家的确需要有力的声音前来反驳这种亡国之说了。

“很多人都说隋军如同没有顺流而下的滚滚洪流,说他们的不冒进如若堤坝蓄水,一旦时机成熟便以决堤之势攻我大唐,其势莫可御,是而抱有失败的悲观情绪,一些人甚至主张迁都入蜀,暂避隋军之势,待到时机成熟再卷土重来。”

柴绍并没有卖弄关子,微微一笑的点明自己的观点:“然,隋军真如此强大吗?末将不以为然。”

“大将军说隋军不强,这也未免太狂妄自大了吧?”殿内诸臣尽皆无语,本以为柴绍此时出场,必有妙论,结果却是抹煞事实的谬论,众人顿时兴致大减,一些人甚至出声讥讽起来,刹那间,殿内的气氛终于热烈了。

连认真聆听的李渊都耐心大失,这说的连他都不信,实在太没说服力了,就在李渊准备打断之时,柴绍无奈的接着说道:“圣上、诸位同僚,绍并不是否定隋军的战力,且请耐心听完好不好?”

“你说!”李渊面沉似水。

待大殿重新安静,柴绍开口道:“对我大唐来说,隋军的确势大,的确不冒进。但如果放到整个天下来看并不如此,杨侗现在发动的统一天下之战,不仅与我大唐对决,还分兵去攻打李密、刘黑闼、窦建德,连萧铣、林士弘、杜伏威、沈法兴、李子通等人也在他的征伐对象之中,如果把大唐比作压力最大的南阳唐军,那李密无疑是比较轻松的太子殿下,刘黑闼是直面裴行俨的晋王,窦建德、萧铣、林士弘、杜伏威、沈法兴、李子通则是暂时不受战祸波及的边郡守军了。”

嘿,经过柴绍这么一说,李唐君臣感觉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

“对于我大唐来说,隋军推进得很稳健,但放到整个天下,这就是很冒进的举动了。如今的隋军由各个大将带领,散布于雍、凉、豫、兖、青、徐等州,各军近则相隔数百里,远则相距数千里,彼此之间毫无联系,若有一军出现差错,周边友军救援不及,在洛阳遥遥掌控各军的杨侗为了大局着想,要么集中兵力专攻一方,要么拆东墙补西墙的从各个战争抽调兵力支援,但不管他选择前者还是后者,都需要时间,等他重新部署兵力,恐怕已经是不能作战的寒冬腊月了!而这,便给间隙足够我们整顿军队。”

“我们再看隋军南下之后的表现,他们之前是气焰涛天、咄咄逼人,一口气拿下河南、荥阳、颍川、东郡、东平、济北、齐郡、济阴等中原七个郡……再看杨侗坐镇洛阳以后,各路隋军皆在默默的巩固所占之地,并无大手笔、大行动。我认为这是杨侗对一统天下之战没信心,所表现出来的谨慎。”

最终,柴绍得出了一个结论。

“何以见得?”李渊问道。

“隋军之打下河南、荥阳、颍川、东郡、东平、济北、齐郡、济阴的不是隋军强悍的战斗力,而是隋军不败之威名。”柴绍看着苦有所思的李渊,苦笑道:“事实上,隋军南下以后真没打几场像样的战争,除了遭遇几次小小的抵抗,也只有罗士信和任城王打过伊阙之战、和赵郡王打过襄城、淯阳之战。”

听到这里,李渊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李密怕隋军不败之威名,担心自己成为隋军南下的第一个歼灭对象,答应割让中原诸郡给我们之时,以换取粮食物资之时,其实已经和隋朝达成了协议,他用颍川、东郡、东平、济北、济阴五郡换取与隋朝的和平相处的机会,而我们依照协议接收各郡之时,与隋朝的利益冲突,因此成为杨侗的目标,而他李密却能置身事外,安安心心的去和杜伏威争江淮,竭尽全力的占据淮水以南的南方大地,一旦隋唐之战有了结果,成为南方实际霸主的李密便能集中南方之力,北伐决胜而出的虚弱的大隋或是李唐。

回过神来的李渊终于明白自己被李密狠狠地吭了,可这也怪不了李密,谁让他李渊过度膨胀,贪图人家手中的国土呢!再说了,当初的李渊难道就有好心了?不然,李渊定下的战略在北方止步于黄河南岸,以河南、弘农两郡为战略纵深,利用北方黄河、东方虎牢关、西方函谷关把隋军御在北方、荥阳、关中之余,还能加以威慑和反制。他的战略重心是在南方,而他和李密的交易,无非是让李密成为自己的收复南方的急先锋,只不过到头来,还是李密技高一筹。

“朕明白了!”李渊示意柴绍继续,并没有在李密身上浪费时间,一是事情已发生,悔之已晚、追究无益,二是追究的结果还是他李渊的错,和李密结盟、东征大计正是他力排众异之果。

柴绍接着说道:“成就隋朝南征战果的是隋军不败之威名,这是杨侗最有力的武器,一旦败了,那加诸于各路诸侯身上的威严便荡然无存,甚至还会引起大家的群起而攻…真到那一步,受他盘剥的突厥、高句丽、西域诸国定会借中原大战之际,反抗隋朝,杨侗承担不起这个后果…所以杨侗不能败、不敢败,这或许就是他谨慎之因。”

“大将军太想当然了吧!”窦轨冷笑。

“先听大将军说完。”李渊不满的斥责一声,这正爽着呢,你插一棒,啥意思啊你?

“杨侗的兵力太散,各军镇守四周,可用兵力其实只有他的骁果军,再加上他要应对各处突发变故,他能够投入隋唐之战的兵力其实已经少得可怜!”说到这里,柴绍看了饶有兴致的李渊,微笑道:“晋王麾下十余万大军装备精良、粮草充足,又有太子殿下为援,虽进取不足,但自保有余,且能为南阳防线拖住洛阳之军;故而,所虑者,唯南阳也。”

“但之前已说,杨侗能用之兵已经不多,南阳要应对的也仅有秦琼一部,即便隋军从洛阳增援也没多少,而左天成并没有给永安郡王李孝基造成多大损伤,我军主力尤在。圣上若是亲往南阳主持大局,必令我军士气大振,不说击溃秦琼、左天成二部,单只让二将寸步难进,我们就赢得宝贵的喘息之机!隋朝四周树敌,军队累月作战,总有疲惫懈怠之日,一旦某处战场出现变故,便是我们破敌之日,此时若是联合李密等人伐隋,暴隋必亡。”

柴绍平日谦虚恭敬,此时却是锋芒毕露,李渊城府莫测,却也让他激励得心潮澎湃。他自皇座之上霍然而起,环视群臣一圈:“朕依卿所奏,亲征南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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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李渊的套路

襄阳的天空电如银蛇,乌云密布,大雨磅礴,说不尽的萧杀、紧张

虽说李渊好了决定御驾亲征,怎奈天公不作美,李渊被柴绍激起的那股血性瞬间被倾盆大雨浇灭了一半,但李唐形势一日比一日艰难,南阳更是岌岌可危,亲征肯定是万万不能拖延的。

于是李渊一再强调‘一切从简’,可太子领军在外,皇帝又忽然来他一个御驾亲征,自然会产生众多紧急事情、重要职位需要安排,只有一切都落到实处才能成行。

这也是李渊登基为帝后,从未离开朝廷之所致,要是换成大隋,杨侗只需一句话,当天就能放心率军离开,杨侗常年征战在外,‘御驾亲征’在大隋王朝并不稀奇,本人在不在朝廷中枢,诸臣都能各司其职,将朝廷军政要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也和杨侗舍得放权、敢放权有关!其实在魏国也跟隋朝差不多,李密也是一个马上‘皇帝’,统兵亲征是常有之事,出征并不稀奇。

唐朝就不行了,一是李渊每到关键时刻只信他的儿子,如今有能力独当一面的儿子都不在身边,出行之前所产生的监国人选、帝都守将等等重要人选,李渊都要仔细斟酌,毕竟所托非人,最终化身为豺狼的例子并不罕见,尤其是李唐王朝局势不稳,留守襄阳的人选李渊更要慎重再慎重,才能下定论。

好不容易找到合适人选,已是四天之后的事情了。

李渊心急之下,于深夜召集军中大将赴殿议事,各将从睡梦中醒来,听闻是圣上召唤,哪敢抗命?匆匆准备一番便往皇宫而来。

今天到场之人极多,除了成年宗亲,诸如独孤整、裴寂、萧瑀、陈叔达、窦轨、赵慈景、柴绍、冯少师、段纶等文武重臣都来了。

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右屯卫大将军窦琮、内史侍郎唐俭、鸿胪卿刘世龙、都水监赵文恪、库部郎中武士彟、骠骑将军李思行、左屯卫府长史许世绪等一干“太原元谋功臣”尽皆在列……虽然并未齐全,但除却刘文静、刘弘基、殷开山、李高迁这类随军在外和远在边塞戍卫、治理地方的文武之外,襄阳稍有份量的文武一个不落。使得气势恢弘的大殿人头涌起,

此时不论文武,尽皆披上鲜明甲胄,在通明烛光照耀下,擦得透亮的铠甲闪闪发光,给人一种军中聚会、将星闪烁的宏大气势。

匆匆上殿的李渊一身金甲,腰悬宝剑,当他看到眼前震撼一幕,顿时心潮澎湃、龙颜大悦,刹那之间,他仿佛回到舞槊纵横、激情燃烧的岁月,左手紧握腰间剑柄,右手有力一挥,豪气干云的朗声道:“如今前线吃紧,每时每刻都是无价之宝。那些繁文缛节都免了,朕也不与诸位爱卿寒暄了!”

李渊这话,让人想骂娘!

你既然知道‘每时每刻都是无价之宝’,干嘛要白白浪费四天时间。四天!这又是多么贵重的财富啊?

也不怪有人冲动得想要破口大骂。

柴绍认为御驾亲征关系重大,不是一时半会能走,为免贻误战机,可派人先一步去南阳逮捕李神通、接手防务、安抚军心、积极备战,为皇帝的到来提供一个安全的南阳。

这建议很合理,也很符合实际,更兼顾到皇帝的安全问题,得到文武百官一致赞赏、支持。然而,李渊不同意。

他虽不细说因由,但许多人都知道他的意思:别人都把事情都干,老子还去南阳干嘛?老子还能干嘛?

然而不听柴绍言的后果又是什么呢?

是左天成冒雨行军,出人意表的攻克菊潭、新城等十二城,致使南阳以北尽数沦陷,战火已经快要燃烧到淅阳郡内乡县了。

若非李渊是那个‘别人都可以投降,唯独他不行’的没有退路的李唐皇帝,大家都会怀疑他是隋朝奸细,否决柴绍的目的是贻误战机!

正沉浸在以往辉煌的李渊自然不知阶下‘将军’的各种心思,缅怀过往一会儿后,他终于坐上了龙椅,想必是这身华丽的铠甲不大合身,李渊换了三次坐姿方才稳妥、舒适,而后看看左右,神情凝重道:“诸位,现在局势甚为糜烂,已经到了生死攸关、刻不容缓之际,……朕本已决定御驾亲征,但诸位也知道天公不作美,这场暴雨也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若干坐着等雨停,恐怕隋军就打到襄阳城外了故而,朕决定不等了!我们必须尽快出兵,你们有什么话说便是了,所有行军事宜今晚就要商议出来!”

‘你才知道啊’

这句话不约而同的涌现在众文武心中,摊上这么一个独行独断的独夫,大家也是很无奈啊。

无奈归无奈,办法还是得想啊。

凡是有资格站立在皇宫大殿之中者,多少都有一点军事常识的,哪怕是陈叔达、萧瑀也是略知一二,裴寂就更厉害了,他在并州战役中,以李渊那句‘便宜行事’为由,架空了负责并北防务的主帅李神符不说,还自己当上事实上的统帅,推翻掉李神符所有合理布局,大量任用亲信,从而开启了李唐一败再败之门,虽说他败了,还被隋军剃光了全身上下的毛发、烙上九个香疤的退了回来,但再怎么说,也是当过统帅的人,多少也有那么一点军事常识,只不过自从他的长子裴律师惨死于针对杨侗的大兴宫事变后,整个人苍老了许多,在朝堂之上,也不像以前那般咄咄逼人。

正统文人尚知兵事,实打实的武将更非善茬,这乱世之中,人不如狗,身为武人的他们手上多少都有几条人命,他们这些人能够在战场上摸滚打爬多年,几好端端活到现在,那就是本事。

如今国难临头,文武百官都不敢拿这种生死存亡的事情开玩笑,大家的态度都慎重十足,顺着李渊的要求,迅速进入正题之中。

“启奏圣上,自从太子殿下带走四万精骑之后,兵部及时就近调兵拱卫襄阳,不管金吾卫等维护地方稳定之兵,约有八万步骑可随时调动!”身为李渊的心腹重臣赵慈景第一个响应,他不仅是兵部侍郎,还是李渊的女婿之一。

“八万人,实在太少了。”李渊听完之后,沉默半晌后,语出惊人的说道:“我大唐是杨侗的首选之敌,朕思来想去,觉得要想度过此难关,非十五万兵马不足以破敌!”

此言一出,不止是诸臣登时失声,便连许多老将也恍惚起来。

十万兵马出征是个什么概念?

就是把整个襄阳郡的所有可战之兵尽皆抽调一空,可是把兵力全都带走了,又拿什么精锐兵力保障襄阳安全?

文臣之中,独孤整仅只瞬间即已明白李渊之深意,把襄阳精锐之师抽个干净,那他自然不用担心后院起火了。虽说猜透了李渊,却也只是晒然一笑便闭目思索,给人的感觉是在思索对策一般。

“臣附议!”就在众人面现疑惑神色,将要质疑之际,早和李渊通过气的赵慈景再次回话,郑重的对天子及列位公卿道:“自从停止征伐域外各族之后,杨侗就在这谋划此战,这一年多来不断军改,并在大唐以北的临洮、汉阳、汉川、上洛屯有四大军团,此四军皆是兵多将广、装备精良的百战之师,随时可以寇边,好在与之对峙的宕昌、武都、清化、西城诸郡防得点滴不漏,这才多次挫败了对方试探性进攻,令其安分了下来。此四军目前尚未有所异动,但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南下,因此,我军理应尽早集中优势兵力,以最快的迅速,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东南部战争的胜利,然后才能派遣精兵加强北方防线。”

这是不可抹煞的事实,是以得到许多军中宿将的认可,便是抱有自己想法独孤整也无话可说。

“隋军以杨善会、罗士信、薛万均、秦琼为主将,分别从上洛、河南、淯阳扣我国土,秦琼所部大军更是攻克了南阳郡,致使‘新城——南阳’以北国土尽数沦陷,南阳告急!诸位,若秦琼此时放弃南阳,挥师西进,那么淅阳内乡之北将无兵可御,外武关一旦失守,薛万均即可从上洛出兵与秦琼会师,两者会师之后,将有精锐之师十二万之多,且能从关中源源不断的给予兵力物资上的支持,届时,他们只须依托武关,结营于伏牛山西麓、淅水之北,即可阻止我襄阳之师北上,并能断了太子、晋王南下之路,使二位殿下陷入隋军四面包抄之绝境。而失去朝廷军队与粮草的支持,二位殿下的处境可想而知。”大殿之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赵慈景的声音不断回荡。

这一下,大家更没有反对倾巢出动的理由了。你反对,你就是置太子、晋王于险境,你反对,就是想害死李唐王朝最出众的两位殿下,你居心何在?

赵慈景稍微停顿一会儿,见无人出来反驳,接着说道:“据探子来报,黄河之上每天都是千帆竞发、百舸争流,往返船只连绵不绝的输送军队物资入洛,其后发之力不可小觑。此战不管是主动出击也好,严防死守也罢,都改变不了敌众我寡的事实。军事上的不断失败,使我大唐精锐兵力损失惨重,边境防线早就四面漏风,说句难听的实话,就算再加上二十万大军,臣都不觉得多。战争多拖一天下去,我大唐就多一分危险,而要挫败隋军此番攻势,非倾国之力不可!”

文武百官尽皆缄默。

大隋百战百胜,通过战争赔偿等花样百出的手段来讹诈、压榨战败国,不论是高句丽、东西突厥,还是李渊等中原诸侯都饱受其害,更卑鄙的用旧钱倾空各大势力的物资,有这些物资的补充,隋朝越打越强、越打越富……总而言之,隋朝的国力随着军事上的一连串胜利而蒸蒸日上,然后又反哺军队,李唐边境压力大增,对这些,与隋朝有地接触者,莫不是感同身受!

但也有一些人双眼圆睁,一派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时代交通闭塞,通讯不便,再加上李唐朝廷刻意淡化一次次战败恶果,一些人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所效忠的李唐王朝处境如此不妙,他们现在有一种感觉:隋军没来得及认真,李唐就已经被按在地上打了。

赵慈景说的或许有一点小小夸张,但这也是事实,现在的隋朝稍微跺跺脚,深受其害的李唐王朝都要警惕三分!

李渊料想无人阻止了,这才开口道:“有人说朕没有依从晋王扩军三十万之请,是保守、是罔顾李唐实情的不负责之举!事实上朕不想扩军三十万吗?朕想啊,朕做梦都想。可按照我朝现有国力,朕是有心无力啊……近年来我大唐为了抵御暴隋接连征兵,可暴君杨侗从来就没有给过我们喘息之机,我们的新募之军败给训练有素的虎狼之师也很正常!这也怪不得前方作战的将士……若我大唐国库充盈,就能募集青壮,于四季训练不间断的训练了,这样也不至于无兵可用。说起来,字字句句都是泪啊。”

“好在朕有所准备,蜀中又有一个丰年,收成甚为客观,不然这仗也不用打了!这要兵没兵、要钱没钱、要粮没粮的,大家干脆投降算了!但问题是杨侗不会给我们投降的机会,我们投降就是死路一条,搏一把生机无限,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李渊语气略微惆怅,脸上却露出了丝丝揶揄神色来,他是在嘲讽这满朝文武自私自利,心中只有家而无国。

“启奏圣上!臣虽年幼,却也饱读诗书,在父王教诲下,深知有国才有家,值此国难当头之际,臣代表父王捐出八成家产充作军资。”淮安王世子李道彦适时出声,慷慨解囊,可谓是忧国忧民。

“好!”李渊拍掌叫好,道:“不愧是朕倚重的后辈,果真不负朕望,今朕封你为胶东王,授任陇州刺史。”

“臣叩谢圣恩!”李道彦喜极而泣。

文武大臣全明白了,难怪皇帝迟迟没有李神通一案作出定论,还让李神通当他的淮安王、南阳军统帅,原来双方早就取得谅解。李神通贪婪成性,八成家产不是一个小数目,如今用来购买一个郡王爵位,算是栽到家了,想必这里头少不了一番外人所不知的故事。

“圣上,臣不愿胶东王专美于前,愿捐一半家产充作军资。”赵慈景面带微笑。

柴绍道:“身为李唐王朝大将和半个皇室中人,大唐王朝与未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以杨侗之暴虐,一旦我朝失利,末将定是国破家亡,与其让家资落入暴君之手,倒不如用来充当军资,末将也捐一半家产。”

冯少师道:“身为世家中的一员,大唐王朝与未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末将也愿捐一半家产。”

段纶慷慨激昂的说了一通,最后也说:“末将愿捐一半家产……”

……

皇亲国戚都站出来,一个二个表态,愿捐家产一半。李渊面带笑容,熟练的加以褒奖。

满朝文武脸色变得相当难看。都发现李渊套路,无耻的套路又特么的来了,但明白又能咋办?

驸马们说的都有道理,现在大家上了贼船,再也没有退路之言,李唐这艘腐朽大船一旦沉下海,结果都不会有好下场。毕竟隋皇杨侗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呢,他不像以前的皇帝那样,能够厚待两面下注的世家,他对敌人的定位相当简单粗暴,你家只要有一人在敌方担任职位,那你全家就是他的敌人,这是对普通人家的定位,多少还有活路,处罚力度也让人能够接受;但是对世家的定位就丧心病狂了——凡是世家子弟、凡是和世家沾亲带故者,皆是杨侗不死不休的敌人。

在场这些不是世家人,就与世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旦落到杨侗之手,就算你不死,也要到边塞去接受残酷的劳动改造,三四十年后才能回来,可在场这些人,即使生活在优越环境中也没几个能再活三十四年,若是被发配去干开路挖矿此等重活,有三四年活头就不错了。

而李渊为啥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这套路压榨各个世家?甚至连词儿都懒得换?各个世家为啥怒火万丈的关门大骂李渊一通后,还要陪着笑脸捐钱给他?还不是没退路嘛。

李渊现在给大家的感觉就像,不,纯粹就是一个无赖,打的就是‘你不给钱粮我没办法养兵,我失败惨死,你全家也得死’这个主意。

俗语说‘好死不如赖活’,在还有一线生机的前提下,谁都不想死啊!于是每次面对李渊的无耻讹诈,大家骂完之后,然后都乖乖的给钱给粮给物,区别的只是每次所‘捐赠’的数量不同而已,但经过李渊这个只进不出的貔貅长期讹诈,再有钱世家也有被他吞光的时候啊。

但那又如何?

面对着李渊又一次玩得顺溜的套路,一个二个硬着头皮,咬牙切齿的报出自己的数目,尽量往少里报,多少是个数对吧?

李渊也不介意,微笑着加以褒奖,多少是个数对吧?他一一笑纳,依据所捐数量多少,熟练的把各等爵位随手赏了出去!

按说,习以为常的诸多臣公应该可以坦率面对君臣之间罕见的‘默契’的,也以为自己的修养被李渊练到家了,但是当自己报出数字后,个个依旧气得半死……最终莫不是‘激动’得‘感激零涕’、面红耳赤的代表受封列祖列宗、子子孙孙叩谢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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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独孤决议

独孤整没有参与接下来的军议,以年老体衰、清点财资为由回府,与之离开的还有一些世家家主、世家代表,李渊通情达理的同意了,他也不指望这些从未上过战场的人给出制胜良方。

独孤整的马车在雨夜里疾速而行,忽明忽暗的灯火从车帘缝照在独孤整的脸上,使他枯瘦苍白的脸庞变得十分可怖,独孤整半躺半靠的斜坐在厚厚的毯子上,浑浊老眼时而闭上,时而奋然张开,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李唐糜烂局势独孤整心知肚明,也理解李渊难处,但李渊无赖、流氓的手段委实不可取,事到如今,所有人都无法回头了,只能跟着李唐一路走到底,若李渊换一种温和的,让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大家也会好受一些,对李唐多少还会抱之以希望,但李渊在大殿玩那一手,着实太下作、太不符合帝王之道了。

独孤整郁郁不乐,李渊近似强取豪夺的方式让他想到败亡的高士达、张金称、卢明月、翟让、朱粲、徐圆朗、刘武周这些逝去的草头王,这些靠强取豪夺起家、为生者,有哪个能走到最后?诚然,李渊并没有像草头王那般盘剥老百姓,但世家的血一旦让他抽干,老百姓难道逃得过敲骨吸髓的待遇么?

如果李渊死在南阳就好了。这样李唐就能换上一个听得进良言的有为之君,带着李唐走出困境、走向辉煌,否则,李渊这个独断独行的独夫定把李唐见底的家底一一败光。

蓦然,一个自心底涌起的念头,连独孤整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很快让他生生掐断,李渊是该死,但绝不是现在,一旦他战死,李唐将陷入群龙无首、诸王夺冠的乱局,这样只会加速李唐的灭亡。

回想到如日中天,拥有独孤家血脉的杨侗,独孤整深为一叹。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看错两个人:一个是大力支持的李渊,唐军屡败隋军之手,早就动摇了独孤整对唐朝的信心,他的心情就像是一个投资者,当他看到自己对李唐王朝的投资不仅不能带来收益,还让他滑落到破产边缘的时候,自然就很不高兴了;

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看错的另一人是杨侗,但认真一想,他觉得不是杨侗,在他秘密策划推翻隋朝的时候,杨侗连毛头小子都不是,自然没有入自己法眼?怎么算得上看错人?他觉得自己另一人,其实是一直意图推倒的杨广。他现在才感觉到杨侗实质上是杨广首选继承人,并在暗中着重培养,鉴于当时糜烂局势,杨广为了保护这个优秀继承人,故意加以忽略,并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杨倓推到世人眼前,不仅为杨倓联姻裴氏,以获取关东士族支持,还取代了杨侗东都留守的位置。大家被杨广一连串的手段弄得眼花缭乱,再加上杨倓一直表现出众,是而坚信杨倓才是隋朝的继承人,而杨侗则彻底失去入主中枢之希望,但实际上,杨广并没有亏待杨侗,虽说他惨遭‘发配’,却带走囤积于洛阳的所有军资粮草,紫微宫奇珍异宝也搜刮一空,而这一切都是杨广下旨所致。只不过世人以为这是对有大功的杨侗的补偿。可杨侗胜利立足冀州之后,杨广对他是封赏不断,不但把临朔宫送给杨侗当王府,还封湛泸剑、七星龙渊剑为天子二剑,让杨侗以湛泸剑镇军、以七星龙渊慑政,到最后,更是把冀州、幽州、并州军政任免权给了杨侗,赐予他先斩后奏之权……杨广这不是对继承人的支持、培养又是什么?只是大家都有先入为主之念,被杨倓这个挡箭牌迷糊了。

再有一个细节,也是杨侗才是杨广首选之人有力佐证,那就是杨广对三个孙儿的不同安排:皇长孙杨倓一直呆在杨广身边,美其名曰:培养,换而言之,其实是杨广不给杨倓接触地方军政、拉帮结伙的机会;杨侑留守长安、坐镇关中,的确也是培养锻炼,但别忘了,辅佐杨侑的头号大臣是卫玄,而杨侗却是卫玄的孙女婿,这完全是让卫玄死死看着杨侑,帮助孙女婿制约杨侑的发展。

至于辅佐杨侗的人,元文都是关陇集团代表、韦津是关陇士族代表、卢楚是关东士族代表、皇甫无逸是寒门代表、段达是军中代表……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来历和背景,这些人俨然组成一个完整‘小朝廷’,身为各个势力的首领,杨侗需要左右逢源,平衡各方势力,这不正是皇帝应该做的事情么?也就是说,杨广对杨侗培养表面上是放任自流,但其实是让他招贤纳士,自成一个体系。事实证明,杨侗活脱脱就是另一个杨广,施政纲领跳不出杨广消灭关陇集团、抹除士族特权、扶持寒门这三大核心思想,只不过杨侗更为激进,却也符合青出于蓝而青于蓝的惯例。

到如今,独孤整觉得杨侗不过是顺着杨广所铺之路行走而已,当然,杨侗的出色也是不容置疑的。也在某些时候,独孤整怀疑杨广假死埋名,甘做杨侗身边一片不起眼的绿叶,因为谁都没有看到杨广真正死在江都宫大火之中,而江都宫是杨广下旨建造,有什么机关暗道十分正常,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在泡制他们关陇世家方面,杨侗卓有成效,比杨广做得更出色、更狠。

一念至此,独孤整长长一叹。

举族支持李渊推翻隋朝、建立一统天下的新王朝,正是出自他的手笔,如今的局势,他既为李唐命运担忧,更多则是为独孤一族的未来担忧,生怕兴盛近百年的家庭倒在自己手中,这样实在无颜面对死去的父亲,以及破例将家族委托给他的这个最小弟弟的诸多逝去兄长了。

如果他年轻二十,不,只要再年轻十年,孤独整都有信心和杨侗斗上一斗,但现在不行了。他年老体衰,精力早已无法应对各种突发事件,是以在年前卸下独孤家主重担,正式将独孤澄推向了前台,但国事家事的种种不利,你让他如何能够安安心心的安享晚年?

他一直关注时局,知道南方萧铣休养生息、厚积薄发,他知道窦建德苦守青州三郡,做临死着的挣扎;也知道杜伏威、林士弘、沈法兴、李子通的所作所为;更知道李密有图谋江南之雄心,相较以上其他诸侯,李密有头脑、有眼光、有手腕、有实力,升则飞腾于九天之上,驾南国半壁江山以御北方强敌。

独孤整觉得自己不能在李唐这棵一树上吊死,就算他再怎么支持李唐,也要给独孤家找条出路,何况,李唐的前景着实让他不看好了。多方下注也是独孤家的传统,父亲独孤信不就是这样的吗?自己不过是延续这个传统而已。

……

“老家主!到了!”

就在独孤整思索到了对策之时,马车已缓缓停止,侍卫轻声禀报。

“好!”独孤整长长的吁了口气,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发现在自己思索之间,天光大亮。心情狂舞多天的大雨也终于变得稀稀拉拉了。

“天意还在李唐这边啊!”想到大军今日出征,连续多日的大雨忽然就有了停止之兆,独孤整的心情好了很多,他对李渊有诸多不满不假,也准备和李密接触,不过他还是希望李唐很赢,不止是在李唐投入太多,还因李唐是亲外甥、亲家的江山,李唐赢了,独孤家继续荣耀,与之相比,李密是态度不明的外人,靠不住的。

独孤整摇头阻止了撑伞奔来的一名家仆,在霏霏细雨中登上台阶,看了一眼打扫院中积水的家人们,淡淡开口:“家主来了么?”

这里是独孤氏的家主府,也是独孤整以前的府邸,他卸下家主之位后就让了出来,不过独孤澄并不入住,以示对老家主的尊重、尊敬。

“家主卯时已至!正在书房看书,请老家主随我来。”那名门房管家带着独孤整匆匆向府内走去。

独孤澄许是听人通报,在他们到了后院时,已于院门前等候,行礼见面过后,叔侄二人也不多作寒暄,一前一后深有默契的步入书房。

独孤澄很自觉的让独孤整坐上主位,自己坐在了下首,在这位小叔面前,他从来不摆家主的架子,能够成为大家族家主者,自然不是无法无天的二世祖,相反,他们为人谦逊有礼、尊师重道、敬重长辈,除非长辈倚老卖老,触犯到他的利益,这除了品行好,也是给族人、给后辈树立良好的榜样。

一名侍女端茶盘进来,待独孤整润了喉咙,独孤澄忧心忡忡的开口:“七叔,朝堂上商议得如何了?”

独孤澄一直在经营家族,便没有在李唐王朝任职,虽有爵位、虚职在身,却也一直没有参与早朝、商议国事。

独孤震冷笑:“皇帝决定搜刮襄阳可战之兵,凑足十万数,供其驱使。”

独孤澄吃了一惊:“这样襄阳就没有可战之兵了,如果我军在前方战事不利,陷入僵持局面,薛万均自上洛上津沿着甲水河谷兴兵,避开重兵把守的武关、外武关,强攻淅阳勋乡,直扑襄阳而来,襄阳拿什么抵挡?更严重的是薛万均要是兵行险招,沿甲水攻下西城郡丰利之后,打穿内部空虚的房陵全郡,最后占据巴东秭归,那荆蜀便被隋军一刀两断,陷入首尾不能相连的困境,到时想退入巴蜀都不行了。这么简单的事情,就算皇帝想不到,难道上千文武就没人看穿?”

“嘿嘿!”独孤整晒然一笑:“你不觉匪夷所思吗?”

独孤澄稍一沉思,恍然道:“七叔是说,皇帝不放心留守帝都、主管军事的李德良、窦轨,故而将可战之兵尽皆带走?”

“皇帝本就看重军权,因此各大势力主将不是李世民、李元吉、李孝恭、李神通、李德良、李道宗这些李氏宗亲,就是柴绍、冯少师等驸马,甚至他连宗亲也不放心,从这次东征便能看出,李渊始终在大局上控制着整个军队,尽管这所谓的大局导致李孝恭全军覆没,但李渊手段不错,将责任甩给了李孝恭……如今东征失败不说,还惹火烧身,把战火烧到了国内,李唐王朝处境相当不妙。皇帝担心自己出征之际,手握军权的人在这个时候生出异心,故而罔顾国情,抽光了襄阳可战之兵!”说到这里,独孤整不太确定的猜测道:“我怀疑皇帝早有亲征之心。”

“何以见得?”

“我也不敢肯定!”独孤整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我是从太子驰援晋王的举动猜出来的,太子没有领兵的经验不说,且跟晋王有皇座之争,难道皇帝就不担心太子吭害晋王吗?可他依旧这么做,这说明皇帝对军方相当不满,而‘朝廷过于干涉军事’的声音,非但没有让皇帝放下军权,还触怒了他,让他生出直接掌控军队之志。而御驾亲征是一个夺军权的最好借口,但他又不放心身在帝都的太子,是以把太子支走。”

独孤澄倒吸一口冷气:“若是正如七叔之言,他连几个儿子都不信,那他还信谁?”

“他只信他自己。”独孤整下了断言后,回顾道:“这或许跟他个人经历有关吧。继任唐国公爵位时,皇帝不到十岁,若非文帝和文献皇后喜爱,哪轮到他啊?尽管如此,可他在李家的处境其实很不好,长期受制、受辱于族中长者,这也养成了他十分谨慎性格。”

独孤澄沉默了片刻,道:“七叔认为我族希望在何处?”

“我觉得李密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们不妨和李密暗中接触一下,如果李密能我们满意,我们可以让藏在南方的力量给予他支持!如果他占据南国半壁江山,即便不能击溃杨侗,自保也是有余,从此天下再现南北对峙之势,我们到关键时刻,可以效仿东晋士族的衣冠南渡,迁往南方休养生息。我认为现在即可到江都、东宁置办一些产业,你以为呢?”在家族重大决策方面,独孤整一直很给这个新家主的面子,还把自己的一些良策归功于对方,努力帮助独孤澄树立家主权威,使家大业大的独孤氏波澜不兴的实现了新旧交替。

“我觉得可行!”独孤澄点了点头,微笑道:“我这里有一个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要跟七叔说。”

“你说!”

“布在邺城家族子弟以最快的速度传来了一个消息,此事若是为真,我们以后或许不用南渡。”

“都什么时候了,还东拉西扯的?”见侄子卖弄关子,独孤整极为不满的瞪了一眼。

独孤澄微微激动的说道:“韦氏家主韦匡伯对隋朝不死心,让次子韦思齐常驻邺城,不断游说隋朝韦太后,以及尚书中仆射韦云起……然韦思齐屡屡碰壁,不说韦太后,便是韦云起的面也见不了……”

这是公正的秘密,并不稀罕,诸多世家探子专门盯着此子,独孤氏也不例外,一听侄儿说到这里,独孤整便知道必有下文。

只听独孤澄接着说道:“消息上说:韦云起忽然在深夜接见韦思齐,并带他进入神武宫,韦思齐悄悄返回住地后,表现得相当激动……我认为代表韦氏的韦思齐成功了。”

独孤整双眼闪闪发光:“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独孤澄点了点头,半信半疑的说道:“可杨侗把天下世家当成敌人,并一路打压至今,七叔认为他会改变么?改变的初衷又是什么?”

“杨侗起家之始,关陇世家支持李渊、关东世家支持杨倓,南方士族分散四周,杨侗深知自己再卖好,也没办法得到世家力量,既如此,又何必浪费时间在世家身上?于是他孤注一掷,全面倒向寒门,当上了寒门领袖,天下寒士的支持…让他成就今天的霸业…但今时不同以往……正如柴绍说的那般:杨侗分兵四处,后续乏力,才采取了稳健的攻势,这与他以往风格严重不同。他不能败、不敢败,处境同样是骑虎难下,他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能打好这场统一天下之战。再说了,就算现在的世家全部让他歼灭干净,他麾下那些文武重臣,几十年后也会成长为一个个世家豪门。”

独孤整见独孤澄若有所思,继续道:“我始终认为不懂得妥协的人成不了大气候,杨侗显然不是这样的人!他之前的处境不妙,需要高喊一些口号拉拢人才,如今大势在握,他准备做皇帝应该做的事情了。只是他表现得相当谨慎,生怕寒了麾下臣子之心,这才让韦太后出面!”

“我们又该找谁?太皇太后、两宫太后,还是皇后?”独孤澄苦笑。

“这倒是个问题!”独孤整也有点头疼了起来,通过韦思齐一事来看,杨侗明显不想出面,所以让韦思齐走后—宫路线,若是傻兮兮的找错人,以至于坏了杨侗的大计,那独孤氏完全就是在干偷鸡不着蚀把米的事情。

苦思良久,独孤整猛然想到一人,抬头道:“记得你和房玄龄同游凉州,相互欣赏,房玄龄深得杨侗信重,如今更是中原方面的重要人物之一,你干脆去洛阳探探口风。对了,据说房玄龄温文尔雅、风流倜傥!但眼光极高,所以至今只有正妻一人,你不妨从族中挑十名最出色的歌姬一并带去。”

“行!”独孤澄想了想,也认为房玄龄是个突破口,也觉得送美女很合理,虽说‘吃醋’一案轰动天下,但他是不信的……这年头,哪个有出息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看看人家杨侗,几千美女予求予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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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章:杨侗猜不透的疏漏

唏律律

手中缰绳轻撤,宝马黑煞在缰绳拉扯的力道下,人立而起。

连日来的特大暴雨,也让杨侗的军事行动受到延误,整天闷在军营之中,杨侗都感觉自己快经发霉了。

骤雨初停,便冒着霏霏细雨沿着伊水往西行军。

杨侗的目光落在眼前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远方莽莽伏牛山脉。

在南下之前,杨侗便对这座中原名山和它囊括的地带做了详细研究,此时到了山前,一段段资料便闪现而出。

伏牛山是河南、弘农、淅阳、南阳、上洛五郡交界,东麓地区处于黄淮平原、河洛地区、南阳盆地的交界地带,地挡河洛通往江淮、中原、江汉的交通要冲,既有河山纵横的地理形势优势,又有控扼各路交通要道的地理位置优势,因而自古成为兵家必争的战略枢纽之地。任何一个王朝大统一时期,伏牛山作为洛阳东南方向的门户,屡屡成为进攻洛阳的突破口,也是洛阳军事防御体系的重中之重;而在分裂割据时期,这里地挡东西南北各方势力交锋的锋面,而且它相对于黄淮、河洛、南阳三地,地势居高临下,因而在冷兵器战争中成为各方势力争逐的战略要地。

就在杨侗跓马不前,默默思索之际,高衍纵马前来,望着前方连绵大山,眼中闪过一丝缅怀之色,挥鞭介绍道“圣上,伏牛山属秦岭山脉东段支脉,东西绵延八百余里,规模巨大,山势异常高峻雄伟,形如卧牛,故称伏牛山。末将早年走过那一边,是伊水、淅水的分水岭,山势沟壑纵横,山高林密,连绵数百里,着实不利行军。”

杨侗并没有打断高衍的介绍,而是耐心聆听,单凭高衍走过这一段的经历,都足以让他杨侗认真听讲,更何况,他也不想挫伤下属的积极性,见他看向自己,失笑道“看朕干嘛,将你之所知尽数道来。”

“喏!”高衍应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因为伏牛山的存在,使其周围的上洛、弘农、淅阳、南阳四郡有着山地众多、耕地不足、人口不足、开发潜力不大等缺点,然而伏牛山附近这四郡的地形相当复杂,自古以来便是天然的隐龙之地,若是敌人往这些地方随便一躲,屯兵于山野,纵是投入雄师百万也没用,只因那需要耗费难以计数的人力和物力去支持,是一件不划算也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这很关键,你这说到点子上了。”杨侗笑着说道“所以,伏牛山脉潜在的危险远高于李渊为首的李氏一族,我们不管出于洛阳、关中的眼前防务考虑,还是着眼于未来,都必须将位于这座大山四周的上洛、弘农、淅阳、南阳牢牢的掌控在手,绝不能让李渊父子入山,绝不能让他们凭借这复杂地形,重张旗鼓卷土重来。”

高衍朗声道“李渊父子四人尽皆在战场之上,末将认为他们没这机会了!”

“朕也是这么想的!”

旁边另一名随军大将虞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高声道“圣上,伏牛山和熊耳山阻断弘农南下道路,仅有两条道路可供大军畅行,一是从卢氏出发,沿淅水南下,最后抵达朱阳关;二是逆着洛水西进,绕过上洛郡洛南县所辖范围,再改道南下!”

“李建成现在坐镇朱阳关,外派李袭志在卢氏、洛南关键点扎营,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个,并做了两手准备;我军一旦击溃李建成所部,攻下朱阳关;李世民南撤之师,只有走第二条路了,有李袭志这颗占据了要道,李世民完全可以鼓动唐军,以归师莫阻之势对薛大将军发动攻击,末将觉得李袭志那边也要攻占下来才比较稳妥,只要两条南下之路在手,四面楚歌的唐军不攻自乱。”

“说得好!”杨侗长笑一声,道“但是你把咱们的罗大将军忘了。”

“原来圣上早有安排!”虞湛挠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末将班门弄斧,实在惭愧。”

“你的建议并没错只不过提得晚了些!更不必气馁。”杨侗看着有些泄气的虞湛,笑着说道“你和史劲将军、高衍经历太少,缺少大局观,看问题不周全很正常!须知朕是和你们不同的,朕确实不大,但是从八岁那年开始,就已经面对种种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所以朕今日决非凭空得来的,而且朕始终坚信失败是成功之母这个道理,就算败了也不会灰心丧气,失败只会让朕变得更强,然后重张旗鼓、卷土重来这便是朕和你不同之处。好在,朕比较幸运,从起家至今都走得比较顺畅,没有经历重大挫折和失败。”

水天姬、阴明月和蔡薇闻言也是一阵感叹,旁人看到的永远只是一个能能武的妖孽带着一大群疯子,做出一个个举世震惊的辉煌成绩,却不知这妖孽成功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更不知他经历过多少坎坷与危险。

“朕需要有思想、有灵魂、有韧性,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而不是目空一切、徒有其表,遇到挫折就一蹶不振的狂徒、懦夫”杨侗微笑说道。

“圣上至理良言,末将谨记在心,时刻不会忘怀。”诸将心潮起伏,目光变得格外明亮。

高衍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胸中奔腾的激荡,朗声道“圣上,末将是兰陵王后人。”

此言一出,众所惊讶。

杨侗看了高衍几眼,笑道“是蛮英俊威武的,都快赶上朕了,不过都一样,明明可以靠脸吃软饭,偏偏靠才华”

众人“”

有过兰陵王这封号的太多,高衍感觉杨侗或许弄不清楚谁是谁,强调道“圣上,北齐兰陵王高长恭是末将先祖。”

“你说到兰陵王的时候,朕就想到你高衍是高长恭的后人了。”杨侗点了点头,“但朕何时说过前朝后裔不准为官?朝廷有这政令吗?”

高衍一怔,朝廷确实没有说过前朝皇族不得不官,也没有一条政令是专门针对亡国奴的,朝廷是说唯才是举,不受无能之臣、不赏无功之将。

“只是”

“只是如何?只是你自己没有摆正位置,担心受到清洗而已我朝立国以来,并没有干过那种事情”

高衍激动道“圣上,还愿意用末将?”

“用,怎么不用?你会反隋复齐吗?”

“当然不会!”高衍吓了一跳,道“北齐与末将有仇,怎么可能反隋复齐!”

“朕相信你就你这小白脸的模样,反了也没人跟。”杨侗笑道。

高衍“”

前面的话让人挺感动的,但麻烦您别这么小瞧人行吗?我承认自己是比你英俊了些。

看着迷迷糊糊的高衍,杨侗微笑道“你想想南陈一族就知道了!陈叔宝寿终正寝于洛阳,武帝追赠大将军,谥号炀;朕查阅以前的卷宗,发现有二十多个陈叔什么的,都在我朝担任过要职,受封为郡官者就有五个陈叔宝的兄弟有四五十兄弟”

“不算女儿,光儿子就有四五十个?”水天姬似乎相当震撼。

杨侗点头,继续对高衍说道“陈琐的儿子太多,朕记得住在伪唐当相国的陈叔达,别的都记不住。”

“生了这么多啊。”

“确实很多!”无语的看向自己的婆娘,杨侗感觉她不务正业。

水天姬美丽的大眼睛瞪着圆圆的,忽然来了一句“好家伙,真能干。”

“噗”正在喝水的阴明月喷了蔡薇满脸都是

诸多女性的脸颊都红了。

男的则拼死忍笑,憋得煞是辛苦。

“”杨侗腹下诽谤,人家家伙不好,能干出这么多儿子吗?

“陈琐确实能,嗯,算是一个有力之君,他在位期间兴修水利、开垦荒地,鼓励农民生产,就当陈国得到一定的恢复与发展的时候。齐后主高纬这时候杀害了高衍将军的先祖兰陵王、丞相斛律光等有才能的忠臣良将,北齐朝廷摇摇欲坠!陈琐发动北伐战争,一度占有淮、泗之地,倘若陈军乘势前进,或许能够消灭北齐。可陈琐只想占领淮南,成功之后便止步不前,坐失灭齐良机”

说到这里,杨侗猛然闭上嘴巴,他忽然感觉自己忽略掉了什么,而陈琐只想占领淮南,成功之后便止步不前,坐失灭齐良机这句话不断在脑海中回荡。

“夫君”水天姬看到忽然闭嘴不言,疑惑的看着杨侗。

“嗯,走神了。”

杨侗回过神来,迎着众人关切的目光,神情肃然的说道“朕感觉咱们的南征大战的某一处,漏掉了相当关键的环节,但是朕现在一时半会想不起来。通知下去,就地扎营休整,高衍负责布设明暗和防御!尽快回来议事!”

“喏!”

“喏!”

此时天色已暗,也已到了休息之时,杨侗命令一下,大军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杨侗甩镫下马,默默的思忖着各个战场,各军战线散布太广,回顾起来也非易事。

想不明白,便仔细梳理起了那段南陈攻北齐、北南灭二国的历史故事。

记得北周灭齐后,陈琐忽然雄起,想和北周争夺徐、兖,于是再次出兵北伐,大将吴明彻奉命进攻彭城被周军击败,此后北周就把兵锋指向了淮南,到次年冬天,江北、淮南尽被北周夺走,陈氏政权摇摇欲坠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但这期间发生的故事却不少。

很多交锋都没有记录在史书之上,可在一些机密卷宗却十分详尽,杨侗觉得这应该是自己在卷宗上看到过、读到过的某段史实,和南征的某处战场处境极度相似,所以那段史实给了自己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自己当时读书时没有放在心上,故而,这个记忆并不清晰明朗。

对,应该就是这样。

第483章:优势因时而变

伏牛山前,隋军临时驻地,深感忧虑的杨侗召集众将推敲隋军所存在的巨大漏洞。

但关键是此乃是杨侗自己的感觉,连他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再加上诸将没有参与南征前的军事会议,显然对全局都不太清楚,自然也没办法给他解释。

水天姬、阴明月固然是参与了军事会议,但水天姬原是霫族人,对中原大地的地型和所发生的历史根本就是两眼一摸黑,即便是恶补了一些,那也是一知半解,靠她根本靠不住;阴明月比她好一些,但她本就是一个‘不喜红妆爱戎装’之女子,父亲阴世师早年事务繁忙,又常年在外作战,这样一来,却把阴明月放羊了,她打小就将府中一群侍女集结起来整日操练,读书根本不可能,她所生活的张掖跟江淮相隔数千里,彼此毫无关联,她知道才有鬼了,你问她那段史实,跟盲人摸象差不多。

至于史劲、虞湛、高衍是知道那段历史,但梳理了半天,绞尽脑汁也没能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因为这个‘不好之感’是杨侗的感觉,他们不知道。

“夫君,会不会是南征大事压力过重,让您太过担忧了?”有自知之明、早已退出的水天姬无奈道。

“朕也希望这是幻觉就好了。”杨侗长叹一声。

“或许是战事拖得太久所致!”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的史劲忽然来了一句。

“说说你的理由。”

“圣上,我记得您说完‘陈顼只想占领淮南,成功之后便止步不前,坐失灭齐良机…’这段,就开始不安了,会不会是您下意识的认为对峙太久,坐失灭唐的良机呢?毕竟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只有出了结果才算结束。而我们和伪唐在弘农对峙接近一个月了,双方至今都按兵不动,这固然说是稳健,却也容易让敌人窥探出我军不足之处,若敌人依着破绽打,转胜为败也不是不可能,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并不罕见。”已经站了起来的史劲见到杨侗不发一词,仔细聆听,又继续道:“末将记得我们骁果军有一条规定:就是在战场上,我们是狼、是虎,当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碾碎一切敌人。而这,也是我军的风格,自圣上发动的荥阳战役至今,我大隋不管是跟塞外民族对决,还是在国内和各路草寇对,都以快、准、狠为准,打得敌人没有任何可趁可机!”

“而将快、准、狠之风打成经典的莫过于圣上主导的辽东战役:末将记得当时在圣上名下的地盘只有冀、幽二州,将士也只有十二万左右,东北的契丹、奚族、高句丽任何一个势力相比,实力都不占优势,更不要说是和拥有百万控弦之士的突厥相比了。末将虽然没有参与,却也看出圣上当时的处境相当不好,可圣上还是起兵十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撼契丹、奚族、高句丽,契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灭掉了;高句丽从新罗战场调兵支援时,我军已经占据一切要塞,开始停下来巩固战果了,至于奚族则是乱成一团,打算投降了。再看并州战役,当我军打得只剩一个太原的时候,关中唐军才姗姗来迟;而奠定大隋万世之基的马邑之战、关中战役、三次塞北之战、远征高句丽莫不如此!”

当史劲说到这里的时候,阴明月、蔡薇、虞湛、高衍等将不由都露出钦佩之色,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崇拜,杨侗善战之名,早已冠绝寰宇,此刻听到史劲一一数起杨侗指挥的各个辉煌战役,更是让人不禁心生崇拜之情。

诸将之中,水天姬无疑是最先加入杨侗这个体系的人,除了早期的荥阳之战、长寿之战,以及她怀孕期间不宜出征,杨侗经历的哪一战都有她在身边,在消灭刘武周的并北战争中,水天姬所带领的一万飞羽弓骑将刘武周的十多万大军打得崩溃,功勋赫赫;河东城之战,也是她的飞羽弓骑打崩了史万宝的大量唐军,若她是个男的,单凭这两战之功,一个国公之爵怎么也跑不掉。大不论身份,首重军功,而杨侗在登基之时,却轻飘飘的赐予天慧剑以示褒奖,朝野上下还因此发生热议,觉得杨侗对水天姬的封赏不够。倒是水天姬本人并不在意,她只要跟着杨侗就感觉够了,封赏什么的从来没放心上。

也因为跟着杨侗最久、最多,看到的事情多了,水天姬对自己的丈夫最为崇拜!

此时听到外人历数丈夫一连串壮举,水天姬脸色潮红,双眼水润润的,花痴了!

“朕不是要听这些。”杨侗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若在平时,史劲这话的确会让她飘飘然。但现在不行,他总觉得不对头,这是一种发自心灵深处的不安,但你要想去抓住它的时候,偏偏无从下手,这感觉让人想要发狂。此刻的不安,便是在荥阳直面翟让二十多万大军、长寿直面窦建德二十多万悍匪之际都没有过,再怎么说,那也是明面上的敌人,打不过还可以跑,可现在这未知的危机着实让人安不下心。

“圣上,末将非是在拍马溜须,而是以实实在在的战例来说明一件事。”史劲笑道。

“何事?”

“南征是一统天下之战,我大隋以一己之力对决天下枭雄,因此步步推进,这固然很稳健,但此战法与圣上作战风格截然相反,圣上也没有打过这种持久战,这战事拖久了,导致圣上有点忐忑!其次,此战关系重大,圣上肩上压力大…是而产生了患得患失之心…其实圣上大可不必担忧!”

见杨侗无不高兴,史劲松了口气,接道:“负责东部战场的裴行俨和沈光大将军能征善战,麾下战将百员,又有李靖尚书策应,而敌人也不强,那边不会出事的;南部的秦琼大将军多次率军攻打突厥,取得不世之功,就更厉害了,即便打得不顺,处于颍川的李靖尚书也能就近支援。”

“而我们这一边,不管是杨善会仆射,还是上洛的薛万均大将军,莫不是善战之将,而我部和潜伏山中罗士信大将军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盘活了整个局势……反观唐军,实力不如我军、士气不如我军,生怕自己一动,便给我军可趁之机,完全就是被动挨揍嘛。伪唐局势萎靡,仅有的善战之军莫过于李世民手中的十余万大军,此军一旦葬送在此,我军必能我所顾虑的歼灭李唐,这是人尽皆知之事,李世民虽然屡战屡败,却也是带后多年的知兵之将,这道理他不会不知,因此定下了撤军之策,若非天公不作美,早就南下了。如今的现实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大隋,若有人说李世民主动进攻杨仆射,未将绝对不信……”

“朕想通了!”

忽然之间,脑海中灵光乍现的杨侗,终于知道不安之感由何而来,他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对史劲说道:“你说李世民不会进攻杨仆射,朕倒是觉得他会这么干,而且是绝对会这么干。”

“啊?”

众将皆惊。

信誓旦旦说李世民不会主动进攻的史劲呆了呆,有些不服气的问:“圣上,何以断定李世民会这么做。?”

“你说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大隋之手!那是暴雨前之事,但绝对不是现在。”杨侗说完,指了指苍茫暮色下的滔滔伊水,问道:“明白了吗?”

众将看了看暴涨的伊水,结合杨侗的话去一想,莫不是大惊失色。

“陈顼北伐,据有淮南之地,便休战不前,坐失灭齐之机,终被北周所灭。”见大家明白过来,杨侗语气沉重道:“而这场弘农战役的和南陈北伐之时十分类似,本来天时地利人和尽在大隋,但因为战事悬而未决,且随着这场大暴雨的到来,导致天时、地利因时而变。”

高衍面色惨白道:“圣上所虑极是,熊耳大营设于长渊唐军之东,若身在洛水上游的唐军截流,决堤水淹大营,杨仆射将全军覆没。”

“速速通知杨仆射。”

“但愿还来得及。”杨侗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省悟得晚了。

对于李世民的军事素养、战略眼光,杨侗从不怀疑。

史上的李世民一统北方大地,为李唐打下了半壁江山,素有战神之美誉。他如今的表现固然不佳,可也大多是隋唐两国实力上的差距所致,跟李世民个人的军事素养关系并不大,而他的屡战屡败,却也让李渊对李世民的指挥能力失去了信心,从而对军事过多插手前线战场,导致李世民束手束脚,一直打得很被动,如果李唐后方稳定、国力强盛,李渊对李世民抱以绝对的信心,李世民一定不是现在的常败将军。

试问这样一个恐怖的人,你一旦给了他破敌之机,他又怎么会错过呢?

李世民会给自己补救的机会吗?

杨侗感觉有些悬乎,现在只希望杨善会不负百战百胜之名,能够及时察觉到大暴雨所带来的优势变迁,并能及时补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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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紧急行动

一支由两万名精锐之士组成的隋军,在苍茫暮色掩映,快速行军在弘农丘陵之间,观其行军路线,无疑是朝着卢氏挺进。

这带是望不到边际、高低起伏的丘陵和茂密森林,一座座村庄分布在丘陵的边缘,但由于中原连年战乱,处境不妙王世充连连强征青壮入伍,大量民众逃亡,这一带百姓应该也是如此,致使留下来的房子人去楼空。罗士信连个问路的百姓也没遇到,急得他只想骂娘。

作为这支机动兵力的主将,杨侗同样给了罗士信临战自决的权力,并不加以干涉,这些天来,罗士信潜伏于山中,准备给卢氏唐军来个致命一击,然而该死大雨,害他坐失无数破敌良机。

就在一个时辰前,杨侗通过大青给罗士信传来一条惊心动魄的情报,说李世民极有可能水淹熊耳大营,并命令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克卢氏的命令,然后顺游而下,寻找或许存在的堤坝,若唐军刚刚修筑则立即破坏,若堤坝已成,且水势足以造成危害,则据坝死守,为下游的熊耳隋军争取撤离的宝贵时间……如一切都不存在,那就控制‘卢氏—长渊’这一段洛水,断掉李世民西进、南下之路。

饶是罗士信胆大包天,可当他看到急信之时,也被惊吓出一身冷汗,他从军多年,又在杨侗逼迫之下学习各种知识,见识和眼界莫不大涨,焉能不知水淹大营的后果?

如果李世民真有此打算,并得以成功,不仅熊耳大营遭殃,十万将士全军覆没,下游的熊耳县、宜阳县、兴泰县将会成为一片泽国,甚至更下方的洛阳也要完蛋。

东都洛阳有一个十分显著的特征,那就是众所周知的‘五水绕洛城’。洛阳所处的位置乃是五水汇聚之地,五条河流又分无数支流,大小河流纵横交错,如果五水齐涝,洛阳危险。战乱之前,杨广为首的隋朝君臣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每年都要发动民夫固堤清淤,而王世充入主洛阳以后,专注军事征战之事,不管是人力物力财力,还是个人的精力,都不足以让他重视这些,固堤清淤这种事情他根本就没有干过一次。

而这些天大雨不绝,各条河流纷纷暴涨,以如今的水势、堤防而言,如果上游蓄积了多天的大水这么往下一冲,洛阳城都有被冲毁的危险。

洛阳作为大隋南征中枢,又将重新成为大隋王朝国都,现在囤满从北方调来的物资,除了青州方向的裴行俨、关中方向的薛万均,其他各处战场的物资皆由此转运支持,洛阳若毁,后果的可怕不言而喻。

也正因为罗士信知道后果的严重,所以哪怕过了一个时辰,他的脊背还在不住的冒着冷汗。但作为一军之主,他不能、不敢、也不会把这种焦虑形之于色,一个人默默的背负着这沉重的压力。

这时军队已到卢氏地界,正向三十里外的县城方向疾行,唐军撤离洛阳之后,长渊县沦为前线,卢氏理所当然的成为唐军后勤粮草重地,囤积着大量粮草和军用物资,平时通过洛水之便,给长渊唐军输送各项物资,它的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由于唐军没有大型船只,低下的运输能力,并不足以供应长渊大军使用,再加上县城离洛水有三四里之遥,所以唐军便在洛水南岸建造了数百座仓库,堆放了无数粮食物资,并有一万军队在这里驻扎。罗士信也是凭此断定李世民即便筑堤,也只能在这仓库群的下游,否则大水一冲,首当其冲的便是唐军此处后勤重地。在不确定杨善会中计的情况下,李世民如在仓库上游决堤,无异于自掘坟墓。但罗士信也不敢大意,并派出大量探子前去上游查看。在罗士信看来,伪唐仿若输光的赌徒一般,只要有击溃杨善会、破坏大隋南征大计的机会,别说是一支军队的粮草了,就算用这这十多万大军去换也划算,如果他罗士信和李世民易地而处,也会这么做。

还有就是当初远征高句丽时,房玄龄出人意表的将堤坝筑在诛汉城五十里外,从而轻松避开敌军明暗哨,最终决堤将乙支文德和渊太祚的军队歼灭在水里,正是这个战例的存在,让罗士信再三谨慎,做出许多常人无法理解之部署。

“大将军!”

副将李正宝策马飞奔而至,和罗士信并驾同行,略微担忧道:“是不是某处战场生变?”

李正宝早就意识到事态不寻常,只是罗士信不说,他也不好过问。但现在不行了,隐约感觉到事情很大。

“难道你不知道吗?”罗士信皱眉反问。

“这个……大将军一直没说,末将当然不知道。”李正宝大汗,心知自己的猜测没错,定是某个地方发生惊人变故。否则,善于纳谏的大将军不会独断独行就下达出战的命令,胆大包天的大将军更不会失魂落魄至此。

“战事确实生变,不过不是别处,而是我们的弘农战场……”罗士信迅速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本以为圣上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的打下卢氏,是对悬而未决的战事失去了耐心,原来真相却是如此!”听完罗士信的表述,李正宝面露骇然之色,想到水淹洛阳的后果,李正宝就不寒而粟。

“说起来,你跟李世民打的交道比我多。”李正宝曾效力于梁师都麾下,与李世民有过多次正面交锋,罗士信想听听他的看法。

李正宝毫不犹豫的说道:“以李世民为首的晋王派和我大隋多次作战,屡屡溃败,从而给世人的感觉是很无能的常败将军、常败之师,但末将觉得李世民是个相当可怕的人,他麾下的刘文静、殷开山、段志玄、刘弘基、于志宁、唐俭之流也相当可怕。他们之所以战败连连,不是他们不行,而是有些事情他们纯粹身不由己。”

罗士信点了点头,伪唐那笔杆子指挥枪杆子的制度不是什么机密,李正宝说晋王派身不由己一点没错,微一思索,开口又问:“那你觉得圣上的担忧会发生吗?”

“我认为他们想得到,甚至已经在操办此事。”李正定不出意外的给了答案,他想了一想,又继续道:“他们即便没有想到水淹之计,但那可怕的后果,也让我们不能心存侥幸,否则,我们就是大隋的千古罪人了。”

“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这后怕的后果,让我们不敢也不敢寄望于敌人。”罗士信深吸一口气,道:“我认为一场恶战再所难免。”

李正宝点了点头,迅速进入了自己的角色,肃然建议道:“我们也知道卢氏县城的唐军不过五千,仓储重地则有一万人,兵力上我部占有绝对优势,关键是我军长途奔袭,而敌军却是以逸待劳,末将担心完成这个任务后,我军会有太大的伤亡。末将的意思是暂时放过县城唐军,集中优势兵力攻打仓储重地,以雷霆之势歼灭这一万守军,驻守县城的唐军看到仓储重地有变,一定出城救援,我们再给他们一个伏击,大将军意下如何?”

“此法不错,就这么办。”罗士信知道此行的主要任务还是破坏或许存在的堤坝,但如果李世民有此打算,一定会派有重兵警戒,这将是一场不能败的惨烈大战,如果不事先歼灭卢氏县城和仓储重地的唐军,己方将被前后夹攻,胜算更低,这也是杨侗让他率先打卢氏的用意所在。

李正宝见罗士信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又继续说道:“现在离仓储重地不足三十里,末将建议大军立即停止前进,休整两个时辰。”

“传令下去,全军停止前进,就地休息两个时辰。”

罗士信再怎么着急、再怎么不安,也知道将军不能差饿兵的道理,只有违心的听从李正宝的意见,下令休息。

两人又接着商量了一阵子,结果发现实在是没有捷径可走,也就渐渐沉下心来,准备打一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攻坚战,但就在他们二人下定决心的时候,事情忽然出现了重大转机。

第485章:奇人

罗士信和李正宝本以为要打一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战斗,才能拿下唐军设在洛阳附近的仓储重地,谁知正当两人召集麾下将校商议作战计划的时候,斥候传来了一个十分荒唐的消息,一刻前,斥候发现一队唐军士兵护送十多名道士绕过卢氏,往仓储重地而去。

诸将面面相觑,人人都觉得荒谬、荒唐!隋唐两军对峙已近一个月,附近百姓生怕战火殃及自己,早就跑了个精光,眼下正是生死攸关之时,这群道士却背道而驰,这实是大违常理了,就算他们被唐军所迫,那唐军找道士去军营干嘛?道士们又能干嘛?难道他们会呼风唤雨、移山倒海之术不成?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唐军莫非是让道士们观测天象,确定天气是否阴晴?”李正宝不太确实的说着。

百思不得其解的罗士信面色忽然一动,似乎想到通了什么关节一般,急匆匆的站了起来,高声问道“唐军有多少人?你们可曾将这些人全部截下了吗?”

“回大将军!”前来汇报的斥候队正十分得意的说道“唐军足有上百人,不过我们打了他们一个措不及防,利用强弩将几个意图逃跑的唐军射成了马蜂窝,余者慑于强弩之威,全部吓得跪地投降,一个都逃不掉。”

“干得漂亮!”罗士信心下大赞,郑重的说道“你们所立之功在这场战争中起到相当关键的作用,此役你们当居首功,战事结束后,我请圣上亲自封赏你们。”

此战关系重大,而这些斥候却雪中送炭一般,带来了破敌的契机,罗士信觉得再怎么封赏都不为过,区区‘圣上亲自封赏’根本算不得什么,也不觉得面圣有什么稀奇的。

斥候队正闻言,却是大喜过望,激动得跳了起来,杨侗在军中拥有极致般的威望,是底层将士眼中可望而不可及、高高在上的神圣。他的亲自封赏无疑是一件光宗耀祖的莫大殊荣,而罗士信是杨侗的心腹爱将,为人豪迈,素重承诺,他的话完全可信,兴奋了半晌,大声道“多谢大将军!”

“好了,你现在把主事唐军给我带上来。”

“喏!”斥候队正喜滋滋的退了下去。

有了斥候带来的好消息,罗士信便有了新的作战计划,他连会也懒得开了,召来一队煞气腾腾的亲兵罗列帐内两侧后,就这么端坐在帐内等候。

诸位将校现在全都知道了此次要干的事情,也明白此战的意义,一个个都热血沸腾的,可罗士信却忽然不说话了,都不明白罗大将军到底有了什么谋划,就这么领着一帮子人干坐着。但是处久了,诸将都熟悉罗士信的脾气,这家伙的确善于采纳意见,可那也是有前提的,一旦他自己有着必胜的点子,那你就得一丝不苟的执照他的套路来,若你叽叽歪歪的说个不休,乱了他的思维,先绕军营跑上二十圈再来和他理论,理论赢了没什么,输了的话再跑二十圈,外加抄写二十遍军法军规。

杨侗自然也知道罗士信的玩法,不过并不加以干涉一是每名大将都有自己的作战风格,强加干涉只会压抑他的个性,适得其反;二是大将必须具备大将应胡的权威,否则,无法让麾下将校和众多**信服;三是果敢善断乃是一名大将军最基本的素质,如果事无巨细都听从下属意见,久而久之就会变得优柔寡断、没有主见。杨侗觉得一名大将要在共性之中有个性,共性可以通过教育学习获取,但个性乃是先天所具,要是罗士信哪天变得中规中矩、泯然于众,杨侗反而不敢让他单独带兵打仗了。

现在在场将校都没有去触电霉头,一个二个就这么闭目养神的思索着,有的人在脑海中模拟战斗,有的人想着怎么干才能以最小的伤亡获得最大的战功,就这么坐了近半个时辰,帐外终于有了动静。

一伙斥候揭帘而入,将五个捆得跟粽子一般的唐军士兵狠狠地扔在地上,为首那名队正拱手道“大将军,小将复命来了,这五个是贼军头目,一个旅帅、四个队正。”

众人闻言,纷纷惊讶了起来。唐承隋制,军制亦然,之前这名斥候队正说他们截获的唐军有百人,正好凑成一个旅,一名旅帅符合编制,一分为二则是成为两个五十人队,按理说只有两名队正才对,可这里却有四名队正,这就有点奇怪了。

罗士信点了点头,目光略过己军将士,盯在那旅帅装束的唐军身上,此人衣甲散乱、发髻松散,仿佛被狗啃过一样,见罗士信看来,双眼透出惊恐的神色,此人看起来比那些队正凄惨狼狈得多,想必是作了一番顽强的抵抗,并给斥候带来一定的麻烦,事后才被狠狠的收拾了一顿,罗士信还是小兵卒子的时候也经常这么做,这很正常,他见对方实在怕得慌,连威胁都省去了,径自问道“说吧,你叫什么名字?要带那群道士去何处?”

那叫旅帅惊魂未定,又见众多煞气腾腾的隋军将士冷冷的盯着自己,吓得牙齿咯咯打颤,一股脑儿将底细全盘抖出“小人名叫、叫关德,在张、张亮将军麾下任旅帅一职,奉将军之命,把道士带进仓储重地……我,我们不是要跟隋军为敌,我们不知道卢氏有隋军才会出来的……”

潜在之意无疑是如果他们知道卢氏有隋军,打死都不出来。

罗士信明白了,由于隋军一连这么多天没有动静,还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刻意撤掉不少明暗哨,使卢氏唐军松懈了。

这可真是天助我也,罗士信差点仰天大笑,但为了保持形象,不得不憋着,他闷声问道“如此说来,你可以自由出入仓储重地了?”

“大抵能算……算是,不过会有人接应,如果对接的人不对,或是没有出入通行令牌的,都不准入内…要两两对上才可以…”关德隐隐约约猜到了罗士信的用心,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罗士信又问道“你的通行令牌呢?”

“我怕丢了,藏在洛水大营外的一个树洞里。”关德误以为罗士信要杀他,语下带了几分哭腔,“将军莫要杀我,我往返过很多次,洛水大营的守军和李将军都认得我,将军要是把我杀了,哪怕是取了停牌,也诈不开营门的。”

罗士信示意亲兵为他松绑,温声说道“我没有想过要杀你,我看你脑子灵活,生出了爱才之心,可以破格提拔你当郎将。”

诸将闻言,莫不差点喷笑。

事实上隋朝官制相当严格,尤其是军队中的升迁更甚,郎将是千人卫里的副将,地位仅次于正将鹰扬郎将,这种级别的将官哪怕是罗士信也只有推荐权,而没有任命权,考核合格才进入为期三个月的实习期,如不通过还是被遣散回原先的部队。所以罗士信完全是以骗人,不过吹牛又不要本钱。自打跟程咬金那货混过之后,他发现不要脸其实也有不要脸的好处。

关德感到不可思议“有这么好的事儿?”

罗士信正色道“你这么聪明,你觉得我骗得了你吗?”

关德憨憨一笑“这倒也是!”

众人“……”

“……”罗士信道“我是可以让你当郎将,可前提是你要带着我们扮成唐军入营。”

罗士信也不想废话了,这个关德若是不识好歹,休怪他翻脸。哪料到关德听了之后,连想都没想过一下,径直站了起来,抹干眼泪,用希冀的眼睛看着罗士信“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呐?”

“……”

帐内顿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大瞪着眼看着这个唐军旅帅,一个个都如见了鬼一般的表情,好歹你也是中下层武官,咋就这么没节操呢?

罗士信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一个人可以不要脸到这等境界,甚至一度怀疑这家伙是卢氏主将张亮派诱他上当的,再怎么说,张亮也是晋王党中的核心人物,是一个比较厉害的人物,可是看到关德憨憨诚挚的模样又不太像。他觉得自己必须得留下这个人,然后送到程咬金麾下,也让那家伙知道什么叫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轻咳一声,又问道“听你口音似乎是江南一带的人,怎么当起了唐军士兵,说说你的经历。”

罗士信不太敢相信他,开始盘问底细了。

“禀将军,小人本是吴郡人,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谁知那刘元进起兵响应杨玄感,起兵造反,小人被迫从贼,刘元进后来被王世充歼灭,王仁则见小人颇有能力,便纳入江淮军,于是就来到了洛阳;在跟瓦岗贼子交战时,小人不幸落入贼手,成了单雄信将军的一名亲兵,可是李密在彭城败于宇文化及,小人又沦落到宇文军中,成了一个俘虏,直到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内讧,效命于王伯当将军麾下!可是洛口城后来沦陷……”

“你又回到王世充军中,王世充死了,你则成了唐军……是不是这样?”

“就是这样!”关德点了点头,道“小人本是大隋子民,绕了一大圈子,又成大隋中的一员了。”

众人“……”

这家伙的经历不可谓不曲折、不可谓不丰富,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他是命好,还是命不好…除了到宇文化及俘虏营走那一遭,这货一直都效力于主战大将麾下…可他绕了这么多圈,打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没死,这不得不说他是个奇迹。只不过大家对他的怀疑倒是消除了一大半,有这么辉煌经历的人,无疑是一个见势不妙,就立马投降的老油子,之所以被斥候们整得这么凄惨,估计也不是顽强抵抗,而是拼命逃跑,斥候废了老大力气才逮到他,自然怒火万丈的收拾了一通。

乱世之中人,这种人其实并不少,他们如无根飘萍,没有忠诚于谁的观念,也没有太大的归属感,最大的特点就是识时务、知进退。而眼前这货那憨憨的样子,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加以信任。如不是知道了他‘辉煌’过往,一旦相处久了,罗士信都怀疑自己也会给他骗上。

“那些道士是哪来的?你带他们去干什么?”

“他们是紫云观的道士,为首的叫宗阳真人,善于占卜之术,与李君羡将军相交莫逆,张亮将军多次接见此人,对他十分敬重。”

“堂堂大将,居然相信术士之言……”罗士信不禁摇了摇头,说完便让人净土这几名俘虏押了下去。

“大将军,难不成除了让这家伙诈开营门,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俘虏下去不久,李正宝便开口问道。

罗士信踌躇半晌“除此之外,我们只有强攻一途…我们确实比仓储重要的唐军多了一万人,可是别忘了,我们的敌人不仅是卢氏这些,所以我们经不起大伤亡;其次,别的办法或许有,可问题是我们现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也没时间给我们再三斟酌。既然强攻不得、等不起、又没别的办法,我们就只能信关德一回,用他来诈营。”

若说驻守仓储重要的唐军主将张亮跟副将李君羡,罗士信其实并不是很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此人不过是稍微有点能力而已,名为伪唐晋王党核心,实际并没有什么出色表现,而且在伪唐的军事制度下,貌似连表现的机会的机会都没有。罗士信从军多年,是一名战功赫赫的宿将,如何瞧得上张亮这么一个空有丁点名气、却毫无功绩的人?

……

(万分感谢书友柳泽风、孤独的彦狼、浩瀚de绵羊、剑魂平台、缤冰橙子、曾经的我们太天真不吝打赏,万分感谢诸多书友长期大力支持!现在已经找到节奏感了,敬请大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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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将帅之差距

夜色弥漫,久未露面的弯月终于笑脸,调皮穿行在天空暗云中,不太明晰的清辉洒在大地上,忽明忽暗。但唐军的仓储重地却是灯光通明,数百支火把将营门照如白昼。

一队队唐军守卫在营门附近,来回巡逻,没有丝毫懈怠,另有十支百人旅组成巡逻队,在大营外的两里范围内来回巡视,不准外人靠近。

大营南面四五里外,有一道延绵十多的山岗,上面林木茂盛,此刻,罗士信统帅的两万隋军已经进入山岗树林内,正三三两两的靠在树干上休息,没有发出丝毫人语,使整座森林十分安静,仿佛没有人类存在一般。

如今的隋军是军改之后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师,数量确实是锐减了二十近三十万,可战力却不降复增,尤其是‘军务司’各级成员入营一年多来,隋军的自律性、忠诚观念更上一层楼,在思想觉悟这方面,隋军绝对是冠绝当世的存在!这些老兵懂得珍惜战前每一息,知道多眯上一眼,自己到了战场就多一分生机!

李正宝站立在视野开阔的山岗前方,默默的注视着远处的唐军大营,呈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正正规规的军营,而是仓库群为主的粮草重地,唐军杂居于各处要道,但是从营盘摆设来看,布设之人显然也是一个扎营方面的行家。

这座粮草重地分布在洛水北岸,绵延近十里,第一道防线是一道宽四尺、深三尺的壕沟,壕沟不深不浅,也不宽,比普通战马的长度稍微宽一些,马匹一旦掉落下去,就被卡在里面动弹不得。

第二道防线是营栅,四周全部是树干搭起来的栅栏,一头牢牢打入地下,一头削尖,与另一根交叉形成“X”形,一个个‘X’由一根横梁稳固,间距不盈尺,成年人都难以穿入,其后,还有一道稍微低矮的鹿尖栅栏与之交叉设立,若是猛然的强行从外穿入,有被里面那根削尖木头刺穿之患,每隔三十步还有一座岗哨,戒备十分森严。据关德交待,唐军在地下还布有铁蒺藜,这些都是防骑兵充足的隋军偷袭所设立。

整个营盘分成三个部分,呈‘品’字分布在洛水边,守军大营位于仓库群最北面,距离仓库群约有两里左右,码头和仓库群以上下之势并列河岸,码头居于下游,之所以把仓库群高在上游,是卢氏县城与之遥遥相望,若隋军来袭,常理是破坏仓库群里的各种物资,身在上游的它,如果遭到攻击,那县城的唐军也能迅速出城救援,与这个营盘的守军夹攻来犯之敌。如果隋军先打码头,守军可以分兵迎敌,而县城中的唐军则可出来保护仓库群。

站在高处,李正宝可以清晰地看见大营的一座座巨大型仓库,那里面便储藏着唐军的四十万石粮食和几十万担草料,还有无数帐篷、军械。

他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营盘的的确确是面面俱到,可是在唐军的安排上却存在大漏洞,那就是布兵之人忽略了县城和大营之间的七八里距离,而且城里的军队是步卒,当他们跑到这里的时候,早就累得够呛,能够保护一半战力就不错了,若是来犯之敌兵力充沛,甚至还能在途中打他一个伏击,兵力不足的时候,也可以先消灭来援的唐军,方法是用小股士兵袭扰,同时惊动两面守军,县城唐军看到这边有动静不敢不来,从而被中途伏兵打一个措手不及,而这一边守军在不知来敌有多少人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坐视粮草重地不管而去救援友军呢?他们只会结重兵守住仓库郡,而来犯之敌歼灭了增援的军队后,可以潇洒的一一打下‘品’字的另两个部分,从而一一蚕食唐军兵力、士气、作战意志!

如果换成是李正宝来布兵,他认为自己会把县城守军都安排到仓库群这只角!因为相对这里而言,县城根本没有战略价值,用五千士兵去守,纯粹就是人力上的浪费。世上从无完美之事,张亮追求的面面俱到,实则是面面不到,这不是说张亮无能,而是一种经验上的缺失。

念头至此,代替罗士信指挥大军的李正宝松了口气,这看似牢不可破的大营,好像变得漏洞处处起来。

这时山脚下跑来几道黑影,这是一伍斥候,奉深入敌营的罗士信之命特地赶来送信的。

“禀李将军,大将军已经过了贼军岗哨,临行前大将军有所交待:李将军这边一动手,他便从内部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李正宝大喜,毅然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军准备作战!主攻守军驻地和仓库区交汇口。记住,粮草重地只焚北区即可。”

从战术层面上说,罗士信和李正宝都想彻底毁掉唐军这个粮草重要,但是两人出于战略层上的考虑,最终一致留下这个仓库群,只有这样才能把李世民这支大军牵制在弘农,如果没有这个粮食重地,如果或许存在的‘水攻’计失手,李世民必然以破釜沉舟之势猛烈的攻击杨善会大军,而杨善会一旦得知堤坝的存在,必然仓促撤往高处,而这便给了李世民可趁之机,种种不利的局势下,极有可能让李世民得手,而这个粮食重地的存在,多了一份念想的李世民的决死之心也不会那么强烈。所以,两人定下了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之策,而大营中的粮草反倒不重要了。

这也是为帅者和为将者的不同,为将者,只需听从主帅安排,完全自己本职任务就行;为帅者需要通盘考虑,任务细节考虑不周都可以满盘皆输。

张亮无疑就是为将者的心态,他的明显任务守住卢氏的一切的同时,还要为大军的撤离保障一条坦途,所以他依照任务按步就班的布防;而罗士信接到的命令是毁灭一切,但他和李正宝却能根据当前的局势对杨侗的命令进行调整,比起杨侗的安排,效果无疑更好,这便是为帅者审时度势、能谋善断的素质……

“喏!”传信令匆匆而去。

李正宝又道:“辛獠儿将军!”

精壮的辛獠儿精神抖擞上前:“末将在!”

“我给你五千精兵,务必将县城来援之敌歼灭。”

卢氏唐军计有一万五,而隋军共有两万人,如果他李正宝把两万大军全部都投入大营之战也未免太小心、太小看隋军的战力了,所以,他决定一战定乾坤,毕功于一役,从而节省出更多的时间。而这,则是李正宝针对隋唐二军战力所作出的一个调理,与之前的设定又是不同,他现在从罗士信手中接下了指挥棒,有这个决断权力。

“喏!”辛獠儿兴奋的应声而退,同是出自梁师都那厮麾下,李正宝有谋战之能;而辛獠儿则是一个勇战派,通俗说法就是一脑子肌肉那种。

李正宝的沉稳大气能够弥补罗士信谋略上的不足,性情上的冲动;辛獠儿则可以起到罗士信那种凶悍作用,虽不如罗士信凶悍,但有这么一员虎将代为冲锋陷阵,也使罗士信本人在不宜上前厮杀之时,他那凶煞的作战风格得以保障。

可以说,大隋各军核心团队,都是经过杨侗和三省九部仆射、尚书们都深思熟虑,几经探讨才搭配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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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往常一样,一队唐军士兵沿着西面栅栏巡逻,这边紧靠一座丛林茂盛的丘陵,是唐军防御的重点之一,在栅栏之外不仅有三旅士兵长期驻守、巡逻,另外还修了三座哨塔,士兵分批观察山中情形,日夜不休。

最先,这三旅帅唐军尽职尽责,可在他们驻守的接近一个月日子里,整个卢氏都没有发现隋军,私下间,将士们都认为长渊县才是隋军首选目标,于是也慢慢的懈怠了下来,即使是巡逻不断,大家也是说说笑笑的,对周遭并没有认真观看。

就在这支巡逻队说着荤段子走到中间哨塔时,山上忽然射出一支冷箭,正中哨塔上的那名哨兵,哨兵捂着胸膛从上面翻滚了下来。

沉重的坠地声惊动了在下面巡逻的士兵,他们是被张亮派来的精锐之士,固然有所懈怠了,但老兵在素质于此刻表现了出来,他们并没有吓得四下而散,而是迅速结成阵势向哨塔方向集结,准备掩护队正登塔。然而潜到左近的隋军显然不会给他们敲钟示警的机会,就在

就在他们距离哨塔还有数十丈距离的时候,伴随着‘咻咻咻’的炸响之音,一支支在月色下泛着蓝幽幽毒光的弩箭横扫而来,唐军士兵顿时一片哀嚎,纷纷中箭倒地,身在前面的唐军士兵有身后的战友身体的帮助,暂时逃过了一劫,但突如其来的变化也让他们有刹那间的失神,待他们想起举盾御箭,一片箭雨再来袭来,将幸存者毒杀一大半,致使这个完整的百人旅,只有十几人侥幸逃生。

“敌袭!有敌人来袭!”

唐军士兵一边狂奔一边纵声大喊:“击钟示警!”

“当当当当!”在士兵们声嘶力竭的高喊之下,哨塔的警钟终于有人敲响了,清脆而急促的钟声在夜空下,声传全营,仅只片刻,安静的唐军大营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喧哗声、吆喝声、脚步声撕破了夜的宁静。

在营区和库区之间,张亮安排了千名唐军士兵士兵,他们离事发地点最近,闻讯便从四面往出事方向疾奔而来。

已经得手的隋军抛出绳索,索套牢牢绑上栅栏之后,迅速后退,无数战马合力后撤,只听“轰”然巨响,营栅被拉倒了一大片,出现了一个宽达五丈的缺口,另一队隋军依式而为,拉倒了第二道营栅。

早有准备的另外五百名隋兵用沙袋填平壕沟、木板铺上埋有铁蒺藜的区域,千名精骑在鹰扬郎将(千人卫主将)率领杀进了仓库内,此时,唐军士兵从四面八方杀来。

“结阵!”

骑兵迅速分成十支小队,每队百人,士兵手执战槊、连弩,以箭头之势催马向前方杀去,隋军士兵骁勇异常,他们配合默契,熟练的发挥出了骑兵的优势,片刻便逆转形势,将一千名唐军士兵杀得尸横遍地,狼狈逃窜。

而接应的隋军源源不断的杀了进来,将豁口扩大。

这时,一些士兵点燃了手中的火棒,他们的火棒是将浸油麻布晒干后和硫磺粉一起塞入干燥竹筒内,外面再裹油纸,这种火棒一点便着,且能迅猛燃烧,是极好的引火之物,隋军是人手一根。他们将点燃的火棒扔进一座堆满草料的仓库内,士兵们纷纷效仿,很快便点燃了二十余座仓库。

依令烧掉北区仓储之后,纷纷调转马头向唐军驻地的营区杀去。

仓库内响起的警钟声和冒起的滚滚浓烟惊动了两里外营地里的唐军。可唐军主将张亮这时候却是穿着道袍、薄底布鞋、手无寸铁,在中军大帐一里外的通道上恭恭敬敬等候着宗阳道长的到来,陪同他的亲卫也是这副打扮,他们现在听见远处传来的警钟声,纷纷一怔,举目张望,有士兵前来禀报道:“将军,好像是仓库重地那边出事了。”

张亮高声令道:“集合全军!立即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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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7章:李君羡不值钱

唐营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万多名隋军乘坐战马、手势战刃大举压上,密集的士兵铺天盖地的杀入唐营!顿时,激昂的喊杀声、有力的马蹄声、凄厉的哀号声构成一首悲壮的挽歌。

尽管洛水大营是粮草重地,主将张亮也始终保持一定的戒备,但这里毕竟不是一线战场,而是远离战场的后勤重地,加上隋军始终未现,卢氏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张亮也不可能夜夜不准将士睡觉的去布防四周,摆下一座空营等待或许根本不存在的敌人,久而久之,唐军上下难免懈怠了起来,便是张亮亦然如此,否则,哪怕他再信方士谶语,也不敢将宗阳道长迎入军营重地。主将尤且如此,将校兵士的状况可想而知。

隋军攻营的时候,唐军士兵刚入熟睡之时,这一万五千精锐之师悍然杀入,一顶顶军帐被点燃了,唐军士兵被杀得哭叫连天,四处奔逃,被隋军从背后掩杀;即便有人奋起抵抗,但他们没有主将指挥应战,仓促之间不成建制,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困境,完全不是有备而来的隋军对手,也根本改变不了唐军兵败如山倒的局势,全营顿时一片大乱,被杀得血流成河、哀鸿遍野,弃械投降者不计其数。

如若道士打扮的张亮还没开始抵抗,就已经被潜入营中的罗士信放倒在地,他们人数虽然少,个个都是以一挡十之悍卒,更何况张亮和他的亲兵手无寸铁,要干倒他们实在太简单了,这时候全营大乱,将校即便去找主将也是前往中军大帐,谁能想到主将违背军纪,偷偷摸摸的迎外人入营?而一支大军被敌人偷袭之时,忽然失去主将坐镇中枢、安定人心、指挥应战,其后果不言而喻。

张亮其人,祖祖辈辈务农为生,本人也一直在荥阳老家躬耕田园,为人倜傥有大节,外敦厚而内怀诡诈,他见天下大乱,老家成为瓦岗军蹂躏的重灾区,干脆就降了瓦岗,翟让兵锋鼎盛,倚重的是翟弘、单雄信、徐世绩、王伯当、王儒信这些起家兄弟,哪会注意到张亮这么一个小角色,杨侗发动的荥阳之战结束后,张亮离开瓦岗,遇到了前来洛阳结交天下英杰的李世民,成为晋王党中的元老。李世民也知道张亮为将有余、帅才不足,是中人之姿,兼且生性怯懦,不敢大用在长渊前线,但也不能寒了元从宿将之心,索性将他调来守粮。

粮草是一支军队能打赢胜仗最基本的保障,即使你的战略再好、军队士气再强盛,没有粮草都免谈,是以主帅一般都会派可信之人看守,守粮将官即便没有斩下敌人一级,在战后论功行赏时,也会轻轻松松的得到褒奖,若主帅格外看重、过于偏心,那则是大功、首功,李世民固然不会那么荒唐,可他派张亮来这里守粮,实际上也是打着白送功勋的主意,是对麾下宿老的一种恩宠,可现在……

张亮抬头看着仓库方向,只见火光冲天,滚滚浓烟直冲天际,心头顿时一阵哀号,大营完了……又见隋军凶悍的捕杀唐军将士,低头哀求道:“将军放过这些将士吧,再怎么说也是同族啊!”

“你倒是有点良心!早先干嘛去了?”罗士信看了看一身道装的张亮,深感荒唐之极,冷冷一笑,揶揄道:“如果你坐镇中军,我军即便也是胜了,但也不会胜得这么轻松容易,说来你也算是为我大隋立了大功一件,这个面子,本将必须得给。”

“……”张亮羞愤欲绝,把坐镇在卢氏县城的李君羡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如果不是他说过宗阳道长,自己也不会敬重有加,更不会‘降阶’而迎,从而给了罗士信这么一个大机会。可他却忘了,人家李君羡也只是在闲谈的时候说说,并没有怂恿你张亮这么干。说到底,还是张亮失职,只不过人性历来如此,总会为自己的失败找万千借口,恨不得把所有罪责都推卸到他人身上。

“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杀无赦!”罗士信下令道。

片刻之间。

“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杀无赦!”之声不绝于耳,溢满洛水大营。

唐营大局已定,推进速度之快,令‘身在局外的旁观者’张亮乍舌惊叹。

。。。。。。。。。。。。。

饱受张亮咒骂的李君羡是名降将,武安人士,早年响应大势,掺到翟让为主的瓦岗军中,深受李密的重用,在李密惨败告终的圃田大战中,李君羡落入敌手,归顺王世充,官授骠骑将军,但他十分厌恶王世充人品,便以伤病为由致仕,并在弘农安家,直到唐朝兵锋入境,雄心尤在的李君羡投了唐军,在战斗中冲锋陷阵,作战英勇,被李世民委以重用。

李君羡颇得李世民信任,这次更是命他为卢氏方面的副将,掌管五千大军,受张亮之命坐镇卢氏县城,虽说没有隋军的踪影,可李君羡也不敢大意,守卫县城也是尽心尽职。

晚上,李君羡一个人坐在房中看书,读史是他最大的爱好,自从隋朝廉价的书籍普及天下,读书已经不再是老百姓眼中不敢奢望的事情,而一直中层武官,李君羡的钱财除了家用,余资几乎都用来买书。

“将军,出大事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亲兵的禀报:

“何事?”

“洛水大营方向火光冲天,浓烟直达天际。”

“啊?”李君羡顿时吃了一惊,匆匆出门观看,果真如亲兵所言,东边的天际都红了。他的心情顿时变得焦虑起来,从火光来看,估计是前来偷袭的隋军已经得手了,急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看到的。”亲兵连忙回答。

亲兵的回答让李君羡心下稍安,如果才刚发现,还有挽救的可能。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有一名士兵惊惶禀报:“启禀将军,约有万名隋军急攻大营,他们兵分两路,主力攻打驻军,偏师猛攻仓库重地,隋军使用大量火箭,情况十分危急。”

李君羡腾地站起身,厉声喝道:“立即集中军队,与我出城援救大营!”

“喏!”这名应声而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这人,无疑是隋军所扮。

他之说法其实是一种心里上的暗示,他先告诉李君羡隋军有万余人,然后是主打驻军,而不是仓库群,这看似不可思议,其实深合常规,只因仓库重大过大,如果隋军散而焚烧,守军已经反应过来,能以优势兵力、严整阵形被散乱纵火隋军一一歼灭!同时暗示李君羡:攻打仓库重地的隋军人数不多,主力自有大营守军顶着。在这种多重暗示下,很容易让人感觉隋军不多,只要增援及时,仓库还能挽救,从而使李君羡失去了警惕。

城中五千唐军皆是是善战之士,很快就位。

城门一开启,李君羡便一马当先的率领五千唐军向七八里外的大营疾奔而去。

唐军对这一段道路相当熟悉,七八里路的距离,他们只须半个时辰便可以赶到。

行军五里后,前面是一条南北走向、汇入洛水的小河,河面宽数丈,这也是大营外围的一道天然防线,河面上一座木桥沟连东西两岸,行军至此,李君羡已经隐约看到大营的情形。

队伍放慢速度,陆续过桥,队伍过桥不足一半之时,只听一阵炸响,对面忽然万箭齐发,如暴风骤雨一般的倾泄向正在渡河的唐军士兵,残酷无情的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突如其来的袭击使唐军一阵大乱,在他们五十步外的草丛内,忽然出现的敌人足有千人之多,这些人密集排列,手执硬弩发射出一支支夺人性命的弩箭。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小河,第一轮箭,唐军便有数百人坠入河中,第二轮很快又有数千支箭射到,唐军吓得魂飞魄散,争先恐后的调头后退,一些人索性跳入了河中。

李君羡被左肩中箭,从马上跌下。

他本身是一员步将,左肩受伤并不影响的发挥,他吼声如雷,企图向前冲杀,但他的亲兵却强行拖着他逃回桥西。

但埋伏在此的隋军计有五千人,至今只有千名士兵在对岸发挥劲弩,另外四千人,显然是埋伏在西岸。

就在这时,西岸的唐军士兵忽然感觉脚下大地震动,远处传来了闷雷一般的马蹄声,有人大喊道:“隋军骑兵杀来了!”

李君羡借着大营火光回头望去,只见西北方向有铺天盖地的骑兵杀来,凛冽的杀机使天地失色,前有弓弩兵伏击,后有骑兵掩杀而来,不知敌人多少的唐军彻底崩溃了。

“列队!列队!”李君羡歇斯底里地对士兵大喊:,但是士兵们显然没人会听他叫喊。

骑兵是这个时代的陆战之王,拥有强大的心里威慑力,他们的到来,让恐惧浓浓的笼罩在每个唐军士兵的头上,这些士兵心里都清楚,步卒在仓促之下根本无法和骑兵抗衡,唯一的办法只有逃命一条路,一个个都没命地沿着小河向南奔逃,但他们哪里跑得过大隋铁骑?数百步的距离对于隋军骑兵来说,无非是一个冲锋而已,四千骑兵席卷而至,他们尽情的挥舞刃槊杀戮,一个个凶悍异常,一些逃跑较慢的士兵被骑兵砍杀在地,更为凄惨的是一些人跑得慢,被纵横驰骋的战马生生跳成肉泥。

唐军兵败如山倒,被隋军如风卷残云般将一片片吞没,无论是跪地投降,还是拼死抵抗,都逃不过被砍死刺死踩死的命运,整个战场到处是一片绝望的凄厉嚎叫。

已经重新上马的李君羡被亲兵卷裹,不断向南奔逃。他和两百亲兵倒是骑兵,但这么点人根本无力回天,改变不了战争的结局。

这时,一队隋军精骑从斜刺里杀来,为首大将挥舞着一把狼牙槊直扑李君羡,此人正是隋将辛獠儿。

李君羡一咬牙,打算迎上,但他的亲兵知道主将肩膀中箭,实力减半,哪敢让他上前作战?数十名亲兵一拥而上将辛獠儿包围,余者抓住这个时机,簇拥着李君羡调头便逃,不到片刻就被逃跑的人群吞没。

当辛獠儿杀散敌军,主将已经无影无踪,黑夜之下也不知道哪个儿去了,只气得肺都快炸了。

“将军,我们追是不追?”亲兵纷纷开口询问。

“李君羡一点都不值钱,追个屁啊追!速速结束这边战斗,去大营与大将军他们汇合。”辛獠儿说了一声,气呼呼的走了。

以罗士信为首的这支军队,最主要的任务不是伏击李君羡,也不是火光冲天的洛水大营,而是迅速东进,沿河寻找或许存在的堤坝,然后破坏、或是牢牢的控制在手,与那关键的任务相比,此间不过是蝇头小利罢了,不说跑掉的只是区区一个名不经传的李君羡,逃跑的便是李世民,辛獠儿也根本就没有时间,更不敢在这里多作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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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凶悍杨善会

“禀报大将军!仓库群已被我军控制……”

“禀报大将军!贼军已经放弃抵抗,全营皆已入手。”

“禀报大将军!辛将军凯旋归来,来援敌军已溃…李君羡随溃军逃走…”

……

洛水大营。

一个个好消息接踵而来,但主将罗士信却毫不例外的回了声‘知道了,下去吧!’

这让传令兵纳闷不止,获得如此大胜,大将军何以是这等有气无力的模样?难道赢了还不高兴?但也不敢多问,满头雾水的退下。

“禀报大将军!码头……”

“知道了,下去吧!”罗士信目光迎头这名传令兵茫然失措的样子,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好,和颜悦色道“赢了吧?”

“呃!”传令兵愣了一下,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干这行当的都是反应迅捷的人,连忙答道“回大将军,码头已在我军掌控之中,码头上船只都装满了粮草,从俘虏那里得知,他们打算明天运往长渊大营。”

罗士信双眼顿时亮起来了,高兴的大声喝令“快请李将军、辛将军前来议事。要快。”

“喏。”传令兵应声退下,

过了一会儿,李正宝、辛獠儿匆匆前来,罗士信也不等二将行礼,径自开口道“我们的任务是夺堤坝,也必须夺下堤坝。可现实问题是我军长途奔袭至此,就没有好生休息过。接着又各自打了一仗,将士们的体力从亢奋的高峰跌入了低谷,如果我们再次奔袭,且不说我军体力如何、敌军数目战力如何,仅是即将放亮的天色就导致我们起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而时间是我们眼下最耗不起的宝贝。”

“李世民在卢氏长渊之间的洛水河段一共设有五个兵营,每个兵营驻军一千,兵营附近山丘均有烽燧两座,兵营一旦遇袭,唐军就会点燃烽火,向长渊唐军示警。我们的行踪要是提前暴露,李世民极有可能利用我们急切之心,调重兵打我们一个伏击,就算我们冲破一层又一层的唐军拦截,可本身也剩下不了几个人,破坏堤坝就成一个不可能完全得了的任务。也就是说,长途夺袭已经不现实了!”

“大将军所虑极是。”

二将默然点头,十分赞同罗士信的说法。他们现在的心情就跟救援洛水大营的李君羡一样,很容易被敌军利用。一旦为敌军所趁,李君羡的惨象就是他们的下场,这后果他们担待不起。

“但是我刚才想到了一个法子!”罗士信先是将之前那名传令兵的话转述了一遍,又继续说道“我们可以扮着唐军走水路,以送粮队伍为名避开敌军的明暗哨,这样我们的行踪得以保密,人马的体力也能在船上节省、恢复,最后以饱满昂扬的精神作战;如果运气好,还能打堤坝上的唐军一个措手不及。”

李正宝笑了起来“大将军此法确实是最省力、最有效的法子了。我们打了这么久,很多溃军已经向东边逃逸,为了防止李世民先一步知道卢氏失守的消息,我建议立即行动起来。”

“有道理!”心情大好的罗士信见辛獠儿深思不语,奇道“辛将军在想什么。”

辛獠儿搔了搔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在想,圣上说的堤坝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嗯?……”罗士信、李正宝皆是一呆,不约而同的问道“何以见得啊?”

“首先,圣上说堤坝或许存在,消息不确切,只不过干系重大,容不得半点疏忽,这才让我们紧急行军!其次,我们多番打探,知道唐军运粮的是平底船,这种船运量庞大、吃水浅,可以在各种河流内航行,但它的弱点是没有办法自己走,顺流直下还好,如果是逆流而行就必须动用纤夫来拉,前段时间水量小,唐军嫌船慢,用铁链相连形成长长一串,由纤夫来拉,哪怕是现在也没有解开,如果唐军在洛水上围堰,唐军的粮船怎么过去呢?”辛獠儿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你说的倒是也对啊!”经辛獠儿这般一说,罗士信也意识到这所谓的堤坝或许真不存在,想了想,却又说道“不过唐军也可能在堤坝前停船,通过人力走陆路!”

“我这是胡思乱想,大将军不必当真。”辛獠儿连忙说道。

罗士信点了点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因为堤坝不管有没有,他们的脚步还得继续下去。

这时,李正宝猛然起身,在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唐军也可能打算在今晚决堤!堤坝没有了,自然就不会给粮船造成障碍,粮船不就可以胜利通过了吗?”

罗士信、辛獠儿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失色。

“也就是说,杨仆射现在极有可能被大水淹了?”罗士信震惊无比的说道。

“大将军无须太过担忧!”李正宝同样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他见罗士信惊惶失色,连忙安慰道“圣上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右仆射置身险境而不说,右仆射或许比我们先一步得到消息了呢。”

大隋以老鹰传讯在大隋高层之中不是秘密,而杨侗的一雕、三鹰比普通信鹰更加神奇,品质更高,尤其是那头硕大无朋的神雕凶悍异常,堪称是空中的霸主,神鹰大青尚且能在夜色中找到他们,神雕和二青、三青自然也能够及时传讯给杨善会。

“但愿吧!”

罗士信却不敢抱太大希望,杨善会得到通知是一回事,至于他能不能胜利撤退却是另外一回事了,李世民如果有那般谋划,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杨善会撤军,换作是他罗士信,即便是水淹之计被敌人看破,他也会在敌人混乱撤退之时,狠狠地给敌人来一刀子,不死也得让他半残。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息心中的惊惶,霍然起身,命令道“辛将军,你点齐八千精骑,与我沿河东进。李将军,你负责这里一切,让将士们走水路来支援我们。”

“喏!”

这个结论来得太过迅猛,等李正宝、辛獠儿下意识的应声后,三个人都下一瞬间有了短暂的失神。

“李世民真要这么做,老子一定诛他九族!圣上反对也不行……”罗士信一声虎吼,如一阵旋风的跑了出去。

李正宝、辛獠儿都坐不住了,行色匆匆的各行其事。

然而罗士信、李正宝、辛獠儿所不知道的是,他们所担心的尚书右仆射、宋国公、行军大元帅杨善会此时此刻正在发飙!发狠的玩命。

没错,杨善会就是在玩命,拿无数条鲜活的人命去玩。

……

正如李正宝所言,杨善会也收到了杨侗的急报,一看之下,也让杨侗的消息吓坏了,立即如今副帅张镇周,大将谢映登、麦孟才、何潘仁、冯立商议应对之策,

此情此境,所有人都认为撤兵往高处,让大军立于不败之地,然后谋夺堤坝。

但杨善会偏不!

他给人一种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儒将形象,但骨子里,有着他们老杨家疯狂的特质,否则他当初又怎敢以五百死士猛攻张金称主力,并将之吓得四散而逃?当然,他在军事上的成就没人敢小视,杨义臣平定河北时对他都要言从计听,他单独领兵作战的时候,更是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百战百胜,这等牛人哪能不知道仓促撤退之下,再精锐的军队都会混乱,而这时候,便是敌人破袭之良机,他以前最喜欢干的就是这种事儿,可谓是经验十足。

现在兵力相当,他杨善会凭什么给敌人破敌之机?再说了,李世民又不是瞎子、傻子,就算是没有攻击机会,可当他看到隋军撤往高处的时候,也会知道水攻之计被隋军所知,继而提前决堤,就是不能让隋军全军覆没,也能让隋军伤筋动骨,若能毁灭洛阳就更好了。而不管是军队的伤筋动骨,还是洛阳被淹,都不是大隋能够接受得了的后果。

杨善会的结论是隋军不能撤,但又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更加不能等,所以他决定对唐军大营发动强攻,不求干掉唐军,只要隋唐两军死死地纠缠在一起,李世民决堤的话就等于是同归于尽,大隋经受得起十多万大军的损失,但伪唐显然承受不了,至于李世民敢不敢这么做,杨善会不知道,也懒得去猜,他要做的是把唐军一道拽到地狱的门口,为罗士信争取到最宝贵的时间,如果罗士信不能及时搞定卢氏唐军,李世民又真的决了堤,大不了同归于尽好了。至于大隋一统天下大计是否受到什么影响,就不是他现在要考虑的了,他现在的身份既不是宋国公,也不是尚书右仆射,而是这支军队的统帅,使命是带着大家求生、获胜、立功!而强攻唐军大营是一条最便捷的捷径。杨善会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他扔下大营和堆积如山的军事物资,以浩浩荡荡之势杀向了唐军大营。

……

“咚!咚!咚!”

隆隆战鼓撕裂了夜幕的宁静,响彻天地,在激昂的战鼓声中,数万隋军大举进犯,密集的士兵以铺天盖地之势向唐军杀来,他们手势盾牌战刃,喊杀之声不绝于耳。

黑压压的军队护卫着三百多架体积庞大的攻城车,这些攻城器械皆由驽马拖曳,后面还有士兵奋力推动,巨大的木轮缓缓滚动,刺耳的摩擦声从这些器械身上响起。

唐军大营的高台上,李世民静静的凝视着猛烈攻营的隋军,一张俊郎脸庞在忽明忽暗火光映照下,显然有些阴森恐怖,一双眸子闪烁着彻骨的寒芒,眼神闪动有如刀锋,仿佛能看透一切!便是没有被针对的刘文静,在对上李世民目光的一瞬间,也生出了一股灼痛的感觉。

两人身后,赤甲军主将翟长孙手中提着一柄横刀,仿佛一头匍匐猛兽欲择人而噬。在翟长孙身侧,则是赤甲军副将郑仁泰,身上气势虽不及翟长孙那般骇人,却同样令人心底发寒,二将静静地立在原地,如同雕塑一般,远远看去便感觉煞气腾腾。

李世民看着隋军的阵仗,俨然是一副强攻之势,这让他两道剑眉皱得更深了。

一般来说,交战双方除了在夜间偷营劫寨,都不会打夜战,像隋军这种跟白天没有多大区别的模式,更是少之又少,主要是浓重夜色既不利指挥,也是因为交战双方容易出现自相残杀的情况。但凡事总有例外,如果一方专门训练夜战,将指挥不明、旗号不清等问题解决了,也可以发动夜战!隋军就是这么一个异类,他们不仅专门训练夜战,还有丰富的夜战经验,杨善会率领的这一支军队是隋军中的精锐,夜战是他们必不可少的训练科目。

而与之相对的唐军却没有这项本事,一是大兵团对垒的夜战无迹可循,需要克服太多难题,唐朝没这方面将领;二是善于夜战的军队成军不易,对士兵的综合素质要求极高;最重要的原因是唐朝没时间来练,每当他们训练出一支精锐之师,就遇到强悍的隋军,每次作战都以惨败收场,军队都败了,哪还能进行强化训练啊?战后的唐朝又得花时间去训练新兵,好不容易可堪一战,又跟隋军干了起来,陷入恶性循环的唐军,连正常作战模式的训练都不足,更别说去搞什么夜战训练了,要是不计生死的加大训练量,估计军队还没上战场就被练死了!

“殿下,要不让赤甲军出去冲阵一遭?”一边的翟长孙建议道。

“战斗没有开始,远不是赤甲军出动时候。”赤甲军是李世民手中的王牌,只有在关键时刻投入战场,才能取到出其不意、扭转乾坤之奇效,过早投入战场,发挥不出赤甲军应有价值,李世民自然不会同意翟长孙的建议。

翟长孙和郑仁泰闻言,都露出了遗憾之色。赤甲军是由他二人组建王牌,与杨侗的玄甲军有针锋相对之意,但是成军至今,连玄甲军的鬼影子都没看到,更不要说是交战了,而在翟长孙、郑仁泰得意洋洋的将赤甲军自诩为天下第一劲旅之时,李元吉用成军不到两年时间的新军把赤甲军摁在地上狠狠的摩擦了一顿,这莫大讽刺让二将又羞又气,在对赤甲军强化训练之余,也一直想找机会为赤甲军正名。但李世民的思维观念显然是和他们不同的,赤甲军败给新军一事的确让李世民有点不高兴,却也不至于耿耿于怀,只因战争从来就不是公平公正的比武较技,一旦把各种框框套套摘除,他能够率领五千赤甲军轻而易举的干掉李元吉的三万新军。

第489章:战幕再启

隋军阵营的高台上,杨善会注视着前进的隋军,虽然这是夜战,但是将士们显得有条不紊,并没有出现混乱,在辅兵手中火把映照下,显得相当壮观。

六千名弓骑兵组成六个方阵,在唐营前五百步外止步不前,如果唐军敢出来破坏攻营器械,那他们手中的强弩会让唐军知道什么叫狂风暴雨。

而隋军的‘攻城营’的士兵手势大盾战刀,护卫着投石车和车弩、床弩继续前行,他们在四百步外也停下了脚步,一些士兵迅速将拖曳器械的马匹牵回大营,另一些士兵在加固投石车,而奴兵光着膀子搬运石料、巨箭,一切看似忙碌,却都在各司其职、忙中有序。

随时时间的飞逝,投入战场的三百架投石车和六百架车弩、床弩都已陆续到位,两队骑兵先后从南北两端疾奔而来,在高台下禀报:“禀报大帅,南军已经就位,可以随时向唐营发动进攻。”

“禀报大帅,北军已经就位,可以随时向唐营发动进攻。”

尽管杨善会打着的主意是与唐军纠缠到一块,导致李世民无法决堤,但他没有将进攻方向放在一处,而是依照唐军的营盘拟订了南北两线协同作战的计划,南军由谢映登为主将、北军由麦孟才为主将,何潘仁和冯立为二人副将,他本人居中坐镇,水军都督张镇周担任后援主将,来整、周绍范、薛万备等水陆将领亦是各有其责。

隋朝这些年大力挖掘、培养寒士,人才储备固然不算宽裕,却也不像当初那样捉襟见肘,再加上隋朝国泰民安、治安稳定,内郡郡守、郡丞、通守现在已经全由文臣担任,像来整、周绍范、薛万备这些有丰富作战经验的文武全才,全都得到了合理安排,这类人要么坐镇边郡,要么是到武学院深造,清华学宫武学院现在也停了课,所有学生都被分配到各处历练,这些学生大多出自军队的中低层武官,对于战争并不陌生,随军出征,也是将所学理论运用到实战之中,这是杨侗给他们的机会,能否展露头角都看个人本事。

杨善会此时闻言,立刻下令:“开始进攻。”

“咚!咚!咚……”他身边的一名大汉举起鼓槌,奋力向巨鼓敲击,沉闷的鼓声在夜间传得格外遥远,这就是隋军进攻开始的命令。

“放!”

南路军一名攻城营旅帅大喊一声,士兵同时松开投石车绞盘手柄,绞盘快速转动,长长臂杆将一块巨石猛地抛出。

鼓声一止,南北两路同时进攻。致使数百块巨石几乎是同时腾空而去,它们在夜晚中划过—道道弧线,向四百步外两丈多高的唐营墙板猛然砸去。

“轰!轰!轰!”

一块块百来斤的巨石砸向了唐军大营,一块巨石砸中唐营的木制板墙,石块凶悍的冲击力将板墙上方砸得支离破碎,开了一个大缺口,站在横板上的几名士兵被砸得横飞出去,血肉模糊,一架守营的床弩也被砸得粉碎,惊呼声、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投石车连续发威,一块块巨石带着恐怖的呼啸声砸向了营墙,不时发出沉闷撞击声和支撑木架的断裂之声,一处营墙连续被砸中两次,当第三块巨石来临时,终于承受不住的轰然倒塌,侥幸躲过巨石砸中的唐军士兵被狠狠的甩飞了出来,发出一阵阵鬼哭狼嚎,但交战正酣,显然没人理会他们的生死。

唐军方面针对隋军的两处攻击点,针对性的设立了两名防御大将,负责南部大营的是李世民的心腹大将侯君集,他听说营墙破了很几个大豁口,顿时急了,大声吼道:“床弩反制,务必把隋军的投石车给老子射崩。”

事实上,早在隋军压营而来时,唐军的千架床弩便集中发威了,唐军不至于傻到给隋军调制的机会,强劲的巨箭以密集之势朝投石车方向发射。

但隋军也有准备,在器械之前布有一个巨盾方阵,每一面巨盾高一丈、宽丈五,其实也不是什么特殊资料,而是由竹片制成,外面蒙上两层熟牛皮,普通箭矢根本射不透那两层牛皮,床弩的箭矢威力强悍,固然能射穿牛皮,但很多箭矢都被竹片之间的缝隙卡住了,负责这个方阵的奴兵也不是傻子,他们用支架将竹盾固定好了,便退到一定的安全地带,哪怕箭矢能够穿透,破坏力却也大大的降低了,只有一些倒霉鬼被洞穿而来的箭矢钉死、刺伤。

竹盾阵是投石车的第一道防线,它本身也有防御上的设置,这些大隋巧匠大改后的投石车不仅把绞盘后置,增加了保护士兵的挡板,还用厚厚的牛皮包裹投石车的所有部位,一些比较脆弱的位置还覆上了铁皮,这样一来,即便是床弩的箭矢打到投石车上,但威力已经大减,就和普通箭矢钉在上面一样,不会造成致命伤害。这些防御的办法其实也相当简单,容易让人学了过去,但问题是不管是李渊,还是李密都没有足够的牛皮,他们想从北方游牧民族那里买也买不到,现在整个北方大地都是大隋的疆土,而和异族接壤的边境又有高大厚重的长城隔绝,商贩只能通过既定的关城出入,而这些开放的关口都由纪律严明的军纪控制,二李他们想走私很难很难。即便从一些不法商贩获得几张牛皮,那也是连制作士兵兵甲都不够,给投石车做罩衣,更是想都别想。

唐军一连发射了五轮床弩,侯君集期待的目光也变得了失望,这么集中发射,居然一架投石车都不倒,让他感到有点安慰的是盾阵有了松散之兆,他觉得这是一个好现象,于是接着来。关注的重心也放到了本身的防御之上,和唐军床弩可怜的成果相比,隋军投石车的成绩可谓是辉煌,持续几轮下来,唐营的营墙已经被砸出了一个个大豁口,仅是侯君集看到的就有十几处坍塌。

但这道防线尽管已经不再完整,可它依然还有微弱的防御力,如果放任不管,隋军肯定会由这些地方攻进来,虽说唐军还有后续防御,可比起营墙却是大大的不足,于是侯君集动用五千后勤兵,搬来巨木和石料,拼命修补坍塌的营墙。在督战军刀锋的逼迫下,后勤兵心惊胆颤的冒死修复。

这时,一块飞来的巨石砸中了正在修补的地方,几根刚刚打下的木柱被砸翻在地,石块将几个后勤兵脑袋砸碎后,贴地翻滚着向人群扫去,几十名后勤兵吓得掉头便逃。

尽管投石车是一次次的机械重复之前的动作,但隋军士兵的兴奋之情却始终没有消退,每看到一处营墙轰然坍塌,他们便爆发出一阵欢呼,接着热情高涨的操作投石车。

指挥塔上!

杨善会面无表情、全神贯注的关注着远处攻坚战,让他安排到身边的薛万备多次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想说,但见到杨善会专注于战事,又不敢打扰!

“想问就问吧!”杨善会仿佛知道对方心有疑问一般,笑着说了一句。看着这个青年将领,心中十分感慨,也十分羡慕他的父亲薛世雄。

薛世雄的五个儿子,个个了不起,薛氏在大隋之显赫令人侧目。

如今老大薛万述受封上将和伯爵,坐镇大隋最艰苦的且末郡,若是干出一番成绩,一个郡公怎么也跑不脱,搞不好还是国公;老二薛万淑也是上将和伯爵,不同的是他身为第四军主将,坐镇东北方向,前途不可限量。

老三老四就更了不起了,老三薛万均受封为右武卫大将军、藤国公,如今是第六军主将,随时可以挥师东进,斩李世民的后路;老四薛万彻受封为右骁卫大将军、邓国公,是第十军主将,坐镇临洮,负责防御巴蜀唐军和高原上的吐谷浑。

至于眼前这个薛氏老幺,亦是文武双全之辈,年纪不大,才二十出头,但经历却一点都不少,他干过西河郡守,将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当过将军,把梁师都收拾过一顿;现在固然被扔进了武学院,但这不是冷落,而是培养,这家伙在英明神武的皇帝麾下,迟早独当一面。

仔细一算,大隋的十大军团中,由薛氏兄弟担任主将的就有三个,老大和老幺也是军方之中前途无限的人。

说起来,杨善会最欣赏薛氏兄弟的地方,不是他们人人出类拔萃、前途无限,而是他们兄弟明事理、知进退、识时务!他们受封不久就一分为五,各自经营着自己的小家,虽没有搞出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但他们很少聚会,即使凑到一块也不全,他们无疑是明智、聪明的,导致杨恭仁杨师道兄弟、李靖李客师兄弟、麦孟才麦仲才兄弟、周绍祖周绍范兄弟、来氏兄弟……纷纷效仿。同样是一门双国公的裴氏父子,虽然还没有分,可裴仁基和裴行俨也各住各的府邸,跟分家没实质上的区别,而以裴行俨的人品、气度、个人成就,显然不会和异母幼弟裴行俭争夺父亲的产业。

杨善会有三个儿子,只不过他的儿子年纪小,还没到分家的时候,但以后他也会一一的分离出去,其实杨善会觉得早早分家对于这个家庭本身只有好处而没坏处,避免君王猜忌是一回事,重要的是各个儿子的离开是一种历练,有父亲在一边看着也不至出大错,等父亲不在了,他们业已成熟,以后即使无进取之能,可守住家业的能力还是有的,而且兄弟之间虽然分开,但没有发生过家产纠纷,兄弟情分不受伤害,这也能够让他们漫长的日子相互帮衬、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而作为大隋官场分家风潮的首创者,皇帝虽然从来没有对薛氏兄弟表示什么,但薛氏兄弟表现出来的态度,肯定让他比以往更加欣赏和信任,而君王的好感信任,显然是比真金白银还要珍贵千万倍。

却说薛万备得到杨善会的许可后,十分伤感的开口道:“回大帅,先父临终前,让我们兄弟务必要吸取他惨败教训,再三告诫我们兄弟,要我们尽量避开夜战,他认为在堂堂正正的夜战中,优势在坚守一方,而作为进攻一方处于绝对的劣势,一是夜战难以用旗语指挥;二是夜战难以辨别敌我;三是视野不畅,死角众多,敌人可以利用夜色掩护,攻击进攻一方的侧翼和后方;四是即便胜了,敌酋可以趁夜色逃逸,可以利用进攻一方清剿大营的混乱之机加以反攻……这些问题,兵书上也多有提到,可右仆射却以堂堂正正之势来打夜战,末将有些不太明白!”

杨善会不由得笑了起来:多次剿匪成功的薛万备不会不知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的兵家至理,以他的水平不应该问这么幼稚的问题,显然是对自己这次强攻唐营的决定产生了置疑,只不过直言询问又怕得罪自己,这才用请教的方式来询问,他这种谈话艺术不但让人恨不起来,还能让人心生好感。

看着彬彬有礼的薛万备,杨善会努力甩掉那种狂揍自家儿子的念头,笑着说道:“你说的都对,可我军有夜战的能力和经验,一些兵书说的弊端对于我军来说形同虚设。当然了,敌酋逃跑这个问题是无法解决的,但问题是不管是我也好,圣上也罢,大家都不想生擒李世民,也不希望他死。”

薛万备愕然道:“李渊倚重李氏宗亲是众所周知之事,自从李孝恭惨遭罢黜,李世民便成了伪唐唯一有过指挥大兵团作战经验的人,抓住他不好吗?”

杨善会反问道:“你知道唐军屡战屡败的原因吗?”

薛万备毫不犹豫的说道:“自然是我军骁勇善战,将帅用兵有度;贼军战力不济、士气萎靡,将帅无能……”

“众家之说,不足为凭!”杨善会摇了摇头,不等薛万备再问,径直说道:“你说的也不是不对,而是没有全对,伪唐并非是将帅无能,而是他们有力无法使!事实上,圣上十分重视李世民和伪唐将军。”

薛万备仔细品味杨善会这番话,有些反应了过来,“仆射是说,伪唐朝廷才是唐军屡屡战败的根本原因?”

杨善会点头道:“正是!伪唐朝廷文臣的手伸得太长了,导致前方将士束手束脚,这里涉及到文武对军权的争夺,也有别的争夺。”

薛万备恍然道:“大帅是说让李世民来对付李建成?”

杨善会淡淡一笑:“一个人打起仗来束手束脚的李世民对我大隋威胁不大,但是他的存在,至少不能让伪唐各种势力拧成一股绳,对我大隋而言,活着的李世民比死了价值更大。”

薛万备明白了,点头道:“原来这仆射早有周全打算,这才发动夜战,倒是末将冒昧了。”

杨善会闻言苦笑,事实上他也不愿打夜战,因为变数实在太多了,但问题是他不得不打啊!只不过这场战事发生的根本原因,他们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否则,会引来大恐慌。

顶点

第490章:有死无生攻防战

长渊唐军大营,已经被隋军的投石车猛烈的轰了一个多时辰,隋军选择的南北两个突破口,各自坍塌出一个长达数百步的缺口,面对隋军铺天盖地砸来的石块,不管负责南部大营防御的侯君集,还是北部的刘弘基都生出无力之感,不是将士们不尽力,事实上,大家都在卖命的修补缺口,可隋军的投石车发射出来的石块如暴雨一般,连续不绝!让将士们去修补营墙,纯粹是让他们做无谓的牺牲,他们索性对营墙采取了放任不管的态度,让隋军随意砸,让将士们在射程之外席地而坐!

唐军诸将的胸口都憋着一口闷气,打算跟隋军打一场壮烈的白刃战,只要两军纠缠到一块,投石车自然就没办法发威了。

“咚咚咚……”就在二将心下发狠之时,隋军那边又传来巨大的鼓声。作为多年的敌人,侯君集和刘弘基听出是隋军命令投石车攻击的命令!

果然,数百投石车慢慢的停止了攻击,战场也变得安静了起来,侯君集知道下一刻便是隋军正式攻营了,他拔出战刀,对副将李高迁令道:“李将军,隋军即将攻营,由你指挥将士抵御隋军第一轮攻击,务必让他们有去无回。”

“将军大可放心!”

李高迁宏声应命,隋唐两军在此对峙近月,大战是没有,却不表示大家就和平共处,处于主动地位的隋军这些天一直发动他们骑兵之利,没日没夜的对唐军进行袭扰,面对这种无赖战术,无论是李世民还是其帐下的各路武将都十分恼火,你不管他吧,又怕他们玩真的,你布设防御,他压根就不来。曾经也派出骑兵出去,引诱这些隋军入围,但是隋军对这一套相当熟悉,派去的人少了,让他消灭个干净,多了的话,他压根就不出现,甚至还被反引诱去捕杀。面对隋军这令人发指的无耻阳谋,唐军需要劳心费神、大动干戈去布防,至于无耻的隋军,只须派出几十、上百个骑兵前来敲锣打鼓即可,这生意实在太合算了。这也使得饱受袭扰的唐军将领都想痛痛快快干一场,而今晚是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哪怕是老成稳重的李高迁也不例外,他接令之后,便下达了作战的命令。

五千名唐军迅速就位列阵,他们五百人一排,一共十排,前后相隔丈五,杀气凛然,俨如铜墙铁壁一般,静候隋军前来送死。

“当!”

对面隋军适时传来了一声悠远清脆的钟声,唐军闻言,莫不心头一凛,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的战刃。然而他们期待的隋军并没有攻击,但听到“嗡嗡嗡”的炸响。

天地间在这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嗡鸣充满,近千支十字头的巨箭几乎是在呼吸之间穿过四百步距离,狠狠地撞击在唐军人墙上。

“噗!噗!噗!噗!噗!”

“呃啊~”

一连串利器撕裂身体的声音里,整条防御线仿佛被梨过的耕田一般,无数唐军士兵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他们的身体便被凶煞的十字巨箭撕裂,有的尸体还能完整,但更多人的身体直接被巨大的力道给斩为两段,更惨的是一些人被巨大的箭杆串在一起,一起尚未死去,发出了令人头皮发炸的惨号。

站在指挥塔上的侯君集和李高迁上只觉脚下剧烈的晃动了几下,低头看时,两人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冷气,营中大片区域已经被血雾笼罩。

弥漫的血雾中,惨叫声此起彼伏,仅只这一轮,少说也有两千名将士的生命被那恐怖的巨箭吞没掉。

两千多名将士,对战兵尚有十二万之众的唐军而言,自然不算多,但这惨烈一幕所带来的震撼,却是致命的,直接就把唐军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军心、士气给打得支离破碎,无数唐军士兵看着外面那的投石车、车弩、床弩,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恐惧,都想不到世上竟有这么恐怖的武器,这仗还怎么打下去啊?就这一下子死了两千多人,再来几次,全军岂不是得消灭得干干净净?还怎么可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隋军这一手玩得相当漂亮,比起轰轰烈烈投石车更具威慑,因为投石车出现在战场上的时间太久,威力固然大,但它是已知的东西,人们理解了,对他的恐惧感大大降低,而这种巨箭无疑是新生的未知事物,对这玩意,人们本能的会带着畏惧之心,更何况,这东西不是摆设,它一出现就造成了如同地狱一般的死伤,谁能不怕?一股难言的压抑情绪笼罩在所有人心头,一些人下意识的躲躲闪闪着。

“这怪弩威力吓人,想必填装不易……”侯君集动了动嘴唇,正要下令兵马出城,抢在对方再次发威之前毁掉它们。

“不可自乱阵脚!”

李高迁见侯君集露出坚决之色,连忙沉声喝止道:“此等怪弩只是发射一轮,填装时间是长是短,谁也不知,若隋朝工匠解决了大型床弩填装不易的问题,我们此时出兵,恐怕正中杨善会下怀。还有,你看看对方的骑兵!”

侯君集连忙看向两侧,却见隋军骑兵游弋在侧,对大营方向虎视眈眈,若此时纵兵出营,两侧的骑兵恐怕立刻便会杀出。他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说道:“只是我军士气让那怪弩打没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如今我们别无他法,”李高迁摇头道,那怪弩离他们的大营太远,不论是军中的投石车还是床弩,都够不着,眼下只能被动防御了。

侯君集想了一想,开口道:“怪弩的威力大是不假;但弩箭的杀伤范围其实并不广,之所以如此惨烈,是我们误以为隋军立即来攻,摆出了防御的阵形,人群太过密集,猝不及防之下,才造成这么惨烈的后果!可命我军将士稍微退后一些,同时将阵形散开。”

“将军言之有理!”

李高迁看到下面的将士不断发抖,皱了皱眉,肃然建议道:“这些将士的斗志彻底垮了,他们已经靠不住了,隋军若是攻到,恐怕他们会一哄而散,我们应该立即换一批士兵,同时,建议晋王将这些人单独安置,免得他们把恐慌情绪带向全军。”

“就这么办。”侯君集十分赞同。

两人的办法不错,但杨善会显然不会给予他们从容轮换士兵的时间,巨弩发射过后,担任敢死队的奴兵已经自觉的杀向了唐军大营,因为那一声钟鸣,不仅是发射巨弩的命令,同样也是骑马游弋着的奴兵攻营之命令。

常规的攻坚战是用投石车等重型器械破坏营栅、夺人心神,接着是攻城兵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压上,而防御一方会派兵阻缺口,大家都知道这个流程,侯君集、李高迁就是陷入了既定的套路,才让杨善会狠狠的阴了一次。

巨弩在杨善会心目中的地位,不在它能伤敌多少,而是它能夺走唐军的斗志,导致他们兴不起抵抗之心,当军队进攻时,遇到的抵抗大为减少,甚至可以一鼓作气,拿下唐军大营。

这个时候,目睹巨弩之威的唐军士兵本就怕得要命,当侯君集和李高迁下达换兵命令之时,一时间都得到了释放的野狼一般,亡命般的往后就跑,人多通道狭窄,‘溃兵’你推我搡,一阵大乱。

侯君集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情知自己刚才心神不宁,失去了主张,而李高迁的建议让自己产生了‘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心情,下意识的听从安排,导致犯下大错,心下后悔不迭,但此刻他连骂人都来不及了,脸色大变的吼叫:“长枪手顶上!”

数千名长枪兵列队上前,将‘溃兵’的逃亡空间彻底封死,场面顿时更加混乱了,很多人恐惧得大喊大叫的呼救。但侯君集却是充耳不闻,他知道应对骑兵第一波冲击的最佳办法就是让骑兵失去惊人的冲击力,而这些已经丧失斗志的溃兵是最好的人肉盾牌。

而此时,效力于隋军的奴兵也已杀到,数百步的距离对于善骑的奴兵来说,跟咫尺没有多大区别。

这些来自北方、西北的异族奴兵本性勇烈,战斗是深入他们灵魂深处的天然本能,此时为了用军功消除奴籍,为了那个能够让自己和子孙后代过上正常人生活的大隋‘国籍’,一股凶悍豪情在心中熊熊燃烧,挥舞着手中的战刃,以悍不畏死之势杀向了唐营。

战马咆哮,煞气腾腾,不说那些溃兵了,便是不明就里的长枪手也被骑兵那种一往无前的凶悍气势所慑,但前排士兵被溃兵挡着,无法前进,后面的士兵又推拥着他们前进,只得本能的举起长矛,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声狂吼。

“轰!”

奴兵以摧枯拉朽的力量冲进敌群,溃兵被撞碎,无数尸体被撞得横飞出去,无数人被战马狠狠的践踏,连惨叫的声音都叫不出来就成了肉泥,很多头盔和折断长枪飞向天空,很多人被撞飞了起来,在半空中无助的挥舞四肢哀号。

奴兵攻势不绝,致使一群又一群人就仿佛稻谷一般被割倒,尸体血肉模糊,血浆遍地。

此时两军交织!

唐军没有退路,奴兵同样也没有退路,在马背上长大的奴兵知道自己一旦后退或许停止前进,也免不了成泥的命运。活命的唯一法子就是以凶悍的方式往前冲锋,只有穿过眼前一切障碍,才能避开紧跟在后的战友的凶悍冲撞。而残害战马,让它的速度和冲击力潜能尽数发挥无疑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

奴兵人皆此心,也使他们手中的战刃成为伤害战马的利器,至于唐军反倒不是他们战刃之首选目标。也因如此,使骑兵强大的冲撞力和惊人的威势倍而增之。

人一旦连命都不要了,产生出来的效果自然也极其惊人,他们凑在一起,如若一艘乘风破浪的大船一般,以所向披靡之势,生生在拥挤的唐军之中生生杀开一条血路!

场面极为惨烈,双方皆是死伤惨重。

人命,在此时,成为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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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撤兵卢氏

深夜!本应人静的唐军大营喊杀连天,隋军如同黑压压的潮水一般朝着发起了冲锋!

连续不断的战争,使整个军营都充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如果就着火光往脚下看去,就会发现尽是血液,也会发现整个大地都被染成了褐色,完全失去了本来的颜色!

大帐之中!

李世民心情沉重的来回踱步着,前营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担忧在心底。

此情此景,也让他想到了薛万均攻打襄武县那件事,那一战,几万精锐唐军就是被薛万均用人填平城墙的残暴之举吓得心胆俱裂、肝胆俱裂,兴不起一丝抵抗之心,最终把襄武这个后勤重地拱手献出。以前,李世民一直以为逃出来的守军为了推卸责任而故意夸大其辞,现如今,当他目睹到杨善会不计代价的猛攻,以及奴兵不要命的表现,才相信隋朝统帅真的是都是一郡疯子,薛万均是疯子、杨善会也是……罗士信、秦琼更加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他们有一个疯子皇帝。

面对隋军这种不要命的猛烈攻势,他纵有再多战术也是废话,实际上,他已经看出了隋军的策略,就是不计代价攻陷他的军营,虽然隋军的意图明显,但他对此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战事陷入交织,然后,顺着隋军的节奏,用人命去堵着南北两个缺口,然后让将士轮番休息、轮番迎敌,除此之外,再无他途。

忽然,一阵满是血腥味的风吹得烛光摇曳不明,抬头看去,却是刘文静一脸苦涩的走了进来,对着李世民说道“殿下,杨善会疯了,这些隋军也疯了,他们根本就不是试探,也不是为了明天的战斗消耗我军,摆明要在今夜破我大营。营前空地,能够放人的地方,都已经排满了人,毫无战术可言。”

两军交锋一般都有试探敌军实力的过程,以便了解敌军战力、人数、士气、箭矢等等基本情况!比如攻营战,一般会试探一下敌营防御,然后确定具体攻城方略,那样才能制定出最合理有效的方作战方案,从而在战斗中选择进攻重点,这不但提升攻固效率,也能最大限度的避免己方出现过度伤亡……但这一次,杨善会发射巨弩那一刻开始,就打破了常规!他一上来就对唐军进行不计代价的进攻。作为一军统帅,杨善会这种打法无疑最不智、最愚蠢的举动,这是对隋朝、对杨侗、对麾下将士极不负责的表现!但隋朝兵多将广、装备精良、战马充足!但不得不说,他这种亡命之徒似的打法,却能将隋朝的国力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反正他就算打光了也不要紧,后方还能源源不绝的给予支援,可唐军这边呢?不说唐朝有没有这本钱,即使有,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隋朝君臣是一群流氓、一群亡命之徒,从杨侗开始,莫不例外。”李世民恼火道。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实力大啊!”

刘文静苦笑着说,从并州战役结束开始,杨侗就一直讹诈李唐,导致皇帝把最有出息的女儿也赔了过去,这不是流氓行径是什么?但又能如何,这一切,不都是军事上的屡次失利造成的嘛,而致使军队屡战屡败的罪魁祸首不就是李渊为首的李唐朝廷吗?

李世民愣了一愣,发现刘文静这话还挺有道理的,他一挥手,道“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我现在明知道隋军用人命来填也要攻破我军大营,也知道我们交替休战的办法不可久持,但我却无计可施,真是令人无奈之极。”

刘文静沉吟片刻,开口道“殿下,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相国但说无妨。”李世民一摆手,示意道“坐下说吧。”

刘文静坐了下来,道“我倒不担心我军,杨善会这种霸道的打法虽厉害,但我们也不是毫无办法,大不了采取壮士断腕之法撤回卢氏!我担心的是隋朝有更大的谋划。”

“相国此言何解?”

“杨善会与我军对峙在此已近月,期间摩擦不断,但他连试探性的攻营都没有!可如今却发了疯一般连夜强攻我军大营。殿下难道就没有感觉这里头有问题吗?”

“相国的意思是说……”

“关于襄阳之要,古文献即有‘以天下言之,则重在襄阳’的记载,可见襄阳在整个天下的战略地位了。”刘文静见李世民认真聆听,接着说道“襄阳往北是南阳、汝南,这里一马平川,是骑兵纵横驰骋的有利地型;往西,沿汉水可达汉中、大兴,沿江水可入蜀;向南可直达岭南,东可直接到淮南江表!它处于天下要点,四周各条要道都绕不开它。但是襄阳城三面环水一面环山,易守难攻,城墙下面是最宽的天然护城河,使得任何人想拿下襄阳这座城市就显得非常困难!今我大唐有巴蜀人力物力给养襄阳,十分难下,因此杨侗不想打这里!”

李世民明白刘文静的意思了“相国的意思是说,杨侗不愿去强攻襄阳,便用引蛇出洞的主意,将我和父皇、大哥、四弟一起引出襄阳,然后一一歼灭?”

刘文静点了点头“隋军之前毫无动静,圣上乍一御驾亲征,摆驾于南阳,杨善会便疯了一般的进攻我军,这难道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而杨侗至今也没露面,我觉得他极有可能不在洛阳,而是去了南阳。”

“也就是说,杨侗是以我军为饵,诱大哥来援,然后又利用淮安王那人尽皆知的贪婪之性搅乱南阳军,迫使父皇亲自前去安抚军心。”李世民皱了皱眉,心中甚感荒唐,如果杨侗连李建成驰援朱阳关都算到,也未免太神了些吧?

“其实并不难,杨侗只需知道我大唐朝廷的派系构成就能算到了一切了。”似是明白李世民心中的想法,刘文静索性捅破了那一层纸,打开天窗的明说道“我觉得殿下和太子的关系已经被杨侗掌握了,他正是利用这个关系,才先后把太子、圣上诱出襄阳。”

李世民默然不言。

杨侗只要知道他和李世民所存在的皇储之争的关系,就能顺藤摸瓜的理清李唐军队的势力划分,李建成为保自己军中势力不失,出镇朱阳关似乎也成为可能,当李建成、李世民都领兵在外,南阳的糜烂局势也只有李渊亲自出面才能收拾了!这么一想,李世民觉得刘文静的猜测也说得通。

真要是这般,杨侗他们这伙人也未免太可怕了一些吧!但如果不是引蛇出洞之计已经成功,好端端的杨善会为何忽然就发了疯了呢?这明显就是要搞死自己的节奏嘛!自己这边如此,恐怕父皇和大哥也不好过,而视人命如草芥的薛万均就在上洛郡,他用奴兵去硬撼朱阳关不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嘛?

奴兵在隋朝毫无地位,在待遇上,没军饷,死了也没有抚恤可拿,死了也不心疼,所以用异族人的人命去拼光李唐皇帝、太子、晋王和他们手中的军队,对于隋朝来说,无疑是件十分划算的生意。

李世民越想越觉得刘文静之说才能解释这场没有人性的战争的由来。

“对这些个奴兵,我就纳了闷了。杨侗敢这么使唤奴兵,难道他就不怕这些人造他的反吗?”这时候,刚被张公瑾换回来的侯君集骂骂咧咧的大步入内,灰眉土脸的模样,说明战事进行得很不顺。

“他根本不用怕。”刘文静摇了摇头,看向曹操道“奴兵这东西,杨侗在中原境内其实用得少,两年前,杨侗远高句丽,利用这些奴兵为他攻城掠地,当时许诺这些奴兵,不论他们是突厥人还是什么人,只要立下足够军功,战后可获隋朝百姓的身份。这东西其实就是百姓的户籍,在隋朝被称为国籍。”

“啥?”侯君集夏茫然的瞪大了眼睛“就这个?能让那些奴兵不要命的攻城?”

“对!就是这玩意!不过这里头还有许许多多的花样,不是一时半会说得完的。”刘文静点了点头,

“但再怎么说,也不过是隋朝的户籍而已,怎么也不值得一条人命吧?”侯君集是一个武将,对国政不了解。

“侯将军千万不要小看隋朝和杨侗在域外的影响力。”刘文静苦涩一叹“抛开敌对关系,单纯以汉家人的角度来说,杨侗绝对是民族英雄,这是我们不能抹煞的事实,名垂青史不为过。”

侯君集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他可以在别的方面骂杨侗,但是在开疆拓土、扬威塞外方面,他骂不起来,否则,他自己的良心都过不去。

“游牧民族没有忠君爱国之说,他们信奉实力至上、强者为尊,以臣服强者为荣,他们觉得自己是弱者,被强者奴役很正常,他们不但没有仇视杀得草原尸横遍野的杨侗和隋军,反而崇拜如神圣!换作是你,如果有神仙让你当他的奴隶,让你替他卖命,只要你不死,你就可以成为神仙的下属、子民,你干不?”李唐起事之前,刘文静多次出使突厥,对域外民风相当了解。

“这还用说嘛,干啊!只有傻子才不干!”侯君集本身就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刘文静说道“这些奴兵想的和你差不多,他们心目中的神仙现在让他们卖命,所以不要命的打我们来了。”

“……”侯君集心下郁闷,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李世民,似乎在问‘刘文静此言对否?’

“相国说的,半点没错。”李世民涩然的点点头,李唐谍者以商人的身份行商塞外,带回来了很多塞北、西域的消息,因此李世民对这一切十分清楚。他们的谍者行商时,连马贼都当他们是大爷,汉人在域外这么吃得开,这么受尊重,完全是杨侗带着他手下一帮暴徒杀出来的,和以往推崇的礼义之邦、仁义之道、施以教化之类的屁话没半点关系,现在被杨侗杀怕,反倒认真学起仁义道德来,并以会说汉话、会写汉语为无上光荣。

刘文静问道“殿下,看这架势,杨善会是打算不死不休了,我军已经沦为实质上的孤军了,不能再战了。”

“相国有何办法?”

“抛弃大营一切辎重,依托夜色跟张亮汇合!”刘文静叹了口气,他知道李世民一旦遵照自己之言,必将有许多将士被抛弃,但是没办法,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不能因妇人之仁而误了大事。

“就依相国之言。”事到如今,李世民也没办法了,再这么搞下去,杨善会还没出手大隋精锐先不说,光是这些貌似不休不止的奴兵都足够把唐军累爬了,这些家伙打仗毫无章法,战力也不如精挑细选出来的隋军,但这些玩意完全就是打着杀一人够本、杀一双赚一倍的主意来的,一个二个就跟一群疯狂一样,干起仗来完全不要命!

更令人担忧的是李世民完全不知道杨善会手头有多少条疯狗,就算唐军战略暴涨,对这群疯狂来他个有多少杀多少,但接下来要面对的便是杨善会正宗的精锐之师了,唐军到时候不要说抵抗了,就算人家站着不动,唐军士兵恐怕也没力气砍了,就等着被人家捉去挖三四十年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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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2章:我杨善会自绝谢圣上

惨烈的战斗一直从亥时打到了寅时,唐军大营前的尸体已经堆积成山,隋唐重点争夺的两个缺口早已是血流成河,战事持续到现在,不管是奴兵还是唐军,都已经疯了,唐军在这四个时辰表现出来的勇猛,也刷新了唐军无能无为、一战即溃的印象。“从这场战斗来看,伪唐还是有能打的军队的”这话,也默默的涌现在隋军大小将校的脑海里。

事实上,强悍的军队,从来都是都血战中淬炼出来的,当一支军队、一个人身临绝境,被迫无奈的去跟自己一直害怕的人打,当他发现对方也是人比自己强不了多少的时候,畏惧之心渐去,勇气自然就出来了。

“对唐军来说,此战是一场残酷的练将练兵之所。”

对此,杨善会深有体会,最先发动攻击时,唐军南北双方都出现了混乱,若当时上去的隋军,只要冲进两处缺口,后面的攻营战几乎没什么悬念了,但出战的是没有协同作战能力的奴兵,因此给了唐军将士喘息的机会,在之后的轮换中,唐军将士的表现越来越从容,再也没有出现过最初的混乱,只要这支军队活着返回唐境,一定会是伪唐军队里的中坚力量。

关于这一点,杨善会深信不疑,因为当年,他的胆魄、意志就是在不断的战斗中成型的。

但是唐军变强能改变得了大势吗?

这些唐军再强,又强得过张须陀麾下那支作战了十多年的几万隋军吗?肯定不如,但张须陀的结果又是如何的?

宇文化及的骁果叛军强吗?当然强,骁果叛军在主帅无能、内讧分裂、士气低落、肚中无粮的情况下,把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以及人数优势的瓦岗几十万大军打崩,翟让死于该役,李密身受重任,但结果呢?这支凶悍的骁果叛军被李密干掉了,原因何在?是宇文化及的‘朝廷’无能。

如今的李唐朝廷给杨善会的感觉,就是张须陀时代的隋朝,骁果叛军的宇文氏‘朝廷’。所以,此时虽间接让唐军朝着精锐之师方面蜕变,但他对这支唐军依旧没有放在心上。

便在杨善会思索之际!

前方传来了惊天动地一般的欢呼!

凝目望去,却见奴兵如蚂蚁一般的涌向唐军大营的缺口,很快,大营内一片火海,一队队奴兵在军营中来回冲杀,到处是奔逃的唐军士兵,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士兵成片成片的跪地求饶,大营一片大乱。

“大帅!营破了。”薛万备激动的挥舞着拳头,杨善会被杨侗任命为河洛行军大元帅,相当于战区司令员,这是一个临时性的职务,战争结束后,要上交印信,这在以前,主帅叫行军大总管,将士们以‘总管’、‘大总管’称之,但是‘总管’、‘大总管’让杨侗想到‘大内总管’,于是改称为行军大元帅,将士们改以‘大元帅’、‘大帅’称之。

听着薛万备的话,杨善会却敏锐的察觉到唐军的表现前后不一,之前,唐军将士章法有度,和己军打得有板有眼、十分从容,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崩溃了呢。

蓦然,杨善会一拳砸断了指挥搭上的栏杆,怒道:“李世民率主力逃了!这小王八蛋,好狠毒的心肠,为了将我们一网打尽,居然用这么多唐军将士来拖延我军,可恶。”

“呃?”薛万备一愣。

“传令下去!”想到李世民极有可能在上游决堤,杨善会大怒,厉声高喝:“让骑兵绕过唐营,顺着洛水杀上去!务必缠住唐军。”

“咚!咚!咚!”

薛万备见大帅一张严厉俊郎的脸都变得扭曲起来,不敢有所怠慢,一把抢过传令兵手中的鼓槌,奋力击鼓,指挥大隋铁骑突进。

“杀!”

大隋铁骑英勇善战,也好战,可战争一直没打,过得着实郁闷,好不容易有了战斗,却又一直轮不到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热血沸腾的场面,早已憋闷不住,此时大军掩杀的鼓声一响,四万铁骑怒吼着绕过残破的唐营,从南北两个方向迅猛西进,他们挟带着犹如排山倒海的气势,俨如海啸喷发,挥舞着战刃,铺天盖地般的追击。

相比四万铁骑的激情迸放,指挥塔上的杨善会却冷静得如同一座大山,一动不动,双眼流露出了一种至极到深的恨意,并闪烁着一种俨如野兽噬人般的冷光。

“大帅!这是……”下达命令后的薛万备不知道自己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走到杨善会身边,只觉一靠近杨善会,便被那种莫名愤怒、狂暴的情绪影响,体内的血液也都不由自主的沸腾了起来,一种暴虐的情绪不由自主升腾。

“此事与你们无关!”杨善会抬头的一瞬间,整个天地都有一种万籁俱静,草木枯竭之感。近距离下,薛万备更能体会那双眸子所透露出来的情绪。

是悔!是恨!也是悲愤!还有一股浓浓的暴虐之情,令整个天地都在这一刹那失去色彩,思维陷入停顿。

“传令下去,让这些将士迅速撤往高处!”杨善会感觉一切都来不及了,李世民肯定已经决堤放水,而这一切,都是由于自己大意所致,如果谨慎一点,李世民也就不能壮士断腕的脱离军营了。

“大帅是说,李世民水淹我军?”薛万备突然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唉,希望还来得及吧。身为主帅,我有失察之过!战事结束,我杨善会自绝以谢圣上、以谢河洛百姓……”

如不是需要他这个主帅主持大局的念头阻止,死死握住刀柄的杨善会早都要拔出圣上恩赐的‘天满刀’自刎了账

“……”薛万备心乱如麻,都不知从何说起,默默的击鼓,让大军撤离。

“薛万备,敢随我西进否……”待薛万备放下鼓槌,杨善会突然厉声吼道。

“圣上一直待我薛氏兄弟恩重如山,末将兄弟唯有以死相报。今有此机会,末将愿意追随大帅西进,至死无悔!”

薛万备也不是孬种,昂扬答复。

。。。。。。。。。。。。。。。。。

清晨,苍茫群山缭绕在一片晨曦之中,李世民带着主力轻装西进,打算跟卢氏与张亮汇合后,立即撤到朱阳关,跟大哥李建成合兵一处,去南阳解救饱受杨侗攻击的父皇。

他李世民对皇储、皇位有野心不假,但他坚决不会因此而牺牲李唐帝国的利益。李唐王朝如今的局势相当不妙,要是父皇李渊陷入险地,亦或是被杨侗残害,朝廷必将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不管是他本人还是大哥李建成,都没有具备稳定人心的威望,要是隋军又从四面八方攻来,李唐根本就是应对无力,哪怕他如愿的登上至尊之位,也不过是亡国之君,这又有什么意思,所以,父皇绝对不能出事。事实上,不以国家利益来斗,也是他跟李建成之间的默契,所以他并不担心大哥不配合。

“殿下,我军已经成功脱离战场,隋军并未追来。”这时,郑仁泰策马奔来,大声禀报着。

从战场上撤兵,其实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如果谋事不秘、处事不当而被充当盾牌的作战兵士知晓,将会引发坍方式的溃败,后果不堪设想,好在唐军并没有出现。

这也是夜战的最大好处,那就是军心不稳一方一旦出现大规模逃跑,将官很难发现,即便是发现了也难以制止;之前,李世民一直让唐军轮番作战,当他把亲信一一撤换下来的时候,在前方顶着的将士也没有多作怀疑,以为这是正常轮战。

被李世民用来牺牲的唐军将士,其实都是从王世充那里投降过来降卒,这些人死了也好,被生擒也罢,李世民都不感到可惜,唯一让他担心的是,这些人不能为他争取到安全脱离险境的时间,现在听到郑仁泰的禀报,一颗忐忑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实际上,李世民也知道王世充的兵很能打,王世充能用狭小的地盘与李密僵持多年,还做到胜多败少,这本身就郑军能打的一种体现,只不过王世充从立足洛阳那一刻起,战争就没有彻底的中断过,致使他把国力打得枯竭后,不得不将触手伸向百姓,最终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杨善会非易与之辈,一旦发现不对必然挥师追来,隋军以骑兵为主,追上我们并不困难,现在尚未彻底脱离险境,千万不可大意!”

李世民向郑仁泰交待道:“一定要广布斥候,若是发现隋军,立即来报。”

“喏。”郑仁泰应命而去。

李世民不太放心,他策马走到高处,看着蜿蜒前行的大军,再一想到骑兵的可怕,忽然感觉行军速度如同蚂蚁一般,眉头深锁的问及左右:“还有多久才能到卢氏?”

“回殿下,约有四十里左右。”

李世民沉吟片刻,下令道:“让大军急行军。”

“这,将士们奋战一宿!若是急行军,恐怕都吃不消啊。”身边的刘文静皱了皱眉,对于李世民的意见有些反对。

“我也不想,但不得不尔。”李世民看向刘文静,苦笑道:“杨善会自始至终都没有动用隋军精骑,我不认为打了大半夜的我军是这支养精蓄锐的隋军的对手。”

行军有行军、急行军、还有加急行军之分,叫法不同,但意思一样,这是根据不同战情而设定的行军方式。

正常行军便是寻常速度,寻常赶路,物资辎重齐备,以稳妥为上;急行军则是赶路急行,自带吃喝以及一些轻便的物资,笨重的物资则需要抛弃,以减轻部队负担,从而加快行军速度。

加急行军是让将士带上兵器衣甲,一应吃喝由沿途官府驿站提前准备,将士们只要闷头闷脑赶路即可,史上一些看似不可能的行军都是这样完全的。这种行军方式若是放在敌境相当危险,只有在战况万分危急的时候才会使用,还在沿途广布斥候,以免己军为敌所趁,若是陷入敌人的包围圈,便是他不打你,也能把你困得又饥又渴,睡眠不足。

唐军仓促撤兵,没有大型辎重可言,将士们只是带着一些干粮就已上路,全军具备急行军的条件,如不是担心隋军忽然杀来,将士消耗过度无力应战,李世民都想下达加急行军的命令了。

殷开山亦是说道:“相国无须太过担心,不过是三四十里而已,到了卢氏,大军就能好生休息了。”

刘文静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便不再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而是建议道:“安全起见,殿下还是派支军队在前方开道吧。”

丘行恭揶揄一笑:“相国有些惊弓之鸟了吧?”

这里是晋王党的天下,效忠于李建成的刘文静算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外人,大家固然口称相国,但心下并不以为然,甚至相当厌恶,刘文静此前和李世民私交极好,大多数人把他当自己人来看,但他却撂担子改投李建成了,若非李世民信重有加,刘文静根本无法立足于此。

“还是小心为好!”类似的嘲讽遇得多了,刘文静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说道,他不认为自己不对,而是李世民放弃了自己,明知他与裴寂八字不合,处处针锋相对,可李世民却欣然接受裴寂的投靠,并多多维护,不就是瞧不起没有一个世家站在背后的自己么?既如此,他刘文静投奔李建成又有什么过错?

“小心无大错!”李世民对丘行恭说道,“丘将军率领五千骑兵在前方开道,收拢前方五个兵营的将士,随时保持联系。”

“喏!”丘行恭大喜过望。

李世民除了赤甲军这支嫡系精骑,也还有骑兵,战后又从王世充的郑军缴获一批购自大隋的战马,使他除了赤甲军以外,其他骑兵暴涨到三万之众。而作为一名将军,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能够统帅一支骑兵纵横疆场,诸将对赤甲军不抱指望,都眼馋这三万骑兵,可李世民在担心自己用错了人,导致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骑兵上演刘黑闼之凄惨下场,一直没有安排骑兵主将,如今也算是破例了,这让丘行恭异常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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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去其首尾、拦腰斩断

罗士信固然忧心忡忡,现在的问题是麾下将士能跑、能战,但是坐骑不行了。

这一次跟在广阔的草原作战的情况不同,中原地型复杂,可供骑兵纵横驰骋的地方有限,大军骑乘的大多是高大力足、爆发力强的河曲马,而不是块头不大、吃苦耐劳、耐力惊人的辽东马,这选择其实也比较合理,但河曲马远比辽东马娇气,吃不了苦、耐不了劳,大军奔袭了一个晚上,马匹都呼哧呼哧的冒气了,再跑下去非废掉不可。一旦失去了战马,就更没办法完成任务了。

无奈的罗士信闪电般夺下两处兵营后,便不得不停下征伐的步子,让将士下马休息。他心中暗自发狠,此战一结束,便立即给大军换回辽东马,它的诸多优点一叠加,比河曲马跑得慢这个缺点,压根就不是缺点了,最好的还是像以前那样一人双骑,河曲马用来冲锋陷阵,辽东马用来长途袭驰,反正在不负重的情况下,河曲马也能跟辽东马一样长途奔驰。

罗士信觉得自己必须提醒圣上,让他意识到中原战场虽和草原不同,但凡事都有例外,如果下次追击的是李渊,最后却马力不足而让李渊跑掉了,岂不要后悔一辈子啊?

转眼看向一匹匹高大神骏的战马,罗士信越看越觉得这玩意是吭货,差点就可以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划上等号了,嗯,还是娇小玲珑的辽东马可爱,就跟线娘一样…骑起来也爽…

“噗”一口水喷了出来,罗士信被自己的神想法惊到了。

“大将军!没事吧?”辛獠儿关心说着。

“没事儿、没事儿!”罗士信手忙脚乱的擦了一下,顺势收起了水囊,问道:“休息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

“唉!”罗士信长长一叹,忧愁道:“也不知道右仆射如何?你说李世民会不会把他给淹了。”

“噗”的一声响,辛獠儿也喷了。

罗士信也意识到话中的歧义,严肃的脸上也不禁泛起了一丝笑意,看了看大亮的天色,又说道:“我们也算是尽人事了,奈何马匹太窝囊,至于右仆射如何,或许只能听天命了。”

他是真的无计可施了,他和辛獠儿的坐骑倒是还行,可两个人去了能干嘛?除了送人头似乎没别的了,他罗士信是万人敌,不是万人迷,他虽然不怕死,但也不是这么死的。

“报……”

便在这时,一名斥候气息不定的飞马而来,大声禀报道:“大将军,我军以东,出现敌踪,一支人数约有五千的唐军骑兵直奔这边而来!”

“嗯?”罗士信和辛獠儿不约而同的从地上站起,二人相顾一眼,由罗士信问道:“敌军据此还有多远?”

“敌军还在二十里外,以他们的行军速度来说,估计六刻左右时辰便能抵达这里。”斥候答复道。

“大半个时辰?”

“是!”

“知道了,再探!”

“喏!”

辛獠儿看向罗士信,沉声道:“大将军,六刻能跑二十里,速度不慢呐!莫非我们的行踪暴露了?”

“不可能!”罗士信摇了摇头,“卢氏最快的溃军尚未到第一个兵营便被我军赶上,说明我们行军速度并不慢,我们夺下的两处兵营,也先是偷袭烽火台,再对兵营发动突袭,也没有一人逃得过我们事先在东边布下的拦截点,李世民不可能知道这边有变。还有就是,即将至此的骑兵迅速极快,如果他们知道前方有敌人,一定会缓下马速、休整作战,但他们并没有,这是什么?这是轻而无备!”

“大将军,我们怎么打?”辛獠儿是名有头脑的悍将,明白了罗士信的意思。

罗士信想了一想,道:“长途行军自然是一字长蛇之势,我率领一千将士在此等候来敌,专门对付蛇首,然后逐步吞食蛇身;余下兵力由你带去中部、尾部设两处埋伏点!五里外的山丘是蛇尾,由一千士兵负责,你负责中部,率先把战斗打响,务必将蛇身砍断,令其首尾不能兼顾,只要你一开始,首尾立即响应!多派一些人在蛇尾之后布设拦截点,绝不能让一人逃向东边报信。”

“喏!”辛獠儿也知事态紧急,没有跟罗士信争抢正面阻敌这个比较艰巨的任务,依令招呼军队前往东边设伏。

。。。。。。。。。。。。。。。。

弘农位于河洛平原边缘地带,越往西,隆起的山丘越多,山势不高、不险要,大多覆盖着茂盛的森林,这种地方见多了,经历多了,很容易让人忽视。

辛獠儿所选之的埋伏之地和左右两边相比,一点不突出,更不起眼,但是它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山丘下面的洛水岸边相当狭窄,到了罗士信占据的兵营以西才开始开阔,唐军高营于此,也有‘据险立营’之意。这个狭窄地带长有四里之多,唐军到了这里只能束兵通过,而一旦前后发起突袭,唐军有再多兵力也摆不开阵势,只能眼睁睁的被隋军从两头蚕食而聊入混乱。

“哒哒。。”

辛獠儿设伏不久,一阵激烈马蹄声由远及近,这是丘行恭率领的五千骑兵到了。

丘行恭出身于将门世家,在天下大乱之际聚众于关中,因为他骁勇绝伦、善于骑射,很快就聚集了一万多兵马,周边百姓纷纷投靠他求得保护,这样丘行恭的势力越来越大,李唐席卷关中时,丘行恭率众降唐,被李渊划到了李世民帐下听命。

在前不久的攻打洛阳战一役中,李世民以自身为诱饵,使王世弃出城交战,当时战况惨烈,身边没有什么精锐的李世民遇险,敌军射中李世民战马,李世民栽倒在地上,危机关头,丘行恭策马杀到,一边杀退敌军,一边将自己的战马交给李世民乘坐,自己则用弓箭连续射死了身边的敌兵,成功掩护李世民杀出重围,自此以后,丘行恭的地位水涨船高。

从军这么多年,丘行恭还是第一次带领这么多骑兵,这可把他高兴坏了,得意洋洋的率军狂奔了起来,全军皆骑的惊人速度,让他大有不可一世、威风八面的感觉。

“快,加快速度。”

丘行恭也不知道李世民会不会让自己一直统御这支军队,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当然要好生享受一下骑将的快感。至于刘文静的担心现在是一点都没放心上了,这倒不是他大意,而是之前经过的三处兵营都没有任何异常。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和这支骑兵已经进入了隋军的埋伏圈,成为隋军眼中那斗大般的军功。

“将军,贼军来了。”

隋军将士是对大隋的归属感最强的一群人,以自己是大隋中的一员而为荣,忠诚大隋的观念早已深入他们的骨骼和灵魂,而对所有敌人则都斥之为反贼、贼子、贼军,此时看到唐军出现,一名士兵便兴奋的说了起来。

旁边的士兵也在检查手中的连弩,跃跃欲试。

“听我指挥,谁也不准妄动!”

辛獠儿的目光十分沉静,一如他的心。他前年奉杨侗之命,参与了武举,虽然没有夺魁,却在比试中杀了极度嚣张的吐谷浑武士,一时间成为了大隋百姓心目中的英雄,拥有极高的人气,之后的大半年里,他并没有在军中担任过职位,而是继续到清华学宫武学院进行深造,努力学习领兵技巧、战阵之术。直到年前,才被杨侗重新召回军中任职。

在深造期间,杨侗也偶尔去授课,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杨侗从未讲解兵法,而是剖解各个经典的史上战役,他喜欢从一个国家综合国力方面去跟大家探讨交战双方成败之因,这也让大家知道战争不只是战场上的较量!而关于打伏击方面,让辛獠儿印象最深的是一个陈姓将军所打神头岭伏击战,那有违常规、算计人心的战法让人叹为观止,而他选这不起眼的地方设伏,也是受到了这个神头岭伏击战的影响。同时,他也知道伏击战的重点在何处。

一般而言,伏击战成功的主因不是敌人被打得措手不及,因为在很多的伏击战中,对方明明发现了埋伏的敌军,但结果还是逃不掉惨败的下场,这说明措手不及只是遇袭惨败的原因之一。

根本原因还是在于阵型,只有整齐的阵型的士兵才不会混乱,才能以高昂的士气和一个整体去跟敌军作战。而行军队伍一般都拉得很长,难以维持作战的阵型,所以一旦被敌人伏击,士兵往往就会陷入混乱,人类求生的本能让他们遇伏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命,继而全军士气瓦解、军心涣散,以一个个个体去跟一个完整的编制作战,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此时,唐军已经越来越近,前锋部队已经从隋军面前奔过,但他们根本没有发现埋伏在丛林中隋军士兵。整支军队绵延约有五里,仿佛一条长蛇沿河游走。

蛇的要害在七寸,行军队伍的要害则是一军之主将,主将一死,猝不及防的敌军不战自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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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他知道,他都知道

丘行恭终于出现在辛獠儿眼前,如前所料,唐军到了这个狭窄地带便自行收束,行军速度缓了下来。

“看到了吗?此人当是主将无疑!”看到身穿明光铠甲的丘行恭,转头看向副将道:“务必射杀此人。此人一死,唐军大事去休。”

在杨侗的灌输下,‘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斩首战术观念早已深入隋朝大将的灵魂,而为了避免己方大将在行军中被敌人斩首,杨侗让工部制作了一批一点都不华丽的明光铠,分发给各军大将,只是材料难寻,制作不易,像辛獠儿这级别的将领,是一人一套,而罗士信他们也只是一人两套,拥有着比明光铠轻便、防御性更高等特点。

“末将领命!”副将应答一声,带着一伙神箭手而去。

神箭手乃是从军中、民间挑出来的擅射之士,并集中使得,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斩敌军主将之首,所用弩具,也是工部根据杨侗提供的滑轮原理制成的新弩,威力强劲,一人即可操作,而且这群人经过特殊训练,他们在山中行走,也是如履平地,每支主战军团都配备这么一支队伍,人数不一,堪称是这个时代的特种兵。

百名神箭手将士,在副将的带领下,借着灌木丛的掩护,悄无声息的向唐军靠近。

“记住,那身穿明光铠者,便是敌军主将,待会儿他进入射程,你们择准时机,同时出手,一定要射死此人。”副将向神箭手旅帅和两百队正交待,他也不说什么时候出手,神箭手的玩法他也不懂,让大家自行发挥。

“将军放心,我们的箭矢都浸过毒药,只要破皮沾血,人蓄难逃。”

“行,你们自己看着办。”

“喏!”

旅帅目光死死的盯着丘行恭,头也不回的说道。

丘行恭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怎样才能成为骑将,丝毫不知危机降临,须臾,一种让猛兽盯上的寒意自心底涌起,他向身边亲兵说道:“我忽然觉得心烦意乱,好像有大事要发生,让大家小心一点。”

“我们后面有晋王的主力之师,将军没什么好担心的。”亲兵统领笑道。

“不,你不知道,我的感觉一向很准,如果这种感觉来来回回在我心里盘着,那十有八九会有大事发生。”丘行恭说完,随即神色又迷茫起来:“我到底是忽略了什么呢?”

“噗!噗!噗!”

几乎就在声音响起的同时,丘行恭的身躯颤抖了几下,亲兵统领一眼看过去,霎时间目眦欲裂,只见丘行恭身上,就在这一瞬间,连人带马被数百支箭矢射中,整个人如同刺猬一般,瞪着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山坡方向,嘴唇翕动几下,却发不出丝毫声音,眨眼之间,彻底断气了。

“有埋伏!”亲兵统领呆了一呆,看着死去的丘行恭以及被箭矢殃及的十多名亲兵,悲愤的大喊一声。

然而事实,已经不用他来提醒,一阵阵急促的破风之声骤然响起,潜伏于此的隋军已经果断的发射了手中的连弩,一片密集的箭矢向百步以内的唐军倾泄而去,在行军队伍中溅起一朵朵血花。唐军猝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士兵在惨叫、战马在嘶鸣,片刻间便有数百人马中箭摔倒。

“呜呜呜!”

悲壮的号角声在林间回荡,两千名养精蓄锐多时的大隋铁骑催动战马,从山丘上直冲而下,如狂风暴雨一般楔入张惶失措的唐军队伍,将长长的队伍接腰斩断!两名鹰扬郎和四名郎将配合默契,各带所属士兵分别杀向左右两侧,将裂口不断扩大。

辛獠儿挥动狼牙槊在密集的敌群中纵横驰骋,拍着死、挨着亡、触者人头粉碎,身体砸烂,带着一队凶悍之师杀得敌军尸横累累,血肉横飞,空气中红雾弥漫。他的任务是不能放一名敌军往东报信,心头也是发了狠,领着麾下最精悍的将士闷着头往东杀去,很快就杀出了一个无人区域,将唐军队列斩得七零八乱,不成建制。

虽说唐军骑兵全由精锐之师组建,但不管是李渊还是李世民都把骑兵当宝贝一般供着,实战经验少得可怜,而且李氏父子为了不让有限战马不因训练过重受到伤害,导致训练的力度、时间长度都极为有限,骑术也不精湛,导致战马不但不能让他们战力倍增,反而受到削弱。

唐军骑兵虽然骑着战马,但是落在隋军眼中,就跟骑着马的步卒毫无区别,隋军将士不仅骁勇善战,训练力度强,几乎都有着与域外异族作战的经验,骑术上、骑战经验远非唐军能及。这种差距不止是隋唐之间的差距,也能放大到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上,隋军虽然不是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族子弟,但骑术和骑战经验远非中原群雄能及。从某种程度上说,一统北方的杨侗不仅垄断了战马,也垄断了骑兵的天然兵源,和北方人相比,南方会骑马少之又少,要让南方青壮成为可战骑兵,绝非一年之功。如果李唐搞出全军皆骑的壮举,杨侗不但不会担心,反而会高兴得仰天大笑。

隋唐骑兵之间的种种差距,本就注定战争的结果,更何况隋军占有出其不意等多项优势,所以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随着时间的推移,群龙无首的唐军渐渐被杀散,陷入各自为战的绝境,大部分将士见势不妙,纷纷弃械投降;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墙头草,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尚有千余名唐军和隋军奋力激战,给隋军造成了巨大的麻烦,隋军多次冲锋,杀死了三百余名唐军,但也有了一定的伤亡。

就在这时,从‘长蛇’之首蚕食敌军的罗士信领兵杀到,见唐军尚敢还手,心头大怒,亲率将士突入其阵,手中寒铁神枪如毒龙出海,在初升朝阳的掩映下,朵朵枪花如暴雨一般倾泄而出,强硬的撞进敌方人群。

这些唐军确实勇气可嘉,但在绝对实力面前,个人勇气体现不出它的巨大价值。

追魂夺魄的寒铁神枪带走一条条鲜活生命,鲜血染红大地:适才生龙活虎、负隅顽抗的唐军骑兵终是化成没有生命的尸体,散落在地上。

依旧反抗的百余名唐军骑兵并没改变什么,罗士信的速度更不会因为他们停顿,反而速度更加快了。

就在数十条长矛毒蛇般刺向罗士信的时候,一道寒光闪烁,罗士信以更快更霸道的招数,将在他攻击范围之内的唐军骑兵杀的一个不剩。

罗士信的武道精髓是一往无前、睥睨天下霸道气势,无论任何人、任何强敌,都不能让他退避一寸。他虽然还是打不过号称大隋第一将的秦琼,但正值巅峰的秦琼,接下来会慢慢地走下坡路,而罗士信年纪轻,正处于登临绝顶的路上,成长空间巨大,超越秦琼绝非说说而已,虽然对秦琼来说有些不公平,但世间哪有公平可言?就拿现在来说,巅峰的秦琼对罗士信也同样是不公平的。

天下第一是任何一名武将的追求,罗士信也不例外,但他要想取代秦琼也非易事,除了秦琼本人之外,尉迟薛、裴行俨、牛进达、薛万均、薛万彻、沈光、谢映登这一层次的武将莫不在暗中努力,准备挫败一切强者,终登武道绝之巅。

这些人是罗士信战场上的战友、兄弟,可以性命相托,但是在武道上,却是最具威胁的敌人,如果真有以武夺魁之类的盛会,没有一人会留手。不过在罗士信心中,最具威胁的还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皇帝,他的武道精髓就跟作战风格一样的诡异!哪怕跟在他身边有好几年了,罗士信也摸不透他的套路。

周边隋军将士见到大将军大发神威,顿时彩声如雷,勇气战力倍增,奋力清剿残敌。

这时又有马蹄滚滚响起,却不是唐军,而是一支隋军斥候,神色之间,都有一丝丝的惶然。

斥候素来由胆大心细、战斗力强的士兵担任,有着极高的心理素质和应变能力,一般不会露出惶然之色,除非事情之大,超出他们心中的承受能力。

罗士信见状,一颗心不由得狠狠的抽了一下,心想:莫非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他迅速扫平身前残敌,纵马迎上。

“大将军!”斥候队正远远行礼。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罗士信强压心中烦躁,以一种沉着的口吻斥责了一声。

“喏!”见到罗士信如此镇定,斥候们惶恐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队正禀报道:“大将军,唐军主力西进,已不足二十里。”

“敌军有多少?”

“步骑俱全,密密麻麻的看不到尽头,估计是全部。”队正看了罗士信冷厉的脸色,又继续说:“王旗帅旗招展,有兄弟近前观看,李世民、刘文静、殷开山等敌酋一个不落。”

罗士信闻言,一颗心‘咯噔’的跳了一下:莫不是李世民得手了?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让他活着离开涿郡!他想了一想,让人将几名唐军押了上来,问道:“李世民为何大举西撤?”

几名面如土色的唐军全部惊呆了,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罗士信。

“说!说实话。不然我宰了你。”罗士信手中神枪一伸,抵在了一名唐军的喉咙之上。

喉头上的刺痛让那倒霉的唐军回过了神来,诚惶诚恐的说道:“回将军,昨天晚上贵军对长渊大营发动了猛烈攻击,我军营盘告破,晋王让王世充的降卒在前方抵挡,率领主力悄悄西撤…”

这名唐军士兵以为罗士信奉杨善会之命,事先在这里设伏拦截,并不知长渊的情况,于是又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将军…贵军已经胜了……”

罗士信先是一愣,随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反看回去,“你是说我军连夜强攻,你们败退?我军追在你们的屁股后面打?”

“正是!”这名唐军明白了,两路隋军显然不是一伙的。

“你们没有决堤?”罗士信又问。

唐军怔怔道:“决堤?长渊没有堤坝啊。”

“你们没有筑堤坝?”

“没有,绝对没有。”唐军士兵很干脆的说道,如果不是脖子上的枪刃,他都恨不得拼命摇头,以之加强说服力了。

“小小士兵,你怎么知道李世民没有修筑堤坝?”

“将军,我们沿着洛水走到这里!都没看到什么堤坝。”唐军士兵感到刺痛深了几分,都快哭了。

“当”

罗士信手中神枪坠落在地,发出了一声脆响,整个人在马上晃了几晃,若非装有双边马镫,这位一直想当天下第一的大隋猛将一定摔下马背不可。

事到如今,他全明白了,堤坝这玩意真的不存在。

不过罗士信也不全信,连问十伙俘虏,最终他信了,这个堤坝真没有。

罗士信傻了。

也终于知道这一个晚上所发生的种种一切,都是杨侗编造出来的,他老哥子动动嘴,害得他们这群苦逼的大兵跑断腿!他现在有一种强烈的冲动,那就是痛痛快快的放声大哭。但他不知道的是,杨善会那家伙明明赢了,结果却差点自杀谢罪。

“我就说嘛!这堤坝根本不存在。你们就是不信。”这时候,辛獠儿浴血归来,以一副智者的模样说着,“我……”

‘我’什么,还来不及出口,辛獠儿已经从马背上飞了出去,紧跟而来的是罗士信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拳头。

辛獠儿懵了!

良久良久!

罗士信松开了惨遭蹂躏得鼻青脸肿的辛獠儿,深深的呼了一浊气,道:“舒坦,爽!”

“……”辛獠儿。

“发鹰信通知圣上、右仆射,就说没有堤坝。也告诉李正宝情况,让他不必再来,先退守洛水仓库,粮草重地是烧是留,听候指令。”

“我们呢?”

“押解俘虏,与李将军汇合。”

罗士信虽然还想再打一场伏击,但是将士们承受不住了,无奈,只得下达了暂避唐军大军的命令。

“大将军!”惨遭蹂躏的辛獠儿也不生气,罗士信不仅是他的上司,还有授艺之恩,算是他的小半个师父,这一顿揍,他认了。他吡牙裂嘴的说道:“我猜到圣上的真实用心了,这简直是用兵如神呐。”

“呃?”罗士信愣了一愣,“何解?”

“如果没有圣上这道战报,大将军觉得自己一晚之间,干得了这么多事情么?”

“这个……好像真不行。”

“但现在呢?”

“你的意思是……”

“激励!我觉得这是圣上故意以决堤之说,激起大家同仇敌忾之心,最终给敌人致命一击。事实证明,圣上成功了。因为不管是我军,还是右仆射都是超常发挥,以百分之万的潜力将敌军打得落花流水。”辛獠儿擦了一下鼻血,仰起鼻青脸肿的面孔,很是仰慕的说道:“圣上用兵如羚羊挂角,神鬼莫测,吾辈只能仰望呐!”

“我觉得,好像不太像。”罗士信半信半疑。

“那我再问大将军一句,您追随圣上这么久以来,圣上啥时候失手过?圣上啥时候拿军国大事开玩笑?”

“这个真没有。”罗士信断然摇头,他不是第一个跟随杨侗的人,但绝对是呆在杨侗身边最多的武将,当然知道杨侗没失手的光辉战绩。

“圣上难道不知道决堤之前首要任务是疏散下游百姓么?他知道,他都知道、一定知道、必须知道!但他还是让我们打仗,而不是疏散百姓。圣上从无败绩,难道不知我军奔袭面临的是全军覆没的风险么?他知道,他一定知道。但他还是让我们这么做了,而我们也全都胜了…这连我们自己都想不到,敌人当然就更想不到,这就是出其不意…圣上用兵如神,真不是我们这些俗人能猜透的。”

辛獠儿说得又急又快,说完还得意洋洋的看着罗士信。

“……”罗士信又想打他了。

辛獠儿却没有即将被揍的直觉,又说道:“大将军,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么撤军。”

“啥意思?”罗士信恶狠狠的瞪着双眼,看起来相当凶。

“再打他一次伏击。”辛獠儿一挥手,颇有点慷慨激昂的意思。

“呃?哪里打?”罗士信也有这心思,便忍着没有出手揍人,打算听一听辛獠儿到底有何高见。

“嘿嘿!”辛獠儿如有神助,瞬间就给了答案,一脸奸笑的凑到罗士信跟前,悄声道:“就这儿!”

罗士信鼻子都气歪了,一把将之推倒在地,然后左一脚右一脚不顾头脸的猛然一阵踹。一边踹,一边破口大骂:“王八蛋,你这是什么馊主意,你想害死大家啊?”

“砰砰砰砰砰!”脚脚到肉的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一边的唐军俘虏看着都疼!

辛獠儿顾不得劈头盖脸而来靴子,脑袋里完全是一塌糊涂。

圣上说,有个刘大帅就是这么干的啊!

圣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用兵如神,怎么可能会错?

难道是我的表述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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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正统王朝雷霆之怒

“夫君,夫君……”

天刚蒙蒙亮,杨侗就被水天姬从睡梦中唤醒。

行军途中,杨侗向来都是这样,他会争分夺秒的休息,哪怕天塌下来,照样能够呼呼大睡。

他虽然推算出水淹洛阳的结论,也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但安排完毕,还是睡着了。这不是他没心没肺,而是他实在是鞭长莫及,他在这里哪怕担心死了也没用,与其做无谓的担忧,倒不如养精蓄锐,以饱满的精神迎接新的一天。

“发生了何事?”杨侗从行军塌上爬了起来,看了看天色,又看了身边收拾整齐的另外一张行军塌,不解而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水天姬无语。

杨侗的习惯她能不知道吗?但知道归知道,她还是忍不住的为之郁闷起来,自己和诸位将军愁得一晚上都没睡,他倒好…连自己的媳妇没有回来睡都不知道…

“洛阳被水淹了?”见水天姬气呼呼的模样,穿衣的杨侗又问了一句。

“没!”为杨侗披甲的水天姬答了一字。

“还好!”杨侗松了一口气,煞是不解的问道:“这是好事儿,你干嘛闷闷不乐的?难不成是因为朕昨晚没有宠幸之故?”

洛阳没被淹,杨侗心情好了,开起了玩笑。

“才不是这样!”水天姬又羞又恼,说得好像自己欲求不满似的,如今阴明月就在外面,生怕不正经的丈夫说出什么不堪之语,连忙道:“罗将军发来捷报,他们昨晚攻下卢氏洛水大营,以此为诱饵,将县城驰援敌军歼灭,然后继续奔袭,连夺洛水沿岸的两处唐军兵营,天亮之前又歼灭了丘行恭为首的五千骑兵……还大唱赞歌,说夫君用兵如神、鬼神莫测。”

“等下!”杨侗揉了揉脑门,问道:“别的朕都知晓,这个丘行恭又是怎么回事?打哪来的?”

“打李世民那儿来的!”

“小罗又把他干死了?”

“对,干死了。”

“草……”杨侗惊呆了,喃喃自语道:“这个小罗太猛了…一夜之间奔袭小半个弘农,还撂到了这么多的敌人,这小子还是人吗?”

“不止呢,右仆射昨夜也攻破了长渊大营,杀得尸横遍野,迫使李世民抛下辎重,带着主力轻装西撤,倒霉的丘行恭便是前锋……”

“……”杨侗呆了半晌,又问道:“堤坝呢?”

水天姬将头向后仰了仰,水汪汪的眸子迷茫的看着杨侗,忍不住“噗嗤”一笑,犹如牡丹绽放一般清丽无双,愈笑愈大声,直至身子缩成一团依偎在杨侗上,捂着肚子喘不过气来。

“…笑死我了,哎呀,疼死肚皮了……哈哈哈……”

杨侗一头黑线,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水天姬的脸蛋,气道:“有什么好笑!快说,堤坝呢?”

水天姬兀自笑得生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出来了,喘息着说道:“哎呀笑死我了……夫君啊,根本就没有这个堤坝!”忽然想起辛獠儿捎带而来的一通马屁,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夫君,你这个名字辛獠儿的学生挺好玩的。”

杨侗是清华学宫名誉祭酒,武学院院主,而杨侗这个老师无疑是最受学子欢迎的没有之一的老师,辛獠儿在清华学宫武学院深造过,‘毕业’的时候还是杨侗亲手颁发的证书,水天姬说他是杨侗的学生半点没错,只是口气多少有些不太对头。

杨侗懒得理这憨婆娘,这女人既不知道这个名誉祭酒和院主能够让他收拢万千英才之心呢,更不知道‘天子门生’这四个字给予学子们的巨大荣耀,虽然这玩意不能带来学子们丝毫实惠,却也够学子们吹嘘一辈子了,而有他杨侗亲笔签名的证书,恐怕会被许多人拿去当传家宝来供,当然,杨侗也知道物以稀为贵,不会让自己的签名证书泛滥成灾而大幅贬值,由他签名的证书也只是各学院每年结业的前三甲获得。

他抢过战报认真观看,战报共有两份,分别是罗士信跟杨善会的,内容跟水天姬说的差不多,至于另外一张,则是‘学生’辛獠儿交来的‘作业’,倒不是在拍他马屁,这家伙在认定‘堤坝之说’是激励将士斗志之计的前提下,阐述什么人心、背道而驰、出其不意之类的,说得是有板有眼,相当有水平,不过照杨侗来说,辛獠儿这憨货完全就是过度解读。

读完这两份战报,杨侗算是彻底放心了。回头来想,忍不住替李世民默哀,自己的一个乌龙,却是把李世民给吭惨了…照这架势,李世民的麻烦还不算完…

李世民本以为身为后勤重地的卢氏还安全,这才放弃长渊大营辎重,率领主力之师轻装上阵,可如今被他寄予厚望的洛水大营却被罗士信给端了,罗士信即便是守不住,也可以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不给唐军一颗粮食。

唐军手头那点粮草根本撑不了多久,如果换作是杨侗,他的办法就是一旦知道卢氏有失,立即砍伐树木、扎木排横渡洛水,以最快的迅速退到朱阳关去跟李建成汇合,但紧跟其后的杨善会兵多将广、士气凌人,显然不会轻易纵虎归山。

一刻左右,收拾停当的两口子步出中军大帐。

“圣上,战报上怎么说?”一见杨侗出来,翘首以待的史劲率先发问。

跟水天姬一样,不论是阴明月、蔡薇,还是史劲、虞湛、高衍昨晚都没有睡一个安稳睡,一个二个都显得有些憔悴。

“赢了!”杨侗随手将战争递给了军职爵位最高的阴明月。

“???”众将满脑子疑问。

阴明月看完,又传给了蔡薇,然后才是史劲他们,一一传阅过后,众人看向杨侗的目光都相当古怪。

好半晌,史劲拜服道:“圣上用兵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末将心服口服。”

“难怪圣上稳如泰山,原来一切都是计!”

“……”

“朕真以为有堤坝,一切都是右仆射、罗将军的功劳,跟朕没半点关系。”杨侗很是无奈。

“圣上过谦了。”

众将全然不信。

捷报写得正常,但再加上辛獠儿这一份心得体会,那效果就不一样了,再加上杨侗的种种有违常人的举动,以及昨晚睡得稳妥,众人也不免先入为主,主观上就认定‘堤坝’是激发将士愤慨的激将法。

水天姬刀削也似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苦忍着笑,努力的保持皇妃的威仪,可涨红的俏脸和紧紧握在一起的一双玉手,却在显示她忍得有多辛苦。

在场诸人,也只有她刚刚从杨侗嘴里知道真相,但她虽然率真,却也不傻,知道这么将错就错下去,对自家夫君百利无一害,自然不会干出拆台子的事情。

“……”杨侗见大家不信,也不知应该怎么说了,他虽不搞个人崇拜,可是被人崇拜的感觉相当不坏。于是冠冕堂皇道:“辛獠儿都能把神头岭之战学以致用,你们多学学。”

“夫君!”水天姬生怕再在这问题上纠缠下去,自己非得破功不可,连忙转移话题:“卢氏已经让小罗给打了,接下来我们将往何处?”

“去卢氏!”杨侗目光一片冷煞,向诸将解释道:“从这里到卢氏比到朱阳关近是一个原因,主要是小罗手中的兵力不多,又连连苦战了一宿,将士们又疲又累,颇有损伤;而李世民兵力却超出小罗数倍,一旦得知卢氏洛水仓储尚未惨遭我军焚烧,未必不会守要道以拒右仆射,然后集重兵向小罗发起猛烈攻势,如果这样,小罗极有可能支撑不住,所以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我们都需要先去会会李世民!”

“圣上!”史劲问道:“朱阳关不管了?”

“不管了!”杨侗笑了一笑:“朱阳关虽非虎牢那种险关,可是我们一无攻城器械,二没奴兵攻城,强攻会导致我军伤亡太大,关键是即便付出惨重伤亡,成功机率相当渺茫。区区一个朱阳关,能否攻占并不重要,此路不通,大不了主攻南阳,要再不行,就打宕昌、打武都、打清化、打西城……伪唐手中就这么一点兵,防线如一张破渔网,我们完全可以用在各处边境以打草惊蛇之策将唐军调动起来,然后再以遍地开花、声东击西之策将之拖瘦、拖病、拖死。所以与其跟李建成死嗑,做无谓牺牲,倒不如去卢氏捞点蝇头小利。”说到这儿,‘杨校长’忍不住说教道:“你们最大的问题就是光顾眼前之局,而没有长远的目光,狭隘的眼光限制了你们的思维,这一点得改。”

“圣上教诲,末将时刻谨记在心!”诸将心服口服,洗耳恭听‘杨校长’的教诲。

杨侗点头道:“用罢早膳,准备出发!”

为了让李唐继续内斗下去的需要,李世民可以放过,但李世民手下的唐军就算不能一口吞,也必须啃下大半截!

隋唐边境生生拖住大隋第一、第二、第五、第六、第七、第九、第十军团以及海军第一舰队,这些建制兵力合计起来,高达骇人的三、四十万之众,如果战事拖得太久,不仅造成兵力上的严重浪费,也会让国力受损,甚至还会惹来诸多变故。

但只要干掉李世民这支深入河洛境内的唐军,那么杨善会所统帅的第五军、薛万均统帅的第六军、尉迟恭统帅的第七军、海军第一舰队,以及分由杨侗自己跟罗士信统领的第一军全都盘活了,扣除一些战略要塞的必要守军之后,至少还有二十万大军可以投入到其他方向的战场,以确保大隋军队处处战场都处于万无一失的绝对胜利。这种玩法虽然显得有些欺负人,但是没有办法,既然你们一个二个都走上造反之路,那就必须承受正统王朝的雷霆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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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刘文静再出谋

辰巳之交,李世民的主力之师赶到了第四座兵营(自东向西),兵营已是一片狼藉,兵营、哨塔被烧成了白地,缕缕浓烟尚未彻底消失,一些桩子还在燃烧着,从战场上杂乱无章,没有收拾过的痕迹来看,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撤得相当匆忙,应该是得知唐军主力将至,不得不走。

至于死去多少人,现在似乎没人去在意了,反正从发生战事的最东边到兵营,不过五里之遥,放眼望去尽是一片尸体,一律都是唐军的尸体。

丘行恭的尸体也被找到了,他的尸体足有三百多支箭矢,从他没有闭上的双眼中,李世民感受到了一种寒意,为将多年,他见惯了尸体,知道这是一种忽然遇袭的本能表情。

朗朗朝阳照在身上,李世民却没有感到一丝暖意,现在前无退路后有追兵的消息已经传出去,本就寥寥无几的士气大有直线下降的趋势,拖一刻,士气降一分,拖上一两天,士气就消亡殆尽,到第三天再无出路,他的军队就会出现成群逃兵,最终不战自溃。这后果,李世民自然很清楚,关键是不要说三天,便是一天时间,杨善会所率领的隋军都不会给他,他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

其实李世民心中也有几个想法,从敌军仓惶撤退的举动,能够看出这支军队的人数不多,针对这个特点,他得出的想法是派一支精锐之师扼守要地以拒杨善会之军,主力之师闷头前进,竭尽全力的歼灭前方之敌,生生打通一条活路,但他不知来袭之敌是倾巢出动,还是只有敌军的一部分,如果闷头前行,他这支士气萎靡的军队,极有可能全军覆没;再有就是如果闷头前行,断后军队心头必然惶惶不安,面对杨善会那不要命的攻势,他们支撑不了多久,溃军一旦追到主力大军,必然引起大恐慌、大溃败;所以这个方案风险实在太大了。

第二个方案则是就地取材,扎木筏子横渡洛水,跳出敌军的包围圈,南下和大哥李建成汇合,不过对岸恐怕已有敌人虎视耽耽,如果他扎木筏子渡河,隋军半渡而击,那么自己必将大败无疑。

还有一个稍稍稳妥的方案,就是派数支斥候过河,迅速与大哥取得联系,让他派一支军队在对岸接应。可这里又存在三个问题:一是河面宽阔,斥候在哪里渡河都可能落入隋军的监视之中,斥候未必到得了朱阳关;二是即将斥候侥幸成功,但所须时间太长,他拖不起;三是大哥不见得会抛下个人恩怨,挥师来援,因为自己要是死在这里,大哥的地位便会根深蒂固,一旦整合了晋王系的势力,反而使李唐朝廷能够安分下来,李世民感觉自己死掉的话,于国于大哥都有利,这种情况下,大哥会来支援吗?

各种担心使李世民将一个又一个想法否决,又催生出一个个想法,但不管哪个想法都存在着巨大的风险,一时之间心神难定,忧虑万分。

“殿下,是在为无法撤兵烦恼吧?”这时,怔忡良久的刘文静开口了。

李世民长叹了口气:“确实如此呢,我军前无去跟,后有追兵,军心已到崩溃的边缘,我想闷头前行,用人命硬生生的打出一条活路,却不知占领卢氏的隋军有多少,要是前方有四万敌军,我们就无法取得胜利,至于杨善会就更不要说去打败了。我也不知现在该如何是好,相国可有良策?”

李世民慢慢的坐在一张行军马扎之上,他一直自诩为军事天才,能谋且善断,但接二连三的失败让他有些失去信心了;尤其是这一次东征,如果他适时听取刘文静的建议,及时退兵洛阳,坐看隋军与王世充交战,那隋军在城下的伤亡必然极大,也不会有现在鼎盛之势,自己的军队也不会成为疲倦之师,结果洛阳是打下来了,王世充的头颅也砍了下来,可最后不是灰溜溜的把到手的洛阳让了出去吗?这固然有捞取政治资本的私心所在,但这何尝不是不懂得舍取、经验不足的表现?正因为自己的不足,怀有乐观侥幸之心,在遇到更老辣的杨侗时,他就显得处处被动,坐等后路被断,完全被杨侗牵着鼻子走。

自己麾下虽众,却一如他本人,没有应对这种生死困境的经验,所以这时候,经验尤其显重要,刘文静在风云四起的年代里为父皇出谋划策,导致父皇安然度过诸多难关,其应变险境的经验和心态自然不是他们这些小青年所能及,李世民回头一看才意识到自己的自负和愚蠢,有良策却不用,才落入这等田地。

“殿下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心,我军将士士气不稳,人数尤在,且各带十天之粮,衣甲军械俱全,我认为我们还有应对的时间。”刘文静微微一叹,又继续说道:“但若等上三天,事情就大了。”

“相国,现在跟三天后有何不同?”见到两人叙话,诸多文武靠拢过来,殷开山开口询问。

“我军此时如同一头困兽,隋军若是强攻,必然会激起我军将士的同仇敌慨之心…十多万头小兽之威不容忽视,虽不至于能够让隋军全军覆没,却也足令隋军伤筋动骨…但是三天后完全就不一样了。”刘文静笑道。

“难道还怕他们不成?”侯君集冷哼一声。

“不是怕,而是事实!”刘文静看向了李世民道:“兵法有云:攻心为上,这从杨善会不攻打断后刘弘基将军所部即可看出,杨善会要做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他要以兵威彻底瓦解我军斗志,他现在按兵不动,就是告诉我军将士,不是他们打不过、打不了我们,而是不想打而已,让我军恐惧、害怕的情绪不断放大,时时刻刻处于不安之中。三天之后,如果我们再没想到自救之法,将士们会彻底绝望,甚至会出现哗变、营啸等恐怖之事,那时隋军再攻之时,便可将我军一战而破。”

“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三天时间?”李世民皱了皱眉,沉声问道。

刘文静叹息道:“凡事总有例外,不能一概而论;而隋军行事,素来违背常理,我们不能以常理度之,但不管是三天也好,两天也罢,我们都没有浪费的资格。”

李世民点了点头,沉思片刻问:“那相国认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办法和出路就在这条洛水。”刘文静指了指滚滚东流的洛水。

李世民大为失望,“这我也想过,就怕隋军半渡而半,到时我们首尾不能相顾,必然会大败亏输。”

刘文静笑道:“我的办法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利用这条洛水,创造一个谈判的筹码,只要我们手中的筹码大,且牢牢抓住杨侗要害,就能逼他和我们谈判,以使我军胜利南撤。”

“这能行吗?我们手中有何筹码可言?”李世民半信半疑。

刘文静笑了笑:“如果殿下肯听我的策略,我至少有八成把握让我军全部平安撤离。”

李世民大喜过望,连忙说道:“相国请说,我一定言听计从。”

……

傍晚时分,杨侗大军抵达了卢氏县,他和罗士信会兵一处,驻军于洛水大营,北路隋军兵力为之暴涨。

“李世民有何举动?”杨侗来不及休息,便在中军大帐召集众将商议军情。

“斥候来报,李世民大举伐木,似乎准备横渡洛水。”罗士信并没有听从辛獠儿的建议,搞什么一地两伏击的壮举,早早就退兵回来休整了。

杨侗思忖片刻,开口道:“朕感觉李世民这是虚张声势,不知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

罗士信摇了摇头,他不太赞同杨侗这种感觉,“可是我们的斥候个个都如是说,情报不会有误。再说了,如果李世民不是横渡洛水去跟李建成汇合又能去哪里?难不成会越过各种山势北上不成?但这也不行,函谷关和潼关守军不会让他们得逞的,重要的是他们手中的粮食并不多,于他而言,弘农以北的情势不明,我感觉李世民不会这么去折腾。圣上别忘了,李世民手中不是一两万人,至少还有**万人,如果他大举北上,根本瞒不了我军斥候,以他这支步骑混搭之军的进度,我军随时就能在他前方守着,这道理李世民不会不懂。行踪隐瞒不住,粮草又支撑不了多久,我认为唐军北上的可能不存在。至于调头东进跟右仆射决战就更别说了,那是找死。或许可能的是前来与我军作战,但于他而言,这边依然是形势不明,我认为可能性也不大;东、北、西三个方向都难以进军,唯一的办法就是趁我军合围之势未成,横渡洛水,这或许会令他损失惨重,但总比全军覆没的好。”

杨侗看了沉思不语的李正宝一眼:“李将军,说说你的想法?”“末将到过前线观看,觉得李世民表现得非常稳健,唐军也没有被困的那种氛围,他摆下的营盘很有章法,不急不徐,条理清楚,一方遇击,八方可援,可以说是无懈可击。这跟李世民的风格全然不同,李世民不管是在雍凉还是在这一次东征,表现出来的风格给我的感觉是充满侵略性,锐利而凶悍,就像是一匹狼;按理说,这种人在面临绝境时,也会崇尚进攻才对,从以往的表现来看,李世民也确实是如此的一个,可现在却不动如山,不像身临绝境,倒如游山玩水一般,这相当不正常。我们不妨大胆推测,李世民已经有了脱离包围圈的稳妥之法,至于他的办法是什么,请恕末将猜不透。”李正宝最后苦笑道。

杨侗点了点头:“朕也是这种感觉!”

“这跟没说有啥区别?”辛獠儿咧了咧嘴,罗士信下手比较狠,嘴角也破了,现在还疼。

杨侗也不着恼,笑问道:“辛将军有想法?”

辛獠儿扯开嗓门嚷道:“这倒没有。不过照末将来看,李世民这是故作姿态,他能稳定,不见得他的兵也能稳。圣上不是说过嘛,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我们干脆去打他好了,他的兵虽然比我们多,可是河谷之间他有再多的兵也摆不开阵形,我们全军皆骑,就算打不过也跑得了,如果右仆射也发动攻击,面对我军这两头对轰,我就不信他还能稳得下去。”

辛獠儿的方法虽然比较野蛮,全但道理却没错。

李正宝想了一想,“但是辛将军,话不能这样说,我们不能看透敌军用意,如果贸然去打,那洛水大营怎么办?如果李世民趁着双方交战之际,派支军队通过洛水逆流而上,这很可能让我军陷入首尾临敌之境,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辛獠儿呵呵一笑,“我只是说说而已,大家当我在放屁。”

“……”众人一阵无语。

这是啥,说话不想负责任的最佳案例!

这时,罗士信沉声道:“圣上,末将倒是觉得辛这个是好办法。只要我军多次袭击,李世民有什么阴谋诡计不是都看出来了嘛。”

杨侗看了看天色,道:“也好,明天天一亮,我军就发挥骑兵的机动优势,对敌进行轮番攻击,朗朗乾坤之下,朕就不信他李世民还能有何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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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当冤大头遇到冤大头

伏牛山脉西南麓,四周山势连绵,在山梁中间有一道宽达数里的峡谷,朱阳关就修在这峡谷之中,算是一道险关,受地势所限,方圆二十余里,都是难行山道,行军十分困难,因此它只能算是一座小关,但地理位置相当重要,是河洛的重要门户之一,只是它受地形所限,偏离河南郡,从未列入洛阳防御的核心体系之中。

对坐镇于此的李建成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种变性的流放吧!这日照例巡视完城池,李建成回到城楼之后,想看一会儿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作为李唐帝国的皇储,李建成在当‘二路元帅’的这些天来,着实算不上有多高兴,虽说如愿以偿的保证了军队不受李世民蚕食,但是李唐糜烂的局势让他忧心忡忡,由于有李孝恭帮助安排军事,他基本上什么都不用管,每天都按照点卯,然后是无所事事……他感觉自己这是浪费时间,如果身在襄阳,他这些天可以走访很多地方,代表李唐皇族收揽很多县份的民心,可现实就是这么的无奈,明明自己每一刻都宝贵异常,可自己却不得不过这种混吃等死的日子。多次上表,希望御驾亲征的父皇启用李孝恭,让他接手朱阳关的军事大权,这样就能使自己回襄阳坐镇,处理各种日常事务,但父皇似乎另有打算,屡屡驳回自己的意见。

为何?

文武双全、宽厚仁慈的父皇变得如此刚愎自用、不近人情、不明事理?

李建成弄不明白,也不理解。

经过这些天的冷静思考、梳理,他发现李唐的困境似乎全是父皇一手造成的;起事之初,李唐所据地盘不弱杨侗,军队、财富、人口、人才、底蕴都不是杨侗能够比得了的,据有关中之后,各路英杰、人才纷纷奔往大兴,兴盛之势一时无双,李建成也一度以为李唐将能以雷霆之势统一天下,然则,好好的局面一一葬送。反观杨侗,因为他是‘暴君昏君’的孙子,对‘暴隋’深怀敌意的天下英才莫不视之如狼、如虎、如洪水猛兽,他每走一步都不顺畅,李唐上下对这个内外交困的小小诸侯并未放在心上,可就是这个小诸侯,一次又一次的将李唐摁在地上蹂躏。

从始至终,李唐王朝官吏给李建成的感觉就是一群二世祖,一个二个都沉浸在祖辈的荣光之中,那种先天所具的盲目自大,使他们瞧不起杨侗,更瞧不起构建成大隋朝廷体系的寒士,明明被人家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但骨子里就是瞧不起对方,这些人除了自大和怀念自己家族往日辉煌之外,一无是处。

对于这种人,李建成既无奈,又感到可笑和悲哀,更悲哀的是这类人占据了李唐王朝的九成官职,靠这种人去跟大隋打?白日做梦去吧。

有时候,李建成真的很羡慕杨侗,起初虽然步履维艰,但从他立足冀州,一步步打牢基础之后,昔日不被天下诸侯看好的河北大地所释放出来的战斗力,当真令人惊怖至极,越到后期,杨侗的路就越顺。反观李渊、李密、萧铣等人,虽然因为有世家的支持,使初期发展迅猛,大有不可一世之兆,但越到后期越是不顺,越到后期世家大族越成为制约国家发展的病源,他们为了一己之私,联合对朝廷处处掣肘,很多时候,便是推行一项政令,都要权衡利弊再三才能面向百官,然后又要妥协无数次、删改无数次才得以推广,这样不仅造成时间上的大量浪费,更让好好的利国利民政令变得面目全非,离政令创立之初衷相隔万里,有的甚至还会背道而驰,即便有的政令得以胜利推广,那也是国家在其他方面的牺牲所致;

而杨侗呢?政令一出,便能迅速在治下各地推广,连反对的声音都没有就能够迅速有效的执行起来,这办事效率岂止是冠绝当世?完全就是前所未有,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治下没有世家这个集团的存在,从而使杨侗无所顾忌的行事,即便有人反对,那也是一小撮利益受损的人群,这伙人放到广阔的大隋人口之中,俨如大海中的一滴水,兴不起半点波澜就迅速被大海融化、吞食。

郁闷的吐了口气,李建成走到了城楼之上,看着夕阳中的美景,眼中闪过浓浓的忧郁,此情此景,让他不由生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之感慨。

“妖孽啊!”看着手中崭新的《仁谨诗集之咏怀篇》,李建成苦笑长叹:“人,怎么斗得过妖嘛?”

“殿下!”

便在此时,一名体格威武、气度不凡的赤盔将军匆匆而来,他是惨遭辛獠儿伏袭的李君羡,他败退至此,本以为饱受一翻指责和处罚,可结果不仅没有受到李建成的责难,反而加以褒奖,这令他十分感动,接受安排后,每天尽职尽责的训练士兵,打算一雪前耻。

“李将军有事儿?”李建成微笑看向李君羡,显得相当温和。

从身为皇储那一天开始,就注定李建成不能像李世民那样通过一次又一次战斗来发现、提拔良将,再加上他主管政事这一块,就更难得良将投奔,因为良将都有自己独到眼光,心知自己跟随李世民出战,可以通过军功获得升迁,而在李建成很难获得出征机会,若是李建成迟迟不能上位,恐怕至死都没有出头之日,或许李建成会顾念旧情,但顶多只是安排一个聊胜于无的虚职,也因此,李建成虽为李唐太子,却无良将可用,否则也不至于在李孝恭遭到罢黜的情况下,手中无将可用,最终被迫亲临朱阳关。

对于自己送上门来的李君羡,李建成可是好的没话说,这些天李君羡达纵论天下,谈论古今兵法以及朝廷政策之优劣,好不亲近。

聊得越多,李建成对于李君羡的也更加欣赏,此人不但颇通兵略,对天下大势也有自身见解,虽然受眼界所限,李君羡的大局观和远见方面稍有欠缺,但就李建成所知武将之中,李君羡却已经是难得的文武双全了,别说在自己这一边,便是放到二弟李世民那些良将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对他重视的也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李君羡投奔李唐的时间不长,一不知李氏兄弟之间的竞争,再加上李世民虽然欣赏他,却也可不能对一名降将过于热情,否则会而寒了一众嫡系之心,所以相对于求才若渴的李建成,李世民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大为不如,这样一来,李君羡的心自然更向李建成这边倾斜了,再则,从个人利益上说,更没理由错过李建成这个皇储。

李建成还不时为李君羡引荐李孝恭、长孙无忌,二人明白李建成的用心,又见李君羡真的很有才华,自然在一边推波助澜,营造出一个其乐融融的和谐氛围,当得知李君羡先后在李密、王世充麾下当过三年骑将的经历,李建成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五千‘捷胜军’交给了对方,经过这一轮眼花缭乱的操作,不管李君羡向不向李建成效忠,在所有人眼中,他已经绑上李建成的战车了。

李君羡倒是没有这种感觉,他没有党派痕迹,对李建成的举动只有感动,而没别的想法。结果仅只一天时间,这个史上最冤的冤大头就稀里糊涂就成李建成的人了。

“殿下!晋王殿下遣李安远将军来见,说是有万分紧急之事……”李君羡到了近前,沉声禀报。

李建成为之一愣,接着心头骤然一紧,连忙向李君羡道:“让他到这里来。”

李安远他自然是知晓的,此人原是隋朝上柱国、云州刺史,家中世代为将,在李渊进攻绛郡时,与绛郡通守陈叔达献城降唐,授任右翊卫统军、正平县公,效力于李世民帐下,此人年轻时不检点,与赌徒游侠交游,以至于破产,但也学到游侠本事,尤其精湛潜藏等刺客之术。如今堂堂右翊卫统军、正平县公却干起了斥候之事,二弟那边显是遇到大麻烦了,要么直接就是大败亏输,请求自己接应来了。

在李建成焦虑的等待之中,李君羡很快就把李安远带了过来,一看之中,李建成心都凉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李安远相当狼狈,衣甲没了,头发乱如鸡窝,跟狗啃似的,几处包扎的白布还是泛红,显是受了伤,看架势还是刚刚包扎的。

“末将李安远参见殿下。”李安远躬身行礼。

“无须多礼!”李建成心中焦急,但在这个时候再焦急也没用,他只得克制住内心的忧虑,勉强笑问:“将军何以这般模样?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李安远苦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了一封层层包裹的书信,双手呈给李建成:“这是晋王给殿下的亲笔信,殿下看完便明白了。”

李建成匆匆看完信,心头倒是为之一宽,二弟的处境虽然恶劣,但并不是自己所想的全军覆没,反而还有了自救的办法。让李安远冒死前来送这封信,便是让自己派兵出关接应,只是……抬头看着苍茫山势,李建成心中有些犹豫起来。

李安远见李建成看完书信,便沉吟不语,顿时心急如焚,再也忍不住了,便说道:“殿下,东征之师士气萎靡、粮食不足,已到崩溃边缘,现在形势危急,晋王只能听刘相国之险计,于洛水之上修筑堤坝,以河洛百姓生命财产相要挟,迫使杨侗让我大军南渡,再从洛水南岸前来与殿下汇合,若无殿下在南岸接应,恼羞成怒的杨侗极有可能出尔反尔,在南岸布下重兵,不予我南渡大军喘息之机。殿下,那可是我大唐九万大军呐,这些将士现在都蜕变成精锐之士了,是我大唐的坚实的基础,我们折损不起啊。”

李建成沉思良久,他倒不是不愿出兵,就怕自己这点兵力也陷进去,不过一想到隋军主力是长渊卢氏之交的杨善会,以及上洛的薛万均,再加上李世民手中兵力高达九万之众,兄弟合兵也有十多万,再怎么说也不至干不过卢氏境内的隋军,如是一想,他点了点头:“李将军只管放心,我虽不通兵事,却也知道大是大非,我会组织军队接二弟回来。”

李安远大喜,深施一礼:“末将代表数万将士感谢殿下仗义之举。”

“无须感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李建成心下苦涩之极,这些军中宿将个个如此,眼中只有晋王,搞得自己这个大唐皇储好像外人似的,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了,但李建成心头还是感到相当不舒服。勉强笑道:“二弟打算在哪里渡河?”

“淅水河口。”李安远迅速答复。

“我知道了,李将军且在关中宽心休养。”

“多谢殿下,还请殿下速速安排。”

“放心吧!君羡,带李将军下去休息,务必好生照看。”李建成心中不爽,语气有些生硬了起来。

“喏!”李君羡应了一声,将李安远带走。

李建成也不知道自己救来的将会是些什么东西,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坐观其败,且必须尽力去救。而这,或许就是父皇不同意元吉镇守朱阳关的原因所在,因为父皇熟知自己兄弟每一人的脾性,更吃准了自己的性格,知道自己哪怕再不舒服再不愿意,也不会为一己之私而误掉大局。

这种被人吃定了的感觉着实让李建成感到不舒服,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让他生不起丝毫乐趣,心头的怨念也不由深了几分。

望着远方波光鳞鳞的河流,李建成长长的吐了一口闷气,最终抛下心头万千杂念,万分无奈的让人将李孝恭、长孙无忌请至城楼,紧急商议出兵接应李世民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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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章:对李渊,朕已经没耐心

一大清早,洛水雾气氤氲,安静了一宿的洛水大营喧哗了起来,隋军将士精神抖擞、整装待发,一个个目光坚定,深信这支永不失败捷胜之师在圣武帝带领下,又将取得一个辉煌的大胜,对于这一点,没有任何一人怀疑,他们的皇帝陛下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失败是啥感觉?

这支全新的骁果军倒是想感受一下,但奈何实力不允许,他们也没办法!

不过,这支骁勇善战的铁血雄师完全不知道,他们心目中的军神、战神,一向以讹诈为乐的圣武帝这一大早就被人给诈了。

中军大帐,静得可怕,一身玄甲的杨侗将手中的书信递了下去,让诸将一一观看。

信是杨善会发来的鹰信,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大致意思是说李世民连夜在洛水之上搭建一道堤坝,如今借洛水之威,挟持河洛百万百姓为人质,逼隋军放行,否则他们就会决堤,跟大隋来一个鱼死网破,而下游百姓则将成为他们的殉葬品。

唐军安全横渡南岸是第一个条件,第二个条件是释放关押在卢氏的张亮,至于其他俘虏则是直接不要了,显然是害怕杨侗在这里头掺沙子,当年并州战役结束后,李唐花重金赎买俘虏,结果杨侗给他们的十多万俘虏不是残疾,就是孤寡老人,李世民不要俘虏,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被讹诈的次数多了,也都变得精明起来。当然,李世民更害怕杨侗在这俘虏之中杂上几千上万名隋军,给他来一个里应外合,这才索性全都不要。

而作为回报,唐军以退出弘农为代价。

诸将读完,差点都气炸了,这向来只有他们讹诈别人,从来没人能够这么干,哪怕始毕也不行,谁料李世民咸鱼大翻身,也给大隋来上这么一手。

诸将虽然气闷得很,但谁都不敢说话。同时,也在暗暗观察杨侗的一举一动,他们这位皇帝现在面上带笑,可那黑如深潭的眼底平静无波,深不可测,这时候杨侗看似风平浪静,可水天姬、阴明月、罗士信知道这模样的杨侗才是最危险的。

杨侗呆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朕本自以为李世民插翅难逃,想不到结果还是栽给了‘堤坝’。”

他这一开口,肃杀之气氛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罗士信在一旁道:“圣上,我们可以乘船顺游而下,对之进行破坏,我们在行动之前,事先发鹰信通知下游郡县,让他们将百姓疏散到高处;堤坝修筑时间不长,水量不多,唐军即便决堤,对下游的破坏也不大;此外,我们也可假装同意他们所开出来的条件,暗中却让右仆射发动军队,迅速在下游再修一道堤坝,拦截上游大水。”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士兵的禀报声:“启奏圣上,前方斥候来报,敌军连夜在河床之上打下了很多树桩,并扔下许多装石竹笼,搭建起了数百个长达十多丈的石台……”

众人闻言,皆是看向了罗士信。

罗士信愤愤的说道:“这些王八蛋,连这都想到了。”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事关近十万条人命,李世民想到石台堵船也正常。至于再建一座堤坝嘛…时间也来不及了…”

“为何来不及?”罗士信不服。

杨侗摇了摇头:“洪水最厉害之处,是那摧枯拉朽的第一波冲击力,我们仓促之间修筑的堤坝哪里抵挡得了?朕也知道一夜之间积蓄的水位不足以威胁到洛阳,但问题是近十万唐军不是摆设,他们现在视堤坝为救命稻草,一旦我军去攻打,必然发挥出百分之两百的战斗力,即便我军赢了,那也是惨胜,这也就罢了,问题是打完之后,水位上涨得厉害,这时候他们堤坝,危害可就大了。”

“就这样放过李世民不成?”罗士信甚是不甘。

“朕也不甘,但这一局关系到数百万条人命,朕真的不敢去赌。”杨侗笑了一笑,反倒安慰起诸将:“气象,就是做人的气度、境界和景象。一个拥有大气象的人,不执迷于一时之得失,不计较于一念之取舍。这里输了,我们可以从其他地方找回来。更何况我们并没有输,只不过战果稍微小了一点而已!”

阴明月出声道:“末将赞同圣上之决议,只是末将担心李世民到了南岸以后,出尔反尔的破坏堤坝,导致我大隋损失惨重。”

杨侗稍微沉思,便笑道:“这倒不怕!朕有反制他的手段。”

“请圣上明示。”

“让右仆射放过唐军,同时让他警告李世民,如果唐军出尔反尔,那朕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决汉川的汉水大堤之水,让西城、清化、通川、房陵四郡变成一片泽国,朕倒是要看看,结果到底是谁损失大。”

汉水大堤由李春建筑,立在汉水之上已有多年,它的水位和破坏力绝非李世民这个仓促之间修起来的堤坝所能比,杨侗当年让李春修此大堤,灌溉汉川田地是一回事,最主要的用意是反制李唐,他担心自己有一天干不过李唐,可以用此迫胁,万万想不到自己这汉水大堤用不上,反倒被讹诈在先了,不过它的存在,倒也可以让李世民有所顾虑,不敢放肆。等弘农到手,大隋便处于诸多河流的上游,以后不仅不怕别人水淹,还可以用上游优势威胁汉水、丹水、淅水下游的李唐。

圣武三年!

李世民率九万唐军横渡洛水,在李建成的接应下成功南逃,李袭志率领一万大军断后,将大隋第六军团的六万追兵牢牢挡在营盘之外,一天后,圣武帝亲率第一军团四万铁骑从北侧发动了袭击,李袭志一万大军死伤及投降九千余众,李袭志只率数百人逃脱,退到朱阳关与李建成、李世民会师,至此,一场对峙近两个月的弘农之战以雷声大雨点小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随着李世民的南撤,李唐准备了一年多的东征大计也以惨的败方式告终。李唐的东征大计主要针对王世充的郑国,王氏也确确实实在这一仗中彻底成为了历史,这看似李唐赢了,但实际上呢?李唐兵分两路东征中原,一路是李孝恭为道的东路军,人数八万,结果全军覆没;西路军的兵力总计十五万人,在晋王李世民率领下攻打淅阳、弘农、洛阳,按照既定战略,李世民是成功了的,但关键是大隋大举南下,不仅蚕食了李世民的战果,还搞掉了几万唐军,结果回还的唐军只有九万余人,还连累二路元帅李建成损失了一万之众。林林总总算下来,唐军损失掉的军队就有十五六万之多,以及无数粮草和钱财,当然,唐军也收获了淅阳和南阳二郡。

至于最大的赢家,无疑是前期坐山观虎斗、后期迅猛出击的大隋了,不说完整到手的荥阳、河南、弘农、襄城、淯阳、颍川、济阴、东平、东郡、济北、齐郡这十一个郡的地盘,单是李世民落在弘农、李孝恭落在襄城的粮草等军事物资就多不胜数、堆积如山,而无形的收入则是大隋通过这一战,成功立足于黄河以南的中原大地,将以此为据点,征伐天下。

……

“朕差点害死了右仆射!弘农之战,朕输了!”

洛水大营,杨侗面对汇聚而来的杨善会部、薛万均部的诸多武将,做深刻检讨,从薛万备那里,听到杨善会差点拔刀自刎的消息时,杨侗全身都冒起了冷汗,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一念之差,不仅在一夜之间搞出这么多‘破事’。还差点把自己的左膀右臂给害死,这一发现,也让他知道以自己的智商而言,着实不适合当一名谋士!他一脸没落的说道:“朕感觉自己不是带兵打仗的料子,以前之所以百战百胜、锐不可挡,不是我杨侗有多厉害、有多机智,而是所遇之敌皆是满脑子肌肉的异族人,敌人太愚蠢,将士太骁勇,才导致我杨侗屡屡获胜;这一套放到复杂的中原地型,一旦遇到聪明人之后,就全不灵了。人贵有自知之明,朕觉得自己即便不能帮到大家,却也不应该扯大家的后腿,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当皇帝好了,至于打仗这种高难度的事情还是交给右仆射、李靖尚书你们这些行家来玩好了。”

这是杨侗的真心话,但摆满大帐的大小将校压根就不相信这一套,大隋最能打、占领地盘最多、歼灭敌人最众的人是谁?不就是这个说自己不会打仗的皇帝嘛!如果放倒了这么多强悍敌人的皇帝都不会打仗,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啊?

一个二个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一脸惆怅的皇帝,感觉皇帝这是以另外一种方式炫耀自己的武功,是在说反话。

再说了弘农之战,大隋输了吗?

大赚特赚的大隋要是算输,那就没有赢字一说了,更何况这一夜天下变,还不是皇帝激将法所致,确实,杨善会是差点要横刀自刎了,但人不是还没死吗?惆怅个什么劲啊这!!

可一想到杨侗的另一重身份,大家似乎又理解了,除了皇帝,杨侗当今世上最大的大诗人呢,诗人嘛,伤春悲秋很正常。

“喂,怎么都不说话?”说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和安慰,杨侗不爽了。

“这个,臣无从说起!”杨善会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杨侗呆了一呆,当他看到一个二个拼命忍笑的模样,立马就知道这些人都不信。

一个皇帝说真话都没人信,其他人就呵呵了!难怪古往今来的人都喜欢说假话,这不是大家不诚实,而是因为说真话没人信。

好吧,朕不理你们。

“统一天下的南征大战也算告了一段!我们也需要进行适当部署!”杨侗收拾情怀,直接点将道:“藤国公。”

“末将在!”感觉皇帝终于正常的薛万均迅速出列。

“你率领第六军负责上洛、弘农南部防线,务必令唐军寸步难行,有了获胜时机,可以自行决断。”

大隋十大军团是机动的作战部队,并不是地方守军,他们的使命是哪里需要打哪里,随时支援各处战场,经过杨侗如是安排,他的地位相当于战区司令。

“末将领命。”

“尧君素将军,你的任务是率领武关一万守军于朱阳关外搭建营寨,防止唐军窜入弘农。”此君的忠诚气节无须多言,防守之能也相当厉害,史上,他无粮无援固守蒲坂近十六个月,其间饱受无数李唐‘名将’的轰击,各种威逼利诱,却对大隋帝国忠心耿耿,至死不降,这样有才华又忠诚的大将,杨侗没理由不委以重任!

“末将领命!”尧君素凛然应命,相对于朱阳关的唐军,一万守军确实很少,但他并不担忧,他最大的本事在于防守,完全有信心让唐军无法寸进。

“刘纲将军,你统领潼关守军移师武关,接受藤国公安排。”弘农郡到手之后,潼关已成为安全的内地关塞,没必要再驻重兵。刘纲是玄卫的弟子,中人之资,胜在忠诚沉稳,且伪唐的外武关守将也不是什么著名人物,刘纲足以胜任武关守将之职!

“末将领命!”

杨侗想了一想,目光在杨善会和罗士信身上凝注片刻,终是作出了结论:“宋国公!”

“臣在!”杨善会出列。

“你率领第五军,进驻南阳菊潭,从左天成手中接下南北以北的防务和战斗任务,你的使命是与叔宝的第二军协同作战;除了谢映登、何潘仁二位将军,黄君汉、李正宝、辛獠儿三将亦随同你南下……”

“臣遵命!”杨善会应道。

杨侗点了点头:“藤国公会在此营造出大举攻关的态势,对李氏兄弟施加压力,将这十多万唐军拖在朱阳关,为你争取从容南下的时间,务必要在李世民、李建成之前抵达南阳,并构建完整的防御体系。你的敌人除了李唐的南阳军,李渊的襄阳军,或许还有李氏兄弟这支军队,所以一切以稳定局势为先。”

“喏!”杨善会感觉肩膀为之一沉。

杨侗笑了笑,“右仆射的压力固然重,却也是暂时的,朕已经给敬德下达进击命令,他安排好汉川防务之后,将会统帅第七军向西城郡发动攻势,以减缓东部战区的压力,而藤国公的第六军当然也不会一直按兵不动,等到这边换防稳妥,也会择机进击。与此同时,王伏宝的第九军、薛万彻的第十军都不会充当看客!”

“圣上,准备灭唐了?”杨善会心下激动,连语声都有些颤抖了,堂堂尚书右仆射尚且如此,满帐武将更为激动,一个二个恨不得高声大吼。

“对李渊,朕已经没有耐心,也不想再陪这些反贼玩了!”杨侗重重的说道,对于被讹诈一事,杨侗说得云淡风轻,可底始终是耿耿于怀!被人敲诈的感觉贼难受,也不知道那个被敲诈得连女儿都赔了的便宜岳丈这些年是怎么支撑过来的,这份涵养着实让杨侗佩服。

杨侗没那涵养,更不想难受,唯一的办法是让胜利走向另外一个胜利,直至把那些不想让自己快乐的一切敌人荡平为止。

“大隋万胜!大隋万岁!圣上万岁……”

诸将听到杨侗这不似宣战的宣战,莫不兴奋得大声嚎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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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天大惩罚莫过于此

清晨的空气,带着几分山中寒意,一缕朝阳洒落在朱阳关上,为这大地带来一缕暖意。

关北峡谷空旷地带是大隋密密麻麻、井井有条的营盘,一眼望不到边际,仿佛与天宇融为一体,整个营盘静静地趴在霞光之下,充满了睥睨天下的庄严、肃杀、宏伟气势,犹如一只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

默然无言巡视城关的李氏兄弟相顾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震撼神色。

“这,若是住满兵士,得有十万人吧?”李建成询问道。

李世民给出了答案“不止!少说也能住得了十五万,挤一挤,二十万人都不在话下。”

“应该是虚张声势吧。”

“不好说!”李世民沉思了一会儿,道“杨善会率领的军队就不下十万人;据说薛万均也到了,他统帅的第六军,人数为六万,是杨侗麾下的主力军团之一,两者合计,就有十五万之众,此外,攻占卢氏的是罗士信为首的第一军团…所以,大营之中到底有多少人,真没办法判断…大哥,父皇圣令未到,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分兵南下南阳还是……”

李世民率先询问,先将烫手的山芋耍给李建成。

“二弟是主帅,为兄这个二路元帅自然要听从主帅之命,你说的算!”李建成可也不傻,若是自己做出决定,赢了,功劳也是李世民这个主帅的;输了,责任则由他来扛。

这种亏吃多了,坚决不能再上老二的当!

“……”李世民白眼一翻,心下嘀咕‘说得倒是好听,要是动了你的兵,还不得跟我叫板!’可心中纵然有诸多不满,却也没办法表示出来,只因从法理上说,李建成现在的确得听他的,表现出来态度也很好,但到底听不听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世民也无奈,沉吟一会儿,直接进入正题“这一次隋军动静很大,南阳又不平静,但是以父皇手中的兵力,要应付秦琼并不难;反倒是我们这里,若刚才说的几大军团全部集中于此,再加上隋军那种不要命的打法,以及威力惊人的怪弩,我们还真不敢抽出兵力支援南阳!我担心的其实不是隋军跟我们打,反而担心隋军不跟我们打。因为我大唐举国之兵几乎投到了东部,诸多将卒抽不开身,国内所能调拨的兵源也极为有限,如果隋军转而主攻巴蜀就危险了。”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李建成顿了一下,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还有就是,襄阳这几天相当不平静。”

“为何不平静?”李世民一脸震惊的看向李建成,他被困良久,这个消息他还真是初次听闻。

“据我所知,杨侗已经在和世家接触,似乎给出了什么承诺,如今各个世家纷纷派人前往洛阳、邺城。”李建成冷声一笑。

“何人如此大胆?”李世民不禁大怒,他们在这边出生入死,后面却有人暗地里捅刀子,这种感觉相当不好,十分不好。

“韦氏、杜氏等世家自不必说,便是独孤氏、窦氏、萧氏、郑氏、裴氏这些与我李家有联姻关系的家族也是如此…杨侗的施政方针在隋朝已经根深蒂固,他已经不需要向天下世家进行任何妥协,为何忽然有此巨大改变?我认为他的用意是搅乱我大唐,从而让我大唐陷入君臣相疑、臣臣相疑的内乱之境,而以他敌友分明的霸道性情,一旦这些世家接受他的条件,就必须也只能效忠于他,而不能像以前那般多方下注…也就是说,这些世家极有可能背弃出卖我大唐。”

“这些……”李世民气绝,拔出腰刀,恶狠狠的砍在城垛之上,气呼呼的喘了几口粗气,“大哥,这事情闹大了!父皇可否知晓?”

“已经发过几次紧信,关键是父皇一直没有回应!”李建成皱眉道。

“不会是让人截获了吧?”

“不可能,几批信使都已经安然返回。”

“这……”李世民呆了半晌,又继续问道“难道就一点表示都没有?”

“让我不要管!”李建成苦笑着从怀中取出几封书信,递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一一观看,为之失神起来,几封书信都是李建成写的,每一封书信都从不同方面陈述各种严峻问题,分析得相当到位,李世民也觉得十分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可父皇在上面的批复要么是‘知道了’,要么就是‘你别管’之类的应付之言,到最后,居然直接就指责起了李建成!

“大哥,你说父皇是不是中巫术了?”李世民彻底懵了。

“这东西你也信?”

“可这也未免太邪门了吧!”

“父皇或许另有打算!”

李世民沉默半晌,肃然道“再怎么说,也需要有人在襄阳主持大局,现在也只有父皇才能震慑这些鼠辈。事不宜迟,我们兄弟立即联名上书,向父皇陈明厉害关系,请他火速返回襄阳。否则,局势将不可收拾。”

“正有此意!”

兄弟二人将防务扔给了李孝恭,匆匆进入城楼,秘密商议着。为他们那个至高无上的父皇,简直愁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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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杨侗和杨善会、罗士信、张镇周、薛万均等高级将官也在军营中商议军情。跟关上的李氏兄弟比,这里的气氛却显然相当活跃、热闹!

杨侗举起一杯清水,笑道“军中不能饮酒,是惯例、铁律,朕也不能例外,现在以清水代酒,祝诸位大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战事进行到现在,他一根毛都没捞着,还给李世民摆了一道,这不,打算回洛阳了嘛。这一边局势不错,战事有薛万均负责,放心得很,杨善会的任务稍微沉重一些,不过杨侗给他安排的将军极多,这些人都是大隋杰出之士,有他们从旁协助,杨善会的压力也不至那么重,只要坚持一段时间,遍地开花的烽火将会分走他的部分敌军。

“多谢圣上。”

众人饮尽。

“朕呢,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不会上阵;为何?”杨侗笑吟吟的卖了个关子,迎着众人饶有兴致的探究目光,接着说道“军中将士都立功了,朕必须没日没夜的监督良匠,让他们雕刻千上万颗崭新大印;至于你们现有的印玺,朕感觉佩带时间太久,也该让给下面的将军、兵卒了。”

众人尽皆豪迈大笑。

圣上说话虽是风趣,但透露出来的意思却让大家热血沸腾,圣上言下之意,自然是给大家立功了,都会升上一升了,而现有职务则交给立下大功的下一级将士。说话的方式虽不正式,但比起中规中矩、一板一眼的方式让人听着舒服。至于拥有另一个世界灵魂的杨侗,骨子里就没想过用威压的方式让诸臣活得胆战心惊,以保什么帝王之威,帝王之威不是在言行举止上占上风,而是以绝对的实力让人臣服,若不能让人心服,该反的照样反,该骂的他们心里照样骂。

连尽三杯,也渐渐地归于正题。

“薛大将军,你帐下缺少几个听用的小将!朕派几个人给你打下手。”不是正规场合,杨侗都比较随意,有的时候叫名字,有的时候叫官职,怎么高兴怎么来,大家也都习惯了,他开口战将道“史劲、虞湛、高衍,你们三人缺乏的是实战和历练,以你们的本事,在朕身边无所事事,实在屈才了,眼下战事处处需要用人,就在这里听从命令吧。”

“记住了,薛大将军坐镇上洛,显得有些默默无闻,但不是说他没本事,而是组建六军的重任相当繁琐、繁重,导致他没有绽放光芒的机会。朕不会给你们任何特权,想要让他听你们的,还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能耐。”

“喏!”三将大喜,跟着杨侗出来的时候,一个二个劲头十足,孰料人算不如天算,结果啥都没有,本以为会护卫圣驾返回洛阳,圣上却又给了他们一个立功的机会,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大喜。

“圣上,那我呢?”罗士信有些着急了,除开他之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他不想去洛阳处理政务啊。

“朕准备让你担任民部侍郎,帮助杨师道尚书处理河南、荥阳、弘农、襄城、淯阳五郡的民生事务,好好积淀一下,学学政务管理。”

这固然有点玩笑成分,却也是杨侗的真心之言,这时代虽然重武轻文,而大隋的尚武之风比起其他诸侯更胜一筹,大隋子民对武人推崇备至,以能够从军入伍、纵横疆场为荣,但武将纵横疆场的寿命年限其实极为有限,当他们的精力体魄从巅峰走向下坡路的时候,终究得转向政坛。所谓出将入相便是如此。

罗士信能征善战不假,但是他继续发展下去,终有一天会凭借军功走向政坛,这么一个前景无限的年轻小伙,如果一点治政能力都没有,那肯定是不行的。杨侗也不要求他像杨恭仁、杨师道、魏征、房玄龄、杜如晦他们那般,具备治理一个国家的水平,但起码也要有为政一方的执政能力。这也是每一个武将的必然转变,裴行俨、牛进达、苏定方、尉迟恭、薛氏兄弟莫不例外。

但是罗士信明显没有这么长远的人生规划,当他听完杨侗这番话,顿时脸都变绿了,急道“圣上,您可不能这样,我宁愿当个普通的小兵,也不干这民部侍郎。您真要这么干,我,我就告老还乡。”

众人见他一个胡子都没长齐的一个年轻小伙,居然说什么‘告老还乡’,都忍不住大笑出来。

杨侗倒也没有过于为难他,对罗士信来说,转入政坛确实还很遥远“右仆射,这个小兵卒子送给你了,你要是不要?”

杨善会笑道“郯国公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让他弃武从政实在过早了一些。”

杨善会能够领会杨侗的用心,如果说并州战役、凉州战役是李景、韦云起在军事上的谢幕之战,那么隋唐之战必将是他杨善会的落幕之作,这不是杨侗在担心他们军权过重,会威胁到他的皇权,而是国家需要大量青年俊才来继承,他们这些前辈也并不是完全隐退,一旦国事艰难,危急关头还是会披甲上阵的,唯有以老带新、前辈为后辈让位,军事上才能够现实平稳过度,才能永葆青春,不至于出现青黄不接、后继无人的窘境。

杨侗把这么多青年将军扔给他,无非是让他这个‘老家伙’带着一群青年在这次战争中成长,从而为国家培养出一批杰出的青年帅才、将才,对此,他自然抱以支持态度,如果军机大事由一堆老头子长期把持、长期挂帅,那才是这个国家的莫大悲哀。

这也确实是杨侗的真实想法。

史上那个以六七十高龄灭三国的苏定方,在整部冷兵器史都是相当罕见的个例,这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壮举,但反过来说,却也是李唐王朝名将凋零、后继无人的无奈之作。而李治将一国命运寄托在这个老人身上,往好的说是慧眼识英才,往不好去说纯粹是拿李唐命运冒险,不说别的,单是当今的路况、气候条件、交通工具,就让九成以上的古稀老人对长途跋涉、翻山越岭、纵马奔腾望而却步,万一这位年近古稀的老将军受不了舟车劳顿之苦,死在远征途中,那对这个国家、这支军队的士气无疑是致命打击。杨侗也是出于此鉴,生起了以战育将、储备将才之心,并大肆提拔锐意进取的青年武将。

而史劲、高衍、虞湛都是属于人才养成计划中的核心人物,相对来说,和他们年龄相当的罗士信、裴行俨、苏定方却已经是前辈了,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有无数辉煌经历,这都不是新近挖掘到的人才能比拟。

“左卫大将军,朕给你三万人马,听命于右仆射麾下。”

洛阳已定,四周都是大隋铁血雄师,谁也打不进来,将骁果军留在身边是浪费。这支军队是在不断战斗中成长起来的盖世雄师,只有到了战场才能体现出他们的价值,如果放在朝中长久不用,迟早会变成老爷兵,这不是杨侗愿意看到的事情,再加上杨善会的任务极重,索性一口气就给了罗士信三万人。

“喏!”罗士信大喜!

“凡事要多学多看,否则,朕罚你当民部尚书。”

“……”众人。

这是哪门子的处罚啊?

本以为是美差的诸多将领稍微思索了下,当他们想到几千万人的吃喝拉撒都要管的时候,个个都感到不寒而栗、汗毛直竖。

这处罚对文官来说是美差,可对于他们这些写一篇行军笔记都要绞尽脑汁大半天的大老粗而言,确实至极至深的处罚。

圣上这手玩得实在太狠了,一个二个对罗士信抱之以同情的目光。

至于罗士信本人,就跟玩变脸术一般,脸色早已是一变再变,哪还有方才之喜色?

杨善会叹为观止!

圣上这对症下药似的驾驭手段……也真是绝了。相对于这些热血沸腾、向往疆场的青年武将而言,就跟罚文人上战场去单挑一样呢。

顶点

第500章:老臣不服请战

弘农到洛阳并不远,朝中也没有什么大事,杨恭仁等人遇到无法决断之事,会发信鹰请求,所以杨侗倒也不着急,短短的路愣是让他走了两天时间。

傍晚时分,洛阳城的城墙遥遥在望,一眼看去,到处都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无数人在夕阳下甩开膀子干活,远而观之,如同蚂蚁搬家一般,密密麻麻的一大群。

“夫君,他们这是在扩建洛阳城么?”水天姬鞭指前方,惊讶的问。

杨侗赧然道:“不是扩建,也不是重建,他们是在修缮!”

当初杨侗觉得洛阳与传统的左右对称的城市布局格格不入,作为天下之心,这款式怎么得行?于是他准备以紫微宫为中心,将洛阳向西边扩张一半,谁料到这话出口,就立马遭到杨恭仁、韦云起、杨师道、房玄龄、孔颖达、魏征、凌敬、姜行本、宇文儒童、宇文温、李春等人毫不客气的驳斥了回去;这让杨侗心头发虚,误以为大家觉得他这个皇帝膨胀,便卖弄式的说了一大通大兴左右对称,有大格局,洛阳怪模怪样之类的‘建筑学’。

孰料。

他这边话没说完,便惨遭众人狠狠的打脸。

被狠狠收拾了一通的杨侗也终于‘怪模怪样’的洛阳为何‘怪模怪样’了。

原来洛阳城在设计之初,就采用天人合一的设计理念,把都城规划和天空中泱的太微、紫微、天市三垣相对应,天市垣位于紫微垣东南方、紫微垣在天市垣西北。

洛阳外郭城象征天市垣、宫城象征紫微垣,因此,紫微城在都城西北隅,外郭城在都城东南方。太微垣在紫微垣东北,象征行政机构,但传统理念上的皇城在宫城南,因此又在宫城之东建立起了东城,将诸多朝廷机构尽皆布置于此,如九寺便在东城,这也是在‘三省六部制’诞生之后,九寺淡出权力中枢的一大象征,当然,新生的权力核心尚书省也在东城安家落户,颇有一种新旧交替的别样滋味。

又因为传说中的仙境之极西,乃是西天王母娘娘所居的瑶池,于是风水大师、建筑大师宇文恺又在洛阳城以西修筑象征瑶池的西苑,但紫微垣位于北天中央,因此洛阳分为城和苑两部分,城西并未建设城墙和城门,而是通连西苑,由此使得宫城紫微位居整个洛阳城的北极中央之位,即是“紫微正中”“建中立极”,从而使整个洛阳完美与天上星辰相对应。

宇文恺改变了传统的左右对称的城市布局,使这座城市别具风韵,把城市的各部分与天子联系在一起。以洛水的流水喻天上的天汉银河,把京城看成天帝的皇居“紫微宫”,架在洛水上最大的桥和宫城南边正门相连,名叫“天津桥”,意思是天上疆界内的港口,在这儿停发驶向银河的船。而洛阳的定鼎门大街,连接宫城正门端门和郭城正南门“定鼎门”御道,又名为“天街”,对应天上的“天街”星座。

除此以外,洛阳城还跟北邙山、黄河、洛水、伊水、龙门、伊阙、嵩山等等山山水水都有各种瓜葛联系,甚至连河北的太行山、王屋山,以及河南的伏牛山、熊耳山都逃不了干系,接着又是和杨氏皇族五行属性有关连……

就这样,杨侗被这些时代精英分子老老实实的狠打了一天的脸,这个打完,那个接着来,啪啪的抽得他老脸生疼,丢人简直丢到姥姥家去了;

至今想起老脸还在刺疼、火辣辣的发烫。他发誓,以后再也不说建筑、风水,跟这伙人玩卖弄这些东西,简直就是一个初生婴儿跟电脑对抗,玩不过的。

那伙人如此推崇备至,怎么可能在洛阳的大格局上动土呢?真要是大动,恐怕首先跳出来当钉子户的便是宇文恺两个儿子宇文儒童、宇文温,以及掌门大弟子姜行本。

“干嘛不像大兴那样修,这洛阳怪怪的!”水天姬肯定没有走遍洛阳城,但她见过摆在王府中的模型。

杨侗吓了一跳,瞪眼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这话被仆射们、尚书们听到,恐怕又要说上一整天了,洛阳也不是怪,它,它这是别具一格、匠心独运,慎言,一定要慎言!”

见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杨侗也有害怕的时候,当天在一边旁听到底、看到头的阴明月一想到杨侗那灰眉土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

“有什么好笑的?”杨侗没好气的瞪了偷笑的阴明月一眼:“这世间本无完人,皇帝是人不是神,是人就有错,有错能及时改正便是!一个相对完美的人就是这么敲敲打打出来的,朕被他们一通收拾,反而增长了见识,也可以避免日后犯下更大的错误,更知道人不能不懂装懂,这蠢事朕绝对不再干了,这不也是收获吗?如果有一天没人收拾朕了,朕反倒要担心了。”

阴明月止笑发问:“为何?”

“当某一天没人说朕、骂朕,这不是说朕有多么完美,而是下面的话没有传达到朕耳朵里了,或是臣民对朕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那样的话,将是一个势力走向腐朽的时候,这个国家是朕在万万千千百姓支持下,带着万万千千将士一寸寸打下来的,至少在朕的有生之年,不希望、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杨侗朗声笑道。

阴明月闻言愕然,皇帝不都是使劲的粉饰自己吗?自己这,这个圣上果真与众不同,他这份今至不改的胸襟,的确让人心折。

这一天,杨侗回归的消息并未封锁,杨恭仁、韦云起已经带着三省九部、九寺等文武在鼎定门外恭候多时,当杨侗‘凯旋归来’消息扩散洛阳,城外已经人山人海。

“臣恭迎圣上,恭喜圣上凯旋归来!”杨恭仁为首的一应文武百官皆向杨侗躬身行礼。

“诸卿平身!”

杨侗闻言,有些尴尬,但他也知道中原入手不久,身为皇帝的自己需要‘凯旋’来震慑宵小、稳定人心,也就认领了稀里糊涂得来的凯旋!这虽然来得意外,却也实实在在,比‘摆拍’成风的不良作风正当、高尚得高出几亿光年,他受得起这个‘凯旋’之贺拜,索性也就大大方方的接受了众人的贺拜。

“博陵王辛苦了,请上马与朕同行入城。”杨侗对杨恭仁说道。

数日不见,杨恭仁明显憔悴了许多,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高亢,杨恭仁或许不是杨侗麾下最出彩的人,但他永远是最尽职的那一个,尤其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浴火重生的大隋在众人的努力一点点壮大,哪怕再累,心中依然是舒坦至极,只是人的精神终究有限,疲惫是不可避免的。

“多谢圣上!”杨恭仁也没矫情,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接过玄甲军将士送来的马缰,矫健的翻向上马。

杨侗记得当年离开洛阳迎战翟让时,杨恭仁鼎盛年华、气势恢宏,不断鼓励自己,给自己坚定的支持,但如今,杨恭仁已经鬓角斑白,而他杨侗,已经从一个六神无主的少年亲王,变成锐意奋进、张驰有度的皇帝,今天这一切,多半拜这位逐渐老去的强大靠山、坚强后盾所赐,看着眼前的杨恭仁,杨侗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酸楚,“伯父,你要……多多注意休息。”

杨恭仁持缰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微笑道:“圣上率领我大隋数十万铁血勇士挥师南渡,以摧枯拉朽之势收复河南、荥阳等十一个郡,每个郡每个县的一桩桩一件件,臣都放不下、不能放、不敢放!臣这辈子能看到圣上建立如此基业,也不负文武二圣的栽培了,此生足矣。”

“黄忠古稀高龄尚且阵斩夏侯渊,跟他比起来,伯父完全就是一个小青年,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呢!”

杨恭仁是观王杨雄长子,不仅学识渊博、熟读兵书,一杆马槊沾染不少悍匪的鲜血,他这么多年,一直当杨侗的大管家,是传说中那个被政务耽误的儒将。

“臣真希望再次披挂上阵,为圣上打一场漂亮仗!”杨恭仁哈哈一笑,看向杨侗的目光充满了几分期盼。

他和韦云起、杨善会、李靖、李景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从文帝时期就是朋友加竞争的关系,一个二个文武双全、傲气逼人,在才华方面谁也不服谁,谁也压不倒谁。

如今在‘新隋’的武功方面,李景以并州战役完美谢幕、韦云起以凉州战役完美谢幕,隋唐之战虽未结束,但不管是杨善会还是李靖都已经开了好头,按照现在的局势,此二人的军事谢幕之作恐怕最为辉煌。杨恭仁当然也不愿落后别人一步,也想在‘新隋’武功领域,留下浓重一笔。

这不,明知杨侗只是一句安慰话,却立马麻利的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杨侗怔了一怔,失笑道:“问题是谁代替您行使尚书左仆射之职?”

“其实吏部尚书房玄龄、工部尚书姜行本、御部尚书刘政会都能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到臣手中也没什么事儿了,平时闲得没事干,在官房里喝喝茶而已。”为了不弱同辈,杨恭仁脸也不要了。

“……”杨侗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他的感动、感激之情还没来得及消散,眼泪水都在眼圈里打转了。

‘每个郡每个县的一桩桩一件件,臣都放不下、不能放、不敢放’这句话还在耳朵里回荡。

可眨眼之间,说出这句话的人立马就翻脸,还说他自己‘平时闲得没事干,在官房里喝喝茶而已’

这得多不要脸啊。

杨侗觉得自己已经够不要脸了,但没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姜还是老的辣。

“这个……”杨恭仁老脸通红,感觉丢人丢到家了,但他还是说道:“房玄龄完全可以代替微臣一段日子!他这个人虽然很怕老婆,但治国水平比微臣只高不低。”

“问题是他愿意吗?”杨侗啼笑皆非,咋个个都喜欢欺负房玄龄这个老实人呢,人家怕老婆有错吗?真是的!阴明月这样、杨恭仁这样、罗士信这样,不过貌似最过分的,还是他这个泡制出‘吃醋’一词的无良皇帝。

“前几天,他收了独孤氏送来的十名美女!”杨恭仁幸灾乐祸的说道。

“……”杨侗看了看随行的房玄龄,这货完全不知遭人算计,居然还抱以微笑。

可怜的房玄龄,家有如此悍妻,居然还敢收美女,呜呼哀哉……

咦,不对!房玄龄这么一个聪明的家伙,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杨侗忽然警醒过来,这家伙也不老实,他是故意将自己的把柄交给别人把握的!

这是谦卑、居下的大智慧,是一种利己不损人的处世哲学。

厉害!

历史留名的这些,果真没一个是简单的货色。

不过说他不好色好像也不对,面对金德曼的时候,那双贼眼都恨不得钻到人家衣服里去,那眼神骗不了杨侗,事实上,杨侗当时也希望自己有百变星君那双眼,以便窜到金德曼的衣服里头去探险。

猜不透,也懒得去想。

千头万绪之间,杨侗看向杨恭仁,笑着说道:“既然伯父有此雄心,那您就接手行俨那边战事好了,让他当您副帅。”

对于前辈之间的良性竞争,杨侗略知一二,他也不能让杨恭仁抱恨终身不是吗?

至于裴行俨,只能暂时委屈他了,好在他很年轻,有的是立功机会。

“多谢圣上!”杨恭仁如愿以偿,心满意足。

第501章:你是神仙就得供着

杨侗和杨恭仁并马入城,杨侗向杨恭仁笑道:“我们这些年东奔西跑,从洛阳北上,搬到涿郡,又从涿郡到邺城,还差点去了大兴,搬来搬去,绕了一个圈子,结果还是回到洛阳了,这里也算是我们的半个故乡了。还记得离开前,伯父为朕挑选了三个立足之处,分别是关中、并州、河北冀州,结果伯父让朕选择冀州,正因为走对了第一步,我们才能避开中原,牢牢扎根于北方,再看占据洛阳的王世充,处于四战之地、疲于应命,不是李密来打,就是为了拓展战略纵深而打李密,从未得到休养生息之机,结果落到身死族灭的下场;至今回想,当初对于安身立命之所的选择真的很重要,一步错步步错,一步对,再难的局面也能慢慢地打开;伯父那一席话,不亚于‘隆中对’,套古人的说法,朕应该对伯父说声‘吾之子房’、‘吾之孔明’!”

众人皆笑。

杨恭仁抚须微笑:“圣上怕是想念几位皇子公主了吧?”

“是有一点!”

杨侗也不避讳,眼中闪过一抹慨叹之色:“几个孩子自怀上以来,四方战起,烽烟处处!朕到处打仗,哪怕他们降生以后,也总是聚少离多,等这边彻底稳定,也该是将他们接来洛阳了,只是天下尚未统一,也不知能聚多久。”

“微臣倒是有些看法!”杨恭仁笑道。

“哦?伯父直说无妨。”杨侗看向杨恭仁,有些诧异

杨恭仁说道:“如今我大隋疆域西起西域、东至辽东、北至阴山、南临南阳,论疆域之广,圣上已是天下诸侯之最,但我大隋治下所属的冀、幽、、并、雍、凉、辽东,以及中原这十一个郡,皆是历经战火之地,尤其是中原更是从大业年间一直战乱至今,能走者已离开家乡,还在故土生存这些人,要么是想走不能走的百姓,要么尽是些彪悍之士,这些人都在观望朝廷的动向;尤其是后者,大多有过从贼经历且侥幸活下来的人,若我大隋王朝不能及时安置、救助,用不了多久便会起来捣乱!所以我们第一步治理相当关键,这些人疑心极重,对朝廷一旦失去信任,很难再会相信……臣以为圣上此次回来,当稳坐洛阳、梳理民生、监督百官,而非继续像以前那般主兵事,以后便是有人挑衅,也该由各军主将、大将去抵御!若非必要,圣上都不该轻动。圣上,您不能败啊!”

如今杨侗威震天下的名声,是一场场举世瞩目的大胜堆砌起来声望,但北方和南方完全不同;冀州之前,杨侗主导的荥阳之战虽然惊艳天下,但当时的大隋王朝臭名远扬,瓦岗代表的民心、民意,镇压瓦岗的杨侗是处于暴力镇压百姓的一方,对于青徐百姓来说,是杨侗断送了他们的美好生活,固然多年过去了,可杨侗在民间的名声毁誉参半,再则,对于饱受大运河祸害的青徐大地来说,‘隋朝’的名望真不怎么样,很多人现在之所以安分,完全是臣服于杨侗的常胜之名,在各种民政尚未见效之前,齐郡、东平、济阴这些地方都是依靠杨侗、大隋常胜之名在顶着。

杨侗若能继续胜下去,自然没话说,但只要败上一场,杨侗就被从神坛上被拉下来,然后产生一系列动荡。

也就是说,不管是李靖,还是罗士信、秦琼等人都可以败、可以输,因为他们在民间、在军中的名望都没有高到动摇军心的地步,他们是人,不是神,吃一两场败仗很正常,百姓、将士都接受得了。因为百姓和将士们始终坚信:哪怕他们现在败了,可身为‘战神’杨侗一旦出手就会赢,这是一种信仰力量。

而对杨侗本人来说,军中、民间的信仰力则是一种强大的压力,所以杨侗不能败、败不起,绝对不能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上栽下来,否则,后果严重。

但是纵观古今名将,常胜者易,不败者难,看那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将领,又有几个没有尝过败绩?杨侗失败一两场,或许不会动摇根基,但是大隋铁军那股锐气就会丧失掉,轻则止步不前,严重点,整个大隋都会跟着开始衰败。而打败杨侗的敌方那员大将,则会踩着杨侗成为高高在上的新一代战神,成为任何一方敌人畏惧的煞神,哪怕隋军也不例外。

杨恭仁知道自己这样说,很有可能会惹来杨侗雷霆之怒,但这是关乎大隋未来的大事,为了大隋、为了这个倾注了无数人心血生命的政权,他必须提醒杨侗,如果连自己放任杨侗再这么搞,就更没有人敢说了。

“伯父言之有理!朕以后不打了。”

“啊?”杨恭仁不由得惊呆了,杨侗善战、好战、喜战,喜欢军营是人所皆知之事,他对军队的热情比任何人都高,大隋文武都以为让他不打仗是难如登天之事;照杨恭仁看来,杨侗哪怕不发怒,但也不至于会同意自己的主张,可万万想不到,自己一句话,杨侗立马就说‘朕以后不打了。’一时间,杨恭仁脑子有点发懵。

“实际上,伯父的良苦用心朕知道,朕确实不能败、败不起。这几天,朕都想好了,若非有必要都不会带兵上战场。”杨侗看了呆呆愣愣的杨恭仁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朕真的不是行军布阵那块料!”

“圣上说笑了,臣也只是担心万一圣上失手而已。如果圣上都不会打仗了,我大隋还有谁会打?”杨恭仁压根不信。

杨侗苦笑,这是什么世道,说实话咋就没人信呢?人人都这样!连杨恭仁都如此,恐怕真没人相信自己不会打仗之事了,他也懒得解释:“峥儿太小,若我这个当爹的万一哪天就没了,真不知道这么大的家业,他该如何接手。自古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朕得好生教教他。”

“圣上言重了。”杨恭仁摇头道:“圣上洪福齐天,必能长命百岁。”

“客套话!”杨侗指着杨恭仁笑道:“不过伯父难得说一次,朕还是很喜欢。”

“……”

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旁边的尚书中仆射韦云起不禁莞尔,对于杨侗这位君主……

怎么说呢?

算不上是仁君,当然更不是暴君,或许在他心上,始终没有将自己定位为皇帝,跟他相处,你从来不用胆战心惊,就跟和朋友共事一般,甚至还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君臣之间也会有争执,圣上也会生气,但他从不针对谁,事情过了就翻篇了,跟着这个的君王,臣子们都很舒心、安心,更放心!

第502章:帝都定洛阳

轰轰烈烈的入城仪式结束,一般众臣自行散去,这是惯例。杨侗出征是归来当天是不会处理政务的,若非必要,众臣自也不会在这一天打扰。

不过今天打破了以住的惯例,杨恭仁等一干重臣一路跟到杨侗居住的秦王府。杨侗以为他们有要事禀报,便带着一群人到了王府正殿。

众人坐定。

杨恭仁道“圣上,洛阳位居天下之中,把国都建于国土之心,有利于对四方的管控,从政治、军事上形成对天下的有效控制,四方天下若一处有变,身在天下之心洛阳的帝王都能及时应对,显示出帝王至高无上的尊严;还便于政令迅速通达,地方朝觑和交纳贡赋,体现帝业不偏安的积极奋进精神、不偏袒一方的公正精神。”

“秦汉建都关中,闭关四以自卫是一回事,但如果没有八百里秦川产生的粮食优先保障,也无法立足。到了东汉末年至魏晋南北朝期间,天下战乱频繁,作为关中农业命脉的郑国渠、白渠的水利设施年久失修,又因河床下切等因素,灌溉面积减少四分之三,严重时甚至减少十分之九,导致产量急剧下降,使关中粮食供应发生困难,不得不严重仰赖槽运来的东关粮食。到我大隋灭陈统一天下后,‘地狭人繁’的关中粮食,已远不能满足数目庞大的中枢官吏、驻军和众多入京安居的人口需要,供应极端困难,东南粮食可以转输至洛阳,但转输至大兴得改用陆路绕过三门峡天险,既运量有限,又耗费耗时,到了大兴,一斗米价格飞涨十多二十倍,得不偿失。平时尚能勉强满足供给,一遇灾荒,连官员吃饭都成问题,如开皇十四年,关中大旱人饥,文帝只得亲率关中官员和百姓就食于洛阳,到富庶的关东经济区的洛阳解决吃的问题,这消息到了西域都成了笑柄,突厥甚至笑称文帝为‘逐粮天子’。这还是和平年代,但若战事一起,关东为敌方管制,将无一颗关东之粮能进关中,我军占据并州,把控黄河之后,伪唐再无关东之粮便是最好的例子。”

“相对于关中,洛阳临近冀州、幽州、辽东、江淮、江南等产粮重地,各地之粮食能够通过海运源源不断运至,特别是运河疏通以后,就更便利了!这里为国都,根本没有缺粮之险。且因为便利的水利条件,任何一方有乱,将士、武器、粮食即可登上商船战船开往前线,到了战场,将士们至于还能立刻以六七成战力投入战场作战,还不用担心后勤。”

“武帝营造东都,虽然有政治、军事、文化、地理,乃至关陇集团等因素的考虑,但营造东都时,天下太平、国泰民安,故而臣认为武帝最注重的还是最现实的吃饭问题,没有充足粮食保障,国都就不可能形成中心,甚至导致国家沦为天下笑柄,尊严尽失。至于坐镇天下之心御四方这一层因素则位居其次;关陇集团固然势大,但是相对于当时的太平环境,以及武帝对天下的把控力而言,似乎显得不是太过重要。”

杨侗聆听至此,大致明白了杨恭仁的意思,笑问道“听伯父的意思,难道有人对国都设立之地提出了不同意见?”

“正是如此!”杨恭仁点头。

杨侗好奇的问道“都提了哪些地方?”

“提出的地方还真不少,有人说涿郡是圣上的起家之地,北有燕山、西有太行山为屏障,又能威慑北方、东北异族,是国都之首选,但臣等认为涿郡对于凉州、巴蜀、江南、岭南而言,实在太过遥远,若是天下一统之后,此四境任何一处有变,得益于鹰信之便,涿郡或许及时收到消息,但朝廷军队到位时,恐怕叛乱分子已经据有全州了,即便事后平定,但也耗费时日,损失人力物力无数,臣等以为涿郡实非国都之地;也有人说太原好,可它存在的问题和关中类似,都有缺粮的危险,与其定都太原,那还不如在关中呢,毕竟,关中更有利于控制丝绸之路,文化底蕴也比太原强,粮食方向还有巴蜀为后援!也能通过汉水调江南之粮入关。”

“太原、涿郡也不行!”虽然涿郡成为明清之国都,但对于大隋肯定不适合,杨侗毫不犹豫就否决了。

杨恭仁又说道“相对于太原、涿郡,支持邺城者最多!因为它有漳水、运河、黄河之便,又临近产粮重地的辽东平原,不用担心粮食问题。”

“邺城虽好,但还是不利于用兵。”杨侗摇了摇头,道“打关中之战、凉州之战时,朕就觉得调度缓慢,尤其是关中之战,我们前后调度大半年,若非有梁师都掩饰,李渊就不会让李世民率领主力去打薛举,更不会以一个兵力空虚的关中与我们交战,我们也就取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洛阳地处中原,山川纵横,西依秦岭,东临嵩岳、北靠太行,而且有黄河之险;南望伏牛,有宛叶之饶。河山拱戴,形势甲于天下。”

“从龙势上说,洛阳龙脉起自嵩山,过峡时而北,变作岗龙。入手后分一支结北邙山托于后。山虽不高,蜿蜒而长。顿起首阳山,远映下首,于巩县而止于黄河之中。嵩山抽中干、起皇陵,山分出一支至黑石关,为水口。中扩为堂局,而四山紧拱,前峰秀峙,伊、洛汇于前,这是龙之右界水。稠桑、弘农、好阳等河流为左界水,流入黄河,绕于北邙之后,洛河悠扬,至巩县而与黄河合,真可谓一大都会也。”

此言一出,满殿俱寂,一个二个不可思议的看着杨侗。

“难道朕又说错了?”杨侗心下发虚,好端端的,说什么龙势啊,这不是把脸送上去给人抽吗?

孔颖达笑道“圣上没有说错!而是说得太好了,没有人这么详细说过洛阳龙势。圣上此番言辞当为洛阳龙势论之首!”

“这样啊!”杨侗呵呵一笑,放下心来,又继续道“我大隋的国都就定在洛阳了,这种事情以后无须议!”

“有圣上这独到的洛阳龙势说,反对者必然心服口服!”

“……”杨侗无语,你言下之意是龙势、龙脉全是假的,完全是老子的牛吹得好。

“对了,朕离开洛阳才短短几天,这大动干戈,呃,大兴土木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杨恭仁笑道“圣上,臣等知道圣上一直要把帝都定在洛阳,也很支持,但洛阳经过多年战乱,早已不比曾经,此番唐郑之战,城墙、城门、城楼都遭到一定的损毁,当然都要修复!帝都当然要有帝都的气象,城中水渠、河道要疏浚,洛水河堤要加固,城中街道、各坊街道像邺城那般,一律铺上青石;大雨之天千街不积水鞋不沾泥、干旱之时城不扬尘是最基本要求。”

工部尚书姜行本接道“紫微城皇城部分,历来是文武百官理政之所,但先帝兴建布局之时,考虑的是当时的官制,而我大隋现行官制又是不同,从当初的三省六部,衍生出了三省九部,而工部、礼部又衍生出部的职能‘司’,因此各部各司的衙门都要重新分配、布局。尚书省以前坐落在紫微城的东城,远离宫城、皇城,但是臣等皆认为尚书省是我朝的核心所在,应该把它迁入皇城之中办公,不仅可以就近向圣上汇报各项事务、及时接受圣上传召,还节省大量时间,提升办事效率!其他诸如十二卫、九寺等部门也要调整,这样就有很多官舍不合理,需要推倒重建!再考虑到各部以后或许会有新的司级衙门会诞生,因此各部所在地都要预置一些官舍备用,但这么一来就需要大动干戈,最终臣等一致认为修不如建,索性全部推倒,力求一步到位,做到条条大路都能各部中心衙门,条条主街都能迅速通达宫城三大殿。”

隋朝和秦朝一样,是一个新旧交替的王朝,新生政体正在逐渐驱逐腐朽的旧有制度,而三省九部制是核心,大方向不变,但以后肯定有子部门的诞生,众臣能够想到这点并预留官舍,这就显得很有主见,思想、眼光都高出这一个时代,这也是杨侗愿意看到的积极一面,他感到很欣慰。

“皇城的调理很有必要,你们的考虑也很周全,朕没意见!”皇城都一律推倒,众臣没理由不动皇帝居住的宫城,杨侗笑着说道“如今天下尚未统一,收复之地也皆是百废待兴,宫城就没必要大动干戈了,稍作修缮即可。”

孔颖达立刻站了起来,严肃的说道“宫城虽没有惨遭破坏,但毕竟被反贼住过,很不吉利,经过重新推演,宫城的宫殿也要一律推倒重建。”

“这就没必要了吧!”杨侗苦笑,他虽没有入住紫微城,但也到里面转过,虽不是原封不动,但王世充对之并没有造成破坏。

“圣上!”魏征听到杨侗这话,好张黑脸显得相当黑,拱手道“自古以来,帝都和皇宫便是一个王朝之颜面,紫微城不但代表圣上,更代表我大隋。天下虽未一统,却也是迟早的事情,况且东部突厥三部、西突厥各部、西域诸国、南室韦、靺鞨、高句丽、新罗、百济皆以大隋为尊,若洛阳、紫微宫太过寒酸,岂不是让人笑话?因此臣觉得这方面的花费很必要,不但不能省,还得尽最大能力做好!”

“……”杨侗无语的看着魏征,这个魏征到底是不是那个魏征呢?值得认真研究。

掌管民部、礼部、商部的尚书中仆射韦云起也支持道“玄成所言甚是,圣上,我大隋铁军这些年屡战屡胜,每一战结束都获得大量战争赔偿,除去抚恤奖励军士、安顿百姓所用,都有大量盈余,府库历来就充盈无比。尤其是从高句丽皇宫和关陇豪族取来的财富,更是堆积如山。纵然要省,也没必要省在帝都和皇宫建设上!”

管钱的民部尚书杨师道拱手道“圣上,由于得益于先帝的大力支持,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差钱、不缺粮,更没有为武器装备发愁过;再加上一直勒索,呃,一直获得战争赔偿……致使大隋从来没有遇到亏本的仗,反正臣掌管民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为国库发愁过,若是有,也是钱多闹的。”

众人尽皆大笑。

“只不过秉承圣上‘三年灾荒家家够粮’的战略储备宗旨,我们才没有放开手脚花稍罢了…我大隋很富有,真的不差钱!”

杨师道这话一点没错,如果别人说不差钱那是装逼,但是到了杨侗这里,真就是这么一回事。

主要是他的起家资本丰厚得让人震惊,除了洛阳的洛口仓、常平仓、太仓和紫微宫财富给他搬空以外,还有黎阳仓、涿郡仓、临渝宫仓也尽归他了!

而杨广为第三次远征高句丽,准备了足够百万大军一年之用的钱粮武器,这些都丢在北平郡,这仗后来自然是打不起来了,于是便由李景在北平看守,最后全都落到了杨侗之手。而李渊史上凭以为恃的晋阳仓粮食武备,也被王威一律搬去了恒山郡!

有这丰厚的家财为根基,杨侗起家之初哪里用得着为钱粮发愁?之后,他开挂一般的横扫域外,缴获的财富除了用着抚恤奖励,以及为国家建设供血之后,还有大量节余,他每次都大赚而归,钱财自然越积越多。

而眼前这一切,得益于杨广给他留下的雄厚资本,如果没有这些,即便杨侗依旧屡屡战胜,也会因钱粮不足的原因,需要不时停止征战步伐,这样就不可能发展得这么快这么好……此刻一一回顾,杨侗对于那个**殉难的祖父充满了深深的感激。

“既然帝都定了,那就尽快落实吧!”见大家都说不差钱,杨侗也懒得虚伪再三,一则有钱哭穷不是他的本性;最主要的是如果他这个当皇帝不去享受,臣子也不敢享受,他们辛辛苦苦的卖命,却不能享受到成功的喜悦,以后又有什么动力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的为国效命?

所以有的时候,皇帝穷奢极欲也是为国出力的一种表现。至少能够带起大家做事热情,争上之心!追逐名利是人的天性,杨侗并不禁止,也禁止不了,只要对方行得正、走得端,没有人说三道四,反而称赞此人有上进心!有能力!视之以为人生的标杆。

“诺!”

“对了,可有完整方案?”大隋颜面不是洛阳和紫微宫给的,而是万万千千将士手执锋利刀子,用鲜血和生命争回来的,如果从民间强征劳役,杨侗绝不答应。

“禀圣上!”负责此事的工部尚书姜行本立即说道“朝廷决定从各地奴隶、奴兵抽调五十万人手,这些人负责挖掘、搬运木料石料废料等重活,以百人为一个干活团体,每天都有规定任务,做完才能得到相应的食物,干不完的话,百人皆无饭可食,另外安排金吾卫负责监督、管理,对于那些不干活还想抢别人食物的进行严惩,甚至就地格杀!当然,这百人队的工头和两名副手有一定的好处,如果他们积极配合金吾卫管理,就不用干活,这样就形成了奴隶相互管理的局面,他们自己人管自己人更容易让其他奴隶接受。”

看着姜行本那心照不宣的表情,杨侗嘴角抽搐了几下,事实上,这一套一直在奴隶队伍之中执行,而且按照大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逻辑,不仅是只管吃不给钱,还可以往死里用,死了也不用赔钱。大隋长城和境内各条坦荡官道就是这么来,说白骨铺就虽夸张,但死伤之众也高得难以想象。但,这跟大隋百姓有何干系?有,那就是出行更加便利、便捷。

“另外,也招纳了一些百姓,不过他们干的都是轻松活儿,这些百姓也是以百人为队,本地百姓可以和坊间邻里的百姓为队,自行选出德高望重之人为工头,而来自周边的灾民流民则由朝廷代为组队,并指定工头,每天也都有规定任务,如果干不完规定任务,百人皆无工钱可拿,不过食物方面,皆是管够!最初,有一些好吃懒做的混子加入灾民流民队伍之中,平时不干活,却混吃骗钱,百姓最先敢怒不敢言,金吾卫砍了几十个之后,百姓们都敢主动举报了,此后但有发现,一律扔进奴隶队伍里,让他们品尝到了什么是地狱般的生活。”

“很好……”杨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说得好有道理,朕竟然无言以对。

“工钱方面,每天由民部官吏发放,刑部、御部官员负责监督,以避免监守自盗、私吞百姓工钱的事情发生,同时,为了避免联手贪污,刑部、御部官员每天监督的地方都不同。另外,还设立举报点,以供百姓举报!不过臣等多次乔装询问诸多务工百姓,私吞工钱的事情并未发生,当然,臣等也不敢放松,多重监督还会进行继续下去。”姜行本继续说道。

“洛阳是我们入手不久的地方,百姓对我大隋的态度大多是半信半疑,修缮洛阳城是树立大隋朝廷诚信的良机,只要我们说到做到,百姓便深信不疑,如果有朝廷官员借机敛财或是罔顾百姓性命,百姓就会由半信半疑变成不再相信!人心一旦冷了,日后再难捂热。”

杨侗顿了一顿,接着寒声道“所以监督方面是重中之重,不能松懈一丝一毫,对于那些胆敢顶风作案之不法官吏,朕不管他职务有多高、以前立过多大功勋,一经发现立斩无赦!而胆敢包庇者,罪孽重万倍,必夷其族。”

“臣等必然不负圣上重托。”

一众臣子躬身应命。

杨侗是否说笑无需验证,这位皇帝虽然年青,可要想诓骗他可不容易,而且对于贪官的手段向来是雷厉风行、铁面无私,若有人践踏大隋公信力,铤而走险的毁坏大隋良好口碑,被他一刀砍翻反倒是一种解脱,恐怖的是你想死,而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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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萧后的经验

尽管洛阳还在修缮,但杨侗已经迫不及待的将家人接来团聚,与之同行的还有文武百官的家眷,匆匆十天,却已抵达。

“拜见皇祖母、母后!”

大隋素有‘男儿膝下有黄金’的精神和傲骨,即便是跪,也只是跪天跪地跪长辈,臣民面对皇帝的时候也只需躬身作揖。作为皇帝,杨侗此刻却在王府正殿内规规矩矩、心甘情愿的向自己的长辈一一下跪叩首。

“侗儿,快快请起!”待杨侗施礼完毕,眼含热泪的萧后离开位子,亲手将爱孙扶起,若不是她这个孙儿力挽狂澜,大隋早就完了,虽说天下尚未完全一统,可她坚信这一天不会太晚。

杨侗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见气氛有些伤感,便问道“皇祖母、母后长途跋涉,一路辛苦了!”

萧后明白杨侗的心思,笑道“我们乘马车一路到汲县,改乘龙舟,到了偃师又换回马车,一路游山玩水惬意得很,一点不辛苦,侗儿南征北战,短短数月收复东都为中心的中原十一郡,才是辛苦呢。”

杨侗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我也跟游山玩水差不多,从离开邺城至今,我都没有打过一仗!每当我披上甲胄准备出马的时候,敌人都倒下了,你们说奇不奇怪?”

萧后、刘太后和韦太后被他逗乐了,全都笑出声来!

过了一会儿,萧后慈祥的凝视着杨侗“侗儿,不是皇祖母爱管闲事,如今你不是皇孙,而是贵为一国之君的皇帝。帝者,当坐镇中枢、总揽国政,不该如猛将一般冲锋陷阵,项羽厉害吧,厉害,他是无人能敌的楚霸王,可为何被比他势弱、不通武艺的刘邦打败?就是因为争霸天下的雄主,需要的是包含天下的眼光、超人一等的谋略,以及知人善用、容人胸怀。而不是企图凭借个人之勇,扭转乾坤!”

“皇祖母教诲得是,其实恭仁伯父也说到这个问题,以后若非必要,我都不会上战场!一来,我这个皇帝不能有失。”杨侗笑了一笑,“二来嘛,如果敌人都被我打光了,将军们就没有名扬天下、名垂青史的机会了,这很不好。”

“好,好,侗儿真正长大了!”萧后欣慰的说道。

杨侗尴尬道“皇祖母,我早就是几个孩子的爹了!”

刘太后嗔道“哪怕你当几个孙子的祖父,也是母后的孙儿,我的儿子!”

“母后说得太有道理了,我竟然无言以对。”

“本来就是嘛!”萧后笑道。

这时,江凤仪走了进来,行礼道“禀圣上,太皇太后、太后!皇后率宫中嫔妃、太子、皇子、公主觐见!”

杨侗拜见长辈之后,才轮到皇后诸女、子女朝拜于他,这是礼制、惯例,虽然杨侗有时候也会觉得繁琐,可他对于这些良好仪式并不反感,并大力弘扬、提倡。他来自道德体系严重崩塌的时代,知道这些美好的传统才是一个民族最珍贵的瑰宝、精髓。

“让他们都进来吧。”杨侗故作平静的说道。

“喏!”

一会儿,卫凤舞、水天姬、长孙无忌、李秀宁、卢清华、萧月仙带着子女走进宽敞正殿!

“拜见圣上,太皇太后、太后!”

“平身!”

“谢圣上!”

杨侗微笑点头,目光也从妻子们身上移到了孩子们身上。

“拜见父皇……”杨侗只有五个孩子,从大到小分别是杨袭芳、杨蕙、杨峥、杨婉、杨嵘,见到久别的父皇,一个个兴奋得满脸通红,似模似样的行礼!

“都过来!让父皇抱抱……”

杨侗心中大喜,一一抱过几个孩子,笑问道“一路上好玩吗?”

“父皇,坐大船最好玩!芳儿还想坐。”杨袭芳似乎意尤未尽,激动得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杨侗笑道“想坐船太简单了,紫微城有一个大大的瑶池,上面还有蓬莱三仙岛,平时还有天鹅、仙鹤飞来。以后父皇让人造一艘大船放到瑶池里,芳儿可以在上面睡觉、读书!”

杨袭芳立时瞪圆了眼睛“真哒?”

杨侗笑道“千真万确!”

“父皇,我也要,我也要大船……”

“都有都有,一人一艘好不好?”

“好好好!”

“可别宠坏了他们。”

看到瞬间破功的孩子们,卫凤舞一脸无语,好不容易才教会小家伙点礼仪,可一到他们父皇这儿,立马就忘了。

孩子们才不管这些,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父皇,大船什么时候才造好?”

“紫微城在哪儿?”

“瑶池比我们家的神武湖大吗?”

“……”

几个孩子兴奋的直嚷嚷,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踵而来,杨侗也耐心的一一答复,整个大殿回荡着孩子们欢乐的笑声。

。。。。。。。。。。。。。。。。

已是深夜,寝宫烛火并未熄去,此时,一个绝色玉人靠在杨侗怀中,温柔如水……

“夫君!”小舞看着和自己连为一体的丈夫,眼里柔意更甚!

“嗯?”杨侗两只手托着妻子的身子,用力的往自己身上挤,像是要把她整人揉进自己的身体中,再不分彼此。

“讨厌啊!”小舞娇嗔一声,“我有正事要说。”

“说呗!”

“你这样,我怎生说。”

“我不插嘴…你说我听…各行其道!互不干涉!”

“……”如箫管一般的乐曲声,便回荡了房内。

良久!

风平浪静!

杨侗奇怪的看着一脸愤慨的妻子,眼中的戏谑之色不改“我又不插嘴,怎么不说话?”

“昏君!”小舞语气露出浓浓不满之意。

“咣咣咣!”地动床摇的声音再起

“再这样,我折了它,你信不?”

小舞略显丰膄的身子香汗淋漓,有气无力的瘫在杨侗怀中,俏丽的面容染上了一层酡红,秋波荡漾眼眸半睁半阖,渐趋迷离,恰似烟波浩缈的大海,但蕴含着的得意之情怎么也掩饰不住。

“你赢了……”杨侗翻身下马。

“跟你说正经的!”烛光下,小舞秀眉微蹙,对杨侗说道“夫君,入城的时候,我看到洛阳大兴土木,这是为何啊?”

“洛阳经过唐郑之战损毁严重,加以修缮,连带紫微宫也重新大修。”

“这……”小舞半晌没有说话,仰着火红的俏脸,眨着朦胧的凤眼望着丈夫,最后幽幽叹息道“夫君,大隋王朝虽说是一脉相承,但除了名字一样,其实是不同的!旧隋已经葬送在江都宫大火,而我们这个新隋呢,是夫君一寸寸打下来的江山,今天的一切蕴含着夫君和诸多忠臣烈士的血汗和生命,我好害怕夫君会变得奢侈无度起来,我希望你依然像以前一样勤俭朴素!能让孩子们一直像今天这样,为他们父皇的盖世功绩感到骄傲,而不是什么瑶池、大船。”

妻子的劝谏让杨侗十分感动,亲了亲妻子柔软芳唇,认真道“皇祖父的遭遇就是前车之鉴,我很清楚失败的后果!你放心吧,我不会忘记初心的,民部那个杨尚书说,咱们大隋不差钱,全国上下三国不耕种、不事生产,朝廷都养得起!你一点都不用为国库担心!”

“大隋的几千万人,朝廷居然养得起三年?咱们哪来这么多钱养?”小舞脑子短路了。

“打仗赢回来的!”

“打仗又不是赌钱,还能赢钱?真想不到!”小舞一脸不可思议!

“仗打赢了,就能接收敌人的军粮,抄敌人的老巢,钱不就来了嘛?”

小舞懂了,又问道“可这跟修洛阳、修宫殿有什么关系?”

“洛阳战乱多年,流民灾民遍地都是,若朝廷一直救济,会让这些人滋生不劳而获的懒惰之心,所以便有了以工代赈的诞生,这办法能解决流民灾民的温饱,又不会让人变得好吃懒做,还能疏浚河道、回固河堤,加强城墙的防御力!”

小舞嗔道“你钱多咬手,看那些人可怜就想资助他们,可如果直接送他们钱,既伤他们自尊,又怕他们会变懒,成天想不劳而获,所以你让他们通过劳作得到那钱,这样他们心安理得,又不会变懒,还能修缮洛阳和皇宫,这就跟请长工一样嘛,啰嗦这么半天。”

杨侗发现自己说了半夜,还不如小舞这话清晰明了,呆了半晌,苦笑道“对,就是这样!”

“早说嘛,害我担心一整天!”

“……”杨侗又好气又好笑,爱煞了这个简单可爱的妻子。

“还有啊!”小舞又说道“月仙再怎么说也是皇祖母所剩不多的亲人,入门恁久,你也不给人家一个名分!”

杨侗恍然道“你不说,我倒把这事儿给忘了!明天封她为昭仪吧。”

“你这样,把皇祖母的脸面往哪儿放啊?”

“一后四妃乃是朕订制,你和武妃、贤妃、丽妃、淑妃恰恰足了!不封她为昭仪,难道为采女?”

小舞犹豫半晌,开口道“要不设个贵妃?”

“想都别想!白日做梦!”

贵妃的品级历来在皇后之下,女性之中,贵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这玩意因为其独特地位,动不动就以高出一级的地位欺压妃子,要么就是联合一伙妃子,向皇后发起挑战,历来就是皇宫之中最不稳定的存在,即便杨侗真的设立贵妃,也只有劳苦功高的水天姬有这资格!

论出身,萧月仙是反贼的女儿;论功绩和对大隋的贡献,她不如水天姬亿万分之一;论感情,远远不如早早跟着杨侗的长孙无垢和李秀宁,封她为贵妃?凭什么?

凭她跟萧后的关系?

呵!

如果她的父亲萧铣在意亲姑萧后,也不会造大隋的反了!

既然萧家不义在先,他杨侗为何要在意这狗屁亲戚?

特么的,这年头最不可靠的就是亲戚。

李渊、萧铣、宇文化及哪个不是大隋皇族的至亲亲戚?哪个不是杨广信任的人?结果呢……不都是反了?尤其是李渊这混蛋,早特么的就心存反志了,杨侗早特么的就知道了。

“夫君!”小舞见杨侗忽然戾气十足,害怕得娇呼一声。

“明日改一后四妃为一后五妃,封萧月仙为,为……惠妃”

“可,四妃是圣上所订,这么一改,不合制度啊!”

“我是皇帝,我的话就是大隋的王法和制度!谁敢反对,老子就认命李靖为帅,任命杨恭仁、韦云起、杨善会、房玄龄、杜如晦为军师,以杨师道为运粮官,让沈光刺探军情,再命令秦琼、尉迟恭、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苏定方、薛氏五虎带上玄甲军、修罗卫、骁果军、十大军团荡平那狗日的九族!”

“……”对于丈夫的‘宣言’,小舞啼笑皆非,多年夫妻,哪不知道自己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在私底下,尤其在她面前,这位令天下诸侯谈名色变的北方大帝经常会做说些让人无语孩子话,现在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她从没说丈夫什么,只因她知道丈夫肩上责任重如山,可是他不敢表露出来,哪怕心中再苦再累,也要以一副坚强的样子去面对。唯独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才会以稀奇古怪的方式表露一二,当今天下能够看到杨侗这副模样的,或许也只有自己了吧?

她卫凤舞武艺不如水天姬、文采不如卢清华、聪明不如长孙无垢、谋略不如李秀宁,可她为何是杨侗至爱至信之人?与杨侗相处最久、患难与共是一个原因,另一原因则是她从没把杨侗当成高高在上的皇帝、神,而是像普通农妇那般,简简单单的把杨侗视为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仅此而已!

前不久,萧后的一句话让她感触至深、受益良多‘父母老了会奔向美好的仙界,他们抛下你,所以不是你的至亲亲人;你的孩子会成家立业、自立门户,与你渐行渐远,也不是你至亲亲人;你的丈夫才是你的至亲,他与你荣辱与共、甘苦相伴一生…他,才是你生命中最贵重那一个……文帝面前,我是儿媳,儿媳孝敬公婆天经地义;武帝面前,我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妻子,我会理解丈夫、包容丈夫、宽慰丈夫、帮助丈夫…小舞,你也不要把你的丈夫当成高高在上的皇帝,只因膜拜他的人太多,少你一个人去膜拜,并没有影响到皇帝的权威;可皇帝再坚强,他也是人,是人就有喜怒哀乐,然而,世人都以皇帝为神者,所以他是孤独的,事实上,皇帝也需要亲人和朋友!但是没人敢当皇帝的亲人和朋友!如果有一个人由衷的把皇帝当作亲人、朋友,那么,他会百倍珍惜,千倍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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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章:‘灭世’神刃执在手(八千字大章奉上)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卫凤舞偎依在杨侗的怀中睡得正香,她睡熟时的呼吸声细细的,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儿蜷缩在丈夫的怀抱里,杨侗轻轻拉开她幼嫩手臂,蹑手蹑脚的爬了起来,疼爱的在她颊上吻了一下,匆匆穿戴而起。

他还朝的这些日子国事繁忙,武功未免有所荒疏,这欢乐了一夜,感觉浑身气血仿佛都活动开了,便想抓紧时间去练练武艺,这武艺是他杨侗立世之本,荒废不得,也不敢荒废。

杨侗原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抵达的人,孰料,有人比他更早一些。

浓浓的大雾之中也看得不太清,直到凑近一看,杨侗不禁乐了起来。

只见水天姬、长孙无垢、李秀宁、卢清华、萧月仙正带着一群小家伙在后院的湖畔练拳。

拳是太极拳,这确实是一个好东西,太极拳乃是本民族辩证理论思维与武术、艺术、引导术、中医等传统技艺的完美结合,它以传统儒、道哲学中的太极、阴阳辩证理念为核心思想,集颐养性情、强身健体、技击对抗等多种功能为一体,是高层次的人体文化。作为一种饱含东方包容理念的运动形式,其习练者针对意、气、形、神的锻炼,非常符合人体生理和心理的要求,对人类个体身心健康以及人类群体的和谐共处,有着极为重要的促进作用。不但能打熬力气,本身也有养生功效,杨侗作为当世一员猛将,身体的潜力已经渐渐趋近人类极限,想要突破当下、更上一层楼相当困难。当他把这套拳法带到大隋,并以一个武人的眼光看待太极拳的时候,就察觉到这套拳法所蕴含的潜在奥妙,送给师父章仇太翼学习之后,这老道研究和改良了三四年,又重新回馈过来,效果比杨侗带来的原版强了无数倍,使之不再是单纯的养生拳法,实战方面也十分强悍,如今的太极拳已经成为大隋二代子弟的必修课,杨侗家里的一堆女人也被要求学习,这拳法上手相当容易,只是想要领悟精髓,若没有武艺大成的水准,没几十年的修炼是不可能了。

但杨侗也不要求她们尽都成为水天姬、李秀宁这样的巾帼英雄,主要是希望她们通过风雨无阻的训练,使自己身子变好、变强,从而达到延年益寿的目的。

五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杨袭芳无疑是打得最好的,看起来有模有样,至于另外四个,纯粹是瞎闹,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

不过身为武学老师的李秀宁十分严格,也显得很有耐心,哪怕孩子们练不好她也不生气,十分认真的逐一纠正、示范杨侗心里很佩服,因为换成是他,肯定不会有这么好的耐性

杨侗远远的看了小半个时辰,忽然感觉有些不好了,这些孩子一个个都累得浑身冒气,可不管是李秀宁,还是水天姬都没有终止之念。便是长孙无垢和卢清华也没有丝毫表示,一切似乎理所当然、习以为常,于是便从树后走了过去。

“圣上!”

“父皇!”

见到杨侗,众人纷纷招呼行礼。

对于父皇的到来,孩子们显得十分欣喜,他们的父皇太忙,虽说不到一年见不到几天的地步,可今天是父皇第一次来看他们兄弟姐妹练武,显得格外高兴。这倒不是杨侗不关注孩子,一则他太忙,二来又觉得孩子太小,远不到学习的年龄,所以并不过问孩子们的学习问题,谁料到这帮女人早就把孩子们拉出来练了,看孩子们这熟练的架势,他们学拳绝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老大杨袭芳六岁,是到上幼儿园的年龄了,学一学还好,杨蕙、杨峥这对龙凤胎才三岁多一点,同一天出生的杨婉、杨嵘就更小了,才两岁出头,这么小的孩子被这伙女人拉起来练,杨侗觉得她们有点没人性!

见父皇虎着着脸,也不理人,孩子们以为是针对自己,都害怕了起来。

“都练得相当好,尤其是婉儿、嵘儿,这么小的年纪,打得这么好,比你们父皇强得太多了。”意识到自己吓着孩子的杨侗立马换上了笑脸,蹲下来为孩子们擦汗。

孩子们开心的笑了起来。

杨侗亲了亲小女儿杨婉嫩嫩的小脸蛋,一股子小孩子特有的奶香味儿扑面而来。

皇家子女营养不错,每天都喝羊乳,可营养再好,也不是这般折腾的,让杨侗心疼坏了,一股子气熊熊燃烧。

“都停了,都停上了,好好洗个澡!”

但显然,杨侗这个皇帝的话在家里不好使,孩子们一动不动,纷纷把目光看向了长孙无垢

杨侗明白了!

原来温柔贤惠的贤妃才是罪魁祸首,晚上得为孩子们报仇,让她知道杨家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夫君,孩子们还有半个时辰才结束早课。”

“还有半个时辰?”杨侗眼中都几乎要喷出火来。

“是啊,不都这样嘛?”李秀宁理所当然的说道:“皇祖母说夫君也是这样过来的,正因为小时候的严格教导,才有今日的夫君。所以,皇祖母让孩子们早学!!不说强爷胜祖,但早学总是不错的!你看孩子们不是会学得似模似样的吗?”

“这”

杨侗有些无语。

敢情根本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呢!

然而,事情完全不是这样的,是他早就知道哪些人厉害,于是率先把一堆时代精英抢占一空,有他们帮助才有今天的一切。跟杨侗小时候学不学完全搭不上边。

见孩子们又练了起来,无奈之下,便招呼老婆们走到了一边,避开了一众可怜的娃儿,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跟小时候学不学关系不大。”

“夫君!皇家的一举一动,都让天下瞩目,孩子们哪怕学不好,也得学,这向学的态度必须得做好。”长孙无垢微笑着说,人们常说父严母慈,可在皇宫之中却反着来了。最疼儿女的不是她们这些严厉的母亲,而是杨侗这个当爹的,这也是孩子们喜欢他们父皇的原因。

杨侗无奈长叹:“孩子们都太小了,急于求成的结果是揠苗助长,我的意思是先让他们玩几年,别让孩子们对学习产生厌恶之心。”

“孩子们的功课也不多,练武一个时辰,读书一个时辰临摹字贴、画册、学琴、下棋等杂学是他们玩耍的东西玩得可开心了。”

“”杨侗忽然醒悟:这年代的小孩子玩乐项目相当少,导致后世看起来相当高大上的琴、棋、书、画,在这里却只是习以为常的游戏项目这道理就跟全民运动打麻将类似,区别的是有人可以成为国际级别,有人只停留在会打阶段!而富家子弟会弹几首曲子,就跟会打麻将一样正常。

“我时常不在家,孩子的教育问题,你们看着办好了!不过,孩子们毕竟太小了,尽量少学一点。琴、棋、书、画这种不务正业的东西能不学就不学。”

经过一番换算,杨侗忽然觉得琴棋书画不是功课,而是游戏。照这么来说,孩子们学的有用知识相当少,日后应该加重课程,现在还小,可以放松放松。

“夫君,皇家子弟当学马上治军、马下治国之道不假,可琴、棋、书、画也不是不务正业的!”卢清华尤为擅长不务正业的东西,又是孩子们文艺课的老师,杨侗这话,说得她好像是带坏孩子一样,让她深感不满!

“我表达有误,真诚向琴棋书画道歉!真诚向卢先生道歉。”杨侗向卢清华行了一礼,他决定不管孩子们的启蒙问题了!

萧月仙看得相当震惊,她对杨家的生活方式还很不习惯,只因这里的一切都在颠覆她的认知,一后四妃没有勾心斗角,相处得跟亲姐妹一样,卫凤舞这个皇后从没欺压谁,也没有端皇后的架子,处事相当公平、公正连自己这个后来者,房中的侍女、日常用度都和皇后一模一样。

本以为已经适应了杨家的古怪,孰料到杨侗这个一家之主、一代帝王,居然向他的女人道歉,而卢清华居然一动不动的接受了,这又一次颠覆了她的感观。

“父皇,我练剑给您看好不好?”这时,打完一趟拳的长女杨袭芳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

“芳儿还会剑术?”杨侗心中泛起一丝愧疚,自己居然不知道女儿会剑术,这父亲当得太不合格了。

“嗯。”

杨袭芳重重的点头,期待的看着父皇:“是四娘教我的剑术,女儿练给父皇看好吗?”

“好啊!”杨侗疼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后脑勺。

“那我现在就练。”杨袭芳虽是女孩,但能够在父皇面前表现,立刻兴奋起来,她从四娘李秀宁手中接过木剑,开始挥舞,杨侗看她练得不错,甚感惊讶。

李秀宁在一旁笑道:“大姐说孩子们不光要学文,也要学武,孩子们现在每天上午都要学上一个时辰的拳术、剑术日后长大了,不管男孩女孩都要学箭术、骑术。不说能够上阵杀敌,但练武最起码能够强身。”

“这想法非常好。”杨侗大表赞同:“人的身体是对抗疾病的本钱,一个人拥有一副强健的体魄,才能对抗一切病魔!这一点,无垢和清华就很不合格,一点自觉性都没有,必须加强监管!再这样,我把你们俩个一起扔到军营,跟修罗卫一起训,我可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求饶也没用。”

长孙无垢、卢清华甜甜一笑,各自他来两波秋天的菠菜,杨侗骨头都酥了,忙撇开目光,正色道:“别跟我来这一套,美人计这种低端计策对我没用!”

“呵呵!”李秀宁。

“”杨侗不理她,看向了认真舞剑的宝贝女儿,杨袭芳忽然用力过猛,木剑脱手,直奔杨侗面目而来。

卢清华吓得掩嘴惊呼起来,杨侗手疾眼快,凌空接过飞来木剑。

杨袭芳脸儿都吓白了,眼泪汪汪的瞅着杨侗,卢清华歉然道:“夫君,芳儿只是”

“芳儿这一手御剑术好生厉害!再练几年,父皇都不是芳儿的对手了。”杨侗也不吓坏孩子,用一张夸张的口吻说道

“御剑术?”

杨袭芳一脸懵圈,这是一个新词儿,她从未听过,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御剑术,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剑术!能伤千里之外的敌人,芳儿已经练三分水平了。”杨侗认真的说道。

“是吗?”杨袭芳眨眨眼,眼泪啪啪的掉,却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是啊!”

“父皇教教芳儿,好不好?”

“这个嘛”杨侗顿时傻呆

“”众人皆笑,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看向杨侗。

“哼哼!”杨侗挥舞了几下手中木剑,却是一把质地坚硬的楠木剑,正好见到不远处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树,一甩手,楠木剑不偏不倚,斜斜的没入树干,一股股树汁从剑柄滴下。

“哇!父皇好厉害。”

一群孩子高声欢呼,纷纷用崇拜目光看着自己的父皇。

“御剑术高深莫测,基础不牢就会伤到自己,四娘教你们的是基本学好了才能学御剑术。好好用功,父皇以后教你们”

“谢父皇!”

杨袭芳也不哭了,擦干眼泪,重新拾起一柄木剑,跑去跟弟弟妹妹一剑一剑的砍着那倒霉的梧桐树。

“真会胡扯!”李秀宁笑道

“不会胡扯,我能当皇帝才怪!”

卢清华无语道:“和着说,你能当皇帝全都靠行骗?”

“差不多!”如果不是拐到一大堆时代精英,他杨侗又哪来今天的霸业?

“”

众女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这人率性而为,毫无人君气质,真没办法说他了。

萧月仙也有这个感觉,觉得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很像传说中的汉高祖,痞气十足。

“月仙,朕今日封你为惠妃!跟武妃、贤妃、丽妃、淑妃她们一样,品阶正一!朕会着令宗正寺铭刻牒文,正式将你的名字列入皇族之中!冠冕、朝服、印玺也会让人送来。”

宗正寺主管皇帝亲族、外戚勋贵等有关事务,宗正卿是主官,向来由宗室要员担任,由于皇室人员不多,杨侗以前兼任着,后来发现宗正寺乱七八糟的事务着实不少,便由日益长大的杨侑担任。

“臣妾叩谢圣上天恩。”萧月仙连忙谢恩,秀美娇俏的容颜染上了一片酡红。

之前诰命迟迟未降,使她一颗心惴惴不安,以为皇帝不喜自己这个反贼之女,但她更怕忽然有一天,有人奉皇帝之命找上她,将她扔进黑漆漆、冷冰冰的冷宫之中。而从这一刻起,她就是杨家的人了,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正式册封过后,杨侗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笑着说道:“前方战事吃紧,一时忙不开,我并非是故意忽略你,更不是对你有什么不满!你只管开开心心的生活便是,至于别的,就不用多想了。”

“臣妾明白的”纤纤弱质的江南美人看了眼李秀宁,温顺的低语:“臣妾只是一个小女人,天下大事想管也管不了,更不想去管,臣妾既然嫁了过来,自该一心一意侍候夫君,孝敬长辈。”

杨侗笑说道:“这一方面,秀宁的心态就很好。你能这么想,我也感到相当欣慰!”

“哼”李秀宁冷哼了一声,她也不说话。父兄被丈夫按着打的事实,老早就习惯了!丈夫若被父兄收拾,那才真叫奇闻。

杨侗哑然失笑。

说起来,还有两个老丈人等着他这个女婿去收拾呢。

李渊自不必说,那是老对头。

而萧铣在南方也不老实,他调兵遣将、训练军队,又清洗了一堆军中宿将,动作频繁不断,表现得相当激进,归附大隋之说似乎也被他抛在脑后了,大有出尔反尔的意思。不过杨侗也明白萧铣的心思,这些胆敢冒头造反的人,本就不是甘居人下的枭雄,但凡有一线希望,他们都会抗争到底也只有杜伏威,他不管是在史上,还是现在,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野心,虽然没有竖起大隋的旗帜,却一诺千金,接受大隋的册封之后,始终遵照杨侗分派的任务,将李密死死的堵在淮水之北。

“圣上,房玄龄又来求见了!”正说说间,阴明月走了进来,直通通的说了一声。

“他今天求见很多回了?”杨侗惊讶的问。

阴明月给呛了一下,老老实实道:“第一回。”

“那你为何用又来二字?”阴明月对别人都以官职相称,唯独房玄龄是个例外,这让杨侗感到很好奇,一直想弄清缘由,好化解二人间的矛盾。

“抱歉,末将习惯了。”阴明月解释道。

“先让他去偏殿稍候。”杨侗点了点头,房玄龄这个时候跑来,显然不是蹭早餐的,怕是有什么紧要之事汇报。对砍树的孩子们勉励一通之后,便匆匆往偏殿赶去。

“无垢姐姐,会不会又要打仗了?”水天姬看了看杨侗离开的方向,有些兴奋的说道。

“妇道人家,莫论国事,后宫也不得干政!”长孙无垢没好气的白了水天姬一眼,她们两人同一天被章仇太翼“送”给杨侗,但水天姬却觉得自己很傻,十分佩服长孙无垢的学识,甘居老三。

“这我知道,可我还是将军啊!手下有一万人呢,你忘啦?”水天姬提醒道。

“那你还问我?”长孙无垢气得回了一句,一抹忧色悄然罩上绝美的脸庞。

乱世打仗就跟吃饭一样正常,众女心中早有这个认知,更知道杨侗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是大隋上下公认的军神、战神,但作为他的女人,担忧总是难以避免。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对好不容易得到的安定日子十分留恋,不过她们也知道天下纷乱,他们的男人不可能安稳的坐守一方,因为那不合实际,也不可能。在这群雄争霸的年代,各路诸侯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退则代表着灭亡,若杨侗败了,她们下场要么是死,要么是沦为胜利者的玩物,而所生的孩子也将被敌人一一斩杀,因此她们心中再是不舍,也一直默默的支持着杨侗,努力打理家中事务,以使丈夫没有后顾之忧的征战天下。

“圣上,独孤氏家主独孤澄恳请圣上接见。”王府偏殿,重臣俱在,鼻青脸肿的吏部尚书房玄龄禀告着。

“收人家独孤澄的好处了?”杨侗一脸好笑的看向房玄龄,敢在大隋国都狂揍吏部尚书的,估计也只有昨天才刚抵达的房夫人了。

“嗯,独孤氏给微臣的好处有珠宝奇珍、名人字画还有美人十名”房玄龄看了杨侗一眼,很是尴尬的说道:“珠宝奇珍、名人字画已经如数上缴!”

“美人呢?”珠宝奇珍、名人字画杨侗一点都不在乎,他好奇的就是这个了。

房玄龄深吸一口气,脸红道:“臣,臣用了请圣上责罚。”

“哈哈!”

“嘿嘿!”

“”

偏殿之中,笑声一片,成为欢乐的海洋。

杨侗一边笑一边说:“你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估计惩罚还会继续!朕不罚你。”

“臣,多谢圣恩。”

“自求多福吧你!”

“喏!”

“”杨侗摇了摇头,感觉房玄龄越来越拿脸不当一回事了!

“圣上,韦氏赠臣珍宝若干,臣已详细录清,且已上缴!不过没有美女!”韦云起双手呈上两份清单,一份是韦氏家主韦匡伯写的礼单,一份是杨师道和两名侍郎联名盖章的收据。

“臣这也有!”

“”

一个二个都献出了礼单,以及民部开出的清单。

杨侗一一观看,心中大生惊悚之感,世家大族赠给文武大臣的莫不是稀世珍宝,很多东西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礼物之厚之重得让他这个当皇帝的,也感到动容。

“世家的底蕴深得,让人无法想象!”杨侗一扬手中厚厚的纸张,笑问道:“从这些绝世奇珍之中,你们看出世家的心情了吗?”

杨恭仁微微一笑:“圣上,臣以为这些绝世奇珍有多珍贵,便能反衬出世家有多自私、有多贪婪、有多绝望要是他们身在大隋国土,且处于势弱地位的是我大隋王朝,那么他们也会这样讨好大隋之强敌!国家大义、民族大义在他们心中轻如鸿毛。不,他们甚至没有忠诚这个概念,就算有,那也只是忠诚于他们的个人利益和他们的家族!”

“左仆射此言说到世家的骨髓里去了,这些破玩意,一听说我大隋对世家解禁,便真以为朕会接纳,于是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前来卖乖讨好,这简直就是白日做梦。”杨侗目中一片冰寒。

杨侗对世家大族布下的杀局都已经完成一半,现在又怎么可能对世家解禁?怎么可能让世家子弟入仕?

而看到这些丰厚的礼单,又听到杨恭仁这番言简意赅的剖析,杨侗更加不可能任用世家子弟。

这所谓的解禁,其实是大隋设下的一个杀劫而已。

可笑可悲的是,天下世家看到隋军迟迟没有行动,便以为杨侗对这一次南征大计没把握,所以一见到韦思齐悄悄进入神武宫晋见韦太后,便自作聪明的认为大隋战事不顺,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来打这场仗,于是一个个都如闻到腥味的猫儿一般,前来打探消息、巴结讨好

实际上,杨侗为首的大隋对南征把握十足。

如今的大隋占有二分之一的天下,里边有最雄厚的人口、最多的钱粮、最强的军队、最豪华的将帅阵容、最聪明机智谋臣、最犀利的水师、最强悍的武器装备占据如此优势的杨侗怎么可能没把握?他之所以把战争搞得时断时续,无非是给世人营造出一种大隋想打却不敢败、不能败的假象罢了。

其实不管是韦云起带韦思齐晋见韦太后,还是大隋文武收受各大世家的贿赂、接见各个世家代表,都是出自杨侗的授意这样一来,各方势力将会陷入君臣相疑、臣臣相疑的混乱局面。

敌方人心散了,一切都会变得好对付,这是此局的用意之一其二,杨侗打算屠光天下世家,可他又不想担下人屠的恶名,于是便决定借助李渊、李密、萧铣等人之手来完成,企图让这些枭雄来屠杀背叛他们的世家,从而成为杨侗最锋利的灭世神刃。

李渊、李密、萧铣这些枭雄会顺着杨侗的意思来办事吗?

杨侗认为会。

首先、身为世家子弟的李渊、李密、萧铣比杨侗更理解有背主传统的世家,只是大隋一直对世家抱着赶尽杀绝的想法,因此他们不怕世家背叛,但是这一状况随着大隋对世家解禁完全变了。这些处于极度不利形势的枭雄们,本身就怕臣子跟大隋里应外合,他们对治下臣民是防之又防,世家代表却纷纷前来大隋拜山,深知世家能量和秉性的枭雄们心中会怎么想?这个时候,只要大隋细作稍微一操作,这些枭雄便会生产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人之心,接着,这些前来大隋宣誓效忠的世家就被各个枭雄列入黑名单。

其次、李渊、李密、萧铣现在都很穷,尤为需要世家的金钱和粮食,他们需要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把这些世家大族尽数斩杀,以好夺取眼馋日久的钱粮来补充军队的损耗。这个杀人夺财的借口,杨侗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各个世家也纷纷的把自己的脖子伸向了枭雄的屠刀。

也许会有一些世家人士察觉到这是一个杀局,但世上自作聪明、自私自利的人实在太多了,而杨侗手中这足有尺厚的一大叠礼单,便是这类人。

“跳得越欢,死得越早。”数量太多,杨侗也懒得一一过目。

“圣上,可以收网了吗?”策划出这个大计的房玄龄微笑询问。

“我们有的是时间,朕一点都不着急!”杨侗言下之意,时机还不成熟,嫌弃入网的世家大族太少。

“圣上!”民部尚书杨师道出列,有些愁眉不展的说道:“臣明白您的意思,也支持您这么做!可战事这等悬而未决的持续下去,每天庞大的军事开支会对国库造成沉重负担啊。”

魏征笑道:“杨尚书,账不能这么算的!”

杨师道皱眉道:“何解?”

“十大军团不打仗的时候,日常开支是多少?开战之后又增加了多少?”魏征笑问。

“我军训练力度强大,日常开销以均以战时八成标准算计,如今增加的开支主要体现于抚恤、运输、军械损耗这三大块,所增比例不足三成。”杨师道说完,自己都笑了。

“杨尚书不是说我大隋全国上下不产一颗粮食,也能三年不饿死人吗?所以这不足三成的增额,我大隋完全承受得起!而且朕也感觉这场战争不会持续太久!”

杨侗知道自己这个决定会让战事继续延续,会让天下统一的时间来得更迟、更晚,也会导致南方百姓多受一些时日的战乱之苦,但是相对腐朽门阀的价值,这些牺牲却又显得比较微小。

只有把这些腐朽门阀尽数消灭,这个民族才能顺着他设计的路线走下去,新的世家以后或许会产生,却也不可能强大得像现在这些世家随随便便联合几个世家,就产生出可以动摇一个国家的根基、推翻一个王朝的力量。

这是杨侗为了大隋王朝能够多多延续的私心,但他认为自己的私心是建立在绝大多数人的利益之上,而现在这些世家,为了满足他们这极少数人的私欲,吸食九成以上人口的骨髓。更可恶的是他们为了追逐更多的利益,动不动就企图改朝换代,恨不得将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天下搅乱成一潭混水,以便从中牟取更大的权利,他们世世代代都不满足的私欲,导致天下民不聊生,造成的死伤、损失多不胜数。如果他们不灭,这种怪现象还会持续,直至这个民族伤痕累累元气大伤、被外族奴役,他们或许才会甘心。

杨侗觉得与其在短短的几十年后、或是百年后再发生一次大战争、大暴乱,倒不如一步到位,将最不安分的毒瘤逐一剔除干净。

这一代人的终极使命是什么?

杨侗认为是牺牲。

而这些年,死的人已经不计其数,再死一些又何妨?

大刀阔斧所带来的剧痛,这悲惨的一代人必须得承受、必须得经历,能不能在乱世中逃过一劫,大家各安天命。

怪只怪,大家都错生在一个该死的年代!

怪只怪,这年代多了一个名叫杨侗的怪胎。

小女生日,只此一更,兄弟姐妹请勿等!

第506章:裴矩之敏

杨侗就宿于长孙无垢之寝宫,自当上皇帝、有了孩子,杨侗也不像以前那么胡闹了,偶尔玩了回大混战,几名皇妃也是各回各处。

“夫君啊!”

送走了几名姐妹后,长孙无垢觉得这时候的杨侗才是独属于自己的,迫不及待的躺在杨侗怀中,颇为动情的叫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眷恋之色。

“怎么了?”默默想着心事的杨侗看着长孙无垢。

“夫君又要出征了吗??”长孙无垢轻声询问,虽说妇人不干政是铁律,但生活在这种家庭,她的丈夫就是国事,根本不可能做到一问不问,她们关心丈夫的安全,难道有错了?

“不会啊!统一天下的事情并不着急,也着急不来,我们大家一致决定缓上一缓,这南方的天下就让李渊、李密、萧铣他们头疼一阵子吧。”

杨侗笑着说道,此刻大隋的地盘已经足够的大了,如果盲目求大,恐怕会成为第二个李渊,导致根基不稳,彻底失去控制,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杨侗的重心在于夯实领地,而非继续穷兵黩武的征战。

其二,自然是要对付天下世家,随着对世家的了解越深,杨侗就越对他们的力量感到心惊。天下世家明面上的力量,杨侗完全有信心消灭,可那是以无休无止的刺杀为代价的,杨侗有自保之能,但是他的亲人却不行,而且即便是他,也不可能时时防范到位;那样的日子别说是区区人间帝王,便是当上玉皇大帝也不会有一天的快乐;相对来说,李渊、李密、萧铣他们就比杨侗清楚世家的暗中势力,而这些枭雄一旦为了歼灭内部之敌、或是为了钱粮屠杀世家,这些恐怖的世家暗势力自然就不会把杨侗当成首要之敌!

“夫君,我很惶恐。”静静地靠在杨侗的怀里,享受着那宽敞怀抱所带来的舒适与安全感,长孙无垢感觉两人的灵魂在此刻融为一体了,这是说不出的微妙之感,却很真实。

长孙无垢脸上带着一股恬静、高雅,她若有若无的柔柔呢喃,若非杨侗五识敏锐,也未必听得到。

“应该是洛阳离战场太近,要不我送你们回邺城好了!”

杨侗抱着长孙无垢温软的身子,看着她那绝色容颜露出的浓浓忧色,心中十分歉然,他只想着要一家团聚,却忽略了她们心中的忐忑害怕,事先应该询问一下的。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知道洛阳很安全…敌人基本是不可能打得进来了,我也舍不得和夫君分开!”长孙无垢有些焦急,生怕丈夫误会之下,送自己回邺城,过那日日思君不见的日子。

“那你还惶恐什么?”杨侗闻着醉人的幽香,心中相当疑惑。

长孙无垢将杨侗的大手拉来,搭在饱满的胸脯之上,柔声道“夫君以前的敌人都是看得到人,都是明刀明枪在打!但现在不一样,如今我大隋越来越大,敌人对夫君会越来越害怕,为了对付夫君,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以后的敌人,恐怕大都不敢明目张胆的站在夫君的对面!父亲在世的时候就说过,看不到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他们会像一支支毒箭隐藏暗处,只要有机会就会发动致命的袭击…我担心、惶恐就是因为这个…”

“到了这一步,谁都已经没办法回头了。我们只能一步步向前,后退的结果会落得个悲惨的下场……不过你放心,我们在这天下占据的不是空泛的半壁江山,还有碾碎一切敌人的绝对实力!”杨侗搂着怀中玉人,双眸一抹豪光,意气风发的说道“之所以停下征战步伐,不是害怕失败,而是在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伟大时代!”

他的确是和志同道合的时代精英创造一个时代,一个打破数千年沉淀下来的怪圈,一个可以让本民族走在世界前沿的大时代……以目前的交通条件、通讯条件、气候条件、医疗条件、人口基本……一统全球是不能实现的笑话,以这填充大隋疆域尚且嫌少的几千万人口,就算杨侗像成吉思汗那样打下大大的疆土,也不可能从事实上占领那些地方。

但是杨侗可以开拓人们视野,引领人们打破固有思维,发挥无穷想象力,创造一个个超越其他人种的技艺,从而为后世子孙打好基础,千百年的天下或许不再是由杨家做主,但这个民族却可以在军事、文化、科技等领域把其他文明甩出十几条大街。否则,他跟白来一遭没什么区别。

长孙无垢望着豪气干云的丈夫,一双凤眸柔波荡漾,秀美无伦的容颜,霞烧玉颊,在朦胧烛光之下愈发温柔妩媚。

男人意气飞扬的自信,是他最具魅力的,若没了这些,杨侗与普通谦谦公子有何差别?不经意中,脑海中忽然想到李世民,他们两人似乎十分相似,但又有很大不同,她以前本以为自己会跟李世民厮守一生,孰料为了追求更多的权柄……不仅将她狠心休弃,还派人来杀她灭口,她顺着思绪回忆李世民时,却蓦然发现,李世民的样子淡然成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或许用不了多久,那一段过往经历,只剩下一片片断裂成片的回忆,以及李世民这个名字了吧?想到这里,长孙无垢也不由得有些怅然。

“夫君,你说权柄真的很重要吗?”长孙无垢翻了身,爬在杨侗的身上,面对面的盯着杨侗看。

“我若无权,你能躺在皇帝身上?”

“……”长孙无垢翻了翻白眼,心中又气又笑。

“……”

襄阳以东,有一座大宅子,这便是淡出世人眼帘的裴矩的府邸。

裴矩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清早在后院练半个时辰的剑,又练据说是从峨眉山某个山洞获得的道术,然后洗漱、吃点早膳,随心所欲的休息几个时辰,或出门访友,或在府中后园钓鱼。下午便是他看书思考的时间。

此时,裴矩穿一身的蓑衣,头戴斗笠,坐在后园一块大石上钓鱼,裴矩如今彻底隐退,休闲的日子渐渐喜欢钓鱼了起来。用他的话来说,钓鱼是他最容易入静的思考时间。

钓鱼时,他总是打扮成渔翁模样,像一个真正的渔翁那般,安安静静坐在石上钓鱼,大风大雨皆是如此,有时候也会到江边垂钓,享受着自然的风光。

裴矩虽已致仕,但他依然关注着天下态势,尤其是隋唐二朝,每天都在关注。

他是一个相当精明的人,很早就告老还家了,李唐建立之初,李渊为了收揽世家大族的人心,大封官位爵位,世家大族占据了朝中所有重要职位,是以李唐四平八稳的占据了关中、巴蜀、荆州等地,李渊刚开始或许能够忍受,但随着唐朝疆域逐渐缩小,造成了官多如狗的局面,这些大小京官高达三千余人,这其中职位重复、责任重复的多不胜数,这些人没事也能闹出事来,到了有事的时候就相互推卸责任,不但对我唐朝发展毫无意义,反而存在巨大隐患。此种情形,免去无意义、无价值、无能力、无作为、重复出现的官员以振兴朝纲朝政,乃是势在必行之势,否则,这无效率、且为朝廷造成沉重负担的官场,将会成为李唐大败之因。

识趣一点就自己下去,比如他裴矩,不识趣者,下场估计不会太妙,裴矩可是听说了,李渊打算向亢官亢员开刀了。可是减员之后又会产生诸多问题减员,如何减、减谁?裁减之后如何又如何安排?这些都是让人头疼问题,处理不好会引发动荡。面对亢官亢员这种现象,便是大一统的王朝都选择了听之任之,以免动摇根本。就是这听之任之的做法,导致亢官亢员到了真正危害国家的时候,已经无从处理。

在裴矩来看,裁员裁官这也是李唐目前最好的求生之道,不然的话,乱轰轰的朝堂还会成为军队失败的病根,但这做法会导致大多数人利益受损,人家会答应吗?尤其是李唐王朝目前的处境相当不妙,这么一搞,李渊必须做好大乱的心里准备。但作为一个开国之君,就应该在权力斗争上,既要心胸开阔、人尽其才、海纳百川,也要冷酷无情的铲除异己,铲除无能之辈,给忠诚的真正人才让路。

这一方面,人家杨广祖孙就做得相当好,比如说杨广把九等爵位削减为三等,淘汰六成无能庸碌之士,就是相当高明且有思路的做法,如果不是他既要开拓、又要治吏,太过急功近利,以大隋当时的鼎盛,便是关陇集团联合造反,也撼动不了大隋国基,又哪来今天的乱世?但作为杨广的重臣,裴矩也明白杨广当时着急之因,杨广子嗣单薄,四个儿子二死、一废、一幼,三个孙子也都年幼,他是怕自己不在了,子孙镇不住关陇集团,隋朝被关陇集团所篡夺,所以他才急着在自己有生之年将军权在手的关陇集团废掉,但也是因为急于求成,且天灾不断,导致天下大乱,各个世家纷纷扶持傀儡,以之为先锋,一步步瓦解大隋王朝威严,最终推出了李渊去收拾残局;可关陇集团料不到,杨氏之中还有如是厉害的子孙,愣是在兵锋四起的时候,挽将倾之大厦,重新将大隋扶正,并将之经营得蒸蒸日上。

裴矩相信经此一役,天下世家都会元气大伤,陷入一个相当疲弱的蛰伏期,如果胜出的是李渊,那么世家还有一线生机,还能在几十年内卷土重来,但如果胜出的是杨侗,那么,世家将被大隋官制死死压制,几十年后即便能够步入朝堂,那也不能恢复之前的鼎盛,只因在大隋的教育之下,寒门将会产生出大量的人才,才华横溢之士或许很少,但架不住寒门庞大的人口基数,你世家就算人人是精英之士,可一万个寒士总有一人的才华与你的一名子弟对等吧?如此一一平摊,失去了朝廷支持、失去了把持朝廷命脉绝招的世家凭什么可以像之前那样,得以延续千年?一个家族只要在一两代内,没有出一个杰出的扛鼎人才,那么,它没落必成定局。

同时,新生的世家也不能延续丢掉,在这种大势面前,没有一个可以强盛三代,竞争实在太大了,你要是不出色,被人取代是正常的事情。那是一个强者为尊的时代,官官相护的现象固然会有,却也不能危害到整个国家的根基,顶多只能为祸一方,可是以大隋那种预备官吏监督地方官员的制度而言,这种靠关系上位者,又能藏得了多久?那些预备官吏恨不得把你搞死,才好上位,你自己一旦有把柄落到他的手上,他不抓紧利用才怪,还给你为祸一方的时间?想都别想。

势是什么?其实就是人的心,如果想左右一个人的心思,很难,哪怕裴矩也不行,而一个人的心,难以影响大局,而势则是大多数人心中共有的利益,只要满足大多数人的利益,这些人就会拥护你。

杨侗种种治国、治吏方子不仅符合皇家利益,也符合九成人口的利益,如此一来,皇家利益也成了天下人共同的利益,那受惠的九成百姓又怎么可能反?而那不足一成的人口,你没有那伙与皇室利益相同的人支持,你就反不了、反不起来,这便是大势所趋。

裴矩逐一摸索到了隋朝新制的门路了,他发现此制是人与人之间的较量、人与人之间的竞争,与你的家族无关、与你的关系也无关,甚至彼此之间,还存在着利益间的竞争关系,如果家族有两个人竞争同一职位,失败者心中肯定不甘、不爽,这样又怎么可能与胜利上的人同心同德经营一个家?又怎么可能组建成一个铁桶一般的家族?初时或许能够相互忍让,但以后呢?谁没有属于自己的私心?

如此一一梳理,裴矩发现以往的玩法已经不行了,至少在隋朝是不行的,而即便是隋朝败了,那他所创制的制度也被延续,因为它符合任何一个王朝皇族的利益,所以别看李渊骂杨侗最狠,一旦他统一了天下,依旧会搬来,换一个名目使用。

他倒是看穿了这新的套路,因此致仕之后,努力教导族中子弟,希望他们在未来有竞争的能力、生存的能力,若是子孙后代出一两个像他和裴蕴这样的人,裴氏未必不能辉煌。

这时,鱼竿的浮标一动,是有鱼上钩了。裴矩刚要拉起鱼杆,管家匆匆跑来大喊“老爷!长公子来了。”

“来了就来了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裴矩发现刚刚上钩的鱼儿跑掉了,有些不爽的重新上饵。

“父亲!”不一会儿,长子裴宣机匆匆而来。

“何事慌里慌张的?天塌不下来。”裴矩瞪了长子一眼,这是长子在李唐礼部担任一名郎中,这是裴矩以前的部门,裴宣机经过这么一安排,颇有点子承父业的意思,但对他儿子很失望,尤其是此时,他似乎闻到了长子身上有烧焦的味道,四十几岁的人了还这么毛躁,这样的人何以继承自己的家业?

“父亲!”裴宣机努力平息了心中的情绪,规规矩矩的禀报道“孩儿得到消息,说是杨侗已经对世家大族解禁,有不少世家大族派人前往洛阳,似乎准备与隋朝搭上关系。”

“你的意思是我裴氏也应该派人去了?”裴矩神色相当难看。

裴宣机愣了一下,道“孩子正有此意,不过一切还需父亲做主。”

裴矩冷哼道“你要是去了,那就是让我裴氏被人所灭。”

裴宣机面色苍白的颤声道“父亲说的是圣上?”

裴矩当过北齐大官、当过将军、扛过刀子上战场砍过人、当过突厥使、当过西域使,还当过大隋相国,他所经历的明争暗斗、死亡之险,别说是裴宣机了,便是李渊都没资格和他相提并论。裴宣机本身又非蠢货,再有裴矩这样一个父亲,濡目染之下具备丰富的政治能力,在裴矩一提示便能想到李渊,这本身就是能而的表现,只不过裴矩以他自己的水平来要求儿子,这就是在为难人了。裴宣机觉得一百个自己加在一起,也不如父亲一半的本事。他要是这么厉害,也轮不到裴寂那个贼子当上裴氏的族长了。

“还不算太过愚蠢。”

“请父亲明示。”裴宣机恭恭敬敬的说道。

“圣上呢,表面上很宽容,也尽量表现出他的帝王胸襟,看起来似乎宽宏大量,但实则,他眼中揉不得半点沙子,总会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他内心的阴暗,比如这次御驾亲征,他带走一切精锐之师,这看似战争所需,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到过前线,一直囤兵于新野理由也很冠冕堂皇,称是防止隋军窜襄阳,你知道他想做什么?”

“防止襄阳有变。”

裴矩冷冷淡淡的说道“说白了,他防的便是襄阳城内的各大世家,之所以将精锐兵力抽调空,无非是让那些魑魅魍魉以为有机会,自己从洞里钻出来,这样他就可以将把这些人收拾一空。”

“他,他为何要这么做?”裴宣机,原以为李渊是相信大家,才走得如此干脆,没想到这是一个杀局,这么说来,世家大族的一切动向都在他的监视之下,一想到自己之前的想法,顿时冷汗直冒,庆幸自己先一步跟父亲商议,没有贸然派人去洛阳。

“三个原因,一是世家大族占据了太多的官位,不但不能给予朝廷帮助,还成为各项政令颁布的阻碍,致使李唐王朝事事落后,圣上视这些人为李唐落得这般田地的罪魁祸首。”

“二、关陇集团当初为何支持圣上推翻隋朝?无非是想通过这种手段牟取更多权利,但圣上在军事上的屡屡溃败,不仅把他们的投入输得一塌糊涂,连立足之地都丢了,他们对圣上的不满已到极致;圣上生怕这些人像关陇集团支持文帝推翻北周、支持他推翻隋朝一样,再支持另外一人推翻他自己。”

“三、圣上如输疯了的赌徒,他需要大量军队来扳本,需要大量的钱粮来给养军队。现在钱粮都在哪里?就在世家大族的手中,圣上需要找个借口,只有冠冕堂皇的斩杀将世家大族尽数斩杀,才能在短期内获取数之不清的钱粮补充军队损耗。但显然,大家都不是傻子,所以迟迟没有动作,可恰恰在这时候,隋朝为了一统天下大计,搞出了对世家解禁一手。于是,同样输疯了的世家便按捺不住了,恨不得抱着杨侗的大腿叫爹。”

这道理其实就跟警察故意让杀人犯夺枪,然后击毙一样,只不过一个人在绝望之中,忽然见到生机,哪还考虑到这么多后果?但显然,裴矩看得相当透彻,他知道儿子不敢在这种大事上擅自做主,因此安稳如山的一一分析起来。

“这……他就不怕世家大族一起反抗吗?”裴宣机被父亲的话惊呆了。

“这些人兵马全无,家兵私兵如何反抗堂堂正正之师?关陇世家蓄养的死士再多都是一盘散沙;正规之师的犀利攻击之下,刺杀之技形同婴孩舞剑。”

裴矩摇了摇头,为李渊感到悲哀,好好的一副局面,到了李渊手中居然成了这番模样,让裴矩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想当初,这些盘踞关中的关陇世家门阀,在北周、在文武二帝时的大隋是何等威风、何等的气焰万丈,而李渊登基之初又是何等的霸气?现在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孩带着一群文武寒士,杀的狼狈逃窜,从并州逃到关中,从关中逃到襄阳,如果还败,估计只能往巴蜀跑了,以后呢?还有哪里是立足之地?

裴宣机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轻声问道“父亲,我们该怎么做?”

“我听说城内粮价节节高升,你保留全族三年口粮,一律以平价卖出,帮助朝廷度过难关。”

裴宣机苦笑“我们只有十四万石左右,杯水车薪啊。”

“你真是,真是中人之质!”裴矩冷冷的瞪了儿子一眼,强行克制住了不满,“替圣上把襄阳民心安抚,就是大功一件!至于你的力量出多少,圣上并不在意,他看重的是你的态度,只要你尽力了,他就会高兴,懂了吗?而且你认为圣上回来屠光一众世家之后,我们还敢保留这么多的粮食吗?”

“孩儿明白了!”摊上这样一个父亲,裴宣机也相当无奈,在同辈之中,他绝对是出类拔萃的人,可在父亲面前,永远是一个不合格的小孩子。

他想了一想,又说道“不管是巴蜀,还是荆州,这两年都是丰年!可襄阳却出现了粮荒,孩儿觉得这一切都是在隋朝的掌控之中。”

“嘿,还不算太蠢!”

“……”

“杨侗当年推广炎黄通宝,将回收回去的劣质钱币、破旧钱币,在唐境购买大量的物资,粮食、布匹、绢布,甚至盐、茶、铁等物资,都被对方购买。而这些年,圣上虽说推广了本朝的‘开元通宝’,然而早就被人家仿造出来了,并用伪劣的‘开元通宝’在李唐境内大量使用,造成‘开元通宝’形同废物;各种物资却都被隋朝的商部席卷一空!”

裴矩感叹道“杨侗连这种手段都想得出来,真是太厉害了,这虽不是战争,无形中却在狠狠的吸食李唐的骨髓,比战争还要恐怕,还要难以对付,李唐这边民生凋敝很正常。而圣上呢?在战场上不是人家的对手,在战场之外同样不行,这仗还能怎么打?自从失去关中,李唐这边就已经失去了取胜的机会,可惜的是这边还存在太多太多的问题了,一个二人只盯着眼前那点利益不放,这怎么可能绝地反击?而显然,圣上也意识到内部之敌远甚于外部,因此才布下这个局,打算一网打尽,梳理李唐的官场,然而,这样必然造成大动荡,杨侗这个人又怎么可能给他一一厘清的时间?”

“父亲此言极是。”裴宣机十分赞同的点头,杨侗五花八门的手段厉害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李唐内部不团结,各个世家恨不得将大唐的钱粮全都据为己有,一个二个将李唐视若生命的各项物质,通过各种手段卖给大隋,国家需要时,一个个都吝惜如命,舍不得捐助多少。如此内外勾结来挖掘李唐根须,李唐就算再富裕也不是杨侗的对手。这里,当然也有他们裴氏的一份功劳。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很正常。

“唉!”裴矩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当年武帝南下江都,却将大兴和洛阳两个都城、无数库存藏积累交于两位年幼的皇孙,犹如令小儿持重金过闹市,我当时觉得他是放弃了自己身为帝国君主的尊严,甚至丧失了身为一个祖父起码的责任,已经没有一个男人起码的斗志与毅力,孰料,他早就为大隋王朝准备了这么厉害的继承人,真是天不绝大隋啊。”

那是他效忠了大半辈子的王朝,他的血汗、他的岁月都献给大隋,说没有感情是假的,而且杨广待他真的不错,所以降唐以后,也从未说过隋朝和杨广的半句坏话,这或许就是君臣之谊吧。感慨了一会儿,向裴宣机交待“洛阳也要让人去,不过我们去不了,你可以让族人代表我这一脉去出面。”

裴宣机疑惑道“父亲指的是?”

裴矩说道“李密那边任职的裴愔,是你族弟,又是大隋皇亲,比谁都合适去洛阳探路,你们兄弟彼此往来很正常,我料圣上也不在意这些,即便是为人所觉,也因献粮平民怨之功,能让我们这一脉逃过劫难。”

“孩儿这就前去安排人手。”

“务必找绝对可信之人。”

“喏。”裴宣机行了一礼,匆匆而去。

裴矩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为何会这么笨,连这些都看不出来。摇了摇头,见没有鱼儿上钩,又继续翻看那本封面残缺不全的道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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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章!

第506章:皇姑离家抓李世民

“胡闹,瞎搞!简直拿自己的拿在开玩笑。”王府之中,杨侗黑着脸看完一份战报,虎然而起,看似弱不禁风的修长身躯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在杨侗身边的修罗卫,哪怕也算得身经百战的人,却被杨侗的气势吓得簌簌发抖。

说到底,修罗卫虽然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可她们的使命大多是通过偷袭的手段,去暗杀、刺杀敌人,哪里能跟杨侗这种在千军万马之中自如驰骋的猛将相提并论,此时,面对着十分盛怒的杨侗,感觉快要喘不上气一般。

“侗儿,你答应过我的,可是你一直没有兑现,现在我自己练出来了一百个兵,比起修罗卫也差不到哪里去,她们上得了战场,我怎么就不行了?”

庐江公主杨沁芳不服的看向杨侗。

一旁的萧后、刘太后、韦太后、南阳公主、卫凤舞、长孙无垢、水天姬等人俱是一脸头疼的模样,杨沁芳这丫头已经长大了,她和一群官家小姐,匿名在清华学宫女院读书,谁料她们读书不上心,居然自发的组建起了一支人数过百的女兵,罪魁恶首自然就是杨侗的小皇姑,这些女孩练得有模有样的,但若说是上战场,杨侗觉得纯粹是给人暖床,而且还是为无数人暖床那种。

“我何时答应过你?绝对没有。”杨侗断然否认。

“当初我去涿郡封你为‘玄机大将军’的时候,你带我买鱼,在涿郡那个鱼铺子答应过我。”杨沁芳气鼓鼓的据理力争。

“没有。”这么多年过去了,杨侗哪还记得?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杨沁芳,让她当将军,恐怕是她无中生有。

“你说过,一定说过。必须说过。”杨沁芳气势汹汹的说道。

杨侗嘿嘿发笑“照你这话来看,我真没答应过,你这是蛮不讲理。”

杨沁芳索性耍赖到底“我不管。”

“耍赖了是吧?”

“我不管这些!再说了,天姬、秀宁、明月郡公她们身为女子,你还不是一样让她们带兵吗?”

“她们不一样。”杨侗黑着脸道。

“有啥不一样?她们未必有我厉害。”杨沁芳倔强的瞪着杨侗,放眼大隋,敢这么跟杨侗叫板的,恐怕也只有这么一个人了。

“有这么比的吗?”杨侗怒了,当初带着水天姬打仗,无非是因为她身为霫族族长,能够帮助杨侗更好的管控霫族那些凶悍的兵士,而且水天姬是真的能打,河东城下砍起人来,连尉迟恭都看得发怵;而李秀宁虽也跟他远征高句丽,可那也只是去转转而已,如今安安心在宫中当起了她的丽妃;至于阴明月,她在武威郡长大,打小就在军营里混。

完全可以说,是特定的环境才造就了水天姬、阴明月,她们的成就,是不可复制的,杨沁芳她们这些在温室里长大的女孩,哪有资格跟她们比?便是比起最普通的修罗卫都不如,甚至还不如被淘汰掉的突厥女子,毕竟,那些女人自小就生活在恶劣的草原上,饿狼袭击、敌人来犯的事情,她们见多了,都习以为常了。

“打仗一点都不好玩,而且我大隋今非昔比,男人也没死绝,还没沦落到要一些小女孩来支撑的地步。不管怎样,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赶紧把那些女孩给我散了,好好地做你的庐江公主!”杨侗将冷漠的目光落杨沁芳的身上,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整个大殿随着杨侗这句话出口,一股难言的压抑便是水天姬、阴明月这种久经战阵的将军,都有一种胆颤心惊的感觉。

“侗儿,沁儿也是心忧大隋,见你这么辛苦,希望能为你出一份力。”萧后见杨侗真的怒了,连忙打圆场。

“能够安分守己呆在家里,不给我惹麻烦就是为我出力,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杨侗看向杨沁芳,沉声道“打仗是男人的事情,战场是大好男儿的归宿,如果不是没办法,天姬、明月也不会披甲上阵。以后,别让我知道你带什么兵。”

“圣上!”杨沁芳突然抬起头,清脆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

“嗯?”

对于这个不省心的姑姑,杨侗心情很复杂,杨沁芳是他看着长大的,如若女儿一般,怎么可能让她去冒险?如果她是男孩,就算不愿,杨侗也会扔她到战场去历练,就像杨侑、杨禅师,他们二人现在也都有一个军职,他希望杨家男儿如同杨恭仁、杨善会、杨师道,以及早早逝去的蔡王杨智积、郇王杨庆那样,个个文武双全,能够在国家、家族危难之际站出来力挽狂澜,为皇族的生死存亡出一份力。

“我不同意!”杨沁芳毫不畏惧的迎上杨侗的目光,倔强道“我的武功虽然比不上你们,但也不差,为何不能上阵杀敌?我是杨家人,身上有文武二帝的血统,如今国家不宁,我也想尽一份力,保护家人、保护百姓。我不想当个被人保护的废物!”

杨侗看着杨沁芳强忍着泪的眼眶,心中为之一软,摇头叹了口气“真正的勇士可以牺牲,可以流血,但他们绝不流泪。只此一点,你就不合格。”

“我没有,我才没有流泪。”杨沁芳倔强的看着杨侗,晶莹闪烁的泪花,竟然神奇的收了回去,看得杨侗还有一旁的观众目瞪口呆。

杨侗哭笑不得

“乱世,自古以来就是一曲慷慨悲歌,这是属于男人的时代;有些人确实在战乱中立下赫赫功勋,名留青史,可这都是以累累白骨堆起来的,这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而战场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它与你的出身、身份没有半点关系,刀枪箭矢也不会你的皇族身份就自动避开,反而,皇族到了战场之上比任何人都危险,只因为,皇族的人头,比万万千千将士都值钱。就说我吧,我身上寄托太多太多人的希望,一旦我出事,大好局面就会彻底葬送;我的生命现在已经不单纯是我个人的了,它还属于这个家族、属于大隋的文武百官、属于千千万万名将士、属于大隋每一个百姓……一旦我出事,不仅大好局面彻底葬送,连你们和文武百官都得死。我也想继续领兵作战,可我不得不退居洛阳,这不是我怕死,而是我不能死、不敢死!因为保证自己的安全,就是我对大隋立下的最大功绩。”杨侗看向杨沁芳,冷然道“同理,你的身份在战场上一旦暴露,敌人便会重兵围困,并以你为诱饵,迫使万万千千将士前去营救;也就是说,你的任性极有可能导致几万、几十万名将士毫无价值的死去,而你,间接成为屠杀这些将士的刽子手,也是导致几万、几十万个家庭破碎的罪魁祸首。”

“我知道!”杨沁芳清脆的声音里,带着坚决。

“知道就好,安安心心的读书,当一名才女也很好啊!”杨侗见这不省心的皇姑终于被说服,顿时龙颜大悦,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可我偏不!”杨沁芳哼了一声,掉头就冲了出去。

杨侗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呆了半晌,暴跳如雷的说道“真她特么的烦,反天了。”

“侗儿!”

“在呢!”怒气不息的杨侗看向南阳公主。

南阳公主秀眉紧蹙,道“你说得很对,生气也很正常。可你身为一国之君,不该说粗话,更不应该辱骂母后。”

“我没有。”

“大家都听到了!”

迎着一众确实的目光,杨侗颓然道“好吧,算我错了!”

“什么算你错了,本来就是你的错!”南阳公主冷哼道“如果不是你撑腰,她也不敢无法无天,谁的话都不听。说到底,都是你惯出来的。”

“唉!”杨侗后悔惨了,看向一边的宝贝闺女,柔声道“芳儿,你可不要学你姑奶奶。”

“才不会!”

“这就好!”杨侗颇感欣慰,还好,女儿没被带坏。

杨袭芳紧握小拳头,奶声奶气道“我才不会像小姑奶奶这么没出息,要当就当大元帅。”

“……”杨侗差点吐血。

卢清华忍住了笑,“孩子还小,崇拜她的父皇很正常,我会好生管教的。”

“但愿吧!”杨侗没抱太大希望,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愤愤然的走了。

“圣上!”阴明月犹豫了一下,紧紧跟上,看向杨侗气得通红的脸,“其实庐江公主也非胡闹,武艺虽然差了点,可在行军打仗上,还是有一定的天赋。”

“那也不能让她跑去战场上厮杀吧?再说了,如果皇姑上战场,别人会怎么想?我杨侗帐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吗?”杨侗冷冷的说道。

史上那些女将,出名的人倒是不少,但不管是真实还是小说虚构,反应出来的都是一种无奈的悲哀,花木兰替父从军那是女扮男装,至少在军中,一直以男人的身份出现的。

还有传说中的杨门女将,完全是宋朝把自家武将祸害没了,不得已才让女人挂帅,这不是开明,而是反映出宋朝软弱到了用一群女人来保家卫国的地步,他杨侗麾下名将辈出、猛将如云,何须自己的亲姑姑打仗?

阴明月很想说她也是一个女人,可话到嘴里,却成了“公主的兵我见过,她们的战术风格不是大开大阖的沙场之术,而是与修罗卫十分相似。”

修罗卫学是的刺杀为主的战术,颇有几分特种作战的风格,可尽管都知道杨侗有这么一支队伍,却以为修罗卫类似于宫女,即便会些武艺,那也摆不上台面,跟黑冰台的刺客完全不是一回事。所以修罗卫的战术没有被别人放在心上,更不会有人去仿效。庐江公主并不知道修罗卫的战法,可她自己却想出来了,倒真有那么几分天赋。

“让各位家长把自家女孩统统领走,严加教导!”想了一想,杨侗又说道“记住,别让她们将这期间的经历和战术泄漏出去,否则,将以重罪处罚。”

此令一下,杨侗相信那百多个女孩的家长都会死死的看住自家女儿。

“喏。”身为修罗卫主将,阴明月自然知道这种战术的恐怖之处,若是被人效仿,麻烦就大了,“那公主呢?她……”

“她更不行!这事没法商量!我可不想因为她的缘故,导致某一天,无数将士明知必死,也要前仆后继的去送死。这些天,务必让修罗卫把她死死盯着,若是她想跑,把她给我抓回来。”杨侗不太放心的吩咐道。

“喏!”阴明月苦笑应命,她觉得这个任务比砍人还要难。

走了几步,杨侗又问道“你哥阴弘智尚未成亲…他…”

阴明月秒懂,立马道“兄长和骨家姑娘骨芊秋有婚约。这是先父和骨仪将军生前所订。”

当今大隋未婚男儿,谁敢当皇帝的姑父啊?简直开玩笑。再说了,她也不想平空高一辈。

“……”杨侗干瞪眼。

依照他来看,十五周岁的杨沁芳远不到结婚生子的年龄,可萧后她们却不这么想,只因隋朝上层女子一般十三四岁就开始谈婚论嫁,订下婚事之后,于十六岁完婚;照她们的思想来说,杨沁芳再不找到合适人家就老了,也不只一次说过要为杨沁芳挑选一名如意郎君,可就是没人要她;倒不是说杨沁芳不好,事实上她长得亭亭玉立,容颜瑰丽,如一株娇嫩的莲花,问题是谁都不敢让自家子侄去当皇帝的姑父,这也导致杨沁芳的婚姻成为困扰皇族的老大难。

杨侗让她匿名到清华学宫读书,未尝没有让她自己择偶之意,可她倒好,心上人找不着不说,反而惹下这么个麻烦来。

“早知如此,就该把她嫁给罗士信,或是裴行俨,或是苏定方!现在好了,这些家伙一个个都当爹了!”杨侗碎碎念。

“这祸害去祸害谁都可以,千万别祸害我哥!”阴明月心中默默的回了一句。

“你为何不说话?”

“此乃是圣上家事,末将不好插嘴,也无权管。”阴明月现在很没安全感,恨不得逃离王府,写信让兄长立刻完婚。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原以为事情就会这样结束,谁也没料到,五天之后,李秀宁飞马跑到洛阳城外的军营,将杨沁芳留下的一封书信交给了正在练兵的杨侗,看着信中的内容,杨侗差点吐血,他那个不省心的姑姑,竟然带着她的兵跑掉了,与之同行的还有杨侑的未婚妻、孔颖达的宝贝女儿,还有房玄龄的女儿房秀珠……美名其曰要去朱阳关擒拿李世民。

“胡闹!”杨侗大怒,这不是小白菜自己送去给猪拱吗?难不成非要闹出个李恪不成?

“明月,带人去将这群丫头给我绑回来。”杨侗黑着脸道“同时通知各处黑冰台分部,以及各军主将,让他们密切关注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的行踪,别被她来个声东击西!”

包括杨沁芳在内的这些个女孩,一个二个都长得天仙化人、明珠仙露一般,她们可不是源自突厥的女兵,她们都是大隋重臣的妹妹、女儿,一旦沦陷,大隋朝廷必将乱成一锅粥,即便完好无损的救了回来,也将成为大隋王朝永远都无法刷洗干净的耻辱;

若是一个二个都挺着大肚子回来,大隋王朝必将沦为千古笑柄、万古笑谈,只此一想,杨侗就感到不寒而栗。

“是!”阴明月的脸色也相当严峻,她应答一声,立时带上人马,和蔡薇等副将兵分多路,启程寻找杨沁芳等人的下落。

杨侗差点气炸了肺,可人都跑掉了,又能如何?

怒归怒、担忧归担忧,可他还得以平和心态、满面笑意去面对家中的一帮子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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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7章:一鸣惊人

当杨侗回到王府,这里的女子已经乱成一团,两名萧后、刘太后、韦太后、南阳公主莫不是双眼红肿,脸上分明都有哭过的痕迹。

大萧后红着眼睛道:“侗儿,都是我不好,没能早点发觉芳儿如此顽皮。”

杨沁芳从小调皮,骨子里有一种从小带来的叛逆精神,再加上饱受杨广、杨侗宠爱,这叛逆就一发不可收拾了,现在已经演变成离家出走的地步了,真是无法无天之极。

“岂止顽皮啊?简直是捅破了天。”杨侗心下苦笑不已,但这话只能闷在心头,安慰道:“此事与皇祖母无关,与谁都无关,大家不必自责。”

如果杨沁芳是个男儿,就算她不意愿,杨侗也会拿棍子轰她上战场历练,身为皇室儿郎,就算本事不济,至少不能闻战而退,更要懂得将士们的辛苦、不容易;只可惜杨沁芳这样一个女孩要和天下枭雄争雄,这就让人很无奈了。

凌辱妇女在大隋军法中是重罪,轻则砍头,重则三代不得为官、从军,但敌人可不管这么多。男儿沦陷,唯死而已;而女孩沦落敌手的下场,必然是生死两难。

“小皇姑到底是跟谁学的武艺;”关于这一点,杨侗十分好奇。

“武艺是跟章仇太翼学的!”

“又是这个老道。”杨侗很是无语,不过不得不说,扣除掉那些装神弄鬼的东西,这老道的本事真的强大。

萧后很是不爽的说道:“就是这个臭道士把芳儿她们带坏了。”

杨侗无语,这锅甩得真好,又问道:“就算小皇姑会武艺,可她敢砍人吗?”

“芳儿敢不敢伤人,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她是不怕死尸的。”不待杨侗发问,萧后就解释了起来:“清华学宫不是在个医学院么?芳儿最先在那学包扎伤口等简单医术,后来胆子越来胆大,就学起了肢解尸体来;没事的时候,她就把厨房折腾得鸡飞狗跳。”

“我已经让修罗卫分兵追赶,河南郡、荥阳郡、襄城郡、弘农郡、淯阳郡等外出要道都有重兵把守,同时也让各军主将注意她们的行踪,她们的安全大可不必担心。”杨侗话是这般说了,可心底又是另外一种想法,杨沁芳现在连特种战术都玩上了,她不可能会傻兮兮的走大道,她要是往大山一钻,找条小路前往敌境,实在太容易了,大军根本指望不上,现在就看修罗卫的了。

杨侗安抚了一众亲眷,尤不放心的把神雕和三只海东青都放了出去,这四只猛禽与杨沁芳一块长大,希望它们发挥出禽兽超乎寻常的本事,将杨沁芳的行踪给找到。

修罗卫没有让杨侗失望,华灯初上之时,凌敬便已经把消息便送到杨侗的案头。

“越来越不像话了!”看着上面的信息,杨侗怒不可抑,原来阴明月发来的消息上说,杨沁芳这个不安分的家伙,居然带‘兵’剿匪去了。

中原战乱持续近十年,早在瓦岗起义之时,就是匪患四起,作为核心地带的洛阳也避免不了,后来王世充败亡,不少军队落草为寇,匪徒倍增,大隋入主中原之后,接连派出精选而来的地方武装——‘郡兵’不断清剿,至今也没有中断过,但土匪存在太久,已经适应了山中生活,哪怕郡兵都经过特殊训练,也很难在短期内把这些匪徒根除干净。

杨沁芳的目标便是这些土匪,而不是朱阳关抓李世民,若非杨侗警觉,让阴明月留意声东击西,差点都让她骗了。

杨侗虽然相当愤怒,但一颗悬着的心却是落到实地,找出她的行踪就好办了,有阴明月在一边看着,应该不会出大事。

“微臣有失察之罪!是微臣的失职,请圣上重惩”邓暠从济济一堂的家长们走了出来请罪。

邓暠作为洛阳军情负责人,维护河南郡的治安,以保帝都之安宁,可他却连一大群女孩何时离开都不知道,更要命的是他女儿邓瑜临走时,还盗走一枚令箭,骗走了百余套武备!真要追究下来,这就不是失职那么简单了,而是杀头之罪。

余者大臣也纷纷请罪,到这里来的臣子,几乎都有份儿,只因他们的女儿都是庐江公主麾下一员。

“众卿忙于国事,天天早出晚归,哪有时间看管家中子弟?如果不是庐江公主作怪,谅那邓瑜也不敢盗取令箭,其他人也不会随行;谁是罪魁祸首朕心中相当清楚!众卿都不必自责,要怪也怪朕家教不严。”这帮子大臣都是无辜的受害者,杨侗不可能把罪责怪到他们的头上,索性一古脑揽了下来。

“有修罗卫在一旁看着,也不会闹出多大风波。诸卿尽管放心。”杨侗冷哼一声,又问道:“可知道她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气归气,但庐江公主的安全,杨侗相当在意。

“回圣上!公主她们去的是嵩山,修罗卫不仅发出鹰信,沿途均做了记号。”凌敬躬身回复。

“邓暠将军。”

“末将在!”邓暠大声道。

“着可靠之人,带上两卫人马,听从阴将军的命令,把这群惹是生非的家伙一个不落的给朕押回来。”杨侗闷哼一声,又说道:“一律给朕押到府里,她们那么爱打仗,朕就亲自教她们打仗,让她们知道什么是战场,什么是地狱般的生活!”

“喏!”邓暠重重的应了一声,下定决心要狠狠收拾邓瑜这个吭爹的宝贝女儿。

“朕要收拾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你们不会心疼吧?”杨侗问着众臣。

“得圣上教诲,是臣女之幸!”

“圣上只管放心收拾,臣没有半点意见!”

“……”

众臣纷纷响应。

他们对于出走的女儿,莫不是又气又恨又担心,如今听到她们的行踪,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但紧跟而来,则是无穷的怨念,就算杨侗不收拾,他们也会关上几天。

杨侗学识渊博,见识过人,还很会教人。他这个皇帝愿意放下身段教导自家女儿,是莫可求的大好事。

而且以杨侗的如今的地位和身份,不说是佳丽三千,但妻妾成群是合理的,修罗卫的女兵,只要杨侗一声令下,绝对愿意当杨侗的女人,但是杨侗对于扩展后院的事情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致。他对女兵们的态度很明朗,多半是鼓励修罗卫女兵去跟玄甲军、骁果军将士结缘,自己却是一个不沾。

修罗卫如今的职责主要是护卫皇宫后院,和伴随杨侗出征,随着任务的转变,训练也从最初的单纯武力训练变成多样化,除了学习武艺,杨侗还为她们请来一些有学问的名儒,教她们读书识字、作文写诗,也有专人教她们女红之类的东西,藏书馆的书籍也任由她们翻阅,只要不当职,就可以去书馆读书,修罗卫的学习条件和环境都远高于各家千金。官员们是巴不得自家女儿能到杨侗身边学习。一来,以杨侗对女人的态度来说,自家女儿相当安全,不用担心出现始乱终弃之事;二来,如果女儿真被杨侗看上,未必不是好事。

只不过杨侗的修罗卫从来没有对官员的姐妹、女儿开放,大家只能望洋兴叹,如今杨侗愿意教自家女儿,对于大家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至于女儿吃什么苦头都无所谓,只要成才便好。而且杨侗连突厥女孩都能训成大家闺秀一般的修罗卫,自家女儿不至于比突厥女还差劲。最不济,也能磨平掉女儿的野性,做一个正正常常的女孩,而不是整天舞枪弄棒。也因如此,一听杨侗这话,个个抱以热情的态度。

。。。。。。。。。。。。。。。。。

夜深人静的嵩山,松涛阵阵,明月高悬、凉风阵阵,好一番美好诗意。

可对于山贼们来说,这些习以为常的自然景观,远不如城里的生活快活,若非迫不得已,他们早就下山入城,钻入各个青楼楚馆去风流快乐去了。

嵩山半山腰的一个山寨里,有一伙山贼聚在一处赌钱,不时说着的荤段子,惹来阵阵大笑。

隋军南下以前,王世充一心作战,对山贼是有心无力使,如此一来,这些山贼土匪的小日子过得相当舒坦,没吃了就下山逛一遭,祸害一番山下百姓,擒拿几名良家妇女污辱一番,若是有余钱,还能入城享受青楼女子的极致温柔。

可自打隋军入洛,山贼们的日子没有以前那么舒服,随着战事的中止,腾出手来的隋军一步步加大了对周边地域的掌控力,到如今,这些山贼才是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刀口舔血,有时候出去做一趟买卖,还没入村,就被早已等候多时的官员杀个干净,日子是过得提心吊胆的,隋军对他们这些人可从没手软过,逢者必杀,甚至躲在山上也不安全,这些日子,隋军在附近村民的带领下,已近消灭了山上三十多个山寨。也有一些山寨不需要隋军来打,就维护不下去了,大家无奈的各奔前程,寻找新的路子,不过以隋军对各处村庄的严格把控情况来看,这也不可能抢得到生活物资,再这样下去,恐怕都得冻死在这个冬天。

回想吃喝不愁的潇洒日子,再看如今连温饱不足,个个都忍不住破口大骂。

而在山寨辕门,有三名山贼就着凉风打盹,毕竟不是正规军,纪律散漫的山贼哪愿执行这枯燥无味的事?这还没到午夜,山寨中的灯火还没熄灭的时候,这三名把风的山贼便已睡得鼾声如雷。

睡梦中,他们浑然不知已近。

随着淡淡香风逼近,尤未察觉的三名山贼,还在梦睡里狠狠地嗅了两下异香,脸上流露出几分猥亵表情,似乎梦到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便在此时,三把冰冷短剑轻松割开三名山贼的咽喉,在三名山贼愕然睁开的双目中,三名身材娇小的美丽女子已经从辕门上跳了下去,悄无声息的打开了辕门。

在辕门拉开一道缝隙之际,近百条纤细身影如月下灵猫潜入了山寨之中,她们五人一队,分别朝各个木屋摸了过去。

她们分工明确,一人守住门口、两人推门,放另外两人进去,不一会儿,入屋的两人带着一身杀气就钻了出来,继续扑向旁边的其他木屋。

此行,阴明月和她的三十名修罗卫完全充当了看客,无一人插手这场无声无息的屠杀。可是当她们看到这些官宦女儿完美的行动,也有些脖子发凉的感觉。

此处山寨不大,但却有近千人,应该是由多股山贼汇合而成,显得比较拥挤。

从入门开始到最后,热血厮杀的场面都没出现过,当代表着整个山寨全军覆没的寨主头颅被一个女孩提到前面的时候,杨沁芳得意的问道:“阴姐姐,我们的表现怎样?”

“公主,你们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情了吧!”只看这群女孩熟练地手段,阴明月就知道不是初次,这绝对是磨练了很多次才具备的素质。

“秀珠!”杨沁芳得意一笑,叫出一个女孩的名字。

“在。”被杨沁芳点名的女子正是房玄龄的女儿房秀珠,跟她老子一样,非常聪明,被杨沁芳任命为这支军队的军师。

“回禀阴将军,罗刹营创立于清华学宫,由杨将军一手训练而成,在太行山有三十五次作战经历,目标皆附近的小山寨,最远一次是到上党郡涉县作战,剿灭了张金称遗留下来的一伙匪徒,罗刹营创立至今,斩杀山贼草寇计有四千余人,斩获物资折合炎黄通宝九万余贯,除了置办绳索等装备,余财皆已赈济灾民。”长得清丽娇俏的房秀珠如数家珍的向阴明月汇报。

阴明月刚刚就看到她如只灵猫一般的钻到一名山贼背后,一手捂住对方口鼻,一手用短剑干脆利落在那山贼脖子上一拉,鲜血迸流。可现在却是娇娇怯怯的模样,和刚才的凶悍判若两人,这让阴明月想到了房秀珠的老子,房玄龄也这般会骗人,永远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可是计算起人来,一套接着一套。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这一刻,年纪轻轻的阴明月居然有了一种我老了的感觉。

“阴姐姐,我们不比修罗卫差吧?”杨沁芳一脸得意的看向阴明月。

“公主先随我回京,圣上他们都很担心你,两宫太皇太后哭得眼睛都红肿了,若是太皇太后因为公主而把眼睛哭坏,公主恐怕会在后悔自责一辈子。”

阴明月不会给出评断,否则,这些从未经历失败的官宦女儿更加嚣张,不过以这战果来说,这支以杨沁芳为首的罗刹营的确很厉害,也很可怕。

“好!好!好!我跟你回洛阳好了。”

杨沁芳虽然喜欢瞎闹,可她极为孝顺,一听阴明月这么说,也慌了神了;于是招呼人手,匆匆打扫战场、收拾残局,然后带着一伙‘士兵’,老老实实的跟着阴明月往洛阳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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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我害死了爹爹

三更半夜,洛阳天街寂静无声,除去一队队巡逻的大隋卫士,便只有更夫提着小灯笼,敲梆报更。

王府殿前玉石阶下,几盏灯笼散发淡淡光晕,照亮了一群身穿对襟黑色粗布衣的女孩,她们的衣服和胡服极为类似,头发一律用黑巾牢牢绑住,下巴之下还有黑色面巾一方,全都规规矩矩的跪成一排。

一个二个蔫头耷脑的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嵩山上的英姿飒爽不见分毫,就近去看,会发现一张张秀美的小脸比抹了粉还白…从她们战栗的身子,即可看出她们害怕到了极致…

不一会儿!

死寂般的王府被匆匆的脚步声打破了,几十名大隋重臣在修罗卫的带领下从正门匆匆走入,路过这些女孩身旁的时候,连看都不看一眼,彼自步入灯火通明的正殿。

安安静静的女孩群中,顿时掀起了一阵骚乱!

房秀珠泪流满面,抽泣道:“我爹爹来了,我,我完了……”

孔颖达的小女儿、杨侑的未婚妻孔萱早就吓瘫在地,她两眼无神的喃喃自语:“我爹爹来了,唐王也来了…我要被休掉啦…”

“我一定活不到明天!我敢保证……”李幼薇苍白着小脸,他爹倒是没有来,因为他爹李靖领兵在外打仗,来的却是她的异母大哥李德謇,她这位大哥是个严谨刻板的性子,能够逮住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训人一整天,所以李幼薇天不怕地不怕,不怕父亲李靖、不怕生母红拂女,单独怕她这个‘以德服人’的大哥!

除了她们三人发出绝望般的呢喃

杨恭仁的女儿杨宓

杨师道的女儿杨芷

姜行本的女儿姜玉珑

凌敬的女儿凌瑶

宇文儒童的女儿宇文凌烟

……

此时此刻,要么泪眼汪汪、要么泪水婆娑!如若一只只可怜的待宰羔羊,哪有嵩山上那彪悍的母老虎样。她们见到自己的父兄半夜晋见,便知道今日之事无法善了,不说圣上如何处罚,一顿惨烈的家法那是一定免不了了的。

身为罪魁祸首的庐江公主杨沁芳是杨侗的姑姑,倒是不用罚跪,但表情也不算太好,她不怕处罚,而是嫌弃她的兵不给她长脸,一点都不争气,她在一边碎碎念,也不知唠叨些什么。但是随着一阵哭泣声传来,她也无法淡定下去了。

“我爹爹没来……”邓暠的女儿邓瑜没有看到自己的父亲,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来!

“你爹没来,你还害怕什么?”凌瑶好奇的问。

“盗取军令是死罪,我,我的罪孽最大!爹爹监管无力,教导无方,肯定被杀了,我害死了爹爹!呜呜呜!”邓瑜见别人的父兄都来了,可身在洛阳的父亲始终没有出现,越想越觉得父亲丢失军令,被圣上杀头了,越想越是不安,这话一说完,放声大哭了起来。

众女孩听她这么一说,才意识到她们犯下了滔天大祸,一时间脑子发懵了起来,都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哭得肝肠寸断的邓瑜。

“我去问问!”杨沁芳颤抖着声音,便往殿内跑去,她尚未到大殿门前,便被一群修罗卫用寒光闪闪的连弩顶了回来。

“公主,圣上下了严令,谁都不能靠近正殿半步,否则杀无赦,请不要让属下为难。”一名修罗卫冷漠的说道。

“我就是去问问……”

一名修罗卫见杨沁芳试图强行闯入,毫不客气的发射弩箭,令人头皮发炸的‘咻咻’声中,十只弩箭狠狠地钉在杨沁芳身前

“皇命神圣不可侵犯,触之必死!请公主自重,勿要自误。”

看着眼前嗡嗡颤抖的弩箭,杨沁芳的身躯都绷紧了,看着高大威严的正殿,又有一股如山压力笼罩心头,她终于意识到杨侗不仅是她的侄儿,还是大隋的皇帝。过了半晌,她才颤声问道:“我想问问,邓暠将军是否健在?”

“无可奉告!”回答她的,依旧是修罗卫冷冰冰的声音。

这骤然的转变,让杨沁芳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高耸的大殿和殿前的人,陡然都陌生了。

关注杨沁芳的女孩们也让这紧张气氛吓到了,便是哭得死去活来的邓瑜都停止了哭泣,望着杨沁芳跟前那十只寒光闪烁的铁箭,人人都有一股寒意自尾椎骨升起!

正殿之内灯火通明,青铜灯树插满了大蜡,大臣面前的案几上不仅有茶,还有美酒一壶,精致糕点几碟,阵阵茶香弥漫全殿,与殿外的紧张气氛可谓是天壤之别。

因为不是正式朝会,杨侗只是穿着一袭的白色绸衣,金冠束发,烛光映照之下,显得英气逼人。此时,他更像是热情好客的主人,盛情款待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杨侗不好酒,他惬意地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大家担惊受怕了一整天,想必都没心思吃喝,现在一个不落的安全回来,也该宽心吃喝了!说起来,咱们君臣很久没有聚得这么全了,这得感谢外面那群野丫头,先把她们晾一阵子!我们吃好了再说。”

“谢圣上!”

众臣也确实饿了,不客气的吃喝了起来。

等大家吃饱喝足,杨侗让人将收拾碗盏,然后才说道:“朕怎么都想不到,这些女孩居然在住校时间练就了一身本事,还深入山中清剿土匪,按理说应该给她们记功、记大功,可这些女孩胆大妄为,如果朕记功奖励,真就无法无天了!先记录在册,等她们成熟再予以封赏!你们觉得如何?”

“圣上英明!”

这般处理,众臣当然满意,既承认了自家亲属之功,又不会让她们骄傲自大,以圣上一贯的大方,一旦封赏到手,自家妹子、女儿的嫁妆都不用家里筹备了。

对于一众姑娘的安排早有决断,说说也就过了,大家难得凑到一起,又聊了一些当前天下局势,直到杨侗觉得姑娘们被吓得差不多了,才将她们招呼入殿。

“参见圣上!”此时此刻,便是杨沁芳也不敢忽视杨侗皇帝的身份,其他女孩更是胆战心惊的纷纷行礼。

心如死灰的邓瑜见到父亲安然无恙,寒着脸坐在那里,顿时无声的哭了出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抹不完,若是在家里,恐怕早就扑入父亲怀里放声大哭了。

“平身吧!”杨侗看着这些吓得直发抖的女孩,差点笑出声来,哪怕你是再厉害的熊孩子,到了父兄面前一律成了乖巧的小猫。

他将这些女孩晾晒一边,漫不经心的翻阅着阴明月带回来的册子,上面记录着‘罗刹营’从创立至今的事迹,与其说是功劳薄,不如说是她们成长的日记更合适,杨侗从中看出这些女孩训练时的艰苦,也看到她们第一次杀人的恐惧,还看到她们遇险时的恐惧和绝望,同时,也看到了她们遇险时的智慧,以及成功脱困的喜悦,一字一句,都在代表着这个‘罗刹营’从稚嫩向成熟蜕变。

空旷的大殿顿时鸦雀无声,只有杨侗翻动册子的声音,严肃紧张的气氛,令一些头一回碰到这场面的女孩差点窒息,诸多家长明白杨侗的用意,一个二个都低垂着头,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坏了气氛,可他们这番模样,却令众女更害怕了,直以为自家父亲、兄长被圣上收拾了,她们压根就不知道,就在前一刻,这些家伙还美滋滋的享受宫廷美食,乐呵呵的受到圣上的褒奖。

“你们很不错,相当了不起。朕也被你们的事迹感动了……”

终于,杨侗的声音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这是杨侗的心声,可配上他那淡漠的声音,落到众女耳中却成了反话,心中更加忐忑起来。

“唐王、博陵王、杨尚书、长平公!”

“臣在!”

杨侑和杨恭仁、杨师道、杨禅师出列。

“我杨家男儿全死绝了吗?竟然需要朕的皇姑、族妹、未来弟媳上阵剿匪?”

“这……”

四人无从答起。

“退下吧!”见这些人脑子僵硬,不会临时加戏,杨侗也懒得一一点名了。

“喏!”

四人退下。

“想当兵?”杨侗霍然起身,俊美的脸庞在明亮的烛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泽,以冰冷的目光看着这些女子。

“想!”迎着滚滚而来皇者气势,杨沁芳咬牙上前三步,“我们很想为国效力。”

“你们呢?”杨侗冰冷的目光,如刀锋一般,在众女身上一一掠过。

“……”杨侗这三个字虽然简单,但自然而然的带有一股杀伐果决的气势,令众女无众开口,那道目光仿若如利箭,将要刺穿自己的心脏一般。

“庐江公主,这就是你的兵?这就是你的罗刹营?连话都不敢说,废物一群!”杨侗看向庐江公主,语声中透露出浓浓的不屑!

“皇兄,我们想当兵!为国效力!”

杨宓、杨芷毕竟与杨侗熟悉一些,二人顶着巨大的压力,也庐江公主站成一线。

“圣上,我们想当兵!为国效力!”

有一必有二,随着两名皇家女子挺身而出,越来越多的女孩出声应答。

“好!”杨侗点了点头,漠然道:“现在各回各家,明日辰时准,到南大营报到,朕亲自测试,看你们有没有当兵的资格,如果通过则可以为兵,如果不通过,你们的父亲兄长将会因为你们受到严厉的惩罚,不是朕这个皇帝无情,而是你们离家出走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为了拦下你们,朕不得不将前线兵力分守各处要道,致使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从朕的杀局中逃走,否则,李氏父子早已落网,而荆州、巴蜀也将唾手可得,可如今,朕两年的布局,毁于一旦!”

“这杀局,朕牺牲了几近五万名将士!良机一失,将不复再来,日后生擒击毙李氏父子、收复荆州、巴蜀,肯定会有更多将士、百姓牺牲,你们自己算一下,这短短一天内,到底造成多少无辜将士和百姓死亡。”杨侗目光一片冷冽,意兴阑珊,“滚,朕现在不想多看你们一眼。”

众女一脸惨然,轻泣一片。

“……”杨侗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令众臣自愧不如,一时都觉得这些女孩太单纯了,若能学到皇兄圣上这本事倒也不错。

事实上,杨侗并不是单纯吓人,而是为她们好,尤其是杨沁芳,这是一个不安分的家伙,经过他这般当着众臣的面,正正式式的一吓,至少让她明白什么叫责任,什么叫任性的代价,免得有一天弄出不可收拾的大事。

第509章:土崩瓦解

第二天,杨沁芳为首的‘罗刹营’就品尝到了惨败的滋味。

杨侗将罗刹营拉到变得空空荡荡的北邙山大营,在山中选出一片区域,让她们和修罗卫对决,在同等兵力的下,罗刹营全军覆没,而修罗卫仅是损失十一人。

杨沁芳不服,杨侗也满足她的意愿,由她指定地点,接着再拼,结果依然,心高气傲的罗刹营惨遭打击,士气丧失,导致对决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一次比一次惨。待到修罗卫打出以零伤亡灭掉修罗营的成绩时,罗刹营终于不再死鸭子嘴硬,对修罗卫心服口服,抱以由衷的仰慕。

“罗刹营的姑娘们,你们是好样的!比朕想象中强得太多。”

一外山丘之上,杨侗高高站立,面对着如若泥猴的罗刹营女兵说道,在他身后是修罗营主将阴明月、副将蔡薇,二人都戴上了狰狞的青铜面具,在阳光显得威严吓人。

罗刹营的一百零三名女子听到杨侗这话,都羞红了脸,如果这话在对决之前说,她们会感到骄傲;但是被同为女人的修罗卫一次次收拾,她们被打击得体无完肤,盲目膨胀的骄傲丢得一干二净,有的只是浓浓的羞愧,哪里高兴得起来?

“朕说的是实话,并非是嘲讽你们!修罗卫创立至今,与各方势力的正规谍者斗智斗勇,经历了无数生死洗礼,她们轻松赢得了你们并非一日之功;而你们一没有经过系统训练,二没有与正规的、强大的谍者作战经验,只是和不入流的山贼对弈,按照你们初次对决取到的成绩来说,你们足以自豪了!不过,你们的缺点也很明显,归结起来就是没有韧性,失败后,你们就丧失了斗志,这才是最不可救药的。”

“你们让朕和你们的父母兄弟都很意外,谁能想到,百多个娇滴滴的官宦女子利用课余时间做出如此默默无闻,却又轰轰烈烈的事情?你们的能力已经用数千名土匪的首级来证明,你们的本事,让大隋无数男儿汗颜。你们很聪明,知道先找不入流的小山寨训练,知道同心协力、冷静去解决问题;可同时,你们相当愚蠢,你们头脑发热,冒冒失失去剿灭山贼,如果你们出事了,你们的父母连你们怎么死,死在哪里都不知道,不仅会痛苦一辈子,还会连累到清华学宫万余名师生,因为你们是学宫的学生,如果少了某一个人,学宫都得负责,大动干戈之下,不少人会受到牵连,不少人会失去现有职务,不少家庭会失去美妙的生活。”

“如果朕追究下去,昨天会有好十几个人的父亲被砍头,首先被砍的是姜行本、宇文儒童,因为他们的女儿从他们书房中,盗取开天院新式武器的设计图纸;第三个被砍的便是辛辛苦苦布设防御、安置灾民的邓暠将军,只因他的军令被人窃取;第四个被砍的是房玄龄,因为盗取军令的主意是房秀珠所出…第五个被砍的是杨恭仁…所以,你们应该要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闹出更多的风流,否则,第一个死的不是敌人,而是你们的父亲、兄长!你们为国效力之志可嘉,但你们不能给别人制造麻烦,更不能让疼爱你们的亲人品尝你们冲动的恶果,这是最基本、最起码的责任心!如果再有下次,你们亲人的性命将是你们愚蠢行为所付出的代价!要是觉得朕在开玩笑,大可再试一回。”

杨侗的声音很平淡,只是笑吟吟的说着,可不怎么的,众女只觉得一股如山威严如同一把锋利的宝剑,时时刻刻悬在自己的头上一般,压得人都喘不过气来,仿佛随时会轰然压下!昨晚上哭得死去活来的邓瑜噤若寒蝉,她品尝到害死父亲的那种痛彻心扉的滋味了,那种痛、悔让她恨不得死去,紧跟而来的失去复得让她知道亲人活着是多么幸福,现在让她去盗军令,打死她都不干,她已经知道冲动的后果是多么严重,感觉自己仿佛在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其他被点名的女孩也不例外,谁都不敢再拿自己父亲的老命去开玩笑了。

杨侗看着这些女孩,接着说道:“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更不分贵贱,不管你是皇帝、太子、公主、郡主、县主、大家闺秀,还是普通将士,一旦中招照死不误;战死沙场是军人的归宿,有朝一日死了,你们的父母会肝肠寸断;另外,你们是女人,这个身份就注定你们没有痛快死去的资格,你们攻陷不少山寨,应该见过不少可怜的女子……那些女子,就是你们沦陷敌军后的最好榜样,日后便是侥幸获救,你们的父母、兄弟为了家族的颜面,恐怕都不会让你们回家…那时候你们的下场是有亲不能认、有家不能归…过着孤孤单单漂泊的日子……”

说到这里,目光盯在了杨沁芳、杨宓、杨芷身上,又继续道:“你们三人也不例外,如果你们落入敌手,朕不但不会救你们,还会倾尽全力将你们处死,朕也不想如此冷酷无情,但是皇族尊严必须得维护,不容任何一人去玷污,这一点,博陵王、杨尚书绝对会支持朕的,所以你们一旦从军,就和普通士兵一样,不要对家族力量怀有半点幻想!还有孔萱,你现在的身份是唐王未婚妻子,终有一天是皇族中人,你的待遇和她们三人一模一样。”

“这后果你们任何人都有可能碰到,朕不是危言耸听!现在朕给你们重新选择的机会,如果是朕,朕会离开这条充满荆棘和绝望的路,回家过上衣食无忧、安安稳稳的富足日子。你们不要看修罗卫,她们的战斗任务也在一一减少,日后也将一一退役,归于家庭。”杨侗不希望这些娇滴滴的女孩有一个悲惨的命运,便将后果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见到一些人有退堂鼓的模样,杨侗索性点名道:“孔萱,说出你的选择。”

“公主说过,我们对大隋有用。”

“生命对于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朕听想你们自己的真实想法,而不是庐江的想法。”杨侗沉声道。

孔萱看向杨沁芳,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后,道:“我不怕死,我怕生不如死,皇室和家族的颜面太沉重了,我,我也背负不了失败的后果。公主,对不起!”

经过昨晚的威慑,以及今日的打击,杨沁芳显是懂事了不少,强笑道:“你的选择是对的,我不怪你。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

“皇妹,你们呢?”成功瓦解掉一名罗刹营头目的杨侗,看向了另外两名头目。

杨宓、杨芷纠结了半晌,异口同声道:“皇兄、皇姑,我帮不上忙,不能给皇兄惹大麻烦。”

“你们的选择,皇兄很欣慰,有这一段丰富多彩的经历,你们的比九成以上的女人都精彩!甚至很多男人都不如你们!”好了,又敲下了两个角。

“邓瑜,你呢?”杨侗知道这女孩被吓坏了,她现在的胆子应该是最小的,然而结果却大出他的意料,只听邓瑜说道:“回圣上,我希望能够留下来。”

邓瑜的经历和阴明月类似,她也在边境长大,区别的是阴明月在西北武威,她在东北辽西郡,如今已经和辽东合并为双辽郡,在她看来,这一回的确是脑门发热做了蠢事,下回不盗军令就好了。

“好!”感召失败一个,杨侗也没有问颇有主见的房秀珠,这个女孩应该会留下,直接略过:“姜玉珑、凌瑶、宇文凌烟,你们三人怎么选择?”

“我退出!”

“我退出!”

“我退出!”

又走掉三个头目,好事。

“李幼薇!”见小皇姑就快哭了,杨侗觉得应该给她点安慰,李幼薇是兵家女儿,应该会留下。

果然不出所料,只听李幼薇高声道:“圣上,我陪公主奋战到底!”

“想接你父亲的班啊?”杨侗笑问。

“不是!”李幼薇大摇其头!

“为何?”

李幼薇的搔搔头,一脸嫌弃的表情:“我大兄可以唠唠叨叨一整天,比娘们还要娘们,我实在受不了他,一点都不想呆在家里。”

“嗯,你大兄不错,朕可以安排他去清华学宫,专管学生纪律问题!”‘教导主任’这个词儿,从杨侗脑海里冒了出来。

李幼薇一听,居然捂着嘴嘿嘿的笑了起来,然后似乎感觉有失风度,在杨侗面前也有损李家教养,于是轻咳嗽几声,很老成持重的说道:“圣上人尽其才,英明之极……”说完,又呼呼哧哧的笑着,很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既然你愿意留下,朕希望你能够把你父母的兵法、武艺,完美的运用到军中。”

“喏!”

“房秀珠,留下还是退出。”

“回圣上,我,我想留下。”房秀珠明媚的眼波凝视在杨侗脸上。

“好,你父亲是朕重要的谋臣,希望你也能够胜任这支军队的军师。”

“喏!”

“郑丽琬!”

“在!”

“退出,还是留下。”点到这个名字,杨侗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这个女孩年岁不大,但长得肤若凝脂,容光明艳,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双又深又黑的大眼睛,顾盼时水灵灵的采芒照耀,令人不知不觉为之沉醉,她在这群靓丽明艳的女孩当中,显然相当突出。

“回圣上,我愿意留下。”郑丽琬大眼睛在杨侗的身上好奇的转了转。

“你父亲乃是我大隋的大理寺卿,精通律法,朕希望你能担起军法这一块。”

“喏!”

“尧瑶!”这个则是尧君素的女儿,英姿飒爽,有着将门女子特有的英气。

“在!”

“说出你的选择。”

“回圣上,我留下。”尧瑶坚定的说道。

“好!”杨侗淡然的点头:“我大隋名将辈出、将星闪烁,你父亲不像秦琼、罗士信他们那么有名气,可朕却知道,如果秦琼、罗士信去攻打尧将军镇守的城池,他们二人联手也会失败;防御上,我大隋说他第二,那么无人敢称第一。不过我大隋崇尚进攻,使他没有发挥空间,终有一天,朕会让他到边境担任要职,展示出一代名将应有的风采!说起来他算是屈突通的半个弟子,可在忠诚方面,一万个屈突通合也不如尧将军之万一,朕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够继承尧将军的衣钵,也学到他威武不屈的忠贞气节!依朕来看,罗刹营‘军务司’司长非你莫属。”

“多谢圣上!”听到杨侗如斯褒奖父亲,与有荣焉的尧瑶显得相当激动。

之后,杨侗一一念到了女孩的名字,问及他们志向后,以其父为榜样,一一勉励。

若非杨侗这么详述,女孩们根本不知道父亲那一段段史诗般的光辉事迹,一个个伟岸的父亲形象在这些女孩头心中丰满起来,她们头一回发现,沉默寡言、严肃古板的父亲是如此伟大威武、光芒万丈!一个个只听得欢欣鼓舞,并引以为豪。

一一核实下来,选择留下的女孩尚有四十九个,一下子走掉大半,不过杨沁芳相当开心,开始的时候,见几个头目离开,她本以为结果是只有她一个,结果居然还有这么多人留下,实在是意外惊喜。

“圣上,如何操练?”

在众女哭哭啼啼告别之时,阴明月走到安坐在一块大石上的杨侗身边。

杨侗悠然道:“在修罗卫的标准上,加一倍。”

“这……”阴明月目瞪口呆,苦笑道:“恐怕没几个坚持得了。”

“朕希望一个都坚持不下去。”这些女孩毕竟和突厥女子是不同的,杨侗真不希望她们出来打仗

阴明月深为这些女孩默哀,她想了想,又说道:“末将觉得圣上恐怕会失望。”

“如果非人般的训练都承受得了,她们在天下各处都可以横着走,这样朕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杨侗叹了口气,道:“说到底,朕还是担心自己无法向大臣交待!要是再被庐江带出去,麻烦可就大了。可强行阻止,只会适得其反……朕希望她们心甘情愿回家,当一个乖乖女。遇到这群小太妹,朕也是倒霉透顶了。唉,等这伙小太妹长大了,以后还有一群纨绔子弟等着朕收拾…真特么的烦…”

阴明月抿嘴轻笑:“纨绔子弟怎么收拾?”

“匿名扔进不同的军营,练他三年再放回来。”

“末将有了孩子,也要扔进军营。”阴明月一脸憧憬的说道

“嘿…明月郡公想嫁人了?你那心上人到底是谁啊?”阴明月天天在眼前晃悠,杨侗哪能不好奇,哪能不八卦?

“我偏不说。”

“朕猜两年也猜不到,就不能满足一下朕的好奇心吗?”

“两年都过去了,圣上继续猜好啦。”阴明月也不尴尬,这问题已经让她麻木了。

杨侗摇了摇头:“你这人不仗义、不讲义气,一点情趣都没有…亏得朕还当你是铁哥们呢。还是小罗好玩,说起这些一套接着一套。”

阴明月顿时火冒三丈,紧跟着又是欲哭无泪。

和着说

皇帝一直当她是男人,还铁哥们?

这可如何是好啊?

愁死人了。

一边的蔡薇听着两人对话,差点没笑抽过去!

好吧,你一心为心上人着想,努力建功立业,彪悍的你搞到现在,却被你的心上人当成铁哥们。

“蔡薇!”杨侗看向蔡薇,打探道:“你知道明月郡公的心上人是谁吗?”

“知道啊!”

“是谁?说,朕命令你说!到底是哪家的子弟,说出来,我杨侗亲自上门保媒,他们不愿意,就给明月抢回来,给她当牛做马。”杨侗来劲了。

蔡微狂笑,“圣上,末将不敢说。”

杨侗气绝:“你说不知道还好,你知道还偏偏不说,这不是玩人吗?老实交待,否则朕砍了你。说!”

“圣上,末将不怕死,末将怕生不如死。”蔡薇知道杨侗不会真的砍她,根本就不怕,反倒是阴明月,若是说出来,没死也得脱层皮。

杨侗郁闷坏了:“算了!你要是说,朕还懒得听!”

“……”蔡薇呵呵一笑

战友的情谊是最珍贵的情谊,没有之一,杨侗也没有打断女孩们哭哭啼啼的道别仪式,坐在山头上只管着和蔡薇吹牛皮,这有了新的聊友,都没发现明月郡公的异常。

杨侗玩笑道:“朕子嗣单薄,这很不很,你们看看,这些女孩之中,有没有适合的?咱们一次性抢他九个回去,把九嫔满上!”

蔡薇诡异的看了眼阴明月,拼命忍笑,有板有眼的数道:“圣上,你还别说,末将发现有几个相当不错,郑丽琬清丽脱俗、房秀珠娇俏可爱、李幼薇豪迈大气、尧瑶英气逼人……”

“够了!”阴明月醋劲大发。

“才四个,九嫔还不够!”听得津津有味的杨侗回了一句。

“……”阴明月想杀人。

蔡薇见阴明月几欲发狂,半真半假的笑道:“圣上,九嫔不够,让阴将军来凑。她比那些女孩还好。”

杨侗看了看阴明月,她截着面具,看不出是何表情,笑道:“她?太熟,不好下手。你觉得朕和小罗睡觉,正常吗?”

蔡薇如实回答:“肯定不正常!”

“明白了?”杨侗朝蔡薇挤挤眼。杨侗只感惬意之极,自打当上皇帝,怕自己的人越来越多,日子是越来越没意思,也只有在军中,才找到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让他像个小老头那般一本正经,真是太难了。

默不作声的阴明月心下气苦:混蛋,居然当我是男人,那么大的两个家伙都没看到?你瞎了还是怎的,要不要我脱光衣服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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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第二更如期到来。

归来至今,我连续的拼,从未放松过。这个月更新的也不算少了!本周,我大隋王朝如愿登上历史分类强推,这是一个喜讯,可四天下来,结果真的有些无语,平均下来一天不到一百张推荐票,月票就更不好意思说了。让我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一下子烟消云散。

大隋王朝需要你们的鼓励!我也需要你们的肯定!

咱们总不能让大隋王朝如章节名一样——土崩瓦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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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怨念

过了近一个时辰,女孩们的道别仪式才彻底结束,自愿离开的女孩结束了军人的生涯和梦想,一律被玄甲军送回洛阳各个府邸,剩下的四十九人,则开始接受训练。

“朕很遗憾的告诉你们,你们放弃了最后一次过上好日子的机会,日后,不,应该说是一会儿之后,你们就会为自己的愚蠢决定而后悔。”

在王府中闷得慌,跑来观摩的卫凤舞、长孙无垢、水天姬、李秀宁、卢清华、萧月仙听到杨侗这话,除了水天姬之外,余者脸上同时露出古怪表情,她们五个是第一次见到杨侗训练女兵,也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说跟士兵说话的,他话不是鼓励士兵放弃嘛?不过转念一想,复又释然,战神的练兵方式肯定与众不同的,不然,满天下都得是战神了。

“圣上,我们不会后悔的!少瞧不起人。”杨沁芳语声铿锵,其他人也露出不忿的神色。

激将法!

卫凤舞她们明白了!

看了一眼这些追逐梦想的女孩,杨侗摇了摇头,真希望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吃不了苦,跑个干净。

“相信朕,你们很快就会明白什么叫地狱般的生活,什么叫生死两难。”杨侗脸上泛起一抹阴恻恻的微笑,在这炎热的夏天训练女兵,倒是一个消暑的办法。

他指着早已备好的行囊,说道“武备和粮食一名将士不可缺少的两条命,这些背包各重三十斤,权当是你们的粮食,你们现在背上它们,然后再拿上自己的武器,绕着校场跑,朕说停则停,擅自停下来者,会有修罗卫教你们做处罚性的运动,一个人,在一个月内各有十次犯错的机会,超出者自己滚蛋!跑在最后的十个人,你们幸运,因为你们今晚没饭吃,听起来是不是很兴奋?很开心?”

“……”皇妃们无语!这又是什么鬼?

“哒哒!”

随着杨侗发出一声尖利的唿哨,两匹盖世良驹从两边窜出,一匹通体雪白,没有半根杂色,如雪如棉如云的毛发,犹如光滑的绸缎一般,它眼中带着浓浓的傲气,高傲如同王子;另一匹毛发乌黑发亮,犹如光滑的绸缎一般,不过那眼神当中闪烁露出的桀骜,表明了它的骄傲与不屈。

这杨侗的两匹宝马,白者名叫离弦箭,黑者名为黑煞;一白一黑在电闪之间,如若两道流光一般,瞬间跨过数百米之地,速度快得惊人,那奔腾之势,让人心惊。

望着离弦箭,杨沁芳目光中充满了温馨柔色。还记得当年刚到涿郡时,侗儿便是抱她乘坐这匹宝马逛了涿郡集市,回到临朔宫的时候,离弦箭的脖子上、身上挂满笼子,有一云雀、有十只小鸭、有四条小奶狗,还有仙女糖人、双耳拨浪鼓……反正是五花八门,她刚从江都去涿郡,宫女小娥说很多人没吃肉,她害怕饿自己的肚子,还买了米、盐、鱼、虾、螃蟹、蔬菜……

可是侗儿越来越忙、越来越忙…慢慢慢慢就不陪她玩了,也不做火锅、炖蛇羹给她吃…也不带她骑马,连离弦箭都不理她…再后来…人影都很少见到…即使回宫了也只管陪小舞她们胡闹…她都来不及好生说话,侗儿就被抢了…我的第一幅画、第一幅字、第一幅刺绣……侗儿都没看过…侗儿不知道我会骑马、不知道我会射箭、也不知道我会做一手好菜…他什么都不知道!哼,只管着要把我嫁了…我才不要嫁人……

就在杨沁芳思绪万千之际,杨侗从黑煞背出取出一张大弓,在空中满拉弦,手指一松,一声闷响,校场内回荡着嗡嗡的声音,“此弓名为雷霆,乃是五石骑弓,射程相当远!朕拿它来干嘛?当然觉得你们这么跑没意思,于是打算把一支支箭矢射向落后的那个人,放心,箭矢是不带箭头的那种!不会死人,箭术,是朕最不拿手的本事,几近于不会生孩子,此弓劲道十足,若是中箭了,应该会很疼,或许会留下点小伤什么的。若是射到某个人的脸上,估计会擦掉一块皮,留下永久性的疤痕。挺好玩的……是吧?”

“还有,朕这把剑是削铁如泥的湛泸剑,还有龙渊剑、承影剑……如果一不留神,当作箭矢射出来,又恰好射中某个人,估计是活不成了…不过无所谓,朕是皇帝嘛,误杀一两个小女人还正常…你们父兄也都说了,只管往死里训,若不训死一两个,岂不是太对不住他们的重托了么?”

四十九名女孩听得面色苍白,她们是不怕死,可这么死也太没意义了吧!而且,这跟历数她们父亲功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啊。越听下去越觉得皇帝和传说的昏君、暴君相似。

“天姬妹妹,夫君这是……”卫小舞忽然觉得丈夫变得令人害怕起来。

“大姐放心!”水天姬轻笑道“夫君一到军营就是这幅痞子模样,我都习惯了,他的箭术相当厉害,也从失手伤过人,他故意吓人的。”

“吓了我一大跳!夫君这样子,实在太像以人命为乐的昏君了!”卫小舞眼波流转若春水,恨恨的瞪了没个正形的夫君一眼,又向一边的长孙无垢她们轻语“幸好皇祖母说天气热,没让咱们把孩子们带来,要是看到夫君这样子,一定被带坏。”

“确实!”

长孙无垢她们全都深以为然的点头,一度以为丈夫是玩真的呢。

狂飙演技的杨侗浑然不知把戏已被拆穿,兀自道“朕的箭矢出手,你们便开始狂奔,明白了吗?”

“明白!”

“不明白也没关系,你们很快就会明白。”杨侗见到一只飞鸟掠过,也不细看,张弓搭箭,一支箭矢带着一股低啸声掠空而过,那只倒霉的飞鸟被一箭贯体,落到了地上。

“跑啊!”

看到杨侗又在挽弓搭箭,四十九名女孩呼拉一声,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跑了起来。

这些女孩立过汗马功劳,无论力量、体力还是耐力都很强,除开性别的话,放到军队都能称得上精锐,她们表现出来的素质,就算是在周围观看的玄甲军将士都十分惊讶。

玄甲军是从骁果军中选出来的悍卒,而骁果五军五万将士又是来自各大军团的悍卒,如此层层选拔,也使玄甲军始终是精锐中的精锐,若有战损,立即从骁果军五百名旅帅之中选人填补,一直保持五千的满编状态。也就是说玄甲军一名普通士兵都是旅帅级水准,本事自然不差,但此刻他们也不得不佩服这些小娘们,他们训练的背包也才二十斤,可这些小娘们背负的却是三十斤。

玄甲军的虎贲将军和五名鹰扬郎将不由自主的相顾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意思给玄甲军增重到四十,堂堂大隋第一劲旅,训练力度若是连小娘们都不如,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好自己是第一劲旅?

这时候,一名修罗卫一脸晦气的把那只倒霉的飞鸟捡了回来,把鸟递给了阴明月,与之同时,还有一张小纸条。

“圣上!”阴明月见李秀宁、萧月仙都在认真的观看那些女孩,离杨侗较远,她想了一想,便悄悄地收起了纸条和信管,上前几步,在杨侗耳畔低语。

“何事?”

“你把我们的信鹰射死了!”阴明月拼命忍住笑,语声中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杨侗闷哼一声,黑着脸问道“发往哪儿的?内容是什么?译出来了没有?”

飞鹰传信为了防止被人截获,防止出现眼前这种误伤,一直都是以暗码传送,一般到杨侗手中的时候,自然是已经译出来的真正情报!玄甲军和修罗卫是杨侗嫡系中的嫡系,自然也有人知道暗码!信鹰飞得相当高,从来就没有失手过,可是遇到杨侗那张五石弓,就倒霉了。

“襄阳方面发来的情报,鱼已入网,用不了多久就会见效。”

“告诉他们,自己看着办,同时,通知凌敬,让黑冰台见机行事,务必将襄阳给朕搅成死水、混水…李渊杀不了的世家,我们帮他一把…”

“喏!”阴明月走了几步,又满脸纠结的回来说“可是圣上,鹰死了!”

“让人回城,重新发一只不就行了吗?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忘了?”杨侗在她的青铜面具上狠敲一记,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朕怎么发觉你脑子变笨了,这点小事都要问。”

“喏!”

阴明月委屈之极,心中嘀咕谁让你说我是男人来着,我这不是学着去当个没主见的小女人嘛,咋又变笨了!

无奈之下,阴明月又变回‘大男人’,风风火火跑去安排了。

杨侗心下欣慰,行事雷厉风行、精神抖擞,这才是朕的明月郡公,看了一会儿,便飞身坐上离弦箭飞奔而出。

“大姐,这些千金虽然任性了一些,可她们韧性十足,虽是女子,绝非普通将士可比,尤其是庐江公主,表现得相当出色。”李秀宁看着这些时常见过的乖乖女,此时步履如风,显得相当惊讶。

“我也想不到。”卫凤舞深为认同,杨侗时常在外,她们姐妹发挥着自身的作用,与大隋命妇千金不时联络感情,这些狂奔的女孩全都认识,在她们面前的时候,乖得如一只只小猫,万想不到还有这一面。

不过水天姬和周围的修罗卫、玄甲军将士脸上全都露出了同情的神色,表现得越优秀,在这位最擅长折腾优秀士兵的皇帝面前就越惨。

……

“嘿,这么点距离都不行了?你们现在还配不上巾帼英雄这个称谓,能够活到现在,真是一个奇迹!朕觉得你们应该多烧几柱香给你们的祖宗,不然早就成为山贼的美食了,看什么看,难道朕说错了吗?说你呢,杨沁芳。哟嗬,还敢瞪朕!”

杨侗骑着马悠哉悠哉的慢跑在女孩们的面前,他后面除了黑煞,还有这两匹马王召唤过来的百来匹战马,战马的屁股后面全都拖着树枝,这一奔跑起来,将校场闹得灰尘滚滚,后面的女孩一个个灰眉土脸,汗水一冲,一瞬间就成了花脸猫。

“这么慢,没吃饭吗?跑不动也可以放弃,朕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训练期间,任何人都可选择放弃!以你们所立之功,我会重重有赏,精美首饰、稀世珠宝、名人字画、财富、蜀锦……任你们挑选,对了,还有英俊潇洒翩翩美少年、慷慨激昂的塞外大汉…即便是黑不溜秋的黑人朕也有办法弄来…只要你们停下,就会拥有一切。”

“呸!”

这些大家闺秀何曾听到这些,一个个被杨侗露骨的话羞臊得面红耳赤,尤其是杨沁芳这个当姑姑的,恨不得将杨侗拖下马来毒打一顿,有这么自家姑姑的么?真是不孝之极。

虽说又羞又气又恨,但没有一人停下,这些女孩意志之坚韧,就连训练强度冠绝全军的玄甲军将士都纷纷咋舌。

“噗”

一支箭矢狠狠射在房秀珠背包之上,强大力道,加上拼命前冲之下背包所产生的拉力,将她摔了个背朝黄土面朝天,这姑娘也是倔强,爬起来接着跑。

“噗”

“噗”

“噗”

“噗”

紧跟着,郑丽琬、李幼、尧瑶……她们的背包纷纷中箭,如同房秀珠那般摔倒!

连杨沁芳也狠狠的摔了个跟头,她爬将起来,双眼愤火的望着一脸得瑟的杨侗,如同一头发怒的狮子,暴跳如雷道“我们跑在最前方,干嘛也要放箭!”

“作为这支军队的首领、头目,你们只顾着自己,完全不管自己的兵,这就是你们的爱兵如子、姐妹情深?一点责任心都没有,当什么兵?有什么颜面、有什么资格当这些兵的首领?”

“……”几女羞愧。

“如果你们不珍惜自己的战友,战场之上,别人也不会珍惜你们!朕教你们的第一堂课,就是风雨同舟、同生共死、永不抛弃、永不放弃——服不服?”

“服了!”

几女慢慢停下步子,开始学会帮助战友,分担她们背上的重量。

“噗”

“噗”

“噗”

“噗”

过了一会儿,几人又被一箭摞倒。

“这又是什么说法?”

“统帅是一军之灵魂,他的使命是坐镇中枢,调度力量,而不是和普通士兵一样扛刀上阵杀敌,不然就会群龙无首;朕的第二课是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服不服?”

“服了!”

安排人手,继续跑。

“噗”

“噗”

“噗”

“噗”

跑不了多久,又被放倒在地。

“圣上,这一课又是什么?”见杨侗没有说话,房秀珠一边喘气,一边怯生生的问。

另外几个,一边奔跑,一边凝神细听!

杨侗说道“你们表现相当好,朕很欣慰,各赏你们一箭!不用谢!”

“……”几女咬牙切齿,爬起来飞奔。

“泥人尚有三分土气,你们居然一声不吭!老天,你们还是人吗?”

杨侗极尽毒舌之能事,可这些女子也不是傻瓜,恼火归恼火,可也知道一旦骂人,一顿箭矢免不了,她们算是看出来了,杨侗无非就是让她们放弃!

“喂,那个灰不溜秋的丫头,谁准许你停了,修罗卫,教她怎么做俯卧撑……很好…动作相当标准,念你初犯,只罚五十,下一次翻倍。还有,你这个月只有九次犯规的机会了,给朕记下来。”

……

这场负重跑持续了半个时辰!

看得一旁的卫凤舞、长孙无垢、卢清华、萧月仙脸色发白,便是李秀宁也大为动容;水天姬早就跑到一棵大树底下睡懒觉,这种事儿她见多了,无趣。

罗刹营的四十九名女兵身上的衣服是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到现在,已经无汗可流!她们这半个时辰可是野外拉练,而是负重全力冲刺,庆幸的是,她们以前跑到太行山剿匪,然后又偷偷爬墙溜回清华学宫,这久而之久,耐力、爆发力都在不知觉间练了出来。但即便是如此,待杨侗喊停的时候,每个人都觉得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想要移动一步都难。

“谁允许你们坐下了?坐下的人处罚一次,俯卧撑一百次,做!”

待到女兵领罚完毕,杨侗又说道“跑不动了吧?好,那就站着好了。现在,站起五排,第一排九人,后四排各十人,按照身高依次站好,给你们六十息的时间,朕不想看到这一盘散沙的阵形,若是无法达成,所有人绕着校场再跑二十圈。”

约莫五十息的时间,女兵气喘吁吁的列好队列。

“当兵之人,要做到站如松。站立时两脚微微分开,两腿挺直,大拇指贴于食指第二关节,两手自然下垂贴紧。一定要贴紧,别人如果要用力拔你开的手,即使你倒下,手也不能松!收腹、挺胸、抬头、目视前方,两肩向后张。记住,你们是军人,若是挺不直脊梁,就没资格谈‘为国效力’这四个字。”

杨侗打了个响指,一队修罗卫迅速上前,如同长枪挺拔的身姿,岿然不动如绝壁苍松,很好的为罗刹营树立起一个正确形象。

又有一队修罗卫上前,认真为罗刹营女兵纠正姿势。

“勉强像个样子,从现在开始,保持这个姿势一个时辰,若有人不能保持得住,视为放弃,朕会让人立即送你回家!”

炎夏的阳光毒辣异常,不足一柱香时间,罗刹营女兵的额头上便又布满一层汗珠,只是没有人敢去擦拭。不是杨侗的命令让她们不敢抵触,只是她们都想要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本以为就这么站着会比负重奔跑要好一些,孰料,这傻站着的结果居然比跑还累!

魔鬼!

暴君!

虽然没有人作声,但杨侗一贯的高大形象已经在罗刹营女兵心里彻底崩塌。

对于这位以往所崇拜、仰慕、爱慕的伟大帝王、雄主、诗人、书画家……女兵内心此时只有咬牙切齿的诅骂。

可惜,杨侗完全无感,站完军姿,他继续用一套套训练方式,来榨干女兵们最后一丝力气。

这整整一个下午,对于首次观摩丈夫练兵的皇妃们来说,简直就是在观摩地狱生活一般,更别说身处地狱之中的一群娇滴滴的姑娘了,这一刻,她们深切的体会到水天姬说的地狱那两个字是多么的真实。

跑步是热身、军姿是休息、单手挥刀空劈千次是玩耍,身子半蹲、双手持刀平伸是礼仪……算起来,搏击算是比较正常的,但放到这里,再正常的训练都变得不正常墕,杨侗没有教人怎么打,只是让罗刹营女兵在泥潭里相互厮打,先是小组单独对打,接着是小组和小组,然后是群殴,四十九个女孩就这么被惨无人道的折腾了足足一个下午。甭管是公主,还是谁,一律成了鼻青脸肿的泥猴子。

李秀宁、卫凤舞看不懂,也不理解各种训练有何意义,长孙无垢、卢清华、萧月仙这三个女文青自然就更茫然了。最后一致认为杨侗根本无心教人,是要这些权贵女孩知难而退!可这些女孩表现出来的硬气也让她们佩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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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章:一头雾水

日子在痛苦和快乐中一天天过去,当然了痛苦的自然是兵,快乐这种事情当然和罗刹营这群遭罪的女兵无关,给人痛苦的杨侗心情倒是不错。

征战之事自有能人主管,杨恭仁业已“弃笔从戎”,去了青徐战场。其实杨侗也知道杨恭仁弃笔从戎只是一个借口;大隋朝廷有杨恭仁太多痕迹,他确实有圆满生平之愿的意思,可最主要的还是‘还政于君’,当然,也有将杨侗留在洛阳的深意,一个皇帝不能不知国内官员情况,更不能不知各地的民情、民生!

杨恭仁的良苦用心,让杨侗十分感动,也干起了皇帝应该干的事情,认认真真的梳理、了解各地政务,西北传来的消息除了刘大俱负责的鄯善郡、孟孝敏负责的伊吾郡一些奴隶发动暴动,被迅速镇压之外,基本上都是好消息,基建方面有嘉峪关落成,并以此为起点,沿着弱水河修一条官道到达北方的居延泽;边塞长城也修到了蒲类海;起自大兴的丝绸之路修缮平整贯通至玉门,正以敦煌玉门中心,朝鄯善、西海、伊吾方向开辟三条官道,完成以后,还将朝更远的明月郡、且末郡延伸,西域诸图也纷纷动工,将国内的主道朝大隋边境修来,一旦衔接成功,那么丝绸之路上的国家往来更加便利,不久的将来,大隋必将成为万国朝拜的万国之国,而有了这一条条大路,隋军行走也更便捷省事,;而丝绸之路的畅通,让整个雍凉大地的税收比去年同期翻了五番,就像杨师道之前所说的那样,大隋现在真的不差钱,越来越有钱,败得起家。

辽东方向也是好消息频传,若不意外,东北平原将又是一个大丰年,横穿半岛的辽东长城已经把高句丽、新罗、百济隔离到了更为狭小的空间之中,高句丽虽然丢失了九成国土,在三国之中,地盘还是最广的,高建武也是一个有为之君,失去渊氏的掣肘后,努力与大隋发展友好关系,国力冉冉上升;地盘为老二的自然是位居半鸟中部的新罗,最小依旧是最南端的百济,但是从国力上说,高句丽的地位已被新罗超越,沦落成了老二,和实力最差的百济关系良好,老二、老三联手打老大定律已经重演;虽然金德曼多次恳求大隋调解、甚至出兵,都被杨侗以自顾不暇为借口回绝了,史上的李治帮新罗统一半岛,结果给自己制造一个大麻烦,杨侗太清楚新罗是什么货色了,要是帮它灭了高句丽和百济,整合三国之力的新罗必然北上攻隋,他坚定认为三足鼎立的半岛更符合大隋利益。他们怎么打,杨侗不想管、懒得管,打得越狠,三国越贫穷,对大隋的依赖更多,如果三国死绝了,大隋过去掩埋尸体、干捡地盘就是了。

然后是苏定方从西域送来了一批西域巧匠,这些人被编入了开天院,东西方良匠碰撞出来的火花是解决了十分复杂的滑轮组合问题,虽然目前说,只是比大隋现有的滑轮组合只是进步一点点,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随着这新式滑轮组合运用到战船上,会让高大的五牙舰速度更快、更省力、更省时、更省空间,终使水师的生存力、战斗力发生一个质的飞跃。若是运用到商船、装卸方面效果亦然,

这也让杨侗更加重视对域外科技人才的引进,命令西域都护府,且末郡守薛万述、伊吾郡守孟孝敏、明月郡守阴弘智努力挖掘西域各国良匠,并高以极高的奖项,但有所获,必有重奖。

与此同时,从西域本身,和西方传入西域的一些农作物、可食物种、香料种子也被引入了大隋,已经命令司农寺组织、聘请一些经验丰富的老民,准备于来年开辟试验田试种新作物,一旦有了成果,必能丰富大隋上下的餐桌,为人们增添以前食物所没有的养分。

而一切令杨侗开心的结果是,越开心的以各种手段对付倔强的罗刹营四十九名女兵。

“快快,再快点,郑丽琬,说你呢,别以为长得漂亮就有特权!乖乖的学青蛙跳一百次。朕看你快不行了,干脆就别撑了……女人认输不丢脸。看见玄甲军的那些爷们没?当初参与竞争的时候,是我大隋四十多万名百战之士,有当骁果军资格的仅有五万,而到玄甲军的时候,只有五千人留下来!你们赖到现在还没走掉一个,这也让朕知道女人的脸皮比男人厚,可你们居然还嫌不够,还要敷上一层厚厚的脂粉,这脸皮要厚到什么程度才甘心?刀枪不入吗?照这么发展,连湛泸剑也划不破了吧。”

校场之上。

杨侗毒舌攻势从没断过,除了处罚以外,他不会直接动手打人,可相对这些各种各样的轻视、轻辱而言,女兵们觉得体罚还是轻的,只因来自精神上的轰炸更恐怖,杨侗在公众场合比较注重形象,很少爆粗口,但不用不代表他不会,经过网络时代的轰炸之下,谁不会打嘴仗啊?

这对杨侗来说,其实也是释放的一种方式,军营是由他主宰的天下,说一不二,也不需要形象,他想怎么整就怎么来!就算是不时前来汇报的房玄龄,对于杨侗嘴里蹦出来的不带脏字,却分外恶心的语言攻击也只能叹服。

“房秀珠,你爹为你找到了一门好婆家,;走向自由的幸福大门一直为你敞开,只要你放弃训练和你爹回家,我立刻放你离开,金钱首饰还有男人值得你拥有!”一边的房玄龄也成为杨侗攻击女兵的道具了。

“杨侗,你这暴君!是古往令来独一无二的暴君——空前绝后。”

进行障碍跑的杨沁芳第一个从一个又大又深的泥坑里爬了出来,这伙女兵当中,她表现得最好,能够当这伙女兵的首领,显然不只是公主这重身份这么简单,今天是十天有一休的第九天,此刻宣泄一般骂了出来。

“不愧武帝的女儿,连现任皇帝都敢骂,胆子就是大!不过我告诉你空前绝后、独一无二的暴君之美誉,是我杨侗终生奋斗的目标!我最敬爱的皇姑殿下,是不是打算远离暴君?好啊,大门在那边。”

杨侗笑眯眯的撑着一把遮阳油纸伞,一手提着一壶冰镇梅汤走到了泥坑前;看着泥浆裹身,分不出谁是谁的女兵,脸上带着惬意的微笑。

“我不!”杨沁芳倔强的一挺胸,傲然道“我要替父皇看管这你不孝子孙,免得你把大隋败掉。”

“空有理想是没前途的…也是愚蠢的…顶撞上司,处罚是要做的!一百个俯卧撑,立即、马上、现在做!”杨侗喝了一口梅汤,脸色一变,立马恢复魔鬼的巅峰状态。

“是!”杨沁芳大骂一声,积攒了九天的怨气散去不少,却又带着几分忐忑,自己纵然是皇姑,可也不能当众骂皇帝,黑不溜秋、冰冷冷的宗正寺监狱可是为他们这些皇族准备的呢!不过听到杨侗的话过后,脸上露出释然的惊喜,应了一声,便跑到一旁接受处罚。

一百个俯卧撑对常人来说确实困难,但经过她们本身就是武者,这些天的魔鬼训练,以及各种肉食,跟偷偷融合在日常饮食中的药膳,让这四十九名女兵成了女暴龙,一百个俯卧撑不算事。

“圣上是空前绝后的大暴君!”

房秀珠见她老子在一边,又有杨沁芳的例子,壮着胆子大骂一声,也不等杨侗开口,一溜烟跑到杨沁芳身边自觉受罚。

“很好,朕喜欢说实话的孩子、喜欢自觉的兵,想骂趁早,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出了这个门在骂的话;不用朕来处罚,你们就被崇拜朕的将士、百姓跺成肉酱。”杨侗笑了一笑。

“圣上是空前绝后的大暴君!”

“圣上是空前绝后的大暴君!”

“圣上是空前绝后的大混蛋”

“大混蛋!”

“大魔头!”

“恶魔!”

“凶灵!”

……

在一众呆愣愣的视线中,一个个女兵对杨侗咆哮一声,乖乖跑过到一边认罚,这让玄甲军将士极度不平衡,当初他们可没有骂人的待遇。

“不高兴啊?不舒服啊?”杨侗感受到这帮大老爷们的怨气,冷笑道“谁把两腿中间的玩意一刀切,朕立即让她加入罗刹营,然后也可以痛快的骂!有没有?”

“没有!”

一帮修罗卫的哄笑声,让这帮大老爷们自尊心受到了践踏,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大声喊道。

“圣上……”杨侗刚转过身来,就看到最后一个女兵从泥坑里爬上来。

“郑丽琬,别以为装成泥猴朕就认不出来!你在本月只有一次惩罚机会,未来的二十天你肯定过不了,依朕看来,你干脆使劲的骂,这样不仅可以骂皇帝,还赚了二十天美好生活!”

四十九人当中,郑丽琬年龄最小,学武的时间也比别人短,经过这九天的魔鬼训练,差距就出来了,一个月十次的失误机会,已经让她用掉了九次,如果尽情宣泄的骂杨侗,她不想放弃也只能回家了,杨侗一脸鼓励的说道“来吧、骂啊,痛痛快的骂朕,你就早早回家当乖乖女了,你放心好了,她们肯定也过不了。如果骂了,你会发现这是你人生中最正确的选择!”

“圣上英明神武。”郑丽琬满腔怒火化作一声违心的呜咽,她还想坚持!

“真遗憾。”杨侗摇了摇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能显示你是勇士,反而是傻气的最佳证明!不过你是罗刹营唯独一个说朕‘英明神武’的人!朕奖励你说真实想法一百遍。”

“圣上英明神武……圣上英明神武……圣上英明神武……圣上英明神武是好人……”

见郑丽琬越喊越起劲,一旁房玄龄和修罗卫、玄甲军将士的嘴角都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都觉得郑丽琬是把‘英明神武’当成‘混蛋暴君’来用。

杨侗看向一群认罚完毕的女兵“做完了?”

“回圣上,做完了。”杨沁芳大声道。

杨侗露出了迷之笑容“朕还喊开始,所以这是你们自愿的,跟处罚没关系,现在除了杨沁芳,其他以下犯上的人,开始认罚。”

“圣上,你使诈!”尽管知道理在杨侗那边,可李幼薇仍旧不服

杨侗冷冷道“顶撞上司,加罚一百。”

李幼薇没有动。

“你想放弃了?”。

“不是,圣上没说开始,属下不敢开始。”李幼薇大声道。

“为了奖励李幼薇的进步,赏俯卧撑一百个。”杨侗微笑着看向李幼薇,一副孺子可教模样。

李幼薇狠狠地瞪了杨侗一眼,一言不发的趴在地上受罚,她比别人多了两百。

先罚一百个、再赏一百个。

房玄龄看着校场中那一道修长背影,心底有些发寒,这些女孩或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可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房玄龄却看出了常人看不出的细节,这个皇帝通过粗暴的方式,于不知不觉中获得这些女兵的拥戴。

不止如此,当房玄龄认真一想的时候,他发现杨侗的兵法、计策绝对不是大隋第一人,比他强的比比皆是,用兵如神、爱兵如子统统和他无关,但他打仗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究其原因,却又是将士们对他的至死拥戴和信任,这这些又源自对人心、军心的把控,以及处事的干脆果断,他的风格完全迥异于儒家文化,但若真去一一深究,会发现杨侗所用的这些东西却又没有偏离儒家追求的大道。越是接近,越能体会到杨侗掩藏在那’皇帝‘之后的惊人能力,这样一个人物,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盖世枭雄。

“今天训练到此为止。”

虽然中午刚过,但是杨侗不打算继续训练下去了,一些人还小,骨骼尚未发育完全,过度训练会把她们练废,她们初次接触惊人的训练量,却能坚持了九天,仅这韧性便让杨侗认同了。

“从今天起,你们是大隋铁军中的一员了。以后就算你们想走,也走不掉,你们失去了最后一次机会。”

罗刹营如同打了胜仗一般欢呼

“后天早上按时集合,接受新的训练!”杨侗笑了笑“作为大隋将士,每个人都有一份俸禄,我们的发放制度是一季一次;战场上立功者,战后立即奖励,这跟日常俸禄无关。你们暂时收编在修罗卫名下,可以找蔡薇将军领走这一季的俸禄!我大隋军队什么都差,就是不差钱!朕知道你们都是不差钱的小富婆。不过用第一份俸禄购买心仪首饰,购买礼物送给亲人,意义格外不同!”

“万岁!”女兵们欢呼着跑回营房,她们首先做的是把自己收拾干净,再去领钱,然后去城里逛、买礼品送给自己最亲的亲人;就像杨侗说的那样,破掉不少山寨的她们不差钱,但这些钱来路不正,哪怕再多也不如她们辛苦赚来的钱有意义;父母给的零花钱,是父母的!可俸禄是她们辛苦赚来的正当钱……用这钱买来的东西意义深远。杨侗短短提醒的一句话,使她们怨念消散,在她们心中的形象也变得分外高大起来。

……

就在杨侗使劲折腾罗刹营的时候,一直在新野按兵不动的李渊有些坐不住了。

行辕之中。

李渊躺在一张软榻之上,默默的看着手中的一份来自襄阳的急报,上面罗列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有家族名、有人名……与其说是一封信,不如说是一张大大的图纸更加合适,只因各个家族是一个独立的方块,每个家族都有复杂的线条和其他家族连在一起。

这些,李渊当然看得懂,条线相连的两家之间,表示他们有关系,要么是联姻、要么是门生故吏之类的关系,线条上面都以红色小字加以备注,一份天下世家关系表清晰的呈现到了李渊眼前。

这时,一名宦官进来禀报“圣上,他们到了。”

“让他们进来。”李渊坐正了身子。

“儿臣拜见父皇。”不多时,太子李建成和楚王李元吉走了进来,李世民成功入境之后,李建成便被李渊调到身边听用。

“皇儿无须多礼。”

“谢父皇!”

李建成和李元吉起身,垂手肃立于一旁,虽说李元吉长得丑,也没有李建成治政之才、李世民治军之能,可李渊却很喜欢这个儿子,尤其是遭到打击之后,李元吉并无太多出格之事,这令李渊十分欣慰。

李渊先对李建成说道“你在淅阳、南阳的安排朕很欣慰,考虑得相当全面,所用之人尽皆考虑到了各个世家的利益,将平衡之术运用得炉火纯青,这才是皇储、未来君王应该做的事情;你在接应世民时,大军进退有度,没有给薛万均攻击的机会,手段老练,便是一些老将也做不到。”

李建成气度恢宏,识大体、明大义,不因党争而置国家利益于一旁,他在接应李世民时表现出来的魄力、胸襟让李渊相应满意。

“谢父皇褒奖!”李建成行了一礼,随即又说道“其实这是孝恭之功。”

其实李建成很希望李孝恭能够官复原职,一来为自己一方增添强大的军事臂助;二来是大唐国事艰难,李世民无法兼顾全局,需要李孝恭这个自家人茂守一边,所以于公于私,他都期望李渊尽快起用李孝恭。

“朕知道!”李渊明白李建成的意思,顿了顿道“身为上位者,可以无才,但不能没有识人、用人之明,你是二路元帅,统筹全军事务,各项琐事数不胜数,你根本管不了!但你能够用孝恭他们将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也就是说若不是你会用人,孝恭也不会有机会出谋划策,总之,首功非你莫属!用人是你的长处,以后多多挖掘一些人才。”

李建成思虑慎密,他知道父皇还不想起用李孝恭,无奈的点了点头“儿臣记住了。”

李渊又说道“找你们兄弟前来,是有两件要事交待;第一是移交权力,朕近来精力不济,本想把‘只眼’交给你,可大郎你政务繁重,无暇顾及琐事,朕决定将‘只眼’交给你四弟来管!”

李建成心头巨震。

‘只眼’是李家的暗势力,李渊密谋造反开始那天就已创办,由李渊亲自掌管,有些类似于大隋的黑冰台,不过随着李唐屡屡战败,统治不稳,这支力量的便将重心放到了李唐内部,李渊等于是将对内监察权交给四弟,父皇是要让四弟来监视百官吗?

李元吉按捺不住脸上的喜悦之情,他立刻说道,“儿臣绝不让父皇失望!”

李建成看着兴奋满脸的四弟,心里顿时明白了,父皇事先和四弟谈过了,否则四弟怎么会知道‘只眼’的存在?那可是除了父皇,也只有他和二弟知晓的绝密情报。

可这么重大的事情,父皇事先却没跟任何人商量,二弟应该也不知道,这是临时的决定?还是早有这打算?而且,父皇这么做,用意又是什么?是想让四弟自成一派?

“近来国内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所以四郎,你的任务极重,新军你是兼顾不到了,就移交给你大哥来管吧。”

这是一个对李建成承担责任的补偿,但李建成更想弄清父皇的用意是什么。父皇先让李孝恭来背东征失败的黑锅,接着又将四弟自成一体,然后又将本应太子接管的‘只眼’交给四弟,这是一步步的剪除自己的羽翼,他这么做是不是想废掉自己的太子之位,当然了,废太子是动摇国本之重大事件,平顺之年行废立都会产生动荡,父皇不会在这时候做这种事情,那父皇到底是想做什么?诸多问题杳至给来,让李建成一时失去了思考。

李元吉却是爽快的说道“儿臣遵命!这两天就把新军移交给大哥。”

“不!”李渊摇摇头“襄阳的问题极多,朕不放心,你明天一早就要移交给你大哥,朕要你明天回京。”

“儿臣遵命!”李元吉行礼应命

“大郎,你先回去。朕有要事向四郎交待,你是大唐太子,不适合参与。”

“喏!”

李建成行了一礼,一头雾水的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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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章连发)

今天是回来后更新数字最高的一天,共计一万一千多字,如果像一些作家那样拆解,就是五连更了,不过我不拆,因为他们都说章节平均订阅到了1500,就可以进入精品频道,推荐资源就多起来,在数字不变、章节少的情况下,会使章节平均订阅显得高一些,离精品更近一步。

回头再看我大隋第三世,25260个收藏中,如果现在有5个人全订至本章,那我得笑惨!因为这5份全订就能把本书推到精品线上。可惜啊,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当然,个人能力也是差的、更新还得继续的……

收拾心情,继续更新,这样写着写着,指不定努力到了某一天,忽然发现咱也成神了呢。大家说是不是这道理?

第512章:蛇与农夫

隋军气势汹汹南渡,南下之后就四面开战,四面树敌,一口气夺下十一郡,大有一战定乾坤之意,令天下群雄相继骇然,待见到唐朝成为隋军首选目标,莫不松了一口气,准备在隋唐争夺西部中原之时,努力仗大自身,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场关乎唐朝生死的龙争虎斗,没有一年两年是不会结束的,可声势浩大的隋军忽然止步于弘农,而唐朝再丢收半个南阳之后,也按兵不动!

按理说,李神通贪污一案,使唐军军心动摇,这正是隋军大破唐军,以及收复南阳全郡的天赐良机,只要完成这两个步骤,那么,隋军只需派一部坐镇新野,以牵制襄阳唐军;另一部迅速西进淅阳内乡,跟弘农隋军南北双方夹攻朱阳关;亡命至此的唐军要么与隋军死战到底,要么只有再次南撤,然后从勋乡进入房陵,保护这个襄阳外围郡,而不管唐军做何选择,都逃不掉损兵折将的命运,前者需要血战,出现死伤不用置疑,后者看似是活路,可别忘了大隋是全军皆骑的军队,李孝恭的下场还在眼前呢。

然而,这么好的战机面前,隋军忽然就不打了,除了右仆射杨善会南下与左天成会师,再也没有别的动作,这让所有人都摸头不知脑起来。

隋唐之战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停止,而青州方向却依然处于大战之中,这不隋军挑起的,而是分裂之后的窦建德和王小胡发生了内战。

当然,也不能说跟隋军完全没有关系,裴行俨占据齐郡之后,让贾务本、高雅贤率领三万将士和三万奴兵驻军于长山,防窦建德从北海入境,自己则率领一半兵力和沈光会师,并合力拿下刘黑闼最后一块生存之地——鲁郡,刘黑闼带着残兵败将败往彭城,投奔李密而去;二将一合计,由裴行俨坐镇鲁郡邹山,负责牵制彭城魏军,沈光则统御本部大军东进,攻克了王小胡、范愿、董康买、张君割据的琅邪郡,范愿、董康买战死,王小胡和张君趁着窦建德在北海防备贾务本、高雅贤之契机,带残余力量杀入窦建德的高密郡。

窦建德占据的青州尚未分裂为三时,实力还相当强悍,可是刘黑闼、王小胡的割据自立,害他损失一半以上的实力,对这些反了自己的人恨之入骨,王小胡丢失琅邪郡也就罢了,可这混蛋既不敢和隋军拼命,又怕得罪李密,不敢攻打南方的下邳、东海,偏偏就抢占他窦建德为数不多的地盘,这让窦建德如何不恼?真当他是任人欺负的人软柿子吗?

一怒之下,窦建德把北海防务交给了心腹大将齐善行和曹旦,率领大军三万南下高密,与王小胡决战于诸城,尽管窦建德以三万大军对阵王小胡的一万五千余人,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但是王小胡利用高密郡治诸城县的高大城墙,强征全城军民严防死守,使窦建德损失惨重,两军打了近半个月,最终城中百姓不堪王小胡压榨、迫害,冒死开城放窦建德军入城,才使王小胡全线溃败,张君被窦建德剁成肉酱喂狗,而王小胡在百余名亲兵拼命掩护下,夺门而逃。

王小胡一路东奔,越过鄣日山,一直过了汇入夷安泽的胶水,终于看到了海边的滩涂,直到这时他才松了一口气,他在胶南这边安排了接应的船只,这是他为自己预留的后路,只要登上船只,就能离开高密。

“将军,我们打算去哪里?”一名亲兵问道。

“……”这个问题王小胡答不上,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其实沈光在与他决战之前,派人和他谈过,希望他能将琅邪郡完好的投降大隋。

那时他觉得大隋的条件太低,只给他一个正四品下的开国县子爵位,和一个同为正四品下的武散官征北将军,而且两个都是虚职,没有任何实权在手,他当然不会答应。现在他倒是想答应,问题是他不仅与大隋撕破了脸,连琅邪郡也被隋军武力夺了去,他地盘没了、丢了军队,身边这十几个亲兵又算是什么事儿?说是一无所有亦不为过,这样他还有个鬼的资本去接受大隋县和征北将军之职?

他倒是跟立足于永嘉的孟海公有旧,且听说孟海公在永嘉干得颇有声势,或许可以乘船沿海南下,前往永嘉投奔孟海公。他长叹了一口气,“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去海边登船!然后去投孟海公。”

一行人又疲又饿,又继续向东西走了大约十里,眼看快到了海面,前面有一户人家屋顶上冒着炊烟!

众人又惊又喜,催马冲了过去,似是一户避祸到此的渔民人家,是一个四口之人,男主人刚刚出海归来,一家正等着儿子回家,享受天伦之乐。

忽然,一群乱兵如土匪般冲了进来,男主人抡起鱼叉拼命,被王小胡一刀砍翻在地,母女二人哭叫着躲进里屋,却被士兵们狂笑着冲了进来。

“他娘的,急什么,又跑不了。一个个都快饿死了,先吃饱再玩。”

王小胡腹中饥饿,大声催促着手下找粮食,士兵们轰笑着将简陋的房子翻过底朝天,只找到几升米,不过他们发现后院里嗮着不少鱼,倒是让他们饱餐一顿海味。

夜幕降临,吃饱喝足的王小胡也起了淫心,一脚踢开里屋的门,扑向了可怜的渔家少女……

夜色在充满绝望的哀号中越来越沉,王小胡和亲兵们疲惫了一天,都沉沉酣睡起来。

就在这时,王小胡被一阵异响惊醒,只觉窗外一片火光.他惊而坐起,几步就冲到了窗前,一看之下,只惊得头皮发炸,只见外面围着数百位渔民,人人手执钢叉和火把,眼中充满愤怒和仇恨

在前面是一个二十岁左右少年,他和被杀死中年渔民长得十分相像,而且对方还穿着己军的衣甲,王小胡蓦然想了起来,这是他的一名亲兵,作战勇猛、忠心耿耿,这船还是他帮准备的,路也是他讲的!百感杂陈之下,王小胡竟然吓得倒退两步。

蓦然,他仿佛省悟了自身的处境,大吼道:“快起来,全给我起来!”

屋子内顿时乱成一团,愤怒的渔民没有烧屋,是怕伤到屋里的女人,但母女二人已被蹂躏至死,他们失去了人质,很快就会让渔民发现。

“奋力杀出去,夺回战马!不然都得死。”士兵们纷纷抽刀向外杀去,王小胡也扑杀了出去,他们知道只有夺回战马才有活命的可能。

哀嚎声顿时响起,渔民愤怒叫骂淹没了士兵们的求饶,不多时,只剩下被两百多人团团围住的王小胡一个人了。

王小胡两条腿已被打断,再也跑不了,仰天长叹:“自作孽不可活,想不到我王小胡称雄一世,竟死在一群愚民之手!”

王小胡又悔又怕,但一切都晚了。

“杀了他!”

“把他捣碎!”

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刹那之间,群相耸动。紧跟着数百支钢叉就向王小胡狠狠地投掷而来,王小胡被乱叉钉死在了滩涂上……

第513章:兵吏二部失权柄

“夫君,都是臣妾不好,没能早点发现皇姑如此任性。”王府之中,杨侗和皇后卫凤舞在后院小湖之畔散步,作为大隋的皇后,卫凤舞是天下最尊荣、地位最高的女人,她的使命是帮助杨侗稳定后宅,可她不仅帮不上忙,还闹出杨沁芳这堆烂事,这让卫凤舞十分自责。

“皇姑与你无关,如果不是朕过于骄纵,她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不是朕让她你上学,她更没机会带着一帮女孩出去冒险胡闹。好在发现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杨侗摇了摇头。

夫妻多年,卫凤舞大致看出了杨侗的心思,“夫君打算废除女学么?”

“这倒没有,不过有了皇姑的前车之鉴,朕以后再也不会让皇族女子出去就学了。孩子们现在还小,这不着急,你们只须将启蒙做好即可;等我们正式入主紫微宫,朕在里头开设一个学馆,专教皇族和文武大臣的子女。这样孩子们有了小伙伴,也又会让外面的风气带歪。如果他们向往外面的世界,大可出去走走,朕并不想把他们困在皇宫之中,这方小小的天地困得住他们的人,困不了他们的心,多出去走动,多看一些民间生活,不仅能够扩展他们的眼界,还能深入的了解是非善恶。”

“如此便好!”杨沁芳、杨宓、杨芷如今荣升为皇族教育的反面教材,致使皇族子弟的教育问题,成为困扰卫凤舞之头等大事。此时见到丈夫有所打算,也不再这问题上多作纠结。

看着卫凤舞清丽出尘的面容,杨侗笑道:“洛阳算是我们的故乡,转了一圈我们如今又回来了。今天是中元节,城中应该比较热闹,左右无事,咱们出去走走?”

杨沁芳事件,让杨侗心中有些愧疚,随着地盘的变大,陪同亲人的时间却是越来越少了,哪怕是同处王府之中,可那一道宫墙,却将自己和住在后院的亲人生生分割成两个世界。就拿杨沁芳的事情来说,若非事情闹到这一步,他还不知道杨沁芳在很久以前就弄了一支女兵出来。

卫凤舞听得怦然心动,但还是说道:“夫君不忙政务了吗?切不可因私废公。”

“政务是永远都忙不完的!但细细一品,我似乎又很清闲,这是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矛盾!”杨侗哈哈一笑。

中原大胜的结果是大隋增加了十三个郡,以短期目光来看,这些地盘其实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在之前的十多年时间内,这些地方的统治者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即便有短暂的稳定期,但统治者也以打仗为主,地方的治理根本谈不上,这些无限接近无官府主政的地方,不说横行的匪徒需要劳心费心神去剿灭,单是惨遭破坏的路面、河道、堤坝、农田、城池就需要无数人力物力去修缮,而安抚民心更是重中之重,容不得半点马虎,正如杨侗之前所说,还在这片大地上生存的百姓,要么是走不动的百姓,要么是彪悍之士,若是大隋用不当之人去主政,极有可能导致大隋公信败坏,以后收拢人心就更难了,搞不好还导致叛乱之风再起,所以对这些地方官员的任命,吏部是慎重再慎重,选用官员不仅人才,还要有德,审判地方恶霸、旧有势力官吏的刑部,监督吏部执行、监督刑部执法的御部官员也一一就位,郡兵自然也同时抵达。

郡兵、县役都是退役军人,不仅是维持地方稳定的重要力量,也是大隋的预备军,以前由兵部‘武装司’兼管;杨侗这段时间做的头等大事,就在对武装司加以改革,几经考虑,于是他在九部之外,又设立了一个‘武部’,用来专管全国郡兵、县役,退役军人、伤残军人的安置问题以后也全归武部所管,这个部门相当于把后世的‘仁’武部、供安局结合在了一起,第一任武部尚书由裴仁基担任;而兵部专门负责练兵打仗事宜,职能也相对的单纯了起来。

对此,朝中众臣倒是抱以赞成的态度;首先,由郡丞、县丞掌管的郡兵、县役一直存在,但这类地方武官一直缺乏明确的专管部门,它处在吏部和兵部两管、两不管的状态之中;文武之帝之时,地方武官一旦闹出问题,吏部、兵部就会相互推卸负责,造成很多损失,再这样下去肯定于国不利,这武部一设,归属明确,责任也跟着明确起来。其次,杨侗大刀阔斧的军改之后,将郡兵、县役正式纳入了兵部体系,以提升其办事效率,但如是一来,代表着兵部权限的无限膨胀,不仅掌控了常务军,触角还深入到各个郡县,这很不利于国家未来的稳定,若是兵部有朝一日发难,那么,数月之间就能掌控一个国家的命运,为国家安定计,与兵部地位相当的武部很有必要创立。

至于是否会滋生冗官,众臣倒是没有关心,因为被纳入武部体系的郡丞、县丞本身就有,即便有所增加,也只是中枢管理层,这些职位的增额不多,却能把这一块的管理变得规范起来,同时,还能有效分走吏部、兵部这两个热闹衙门的部分权力,避免两家权利过重;这武部的设定只是官制改革的初步,杨侗打算等天下统一之后,对掌管外交、教育的礼部加以细分,成立专管教育事业的文部,然后再将审计司提升上来,从民部手中接管财政这一块。

当然,杨侗还有很多设想,只不过他需要彻底理清国政、社会习惯,才能考虑施行,更何况天下尚未一统,权力过多分散也不便及时解决问题,他还很年轻,有的是时间来规范大隋官制,并不太过着急。

而武部的建立所带来的交接,主要体现在朝廷中枢,对地方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正式成立之后,公文便由信鹰发往了各郡,直接告诉那些郡丞、郡丞,你现在已是武部的人了。

。。。。。。。。。。。。。。

当初,杨侗到达洛阳的第一步就是让人统计王世充王氏家族、臣子和世家富户逃离后留下来的豪宅、店铺,对效忠过王世充的人也毫不手软,他们是不是自愿都逃避不了从贼的事实,被杨侗一律发配去了边境,至于他们的庄子宅院自然也都收归国有!这些也全都收归国有,完成这一步,再慷他人之慨,分赠有功之将官。而洛阳巅峰时期,人口近百万,大隋重新接收之时,全城人口已经不足二十万人,人去楼空的宅子多不胜数,这些宅子都被杨侗掌控在手,作为帝都,他相信总有一日会有大量人口涌入,不愁没销路!

果然!当朝廷正式下文,宣布洛阳为帝都之后,诸多嗅觉敏锐的中高产阶层,纷纷跑来洛阳置办房产,导致杨侗大赚了一笔,对于这个钱,杨侗是赚得心安理得,因为在他的观念中,洛阳是祖父开发出来大楼盘,卖这些房子合情合理;以至于他不时想着要干一件事,就是当有一天,洛阳人满为患,或是他手上缺钱了,就带着朝廷去大兴、邺城、涿郡、太原等地办公,然后对外放出似是而非的风声,让人们误以为大隋将会迁都于此,这样大隋的中高层又会闻风而至,使得他杨侗又能大赚一笔,至于新城的开发也不他操心,完全可以打包给皇族,他只管坐着收钱即可;

如果杨侗真这么干了,一定被后世的勾结的官商捧上神坛、尊为祖师。毕竟,他们再强也只能用一个移动车站玩弄一城百姓,而他,则是用帝都玩弄一个国家。

如今,且不管杨侗会不会用帝都玩弄大隋百姓,但起码,杨侗在洛阳是成功了的,虽然收复的时间不长,但随着大量人口的拥入,帝都的气象却是一天一个样,大街上车水马龙。

当晚,洛阳城内每家每户也挂出了花灯,洛水河畔桨声荡漾,放满了灯,波光摇曳,汇聚而来的伊水、谷水等几条主河也变得流光溢彩。

一入夜,无数小贩涌出,纷纷前往各条河边的到河畔休闲街道摆上摊子,小贩的聚集也吸引了更多百姓出门,一时间,逛街的、观灯的满了洛阳几条大街。

火树银花,整个洛阳都变成了不夜天。

大街上,每个小摊几乎都挤满顾客,一群群孩子拎着水灯欢快地来回奔跑,尽管这并不是上元佳节,但孩子才不管这些,热闹才是他们最快乐的事情。

一些少女也成群结队的上街游玩,围着一个个首饰、脂粉小摊,挑选各式廉价首饰。

在一个竹制工艺摊前,六名少女挤在一起观看精美的竹制品,挑选着可爱的竹编小动物,百余种琳琅满目的工艺品让她们看得眼都花了。

六名少女年龄不大,却都长得明眸皓齿,清秀脱俗,她们穿着细麻做成的长裙,外披一件短衫,头发都梳成望月双环髻。尽管都穿戴简朴、简洁,但超尘脱俗的气质让四周女子黯然失色。

不过她们虽然风姿绝伦,不似凡物,却没人敢打她们主意,除了她们佩有短剑,身边还站着一群英姿飒爽、目光冷然的女兵。

女兵在洛阳出现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们要么是随军女医,要么就是各家千金的护卫,百姓也从最先的惊讶、不习惯、不理解,变到了现在的习以为。

但跟着这五名少女的女兵显得格外不同,她们对这五名少女的保护十分周全,看似漫不经心的在一边,但却无人能够靠近。连那两位身为摊主的老年夫妇也察觉到少女们不同寻常。

这伙少女,正是罗刹营的杨沁芳、房秀珠、李幼薇、邓瑜、尧瑶、郑丽琬她们。

她们领到人生的第一份俸禄之后,本是准备一口气花光,可洛阳比起邺城,可供选择的东西还是少了一些,最后听说中元节会热闹一些,大家一合计,索性决定到中元节再出来挑选心仪的首饰和礼物,这天购买的物品,无疑更有意义一些。

今晚人流极大,结伴同行的四十九名少女在各个小摊前走走停停,被琳琅满目的物件看花了眼,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好在洛阳治安严格,今晚又是节日,到处都有军队巡逻,一些人流拥护的街道还设岗驻兵,一到节日就会出没的地痞浪子在洛阳几乎看不到,不是说人人觉悟好、素质高,而是律法严酷。在朝廷以工代赈修缮洛阳的初期,就有地痞浪子企图混吃骗钱,结果被砍掉了一批,还有一批连民籍都被剥夺掉,如今正在奴隶营中,和异族奴隶一起过着惨无人道的生活,血淋淋的教训面前,谁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耍流氓?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

也因此,这六名少女虽然惹人注目,尤为出众,却没有登徒子胆敢跑来骚扰调戏,再者说了,即便有耍流氓的胆量,女兵那一关恐怕就过不去。

“殿下,你看这竹钗……”

郑丽琬话没有说完便被杨沁芳打断了,她低声道:“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在军中叫大将军,宫里叫殿下,此外,我们一律以姐妹相称。怎么又忘了?若是让那暴君知晓,又要说我仗势欺人了。我最讨厌别人叫我公主殿下。”

众女无不失笑。

罗刹营四十九名女兵当中,要说受害最深的,自非杨沁芳莫属。

杨侗没有夸赞过她一句,并且还说她能够当上罗刹营首领不是她有多了不起,而是大家敬畏‘公主’这一重身份,说得杨沁芳好像没了这层尊贵身份,就是废物白痴一般。这久而久之,杨沁芳就不喜欢别人称她为公主殿下了。

郑丽琬有些委屈:“话是这么讲,可这天下谁敢将公主不当一回事啊,就算那家伙不计较我以下犯上之罪,我爹也会收拾我。”

“可他们都不在啊。”

“我怕叫顺口了,如果当他们的面叫你阿姐,我可惨了。”郑丽琬表现出来的态度相当明确:我可以不怕,也可以不敬畏你,心里也当你是姐妹,但我不能不叫你为‘公主殿下’。其他女孩也是类似这般想法。可她们的叫法近来恰恰与杨沁芳相冲,成为她最不喜欢的谓称。

杨沁芳有些抓狂:“你怕他们,就不怕我了?我可是你直属上司。”

“你哄谁啊!我们都是小兵一个!而且你比我们还没地位。”郑丽琬‘嗤’地笑了起来,从头上扯下一根头发,横着递到杨沁芳眼前:“你比奴兵也就高级这么一点。”

杨沁芳脸一红,她是自家的事自己知,杨侗的明显针对,她又如何看不出来?娇嗔道:“你再胡闹,我以后就不会带你出来。”

杨沁芳这句话击中了郑丽琬的要害,使她不敢吭声了,半晌才嘟囔道:“好吧!姐妹就姐妹。”

杨沁芳笑逐颜开,“这才对嘛,你刚才说什么?”

郑丽琬连忙伸手从摊子上拔出一支凤头竹钗,凤钗中间还挂着一颗黄豆,惹人喜爱。

“咦!”杨沁芳有些惊讶地接过竹钗看了又看,做工精湛,栩栩如生,“你们知道吗?小舞也有一支竹钗,和这支一模一样。”

“皇,她也有?”郑丽琬惊奇的问。

“嗯!她用一只玉盒装好,宝贝极了,小时候我拿出来玩了一会儿,她差点和我翻脸。”

郑丽琬笑了起来,“一定是那个人送的定情之物,所以才像宝贝一样收藏。”

“什么定情之物,是那家伙在涿郡集市亲手雕刻,然后送出去的,除此以外,还有好多竹编小动物,小舞看得比命还重。”杨沁芳气呼呼的说道,“其他的那些,也有。就我没有……”

“想不到他还有这等手艺……”郑丽琬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奇的说道:“不过他送给他的媳妇很正常啊,再说了,男人送钗子给女孩,表示她喜欢这个女孩。他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送钗子的含义,你是他姑姑,他怎么可能给你?你生什么气?”

“我!”杨沁芳秀美娇俏的容颜染上了一抹酡红,她见到“姐妹们”奇怪的目光,有些慌乱的解释:“没人跟我这些,我根本不知道送钗子的含义!”

“原来如此。”众女孩这才恍然。

“那你可得记好了,若是以后有人给你钗子,可不能乱接。否则,别人误以为你接受了情意,要是闹将开来,你的麻烦可大了。”郑丽琬在一边好心提醒着杨沁芳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杨沁芳垂首盯着手中的竹钗,目光之中一片死灰。

郑丽琬冰雪聪明,察觉到杨沁芳情绪不对,连忙说道:“我们是姐妹嘛!不用客气的。”

如果郑丽琬刚才这么说,杨沁芳定然欢欣雀跃,现在却是有些勉强的应付说:“对,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

顶点

第514章:偷听少女心

“姑娘们,你们挑好了吗?”摊主仗着胆子说道,五个少女的女兵这么一挡,其他游客都过不来了;这五名少女美是美,他老头子也喜欢看,但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啊。

“我选好了!”郑丽琬早已挑好了几件竹制工艺,“我要这些,你们呢?”

“我也选好了!”房秀珠、李幼薇、邓瑜、尧瑶纷纷拿出自己的成果。

“我要这些。”杨沁芳犹豫了一下,却又拾起郑丽琬给她看的那支风头钗,然后又挑好了之前相中的二十几件竹制工艺品,她有两个娘、两个嫂嫂、一个姐姐、三个侄子、六个侄媳,还有五个侄孙、侄孙女,一大家子,每个人都要兼顾到。还有阴明月、蔡薇这两个直系上司,她也准备送一些礼物,不说将她二人收买,但起码可以交好一二,或许还可以探听到杨侗针对自己的缘由。

女摊主乐得眉开眼笑,手脚麻利的一一装到了竹盒里,一边计算着价格,这些女孩几乎买走了一半,今晚可以早点收摊。这死老头居然当着她的面,一共看了这些女孩五十多眼,她要回去收拾这死老头,笑眯眯的说“姑娘,你们一共五吊钱。”

杨沁芳从小荷包里拿出一枚银钱,递了过去,“我只有银钱,可以吗?”

五吊钱也就是五百枚炎黄通宝,一百枚串在一起就是一吊,杨沁芳她们花费了半贯钱,等值半枚炎黄银钱,女摊主连忙接过,看了又看,果然是大隋银钱,连忙说道“当然可以了,我还要找你五吊钱。”

“不用找了!”杨沁芳说道。

“多谢姑娘,只是这么多,怎么好意思啊。”

杨沁芳这个公主,每个月都有来自宗正寺的月俸,她还没嫁人,全由大萧后保管,但她剿匪分到财物可不少,可剿匪事件暴光后,多年积蓄又被大萧后没收了,其他女孩的情况也差不多,这也使她们的生活变得拮据起来,只有郑丽琬这个没娘孩子,自己钱自己管。只不过杨沁芳平时花钱十分大气,这习惯至今不改,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没事的!”

“多谢多谢!”

女摊主千恩万谢,见五人手中没灯,便从摊位下面取出了六盏水莲灯,一一递给她们,“这盏灯送你们,到河边许愿放灯吧!”

“谢谢阿婶!”

六女接过灯,满心欢喜地朝洛水河边走去,女兵立刻跟上,相隔只有几步之遥。

女摊主望着她们的背影摇了摇头,唠唠叨叨的说道,“哪有这么花钱的?真是不当家不识油盐柴米贵,也不知是哪位高官的女儿,竟然还有女兵护卫,却穿着粗衣,真是不可思议!”

女摊主说完,忽然惊恐地捂住了嘴,他知道这些女孩是谁家的女儿了……

作为乱世中的底层人物,眼光异常毒辣,她明显感觉到六名女孩的女兵跟女医不同,给她的感觉就跟上过战场的将士一样,而大隋上下的女兵,也只有皇帝身边修罗卫真正的上过战场,杀过人,这样一来,几名女孩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老头子,收拾东西,咱们回家。”女摊主喜滋滋的捧着那枚银钱,她决定拿回家去供着,沾一沾皇族贵气。

“还没卖完啊。”

“今天赚够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否则遭报应!”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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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横穿全城,将洛阳一分为二,最主要的河流,经过奴隶和流民、灾民的日夜修缮,多年未清的淤泥已被清理干净,水位下降了数丈之深。

不仅如此,河道南北都有崭新石阶,倾斜临水!石阶最高处则是宽达五丈的青石街道,街道两旁交叉着种有高大的柳树、桂花树、樟树,这是大隋武帝时期所种植,如今都成为河畔景观。

此时,官府在水中放下排列整齐的千余盏水灯,水中还有几十艘小船在布置花灯,水光倒映,波光滟滟,光彩夺目。

河边高高耸立两座名为招魂塔的灯塔,这是宗正寺所立,用以祭奠牺牲在战场上的大隋将士。

这两座灯塔由开天院制作,计有八个不同色彩组成的灯位,灯塔以水流为动力,塔随水动,使整体不断变幻方位、颜色,璀璨夺目的呈现在人们眼前,令人叹为观止,引来大量百姓前来观赏。

百姓仿佛被灯塔吸引了一般,纷纷到此点灯放灯,显得异常喧闹,每一盏灯点燃,代表着一个美好心愿,一盏灯随水漂走,逝去的亲人就能收到他们祝愿。

河边挤满放灯少女,按照另一种说法,未婚少女在这晚对着灯许下心愿,只要灯随水走,她的心愿就会如愿以偿。未婚少女的心愿自然是想找如意郎君,她们挽起水袖,露出如玉皓腕,虔诚的将水莲灯放入水中,慢慢地,一盏盏承载美好心愿的灯,随着水波向河心流去,组成了蔚然壮观的灯阵。

杨侗带着卫凤舞和几位后妃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静静地观看着热闹的情景,他们虽然乔装而来,可杨侗极为重视自身的安全,不仅没有加入拥挤的人群之中去,还在明里暗处布下乔装跟随的修罗卫、玄甲军。

此时,卫凤舞她们几人,在修罗卫的护卫下,提着灯快步走向河边,紧随在杨侗身边的只有阴明月。

“明月,不用这么紧张!”见阴明月一脸警惕的看向四周,杨侗好笑的低声道“别人一看你的样子,就能猜到我是一个重要人物,这样反而容易把我的身份泄露出去,更何况我们周围有两千余名禁卫,没什么好担心的。”

阴明月一听,果然放松了不少。

杨侗看向她手上的几盏水莲灯,柔声道“放灯去吧!”

“圣,你的安全……”

杨侗知道她其实也很想放灯,但职责所在,这才两厢为难,于是说道“我的武艺没一天落下,比起以前更加厉害,没那么脆弱。”

“好吧!那我也去了!”阴明月想了一想,非常勉强的应答下来。

“代我告诉贞国公,他用生命守护的大隋很好,以后会更好……”贞国公是杨侗对阴世师的追赠。

“好!”阴明月对放灯没兴趣,但是手下都兴致勃勃,也在路上买了几盏,如今再听杨侗这么说,也就不再犹豫,跑去水边放灯,以寄托对父母的哀思。

阴明月走后,杨侗也离开树底,走到前面比较空旷的地方,以便大家前来汇合。

就在这时,他身后匆匆传来一阵少女的声音,“瑶瑶,这边人少,我们去这边放灯。”

叫‘瑶瑶’的这个声音,让杨侗很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他一回头,只见六名身姿修长的少女拎着灯向这边奔来,待她们近前,杨侗不由失笑,在这里居然也能遇到杨沁芳她们几个,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倏尔,眼中闪现一抹顽皮之色,瞄了河边一个位子,便向那儿走去,他想偷听这些女孩都许什么心愿。

“你们倒是快一点啊!”跑在这前面的是李幼薇,她目光敏锐,如她老爹那般善于抓住机会,一眼瞅见空子,立刻招呼几个姐妹。

洛水两岸人山人海,能找到一个空位相当不易,杨侗分别带来一千修罗卫、一千玄甲军,占据了一大片区域,这些扮作游人的侍卫都认识杨沁芳。

见她们往这边奔来,最外围的侍卫便稍稍放了个口子,层层防御的侍卫皆是是如此之想,几名少女便顺着空隙钻了过来,这样一步步的靠近了杨侗,只不过她们心情激动,又哪知这一切,只是单纯的以为这边人少。

“这里,这里!”

李幼薇已经占了河边的一块休闲坐石,激动的招呼着自己的小姐妹。而这里便是杨侗隐身不远之所,虽说河中灯光璀璨,可这么一照射,反而令这个地方变得更加不起眼,所以她没有看到附近的杨侗。

“阿姐,你要许什么愿?”郑丽琬很兴奋地问向身边的杨沁芳,今天是她长大以来第一次放灯,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和兴奋,又见杨沁芳情绪不高,便顺着她的心意叫起了‘阿姐’。

“我要说几句话给我父皇,希望他在那边安好。”

杨沁芳见她一脸兴奋,便取笑道“你呢?是不是要你母亲送你一个如意郎君?”

郑丽琬的脸蓦地红了,跺脚直嚷“你再这般胡说,我就不理你了,我要祝愿母亲安好;也要我爹爹平平安安。”

“另外一盏灯,则是你自己的心愿,对吗?”

路上,她们两人各又买了两盏。此时手中各有三盏,一盏是祝愿逝去亲人、一盏是为在世亲人许愿,另外一盏灯,自然是属于她们自己的心愿,二人虽没说,但都明白对方的用意所在。郑丽琬一听杨沁芳捅破这层薄纸,俏脸上不由得飞过一丝晕红,羞怒道“你不也是让你父皇送你一个如意郎君吗?还好意思说我。”

杨沁芳见她急得像只发怒的狮子,笑道“我不跟你开玩笑了,咱们各放各的灯,谁也不许偷听,这总该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郑丽琬气呼呼的说了一声,像防贼一般的看了杨沁芳一眼,尤不放心的远远跑开。

杨沁芳找到一块干净的草地,双膝跪下,她将袖子挽起,露出一段皓腕,双手捧着一只水莲灯低声许愿,随即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到河中。

另外一只水莲灯被她捧了起来,默默的为活着的亲人许愿,然后又将它放入水中,两盏灯汇在一处,缓缓向远处漂去。

杨沁芳望着并行而去的两盏灯,过了一会儿,又捧起了第三盏。

隐在暗处的杨侗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便悄悄潜近,想听一听杨沁芳说些什么,只要弄清她意属的如意郎君是何种品种,这样就能将情报如实回馈,以便皇祖母针对杨沁芳所喜,挑选出最合她心意的姑爷。

杨沁芳一双大眼睛直愣愣的望着眼前的灯,显得有些神思不属,连杨侗到了身边都不知道,她对着水莲灯轻轻叫道“侗儿,侗儿……”

杨沁芳这两声叫唤,充满了缠绵少女情致,蕴藏着刻骨相思欢喜之意。荡气回肠的怩喃让杨侗身子巨震,他又不是傻子,怎生听不出杨沁芳这两声呼唤,包藏着多少少女深情。

这个看似疯疯癫癫的丫头,难道早就对自己情根深种?杨沁芳虽然顽皮,可心性却纯如一泓清水,想不到她爱起一个人来,竟如此惊心动魄。

杨侗面如土色,一颗心只吓得怦怦狂跳,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念头,可他靠得太近,如若就此逃窜,杨沁芳就会发现,如她知道心思被这个错爱了的当事人听到,羞愧之下恐怕立马横剑自刎,即便杨侗制止得了这一次,也看不住她一辈子,这一刻,他深悔自己这不道德的偷听,如果不那么好奇,也就不会听到杨沁芳心声,也可以淡然相处,但是这以后,他便是装得再像,在面对杨沁芳的时候,也会别扭,再也不会回到当初。

见杨沁芳沉浸在自身的心境之中,情知这是离开的最佳时机,便又悄悄的退了回去!心情复杂的看着杨沁芳。

过了一会儿,杨沁芳放下灯,轻轻抽出腰间短剑,模样狰狞之极。就在杨侗胆战心惊之时,她将剑尖狠狠刺入自己的手臂,拔出之后,抬着那支手臂,对着夜空说着什么,仿佛宣誓一般,那出尘的容颜不可方物,在灯光下散发着一股难言的圣洁光辉。

电闪之间,一个惊悚的念头落入杨侗的心田杨沁芳知道自己错爱了人,也知道那是没有结果的爱情,她要为她绝望的爱守节。

杨侗满心不是滋味,他一直以为‘守节’只发生在礼教森严的宋明清,不想社会风气开放的大隋王朝也有!而且进行守节仪式的还是一个未嫁少女——更匪夷所思的是她喜欢的人是亲侄!

良久,杨侗的无奈化作一声长叹,这个结,他提都不敢提一声,更不要说去解开了;好在杨沁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只原她早一天明白,是她搞混了爱和崇拜的概念,希望她以后遇到她生命中的真命天子。

职业缘故,杨沁芳常常备有伤药,起誓完毕,便匆匆忙忙的包扎了伤口,她怕姐妹们发现,鬼头鬼脑看了看四周,这才放心的舒的口气,还好,四周都没人。看到郑丽琬已经把最后一盏灯放下河,和房秀珠她们汇合着往这边走来,便将水莲灯扔进了河中,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她有心上人,也发誓一辈子不嫁,如果神仙看到自己的灯,会错了意就麻烦了,于是又将水莲灯捞出来,接着一脚踩暴。

看得远处的杨侗直摇头,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哪懂什么情情爱爱的,她早有一天会想通,自己瞎操什么心啊!

他见杨沁芳业已包扎妥当,放心的回到集结之处,向放好了灯的后妃们打声招呼,继续沿河游玩。

第515章:践踏隋律的丑青年

自觉完成了一个仪式的杨沁芳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只不过失去了不少鲜血,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好在有夜色掩饰,姐妹们都没看出什么。

姐妹汇合到一起,却明显感觉到人多了,也比刚才混乱了不少,便决定去四周走走。

就在不远处,一群士子注意到了她们,六名少女超凡脱俗的气质使他们心生爱慕不已,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你推我攘了一阵子,终于有一人大着胆子上前,他看出这些少女以杨沁芳为首,便躬身向她行了一礼“小生独孤铭,长安人士,请问姑娘芳名?”

杨沁芳眉头一皱,反问道“你是哪个国家的人?”

独孤铭一怔,道“大隋人啊。”

“我大隋王朝有长安这个地方吗?”杨沁芳故作不解的向身边姐妹询问。

“没有!”

长安,她们当然知道,不过它在大隋王朝的的名字是大兴,由于时间长久,便是李密、萧铣他们也口称大兴,而在李渊入主大兴时,它把这坐名字换为长安,所以只有李唐的人才把大兴称为长安。

如是一来,这伙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旁边一名修罗卫反应极快,上前将这名自称独孤铭的士子一把推开,余人迅速将杨沁芳她们保护起来。

这时,那群士子一涌而上,七嘴八舌的说道“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问姑娘们的芳名,何必如何冷淡?”

独孤铭鼓足勇气,上前再行一礼“小生独孤铭,请问姑娘芳名。”

不过这次他不敢太过靠前,一置说话,一边警惕的看着旁边的修罗卫,这些女兵已经纷纷拔出横刀,他不由又向后面退了一步。

杨沁芳妙目一转,见他们均是穿着儒袍,便淡淡地问道“你是关中独孤氏子弟?”

“正是!”独孤铭一听,独孤氏的骄傲一下子让他有了勇气,朗声道“姑娘风姿照人,凡尘不沾,令小生好生敬慕!是以斗胆相问,不知姑娘能否将芳名告之。”

听对方承认自己是独孤氏人,杨沁芳一双明眸,燃起了熊熊怒火,她是一个恩怨分明的性子,自从知道独孤氏是李渊谋反的幕后主谋,便将这门亲戚恨之入骨,她对独孤铭只有厌恶、憎恨,哪有心思回应。她只想打道回府,问一问杨侗,这些反贼都明目张胆跑来洛阳了,干嘛还不抓。

“我们走!”

她对身边的姐妹说了一声,转身便走,一群士子顿时急了,并追了上来“姑娘请慢走!”

独孤铭更是苦苦央求“相逢是缘,姑娘缘何不惜上苍赐予我等缘分?”

“啪”的一声清脆之音响起,却是李幼薇怒火上涨,将早已握在手上的短剑狠狠地抽到独孤铭脸上。

李幼薇一如乃母红拂女,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见独孤铭如此不要面皮,哪还忍耐的住,狠抽了一剑鞘尤不解气,怒斥道“你一不是舍生忘死、奋勇杀敌的大隋军人;也不是辛勤耕耘、奉献赋税的百姓……你们一群酒囊饭袋,不思攻苦诗书、报效国家,却在这里下作无耻,看你一眼,我都感到羞耻!又有何资格知道阿姐的名字?”

李幼薇在马邑和邺城长大,父母没有跟她说过豪门恩怨史,她不知独孤氏是什么鬼,更不知道皇族跟独孤氏的恩怨,只以为对方是一群无聊的读书人,如果知道独孤氏是什么玩意,恐怕就用剑刃砍,而不是用剑鞘砸了。

“姑娘骂得好!”

李幼薇的行为,博得满大街观众轰然叫好。

“发生了何事?”便在此时,一队威风凛凛的士兵及时赶到。

“她打人!”独孤铭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李幼薇。

为首的队正鄙夷道“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打了一顿,还好意思叫屈,真丢我们大隋男人的脸。”

“将军,我才是受害人呢。”独孤铭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这名魁梧的将士。

“好吧!”队正搔搔头,问道“姓名?”

“籍贯!”

“呃,长安人!”

“什么人??”

“大兴人”

队正警惕的盯着独孤铭“出示你的身份证明。”

“什么?”独孤铭不解的问。

队正很肯定的说道“你是伪唐的奸细。”

“凭什么这般说我。”

“只有伪唐才称大兴为长安;大隋子民都有自己的身份证明,可你连身份证明都不知道,你不是伪唐奸细,谁是?”

“将军未免太武断了吧?”一名士子皱眉道。

“出示你的身份证明。”

“没有!”那名士子愤然道。

队正一巴掌将他抽倒在地,大声道“将这些混蛋全部抓起来,狠狠收拾一顿再说。”

队正蛮不讲理的话,居然让大街上的人大声叫好。

大隋三代皇帝非常自私小气,尤以圣武帝为甚,导致大隋的律法也变得自私起来,只要你在大隋疆土之内,伤害的不是拥有大隋国籍的人,没人理睬你对‘外国人’干了些什么事情。

没有大隋国籍的突厥人、高句丽人、新罗人、西域人……全都不在大隋律法的保护范围之内,伪唐、伪魏、伪梁的人在大隋国内亦然没有地位。

这些人要是伤到大隋百姓,就会被官员、军士无条件、无理由的砍头;要是大隋百姓伤了他们,一切得看官员、将士的心情,如果官员心情不好,大隋的百姓顶多被揍上十大板也就了事了,至于非隋百姓,结果就相当惨。

因此,李幼薇即便是砍了独孤铭,也顶多被叫去询问一番,当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什长勃然大怒,令人将独孤铭等十几个‘外国人’装进了一个个索网,扔进了洛水,泡得差不多了才拉上岸来,然后就这样拖着独孤铭他们去了位于政化里河南县衙。(注大兴、洛阳住宅区在大隋称为“里”,唐时才称作“坊”,抱歉,之前一直以“坊”来称呼,以后会用‘里’)

而动手打人的李幼薇,只是费了一番口舌,连身份证明都不用出示,她问向杨沁芳“阿姐,我们哪儿去?”

杨沁芳失血过多,倦意上涌,早就不想逛了,现下正好有了脱队回家的理由,冷冷的哼了一声,“一帮废物,坏了我的心情,我不逛了,先回家!”又见天色尚早,便叮嘱道“你们逛吧,都小心一点!都早点回家,明早还要去军营呢。”

“礼物已经买到了,我不想逛了,我得早点睡,要是迟到我就死得相当难看。”

尽管杨侗已经说她们可以当兵了,但是郑丽琬不敢全信,因为她只有一次犯错的机会了,若是自己睡得太晚,导致明天迟到,那个不太可靠的皇帝极可能会出尔反尔,这样她就惨了。

“我也回家休息好了。”方才还威风八面的李幼薇虽然有些意尤未尽,可想到那个铁面皮皇帝,也不由得害怕起来。

和逛街比起来,被皇帝逮住罚无疑更有威力,余者三女,也纷纷表示回家睡觉。

这样六人又结伴回家。

杨侗的王府位于洛水以南,紫微城正面的尚善里,一出正北方的里门,西行到天街,只要走过立在洛水两座河心岛上的星津桥、天津桥、黄道桥,便可抵达紫微城的正门端门,除了尚善里,与紫微城隔河相望的还有洛滨、积善、旌善、惠训、道术、道德里,稍南的劝善里去往紫微城也比较近。

杨侗体恤众臣上朝不易,便将文武众臣安置在这八里的豪宅之内,至于这八里剩余的众多豪宅,依旧在杨侗的手中,这些他不打算卖,日后用来赏赐立下大功之将臣。

房秀珠、李幼薇、邓瑜、尧瑶、郑丽琬等罗刹营女兵的父亲,都是大隋王朝的中流砥柱,她们洛阳的家都在这七个里之内,所以六女回家的路也是一样,最先到家分别的是家住道德里的郑丽琬,然后是道术里的尧瑶、惠训里的邓瑜,这三个里偏离端门,也间接说明郑仁基、尧君素、邓暠的地位比其他重臣稍低一些。至于房秀珠和李幼薇则住在尚善里以东的旌善里,杨沁芳倒是成了最后一个到家的人。

跟房秀珠、李幼薇分别后,杨沁芳沿街西行向尚善里,到了尚善里北门不远处,突然看到前方聚拢了一群人,这让杨沁芳感到相当奇怪。只因王府是杨侗暂时落脚的地方,使得整个里除了杨家人,住地全是兵,修罗卫和玄甲军自不必说,便是一万名飞羽弓骑和剩下的骁果军第一军也在这里。里里外外都戒备森严,自从杨沁芳住进来后,就没有看到有这么人聚集过,不禁好奇的围了过去。

修罗卫自动帮她拨开人群,旁人本有些恼怒,但看着这群浑身充斥着煞气的女兵,当下,原本有心喝骂的人都乖乖的闭上了嘴巴,虽然大隋军令森严,早有不得扰民的命令,但要是他们自己作死,在‘行宫’大门之前招惹这些可能是修罗卫的女兵,就别怪人家为啥把刀刃朝你的脖子抹了。

杨沁芳轻松来到人群最前面,却见人群之中,站着一名青年,他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文士服,年岁不大,相貌嘛,杨沁芳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儿来形容…结果她觉得‘天赋异禀’最好。

‘天赋异禀’在这时代可不是好话,一般遇到长得丑、特别丑的人,别人不好说他丑,就会说上一声‘兄台天赋异禀’。

跟他对话的是一名骁果军旅帅,“先生,天色已晚,圣上早已安歇,而且圣上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见到着的。你还是请回吧!有什么要事,明日一早可到河南县,也可以到洛阳县衙报备。”

洛阳城内共有二县,分别是茂德里的洛阳县和政化里的河南县,像独孤铭那倒霉的孩子,便是给军士拖去了河南县。

“说来说去你们就是以貌取人,枉我胸怀经天纬地之才,欲献大隋,不想你们竟如此慢待,哼,他日就算圣武帝请我,我也绝对不来!”

这位兄台年纪不大,偏偏没有自知之明,就近一看,让人只会觉得丑,再也没有看第二眼的兴趣,这样的人口气还奇大无比,在旁人看来,那名骁果军将士已经相当有耐心、有礼貌了,可这兄台倒好,居然拿起骁果军最敬重的杨侗来说事儿,仿佛不把对方惹毛火就不罢休似的。

骁果军将士原本不想理会这个丑鬼,但这丑鬼偏偏站在尚善里门口,张嘴就是滔滔不绝,让人头疼无比,他引经据典,骂起人来不带脏字,而且还没有重复的。

若是动手,随便一个士兵出来,能轻松撂倒十个丑鬼,但说起动口,一帮人加在一起,也不及这家伙的一个零头,一帮骁果军来来回回就那几句,却被丑鬼骂得狗血淋头。听得一帮骁果军将士肝火大盛,若非军法严苛,早就拔出横刀砍掉那颗丑陋的头颅。

杨沁芳看着有趣,索性停下来看这位仁兄将一帮骁勇善战的骁果军将士弄得苦不堪言,讲真,她很佩服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将士,换作是她,早就一巴掌呼了过去。紧跟而来的,又是一阵自豪,当今天下,能让桀骜不驯的骁果军变得这么有礼貌的,也只有自家杨侗。

不过再怎么忍,骁果军也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忍无可忍的时候,骁果军旅帅无须再忍了,他一巴掌呼了过去,“你这丑鬼,说好话就是不听,还出口伤人,存心找打是吧,我成全你。”

丑鬼终于吓了一大跳,眼看着躲不过这一巴掌,索性双眼一闭,双手抱头,拼命护住他的丑脸,只是等了老半天,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临身,小心翼翼的移开一只胳膊,却见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掌抓住那个大兵的手臂,那名旅帅另一支拳头刚想招呼过去,但一看清对方的模样,便不敢动弹

“想动手?”杨沁芳颇为不满的将旅帅的手臂放开。

“君子动口不动手……”

丑鬼想要表达一番感慨,却被杨沁芳一脸厌恶的打断,“丑八怪,死远点。”

“你……”丑鬼指着杨沁芳被噎到了。

“想动手?说实话!”杨沁芳没理他,而是看向那名旅帅,训练了这么久,倒是学足了杨侗的口吻。

旅帅自然认识庐江公主,心说死就死吧,他一咬牙,悍然道“回公,女公子,这家伙长得实在太恶心,卑职其实并不想用手抽,而是用刀鞘打。”

“……”丑陋青年一脸愤慨,感情说,自己这张脸,已经升华到别人动手抽打的兴致都没有,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境界,如是一想,心头畅快之极。

“你还知道动刀鞘啊?那你废什么话呢?直接拿下,一块足布往那臭嘴一塞不就得了?你跟这帮靠嘴皮子吃饭的家伙讲理,你讲的过么你?既然能动刀鞘,你就别跟他废话……动刀才是咱们大隋的老本行!”

众人一脸懵然。

这漂亮得不像话的姑娘,居然说‘动手才是咱们大隋的老本行’,这得有多彪悍、得有多暴力啊!

杨沁芳尤不过瘾,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指着这名旅帅就是一顿教育,“你说说你……按道理说,我不应该骂你,但是你实在太蠢了,得有多瞎的人,才让你当旅帅。”

骁果军是天子亲军,杨沁芳还知道在骁果军之内,凡是旅帅及以上将官由皇帝亲自任命,可她就想骂那个不良人为瞎子!

这一通指桑骂槐过后,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

旅帅给训得一脸菜色,讷讷不敢回敬。

换作他人这么说,早就一刀子过去了,但眼前这个,他真不敢。更何况,杨沁芳这话,也不是不对,因为他连‘直接拿下,一块足布往那臭嘴一塞’这种简单有效的办法都想不到,他不是愚蠢还能是什么?

唉,只是连累圣上挨骂了。

旅帅觉得自己应该向校尉请罪才对,不然,一辈子不心安。

“你又是什么东西?”杨沁芳嫌弃的看向那丑八怪。

“我不是东西!”

“我知道你不是个东西!不然也不会惹我大隋将士,你应该庆幸,若是到反贼那里,你有一百个丑头也不够砍。”

“……”丑八怪一脸头疼,体会到了骁果军方才的无奈。

而骁果军将士,深知公主殿下是在为他们出气,一个个一脸畅快,心中暖洋洋的。

“都给我记好了!套用圣上的话来说,咱们大隋专治不服。一般来说,咱们都是先把对方打爬,再去以德服人,然后才用仁义道德去感化,最后,一个个都成了灰孙子,突厥是这样、高句丽是这样、西域诸国也是这样,以后你们要是遇到蛮不讲理的人,也可以这么做,效果肯定会更好!”杨沁芳说完,指了指那丑八怪,“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迎着从将士不怀好意的目光,丑青年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观念,大声道“我长得怪,可我其实很可爱…”

“……”

所有人都惊呆了,瞧这话说的……太有水平了。

便是一肚子火气的骁果军将士,也是大眼瞪小眼,下一刻,打人的念头居然就这么散得一干二净。

“看不出来,你居然还这等小聪明。”杨沁芳有些惊讶的看着丑陋青年,在杨侗身边久了,她被影响得很快,深知丑青年这话,已在无形中化解了他所面临的危机。

“嘿嘿,马马虎虎!”对于杨沁芳的敏锐反应,丑青年也有些惊讶。

“尚善里是圣上居住的地方,可你依然在这里闹事,无非是想把事情闹大,引起圣上的注意。而你的依仗是什么?是大隋严厉的律法、是大隋严峻的军法,你算准了骁果军将士不敢触犯律法、军法,才这般肆无忌惮……你这算什么?是践踏大隋律法、军法,是践踏、羞辱这些大隋军人的尊严。其心当诛,其罪当斩。”

杨沁芳浑身带着一种冷意彻骨,恍如冰天雪地里的雪莲花,冰凉沁骨,清丽出尘。虽是女流之辈,但她此时却给人一种手掌权柄,号令千军万马的大将气派。

作为差点沦为亡国奴的大隋公主,杨沁芳由衷的感激大隋军人。

作为大隋军人,杨沁芳崇拜军人、亲近军人、喜欢军人、疼爱军人……容不得别人欺负这些纯朴憨厚的军人。

作为恩怨分明的人,杨沁芳瞧不起这种自作聪明的人。

所以当她弄清丑陋青年的不良不纯之心,那份厌恶已经升华成无穷杀机。眉宇间的肃杀之气,森然尽显。

丑青年面色大变,只看这些士兵如此敬重,就知道这女人身份不简单,而且看之前这女人轻而易举的把那五大三粗的旅帅制服,武艺也很不错!这女人要么是武妃水天姬、要么就是令天下男儿汗颜的明月郡公阴明月,但不管是谁,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眼见杨沁芳将手伸向剑柄,连忙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肃然道“我承认我确实是耍了点小聪明,确实是想把事情闹大引人注意,但我绝对没有践踏大隋律法军法、践踏羞辱军人的意思,我之所以这么做,是我要面圣,我有一件天大的事情要禀报。”

“天大?是多大。”

杨沁芳漫天杀机稍稍收敛

丑青年道“能不能让我面圣再说,如果圣上认为不是天大的事情,你大管砍了我。反正我也逃不掉。”

杨沁芳当下点点头道“我记住这话了,但愿你说服圣上的本事。带进去。”

说完,径直带着修罗卫离开,连姓名也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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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丑青年是谁,又因何事而来?

万分感谢本周打赏的书友dear_风爆、sunjiyinna、一直很纯洁的娃、书友160421001946582、北千之庭、九生九圣……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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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即将成为去的五月,本书的成绩跟好字不沾边,但也不能说希望灭绝。只因本书中断了三个多月,这才致使很多书友都认为本书太监,直接少了六千多个收藏,随着重新接上,很多书友也陆陆续续回归,并以订阅、打赏、投月票、投推荐票的方式加以支持,这让我感到十分欣慰,谢谢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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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传说中的‘丑八怪’

杨侗一行人也刚回府不久,这边,阴明月刚刚安排好府中防御,归来时正遇到布置外围防御回来的蔡薇,正起趁着这空闲时间,问问水莲灯是否灵验,迎面就看到了风风火火赶回来的杨沁芳,不由诧异的问道“公主,这么着急,发生了何事?”

“明月姐、蔡将军,我要去找侗儿。”杨沁芳风风火火的从两人中间穿过,忽然又停了下来,扭头道“你们跟我一起去,我发现了一个丑得出奇的丑八怪,正要侗儿去接见。”说完,她又是一路疾风般冲向王府后院。

“丑得出奇的丑八怪?还让圣上接见?”

阴明月和蔡薇对视一眼,有些发懵,莫名其妙的,哪来的丑得出奇的丑八怪?

内宅主卧。

杨侗越战越勇,策马奔腾,舞枪直刺,杀得淑妃卢清华溃不成军,香汗淋漓,跪地求饶。眼见‘敌人’无力再战,杨侗也只好放弃继续下去的打算,怜爱的帮卢清华将散乱的秀发捋顺,正想叫人弄来浴桶,以好跟卢清华来个鸳鸯戏水,外面忽然响起了急促脚步声,来不及作出任何反,房门就让人‘嘭’的一脚踹开。

“侗儿,我有……啊……”杨沁芳话没出口,忽然看到杨侗精赤的站在床边,一条大蛇正对着她摇头晃脑……刹那之间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杀气,紧接着便看到杨侗钻入了被子里,床榻上的卢清华呆了一呆,害羞的钻入了被子里,而露出上半身的杨侗脸色铁青的瞪着她,杀气便是从他眼中迸发出来的。

“哇哈哈,你们继续……我啥也没看到…”杨沁芳看到杨侗那恨不得砍人的脸色,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闪电一般的退出房门,聪明的顺手将房门给拉上了。

“夫君,皇姑怕是有什么要事,你出去看着吧。”看着杨侗暴跳如雷的模样,卢清华又气又羞又无奈的提醒着。

“她除制造麻烦,能有什么事?能有什么要事?”杨侗愤愤不平的吼了一声,这不省心的丫头疯疯癫癫的,若不整顿家规,自己迟早非被她弄出病来不可。

可怒归怒,但还是在卢清华服侍下穿上衣服,从房间内走了出来,临行前,还顺手抓起了朝露宝刀,相对湛泸剑、承影剑、七星龙渊剑,他更喜欢使用这把量身打造的宝刀。

院落里,杨沁芳终于从那震撼一幕中恢复了过来,整个人热得如被火烤,一脸潮红的来回走动,一颗心砰砰狂跳。她虽顽皮任性,可毕竟还是一个未经人事少女,别说是杨侗那光溜溜的样子,就连成年男子的大腿她都没见过,骤然看到这种场面哪里能承受的住?

刚才那一幕,对她来说,实在是……

太刺激了!

阴明月和蔡薇茫然的看着一脸煞气的杨侗,她们听到杨侗一声咆哮,便跑了进来,这究竟发生何事了?

“说!不给我合理解释,看我怎么收拾你…实在太不像话了…”

看着躲躲闪闪的杨沁芳,杨侗怒到极致,心中却在思索着,等乱七八糟的事情结束,第一件事就是给这疯疯癫癫的丫头找一个管得住她的人,再这么一惊一乍的生活下去,自己都得折寿。

“呃,是这样的……”

杨沁芳也是尴尬得不行,面红过耳的躲到阴明月身后,干笑了两声,连忙将自己在大门口偶遇丑八怪闹事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侗儿,我看这个丑八怪挺着急的,都敢拿命来赌,说不定真有天大的急事,所以就回来找你,如果骗人,大不了一刀砍掉他的丑头,省得成天出来恶心人。”

“丑八怪?能有多丑?”

“总之,很丑就是了。”

“叫什么?”

“太恶心了,我都懒得问。”杨沁芳如是回答。

杨侗嗤之以鼻,“再丑也丑不过李元吉,一个丑到连亲生母亲都要丢了的孩子,完全丑出了一个新高度、新境界。”

杨沁芳对杨侗的话极为认同“对对对,这个也丑出了一个新高度、一个新境界。”

“那我真要看看了。”杨侗虽然不认为有人丑得过李元吉,但经杨沁芳这么一说,顿时兴致盎然。

阴明月、蔡薇相顾无语丑八怪让人避而远之,有啥好看的,圣上的品味就是不一样。

“你去吧,我累了!睡觉去了……”杨沁芳打着呵欠,显然相当憔悴。

迎着略显苍白的脸庞,杨侗心中一颤,和声道“早点休息!从明天起,放假五天。”

“啊?”杨沁芳大为意外。

“放假五天,五天之后,有任务。”

杨侗随便说了一个借口,便带着阴明月、蔡薇走向了大殿。

“草民拜见圣上!”被杨沁芳冠以‘丑八怪’的青年见到杨侗入座,连忙起身行礼。

丑八怪肯定很丑,这个杨侗是有心理准备的,可是当他看到这个‘丑八怪’的时候,不禁对大惊小怪的杨沁芳感到无语,人家也就长得比较清新脱俗,比较另类一些,与‘丑八怪’却是不沾边的,要是她看到李元吉,一定觉得这个青年很英俊、很帅气!甚至会发出貌似潘安之感叹。

“你就是那个为了见朕一面,践踏我大隋律法和军人的狂士?当今天下,敢以我大隋律法、大隋军人尊严来试探朕的,着实不多,目前来说,你是朕所知道的第一个!”杨侗靠在椅背上,却给人一种潜龙在渊的感觉,一举一动,都有一种慑人心魄的威势。

杨侗淡淡的说道“你也休要说什么名士风骨,一个连风骨和愚蠢都无法分清的人,是没资格说这些的。更不要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只因全天下都知道朕最喜欢杀士!”

“狂士?不敢当。”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般有缺陷或是样貌丑陋的人,骨子里通常有一种天生自卑感,这种人一旦在某个领域有突出的能力之后,会衍变成极端自傲,此人在自己威压之下,虽是汗水淋漓,可杨侗察觉到他的傲气并未减轻半分,反而因为自己的一番刺激,意图分庭抗礼。

“草名马周,乃……”

“朕不是喜欢挖别人祖坟的人,也不喜欢用祖先荣光标榜自己有多高贵的人。”杨侗直接打断马周后续的介绍。

对于马周!杨侗当然知道一些,这又是一个宰相之才,但不管马周以后会怎样辉煌,可现在的马周,在杨侗眼中还远未到那种高度,至少性格方面就不合格,太傲的人,往往被人激怒。

马周脸色有些发黑,木然道“圣上,草民一介寒士,没什么祖上荣光可卖。”

“朕麾下文武大多是这种寒士,他们没有靠祖上余荫,照样闻出属于自己的天地。直说吧,朕看你也浅薄之辈,既然说是天大的事情,那肯定便是天大的事情。”

“圣上,应该知道在大海之中有一个国家吧?”

“你说的可是倭奴?”

“正是!”马周点了点头,道“这个国家一直有登陆之野心,借我大隋内战之契机,屡屡为祸沿海村庄,先是在东海一带祸乱,如今逐渐北移,残害高密、东莱二郡百姓,窦建德无力应对,致使沿海百姓苦不堪言。”

杨侗心下杀机凛然,脸上却故作不满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朕去帮窦建德?”

“草民并非是这个意思。”马周摇了摇头,“天下大势明朗,大隋重新一统之势,绝非人力可以阻挡,若是圣上发力南征,最迟三年就会天下大定,而一旦人心思安,各路反贼纵有惊天之谋,也要匍匐在圣上脚下;如今的窦建德只有北海、东莱、高密三郡,而经刘黑闼和王小胡的叛乱,更是实力大减,他早非拥兵二十万的河北王,之所以坚持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只要圣上让裴行俨、沈光二位大将军于南北夹攻,便会处处开城投降,他的覆灭将在旦夕之间……草民希望圣上怜悯三郡百姓,早日进军,让百姓们脱离苦海,此为其一!”

“其二、草民在渤海无意间遇到一群装神弄鬼的人,这些人自称是什么转轮教的神使,他们拜在一个名叫什么转轮王的门下,在各地帮助百姓,赠送符水为人治病,颇受百姓爱戴,每家每户都高挂这所谓的转轮王的画像,日夜跪拜。草民略懂得一点医术,发现这所谓的符水根本没什么神术,而是针对各种病症的药液!”

“朕怎么感觉这什么转轮教和转轮王,跟太平道和张角是那么的相似呢?甚至连愚弄百姓的手段也一模一样。”杨侗目光一片森然,如果说刚才还有收敛,此刻却是杀气外露了,渤海属于冀州,是他的核心之地,可如今闹出了这档子事,不管是地方官府,还是黑冰台都没有上报,这就不仅是失职那么简单了。

“圣上所言不差,草民也是出于此虑,便一路探访,到了盐山县的时候,偌大县城,数十万百姓,竟然都是转轮教的信徒。”

“县令、县丞这些呢?……”

“全部是!”

“哼!”杨侗冷哼了一声,好不容易平定下来,却总有人希望天下大乱,真以为他杨侗是好脾气的人么,“然后呢?”

“然后……”马周苦笑一声,道“那伙人太过警惕,也或许是草民问得太多,所以被人追杀到了峡山,胸口挨了一刀,说了也是好笑,最后救得一命的,居然是那骗人的符水!”

“这又是什么缘故?”

马周一脸无语道“草民逃入峡山的时候,一头撞进转轮教的据点…耍了点小聪明,这才逃过了一劫…”

杨侗和阴明月、蔡薇啼笑皆非,都不知应该说马周是幸运还是该说他倒霉才好!

“草民在峡山也打探不到转轮王到底是谁,不过,却看到了很多倭人!”说到这里,马周加了一句“这些人的衣着、发式相当好认。”

“倭奴那鬼样子确实好认!”杨侗点了点头,冷笑道“朕对待汉奸算是够狠的了,可总有人为了一家之私,不惜勾结外贼!”

马周叹息道“无非是人心不足而已。”

“言之有理。蔡薇,请马先生下去休息。”杨侗记得马周死得挺早的,说不定便是这伤口作怪,“对了,顺便请孙思邈过来,帮他看看。”

“喏!”蔡薇应了一声,带着摸头不知脑的马周退了下去。

“明月!”

“末将在。”

杨侗叹息道“总有刁民想害朕,你说如此是好?”

阴明月理所当然道“一刀砍死,一了百了。”

“还是明月贴心!”

阴明月喜滋滋的,感觉水莲灯没白放,可不待她表示什么,杨侗又来了一句“不愧是朕的好哥们。”

阴明月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杨侗也收到过倭奴在东海作恶的消息,不过听说李密还击力度不少,也就不再关注,他原本打算天下统一之后再让大隋水师去倭奴那里转转,不过如今看来,倭奴拿国运为赌注的品性始终不变,现在都把肮脏的手伸到大隋境内了,如果不予以深刻教训,只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

“明月!”

“在呢!”

“转轮教这么嚣张,你说黑冰台为何不知?”黑冰台一直由凌敬掌管,这般不作为,杨侗不仅满,甚至还怀疑凌敬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这个……”阴明月犹豫的看向杨侗,轻声提醒道“圣上,自大兴宫之变发生以后,您便不允许黑冰台在我大隋境内活动了,说是不想让大隋文武人人自危;后来因为淑妃之故,黑冰台在伪魏、伪唐境内大开杀戒,虽说成果斐然,却也令天下震动,并受到各个反贼的剿杀,伤亡相当惨重!”

“你不说,朕都忘了!”杨侗对凌敬生起了愧疚之心,幸好阴明月提醒,否则,自己真要错怪凌敬了。

阴明月请命道“圣上,在刺探消息方面,修罗卫并不比黑冰台差,要不让末将去渤海吧!末将保证可以查明真相。”

“谁都知道你是我的禁卫大将,你要是忽然不见人影,各方敌人必然有所警惕,所以你不合适,蔡薇亦然。”阴明月能打能拼、敢打敢拼,这并不代表她有破案天份,她去了没准会打草惊蛇,致使转轮王藏得更深,不过杨侗不忍心打击她

阴明月想了一想,便不再坚持,“圣上觉得谁合适?”

“转轮教不是一天做大的,影响力都没走出一郡,朕不着急。合适人选可以慢慢找,不动手则己,一旦动手,就得把他们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说到合适人选的时候,杨侗的脑海之中,忽然闪现出了杨沁芳的模样,这让他差点抓狂,这疯疯癫癫的丫头行吗?

唉,不管她,先灭了窦建德吧。鬼子都进村了,他居然抵御不了,既如此,就让有能力的人去守护一方吧。

阴明月如小狗般的猛嗅几下,狐疑的看着杨侗。

“看什么?”杨侗奇怪道。

阴明月皱眉道“圣上,你身上有股怪味。”

杨侗矢口否认“没有!”

“就有!近了才闻得到。”阴明月很肯定。

杨侗大怒“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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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贺大家,节日快乐!!!!

第517章:大隋海军出击

第二天,杨侗在王府正殿内,举行了南征以来,第一次比较正式的朝会。

“启奏圣上,此次我大隋战败伪唐,歼敌近二十万,刘黑闼、王小胡业已失去了立足之地,天下反贼再去其二;南征之战进行到现在,已有半年!臣建议厚赏在此战的有功将士,振奋全军士气。”大殿内,尚书中仆射韦云起高声请命。

“韦仆射此言极是!”杨侗想了一想,道:“左右仆射和兵部李尚书尽皆在外作战;韦仆射负责尚书省日常事务,拟定立功将士名单,务必要公平公正,绝不能落下任何一人。”

“喏!”

“圣上!”武部创立未久,尚书裴仁基希望武部早日后来居上,赶超其他九部,管理层完善之后,便与麾下制定成名计划,“河南、荥阳等十三虽已收复,然各郡有许多逃窜之兵遁入山林,与土匪流寇结为一体,狼狈为奸,祸害乡里,妄图破坏地方秩序……臣以为朝廷当以雷霆之势将之歼灭,还百姓安康。”

“匪祸不可轻视,绝不能给他们坐大的机会,原归顺者可从轻发落,予以妥善安置;执迷不悟者,一律杀无赦。”杨侗看向裴仁基,问道:“武部创立未久,然框架一直存在,朕想问裴尚书,武部能不能于年前荡平土匪流寇,以保明年春耕不受袭扰?”

“如今正值七月中旬,离来年尚有五个多月,武部完全可以圆满完成任务!”

说到这里,裴仁基又继续道:“土匪流寇虽不如军队浩大,但他们的作战方式是抢到生存物资,便遁迹山林,比堂堂正正之师更难对付,臣以为这是一场比正面战场还要艰巨的攻坚战,并当成是一场战争来打。为确保万无一失,臣决定将此十三郡划为四个战区,专人专管、明确责任。”

“武部尚书由裴尚书这等宿将担任,是朕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杨侗拍案叫绝,“武部可有别的要求?裴尚书尽管说,朕一律同意。”

裴仁基精神一振,杨侗这态度无疑是他所需要的,“如今敌暗我明,只要郡兵一动,即为土匪探子察觉;郡兵离开时,他们便来攻打城镇村庄,各郡郡兵极为被动,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若长此下去,耗费人力物力却做无功……臣恳请圣上调拨两万兵力,分别投入到四个战区之中,充当入山剿匪的机动兵力;而郡兵则继续守卫地方百姓,同时还可以跟机动兵力轮休轮战。”

“合情合理,朝会过后,裴尚书可从并州、冀州就近各郡抽来兵力!嗯,先从渤海开始,全郡抽调,分派四大战区。”杨侗笑道。

“谢圣上!”

裴仁基道谢完毕,又迟疑道:“渤海郡与北海的窦建德接壤,任务极重,这样会不会造成渤海空虚!”

“无妨,朕另有打算。”杨侗笑了一笑,转轮教在渤海那么猖獗,甚至做到了盐山全县百姓信教的地步,而作为重中之重的郡兵,定然是转轮教重点渗透的地方,既然渤海郡兵已经不可靠、不可信,索性来他个釜底抽薪,只要把这些人分散各地,就可以逐一分化、歼灭,根本不会造成地方上的动荡。而重新派往渤海的郡兵,将会是最可靠、意志最坚定主战之军,当‘郡兵’一一就位,那么,便可放开手脚来对付这个所谓的转轮教。

“圣上!河南十三群百姓饱受十多年的战乱,日子异常疾苦,臣建议适当的减免赋税,以使百姓拥戴。”杨师道随后站出,不民请命。

“准奏,此十三郡,免除地税两年。”

“喏!”

“……”

随后吏部、刑部、御部、商部、礼部、工部等各部尚书,太常、卫尉、光禄勋、太府、太仆、司农、大理的主官都分别说了上半年的进度,以及下一步计划。

。。。。。。。。。

朝会结束,杨侗又在偏殿召见韦云起、杨师道、房玄龄、魏征、刘政会、孔颖达、姜行本、凌敬、裴仁基九人。

“收一地、治一地、稳一地是我们大隋奉行的一惯作风,河南这十三个郡虽有小股流寇作乱,但也不成气候,朕相信武部在年前可以交上了一份完美答卷,接下来的重心是发展民生,鼓励生产,说白了,就是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出行方便,遇到不公,官府能够及时伸张正义、惩处不法之徒,做到这一步,百姓就该考虑孩子的教育问题了。而我们,只有满足百姓这些最基本的需求,才算真正收复这些地方。”杨侗的目光在众臣脸上一一扫过,点名交待道:“韦仆射、杨尚书、房尚书、魏尚书、刘尚书、孔尚书、姜尚书、凌尚书!你们所负责的事务,与民生息息相关,兵部如今在这十三郡的使命算是圆满结束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说是责任重如山亦不为过。”

“臣,定不负圣上重托。”九人肃然应道。

“诸卿做事,朕放心。”杨侗笑了一笑,便把话题转到马周所报事件,“朕原以为我们已经够稳健了,但渤海郡,还是出大事了……”

接着将马周上报的转轮教、转轮王,以及跟倭国勾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听完杨侗的表述,九人尽皆脸色大变,终于理解杨侗在朝会上,让裴仁基抽空渤海全郡郡兵的缘由了,只因渤海郡的郡兵已经不可信、不可用。

一直负责黑冰台和情报收集的凌敬,心中又怒又愧,面色涨得酱紫,起身请罪道:“此乃臣之失职,请圣上治罪。”

“凌尚书且坐!”杨侗一摆手,笑道:“虽说情报一直由你负责,可那都是对外事情,渤海之事与你无关。”

“谢圣上!”凌敬心下却是越加愧疚了。

“异端教派善于用教义蛊惑人心,而百姓大多不识字,不懂大道理,见左邻右里信奉,便会盲从追随,若不能迅速斩断根源,转轮邪教迟早有一天以燎原之势蔓延全郡,”魏征面如寒霜,须发皆张:“圣上,转轮邪教勾结外贼,用心险恶,跟张角的太平教极为相似,万万不能容忍。”

“当然不能容忍姑息!”杨侗想了想,沉声道:“只不过这么大的事情,背后之人肯定不会轻易露面现身…如果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致使此人藏得更深,朕的意思是先让人暗中调查,然后一网打尽,以免日后死灰复燃。”

“圣上,能否让黑冰台入境?”

“渤海郡兵的调动,定能够让邪教紧张警惕、诚惶诚恐一段时间,黑冰台入境调查,也查不出什么,甚至还会露出行踪!而且襄阳任务极重,黑冰台不宜调动!朕是这么看的……”

杨侗看向众人,将自己想了一晚的决定说了出来,“转轮邪教要造反,就要兵、要武器,仅以被他们渗透的部分郡兵来说,并不具备造反实力,而郡兵一旦被抽到河南十三郡,转轮邪教的武装力量算是废了一部分,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想办法来补充兵力,而新的郡兵无疑成为首要之选;朕的意思是派绝对可靠的将士去当渤海郡兵,并在事先将转轮邪教交待清楚,让部分将士接受拉拢,同时安排一些人,以拉拢同僚加入的方式立功,从而

慢慢打入转轮邪教核心……”

九人默默思索片刻,尽皆赞同。

韦云起说道:“圣上此法相当稳妥,但也不能守株待兔……臣认为可派小股精锐谍者入境,不说能够探听到转轮王的真实身份,但最起码可以从民间弄到转轮邪教教义,邪教权力机制、成员层次,以及成员的统属问题!”

“韦仆射说得极是,朕会选择合适人手入境。”

“还有一件事要做!”孔颖达缓缓的说道。

杨侗颔首道:“孔尚书请讲。”

孔颖达道:“我大隋海纳百川,以无上胸怀对待周边异族,向来以德服人。”

这位孔门子孙莫非要搞根异族讲仁义道德不成?

“……”众人脸色发黑,不过倒也没有打断他的话,这是最基本的素质。

只听孔颖达继续说道:“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倭奴就是最好的例子,若不杀鸡儆猴,日后必有他族、他国效仿,此例绝不能开……臣以为必须严惩,且不能有丝毫手软。”

众人神情稍霁,杨侗笑问:“那以孔尚书之见,应该如何?”“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跟随杨侗日久,这位孔圣子孙被影响得很快,他黑着脸,相当淡定的说道:“不仅把入寇渤海的倭奴杀光,还应该派遣海军绕着倭国所在岛屿四周。”

裴仁基皱眉道:“绕着干嘛?示威吗?”

“当然不是!”孔颖达摇了摇头,接道:“一般来说,海岛可食食物相当匮乏,海鱼是他们的主食之一,我的意思是将海军分成两批,绕着海岛寻找渔船,见一艘就击沉他一艘,令倭奴没办法从海上得到食物;而且海岛适宜耕种的土地,一般位于四周海岸,海军一旦遇到农田,就迅速上岸蹂躏其庄稼、破坏其农田,让他们颗粒无收。同时,也可以杀入沿海村庄获取补给。倭奴没了船,就跟坐牢一样,如果失去粮食这个最基本的生存资本,迟早会饿死干净!”

“至于我大隋海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与其让他们日渐松懈,倒不如以抢养军,既能达到练兵的目的,又能耗干倭奴元气,还可以自给自足,减轻朝廷负担。”

听到这里,众人心头直冒寒气。

老孔这一招真特么的狠。外毁渔船田地断口粮;内攻村庄城镇、一沾即走,令倭奴防不胜防,令他们惶惶不可终日。如此下去,大隋就算不大规模进攻,他们自己都要支持不下去。

迎着一众古怪的目光,孔颖达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也不太知道兵法,我是听到裴尚书说到土匪流寇的打法才想到的,感觉这种打法相当令人头疼,觉得对付倭奴这种岛国应该有不错的效果!如果说得不对,当我没说好了。总之,我对倭奴的态度就是杀,杀得一干二净最好,实在不行,让他们在岛上灭亡好了。”

杨师道忍不住问:“孔尚书见过倭人?”

孔颖达答道:“以前在青徐一带游学时,确实见过不少,一律矮小如侏儒!那五短身材也干也不重活,抓来当奴隶还得浪费粮食…”

杨侗心中大赞。

这老孔真特么的够猛的,倭奴在他心中,居然连当奴隶的资格都没有。

其实杨侗最想干并非是让海军去打游击,而是直接领着大军,浩浩荡荡的奔赴倭奴列岛,直接把这些进化不完全的半兽人来他个人道毁灭。

只不过战争向来是政治的延续,尤其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关乎天下万民切身利益,所以战场不能随便乱开,战争也不能乱打。不然就如项羽一样……西楚霸王崛起江东,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举灭秦,垓下之战前,可谓是未逢一败。论及军事水平、作战能力、个人战绩,便是韩信也要避其锋芒。但项羽之败,就是败在太过好战,他之一生,打太多没意义、没必要、没价值的战役,过度透支国力、民力,致使西楚越胜越弱。而刘邦虽然是百战百败,可他便是败了,也败得有价值、有意义,从而越败越强,逼得项羽不得不跟他搞鸿沟和议,最后兵败于乌江。

倭奴悬壶海外,大隋若要举大军征伐,首先要有承受得了海浪的战船和运输船,还要有比较详细的航海图,以及安全可靠的导航工具,其次则需要强大水军、强大运输能力,林林总总加起来,要付出巨大的前期投入。而大隋就算能够成功跨海,并一举灭了倭奴,也不能从穷兮兮的倭奴那儿得到太多利益,倭奴固然盛产黄金白银,可这玩意大量拥入大隋市场,也不得见是好事;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倭奴没有多少战略价值,赢了得不到多少好处,甚至还会亏本;

如果像文帝征高句丽那般,遇到大风浪,浩浩荡荡的舰队摸不到四岛的边边角角就葬送海底,大隋忽然损失这么大的一支舰队,轻则动摇国本,重则精锐尽丧,域外之敌入寇,内部造反四起。拥有一个完整国家的皇帝尚且不能这么任性的玩,更不要说还有诸多敌人未平的杨侗了。

杨侗因个人关系,对倭奴拥有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但大隋尚未一统,不可能贸然去打风险极大、且没有太多回报的仗。等天下一统,各种条件成熟了,再跨海远征也不迟。

通过从新罗、百济获得的消息来看,倭奴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高句丽被大隋打得俯首称臣之后,使半岛上的三个国家有了两三年时间的平静,这期间,新罗、百济的主要敌人从高句丽变成了向半岛扩张的倭奴,在两国的拼死还击之下,倭奴扩张受挫,在半岛南部陷于入不敷出、进退两难的窘境。

而在国内,倭奴皇室统一国土后,不断霸占贵族领地,扩大自己的屯仓,并将侵略朝鲜的军事负担强加在贵族身上,皇室和贵族间的矛盾不断激化,侵犯半岛的战争给倭奴百姓带来灾难,引发百姓纷纷反抗,除此以外,倭奴朝堂内部新旧势力的斗争也日益加剧,社会动荡不堪。

总体而言,倭奴的社会,正由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蜕变,这种社会大变革会死很多人,也需要大量人口与各种先进制度去支持…而倭奴没有正统的制度根基,想要完成跨时代转变,必须向先进国家取经,从而完成变革,之前赴隋学习的遣隋使便是带着这个使命而来,只不过倭奴天皇妄自尊大,杨广一怒之下,不再接纳倭奴留学生,导致倭奴失去了学习之源。

杨侗现在虽然没办法灭倭奴,但如果依照孔颖达之法,利用海军将倭奴孤立在大海之中,不仅让倭奴在经济方面有巨大损失,还斩断了他们获得先进制度、治国经验、治国律法的渠道;使倭奴陷入进退两难、长期混乱的悲催局面,从而为以后灭掉倭奴打下基础。往不好方面去想,即便海军遇到大风浪,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但是对大隋也没影响,说得难听一点,大隋海军哪怕死绝,也不会在国内掀起一点风浪,因为在内战之中,海军始终是一个局外看客,导致许多臣子认为海军没必要,从孔颖达这句‘我大隋海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即可看出海军在大隋的尴尬地位,若非杨侗独断专行,大隋海军的处境恐怕不只是尴尬,而是直接被裁得干净。

“孔尚书言之有理!我大隋有海纳百川之气,朕也有心将大隋文明向周边各族推广,但这倭奴在新罗、百济不顺之后,居然包藏祸心进犯大隋,干涉大隋内政,着实可恨可恶!只不过天下尚未一统,且跨海作战风险太大,暂时不能大规模发动灭国之战,可尽管如今,却也不能容许这个卑鄙国度过得逍遥快活。朕决定依照孔尚书之法,先让海军第二舰队打击倭奴渔船、商船、农田耕地、沿海村镇,令其与外界的联系彻底中断,令其在饥饿中疯狂绝望。”

“圣上英明!”

杨侗的认可,让从未在军事上动嘴的孔颖达很有成就感,心满意足退了下去。

“凌尚书,以朕之名,向长山群岛发布作战命令,令我大隋海军第二舰队出击,务必给倭奴一个鲜血淋漓的教训!”

“喏!”

“凌尚书且慢行!”一直默默沉思房玄龄忽然出声,拦下了凌敬。

杨侗笑问:“玄龄有何见解?”

“圣上!”房玄龄起身道:“新罗、百济虽然令倭奴无法寸进,却也无力将之赶下海,如今半岛三国战事再起,对倭奴更加无力。新罗和百济多次请我大隋海军出手,助其铲除倭奴。也就是说,我大隋海军劳师动众、跨海远征倭奴,完全是应盟友的请求所致。新罗和百济理应承担军费粮食、战后抚恤。还有我军若是出现伤亡,将士家眷的赡养费应该谁出?自然是新罗和百济……我们出兵出力,会造成武器、铠甲、箭矢、战船的损失,这费用更不该由我们来承担。”

众人听得双眼贼亮。

“玄龄说得太,有道理了,朕也觉得大隋出人出力,还要出钱,这实在太不公平!要是天下有这么好说话的人,朕也愿遵他为盟主,请他帮大隋荡平各路反贼。”杨侗一本正经的说到这里,忽然诡异一笑:“玄龄,你的好朋友金德曼又来了!她的船队已经到达清河一带!而今,裴尚书执掌武部、军务繁忙;礼部尚书暂时无人,你……”

房玄龄闻言一个激灵,赶紧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臣这几日腹胀干燥,清肠药水一罐一罐的喝,孰料过犹不及,一天得上十几次茅房……哎呦,这说来就来,圣上,臣先退下了……”

这话还没说完,房玄龄捂着肚子一溜烟跑掉了。

杨侗啼笑皆非,犹豫了一下,“左仆射已经接手青州战事,杜克明在那边也是浪费人才,让他入京担任检校礼部尚书,主持礼部日常事务。”

“喏!”负责情报和消息传递的凌敬应了一声,又问道:“海军第二舰队是不是……”

杨侗稍微想了一下,说道:“海军不同陆军,战前准备绝非一日之功,涉及到方方面面,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疏漏;先让第二舰队在长山岛做好战前的一切准备!待朕命令一下,即刻启航东征倭奴。”

“圣上,海军第二舰队主将来弘、周绍祖没有作战经历,要不要让海军都督张镇周过去指挥!”韦云起说道。

“接下来的南方战场需要海军第一舰队提供帮助,而且张镇周熟悉江南,他在这里的作用更大;而且,海军不能老是依靠一两个人,需要给年轻人历练的机会,唯有如此才能产生更多的中流砥柱,这一次的任务并不繁重,朕认为来弘和周绍祖能够轻松搞定。倒是登陆作战、破坏倭奴村庄城镇方面,需要一个善于陆战的人去指挥。你们可有推荐之人?”

大隋重将散布四周,是不能动的,可以动的人吧,又没有独自领军的经验,不管是杨侗看好的史劲、高衍、虞湛,还是薛万备、周绍范,都不能胜任登陆作战主将这个职务。

“圣上,郯国公不久前不是抓了一个吗?何须舍近求远?”魏征忽然说道。

“李道宗?”杨侗目光一亮,当日罗士信把李道宗抓回来的时候,李道宗这小子是摆出宁死不屈的态度来面对杨侗这个堂姐夫的;按照惯例,他理所当然的被杨侗收押了,准备以高价卖给李渊,可至今还没有人来谈赎买之事,估计是李道宗在伪唐地位不高,被李渊给忘了;如今想来,以李道宗的本事和资历,倒是适合这个位置。

“李道宗确实有才华,只是想要说服他效忠大隋,恐怕很难。”刘政会说道。

“那要看我们怎么去说了。”杨侗笑了一声:“朕去会一会这小子,就不信他不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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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第一天,万字奉上!祝大家节日快乐,永无忧虑!

第518章:忽悠小舅子

尚善里东北方,一座不小的府邸内,相比起外面的热闹,显得相当冷清,这里正是李道宗落脚的地方,被生擒至今,他已经从最初的暴跳如雷,演变成了今天的心安理得,他虽然是俘虏,但杨侗对他的礼遇是没话说的,毕竟要卖一个高价钱,杨侗当然不能让他以面黄肌瘦的模样面对伪唐代表,他每天练练武、看看书,日子相当逍遥,除了不能出府,一切自由。李道宗也没想过要逃跑,这里是杨侗落脚的地方,全里都是隋军,就算把他放到里间大街,他都逃不了,既如此,又何必自找没趣?

杨侗找到他的时候,李道宗正在钓鱼,只不过他钓鱼的方式相当与众不同。

凑近一看,杨侗顿时发出一阵暴笑,“承范,别人钓鱼是钓鱼,你怎么把自己给钓着了?”

李道宗看了杨侗一眼,脸红脖子粗的叫嚷:“我乐意、我喜欢!”

却是他没有钓鱼那份心境,钓了半天也没有鱼儿上钩,恼火之下,用力一提,钓线甩了起来,鱼钩钩住了他后颈之中,猛拉之下,鱼钩入肉,钩得他好生肉疼。

杨侗帮他取下钓钩,坐到一边的坐石,笑呵呵的看着李道宗。

他忽然觉得李道宗的处境跟通吃岛上的韦爵爷很像,两人都在坐牢、都在享受富足生活,不同的是一人在岛上,一人在府中,当然,李道宗自己是没有七个老婆和美女的。韦爵爷恨不得早点离开通吃岛,李道宗自然也是如此,这样一想,倒是对说服李道宗一事,多了几分信心。

“承范,这段时间过得可还习惯?”

“一个无能的败军之将,有什么资格说习惯不习惯的。”李道宗苦涩一笑,自嘲道:“到了姐夫这儿,小弟这个小舅子日子倒是相当惬意,这些天都胖了不少。”

彼此之间,无私人恩怨,李道宗倒也没有对杨侗怒目相对,不过他显然并不认可杨侗这个大隋皇帝的身份,索性以私人关系相称。

“我不认为你无能!纵观李唐那边,有资格担任一军之帅的,除了李世民、孝恭兄长,就是你李道宗了,在这一方面,我大隋也没几人比得上你。”

“当初在关中,姐夫也是这么说,当初确实很自豪、激动;可经此一败,小弟对自己都没信心了。”

“你之败,是李世民好心办坏事!这一点,我们都心知肚明。”

“败就是败了,小弟还不至于无耻到推卸自己的责任。”

“你是这么想,但是有人却不是这么想了!”

“此话何解?”李道宗与外界隔断,并不知后面的事情。

“李唐东征彻底失败了…败得很惨很惨!”望着李道宗变得惨白的脸庞,杨侗淡淡一笑:“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大隋所取得一系列辉煌战绩,都是你效忠的朝廷送给我们的。”

“士信将你打败之后,和叔宝合围孝恭兄…孝恭兄决定撤军,退守鲁阳关;他打算以一个襄城郡换取近十万有生之力,这是相当明智的决定……但是,李唐朝廷舍不得到手的地盘,让孝恭兄坚守,并派李神通率领八万大军为后军,可李神通为了自保,于南阳按兵不动……这时候,李唐朝廷令孝恭兄撤军……”

李道宗被这个愚蠢的决定气得差点吐血,语气生硬道:“孝恭大哥这时候撤军…极有可能演变为大溃败,这定然是给骑兵机会了,而你们任何一员大将,都是用骑高手……你们的战果应该很乐观吧。”

“孝恭兄到襄阳的时候,只剩不足千人!而士信一口气杀到了淯阳和南阳之交,这样,襄城、淯阳就是我的了,至于孝恭兄,成为东征的牺牲品,被罢黜为民,至今不得录用。”杨侗看着脸色难看李道宗,又将李世民与大隋交锋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道宗听完,多少有些安慰,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普天之下,能让姐夫吃亏的人很少,没想到晋王居然想出挟持洛阳百姓办法来逼得姐夫让路,这可难得得很。”

杨侗无语的看着狂笑的李道宗:“我们不但没有败过一仗,还吃掉李世民和李建成几万大军,最后还轻松接手了洛水大营的粮草和军械,以及弘农郡,我真不知有什么地方让你感到好笑。而且李唐的防线如同一张处处漏风的渔网,我要是从淅阳、南阳、上洛、汉川、武都、宕昌同时进攻!你觉得李世民这点兵应该守哪里?能守得了哪里?”

李道宗的笑声咔然而止。

过了半晌,开口道:“这是姐夫一家之主,小弟真伪不知,不过从姐夫的意思看,似乎要说降小弟,真要如此,姐夫还是莫要多费心思。”

“你自己都说自己是败军之将,我要你干嘛?给别人送人头吗?之所以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一来咱们是亲戚,不好意思虐待;二来嘛,是为了卖个好价钱,如果你们那一边愿意付出足够的价钱,承范自然可以荣归故里。而我呢,也可以多赚几斤肉钱!”

“………”李道宗整个人都不好了,敢情是把他当牲口来养,还是称斤论两那种,只要他重一斤,杨侗能够多收到一斤肉钱,

“那你来干嘛?就这么让我一动不动,岂不是更胖一点。”李道宗气呼呼的说道。

这家伙完了。

一边的阴明月有一种预感,李道宗已经落入杨侗的圈套了。

“你是我的小舅子,我当然愿意养你…但你外甥女那么小的孩子,每天只有完成规定任务才有饭吃!你这当舅舅的,总不能一直在我这里白吃白喝吧?我不介意,可你这么个大男人,你觉得你好意思吗?”

李道宗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说的好像我愿意在你这里白吃白喝一样,不过话粗理不粗,而且李道宗也知道杨侗有个奇葩的规矩,他的子女想要吃到好吃的零售,就得完成一定的功课,否则就不给,照这规矩来说,他李道宗确实不如几个几岁孩子有出息,当下黑着脸道:“姐夫要小弟做什么,尽管明言好了,不过咱们事先得说好,我绝对不与我大唐军做对,还有李密、萧铣等人也不行……”

李道宗相当警惕,一旦帮杨侗去打李密、萧铣,他跟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承范大可放心,此事源于倭奴,与国内任何一方势力都没有关系。”

“倭奴?”

“就是大海之中那个大和国。”

“这我知道,这个大和国得罪姐夫了?”李道宗一听不是国内势力,顿时放下心来。

“不是得罪我,而是稍微有点良知的汉人都被他得罪……”杨侗说道:“倭奴已在新罗、百济吃不到好处,便趁我中原内战之机,为恶沿海一带,我大隋倒是没有吃亏,但窦建德和李密却遭了殃,也许你认为我是狗啃耗子多管闲事!但我始终认为内战乃是自家兄弟之争,不管谁胜谁败,这江山始终属于汉家的,可这倭奴却是外贼,自家兄弟被外敌打得无从还手,相对来说,我这个当老大的有实力,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若是坐视不管,我以后有什么颜面统御天下?”

“这也是小弟最佩服姐夫的地方……”李道宗的语气之中流露出了一股敬佩之情,“你的视野、你的胸怀从来不局限在国内的纷争,你不管在逆境、还是顺境,始终以民族利益为重,始终肩负起守御边塞的职责……如果你自私一些,这天下恐怕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杨侗笑了起来,敢情这家伙是个愤青,这就更好对付了,“我现在打算给倭奴一个惨痛的教训,但是海军方面的人没有独自领兵打陆战的经验,而善于打陆战的大将身居要职,不能离开。其他人不足以胜任,所以想请承范看在同族的份上,助我一臂之力,将起登陆作战这一块负责起来!我可以对你承诺,短则一年,长则三年,就算李唐那边没人来赎你,我也还你自由。”

本能的,李道宗感觉有些不对,但哪里不对却说不出来,而且杨侗开出的条件很大方,说明了三年之内,只要他愿意帮助出力,无论李唐派不派人来赎,都会给他自由,思来想去,似乎对自己更有利一点。

“而你,缺少的正是领兵作战的经验,这些小规模战争,正是将你打磨成盖世锋刃的磨刀石。”杨侗又说道。

李道宗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希望姐夫能够信守承诺。”

“到了我这种身份地位,若是违背诺言,会让人齿冷,我还不至于为了你一个人,导致天下人失望、寒心。”杨侗郑重的说道。

“小弟接受任务,只是换口饭吃,不受姐夫俸禄。”李道宗不想落下口实,很是郑重的说道。

“好!”杨侗拼命忍笑!

条件谈妥,杨侗向李道宗交待了任务,并将孔颖达的游击战术说了一遍,李道宗也是一个好战分子,或是急迫过完三年,反正他听完之后,直嚷着要去和海军第二舰队汇合。

………………

“圣上好谋算。”看着傻乎乎的李道宗被送走,阴明月说话了,所谓旁观者清,再加上她本身不傻,又见多了杨侗太多的套路,所以杨侗这番算计,却没能逃开她的眼睛。

杨侗笑问:“这话怎么说?”

“下一步是不是应该尽快派人去襄阳散播李道宗已投降大隋的消息?令李渊恼羞成怒之下,砍掉李道宗满门,使李道宗跟李渊彻底决裂,大隋因此再多一位大才。同时,也是让伪唐上下知道,连李氏宗室都看不好伪唐的未来了,致使伪唐威信大受打击。”

“多此一举。”杨侗摇了摇头:“李道宗不是蠢货,我若真如此做,岂能瞒得过他?”

“那圣上可曾想过,三年之后如何收场?”阴明月有些不服道。

“我不认为李渊还能活三年,伪唐还能坚持三年。如果三年后李渊能够活着,便将李道宗还给他好了,这家伙为我尽心尽力效力三年,还不要俸禄已是难得,做人要讲诚信,得为孩子们树立好榜样。”杨侗不以为意道。

阴明月撇撇嘴:“怕是三年后放李道宗回去,李渊也不敢用他了,圣上这一招漂亮,表面上坦坦荡荡,但实际上,三年之后,无论李渊亡或不亡,李道宗也不可能再为伪唐效力了。”

“三年之后的李道宗是生是死,那就与我无关了!”

“可是我觉得李道宗傻乎乎的,这人,能担重任?”

“你傻!还好意思说别人傻?”杨侗无语的看着阴明月,悠然道:“按照李渊以往的作风,早就把他赎回去了,可李道宗当了这么久的俘虏,还不能回襄阳……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已经被李渊抛弃了,这道理他也知道。而我说到李孝恭成为东征失败替罪羊的时候,他脸都变了,这不仅是为李孝恭鸣不平,也是对李渊失望,既然对李渊不能抱希望了,所以他需要自救,用三年时间换取一辈子的自由,很划算。同时,他远走海外,也是跳出是非之争,日后不管是大隋一统天下,还是李渊、李密,他始终都是为民族立过功的功臣,到那时候,天下已经大定,彼此之间又没有多大的私人恩怨,皇帝的胸怀也不是以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了,而虐待民族英雄,那是万古骂名,为了一个小小的李道宗而遗臭万年这种事,谁也不会干,所以,李道宗就算不能执掌实权,也能够凭借民族英雄这个头衔获取荣华富贵。”

“原来如此!”阴明月似懂非懂的点头道:“看来我看是傻。”

“所以说,你不能离开我身边,怎么被人弄死都不知道。”杨侗很是得瑟的说道。

“我不会离开的!”阴明月心里美滋滋的。

事实证明,杨侗想多了。

。。。。。。

不久后,李道宗登上了大隋战船,顺江东流,望着飞逝的两岸景致,忽然发出了一声鬼哭狼嚎的嚎叫。

他终于不用坐牢了。

他终于可以披是战甲,纵横沙场了。

以后?他真没想过。

另一边,欣赏两岸风景的许敬宗看向李道宗,和煦一笑。

他是此行的行军军师,杨侗给他的使命是有什么阴毒的诡计,尽管拼命的往倭奴的地盘上放,同时,他还是军务司的成员,负责给李道宗洗脑,让李道宗意识到造反没出路、没前途。

想到那位伟大的少年帝王,许敬宗目光之中,涌上了浓烈的崇敬之情。

“李将军。”

“许先生!”

“跟着大隋走,要啥啥有。”

“哈?”

“跟着大隋走,要啥啥有。跟着念!你会很爽的。”许敬宗以一副温和的口吻说道

“……”看着‘阴阳怪气’的许敬宗,李道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眼皮直抖。

“抱歉,原来是眼睛进沙子了?我帮你吹吹……”

“多谢,我揉揉就好。”

李道宗胆战心惊。

“李将军,船舱空间狭小,今晚俩再抵足而眠,正如可以谈谈接下来的军事行动,顺便说说倭奴的情况。”任务繁重,许敬宗觉得应该和李道宗设计好计划,这是关键。洗脑之事慢慢再来。

李道宗脸色苍白,几乎都站不住了:“还抵……足而眠?”

“行军在外,一切将近。船舱虽然小一点,可床铺不错,你躺在上面会觉得这是一种享受。”许敬宗哈哈一笑。

李道宗总觉得许敬宗对他不怀好意,连笑容都是如此这般的猥琐,心中叫苦不迭,享受?我要是真和你一起抵足而眠……那你才叫享受…我这身肉啊!没事长得这么白干嘛。

这下好了吧,被人惦记上了,如果是个女的,哪怕丑一点也无所谓,可特么的许敬宗是个男的,偏偏他还长得不咋样。

他李道宗是男人,但他不要睡男人啊。

然而,他那不良的姐夫,居然给他配上这么一个怪物,天呐,这漫长的三年让他咋过啊?李道宗不禁为自己的清白之躯担心起来。

第519章:有凤来仪

金德曼入隋晋见多次,但是到洛阳还是第一次,她觉得见杨侗一次面,实在太难了。

只因她每次面见杨侗的地方都不一样,一次比一次远,最先是涿郡临朔宫,接着是邺城神武宫,现在又轮到洛阳了,她怀疑下一次,或许会是盛名远传新罗的大兴大兴宫、江都江都宫、太原晋阳宫,甚至会是阴山下的义成城昭武宫、西北明月郡的扬武宫(原高昌王宫)……

她这感慨,不仅是为自己的双腿叫苦,还是让大隋锋芒毕露的锐气惊到了。

与之同车的还有一个美少女,她穿着淡黄公主裙,身材窈窕,呈露在外的肌肤如暖玉般白里透红,她的更是容貌完美无瑕,双眸清澈有神,犹如一泓荡漾秋水,自入洛阳城,一双眼眸便转过不停,不时发出惊叹。

此女,正是金德曼的妹妹——金胜曼!

杨侗远征高句丽时,新罗想参与到高句丽战场之上,通过分担大隋部分压力之功,捞到一根骨头啃,于是金胜曼和她姐姐奉父王之命去前辽东拜会杨侗,到了地头之后,才知道杨侗已经破了平嚷城便回国去了,而高句丽之战也以高建武尊大隋为君、割让大片国土、赔偿大量钱粮而告终。

两三年过去了,金胜曼尤记得听到那个消息之后,自己心中的震撼。

高句丽弱吗?肯定不弱,否则,新罗也不会成为半岛之上的万年老二了,可这个将新罗压制得动弹不得的国家,却让杨侗以摧枯拉朽之势轻松搞定,这是差距,是边陲‘大国’和盖世强国之间的差距。

那一刻,她对大隋这个少年皇帝无限敬仰,连带着对大隋土地产生浓厚的向往之情。

他们一行人是从定鼎门入城,洛阳定鼎门相当于大兴明德门,是洛阳的主城门,进入定鼎门,一条笔直宽阔、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街呈现在眼前,这便是一直通向紫微城的定鼎门大街,不过洛阳百姓一般称之为天街!

天街两边一望不到边际的高墙,红墙绿瓦,尽显帝王恢弘气象,不说眼花缭乱的金胜曼,便是多次入隋的金德曼也被洛阳震撼了。

相比之下,有神武城之美称的邺城虽也恢弘大气,气势磅礴,可邺城是从废墟之上拔地而起的新城,相较洛阳,还缺乏一些底蕴,比洛阳多了几分雍容华贵气质,却少几分刀光剑影、岁月积淀的底蕴。

而洛阳,城内城外的城墙之上雕刻着战争的沧桑,刀痕、箭孔记述了它饱经战火的风霜。这也是杨侗再三强调要保存的痕迹,他认为这才是一座雄城的底蕴和历史,这些战争痕迹的存在,外宾不但不会感到‘寒酸’,还会从刀痕、箭孔之中看到大隋的尚武精神,以及坚韧不拔的品质。

大街上人来人往,异常热闹,金氏姐妹不时看到穿着汉家服饰的突厥人、胡人招摇过市,他们在汉人当中,颇为另类,然而周围的隋人却是见怪不怪的模样,

看着街上各种样貌的人种,金德曼暗自感慨,不愧是天下最大都会,在规模、规划、气度上,天朝上国风范尽显无疑。她知道大隋收复洛阳不久,在洛阳以南还有战争在进行,战争时期尚且如此繁华,天下一统后的洛阳将是如何繁华?她无法想象。

往来行人的脸上、举止上,都没有战乱时代应有的彷徨,他们显得很淡然,这是大隋王朝强大的军队、强大的战斗力所给予他们镇定和自信,他们坚信大隋不会败,坚信大隋铁军能够让洛阳不受侵犯,更坚持大隋王朝会重新一统天下,正是这份坚定的信念,人们才会这般镇定自若。

金德曼望着东张西望的妹妹,不由一叹,很显然,洛阳的繁华已经让妹妹把此行任务抛诸脑后。

她们这次奉命前来中原,参拜大隋皇帝,名义上说是进贡、庆贺大隋又一次取得胜利,实际上是求援来的;高句丽虽然被大隋取走九成土地,损失的青壮、钱粮不计其数,但是对于自动晋级为三国老大的新罗来说,高句丽还是一个强劲的敌人。

其实一来以来,新罗就是半岛三国中的受气包。

高句丽实力强悍时,对新罗恃强凌弱,攻伐不止且不说;便是百济这个万年老三,它也不是个东西,数次入侵新罗领地烧杀强掳,每当新罗奉上礼品,它就会照单全收,然后两国言归于好,达成守望相助的同盟关系,可一等到高句丽揍新罗的时候,百济立马翻脸不认人,屁颠屁颠的跟在高句丽身后祸害新罗。

除了本土之敌,连隔海相望的倭奴国也时不时的来新罗劫掠一番……现在更过分,索性赖着不走了。

当金德曼的父亲金白净登基时,他面对的是一个乱轰轰的新罗,不过金白净也是一有为之君,他建立和完善各种官制,训练强军,使新罗顶着各方敌人。

他们本以为高句丽被大隋狠狠收拾一通,处于半死不活的处境,于是伙同百济进攻,可百济也不傻,知道高句丽若是完了,那么自己便会成为新罗的下一目标,于是答应得好好的,可是当新罗出兵的时候,从背后捅了新罗一刀子,转而跟高句丽合伙干新罗。

新罗北方是高句丽、南方是百济,还有一个倭奴国时不时从海上干一两下,新罗的处境可想而知,不过三面受敌这种事情,新罗也不是一两次了,撑一撑也能撑得了,可偏偏这时候,新罗内部有人妄图取金氏代之,内鬼对于一个三面受敌的国家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咋办?

抱大腿!

于是金德曼又来了。

这一次,接见她的不是老朋友房玄龄,而是另一名官员,此人名叫杜如晦,他的眼睛仿佛可以洞彻人心,看上去有一种超凡脱俗的魅力,给人沉默寡言,却又高深莫测的感觉。杜如晦比温文尔雅的房玄龄严肃,给人的感觉是相当不好说话那一类。

但好在,杜如晦官位相当高,是大隋检校礼部尚书,这也能看的出大隋还跟以前那般看重新罗,倒是让金德曼放心不少,如果杨侗随便派一个小官,那她真不知如何是好。

金胜曼和姐姐坐的马车是类似于御辇,她看向杜如晦,说道:“大隋物华天宝、天下闻名,早就听说大隋百姓个个穿着丝绸衣裳,三岁孩童亦能出口作诗,人人安居乐业,连乞丐都没有。也听说洛阳巍峨庄严,气势磅礴,处处散发着帝王之气,今天一见,端是人间最繁华富庶之地。”

杜如晦汗了一下,半真半假的说道:“三岁孩童连字都认不出几个,怎么可能出口作诗?便是有,也是如同大海中的几颗珍珠,极为罕见!至于财富嘛,以前确实是人人安居乐业、无行乞之人,然而经过多年战乱,早已不能和以往相提并论。”

“尚书大人真乃至诚君子!”金胜曼说道。

“过奖了!实话实说而已……”不哭穷,怎么好意思跟你们讨要军费呢!

见妹妹终于让这个木头人开口了,金德曼连忙道:“敢问尚书大人,不知圣上何时有空接受吾我朝拜?”

杜如晦说道:“圣上日里万机,何时有空不是在下可以确实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圣上极为珍视新罗友谊,相信这两三天,就会召见王女阁下。”

“多谢尚书大人告之。”

“尚书大人,圣上是不是三岁能作诗的珍珠?”金胜曼仿佛对杨侗很有兴趣,“还有,我听说刘太后梦黄帝而怀圣上,圣上出生之时,天降异象,九龙环绕……”

杜如晦都不知应该怎么说了,大隋没有神化杨侗,谁想到偏远的新罗居然视杨侗以为神,不过他也知道,这对大隋是好事,于是说道:“圣上乃是百年皇族龙气之汇聚,承天道,继大统,有这些异象也合理!不过时间久远,圣上又是一个低调的人,所以很多异象并未外传。我所知晓的也不是很多,不过有一件事,确确实实发生了……”

“还请尚书大人告之!”金德曼得到杜如晦明确答复,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王女可知上古名剑湛泸?”

饶是以杜如晦之智,可一时之间编不出合理的神化故事,索性拿杨侗的佩剑湛泸剑做文章。他为了做到知己知彼,之前专门通过房玄龄了解来金德曼,知道她是一个精通汉学的女子,觉得金德曼应该知道湛泸剑的传说。

果然不出所料,只听金德曼说道:“在辽东,新罗虽非最强国度,却最崇慕中原文化,我对湛泸剑倒是知道一些!”

金德曼说新罗崇慕中原文化,确非虚言。新罗的先祖是辰韩人,辰韩人措辞和秦朝相似,比如称弓叫弧、叫贼为寇,喝酒则是行觞……所以新罗又被称为“秦韩”。

稍一沉吟,金德曼又说道:“湛泸剑又名仁道之剑,据说这把神剑通体黑色、浑然无迹,它就像上苍一只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君王一举一动。相传湛泸剑先为越王所得,后传至越王勾践。因勾践战败,无奈之下将湛泸剑进贡给了吴王夫差。然而吴王无道,湛泸剑竟自行离开,飞至当世名君楚王身边。从此,湛泸剑便化为正义与仁德的代表。小女子才疏学浅,也不知对是不对?”

“王女渊博!所言半点不差……”杜如晦赞了一声,接着说道:“湛泸神剑是一把剑,更是一只眼睛,君贤能,则剑在侧,国兴旺。君无能,剑飞弃,国破败!”

“这和圣上有何关联?”金胜曼问道。

“圣上出生之日,湛泸剑从天而降,至此成为圣上之佩剑;此外,精致优雅之剑承影、尊贵无双之剑纯钧、诚信高洁之剑七星龙渊,以及蚩尤配刀都在圣上之手。”

“全是自己找到圣上的?”金胜曼问道。

“是的!”杜如晦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丝毫不对。

金胜曼惊叹:“真厉害!”

金德曼则是半信半疑,她能肯定的是这些传说中的名剑、名刀一定在杨侗之手。

蓦然,她心头一动:新罗比大隋更信神鬼,回到新罗之后,倒是可以让父王制造一些神迹,以获取百姓拥戴!

杜如晦深知过尤不及,面对金胜曼的一再询问,却是模糊应答!忽然看到不远处熟悉建筑,笑道:“驿馆到了,王女先行休息一下。在下也要向圣上交旨了!洛阳虽不如十多年前繁华,却处于恢复之中,南市是大隋两京最大的集市,它相当于大兴城西市两倍,有一百多行当,商铺数千家,商贾聚集,堆货如云。来自突厥、西域的商人有很多稀奇之物,若是王女有兴致,不妨让驿卒带路。”

“多谢尚书大人。”金德曼情知杜如晦不会告诉自己更多信息,便领着手下进了驿馆。

……

杜如晦完成任务,径直奔向王宫交差。

“参见圣上。”

“平身!”杨侗指了指下首位子,示意杜如晦入座,笑问道:“怎么样?”

“新罗三面受敌,日子过得相当困难,应该是要圣上出面调解。但是臣以为这不是重点。”

“理由呢?”

“高句丽最强之时,联合百济也奈何不了新罗!而高句丽丧失了九成国土,实力大减,更加不可能灭得了新罗,现在新罗表面上三面受敌,实际上却比以前轻松四五成,不至于千里迢迢的跑来求援。”

杨侗点了点头,又询问道:“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杜如晦分析道:“子嗣不昌乃是国之大忌,而新罗真平王只有一个女儿,就算他让女儿继承大统,新罗官员也不会赞同,说不定新罗内部已经有这苗头了。”

顿了顿,杜如晦又说道:“臣记得真平王上位之时,国内不服他的人甚多,叛乱不绝;内外交困的真平王遂遣使入隋朝贡,文帝册封真平王为开府、乐浪郡公、新罗王!承认其正统地位,自此,新罗内乱渐平。”

听到这番话,杨侗说道:“这不就是狐假虎威嘛?”

“正是如此!”杜如晦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当时的大隋刚刚完成一统,对辽东三国影响、威慑其实并不深;可是反对真平王的势力还是偃旗息鼓了,说明新罗对中原王朝怀有不可思议的敬畏;今之大隋在辽东势如中天,对辽东三国的威慑是实实在在的实力,远非文帝时期的大隋可比,然而圣上至今都没有册封真平王,这也间接助长了一些新罗人的野心!”

“如今新罗上下,不管是金德曼,还是与她争夺继承权的人,都想得到圣上的册封,只要圣上承认了,那他就是下一任新罗王。就算是真平王也没办法改变。所以臣认为金德曼此来的主要目的是求圣上封赏,为她自己,也是为她父亲!只要圣上的旨意一到,新罗内乱的兆头不平而息。”

杨侗失笑道:“照你这么说,朕应该册封还是不册封?”

“单纯从一国来说,内乱的新罗符合我大隋的利益;但是把高句丽、新罗、百济放在一起的话,臣以为新罗需要稳定,不然内乱重重的新罗会让另外两国吃得干干净净;而下一步,将会是半岛的统一之战,不管是高句丽还是百济胜出,他们都会向北发展!虽说我大隋的辽东长城高大、雄厚,可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就算长城不失,他们也可以从海上进军。所以,臣的意思是保证新罗的安宁,让三国之争继续下去。”

“不谋而合!”杨侗喝了一口茶水,道:“金德曼想利用朕去狐假虎威,若不付出一点代价,怎么可能!”

“圣上,新罗那鬼地方能有什么?”杜如晦忍不住问道。

“美女!”

“……”

第520章:当朕的皇妃很丢人吗

大隋驿馆统一设在尚善里以南的修文里,与尚善里只有一街之隔,以前在这居住的都是达官贵人,被杨侗没收之后,里边再无住户,在重新的规划中,整个都是接待外宾的地方,不会安置大隋官民!

每一个豪宅,便是一个驿馆,

友邦们也可以出钱认购,从而让自己喜欢的、住习惯的驿馆,成为永久居住区,而不是每次来,都被安排到不同的地方。

一处驿馆后花园,金德曼和堂妹金胜曼散步。

对于这个驿馆,姐妹二人相当满意,亭台楼阁、假山池塘一应俱全,美轮美奂、优雅精致得就连新罗王宫也不如;他们的王城王城名为金城,依海而建,不但小,道路两侧房屋也低矮阴仄,空气中还飘荡着人畜排泄物的气味。这也可以理解,新罗常年打仗,穷得叮当响的,哪有钱来大兴土木?

住着这个驿馆,金胜曼都不想回去了,新罗还不如大隋一个郡大,而且除了这个堂姐对自己好,家中父母兄弟恨不得把她嫁出去,从而获得更多好处。她要是有理由留在大隋,不介意长居不走,如果能够获得大隋国籍更好。

要是金德曼知道堂妹真实想法,恐怕得气晕过去。新罗之所以坚持得了这么久,靠是便是体恤民生、甘苦与共,连续几任大王都勤政正直、爱民如子,王族这才获得底层百姓的支持。

“姐,你说大隋皇帝会答应我们吗?”想赖着不走是一回事,实际上金胜曼还是相当在意此行任务的。

“我心里没有一成把握。”金德曼皱眉道。

诚如杜如晦所料,新罗内部确实出了问题!

新罗的统治集团是由三姓王族和六部贵族组成,为巩固其特权地位,贵族集团实行了一种严苛的以血缘关系为纽带决定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的社会等级制度,即骨品制度。朴、金、昔三姓是新罗统治集团中最大的贵族,不但可世袭王位,还独占整个官僚体系,拥有无上权力。朴、昔、金三家王族地位最高,称为“圣骨”,大小贵族依次分为“真骨”(第二骨)、六头品、五头品、四头品等四个等级。王位只能由“圣骨”继承。

“骨品制”类似于中原的‘九品中正制’,是新罗贵族延续统治的根基,不容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破坏!谁敢破坏,谁就是大家的公敌!

按理说金氏传承数百年,子弟也很多,就算真平王无子,也可以从金氏旁支选人,问题是金氏王族除了真平王这一支,余者都因为种种原因,骨品从‘圣骨’降成了‘真骨’,所以,金氏王族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只有真平王这一支的金德曼、金胜曼!

若真平王让其他金氏子弟上位,那他就跟破坏‘九品中正制’的杨广一样,会遭到新罗所有贵族群起而攻。

金氏王族没有具备杨广的实力,只能遵照“骨品制”的规则来。但新罗也没有女王的先例,所以金德曼想要上位,难度并不比‘真骨’族人继承王位低。

目前,对金氏发难的是新罗的立国之主、圣骨三大家族之一的朴氏

朴氏与金氏之仇怨,从三百年前金氏先祖将新罗王位从朴氏手中夺走,便已深深埋下。虽则三百年来金氏一直向朴氏展示宽仁慈爱之手段,奖赏敕封更是从未断绝,却依旧不能令朴氏后人释怀。

朴氏认为王位本应是他们的,现在被金氏窃据,小恩小惠的打赏那是对他们的羞辱。故此,新罗两大豪族虽互有联姻,表面上看似和睦,暗地里实则龌蹉不断,打压与反抗、怀柔与排斥从未断绝。朴氏算准金氏不敢破坏‘骨品制’,便以女子不能继承王位为由,联合一些贵族对金氏发难,逼迫真平王定朴氏子弟为下一任新罗王。

金氏不甘大权旁落,可自身又无力应对朴氏集团的逼人之势,于是准备借大隋之力来震慑朴氏、昔氏为首的国内贵族,一旦大隋认可真平王父女,金氏的地位必将得到进一步巩固,有大隋这一座强大、霸道的靠山,可见预见的是只要大隋没有被别人玩死,金氏的王位就会稳如山岳!

但是金氏能够想到借力打力的办法,人家朴氏也不会对强大的大隋视而不见,金氏的优势是金德曼与隋皇杨侗有过数面之缘,和大隋吏部尚书的关系不错,于是金德曼抢先在朴氏之前拜会杨侗。

“姐,你是新罗唯一的继承人,圣上不承认你,还能承认谁啊?”

金德曼深吸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说道:“圣上他要的是一个对大隋恭恭敬敬的新罗,他不在乎新罗王是谁。我们能付出的代价朴氏、昔氏都可以付出,甚至可以比我们多。你说圣上凭什么支持我们,而不是朴氏、昔氏?还有,中原从始至今都没有女人称帝,这也让我很难得到支持。”

金胜曼眨眨眼:“圣上就算不册封姐姐为新罗王,可国民会支持你的。还有金庾信、毗昙、阏川等等少年英雄都会支持姐姐的。”

“但愿吧!”金德曼心下长叹,金庾信、毗昙、阏川等才俊不仅支持自己,更想成为自己的丈夫,进而掌控新罗。这不是她能够接受得了的。

尤其是金庾信让她十分失望。

她和金庾信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一度感情真挚,只是长大以后,金德曼发现金庾信的聪明才智已然不在建功立业,而是热衷政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政客。这是她不能接受的事实,故而渐行渐远,终至分道扬镳。

感受到姐姐的无助和彷徨,金胜曼心疼得不行:“姐姐乃是女中豪杰,怎么能够丧气?千万要振作啊!”

“新罗这么点地方,都让我束手无策,我算什么女中豪杰?伴随圣上纵横天下的武妃、单人只剑灭一国的明月郡公才是真正的巾帼英雄。”金德曼粲然一笑,拉过她的手,坐到亭中椅子,抚着她漆黑柔顺发丝,柔声道:“这话以后可别乱说,若是让人听了,没得笑晕过来。还有,在面圣之时,必须恭恭敬敬的。”

“又不是没见过。”金胜曼撇了撇嘴。

金德曼摇了摇头,解释道:“以前是在战场之上,一切从简!如今身在帝都,则不一样了!若你胡作非为,便是圣上不说什么,但心里也瞧不起我们,认为新罗是蛮不知的野蛮人。我们姐妹出使大隋,一举一动都代表整个新罗,所以,以礼待人不是尊重别人,而是尊重自己。”

金胜曼似懂非懂的点头。

*****

金氏姐妹花没有等得太久,到了第二天,杨侗就在王宫之中接见了她们。

“臣,新罗金德曼携带国书,拜见圣上!”

“殿下免礼……”杨侗微微一抬手,笑道:“二位请坐。”

近两年不见,金德曼变化不大,乌鸦鸦秀发编盘成形如飞鸟展翅欲飞的式样,发上饰以珠翠,秀美清丽之中添了一丝贵气,眉如远山,眼似春水,挺翘的琼鼻细腻白皙,樱唇淡施朱红。真要说变,那就是多了雍容、端庄的气度。

只是杨侗也知道,这是一个相当不简单的女子,任何小觑此女的人,随时都有可能中招。就拿现在来说,她就在算计人。

其实杨侗一直没有承认新罗等国为属国,因为一旦认了,大隋就要承担宗主国的义务,华而不实的东西,哪有实实在在的利益重要,也因此,一直以朋友的方式跟新罗等国相处

按理说,金德曼应该自称新罗使臣、亦或是外臣,可她直接称‘臣’,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称呼,但只要认了,这女子就会蛇随棍上,而他这声‘殿下’,显然不是君王对臣子的称呼。

“谢圣上!”金德曼跟金胜曼对视一眼,有些无奈的躬身一礼,坐上了位子。

“二位殿下,新罗正在与高句丽、百济交战,你们不是应该在国内出谋划策吗?为何远涉重洋来到洛阳了?”杨侗目带惊奇的询问,这倒不是他姿态,而是确实不太清楚她们姐妹的用意。

“回圣上,”杨侗连半点多余的客套也没有,直接单刀直入,饶是金德曼做好了准备,也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犹豫了一下,便答道:“高句丽让天朝击溃败之后,实力已非往昔……而百济素来首鼠两端,来来回回,也就那些套路。新罗虽小,倒也不惧此二国。只是新罗饱经战乱,百姓苦不堪言,臣父心中甚是不忍,恳请圣上看在新罗恭顺的份上,出面调停。”

“互相尊重领土主权、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惠、和平共处这五项原则,是我大隋奉行的准则,也是对朋友的尊重;你们三个国家之间的恩恩怨怨,恐怕连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就更加不清楚了,你们三国都是大隋的朋友,你们之间的恩怨史,跟我们无关,更无权干涉,这是原则问题;其次,我大隋四分五裂,处境比新罗还不妙,如今发动了统一天下之战,一招不慎便会满盘皆输,朕自顾不暇,又哪有精力来管你们?不是朕不想管,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这……”金德曼有些无语,大隋四周的高句丽、契丹、奚族、东部突厥、西突厥、高昌都被你收拾了一通,别的就不说了,就拿高句丽来说吧,你杀了人家无数人、夺了人家的财产、土地不计其数,现在居然冠冕堂皇的说什么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惠、和平共处,这得多不要脸的人才说出这种话。还有就是,你要是没有精力,干嘛在周边到处放火?这天下之间,最不和平的就是你这个霸道的皇帝了。

金德曼犹豫了一下,以一派为杨侗着想的口吻说道:“圣上,我新罗对大隋恭敬有加,若是圣上坐视新罗生灵涂炭,难道不怕那些尊大隋为主的国家寒心吗?”

“谁敢寒心?”杨侗懒洋洋的说道。

“唔……”一边的杜如晦闷哼一声,脸色一下涨得通红,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尤在殿内萦绕,您这么一说,这也未免太那个啥了吧……

金德曼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在人家的地盘上,自己又有求于人,心理纵有诸多不满,可也只能捏鼻认了,她强忍着摔袖子走人的想法,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的说道:“圣上,新罗立国至今已有七百余载,历来与中原无仇无怨,也从不曾招惹大隋,先行皇帝、文帝在世之日,册封臣父为开府、乐浪郡公、新罗王!新罗一直以臣属自居,上下对大隋恭敬有加,武帝远征高句丽时,我新罗应邀出兵,兵兵虽不多,却也是倾国之力。战后,高句丽不敢将怒火发泄到大隋身上,就开始拿我新罗泄愤,新罗和高句丽的边境百姓死伤无数,有的时候百济也会落井下石,祸害我国。就连隔海相望的倭国也时不时的渡海而来劫掠一番!”

杨侗心中暗笑,新罗不明白武帝的战略野心,见大隋摆出了那么大的阵仗,自以为可以占高句丽的便宜,结果打不成狐狸,惹了一身骚,这完全是自作自受;当然杨侗也知道,即使没这回事,两国也不会和平共处,但是金德曼这话就明显在耍赖,将新罗的不利局面归咎于帮助大隋之上。

不过,杨侗看破不点破,而且他是大隋的继承人,也不能把文帝册封真平王金白净这事否定,但他也办法对付金德曼,于是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高句丽、百济也受文帝、武帝册封,朕也不好偏袒新罗。这样吧,你干脆留下来当朕皇妃好了,有这一层关系,朕帮新罗名正言顺、合情合理,你看如何?”

金德曼精致的容颜微微错愕,红润唇瓣轻轻开启,好半晌才反对过来,说道:“臣女粗鄙,何敢以蒲柳之姿轻赋圣上?圣上乃是万国之君,回国之后,臣女便命人寻找姿色上乘的王室之女敬献。”

金胜曼眨着秀眸,一脸天真的看向杨侗,满是诚恳的双眸,似乎在说:我可以、我愿意啊……为何不要我?

孰料杨侗摇头拒绝,他望向金德曼,目光澄澈、语气真挚的说道:“朕不是喜好渔色之徒,宫中皇妃不足十人,皆是当世奇女子,而比她们美的人,大隋不是没有,然则朕也视若尘沙;殿下气质绝佳、秀外慧中,正是朕喜欢的女子……其他女子再美,朕也不在意、不喜欢。殿下,当朕皇妃很丢人吗?”

说到后来,已是语气森然……

身为马上皇帝,杨侗这一发飙,当真有一股泰山压顶威势,雄浑的气势弥漫全殿,威风懔懔!

乍然感受到这沛然莫御的恐怖气势,金氏姐妹脸上变色!

“圣上厚爱,乃是臣女之幸,然而父母远在新罗,岂能远嫁?何况臣女是父王唯一子嗣,岂能将新罗托付其他人?”

金德曼彻底慌了。

自己不过想借大隋之势,可杨侗居然想睡她。

杨侗笑了:“说了这么久,想必这才是你的真心话!你想当下一任新罗王,又怕新罗上下反对,所以想借大隋之势震慑新罗反对势力!朕猜得对不对?”

说到这里,杨侗不由得看向了杜如晦,这一切正如他之猜测,这美女果真想当女王。若非这么一逼,还真难以让她露出狐狸尾巴。

“圣上,您……”

迎着杨侗一双充满慧黠之色的深邃眼眸,心中大悟的金德曼又羞又恼,秘密就这样被诱出来了,本就被动的自己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更加被动。

这该如何是好?

皇帝会答应吗?

金德曼忐忑万分。

顶点

第521章:金胜曼的荤招

“圣上,您已经知道臣女此行之意,不知您有何打算?”金德曼俏脸煞白,洁白贝齿咬着樱唇,颓然道,“我新罗真的很需要圣上的帮助。”

“圣上,作为天朝上国的皇帝,您难道不应该帮助忠诚于您的属国吗?”金胜曼嘟着嘴,一脸颓丧。

金胜曼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大隋君臣气乐了。

她这话道尽了‘附属国’的本质秉性,在他们心中,宗主国就应该这样大方、必须这么大方,应该把百姓辛辛苦苦所获全部送给他们,当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宗主国就必须让千千万万名将士替他们卖命!只有这样,才是合格的宗主国。

这是什么狗屁理论?

杨侗“嗤”的一声冷笑,反问道:“朕一直不懂,天朝上国从未得到藩属国的什么,你说天朝上国凭什么帮你们?换作是你,你会吗?”

金胜曼一怔,确实啊!大隋从来没有要求新罗过什么,彼此之间相隔千里之遥,大隋凭什么劳心费神的去新罗?

此她有些迷茫,看着杨侗道:“只是……”

只是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只是什么?”杨侗看着默不作声的金胜曼,微笑道:“你说不出来,就让朕代你说!天朝上国以前给了藩国太多太多,包括权利、财富、地位和威势,天朝上国为了维护藩国的利益、为了所谓的‘天朝上国’的面子,每年要耗费无数资源去供养!到了某一天,当天朝上国无力负担这些,想要中断的时候,藩国认为天朝上国动了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兴兵进犯天朝上国!他们认为是天朝上国不对,一切都是天朝上国的错!却从没有一个藩国想过,这些从一开始就是天朝上国给的,更没想过天朝上国其实并不欠他们什么,只是他们习惯了天朝上国的给予,当天朝上国收回这些本就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之时,他们无法接受,于是通过暴力的方式来获取。”

“天朝上国是什么?在朕看来,天朝上国就是天上的云彩,美则美观,却摸不着、用不到,没有什么用处,只要异族强大,天朝上国衰败,这‘天朝上国’就是异族屠宰的对象。他们仰慕天朝上国的繁华不假。可仰慕另一面是羡慕嫉妒,嫉妒就滋生夺来享受的心思。他们敬仰是因为实力不足,一但有了实力,必然露出锐利的牙齿。所以,若大隋上下以天朝上国自居,沉湎过往荣光,无法自拔,那离死已经不会太远。”

“你认为朕说的可对?”最后,杨侗问向了金德曼。

金德曼脸色有些苍白,杨侗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柄重锤敲在她心中,她却没有一点办法去反驳,因为仔细想想,杨侗说的都是事实。这其中,突厥就是最为典型的例子!如果没有大隋,启民可汗一家子早都被都蓝可汗杀死,哪有后来从拥百万控弦之士的盛况,可启民的儿子始毕是怎么回报大隋的?恩将仇报。

金胜曼似懂非懂,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位皇帝和传说中的中原皇帝不一样。

“王女殿下!私心而言,朕也愿意帮你!”杨侗眯眼沉吟,一对眼眸却射出锐利慑人光芒,“但朕是大隋皇帝,皇帝的任何一个念头、任何一个决定,都关系到大隋几千万名百姓切身利益、身家性命,朕要为敬仰、拥戴朕的百姓负责,只有满足了大隋的需求,才会考虑各藩国的利益。实际上,你处处以新罗为先,也是这个道理…新罗内部的事情,朕不会干涉,也不想管。日后你登上王位,朕就册封你为新罗王…”

后来的话,杨侗没有说,但是所有人都领会到了:要是其他人成功上位,杨侗也会册封其为新罗王。

金德曼不知道说什么为好,杨侗显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在没有任何好处之前,大隋坐山观虎斗,同时也表明了一个态度:角逐新罗王的各方势力之中,谁给出的利益多,大隋就会支持谁。她很想对杨侗说‘中原不只有隋,还有唐、魏……’但不敢。

意气用事只会惹恼杨侗,新罗承受不了杨侗雷霆之火,不说直接进军,便是支持高句丽、百济一两下,也够新罗喝一壶;国内的朴氏、昔氏现在全都巴不得金氏得罪大隋,如果她和杨侗交恶,得利的只会是朴氏、昔氏。还有就是唐、魏自顾不暇,有心帮助新罗也是无力为之,算来算去,新罗只有大隋这个选择。

庆幸的是,金氏可以利用王位之便,能够动用国家资源来满足杨侗要求,而国内朴氏、昔氏却没有这个条件。

“殿下长途跋涉至此,也很累了,先好好休息几天!洛阳景致甚多,若有兴致,可问驿卒,也可让他们带路。”杨侗靠在椅背上,挥了挥手道。

“臣女……告退。”金德曼躬身一礼,默默退走,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索。

待金氏姐妹退下,杜如晦目中露出一丝敬意:“身为小国,新罗欲在高句丽、百济、倭国的夹攻之下求存,实在太难太难,金德曼以一介女流之身,为国家和家族命运四下奔走,压力实在太大了。不过这等品质却也让人钦佩。”

“这个女子可不简单!”杨侗笑了笑,就算没有大隋的帮助,这个女子也极有可能笑到最后,成为新罗王!

只不过人们嘴上虽然常说求人不如求己,但说这话的绝大多数人,在不到无路可走的绝境之前,永远都在求爷爷告奶奶的请求他人,致使自身潜能得不到暴发;金德曼目前也是如此,只要她对大隋不死心,就不会知道她有多么出色。

金德曼以后或许出色,却不是现在。便是当上新罗王,也没有达到杨侗重视、敌视的高度,只要他不傻乎乎的帮新罗统一半岛,金德曼就走不出半岛,永远只是一个郡守式的国君。

…………

回到驿馆

金胜曼亦步亦趋的跟着姐姐进入房间,一张雪白秀美的瓜子脸此刻满是惶然之色,长长的睫毛扇翕几下,纤手抓住姐姐的胳膊,疾声问道:“姐姐,这可如何是好啊?我真是看错了他,本以为是一位忠肝义胆的英雄,哪想到浑身铜臭味。”

她一脸颓丧。

既有偶像破灭所带来的失落,更有任务受挫的懊恼……

事实上,金德曼也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她将头上金冠卸下,任一头秀发如瀑布般披洒在肩头,良久才轻叹一声,黛眉深锁道:“圣上认为无论谁当新罗王,都不敢反抗大隋。甚至新罗惨遭高句丽、百济分食,他也不在意。半岛就那么大,高句丽和百济面对大隋的时候,也只有毕恭毕敬的份;我们连当大隋敌人的资格都没有,没有任何反制大隋的手段,就算我们统一了半岛,加起来也不如旅顺、襄平、玄菟三个郡大,根本没有对抗大隋的资本。”

金德曼轻声述说着新罗的局势,俏脸上满是疲惫和无奈的神色,这是小国的悲哀,更让她揪心的是新罗本身不是铁板一块,各种勾心斗角、阴谋诡计都在针对她这个王女,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致使她时刻心神绷紧

“你知道吗?我疲倦之时,不止一次的想要放下国内一切,跑来大隋安家,然后找一个如意郎君嫁了,过着相夫教子的安稳生活!”

她轻声述说心事,一双闪闪发亮的秀眸,充满崇慕与向往之情……

金胜曼惊奇道:“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么想!原来姐姐也是……”

金德曼瞪着妹妹:“我只是说说而已!”

“我也是啊!”金胜曼牵住姐姐的手,笑嘻嘻的说道:“姐姐为了新罗和家族操劳多年,难道一点都不为自己考虑么?我们女人这辈子碰到看得入眼的男人其实不容易。姐姐时常在大隋奔波游说,如果在大隋有钟意男子,哪怕不能婚嫁,我觉得留下一段露水姻缘也不错,起码等到你老了,也可以回味年轻时与心爱男子花前月下、恩爱缠绵的美好往事……”

金德曼以手抚额,哭笑不得,脸上红霞连耳朵都给染红了,又羞又恼,狠狠在金胜曼手臂上掐了一把,恼火道:“闭嘴!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这等污言秽语以后休要再说,否则别怪我教训你!”

金胜曼却是一点都不怵她,撇了撇嘴,絮絮叨叨的念道:“圣上不是让姐姐当皇妃吗?圣上如此英雄豪杰也不辱没姐姐。依我看,大不了让他睡上几晚好了,我倒是想,可他正眼都不瞧人家一下。”

“再说这种浑话,信不信我撕碎你的臭嘴?”金德曼一张秀美的脸蛋快要烧着了似的,怒火冲天的瞪着妹妹。

大不了让他睡几晚?

这说的都是什么浑话啊?

“我偏不!”金胜曼振振有辞的说道:“我金氏圣骨男尽,朴氏、昔氏纵有圣骨男丁,姐姐却不可能嫁给此二族的子弟;虽然可以和真骨贵族通婚,可姐姐就会从圣骨降到真骨,也当不了女王了,如果姐姐当上大隋皇妃就不一样了;不仅能够得到大隋支持,当上新罗王,日后有了孩子,在大隋是尊贵皇子,到了新罗那是稳妥的圣骨,如是一代代延续,我金氏圣骨绵绵不绝。”

“门在那边!”面红耳赤的金德曼指着房门,大怒呵斥道:“现在马上立即出去!别让我看见你。”

“哦!”

金胜曼气鼓鼓的回瞪姐姐一眼,灰溜溜的走了。

金德曼见她关门出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软软的坐在椅子上。

“姐,考虑考虑啊。”门又被推开了,一颗脑袋贼头贼脑的探入。

金德曼吓得花容失色,从椅子一弹而起,气得血脉倒流,怒火冲天的吼道:“滚!”

“哦!”金胜曼又哦了一声。

不待她离开,金德曼就跑了过去,将她的脑袋按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尤不放心的上了插销,这才气呼呼的跑回椅上坐下。

摁着怦怦跳的胸口,妹妹的浑话一遍遍在金德曼的脑海里回荡,莹白面容染上一抹酡红,但慢慢地,羞红褪尽,一双凤眸陷入了沉思。

妹妹的话浑是浑了一些,可也不能说她没一点道理。不过金德曼不能做主,需要得到父亲跟整个金氏王族的支持,否则,整个家族都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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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姐妹们,醒一醒啊,又到求票时间了……

第522章:决定

新罗金氏姐妹花的到访,只是一段插曲,大隋的意志已经摆在那里,做何选择都与杨侗无关。

金氏姐妹走后,杨侗便带着‘罗刹营’女兵奔向了玄甲军专用军营。今日是玄甲军一月一次的军事对抗演习,他要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知道什么是铁血雄师、什么是战场。

隋军自觉性相当高,而在隋军之中,玄甲军自觉、自律无疑又是最高的,不用任何人监督,也会按照训练科目一一演练。由于接见金氏姐妹之故,到达军营的时候,对抗演习已经进行。

玄甲军分成两部,他们身披重甲,手持没有开锋的兵器相互攻杀,刀戈林立、杀气惊人,浩浩荡荡之势席卷长空。

“杀!杀!”

巨大喊杀和碰撞声直冲云天,虽是对抗演练,但是玄甲军明显是以实战的方式打,战况之激烈,完全不亚于一场真正的搏杀,人数虽然只有五千,但造成的震撼、气势却仿佛十万、百万将士一般,肃杀劲风,荡起校场的落叶、青草,然后双被一一绞碎。

单是两者之间冲撞之间所散发出来的惊人煞气,就让女兵心惊胆战、面色发白,‘敌我’双方所展现出来的阵型变化,以及睥睨气势,让这几十名女兵感到惭愧。

杨沁芳见过修罗卫、玄甲军的日常训练,给她造成了不过如此的假象,她觉得只要自己有五千女兵,完全可以将玄甲军打得屁滚尿流。但如今看看这支天下第一军的热血搏杀,再对比自己的兵,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杨沁芳有种无地自容之感。

眼见时间差不了,杨侗向传令兵打了个女兵们看不懂的手势,传令兵拿起一只号角,奋力吹了起来。

“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在军营回荡,一声接着一声,还在热血激战的两支兵马听到号角之声,便迅速脱离战斗,并在不到盏茶时间内,列成了整齐的队列,五千名将士站在那里,无一丝杂音,令天地间一片肃杀,那一瞬间却给人有一种面对千军万马的感觉。

“解散!”

随着杨侗一声令下,这支铁血之师以队为单位,散开。

杨侗的目光,从散开的玄甲军落在了罗刹营女兵的身上,他仿佛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猎物一般。

这些经过‘战场’洗礼,有了极高心理素质的女兵,面对杨侗如狼一般的目光,竟有一种拔腿而逃的冲动。

“感觉如何?”杨侗的目光转向了杨沁芳。

“侗,圣上”杨沁芳轻声问道“这,这就是战场吗?”

“不是!”杨侗断然摇头,“演习终究是演习,真惨烈也不是真正战场,方才你们看到的,惨烈程度不如真实战场百分之一。关中之战,薛万均大将军攻打襄武城的时候,用尸体搭建起了一道梯子,将军们这条人梯,直接走到了襄武城上,战后,尸体焚烧了近月。你们想象一下,这是何等悲惨?秦琼大将军与颉利在野马川发生了两次大战,前后歼灭突厥二十多万人,而刚才只有五千人,你们想象一下,几十万人的对决是何等壮观场面?”

“战争,不是请客吃饭,在真正的战场面前,几千人的对决,那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几千人的伤亡,可以忽略不计。”杨侗的目光在几十名女兵脸上一一扫过,看到她们各异的神色,指着自己的鼻子,笑了一笑“朕的第一战是荥阳之战,从那时候到今天,直接、间接死在朕手中的敌人,没有百万,也有七八十万了吧。”

这话,一点不假,杨侗自始至终都是这方势力的领袖,他一声令下,文武百官都遵照他的意志行事,而他任何一道命令,几乎都会有很多人死去,有死在战场上双方士兵、有死在矿山上奴隶、有死在修路、修河堤之上……林林总总加起来,百万恐怕不止。

现在的杨侗并没有戴上帝王冠冕,也没有顶盔戴甲,身上穿的是行动方便的‘胡服’,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如苍松,如果不是那一派极尊贵的气度,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或许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个连只鸡都不敢杀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但是当他报出这些死亡数目的时候,所有人都为之心寒。

“朕说这些,不是证明自己有多么了不起,而是想告诉你们,战场的残酷,不是你们这些女孩能够想象得到的。杀人,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被人杀,自然没有愉不愉快之说。老实说,朕并不希望你们当兵,”

杨沁芳听到这里,心中一阵柔软,又觉得一阵莫名心疼。不是亲近之人,永远不会知道辉煌背后的辛酸。

杨侗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看了看令他头疼的杨沁芳,问道“还想当兵?”

“想!”

杨沁芳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复,正如之前杨侗所言,她也不是想要证明她有多么了不起,而是希望帮到杨侗,也希望杨侗像以前那样,关注她、在意她、庞她,哪怕给她一声称赏,就会欣喜的回味好几天。

杨侗十分无奈的问道“你可知道,朕为何不愿你为将,更不希望你从军?”

杨沁芳贝齿咬着红唇,说出了自己也不相信的违心话“颜面,你的颜面、皇家颜面、大隋颜面。”

颜面?肯定不是。

大隋从来不缺女兵,不仅有修罗卫,阴明月还只剑下高昌,谁说她丢大隋的颜面了?水天姬是皇妃、是皇族,却伴随杨侗纵横天下多年,哪有人拿皇族颜面说事?所以,颜面之说并不成立;说到底,是杨侗是关心她、爱护她,才不同意她从军为将。

“说得对,但也不全对。”杨侗望着愕然的杨沁芳,有些诧异发现她今日居然多了几分沉稳,少了几许往日的浮躁;虽不因何事情,但是这正是杨侗所期望的,杨沁芳成熟了,才能早日从‘恋侄’情结中走出来,分清崇拜和爱情的区别。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杨沁芳疑惑道。

杨侗挥了一挥手,阻止了将要发表长篇大论一般的杨沁芳,沉声道“运筹帷幄,朕有杨恭仁、杨善会、李靖、裴仁基、张镇周、邓暠、李景、尧君素等老一辈宿将;秦琼、沈光、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尉迟恭、薛万淑、薛万均、薛万彻、苏定方、王伏宝、段德操、谢映登、黄君汉、麦孟才、钱杰、左天成、何潘仁、向善志、丘师利、李正宝、辛獠儿、冯立、程咬金、刘纲等人,以及更小一点的来整、来济、麦仲才、薛万备、史劲、虞湛、高衍,他们不是帅才、就是将才;论冲锋陷阵,决战沙场,这些人没一个是软柿子,尤其是秦琼、罗士信、裴行俨、尉迟恭、谢映登,都有问鼎天下第一的武艺;这些人分别代表老、中、青、少四代俊杰,所以我大隋不缺将帅…就算朕不顾天下人异样的目光,启用你为将;你觉得你能比得以上这些人中的哪一人?”

“可你也说过,已经作古的卫王杨爽、杨素、史万岁、韩擒虎、贺若弼、达奚长儒、贺娄子干、虞庆则、高颎、长孙晟、鱼俱罗、吐万绪、宇文述、王世积、樊子盖、卫玄、杨义臣、来护儿、薛世雄、张须陀、麦铁杖、钱士雄、周法尚、王仁恭、陈棱等等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名帅、名将。还说没有人天生是名将,真正名将,都是在一次次征战中脱颖而出;尉迟恭大将军当初只是一个铁匠、苏定方大将军当初只是一个乡勇,可他们现在不也都成为大隋的大将军和国公了吗?还有,武妃、明月郡公也用自己的本事诠释了什么是巾帼英雄,他们可以成长为励志典范,我为何不行?”杨沁芳大声道。

杨侗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丫头居然拿自己和尉迟恭、苏定方比,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不过欣慰的是她不再胡搅蛮缠,竟然懂得用自己的话来反驳,这也是成熟的标志之一,他感觉这丫头很快就要跳出‘恋侄’情绪的误区了,这样他也可以松了口气啦。

“尉迟、定方成功了,世人当他们是励志的典范,说朕有知人善用之明;但你不同,就算你用实实在在的功绩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你也享受不了别人的膜拜!”

“为何?”随着杨沁芳这两字说出,其他女孩也纷纷露出好奇之色。

“只因你是公主……”杨侗加重了语气。

“我讨厌公主!我恨公主!我不想当公主,我不想当皇姑,连皇族这个身份我都讨厌!”杨沁芳忽然爆炸,泪眼汪汪的瞪着杨侗。

“……”众女兵

杨侗头大如斗,亏他还以为这丫头长大了呢“好好好!我也恨我是皇族,如果不是这个破身份,我早特么当李世民的小兵了,哪用得着当什么破秦王、破皇帝…真特么的烦死了…”

“……”众女兵一头黑线。

“胡说八道什么?”杨沁芳狠狠地瞪了杨侗一眼。

杨侗嘴角咧了咧,笑容尴尬,有些心虚。

当初他就是这么想的,可当他知道自己是杨侗,就想到莫名其妙消失在李渊手中的杨侑,以及被王世充弄死的‘杨侗’,于是就绝了投奔李世民、王世充等人的念头,因为他知道杨广嫡孙这一重身份的人,如果降了他人,就会死。迫于无奈,只得自己打拼。

他也摸不准杨沁芳的想法,示意众女兵退下,决定跟杨沁芳单独谈谈“我说你是公主的意思是这样的…因为你这个身份,你即便做出成绩,虽然会收获赞誉一片,但是别人心中认为是理所当然。他们会说‘堂堂大隋公主,背后有顶级谋士出谋划策,前方有顶级武将指挥、有顶级强兵作战,有充足粮钱支援,能做这些很正常…也不知她杨沁芳有什么好得意的’,如果你败了,别人则会说‘堂堂大隋公主,背后有顶级谋士出谋划策,前方有顶级武将指挥、有顶级强兵作战,有充足粮钱支援,居然还败了,这得有多么的愚蠢’。所以你取得再大的成绩,也享受不到别人由衷的钦佩;”

“我不要别人钦佩,我只要,我只要做我自己!”杨沁芳看了杨侗一眼,默默的低下了头。

“早在你们进入军营那一天,我就已经将你们陷入敌手的后果说了,杨宓、杨芷、孔萱她们承受不住那后果和压力,都退了!你要知道,这真的不是开玩笑!我大隋如今正在发动统一天下之战,所有精锐之师全都投入到了战场之中,如果这些兵完了,我就是第二个曹操,明明可以统一天下的,却因为赤壁之战的失败灰飞烟灭。”杨侗叹息一声,接着说道“我们有良好的民众基础和无数退役老兵,更有充足钱粮,要想重新拉起几十万大军并非难事,所以在军事上,我败得起,军队也损失得起!但是训练军队需要时间,而我们四面树敌,内外之敌是不会给我们训练强兵的时间的,这期间就要仰仗地方官吏,尤其是那种敌军来犯时,可以抵御一两月的地方官员,这类官员如果牺牲干净,那么敌人将会长驱直入,并以各种战术破坏大隋的一切,而我们最缺的就是这类官员,这批官员如果死光,将会陷入无人可用的处境。”

“清华学宫不是每年都培养出很多人才么?”杨沁芳有些不理解。

杨侗解释道“每年确实有很多学子从清华学宫出来!但这些寒士和世家子弟之间的差距其实很大,如果把寒士比作修罗卫,那么世家子弟就是我们这些皇室子弟了,论起耍心眼,修罗卫哪是我们的对手?即便有,那也是偶然存在的个例;同理,寒士、世家子弟之间的差距也是如此。说到底,以穷人为核心力量的大隋,底蕴不如别人。所以,我们一旦惨败,就会引发一系列问题!轻则四面临敌,重则收拢力量…坚守冀州、幽州,重新来过。”

杨沁芳怔怔的看着杨侗,心中泛起一股莫名酸涩和愧疚,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杨侗肩上的压力有多大“我…从来都不知道…”

杨侗笑了一笑“你大可放心,我们不会失败的。”

杨沁芳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哽咽道“我不会再添乱了。”

“我对你承诺过,只要你通过考核,就用你为将。”杨侗看向杨沁芳,心中却有一种女儿长大的欣慰感。

“就当是戏言吧。”杨沁芳默默垂泪

“我杨侗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承诺既然出口,自不能失信于你。”

“你之前不是说……”杨沁芳有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

“你之前浮躁冒失,我不放心,但今日给人的感觉却又不同以往。”杨侗望着杨沁芳“我大隋有一个专事暗杀、刺探情报的黑冰台,战斗风格跟你们极为类似,常年行走于暗处,不为世人所知,是我们布在天下之耳目,于我大隋至关重要。眼下由敬尚书掌管,但是凌尚书手中并无特别出色的助手,你可愿意一试?”

“我……愿意。”杨沁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答应下来的,这和她想象中的武将完全不一样,她想和水天姬、阴明月那般,堂堂正正的出征作战,能够一直呆在杨侗身边。

“你明天就去找凌尚书,那有一份详细的训练课程,训练的方式跟武力训练完全不同,涉及到忠诚、意志、恐吓、乔装等等方面,要求极为严苛,你这些兵最终留下来的,或许不足一半,短则两三个月,长则一年,我会给你安排任务。”

“那我先走了。”杨沁芳感觉心里很乱,匆匆的和杨侗告别之后,便往回走去,她需要好生静一静。

杨侗默默叹息一声,其实还有一点他没说,让杨沁芳进入黑冰台是为她安全考虑,也是为黑冰台日后归属考虑,这支势力其实由任何一个臣子掌控都不合适。

世家为何那么可怕?是因为世家除了实实在在的实力,还掌握着舆论和情报,如果世家铁板一块,完全可以让君王成为聋子、瞎子。

一直以来,杨侗就知道世家不可能真的被消灭,当他手下这批手下成长起来之后,同样成为新的权贵,杨侗要做的就是在这些新世家成长之前,将世家对君权的威胁降低到最低。

目前这些文武众臣众志成城,为统一天下尽心尽力,很少有人想到自己成为世家之后,要怎样去巩固自己的地位,若天下一统,当这些老臣开始有私心的时候,杨侗的规则已成,他们只能在规划好的权力游戏中角逐,尽量不会损伤到百姓利益,最终让自己建立的大隋王朝政更加稳固,不说千秋万代,但也不至于四五世即亡。

黑冰台或许不如锦衣卫、东西二厂那么恐怖,但也是一支恐怖的力量,一统天下之后,它极有可能成为一些人牟取不法利益的工具,以后杨侗即便不解散,也会缩小规模;但只有熟悉了所有中坚分子,才能将他们分别安排到天南地北,从而彻底斩断他们与往日上司、下属的联系,只要这伙人散了,余者就是不成建制的散沙。让杨沁芳进入黑冰台的目的,便是为了完全掌控这些人,能够完整的把这个体系从凌敬手中接过来,当然,前提是杨沁芳能够在黑冰台站稳脚跟,具备那份能力。

路已经为杨沁芳铺好了,一切看她自己的了,如果实在不行,要么乖乖回宫当公主,要么接受强化训练,去武部当一名剿匪之将。

看着杨沁芳远去,杨侗的目光不由望向了东方,那是青州的方向,杨恭仁应该差不多行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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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章:战争一触即发

青州齐郡,隋军长山中军大营,将星闪烁,青州战场的裴行俨、沈光、贾务本、高雅贤等人尽皆恭敬的望着上首的杨恭仁。

杨恭仁到了此地之后,便将裴行俨、沈光二部的分散之力融为一体,防御李密任务则是交给了身在颍川的李靖。

“禀大帅,第三军的虎牙将军和虎贲将军都已到齐。”

“禀大帅,青州军的虎牙将军和虎贲将军也已到齐。”

沈光和裴行俨相顾一眼,上前施礼禀报,虎贲将军是师级主将,统兵五千,虎牙将军为虎贲将军。

“沈将军,窦建德的情况如何?”杨恭仁问向沈光。

“禀大帅,窦建德平定王小胡之乱以后,便已返回北海,他在北海的军队共有八万人,这是他倾剿而来的军队,只要我们将这支军队击溃,窦建德就永世不得翻身,北海、东莱、高密将是我军的囊中之物。目前,他驻军于淄水东岸的尧山西麓,其后是益都县,很显然,窦建德打着背水一战的主意。”

杨恭仁点了点头,看向裴行俨:“裴将军,你呢?又是怎么安排的?”

裴行俨煞气冲冲的说道:“无论是战略安排,战后部署,以及武器粮草都已准备就绪,士兵心中杀伐热血,建功立业的雄心早已按捺不住了,是时候开始动手了;我们完全可以一战定青州,将窦建德彻底歼灭。”

“大隋万胜!”

众将大声高呼。

“大帅,我们何时动手?”

随着裴行俨此话一出,众将都纷纷望向了杨恭仁。

杨恭仁揉了揉脑门,给了众人一个目瞪口呆的答复:“等。”

裴行俨说道:“我们有十三万精锐之师,又有五万奴兵,一古脑杀过去就行了,还需要等什么?”

简单、直接、粗暴向来是杨侗的风格,受到杨侗的影响,大隋文武也喜欢这种霸道的处事方式,考虑好天气、地型等各种外因之后,顶多也就防止敌人的水淹火攻劫营之计,他们不管敌人有多少阴谋诡计,只管闷头子往一个方向打,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干嘛要怕这怕那的?谋来算去那都是弱者要考虑的问题,跟他们无关。

反正就是一句话,以绝对的实力破除一切阴谋诡计!

你敢反抗,行!

那就承担不要命的攻势吧。

大隋承担得起奴兵大量损失的后果,但各路诸侯却受不了这么打法,在他们的军队当中,每一名将士都是是宝贵的,他们可舍不得让自己的兵跟一群傻兮兮的冤大头玩命。

“圣上要来吗?”比起裴行俨,年纪大一点的沈光相对要沉稳得多,他知道杨侗跟武帝都是不太安分、喜欢作怪的皇帝,让他们爷孙苦哈哈的坐在帝都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圣上没来,别问了!”

“……”

。。。。。。。。。。。。。

北海益都县,是窦建德的新都城所在,窦建德和往常一样骑马在街上巡视,在他身后是跟他从河北而来的百余名亲兵,忠心耿耿。

此时已到最热闹的中午,但大街上行人稀少,很难看到三五成群现象,这境况,和战争有关,但更多是三年前的大旱所致。

当年全国大旱,窦建德无力供养百姓,又忍心百姓饿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跑去渤海郡;他知道这些百姓到了隋境之后,有的从了军,但是更多百姓分到田地,当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

虽然窦建德不甘,但他知道自己养不活那么多人,便放他们去隋境求生,这些百姓过去也未必是坏事,他们过去以后,为灾情不低的大隋造成了极大的负担,从而给了窦建德缓一口气的宝贵时间,只是一座座近似死城的城池,却也使窦建德的雄心壮志一天天消退,尤其是发小、义弟刘黑闼的叛变,对他打击尤为沉重。

以前在河北,如日中天之际,许多人劝说窦建德称帝,而不是只当一个夏王,但他本人对称帝并没兴趣,不过也一度犹豫过,因为他如果当上皇帝,就能用亲王、郡王、国公等等爵位凝聚麾下将士之心。然则在王伏宝、宋正本、孔德绍等人的劝说下,还是放弃了为帝之念,只称夏王;败退青州以后,称帝之心就更加淡化了,他现在将所有的政务都丢给长史孔德绍去处理,自己只管练兵,尽管他兵力不多,但也要训练成为精锐之师,唯有如此,才以抵御得了强悍的隋军。可在他雄心勃勃之际,内部发生了叛乱,平叛到现在,又损失了不少兵力,更要命的是隋军在这个要命节点杀了过来,无奈,只能从民间抽出一些青壮,东拼西凑成了八万大军。

前方态势紧急,他打算走出城门,常驻于军中,

“粮食发放得怎样?没出乱子吧。”忽然,窦建德问向了陪他巡视的司马齐善行。

从发家至今,窦建德的粮食就没有一天不紧张的,而在叛乱发生之后,窦建德便在治下实行粮食配给制,每三天发放一次,每人可得三合米和鱼干一条,老人和孩童减半(十合为一升),虽然只能勉强达到半饱,但窦建德的治下却也没出现过饿殍遍野的灾难。

齐善行是窦建德第二号文臣,地位仅次孔德绍,虽然能力不强、学识不著,但窦建德看中的却是齐善行的正直清廉,于是便将粮食配给交给他来处理,齐善行尽心尽力,始终没出现大乱子。

“禀殿下,一切都很顺利,分配的虽然少,但汤汤水水的下肚,也不至饿死人。”齐善行答道。

“近来我在军中,听到将士颇有抱怨,说是配给的鱼干很小,这是怎么一回事?”窦建德又问。

齐善行苦笑道:“现在是风浪大的时节,而我们的船只都是经受不起大浪的小船,所以现在不能出海;而以前发放粮食时,都优先选出大个的鱼,现在只剩些小鱼了。这件事上个月向殿下汇报过。”

窦建德想了一想,真有这回事,只是他忘记了,歉然地笑了笑,又问道:“大风浪还要持续多久?”

“卑职从有经验的老渔民那里打听过,他们说有风浪也不会太久,估计不用半个月就能出海了。”

“半个月?”

“是!”

“唉!”窦建德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隋军攻营就在这几天,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半个月。”

齐善行黯然无语。窦建德是个仁义爱民的好君主,但天不假其便!

“殿下!”这时,一名士兵策马奔来

“何事?”窦建德勒马回首,他知道这名士兵今天在王府当值,怎么自己才一出来,就追上了?难道府中出事了?

士兵近前,低声说道:“禀殿下,有隋使前来,正在府中等候。”

“隋使?”窦建德大为惊讶,隋军兵锋鼎盛,大有决战之势,这马上开战了,还派使者来干嘛?他略一思索,便有了决定:“先回府!”

众人调转马头,护卫窦建德返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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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一代枭雄之谢幕

在天下各个势力中,窦建德的王府应该是最小、最简陋的一座,这一是窦建德困苦,无财力修建宫室;二是他的都城没有稳定过,另一方面是出生贫穷人家的窦建德生性俭朴,不喜奢华。

府中!窦建德和长史孔德绍在和隋使会面。

受命出使的是礼部纵横司的张宣,因为在外交方面极为出色,成功的说服杜伏威降隋,因此也得到了高升,成为礼部侍郎,专管纵横司这个外交部门,这次他是受杨侗之命出使青州,说降窦建德。

三人寒暄几句,窦建德并没有问张宣此行之用意,而是谈起了离开青州的百姓“三年前的大旱,不少青州百姓逃往冀州;而这几年来,又因战乱缘故,陆陆续续走了一些。我想知道这些百姓如何了?还请先生告之。”

张宣肃然起敬道“将军拳拳爱民之心,令在下佩服。不过将军尽管放心,在圣上心中,北方人也好、南方人也罢,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大隋子民,对待自己的子民,圣上向来一视同仁…青州百姓到了冀州之后,全都得到了妥善安置,在下不敢说人人富足,但衣食无忧、安居乐业却是一定的。”

“多谢先生相告!”窦建德长叹一声,道“都说故土难离,可青州百姓却被迫背井离乡,这都是我窦建德的罪孽啊。”

“将军应该知道!青州百姓的离开不仅是生活所迫,更代表民心思定乃是大势所趋。”张宣看向窦建德,语气恳切的说道“我大隋执行的均田制,使百姓有其田,各家各户还能得到朝廷赠送的耕牛、驽马;农闲之时,朝廷的‘以工代赈’法,给予了百姓赚钱补贴家用的机会……而义学,则让读书学习不再是一种奢望,当百姓的孩子学有所成,又可以通过科举入仕;所以,老有所依、幼有所学、学有所用的大同世界,已在大隋现实。在下从洛阳一路走来,沿途经过的荥阳、东郡、东平、济北、齐郡等地百姓在官府帮助下,都在努力劳作,处处都呈现出热火朝天、生机勃勃之景象。而在下进入北海之后,却是田园荒芜,村庄完全是断壁残垣、死寂一片…和朝廷掌控的国土形成鲜明对比,更有无数骨瘦如柴的百姓扶老携幼奔向齐郡……这说明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渴望太平,对大隋充满向往,这不正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吗?将军爱民如子,又何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

虽然张宣这话让窦建德极度不爽,却也知道自己这点良莠不齐的军队,以及硕果仅存的三个郡,争霸天下简直难如登天,若是齐郡的隋军发动攻击,自己根本坚持不了几天,甚至不用打,他的八万大军就已经不战而溃。思索良久,窦建德终是叹了口气“先生来意我已经明白了!但我再怎么说也是一方枭雄,现在天下尚未一统,圣上或许容得下我,拿我充作招降天下枭雄的榜样。但他统一天下后,还能留下我窦建德?”

张宣笑着说道“圣上与汉之刘秀极为类似,现在的大隋是圣上一寸一寸打下来的,他的天下,没有借助先帝一丝力量。真要计较起来,称圣上是开国之君亦不为过,大隋的江山除了名字不变,骨子里跟以前大隋没有半点关系;对这天下,圣上有着绝对的掌控力。他所创制的各种制度深受百姓拥护;就算将军以后将军造反,恐怕也没有几人愿意抛弃现有的美好生活去追随,这是其一;其二、将军已经年过五旬,且膝下无子嗣,说句伤人的话,就算将军能够打下大片疆土,也无人前来继承,而将军一旦不在人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便会轰然坍塌。这样将军又有什么理由去造反?对于将军这些情况,圣上心里有数,所以将军大可放心。”

“就怕圣上心口不一。”

张宣眼中闪现出一丝不屑之色,他傲然的注视着窦建德,冷冷一笑“将军太高看自己了。圣上若想武力平定青州,只需派两支船队,将两万兵力分别投送到东莱、高密,就能轻松收复此二郡,也可以派遣大军从琅邪杀进高密,再用骑兵夺下东莱;而将军手中的兵力全部在此,被牵制得无法动弹,根本没办法去救援。当然,最简单、最省事的办法就是杨左仆射从正面发动攻击,以雷霆之势把将军歼灭于此。将军觉得这几万杂兵,能够赢得了我大隋的铁血之师吗?不是在下小瞧将军,圣上想杀将军,简直易如反掌。”

“这就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之处。”窦建德苦笑了一下,他承认自己没有反抗的余力了,杨侗要杀歼灭他容易得很,可杨侗偏偏没有一劳永逸的把他干掉,反而还要来招降于他,这实在是太奇怪,也太不合逻辑了。

“事实上,当初圣上说到要招降将军时,文武百官不仅都惊呆了,也都不理解圣上为何作出决定,甚至有许多人出声反对!毕竟,歼灭将军对我大隋而言并非难事,而且还能一劳永逸。当圣上说出三个不杀将军的理由之后,再也没有反对之声。”

窦建德和孔德绍相顾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深厚的探究之色,作为这方势力首领的窦建德更加惊奇,说到底,他是大隋的反贼,杨侗没有任何理由饶恕他,但现在,居然有三不杀的理由?这真是怪哉了。

“还请先生明示。”

“一、从王薄造反至今,青州战乱十多年,江山凋敝,民生困苦,饿死之尸满地都是,但是将军到了青州以后,不仅约束士兵,还善待百姓!将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导致青州大地没有出现大规模饿死现象,圣上认为将军有功于青州、有功于百姓、有功于大隋!”张宣一脸古怪的说道。

窦建德啼笑皆非,但却实实在在的说道“我这么做是为我自己,可没想那么多。”

“圣上心怀天下,在他心目中,所有大隋百姓都是他的子民,他认为一个反贼如果造福一方百姓,那他的功绩比起贪官污吏强上万万倍。甭管将军用心何在,但百姓受惠是事实。”

“这算什么理由啊?…圣上怎么这般怪异?”

“将军习惯就好!”

“……”窦建德无语。

“二、圣上最痛恨出卖民族利益的汉奸,将军在东莱、高密多次击溃跨海而来的倭奴,有功于民族;同样,甭管将军用心何在,但百姓受惠是事实。”

“第三、当年河北局势非常复杂,不仅有将军,还有高开道等人为首的数十支贼寇,如果朝廷一一清剿,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而圣上当时的实力相当弱小,如果陷入战争的泥淖当中,便会无法自拔,最终浪费大量人力、物力、精力和时间;而将军为了对抗朝廷大军,把河北各路人马聚在一起,最终给了圣上毕功于一役的机会;此战过后,河北大地内忧尽除,圣上无所顾虑的调动有限兵力,从而打赢了一场又一场硕果累累的战争!圣上说,他得感谢将军!”

张宣尤记得杨侗说出这些话时,表情很是淡然,但话语中的那份豪情、大气却折服了所有人,是以张宣说话时,那股浓浓的钦佩之意,即便不用刻意感受也能够感觉得出来。

这个理由在窦建德听来,心中有些发堵,同时,对杨侗也不禁多了几分敬意,如此胸襟坦荡的人,不管是敌是友,终究令人敬佩。

“多谢先生相告!”叹了一口气,窦建德看向张宣,“让我考虑几天。”实际上,他被说动了。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膝下又无子,不仅没有造反精力,也没有造反的意义,只想平平静静地度过晚年。

张宣并没有说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之类的话,起身笑道“那我再等将军三天,如何?”

窦建德缓缓点头,沉吟道“降或不降,三天之内,我都给先生一个正式答复。”

“好,那在下就此告辞!静候将军嘉音。”张宣躬身一礼,退出了府中。

“先生!”窦建德起身相送。

……

张宣走后,窦建德久久不语。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孔德绍走上前来,叹息道“殿下,您现在该明白我们主张尊隋自立的原因了吧?”

窦建德先是一愣,紧接着又生出浓浓的感激之情,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孔德绍早就为他考虑到了退路,如果他当初称帝,就没有任何寰转的余地了,沉默良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孔先生认为我该降吗?”

“殿下,淄水对岸是十多万精锐隋军,他们一旦发起攻击,必然是雷霆万钧之势,若是没有刘黑闼、王小胡之乱,还有一战之力,现在却是不行了。”孔德绍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的悲伤,颓然道“圣武帝这一次发动的是天下归属之战,他要集中全部力量对付诸多枭雄,没有一分多余的力量来防备我们,他是不会给我们喘息机会的,而且我们仅存的三个郡,三面环海,接壤的渤海、齐郡、鲁郡、琅邪皆归大隋所有,这次就算侥幸脱离战场,又能如何?殿下,我们现在不降即死,再无第三条路可走了,若不抓住这最后一次机会,悔之晚矣。”

“唉!”

窦建德低叹一声,“我窦建德一不喜奢侈、二不好美色、三不贪恋权柄;当初造反实为形势所迫,一心只想为家乡父老谋条活路、有口饭吃!现在故乡百姓早已安居乐业,我们又已大势已去,又何必为了一己之私造成无谓的伤亡?也罢,就算圣武帝出尔反尔赐我一死,但能换取麾下几万将士的命,却也值了。”

“其实殿下大可放心,圣武帝是不会杀你的。”

“为何?”窦建德奇道。

孔德绍认真道“圣武帝已经给予百姓最好的生活,殿下给不了这些,自然不会有人跟着反;其二、圣武帝肯定比殿下活得久,所以他对殿下没有一点顾虑。”

“呃……”窦建德呆了一呆,随即高声大笑了起来,自嘲道“如果我降李渊、李密,他们生怕后代为我所害,自然会处处堤防,若我先死也就罢了,若我不死,恐怕也被处死。而圣武帝不过二十出头,他怎么可能会怕我呢?只要圣武帝还在,我窦建德算个什么东西啊?不管怎么蹦跶都翻不出他的掌心;而我若死,哪还有什么后患不后患的,他这是对自己怀有绝对的自信;我真是,真是太高看自己了!”

决定既下!

窦建德懒得再等,直接让人追回张宣,表示自己愿意投降大隋的意思。

张宣取出了杨侗的任命书册封窦建德为漳南县公、六品武散官定东将军,赏金钱万枚、银钱五万枚,赐漳南良田二顷、漳南宅院一座、洛阳豪宅一座;

至于活动方面,窦建德也没有受到丝毫限制,大隋国境任他行动,甚至还格外许诺,如果他雄心不死,完全可以到军中任职。

窦建德大为感动,他心知这不仅是杨侗大气,也是对他自己的自信,可窦建德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别的还好,到军中任职肯定是不会的。

翌日!

杨恭仁率军进入北海,接管了窦建德的八万军队,一代枭雄窦建德就此退出争霸天下的舞台,淡出世人视野!

第525章:进军淮北

这天清晨,在李秀宁寝宫内,她挣扎着要起来,杨侗却搂抱着她的纤腰,似笑非笑望着她,李秀宁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娇嗔道:“你这臭小子,一大早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昏暗光线中,杨侗见她粉腮嫣红、杏目含情,不觉心中一热,将她搂得更紧了。

李秀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情知不到时辰,杨侗是不会起来的,她的丈夫时间观念相当强,这也是军人的特质。

“夫君,我们说说话吧!”虽然她心中千肯万肯,可是身体却有些吃不消了。

“说什么?”杨侗嗅着她的颈项间的香味,漫不经心问道。

“你放我下来,这样趴着很难受。”杨侗双手稍稍一松,李秀宁立刻平躺在丈夫的一旁,却被他揽入怀里,知他不肯放自己起来,也不再挣扎,牵着杨侗的手轻轻放到她光滑的小腹上,幽幽的道:“我昨晚梦见一个女佛陀,她把一个看不清样貌的婴儿放到我的怀里,说是送我一个孩子,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要有孩子了?”

李秀宁杏眼朦胧的望着丈夫,美眸之中有一种难言的期望和痛楚。

杨侗有一后五妃,除开刚进门不久的萧月仙,也就李秀宁没有孩子了,本来在远征高句丽期间她已怀上子,可在四个月多后,却流产了,这也是杨侗只有五个孩子的原因,自那以后,李秀宁一直没有怀上,这便成了她最大的心病。

杨侗见她一副诚惶诚恐、患得患失的模样,心下怜惜,忍不住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这是天意安排你今天得子!休要辜负了……”

杨侗说完翻身复上,阵阵靡靡之音响了起来。如此这般,持续了大半时辰的时间后,一切方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殿外。

李秀宁的贴身侍女眉月带着一群宫女捧着洗漱用品等候着。

“眉月,圣上起来了没有?”一名端庄高雅、仪态万千的女子走了过来,她正是大内总管江凤仪,到了洛阳之后,她继续就任大内总管,负责宫城日常杂务;关于政务通报这一块,现在由阴明月负责。

“回总管,应该快了。”眉月连忙回答。

江凤仪笑道:“眉月丫头,你忠厚老实,兢兢业业,随丽妃到大隋这几年从未出错,皇后昨天已经决定册封你为才人,从今天起你可以穿宝蓝衣,佩戴宝石翡翠为材质的饰物。”

旁边的宫女听到这话,顿时一阵羡慕,后宫女子,除开皇室中的超品太皇太后、太后、皇后,还有正一品四妃、正二品九嫔、正三品婕妤、正四品美人才人、正五品宝林、正六品御女、正七品采女这七个等级,有这些名称的女子要么是皇帝的亲属女人,要么是贴身服侍皇帝和他的女人的宫女,是离皇帝最近的一群女子。此外还有六尚二十四司及宫正司,但这些是属于劳务的女子,她们品级最高也才是正五品。

眉月受封为正四品才人,这已经是女官之中最高的了,再上,就是正三品婕妤,一般而言,婕妤及之上,已经是皇家中人,女官的品级不同、职责不同,服饰上也有不同的体现。

眉月的有些激动,连忙道:“谢总管。”

“这是你应得的。”江凤仪笑了一笑,心中却是一阵发堵,杨侗欠她那么多钱,不还一钱也就罢了,居然还把她下人使唤,这真是无耻之极。

“都进来吧!”这时,李秀宁略微虚弱的声音从卧房内响了起来。

“喏!”

眉月带着后面丫鬟轻轻推开门,慢步走了进去。不一会后,穿着整齐的杨侗迈出了卧房。

“圣上,明月郡公让人来报,说是很多人在等。”江凤仪说道。

“知道了!”

杨侗应了一声,便往外面走去。

江凤仪见他春风得意的模样,心中就感到不爽,小跑几步,跟了上去,“喂,你什么时候还我钱?”

“钱?什么钱。”杨侗愣了一下,回首看向江凤仪。

江凤仪轻轻一笑,道:“义成城,和昭武宫一宫珍宝,都是我的,可你一个子儿、一片布料、一根羊毛、一张羊皮都不给我;我现在当你下人才有一点点俸禄,好意思吗你?”她面上露出笑容,这一笑当真如牡丹花开,百合初放!

“嘿!”杨侗一下子就想了起来,不过他可没有被这妖精迷住,“我记得你说过,你痛恨突厥的一切,倾城之财也不如一坯故土,大不了我赔你十坯故土好了,赚大了你。”

“那不行……”江凤仪眼珠骨碌碌的一转,道:“我是痛恨突厥的一切,可义成城是大隋的,昭武宫也是大隋的,我一点都不痛恨了现在。你还给我好了。”

“行啊!”杨侗无所谓的笑道:“那我封你当义成城主、昭武宫宫主好了,你尽管去住,你要不满足,再封你为临朔宫、晋阳宫、神武宫、大兴宫宫主,等哪天我有空了,再带一家子去你家作客几年。”

江凤仪冷冷一笑:“还不是让我管房子?”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我不。”

杨侗头疼道:“那你要什么?金银珠宝还是名人字画,我给你好了。”

“我要你!”江凤仪毫不客气的说道。

杨侗“噗”笑出声,“用一个义成城和昭武宫换整个大隋,你真会做生意。”

“明白就好。”

江凤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让杨侗煞是无语,好半晌才说道:“讲真的,你到底要干啥?”

对这个‘义成公主’,他真是挺无奈的,打她肯定不行,骂她她觉得是褒奖。

“我要个官当当!”

“说吧?什么官?”杨侗心中没底,立马说道:“事先申明,能答应的我就答应,不能答应的你就做梦吧。”

“昭仪。”

杨侗呆了:“九嫔之首?”

江凤仪娇羞道:“对,就是这个。”

杨侗又愣了一瞬,随后眼皮抽搐:“说到底,你还是想睡我。”

“让我睡几晚又怎么了?大不了我以后不要你还钱。”

“嘶……”杨侗只感到头皮发麻,他穿越之后,从未怂过任何人,李渊、李世民也敢抽打,但这一次,他真的被震慑了,“好你个江凤仪,原来你当我是妓男来着。”

“你又不亏!”

“是谁给你的勇气?”

“是钱给我的勇气,反正你欠得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这话说得……我都无言以对。”杨侗无语、无奈的看着江凤仪。

江凤仪咄咄逼人:“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睡你,要么你睡我!”

“这有区别吗?”杨侗一直知道这女人绝美的脸皮下,是一颗很污很污的心,可不料污成这样子

江凤仪认真的说道:“应该有。”

“我想不通,你为何突然之间就想睡我了。”杨侗奇怪道:

“我想生个孩子玩……”

“行行行,此事容后再议……”杨侗打断道:“现有正事呢。”

“好!”江凤仪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虽然杨侗应付形势大于真实,可她一点都不着急,只因杨侗的话,让她觉得比以前又近一步了,只要每天近一步,迟早都能把他睡了。

。。。。。。

当杨侗好不容易摆脱江凤仪的纠缠,头大如斗的来到正殿,韦云起、房玄龄、杨师道等人发现杨侗脸色相当不好,看来后宫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众人也不敢多问。

“何事?”此时尚未到朝会时间,而这伙重臣切是一个不落的到了,致使杨侗也变得有些凝重。

“圣上!”检校礼部尚书杜如晦拱手施礼:“张宣侍郎说降了窦建德,他接受了圣上的封赏,已经前来洛阳谢恩。青州三郡兵不血刃的收复了。”

“干得漂亮!”听到杜如晦这话,杨侗立刻笑着了起来,高声道:“好,不愧是张仪的后裔,没有让朕失望。当赏。”

“圣上!”负责礼部的尚书中仆射韦云起实事求是的说道:“张侍郎能够这么轻松完成任务,与压境的大军大有关系,是他们让窦建德失去继承为敌的胆气;要说功劳,也是左仆射和诸多将士的,出使的张侍郎起到的作用其实并没有太多。”

杨侗觉得这话说得也对,那等处境之下,换成任何人出使,也能够让窦建德投降,若是把首功给了礼部,那对兵部就太不公平了,“嗯,朕明白了,张宣这功劳且先记下,到年终一并封赏。”

“喏!”

韦云起、杜如晦应命。

“兵不血刃拿下北海、东莱、高密三郡固然是大喜,但接下来就是治理的问题了,兵部已经完全了使命,接着是吏部任命良才治理、民部安民、武部剿匪、刑部问责、御部监督执政执法、工部负责修缮基建,之后才是学部办学。青州是乱得最早、早久的地方,白骨累累,百姓更是苦不堪言,我们绝不能亏待百姓,更不以让老百姓再受冤屈。”

“喏!”

“姜尚书!”

“臣在!”

“东莱和高密之间是离倭国最近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海湾,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修一座军港,一切建设以军港优先。”

“是!”

杨侗想了一想,又说道:“将窦建德降隋之事设为绝密,让左仆射保密此事。”

韦云起问道:“圣上,是准备对东海、下邳、彭城下手吗?”

杨侗点头道:“李密一心向南,杜伏威的压力极大,他现在是我大隋的将军,我们现在腾出手来,怎么也要助他一臂之力,从北方吸引李密部分兵力。”

“不知圣上打算以谁为帅?”

“左仆射!”杨侗笑着说道:“左仆**神抖擞的要打一场漂亮仗,结果跑到青州耀武扬威一通以后,窦建德不战而降,估计他老人家郁闷得很,朕决定让他真真正正的打一场。”

“哈哈!”众人全都大笑。

“任命左仆射为徐州大元帅,负责徐州战区,沈光和裴行俨为副帅。窦建德投降的消息应该未曾泄漏出去,或许还能取得出其不意之效。同时,让李靖择机出战。这一仗,我们重点针对李密,少说也要淮水以北的疆土全部收复。”

窦建德是南征大计最重要的一环,他和刘黑闼、王小胡牵制的隋军高达十五万之多,但如今刘黑闼兵败而降李密、王小胡被窦建德打败失踪、接着窦建德又降了大隋,这不仅了隋军的后顾之忧,还让十多万大军释放出了它的活力,有这支生力军的加入,杨侗已经不要像以前那么温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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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一些,抱歉。。。

顶点

第526章:隋之五败,应者云集

午后的洛阳,百姓三五成群的聚在街头巷尾,纷纷议论着最近城里的状况。

“是不是又要打仗了?怎么最近总有大量军队被送往南方,今天出城的时候,路过伊水,那里都戒严了,远远看了一眼,那里的运输船少说也有几千艘吧?”

“不止呢,还有很多军队往西南方而去,看样子应该是要去弘农。”

“没见朝廷征发民夫啊,不可能打仗吧。”

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个时代运输承载能力有限,一般在战争之前,都会征发民夫运送粮草,一支五万人的出征大军,后勤就要征发十万、甚至更多民夫,一些人数高得令人咋舌的大型战役,实际都是把民夫算在里面,打仗的战兵有时候连三成都不足。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圣上打仗从来不征民夫,这些都由奴兵、奴隶来做;徭役现在也只有军役、力役两种;军役就是从军,可现在军人待遇是最高最好的,想从军的人多不胜数,你想去朝廷还不要你呢,当然了,到了农闲时,各县也会组织大家训练,和府兵区别的是不用自备装备粮食,现在称为预备兵,意思是说如果十大军团为首的常备军,在战争中出现大规模损失,才会组织预备兵去保家卫国,但保护自己的父母妻儿不正是我们应该去做的吗?至于力役就是在本县做事儿,用不着远离家乡,其实名义上是为朝廷做事,但修桥铺路、兴修水利、加固堤坝这种事情,方便的其实还是我们自己;而且圣上还规定,军队经过的地方,会免除两年徭役,战胜之后,其余地方免除一年徭役。”

“圣上圣明,希望打赢”

“呵,圣上是天下第一军神,各位将军也都是常胜将军,打不赢才怪。”

从王薄造反算起的话,乱世已经持续了十多年了,百姓自然是相当厌战的,但是天下一统之前,百姓都知道战争不会结束,至于什么时候会打,没人说的上来,不过战争来临这件事,基本上上至达官贵胄,下至贩夫走卒,都有了心理准备。

洛阳城的气氛,随着军队的频频调动,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不过让刚刚成为大隋子民、不太了解隋制的百姓安心的是,朝廷始终没有发布征丁命令,不仅如此,还有官员到各里坊进行安抚,表示仗会打,但这是大隋主动对外开打的仗,不会波及洛阳。

在这种凝重气氛的带动下,这两天朝堂之上,有不少人开始围绕战争各抒己见,打肯定要打,不过从哪家诸侯先下手,却是争执不休,有人觉得该打李密,有人觉得该打窦建德,但更多人认为李渊更好打,先搞他,再论其他。还有一些文官,甚至已经开出了预算单,觉得打李渊是多少、打李密又该多少……

当风声迅速传到杨侗耳中之时,一堆方案接着就到,看着这些,杨侗愣神不已,仗肯定是要打,但我说过要打谁了吗?可你们连打谁谁所需的军费等等都算出来了,这也太夸张了吧?这还不是夸张的,最夸张的是在先打哪路诸侯的问题上,很快就汇成一个声音——‘李渊好搞,先干他。’

……

“皇帝真不是人人都当得了的,人才少有人才少的愁,人才多也有人才多的烦恼!”偏殿之中,杨侗一一看完作战方案、钱粮预算,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应该算是幸福的苦恼吧。”

韦云起、杨师道、房玄龄等人无语

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炫耀’这个词。

但实际上,

杨侗并不是炫耀,而是有些无奈。

虽然说能者上、庸者下是杨侗用人准则,但他手中的人才其实并不平庸,只不过太多的妖孽,会将一些人压制下去,彼此之间迟早会产生矛盾;而作为皇帝,杨侗必须提前想到合理安排臣子、安排元老的方法,如果视若不见、弃之不管的话,将来要是发生些什么大事件,后悔都来不及。

这不是身为臣子的人所理解的。

这话头自然也不会有人接,韦云起轻咳一声,拱手道:“圣上,我们这些年都摁着伪唐打,致使大多数人都以为要打伪唐,恐怕伪唐内部也是这般认为的,这倒是起到一个很好的掩饰作用。”

仗,确实立马就开,不过杨侗和众臣这一次要打的不是李渊,而是李密。

窦建德的归降,使大隋又多出了十几万活动兵力,他的八万大军若是加以整编,少说也将获得两三万名精兵,杨恭仁手中的精锐之师怎么也不于十五万,这还不算充当炮灰的奴兵。而在颍川死盯魏军的李靖手中兵力也有六万之数,二人加起来的兵力,和战前的二十多万魏军持平。可是李密和杜伏威打了几场大仗,消耗了一些兵力,兵力上现在肯定不如大隋,如果大隋此时动手,李密还必须分兵防御淮南的杜伏威,所以他能动用的兵力远远不如杨恭仁、李靖。虽然兵力多的一方并不定获得最终的胜利,但胜算至少要比兵少的一方高,以杨恭仁、李靖的军事水准,完全可以发挥兵力上优势,于战前将魏军调动起来,让对方顺着他们的节奏来打。

“命令薛万均,对朱阳关发动猛烈攻势!”杨侗笑了一笑,补充道:“既然天下人都认为我军要打伪唐,那我们就做一出戏好了!”

“圣上,隋魏淮北之战估计会有几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不要浪费,以臣看来,在薛大将军对朱阳关发动攻势之余,让右仆射攻打淅阳,从背后给朱阳关致命一击;而秦大将军的第二军团则负责牵制南阳方向的李渊。”韦云起建议道。

“中仆射的意思是假戏真做?”

“正是如此!”韦云起笑道:“左仆射和李尚书对付魏军绰绰有余,除开他们二人的兵力,我军的兵力依然比伪唐多,对付二李不在话下。”

“有道理!”杨侗想了一想,又说道:“这样吧,就以年底为限。哪路军进展胜利,就接着打;战事不顺的一方,则中止观望。如果都顺畅,那就接着打。”

“圣上此法可以激发两路大军的斗志,甚好。”韦云起赞同道。

“那就这么办!”

。。。。。。。。。。。。。。。

洛阳的大动作自然瞒不了唐军耳目,经过几天的酝酿,李渊已经收到了隋军大兴来犯的情报。

在杨侗作出决战二李决策后的第二天,身在新野的李渊便紧急的召开了军事会议。

此时唐军大营文武汇聚,满满一堂。

李渊一身戎装,手握着剑柄,高高的坐在主位之上,

在他正下方,裴寂正在高谈阔论,“圣上,也许别人都以为杨侗有精锐百万,粮草无数、后方稳定,似乎必胜无疑,然臣认为杨侗有五败。”

“哪五败?”李渊精神一振,大战在即,将士们都有些惴惴不安,正需要振奋士气的理由。

“第一、登上帝位的杨侗已非奋进的秦王,斗志已被华贵的日子磨平,变得优柔寡断、瞻前顾后。”

“何以见得?”李渊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到裴寂的身上。

“回圣上,前不久我南阳军乱,无疑是杨侗出兵的大好良好,然而杨侗虽有想法,却又怕秦琼孤军深入会有损失,这才派杨善会前来援助,当杨善会抵达,已经错失良机,给了圣上整顿大军的充足时间。”

“有道理!接着说。”

“第二、天下尚未一统,便急于享乐,以紫微城的富丽堂皇尚不能满足其志,致使大片宫殿被摧毁,从废墟之上大兴土木,营造更为奢侈的宫殿;为了及早行乐,征丁百万,日夜赶工,但有缓慢者,必有酷吏鞭子抽打;其暴戾之重,尤胜杨广!如此暴徒,迟早为民所弃。”

“第三、自从洛阳到手,杨侗狂妄自大,分兵征伐四方,完全视天下英雄如草芥一般;一方若败,则全盘动荡,再加上他在中原根基不牢,早晚会败走河北。”

“第四、表面宽宏大量而内心确多疑无比,多行杀戮忠良之事,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在其南下之时,多有献城归顺之士,然而被杨侗一一屠杀,有此前车之鉴,谁敢归降?”

“第五、隋军自视甚高、目空一切,此为骄兵也,一旦受挫,士气必然大跌。”

说到这里,裴寂拱手道:“有此五败的杨侗,如果面对一路诸侯尚且无碍,然其全面作战,所面临的地型与塞外截然不同,各路英雄不仅能征善战,且多是精通兵法之士,懂得利用各种地型作战;只要大战爆发,隋军未能一战功成,战场之中稍有一点变故,隋军必败无疑。一路败,则多路惊恐,给了各路英雄击溃之机。”

“说得好!”李渊望着被裴寂的‘五败论’震住了文武,顿时龙颜大悦,“以前的杨侗的确可怕,然而自他躲在洛阳不出之后,朕就开始有些不屑他了,因为他志大智小、色厉胆薄;他急于一统天下、四下征战,朕就更是无惧他了,因为他妄自尊大;窦建德与王小胡征战,正是他占据青州的时机,如此绝佳良机,他却错过了,导致窦建德牵制了他十多万大军,前不久也有夺取南阳全郡的时机,他也错过;反而在我大唐兵威正盛之时举兵来战,这便是我大唐一雪前耻的大好时机。”

他将自己宝剑猛的抽了出来,只见剑身流彩,寒光闪闪,上面写着“巨阙”二个篆字,高声道:“杨侗小儿既要战,那便战,传令下去,准备迎敌,此战,大唐必胜。”

李渊一剑将身前案几一斩为二,表明了自己与杨侗势不两立的决心。

“大唐必胜。”武将一个个兴奋的高声呐喊,其他一些人虽然有些担忧,但此时也不会说着什么话来破坏己方士气。

顿时,应者云集。

裴寂得意的看向刘文静,发觉对方也在看到自己,从刘文静的目光之中,他看到了一头愚蠢的大肥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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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孤独的彦狼、五星级家昨天的大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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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7章:论战

新野一个规模略小于中军大营的营盘,是太子李建成处理政务、接见文武臣子的地方,自从李渊御驾亲征后,南阳方向的军事大权便到了他的手中,他为了心无旁骛的打好这一仗,李唐政务由李建成全部代劳。于是这里就成为李建成临时办公的地方。

李建成已经从中军大营回来了,背着手站在一面营墙前,注视着墙上的万里河山图。

这是一幅囊括了整个天下的江山图,几种不同颜色代表各个势力,但此时这幅地图上,赤红之色越来越多、越来越广;而白色却越来越少,窦建德的黑色和李密蓝色也在缩小,杜伏威的紫色以及萧铣浅绿也发生变化,占据着整个北方的赤红色如若一片血池,在与白色、黑色、蓝色错综交汇之处发散着狰狞之色,誓将其他颜色染成赤红。

白,自然是大唐国色,只是现在已经很小了,

李建成注视着地图上的白色区域,心头十分沉重,现在只剩巴蜀是完整的,荆州一带的南阳、淅阳处于赤红色的包围之中,李建成凝视良久,提起一支红笔将南阳北半部也染成了红色。如此一来,朝北突出的淅阳朱阳关一带便显得尤其孤单。

能不能保住襄阳门户,关键就在关阳关,而李世民能不能守住关阳关,李建成心中充满担忧,如果朱阳关告破,隋军便能以决堤之势席卷淅阳,这将让南阳唐军毫无价值,只能灰溜溜的退往襄阳,否则的话,不仅自身处于危险的境地,便是西城郡、房陵郡也抵御不了从淅阳灌入的隋军。

这时门口传来侍卫的禀报声,“殿下,刘相国在营外等候,说有要事禀报。”

“请他进来!”李建成放下红笔,迅速迎向营门,不到片刻,便向到刘文静匆匆而来,躬身一礼:“参见殿下。”

“相国多礼了,咱们坐下来说。”李建成示意刘文静入座。

“谢殿下!”刘文静也不多言,待李建成就座之后,坐于下首。

李建成问道:“相国行色匆匆,是不是哪里出事了?”

“殿下,臣觉得裴寂所谓的隋五败,一条都不成立,完全是断章取义的屁话!”

“……”李建成苦笑了一下,“这个我也知道,但我们的军队畏隋如虎,需要裴寂这种屁话去鼓舞!”

刘文静道:“这也是臣没有当场拆穿的原因。”

李建成看向愤愤不平、无知无畏的刘文静,只感到眼皮一抖,替他生出一种劫后余生之感,如果刘文静当场拆穿,父皇恐怕就不是砍案几,而是以‘扰乱军心’为由,砍掉刘文静的脑袋。

浑然不觉自己差点死掉的刘文静又继续说道:“臣以为我们把杨侗想得简单了。”

“何以见得?”

“隋朝见兵向来是以煌煌之势将敌人打得抬不起头,而这一次时断时续、多番酝酿,这很不寻常。前不久,萧铣和杜伏威同时在调兵遣将,摆出了联合进攻的李密的姿态”

“相国是说隋军牵制我军,不准我们从后面下手,以保证萧铣能够放开手脚去打李密?”

“正是如此!”萧铣笃定的说道。

一经提醒,李建成蓦然省悟,前不久,他得到一个情报,说是林士弘配合李密朝着杜伏威发起攻势,差点让他得手,而就在此时,因为隋唐大战而腾出手来的萧铣却猛攻林士弘,将之打得连连溃败。

当时,李唐君臣都认为林士弘、萧铣都只想当得利的渔翁,各谋其利,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但如今看来,事情并没有这般简单。

“相国认为呢?”

“杜伏威与翟让类似,他们起事都是为形势所迫,骨子里都没有称帝野心,是小富则安的人;从杜伏威拒绝我大唐的册封,臣便怀疑他已经投降了隋朝,而萧铣无子嗣,唯一的女儿已经许给了杨侗,即使他打下大片江山,最终也只能由杨氏子孙继承,他又何必继续反隋?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失去了角逐天下的实力,因此投降隋朝已成可能。”

“我明白了,萧铣和杜伏威名虽自立,实际是受到杨侗的遥控,萧铣出兵攻打林士弘,自然也是接受杨侗的命令,这么说来,杨侗并不是要对我大唐下手,而是先行攻打李密。”说到这里,李建成已经理解了刘文静的意思,对于杨侗的布局也大致明朗了起来,但他心中还有疑虑,便问道:“李密的兵力不少,杜伏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萧铣的兵连林士弘都吞不下,更不可能是李密军的对手,如此就只能靠隋军自己,可是牵制他的隋军,只是颍川李靖的六万兵力,自保有余,进取不足。”

早年之间,李建成游学天下,结交天下英豪,曾到过颍川。他知道颍川是大平原地带,只是会在平原之中突起一两座山丘,最南面稍微即可得一些,但也不过是丘陵起伏之地,山势极为低缓,全部是平原和丘陵相间,河网密布,分布着大片农田,用无险可守来形容颍川亦不为过

但是它的战略地位又极为重要,颍川东北的梁郡、东部的淮阳、东南的汝南则都是李密的地盘,南方的淮安则是李唐的地盘;而颍川北方的荥阳郡、西南的淯阳郡、西方的襄城郡则是大隋的,襄城郡之北便是洛阳。所以颍川郡是河南道的中心所在,也是曹魏都城许昌,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如今隋军散布天下,洛阳、襄城、荥阳的兵力并不多,在李建成看来,李靖这六万大军不仅是牵制李密,同时也是镇守洛阳门户的军队,受战略和地形所限,李靖能动的兵力寥寥无几,甚至一个不能动,这又如何能够配合杜伏威、萧铣去打李密?

刘文静心下一叹,这便是李唐君臣存在的另一个毛病了,大家除了盯着李唐的一亩三分地,便只关注隋朝这个强敌,此外,顶多也就看一看南部的萧铣,始终没有一个人将整个天下放入视野之中来考虑,一旦天下有了大变故,才会恍然大悟,但省悟过后,不仅改变不了事实,事后还依然如故。而杨侗和李密则不同,他们始终全盘考虑,否则,李渊也不至于被李密用一纸盟约和本想放弃的地盘狠狠地坑害一把了。而李唐眼馋李密南下之后的大量无主地盘,才会举国之力发动东征,更因为小看王世充的抵抗之志,兵分二路,最终不仅成为杨侗歼灭王世充的利刃,还被杨侗一一攻破。

他定下心神,起身走到地图前,拾起一旁的木棍,指着代表窦建德势力那片黑色领域,说道:“殿下,以臣来看,窦建德或许已经投降隋朝了。”

“什么?”李建成大吃一惊,问道:“相国,为何如此说?”

“从前方传回来的情报来看,平定王小胡之后的窦建德,精锐之师不足三万,而他的敌人,却是占据绝对优势十多万隋军,杨侗就算是再愚蠢,在这时候也不可能让窦建德这个变数存在,但是隋军却迟迟没有动手;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窦建德肯定出了变故,而窦建德仁义过人、爱兵如子,忠诚他的士兵不少,如果窦建德身死的话,青州方向不会毫无动静,所以臣料定窦建德也已降隋。”

说到这里,刘文静那明亮目光似乎洞彻了一切,进而分析道:“如果窦建德降隋,那么将解除杨侗的后顾之忧,不仅腾出十多万隋军,还可以利用窦建德的军队对付李密,可谓一举多得。有这十多二万大军,殿下还觉得杨侗没有对付李密的实力么?”

“有几成把握?”李建成顿时兴奋的问道,如果隋军集中兵力对付李密,那么李唐就会得到宝贵的喘息之机,一旦隋魏陷入僵持,唐军甚至可以配合李密,向隋军发动猛烈攻击,令隋军腹背不能兼顾。

“八成!”刘文静笑着说道。

听到这话,李建成坐不住了,准备将这消息告诉他的父皇,可他是个谨慎的人,走了几步,又回身询问道:“可是如何断定腾出手来的隋军不是对付我们,而是李密呢?”

刘文静答道:“李密的文武大多是中原人士,他现在放弃经营多年中原,挥师南下,虽说过避过了杨侗的锋芒,却也伤了很多人的心,致使其内部不满之声频频不绝,只不过慑于李密之威,无人敢反驳,但如今,李密的南下战略不太顺畅,这不满之声也渐渐由暗转明,这是其一,其二、我大唐在巴蜀、荆州经营多年,根其稳固,而李密新近占领之地,民心未附,根基不稳,相比而言,李密无疑大唐更容易对付;其三、杨侗的那支青州军队离李密近,只需超过鲁郡,便可进攻彭城郡,往西是梁郡,只要据此二郡,李靖的六万大军便盘活了,这时候,两军协同作战,淮水以谯郡、淮阳、汝阴、汝南旦夕之间可破。”

李建成点头道:“相国说得很有道理,我这就去告诉父皇。”

刘文静微微一笑:“殿下,李密是我大唐的天然盟友,李密一旦被消灭,下一个就是我们了。所以,最好建议圣上去通知李密,以使李密做好隋军大举来犯的准备。”

“多谢相国!”李建成一礼到地,脸上闪过浓浓的感激之色,他知道刘文静是给自己表现的机会,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找上自己,而是直接去跟父皇说了。

“隋朝是一个庞然大物,杨侗有两面作战的实力,所以话不能说死。”刘文静提示道。

“好!”李建成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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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8章:兄弟情义难再续

当初,房玄藻为李密设想的策略,就是放弃中原,跳出战争泥淖,避开兵锋鼎盛的大隋王朝,倾尽兵力南图江南,就是想割据东南,让天下形成隋、唐、魏三足鼎立之势,一旦势成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隋唐大战不休,陷入僵持,李密则可北伐中愿,从边部牵制隋军;如果隋军攻魏,李渊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哪怕不用李密游说,也会从西面进攻关中与河洛,以逼大隋撤军。

这其实就是魏蜀吴、周齐陈的翻版,三足鼎立最为稳定,对峙局面短则如魏蜀吴延续数十年,长则如南北朝、周齐陈那般,分裂三百多年。

而李密在转战南方之后,首先面对是盘踞在南方的江都李子通、吴郡沈法兴、江淮杜伏威,之后才到豫章林士弘、永嘉孟海公、荆扬萧铣。

南方大小势力虽多,然则可堪一敌者极少,所以李密南下之后进展惊人,先是以二十万军队团团困住江都,随即向李子通开出了吴王和门下侍中的优厚条件,但李子通却要兵马独立的权利,本就山头林立的李密如何答应?于是让大军轮番猛攻江都,李子通兵微将寡,无奈献城投降,老老实实的当起了吴王和门下侍中,并遵照李密之命,让毗陵守军接受李密的整编,致使李密轻松得到了江都和毗陵二郡,以及李子通的四万大军,成功的立足于南方。

紧接着,李密命王伯当率五万大军进攻沈法兴的宣城,沈法兴亲自率领三万精兵,从吴郡出兵救援,走到吴郡长城雉山之时,被埋伏于此的单雄信、徐世绩歼灭,然后用沈法兴的首级成功的收编了吴郡、宣城和余杭的沈法兴的军队。

吞并歼灭两路诸侯的李密所用时间不足三个月,江淮东部的大片土地尽入李密之手,但是李密进攻江淮西部时,却遭到了沉重挫折,当魏军进攻丹阳之时,杜伏威和辅公佑在江宁大败王伯当和单雄信,歼灭魏军六万余人,二将率领残军败将退回丹江,逃回江都。

但这场大战也让杜伏威军付出沉重代价,损失的兵力高达三万余人,连辅公佑也身负重伤;惨胜的杜伏威无法应对势力强大的李密,不得不听从辅公佑的建议,放弃了历阳和丹阳二郡,退守庐江,然后引萧铣之兵入境,与李密对峙合肥,双方虽无大战,小打却是不断,总体而言,占地利之便的杜伏威和萧铣军队胜多败少,先后剿杀魏军近三万,致使魏军军队缩减到南下之前。

也在此时,长期被杜伏威和萧铣压制的林士弘宣布效忠李密,接受楚王之封,并从九江方向对杜伏威发起攻势,但却中了萧铣麾下的岑文本之计,被打退回豫章,连九江也落入萧铣之手。

而李密在南方的表现出来的强势,也让孟海公受到了威胁,集中兵力于会稽,虽然没有出手,却也迫使李密抽出四万大军坐镇余杭,这也间接的助了杜伏威一臂之力,分担掉一部分压力。

因为天下局势明朗,杜伏威自知角逐天下的良机已经错过,加上本人又没太大野心,便接受了大隋的投降,受封为江淮兵马总管、柱国、历阳郡公,可他自从听到辅公佑说过唐朝以楚王招降是诱饵之后,不敢领这么高的爵位,便自降一级,在与隋使交往之际,以江宁县公自居。

这日清早。

杜伏威一起床,就奔向了辅公佑府邸,辅公佑在丹阳身负重伤,伤情反反复复,多次危在旦夕,但凭着强壮的底子,多次从死亡之中都了过来,可至今都没有摆脱危险。

辅公佑躺在一张大软榻上,他面如淡金,瘦得只剩皮包骨。他是在战场上中了王伯当的暗箭,他的脊梁骨已经断了,而且断骨伤及内腑,这重伤几乎让他当场丧命。

杜伏威知道义兄的伤是致命伤,他能够坚持到现在,除了强悍的体魄,还有惊人意志,尽管坚持到了现在,但这伤势却一天一天在吞噬义兄的生命力,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尽管有过严重分歧,但他们从小就共患难、同甘苦,一步步拼搏才有如今地位,那份深厚的兄弟情,是任何矛盾和分歧都无法磨灭的。

杜伏威轻轻坐在床榻旁,紧握辅公佑的手,望着义兄枯瘦蜡黄的脸庞,一时心痛如刀割,滚滚泪珠大颗大颗的的落到辅公佑手上。

辅公佑慢慢醒来,他努力张开眼睛,见是义弟到了,吃力地笑了笑:“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这样子,若是让孩儿们看到,岂不让他们笑话?”

“大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堂堂正正的站起来啊?小弟真的不能没有大哥。”杜伏威哽咽的说道。

辅公佑微微一叹,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是不成了,死亡对我现在而言不是罪过,是解脱。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唉!”

辅公佑慢慢闭上双眼,努力恢复了一丝力气,又说道:“现在天下局势明朗,不管是萧铣、窦建德、孟海公,还是我们,在隋、唐、魏这三大势力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势力;李子通就是最好的例子,此人待下宽厚,能得士卒之心,但是妄图对抗李密的下场是灰飞烟灭,李密的用心很明显,就是想让三足之势重演,这是圣武帝绝不愿看到的结果,所以他一定在唐魏真正结盟前,断去一足,使三国鼎立变成两强对决。隋朝圣武帝后方稳定,没有后顾之忧,现在已经成功立足于河南,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和李渊决战于南阳了,唐军若是再次溃败,只有退守巴蜀,届时,隋朝重新一统天下不会太久。所以你当初决定投降隋朝是明智之举,不过我要劝你……”

“大哥请说。”杜伏威握紧辅公佑的手,轻声问道。

这时,辅公佑精神似乎好了一点,他死死的抓住杜伏威的手,急促的说道:“你在江淮的威望太大了,你以后一定要离开这里,也不要带兵了,把机会让给阚陵、王雄诞,这俩孩子年轻,有能力,只要他们立功,你这的后半生就平安了。”

杜伏威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听大哥的,如果隋军一到,我立即交出兵权,前去洛阳面圣,这个江淮总管我就不要了!如果圣武帝态度不好,我会择机辞去一切职务,当一个富家翁。”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辅公佑欣慰一笑。

杜伏威正要说话,门外却传来亲兵禀报,“大将军,外面来了一个张姓商人,自称在历阳拜访过大将军。”

杜伏威眉头微微一皱,稍微一想,随即明白了过来,向辅公佑说道:“一定是张宣,圣武帝上回派来的退那个使者。”

他轻轻松开辅公佑枯瘦的手,“我知道该怎么走了,大哥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只管安心养病,咱们兄弟以后就回老家居住。”

他转身起身,辅公佑却死死拉住他,眼中充满了浓浓的不舍和担忧。

杜伏威心痛如割,勉强一笑,“大哥,等会我就搬过来和大哥一起住。听说大隋有个名叫孙思邈的神医,可以开膛破肚救人。张宣来得正是时候,我请他代我传话,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圣武帝让孙思邈前来为大哥治病就可以了。”

他说完之后,微微一用力,挣脱了辅公佑的手,快步出去了。

辅公佑望着杜伏威,眼中变得黯淡了起来,低声说了‘章丘’二字。

……

杜伏威办公之处就在辅公佑府邸旁边,他匆匆忙忙的跑到之后,劈头就问:“张先生在何处?”

“回大将军,人在会客厅。”亲卫恭敬答复。

“我知道了!”

杜伏威大步走向会客厅,他知道张宣现在已经是大隋的礼部侍郎,身份地位非同以往,是大隋王朝核心官员之一,杨侗这时候派这等身份的人物前来,必有大事协商。

房间内,风尘仆仆的张宣正耐心等待着,他说降窦建德之后,本打算回朝交旨,可他是唯一与杜伏威有过交往的人,所以又被派来和杜伏威详谈,接到命令的张宣日夜兼程,看起来相当憔悴,甚至还显得十分狼狈。

和窦建德相比,杜伏威肯定要容易,因为他早就降了大隋,但张宣在途中,接到一些细作陆续送来的情报,说是杜伏威和李密有一段时间没有交战了,让他务必认真对待。

正在思索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紧接着门就被推开了,杜伏威一脸焦急的走了进来。

张宣连忙起身施礼:“见过历阳公!”

杜伏威挥手打断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我不要这个历阳郡公。”

“这……”张宣愣是没有闹明白杜伏威的意思。

“张侍郎请坐,我们坐下来谈。”

张宣一头雾水的坐了下来,不解地看向杜伏威,杜伏威叹了一口气:“我年轻时潦倒失意,也不懂谋生之业,连自己都养不活,于是经常偷东西为生。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杜伏威又有何德何能敢称郡公?我决定放弃郡公和柱国,暂时江淮总管即可,希望张侍郎能转告圣上。”

张宣闻言,大有啼笑皆非之感,原来杜伏威不是嫌职位低,反而是觉得爵位太高了,不过只要不是出尔反尔就好办了,他微微一笑道:“我可以转告圣上,不过我认为你自己上书更好一些。”

“也好!”杜伏威经此提醒,也觉得自己上书更能彰显诚意,看向比上回狼狈不少的张宣,询问道:“看张侍郎风尘仆仆的模样,必是长途跋涉、日夜兼程所到,莫非有紧急大事?”

“圣上准备攻打李密,希望将军从南方配合作战。”张宣情知武将都喜欢直来直往,也没有兜圈子,便将杨侗通过信鹰传递给自己的信件递给了杜伏威。

杜伏威接过,仔细的看了一遍,杨侗在信中说十分清楚,确实是要他配合隋军攻打李密,他惊奇的问道:“我听说圣上要打李渊?怎么又变成了李密?”

“想不到消息传得这么快!”张宣笑了一笑,解释道:“实不相瞒,洛阳的举动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原来如此!”杜伏威恍然大悟,他又想了一想,望着张宣,十分为难的说道:“据我所知,朝廷主力大军尽在南阳一带;而我现在只有八万军队左右,我一个人真不是李密对手;至于萧铣的军队,打打顺风仗还行,硬仗的话,根本靠不住!你知道吗?在丹阳之战中,萧铣的军队是我的左翼,可是战事僵持之时,这伙王八蛋立马就溃逃了,不仅让军心动摇,还冲散了后军,迫使我提前动用预备部队,否则,哪会胜得这么惨。”

说到丹阳之战,杜伏威双眼喷火,如果不是这伙软蛋坏了事,义兄也不会中了王伯当的暗算;更让他抓狂的是,此战歼敌不过五万之数,赢了的自己居然付出七万精锐的代价,如果将萧铣的损失也计算在内的话,损失的就更多了,这特么的算什么惨胜?

“如果圣上让我打李密,我一定听命,但是我宁可自己单干,也不要萧铣的那群软蛋参与。哦,烦请张侍郎转告圣上,就说这是我杜伏威唯一的条件。”

看着暴跳如雷的杜伏威,张宣心知他是被萧铣坑怕了,不过想想也理解。如果友军的作用是净干扯后腿的事情,换成是他张宣,他也敬谢不敏

“萧铣这一次不会直接参战,他的军队只负责牵制林士弘,杜将军这里的作用是配合,而不是主攻。”

杜伏威闻言大喜,但新的问题又来了,犹豫了一下,疑惑的问道:“除了颍川方向,朝廷还有军队可用吗?”

张宣略一沉吟,便决定向杜伏威透底,说道:“不瞒将军,窦建德如今也已归降,只不过为了迷惑敌军,这才一直秘而不宣,只要准备充分,至少有十五万雄兵以雷霆万钧之势杀入李密的疆域。”

“那我就放心了!”杜伏威大喜过望,若是加上他的七万军队,就有二十二万众,足以对李密造成致命的冲击,大隋雄兵能征善战,从无败绩,是当今天下出了名的能打,跟这样的铁血之师协同作战,他一点问题都没有了,他又问道:“不知何时出兵?”

“圣上的意思很明确,主战场由朝廷之师来打,差不多的时候,会让将军出兵。”张宣缓缓的说道。

这话却激起了杜伏威的傲气,高声道:“我杜伏威的军队或许不如朝廷的百战雄师,但也不是孬种。圣上也未免太小瞧我们了吧。”

“杜将军请勿激动!”张宣淡然一笑,“圣上不是轻视杜将军,而是不愿我族同袍有太大的牺牲,所以,动用五万异族奴兵充当敢死队,这些奴兵都是凶悍之徒,至少能够消耗李密的五万大军,如果不够,再调五万。”

虽然张宣说得相当平淡,却让杜伏威只觉浑身一冷,一股寒气直往心头冒,敢死队自古即有,本朝亦然,但是用五万人来担当的,却是亘古未有。

这手笔,也是绝了!

大隋这么玩命,谁受得了?

一时之间,杜伏威极为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呆愣了良久,才从震撼之中醒来,他郑重道:“请转告圣上,我的七万大军会全力朝廷作战。”

“好,杜将军的决定,我一定如实上报”

公事说完,杜伏威起身向张宣行了一礼,迫不及待的说道:“张侍郎,我有一事请求!请务必帮我一帮。”

张宣连忙还礼,笑着道:“杜将军尽管开口,以后我们是一殿之臣,能帮的,我尽力而为。”

“我听说神医孙思邈有……”就在杜伏威要提出请求之时,一名士兵从门外闯入,跪地大哭道:“大将军,辅伯他,他去了!”

“大哥!”杜伏威大叫一声,痛晕在地。

【注:辅公佑年纪大,杜伏威像对父兄一样待他,因此军中将士尊称辅公佑为辅伯(一作伯父),敬畏他如同杜伏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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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严军纪,兄争弟荣

江都宫乃是王世充监督所造,王世充极善察颜观色,利用杨广好大喜功的品性,将江都宫打造得美轮美奂,三大殿的主殿毁于江都宫之变的大火之中。李子通入主之后,重新修建,结果住进不了多久,白白便宜了李密。

江都宫不如大兴宫肃穆、不如紫微城华贵,却具备江南水乡的气质,红墙黑瓦、飞檐斗拱、气势壮观,长长的围墙延绵近二十里。

在一间偏殿之中,此时已有许多人就座,令人惊奇的是到来的全部是武将。

单雄信、徐世绩、孙长乐、王伯当、张童仁、陈智略等十几位高级将领尽皆在列。

“单将军,听说中原现在打的很热闹,我们什么出兵攻打杜伏威,殿下这一次召集大家,是不是要开打了?”坐在最后的一骁将,名叫乐伯通,他原先是宇文化及的部将,奉命防守丹阳,宇文化及北上之后,他沦为弃子,在李子通占据江都之时,率领两万人马来降,被李子通任命为尚书左仆射。如今李子通降魏,空有吴王之名,却无丝毫兵权,乐伯通作为一员降将,立功之心极为迫切。

“是啊!我等早已迫不及待了。”另一员将领大声附和,此人名叫蒋元超,原是沈法兴部将。巧合的是,他和乐伯通一样,亦是尚书左仆射,现在都只是魏军众多将领中的一员。

望着一双双蕴含着期待的目光,身为武将之首的单雄信笑道“诸位将军不要着急,时间一到我军必定出兵,魏王雄才伟略,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现在杜伏威收缩兵于庐江,钟离、淮南、弋阳兵力空虚,完全可以顺游而上,先把这三个郡拿下来,然后从背后对庐江发起攻势,随即一举消灭杜伏威。”说话这人名叫闻人遂安,原为吴郡贼寇,后降沈法兴,是一个比较狡黠的人物。

议论纷纷之时,一名内侍走了进来,大声道“魏王到”

众将立刻整齐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恭敬了许多,当李密带着房玄藻迈步而入,众将抱拳道“拜见殿下。”

“免礼。”

李密挥了一挥手,缓缓走向主位,房玄藻则止步于左边第一席位。

“别客气了,都座吧!”李密坐下之后,再次抬手示意,这时将领们才神色端正的做了下去。

“出征的时间尚早,时机一到,自有你们立功之机!一个个都把躁动的心给本王压回去,千万别把火气往士兵身上发,否则,别怪本王翻脸不认人。”李密已经有了称帝构想,排场、礼仪等各方面都讲究了起来,这话说来,自有一番威严。

“喏!”众将凛然应命。

“本王首先申明,今天不不是军事会议,也与国事无关。”入座之后,李密黑着脸来了一句,摆出了一副我很不爽的表情。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房玄藻笑了笑,道“各位将军,今天确实是内部商讨,不要太拘束,大家坐着就好”

“是,尚书。”

李密也不说话,空旷的大殿陷入一片死寂,一些将领有些忐忑不安了起来。

良久,李密才将目光望向了王伯当,忽然笑了起来“伯当,本王听说你最近纳了几名侍妾。你现在说,到底纳了几个?本王也好把礼物一一补上。”

王伯当心中一惊,连忙起身道“殿下,末将……”

“坐!”

“殿下,末将我……”

“坐……”李密加重了语气,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看到这一幕,很多将领都替王伯当担心,每当李密如此之时,他们都感觉无边寒意袭来,因为这意味着李密怒到了极致,是杀人前的节奏。

“多谢殿下!”王伯当汗水滚滚的坐了下来。

“本王没有说反话,你一点都不要紧张。纳妾是为了子嗣延绵,这是好事,对我大魏也是一项贡献,不说几个,就算你有侍妾上百,本王也不会反对、不会干涉,但前提是不能强抢良家女子!”

“禀殿下,末将没有欺男霸女。”王伯当低声申辩。

作为李密的心腹大将,王伯当深知主上痛恨麾下将官败坏律法、军纪;魏军是怎么从乱民蜕变为一支堂堂正正的军队的?

是屠刀

是滚滚人头,是违法乱纪之徒的人头。

自打剪除一些不服管教的贼首之后,李密对于魏军的掌控力变得前所未有的强,而律法也成为李密主抓的东西,若有人胆敢犯禁,就不要问自己会怎么死掉。

“本王知道,不然你就不会在这里,而是在监狱中忏悔了。”李密看了王伯当一眼,又说道“但本王听说,自从你纳了妾,就已经有五天没去军营了,有没有这一回事?”

“殿下,末将错了。”王伯当吓得跪在地上。

其他将领虽想为他求情,但是连单雄信都元老都哑巴了,只因大家知道,李密一般不会发火,但是发火的时候,谁求情谁就被骂得狗血淋头。

“砰”的一声巨响,李密一巴掌重重拍在案几上,厉声道“这才休战几天?嗯?一个二个心都散了?本王三令五申,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说这半年是涉及到我大魏生死存亡的关键半年,谁都不能大意、谁都不能安乐,否则,大家都得死。但本王说的话,似乎没有一点威慑力,最近我军违规乱纪现象是越来越多,抱怨的百姓也越来越多,这说明士兵放松了,士兵为何会松懈?是上行下效!是你们带的头。本王没办法一一去揪出犯禁的士们,也不能一一处罚,但本王可以罚你们、可以斩你们。”

众将心中一颤,连忙起身道“殿下,末将知错了!”

“本王不管其他的地方如何,也不管以前如何,但是现在军队就是军队,军队就该有军队的气魄。这股歪风邪气必须给本王刹住了,同时把你们的目光移到训练军队、建功立业上去,而不是娶了几个妾侍,就安于享乐。”

“喏!”

“殿下,末将身为兵部尚书,有监督不严之罪,请殿下降罪。”单雄信起身请罪。

“你当然有罪,你必须将一些重犯扭出来斩首示众、以平民愤!”李密瞪了单雄信一眼,目光又望向瑟瑟发抖的王伯当,怒气不息的说道“你为何反隋?”

“末将痛恨贪官污吏。”王伯当大声说道。

“还记得就好!”李密冷冷的说道“千万不要把自己活成你曾经痛恨的样子,不然,本王亲自枭了你首级。”

王伯当说道“殿下教诲,末将时刻不敢忘。”

李密叹了一口气,道“起来!”

“谢殿下。”

“会后,自己到世绩那里领罚”

“喏!”

“军队是我们统一天下的利剑、是我们抵御强敌的坚盾,那是进攻的刀剑,也是保家卫国屏障,如今虽然取得了不错的开头,但这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我们的目标是整个天下。其实本王对你们一直得很愧疚。”李密的语气明显柔和了很多,他缓缓的说道“你们跟着我李密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完全可以获得更高职位、更多荣耀,但本王却没有给你们,为何?因为本王只是一个王。”

“殿下,您别这么说,我等已经所得太多了。”单雄信感激的说道。

“是啊殿下,那些都是虚职。”张童仁也连忙道。

“殿下,早晚都会有的。”王伯当亦是大声说道。

“我们知道错了,不该被这份暂时的平静蒙住双眼。”被任命为刑部尚书的徐世绩也惭愧的说,他这段时间也有些放松了。

“诸位将军!”望着一个个自责的将领,房玄藻满意的站了起来,道“殿下虽然没有给我们一个名头,但我们每个人都在享受到实实在在的东西,就拿我来说,我这个尚书令,跟一个国家的尚书令根本没区别。多的,我也就不说了,你们也能感受得到。殿下最重情义,你们今天的付出,他日都会得到百倍千倍回报,你们的子孙后代也会得到……但前提是殿下要赢,要赢得南方,要赢得整个天下,因为只有这样,殿下才能给得起你们应有的职位和荣耀。否则,眼前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切记切记。”

“末将时刻不敢忘记尚书教诲。”诸将听到这话,眼中燃起了熊熊火焰。

房玄藻见时机成熟,接着说道“民间盼望殿下登基的百姓一天比一天多,殿下决定顺应民意,择良辰吉日登基为帝。”

“万岁!”

诸将莫不高声欢呼,李密登基的话,则意味着会大封群臣,在座的人,最低也逃不过一个郡公吧?

等诸将欢声消停,李密笑了一下,继而又严肃道“本王确实打算在今年登基,但是我们的敌人并不允许我们有一天的安生日子。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萧铣和杜伏威早已归降了杨侗,而据李唐方面传来的消息称,窦建德也已降了杨侗,杨侗的下一个目标恐怕不是李唐,而是我们。”

“什么?”众将又是为之一惊。

“消息确实是李唐传来的,本王现在也分不清真伪,但萧铣、杜伏威、窦建德已经失去称霸的本钱,隋军又凶狠如狼,此三人投降杨侗也无可厚非。所以我们绝不能怀有侥幸之心!本王既没有女儿嫁给杨侗,也没有女儿嫁给罗士信,更不是目光短浅,等着被秋后算账的杜伏威,我们只有一战到底!否则的话,下一个出局的就是我们了。”

“末将明白。”

“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不多了,本王希望的是不管是面对隋军,还是唐军,亦或是其他贼子,我大魏铁军都要拥有横扫一切的气势和战斗力。”

“殿下请放心,我等立刻整顿军纪,严加训练,绝不负殿下所托。”单雄信大声保证。

李密站了起来,高声道“隋军也是没有碰到我大魏精锐。而对你们的能力,本王是绝对信任的,总之,我们还不到享乐的时候,要继续艰苦奋斗,都回去好好打磨一下自己的将士!当我们遇到隋军的时候,必要让他们尝到惨败的下场!第一雄师,唯我大魏。”

“第一雄师,唯我大魏。”诸将激动得大喊了起来。

“本王无兄无弟,尔等便是本王的兄弟!”李密望着众多兴奋的将军,郑重的承诺说道“此役过后本王便会登基,到时候,将会册封亲王五人,郡王十人。希望诸位兄弟在战争之中获得足够多功勋!”

“大魏万岁!”

“魏王万岁!”

大殿之中,气氛更加热烈了。

房玄藻望着豪气冲天的李密,也大笑了起来。

他房玄藻才华横溢、天资过人,然而却有一个名叫房玄龄的族弟处处压他一头,在他懂事之后便立志总有一天,要让天下人知道,他房玄藻才是房氏最优秀的人,他房玄藻所择之主才是真命天子。

他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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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章:世绩北上

这一天!

李密在数百名侍卫的护卫下,带着一群文武视察位于江阳县的仓库。

仓库距离长江只有三四里之遥,开有漕渠和长江想通,从长江吹来的江风十分强劲,将旗杆上的‘魏’字大旗吹得啪啪作响。

江阳仓是李密最大库房,两百余座大仓库组成了一座比洛口仓城略小的仓城,周长约有十五里,仓城内的粮食足有两百多万石,还有大量兵甲帐篷等物资。

李密数百侍卫的簇拥下,认真的视察江阳仓城,就防火防水等安全方面提出了一系列问题,这是关乎大魏国运的重地,容不得他有一丝大意。

从始至终,李密全程黑脸,看起来心情相当不好,事实上从南下之后,他便没有真正高兴过,尽管他在军事上节节胜利,可在政治上却一点都不顺。

江南士族在江南绵延千多年、根深蒂固,无论是衣冠南渡的侨姓士族,亦或是世居江东的士族,都极其排外,一直将江南视为禁脔,即便是朝廷中枢亦不得插手,便是隋文帝也只能采纳安抚的手段,他让次子杨广坐镇江南,一是杨广有平定陈朝之威,使江南士族不敢造反,二是杨广乃是萧氏之婿,这一重身份和江南士族交往,达成一些妥协,而之后,杨广为了更好安抚陈朝旧臣,一口气纳了陈后主第四女广德公主、第六女豫章公主陈婤,以联姻为纽带,将江南士族绑上了大隋的战车,然则尽管如此,反反复复的叛乱也在江南时常上演,直到杨广正式登基,许以江南士族实实在在的利益和权力之后,这些人才心安理得的帮杨广维护地方上的稳定。

一个强势的皇帝,一个大统一的王朝尚且落到妥协的下场,李密这样一个前途未仆的外来军阀的处境可想而知。

这段时间不管他如何安抚讨好,都得不到江南士族支持,原因在于李子通、沈法兴是江南士族扶持起来了的代言人,他歼灭了这两南方势力倒是其次,关键是士族需要的利益给不了,若是满足江南士族的胃口,则是对麾下将官的不公,会寒了大家的心,军队是他的立足之本,李密不可能在战前让将官们失望。两者之间,李密自然是选择了忠诚于他的军队,而不是以家族为重、风吹两边倒的江南士族。

江南士族自然不满了,他们不敢与李密直接对抗,便以自身的影响力,鼓动百姓。这样的结果是江南民众也不拥护李密,视他为外来侵略者,他派去的官员不是被杀死,就是无法立足,使他在真正掌握的地盘只有江都、历阳、丹阳、毗陵这四个郡,另外的吴郡、余杭、会稽、宣城名不符其实。而历阳和丹阳还是因为杜伏威之故,没有士族存在,他照搬杜伏威政策执行,便很快安定了下来。

无奈之下,李密只能加强对军队的管理,以求军队和地方百姓不起冲突。

说起来,这不得不感谢杨侗,若是五年前的话,李密这么搞,军队早已开始崩溃,但杨侗打造威武之师、文明之师的理念壮大着自己的军队之余,也影响到了其他诸侯,在这方面,从乱民之中脱颖而出的李密无疑是学得最深刻的一个人,他见了太多不法之事,心知这一伙‘草寇’之所以蜕变成现在的魏军,完全是得益于严苛的军法,所以他对军法抓得相当紧,魏军的战斗力姑且不论,单是遵纪守法这方面,到哪里都能获得民心无数,若李密当年效忠的杨玄感有这么一支文明之师,绝对可以横扫天下,百姓夹道欢迎,只可惜时移世易,相对于‘威武、文明’理念深入人心的隋军,魏军在民间的影响力还是大有不如。

江南对于李密来说,是新入手的地盘,他在这里的影响力远不如深耕多年的中原,如果给他一年时间,他完全有信心夺得这里的民心,但显然,他的敌人不会给他休养生息的机会。故而,在战争来临前,他退求其次,着重来抓军队素养,只求江南百姓不对魏军反感,战时,不给他捅麻烦即可。

他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江南百姓和江南士族并不领情。最让李密愤怒的是他从李子通和沈法兴手中收编到了七万多军队,可陆陆续续都逃了,哪怕杀了千余人也止不住逃亡潮。

李密甚至怀疑自己来江南的发展是否正确,但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可言,连争取江南士族支持的时间都没有,因为从踏上江南这片土地后,就没有消停过。

南方也不是静土,江南的六个势力之中,他只灭了最弱的两家,还有杜伏威、萧铣和孟海公都在威胁着他的生存,而林士弘也只是名义上的效忠。

李密也不得不承认,杜伏威和萧铣比其他人更难对付,在夺取丹阳郡时,遭到杜萧联手反击,他的军队损失了六万余众,若是降到李子通、沈法兴的杂兵也就算了,可他为了一战定乾坤,派出的尽是精锐之师,这损失疼得他心都快碎了。

更让李密心焦的是昨天接到情报,杜伏威和萧铣的军队又在频繁调动,看这架势,哪怕白痴的人也猜得出,这两家又要联手对付李密了。

巡察好最后一座仓库,李密便和一群文臣到了仓城官署,不利的局势使他顾不上地方,就和大家探讨了起来。

“不管杜伏威和萧铣是否受命于杨侗,但联军汹汹来势,就让我们不得不重视,我想问一下,我们要不要考虑防御北方威胁?”李密目光环顾一周,最终定格在大将军单雄信的身上。

单雄信明白他指的是隋军,虽说唐朝传来的情报尚未得到确定,但必须要把隋军纳入大局来考虑,否则的话,会陷入首尾不能兼顾的处境。如果放弃淮北大地,那么隋军一定会长驱直入,与杜伏威和萧铣汇兵,就算双方不汇合,魏军也会面临双方之敌,逃不掉覆灭的命运,所以必须要博取一个战略缓冲时间。

“如果我们在淮南布下过多军队,一旦隋军从鲁郡、琅邪郡南下,彭城、下邳、东海就危险了,同样,如果颍川隋军有所行动,那梁郡、淮阳、汝南同样受到威胁,卑职建议彭城郡和淮阳部署一部分精兵,用以防御隋军突袭。不求建功,只需拖到杜伏威和萧铣联军溃败即可,这样我们就能腾出更多兵力应对大举南下的隋军。”

李密想了想,又问房玄藻,“尚书令的想法呢?你认为李渊的情报否真实?”

房玄藻对这个问题也考虑过,便道:“李渊的情报是否真实已经不重要了,李渊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这时候他是不希望我们失败的,否则下一个就是他了。而且就算青州不灭,若杨侗真想灭掉窦建德,铲除青州余乱,只要派三万骑兵横扫过去就够了,以窦建德那点实力,杨侗哪里用得着十几万隋军?如此一算,杨侗至少能从青州抽出十万军队南下,容不得我们大意。杨侗现在表面上是集中精力对付李渊,但他素来诡计多端,行事往往出人意表,我们不得不防,我赞成大将军的建议。”

李密微微一叹,“我也是这样考虑的,可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实在太少太少了,我们必须尽快剿灭杜伏威和萧铣,以巩固我们在南方的势力,如果不趁这个空档平息江南,以后等杨侗全力打过来,我们就真没有机会了。”

众人闻言,都开始理解他为何这般郁郁不乐了。

“还有!”李密的目光如刀子一般投注在众将脸上,语气凌厉的说道:“这是一个相当关系的时刻,我们内部不能乱,也承受不起内乱的后果,所以军纪方面绝对不能松懈!我们绝不能给予江南士族鼓动百姓造反的借口。”

“殿下,我们何必要受这些士族的鸟气,干脆将这些人杀个干净好了,不仅钱粮到手,还保地方不乱。”孙长乐大大咧咧的说道。

“本王倒是想一了百了,可他们在江南根深叶茂,我们杀得了表面上的江南士族,却清理不了他们散在各处地的子弟,一旦我们动手,这些人必然起来搞事。我们现在主要敌人是杜伏威和萧铣联军,以及隋军,实在没有精力和时间跟这些贪婪的江南士族消耗。”

李密笑了一笑,又见在坐的都是亲信,也不再掩饰自己心中的杀意,威严的脸庞闪现出了无尽寒意:“江南士族视我们兄弟为外来入侵者,视我们兄弟为贼寇,那本王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这些人就像是宠坏了的孩子,一个二个自以为是,高傲得不得了。他们也太小看我们了,居然当我们是贼寇,哼哼,我们可不是普通的贼寇,而是贼寇的祖宗。杀人放火那可是咱们的老本行。”

“哈哈!”在场文武尽皆大笑了起来。

李密也笑道:“兄弟们现在且忍耐一段时间,等我们度过这个难关,再回过头来清算!本王绝不会让兄弟们受到半点委屈。”

“殿下英明。”众将这段时间受的鸟气可不少,又见李密多次委曲求全,早就对江南士族怒火万丈,此时一听李密下此承诺,都心满意足的大声呼应。

李密一挥手,言归正传道:“如果隋军南下,彭城必将是主战场,面对十多万精锐隋军,而本王顶多抽出精兵四万、南兵两万,谁愿意接下这个艰巨的任务?谁能坚守到杜伏威和萧铣覆灭之后?”

“殿下,末将请命。”单雄信昂然请命。

“大将军勇气可嘉,本王甚为欣慰,但我需要大将军代我领军对付杜伏威和萧铣。”单雄信勇猛忠诚,智谋不足,李密不太放心,他心目中的合适人是徐世绩。

李密思索之间,徐世绩请命:“殿下,末将愿意接此重任。”

“好!本王让孙长乐、闻人遂安、乐伯通当你副将。”

“喏。”

“接下来则是淮阳,王伯当,本王给你两万精锐、一万南军,陈智略担任副将,你们二人记得,本王不是要你们出击,只要将李靖御于国土之外就赢了,如果李靖攻打东北方的梁郡,你二人可攻入颍川,迫使李靖退兵,绝不能让李靖和青州隋军汇合,否则的话,世绩的压力倍增。千万不要小看这个侧翼的任务。”

“喏。”王伯当、陈智略郑重应命。

“尚书令可有补充的?”李密问及房玄藻。

房玄藻说道:“遣使赴南阳,向李渊陈明唇亡齿寒的厉害关系,若是能够结成守望相助的同盟关系那是再好不过了。”

李渊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但他却又些担心,于是问道:“李渊让我信坑了一把,他会答应吗?”

房玄藻笑道:“也不能说是我们坑了他,毕竟我们遵照盟约退出了西部中原,拿不下那些地盘乃是李唐自己不行,这和我们可没半点关系。”

“这倒也对。”

“殿下,不管是李唐,还是我大魏都是强势的隋军对手,这巨大的差距谁也不能否认。就算李渊不同意,他麾下也有明理之士。他们会帮助我们说服李渊的。”

“好吧!”李密也不再询问,而是紧急安排出使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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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1章:将军傲气

朱阳关的攻坚战已经持续了半个月,在连续半个多月的大规模攻城后,今天的攻城战终于停止了。

朱阳关下,尸体堆积如山,损毁的投石车、云梯和巢车的残骸横七竖八的歪倒在地上,尽管隋军付出了四万多名奴兵的代价,但朱阳关依然没有能攻下。

李世民为首的唐军处于守势,居高临下,占据地利之便,而且不缺兵员,十多万大军轮番上阵,愣是顶住了隋军十五个日夜的连接进攻,但是李世民的军队也同样付出了三万余人的惨重代价。

攻城方伤亡四万余众,守城一方也付出了三万人的代价,这结果让人无语,不过却是事实,这一切都是因为隋军的攻城器械太过犀利所致。

唐军的守城床弩、投石车够不着城下隋军的攻城器械方阵,可对方却没日没夜把石块往城头上砸。你不去管他,奴兵就会不要命的往前冲,你一旦冒出头来,巨大的箭矢便把城头上招呼,一支十字箭闷上来,一个活生生的都被斩为两截,兵员若是稍微密集一点,一箭之下,能够干掉好几个。

投石车投上来的‘石块’居然不是石头,而是坚硬的冰块。

没错,采石麻烦耗人才、又慢,投到城上反被敌人利用,所以大隋搞出了冰弹,只需打造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盆,装上水和尖锐的石块,再往里面增加一些佐料,一块冰弹很快就出炉了。

冰,在冬天不稀罕,可在炎热的夏天却是消暑的宝贝,李世民记得身为九五至尊的父皇,用个冰消消暑,都得三令五申要妃嫔们省着来,毕竟冬日采冰不易,存量也不多,谁也不舍得多用乱用。

现在还是大热天,哪有坚冰可采?唯一的可能就是从洛阳搬来的。

唐军坚守了这么多天,滚木擂石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本想用利用隋军投上来的石块还击,这下子好了,城头除了尸体就是一堆碎冰,由于连续不断的砸上来,使得一些地方都凝结成了一冰霜,利用不成不说,一踩上去还去滑倒,凉快是凉快了,可它块块要人命。它砸到城上就会四碎飞溅,杀伤范围比石弹还大。

无奈,李世民只得分兵入山伐木采石,虽说伏牛山不缺,但它也需要人去扛,如此搞了半个月下来,全军都没有好生休息过一天。

清闲之时,李世民也会绞尽脑汁的想,隋军到底哪来这么多冰,可不管是谁,都没有想到隋军已经掌控到了制冰的方法,只是单纯的以为对方是土豪,这不是笨,而是眼界的局限性,人们只会顺着自然规律去猜,压根就没有人想过在夏天也能产冰这种逆天的事情。

“轰!轰!轰!”

正午时分,攻城还在继续。

作为朱阳关隋军主将,薛万均都懒得出去看了,因为他知道唐军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最开始,李世民还派了军队出城,企图破坏攻城器械,可他们才一出来,就被游弋在外的隋军铁骑屠了个干净,只因从全军皆骑那一天开始,杨侗已经推广了运动战的理论,能不跟敌军近身战,就绝不要敌军打贴身仗,在运动中利用骑兵机动优势和强弩的射程优势,将敌人消灭在射程之外,而且大隋十大军团的将士绝大多数都参与过塞外之战,对于这套游牧民族的战法十分熟悉,李世民不管是派步卒还是骑兵出来,都被这套路杀得干净,好几次还被不要命的奴兵顺着唐军溃兵杀入了城内。

此时,隋军中军大营,薛万均和数十名将校议事。

“大将军,这么打也不是办法啊?”尧君素还不赞同薛万均这种拿人命来玩的战术,这些奴兵个个都是精壮之士,这么死太可惜了,这可都是最好的劳力啊。把他们用瘦了病了,再拿来牺牲也不迟。

薛万均笑说道:“其实破城不难,难就难在李世民的兵力太多了,再加上圣上也不急,我才和他玩命这么久,打了这么多天,目的是把唐军锐气和精力拼光,只要把唐军弄得疲累不堪,一切就好办了。现在我最少有三个办法对付李世民。”

“三个办法?”

“一个办法是投石车投沙袋,铺出一道斜城,驱火马攻城。然后派敢死之士跟着杀上去。”

薛万均这话一落,大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这法子和杨侗攻平嚷一模一样,办法虽然老套,容易让人看破,可是朱阳关城并不高,要填出一条斜城并不难。

尧君素点了点头,问道:“大将军的第二个办法呢?”

“第二个办法是上山。”

“上山?”

尧君素是正儿八经的正统将军,没有跟杨侗一道作战过,思路有点跟不上这些古里古怪青年大将,不解的问道:“什么上山?”

“尧将军,朱阳关关隘两边都是大山,隘口位于两山之间,和山势连为一体,既然我们不是用骑兵攻城,那么士兵也可以从山上翻入朱阳关,沿着两山众山上杀下去,唐军这些天砍伐树木充当滚木,倒是清空了一大片区域,连路都铺设得好好的,我军摸到山上之后,便可顺着这些畅通的路进城,这比我们从城下进攻有效得多。”

“至于第三个办法呢,就更简单了,李世民在讨伐王世充时,粮草全部搬到了弘农,城内的军队众多,朱阳关内的粮草远远不足,所以他的后勤在淅阳内乡,沿着淅水运输至此,但是内乡距此太近,要想袭击他的粮道很困难,而据我们的斥候反馈回来的消息称,唐军现在的粮草是由南乡县补充,可见,内乡的粮草已经告罄,我们可以让右仆射派遣一支骑兵,摧毁李世民的后勤重地,一旦供给中断,李世民只能南滚回襄阳,但那时候,就不是他说了算。”

史劲、虞湛、高衍三员‘小将’听得叹为观止,薛万均其实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可人家已是大将军、国公,最先,他们对薛万均等大将军并不服气,人人都觉得早几年投奔大隋的话,也会获得如此殊荣,甚至会比他们做得更好,可他们还在为朱阳关绞尽脑汁的时候,人家早就有了三个办法。

“经过我们这段时间以来没日没夜的攻势,唐军已是疲惫不堪,我决定三管齐下,不止要收复朱阳关和淅阳全郡,还要啃下这支唐军。”薛万均眼中闪烁着浓浓的野望和仇恨。

他虽年轻,却是大隋元老之一,投入杨侗麾下之后,也是久经战阵之士,以少胜多、以弱击强,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到现在,胜利已经不能令他欣喜动容,唯有灭国、灭军的大胜才能令他疯狂。

而在出头之前,他和众多青年大将军都是凌烟阁精武馆的学士,身为‘阁主’的杨侗逼着他们每天写作军日志,当行军日志传到杨侗手上时,总会及时批阅回复,不足之处都予以解答,杨侗自己答不上的问题,会找杨恭仁、裴仁基、杨善会、李靖、韦云起等人求解,然后加入自己的理解,再反馈给学士们。

他们是‘大隋军神’圣武帝一手带出来的人,每一人都经受‘大隋军神’的训练和指点,算是‘大隋军神’的学生。

而杨侗这个老师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过,更没有失败过,可是前不久,却被李世民用那种无赖的办法挟持,致使唐军安然跑出重重包围圈;杨侗自己没放心上,毕竟赢得了整个弘农,以及洛水大营的无数粮草,还吞下了几万唐军,只不过战果小了一点而已。

可是薛万均这个‘学生’被杨侗的一系列辉煌大胜养叨了,他觉得不将敌人全歼就是失败,而且事关君上、恩师尊严,所以薛万均誓要将李世民和他的军队全部留在淅阳,所以他明明早就了陷城的办法,却一直没有动用的根本原因。

这也是大隋军队威风之处,自上而下有存有一个理念,战争之中不灭掉对方就是失败……

“大将军,右仆射会配合吗?”史劲收起了身上那股匪气,变得恭顺了许多。

“会!”薛万均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也不忘杨侗的交待,顺便给小师弟上课:“一艘大船需要舵手、船员、观察员等各个职业的人全面配合,才能驶向大海,战争也是一个整体,需要相互配合才能打赢,这配合不但指我们这边,也包括右仆射、李尚书,还有更远的左仆射他们。伪唐就不同了!”薛万均凝视朱阳关方向片刻,冷笑了一声,“伪唐向来是头痛治头、脚痛治脚。败了这么多年,也不会从根本上去吸取失败的教训。虞湛、高衍,你们明天各率一军,潜入左右两山,好好的休息一个晚上,务必要藏身好;我后天会搭建斜道,以吸引敌军注意,你们看到大营烽火,就杀下山去”

“末将明白了。”二将兴奋的应命。

薛万均目光落在史劲身上,这两天他—直求见薛万均,希望能得到出战机会。

史劲见众两位好兄弟都得到了任务,惟独自己被晾到—旁,心中颇有点不是滋味,忽然,薛万均向他望来,他的心怦怦直跳了起来,眼中射出极度期盼的神色。

“史劲将军何在?”

史劲闻言大喜,上前—步,抱拳行礼:“末将在!”

“史将军,斜道铺成,先是火马攻城,接着是奴兵上,然后才是我大隋的陷城军,我需要一个人率领陷城军,这是一个比较艰巨的任务,我听说你的武艺不错,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史劲大喜过望,精神抖擞道:“末将接令!”

“未来的一天一夜,你不仅要好生休息!还要跟陷城营将校熟识,以便在战时能够默契配合。”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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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2章:骁果出击

淅阳郡南乡县南阳盆地西缘,西北部为低山区,中部为丘陵区,东南部为岗地及冲积平原区,属于秦岭东段延伸部分的伏牛山南侧,山体大致为东西走向,盛产名贵楠木、青檀、领春木、连香树、水青树、银杏;当年宇文恺修建洛阳时,紫微城的很多建材和景观树便是源自南乡,淅水和丹水交汇于县东北,溯丹水直上西达秦川,逆淅水则抵弘农,便利的水运条件是南乡的一大优势,在和平年代,大量山货和木材便是在南乡上船运到大兴或是襄阳、洛阳,便利的的水运资源,使得关中、荆襄、中原、江南巨商大贾直挂云帆溯江而来,用低价收购这里的优质商品。陆路方面也很便捷,只需出城二十多城,便可到达东至南阳、西达武关的郡内官道。

虽然南乡县紧靠隋军控制的南阳北部,但由于外武关唐军和朱阳关的粮草分别要走丹水、淅水,所以两河交汇的南乡成为这两路唐军最重要的物资转动中心,由于丹水和淅水至多只能航行五百石货船,运力较低,所以从襄阳运送粮草物资的千石货船到了南乡县后,需要卸货到小了一半的货船之上。于是唐军便在两河交汇口建造数百座仓库,堆放着无数粮食物资,考虑到南阳方向的需求,这座仓城便修在东岸,李孝恭东征之时,便是由此获得补给。以前只有一千军队在这里驻扎,但如今处于战争时期,且南阳北部已经被大隋占据,军队直接就翻了十倍,达到了一万人。

这天下午,南乡县以东一条小道上出现了一支来历不明的军队,这支军队全是骑兵,约有万人左右,他们魁梧高大,双臂强健,装备精良,就仿佛是专门挑选出来的士兵构建起的军队。

这支军队是号称天子亲军的大隋骁果军,所有士兵都是从近十大军团中挑选而出,十大军团本身就是由隋军精锐组成,而他们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个个骁勇善战,不仅擅长骑射和骑战,而且近身格斗也很勇猛,他们配备着隋军最好铠甲装备,他们的战刀和战槊全都是由上好镔铁打制。

战马也是从辽东飞马郡牧场专门挑选出来的优质战马,既能长途跋涉,又可以在近距离疾冲,这是弘农之战结束过后,罗士信向杨侗抱怨,说是河曲马中看不中用,打死他也不用河曲马所致,大隋拥有几大马源,战马多的是,爱将如此抱怨,又考虑到实际情况,杨侗大手一声令下,作战隋军集体换乘辽东马,送至河南的河曲战马纷纷落入寻常百姓家,而骁果军和玄甲军所乘,则是河曲马和辽东马的孩子,兼具父母之所长。

这支骁果军的主将自然是罗士信,他是奉杨善会配合薛万均的作战计划,负责袭击唐军后勤,以削弱唐军作战能力,根据薛万均和之前的各种情报,罗士信便将第一个目标锁在南乡县,只因这里不仅是朱阳关的后勤重地,外武关也由此供应,一旦将这里被摧毁,那么受影响的便是两路唐军。

不说外武关如何,朱阳关这一边肯定会动荡不安,李世民若是溃败,那么防御武关隋军外武关的守军,将会被隋军从背后来一记狠的,区区三万唐军,又成得了什么气候。

他们是从南阳菊漂过来的,西出军营,然后沿着南阳的朝水取道向南,到了冠军县附近,再进入淅阳郡的均阳县和南乡县之交,然后就大摇大摆的北上。路上遇到唐军斥候询问,一巴掌就呼了过去,然后以李元吉的新军自居。

新军踩着赤甲军一战成名,成为李唐第一劲旅,气焰嚣张,再加上隋唐装备的款式相近,又是从南方而来,斥候也就信了,至于精良的装备在他们看来也相当合理,李元吉是皇帝的儿子,他的亲军,装备要是差才有鬼了。

就这样,一伙人到了距离丹水三里外的一座山谷里休息,耐心等待斥候的消息。

虽然不是第一次干这么事情了,可罗士信也没有闲着,他亲自带上几名斥候站在一座山丘上,仔细的观察着山下情况,感觉视野不够开阔,还爬到树上观看,在他脚下便是丹水和淅水汇合而成的大河,继续向南则又汇入宽阔的汉水,这一段河面比较宽,可以航行千石左右的大船,水面也十分的平缓,正是修建码头港口优良之所。而对岸则是南乡县,这是郡治所在,县城规模较大,城墙高大坚固,周长二十多里,按照大隋以前的标准,应该是一座人口稠密的上县,不过这不是罗士信的目标,于是目光又收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便是罗士信的目标唐军仓城,它分布于河流东岸,绵延有八九里,大约有六七十座木头搭建起来的大仓库,而守御仓城的唐军大营设在仓库最东面,从布局来看,这是防御南阳隋军从陆上进攻仓促所设,它距离仓库约有两里之遥,而码头则位于军营和仓库之间,三者呈品字格局,码头上现在已经停满了千石货船,粗略一看,足有五六十艘之多。

观察了片刻,罗士信便返回了休息的山谷。

回到山谷,罗士信让士兵将辛獠儿请来,两人在一块大石前商议作战之策,罗士信画了一张草图,对辛獠儿道“我们这次袭击的重点是唐军的仓库,我打算一把火将仓库全部烧毁干净,船只也不要放过,这里跟弘农不一样,我们拿不到这些粮草,留下也是便宜伪唐。”

“请问大将军,唐军有多少军队”辛獠儿问道。

“从军营占地面积判断,大概有一万人”

“县城会不会也有驻军”

罗士信摇了摇头,“仓库关乎两支军队的给养问题,要是有失,则两重动荡,两军一乱朱阳关、外武关这两道门户将不攻告破,继而致使整个淅阳失守,再加上我大军主力近在南阳,所以仓库重地乃是南乡县最为重要的地方,相对而言,县城却没有一点战略价值,但我看军营周围的平坦之地很多,军营想要扩大很容易,但他们没有,所以我断定县城没有军队,即便是有,恐怕也是不成气候的地方军。”

罗士信的分析让辛獠儿心服口服,笑道“以大将军之见,我们该如何打好这一战”

罗士信的手指重重点在地图上的军营,“很简单,只要干掉这支军队,仓库和码头就是任我军宰割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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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乡县木材丰富,唐军就地取材,用木头搭建了七十多座大型仓库,四周都围上了栅栏,仓库里面堆满粮草和各种军需物资,这座仓库是唐军目前最重要的中转站,防御十分严密,一万士兵分成四班,昼夜不停的防卫着仓库的安全,一队队士兵随处可见,哪怕搬运粮食的民夫也有士兵专门看守,不仅不准带入一把利器,便是能够起火的火种都不准带进仓库,围栏南边便是仓库大门,有千余名士兵驻防,所有民夫进入仓库都要被他们严格搜身。

和往常一样,一旅唐军士兵正沿着东面的围栅巡逻,这里不仅靠近大山,也是防御南阳方向隋军的重点,不仅有一千人分队巡逻,还修筑四座哨塔,士兵在哨塔上轮留观察情形。

就在这支巡逻队将要抵达一号哨塔的时候,山上忽然射出一支冷箭,正中哨兵咽喉,哨兵捂着咽喉从哨塔上翻滚下来。

坠地声惊动了附近巡哨的士兵,他们拔出刀向哨塔奔去,就在他们距离哨塔还有数十步时,从栅栏缝中射入无数箭矢,蓝盈盈的箭头泛着毒光,只听一片弓弦声响,整旅士兵发出一片哀嚎声,纷纷中箭摔倒在地,后面唐军士兵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转身便逃,但逃不出几十步,一片毒箭再次将奔跑的士兵射倒大半,只跑掉了几人。

“有敌情”

士兵们一边狂奔,一边奋力大喊“有人杀进来了”

这时,哨塔敲响了警钟,仓库内的四千名唐军士兵从四面八方向出事之处奔跑而来。

“轰”

营栅被隋军用索套拉倒一片,出现了一个宽达十丈的缺口,两千隋军骑兵由辛獠儿率领杀进了仓库内,此时,唐军士兵从四面八方杀到。

“结阵”

随着辛獠儿一声令下,骑兵迅速成了十支小队,每队两百人,每个士兵手执圆盾和战槊,催马向四个方向杀去,骁果军士兵骁勇异常,他们五十人为一队,配合默契,充分的发挥出了骑兵优势,片刻便逆转了形势,将四千唐军士兵杀得尸横遍地,狼狈逃窜。

“给老子烧光”

这时,辛獠儿点燃一根火把,扔进了一座草料仓库内,士兵们纷纷效仿,很快就点燃了三十余座仓库。

这两千骑兵合兵一处,调转马头向营门口杀去。

仓库内的警钟声和冒起的滚滚浓烟惊动了两里外的兵营,巧合的是统领这支军队的还是张亮,他被李世民讨要回去之后,还是获得了坚守粮草重地的任务,这一次他吸取了洛水大营的教训,将所有兵力都投放到仓城之中,张亮此时正在吃午饭,忽然听到远处传来警钟,便放下碗筷走出大帐,有士兵匆匆禀报道“将军,仓库那边出事了。”

张亮大吃一惊,喝令道“全军集合”

这时,远处仓城已经冒起了滚滚浓烟,张亮心急如焚,率领五千冲出大营,朝两里外的仓库狂奔而去。

仓城内储存着三十万石粮食和十万担草料以及十万套冬衣,是准备运往朱阳关和外武关的战备物资,如果出事,他张亮担不起这个责任,哪怕晋王力保,接二连三丢失后勤重地的他恐怕也不会再得重用。

丹水东岸山势圆转,使南北两头各有一大片空地,但中间却让突出的大山推到沿河一线,将这征沿岸切成两头宽、中间细长的葫芦之状。

由于中间部分地势低,便于船只靠岸,唐军便在这里修建起足有两里多长的码头,停泊的数十艘大船是刚从襄阳驶的千石船队,还没有卸下粮草物资。

船夫此时也不在船内,而是跑到对岸县城挥霍去了,等到民夫卸下物资,明天才开船离开,这便让骁果军抓住了出击空挡。

张亮一马当先,率领五千士兵沿着小道狂奔,小道西面便是码头,而另一边是阴森森的山林,即使是白天也是昏暗一片。

距离仓库还有一里左右,隐隐传来喊杀声和惨叫声,张亮心中一惊,拉紧了缰绳,战马立即慢了下来。

“噗噗”

就在这时,山林内响起了一阵弩箭放空的声间,密集的箭矢把唐军纷纷箭倒在地,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主将张亮这一回没有上次那么幸运,骑着战马的张亮成为众矢之的,数百支箭射向他招呼过去,身上连中百余支箭,整个人像刺猬一般从马上栽落下地,步了丘行恭的后尘。

埋伏在这此的罗士信大吼一声,“杀出去”

八千骁果军从山林中冲杀而出,瞬间将唐军队列冲为数段,骁果军犹如猛虎下山,挥舞战槊向混乱的唐军士兵奋勇杀去。

仓城燃起的浓烟惊动了对岸的县城,不过县城内只有数百名守城的地方士兵,他们吓得紧闭城门,而在城内购买土货,试图带往襄阳赚一笔的船夫听到消息后,纷纷跑上城头向对岸望去,却见仓库群落已被浓烟和烈火笼罩,浓烟遮蔽了整方天空,甚至连山林也受到波及,开始燃烧了起来,东南方向的军营很快也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很显然,军营也已告破,因为此时已经看不见双方交战的情形。

这时,一名船夫指着大船高喊“看,有人在码头上”

事实上不用他提醒,很多船夫都看到数百名骑兵手执火把向大船上扔去,所有来自襄阳的船夫的心一下子都沉入深渊,他们知道敌方骑兵是准备烧船了。

在船员们注视下,几十艘大船不到片刻功夫就相继着火了起来,火势越烧越大,很快就被吞噬

而放火的骑兵胆子极大,他们守到船只慢慢下沉,这才纵马冲上山岗,渐渐的消失于众人的视野之内。

“隋军准备杀过来了,快快快各就各位准备守城。”

这时,一声凄厉的声音震人耳膜,只见县丞登上城头,声嘶力竭的指挥着地方军各就其位。

“你们也跟我守城。不然,都得死。”

“好好好武器呢”

“给我铠甲。”

隋军被李唐官员严重妖魔化,这些襄阳船员闻言也怕了,他们纷纷丢下手中的山货,配合着县丞的指挥。

第533章: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黄昏时分,李世民带着一群文武在关内巡视伤兵营,整个皇宫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哀伤气息,士兵们的哭泣和哀鸣让人听着,心底忍不住生出几分难以形容的痛苦来。

迎面,负责伤兵营的殷开山一脸苦涩的快步走来,朝着李世民当先一礼:“殿下,军中药物已经跟不上了,许多伤兵都没法得到医治了。”

“没办法从襄阳调来药材,我们不能将士们等死。”李世民摇了摇头,他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可想,但受伤将士,必须得救,隋军军队的各种福利早已流传整个天下,这也影响到了各路诸侯对待伤兵的态度,最大的变化他们不敢不管伤残士卒的生死,不然的话,谁会跟着他们卖命?由此带来的好处则是将士更加归心,凝聚力和忠诚度步步高涨,而坏处则是费钱——养军费钱、抚恤费钱、救死扶伤更费钱。

直到此刻,李世民才明白杨侗为何在天下尚未之下,也要大量裁军减员,执行精兵政策。一切都是因为隋军的福利太好,武器装备先不说,光是安家费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如果李唐按照杨侗的标准去补偿的话,一下子就能把李唐少得可怜的财政抽空,但也正是这个原因,使得隋军人人敢拼命,百姓个个都以从军为荣。这样一来,杨侗根本不怕缺少兵源,也不担心将士会逃。

退兵吗?

李世民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仗打到现在,就算朱阳关守得住,恐怕他这支军队也差不多被拼光。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现就被李世民驱散,不能不打,更不能退,唐军浩浩荡荡的东征之师,加上不断投入进来的后补军队,高达五十万之众,如果自己现在退了,杨侗布局在关中方向的几个隋军兵团立刻就会沿着武关杀入,淅阳郡失守不说,连襄阳郡和房陵郡也处于隋军兵锋之下,至于父皇所在的南阳,则将落入三面包抄的危险处境,此军若是再退,那就等着杨侗一步步蚕食吧。到那时,还有谁能挡住杨侗统一天下的脚步?

“要不……”刘弘基犹豫了一下,看向李世民,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从西域郡调集一些兵马?”

李唐名义上是倾国之兵发动了东征,但是在关键节点,还有一些兵力驻守,防御尉迟恭的西城郡石泉新城,有精锐三万,防御汉阳王伏宝的武都有兵两万、防御临洮薛万彻的同昌和宕昌各有两万,但是如是之多的军队粮饷,都分担到百姓头上,造成了极为沉重的负担。民间怨声载道,百姓的怒火已经压抑到了极致。

李唐对东征寄予厚望,打算一场辉煌大胜来震慑民间反对之声,又能开疆拓土,拓展地盘,争夺人口,以减轻巴蜀荆州百姓的压力。开局也如李唐朝廷之所料,一口气就获得了几个郡,可隋军南下之后,全成杨侗的了,导致李唐之前的一切努力全白费,还落得眼下这等处境。

“不可!”不等李世民说话,殷开山已经开口说道:“西城郡的军队要防御尉迟恭隋朝第七军,压力不比其他地方少,一旦抽走一部兵力,防御就会出现致命漏洞,尉迟恭的六万精锐立时便会长驱直入,直逼房陵郡!”

李世民点点头,杨侗迟迟不动尉迟恭为首的第七军,恐怕就是等他们前线撑不住从后方调兵的时候,趁虚取下房陵、直指襄阳,如果真让杨侗成功了,那别说攻破南阳的杨善会和秦琼了,就算他和父皇的南阳军各自攻入河南郡也没用,反而会成为得不到任何供养的孤军。

“不调兵的话,那还怎么打?”张公瑾苦笑道:“这大营里有几个完好的?”

“连守城都成这样子,这仗不好打了。”侯君集有感而发,隋军弩箭之精良、投石车射程之远、将士之精锐,奴兵之不要命,都超出了他的想象,这还是依托朱阳关城墙之利,如果在旷野之中发动大规模战争,侯君集实不敢想象会打成什么样子。秦朝当年一统天下,凭借的就是强弓劲弩和将士们不要命的打法,相传秦弩最远可以射出八百步的射程,隋军的床弩虽然没有达到传说中那种恐怖的地步,但哪怕是六百步,也已远超唐军的弓弩了。

隋军的车弩、床弩、排弩、连弩、神机弩……等各种弓弩射程不同、大小不同,作用也不同,远近皆有!就算是近战,隋军的装备也同样不差,那一面面坚固的盾牌,就连穿透力最强唐军单发弩也没办法洞穿,而他们对于骑兵运用同样让人叹为观止,每出城一次,都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而对方的损失寥寥无几,乃至于唐军再也不敢出关迎战。

李世民听到侯君集的感慨,不禁狠狠地瞪了这小子一眼,战事持续到现在,谁都知道这一仗相当难打,但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合适吗?士气还要吗?

殷开山说道:“弘农作为洛阳最重要外战略纵深地带,一旦有失,河南郡无险可据,暴隋帝都的洛阳也将上下动荡;出了朱阳关就是弘农郡,如果沿着伊水东行轻易抵达洛阳;杨侗将我军视为心腹之患,恨不得将我军歼灭在旦夕之间,而为了我达到夺关的目的,奉上各种先进装备也变得理所当然。众所周知,坚冰在冬天不是稀罕之物,可在夏秋季节却是金贵之物,隋军现在连坚冰都用来充当攻城之物,由此可以看出,杨侗处于极度焦虑之中,也证明杨侗对我军束手无策了。”

“有道理!”李世民面色稍霁。

“隋军虽强,但据末将所知,薛万均乃是杨侗麾下带兵最强的战将之一,而这支大军的任务又关系到洛阳的安危,恐怕这就是骁果军之外,杨侗麾下最精锐的兵马了,其他兵马自然无法与薛万均这支强军相比,大家切莫气馁!”

“而关前精锐隋军高达十万之多,只要我们将其拖在朱阳关方向,少了几成压力的圣上便有破敌之机,只要圣上在南阳方向取得突破,便可趁胜收复淯阳、襄城二郡,兵临伊阙关下,杨侗为了洛阳不受我军攻击,必然会抽出部分兵力援助伊阙,到那时,我们就有了破敌之机。所以,大家也不必太有压力,只需守好朱阳关即可。”

殷开山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管这话真实与否,但到了这个时候可不能认怂。

众将闻言,心中不禁松了口气,如果杨侗每一支兵马都这么强悍,那大唐就不好说了。

“这样吧!”李世民想了一想,便有了决定,说道:“等运粮船队到了,就让他们把受伤将军转移去襄阳医治,我们不但少去一个沉重的负担,还能稳定军心。”

“此法甚好!”殷开山大为赞同,看了下天色,道:“不如意料的话,中午就有船队到了。”

“先生准备一下,今天就让伤兵离开。”看着陷入哀号一片的伤兵营,李世民皱了皱眉,这样惨号下去,足以动摇整支军队的军心。

“殿下!”不待殷开山回话,一名斥候面色惨白的冲了过来,李世民见状,心头为之一沉,疾声问道:“出了何事?”

“回殿下,南乡仓库昨天受到了隋军的攻击。”斥候颤声说道。

“什么?”

众人闻言,莫不心急如焚。

“先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回事?损失了多少军队?”李世民劈头就问,他心中也是极度震惊,急着想知道,隋军的攻击到底造成了多大的损失,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到自己这支军队。

斥候迎着李世民噬人般的目光,冷汗直流的颤声道:“启禀殿下,一万名隋军骑兵打着齐王新军的旗号自南而来,沿途官吏都不敢过问……”

“甭管这些,先说说损失?”李世民打断了他的话。

“南乡仓库的一万守军伤亡七千余人,草料和来自襄阳的船队尽都付之一炬。”

“粮食呢?”

李世民心中有种不祥预感,草料和船队都没有被运走,而是被烧光,可见隋军并不打算将粮食据为己有,而是彻底摧毁。

斥候低下头,轻轻的说道:“三十万石粮食以及十万套冬衣也被烧光了。”

“气死我了?”李世民只感到眼前一黑,几乎要摔倒在地,侯君集和刘弘基眼疾手快,连忙将他扶住。

“废物,张亮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实在太让我失望了。”李世民慢慢回过神来,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张亮让洛水大营失守,导致他后路被断,若非刘文静想出了筑堤坝来挟持河南郡百姓之策,恐怕他这支大军就会毁灭在弘农,战后,自己将他从隋军手中讨要回来,又让他担任守粮大将,是觉得他会吸取失败教训过后,会比别人更熟悉后勤重地的防御漏洞,谁想,张亮又一次让他失望了。张亮一错再错,由不得李世民不怒,如果人在眼前,他一定会一剑将之斩首。

“张亮呢?让他来见我。”李世民心中恨得鲜血直淌。

斥候低声道:“禀殿下,张将军阵亡了。”

李世民心中有一种‘一拳打倒在棉花上’的无力感,那有气无处使的感觉让他差点抓狂。

一旁,十几名文武都不敢吱声,他们心中同样震惊,南乡仓库失守,那他们的军粮怎么办?

李世民的眉头皱成了一团,这个消息潜下之意是隋军已经开进了淅阳,朱阳关和外武关的守军都处于南北夹击的处境;两关中的朱阳关是对北方防御、外武关是对西北的防御,两者都不是针对南方,如果隋军大举北上,两道重关没有丝毫价值可言,此境之下,后路和粮道被断的二关还有镇守的必要吗?如果不及时撤退,那么,好不容易脱离虎口的唐军又陷入隋军的包围之中,这一次,也没有挟持杨侗的办法了,只因南方都是大唐的领域,要威胁的话,也是隋军威胁他们大唐王朝。

“殿下,请给末将两万精锐,末将愿意率军去支援南乡,一定把隋军赶出淅阳,重新打通粮道。”侯君集出声请命。

李世民终于从长久的沉思反应过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君集勇气可嘉…但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分兵的话,正好给了隋军分而歼之之契机!南部隋军全军皆骑、来去如风,人去少了只会被他们一一猎杀,多了的话,薛万均必然会发动致命一击,他与我们耗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有发动大规模攻击,不正是等我们分兵,以便一鼓作气攻克朱阳关吗?”

“可粮道被断,后果很严重啊。”

“这我知道!”李世民负手走了几步,对殷开山缓声道:“先生,你有没有觉得朱阳关是个歼灭我们诱饵?”

殷开山一怔,沉思片刻道:“卑职觉得不是,如果杨侗真有此意,那么在弘农长渊就是一个好机会,杨善会和罗士信于东西夹击,再派水师溯洛水而上,我军插翅难飞,可他始终只是让杨善会囤军于熊耳于我军对峙,直到太子到了朱阳关之后才让罗士信发动攻击,我觉得那时要比现在更有利、更容易成功,殿下觉得呢?”

李世民默然点头,殷开山的分析很有说服力,如果杨侗真想全歼自己,弘农的地型和时机都比现在好,又问道:“那么杨侗用意何在?”

殷开山忧心忡忡的说道:“卑职认为杨侗野心极大,极有可能是打算将圣上、太子和殿下一网打尽。毕竟,相对襄阳和巴蜀复杂的地型,淅阳和南阳要简单多了。如果他的诡计得逞,我大唐便大事去矣。”

李世民暗自心惊,殷开山这番分析,刘文静前不久也对他说过,当时他觉得危言耸听,但是从现在的战局来看,正一步步朝这不好的方面发展,杨侗的成功性现在还相当的大,如果他折在这里,那么薛万均的军队就可以南下,然后协同杨善会、秦琼,于西、北、东三个方向对父皇发动绝命攻势,父皇和大哥到时候恐怕也要完,好半晌,自言自语道:“看来我们真要退出朱阳关了。”

“殿下!圣上那……”

李世民打断了殷开山,“先生不用再说了,朱阳关和外武关都守不住了,失守是迟早的事情!我们实力不如人,又何必在不属于我们的地盘上付出不必要的牺牲?”

“可是我们还有六七万大军,若是运用得好,我们未必没有获胜的机会。”侯君集这时候说道。

李世民惨笑一声道:“朱阳关、外武关不重要,淅阳也不重要,军队和南阳才重要,如不意外,薛万均的猛烈攻势马上就会来临,此时不走我们就再也走不了了。如果我们主动撤离,不但所有军队都能保下,而且还能夺回南乡,然后和外武关守军在丹水以南布防,和父皇形成齐头并进之势。”

“殿下!圣上那里不好交待啊。”

“不要再说了!”李世民果断的打断了侯君集,他知道父皇不会答应他放弃朱阳关,可他知道一旦陷入包围之后,隋军绝对不会再给他脱困的机会,他不能再让大军置于绝地,这一次李世民决定不再请命,决定临阵决断一回,他觉得只有迅速南撤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当即令道:“火速传我命令,令张士贵退出外武关,率军进驻丹水县。”

在此等复杂不利局势之下,李世民作出了放弃朱阳关和外武关的决定,丢失半个淅阳虽然让人感到遗憾,但他的决定无疑是最明智选择,集中兵力镇守丹水南岸,不仅成功避开了薛万均针对朱阳关而设下的另外两个局,保下了有生之力,还免去了被隋军逐个击破的命运,从某种意义上说,集中了外武关之兵的李世民还具有了反击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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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是不是应该让李世民赢一回?

顶点

第534章:陷城

天已经快黑了,但是朱阳关的攻坚战却陷入了最残酷的阶段,城上城下箭如暴雨,一架架攻城排梯依次搭上了城墙。

排梯是隋军攻城的主要器械,但它的构成相当简单,就是把粗大的杉木凿穿,这样几棵牢牢的钉在一起,形成一块宽阔笨重的整体,每一块宽约一丈,先把它放在井阑车上,然后推到城下,绳索一放,连车带板一起倾斜到城头之上。

最前面那一排架到城头之上,形成人类难以攀登的坡度,但是一排压上一排过后,就会形成为一道平缓天桥,唐军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隋军搭建,他们利用城垛上的射击孔从两边射箭,有的士兵则放下滚木,而当第一架排梯搭上之后,便有人试图将之推开,可是排梯笨重,又这么重重的而砸在城头上,实非几人之力能够推开,更何况隋军早在攻城之前,已于城外搭建几座土山,上面的一架架床弩死死的瞄准着排梯所在的城头发射,压制得唐军抬不起头来,

唐军虽然兵力充足,可在空间有限的城头,根本摆不了多少兵力,人少推不倒排梯,人多的话,正好成为床弩的美食。

落在盾牌上还好,至少能够减少一定的威力,但落到人群中,瞬间就能将人洞穿,最可怕的一支粗如长矛的十字箭矢能够强劲的斩断几个人。

但唐军异常勇猛,顶着强大的压力,用守城弩和小型投石车予以还击,虽射不到弩阵,却也给搭建排梯的奴兵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一块块巨石呼啸着从天而降,在人群中翻滚,血肉横飞,惨叫声响彻原野,一辆井阑车上高高竖起的排梯被巨石击中,巨大的冲击力使‘车梯’后倒,排梯重重倒下,将躲在排梯后面跟上的奴兵砸得血肉横飞,惨叫声响彻原野。

接二连三的巨石砸到人群中,惨叫连续不断,巨大的恐惧也使奴兵士气下降,有不少人调头要跑,但是薛万均早有准备,三千隋军执陌刀在后面压阵,近百名逃出大阵的奴兵被砍成碎片。

奴兵被陌刀手的恐怖吓坏了,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推着井阑车前进,随着一辆辆井阑车向前推进,双方的弓箭战爆发了,一万名唐军在城墙垛口两边向下放箭,朱阳关城墙有射箭口,将士们以城垛为掩护,而弩手则在后面射箭,奴军则以人数密集占优势,双方箭如密雨,在天空织成一道黑色箭网,奴兵伤亡惨重,而唐军在隋军弩阵的压制损失也是不少,不断有人中箭而死。

在密集的箭雨中,突厥大军开始渡过护城河向城墙靠近,很出手突厥人意料,护城河竟然没有水,只是一条深两丈,宽两丈五的大型壕沟,但护城河内有没有水,对突厥大军已经没有意义,他们搭上长达三丈的木板,使护城河失去了防御作用。

这时,后续的几十辆井阑车载着排梯,沿着木板铺设的道路轰隆隆开到,到了这既定位子后,然后一架接着一架的倒在前方的排梯之上。由于一次比一次远离唐军的射程,也使得伤亡慢慢变小。

天桥搭成,奴兵如疯似癫的向上攀爬,他们一手举盾,一手用手中的长矛和战刀与唐军激战一处,头顶上一根圆木狠狠砸下,总有无数士兵惨叫着摔下排梯,但立即又有人蜂涌而上。

唐军士兵利用城垛上的射击孔从两边射箭,弩箭犀利,直透皮甲,攻城车上的一串串士奴兵被射中摔下,但很快,奴兵根本不再理会头顶上的唐军,他们将盾牌防护两侧,中箭的奴兵渐渐减少。

城头上,每一架排梯前都有数十名唐军和敌军激战,然而攻城的奴兵虽然死伤惨重,但他们凶性大发,绝不退缩。

战斗变得血腥惨烈了起来。

薛万均站在高高的眺望塔上,注视着攻防战,他对眼前的战斗看得很透,尽管奴兵伤亡惨重,但他心中很清楚,局势正一步步的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攻城一方出现大量伤亡很正常,没有不死人的战争,更何况死的都是异族人,他一点都不心疼。

事实上,除了奴兵,杨侗还以国籍诱惑突厥、西域青壮自发前来作战,而且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薛万均很清楚杨侗的心思,不仅是省去了抚恤金,还能借助战争来消耗异族的战争潜力,域外各国各族还有多少青壮,薛万均不清楚,也懒得去关注,但他知道内战打完之后,幸运活下来的异族青壮皆是精锐之师,按照杨侗的品行来看,这些人最后都会加入隋籍,成为大隋中的一员,跟异族再也没有丝毫关系。

这时,史劲飞奔到了塔下,迅速向上攀爬,“大将军,奴兵伤亡惨重,从搭建天梯开始至今,已经死伤有近五千之众。”

薛万均冷声反问:“那又如何?”

“呃!”史劲愣了一下,道:“末将想问,陷城营什么时候上?”

“天黑的时候!好生准备。”

“遵命!”

史劲兴奋的应了一声,迅速的奔了下去。

薛万均目光的又向朱阳关左右两侧黑漆漆的远山投去,他知道高衍和虞湛也在他的烽火。

他本想在明早发动最后一击,但是唐军的异动使他不得不提前行动。对峙了这么久,隋军细作早就渗透到了朱阳关,唐军军势浩大,不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撤离,城内才有所动作,就被细作察觉,及时在第一时间将信息发到了薛万均之手。那一刻,薛万均就知道南乡仓库摧毁的消息传到了朱阳关,李世民生怕后路被断,企图趁着夜色逃逸。

可是在他看来,这比原计划更好,因为唐军南撤,关城之内必将乱作一团,高衍和虞湛完全可以借此契机将关城搅成一潭混水,为正面战场上大军提供制胜之机。

其实薛万均已经联合罗士信作战,让他从背后突进,但薛万均内心深处并不希望罗士信过早到达,这不是争功,而是关系到薛万均的尊严,如果对峙了这么久,还需要罗士信帮助才能拿这座并不算是险关的关隘,那他有何颜面担任大隋右武卫大将军、藤国公?有何资格佩带这柄圣上恩赐的‘天杀刀’?他必须要在罗士信到来之前,先破了朱阳关。

念头至此,薛万均抽出冷森森的天杀刀,光滑的刀身上,满布层层叠叠松木纹路一般的花纹,精致漂亮,刀刃反射着远方的火光,如若有鲜血流淌,蓦然,一挥战刀,下令道:“传我命令,大军再度进攻。”

传令兵闻言,立即奋力击鼓。

激烈战鼓声再次响起,又有五千奴兵沿着天桥登城,双方的搏杀异常血腥,城头和天桥之上尸体堆积,血流成河,不光是奴兵死伤惨重,守城的唐军同样伤亡巨大。

不断有奴兵攻上城头,朱阳关险情迭出,但又被同样杀红了眼的唐军一次次拼死杀了下去。

战事在城头之上陷入了僵持,眼看天色彻底黑暗下来,薛万均终于下达陷城营换掉奴兵的命令。

奋死抵抗的唐军忽然感觉压力一松,眼看到不要命的奴兵纷纷跳下天桥,往回跑,顿时大喜过望,高声欢呼。

然而他们不知道,奴兵只是薛万均的开胃菜,当奴兵为之一空之时,漫天箭雨从土山之上倾泄而来。

“噗噗噗噗!”

唐军的欢呼持续不了多久,噩梦般的箭雨已经笼罩而来,那些五尺长的十字箭矢带着狂暴的力量狠狠地撞向手舞足蹈,欢庆胜利的唐军人群之中,数百名唐军连反应都没有,身体就被撕碎,有的还算完整,但更多人却是被巨大的力道给撕扯得四分五裂,漫天血雾中,能够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只是这一下子,少说也有六七百名唐军被那巨弩吞没。

侥幸逃过一劫的唐军这才想起隋军还有这一大杀器,纷纷下蹲,以避这杀器,然而六轮过后,那惊心动魄的声音便停止了下来,有胆大的唐军稍稍伸头观望,蓦然之间,眼眶瞪得大大的,不约而同的高喊,“敌袭。”

这时候,唐军终于意识到,那六轮巨箭的主要目的是在掩护着沿着天桥攻上城头的隋军。

唐军知道两军交织之时,那威力惊人的床弩便会停止发射,接下来便是兵士之间的实力之争,获胜的机会极大,于是一个个起身迎敌。

呈现在唐军眼前的一支浑身铠甲的重甲兵,厚重的铠甲把全身包裹严实,只露一对眼睛在外,他们手执长一丈五尺的两边开刃长刀,这支重甲兵每走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大地都震动起来。

“放箭!”

而在唐军纷纷放箭之时,这支重甲兵忽然加速而上,他们一手拖着沉重的战刀,一手横在眼前,挡住了双眼,箭矢落在他们身上,只发出‘当当’之声,莫不是被坚固的战甲的弹开。当第一排隋军冲到城头前的时候,便听到他们大喝一声,接接着隋军之中一排排刀光飞起,雪亮的长刀如林一般竖起,刀光如墙。

“哈!”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霎时响起,无数长刀迎着唐军挥出,近千人动作整齐划一,那雪亮刀光宛若平地飞起一轮太阳,耀目生花,杀气凌冽。

近千名唐军被他们一刀劈为两断,

这支重甲兵一刀过后,步履坚定的攻上城来,手里一丈来长的长刀每一次挥出,便有唐军惨嚎撕裂,倒毙当场。

隋军对于面前的唐军视若无物,如墙而进,触者即亡。

这支军队正是沉默了几年的陌刀军!

一名陌刀手的成本太高,即使是以大隋的富庶,也不过只装备了四万人而已,他们分布在十大军团之中,并根据战区任务的轻重程度来分配数额,作为内战主力之一的第六军,薛万均获得了六千陌刀手,组合成了第六军的‘陷城营’,而辽东第四军、西域第八军只分到两千人而已,也各有自己的别称。

大隋军改之前拥有高达八十多万精锐军力,陌刀手便是在那时筛选出来的,自然是优中选优、精挑细选,每一个陌刀手都是虎背熊腰,两膀有数百斤力,且品行优良性格坚韧。故而陌刀手无愧是隋军精锐中的精锐、王牌中的王牌!此军在大隋军中地位,甚至可以与杨侗的玄甲军相提并论。

高大威猛的身形拥有移山撼岳的力量,配上坚不可摧的重甲和锋锐无匹的陌刀,从而臻至这个时代的巅峰兵种之一,他们对敌之时根本不需要战术。

就只是重复着横斩、竖劈、斜砍这等简单的动作。

如墙推进、人马俱碎!

这一支陌刀阵屹立在城头之上,随着脚步缓缓向前,无数唐军前赴后继冲锋而来,却犹如决堤洪流狠狠撞击中流砥柱之上,落得残肢横飞、鲜血喷涌的下场。

陌刀军名扬域外,横行无忌,已不知有多少胡族在陌刀阵前人马俱碎、开膛破肚,无数的尸体与鲜血,铸就了陌刀军的赫赫声威,在他们面前神鬼辟易、群雄蛰伏!

而在大隋之内却默默无闻,今天还是陌刀阵在中原战场之上,第一次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每前进一步,都能将数百名唐军绞杀在刀下。

负责这一轮防御的是李世民麾下骁将王君愕,他是王君廓族弟,骁勇不弱乃兄,看着步步推进的重甲兵,王君愕的心却越来越凉,他看懂了,这是隋军重甲步兵,使用的武器是由斩马刀进化而来,并非是什么新武器,在中原称作拍刃,这种刀铸造工艺复杂,造价极高,若非顶级工匠,打造出来的还是残次品,且这战刀笨重无比,所以使用的人寥寥无几,但今天的隋军将拍刃、重甲步兵和结合在一起,便形成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重甲大刀阵,简直就是敌人的噩梦。

很快,‘陷城营’便在城头上站稳了脚跟,脚下碎尸已堆积半人高,残肢断臂,血肉模糊。陌刀手一分为二,往两边推进,长枪兵和弓弩兵纷纷攻上城头,紧跟着陌刀手,迅速组成了完整的陌刀阵,辅助陌刀手将战果扩大。

“不准撤退,再上五千人!”王君愕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不断调动军队补充危急之处,然而面对完整的陌刀阵,在狭长的城头之上,唐军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捅不死陌刀手,反而被对方步步杀来,再多的兵力也是白白送死。

这时,忽然有士兵大喊:“将军,隋军从山上杀下来了!”

王君愕一抬头,顿时一阵心寒,只见关城两旁的山上各有无数火把,如若两道长龙向山下的关城杀去。

这是唐军无论如何都没料到的一幕,但危机已然出现,但朱阳关左右两山本身就是关隘的一部分,由三座城台相隔,此时王君愕在靠山两侧只有几十名士兵。

王君愕心急如焚,晋王李世民交给他一万五千名精锐,让他务必守到子丑之交,为大军争取到从容撤军的时间,但现在,天色刚刚全黑,可他却把关城失守了,更要命的是还有数目不清的隋军从关城左右两侧的斜坡杀下城内搬运伤兵的主力,全城大军正处于最混乱之时,这又如何抵抗得到三面来犯之敌?

他现在的所有的士兵都投到关上,和攻上城头的隋军交战,根本抽不到士兵去防守两边城台,眼看东边的数千支火把距离关城已不到半里,形势已经万分危急,他只得对副将田留安大喊道:“田将军负责关城!”

来不及等到田留安回应,王君愕便亲自率领百余名亲卫向东边城头奔去。

待他跑到城台,以高衍为首的奇兵堪堪近前。

“放箭!”

居高临下的高衍早已见到有人跑来,毫不客气的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嗡~”

天地间一瞬间被一股嗡鸣充满,一枚枚冰冷的箭矢铺天盖地般王君愕为首的唐军倾泄而下,只听一连串闷响夹杂着惨叫声中,狂奔而来的唐军一头撞在那死亡丛林般的箭雨之上。

‘当!当!当……’王君愕挥刀拨打箭矢,将射来的一一击飞,可是相对于高达一米八的身躯,横刀还是太短了,护得了上身,下半身却顾不着,十多支箭悉数射中了王君愕的双腿,王君愕大叫一声,跪倒在地,这空档,又有十几支箭射到了他胸腹之间,他用尽对身后士兵喊道:“逃命,去……”

生命慢慢消逝,王君愕倒地阵亡,没有他的阻杀,隋军蜂拥杀下城台,最后十几名士兵调头奔逃,王君愕的意思是让跟他多年的亲卫各奔前程,可亲卫显然误会了,他们对副将田留安哭着大喊道:“王将军阵亡了,让田将军带兵逃命!”

这个消息如五雷轰顶一般,重重的砸在田留安的头上,这时,唐军士兵完全阻挡不住从三面杀来隋军士兵,纷纷后退。

“城关守不住了!”田留安见大势已去,只得长叹一声,喝令道:“全军城下撤!与殿下合兵。”

远处,薛万均看到火光之下无数唐军仓皇下城,终于放心的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预设的两路奇兵成功了,就凭城关上的兵力,根本办不到三线作战,朱阳关到手了。

薛万均冷然喝令道:“擂鼓!”

‘咚—咚—咚—’

巨鼓响彻天地,如滚滚闷雷划过天际,这是死战到底的之命令,今天夺不下关城绝不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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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书友说起“人口”的问题,这个其实相当好回答,隋朝巅峰时期的五千万人口只是朝廷统计在册的人口,并没有将天下世家的家丁、奴仆、计算在内,这类人是家主的财产,等同于牲口。并不在朝廷的户籍之上,他们不需要向朝廷上交税收、兵役、徭役,劳动所得皆归家主所有,这也是世家大族兴起的手段之一,将本应是朝廷的税收、徭役侵吞己有,长久累积,逐渐发达。

世家倒也不全是强买强卖,而是有的百姓觉得在世家这颗大树之下,看似尊来全无,与牲畜无异,却能躲避赋税、徭役、兵役等沉重负担,他们只要日复一日的劳作就能解决温饱。在大灾之年,奴仆有了家主的救济,比平民更容易活下去。而到了战争年代,世家大族都是各方势力率先拉拢的对象,他们的良田美宅一般不会受到大破坏,托庇在世家大族名下的奴仆大多免受战乱之苦,这又是百姓自愿为奴的一个原因。两晋朝北朝时期,世家大族为何越来越兴盛?是他们从持续了几百年的战争中捞到了多不胜数的人口,发了战争财,这些奴仆经过一代又一代的繁衍,便是一个惊人的数目。

乾隆早期人口约有一亿三千万,而到中后期,人口高达惊人的三个多亿。而以当时的医疗条件来说,人均寿命普遍不高,新生儿的夭折比比皆是,但为何人口在短期内暴涨?很多学者认为是‘摊丁入亩制度’所致,这一制度的推广,使朝廷征税的对象从人口变成土地,世家大族在奴仆身上压榨到的只有劳力,如果到了灾年,庞大的人口基数便成了他们的沉重的负担,因此放良了大部分奴仆,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从主仆制慢慢变成雇佣制。

而据史料记载,在清代以前,人数最多的时期大概有七千万人左右,但这还是记录在朝廷户籍上的人口,并没有计算世家大族的奴仆。以至于很多学者认为早在汉唐时期,人口就远超出一个亿。所以关于‘李唐’兵力来源,还真不是胡扯瞎掰。其实这类论文、资料很多,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查阅。

还有很多人说不搞火枪、火药是有病有坑,那么很抱歉,有些原则我会坚持的,我的书永远不会出现这玩意;如不喜欢,平台之上有大量满足您这爱好的神作,还请趁早移步他乡。

这几天老有人在说我水文,我觉得并不是,只是水平有限,写不出精彩的故事,实在让大家失望了。不过都被人说水文了,如果不水一下怎么能行?就用这大段黑一黑朋友们5、4、3个点币吧,不然怎么对得起‘水文’这俩字?是吧!

事实上,本书立纲之前,预设在180W字左右,前几天看了下合约才发现上面写着200W,如果写不到200W字就属于违反契约的行为,真要追究起来,清家荡产都赔不起,虽然对我这仆街作者来说,这个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可人到中年,还真害怕这个;所以呢,200W字必须得有,但你让我写到300-400W,也写不出来。

顶点

第535章:我们还是先走为妙

战争果然是变幻莫测的,黄昏时分李世民还以为果断撤退以免步上次的后尘,能够保存有生之力,不曾想他又错了。上一次是不退而陷入重围,这一次果断的退,谁想到隋军的攻城太犀利了,不到两个时辰,寄予重望的王君愕就败了,全城士兵因为撤退和敌军的大举入城而乱作一团。

城门已经洞开,如果他们大溃逃,也逃不过隋军骑兵,到了这一步,不战是不行了,双方必然要决出一个胜负。

朱阳关是纯粹的关隘,和平时期还有一些军户,战乱之后,这片土地是吃人魔王朱粲的地盘,百姓要么被牛粲的兵吃了,要么逃走。现在没有百姓,双方打起来都没有丝毫顾虑。

李世民将精锐之军一分为三,侯君集和刘弘基迎战左右两路隋军,而他则亲自指挥赤甲军迎向薛万均的陷城营,他看到这支军队攻城之时极为凶悍,全军上下也只有他的赤甲军能够与之对决。事态发展这个时候,排兵布阵再如何玄妙已经没用了,要的是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摧垮敌人!

狭路相逢勇者胜。

只要拖延一两个时辰,那么伤兵和文臣便可登上货船,顺淅水而下,至于后面的隋军,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考虑了。

薛万均从小就跟父亲薛世雄作战,经过大小数十场血战,实战经验不比李世民少,已养出名将之风。他只略想一想便明白了李世民意图,看到远远杀来的唐军骑兵,他冷笑一声,这五千骑兵气势磅礴,应该是口出狂言,欲与玄甲军试比高的赤甲军,既然来了,正好给自己奉上一份耀眼的军功,下令陷城营严阵以待。

陌刀手以两百人为一排,一共三十排,他们列队整齐,陌刀在夜风中俨如一片锋利森林,尽管他们静静地矗立着,但他们浑身蕴藏的杀机已经到引爆的临界点。

随着赤甲军如黑色洪流冲来,隋军锋利的武器终于出现赤甲军眼前,锋利陌刀霍然挥出,柄端深插大地,刀尖密集汇拢。对准呼啸冲来的赤甲军。

赤甲军已经疾冲至十几步外,前面的骑兵望着眼前密集刀林,他们莫不大叫起来,连战马也跟着惨嘶悲鸣,他们已无法改变自己的悲惨命运。在战场上冲锋战斗是前赴后继,一个士兵停下来,就会影响后面士兵的冲锋,而对骑兵的要求更高,战马在狂奔之下,若是忽然拉缰绳停止,便被背后的友军踏成肉泥,往前才是唯一的生路。

赤甲军如强劲的海潮撞上的坚硬的海礁,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海涛被拍打成碎片,赤甲军轰然撞上密集陌刀,瞬间血肉横飞,肢体碎裂,血雾弥漫。

空气中扬起的灰尘土腥味也变成刺鼻血腥味,令人直欲呕吐,随着冲击波散去,陌刀阵前出现一道由碎尸堆成的肉墙,宽约五丈,长有半里。马尸人尸已经无法辨认。死亡的赤甲军将士,一部分是被陌刀刺死,更多人是被后面同伴撞击践踏而死,

但是对于陌刀手而言,这是骑兵冲击陌刀阵的必然结果。他们已经习以为常,孰视无睹,而骑兵雷霆万钧般地冲击,最厉害的是第一波冲击,只要顶住这一波,后面的冲击力量就会大大减弱。尽管一波又一波的赤甲军如狂涛骇浪般的冲击,但陌刀手却如海边的礁石,任敌军骑兵冲击,他们却巍然屹立。

在史劲的一声喝令下,第二排陌刀手越过前排,陌刀劈砍而出,踏着敌军尸体一步步向赤甲军杀去,接着第三排又已交替而上,宽阔平整的街道正是陌刀手的天堂,他们循环交替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俨如铜墙铁壁,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眼瞅着几年心血打造成的赤甲军毫无还手之力的任人宰割,李世民骑在马上一阵眩晕,那陌刀阵犹如绞肉机一般不停收割赤甲军的生命,他们不仅将眼前的敌人一刀一刀斩碎,更迈着坚实步调,一步一步向前,渐渐将赤甲军阵型往后压制,使得赤甲军难以利用速度优势给他们带来冲撞的伤害

无奈,只能用手弩发射,密集的弩箭从正面射向陌刀军,但他们的盔甲是用精钢打造,只有床弩才能射透,一般的弓弩在三十步射程内,都拿它们无计可施,而且杨侗为了稳妥,每名陌刀手还佩戴一张面甲。箭如暴风疾雨,叮叮当当地射在重铠上,却没有一人被射倒,陌刀军依旧一步步走来。

直到此刻,脸色苍白、浑身发冷的李世民才知道,大唐君臣对遭受毁灭性打击东西突厥的嘲笑不屑,是何等的不公。

不是东西突厥战力差,实在是隋军太猛!这支将赤甲军当菜切的魔鬼军队简直就是骑兵的噩梦,赤甲军平时苦练的什么骑射、什么连环穿凿之术,在这支军队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的弓箭、手弩射不死他,谈什么骑射?你连人家的第一排都迈不过去,还穿个屁的凿。

也是这时候,李世民才知道隋军除了天下无敌的铁骑,犀利的武器装备,还有这么一个大杀器。

赤甲军惨遭屠杀之时,左右两侧的战局打得相当惨烈,两支兵马杀到一处,刹那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随着战斗不断的持续,隋军的优势体现出来了。

首先是兵员素质,隋军士兵这些年打败一个又一个强敌,骁勇善战,军改之后又是择优成军,十大军团的将士可能是精锐中的精锐,战斗力及战斗意志自然不必多说。

而唐军呢,面对梁师都、萧铣这种软柿子的时候,确实有一种有我无敌的战斗意志,哪怕和常年作战的王世充的强军也毫不发怵,可他们对着隋军时,在先天之上就矮了一截,只因他们逢隋必输,并州战役输了、凉州战役输了、关中战役输了……襄城战役输了、弘农战役输了,连所有中小型战役也没赢过一回,面对隋军就不自觉的心寒。

这几万唐军虽然是精锐,但是相当于一直打胜仗的隋军而言,唐军大多数是新兵,因为之前的唐军都被隋军打得差不多精光,所以论勇猛程度、论单兵素质、论战斗意志,差隋军得太多,如果在旷野打军团战,这种差距可以凭借主将指挥能力来弥补,但打混战、打乱战,这种差距就会显现出来。

之前的半个多月攻防战,奴兵拼掉的不只是唐军的士气、精力,还拼掉了三万多人,所以现在哪怕不用奴兵,隋军在人数上也占了优势,而且精力旺盛,更加凶猛。

随着战斗持续至子时,谁都无法撤出战场,谁先撤出战场就意味惨败收场,鏖战了两个多时辰后,战争就变成意志和体力的较量,隋军连续半个多月的攻城所造成的影响,在这个关键时刻一下子便显示出来了。

精力不济的唐军体力下降得很厉害,而体力下降的后果是死伤增大,相反,隋军则越战越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掌握了战争上的主动。

而三路唐军被一步步逼退,有一种向城中心靠拢的趋势,如果这样继续下去,唐军将会缩成一团,然后陷入隋军的包围圈内。

“殿下,隋军太猛了,兄弟们快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我们的纵深会一步步缩小,连刀子都挥不起来。”

“是啊,殿下!届时人挤人,只需一支十字箭招呼过来,就能杀死一大片。”

城中心,聚集了大量的唐军,李世民的赤甲军已经全完了,不过赤甲军也没有白白牺牲,至少让李世民发现了陌刀手笨重不灵活的特点,指挥步卒将一根根备用的滚木推向陌刀手,尽管陌刀可以劈断滚木,却还是给陌刀手带来极大麻烦,有效的阻止了陌刀军扩大战场。

面沉如水的李世民,对着一旁的郑仁泰说道:“仁泰,你去帮右翼的刘弘基!”

“诺!”郑仁泰拱手领命,提了一把大刀,快步冲到了刘弘基负责的战场。

郑仁泰是赤甲军主将之一,唐军大多认识,见他来了,硬生生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此刻高衍还在后面指挥军队作战,而郑仁泰的实力虽然算不得有多高,但在隋军士兵面前却勇猛难当,在郑仁泰的带领下,右路隋军士兵被杀得节节后退,让出了丈余宽的地盘。

见郑仁泰颇为勇猛,有士兵迅速通知在城关上观战的薛万均:“大将军,唐军派了一员大将过来,此人极为勇猛,带着唐军将我军压得步步后退。”

薛万均闻言,冷冷一笑道:“猛将上阵,说明唐军快撑不住了,打算撕开包围圈子,传令下去,让史劲、高衍、虞湛将指挥权交给副将,各率一旅精锐,专门对付唐军将领。”

史劲、高衍、虞湛三将是杨侗塞给薛万均的外编人员,没有他们三人指挥,军队照样能够运行自如。

“喏!”三名传令兵迅速奔向三处战场。

高衍接到命令之后,立即交接任务,带着一旅士兵迈步向前,一眼看去,果真看到一名高大的唐军将领手持一把厚重的大刀杀得己方将士节节败退,那不是李世民的宿卫大将郑仁泰吗?

认出这家伙的高衍顿时兴奋不已,三步并做两步,直奔郑仁泰冲去。

郑仁泰正将一名隋军士兵踢翻在地,正要挥刀斩杀,只听得“叮当”一声,不知何时,在他的大刀之下,竟又多一把横刀,郑仁泰这一击,自然是被这把多出来的横刀给挡下了。

“小儿找死?”

高衍认得郑仁泰,郑仁泰可不认识高衍这个英俊得不像话的小白脸,只以为是混军功的隋朝权贵子弟。

高衍谨记“战场能动手就别废话”的理念,他一声不吭,趁着郑仁泰说话,稍微力弱之际,反手用力就把郑仁泰的战刀给震开,旋即手起一刀向郑仁泰当头劈下。

郑仁泰连忙提刀抵抗,仓促之下,被高衍震得连连后退。

这里正是两道洪流交汇之处,人挤人拥挤不堪,郑仁泰这一退,便撞到了他背后的士兵,士兵手中的兵器全都向前,他这一撞好巧不巧的撞到一名士兵手中的枪刃上,被那枪刃捅了个透心凉。

“我……”郑仁泰只感一阵剧痛,低头往下一看,腹部多了一个血淋淋的枪刃。

“你……”那名刺到郑仁泰的唐军士兵一脸无辜的松开手里的枪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哈哈,笑死我了……”见郑仁泰居然被自己人捅了一枪,高衍笑得肚子都差点抽筋,上前一刀砍下郑仁泰的脑袋,暴笑着冲向了唐军,一脚将那名立了大功的唐军踹翻在地,“哈哈,将这位功臣带走,别忘了,郑仁泰的首级。”

“喏!”

几名隋军上前,大笑着将那名无辜的唐军抓了起来,一人将郑仁泰的首级塞向了他的怀里。

三员悍将和更多将校的上阵,局势很快便扭转了过来,又呈现出了一面倒的局面。

李世民这时已经退到了关城南门附近,诸将也被他召集了过来,这些将领见到唐军正与敌人厮杀,一个个热血冲顶,纷纷请战……

李世民死死的咬着牙关,摇头拒道:“薛万均仍然未动,想来手中尚有制胜之法,我们即便稳得一时,最终还是会败。现在隋军暂时被这些将士牵制,我们正好可以走脱,若回头作战,只怕一个都走不脱…我们还是先走为妙。”

“这……”

诸将尽皆傻眼。

“跟我走!”李世民红着眼睛,调头向南,大叫道:“这里已成定局,谁也无法力挽狂澜;诸位先生身边除了伤兵还有两万精骑,如果没有我们领兵,必将成为后方隋军刀下亡魂。”

诸将闻言,心下为之一叹,深知作出如此决定的李世民才是最痛苦的人,也知道他的决定是的对,这时候见到李世民单人只马南去,生怕他出事,纷纷骑着马的追随着李世民的背影跟上。

李世民骑在马上,奋力鞭挞着战马,借着淡淡微光的淅水,沿岸南下,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连头都不敢回。

又败了!

又一次大败亏输,输得几乎全军覆没!

所有雄心壮志,所有奢望与憧憬,于这一刻,尽数消散在夜风之中。

十五万大唐最精锐的战士,在他率领之下征伐洛阳,结果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让他如何跟父皇交待?又如何面对那些战士家眷?

李世民整颗心已经完全被屈辱吞噬,他咬牙流泪,行尸走肉一般信马由疆。至于前方是否有隋军……他根本没去管。

也不知多久,天渐渐亮了,身后的蹄声也渐渐繁杂沉闷了起来,回头看去,诸将收拢到不少将士渐渐汇聚在了身后,只是每个人一脸灰败,骑在马上木然不语。

蹄声哒哒,愈显四野空旷。

看着稀稀落落的兵卒,总共加在一起,怕是也不足五千了吧……

出征之时,浩浩荡荡十五万大军支撑起了李世民蓬勃的野心,然而谁又想得到这是多久啊?便损兵折将,全军十不存一?

第536章:狭路相逢

夜色笼罩着淅阳郡,星光黯淡,八月已入秋,丹水夜风多了几分凉意。夜色之下,一支两万余人的队伍连夜行军,队伍整齐有序,士兵们身着铠甲,手执长矛盾牌,步履矫健,精神抖擞,从行军的安静便可以看出他们绝不是乌合之众。

队伍沿着丹水沿岸疾速行军,一边是闪闪发光的丹水,一边是大片茂密的森林,丘陵起伏,山势连绵,一队队斥候在前方探路,不时将沿途无事的消息传回中军。

为首的是一员体格威武、气度不凡的大将,他正是外武关守将张士贵,接到李世民的情报之后,便知外武关对于李唐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可言,立即遵照李世民之令,率领驻守外武关的唐军悄无声息、有条不紊的趁夜撤退,

张士贵是弘农卢氏县人,对淅阳十分熟悉,虽说淅阳郡唐军的处境极为不妙,但只要回到丹水县,便尽在张士贵的掌控之中,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他自幼学武,臂力过人,擅长骑射,一杆马槊饱饮无数流寇鲜血,性格沉稳,平素很是低调,在李唐王朝之内存在感并不强。但这并不是说他心智比别人差……

“父亲,你说隋军会来攻打我们吗?”张士贵的长子张瑱忧心忡忡的看向父亲。

张士贵笑了笑:“隋军当然会派军队来攻打我们,但我们也不用害怕,我们不是隋军的重点,只要到了丹水县就安全了。”

“父亲说的是晋王么?”张瑱会意道。

张士贵见儿子有些紧张,便说道:“晋王是圣上的嫡子,又是大唐第一将,麾下的将士又多,他的价值可比我们父子高得太多,隋军又不傻,怎么可能会先来对付我们呢?更何况我们退得迅速,隋军未必会知道我们的行踪。”

张瑱沉默了一会儿,见周围都是父亲亲信,便说道:“父亲,杨侗真的那么厉害吗?”

张士贵道:“虽为敌人,但不得不说,杨侗确实有魄力,有战略眼光,先灭弱后再击强,在占据绝对优势时,天下人莫不以为他会纵兵南下,若他据有冀州、幽州、并州之时南下,这三雄必然联合抗隋,从而令他陷入战争泥淖。可他却出人意料的北击胡虏,于是王世充、李密和窦建德放心的逐鹿中原,三人越打越弱、越打越弱,而他不仅稳定后方,获得民族大义,以异族之财供养隋朝百姓,还能使中原三雄在战乱之中相互削弱。如果晋王和圣上各能稳住军队,不会失败,杨侗下一步必打徐州,然后是江南,只要攻下江南,天下大势便已定了。”

说到这里,张士贵又吸了一口气:“说起来我大唐本来是最强的,有关陇权贵、关东士族、江南士族支持,占有龙兴之地的关陇、表里河山的并州,还有潜龙之地的巴蜀,气势一时无双,俨然是战国的强秦,如果将士效命、君臣同心、文武同德、宗室团结,那我大唐必将是今天的隋朝。只可惜大唐内讧毁了大好前途。”

“父亲认为大唐为何会出现这种局面?孩子百思不得其解。”张瑱显然也考虑过这问题。

张士贵觉得自己应该教一教儿子,便挥手让亲卫散开,不让外人打扰聆听,安排好了一切,便和儿子并马而行,接着轻声道:“这其实是圣上的责任,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封晋王为晋王,齐王、楚王、魏王、燕王、韩王、吴王、越王都可以,唯独就不能把秦、晋、雍王封出去,秦王是关中之主,容易获得关陇权贵的支持,而晋王和雍王在隋朝则是太子入主东宫前的封号,隋文帝当初封隋武帝为晋王、隋武帝封昭德太子为雍王,这都是立储的前奏,所以到现在,晋王和雍王都有很浓的暗示;而圣上封晋王为晋王,这便有了内乱之源。”

张瑱想了一想,轻声道:“或许是太子年纪太大,让圣上感到了威胁。”

张士贵赞道:“你能看到这点已是不易。确实是这样的,圣上册封晋王为晋王、尚书令,准他自募属官,这些都是太子才有的权力,而赐晋王册封六品武官之权这一点,便是太子都没有。你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吗?是让太子产生压力,将目光瞄向来势汹汹的晋王,而不是圣上的宝座。这是一个极高明的平衡之术,历代帝王莫不如此,圣上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但是圣上做得太早了,他应该灭了杨侗这个强敌、或是一统黄河以南后,再玩弄帝王权术。只可惜圣上太过心急了一些。”

张士贵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天下已有渐渐有了三足鼎立之势;而在国政之上,隋唐两朝则如南北对峙的袁绍和曹操;袁绍的儿子袁谭和袁尚,为夺大位同室操戈、反目成仇,才被曹操给逐一消灭掉,否则以四州之广阔,他曹操就是用兵如神,也可以坚持很久很久,甚至还能利用强大国力拖死钱粮不足、四周皆敌的曹操。而曹操就很聪明,在那一时期,他的儿子别说培养势力,就是与朝臣交往过密,都有可能被训,这是曹操的英明之处,在天下尚未统一之时,他需要臣子的精力的都集中到大业之上,而不是因为世子之争分神。”

“杨侗实力比袁绍还要强大,君臣同心同德,一如袁曹之争时的曹操,可谓是集二者之长,而无二者之短;我大唐则是截然相反,将两者之劣占得淋漓尽致。”

张瑱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如果圣上迷途知返,大唐还有希望吗?”

“很难啊!我大唐在前面输得太多,元气大伤,国力消耗殆尽,巴蜀荆襄青壮尽皆为兵,治下百姓税赋沉重、民怨沸腾,而皇族贵族则庄园横行、醉生梦死,加上军队屡屡战败、丢城丧地,朝野上下是信心全失;而隋朝北方强敌尽皆匍匐在地,边患全无,声势浩大,可杨侗却不急不躁,以绝对兵力步步为营,一点点的蚕食大唐国土,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即便有破绽,也被数目庞大的兵力弥补得干净,让我兵无法以奇兵示其弱点,这是实力上的绝对差距,所有阴谋诡计都难见成效。除非杨侗内部出现重大失误,比如打了一场大败仗、内部造反,或许是外敌入侵,分散了隋军的精力,从而给我大唐喘息之机,否则的话,我大唐在杨侗的步步紧逼之下,处境一天比一天艰难。”张士贵也有些迷茫起来,李唐若败,他父子何去何从?

“父亲觉得隋朝会出现造反吗?”张瑱问道。

“从大业六年乱到现在,早已是民心思定,百姓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谁会造反?何况隋朝的利民政策亘古未有,百姓视世家如仇敌,怎会欢迎世家横行的大唐呢?”

“难道大唐没一点希望了么?”

“未必!”张士贵摇了摇头,道:“只要唐魏结盟,还是有机会的!然而兄弟之间尚不能同生死、共患难,两国都怕自己吃亏、都怕对方占便宜,又怎么可能做到同心同德?好了,这些不是我们父子应该关心的事情,也不宜多谈,让人听到可不好了。你只须知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为父就很欣慰了。”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将军,丹三口马上就到!”这时一名斥候策马而来,向张士贵禀告军情:“是要就地休整,还是继续东行?”

丹三口是两条支流汇入凡水之处,地势比较平坦,已经是丹水县的,张士贵估计了一下,他们至少走了六十多里,由于隋军已经入境,却又不能走正道,接下来会有一段很长的崎岖河岸,如果摸黑行军,恐怕一不留神就会摔入丹水之中,眼见离天亮已经不远,便说道:“不必着急,就地休息,我们天亮后再出发。”

“诺!”斥候策马离去,赶着到前军传达命令。

命令下去。

两万名疲惫不堪的唐军就地休息,百多名斥候四散开来,警惕的注意着外围着外围情况,他们倒不是担心有敌军来袭,而是张士贵治军严谨,在行军之中尤为重视明暗哨的布置。

然而,危机通常会在毫无准备之下降临,张士贵做梦也想不到,他一直认为以针对李世民为主的入境隋军,早已悄然潜到身边,这也是张士贵犯的思维误区,他以为李世民是晋王,必成隋军攻击之首选,毕竟,那是李渊的嫡子,一旦生擒或是击毙,将是大功一件,而且从战术上说,淅南隋军也该协同薛万均攻破朱阳关,迎接薛万均大军入境,然后汇合南下。

但罗士信,一来不是按常理行事的人,二来对薛万均有信心,深知自己到了朱阳关,恐怕也发挥不到丝毫作用,他认为与其去帮薛万均打扫战场,倒不如吃掉外武关守军,这功劳可比去朱阳关捡漏强得多,而且外武关对是北方防御的关塞,根本不需要攻城,以骁果军的战力,两万唐军根本不在话下,而为了防止外武关守军闻讯跑掉,他也没有走正路,如同张士贵一般沿着丹水北上,这一下,两军正好就撞到了一块,而相对于本土行军的张士贵,趁入敌境的罗士信无疑更为警惕几倍,所以他比罗士贵先一步发现了敌踪,并在这里设下埋伏圈。

罗士信为首的骁果军藏身在张士贵军约有两里的西南方,靠近勋乡方向,使张士贵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但时,黑压压的军队已经列队就绪了,听到唐军已经就地休息,月光下,罗士信的目光闪烁着兴奋的杀机。

他缓缓的拿起寒铁神枪,又抬头看了一眼在阴云下忽明忽暗的弯月,眼睛微眯,多次在塞外杀戮,使他十分喜欢在月光下作战,他也不知是何原因,直到有一次闲聊之时,才发现杨侗也喜欢在月光下作战,因为这种环境之下打仗有一种暴力美,是暴力美学,这才使罗士信恍然大悟,一边是杀戮,一边美好的夜色,不正是暴力之美吗?

他罗士信喜欢暴力美,可张士贵就未必喜欢了,他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枪刃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弧线,直指前方。

“呜!呜!呜!”

冲锋的号角呜咽吹响,低沉苍凉的号角声响彻原野,准备就绪的骁果军闻声发动,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将蓄积已久的勇气尽情宣泄出来。

万马奔腾,铺天盖地,如海啸掀起一重巨浪,沉重的马蹄声俨如平地打响的一阵阵闷雷,使大地颤抖、宁静破碎,以一道睥睨的黑线呼啸着向张士贵的军队席卷而去。

张士贵的军队在号角声响起时就发现了伏兵,横七竖八躺在在地休息的唐军顿时一阵大乱,他们行军半夜,早已疲惫不堪,张士贵休息的命令一下,便抓紧时间休息,有的人甚至已经入睡,要想迅速组成作战编制、作战阵型并不容易,张士贵也惊得头皮都炸开了。

张士贵懊恼地一拍脑门,痛恨自己太过大意,但现在恨也来不及了,他必须组织阵型对战,张士贵对副将公孙武达大喊:“公孙将军,你速带五千将士拖住敌军,给我争取时间!”

“遵命!”

公孙武达也让传讯兵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声,五千精锐立刻跟着他向一里外的隋军迎战而去。

张士贵的军队迅速集中,但此时排阵来不及了,只得将让准备就绪的士兵在前方,他现在只能靠公孙武达抵挡隋军的冲击,争取到恢复步兵作战阵型的时间。

骁果军越奔越近,终于和张士贵的五千锐士轰然相撞,罗士信暗自颔首,这张士贵被圣上誉为罕见的名将,让大家遇到此人时务必小心,且不论他排兵布阵水平如何,单单是这份在顷刻之间便做出应对和取舍的果决,便少有人及,至于在他所遇的唐军之中,没有将领做到这一步,可惜他遇到了一个只重皇族、只重出身的李渊,如果在大隋,必有他一席之地。

只不过,张士贵带的不是隋军,想要在逆境之下扳回劣势?

想得美。

罗士信俊郎的面容露出一抹冷笑,今天就让你们这群土鳖见识一下大隋强弩之利。

他在马上高高挥枪,大声道:“放箭。”

“嗡!”

弓弦震动,自骁果军中腾起一蓬箭雨,兜头盖脸的冲着唐军射去。

“噗噗噗”

尖锐的三棱箭锋轻易的撕碎唐军身上的革甲,狠狠的扎进肉里,中箭着悲呼惨嚎,纷纷倒地。

连续三轮箭雨,公孙武达并不完整的阵形已经散乱,不复方才之稳定。

“杀!”

罗士信将连弩挂上钩子,一夹马腹,胯下宝马长嘶一声,向着敌军冲过去。

寒铁神枪闪电般突刺,又如毒信般缩回,一名唐军失去了支撑的尸体顿时从空中颓然跌落。罗士信去势不减,兴奋的将实力完全展开了,手中的长枪瞬间幻化出朵朵冰花,万道枪影,瞬息之间,以无法想象速度刺出了百下,阻挡面前的唐军没有反应过来,就以纷纷中枪摔下。

迎面之敌无一合之将,尽皆一个照面便被其击杀,身后亲卫羽翼其左右,犹如一把巨大的锋矢一般狠狠锲进唐军阵中,狠狠的撕开了一道口子。辛獠儿率骁果军紧跟其后,将裂口一一扩大,绞碎一切面前的障碍。

骁果军凿穿了公孙武达这支拦截的唐军,如狂风暴雨般地冲进唐军群中,辛獠儿大吼一声,挥舞狼牙槊挑飞一名战将,狼牙槊左右翻飞,死尸在他的槊尖上翻滚,骁果军在唐军群中展开了血腥的杀戮。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单边杀戮,步卒对弈骑兵靠的阵形,然而骁果军来得太快,根本不给张士贵丝毫准军的时间,只杀得唐军人头滚滚,而混乱的唐军俨如羊群一般,只能任由狼群肆意吞噬。骁果军纵横驰骋的在唐军之中杀戮,不管敌军如何哀嚎求饶,也绝不留情,事实上,此时也没有听到对方说些什么,他们喊声如雷,只杀得唐军失魂丧胆,哭喊着四散奔逃。

惨烈的战斗在中军尤甚,混战之中,罗士信挥动寒铁神枪,勇猛无比,他战马神骏,两臂有千斤之力,一根大枪舞得神出鬼没,挡他者死、拦他者亡,所向披靡,杀得要想组成建制的敌军横尸遍野,鲜血染红原野。

突然杀来的骁果军使张士贵的亲卫军一阵大乱,他们难以抵挡骁果军的猛烈冲击,亲兵都尉急得大喊:“将军,隋军太强了,将士们无法组建阵形。”

张士贵心中一阵哀鸣,他知道只要自己撤走,士兵就会崩溃,可是不撤又不行,隋军已经杀到了七十步外,箭如密雨向他们射来。

这时,他的儿子张瑱一声惨叫,一支流矢射中了他右肩,张士贵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大吼一声:“瑱儿如何?”

张瑱吃力喊道:“父亲,势不可为,只有往南撤!借崎岖地形以阻骑兵。”

张士贵心中痛苦万分,他见到东方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天色已微明,他的军队从昨晚走到了快天亮了,只要天亮,就不会遭到隋军如此屠杀,但可惜却在天亮之前功亏一篑。

张士贵咬牙大喊一声,“撤!”

张士贵的军队向南方败退,经过一场狂风暴雨般的屠杀,隋军取得了辉煌的战绩,罗士信当即下令军队追击。

隋军一路追杀到难行的路段才无奈停止,但也杀得张士贵军死尸遍地,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

这场屠杀战只进行了半个多时辰,两万唐军全然崩溃,张士贵只剩下数千残兵逃回丹水县。

顶点

第537章:域外烽火

清晨时分,万道朝霞斜照!洛阳王宫一处偏殿燃起了檀香,丝丝缕缕青烟从青铜兽炉的镂空缝隙之中袅袅升起,空气充斥着淡淡香气,不仅清神醒脑,还分外好闻。几盆修剪精致的盆景点缀在四周,平添了几分清新。

“昨天夜里,右武卫大将军、藤国公薛万均率众攻克朱阳关,歼敌三万余众,赤甲军全军覆没,赤甲军主将之一郑仁泰被己军误杀,李世民胆寒,连夜往南逃窜。外武关守将张士贵弃关南逃,两万唐军被左武卫大将军罗士信、郯国公夜袭,死伤不详,逃至丹水县。好,打得好!朱阳关和半个淅阳终于到手了!薛万均和罗士信配合默契,不愧是朕的大将军。”看着薛万均送来的捷报,杨侗很淡定的说着,然后就没了下文了。

满堂大臣一脸无奈!不过大家也都理解,朱阳关并非是什么险关,薛万均占据着诸多优势,又有罗士信在后方配合,打不赢才有鬼了。而这区区半个郡,对于胜得麻木了的大隋而言,确实摆不上台面,他们自己想假装出兴奋都假装不出来,更别说是打出无数辉煌大胜仗的杨侗了。

倒是第一次听政的唐王杨侑一脸喜欢的说道:“这都是皇兄用人得当,现在朱阳关一下,我军南下之路将畅通无阻,用不了多久,我大隋就可以歼灭李渊等反贼了。皇兄,臣弟觉得理应重赏二位大将军。”

杨侑年龄渐长,也慢慢接触到一些政务,只不过这孩子之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懂杨侗和在坐臣子的心思,现在他除了高兴,就只是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这都赢了,怎么一个二个都没有获胜之后的那种神情,这很让他不理解。

杨侗点了点头:“唐王言之有理,传令下去,赏薛万均十大板。罗士信负责监督。”

“皇兄……臣弟不是这个意思啊。”杨侑懵了。

房玄龄轻咳一声,解释道:“殿下,并非是圣上赏罚不分,而是在圣上和臣等看来,占据兵力、装备优势的薛大将军应该歼灭李世民整支军队才合理,可他却放跑了李世民的三万唐军;战机稍纵即逝,错过了这一回,以后想歼灭跟张士贵和兵一处的李世民就难了,有这几万大军驻扎于丹水以南、南阳以西,如同一把匕首顶在右仆射胁下,影响了南阳战场;所以从大局上说,薛大将军打的是一场败仗;实际上,如果他没有将李世民吓跑,而是将李世民钳制在朱阳关,就是大功一件了。圣上罚薛大将军十大板算是很轻的了,要是导致全局失败,那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这……”杨侑一下子惊呆了,只感到满脑子都是晕乎乎的。

“当然了,薛大将军、罗大将军也可以将李世民和张士贵歼灭在淅阳,或是令其动弹不得。”

“就说凌烟阁阁主对门下学士的表现不满意!”杨侗想了想,觉得这理由很好。

“喏!”

众人啼笑皆非!老师抽打学生在这年头很正常,杨侗这处罚一点毛病都没有,很有一种先生体罚成绩不好的学生的意味,教训了薛万均,还不伤君臣之谊。

……

“不说这没出息的家伙!”杨侗这时候读起了凌敬呈递上来的情报,眼神中突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煞气,冷冷的看着凌敬,问道:“凌尚书你告诉朕,这些西域人,到底想做什么?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圣上,您手中这份西域人犯境的情报乃是苏大将军发来的;实际上,根据且末郡郡守薛万述、伊吾郡郡守孟孝敏、鄯善郡郡守刘大俱、明月郡郡守李客师以及朝廷商队上报,在近段时间内,西域人已经抢了二十多批商队,这其中有我大隋的商队,也有西域各国的。”

说到这里,凌敬叹息了一声,躬身深施一礼:“这二十多批商队事发点和时间都不同,且因为丝绸之路过往商旅络绎不绝,这受损的二十多支商队显得有些微不足道,这一起一起的上报,使微臣没有重视,以为只是偶然性的事情,直到统计上来,才发现近段时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起。是微臣的过错,请圣上降罪。”

杨侗挥了挥手:“大战在即,黑冰台任务在唐、魏,重心在襄阳,这不是你过错,朕没有怪你的意思!”

凌敬感激道:“多谢圣上不罪之恩。”

杨侗示意他坐下,忽然看向一旁的房玄龄:“玄龄以为是巧合,还是一个组织有预谋的分散行动?还是某个国家在搞事?”在私底下,杨侗的称呼都比较称呼。

“巧合肯定不是,相对西域国家,臣更倾向于某个组织在搞事,他们分散作案,无非是为了多拖一些时日。”房玄龄说出了自己的结论之后,分析道:“西突厥如此庞然大物,尚且毁在数月之间,西域诸国矛盾重重,又都是国小民寡之小国,他们没有浑水摸鱼的胆量;关键是各国皆为丝绸之路上的获利者,如今纷纷响应大隋号召,不仅积极的修桥铺路,努力向大隋边境延伸,还出人出钱支持丝路联军,所以西域诸国没有半路截杀商旅的理由。”

“原以为干脆利落的摧毁西突厥之后,大西北安定三十年,不料三年没到,又开始群魔乱舞了!这巴掌抽得朕这张老脸火辣辣的疼。”

老脸?

众臣看了看杨侗暖润如玉的脸,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脸。

“如今看来,是朕想当然了!这些西域蛮子,实在太野蛮了。”杨侗心中涌现出一股浓浓的杀意,这其中的损失相对于朝廷的财富可以忽略不计,但此例不能开、此风不能涨,必须得把这伙人揪出来,否则的话,大隋在西北杀出来的威望和锋芒,迟早被这群不法之徒磨平,如果不给予深刻教训,不仅西域会有人纷纷效仿,便是北方突厥三部、和辽东也会纷纷搞事。问题这伙人来去如风,你找都找不到他,这又谈何消灭?

杨侗纵有满肚子的杀意和诡计,也没半点法子,他突发其想的朝着孔颖达说:“孔尚书,咱们儒家推崇有教无类,要不,你去试试?”

“噗!”

“噗!”

“噗!”

诸臣闻言,莫不喷笑。

孔颖达面皮发黑,硬梆梆的说道:“回圣上,微臣修养不够,心胸还达不到‘有教无类’的境界。”

“那你达到何等境界了?”杨侗奇了。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孔颖达借用孔子被人曲解了几千年的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不能姑息养奸、纵容犯罪。简单的说,就是找出凶犯,狠狠地干死他。

“‘美哉我少年大隋,与天不老;壮哉我大隋少年,与国无疆!’”杨侗大声称赞,对眉飞色舞的孔颖达说道:“朕等会写下来,赠予孔尚书。”

“多谢圣上!”孔颖达激动万分,这话可是至高的赞誉,而且还是杨侗亲笔所书,杨侗那一笔字,比之一些文豪亦不遑多让,这这真是太高端了。

其他人闻言,艳羡不已。

短短一句话,堪比曹操的‘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圣上要对西域用兵?”通过杨侗和孔颖达的对话,房玄龄已经体会到杨侗的用意。

杨侗冷冷一笑:“我大隋荣耀重如泰山,若不血债血债,我大隋威严何在?”

杜如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圣上,塞外胡人狼性十足,若是一国,败之不难,但这伙马贼连踪迹都找不到,我们如何歼灭?”

中原建国之后,历朝历代的明君都想歼灭塞外势力,但草原势力就像野草一般生机旺盛,周之犬戎、春秋战国和秦汉之匈奴,之后又有乌桓、鲜卑、柔然、突厥,收割了一批,很快又会在那片土壤之上新生出一批,而如今的大隋王朝不是大统一王朝,虽说在对外战争之中,取得一个又一个辉煌的战绩,但现在的敌人与往常不同,如果杨侗派军队入草原去寻找,军队去少了找不着敌人不说,还担心被人家吃个干净;若是去多了,对方只要往牧民之中一藏,你怎么找?消耗无数人力物力的结果是一个人都找不到,这完全是拿国运去干没有半点收获的事情。

“克明,我不得不说你一声,你太正真,这个礼部尚书当得实在不合格。”这时,中仆射韦云起说道。

“请中仆射明示。”韦云起这个尚书中仆射,是大隋上上任礼部尚书,在先帝登基初年,还干过单人只剑差点灭契丹的壮举,杜如晦认为他有良好建议,连忙作出洗耳恭听状,

韦云起微微一笑:“在我们中原有句话,那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些事情即是它是假的,但只要有人信,只要信的人多了,那它就是真的。只要圣上派人到西域散布谣言,说这群马贼乃是龟兹军队,是龟兹王眼馋商队之利,派军队乔装成马贼打劫商旅。人都这样,三人成虎的事情多的是,真真假假一说就会有人信,而圣上是草原共尊的‘圣人可汗’,说的在西域比谁都管用,只要圣上指定谁是马贼,那么他就是西域诸国公敌,毕竟,这伙马贼的存在,已经深深的威胁和损害到了大家的利益!到时候,可以在西域行台省(注:类似联合国,前方提到)堂而皇之的质问该国常驻代表,让他代表他的国家给出一个合理解释,此事乃是我们胡乱捏造,他根本解释不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面对我大隋精锐和丝路联军的正义讨伐,另一条就是全力缉拿马贼,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不管选择哪一条,丝绸之路上的危机可解,这样又不会损害到我大隋的威严,可谓是一举两得;不过我认为龟兹王会选第二条路走,因为西域任何一个国家都承受不住大隋和西域诸国的愤怒之火。”

君臣面面相觑了许久,魏征赞道:“中仆射这法子好!”

“这个!我感觉龟兹王对我大隋挺和善的,能不能换一个?”老实憨厚的姜行本有些不忍心,修嘉峪关的时候,龟兹王可是无偿资助三成本钱呢。

韦云起笑着说:“我只是拿龟兹做个比方,如果圣上瞧焉耆不顺眼,也可以说是焉耆王派人干的;不过西域诸国都很小,我建议找个大一点的国家来当冤大头,这种大一点的才有实力去找马贼、打马贼!”

韦云起这个主意与老美玩的套路一模一样,给了杨侗一条通往光明的道路,让他眼前为之一亮,沉吟片刻,发现这一计除了有些阴险以外,完全可行,想了一想:“西域诸国是小国,打了没意思,朕听说薛仁杲、薛仁越兄弟在高原上混得不错,当起了吐谷浑的走狗,虽说没有入冠西海等边郡,却占领党项、嘉良的广大地域,迫使二国并为一部。”

“确有此事!”凌敬点了点头,道:“慕容伏允是个精通汉学的人,他到了党项之后,并非是孤军作战,而是联合一个叫吐蕃的部落式国家,对党项和嘉良进行南北夹攻。”

“吐蕃?”杨侗心下一惊,这可是一个大家伙呢,威胁之大,比巅峰时期的突厥还要高。

“是!吐蕃原叫孟族,战国以后,有些羌族部落,逐渐迁移过去。他们和当地人相融合,繁衍发展,形成了现在的吐蕃族。建立吐蕃族的牦牛部,统一牦牛部各个小部落的叫弃聂弃赞普。‘赞普’差不多是皇帝、君王、酋长的意思。如今的赞普名叫论赞弄囊,他消灭了苏毗部,统一了高原东部,被举称为‘朗日论赞’,在前年正式称为吐蕃国。”

这什么朗日论赞,杨侗没听过,总之不是松赞干布就好,“吐蕃和吐谷浑,哪个要强一些?”

凌敬毫不犹豫的说道,“自然是吐谷浑!吐谷浑与我中原王朝打了几百年的交道,形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法度,此外,吐谷浑通过多年侵略战,又已有了善战之士十万之众,加上薛氏兄弟的兵,少说也有十五万之数。而吐蕃是一伙野蛮人,只知武力征服,不善治理,甚至连法度、文字和自己的文明都没有。这种国家就和突厥一样,以臣看来,强盛也不过一时。”

杨侗呵呵一笑,“那也未必,我族在千多年前不也是没有自己的文字、文明嘛?”

魏征说道:“但我们毕竟经历了几千的发展啊?”

“千万不要小看人类学习的本能,得益于我中原这个成功的民族,他们效仿起来,至少要少去几千年的奋斗历程。”杨侗望着众人,提示道:“我们许多习以为常的知识,对于这些处于蒙昧状态的民族而言,可都是至宝呢。建造工技、医学论著、军事著作、耕作技术、冶炼铸造、法律制度都是一个国家繁荣强盛的根本。为了世世代代超人一等,以后这些东西一律禁止外传。”

“尤其是冶炼铸造工艺,在我大隋几可问鼎世界之巅,将这些东西传给异族有什么好处?没有,传出的话只会让异族的兵器更加锋利、铠甲更加坚固,一旦他们学会了,就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师大隋以制隋,既然得不到好处,为何不秘技自珍?让我大隋的武器永远比异族锋利、铠甲永远比异族坚固,不是更好吗?”

“同理,军事著作只会让异族更为善战、医术只会让异族更为健壮、农书只会让异族更为富足、律法只会让异族更为和平有序……所以,这些知识切莫让异族学了去,谁敢外传,以通敌之罪论处。”

杨侗这话绝非危言耸听,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吐蕃,史上文成公主出嫁之时,李世民几乎将整个民族的文化精髓都送了去,此举促进了吐蕃军事、经济、医疗、律法、农业的全面发展,从而让一个奴隶社会一跃成为文化鼎盛的强国。这是什么?这是为自己培养一个强大的敌人。

虽说这种垄断不是长久之计,但现在交通不便,各国信息闭塞,一个相貌另类的人入境,便会引起全民关注,在全民关注、全民监视之下,他想带走些什么,实在太难,

“圣上圣明!”

众臣皆是高智商的人群,听到杨侗如是一说,也意识到了这些东西是何其之珍贵。

“圣上!”杜如晦拱手一礼,神情肃然的说道:“金德曼在前天向我说出了她的请求,希望我大隋能够接纳遣隋使,准许学生前来大隋学习。如今看来,其志不小啊。”

“嘿!这真是说来说来啊。告诉她,此事以后再议。”

“喏。”

杨侗冷冷一笑:“千万不要小看这个女子,她若是我大隋男子,没准能够入朝为相。绝不能被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给骗了。”

当杨侗这话说完,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向房玄龄发出了警告。

“圣上,臣没有中美人计。”房玄龄大呼冤枉,然后郑重的说道:“轻重缓急,我还是知道的!”

“知道就好,如果你搞出什么事情来,朕就在洛水河畔竖一尊铜像,上面刻上‘大汉奸,房玄龄’几个大字,让你名垂青史。”

房玄龄脸都变了,连忙表态:“圣上放心,臣不会干蠢事。”

杨侗点了点头,言归正传:“丝路体系里的西域诸国不会干出损害自己利益之事,而吐谷浑不在丝路体系之中,先帝时期又断过丝路,朕觉得这个冤大头就让吐谷浑来扛好了,这不仅是我大隋对各国的交待,也是阻止一个强敌在边塞的崛起。”

“圣上!”魏征施礼道:“又一轮内战即将拉开,且不说李密那一边,单是拿伪唐这边来说,如果南阳方向战事不顺,需要用到几大军团,如果进展胜利,同样需要他们杀入巴蜀;所以我们目前可以并没有多少兵力去打拥兵十五万的吐谷浑。”

“那却未必!”

房玄龄眯缝着眼睛摇摇头道,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魏尚书忘了圣上对付突厥的方法了吗?当年的东部突厥号称控弦之士百万众,但他们他们还不是让圣上一一收拾了吗?圣上为何可以用小股兵力把突厥收拾得服服帖帖?原因是全民皆兵的突厥,每个人都要放牧,所以反过来说,则是全军皆民,正因为他们不能时时聚在一起,这才让圣上一一击破。”

“突厥如此,吐谷浑也是这般,吐谷浑人要生存,便要放牧。便是他们的王帐,在非战之时,也只有一两万人护卫,而其余人口,大都是以部落形势散于整片草原。我们确实没办法大规模歼灭吐谷浑,但我们可以故技重施,命一支奇兵去袭击。”

“没错!”杨侗笑着说道:“除了他们的王帐之外,任何一个大小部落,都是我军攻击对象。这种战法无非就是烧、杀、抢,打起来没点技术含量,朕就是这么发家致富的。”

“朕最喜欢打这种不动脑子的仗,要不,干脆由朕带着擅长干这行的骁果军去好了”

“圣上!”魏征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道:“其实这种仗是我大隋最擅长的战法,每名将军都可以干得相当出色,每个大将军都干过。吐谷浑就这么一点兵,你这个军神、战神去的话,实在太掉价了。”

“……”众人感觉魏征这话说得太有水准了。

“魏尚书言之有理,没个百万兵的,都没资格让圣上出手。”

“事事都需要圣上,岂不是显得我大隋无人可用?”

“如果仗都让圣上打了,将军们哪有立功机会?这样不是寒了大家的心吗?”

杨恭仁临行之前,特意和大家谈过话,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把杨侗看住,绝不能让杨侗上战场,是以一个个都说得天花乱坠。

杨侗啼笑皆非。

不过却不能否认大家话中的道理,他都是皇帝了,如果他去打些包赢不输的仗,完全就是抢了将军们立功之机。

“圣上可以让一名将军,率领一支骑兵侵入吐谷浑,进攻所有有人看到的的聚集地!避实击虚,兵锋过境,寸草不留!”

很难想象,杜如晦那消瘦的身子在这一瞬间,竟然爆发出了哪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杨侗都有些心寒的杀机。

“王帐还在的话,那些吐谷浑人便不会离开太过,更不会一轰而散,避开他们的主力,不断击灭吐谷浑的部落,不管他们有何阴谋,于我大隋而言都没任何意义。臣听说苏大将军的丝路联军练得不错,不妨让此军出手……毕竟,西域诸国也有维护丝绸之路畅通的责任,然后……嘿嘿。”

不知为何,听着杜如晦最后的笑声,大家总觉得有些浑身发寒。

然后什么?自然是用西域之兵力,帮大隋消灭潜在威胁。还能借机消弱西域各国的有生之力,当西域的有生力量损失越大,对大隋的依赖就越多。

而且哪怕五万联军消耗干净,那也不是大隋的人,抚恤方面要么由丝路联合体分担,要么以从战场上获得。

杨侗看着杜如晦,笑道:“克明此狠计甚好。”

“圣上!”韦云起笑道:“此次出征,人手不宜太多,但也不能太少,臣以为,苏将军就是合适的人选。”

“定方确实合适,可吐谷浑毕竟不是真正的马贼,如果他一离开,马贼大规模作乱,西北方向就没有大将军力挽狂澜了。朕的意思是由别的将军带着三万丝路联军,入侵吐谷浑。此战以消灭吐谷浑的有生之力为主,灭国的话,我们暂时无力统治那片疆域,只会便宜崛起的吐蕃,所以此战只需把吐谷浑打到吐蕃那个水准即可,当吐谷浑和吐蕃分食党项、嘉良完毕,必然产生霸主之争,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大隋也差不多一统了,完全可以将他们一锅端掉。”

当今天下,能够被杨侗看上眼的人物,还真没几个,即使有,也不是处于奴隶社会的吐蕃赞普朗日论赞。

“不知圣上以为哪位将军合适?”韦云起问道。

“薛仁杲有万夫不当之勇,而且自古塞外多勇士,不容小觑!此战以勇战为主,得派一员猛将过去,朕觉得尉迟恭和薛万彻比较合适”杨侗想了一想,道:“此战以尉迟恭为主,薛万彻为辅,牛进达和程咬金去当战将!让丘师利率领三万联军到西海郡汇合。”

众臣闻言苦笑,圣上一句话就调动了四大军团的两员主帅、三员副帅,阵容也未免太豪华了一些。

不过,众人也没反对。

这些将军充当中原大战的看客,早就急不可耐,请战之信如雪花一般送到洛阳,如果圣上置之不理,将军们难免会泄气。吐谷浑这个冤大头,倒是让将军们喝到一口肉汤。

关键是尉迟恭、薛万彻、牛进达和程咬金都有过出征塞北的经历,对这种战术相当捻熟;稍次一点或许就是丘师利这个降自李唐的降将了,不过他是开隋大将丘和之子,如其父那般,亦是文武双全之辈,他不仅是第八军副帅,还兼任在西域行台省礼部尚书,将大隋和西域诸国的次第处理得井井有条。

由这一个高级组合出战,杨侗相当放心。

“皇兄!”默默聆听的杨侑听说西域出事,好几次欲言又止,直到侗终于安排好了‘冤有头’,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开口道:“臣弟接到高昌郡公上书。”

“麴伯雅?”

麴伯雅原是高昌王,他的江山并入大隋之后,成了以阴明月名字命名的明月郡,而这老哥子也被迫迁入大隋,被杨侗封了个高昌郡公,先后在大兴、邺城居住,如今又跟着帝都到了洛阳。由于他的老婆是华容公主,所以他属于外戚,归宗正寺管,如果杨侑不说,杨侗都把他给忘了。

“正是。”

“好端端的上什么书?他说了什么?”

“皇兄,他说离开故乡多年,想要去明月郡祭祖,言辞相当恳切!”

杨侗目光一闪,笑道:“这就有意思了。”

“皇兄!”杨侑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戾色,冷然道:“他一上书,西域就出事了,这其中会不会有一定关联?”

得益于杨侗早年的布局,杨侑才能活到现在,否则的话,必然是李渊父子手中的傀儡,然后莫名其妙死去,这一点,杨侑心中相当清楚,也因此对自己兄长十分感激敬重,也对兄长的英武十分崇拜,他也知道只有兄长才能让大隋再次一统天下、才能让杨家再次伟大,再加上他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所以他这些年闷着头努力学习,希望有朝一日帮到兄长;如今大隋内战未止,才平定不久的西域却又出事了,心中早就气炸了肺。

“淡定!淡定!”杨侗哈哈一笑,制止了突然爆炸的杨侑,道:“没有真凭实据,咱们不能胡乱猜测,若是冤枉好人就不对了。”“喏!”

“圣上仁义,但高昌公未必领情。”

“何以见得?”

房玄龄声音低沉的说道:“高昌公是个有野心的人,继位之初效忠突厥,没少与我大隋为难过,到突厥一分为二的时候,立即倒向大隋;武帝待他甚为优厚,不仅赐封他为左光禄大夫、车师太守、弁国公,还以戚属宇文玉波为华容公主下嫁于他,可到我大隋势衰便又投向势力未显的西突厥,还引统叶护可汗部下入境,与圣上对峙!这样的人,岂有忠诚可言?”

“这是小国生存之道,倒也无可厚非。”杨侗皱眉说道

“圣上!”房玄龄提高了声音,道:“高昌公早年向我朝进贡,又向西突厥进贡,造成国民不堪重负,终于爆发了内乱,他逃向西突厥,失去了国民支持的情况之下,他为了王位,不惜以国内军权和税权为代价,取到西突厥支持,试问,这样一个贪恋权位的人,岂是甘居人下之辈?”

“不错,圣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臣建议对高昌公加以监视,看他都与哪些人交往,若是没有异常则罢,有之,或许可以顺藤摸瓜,获得一些我们所不知的消息。”

“是啊,圣上!高昌公当了那么多年的王,说他没有死忠之士是不可能的。”

“也罢!就让内卫来监视吧。”说到这里,杨侗的目光一片森然,“但愿他没问题。”

“喏!”杨师道、房玄龄应命。

内卫与黑冰台职责一样,主要是跟潜入国内的敌方势力博弈,由杨师道和房玄龄共同执掌。

“好了,西域那些破事,不过都是些见不得光的跳梁小丑,用得着放在心上吗?我们的重心在国内,别为这点小事分心,此事就此停住。”杨侗笑着说道。

“喏!”

众臣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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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8章:车同轨

议好西域之事,将马贼定位为吐谷浑,并作出军事打击的安排之后,也不再多作计较,最弱小时候的大隋,把那么强大的东西突厥都灭了,现在还怕这点小事不成?

君臣又议了一个多时辰的国政,杨侗开始练习武艺,这保命的技能一天都没落下,这已成为一种本能。

久未露面的太傅、清华学宫祭酒刘炫急匆匆的从殿外进来,却被门外的修罗卫拦住。

“将阴明月叫过去,老朽有要事禀告圣上!”刘炫是太傅,也是大隋硕果仅存的大儒,不过大抵是激动的缘故,语声之中罕有的透着几分无礼。

“太傅稍等!”侍卫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留下一人看守,另一人过去把阴明月叫了过来。

“末将参见太傅!”听是刘炫,阴明月可不敢怠慢,她快步来到殿外,向刘炫躬身行礼。

“明月公!”刘炫还了一礼,叫了个阴明月双眼喷火的称呼,沉声道:“老朽要见圣上,劳烦通报一声。”

“这……”阴明月恼火归恼火,却不敢失礼,这老头来头大得很,不仅商部尚书凌敬是他学生,杨恭仁、杨师道、魏征等人在年轻时,也听过他的课,算是他的半个弟子,若她失礼,非被口水喷得满脸不可。犹豫的看了一眼庭院中挥剑的身影,又回首问道:“太傅事情很急吗?”

“天大的事。”刘炫说完,却又摇了摇头:“但也不是太急,只是圣上何时休息?”

“双手各自尽力挥刀千次,现在差不多了,应该还要一刻左右,若非紧急大事,太傅不妨等等。”阴明月绷着俏脸说道。

刘炫无语,这数据听着,都着都让人牙疼。

自魏以来,战乱不止,武人地位极高,长期占据高位的贵族渐渐养成了文武并重的风气,上马治军、下马安邦,出可拜将、入能为相,真正的人才都是允文允武、文武双全。

所以这时代的读书人可不只是读死书,大多数读书人都会骑术、箭术和技击之术,刘炫也是如此,自然知道这尽力劈刀千次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对于已经是皇帝的杨侗尚且如此奋进,他感到欣慰、支持和钦佩,便说道:“那等等吧。”

他的事情虽然重要,但一刻,也不是很长!等着起。只不过等人是件无聊的事情,这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变得话唠起来,无聊之下,刘炫看向冷冰冰的阴明月,关切的问道:“明月公,今年几何?”

阴明月黑着脸,硬梆梆道:“二十二。”

“不小了!”刘炫叹息一声,道:“明月公忠公体国、矢志为君,却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耽搁了。”

这话,说到阴明月的痛处了。在这个时代,二十二岁还未出嫁的,稳妥是大龄剩女一个。

见到阴明月默不作声,刘炫以为她在愁终身大事,安慰道:“明月公巾帼不让须眉,这天下鲜有男子匹配得了。”

‘总算了句实话!’阴明月心说。

“可再不嫁,就没人要了”

“……”

时间就这样在刘炫犀利轰炸、阴明月想杀人中一点一滴中过去了,直到杨侗完成了舞刀次数之后,阴明月才如蒙大赦的跑了过去禀告,她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将这喋喋不休的老家伙一巴掌拍死。

杨侗闻讯,便接见了刘炫,这老头也已从邺城南下,本不打算让他费心劳神,可这老头子精力旺盛之极,一听说杨侗要办大兴学宫、洛阳京师学宫,便自告奋勇请命,不答应他还不干。

“太傅如此匆匆而来,有何要事?”

带着刘炫进宫殿,杨侗接过阴明月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疑惑的看向刘炫,貌似这老头最近在大兴那边选址建校,他能有什么大事?只要定下地点,大可向工部申报即可。

“回圣上,老臣奉命在大兴选址兴建学宫,开始还觉得骊山不错!可是离大兴太远了。”

“确实是远了些!”杨侗差点笑了出来,这是什么大事啊?

刘炫又说道:“不过老臣还是去了骊山一趟,却在那秦始皇陵古墓中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老臣觉得对我大隋有用,是以特意从大举赶了回来,请圣上过目。”

“啊?”杨侗大吃一惊,神情古怪的看向刘炫:“太傅去盗墓…呃…去考古了?”

杨侗一脸震惊的看着胡子眉毛全白了的刘炫,目光之中尽是钦佩之色。

就算是科技发达的21世纪,对于秦始皇陵也只能探索到表面,这个黄土埋到下巴的老头子居然搞到了里头,还活着回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刘炫茫然的看了杨侗一眼,‘考古’是什么东西他不理解,不过‘盗墓’二字却是相当直观,他摇了摇头:“老臣真要这般缺德,当年也不会伪造连山经骗钱了。是有山民误入秦始皇陵,无意中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这才前来与陛下参详。”

“何物能让太傅如此兴奋?”

杨侗十分好奇的问道,虽说已经过去八百多年,但秦始皇的秦朝对于华夏来说,是一个相当了不得的时代,很多技艺比如今都要先进,只可惜都失传了,若能在秦始皇陵中搞到一些超越现在的工艺,绝对比倾城珍宝还要宝贵。

“秦始皇统六国,废分封、立郡县,统一货币和度量衡、筑长城、修驰道直道!圣上可知有过书同文,车同轨之说?”刘炫问道。

“当然知道。”杨侗笑着点了点头。

“那圣上可知这车同轨的‘轨’为何物?”刘炫笑道。

“好像是车辙?”杨侗记得初中的历史老师是这么说的,不过看到刘炫神秘兮兮的模样,历史老师说的肯定不对。

“老臣以前也是这般认为,不过看了山民交来的东西,才知道车同轨的轨不是车辙!”刘炫向一旁的阴明月讨要一套文房四宝,在白纸上勾勒出两条平行线,又在上面画上一辆马车。

“这是骊山上的山民拣到是一块石雕上面所刻图案,老臣对这稀奇古怪的东西素有兴趣,便让他带着老臣往秦始皇陵勘探了一番,不过走不了多久就呼吸不畅,再也进不去了。而在墓道内,臣发现类似这种图案的痕迹,那是一个突出的路基,路基上横着一根根方方正正的木材,两者处于水平线上,再上面,则有两道平行的木材!只可能年代久远,那些木材已经腐烂,只留下一个显眼的痕迹,不过那里有一个车轮倒是还算比较完整。”

“这……”看着刘炫画出来的草图,杨侗双眼瞪得老大,这不就是铁轨吗?再加上马车,则是成了火车……呃,还是马车。

好家伙,秦朝居然就有了这等先进的概念,这真是令杨侗震惊至极。

是秦始皇发明?还是项少龙带去的?亦或是秦始皇本身就是穿越人士。

一时之间,杨侗有些迷茫了。

“那墓道上的痕迹十分平直,根本不存在拐角之说,自然也不存在拐弯翻车事故;如果我们依式做出这种道路,完全可以将马车加大加长加高,然后再给马车装上省力的滑轮组合,这样马匹省力了,跑起来又快,运载的东西也至少翻上几倍。有了这东西,就能够节省很多人力、物力!”刘炫兴奋的说着他起了他一路上之所思所感。

望着这神采飞扬的老头,杨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老头连火车的原理都想到了,可不止是大儒这么简单啊?简直超越当代所有人的大科学家、大天才呐!不说别的,光是他的这种想人之不敢想、不会想的心态,已然稳稳的超过大隋朝堂之上的所有妖孽,这纯粹就是一头千年老妖精!

“圣上,认为老臣在大放厥词吗?”见杨侗久久不做回应,又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自己,老头子恼了。

“不,不,不!”杨侗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太傅的奇思妙想把朕震住了。”

“圣上觉得可行吗?”刘炫连忙问道。

“朕觉得完全可行,绝对可行!”杨侗笑着说道:“就拿指南针、地动仪、连弩、活字印刷术来说,在它出现之前谁能想到?之前,之所以没有出现,并不是它们不存在。而是根本没有人去想它们,这才令它们蒙尘,朕认为各种精湛技艺,就是在多数人认为不可能的时候,由某些天才向人们展示出一个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因此,独特的想法有的时候很关键!”

“那圣上是支持老臣的想法了?”刘炫眉开眼笑了起来。

“支持,大力支持。”

“老臣以为我们测试成功之后,可以先在战略要道布置这,这轨道,然后以洛阳为中心,向关中、江淮、青徐辐射,也可以在黄河之上架设桥梁,往河北辐射!还有各郡,也可以以郡治为中心,向各县辐射。”刘炫精神抖擞的说完了自己的畅想,接着又说道:“而且新式马车若是以足够马匹来拉运,亦或是中途换马,可将速度再次提升。是了,还应该在中途设立换马的驿站,反正我大隋不缺马。”

“县县通轨道?”

“就是这样!”

“……”杨侗被刘炫的畅想吓到了,全机械化的21世纪尚且做不到县县通火车,以大隋这科技水平怎么可能呢?看着脑洞大开的刘炫,忽然觉得脑袋开始有点发疼起来,苦笑着说道:“太傅可知其中花销,以及人力?”

“人力不足,就派军队去草原抓啊!草原抓光了、可以去西域抓。老臣听说大食的人口很多…总之呢,为了做到县县通,就多辛苦一下大隋将士吧…反正圣上以后也会打掉那些野蛮人。”刘炫理所当然的说着,他的脑门上仿佛写着大大的‘白痴’二字。

“……”这老头子还真敢想,比起他这个皇帝还要疯狂,杨侗不知如何回答,干脆沉默回应。

“老臣太过兴奋了,圣上不必放在心上!”刘炫也意识到自己兴奋过度了,定了定神,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他轻咳一声,又说道:“如今以统一大业为重,县县通非是一日之功,咱们可以慢慢来;而且此物若要推广,不止要铺设轨道,还有地利勘探、搭建等重要环节,甚至连木材也要进行防腐,虽然费时费力费财,但若一旦完成,我大隋必然完成一个翻天覆地的蜕变!”

杨侗赞同的点了点头,要致富先修路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一旦‘马拉火车’能够铺设成庞大的交通网络,大隋境内的物资流转速度会达到惊人的高度,军队对战争的反应速度也比如今提升好几倍,他见刘炫振振有辞,似乎有了完善的计划,便笑问道:“太傅说了这么多设想,想必已经有很完善的想法了吧?”

“正是!”刘炫点点头,道:“这轨道涉及到无数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不容有一丝疏忽。以工代赈的方法不太适合,即使招募百姓帮忙,顶多只能挖掘路基、夯实路面,而铺设木材、装订、连接等重要的事情必须由专门的人来完成。”

“太傅此言极是,生命安全不容大意。”杨侗闻言大为赞同,这轨道看起来似乎是很简单,但还有规格、承重、平衡等一系列问题要解决,一般人真做不了。

“老臣建议现在可以先一边开设一条轨道,一边研究新式马车。这就需要一批木工来打磨合格的木轨,另加一队专门负责铺设轨道的工匠,至于木材可让奴兵采伐,待各种工匠都成熟了,再由他们当师父带出一批学徒,师父多了,可以分开到各个郡去开工;此外,还需要刑部制订相关法规,一旦有人拆回家当柴烧,严惩不贷,然后再由民部、吏部、武部等官员向民间散播。”刘炫的专门可不是工科,谋略内政水平也是顶尖的,只可惜生不逢时,白白虚度了大把年华,他对此事已经思虑良久,已经有了一套比较成熟的计划,并非是空想。

这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光是法治普及、监督惩戒不法分子就很难。不过这也在杨侗的承受范围之内,再难的事情只要有了方向,总有解决办法,第一条轨道可以用来试水,如果成功的话,就可以以洛阳和重点郡治为中心,一步步向四周延伸,至少河洛一带应该普及到各城。

“然后呢?太傅准备从何处下手?”

“丝绸之路异常繁忙,洛阳和大兴这一段路,必然成为大隋最繁忙的路段,这一段可以先开。”

杨侗想了想,又问道:“对了,太傅可曾算过从洛阳到大兴的路段,大约花费多少?耗时多久?又需多少人力?”

“……”刘炫傻眼了。

虽然木轨相对容易,但是从洛阳到大兴,也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根据他的设想,道路要反复测试、木轨要反复打磨、马车要反复改,三者结合又要反复测试,还有受力等问题要测试等等,总之,有很多很多事情都要一一测试,这让他哪里答得出来?好半晌,才苦笑道:“这消失了八百多年的东西,没有一点可以借鉴的资料,就跟从零开始没啥区别。圣上所问,老臣着实答不上。”

杨侗拍了拍额头,就算是现代修一条铁路也需要很多时间,遇到复杂的地型,工期都需要一拖再拖,更何况大隋时代?虽然材料轻便、制作也相对简单,但从零开始,要解决的问题可不少呢。他自嘲一笑,说道:“朕会让尚书省和开天院全力配合太傅,不过天下尚未统一,朕没时间盯着这件事,此事就有劳太傅了。”

这段轨道的花费比之大隋国库,着实少得可怜,何况重活都有免费劳力来干,就更加节省成本了。

看了看白发苍苍的刘炫,杨侗关心道:“太傅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只需把设想说出去,让工部和天工院的工匠动手即可。”

刘炫呵呵一笑,道:“圣上放心,老臣还想乘坐这新式马车去大兴走走呢!在它问世前是不会死的。”

“……”杨侗心说‘我就是怕你撑不到那一天才这么说的’,嘴上却说道:“关于木轨,朕倒是有一点设想……”

杨侗虽然不会,但他看到过铁轨,肯定比只看到印痕的刘炫懂得多一些,于是便提出了‘凹’、‘U’、‘L’型木轨和‘凹凸’边的车轮给刘炫作参考。还告诉他,枕在轨道下面的木材叫枕木,并提出要修就修复线。

刘炫深受启发,立马动笔,将各种图形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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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9章:迂回战略

夕阳斜照,落日余晖洒在中军大帐的穹顶之上,洁白的帐顶闪烁着一丝淡淡的瑰丽色彩。一间充作御书房的内帐很安静,帘子已经拉下一半,晚霞从镂空帘缝透入,将整个房间梁成了一片红。

唐皇李渊坐在一张御案后,仿佛入定老僧,谁也不知他这么坐了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

他被淅阳方向消息气到了,在御案之上,是从淅阳送来的急报,上面是李世民携同外武关守将张士贵不战而退,分别遭到隋军击败的消息。

前者,让他震惊!却授受得了。李世民擅自撤退这个消息则让他震怒。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句话在隋朝自然是没有的,但不妨碍人们对道理的理解。李世民在权衡利弊得失之后,果断放弃朱阳关和外武关之举便是这句话的最佳践行,假如李世民在不该拚的地方把人拼光了,一切也就完了。对于李世民此次表现出来的果断,便是身为敌人的杨侗也不得不称赞再三,然而李渊却不是这么想。

李世民的果断撤退,令李渊感到皇帝权威受到了挑衅。他一直认为所有的军队都是他的军队,他有权知道一切、决定一切,这才有了朝廷对着地图作出部署、交由前方大将执行、大将若要对战略调整都要上报朝廷这种奇葩的军政。

军权,无疑是李渊的逆鳞,长子李建成只是略微提过‘朝廷干涉军事过重’,他都动了易储之念,而次子李世民竟然敢公开触犯,李渊怒火万丈,隐隐然杀机大生。

针对李世民的杀机的滋生,不仅是军权问题,还有一连串的失败导致李渊异常焦躁。

河南、弘农、襄城、淯阳的失守,李渊只是遗憾和失落,只因这些地方原本就不是他的,也威胁不到襄阳和南阳的安全,而淅阳和南阳北半部的失守,就仿佛一把利剑顶在他的心脏,使得李世民是的合理撤退到了他这里变成了保全晋王系,置国家大义于不顾之举。李世民的擅自撤退决定,使得朱阳关唐军陷入混乱,否则的话,朱阳关也不会失守,也就是说,眼下的困境都是李世民擅自撤军造成的。

。。。。。。。

而在中军大帐之外,李世民直挺挺的跪着!

他在淅阳布设好防御,便在赤甲军的护送下连夜赶来请罪,可是他的父皇对他的诉求一律不理会,他从早上一直跪到了现在,跑了一天一夜,又滴水颗米没有下肚,整个人都摇摇欲倒。

“二弟,起来吧,你需要好生休息,这样下去,你撑不住的。”眼前一暗,却是大哥李建成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李建成也不顾李世民反抗,一把就将他扯了起来,按在了一张马扎之上,并让人奉上一大碗黏稠的米粥。

米粥的清香让饿了近两天肚子的李世民饥意上涨,心下一横,接过大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用肮脏的衣袖擦了一下嘴唇,感觉精神多了。

“多谢大哥。”

“不必!”李建成挥了挥手,坐到了另一张马扎之上。

李世民抬头问道:“大哥,你说,我做错了吗?”

“你问我跟问你有什么区别?”沉默了良久,李建成苦笑了一下,模棱两可的说道:“假如在不该拼的地方把人拼光了,一切全都完了。”

李世民先是一愣,随即又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大哥其实也赞同他之举动,可是对自己怀有很深的戒备,这才说出这等模糊的话来。

“对于我大唐的下一步,大哥可有打算?”

“要我说,迁都巴蜀较好!”李建成沉吟一下,接着说道:“巴蜀地势险要,有广阔肥沃的土地,物产丰富,如今我们占有巴蜀和大半个荆州,完全可以效仿刘备,守住险要的地方,和西边各个民族和好,又安抚南边的蛮族,对外联合李密,对内革新政治,先保后方稳定,时机成熟,就派一员上将从襄阳出兵,直指南阳和洛阳一带。”

“大哥之设想,小弟不敢苟同!”李世民摇了摇头,道:“首先,我们拥兵二十多万,远没落魄到迁都的地步;其次,李密根基不稳,根本没资格和有着父兄打牢了基础的孙权相提并论,如果我们一退,杨侗必将全力对付李密,李密一旦被剿灭,下一步肯定是攻打荆襄巴蜀,我们偏安一隅,外无盟友,坚持不了多久的。”

李建成皱眉道:“二弟管军事,不了解政务情况,大唐自立国起,战争便一直不绝,朝廷已至崩溃的边缘,这二十多万的供养,跟阵亡抚恤全部压到百姓头上,早已弄得怨声载道,民愤已至巅峰,再不休兵止戈、休养生息、安抚民心,不用隋军来打,我们自己就崩溃了…若是民间叛乱不止,我们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大哥说的我懂,可我们有这么多兵力都节节败退,一旦我们松懈下来,至少要裁掉一半以上的兵力,这样又如何应对咄咄逼人的隋军?大哥别忘了,杨侗可不是垂暮之年的曹操,他比我们还小,他有的时间跟父皇消耗。”

“可是二弟,我们压榨民力来供养的这些兵力能打退、打败隋军吗?”

“……”李世民为之哑火,好半晌,才又说道:“争霸天下本就是不进则死之路,当我们在太原起兵,就注定和天下枭雄是不死不休,到现在,再艰难也必须硬着头皮上。”

“你这是蛮不讲理,是拿全族性命为赌注,赌国运、赌族运。”

“总比苟活一时的好。”

“你……”李建成给呛得不行,好半晌,摇头道:“算了,反正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争执也没意义,还是等父皇定夺好了。”

“我觉得也是!”

“……”

一阵无声的沉默!

兄弟二人各自思索起了对方的观点,最终却都觉得大哥/二弟说的其实也没错!

错的是谁?

杨侗么?当然不是,作为对手,人家奋力反抗有什么错?说起来,人家杨侗才是最冤枉的,你们都造反了,还不许别人还手?

错就错在自己无能。

开局的时候,明明是唐强隋弱,而且杨侗为首的隋朝还打了几年的外战,在隋军纵横塞外的时候,唐朝又在干什么?对着地图写写划划一通,然后四处开战,结果路路不通,好不容易有所成效,杨侗立即调转马头对着李唐蹂躏一顿,打赢了还要李唐赔钱,和平共处的谎言过去不了多久,又来打稍有起色的李唐,赢了李唐又要赔钱,偏偏李唐君臣就吃这一套,隋朝就这样越打越强,李唐越打越弱。

怪谁?自然是心怀侥幸的李渊,自然是赔完钱后又心怀侥幸的李渊。

但作为臣和子,李建成、李世民都不敢说,只能在心里暗自抱怨一两回,接着又得帮他们的老爹擦屁股。

李世民好不容易反抗一回,跪了足足一天时间,还得不么召见,见面之时,恐怕一阵狂风暴雨是免不了了。在作出决定撤兵时,李世民便有了这个觉悟,殷开山劝他三思也是出于此。

就在兄弟二人沉默以对之时,一名侍卫出来禀报:“太子殿下,圣上宣你觐见。”

李建成看了眼李世民,也不说话,便起身入内,房内窗帘拉着,只有一丝落日余晕斜照,光线十分暗淡,两名随军宦官战战兢兢站在屋角,一动也都不敢动,地上,满是摔碎茶盏和文房四宝等等,李渊在此之前显然是发了一通脾气。

李建成连忙上前施礼,“儿臣参见父皇!”

“坐吧!”说到这里,李渊长长一叹,“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渊目光投向李建成,目光在也问他,李唐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李建成也考虑很久,他有自己的方案,尤其是和李世民一番争辩后,这个想法更加清晰,只是他从来都不敢轻易说出自己的想法,但事到如今,不说也是不行了,作为太子,他应该承担起一些压力。

“父皇,儿臣建议迁都蜀都,在成都建立新都。”

“迁都?”

李渊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朝廷九成以上的官员都是关陇、关东、江南人,你觉得迁都蜀郡可能吗?”

“父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必须要做最坏打算,至少应该预留后路,一旦荆襄有危,可以及时迁往巴蜀;现在至少该做一些准备了,儿臣的意思是先派可靠可信之人去经营巴蜀,打造出一个民心似铁、无内忧外患的巴蜀,即便日后不用迁都,却也利于朝廷对巴蜀的掌控。”

李建成并没有被父皇的眼光吓倒,他知道父皇其实很早就想迁都了,只是担心各方势力反对,是以不敢实施,但如果以治理地方、安抚民心、稳定后方为名,派遣良吏经营巴蜀就不成问题了。

“如今隋朝军势滔滔,暂时不可力敌,当以保住军队不失为首要,更重要是我大唐必须要面对现实,要做好最坏打算,如果事先没有安排,隋军猛然杀入襄阳,咱们就连退路都没有了,即便成功退到巴蜀,恐怕面临的将是一个大乱的巴蜀,这样又能坚守多久?所以朝廷必须对巴蜀拥有绝对掌控,并逐渐将一些战略资源移往巴蜀,以免步当初仓促南下襄阳之后尘,儿臣记得当年南下之时,襄阳装不了这么多人,造成了严重的军民冲突、官民冲突,最后不得不动用军队强行平息,而这,也让襄阳百姓对我大唐十分反感,至今都没有多大归属。前车之鉴,不可不妨。而我们只要在巴蜀有了充分准备,也能在战火忽然烧至襄阳时,可以从容撤到巴蜀,关闭险关要塞,不予隋军趁势追击之机。”

李渊闻言,目中厉色渐渐消退,半晌,才叹了口气,苦笑道:“朕只是很担心,一旦我们表现出迁都巴蜀迹象,会引发朝野混乱,尤其关陇、江南和关东贵族,他们肯定都不会接受,会引起更大骚乱,所以朕左右为难,迟迟难以决定。”

李建成苦涩一笑:“父皇多虑了,只是派良吏良将入蜀治理平乱、稳定后方而已,这是很合理的安排。只要我们不说迁都,他们便是心有怀疑,也不能多说什么。真到那一天,他们便是不想退也只能退,这叫形势不由人。”

李渊目光一亮,这法子倒是不错,想了想,却又叹息了一声,很是不甘的说道:“巴蜀虽是隐龙之地,却也是困龙之地,若我们退入其中,就很难出来了,便是天下有大变,也因为远离中原,无法及时反应,仅凭巴蜀一地也不是长久之计啊。蜀汉便是最典型的例子,空有一批能臣干将,却无支撑作战的人口和钱粮,这才使诸葛孔明、姜维只能带少许兵力北伐,因为后续乏力而多次错失良机。”

对此,李建成早有畅想,并说出了自己的主张,“父皇,蜀汉北伐,实因南方一片荒野,然世态变迁,在南方繁衍生息的民族多不胜数。据儿臣所知,在泸川郡、犍为郡、越巂郡南部是蒙巂诏、越析诏、浪穹诏、邆赕诏、施浪诏、蒙舍诏为主的六诏,人口约有百万之众,我们不妨效仿杨侗以战养军、以战养民之策,将之征服,六诏如今处于蒙昧之态势,彼此之间征伐不休,平之不难,然后将之纳入大唐版图,自成一郡,尽取其百姓为我大唐效力。同时,派一将率军从牂柯郡杀入岭南诸郡,然后再北伐萧铣和林士弘南部的兵力空虚的江汉沅湘诸郡、淮南江表诸郡,以上地域要么山势险峻、要么水网纵横,隋朝纵横天下的骑兵将无用武之地,到时候可借地势之利,诱敌深入,将隋朝有生之力一一歼灭。”

李渊闻言,紧锁的眉头慢慢打开了,眼睛也亮了起来,从接到李世民溃败的消息开始就百念皆灰,一生的梦想仿佛都破灭了,觉得自己的人生之路从此暗无天日,只能一步步走向死亡,是以把自己关在房间内,谁也不见、军政全不管。更觉得所有人都背叛了他。而李建成勾勒出来的蓝图,就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盏明灯。

“对啊!朕只盯着隋魏,怎么就没想到迁回二者后方呢?”

李渊忽然跳了起来,心中豁然开朗,一种突来的欢喜使他心都快爆炸了,反复说:“朕怎没想到呢?”

他大笑起来,连外面的侍卫也佩服得五体投地,还是太子殿下厉害,进去只说一席话,圣上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不像晋王,每次都惹圣上生气。

但李建成却高兴不起来,心知大唐大小势力因为利益分配问题,必使自己之构想不能迅速执行,这将错失最佳良期,只求父皇在李密尚未失败的时候,能够取下六诏,将大唐的疆域通至交趾和大海。否则的话,又会事事慢人几大步、处处受制于人。李建成也希望执行此策的大将是有作为、有能力的大将,而不是纸上谈兵之辈,不仅是大唐承受不起再次输的代价,还因为时间不等人。

目前来说,最合适的人选无疑是李世民和李孝恭,两人不管是对大唐的忠诚,还是个人的能力都是最可靠的人。从公事上说,李建成希望父皇将李世民这个不安分的家伙调去巴蜀,免得他在荆襄捣乱,但是从私心来讲,又担心李世民将巴蜀经营成他的王国,到时候不仅是自己生死未仆,便是父皇也会沦为傀儡。至于李孝恭吧,无疑是李建成最意属的人,可这毕竟是他最忠实的支持者,如果自己推荐李孝恭为将的话,父皇会不会也像自己担心李世民所为一样来怀疑自己?

一时之间,李建成只感到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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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0章:内斗资格都没有

新野,一场气氛紧张的朝会正在紧张进行着,李渊得到长子李建成的战略后,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也是带过兵的人,深知兵快神速的道理,要想打下六诏和兵力空虚的岭南等广袤地域,必须要在萧铣、林士弘南下之前拿下,而这两人,要么相互厮杀,要么和李密有所纠纷,很难派出大军南下的,等两人反应过来,已成事实。

“事到如今,我们应该重新梳理一下思路,各位爱卿都说说吧!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新野离襄阳不远,许多李渊倚为膀臂的文武重臣都来了,看了一眼裴寂,李渊说道:“裴相国先说吧!”

裴寂起身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战之’。微臣在想,隋军既然能攻破十万唐军坐镇的朱阳关,那么薛万均的隋军人数至少有三十万之多,我们下一步,面对的不仅是杨善会、秦琼,还有薛万均的隋军,如果看不透他们用意,我们会吃大亏。”

裴寂话音刚落,刘文静起身道:“圣上,裴相国此言荒谬之极,请容微臣说几句公道话。”

裴寂主导的并州战役开启了李唐失败之门,对他有怨言的人并不少,且他本人也被剃光了头,威信大减。因此这两三年比较沉默,也很少和刘文静抬杠,但刘文静这样又冷又硬的一句话,俨如一记耳光扇在脸上,着实让裴寂脸上挂不住了,一时狠狠瞪向刘文静。

而裴刘二人之争,朝臣早已见怪不怪了,李渊也习以为常,他便点点头道:“刘相国请说!”

刘文静全当没看到裴寂凶狠的目光,不慌不忙的拱手道:“裴相国说薛万均的隋军有三十万,这只能说明他在闭着眼睛背兵书,根本就不懂兵事。更没去过朱阳关,朱阳关地型酷似葫芦,前后宽敞,关城正好扼在狭长部分,守城之时,一次最多只能投入四千人,别说晋王有兵十万,就算有百万雄师也是一样,隋朝又哪需要三十万人来攻城?这根本就是瞎扯。”

裴寂满脸通红,怒视刘文静:“难道薛万均和杨善会就不会协同作战?放任我军一一对战?”

刘文静不慌不忙道:“我只是说薛万均没有三十万大军而已,可没说二人不会联兵;事实上,我认为薛万均、杨善会、秦琼有九成联成的可能,呈口袋之势往南阳包围而来。但前提是薛万均要彻底占据淅阳,免得被我军从背后捅刀子,可是薛万均如果攻占淅阳全郡,那他就没必要跟兵多将广的杨善会、秦琼联兵,而是直扑西城郡,将汉川的尉迟恭引入荆襄,占据兵力空虚的房陵、巴东,将巴蜀和荆襄一刀斩为两半;我军西进所必经的巴东秭归县,正好扼住了峡道,这里崖路狭窄,攻打秭归县十分困难,一次最多只能投入两千兵力,到时候,隋军只需派两三万人坐镇,我军纵有雄兵百万也难以攻克。而薛万均和尉迟恭的主力之师则从西面扑向夷陵和襄阳,一步步吞食我军大后方。而我军被杨善会和秦琼牵制在此,救援之兵去少了,被隋军骑兵一一歼灭,多了,则二将可以直扑新野。”

“这……”李渊暗吃一惊,虽说薛万均、杨善会、秦琼也有他的预想当中,可照刘文静这么一说,三将联兵的方式却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而是以李唐的荆襄为代价,彻底斩断他们与巴蜀的联系。

“刘相国未免危言耸听了吧?”裴寂冷冷一笑,道:“照你这么说,我们没必要东征了,南阳和淅阳拱手送人,只要保住襄阳、房陵即可。”

这话相当歹毒,大有将刘文静当成隋朝说客之意。

“我可没有这么说!”刘文静也不是傻瓜,自然不会承认,而是说道:“隋军的实力堂堂正正的摆在那里,我们要是没有把这些纳入整个大局来考虑,就会让并州战役重演。”

裴寂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并州战役时,他以为太原将是隋军之首选目标,便被南部大军尽数抽空,只留少许兵力镇守南部,结果隋军吞食了太原之外的所有地方之后,再对人心惶惶的太原发动大战,刘文静现在这么说,完全是拿他来当反而教材呢,这让他如何不恼火?

这时,萧瑀起身打圆场道:“具体该怎么作战应该是由圣上来考虑,但作为大唐的核心,我们应该站得更高一点看问题,圣上,请容微臣说上两句。”

李渊顺水推舟道:“两位相国稍坐,我们来听听萧相国的意思。”

裴寂狠狠的瞪了刘文静一眼,便冷着脸坐了下来,刘文静冷哼一声,也坐了下来。

这时,萧瑀不慌不忙道:“两位相国的分析,也暴露出了杨侗的下一步战争方向,极有可能是淅阳,如果薛万均来袭,且不断增兵,光凭那四万军,恐怕自保都不足,更别说是主动进攻了,所以我们必须增兵,至少要到六七万左右方可。”

李渊皱眉不已,他御驾亲征,抽空了襄阳的兵力,加上李神通的军队,计有十五万之众,但是杨善会和秦琼的军队数量上虽然少于他,可二人之军皆是精锐中的精锐,如果抽出三四万去支援淅阳,恐怕这边也会捉襟见肘。现在哪里还抽得出军队,是调西城之军、还是调来巴蜀的边军?

目前李唐扫地为兵,计有三十万大军左右,除了这里的十五万大军,其中淅阳有李世民和张士贵的四万大军镇守,这其中,还包括了很多伤兵,西城郡有兵三万,巴蜀的武都郡和宕昌各有两万,淮安和舂陵各有一万,与隋境接壤的同昌、义城、清化、通川也各有五千军队。名义上兵力不少,但拔出一个萝卜留下一个坑,所以他们根本无兵可调。

但正如刘文静所言,淅阳相当关键,不派援军不行,一旦失守,入蜀之路将会尽数丢失,整个荆襄地区将会沦为晋日的太原,得不到救兵、得不到粮食,最终被隋军一网打尽。

实际上,李渊也知道最好的办法是收拢舂陵、淮安的兵力,退守舂陵郡治枣阳,将淮安和舂陵之北送给隋军,同时,他这边退回襄阳,放弃南阳,以部分兵力坚守襄阳的阴城县和安养县,而淅阳军队也退到汉水以南的勋乡、武当一带,凭借汉水、白水之险,将‘西城石泉、丰利—淅阳勋乡、武当—襄阳阴城、安养—舂陵枣阳、上明’结成一道坚固的屏障,如是一来,不仅防线稳固,不用再增军队支援淅阳南乡和丹水县,隋军打不破这道防线的话,自然会调头对付李密。

如此一来,李唐便可抽出十万左右的军队去执行李建成征六诏、攻打岭南的战略。相对于隋军来说,六诏、萧铣、林士弘要好对付得多,更重要的是萧、林二人的南部兵力空虚,一旦李建成的战略如愿而成,那李唐获得的不仅是广袤的地盘,还有几百万人口,这样兵源有了,巴蜀百姓的压力也减轻了。

而如果继续从其他地方抽出军队支援淅阳,李唐本就不牢的防御线就会支离破碎,隋军不需几仗就能打到腹心地带,关键是支援了淅阳,也打不过隋军。如果军队败光,李唐的一切就全完了。

越想,李渊越觉得李建成拟订的战略妙不可言。而实际上,李建成之战略,是他和刘文静等人共同为李唐开出的良方,李建成负责给李渊以希望,刘文静负责说明当前危境,告诉李渊,当前事不可为。

为了李唐,李建成可谓是用心良苦。

裴寂是李世民的支持者,一不知李建成和刘文静已经为李渊定下了新的战略,二不知处境艰难的李渊已经动心,便说道:“圣上,我们或许可以征集民夫,将这些民夫编成军队守城。”

“荒谬之极!”刘文静哪会让他破坏向南发展的大计,高声道:“隋军弓强弩利,被他们驱逐来攻城的奴兵完全就不要命,这种打法,便是精锐之师也为之战栗,更不要说民夫了,在隋军来犯之际,民夫必将一战而溃,继而动摇军心,还不如不用。”

裴寂冷笑道:“我知道刘相国随军出征,确实比别人更了解隋军一些,但你经历的是野外作战,而不是守城!你用野外之战来定位隋军战力,岂不可笑?”

刘文静冷然道:“裴相国无非是想用击溃薛举主力之战来证明自己正确而已……”

“不错!”不等刘文静说完,裴寂便打断了他的话,“当初薛举十万大军沿着汧水进攻扶风,扶风汧源守军只有两万,我将十万百姓动员起来,男女老少都上城,同仇敌忾,一次次击败薛举之军,激战了一个月,薛举损失惨重,最终不得不撤回天水郡,汧源城依旧巍然挺立,这是不可抹煞的事实,刘相国现在居然说民不堪用,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刘文静差点给这白痴气乐了,反驳道:“那是因为薛举的军队破城之后屠城、筑京观,百姓才会同仇敌忾!此外,薛举孤军深入、粮食不多、士卒疲惫,这才让你成功了一回!但请你记住,杨侗的隋军不是薛举那没有攻城器械的乌合之众。杨侗在民间是什么样的声望,你调查过吗?你认为淅阳百姓会抵抗给他们田地、给他们耕牛、给他们孩子读书机会的隋军?裴相国,你太想当然了!”

“你……”裴寂大怒。

“我什么?这难道不是事实吗?我认为你更应该以隋军在太原的表现来衡量淅阳所面临的压力,而不是用不沾边的薛举之兵来评判隋军。”

斗嘴?

刘文静一点不怵裴寂,李唐就是因为有太多这种有点成绩就夸夸其谈的破玩意,才衰败成这样。

“好了!好了!你二人不要争吵了。”

头昏脑胀的李渊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朕决定放弃汉水以北的淅阳之地,并将淮安和舂陵兵力收拢至舂陵枣阳和上明,同时,我军也让出南阳。凭借汉水和白水,将‘西城—淅阳—襄阳—舂陵’结成一道坚固防线,先全力稳住这道防线,再谈其他。”

望着众臣子各色目光,李渊惨然一笑,惨白的脸色露出无比痛苦的神情,“实力不如人,朕不认也不行,抽调兵力支援淅阳丹水和南乡,只会让隋军逐个击破。军队现在就是我们的命,只有保全军队才能卷土重来,否则的话,再多地盘终会失去。”

李渊又看了一眼裴寂,缓缓道:“民夫要用,但不是南乡和丹水,而是勋乡和武当。裴相国有动员民夫的经验,这次就请裴相国率一万军队前往淅阳,先一步在汉水以南构筑一道牢不可破的防御线,待张士贵南下,立即将防御线交给他,回襄阳与朕汇合。”

有了并州战役的教训,李渊已经不敢让裴寂领兵,更不敢玩‘将相’相制的手段,正如刘文静之言所言,淅阳若是失守,房陵、巴东难保。

“微臣遵命!”既然天子已经开口,裴寂只得答应下来。

“圣上,若是我军退守襄阳,舂陵枣阳带压力倍增,这时候人心动荡,非良将不足以担此重任,微臣建议册封驸马柴绍为舂陵郡守,率领大军镇守我大唐东大门,为也圣上未来平定天下奠定基础。”刘文静心知皇帝虽不明说,心中已经同意了李建成之策,担心他又派李神通这等货色扛重担,迅速给出合理建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萧瑀、陈叔达、宇文士及等人也都不分党派的站出声援,这时候已经关系到李唐的生死存亡,内斗的结果是大家都得死。而比起李氏宗族那些酒囊饭袋,柴绍强的绝对不是一星半点,有他镇守舂陵,完全可保舂陵不失。

“父皇,如此重要之地,确实非大将不可镇守,嗣昌稳重沉稳,能征善战,更关键是对父皇忠心耿耿,的确是不二人选。“默不作声的李建成也站了出来。

“柴绍。”李建成这话说到李渊的心坎之上了,这时候人心浮动,忠诚是关键,能力是其次,柴绍是他女婿,与大唐是荣辱与共的关系,能力和忠诚都不必担忧。

“末将在!”柴绍立刻站出。

“朕封你为舂陵太守,赐节制军政之权,率兵两万前往舂陵,收拢淮安之军,镇守我大唐东大门!”

“末将遵命!”柴绍高声应道。

“圣上,微臣也荐一将镇守襄阳北大门——阴城县。”这时,陈叔达起身道。

李渊问道:“何人?”

“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乃是晋阳起兵之勋臣,破宋老生、击卫文升、围攻长安等等战役都与他有莫大关联,可谓是文武双全、忠心耿耿之良将。”陈叔达笑着说道。

“陈相国说得极是,刘大将军能征善战,这些年在晋王麾下得不到发挥,现在看来,是朕用人失当。传朕命令,令其立即南下,坐镇阴城。”

“喏!”

“如此一来,房陵郡成为襄阳第二道门户,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何人可为朕坐镇?”

“非勋国公不可!”李建成推荐了殷开山,不给别人丝毫反对机会,接着建议道:“西城郡洵阳、黄土、丰利三县皆与上洛接壤,为了防止隋军在由横渡汉水,儿臣建议李安远、段志玄、于志宁前去经营,并在汉水之滨构建防线”

李渊二话不说,道:“准了!”

商议完毕,众臣一一离开。

“仁人!”萧瑀突然叫住了宇文士及,沉声问道:“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啊?”

“奇怪?”宇文士及心中一惊。

萧瑀皱眉道:“刘弘基、殷开山、李安远、段志玄、于志宁都是晋王之心腹,可太子却建议他们担当重任,这里边到底有何用意?”

宇文士及道:“这几人外出为将,得利的还是晋王啊!”

“这就是最不合理之处。”萧铣忧心忡忡的说道:“太子麾下的人也不少呢,单是推荐一人或许真是量才录用,不过接连推荐五人就不正常了。”

宇文士及目光一闪,震惊道:“太子剪除晋王殿下羽翼,难道打算对殿下下手?”

“太子这时候若是对付晋王,大唐便会彻底失控。他不是那种目光短浅之人,绝对不会干这种蠢事。”萧瑀摇了摇头。

宇文士及道:“古人云‘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太子让出这三个位置,或是为了获得更多。”

“圣上的布局是闭关锁国之策,如果隋军再进一步,那么迁都巴蜀是圣上最后之选!”说到这里,萧瑀脑海中灵光一闪,道:“刘弘基、殷开山、李安远、段志玄、于志宁是晋王麾下最有影响力的将官,除开他们,谁有资格去争巴蜀各郡郡守?也就是说,太子要整个巴蜀的治理权!”

宇文士及瞳孔一缩,话锋一转道:“我们是不是要反对?”

“任命已下,怎么反对?”萧瑀苦笑一声,“而且为何要反对?这几人确实适合镇边。”

“相国的意思是?”

“唉,大唐连内斗的资格都没有了。”萧铣长长一叹,直接离去了。

萧瑀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放弃党派之争,同心协力度过难关。宇文士及也相当认同,问题是以独孤氏为首那一派关陇势力,能够容忍太子党蚕食他们在巴蜀的利益吗?

宇文士及觉得很难。

此事一旦暴光,必将掀起一场严重的利益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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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1章:裴愔入京见女儿

“圣上,您订的这些官员俸禄是不是太多了?”洛阳王宫正殿,在商谈完一些重大事件之后,韦云起拿着一份公文,这是民部尚书杨师道根据杨侗的要求重新拟定的俸禄制度。

杨侗如今治下的各级官员俸禄普遍都高,月俸折算成粮食的话,六品官员的职位在百石左右,若是以乱世前的粮价来算,这已经是三品的千石大员了,比十二卫大将军、各寺卿差不了多少。

但往下就不同了,一个县令,在文武二帝时代分为从六品上的上县县令、从七品上的中县县令、正八品上的下县县令,也就是说,同是县令,不仅级别不同,连俸禄也不一样,下县县令一年收入是六百石,也就是一天一石六斗左右,按照一石十斗算,一个月五十石左右。

而到了杨侗这里,太守、县令废除了上、中、下之分,去除上下,太守统一为从五品上、县令统一为从七品上,俸禄也以品级而算,大隋官员都是从寒士之中提拔起来的人,在这之前,九成以上没有为官经历,郡县官员没人降职、降薪的现象发生,自然不会存在不满之声;若是以文帝时期的粮价来算,大家的俸禄一律得到不小提升。正因如此,韦云起才会觉得这份新的俸禄制度高了。

“高吗?朕倒是觉得有些少了。”

“还少啊?”韦云起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中仆射不妨换个角度来想。”

韦云起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儿,苦笑道:“微臣鲁钝,请圣上明示!”

杨侗说道:“就以县令来说吧,他执掌的是一个县的民生,以前很多人说的贪官,大多是县令。这不是说郡级官员不贪,而是县令离百姓最近,县令是什么样子,朝廷在百姓眼中就是那个样子!所以,县令的口碑,决定着朝廷的形象。”

众人闻言,无不醒悟起来,县令是基层官员,如果他们不将政策执行不到位,哪怕朝廷有仙丹妙药,也治不好一个地方的顽疾。

“但是皇兄!若是县令贪婪、昏庸、不作为,大可让刑部、御部依法惩治即可,这和高俸禄又有什么关联?”杨侑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一个县令,每天要解决民间纠纷、关心民生,对百姓来说,县令就是天!”杨侗看着众人疑惑的神色,接着说道:“但县令的俸禄是多少?一个月的收入,勉强可以购买五十石米!这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已经够了!但县令,他出门不能总是穿着官服,而且还要参加一些名士聚会什么的,总得有一身体面衣服。还有就是县令的安全问题,虽说县有县兵,但他们隶属武部,俸禄乃是由朝廷发放,是朝廷的人,县令没资格调动他们来护卫自己,县令在解决纠纷的时候,满足了老实百姓的意愿,却得罪了桀骜不驯之徒,为了防止这些桀骜不驯之徒殴打、刺杀,县令得自己掏钱供养几名亲随,此外,家中还有几个下人伺候,这也需要钱。一个县令家有几十口人要养,他这点俸禄哪里够用,只能利用手中的权力谋私利,从而一步步走向堕落深渊。”

“贪腐自古以来都是弊端,以往对贪腐的治理都是以镇压为主,但朕认为堵不如疏,我们要找出问题的关键,然后从根源上入手,提高官员俸禄,让他们不至于为生计而去贪污,俸禄都这么高了,官员还去贪污干嘛?如果还贪,那问题就大了,往轻里说是一个人的道德问题,而往重里说,他是想要更多钱去招兵买马,图谋造反。所以,当高薪普及下去以后,任何贪官污吏都失去值得同情、值得赦免的理由,凡是贪污舞弊者,一律严惩,情节严重者,按叛国罪论处。”

房玄龄笑道:“圣上此举,除了这些之外,也可加大对人才的吸力。”

杨侗说道:“一个国家就这么点官员,国家养得起,再穷也不差这点钱,何况大隋不差钱,就更没必要亏待大家了;而且国家培养一个人才着实不容易,朕不希望他们因生活所迫铤而走险,最终走上不归路。”

“臣弟受教!”

“微臣受教!”

众人心悦诚服。

贪腐,历朝历代都难杜绝,但不可否认的是,杨侗推出的高俸养廉政策,无疑开了一条新路,在用高俸禄提高文武百官归属感的同时,辅以严峻刑法、勒石记过、‘一人犯罪祸及三代’等手段,确实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遏制贪腐行为。

。。。。。。。。。。。。。

就在杨侗与诸臣议事之时,淑妃卢清华来到了妹妹裴月华居住的修业里,裴月华怕‘义父’李密把她嫁给她不喜欢、不认识的人,送杨袭芳到了大隋之后,就赖在大隋不走了。从邺城转到洛阳不久,杨侗便给了她一座小宅院,占地只有两亩左右,但足够她和几名下人居住了。

卢清华到了后堂外,只听堂上传来一阵阵笑声。远远望去,只见正中坐着父亲裴愔,她的妹妹裴月华则坐在下首,父女二人谈笑风声,叙说着离别之情。

但随着卢清华走上大堂,堂内顿时安静下来,裴愔和裴月华一起望着她,卢清华快步上前,在父亲面前跪下,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哽咽道:“女儿叩见父亲!”

“孩子,苦了你了!”裴愔也伤感起来,连忙扶起她,见她容光焕发,远非之前可比,不由叹息一声:“孩子,听说你‘罹难’之后,你母亲痛不欲生,到了这儿,月华才说了真相。”

“女儿不孝,让父母担心。”卢清华将泪水拭去,也直到现在,才知道妹妹为何让人将她请来,原来是父亲到了。

“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和你母亲就放心了。”裴愔心中又是高兴,又是伤感,忽然之间,想起了古灵精怪的外孙女,于是问道:“对了,芳儿呢?”

“不知父亲在此,女儿没带芳儿来。”卢清华瞪了妹妹一眼,裴月华不以为惧,嘻嘻一笑,“我这不是要给姐姐一个惊喜么。”

裴愔关切的问道:“清华,你,圣武帝对你好么?”

这一问,只让卢清华闹了个大红脸,但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低下螓首,又羞又愧的轻声道:“夫,圣上待女儿很好,不仅册封女儿为淑妃,还册封芳儿为武安公主。”

说到这,卢清华问道:“父亲还在李密那里任职吗?”

裴愔也知女儿的尴尬,不欲多说什么,于是顺势道:“为父以前在当伪魏的官是迫于无奈,圣武帝当年一怒之下,刺杀了李密无数官员,九成以上的地方官吏成为刀下亡魂,伪魏官场为之瘫痪,裴世清一家也遭了殃,他们家被杀掉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妇女和老人幸存,有裴氏血脉男人和孩童全部被杀绝,死伤非常惨重,连裴世清也被,也被一刀两断,家财被洗劫一空。为父以害怕报复为由,趁机辞去了官职。”

裴愔对几度要卖掉两个女儿的裴世清一直怀有恨意,而且他只有两个女儿,所以他对裴世清一家的遭遇也没有什么难过。

但卢清华却是吃了一惊,伪魏官场被刺客杀尽闹得沸沸扬扬,她当然也听说了,只是裴世清几近被灭门之事,还是第一回听说,想到此事发生的时间,一阵甜蜜之感蓦然涌至心田,羞人答答的说道:“夫,圣上是为女儿出气呢。”

裴月华“噗”的喷笑出声,“红颜祸水说的就是姐姐你!”

裴愔也误会了,单纯以为杨侗‘冲冠—怒为红颜’,心中也很欣慰,由此可见,女儿不仅没有受到委屈,反而相当受宠,

“既然父亲不当伪魏的官,干脆把母亲也接到洛阳安居好了,这样我们一家也算是团聚了。圣上迟早解压缩讨伐不臣,而作为伪魏的都城,彭城必然会发生惨烈的战争,你们在那里不安全得很。”卢清华说道。

裴月华也说道:“是啊父亲,都说‘乱世人不如太平犬’,而大隋是当今天下唯一的净土,李密迟早要完,您和母亲就来洛阳吧!我们一起住。”

裴愔心动了,沉吟道:“好吧,等我回去,就把夫人接来洛阳。”

“父亲什么时候回去?”

“父亲何时回去?”

“……”裴愔无语的看了两个兴奋的女儿一眼,不爽道:“貌似入门至今,连口清水都没下肚,我就这么不受欢迎么?”

“啊!我忘了!”裴月华吐吐舌头,亲自跑去安排。

卢清华失笑,“父亲,为何不将母亲也带来?”

“探我底啊?你还嫩一点。”

“……”卢清华

“你诈死,害得我和夫人伤心了许久!现在气顺了。”

“父亲!”一股浓浓的愧疚之情,从卢清华眼中闪烁而出,哽咽道:“都是女儿的错。”

“也只有如此,你们才能波澜不兴的圆满团聚,这是最好的结果,我不怪你。”裴愔叹了口气:“此事绝不能外传,不然对圣武帝,对你都是致命的。”

卢清华咬着嘴唇,道:“女儿明白!只是女儿已经改了姓……”

“那又如何?”裴愔打断了女儿的话,道:“女儿家嫁出去,就是别人的,如果圣武帝不是皇帝,那你就是杨氏、杨夫人,这不也是改了姓嘛?怎么改,也改不了你是我女儿的事实。”

“多谢父亲。”这是卢清华最大的心病,得了父亲的谅解,心头阴霾一下就烟消云散。

“我这次,是受裴叔之托来的。”

“世矩叔祖?”

“正是!”

“他想重新降隋么?”卢清华皱眉道。

“差不多吧。”裴愔微微眯起眼睛,冷笑道:“圣武帝写的《六国论》早就说过‘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可是那李渊却不吃这教训,当了皇帝以后,变得胆小如鼠,打了大败仗,也没想办法狠狠的打胜一场,以凝聚人心,一次次跑来和大隋谈判,为了苟且偷生,签订一系列丧权辱国的条约,赔偿了大笔大笔的钱粮,自从失去关中,伪唐已经开始人心涣散。这下好了,短短几年就成为‘赂秦’的‘六国’,离‘破灭’自然也就不远了。”

目光缓缓地在卢清华脸上扫过,裴愔接着说道:“世矩叔父精明过人,便是父亲也远远不如,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为伪唐殉葬呢?只不过他又担心落人口实,便迂回了一圈,让为父跑这一趟。”

卢清华沉默了一下,索性直言道:“圣上虽然庞爱女儿,可女儿不会参与……”

裴愔瞪了卢清华一眼,道:“你想参与,我还不让。”

“啊?”卢清华为之一呆。

“我以前最担心的就是你,你现在过得好,我干嘛为了远远的族人,而伤害自己的女儿?当我傻啊!”裴愔只有女儿两个,他这一支算是绝了,裴氏以后是好是坏,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也就不关心裴氏延续问题。

“谢谢父亲。”卢清华心里暖洋洋的,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可是父亲,天下世家一直当圣上为洪水猛兽,斥责他是野蛮、粗鲁、霸道的煞神,这叔祖为何??”

“为何降隋是吧?”

“对!”

“追逐利益是世家的本能和天性,古往今来概莫能外。世家只会忠诚自家利益,而不会忠诚任何一个朝代的任何一个皇帝,如果这个皇帝的敌人比较强大,并能够对世家许以重利,世家会毫不犹豫的抛弃这个皇帝,如今天下局势明朗,大隋大有一统天下之势,世家害怕了,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便拼命来巴结大隋王朝,他们归根到底,还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如果圣武帝开出的价码够高,这些世家一定想尽办法的把李渊父子脑袋送到洛阳来。我也是世家中的一员,很清楚世家的想法。”裴愔叹了口气,道:“当初叔父看好杨倓,而你又是裴氏最出色的女孩,这才不惜拆散你和圣武帝。对于裴氏来说,只要你当上皇后、太后,那么裴氏就能从你身上获取无法想象的权柄和利益。”

卢清华闻言,只感遍体生寒,她虽冰雪聪明,哪怕当过杨倓的皇后,却也因为王世充的缘故,裴氏在她身上获得不到什么,这也使她没有机会了解这些。此时听到父亲一一道来,心中对裴氏厌恶、怨恨至极,如果不是家族之故,她的人生也不会有永远无法洗刷的污点。女人就是这样,她的极少正邪善恶之区分,有的只是喜欢和不喜欢。当一个男人征服了她的身心,那她就愿意奉献自己一切,哪怕丢掉尊严也会甘之如饴;反之,你纵然千万般好,得到的只是厌恶与嫌弃。

女人的世界里,只有愿不愿意,从无对或者不对。

再如何尊贵,当她身心被一个男人征服,也甘愿抛掉所有的尊严,只为博君一笑。

要不然,又哪来‘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之说?

显然,卢清华也是这样。

她怒气不息,秀眸燃起了熊熊烈火,对裴矩恨得直滴血。

如不是裴矩,她和杨侗也不会被拆散,如不是裴矩,她也不会嫁给杨倓,如不是裴矩,她自始至终都是清清白白之身,如不是裴矩,她也不会痛苦这么多年,如不是裴矩,她也不会差点死去、差点和丈夫女儿天人永隔。

一切都是裴矩的错。

连呼吸都是。

女人的理性就是这么的不可理喻的,再贤惠的人也是如此。

若裴矩知道卢清华的想法非气背过去不可,虽然他掺和过,但拍板认定的人是杨广呢。

卢清华眼珠一转,丈夫今晚正好就宿于她寝宫,她决定先尽兴玩耍,然后让丈夫屠掉可恶裴矩,一个裴世清哪够。但是转念一想,又怕坏了丈夫的大业,问道:“父亲觉得圣上如何?他会向世家妥协吗?”

裴愔摇了摇头:“我太久没有接触过,也不知圣武帝的品性,不过从他对待世家的态度上看,比武帝还要刚烈,他是绝对不会向世家妥协的。”

“听说翟让率领大军来犯之时,他便遭到元文都、卢楚、韦津等世家子弟集体背叛和戏耍,在杨恭仁、皇甫无逸的鼓励下,这才被迫披甲上阵、亲身犯险,所以他对世家带着一股仇恨。”

卢清华这回放心了,忽然说道:“父亲也是世家子弟,难道就不怕?”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圣武帝怎么会杀我的头?”裴愔笑着说。

卢清华说道:“圣上真就杀过使者。”

“不至于吧?”裴愔打了个冷颤,双眼圆瞪道:“我只是个传话的!杀我干嘛?”

“我也是听宫女说的,据说那个倒霉的使者好像是梁师都派来的,那人带了几十车奇珍异宝前去邺城拜见圣上,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反正结果是礼物全收,人照砍。”卢清华表情很是认真。

“……”裴愔感觉自己来错了。

卢清华说道:“要不这样,若是有信件之类的,父亲不妨交给女儿,让女儿带入宫中,顺便问问口风。”

“也好!”裴愔老老实实的把裴矩的亲笔信交给了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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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2章:‘万’国朝隋

杨侗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淡淡光晕如同一层轻柔薄纱披了下来,视线有些模糊不清。

卢清华蜷缩在他的胸膛上,薄薄锦被将玉人曲线淋漓尽致凸现,锁骨鹅颈颜色更是夺目三分,宛若品质上乘的羊脂洁玉一般,毫无瑕疵可言,倾尽天下锦绣华章也难以完全诠释这份美韵,秀美高雅的玉容带着一些泪意,眉宇间写满了痛楚,恰如一枝梨花春带雨。

这女人,也不知发了什么疯!昨夜欢娱之时,趁他不备,奉献了另外一个第一次。

杨侗知道她有心事,想到今天也不会有什么急事、要事,索性也不起身,静静地等着卢清华苏醒。

当第一缕阳光洒入楼阁之中时,卢清华缓缓张开双眸,就看到了丈夫闪闪发亮的双眼,带着浓浓的询问之色。

“醒了?”

“嗯!”

“昨晚闹得那么疯,这可不是淑妃的风格呢。”杨侗的目光从询问变成了戏谑。

“我……”想到昨晚的疯狂,卢清华双颊倏然染上一层淡淡红霞,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带着若有若无的温柔。

“你有心事,不想说,我也不强求!你昨天从月华家回来,就古里古怪…月华不会让你成这样,这定然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儿…我要查,一定查得出来,只是那个时候,只怕闹得人尽皆知。”杨侗微笑着说。

他没用任何强迫的手段,只是理性的分析,让卢清华不得不对之屈服。

“好啦!我说就是了!”没好气的白了杨侗一眼,卢清华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爹爹来了……”

“来了就来了,我看以后也不用回去了。”裴愔的家庭情况,杨侗相当了解。

“你要杀我爹?”卢清华脸儿都吓白了。

杨侗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容易引人误会,轻抚着她缎子一般的肌肤,失笑道:“我的意思是说让他在洛阳住下来,彭城迟早会打仗,刀枪无眼,伤到了可不是开玩笑”

“说得不清不楚的,吓我一跳。”卢清华嗔怪的笑骂一声,僵硬的身子在丈夫的抚慰下,又软了几分,低声呢喃:“夫君,裴矩想投降大隋,又怕落人口实,这才迂回着找爹爹,让他代替裴氏出使大隋。”

“裴矩是哪门子国王,还出使?”杨侗啼笑皆非,“说吧,你想我怎样?”

“我……”

“说实话。”

“从爹爹话里无意得知裴矩才是拆散我们的罪魁祸首,我当时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然后呢?”

“然后我想让夫君灭他全家。”

“那现在呢?”

“我现在居然不那么恨他了,你说奇不奇怪!”卢清华沮丧的说道。

“那你昨晚不是亏了?”杨侗看着一脸郁闷的卢清华,差点就喷笑出来。

卢清华芳心一酥,晶莹玉润耳垂立刻透出酡红,迅速蔓延遍了修长鹅颈,胭脂一般的玉颊在淡淡晨曦映耀下,语如蚊蚋道:“或许就是这样,我才不恨裴矩。”

“……”杨侗满脑子黑线。

也太扯了吧?

卢清华得不到回应,抬头一看,见他脸上满是狡黠的笑意,登时恼色上靥,又羞又窘道:“连拆散我们的人都恨不起来了,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不是没出息!”杨侗拼命忍着笑,“之所以那么恨裴矩,是得知真相后的正常反应,很正常的。这火气一过,便恢复了纯良的本性。”

“这样啊……”原先灰心丧气的卢清华如释重负,双靥上漾着片片欢喜之色。

“对!”虽说卢清华年纪不大,可好歹也有一个几岁大的孩子了,居然还这么单纯,杨侗真是被她打败了!

女人,真是一个不解之秘。

不过这份纯美,无疑最让人钟爱。

“圣上,中仆射和房尚书、凌尚书、杜尚书求见。”温馨的气氛,忽然被宫女打破。

杨侗凝声而问:“何事?”

“好像是南阳出事了!”

“败了?”杨侗面色微变。

“奴婢不知。”

“夫君,让我侍奉你吧。”卢清华亦是吃惊之极,挣扎着要起来。

“不必了!”杨侗不是矫情,只是他习惯了雷厉风行的作风,让别人给自己穿衣服,麻烦不说,耗时更长,这些繁文缛节能省则省。

至少现在的杨侗,还没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资格,礼数和奢侈很多时候容易被混淆,在他看来,如果习惯这种生活的话,会让人产生依赖,磨平人的意志和品行。

“时间尚早,你再休息一会儿,这天塌不下来。”穿好衣服,杨侗叮嘱了一声。

“好!”卢清华乖巧的缩回被窝里,看着杨侗离开,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的微笑,不过着实睡不着,又担心发生大事,便爬将起来,这一动,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令她泪眼汪汪的。

真亏了!

该死的裴矩。

……

洗漱完毕,杨侗匆匆赶到了正殿,当他看到众臣满脸笑容的时候,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实处。

“参见圣上!”

“免礼!”杨侗走到首位坐下,并示意众臣入座。看着韦云起脸上的笑容,杨侗笑道:“右仆射和秦将军谁赢了?”

“都不是!”韦云起沉声道。

“哦?”杨侗目光看向负责情报收集和分析的凌敬。

“圣上,今天一大早,右仆射飞鹰传信,说是李渊的南阳昨夜频频调兵,连夜退回襄阳,右仆射担心李渊在朝水和白水之上布有埋伏,没有追击!清晨派人入城查看,已是人去城空,甚至连百姓都没有一个。”

杨侗双眼一亮:“当初刘备南逃时,携带了樊城一带的几万名百姓,结果让曹操打了一个落花流水!他李渊傻啊,居然挟裹百姓而逃,这倒是我军一个机会。”

“圣上,百姓是坐船走的。”凌敬苦笑道。

“当朕没说。”

“……”

“对了,让右仆射小心‘火烧新野’”

“圣上,这个也没有。”

“这个李渊气势汹汹而来,居然说走就走,真是让人想不到啊,倒是让朕高看了他一回。”杨侗问道:“李渊视土地如命,向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这次一仗不打,就把大半个南阳丢了,着实让人意外。”

“这很正常!”韦云起笑着说道:“淅阳、南阳、淯阳、襄城等郡,大多受到朱粲迫害过,任何势力入主这些地方,只需待百姓好一点,百姓都会感恩戴德。若是李渊能够巩固一两年,将之彻底吸收,我军想要立足也比较困难。而李渊却对着地图四处开打,更是消灭了隋唐之间的天然屏障王世充,这不仅令隋唐彻底接壤,关键是他在这一战消耗了太多的兵力,导致兵不够足,防线处处出现了漏洞,他知道军队是伪唐的安身立命之力量,一旦将仅有的兵力败光,便是我们把雍凉二州送给他,他也守不住。所以才退回襄阳。李渊这一回干脆果断的撤离,不是他大方了,而是不敢再败了。”

“聪明了一回!但现在省悟得太晚了一些。”

杨侗点了点头,这时候虽然没有‘人存地失,人地两存;人亡地存,人地两失’之说,但熟知兵法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的确是晚上了一些!但也不是不可救,从他目前的表现来看,是准备效仿刘备,锁四塞而鼎定巴蜀。”房玄龄笑着说道。

杨侗也点了点头,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事情了,除了巴蜀,李渊还能去哪里?

“此外,李世民兵败返回南阳之后,便被李渊罢免了尚书令之职。”

“军权呢?”

“李世民还继续带兵。”

杨侗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整个就在争权夺利,朕看不出李渊还有什么希望,照朕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借机收回李世民的军权,将伪唐大大小小势力凝聚在一起,只有将军权统一在一起,才能大战到来之时上下一心。”

“伪唐的权利都分在各个世家的手中,要让这些人让出自己手中的利益,谈何容易?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是他们觉得圣上会跟他们妥协,这就更不会掏家底来支持李渊了。”房玄龄笑了一笑。

他知道李唐朝堂之中,并非没人能够看破党派之争的危害,但人就是这样,如果没有了退路,在关乎自身安危的时候,无论需要他们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能够把一切都拿出来,但如今的情况是李唐那些聪明人,每个人都看出危害,却总希望别人能够多代出一些代价,让自己少出乃至不出,人人都是聪明人,所以人人都舍不得手中的权利,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将自己彻底拖入绝境之中。

杨侗点了点头,看向凌敬:“对了,襄阳为何迟迟没有动作?”

在他的设想中,内忧外患的李渊缺钱缺粮、危机感十足,这才放出风声,说是大隋要跟世家合解,这才导致世家代表纷纷前来洛阳,他的用意是让李渊对世家下手,然后让黑冰台浑水摸鱼,可李渊至今都没有动静。

凌敬拱手道:“微臣认为有两个原因,一是李渊对伪唐朝堂掌控力较高,还有一定的威望,因此世家们虽然不满,却不敢闹得太出格。二是李渊对南阳战事抱有希望,不希望这个时候襄阳出现内乱,只要战胜我军,他个人威望一定膨胀到足以主宰一切的地步,这样一来,伪唐的内忧自然不刃而解。所以很大程度上来说,李渊和世家们都在观望南阳一役,但李渊气势汹汹而来,一仗不打就丢城丧地而归,个人声望大减,倾尽全力支持他的世家的不满再次上涨,而李渊这一次东征,不仅一寸土地捞不到,还损失了二十多万大军,这些军队的抚恤都需他掏钱来赔,钱在哪里?世家之手。”

伪唐损失的二十多万军队都是同族子民,大隋怎么可能斩尽杀绝呢?除了死去的,伤残都得到了救治。只不过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刑徒,四肢俱全之人,伤势一好便安置在河南郡进行劳动改造,而古代的很多奇迹,其实都是由刑徒修建而成,历朝历代的徭役一般只是在本乡本土做义务劳动,当然也有例外。

杨侗笑道:“你说是襄阳的平静,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宁静而已。”

凌敬道:“圣上说所极是,襄阳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此事继续盯着!”

为了将世家歼灭在襄阳,黑冰台的力量都往那里倾斜,所以杨侗容忍得了黑冰台对渤海转轮教、西域马贼一无所知,如果凌敬连襄阳这边的事情也办不好,杨侗是一定要问责的。

“喏。”

“圣上!”杜如晦拱手道:“西域行台省发来鹰信,称是西域各国纷纷呈上国书,各国国王请求入朝朝贺;西突厥现在分为八大部,他们也依葫芦画瓢,呈上了‘国书’;除此以外,柬突厥三部、契苾部、辽东三国、黑水靺鞨、南室韦、北南室、大室韦、女儿国、象雄国向边郡郡守投了国书。”

杜如晦的话让杨侗怔了片刻,忙碌的日子最容易忘记时间,他虽没有出战,可也不清闲,算算时间,都已经是八月了,再过三四个月,就到春节了。而以行程来说,现在递交国书也不算早

杨侗心底忽然萌生出一个有趣的念头,笑着说道:“难道这么多异族国王酋长聚集在一起,不乘此机会耀武扬威,震慑一下,实在可惜了一些。朕觉得战场的威慑力比起炫富要强万万倍,等这些国王到了,朕干脆就带他们到战场上逛一圈,也让这些土鳖看看我大隋军队是怎么打仗的!”

房玄龄双眼一亮,道:“好办法啊!除了有限几个国家,域外的的这些最多只有几万军队,他们对我中原几十万大军的作战方式总是抱着怀疑态度,觉得言过其实,若是亲眼目睹一遍,必然相当震撼,也能起到杀鸡儆猴的威慑效果。”

“臣,附议!”

“臣,附议!”

韦云起、杜如晦、凌敬等人也纷纷表态。

“既然大家也觉得好,那克明就把这决定发往西域行台省和各个边郡,让这些国王提前入朝。”杨侗向杜如晦吩咐道。

“喏!”杜如晦应了一声,又说道:“圣上,西突厥八部和女儿国、象雄国要么位于丝绸之路西部,要么在西南部,他们希望圣上同意他们派代表进驻西域行驶省,成为丝绸之路上的一员。”

“这是好事!”杨侗大笑道:“但必须授受条约约束,进入大隋以后,只能以炎黄通宝、炎黄银钱、炎黄金钱进行买卖。没有我大隋的钱币可以用金黄白银和黄铜兑换。否则的话,钱财货物一律没收。”

“喏!”

众臣都笑了,经过这么多年的抄底行动,大家对于经济战以及货币的威力都有了很深的理解。

“姜尚书,紫微城的修缮工程何时可以完成?”王宫虽然也很奢华,可毕竟只是王府的规格,接待不了大规模而来的使节。

“回圣上!”姜行本行了一礼,道:“紫微城名义上是重建,但是皇城的官邸多是拆到另外一个地方,直接搭建即可,材料多是现成的,所耗新料并不多,宫城新料稍微多一些,这些也不算什么。比较麻烦的是全新的三大殿,这都是新材,不过圣上放心,有兴建邺城神武宫的经验的工匠,现在都当起了师父,每个人都带着一批工匠负责各个部分,工程进展相当胜利。”想了一想,又说道:“微臣保证十月底、十一月初能够全部完成。”

“尽力就行,别太勉强了!若是完成大不了,朕在大兴或是邺城接待那些国王酋长都可以。”

“谢圣上。”姜行本嘴上感激着说,心中却在坚定着要如期完成。

杨侗又问:“何稠在工部做得怎样?”

何稠是大隋最著名的建筑师之一,武帝攻高句丽时,先命第一大匠宇文恺在辽水上造渡桥不成,致使大隋前锋孤立无援,右屯卫大将军麦铁杖因而遇害。武帝重新任命何稠负责搭建浮桥,两天而成,武帝因此加封他为金紫光禄大夫、左屯卫将军

他还设计了“六合木城”,拆卸搬运到他处之后,一夜之内就可以合成一座周围八里、高十仞的大城,四隅还有阙楼,四面有观楼,城上布列甲士,立仗建旗。他广泛地阅览古图,认识和破解了许多以前器物的构成,最典型的成绩是复原了失传很久的琉璃制作工艺,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建筑大师、工艺大师。

武帝杨广南下江都时,何稠因病留在洛阳,被杨倓任命为工部尚书,王世充篡位后,效忠过杨坚、杨广、杨倓的何稠遭到罢免,隋军收复洛阳之后,被杨侗任命为工部左侍郎,带着一批人研究玻璃。

姜行本答道:“据说也取得了不小的进展!”

“那就好!”杨侗大感欣慰,他知道玻璃的主要原料是石英砂、苏打、石灰石、长石,但是怎么组成玻璃却很茫然,所以只能为何稠指明方向,别的什么都帮不上。如今有了成绩,令他大为兴奋。

。。。。。。。。。。。。。。

襄阳!

晋王惨败、大唐皇帝李渊由新野退到安养的消息已经传到,直令朝野轰动、京城轰动,自古以来,檄传天下、御驾亲征都是大事,很多时候,其实就是不达目的誓不休罢的代名词。

比如武帝杨广西征吐谷浑、远征高句丽,都有这意思!也因此,李渊出征之前,遭到许多人的反对,但想不到李渊的御驾亲征就跟玩儿似的,去也匆匆、来也匆匆。

从消息传出,整个襄阳便议论纷纷,每个人似乎都有一种大军压境之感,处处惶惶不安之中,与李唐利益攸关之人,莫不为大唐的前途命运深感焦虑,因李孝恭全军覆而引发的舆论危机,在刚刚沉寂了不到一个月,又被引发了。

独孤氏的老家主独孤整这几天有些感恙,在家中休养,尚未知晓外界的消息。

“叔父,不好了!”现任家主独孤澄匆匆步入独孤震的院子,沉声说道。

“嗯?”独孤整正在练字,闻言放下笔墨,扭头看向神情凝重的独孤良:“究竟发生了何事?”

“叔父!”独孤澄行了一礼,沉声说道,“晋王兵败朱阳关,汉水以北的淅阳尽数失陷。圣上见事不可为,于昨夜退至安养县,于朝水、比水、白水三合口扎下营寨,与隋军遥遥对峙。除了南阳南部,据说舂陵北部、淮安全郡都拱手让人了,也就是说,大唐倾国之兵所打的东征战役不但彻底失败,还将战火引入了荆襄,襄阳告急。”

“什么!?”独孤整目光一瞪,这个消息同样让他感到震惊,紧接着又愤怒了起来,关陇权贵几乎耗尽累世钱粮、奴仆来支持李渊、支持唐朝,可李渊最后却搞成了这样,这人怎么可以这般无能?

想到这十多二十年来,独孤氏支持李渊起兵而打点财富,以及隋武帝时期为了掩护李渊而牺牲掉的无数子弟门生;想到起兵以后,独孤氏为了支持李渊,不仅耗费了七八成钱粮奴仆,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输得连关中这个根本丢了……而到现在,战火立马又烧到成为国都不久的襄阳。

独孤整的情绪开始激动,他辛辛苦苦扶持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庸才,数世财产就这样毁于一旦,使他心中充满了恨意。

他激动之下引发了剧烈的咳嗽,咳得他撕心裂肺,气都快喘不过来,独孤澄连忙扶住叔父,“叔父,您休息一下。”

就在这时,独孤整喉头一甜,猛喷出一口鲜血。

独孤澄连忙将他抱上软榻,一边大喊:“快来人啊!”

“不用了!”独孤整虽然吐血,但只是身体无力而已,躺在榻上动弹不得,他吃力的说道:“我是家族的罪人啊。”

“叔父!”

独孤澄眼睛红了起来,他在叔父面前跪下,安慰道:“听到李渊是借汉水、比水、白水之险,打造出一道坚固防线,据说是从汉水南岸的西城石泉洵阳黄土丰利开始,途经淅阳勋乡武当均阳、襄阳阴城安养,终于舂陵枣阳、上马。这样收缩防御,未必不能御隋军于襄阳之外。”

“废物一个!”独孤整冷哼一声:“大好局面都被他葬送掉了,这微弱的防线,抵挡得了隋军?笑话。”

“曹操昔日横扫北方,后来不也是惨败于赤壁吗?隋军骑兵确实纵横天下无敌手,荆襄可不是平原那么好打,只要战术运用得当,大唐未必没有转机,”独孤澄理解叔父的心情,一再安慰着。

“但愿吧!”独孤整叹息了一声,精神稍稍好转了一点,恨恨的说道:“我真是瞎了眼,这是我的失策,但就是这个失策,给我们独孤氏带来了重大的创伤。早知道,我就该去扶持立足于冀州的杨侗,否则的话,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独孤澄闻言苦笑,关陇权贵要推翻的是与关陇对着干的隋朝,怎么可能支持杨广的子孙?

刚刚说到这里,门外传来管家禀报,“窦家主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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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3章:李渊以利分关陇

关陇集团是一个利益结合体,因利而合,也因利而分,在隋朝建立以后,便渐渐分成两派,一派以独孤氏为首,另一派以元家为首,随着元氏没落,鼎盛的窦氏成了这一派的领袖,关陇势力这一派也改称为窦派,李渊的陇西李氏也属于窦派成员。

但不管独孤派还是窦派,都经历了隋朝文武二帝的清洗,尤其是在武帝杨广的暴力打击之下,强势的关陇集团便与日势衰。只是瘦死骆驼比马大,关陇集团的势弱也只是相对以前权倾天下而已,从前的关陇集团垄断了西魏、北周两朝的高级职位,然后利用手中权力获得无数资产,土地和产业遍布天下,但是他们在了推翻‘背叛’关陇集团的隋杨决定后,未免产业遭到战祸荼毒,纷纷将产业收缩到关陇和历来都比较安稳的巴蜀,关陇九成以上的良田都被关陇权贵占有,各种赚钱生意全被他们垄断。

唐朝能迅速扎根关陇、平静动荡,就是关陇集团合力支持所致,如果没有横空出世的杨侗,李渊完全可以凭借关陇集团的雄厚家底,将各路枭雄生生耗穷、耗死,只可惜唐军屡屡被隋军击败,朝野人心溃散,失去根本的关陇集团只剩下巴蜀这个最后的后花园了,许多人早都萌生惧意,听到隋朝有与世家和解之意,纷纷派人探听,在杨侗还没有作出任何表态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主动许诺了很多。

窦氏第二号人物窦琮前来拜访独孤氏,也是因为窦氏为首的窦派利益受到了严重威胁。

尽管他们也派了代表去和隋朝联系,但隋朝皇帝始终没有给出一定承诺,窦轨和窦琮等窦派核心成员几经商议,一致认为杨侗不满足窦氏所给价码,这才始终没有表态。但是他们也不甘心被杨侗讹诈,而且和杨侗比起来,李渊更能够保证他们的利益,因此对隋唐之战寄予厚望,没有再次派人去洛阳‘谈判’。

但随着李世民兵败朱阳关、李渊退回襄阳,窦派的家主们终于稳不住了,隋军一旦打下荆襄、杀入巴蜀、灭了李唐,下一步就会将他们田地、财产点滴不剩的夺走。

窦派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决定与独孤派和解,将两派合为一体,以一个完整的关陇集团去跟隋朝谈,这样威力、和说服力会更高一些。

窦氏家主窦轨跟在李渊身边,分身乏术,于是由二号人物窦琮上门造访。顺便探听一下独孤派的口风,看看李唐还有没有救,毕竟他们在李唐身上投入了太多的利益,不到最后关头也不愿放弃李唐。

独孤氏的大门开了,独孤澄快步迎了出来,后面还跟着担任工部尚书的独孤怀恩,可以说这是独孤氏的两大人物都出来了,这让窦琮有些受宠若惊之感,他连忙躬身行礼。“劳烦两位世叔亲自出迎,不胜荣耀!”

独孤澄和独孤怀恩都是独孤信的孙子,在关陇权贵之中辈分极高,窦琮年长,却也得称独孤氏兄弟为世叔。

“窦公亲自上门,是我独孤氏的荣幸,快请!”独孤澄不以长辈自居,一声‘窦公’给足了窦琮面子。

“请!”

寒暄几句,便一起进了府门,来到独孤府专门接待重要人物的会客厅,三人分宾主落座。

窦琮开门见山道:“圣上退守安养,不知二位世叔怎么看?”

独孤澄感受到了窦琮语气中的焦虑和心急,不过他也理解,毕竟大家面临的问题都一样,沉吟道:“实不相瞒,我们方才也在谈论此事,我们认为圣上久居深宫,脱离战场太久,不知隋军的厉害,误判形势的后果是仓促的御驾亲征,他根本不知道御驾亲征失败后所引发的一系列后果。”

旁边独孤怀恩微微一叹,“自从李孝恭在襄城全军覆没,大唐朝野人心惶惶,物价一天高过一天,圣上应该想法设法稳定民心,振奋士气才对,可他唯恐天下不乱,固执要御驾亲征,我真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下好了,一仗不打就跑了回来,还丢失了李孝恭拼命打下的地盘。难道非要大家斗志尽失、叛乱四起才肯善罢甘休吗?听说很多世家现在都跟杨侗暗中往来,这也不能难怪别人这样做,圣上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不仅没有一项安定人心的政策出来,还步步失策。”

独孤氏兄弟一引一带,就把话题引向深层,他们先想知道窦家是怎么想的,否则的话,容易落人话柄。

但窦琮也不傻,自然不会顺着独孤氏兄弟的节奏走,不过也知道对方不会主动提出与隋朝暗中联合之事,毕竟,两派争斗太久,彼此之间有着很深的戒备,他想了一想,决定暂时放下这个话题,等信任建立起来了再来谈,叹了口气道:“家兄让人从前方传话,说是圣上收缩兵力,采取闭关锁国之策,迁都入蜀,联魏抗隋。”

“迁都?此事当真?”独孤澄动容道

窦琮点了点头,郑重道:“这是太子殿下称是要打造一个稳定大后方。不过襄阳现在已经不安全了,圣上有迁都之意也正常,但是他又怕朝臣反对,所以才让太子这么用试探家兄,如果大家们听而任之,被隋军打怕了的圣上真会迁都巴蜀。”

独孤澄虽然极为震惊,但他很清楚,李渊考虑迁都,绝非一时头脑发热,这里面肯定一定还有他所不知的原因,窦家和独孤家族暗斗已久,双方一直争夺关陇贵族的主导权,窦家有可能拿独孤家当枪使,在没有彻底弄清之前,自然不能鲁莽表态,不动声色的问道:“窦公的意思是,集中整个关陇权贵反对迁都?”

窦琮郑重的点了点头:“巴蜀是我们关陇权贵所剩无几的资本了,若是大唐的国都设在那里,战火很快就会席卷而至,那时我们怎么办?就算隋军暂时打不进去,那么圣上又如何满足关东士族、江南贵族的要求?还不是牺牲我们吗?所以我们的意思是关陇两派要联合起来,态度鲜明地反对迁都。”

“真到那么一天,我独孤氏一定跟进。”独孤澄也表了态,沉思半晌道:“只是这样太被动了。”

“世叔可有良策?”

“我认为化被动为主动,在圣上提出迁都之前,以国家大义为名,提出死守荆襄之志!”

窦琮双眼一亮,赞道:“此法甚善!”

“那就这么办?”

“我看行!”

独孤澄、窦琮相顾一笑。心知这合作看似无关痛痒,实则意义重大,是关陇二派重新走到合作的第一步,是建立信任的起点。

。。。。。。。。。。。。。。。。

襄阳的皇宫被李渊命名为太极宫,太极殿、武德殿、承乾殿一应俱全,甚至连襄阳城门也跟大兴一样,这是他对大兴念念不忘的最明显表现,同时也在暗示关陇权贵,他李渊始终有收复关中之志。

武德殿的御书房内,李渊坐在御榻上,脸色阴沉至极,他做梦也想不到,他昨天才让太子向窦轨透出稳定巴蜀的口风,今天他刚到襄阳就有回应,而且这个回应居然如此的强硬、刚烈。

在他面前的御案上高高的叠族着八十三本奏疏,这是八十三个关陇贵族家主集体上疏,内容都是要求朝廷集中全部兵力死守荆襄,一个二个都说得慷慨激昂,个个都是铁骨铮铮。

盯着眼前这高高的一叠‘为国请命’的奏疏,李渊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怒火,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意思,是生怕他们在巴蜀的利益受到冲击,坚决不同意迁都入蜀,什么死守襄阳都是假的。

“这哪是忠臣,一个个分明就是乱臣贼子,居然敢挟持民意来威胁朕,一个个都不想活了吗?”李渊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他猛然起身,拔出巨阙剑,狠狠地砍向这叠奏疏,怒吼道:“他们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吗?有一点拥立之力,就可以骑在朕头上作威作福?朕才是天下之主,他们到底有没有搞明白?”

李渊心中愤怒,但同时也感到惶恐不安,李唐的根基就是关陇权贵,正因为有关陇权贵的全力支持,李唐才能迅速壮大,才能和杨侗的隋朝并存至今。

现在虽然失去了关中,可巴蜀还是关陇权贵的,更关键的是军中将校大多是关陇权贵子弟,所以关陇权贵对李唐王朝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

李渊心知迁都巴蜀必须得到关陇权贵的支持,但现并没有迁都,甚至连迁都二字都没有提,仅仅只是说稳定巴蜀、将之经营成铁桶江山,居然就导致关陇贵权以将士死社稷的大义来挟持,他们的回敬不只是这八十三本奏疏,还鼓动襄阳百姓热议这次退兵,滚滚舆情直接将他李渊抹黑成一个胆小如鼠之辈。

“难道关陇权贵已经决定抛弃大唐了?”

这个一闪而现的念头让李渊如坠寒窟,紧跟着,又想到各个世家派出代表出使洛阳一事,愤怒忽然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冷汗滚滚而落。

感受到李渊不断高涨的杀意,一旁的李建成低声道:“父皇,关陇权贵两派合力发难,威力巨大,若要削弱,还需从长计议。杨广之所以弄得众叛亲离,就是操之过急、急于求成所致,正所谓前车之辙后车之鉴,我们要吸取杨广的教训啊。”

‘砰’的一声响,李渊一脚踹倒了御案,好半晌,他恨恨的说道:“朕当然知道不能急功近利,所以一直容忍一堆堆废物、庸才窃居高位,但他们这次太过分了,竟然来挟持民意,干涉朕的军队部署,如果继续纵容他们,他们下一次恐怕就是推翻朕这个皇帝了。”

李建成长叹道:“应该是被隋军的步步进逼,致使他们对朝廷感到失望,同时害怕隋军入蜀,导致他们的利益受损,所以用这种强硬的方式来警告我们。”

李渊面沉似水,他知道关陇权贵的势力在军方、朝堂、地方都极为强大,尤其是关中失守之后,关陇权贵每年缴纳钱粮已经占了朝廷全年税赋的七八成,完全拥有叫板的实力和底气。

过了良久,才缓缓的说道:“并不是说杨广消灭不了关陇权贵,而是杨广知道军队的中高层将领都是关陇权贵的子弟、门生、故吏,如果贸然动手,那么关陇权贵第一个灭的就是他,所以他采取迂回战术,以国家大义为名,征伐吐谷浑、林邑、琉求,以国战来歼灭关陇权贵掌控的军队,当他把四周打了一遍,却发现敌人太弱了,起不到以战耗兵的作用,于是到了高句丽之战时,才有了极度荒堂的命令,他要是真心想灭高句丽,哪轮到杨侗扬名。同样,朕也能够把这些关陇权贵杀个干净,但却消除不了他们在军队中的影响力,而且我大唐建立才几年,根基还十分薄弱,再加上我们处境不妙,如果强行消灭,代价实在太大了,我们承受不起丝毫内乱的风险,而且至少有七成以上的郡守、郡丞、县令、县丞都是他们的人,一旦强势打压,恐怕内战立即就会爆发。甚至他们会投向对世家解禁的隋朝,这样我们就彻底完了。”

李建成点头道:“父皇,那我们应该如何?”

“如你所言,削弱关陇权贵必须从长计议,但是南进之策不能不执行,你亲自去窦家宣旨,朕要册封窦轨为益州道行台尚书令,让他主管巴蜀政务,”

“儿臣明白了!”李建成心中大赞,这样一来,关陇两派将因巴蜀利益问题而走向决裂。对于父皇的权术手段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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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章:以退为进,弟高一筹

“启奏圣上,晋王殿下在宫外求见。”李建成带着册封窦轨的圣旨走后一个多时辰,殿外传来了宦官的声音。

“谁?”有些失神的李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圣上,是晋王殿下求见。”拟好圣旨尚未离开的内史侍郎封德彝在一边提示。

“嗯!”李渊眉头一皱,他认为李世民擅自撤军,致使朱阳关大乱,给了薛万均破关的机会,也认为张士贵之败是李世民改了他的部署而致,对他相当恼恨。不过李世民认错的态度好,这让李渊心中的九分杀意恨意减弱为八分;而且李世民是他的嫡子,让儿子掌控军队有利于对军中关陇势力的压制,杀意恨意又减了一分;而关陇权贵集体威胁自己,让李渊意识亲情的重要,这又减了三分,他叹了口气,道:“让他进来吧。”

封德彝连忙躬身行一礼,“圣上,臣就回避。”

李渊满意道:“去吧!”

“臣告退。”

封德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慢慢退下,出了御书房,他快步走到武德殿外,在台阶前遇到匆匆而来的李世民,急忙行礼道:“殿下,微臣提个醒。”

李世民对封德彝的感观相当不好,此人当虞世基的麾下很多年,把虞世基揣摩人心那一套学得淋漓尽致,以前讨好杨广,后来讨好李翟让密,见到李密发展势头不好,又跑到大唐这边现讨好李渊,他虽然来大唐不久,却靠那套心术成了李渊的心腹,使李渊对他的信任超过了裴寂。

不过李世民虽然对他没好感,却知道此人不仅是父皇心腹,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不能得罪,也得罪不起,便拱手回了一礼,问道:“封公有何指教?世民洗耳恭听。”

封德彝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关陇权贵担心战火烧到巴蜀,损害到他们的利益,便集体上疏,要求圣上在荆襄与隋军决一死战,圣上震怒至极。殿下千万不能触怒圣上。”

“多谢封公提醒,世民铭记在心!”

李世民恭敬道谢,事实上,封德彝说的这件事他听说了,他承认大哥所订的战略是大唐目前最好的出路,但父皇对关陇权贵的试探却是糊涂至极的昏招,现在人心惶惶,父皇这么泼冷水,全力支持李唐的关陇权贵能不寒心吗?其实大哥‘只做不说’的方法是最高明的处理方式,但父皇偏偏不听。为何?父皇怕了,他对杨侗畏之如虎,恨不得立即离开襄阳,跑去成都享受安稳的生活,因此一听李建成迁都之议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执行下去。现在弄得人尽皆知,以后如何收场?

他就是得到这个消息才急着进宫面见父皇的,一方面人要向父皇提出局势的严峻,必须行动起来,在隋军收拢萧铣势力之前,于南方打开新的出路,若是杨侗尽收萧铣的地盘,那么他们就处于隋军三面包抄的险境;另一方面是请父皇出面,化解他和李建成的矛盾,李唐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应该以大局为重,兄弟联手、一致对外,反正父皇正值壮年,他们兄弟以后谁来坐江山,完全可以等天下统一再说,现在最关键的是保住大唐江山,否则的话,别说太子,就是当上皇帝也是亡国之君,那又有什么意思?

迅速了解到父皇对关陇权贵的处理方式,李世民大大的松了口气,告别从封德彝后,便快步来到御书房门口,略微定下心神,这才步入房内,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李渊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长得最像亡妻的儿子,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起来,“皇儿起来吧!”

“谢父皇!”李世民起身,慢慢走到父皇面前垂手而立。

“关陇权贵之事,皇儿也该听说了吧!”

“回父皇,儿臣正是为此事而来。”

“你认为朕应该如何处理?”

虽然李世民已经从封德彝那里了解到了处理的方式,但他生怕父皇头脑一发热,出尔反尔,那就完了,但他也不能开门见山的说,转而反问道:“父皇可知李密在江南的处境?”

“听说发展不顺,怎么了?”李渊不解地问

“儿臣以为李密的不顺,一点都不奇怪。”

“为何?”李渊更加不解了。

“父皇,李密源自瓦岗军,他的根基在中原、在徐州,但他却放弃中原转战南方,所以哪怕在军事上取得了逼降李子通、歼灭沈法兴的辉煌大胜,也得不到江南名门望族的支持,原因是他属于外来者、入侵者,他如飘萍一般,又怎么会进展胜利?而我大唐得到关陇权贵的支持,才轻松稳坐关中。”

李渊明白了,眼光不自觉的看了那一堆奏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喷涌而出,语若刀锋的问道:“杨侗呢,他有谁支持?你又怎么说?”

“均田制、摊丁入亩制、乡县郡国四学、科举制、军功制堪称是杨侗五把无坚不摧的神剑,此五把神剑,让天下寒士、普通百姓无所不从。”

“朕都知道!”李渊只感到心中一阵发苦:“但你少说了最关键的一点。”

“儿臣不懂,请父皇明示。”见父皇没有再生气,李世民终于松了一口气。

“杨侗是杨广的孙子!”

“这?”

“还不懂?”李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杨侗和杨广是一个路子的,因此杨广在背后大力支持,强横的帮他拦去了冀州的几大望族,当杨广无能驾驭天下的时候,已经无人动摇得了杨侗在燕赵大地的地位。越到后期杨侗的路就越顺。”

李世民沉思一下道:“父皇,正因为我们没有均田制,百姓才比杨侗治下的,更为渴望土地,如果我们推广均田制和军功制,儿臣觉得效果显著。”

李渊闻言无语,好半晌才说道:“朕早就想了!但根本不可能,首先、天府之国的成都平原,被关陇权贵大量占有,剩余的也多是巴蜀豪强的,属于朝廷的少之又少,朕手中无田,你让朕怎么搞均田?杨侗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有老百姓支持,谁反对谁就是普通老百姓的敌人,他轻松就能把反对者杀个精光,最后田地全是他的了,然后他再分给百姓,视田地比命还重的百姓能不支持他吗?能不为了好不容易得到的田地去为杨侗卖命吗?其次、我军将士主要是各个世家的奴仆、佃农,和世家有着相互依存的关系,他们的亲人大都生活在世家的庄园内,很难摆脱世家的控制,朕一旦分田给将士们,他们就会成为自由人,而这却触犯到世家最根本利益,所以不说没有田地,就算有,也不能施行均田制,至于摊丁入亩制、乡县郡国四学、科举制想都别想。”

“我大唐虽然因为关陇权贵的支持,初期发展迅猛,但越到后期,受到的掣肘越多,便是推行一道政令,都要权衡利弊再三,远不像现在的杨侗那般,只要政令一下,立刻就能在各地有效的被执行,有时候,朕真的挺羡慕杨侗的。”

李世民默默无语,他这些年一直带兵,对朝廷政务很少过问,并不知道父皇和大哥所面临的天大难题,直到父皇这么透彻一说,才知道什么叫成了萧何败也萧何。李唐靠关陇权贵起家,但关陇权贵对土地和人口的大量占有,又成了李唐王朝稳固统治、发展壮大的最大障碍。

听了这么多,李世民也知道父皇不会头脑发热去对付关陇权贵,于是说道:“父皇,儿臣其实有两件事要面呈父皇。”

“说吧!”

“父皇,第一件事是儿臣恳请收回天枢大将军之职、授武官和开府之权,儿臣对皇兄多有冒犯之处,愿向大哥真诚道歉。”

李世民这个决定大出李渊的意料,他明白李世民言外之意是不再谋求东宫之位,放弃内斗、一致对外。

其实李渊也已意识到让兄弟内斗过早了,这也是造成大唐屡屡失败原因之一,他也希望两个儿子齐心协力一致对外,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想补救也已来不及了;

李世民如今的表态让李渊大感宽慰,因关陇权贵而引发的不快也烟消云散,而对李世民杀意恨意早在对话之时就没有了,他大笑道:“皇儿这话,是为父这几年最欣慰的事情,朕相信我们父子携手同心,一定能够度过危难。”

“儿臣绝不辜负父皇期望。”

李渊欣喜的问道:“你说的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第二、是关于汉水防线的,儿臣以为,隋军若是攻不破汉水防线,一定会和萧铣联军,淅阳薛万均、南阳杨善会各有十多万大军,秦琼也有六万左右,相对汉水防线的兵力,他们机动的兵力至少在十万左右,如果这支军队绕过舂陵,接手萧铣的汉水以北的义阳、汉东、安陆、永安之后,只需将两万骑兵布置在汉东和舂陵之交,嗣昌便动弹不得,大部队就可绕过汉水防线,从汉东攻舂陵、竞陵,而嗣昌手上只有四万军队,父皇,局势堪忧啊!”

这才是李世民的真正担心所在,如果汉水防线告破,荆襄失守,巴蜀也保不住多久。

李渊沉默无言,李世民的看法和他担心的一样,他也认为隋军渡不过汉水的话,一定从东部突破,要是舂陵或是竞陵失守,战火很快就燃烧到襄阳,汉水防线不告而破。只是他的兵力不多,他一时还拿不出主意。

“依皇儿之见,我们应该如何应对荆东之危?”次子既然谈到这件事,李渊知道他必然有想法了。

“儿臣有上中下三策,请父皇定夺。”李世民也学精明了,以前每次献策总是不被采纳,很多时候还被收拾一通,原因就是他不懂朝廷那一套,每次总是开门见山的要求父皇怎么打、应该怎么打,从而让身为君父的父皇颜面无存。这次他准备三策提供父皇选择,不管最终采纳哪一策,他都成功了。

“哪三策?”李渊问道。

李世民说道:“上策是攻防兼用、化被动为主动,我们目前计有三十万大军,并非没有主动进攻之力,据儿臣所知,守上洛三万隋军都是郡兵,由名不经传的刘纲率领,且兵力大都在武关一带;我们可以抽出十万大军由西城丰利的甲水河谷潜入,只要攻势迅猛,趁薛万均来不及回兵之际,一鼓作气打到京兆,就算攻不下长安,隋朝也会上下震动,杨侗将不得不调大军支援关中,荆东之危不刃而解;这样还能起起安抚关陇权贵的作用。”

李渊想了一会儿,并没有表态,问道:“中策呢?”

“回父皇,中策也是攻防并用,不过方向变了而已。”李世民看了父皇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接着又继续说道:“儿臣的意思是将这可以抽出的十万军队一分为二;一路三万,南下防御竞陵,另一路七万军支援舂陵,使舂陵军队达到十一万,一口气吞下秦琼部,如果我军获胜,则一股作气拿下萧铣,这样就不用劳心费神的绕着去打岭南了。”

此策,可以说是否决了李建成全力固守、分兵向南之策。李世民说完,这次并没有停下来,继续说道:“儿臣的下策就是干脆利落放弃荆襄,力保巴蜀不失,然后集中兵力执行大哥的南进战略,同时清洗关陇权贵,将他们的良田庄园均分我军将士,这样不仅军心振奋,还能解决掉尾大不掉的关陇权贵,从而让父皇轻装上阵。”

李世民这三个方案让李渊十分矛盾,他都可以接受,也都不能接受。倾巢与隋军决一死战,他没那勇气;但要放弃荆襄逃入巴蜀,他现在已经不能接受了,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的迁都试探之举,弄得人心惶惶,如果强行西进,那就成了关陇权贵到处宣传的胆小如鼠,以后又如何威慑群臣?他现在总算意识到迁都试探,乃是自己走的一步臭棋,将长子的策略坏得一干二净,但事已至此,后悔又能如何?思索良久,长叹道:“容朕考虑一下。”

“儿臣告退。”

李世民走出了御书房,正好和匆匆而来的李建成打了一个照面,连忙深施一礼,“小弟向皇兄郑重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李建成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小弟过去对不属于自己东西总是怀有幻想,现在幡然悔悟,已向父皇辞去天枢大将军之职,并将授官于武将之权全数归还。过去是小弟的不对,特向皇兄道歉,小弟以后会全力支持皇兄行太子权。”李世民说完,再次深行一礼。

李建成总算明白了,这是要跟自己和解呢!但他并不像父皇那么容易被亲情蒙蔽,和李世民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李建成实在太了解二弟的为人了,知道他心机极深,绝不会轻易放弃皇储之位的。

主动请辞这苦肉计可用得真好啊,一下子就打消兵败之后,父皇对他的不满,还博得父皇的欢心,有父皇的信任,还怕不能重掌兵权吗?

而作为一个父亲,父皇最怕的是什么?是自己上位之后,屠杀他的其他儿子。如果自己再作计较,落在父皇眼中,就是无容人之量,自己的储君之位也就不稳了。

二弟使的好一招以退为进。

厉害!

李建成心下抽了一口寒气,不过他也知道大唐现在危难当头,如果兄弟二人可以暂时和解,对大唐有益无害,想到这,李建成便淡然一笑:“改天我们兄弟聚聚?”

李世民知道大哥虽然没说执手言和之类的话,可话里充满了和解的善意,连忙躬身道:“小弟作东。”

“好!”李建成笑着点了点头,“你先忙吧!”

“臣弟先行告退了。”李世民再行一礼,转身离开,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李建成心中沉甸甸的,感觉李世民更为可怕了,只希望他现在不再搞风搞雨。

这时,一名宦官走了出来,行礼道:“太子殿下,圣上宣晋见。。”

“好!”李建成收回心思,快步走入了御书房。

李渊乐呵呵的说道:“应该遇到世民了吧?”

“正是!二弟向儿臣道歉了。”看到父皇欢欣的模样,李建成心下苦涩,情知李世民以退为进的苦肉计成功获取父皇之欢心。

李渊捋须大笑:“他早就应该向皇儿道歉了,对于他的觉悟,朕很欣慰。”

李建成闻言,勉强一笑道:“父皇,从晋阳起兵至今,我们兄弟姐妹各忙各的,这几年没有聚过一次,大家都生份了许多,而且很多误会也是往往由生疏所发生,儿臣这个当大哥的,想好生宴请一下兄弟姐妹,畅述同胎情义,以消除这份年长日久形成的生疏。恳请父皇批准一天假。”

“好,好,好!”李渊顿时龙心大悦,心花怒放的说道:“你准备好了,朕随时都可以批准,到时候,朕这个当父亲的也要出席。不过咱们事先申明,到时只聊家常,不谈国事。否则的话,我这个当爹的可饶不了你。”

“请父皇放宽心。”

李建成笑了一笑,转而问道:“二弟是为关陇权贵之事而来?”

“正是!”李渊点了点头,“他还针对当前危机提出了三个解决的法子,朕一时半会之间有些举棋不定。”

李渊也不废话了,直接就把李世民的上中下三策说了一遍,最后道:“朕倾向中策,皇儿认为呢?”

李建成满心不高兴,自己稳定发展的战略到了李世民嘴里,居然沦为下下之策了,不过他也知道经过父皇这一闹,近期确实不可为了,看了堆得高高的请命书,心下无奈长叹。

迎着父皇期待的目光,李建成思忖一会儿,才说道:“父皇,二弟这三策各有其妙,但不管哪一策,都关系到我大唐的生死存亡,儿臣一时之时也无法优劣,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不如请相国、尚书和大将们一起商议。大家群策群力,必然选出最稳妥之策,并能完善到万无一失。”

这话也提醒了李渊,失笑道:“皇儿所言极是,朕几乎把政事堂忘了。对了,窦轨怎么说?”

李建成苦涩道:“窦相国说他感染风寒、不良于行,拒不受益州道行台尚书令之职。”

李渊脸色顿时铁青一片,拳头紧握了起来,发出一阵愤怒的咆哮:“嘿,好一个感染风寒,好一个不良于行!朕看他是要和独孤派联为一体,让关陇权贵以一个整体来跟我皇族对抗到底。”

“父皇息怒。”李建成面露无奈之色:“他们是吃准我们不敢内乱才如此过分,这件事由儿臣承担责任好了,儿臣去跟他们谈,就说是儿臣表述有误,让他们放心。”

李渊脸色更加难看了,长子是自己的继承人,他低声下气上门解释,实则跟自己登门没什么区别,这是皇族尊严和威严的丧失,这一退,以后关陇权贵会更过分,但当下的时局却不得不尔,好半晌,才语若寒冰的说道:“今日之辱,朕会深深的记在心上,委屈皇儿去平息此事。”

“喏!”父皇的对关陇权贵的杀机,让李建成深感担心。

……

祝大家开开心心的度过美好新一周。

第545章:廷议

不久,李渊在武德殿偏殿召开了军政会议,由太子李建成、晋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相国、大将军、各部尚书,以及内史侍郎封德彝等人参加,相国窦轨“生病”不来,其弟右屯卫大将军窦琮、民部尚书窦琎却是参与了,而独孤派则由工部尚书独孤怀恩、将作大匠于筠作为代表。

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众人分坐两边,各有坐榻,人人挺直腰板,神情肃穆。

“诸位爱卿,事到如今,朕也不藏着掖着,实实在在的跟大家算笔账,什么账?隋军人数。朕现在就自西向东的一一数出来,让大家有个心里准备,同时,也是让大家了解到暴隋亡我大唐之心。”

高高坐在玉阶龙榻之上的李渊,对众人缓缓的说道:“暴隋在我大唐边境陈兵数十万,西北方向有三个军团,首先是临洮郡的隋军第十军,人数四万,主帅是薛万彻;其次是汉阳第九军,人数四万,主帅是王伏宝;第三、是汉川第七军,人数六万,主帅是尉迟恭。正北的关中京兆、上洛则以郡兵为主,往少里算都是六七万。而在淅阳、南阳分别是薛万均的第七军、杨善会为首的第五军、秦琼为首的第二军,此为暴隋的主战军队,各军满编六万,不算奴兵在内,至少有三十八万人。其他地方估且不说,单是荆襄方向,就有三大军团,人数高达二十万,这里的压力无疑是最大的。”

众人事先知道要商议的内容,事实上也都知道下一步要来攻打荆襄,但是当李渊说出一个个耸人听闻的数字时,莫不感到心惧。

“前方之敌声势浩大,朕找不到获胜良机,这才迅速退回襄阳,若是长期对峙于南阳,那么隋军便会从其他地方攻入兵力空虚的大唐腹心,所以朕必须将这支军队完整带回襄阳,应对可能出现的敌军,只有保证自身安全,才能再说其他,否则的话,敌军便会长驱直入,灭我大唐国祚。”

一些人听了,也默然点头!李渊为保有生之力,果断撤军,也无可厚非。

高坐上首的李渊见众人露出理解之色,不由满意一笑,他将隋军的数字数出来,虽有涨敌人之威的嫌疑,但这是铁打的事实,等会谈到军事部署的时候也会说出来,索性率先借隋军之浩大,为自己的不战而退的举动洗白,“现在国难关头,大家畅所欲言吧!无论说什么,朕都不会计较什么。”

李渊这回学聪明了,没有急着把李世民所定三策说出来,事先也没有与任何一个臣子说,而是准备看看大家的意思。

见迟迟无人说话,相国萧瑀走向道:“圣上,就由臣来抛砖引玉吧。”

“萧相国请说。”李渊双眼饱含鼓励之色。

“谢圣上!”萧瑀拱手一礼,然后说道:“李密前不久也遣使朝唐,陈说唇亡齿寒之理,希望两家携手,共抗暴隋,微臣认为暴隋势大,非一家可敌,可以联合李密。若是隋军来犯,让他为我大唐牵制一定兵力,同理,若是暴隋伐魏,我大唐亦振兵响应。”

“臣,附议”

“末将,附议。”

众人纷纷支持。

李渊点头道:“李密是个聪明人,深知坐视大唐败亡的下一步就是他了。礼部立刻派人联系李密!”

“喏。”

“等等!”只见另一名相国刘文静站了起来。

“刘相国,怎么了?”李渊好奇的问道。

“圣上,暴隋南下之后,发展势头令人震惊。微臣觉得光是一个李密还不够。”刘文静肃然道。

李渊问道:“萧铣、杜伏威皆为暴隋效命,这天下,除了李密,还有谁可以与朕抗隋?”

“萧铣!”刘文静淡淡的说出了两个字。

“萧铣?”

“萧铣都已归降隋朝了,这怎么可能?”

“……”

众人惊讶出声,圣上都说萧铣是杨侗的人了,刘文静现在居然说要联合萧铣?这不是开玩笑吗?

“刘相国确实没有说笑吗?”李渊颇为期待的看着素有奇谋的刘文静。

“当然不是!”刘文静肃然道:“萧铣寡恩绝情,猜忌之心极重,而且还是杨侗必杀江南士族,我们可以利用他的这些缺陷,派善辩之士光明下大去游说,并许以重利,就算不能拉拢过来,但也可以大张旗鼓的说他已经和我大唐联合抗隋!”

“反间计?”李渊双眼一亮。

刘文静点头道:“杨侗看透了我们的反间计,但多疑的萧铣却害怕遭到清洗,只能跟着我们一起隋抗!就算不成功,反正我们也没有损失。这策也适用于杜伏威。”

“哈哈!好!”李渊大笑着看向礼部尚书温彦博,道:“依朕之见,萧铣那里非温尚书出马不可,杜伏威就派善辩之士过去。”

“微臣遵命。”温彦博慨然道

“林士弘也需要联络。”刘文静接着说道。

“不错,此时的暴隋,就如当年的大秦,不,比大秦还要可怕,需要各路诸侯同心齐力。”萧瑀大表赞同。

“好!一并联合。”

“喏。”

“联络盟友一事由礼部负责,接下来,该到我们自己的了。”李渊说完,看了李世民一眼。

“儿臣有三策呈献父皇……”李世民会意的起身,把三个应对之策一一的详细说出。

李渊故作思索之色,表现出来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让大家三选一。

众人也知道不可能选择放弃荆襄的下策;如果李渊有魄力就选上策,但风险太大,要是陷入关中,十万唐军就会成为瓮中之鳖,搞不好被隋军吃个干净。如果求稳则选中策了。

这时,陈叔达说道:“圣上,臣首先明确一下态度,荆襄不能失,失去了荆襄,就只剩下巴蜀了,我们恐怕支撑不了三十万军队,所以臣支持中策,朝廷需要派兵支持舂陵,但在细节上臣有不同意见。”

李渊说道,“有不同意见尽管说。所有不同意见,朕都听。”

“关键就是中策所用的十万大军,晋王殿下的意思是支持舂陵七万,支持竞陵三万,但问题是除了晋王在淅阳的四万军队,襄阳方向只剩十三万左右的军队。首先安养县不能少到五万,京城至少也要留下五万,那勉强挤出来的只有三万军队怎么分?”

陈叔达的意思是巧妇难倒无米之炊,顿时引来一片私语。

李渊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虽然十三万军队确实不少,但他之前忽略了襄阳本身的防御,如果抽了走了十万,人家还打什么舂陵?直接奔着襄阳杀来就好了。

李世民也承认道:“陈相国的分析很有道理,但调十万军队已是底线,因为现在竞陵和夷陵兵力空虚,驻军只有一万五千左右的郡兵,还住要集中在竞陵,如果没有三万军队去防御,一旦隋军和萧铣合兵,从夷陵进入巴东,巴蜀和荆襄就被一刀两断,另外,隋军在淅阳和南阳的兵力少说也有二十万,作为主动进攻的一方,他们处于随意调动的一方,而我们只能被动防守;到时候极有可能出现十几万人攻打舂陵的局面,况且隋军还有奴兵,陈相国,十万大军,其实很是保守的数字了。”

李世民这话给大家一种捉肘见襟的感觉,大唐明明还有三十万大军,到头来居然无兵可用。

陈叔达沉声说:“如果这样的话,只能再征兵了。”

他话音刚落,窦琎和独孤怀恩独孤竟同时冷笑出声,李渊想到两派两人以请命书要挟自己一事,顿时一肚子的气就冒了起来,不过刚才他已经说畅所欲言,不能言而无信,只得忍气道:“窦将作,你有什么建议吗?”

窦琮起身道:“圣上,微臣觉得陈相国说的募兵,想当然了?”

大家闻言默然,这几年募兵太狠,前后强征的军队不下五六十万人,差点就到扫地为兵的程度了,如果再次强行募兵,恐怕民间就会造反了。

独孤怀恩也说道:“窦将作说得不错,现在四十岁以下的青壮已经不多了,我也担心强行募兵会使得民众大量逃入隋境,从而引发更大危机。”

李世民道:“独孤尚书和窦将作说得确实有道理,不过现实就是这样子。如果不募兵,那就只能坐以待毙,与其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隋军一步步蚕食荆襄大地,还不如干脆利落的退入巴蜀。所以我们必须在募兵和不募兵之间作出一个决定,募兵就执行中策。不募兵就执行下策。”

独孤怀恩、窦琎寒着脸不说话了,李世民的态度很明显,不募兵那就迁都,将战火把巴蜀引,大家一起死在巴蜀好了。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李建成说道:“如果募兵,就只能在巴蜀招集,因为荆襄这边即使有也不多了,同时这也是以防万一,能够及时就近的补充军队。我想,以从未经过战乱的巴蜀而言,招募七八万军队并不是难事。”

被允许参与的李孝恭说道:“圣上,我之前败在襄城的军队九成是荆襄人,也就是说,巴蜀方面实际并没募集过多少军队,说扫地为兵实在太夸张了。”

这下,独孤怀恩和窦琎更没话说了。

李渊见二人都没说话,便点头道:“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就这么决定了,先调七万大军紧急援助舂陵,另外在巴蜀招募军队十万,把人数分摊到各郡、各县,每个人必须完成募兵数量,否则就别当太守县令了。”

但另外一个问题又来了,谁可为帅?

这时,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向李世民望去,但李建成却认为李孝恭比较合适,一是李孝恭常年在荆襄,对这里的地型比谁都熟悉,二是李世民太强势、太激进了,未必能够听从柴绍的意见,所以李世民去的话,一定出现将帅不合的局面,这样反而会失败得更快。

“父皇,儿臣推荐孝恭率军援救舂陵,孝恭极有谋略,且一直在荆襄作战,熟悉地型地貌,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萧瑀也支持道:“圣上,臣赞成太子提议。”

“父皇,儿臣也认为孝恭是最适合的人选。”李世民残破的军队还在淅阳,也不想去舂陵被动防守,再次经受隋军的狂轰乱炸。他现在急需一场胜利挽回他的声誉,在隋军这边很难捞占便宜,只能打萧铣的主意,如果萧铣不加入反隋同盟,那么他便当一当竞陵方向的主将,只要剿灭了萧铣,开疆辟土,就能够挽回他东征失败后损失的声望。

李渊点了点头,对李孝恭说道:“孝恭,朕今日恢复你之前的一切职务,并任命你为行军元帅,率领七万大军援助舂陵,总统揽舂陵战局。”

“末将遵命!定不负圣上重托。”李孝恭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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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6章:图穷匕现

天下各大势力中,萧铣目前是大隋之外势力最大的一支,强盛时期,他的疆域东至九江,西至三峡,南至交趾,北至荆州,沃野数千里,牢牢的占据了荆襄这个产粮重地,军队在巅峰时期,高达四十万,风头一时无双。

但真实如何,只有萧铣心知肚明,军队虽然号称四十万,但大都是乌合之众,装备简陋,战力极其低下,能战之士只有五六万人,这也是他的根基所在。而数千里疆域数的那些太守、县令也只是表面上接受他的统治,实际上各郡都是国中之国,军政之权全被地方豪族把持,他的政令只对长江以北有效,内部存在的问题,也是他老挨林士弘打的主要原因。

这天,萧铣于皇宫之中接待了到访的大隋礼部尚书杜如晦。

杜如晦是从洛阳来的,到了南阳之后,由一万精骑护送入境,规格相当高调,这未尝没有威慑之意。他的主要任务是让萧铣表明态度,如果萧铣继续在降与不降的问题上模棱两可,那隋军就直接拿下义阳、汉东、安陆和永安四郡,从而对舂陵唐军就进战略包抄。

“萧公,唐军在舂陵集结了十多万精锐之师,形势相当危急,圣上担心来回交涉耽误时间,所以直接派精骑入境,事先没有商量,请萧公见谅。”

“哪里!我怎么会怪圣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杜尚书的到来使我不用担心北方的唐军了。”

“萧公鼎盛之时,拥有精兵四十万,雄踞南方,风头无双,怎么没从各郡调集军队吗?”

“冷暖自知!冷暖自知!”萧铣长叹一声,苦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用隐瞒杜尚书了,我的四十万大军包括了很多很多僚蛮部落的军队,实际上他们并不接受我的统治,也指挥不动这些军队,之所以把他们纳入管理范围,一是营造出浩大声势、震慑四方,二是安抚僚人,让他们不要在我身后搞事。而我能够掌控的军队实不足十万人,这里至少有一半在南方维护地方安全,如果地方无兵,我很担心被桀骜不驯的僚蛮人洗劫,这样一算,我能调动的军队只有五万人左右,其中三万部署于南郡,两万部署在安陆,而唐军却忽然在舂陵部署了十多万人,压力真不是一般大。我以为他们打不在朝廷大军,又调头来对付我,寝食难安呐。”

看他满布郁闷之色的脸,杜如晦不禁莞尔。其实这种事情唐军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每次败给大隋,就拿萧铣出气,当唐军的士气上来了,又去北方和大隋干仗,战败之后还是转过头找萧铣出气。唐军这样欺负人,萧铣能不郁闷?

“萧公也不必担心,唐军出舂陵郡的时间太晚,出其不意的战机已经消失,唐军现在想歼灭你们并不现实。实际上,李渊从南阳张惶逃窜至襄阳,便迅速打造汉水防线防备朝廷大军,他以为汉水是天险,朝廷大军过不去,而舂陵的白水却没有汉水宽阔,因此派李孝恭驰援舂陵,他首要之敌是朝廷大军,而不是你们,唐军要是从城里出来攻打你们,正好给了朝廷歼敌于野外的良机。圣上就是让我告诉萧公,这个对峙不会太长,半年到一年之间吧!希望萧公做好准备,尤其是自身的粮食要保证。”

萧铣说道“荆襄是产粮重地,这个问题倒是不大,我们早有与唐军长期对峙的准备,因此在南郡、安陆等重要地方都囤积了粮食。对了,圣上也在南阳吗?”

“圣上嫌战争规模过小,觉得打着没意思,便拿伪唐淬炼练将,像罗士信、薛万均、秦琼等人,都要在战争中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帅才。”

“……”萧铣听得眼珠子都快掉了,罗士信、薛万均、秦琼这三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个个都有不凡的表现;尤其是搞死了几十万突厥精锐的秦琼,在杨侗眼中居然还不是帅才,这心,得有多大啊?这要求得有多高?

旁边聆听的岑文本问道:“不是说朝廷要打李密吗?”

杜如晦微微欠身道:“朝廷确实是决定先打李密的,可薛万均大将军一不小心就打破了朱阳关,所以这边稍微快了一些,至于李密那边依旧在打,只不过进展稍微慢一些罢了!”

岑文本愣了一下,又问道:“朝廷决定同时对付二李?”

“很难吗?”杜如晦反问。

“……”岑文本感觉没办法聊下去了,他们被李唐、林士弘蹂躏得死去活来,而在杜如晦这话之中,最强的李渊和李密都成了小孩子,一推就倒。

这时,有侍卫来报:“梁公,唐国礼部尚书温彦博来访。”“呃?”

萧铣、岑文本尽皆一愣。

杜如晦将二人的脸色都看在了眼里,起身笑道:“我回避一下吧。”

“不必!”萧铣十分精明,他知道如果杜如晦回避,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反之,杜如晦全程看着听着,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杜如晦复又座下。

萧铣微微点了点头,道:“让温彦博来见我。”

“喏!”

不一会,温彦博独自一人来到了殿内,看了主位上的萧铣一眼,行礼道:“唐使温彦博,参见梁国皇帝陛下。”

“唐使误会了,我现在是大隋的江陵郡公。”自从决定归隋,萧铣已经去了帝号,但以杨侗册封的江陵郡公自居,还是第一次,原因嘛,自然是因为旁边有个杜如晦。

“江陵郡公”

听到这个封号,温彦博眼中顿时精光一闪,立刻一脸郑重道:“拜见江陵公。”

萧铣示意道:“先生请坐!”

“谢坐!”温彦博施礼入座,目光不自主的分别看了岑文本、杜如晦一眼,都不认识,而且杜如晦因为赶路的缘故,也没有穿大隋的朝服,致使温彦博以为对方是萧铣的臣子。

“唐军陈十余万精锐之师于舂陵,眼下交战在即,唐皇却遣先生为使,不知有何指教?”萧铣问道。

温彦博拱手道:“萧公误会了,我大唐并非与萧公为敌,实乃是要与暴隋决一死战,在下此来,便是向萧公说明缘由,以免伤及两国和气。”

“和气?”萧铣嗤之以鼻,“唐军动不动就入境侵犯,侵占我大大量国土,伤我将兵无数,我不知道和气何在。”

说到这个萧铣就冒火,争霸天下是你死我活之事,你灭了我我也认,可你李渊专门拿我的兵来练兵,这就过分了。

“圣上让在下过来,便是消除误会的!为表诚意,决定将夷陵、竞陵等原属于萧公的国土尽数归还。”

“如何归还?”萧铣脸上露出一丝意外。

“等我军击溃隋军之后,便会一一归还。”

萧铣气坏了,这跟白说有什么区别?打败了隋军,李渊会退给我才怪,不过他也没发火,沉默了一阵后,问道:“不知唐皇需要什么?”

温彦博摇了摇头:“圣上只需要一个坚定的盟友,说句直白的话,若我大唐没了,贵国也是危在旦夕,萧公才学过人,必知唇亡齿寒之理。”

岑文本问道:“那你们为何不去找林士弘和李密?他们难道就不是坚定的盟友了?”

温彦博说道:“在下也不必瞒萧公和两位先生,以前有王世充和窦建德在侧,暴隋无法安然南下,我军夺取河洛,作为缓冲,徐徐图之,必可挥师北上,但如今暴隋实非一家可敌,若我南方各种诸侯继续攻伐,不抱团取暖,必定让暴隋一一歼灭,此时正需要天下英雄合力,挫败暴隋,也因此,圣上准备联合天下英雄抗隋,除了萧公,李密、林士弘、孟海公也在邀请之列,并已取得共识,只要联盟一成,必可击溃暴隋。”

“呵呵!”这时,一阵满是嘲讽之意的笑声在殿内响起,温彦博转而望去,只见杜如晦满脸不屑的看着温彦博,道:“李渊真是给了好大一个梦。”

“你是何人?”温彦博凝视着杜如晦。

杜如晦拱了拱手,道:“在下乃是大隋检校礼部尚书杜如晦,很是巧合,在下也是刚到未久。”

温彦博心下一惊,这确实是太巧合了,如今看来,刘文静的离间之计怕是不成了,他拱手还了一礼,径直向萧铣说道:“萧公,您应该知道隋帝干的都是谋人家业的事儿,萧公一旦投降,则会立刻失去一切,甚至身家性命难保,毕竟在隋帝眼中,圣上和萧公都是反贼,萧公认为他容得下你吗?”

萧铣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难道唐皇就不一样了?”

“当然不一样,在下方才说过,大唐和萧公是荣辱与共的关系,盟则利、分则亡,以后大唐取得天下,也会效仿周世宗,不会要萧公一城一地,让梁国在这片大地,世世代代繁衍生息。”

周世宗乃是北周明帝宇文毓,在他登基为帝的第二年,北周攻灭了位于长江上游郢州的南梁残余。另外扶植萧衍的孙子萧詧在江陵建立后梁,虽然萧氏延继着国统,但后梁实际上是附属于北周的一个政权,国小力弱,仰人鼻息,最终在开皇七年被隋朝废除。后梁传宣帝萧察、明帝萧岿、后主萧琮三世,存在三十三年。由于萧氏历代子孙对北周、隋朝十分恭谨,萧氏子孙也一直受到善待,萧岿之女还成杨广的皇后,另外那个生下杨杲的萧妃,也是萧氏女儿。也因此,后梁被废后,萧氏在隋朝与江陵仍有一定的政治影响力。而萧铣则是萧岿弟萧岩之孙,他之所以在起兵之初发展得那么快,跟萧氏先祖在荆襄大地的名望有直接关系。

温彦博说李渊愿意效仿北周王朝,实则是暗示萧铣,覆灭了后梁国的隋朝,不可能让你活下去,因为杨侗不希望萧氏子孙再出一个萧铣。

“萧公,温先生说得没错,圣上不撒谎、也不屑撒谎,萧公降隋之后,萧公治下的所有郡县都会改建,会重新安排郡守、郡丞,县令、县丞,实行文武分制、执政监督并立,而文帝拟订的——不得在本郡任职、任满四年必换他处的官制也会贯彻到底。”温彦博的忽然到来,正好给了杜如晦谈明条件的理由。

“萧公,您听到了吧!”温彦博微笑着看向萧铣,接着说道:“你要是降隋,将会一无所有!连自己的性命也无法保障。”

杜如晦失望道:“在下听说薛道衡、李纲赞誉温氏三杰皆有宰相之才,甚为仰慕,如今一看,让生令人失望。”

“请杜先生指教。”

“有道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我大隋想的是千秋霸业,而不是伪唐追求的偏安一地,我大隋必须实现事实上的政令统一、军令统一。绝不允许国中之国的存在!”杜如晦看向萧铣,又继续说道:“萧公,大隋行事,素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绝不会有伪唐这种荒唐的条件,因为大隋有能力、有实力歼灭所有不服从大隋的势力,不需要向任何人妥协一天,更不屑用行骗的手段来欺骗人,但同时,我大隋的承诺才是真话、才是诚意、才会履行。而温先生说的,就未必了。”

萧铣看了脸色难看了温彦博一眼,又向杜如晦问道:“为何?”

“很简单!”杜如晦微微一笑:“伪唐现在只剩下巴蜀比较完整,但我大隋只须歼灭舂陵的唐军,巴蜀又能坚持多久?当然,我们也可以把这十几万唐军牵制在舂陵,然后派奇兵从雍凉地区杀入巴蜀,这样伪唐完得更快,”

温彦博首冷然道:“说得好像真的一样,既然这么有把握,为何不直接进军巴蜀?”

“圣上还年轻,觉得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开疆拓土,伪唐、伪魏还有练将练兵的价值,暂时还不想灭掉你们。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圣上尝试着跟世家和解,到了一定时候,这些世家自然会争着把李渊父子的人头送到洛阳来。不过……”杜如晦笑眯眯的看着温彦博,“不过你们太原温氏,是支持李渊谋反的头号世家,肯定不会得到圣上的赦免。”

“杜先生,真以为可以为欲为的吃定我们了?”

“对,实力就摆在伪唐边境,相信温先生也看到了,否则的话,李渊也不会委派温先生前来南郡,如果李渊稍微有一点底气,也不会说出划土而治的谎言了,连三岁孩子都知道天下只有一个皇帝,我想连温先生自己都不会信!”杜如晦提高了声音,对萧铣说道:“依在下看来,李渊自始至终都没诚意,他是以权、利麻痹萧公,一旦大隋的军队调往江淮一带,李渊对付的第一个人就是萧公,因为他根本就没胆量跟我大隋较量,否则的话,也不至于一仗未打就逃回襄阳。而据在下所知,李世民的几万残兵已经从淅阳调入襄阳,这是打算干嘛?无非是以盟约麻痹萧公,然后从荆山山麓攻入南郡长林县。”

“你胡说。”温彦博面色煞白的打断了杜如晦,这家伙竟然把他们心思看穿了。

“其实每个人心中有数,在下是不是胡说都不重要、温先生也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萧公,你能不能守得住汉水之北的国土?到底是为萧氏大业博上一把,还是为了惠妃,彻底放下不切实际的幻想?”

杜如晦图穷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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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7章:缘分已尽,相忘江胡

杜如晦是大隋礼部检校尚书,出使南郡,代表的是杨侗和大隋的意志,从杜如晦的话语之中,萧铣感受到了杨侗对自己的不耐烦,情知自己模棱两可的态度,已经惹来杨侗的不满。杜如晦那句‘你能不能守得住汉水之北的国土’,是在暗示他,你要是守不住就趁早交给大隋!同时也在告诉他,不管你答不答应,大隋军队都要入境了。

温彦博见萧铣神色百变,顿时急了,冷笑道:“萧公,看到了吧?这就是暴隋的态度,这还是在你的国都南郡,如果到了洛阳岂不是任人宰割?”

“萧公,你志比天高,在下敬佩,然天不假其便,错综复杂的内部问题让你错失了统一南方的良机,天下大势已经非常明朗,大隋重新一统,乃是必然之势。你唯一的女儿都已经是圣上的惠妃了,你还有什么好争的?你将这片疆域合盘托出,圣上绝对不会亏待于你。”杜如晦诚挚的说道。

温彦博闻言顿时门牙紧咬,实力,这就是实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显得可笑,阴谋诡计只能偶尔用之,真正要一统天下,依靠的还是绝对的实力。

沉默了一会,萧铣忽然高声一笑:“好,萧某无人主之姿,没必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萧公,你会后悔的!”温彦博不甘的做最后的努力。

“李渊朝不保夕、自身难保,要是听你的,我才会真正的后悔,温先生,你们把我想得太愚蠢了。”

萧铣心知李渊对他开的价码越大,就越表示唐朝的处境越不妙,如果唐朝灭亡,杨侗还会容许自己游离在大隋的掌控权力之外吗?肯定不会,换成是他,他也不会。大隋一统天下之势不是他能阻挡的,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女儿着想,与其抱着不可实现的幻想,让隋军歼灭,倒不如明智的把地盘合盘托出,说不定还能获得一个安稳的晚年。

“温先生,我不为难你,你走吧!”萧铣对着温彦博说道。

温彦博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什么,掉头就走了。

“杜尚书,请给我一天时间,等我安排好军政要务,就跟你一道入京,向圣上请罪。”

“萧公请便!”杜如晦对萧铣肃然起敬,萧铣不是一个能服众的君主,不具人主之姿,但他却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在可以争取的时候,不对手段的尽力争斗,而既知不可为,则坦然对面失败,放下了一切,这是一个聪明政客必备的胸怀。

如果明知不可为,却还要执迷不悟,不惜牺牲忠心耿耿的亲信去强求所谓的胜利,那就是蠢材行为。萧铣自然不是蠢材,他知道争下去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失败,他的女儿、亲属也会受到灭顶之灾。

他已经没机会了,跟失败者没什么区别,失败就要认,困兽犹斗的下场也只有连累所有与他有关的人。所以他决定放下一切,前去洛阳面对未卜的命运,这份洒脱,让杜如晦心生敬意。

离开萧铣的宫殿后,杜如晦并没有回驿馆,而是到了隋军的临时驻地。

这一万精骑是从杨善会手中调来的一万精锐,主将是第五军副帅谢映登,在朱阳关立下大功的史劲、高衍、虞湛也随军而来。与之同行的还有杨沁芳的四十九名罗刹卫,她们身穿铠甲,混到大军之中,外人也看不出是男是女,杨侗让她们南下,一是保护杜如晦,应对或许会发生的刺杀,二来也是让她们长长见识。

杨沁芳、谢映登、史劲、高衍、虞湛将杜如晦请进了大帐,六人就坐之后,杨沁芳劈头就问,“杜尚书,萧铣有决定了吗?”

“回殿下,萧铣已经决定交出军权,随我们入京面圣。”

“啊?”五人又惊又喜。

“他的条件是什么?”杨沁芳又问。

“还没有说什么!不过即便有,应该也不会太过分,只要不会太过离谱,我都能够代表圣上答应,答应不了,也可以飞鹰传书,请示圣上。”

杨沁芳茫然道:“这!萧铣就这样完了?”

杜如晦叹道:“我想我能够体会到一点,自古以来,争霸天下就是不死不休,当他们踏上这条路,就没有人甘愿认输,也没有人相信自己的敌手肯让步。”

“那萧铣为何甘愿认输?”

“萧铣的情况和李密当初差不多,助他起兵的武将各有自己的军队,个个专横跋扈、各自为是,以开国功臣自居,对萧铣的政令爱理不理,萧铣拿这些人没办法,只能那下达了士兵休战务农的命令,间接的消弱诸将兵权。以董景珍为首的一系大将,对萧铣变相削弱他们兵权做法极为不满,于是他们这些便准备密谋谋反,结果却被萧铣探知。萧铣于是处死了董景珍的弟弟,当时董景珍是梁国大将领兵镇守在长沙,在得知自己弟弟被杀之后,董景珍便立准备投降伪唐自保。后来萧铣派张绣打败董景珍,结果张绣吞并了董景珍的势力,较之前者更强、更恃勋骄慢、更喜欢专恣弄权!过分的把萧铣派去的官员全部杀了个精光,跟造反没有什么区别。”

杨沁芳“噗”的一声,笑着说道:“萧铣真够倒霉的,这也怪他识人不明。”

“正是!”杜如晦点头道:“萧铣迫于无奈,又派人灭了张绣,成功是成功,却落下了外表宽仁而内心疑忌,嫉妒胜己者的坏名声,因此旧将都怀疑惧怕,个个招兵买马自保,至此梁国内部君臣相互猜忌,旧将人人自危,丧失凝聚力的萧铣,纵有四十万兵马也不过是一盘散沙。真正听从萧铣号令的军队也就几万人而已,当初李孝恭攻入荆襄时,唐军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兵锋所过,萧铣的守将纷纷投降,直到襄阳汉南城,才有东平郡王萧阇提死战到底。萧铣知道他的武将不会为他死战,而跟我大隋作对的结果是死路一条,索性就把他的江山合盘托出,有了献土之功,以及惠妃这重关系,他觉得自己至少也能当个富家翁。”

杨沁芳、史劲、高衍面面相觑,眼中露出了恍然之色,谢映登叹息道:“世人都说萧铣外表宽仁而内心疑忌,手下大将无人不怕他,面对乱局优柔寡断,做事畏手畏脚,成不了什么气候,想不到他也是有苦衷的。”

杜如晦道:“是这样的,他害怕手下端了自己的老巢,所以做事畏畏缩缩,导致敌人越打越强,自己越打越弱。这跟当初的李密差不多,不过李密比他有魄力,借助一场又一场大战,消灭了反对他的势力,搞了好几年,才有了现在的魏军。”

众人都沉默不语,半晌,谢映登问道:“杜尚书,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是回京复命,还是?”

杜如晦笑道:“圣上已经考虑好了,只要萧铣投降,就设立一个荆湘行台省,负责接管汉水以南的军政要务,尚书令由萧铣遥领,主管军事的行台左仆射由兵部尚书李靖担任,秦琼大将军的第三军团开进南郡,威慑襄阳南部,张镇周前来接管萧铣的水师,我当行台右仆射,管政务,岑文本担任行台长史。”

“老天,你这尚书才当几天啊??”杨沁芳吃惊道。

杜如晦苦笑道:“我们最近吃下的地盘太多,郡守、通守、郡丞、诸曹,县令、县丞、县尉、功曹、主簿等等乱七八糟的职务,都需要一一任命,现在又多了这么大的地盘,需要我来一一清理,想想真够烦的。”

“……”五人无语。

“我们呢?圣上有何吩咐?”

“殿下和谢将军负责护送萧铣回京,谢将军到了淮安,立即去颍川,从李尚书手中接管颍川军队,史将军、虞将军、高将军,你们三人留在南郡。”

。。。。。。

杜如晦走后,大殿之内只剩下萧铣和岑文本,过了很久,萧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岑文本:“杨侗会怎么待我?和窦建德一样?还是像杨广监禁陈叔宝那样?或是????”

岑文本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会让梁公远离故梁旧地,应该和窦建德一样默默无闻下去。”

萧铣道:“当年杨坚可以把宇文皇族斩尽杀绝了。”

“那杨坚为何没杀把陈国和梁国皇族?不仅不杀,还对陈叔宝的兄弟,以及梁公的前辈加以重用,连武帝的皇后都是梁公的亲姑。”

“这……”萧铣有点反应过来了,杨坚是因为篡位才把很有影响力的宇文皇族杀个精光,陈、梁后裔跟宇文皇族完全不一样。

“某种程度上说,当陈、梁失去了国祚之后,两国子孙已经没有资格让杨坚忌讳了,因为最强的时候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不认为两国子孙还有翻身的可能,若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何以成就大隋之伟业?同样道理,杨侗亦是如此。梁公也要有自知之明,千万不要触碰杨侗的底线,比如旧部、军务,这是最忌讳的。”

“唉!”萧铣长叹了口气,又问道:“仙儿呢?如果我进了洛阳,失去权柄,失去利用的价值,杨侗还会待她好吗?”

岑文本耐心答道:“以杨侗的身份而言,他不会言而无信,实际上,梁公失去权柄之后,惠妃反而安全,也不会受到猜忌。”

作为一代枭雄,萧铣并不怕死,放不下的只是他的宝贝女儿,但经过岑文本的一一解答,萧铣也没有了犹豫,内心坚定了起来,思路也清楚了。就算他相信李渊李密,二人若是夺得天下,将来也不会容他,与其相信自身难保的人,倒不不如顺应大势,相信有血缘关系、翁婿关系的杨侗。

既已坚定了降隋之心,萧铣便召集南郡文武重臣紧急议事。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来了二十余人,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萧铣颇为伤感的说道:“诸公想必已经知道有一万隋军到了南郡,他们是大隋礼部尚书杜如晦带来说降我的。我萧铣不是一个好君主,辜负了大家的忠诚和信任,不能带领大家享受荣华富贵,反而丢城沮地,这是我的无能!如今的大隋拥兵百万,战将千员,统一天下之势不可阻挡,我不能再为了不可能现实的壮志害了大家,我已经决定举国降隋。”

众文武顿时一惊,原来萧铣决定投降了。

“我连林士弘都灭不了,根本不可能打赢大隋,不过各位请放心,你们都是我萧铣的老部下,对我忠心耿耿,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只要圣武帝答应对你们妥善安置、不伤你们的性命,我萧铣可以放下兵权,可以让大隋轻松收复整个梁国。等会我会请来杜尚书,稍微向他提些条件。”

萧铣脸上露出悲伤之色,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就这样没了,他比任何人都心疼,但他没办法,不投降的话,结果大家都得死,他觉得应该利用自己手中的权柄,为这群忠心耿耿的心腹争取点什么,否则的话,他良心难安。

“梁公。”众文武伤感的抱拳道。

“诸公都是人杰,而大隋圣君知人善用,冠绝天下,诸公才华必有之地!”萧铣挥手打断了大家欲说的话,苦笑一声,道:“咱们君臣缘分已尽,日后自该相忘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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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8章:萧铣带来的麻烦

很快,萧铣归降大隋的消息传到了各路诸侯的手中,顿时引发了一翻巨大风浪,更重要的是萧铣不仅是名义上的归降,而是将隋军已经实质性的进入了南郡。大隋可怕的实力,广阔的土地,几千万人口,都被这些诸侯为之胆颤。而自此以后,不管是李渊,还是李密、林士弘都与大隋接壤了,谁都有可能成为大隋的下一个目标。

萧铣的实质归降,令李渊有一种头昏目眩之感,虽说退到襄阳之后,强敌扣边,他他知道灭掉萧铣已不太可能,但他还是批准了次子李世民的方案,准备夺取南郡,将汉水防线往东延伸,然后再挥师南下,一寸寸的占领萧铣的疆域,从而使荆襄和巴蜀连为一体,这样一来,他们南方这盘棋就活了。不过随着萧铣的拱手投降,李世民突袭南郡的计划已经不可以现实了,只因温彦博加报,杜如晦已经看穿了他们沿荆山、走漳水(不是邺城那条)、袭南郡的计划。李渊的心就开始提了起来,他知道杨侗不会坐视唐军东扩,一定会有行动,果不其然,他很快便接到八百里加急快报。称是秦琼为首的大隋第军进驻南郡,由大将左天成率领两万隋军、两万原梁军驻守长林,致使李渊的突袭南郡计划胎死腹中。

武德殿御书房。

李建成、世民和几名重臣都被李渊紧急召见,他将快报递给众人传阅,一时间,御书房内鸦雀无声。

“萧铣宁可为臣不为主,是朕高看了他。”见众人默不作声,主位上的李渊摇头叹息道。

‘病体康复’的窦轨脸色难看的说道:“这个萧铣宁真没出息,居然放下一切,也要去洛阳做个倍受监视的闲散之人,而不是与我们联合抗隋,这件事太让人意外了。”

“没什么好意外的,萧铣这些地盘,就是隋朝强大威慑力所带来的意外甜点。杨侗太强了,强大到萧铣不敢与之为敌。”

李建成看得更加透彻,他知道杨侗一旦彻底消化萧铣的地盘,那大唐与隋朝接壤的地方更多,虽然这些地方大都不能行军,但小股隋军入境还是可以的。而相对于户籍严格的大隋王朝来说,有大量没有登记在册的世家奴仆的大唐,便是有陌生人入境,大唐的地方官吏也无从认出、无从查起,若是隋军这样在腹心之地搞破坏,麻烦可就大上天了,对于杨侗会不会这么做,李建成根本不作怀疑,只因东部突厥就是这么被搞垮的。

“圣上,我们就不能做点什么?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萧铣的地盘被杨侗蚕食干净?”工部尚书独孤怀恩急道。

“我们的军队和隋朝比,善战程度不如人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军队数量大有不如。就是想做点什么也做不了。”李世民淡淡的看了独孤怀恩一眼,道:“这些日子,同昌、宕昌、武都、义城等郡都传来急报,称是小股隋军入境搞破坏,意图夺城。依我看来,东部地区应该也快了,而我担心的是东部几乎无兵,如果隋军找到山间小道,那战火很快就会席卷巴蜀。”

兄弟二人担心到一块儿去了,李建成连忙响应道,“父皇,二弟之言,也正是儿臣所担心的事情。”

萧瑀建议道:“圣上,萧铣降隋已是事实,很难改变什么。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尽快联系李密、林士弘,让二人尽快歼灭杜伏威,尽快占领江淮大地,引走部分隋军,以减轻大唐的重荷,给我们争取到出兵之机。”

“立刻再派人联系,李密、林士弘应该也收到消息了。”

“喏!”

李渊点了点头,又问众人道:“大家都说一说!目前的局面该怎么办?”

众人都沉默不语。

萧铣降隋太突然,没有人敢说自己的办法能够应对当前已经变幻的形势。

好半晌,刘文静拱手道:“圣上,微臣愿抛砖引玉,先说几句。”

李渊向来不喜欢刘文静的臭脾气,不过刘文静这段时间变得稍微‘文静’一点了,不再像以前那样,说着难听且让自己下不了台的话,见众人无计可施,他又主动表态发言,李渊便欣慰地点了点头,“刘相国但说无妨!”

刘文静不慌不忙的说道:“首先我们要明白,萧铣的政权就和突厥的部落制度一样,他的政权由许多个小势力组成;萧铣就跟突厥弱势的大可汗一样,一直无法降服这些小势的首领,所以萧铣投降,并不代表这些人也投降隋朝了。而且杨侗的强势是出了名的,这些人知道自己的利益将被杨侗取走,所以当杨侗收回这些利益时,肯定会发生一番动荡。而且杨侗南下之后这大半年,获得了太多的地盘,林林总总数十郡,这都需要一一消化,他为了剿灭山贼,还专门成立了一个武部,用来剿匪和镇压地方豪强,在萧铣名下的豪强不是一般的山贼,各有正规的军队,这些都要杨侗去荡平,也就是说,除了萧铣实际掌控的几个郡,其他地方还得要隋军去打。”

“刘相国说得有理,萧铣的地盘名义上已经归隋,杨侗的一惯作风是克一地、治一地、稳定一地,杨侗接下来应该是以消化为主。不知刘相国认为我们下一步又该如何?”

说话的是陈叔达,由于裴寂去了淅阳,刘文静的发言就少了一个天敌来反驳,从而使他的思路能够顺延下去。

刘文静微微一笑:“舂陵之北是杨善会,导致我军动弹不得,如果杨侗真的想攻打大唐,那他就该让秦琼从汉东方向进攻舂陵,汉水防线东线不战而解。相信杨侗也很清楚这一点,但他却没有,而是派秦琼进入南郡,这给微臣的信息是:我不动你的舂陵,你也休想染指我的南郡。”

刘文静的分析使众人有种遮云消散之感,细细一想,确实有这意思在内。

李渊想了一会,皱眉道:“也有可能是单纯的不想我军指染南郡。”

刘文静摇了摇头:“如果萧铣为主,晋王的突袭之计自然会成功,但敌人换成隋军的话,这几万人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分兵突袭南郡,反而符合杨侗之所求。便杜如晦事先说出,说明隋军现在不想打仗。”

萧瑀这时也说道:“刘相国说得很正确,舂陵那边传来消息,杨善会分两万兵力进驻汉东郡,主将是李正宝。这两人军队自保有余,进取不足。这也说明杨侗暂时不会攻打舂陵郡,派军队入驻南郡正是告诫我们,不准我们去进攻,所以一旦我们进攻南郡,或者是原属于萧铣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会与隋军发生冲突,局势会更复杂,到时候,战争绝不只限于荆襄。”

“那依三位相国之见,我们只能放弃一切进攻计划,只能被动防守了?”李世民不悦道。

“不然!”刘文静道:“微臣一直不赞成突袭南郡,首先、我军实力、数量都不如隋军,哪怕有一两万人的损失都承受不起;其次、即便南郡到手,也守不住,意义不大!微臣倒觉得苦练军队更重要,我们应该保持目前的对峙状态,抓住杨侗消化战果的时间,一方面进行充分的战争准备,另一方面则是不惜代价训练出一支铁军来。”

刘文静的态度鲜明,加强军队建设才是重中之重,李唐惹不起隋朝,千万不要抱着侥幸之心去招惹杨侗。萧瑀也是这个意思,不要因为不可能实现的幻想,而导致全面战争的爆发。

李渊叹息道:“各位爱卿,大唐自立国至今便战争不绝,朝廷已至崩溃边缘,朕不想再打了,理当偃旗息鼓、休养民生。”

陈叔达应和道:“微臣走访市井,民心厌战,现在军队也士气低迷,圣上主张停战是顺应民心和军心之举,臣赞成。”

李渊点点头,又问萧瑀,“萧相国的看法呢?”

萧瑀知道李渊说什么都是借口,他是被杨侗打怕了,但他知道战争对朝廷负担太重,也有点反对贸然开战。

“圣上,我们之前收来的粮食全部运往前线,东征失败,尽落敌手。今年粮食歉收,税赋已经不能满足朝廷日常支出,本来还有余粮可以支持年末禄米,但太多阵亡将士需要及时抚恤,微臣估算一下,至少要百万石以上,而我们官仓存粮只剩下四十万石,根本不能支付阵亡抚恤,更不要说年末百官的禄米支出,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抚恤,如果不能及时到位,军中将士必然不满,本就不高的士气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军心涣散,不战而溃。

大家都知道。

“要不,和谈?”

独孤怀恩这话,惹来一堆白眼。没有钱、没有粮,拿什么去跟杨侗议和。割让土地吗?

独孤怀恩却说道:“杨侗南下至今,经历大大小小无数战事,也同样筋疲力尽,而且中原大地战乱了十多年,遭受严重破坏,接下来,他要投入无数人力、物力去治理这些地方。刚才诸位相国也认为不想再打下去,只要双方以诚相待,我们未必要付出什么赔偿。不说别的,我们至少也要探一探口风吧?如果他不打,而我们却不断陈兵以待,岂不是劳白白耗了无数钱粮无数?”

刘文静反问道:“如果我们和杨侗和谈,李密、林士弘、孟海公会怎么想?他们还会相信我们吗?”

“这……”

李渊本来是有点动心了,可一听刘文静这么说,也就挥了挥手,道:“隋唐已是生死之敌,和谈没意义。全力训练强军,至于钱粮问题,先把内帑拿去用,决不能让军心散了。”

“喏!”萧瑀松了口气,

皇帝可以合法获得国家财税的一部分,不同的税,得到的比例也不一样,奢饰品的比较高。到了襄阳的李渊清洁溜溜,讨要起来比以前也狠,再穷再苦都没舍得动用内帑来补充国家用度,所以他的私财很多很多,填亏空还会剩下很多。这下子,萧瑀不愁钱了。

。。。。。。。。。。。。。

另一边,杨侗也在与大臣对话。杨侗笑着说道:“克明又来信了,说是原属于萧铣的心腹,在萧铣的说服下,已经放下军权、政权,决定归顺大隋,且会带着家人与萧铣一道北上。”

“圣上,随着萧铣的归降,我们又获得一个产粮重地了。”主管民生的杨师道笑着说道。

他说的是江汉平原,那里河网密布,土地肥沃,人口众多,一直是南方产粮重地,萧铣选择在寻里建国,也是看中了丰富粮食产量,从而得到了迅速发展。

“杨尚书这就算错了!不止一个呢!”杨侗笑着说道。

“哦?”杨师道拱手道:“请圣上明示。”

“我大隋王朝共有几个产粮重地,分别是辽东平原、燕山以南黄河以北的平原大地、黄河和淮水之间的东部地区、江淮地区、江汉平原、太湖平原、鄱阳湖平原、洞庭湖平原、成都平原。这些大家是知道的。随着萧铣的归降,江汉平原和洞庭湖平原皆归大隋所有,目前只有个别地区不属于我大隋管辖。而除了这些,还有一个地方被大家遗忘了。那就是岭南南部靠海地区,估且称之为珠江三角洲,那里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因为气候的关系,稻子成熟地特别快,往往一年之中可以丰收三季,只要人口增加、田地增加,它爆发出来产能威力比任何一个产粮重地都强。以后人口增加,一年两熟的江南、洞庭湖区,一年三熟的珠江水系便是”

“现在的江南并未得到开发,尤其是两湖、岭南一带在人们的心目中,就是烟瘴肆虐、野兽横行的原始地区。要是等到将江南、两湖、岭南完全开发出来,大隋的粮食基本无忧。朕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一句话,那就是‘湖广熟,天下足’……”

众人尽皆动容

国家要发展,靠什么?

人口!

人口依靠什么养活?

粮食!

所以人口在历朝历代,都是衡量一个国势强弱的重要指标。要是依照杨侗这么说,这些地方的潜力可比中原高得太多,值得去一一开发。

“照这么说,把罪犯发配岭南倒是让他们过美好日子了?”刘政会郁闷的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那里潜力无穷,但却还没有开发,目前确实是穷山恶水,而这展到的结果是什么?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杨侗扬了扬手中的信函,道:“据萧铣说,岭南现在就有人意图。”

“圣上,岭南僚人自古即有,他们人数虽然不少,但文化低下,装备简陋,且各自为王,一如北方群居部落,没有统一的指挥,根本威胁不了南方。”孔颖达说道。

“孔尚书可知,僚人为何这般孱弱?”杨侗扭头看向孔颖达道。

“僚人不识兵法,只知劫掠,无论装备亦或是战术,差得太远。且个个都桀骜不驯,谁也不服谁,所以形成不了一个统一而强大的势力。”孔颖达笑道。

“兵法可以学,装备不好可以炼,但真正的原因,却是中原王朝一直以来,都在限制他们的发展。”杨侗摇头道:“粮食、盐只有维持日常,兵器战甲只能抵御一般的野兽,这些基本资源都卡在朝廷之手,所以他们每敢于反抗,便会遭到镇压,时日一久,自然畏我中原如虎,他们的命脉被朝廷把持,所以不是他们弱,而是我朝廷以各种方式在削弱他们。然而自古以来,被朝廷发配到岭南的,都是高智之士,这种人对朝廷恨之入骨,于是便将一些先进的东西也教给了僚人,有的甚至世代繁衍了下来,形成了一个个部落首领,他们也促成了岭南僚人的开化,所以绝不能以过去眼光看待今天之僚人。否则的话,会吃亏的。”

“喏!”

房玄龄问道:“圣上,是不是有人在收拢岭南的大小势力?”

“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杨侗点了点头,道:“此人名叫冯盎。”

“圣上,微臣知道此人,且有数面之缘。”杨师道拱手说道。

“说说看。”

“说起来,冯盎也是来历不凡,他是十六国时期北燕国君王冯弘的后裔,北燕灭亡后,冯弘的儿子冯业留在高州。冯业的孙子冯融担任过南梁罗州刺史。冯融的儿子冯宝,娶岭南高凉的越族大姓冼家的女儿冼夫人为妻,因而成为高凉越族首领,南梁朝廷任命他为高凉太守,而相对于冯宝,冼夫人出色万倍,她是个了不起的巾帼英雄,冯氏顺势效忠陈国,到了陈国灭亡以后,岭南一带没有依附大隋,几个州都奉夫人为主,号为圣母,保境安民。时任晋王的武帝,拿出陈后主留给冼夫人的信,告诉她陈国灭亡了,让他们归服,她这才率领族人归附大隋,被文帝加封谯国夫人。而这个冯盎就是她的孙子。”

“冯盎字明达,初以门荫,授宋康县令。时王仲宣造反,冯盎遵祖母冼夫人之命,平定了王仲宣造反,文帝授以高州刺史,此后他陆续平定潮州、成州等五州獠人叛乱,授金紫光禄大夫、汉阳太守。随武帝出征辽东,迁左武卫大将军。”杨师道说到这里,咔然而卡。

杨侗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宇文化及叛乱之后,冯盎返回岭南老家,聚七八万士兵。他左右逢源,既依附萧铣、也依附林士弘,但实际上,他是割据一方的势力,不管是萧铣还是林士弘,都指挥不动。他现在占据了苍梧、永平、信安、永熙、高凉、合浦、宁越、珠崖八个郡,自领岭南总管。也就是说,萧铣名义上献出了三十多个郡,但冯盎的八个郡不能算,而我大隋要想真正收复岭南,以冯盎为首的冯氏便是拦路石。”

杨师道问道:“那圣上的意思?”

“杨尚书,你说如今这天下,还有谁具备灭隋之实力?”杨侗反问。

杨师道说道:“当然没有,圣上只须一声令下,我大隋便可集结有作战经验的百万雄兵,钱粮也不用担心,这天下再也没有任何一路诸侯可以抗衡大隋,他们能自保就已经不错了。但现在的问题又有所不同了。”

“杨尚书说得不错!那朕就更加不允许国中之国的存在了。”

杨侗明白杨师道的意思,大隋已经占据了五分之三的疆域,根基雄厚,纵然是大败一两场都不会有损基业,在这之前,若是专注防守的话,谁也打不进来。但是随着萧铣的投降,大隋的地盘就成了一根长长的‘棒棒糖’,‘棒子’的东方是林士弘、南部是岭南冯盎、西部是李渊,这道长长的狭长地带,很容易被敌人打穿,防不胜防。

令人苦恼的是三方之敌都有山河之险,要么是山,要么是水。从某种意义上说,大隋主战之师都不太善于在这种地型上作战;如果要打水贼林士弘,海军的作用肯定大一些。

第549章:恩威并施

时间渐渐到了黄昏时分,杨侗在偏殿书房内观看吏部、武部、刑部、御部呈上来的任命书,这是对梁国故地官员的任命,只要杨侗签字盖章就会生效,这几份任命书内,上到太守,下到县丞,一个职务都没有落空,与职位对应的官员的履历和个人水平都写得很详细,甚至连安排他们担任相关职务的原因也都罗列清楚,从字面上看,这些官员的能力都和他们的职务、就职地方匹配,这么一分配,能够让地方很快恢复过来。

但萧铣呈献出来的地盘还有麻烦,狭长到海的地段被夹在三‘国’之中,处处需要防守,处处防守不好,关键是内部还有豪强和江南士族,如果对他们动手,这些人肯定引敌人来犯,光靠跟官员南下的郡兵还远远不够,这就需要派军队前去镇压,跟打仗没多大区别,只是地方豪强各自为政,规模肯定比真正的战争小,但需要时间,必将影响到大隋的下一步军事行动。

岭南地区的麻烦尤其大,名义是被萧铣献了出来,可实际却在冯盎掌控之中,不收复肯定不行,而如果武力灭了影响力极高的冯氏,岭南必将大乱,地方官员每天都要去面对叛乱,谈何治理?和平收复吧,冯盎肯定像他的长辈那样尊隋自立,牢牢把持岭南财、政、军权,使岭南游离在大隋政权之外,大隋虽然获得一时安宁,牺牲的却是大隋惯有威严和无穷后患,更何况岭南包含了后世两广和湘赣部分地区,年产出的财富粮食无法想象,杨侗将之视为未来的生粮重地,怎么可能让它成为不受控制的国中之国?综而言之,最省心的办法是把冯氏迁出岭南,然后再用法制慢慢地改变僚人的习性,抹掉冯氏的影响力,可冯盎像萧铣这样好说话吗?

杨侗最早是想借窦建德来搞战术欺骗,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李密的势力推到江淮地区,接手杜伏威的地盘,然后再进一步蚕食李密的战略纵深,将他轰到长江以南,这样既便于集中治理,又能抽出更多兵力来压制李密和林士弘,还能引发李密和孟海公的纷争,谁料到李密看透窦建德归降大隋的本质,抢先让徐世绩和王伯当北上。致使突击战变成了攻坚战。随着隋唐之战的结束,本想以秦琼的第二军为机动兵力,入李密之境打破对峙僵局,给李靖和杨恭仁以机会,但萧铣的归降,却打乱了了他的计划,让他不得不让秦琼南下南郡,现在要破局,只能从其他地方抽来兵力了。

杨侗沉吟良久,走出了房间,见到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便说道:“速令房玄龄、凌敬和姜行本来军机室见朕。”

“喏!”

在书房外面,有一什修罗卫随时候命,一听杨侗命令,便有三人飞而去。

杨侗背着手走进了军机室,这里摆放着一架沙盘,宽约一丈五、长达两丈六,是大隋王朝的沙盘地图,而原属于萧铣的地盘,也已染上了大隋的赤红色,它在代表李渊的白色、杜伏威的紫色、林士弘的浅蓝色之间,是那么的突兀和显眼。

过了约有一刻,三位尚书匆匆赶来,走进房中行礼道:“参见圣上!”

“你们过来。”

杨侗让三人来到沙盘前,他拾起一根木杆指了指岭南大地,先对姜行本吩咐道:“冯盎对萧铣和林士弘听宣不听调,萧铣降隋,不代表他也降了,将他标注为一个独立的势力。”

“喏!”姜行本连忙应下。

房玄龄眉头一皱,问道:“圣上打算对冯盎用兵吗?”

“冯氏一族素来是审时度势,顺应潮流,名义上归附过梁、陈、隋,但实际上是听宣不听调,自始至终都将岭南据为己有。朕不容许有国中之国的存在,更不容许冯氏继续侵占朝廷的赋税。朕说过,岭南是一块尚未开发的宝地,将是我大隋的产粮重地,所以一定要把它纳入政权体系之中。”

“圣上,微臣专门查过岭南的卷宗,发现文武二帝都有彻底收复岭南的想法,可最后却无法实施。”房玄龄说道。

“为何?”

“文帝时期,我大隋主要敌人是北方的突厥,突厥继承了柔然的遗产,较前者更加声势浩大,文帝毕生都在离间、分化、瓦解、扶持突厥,着实没有精力南顾,而且相对于有灭国之力的突厥,冯氏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是以才对冯氏采用了安抚之策,任其在岭南当岭南王。到了武帝前期,我大隋的主要敌人变成了破坏商道的吐谷浑和西突厥,之后才是高句丽。另外还有两个原因,一是岭南与中原之间,有无数山川天堑相隔,就算朝廷想要对冯家如何,也不敢贸然动作;第二个原因是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岭南乃是烟瘴肆虐、野兽横行的蛮荒之地,没有意识到岭南的价值,否则的话,犯官也不会对‘发配岭南’望而生畏了。基于以上三个原因,冯氏这才安稳至今。”

“难道就拿他没办法了?”杨侗皱眉道。

房玄龄瞟了杨侗一眼,心中泛起了无奈,看来圣上有些迫不及待要收复岭南了。

“圣上,冯盎兵不过数万,要收复岭南其实也并不难,若是关山难渡,大可让海军攻打那什么珠江三角洲,大军经由水路源源不断的开进,关山之险也就不复存在了。”

杨侗一拍脑门,笑道:“朕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你有办法!”

“真打啊?”房玄龄惊讶道。

“既然有办法,干嘛不打?”杨侗笑了一笑,道:“海军的日常维系极大,却从未有过建功机会,朝廷之内都有将之取缔的声音了,这使海军上下莫不是憋着一肚子火气,都想打几场漂亮的仗,让世人知道海军的重要性,这个岭南正好给他们泄口气。”

“微臣以为攻打岭南之主帅,非张都督莫属。”房玄龄推荐了主将,又继续说道:“大业三年,武帝册封陈棱为武贲郎将,自义安郡流球国,时为朝请大夫的张镇周大都督随军出征,乃是攻打琉球的先锋,琉球国主欢斯渴剌兜遣兵拒战,陈大将军和张都督以雷霆之势,一举收复流求及周边岛屿,陈大将军已在江都之乱中殉国,张都督对那片海域相当熟悉,完全胜任南征岭南主帅之职。”

杨侗沉吟良久,道:“岭南可以打,但冯氏在岭南根深蒂固,影响巨大,且数代人施以仁政,深得僚人之心,如果朕将冯氏斩杀,恐怕岭南要乱上很久很久,这不利于朕对岭南的统治。朕的是意思是用几场干脆利落的胜仗,打掉冯氏兴与朝廷为敌之斗志,顺势将冯氏一族迁入洛阳,朕可以保证冯氏一族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杨侗这是为了岭南长治久安而做出的决定,就像武帝杨广灭了南陈,并没有将陈叔宝杀死,而是封他为将军,并让他的兄弟子侄在北方任职,只要陈氏一族还活着,江南人就不能利用陈叔宝和陈氏来做造反借口。三国时期,蜀吴两国的亡国之君也是一样,司马氏让他们活着,就不会有人用举起复兴蜀吴的理由造反。

“圣上英明,如此一来,冯氏归降,又得到朝廷厚待,僚人自无反抗朝廷之理由。然后借冯氏声望,对岭南进行治理,只要朝廷施政到位,不出十年,朝廷便能取代冯氏在岭南的地位。”凌敬亦是说道。

“你立刻向拟诏,令张镇周从高密军港南下,攻打岭南。也要将朕之策略告诉他。”

“喏!”

“别急,岭南冯氏只是疥癣之疾,不足为要!”杨侗让意欲离开的凌敬停下,说道:“朕想派遣两支军队为奇兵,深入敌境,辅助左仆射和谢将军破开僵局,你们认为何人比较合适。”

房玄龄说道:“圣上,左仆射兵多将广,裴、沈二位大将军都擅长敌后作战,不须另派军队援助。颍川方向的谢将军镇守河南郡的东南大门,任务繁重,应该派人应援一下。罗大将军和辛獠儿将军这个组合,无疑是最佳之选。”

“在前线的骁果军有两万人,一部在右仆射那里;一部随士信突袭张士贵,颇有损伤,让他从右仆射那里补齐两万,前往颍川作战。对了,让程咬金把汉川军务交给钱杰,前去南阳担任士信副将。骁果军需要休整挑人,程咬金应该能够赶到。”

罗士信和辛獠儿这个黄金组合,有了程咬金这个号称是福将的家伙加入,应该更加精彩吧!杨侗很是期待。

“喏!”

接着又针对新到手地盘做了探讨,连任命官员也都一一分析,由于职位太多,索性就在偏殿之中匆匆用餐,之后又加以探讨,当一切完毕,已快到凌晨了

………………………………

当杨侗回到后宅,夜已经很深了,家人都已入睡,院里一片寂静。他刚到内宅门,却隐隐听见有人说话,杨侗微微一怔,停住了脚步。

声音低微含糊,他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听得出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自言自语,声音是从一个内宅院子传出,那是惠妃萧月仙的居所。萧月仙到大隋的时间有近半年,但因为是利益交换而来的婚姻,杨侗心中多少有点不舒服,虽说李秀宁也是政治婚姻,可继承了‘前任杨侗’记忆的杨侗,对李秀宁并没有生疏,而萧月仙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也因为相处时间太少和忙碌之故,一直没有碰过她。

听到她这边还有灯光透出,杨侗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只见一株桂树下的石掉上,摆放着香烛,和一个不知是谁的佛像,穿着一淡黄长裙的萧月仙正在虔诚的膜拜,夜风裹紧了她的长裙,凸显出修长而苗条的身材,乌黑柔顺长发自然披散在肩头,烛光下隐有辉华闪现,她双手合十,丝袖滑下,露出了晶莹如玉的皓腕,低声的祷告着什么。

萧月仙的声音轻柔动听,俨如涓涓清泉从杨侗心中淌过,仔细一听,却是在为自己祈福,这让杨侗大是惊讶,万没想到她竟然为自己祷告,看着她无比秀美、圣洁的面孔,杨侗心头一软,感觉自己苛待这个女子了。

“月仙!”

当她起身,杨侗轻声喊了一下,萧月仙吓了一跳,等她看清站在院门前的人是杨侗,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

萧月仙慢慢走了进来,见到杨侗注视着她,那闪闪发亮的目光看得她心头小鹿乱撞,到了近前,便见杨侗穿着整齐,不像是夜间起来的模样,惊讶的问道:“夫君,你怎么才回来吗?现在都快两更了。”

“今天有些重要事情要处理,所以回来晚了。”杨侗指了指那尊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佛像,笑问道:“你不是吃肉吗?怎么也信佛?”

萧月仙听了这话,顿时尴尬得要死,羞赧道:“佛家本来不忌口的,是我家先祖下令僧人必须吃素。从此,佛家形成吃素的传统。”

萧月仙的先祖是梁国创始人萧衍,在建朝初期,萧衍不失为一个好皇帝,礼贤下士,唯才是用,到了晚年他竟然痴迷佛法,还数次舍身出家,置国家于不顾。在他之前,僧人其实是不忌口的,全因萧衍在《大般涅槃经》找到相关理论,所以下令僧人吃素,不仅如此,还戒令全国上下,向他效仿。也正是由此开始,萧衍不理朝政,使梁朝变成一滩浑水,暗无天日。相传萧衍在位四十八年,建造起了四百八十多所寺庙,平均每年建十所……因此杜牧在诗中说‘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佛教是梁国的国教,萧氏子孙几乎全都信佛,不说眼前的萧月仙,便是两位太皇太后也信。

萧月仙知道大隋禁佛,对佛家设下重重限制,要想出家也需要严峻的考核方才可以,久久没有得到杨侗的回应,十分忐忑的说道:“对不起!”

“干嘛道歉?”杨侗反倒奇怪了。

“我不该拜佛,惹夫君生气。”

“没这回事!”杨侗轻轻摇头,“佛家之所以能够正大光明流传至今,说明它有可取之处。佛家教义导人向善,也一点没错!错就错在那些借佛家教义牟利的伪光头。朕限制的是伪光头,而不是佛教。如果有人做到不吃肉、不能嫁娶、不赚钱、不奢侈、不犯戒、不违法乱矩,那他就是真正向佛的和尚。”

“这……”萧月仙咬了一下嘴唇,“这么苛刻,我不认为有人做到。”

“高僧就该超然脱俗,四大皆空,再多的框框条条对他有如同无。做不到这些,那他就是败坏佛教名声的假和尚,朕加以限制,是为了佛教好。”

“……”萧月仙顺着杨侗的思路一想,忽然发觉杨侗这手段比灭佛更阴险。

杨侗虽然没有灭佛,却利用佛家自身教义,光明正大的困死和尚的诞生,这手段固然没有灭佛毒辣,但效果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在信徒的心目中,高僧就应该是杨侗限定的那样子,如果达不到要求,那就是假货,朝廷取缔自然也不会受到百姓反对。而失去百姓支持,那些假和尚屁都不是,长此以往谁还去当和尚?没人传承,这不就灭了吗?

“信佛,是你的信仰,朕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以后你想拜就拜,朕不生气。”杨侗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萧月仙追了上来,鼓足勇气的问道:“夫君,能问件事吗?”

杨侗微笑道:“你想问你父亲?”

“嗯!”萧月仙一双秀眸充满惊惧之色,宛若一头受到惊吓的小鹿。

杨侗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柔声道:“我已经册封他为江陵郡公,他正在前往洛阳的路上,用不了几天你就可以看到他了,我容得下窦建德,自然也容得下你父亲!不过他和平民出身的窦建德不同,在南方有不小的影响力,我担心敌人为了挑起纷争,阻碍大隋统一天下的步子,将你父亲刺杀在洛阳,所以在朝廷彻底掌控南方前,他肯定不能离开洛阳,当他不再具备挑起纷争的份量,也就安全了,那时候,他想去哪朕都不管。”

“多谢夫君!”萧月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十分感激的小声道:“我只有父亲一个亲人了,夫君善待他,我,我很感激。”

“我希望你跟我,不是因为你父亲,而是你自己愿意。”她这句‘我只有父亲一个亲人’,让杨侗有些不舒服了,但转念一想,很快又释怀,萧月仙关心她的父亲安危,不正是至高无上的孝行么?

“我……”萧月仙有些紧张了起来。

“孝大如天,你关心自己的父亲是对的。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很晚了,你早些休息。”杨侗呵呵一笑,转身离开。

萧月仙一双美眸深深地注视着杨侗离开的背影,怅然轻叹,她知道自己高兴之下所说的话,让夫君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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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0章:夫妻夜话

杨侗披着月色走过一座玉带桥,前面出现了两盏灯,橘红灯光洒满一路。远远看去,却是两名宫女提着灯笼在为卫凤舞引路。

杨侗心中一暖,快步迎了上去,“小舞,还不睡啊?”

“夫君如果不回来,一般都让人来说,今天没人来,所以我要等你。”卫凤舞满脸笑容的挽住丈夫的胳膊,虽已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她始终保持着少女灵性:“听说你早就回来了,怎么现在才到?”

“月仙的院子亮着灯,我就过去看了一下,她在拜佛祷告,我就和她聊了一会儿。”

“这么晚了还拜?”卫凤舞惊讶的问。

“嗯!”杨侗点了点头,“萧氏历来信奉佛教,她好像也信这个,她害怕我生气,这才偷偷膜拜!”

“是我疏忽了。”卫凤舞自责道:“前天她还问我尚善里有没有寺院,我说让人打听一下,后来孩子们打架,我就给忘了。哎!真是挺对不住她的。”

“我们几人都不信这个,你忘记也正常。”杨侗笑了笑,又说道:“月仙不仅吃肉,还嫁人,按照朝廷的标准来说,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佛徒。”

“你把标准定得那么高,谁做得到啊!”

“佛家教义中的高僧就是不食人间烟火,这关我屁事啊!”

“粗鲁。”

“我不粗,等会你还不喜欢。”

“胡说八道!”卫凤舞羞得满脸通红,狠狠敲了杨侗两下。

两人牵着手,笑闹着回了寝宫,杨侗在软榻躺了下来,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今天批阅了一天的奏疏,可把他累坏了,卫凤舞笑问道:“圣武帝陛下,是不是又要出巡了?”

杨侗愕然看向卫凤舞:“这你也知道?”

这时,两名宫女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卫凤舞让她们出去,她脱了杨侗的靴子,一边为丈夫洗脚,一边浅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啊?你就是个不安分的家伙,在洛阳这么久,恐怕早想巡游天下,展示帝王之威了!”

“那么请问皇后娘娘,想不想与朕一起指点江山?”杨侗调笑着问道。

“有这样帮人搓脚的皇后吗?”卫凤舞没好气的白了杨侗一眼,

“今夜,就由我来服侍皇后娘娘好了……”

借着朦胧烛光,杨侗看见娇妻俊美的脸蛋上闪耀着瓷一样的光芒,那一双湿漉漉的、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充满媚态,他咽了咽口水,一脸坏笑直接坐起,猛地一弯腰把她的皇后娘娘抱了起来。

“你,你,你放开我……”

卫凤舞被丈夫拥进了里屋,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双脚在半空中乱踢着,不过此时此刻,她的挣扎更像是一种情趣。

室内一片漆黑!

月光自窗纸倾泻进来,柔情悱恻的画面,如痴如醉的亲昵,卫凤舞的心弦被撩拨而动,

夜色又深邃几分,万籁俱静之中,房内只有气若游丝的靡靡之音传荡。

也不知多久,这场冗长的浪漫旅程终于落下帷幕。

卫凤舞像温驯的猫儿一般,蜷缩在丈夫怀中,良久,她低低的叹息一声,杨侗吻了吻她火烫的脸颊,柔声笑问:“怎么了?我的皇后娘娘?”

卫凤舞心里蓦然生出一丝感怀,反勾住了丈夫脖子,用一种极度诧异语气说道:“夫君,我感觉你还是越王,我还是王妃!你说奇不奇怪?”

“搬到紫微城,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杨侗哑然失笑,主卧的陈设一如往常,的确让人有点错乱的感觉,而怀中这个女子这么久了,似乎还没有进入皇后的角色。

“可我还想住王府!”卫凤舞摸了摸一派红润和光鲜的美靥,剪水双瞳朦胧似醉,嘟嘟囔囔的说道:“我们在这里成亲,患难、辉煌都是从这里开始的,我觉得这才是我们的家、才是我们的根。”

杨侗哭笑不得的说道:“等峥儿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我就把皇帝传给他,自己当太上皇,然后我们就在这里养老好了!”

“让峥儿当皇帝?”卫凤舞双眼瞪得大大的,这古往今来,皇帝一般都是当到死,自动禅位的皇帝可不多呢,偶尔出现一两个太上皇,也是被逼的,像杨侗这么说的,更是闻所未闻。

“哪怕汉武帝这样的明君,到了晚年也是错误百出,所以说,长期霸占皇位,于国无利!在犯糊涂之前让位,不仅落得清闲,还能让峥儿历练,就算错了,我也可以出面为他收拾残局,等我不在了,峥儿也已成熟,大隋自然就平平稳稳的延续下去。”

“真想不到!”

“搞得我好像真想当皇帝似的。”

“难道不是吗?”这话,恐怕也只有卫凤舞敢说了。

“人人都说帝王好,哪有逍遥人间妙?”杨侗笑了一笑,说道:“我这个皇帝也是因缘际会才当上的,如果不是乱世,我绝对是一个醉生梦死的人。都是亲王了,有的是荣华富贵,还拼命干嘛?而人的一生就那么几十年,不及时行乐,却去拼命,得有多傻的人才这么干!”

“……”卫凤舞只听得脑子一片凌乱。

和着说!

纨绔子弟的生涯才是丈夫追求的人生,刹那之间,伟丈夫的形象在她心中崩塌。

良久良久,被打败了的卫凤舞才又说道:“江南美人都到你嘴边了,干嘛不及时吞下,这不是你追求的生活嘛?”

杨侗抬眸看着妻子,用一种危险的口吻说道:“卫小舞,朕怎么感觉你在吃醋呢?”

卫凤舞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我要是吃醋,早就酸死了。不过我已经提醒夫君了,你吃不吃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闻声!

杨侗笑道:“我家卫小舞真是善解人意,就不怕你的丈夫喜新厌旧?”

卫凤舞笑道:“我对自己有信心。”

杨侗赞道:“不愧是大隋皇后,霸气!”

卫凤舞拿开丈夫作怪的手,正色道:“我跟你讲正经的。月仙妹妹容颜瑰丽,端庄高雅,质朴内秀,没有一丝狐媚之气!她的气质、人品很符合我们家,这也是我们愿意接受她的原因。讲真的,如果她是浅薄虚伪、勾心斗角之流,我是绝不会接受她的。”

“我也一样。”杨侗笑着说道。

卫凤舞看向杨侗,一脸认真的说道:“夫君,月仙妹妹举目无亲,最亲近的是人莫过于她的丈夫,可你这样,实在太伤人了。你既然都把人家迎进门了,就该尽到丈夫的责任。夫君应该抽空陪陪她,日久生情嘛。”

“我只知道日久不一定生情,但一定会生孩子。”杨侗觉得有点奇怪,小舞为何极力撮合他与萧月仙,难道是两位萧后施压不成?

卫凤舞懒得理会他的疯言疯语,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说道:“夫君,其实皇祖母告诉我的,让我千万不要当一个妒妇。”

“皇祖母到底教了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杨侗心中略有些不快,他喜欢的现在的卫凤舞,而不是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那种。

卫凤舞搂住丈夫的脖子,幽幽轻叹:“皇祖母告诉我,你为了天下尽快统一,不得不接纳世家,无垢的长孙氏、秀宁的李氏、月仙的萧氏、清华姐的裴氏恐怕都在夫君接纳之列,便是天姬也有奚族,可我什么都没有,唯一的仰仗就是夫君的宠爱,我要不大度一点,迟早会像陈阿娇那样,到时候连一个帮说话的人都没有。夫君,真会是皇祖母说的那样,你有一天会抛弃我吗?”

她读过很多史书,在她记忆中很少有皇后得以善终,如果真像皇祖母说的那样,那她该怎么办?她一直认为维系夫妻的纽带是这份刻骨铭心感情,难道成了帝、后,夫妻情义就被权力和利益替代了?茫然未知的未来让她感到无比害怕。

“别胡思乱想了,有些事情皇祖母也不知道,你所担心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杨侗看着缩在怀里的卫凤舞,刚好看的到她圆润光洁的额头,颤动的长长睫毛带着一丝丝泪意,忍不住生出一股刀割般的心疼。

“我说过我要让大隋子民处于同一个起点,如果我向世家妥协,不但让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还是对拥护我、为我卖命的千千万万将士的背叛。我们最困难的时刻都不妥协,现在更没妥协的理由。之所以让世家子弟入境,不过是计策罢了。李家、长孙家、裴氏、萧氏都是反贼,恨不得把我们斩尽杀绝,我以后选择性的饶过一些人,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再当大隋官?”

“真的?”卫凤舞很高兴,她能清晰感受到丈夫对自己的疼爱,便毫不吝啬的献上香吻,在杨侗脸颊上使劲儿亲了一口。

“比真金还真!”杨侗安慰好了卫凤舞,然后说道:“很多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没办法向你说明,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不,是我糊涂了,不该对夫君没信心。”卫凤舞惭愧道。

“总之,我永远都是你心中的越王,你也永远是我的王妃!”杨侗也终于明白她为何说出还是越王和王妃的话了,原因居然是在这里,下巴在她头顶婆娑了几下,温言道:“皇祖母那一套腐朽观念过时了,用在我们身上不合适,以后别信她瞎扯。”

“嗯!”卫凤舞轻笑一声,心里暖暖的,有感动在翻滚,又问道:“夫君,你真要离开洛阳?”

“萧铣归降而奉上的疆土跟以往都不同,它夹在几方势力之间,防不胜胜,所以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吸纳进大隋王朝的政权体系之中。而李靖和杜如晦他们虽然能干,但毕竟是臣,对军队和百姓的安抚效果不如我。那里也不像以往打下来的疆土纯粹,不仅是一个烂摊子,还有很多军队和地方豪强,情况相当复杂,而有些事情,哪怕我开了口,李靖他们也不敢做主,这样不仅会让政令效果大减,还会让一些本该马上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却因为臣子爱惜羽毛无法在短期内解决,所以我必须去一趟。”

自从当上皇帝之后,杨侗就发现很多事情发生时,臣子们都知道怎么解决,但是他们为了避讳君王猜忌,都不敢放开手脚,杨侗不想臣子们变成这样,但却没任何办法去改变。因为自古以来,臣子们都是这样自我保护的。

卫凤舞从丈夫话语中感受到一股苍凉的意味,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心疼之色,柔声道:“夫君,要不我陪你去吧?”

“孩子们离不开你,等他们长大了,我带你游览天下。”杨侗将妻子揽入怀中,大战不会有,可他担心暗箭,面对复杂的南方,连一直与他并肩作战水天姬都不想带,怎么可能带上没有经历战场洗礼的卫凤舞?

卫凤舞默默地点了点头,夫妻多年,她岂能不知丈夫这是对自己的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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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1章:情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淮安是中原一个不起眼的小郡,它位于汝南和南阳之间,南面是著名的桐柏山,淮水便是发源于此。虽说淮安小,人口却是不少,原因是它没有遭受战乱的影响,加上吃人魔王朱粲为祸南阳时,大量南阳百姓逃到淮安避难,使淮安人口一度猛涨;后来朱粲兵败,降了王世充,这里成了李密的地盘,而随着李密南下,拱手送给了李唐,如今转了一圈,又落到了大隋之手。因为南阳成了隋唐对峙的主要战线,南阳的百姓就被安置在了淮安,正式成了淮安人。

淮安以东是李密的汝南郡,也被李密放弃了,原因是随着李渊退入襄阳,一部隋军进驻了淮安,李密觉得汝南那点守军根本不是隋军的对手,再加上汝南之北是颍川,南方的义阳是萧铣的、弋阳是杜伏威的,因此它已经再无战略价值,无奈之下,李密只得下令汝南守兵退入北方的淮阳,一并交给王伯当统领。

也就是说,李渊这一退,受影响的不只是李唐,连带李密放弃在汝南郡的驻防,这也是明明白白在告诉李渊,隋军声势浩大,这一次魏军也没办法配合他的作战,也只有被迫收缩辽阔的防线,达到集中力量的目的。

而随着杨侗率领骁果军南巡,汝南魏军的撤退也变得相当迅速,这也意味着仗还没打,敌人就成了惊弓之鸟,致使大隋不费一兵一卒就取下一个郡。

汝南是个大郡,经过文帝杨坚撤并之后,只有十一个县,当年鼎盛时期,人口近五十万,如今虽然尚未统计出来,但不经战乱的汝南恐怕较之当初只多不少。而据杨侗所知,李密最近这几年一直和宇文化及、王世充打仗,虽不至于到穷兵黩武的地步,但苛捐杂税却也一大堆,一些人听说汝南被朝廷收复,都纷纷迁徙,而些人肯定只是一个引子,真正的大头,是在这批人带动下跟风过来的人,总之,人口是杨侗最想要的,只因人口就代表的是兵力、粮食、赋税,杨侗还是相当欢迎的。

汝南地域辽阔,能够吃下这些百姓,但安置他们所要耗费时间和钱粮可不少,不过淮安和汝南都是新入手的地盘,人口和田地都需要一一普查,而这些迁徙百姓的到来,却也能够一同安置,而为了能够顺利的执行好安民政策,杨侗特地将很有经验的荥阳太守阴弘智调了过来,荥阳的民生已经步入正轨,阴弘智在那里的作用不大,继续呆在荥阳,是对人才的浪费。

由于汝南来到太过突然,隋军一时无法到位,杨侗只能暂时当起了太守,先让颍川拿部分军粮前来赈济灾民,然后让房玄龄、裴仁基尽快挑选县级官员前来就职,而军务司成员也成了文官,按照朝廷的政令为百姓排忧解难,这些人精通律法、能言善辩,平时在军中给将士灌输忠诚观念、教人识字,并辅助主将处理军务,所以理政水平比实力官员只强不弱,当他们做起文职之事来,倒也面面俱到,省去了杨侗很多麻烦。

这一天,杨侗正在汝南县衙处理公务,只见阴明月带着阴弘智大步入内,行礼道:“参见圣上!”

“免礼!杨侗示意兄妹二人入座”

“谢圣上!”

阴弘智今年二十四岁,此之前,他在父亲阴世师手下做了几年的仓曹参军事,逃到邺城之后,先从县令做起,而在旱灾严重那年,将数十万来自青州的难民管理得很好,之后晋升为金城太守,亦是非常出色,之后又在上党、荥阳任过太守,时间都不长,但他却在不长的时间内把各个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杨侗专门让他往战后之地跑,一来阴弘智有能力、有潜力;二是为大隋民部铸一把利剑,随着大隋地盘的不断扩大,民部尚书杨师道因为这些新入手的地方,都忙得病例了好几回,可他依然奋战在岗位之上,原因何在?是因为民部没有得力助手,等汝南民事步入正轨后,杨侗准备将他提为民部侍郎,替杨师道分担压力。不过如今看来,这位才俊也是面色蜡黄、弱不胜衣,看得出他这段时间也十分操劳。

望着憔悴至极的阴弘智,杨侗喊道:“明月!”

“末将在!”阴明月连忙起身。

“朕记得皇后塞了几根人参,你取一根给少奕补补,瞧他都瘦成什么模样了。”

“圣上,那是高建武朝贡的千年人参,实在难得一见,异常珍贵,岂能赠给我大哥!”阴明月不乐意的说道。

阴弘智面色一僵,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虽然他也不会要,但妹妹这么一说,让十分郁闷,连忙拒绝道:“圣上宏恩,微臣感激万分,然千年人参乃是有市无价珍贵之宝,微臣哪有资格享用,圣上还是自己留着!”

“朕是武人,身体强健,这人参对朕没用。少奕若是病倒,那不仅是朕的损失,也是汝南郡百姓的损失。”杨侗向阴明月道:“快去。”

“喏!”阴明月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取来一个锦盒。

“圣上宏恩,微臣感激不尽!”阴弘智一礼到地。

“说起来,是朕把琐碎事务推给了大家,朕是轻松了,你们却辛苦了,想想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阴弘智突然散发一股锐气,高声道:“圣上集中精力考虑天下大事,这些日常琐事,让我等臣子来替圣上分担便可,若事无巨细都劳圣上关心,岂不是显得臣等太过无能了么?”

“说得好!”杨侗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们年轻人就该有这股勇往直前的锐气。汝南就交给少奕了!”

“喏!”

“汝南是顺手而来的土地,与以往大有不同,这里遗留不少世家的遗老遗少,朝廷的规矩务必坚持到底,不管他是谁,都要遵守大隋的政策,将良田土地吐出来,若不配合,发动百姓将之打倒在地。”杨侗准备将汝南郡打造成一个样板,为萧铣奉上的地盘竖立一个效仿的模样。

“圣上放心,微臣知道该如何做。”

阴弘智沉声应道,汝南郡不是被战乱和大隋军队反复犁过的地盘,情况比较复杂,不过汝南郡的政权、军权、财权等主动权尽归朝廷,剩下的事情,就会好办许多,汝南的世家就算再怎么闹腾,还有即将到来刑部和御部在一旁看着,谅他们也闹腾不出什么花儿来,如果他们敢起来闹事,武部这个暴力机构可不会跟他们开玩笑。

一想到这些,阴弘智心中就不由得生出一股敬佩之意,眼前这皇帝年龄不大,魄力却一点都不小,从汉朝开始,都没有这么直接怼过世家的皇帝,不过效果很不错。

“你这些年来,每到一地都治理得不错,按照功勋来说,你可入朝廷中枢,也不会有人说闲话。”杨侗看着阴弘智,笑着说道:“但朕认为还不合格。”

阴弘智愣了一下,连忙道:“微臣若有不当之处,请圣上责罚。”

“你当郡守的能力绰绰有余,朕说的不够,指的是你还有很多潜力尚未挖掘出来,故而不想让你太早进入中枢,将这份潜力扼杀在多不胜数的政务之中,你还有太多知识要学,”杨侗双手十指交叉,放于胸前,看着阴弘智道:“也就是说,你的未来,不该止步于一个郡的太守。所以朕希望你在地方上,积累更多更多的经验,一到中枢,即可胜任治理全国政务的侍郎、尚书。”

“微臣阴弘智决不辜负圣上厚望。”阴弘智心知圣上这是在全力培养自己,对自己期待很大,眼中泛起了泪花,感动无比。

“你们兄妹有许久未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明月明日便要随朕南下义阳,恐怕会有很长时间无法见面。”杨侗笑着说道。

“微臣告退!”

“末将告退!”

……

兄弟二人告退之后,阴明月将兄长带到了休息之所。

阴明月长得国色天香,若她稍加打扮,绝不比任何人逊色,但阴弘智却知道妹妹对打扮一点都不感兴趣,脂粉首饰一样都没有,圣上赐给她的府邸摆满各种兵器,她书房里的饰物要么是地图,要么是各种兵书、史书。不过从去年开始,阴明月有了一点变化,就是在她的书房里放了些诗文集。

她今天穿着一身黑色武士服,脚上穿着一双鹿皮软底长靴,背负‘天异剑’,身材高挑苗条,显得格外潇洒飘逸。

阴弘智心中直纳闷,妹妹如此美**人,为何就没人上门提亲呢?

阴弘智有些不明白,在他的理解中,像妹妹这等花容月貌,有权有钱有势,还有爵位的女子,那些企图攀龙附凤之徒必然是比比皆皆,怎地到了他妹妹这里,居然无人上门提亲?难道大隋的人都是如此的淡泊名利?这不合理啊。

阴弘智自己还是一个光棍,又常年在外,他哪能知道,像他们这等朝中重臣,一些小家小户哪敢高攀?至于身份差不多的,早就有了正妻,怎么可能让大隋的一个郡公当平妻、小妾?至于有成年子侄的人家,在地位上,根本就配不上,更何况都想找一个温柔乖巧的儿媳,阴明月这等持刀弄棒的女孩自然是不在考虑之中,上下两难,于是造成了如今的尴尬局面。

不过阴弘智也听说军中一些将军对妹妹心怀爱慕,但他并不看好,武将大都勇猛霸气,而妹妹也是一个尚武之人,两个刚烈之人生活在一起,肯定会出问题,最好能嫁给文官,阴阳相济才是长久之道。

就在阴弘智为妹妹婚事发愁之时,阴明月忽然说道:“大哥!圣上对你相当看重,你可不能让他失望。”

“这是肯定的!”阴弘智皱了皱眉,感觉不对啊,这应该是自己这个当哥的交待妹妹才是,怎么反过来了。

“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都瘦成什么样了?骨家姐姐还等着你上门去娶呢。”

“国事艰难,这婚事一拖再拖,是我对不起她了。”阴弘智叹了口气,又兴致勃勃的说道:“不过天下也快统一了,到时候也不至于这么忙碌。不说这些了,我问你,你自己的婚姻怎么说?总得给我一个交待吧。”

阴弘智虽为文官,可骨子里依旧有武将子弟的直率,直接就质问了起来。

“我又不是不嫁。大哥就不必多管了。”阴明月虽然不怕这个兄长,但阴弘智毕竟是一家之主,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忌惮。

“那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嫁?嫁给谁?”

“我怎么知道?”阴明月没好气的答了一句。

阴弘智抬头看了一眼妹妹,沉吟一下道:“但你一年又一年的,芳华耗尽,总也不是个事吧。”

“我知道。”

“据说军中有些将军对你颇有情意,要不我让人探听?”

“休想。”阴明月倔强的瞪着阴弘智。

阴弘智也知道妹妹很有主见,情知无法说服妹妹,苦笑道:“我们的父母不在了,我这个当哥的说的话,你又不听。圣上总可以吧?”

“不管是谁,我都不听。”

“你!”阴弘智终于恼火了,怒视阴明月道:“你当真不听兄长的话?”

阴明月的脾气也发作了,大声顶撞道:“别的我听,但我的终身大事,我要自己做主。”

阴弘智怒吼道:“我再问一句,你听不听?”

阴明月从小到大,是父兄的明珠宝贝,何曾被这样吼过,她眼睛一红,泪水在眼里打转,猛地转身就跑,远远喊道:“你再逼我,我死给你看。”

“这丫头!”阴弘智颓然叹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妹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不再是事事依赖他的黄毛丫头了,他心中无奈之极。想了想,便让随从取来文房四宝,给身在洛阳的未婚妻写了封信,让她帮忙打探妹妹在京中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与妹妹往来的亲近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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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2章:夫君!有人呢

义阳,一只大雕从云层中俯冲而下。在它掠过的山峦之上,忽然冒出一大片黑压压的钢铁森林,一万骁果军和五千玄甲军排成长龙从笔直的官道上碾压而过,锋利的兵刃倒映着阳光,一面‘隋’字大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如雷的马啼声响彻一方天地,却偏偏给人一种沉默而肃杀的感觉。

离开汝南之后,经过两日行军,杨侗的队伍已经抵达了义阳郡治——义阳县。

而这一路走来,杨侗见过战乱带来的民生凋敝,也看到很多秀美山川,但都不如这条官道令他震撼。

没有身临大隋的人,绝对想象不出这个时代的官道是如何的发达,武帝杨广时期,从洛阳发达各地、和各地发往洛阳的往来官方文书特别多。

据记载,每年仅是一个郡送到帝都的材料就是几十万份,而据推算,在官道四通八达的大隋王朝,政令一经发出,两个多月便可以全国推行,官道的发达,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经济的发展,也巩固了大隋王朝对地方的统治。

而大隋的官道承自前朝,文武二帝时期,他们在原有的基础上继续扩建,形成了以洛阳和大兴为中心的庞大交通网络,有东莱—洛阳—大兴—西域的东西大动脉,有从大兴洛阳到巴蜀的官道、有从大兴洛阳到岭南的官道、有从大兴到草原地区地官道,还有一条官道起自张掖,向北延伸到居延泽,然后经过大青山、阴山南麓,直达辽东地区。

洛阳作为杨广时期实质上的国都、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中心,道路线成网状延伸,形成密密麻麻的道路交通网络,行人沿着“官道”可以到达任意地点,出行十分方便。朝廷也十分重视这些陆路交通的维护。各地官府不仅在官道两旁栽种榆、柳、松、杉、樟等树,为了方便排水,官道高出路面两侧路基的直径就有一尺五,要么就是挖掘的是排水沟。另外,每隔一段路程就在显眼的位置树立的石碑,标记道路里程、县界、郡界。而杨侗正在行走的这一条官道,北至洛阳、南抵九真(越蝻中部),堪称是众多勾连南北的大动脉之一。

四通八达的交通,本来是文武二帝打了便于统治天下所打造,也确实可以利用这交通网络掌控天下,但这么一手好牌却被急于求成的杨广打烂了。可以说,便利的交通是成就大隋开皇盛世的最大依仗,但是到了如今,却被叛乱份子加以利用,成了放干隋朝鲜血的管道。而这些通过交通网络获利的得利者,都将是杨侗统一天下的最大之敌。不过反过来说,也是因为诸多大敌的存在,才给了杨侗登基为帝、革除旧制的机遇。

皇帝巡视天下,自然要有震慑宵小的威势,因此,杨侗将大隋最精悍的军队带来了。

两辆马车走在队伍的中间,顶上各有几只雄鹰飞来栖息,马车四周都是修罗卫,其外,自然是玄甲军,而在官道两旁,斥候更是往来不绝。

杨侗坐在前面的马车内,这倒不是他喜欢坐这玩意,更不是享受生活,而是他即使出巡,也不能把政务疏忽,坐在马背上,显然不能批阅信鹰送来的奏疏。

至于另外一辆,坐着的是惠妃萧月仙。这是卫凤舞她们姐妹几个硬塞来的。她们觉得有大军在,南巡路上不会有太大危险,而且萧月仙不仅能够照顾杨侗起居,还能助他安抚南方百姓,杨侗没办法拒绝妻子的好意,只得带了来。

杨侗明白卫凤舞这样做的用意,无非是觉得皇帝只有两个儿子,子嗣单薄、家族不旺,容易令社稷不稳,她更担心孩子不能长大成人,毕竟以这时代的条件来说,皇子夭折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杨广就有一个名叫杨铭的儿子夭折了。不过杨侗倒是不太在意,孙思邈都说几个孩子很健康,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且他还很年轻,有的是生孩子的时间。更则说了,儿子多就会让社稷稳定了?恰恰相反才对。

马车外,阴明月带着狰狞的青铜面甲,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手持一杆马槊,在马背上,她那矫健身姿配上那面青铜面具,犹如一尊修罗般,带着一股别样诱人的意味。

她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日头,策马到了车窗前,禀报道:“圣上,已经到用膳时间了……”

杨侗合上手中的奏疏,道:“传令下去,令全军休息半日。晚上就宿义阳县。”

“喏!”

阴明月去吩咐的时候,杨侗也钻出了马车,坐这马车感觉还不如骑马舒服,颠簸不说,视野也不开阔,四顾一眼,发觉所停位置风景不错。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八月下旬,秋意渐浓,这一带的枫叶漫山红透,夹杂深绿的松针和泛黄梧桐叶,将官道两侧染成一幅色彩斑斓的秋色画卷。

耳边雄鹰鸣叫、马鸣萧萧,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

活动了下筋骨,望向后面的马车,却见萧月仙走来汇合。

为了行动方便,萧月仙穿了一条略显宽大的红色秋裙,上身穿一件浅黄对襟短衫,乌发如云,双目犹似一泓清水,一张俏脸雪白如脂,手臂上挎一只细柳条篮,里面放着两只食盒。得到杨侗对父亲的承诺,她心中的不安和悲戚一扫而空,心情也变得明朗起来。此时见杨侗注视着她,脸上染上一抹晚霞,心中涌起—丝甜意。

“夫君!”萧月仙上前一礼。

“我们去那边坐坐!”杨侗从她走上接过篮子,径直向路边供行人歇脚的亭子走去,那里已有修罗卫打扫,并在一条石凳上铺了一块垫子。

“好!”杨侗细心的关怀如—股清泉流淌进萧月仙心中,默默地跟了过去。

两人的午膳很简单,行军途中,没办法讲究,萧月仙对类似干粮的食物也甘之如饴,也让杨侗多了几分好感,皇家固然不缺珍馐美食,可他还是希望妻子、孩子拥有勤俭的品质。

不过她的食量小,只是吃了一张饼就饱了,切成薄片的肉干却是一片不吃,这让杨侗感到奇怪,“被我说一次,改吃素了?”

萧月仙对这不会聊天的人很是无语,她有些羞涩的说道:“羊肉凉了有股味儿,我不太喜欢。”

杨侗呵呵一笑,这姑娘脸皮太薄了,便换了个话题:“这一路疾行,会不会太累。”

“我从小就喜欢登山观景,一天可以走三四十里路,坐着马车,我一点不觉得累。透过车窗看着秀丽山川、残破村庄,很有感触。”

“什么感触?”

“我去洛阳的路上,也经过一些地方,路边的村庄一样残破,偶尔看到的百姓也都像行尸走肉一样,没头生活的盼头;这次,我的感觉是百姓虽然贫苦,可他们脸上都有笑容,对生活怀有希望。”

“这是一个轮回。”

“轮回之说不是佛家才有么?”

“我只是引用这个说法,不表示我信佛。比之佛,我更喜欢土生土长的道。”

“因为夫君是道家子弟么?”萧月仙也知道杨侗是章仇太翼的弟子,说起来也是道家一脉。

“并不是!”杨侗望着萧月仙清丽绝伦的脸庞,笑着说道:“佛道之争旷以日久,而我之所以对佛门生不起好感,就是‘盛世佛,乱世道’。”

萧月仙神情茫然:“此言何意?”

杨侗冷哼道:“简单的说,就是道士每逢乱世,就会下山救世,而和尚只会关上山门避祸,美其名曰出家人不问红尘俗世;到了盛世,道士则会归隐深山,而和尚又大开山门来圈钱。”

萧月仙细细深思一番,便豁然开朗:“夫君一言,道尽了佛道两家之风格。”“

“道家神髓过于深奥,不是读书人不能领悟,而读书人都是处于士这个高级阶级,在‘士’这个层阶级发展的道家,道家不缺钱、不在乎钱。”

“佛来自番邦异域,早期饱受本土教派排斥,无法立足于朝堂和高级阶层,于是他们便将目光瞄向了普通百姓,他们‘仁善’‘忍耐’的思想迅速被苦难的百姓所接受,越是困苦百姓越希望‘上位者’有仁爱、慈善之心。‘忍耐’则更是佛的绝技,这一手段让穷苦百姓误以为这辈子已然无望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就寄望于下辈子,并且坚信享受荣华富贵的人,下辈子做牛做马做畜生…佛扎根与底层,百姓没有更多钱财来供奉佛,所以佛很缺钱。于是佛徒广置田地,想尽一切办法来攫取钱财。所以论起赚钱营生,连最出色的商人也玩不过佛,因为佛徒能够利用赎罪、轮回等教义,把商人的钱全部变成他们的钱。”

“有吗?”

“别人我不知道,但你先祖梁武帝,确确实实被佛骗空了国库,导致梁国一蹶不振,最终失去了江山。你服不服?”

“……”萧月仙立刻就哑火了,杨侗说得没错,其实萧衍有一统天下的机会,可因为信佛,他不仅倾尽国库,大修寺亩,本人还几度避位为僧,终于把梁国搞垮。

杨侗眼底浮现了一点笑意,“连一个国家都被佛骗垮、骗死,你说这天下又有多少人家被佛骗得清家荡产、家破人亡?”

“可是”萧月仙瞪着一双懵然的美眸,脑子一片凌乱,感觉杨侗说得对,感觉像不对。

“梁武帝尚未接触佛之前,梁国蒸蒸日上,气吞万里如虎;可是等他接触了佛,梁国一溃万里……原因何在?”

“因为佛?”

“不然呢?”

“同一个人,差别这么大,谁的错?”

“佛的错。”萧月仙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呆萌

“啵!”太可爱了,杨侗禁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萧月仙吓了一跳,白玉也似的脸蛋犹如涂染上一层厚厚胭脂,红云下隐有光泽透出来,一双美眸俨然水光荡漾,鬼鬼祟祟看了四周一眼,却见四下无一个人影,这才松了一口气,微嗔道:“夫君!有人呢!”

杨侗眨眨眼,戏谑道:“是不是说没人就可以?”

“你这个人真讨厌!”

“现在没人!”刚说完,杨侗覆唇就吻。

萧月仙脑海轰鸣一声,既羞涩慌张,又手足无措,想推开阻扰的藕臂,最后无力地放到了郎君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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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章:伏威雨夜奔义阳

黄昏时分,天空忽然降起了倾盆大雨,一道一道银色闪电划破苍穹,让人一阵阵心慌。

义阳县一个屋子里,在雨幕下显得比较昏暗,一名侍女用一把精致小剪刀剪断了灯芯,房间愈发明亮起来,烛火在大风中摇曳不定,她迅速用一个纱罩罩上。

萧月仙坐在灯旁椅上,一头乌黑秀发尚有沐浴后的水气,只用一根绸带轻轻拢住,随意披散香肩之上。乌黑秀发,白皙肌肤,瘦削香肩,精致锁骨,在灯光下如若蒙上一层轻纱。她手中拿着一卷书籍,露出一截欺霜赛雪一般的小臂。

灯火摇曳,美人如玉。

忆起白天在驿亭卿卿我我那一幕,忍不住嫣然甜笑,露出动人心魄的美态,释放出摄人心魄的魅力。

“公主……”那名侍女打断了萧月仙的思绪。

萧月仙皱眉道:“都和你说了好几回,不要叫公主,你又忘了吗?”

“我又忘了。”侍女笑了一下,又说道:“惠妃!我感觉圣上今晚会来。”

“胡说!”萧月仙的脸儿蓦地红了,她也有这个感觉。

“惠妃,你是不是忘了在房中如何讨得夫君欢心了吧?要不我将画册拿出来,让您牢记于心。”

这个侍女说着,就要起身去那画册找出来,让萧月仙重温一下,领会各种姿势精髓。这是她随萧月仙嫁到大隋的使命之一,因此,出巡也带着。

“你闭嘴!”萧月仙秀面通红的瞪了那个侍女一眼,叱道:“你知不知羞、要不要脸?”

那侍女不忿道:“夫妻之礼此乃繁衍生息的头等大事,正经着呢!惠妃怀上小皇子才有依靠。怎么就不知羞、不要脸了?”

萧月仙连耳尖都红透了。不过认真想想,却也觉得侍女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女人是男人的附庸,出身再尊贵也无多大价值。女人的价值唯独体现在生儿育女。她虽是兰陵萧氏嫡女,却也是反贼的女儿,在大隋有若无根浮萍。虽说杨侗和皇后他们也待她很好,可没有孩子,始终让她没有安全感,若是诞下一儿半女,那她就不再是萧家女儿,而是杨家媳妇……问题是杨侗来都不来,她能怎么办?

而今天,她的丈夫吻了她,让她感觉丈夫今晚会来。

要不……

研究一下画册?

自己什么都不会,总归要学学。萧月仙红着脸,咬着唇儿,眼神有些迷离…

“惠妃,要不要看?”侍女蛊惑道。

“这……”

“看什么?”当萧月仙难以抉择之际,门外传来了杨侗的声音。做贼心虚的萧月仙吓了一跳。

“参见圣上。”

屋里的侍女陡然见到杨侗步入房内,赶紧敛裾施礼。

“夫君!”萧月仙轻盈的身子犹如云朵一般,盈盈一礼,精致如画的俏脸羞喜之情溢满流泻。

杨侗微微颔首,便进了屋里。

萧月仙乖巧的伴在身旁,一股清幽淡香入鼻,如兰似麝,杨侗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领口那一片白皙肌肤…

夫君如刀锋一般的眼神,令萧月仙羞不可抑,她强行保持脑子清醒,柔声道:“我服侍夫君沐浴吧,这些时日一刻不休,早些歇息才好。”

杨侗却道:“不急。”

冷峻的声音,令萧月仙为之一愣,仔细一看,才发现丈夫换了一身冰冷的赤甲,犹如一尊远古的战神一般,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穿着的杨侗,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正有一支五千人左右的军队自东而来,你们把灯熄了,窗户也关上,等会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要出去。”

“夫君,是敌人么?”萧月仙一听,脸儿惨白,心中害怕无比。

杨侗轻轻揽着她削瘦的香肩,柔声道:“我也不知是敌是友!友则罢,敌人的话,五千人不够我军一个冲锋。你一点都不必担心,我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这倒不是杨侗吹牛,附近地势开阔,正是骁果军的天然战场,完全可以发挥骑兵机动之力,将其一一猎杀。

萧月仙心下一松,崇拜道:“说得也是,夫君可是大隋军神呢。”

她知道大隋的江山是夫君一寸一寸打下来的,也清楚的记得,每当说起杨侗迫害士族之时,一众江南名士怨声载道,却又无可奈何的场面。

然而即便如此,她的夫君稳如泰山,一步步将世家大族逼得无生存之余地,当年连武学都那没办法子的世家豪族们,莫不望风而逃,甚至就连太原王氏、荥阳郑氏这样的千年门阀,都在她夫君手中灰飞烟灭……

萧月仙唇角衔笑,眼波流转,哪个少女不崇拜英雄,哪个少女不钦慕强者呢?

而这个男人既能让天下枭雄、天下世家寝食难安,亦能覆灭突厥等强大异族,还能作出一首首脍炙人口、流芳百世的诗词名篇。更关键的是他还会疼人。看着杨侗如剑浓眉,威武英姿,美眸之中满是爱意

“军神?我可不是什么军神,大家现在连仗都不让我打了。”杨侗摇了摇头,叹息道:“不过我也明白大隋将军众多,都希望以战功晋升,如果换成是我,我会以实力,简单粗暴就的碾压过去,打得敌人寸草不生。这样一来,将军们又哪来机会,总不能为了我一个人,而让大家失去立功的机会吧。我这辈子估计是没上战场的机会了。”

萧月仙看着夫君,心中爱慕泛滥成河。

这才是真正的君王!

纵然牺牲自己的理想,也要去考虑将军们的感受,理解大家的难处,若非当世英主,又如何能有此等胸襟?

杨侗笑着说道:“我先出去了。”

萧月仙默默点了点头,低声道:“夫君请多保重。”

“你也多多保重。”杨侗交待了一声,迅速出门,到了城外军营,才知道来者是杜伏威。

杨侗虽在途中,却也大致了解杜伏威和李密的局势。杜伏威是李密一统南方最大的障碍,是以成为李密重点攻打的对象,杜伏威纵然强横,在兵力上也处于劣势,在李密日夜不休的攻击下,形势相当不好。

不过杜伏威也不是吃素的,他占据庐江襄安县地,地势居高照临下,城防固若金汤,魏军仰首攻城本就困难,再加上城前地势狭窄,摆不开太多兵力,是以魏军负出了惨重死伤,也拿不下襄安城。

杜伏威听说杨侗南下,便将防务交给了义子阚棱,亲自前来请罪,而从庐江合肥到义阳都有条官道相连,疾速奔来倒也不慢,如今他把兵马安置在十里之外,只带百骑奔向义阳城。

骁果军早已得到禀报,没有丝毫刁难推搪,让他直接入城。杜伏威尽管知道自己可以继续割据自立,但他心里明白,若不抓住这个机会,用不了多久便被隋军所灭。因此毫不犹豫的跟着隋军入城,在士兵的引领下直奔杨侗居住的精舍。

沿途有大量隋军兵卒全副武装的在暴雨之中站岗戒备,看着一副副铠甲,一口口插在刀鞘里的横刀,尤其是虎背熊腰纹丝不动的兵卒……令杜伏威眼皮子一阵乱跳。

这些人绝不是摆设,也没有刻意做作,他们身上散发的浓浓气势,表明这些人,都是百战之师。

到了精舍门前,杜伏威躬身施礼,一揖及地,朗声道:“罪人杜伏威求见圣上。”

“请!”

屋内想起清越的嗓音,门口兵士用手虚引,杜伏威赶紧走了进去。也总算见到了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大隋圣武帝,果然是人中龙凤,但见他一身铠甲的坐在主位之上,不怒而威的威势,令杜伏威有些紧张,吸了口气,上前两步,再次鞠躬,并将象征军权的佩剑高高举志“罪人杜伏威拜见圣上,恳请圣上收回江淮军政大权。愿为圣上一名小卒,继续为大隋效犬马之劳。”

杨侗见身材魁梧,一身铠甲湿漉漉的,便让人接过他的佩剑,笑着说道:“别张嘴闭嘴就说罪人,过去的就过去了,你可是朕亲自任命的大的历阳公,且请安坐。”

杜伏威道了声谢,见有人送上毛巾给他擦水,顿时感激不尽的再次道谢。

等杜伏威擦好头脸上的雨水,杨侗笑道:“朕听说杜将军之名久矣,今天却是第一次见面。”

“臣也久闻圣上威名,今日终于遇到明主,实乃是末将三生之幸。”

杨侗点点头,“江淮重地不容有失,朕今日封你为左卫将军,继续统率江淮军镇守江淮,江淮之安危,朕就拜托杜将军了。”

说完,又将他的佩剑还了回去,一来一往,意义截然不同。

杜伏威大为感动,杨侗竟如此信任他,居然让他继续驻守江淮,感激的接过佩服,高高行礼道:“末将愿肝脑涂地,以报圣上知遇之恩!”

“杜将军是武人,朕也向来以武人为荣,所以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杨侗见他相当拘谨,便又说道:“你的情况朕相当清楚,说白了就是形势所迫,其情可悯,你先后效忠燕王兄和朕,保证了大隋威严,朕感到十分欣慰。而李渊、李密则不同,他们二人是十足的野心家,为了满足自己的造反野心,足足谋划了十几二十年,这种人,是天下动荡的病根,所以朕饶不了他二人。”

“如今天下形势明朗,李渊、李密、林士弘、孟海公在状的眼中,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而我们这行当的,总不能窝在家里混吃等死吧?朕也才二十出头,不打外战还能干什么?再说了,若无必要,谁又愿意将兵刃对象自己的同胞。又有哪个将军不想扬名域外、封狼居胥?所以或早或晚,我大隋的刀锋都会朝外,到时候,将军有的是打仗机会。所以将军务必保重,你的将军之路还很漫长。”

杨侗的一番话让杜伏威热血沸腾,摩拳擦掌道:“末将誓死为国效忠。”

“江淮如今如何?”杨侗询问道。

杜伏威惭愧道:“回圣上,历阳、丹阳等郡如今已被李密占据,如今正与我军对决于庐江襄安。”

“此事,怨不得将军。”杨侗叹了口气:“虽然将军丢失了丹江、历阳,但朕知道是被友军拖累所致,怨不得将军。辅将军之事,朕也感到十分遗憾,听闻辅将军军政双全,乃是不可多得的良才,就这么折损于贼军之手,乃是朝廷之损失。”

“圣上!”杜伏威突然离座,噗嗵一声跪倒在杨侗身前,悲声道:“末将有个不情之请,望圣上恩准。”

杨侗和声道:“将军有何事情,但言无妨,何须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杜伏威涩声道:“自义兄身殒,末将每天夜不能寐,每每思及义兄恩情,末将心如刀绞,此番面见圣上,也是恳请圣上将历阳郡公之爵转赐义兄。”

“这样啊……”杨侗闻言,眉头微微皱起,大隋的爵位可不是随便乱封的,非有大功者不能封,也因此,爵位在大隋十分珍贵,文武百官莫不以能够封爵为荣。但如果直接拒绝,难免令杜伏威寒心,毕竟说起来,辅公佑也是为朝廷战死沙场的。

杜伏威显然也明白这个问题,见杨侗犹豫,再次叩拜道:“求圣上恩准,末将愿以一生功勋换取义兄之爵。”

“将军起来吧,朕没说不答应。”杨侗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道:“朕追赠辅将军为章丘县公,而将军则降为襄安县公,不知意下如何?”

杜伏威点点头,叩拜道:“多谢圣上!”

“不必如此,杜将军和辅将军一起长大,对辅将军的事迹最为清楚,可自己找人立传,镂刻碑文,也让后人知道辅将军是何人。你回去以后,可以立即派人将他的遗骸送回故里安葬。”

“多谢圣上。”杜伏威感激至极,襄安有阚棱镇守他很放心,现在困扰他的就是辅公佑的事情,之前跟杨侗说的可没有半句虚言,这段时间,他是真的梦到辅公佑,这桩心事不了,他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将军是李密的拦路猛虎,承受的压力巨大,可有需要朝廷帮助的地方?”

“回圣上!”杜伏威想了一想,拱手道:“末将没什么要求,只请圣上尽快派人接手政务,好让末将专注兵事。”

对于杜伏威的识趣,杨侗相当满意,笑着说道:“朕听说‘上募’军乃是杜将军的最强战力。可有此事?”

“确实如此!”杜伏威略微得意的说道,“上募兵乃是末将效仿先帝骁果军所建,每每作战必为先锋,战后检查每人身上伤痕,如伤在背后,即刻处斩,因为那表示其临阵退后。每次战胜,末将都会重赏,如果手下战死,就以死者财产均分给其妻妾子嗣。”说到这里,杜伏威又颇为难过的说道:“不过战至今日,上募兵损失极大,已经不足三千人了。”

杨侗点了点头,道:“朕让兵部送三千套装备、六千匹战马到庐江,用以加强‘上募’军战力,且派几名校尉前来教‘上募’军骑兵战法,你看如何?”

杜伏威大喜过望:“大隋铁骑纵横天下无敌手,末将早已向往之极,圣上如此安排,末将感激不尽。”

乱世之中,群雄并起,若论纯粹的草莽英雄,首推窦建德与杜伏威。两人一南一北,行事却是大庭相径。窦建德众诺守信,以仁义当先、以民为本,就算他在河北惨败杨侗之手,急于扩编军队,但他到了青州之后,爱民之心矢志不改,是个响当当的汉子。而杜伏威也是相差无几,他志向不高,只求在乱世中保全一方百姓,但也是一个急公好义的人,他本身就是深受赋税之苦这才起兵,对于贪官污吏痛恨至极,所以对领地百姓只收很低赋税,他还特别下令,凡是官吏贪污者,无论轻重一律处死。所以杜伏威治下的江淮,堪称是乱世中罕见的世外桃源。

对于杜伏威这种爱民如子、且没多大野心的人,杨侗十分放心,笑着说道:“那咱们就说定了,政务方面,朕会尽快派人前来接手,杜将军只管放开手脚打仗即可,日后有何困难及时开口。”

“喏!”杜伏威应了一声,又说道:“圣上,末将之义子王雄诞强健果敢,力气过人,颇有一些谋略,犬子杜仲则是喜于文事,臣想让二人到清华学宫文武学院深造,不知可否?”

杨侗心知杜伏威是让儿子、义子当质子,虽说他不屑去干此事,但如果不接纳,恐怕杜伏威反而不放心了,便笑道:“清华学宫远在邺城,往来不便,而洛阳学宫也在筹建之中,一旦落成,便会开门授课,学宫分为文、武、法、医、工、农等学院,杜公子可凭喜好选择就读之学院。至于王雄诞,朕知道他是一员悍将,就让他到玄甲军当名校尉吧,以后凭军功晋升。”

“末将多谢圣上厚恩。”杜伏威心下更喜,玄甲军是大隋天子第一亲军,也是大隋军队中层武官的摇篮,听说许多大隋将校都以加入玄甲军为荣,为了玄甲军一个普通士兵的名额,都争得破了头,皇帝如今将王雄诞纳入玄甲军,这不仅是对王雄诞的重视,也在说明皇帝对自己的信任。

“玄甲军的普通将士都是旅帅级别的悍卒,桀骜不驯,能不能降服这些兵,就看王雄诞有没有这份本事了。如果不行,朕只能将他放到其他军队了。这是原则问题,不会因为任何一人而改变。”

“如果王雄诞没这份本事,不管圣上怎么收拾,末将都不会有半句怨言。”杜伏威保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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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4章:顺势而为,我是锤子?

盛夏已经过去,南方步入了雨丝缠绵的秋天,天灰蒙蒙的,又下起了细雨,不过相对于昨天的暴雨却是好了不少。杨侗从沉睡中缓缓醒来,一阵幽幽馨香沁入鼻翼,薄被中的萧月仙依旧紧紧的缠着他,精致俏脸既有青春少女的清纯,又多了轻熟婉约韵味,红润的脸上残留着风雨过后的余晕,嘴角挂着一丝安心和舒适笑容,令人神为之所夺。

在乱世之中,作为兰陵萧氏的女儿,处在江陵那个时不时受到李唐威胁的地方,哪怕平时可以用冷淡、雍容和高贵武装自己,但剖开那一层外衣,她终究只是一个需要男人呵护的女子。

说起来,历史上的萧月仙也是一个命运悲惨的女人,他父亲萧铣被李渊以权利诱到大兴之后,立即报以恶劣态度,自知不能幸存的萧铣索性慷慨陈词,说出了“隋失其鹿,英雄竞逐。铣无天命,故为陛下禽,犹田横南面,岂负汉哉”这番话,然后被李渊诛杀于大兴,李渊尤不满意,又杀了萧铣的满门,萧月仙也在其中。

除了萧铣之外,李轨、薛仁杲、窦建德、杜伏威、王世充、王薄、孟海公等等天下枭雄,纷纷钻进了李渊给他们设下的圈套,一个个在关键时刻自废武功,入京面圣,结果个个死得莫名其妙。李密及时省悟,可结果也中了钓鱼执法之计,惨死于熊耳山。要说此事,李渊做得太不地道了。在战场之上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干掉对方,但人家都已经弃械投降,而且注定生活在监视之下,又何必做出这种自毁皇者名声的龌龊之举,不值得的!

但是随着杨侗的横空出世,许多人的命运都发生根本性的逆转,且不说窦建德、杜伏威、萧铣等枭雄,怀中这个女孩也因他到来,活了。

对于现在的杨侗而言,家还不是他的全部,但家的温馨,如同从萧月仙身上传来的馨香、暖意一样,让他十分迷恋。

杨侗轻轻挪开纠缠在身上的玉臂粉腿,掀开薄被起身下床,现在还不是彻底放松的时候。不料他刚刚踏上地面,身后便传来一声慵懒软糯的低语:“夫君起这么早?我来服侍夫君更衣吧。”

杨侗一回头,便见到萧月仙拥被而起。

如云青丝肆意垂落在刀削也似的香肩,俏脸上睡态惺忪,迷迷糊糊的娇态可爱之极。

杨侗重新坐回床榻,温萧月仙连人带被的搂在怀里了,然后一同躺在床榻上,柔声:“时辰还早,你多睡一会儿,昨夜折腾那般厉害,你怎么说也得歇一歇吧!”

萧月仙彻底清醒过来,羞不可抑的将螓首藏在杨侗肩窝,轻嗔道:“夫君就会欺负人!”

杨侗哈哈一笑,在她脸颊上狠狠地吻了一下,起身穿衣,走出了卧房。

萧月仙挣扎着要起来,动作却又微微一滞,一对娥眉微微蹙起,只能乖巧的缩在被子里,看着杨侗离开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甜甜的微笑,虽然她是被当作筹码送过来的,不过她的夫君,不仅不像传闻中的那样不堪,反而是当世最出色的、最年轻的帝王,而且他不像动不动将侍妾当成牲口送人的世家子弟,他很尊重女人,实实在在的把女人当人对待。

对于萧月仙而说,昨天和今天是她人生中的一个里程碑,杨侗在驿亭吻她那一刻开始,身份已经出现了变化,她不再是萧家女儿,而是杨家的媳妇,如果…如果有个孩子就好了…她希望是个女儿,因为她的夫君喜欢女孩…

她轻抚白皙如兰的平坦小腹,不禁唇角衔笑,眼波流转之间,有一种母性的温柔在缓缓流淌。

只不过,男人都希望自己成为女人的第一个男人,而女人则希望自己成为男人最后一个恋人,她不是第一个把身子交给丈夫的女人,也可能不是最后一个,所以她也略微有些遗憾。

确实!

萧月仙对于杨侗而言,只是他的生命中多了一个重要的女人而已,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沉浸于温柔乡之中。

萧月仙那个侍女早在外面准备好了热水,洗漱过后,便匆匆来到了前院。

只见一位健壮青年举着一个铁柄石锤不断的上下起落,他相貌堂堂、脸庞黝黑,一双眼光如寒星,两道剑眉浓如漆。

“九九!”

“一百!”

念到一百,青年将石锤放下,看似十分吃力。

他是杜伏威的义子王雄诞,昨天晚上,杜伏威与杨侗详谈一番之后,便彻底放心了,他是一个比较纯粹的军人,这边事了,又担心起庐江的军务,与杨侗一道用过晚膳,来不及休息,就又匆匆尽忙忙的冒着大雨,连夜回去了。而王雄诞现在的身份是玄甲军的校尉,自然要留下来,只不过他还没具体任务,昨晚便住在这个院子的客房,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一大早就拿出平时练习臂力的石锤来练。

他刚刚活动了一下身子,便听到脚步声,抬目望去,却见杨侗大步而来,连忙施礼道:“末将王雄诞拜见圣上。”

“接招!”杨侗左手握拳,猛的攻出王雄诞。

王雄诞连忙一拳回击,顿时两拳相碰,发生嘭的一声响,王雄诞噔噔噔的后退了几步,一脸震惊的看着杨侗。

“王将军武艺果然不凡,以你的实力,当一名校尉绰绰有余。”杨侗赞道。

王雄诞感受到右手上的酸疼,十分敬佩的说道:“圣上过奖了,没想到圣上有如此厉害的武艺。末将这点微末之技,实在,实在差劲。”

“你不差劲!差的是的敌手。”

“末将不差敌手啊?”

“对于潜力无穷的人来说,敌强我才强、敌弱我便弱!如果你有机会和盖世猛将全力对决,你会从中得到进步。可惜你之前没有遇到这种高手,所以这限制了你的发展!”杨侗望着若有所思的王雄诞,又继续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很有道理,如果你与弱者在一起,你这辈子也就那样了,但如果你身边全部是盖世强者,你会在不知不觉中得到进步。”

“末将明白了,多谢圣上指点。”王雄诞感激道。

“你这石锤有多重?”

“一百五十斤。”

“舞得动吗?”

王雄诞摇头道:“末将惭愧!虽然拎得起这柄石锤,但想要舞动,却是万万不可能的,只是用来练习臂力而已。”

大隋武将只有裴行俨用锤,不过那也是近身搏斗的兵器,长兵是枪,他用锤子的理由很粗暴,就是砸一个死一人,根本不用考虑敌人铠甲的防护力。因为锤子是个稀罕的武器,杨侗对王雄诞这柄石锤很有兴趣,他是个左撇子,走上前去便用左手握住了锤柄,微微晃了几晃,心中便已有底,单臂运力,轻巧地将石锤拎了起来,随手挥出裴行俨的几招锤法,猛地向一株小树击去,只听‘咔嚓’一声,小树被击成两截。

王雄诞眼睛瞪得老大,他这才明白自己和杨侗的武艺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这柄石锤伴随了他好几年,要像杨侗这样举重若轻,挥洒自如,他想都不敢想。

杨侗把石锤放到王雄诞面前,见他一脸震惊崇拜之色,颇有成就感的笑道:“没想到吧?”

王雄诞看了看杨侗貌似文人一般的身材,猛然点头道:“圣上这身材,竟然有此神力,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杨侗笑了起来:“其实朕也感到吃力,朕舞动得起,并不是朕的力量有多大,而是取了巧!”

“石锤这么重,这怎么取巧得了?”

“意思是说,朕没不是用本身的蛮力来驾驭这柄大锤,而是顺着它的走势而为,它在不同高度、不同方位、不同速度,所产生出来的力道都不同,关键是你要把控好‘度’,这样就能做到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明白了吗?”

“末将好像懂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懂。”王雄诞红着脸,老老实实的说道。

“世上最柔的是水,你捧一掬在手,无忧无害;然则最强的也是水,泛滥洪水一发便会摧枯拉朽,世间没有任何力量可抵御,所以治洪之时,人们常说阻不如疏、抗不如导,只要想到分洪办法,它又能起到灌溉、冲刷泥沙的作用,学武亦然,你要学会顺势而为,而不是用蛮力,否则的话,你在战场上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王雄诞武艺也已有了一定的成就,经过杨侗这样一点拨,他顿时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他觉得自己应该如何运用力量了。

杨侗见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经有所领悟了,但这也只是领悟而已,要想把办法运用到实际,却需要付出大量心血和摸索。

“来来来!陪朕练练,相信你从中感应到什么叫顺势而为。出手吧。”

“喏!”在一众修罗卫怜悯目光之下,王雄诞心知杨侗是借机指点自己,大声道:“圣上,末将失礼了。”

王雄诞一拳直奔杨侗面门,杨侗画出太极圆,掌刀搭在王雄诞腕上。王雄诞只觉劲力十足的一拳仿佛泥牛入海,下盘亦不稳固,不由自主的朝侧前方跨出半步,虽硬生生忍住,他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再来!”杨侗也没有趁势攻击,给了王雄诞机会。

“喏!”这一回,王雄诞的拳路亦然,不过却保留几分后劲,然则杨侗一个起手式,将他的拳劲卸下的同时将他向后一拉,揉身向前,左肩撞上王雄诞的胸口,“砰”的一声,王雄诞仿佛被滚木撞上了一般,杨侗得理不饶人,左手再次扣住他的手腕,一拉一折,王雄诞动弹不得,而杨侗的右手已经扣住了他的咽喉。

“你死了!”杨侗说着,松开了双手。

“这……”输得莫名其妙王雄诞,一脸震惊之色。

“继续!”

“吼!”王雄诞一声暴喝,猛扑向杨侗,双拳舞动中,竟夹有呼呼风声。

杨侗等到王雄诞的拳头快到的时候,突然身体一转,右脚一勾,左手轻轻在他的背后一按,王雄诞一个狗啃尿趴在地上,滑出了老远。

“再来!”

“吼!”

“嘭!”

嘭,嘭,嘭,嘭!

待到阴明月闻讯而来时,王雄诞已经被杨侗摔了几十个跟头,浑身是泥,喘着粗气坐在地上,各种莫名其妙的摔跤,让他全身无处不疼,仿佛五脏六腑都错位了一般,这个生龙活虎的精壮汉子已经被打到爬不起来了。

他见杨侗又要来,连忙吡牙咧嘴的伸出一只手,叫停道:“圣上,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非闹人命不可。您这拳法太古怪了,让人有力无处使,实在太憋屈了!”

“朕这拳法名为太极,讲究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以圆化直、以小胜大、以弱胜强,温和时使人毫无痛楚,猛烈时使人五脏皆裂!”杨侗就着修罗卫捧上的木盆,洗了洗手,头也不回淡然道:“它的特点就是顺势而为、借力使力,也就是说,你受到多大的打击,那都是你自己的力量,当然了,朕已经化掉了你的几成力量,否则的话,你早就被你自己的力量搞死了。在比试之中,你刚才就跟那锤子没什么区别,朕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顺势而为?我是锤子?”王雄诞虽然被一群女兵当猴子看,但王雄诞并不觉得丢人,因为他已经被打得有感觉了。

杨侗喷笑道:“对了,你可以当你是锤子,然后仔细想想我们刚才过招的经过,想想朕刚才是怎么摔你的,只要你想到朕出招轨迹,慢慢的,你就会感应到举重若轻的窍门。”

“圣上,我大隋有多少人做到举重若轻?”

“大将军们都可以做到举重若轻,除开他们,还有好几十个!”杨侗淡淡的看了王雄诞一眼。

“……”王雄诞只听得满心忧伤,忍不住问道:“他们是如何练成的?”

“两个办法。”

“请圣上明示。”

“办法一、就是不断和强者打架,从中找出差距,多问几个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输,你为什么不样挡,你为什么要输。办法二、就是深入万军丛中,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竭,人在生死边缘,总会爆发出惊人的潜能。

王雄诞觉得杨侗说的第二个办法一点都不靠谱,精疲力竭之后再爆发的人确实有,但他遇到的一千个人之中,有九百九十九精疲力竭者,被一刀子捅死了,剩下一个也残掉了;他不觉得自己会是一千人之外的幸运者,于是又问道:“那圣上的办法是哪个?”

“第一种!”杨侗实话实说道:“以前和朕过招的是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尉迟恭他们,久而久之,朕的水平也就上来了。”

王雄诞闻声苦笑,让一群大将军、国公来当陪练的,也只有杨侗这个当皇帝的了。

“这样吧!你平时学习玄甲军战法,跟将士们磨合,早上来陪朕过招!”

“多谢圣上!”王雄诞大喜。

“……”众人都感到无语,圣上明显是找个人来练着玩,可王雄诞居然还兴高采烈的道谢。

第555章:去其首脑,斩断瓜葛

江夏郡也是未来的武汉,共有江夏、武昌、永兴、蒲圻四个县,它位于荆襄最东面,这里水网遍布,水路交通四通八达,大大小小的河流就有百多条,湖泊更是多不胜数。战略地位极为重要。

神奇的是江夏城不在江夏县,而是在武昌县,它是荆襄第三大城,仅次于襄阳和江陵,城周长有三十里,城外龟山建有著名黄鹤楼,是军队控制江面的军事要塞。由于江夏城东南方是林士弘控制的九江郡,萧铣在此部署了两万五千名水军,按照事先安排,此军由秦琼接管,加上隋军计有四万人。

秦琼就职之后率领四万军队并动员数万民夫,积极拓宽码头、修建仓库,将江夏城构建为大隋攻打林士弘的前沿阵地。

码头上此时戒备森严,隋军士兵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不准闲杂人等靠近码头,码头上,数十名大隋文武已经等待多时,为首之人正是杜如晦和秦琼。

杜如晦虽是行台右仆射,但也也江夏太守,他并没有和李靖在南郡办公,而是将行台尚书省拆分为二,遇到大事才会以飞鹰沟通,这是飞鹰传信带来的便利所致,现在他就盼着杨侗早点到来,并给他带来一些佐官,江夏的官员倒是已经就位了,让他费神的事情极少,关键是他这个主管几十个郡政务的行台右仆射是个光标司令,现在千头万绪杂务全部压在他一个人肩上,哪怕他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也有无数事情处理不完,这不是能力问题,而是巨大的公务数量,超出了人类的极限。

“来了!”一名军官指着远方高喊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远处一道如山的黑线渐渐靠近,一面巨大的“隋”字战旗越来越清晰,耀眼夺目,如帝皇君临天下。无数骑兵仿佛铺天盖地一般席卷而来,隆隆的马蹄声地动山摇,无数刀枪剑戟闪烁着妖魅的寒光,惊恐的飞禽走兽汇穿过山道尽头,泄入旷野。

众人精神振奋,一起迎了上去。

萧铣目光凝视着气势睥睨的大军,心情却起伏不定,他本来是要北上洛阳的,却得到新的指令,让他前来江夏面圣,尽管已经投降了大隋,并得到杜如晦的安抚,但事到临头,心中反而有些胆怯了起来,他心乱如麻,不知应该用什么方式、什么态度去面对命运的转折点,然而现在不仅没有选择,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了,他犹豫一下,带着一干心腹,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江夏城是杨侗此次的终点,至于江陵他反而不想去了,一来是有李靖这个设计军改的兵部尚书在,杨侗根本不担心李靖收编不了萧铣的军队;二是李渊正缩在襄阳默默的舔舐东征的创伤,这时候贸然入侵南郡,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即便李渊有那胆量,李靖也不是好惹的。

江夏这边是征伐林士弘的前沿阵地,水军将会起到主导作用,秦琼没有水战的经验,杨侗既担心他带不好水军,也担心萧铣的水军不堪大用,如果实在不行,只能先放过冯盎,让准装待发的张镇周先把大军开进长江来打,然而不等杨侗细想,大半年没见的秦琼便已飞马迎来。

“末将秦琼参见圣上!”秦琼矫健的纵身下马,十分激动的行了一个军礼。

“叔宝辛苦了!”

杨侗下了马背,快步上前,将秦琼扶了起来,笑道:“萧铣的军队改造得如何了?”

秦琼压低声音,迅速道:“萧铣用人看重门阀,在他麾下,就算是一个什长都和地方士族、豪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人无能无才无德,还狂妄自大,尽情的压榨着普通士卒。在萧铣的军队中,普通将士根本没有出头之日,末将接管军队之后,将什长以上的武官全部挑了出来,然后搞公审大会。”

“然后呢?”

“旅帅以上的武官全部砍了,不得人心的队正、副队正、什长也被末将取消了军籍,他们都在江边干活,进行劳动改造。”

“干得漂亮!”杨侗赞了一句,虽说冤假错案肯定有,但大多数人都觉得他该死,那他就得死,军队没有仁慈可言,而且这些人在军中为非作歹习惯了,若是把他们放了,很可能造成地方治安的混乱,大隋现在可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管这些人,杀了害群之马,正好取到杀鸡儆猴之效。。

秦琼接着又说道:“现在的什长、副队正、队正、旅帅都是将士们自己推荐上来的人,以上的武官皆由我军将士担任。”

杨侗赞许的点了点头,因为官员混杂,萧铣不得不对地方豪族妥协,用人方面也有失偏颇,而军中是最重勇力的地方,此番选择出来的底层武官必是军中有威望、得人心却出身卑微的人,这些人对注重门第的萧铣并无多少归属感,反倒是大隋给了他们机会,自然会心向大隋,也就是说,经过秦琼这一番清洗,便是萧铣起搞事,也指挥不了这支军队了。

“收拾了这些害群之马,末将总算是体会到了好处,现在军令之顺畅,和原来没有多大区别,一道军令,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贯彻到全军。”

军令的贯彻速度事关军队作战力和生死存亡,如果一道军令,虎贲将军爱理不理、鹰扬郎将慢慢吞吞、校尉不当回事,最后传到士兵那里的时候,敌军已经杀到眼前了。

而在大隋军队之中,军令的贯彻落实速度,也是衡量一支军队是否合格的首要条件。秦琼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将萧铣的军队改造成这样,确实很厉害。对于这支军队,杨侗总算是放心了。

“不过……”秦琼有些不满意的说道:“这些将士的个人武力、作战意志实在太差了,不说跟十大军团比,连退役和被淘汰下来郡兵都不如,关键是有八成左右的将士骑术不精,仅仅停留在会骑这个阶段。”

“自古以来就是南舟北马,南人不会骑马,就和北方将士不会乘船一样,这很正常。而且林士弘的军队也是南方人,大家的战斗力都相差无几。而且南方地形复杂,未来将会以水战、步战为主,骑兵,在这里发挥的空间不大,需要突袭、冲锋的时候,咱们原先的将士就足以胜任了。所以你重点要训练将士们的步战、水战之能。”

“喏!”秦琼让过了一边。

杜如晦见两人交头接耳,故意卡住了脚步,萧铣等人官职不如他高,又如待宰羔羊一般,自然不敢越过他,此时见到秦琼一退,杜如晦便加快步了脚步,上前躬身行礼:“微臣参见圣上!”

杨侗将他扶起,开玩笑在道:“克明怎么又瘦了,是不是貌美肤白的江南美人,让你乐不思蜀了?”

“圣上!”杜如晦吓了一跳,连忙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不然微臣吃不完得兜着走。”

这货是房玄龄的好朋友,连怕老婆也一样。

杨侗哈哈一笑,“你这里情况如何?”

秦琼怜悯的看了杜如晦一眼,笑着说道:“最希望圣上到来的,非克明莫属。圣上要再不来,恐怕他在发疯。”

“这却为何?”杨侗笑问。

杜如晦苦笑着说:“圣上让微臣当这个行台右仆射,却一个佐官都不给,几个十郡的大小事务全由微臣一人扛着。若是圣上不给人,微臣只能挂印而逃了。”

“朕来得匆忙,确实没有考虑这方面!”

杜如晦闻言,脸色难看了起来,只听杨侗又说道:“这样吧,朕把军司的人留下来给你,他们在汝南干得相当出色。”

“多谢圣上!”杜如晦大喜过望。军务的人文武双全,比候选官员强得太多了。

杨侗拍拍他的肩膀,目光掠过杜如晦,向后面比较拘谨的中年男子望去,此人身材中等,鬓发花白,相貌俊秀,脸上依稀有萧月仙的几分影子,其身份不问可知。

“罪臣萧铣,向圣上请罪。”见到杨侗望来,萧铣拜倒在地,和他一起下跪的还有他的一干心腹。

杨侗深深的看了萧铣一眼,叹息道:“你违逆天意建立伪国,登基伪帝,本该诛灭九族。但你在我大隋的感化下,能够迷途知返、主动放弃伪国,归降大隋,让荆襄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从这方面上说,你也算是立了功的,如今功过相抵……”杨侗上前将萧铣扶起,又说道:“朕身上本有萧氏血脉,如今你我又是翁婿关系,就不必过于自责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多谢圣上不罪之恩。”

杨侗的安抚使萧铣松懈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微臣不识大势,自不量力的想复兴祖业,直到天使到来陈说厉害,这才幡然醒悟,微臣愿以此残躯效忠圣上,为过往罪孽赎罪。”

自古以来没有人不怕死,但有仁人义士为了大义,宁愿死亡也不甘屈服,这才有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和“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这等壮怀激烈的盖世诗篇的诞生。

历史上的萧铣也是感知李渊容不下他,自知必死无疑,所以慷慨的说出‘隋失其鹿,英雄竞逐……’之句。他如今虽然做不了帝王了,却可以继续过富贵生活,自然不会傻乎乎的慷慨陈词,自寻死路。

他知道只要自己老老实实呆在京城,深居简出,就能平静地度过后半生,如果还像从前到处拉帮结伙,等待他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杨侗笑道:“江陵公的诚意,朕欣然接受。将来朕一定会给江陵公为国效力的机会!不过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江陵公去做。”

萧铣躬身行礼道:“微臣愿为圣上效力。”

杨侗点了点头:“太皇太后在世至亲不多,对江陵公这个侄儿极为想念,朕想请江陵公先入京城,以安太皇太后之心。不知意下如何?”

萧铣秒懂。

这说了半天,就是不准他插手军政、不许他在荆襄。说到底还是怕自己反复无常,重新割地自立。

他能说不愿吗?

肯定不行。

萧铣施礼道:“太皇太后对微臣多有照料,然微臣却一直没有拜会,实在不孝之极!微臣自感罪孽深重,恨不得胁生双翼,飞到太皇太后面前请罪。恳请圣上,让微臣立即动身。”

杨侗暗自点头,萧铣还算识时务,可以让萧月仙现在的身份安其心:“明晨再去不迟,朕这里还有江陵公另外一个至亲。”

“何人?”萧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朕之爱妃、卿之爱女,惠妃萧月仙!她与江陵公分开大半年,十分想念父亲,朕就把她也带来了。”

“多谢圣上!”萧铣闻言大喜,他放下权力之后,对于亲情尤为重视,一直担心身在宫中的女儿受人欺负,从杨侗话语之中,感觉到他对女儿的宠爱,刹那之间,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散尽。

第556章:算计南方士族

横度长江,圣驾抵达江夏城,一场盛大的宴会在城内的一座‘行宫’正式开始了,自古以来,交情都是在饭桌上吃出来的,皇帝拉拢臣子也不例外。萧铣为首的萧梁臣子尽皆出席,觥筹交错之间,舞姬偏偏起舞,靡靡之音环绕于耳边,真是不胜享受。酒至中途,颇有些醉意的萧梁臣子见到皇帝没有责怪之心,畏惧之情渐去,借着酒意便互相自吹自捧,大话满天飞,提起李渊、李密等人为祸天下,更是个个磨拳擦掌,伸胳膊挽袖子,大有立即找这些个枭雄一拼高下的意思!

杨侗冷眼看着,却是笑容和煦的连连劝酒,酒到七分醉时,哪怕一些老成之士,也生怕杨侗不知道自己‘丰功伟绩’似的大声喧哗,豪情万丈、牛气冲天的说起了当年‘过五关斩六将’之壮哉往事。

这其中,只有萧铣和岑文本心智比较清醒,因为他们二人很少喝酒,李渊李密的厉害他们知道得最清楚,眼前这些人,除了极少勉可自保外,其余要想去跟二李一见高下,无非是以卵击石,白白送死。而自矜自傲的江南名士,又有什么资格在作出《三字经》、《六国论》、《师说》、《阿房宫赋》等等盖世名篇的杨侗面前自吹自擂?

只不过两人见到皇帝醉态可掬,听得兴致盎然,倒也不敢说扫兴的话。萧铣更是想:若是有人得到皇帝重用,倒也不枉君臣一场,也算是对麾下有个交待了。

宴会一直持续许久,直到半夜时分,方才落幕,杨侗被接回了后院。躺在了床榻之上,脸上露出了丝丝嘲讽之色。

便在这时,忽然传来敲门声。

“何事?”杨侗懒洋洋的问道。

“是我!”外面传来了一个悦耳的声音。

杨侗一愣,杨沁芳?怎么在这种时刻还过来?还来不及作出答复,门就已经被她推开了。

杨侗又是一阵无语,都这么大的人了,一点都不懂礼貌。

“怎么喝成这样?”闻着满室酒味,杨沁芳低声埋怨。

“不是我,是衣服喝的!”

在杨沁芳惊讶的目光中,杨侗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杨沁芳拾起扔在地上的外套,摸了一下,差点都捏出了酒水。

“你这是干嘛来着?”

“坐下来!”杨侗走到一旁,将烛光挑亮。

“何事?”

杨侗反问:“外面都有何人?”

杨沁芳摇头道:“后院由修罗卫把守,再外面是玄甲军。”

“我要处死萧铣这些心腹之将臣。”

不是杨侗对萧铣不放心,而是他对萧铣的这些心腹不放心,他不仅要把萧铣调离荆襄,还要将他的心腹处决,这些人冒着杀头之罪跟着萧铣造反,并非是善良之辈,死有余辜。

而通过今晚来看,那些武将都是毫无纪律可言,实际上,乌合之众目光短浅的弊病,在萧铣起兵之初便暴露无遗,萧铣率众前往巴陵时,被萧铣封为车骑大将军的沈柳生,只因担心会师后,自己在军中的地位受到影响,竟将前来迎接他的徐德基扣押杀害。萧铣为给军队一个交代,只好下令斩了沈柳生,从那时起,萧铣的内部问题就暴露无遗,他根本驾驭不了这些人。

同时,萧铣也不识人,这些被他引为心腹的人,毫无忠义可言,一知道萧铣失势,便个个投机取巧的讨好,说着深悔造反之类的话,这不是卖主求荣是什么?萧铣居然还为他们苦苦争取前程呢。

杨沁芳担心道:“出尔反尔,会不会坏了你的名声?”

“我只答应饶过萧铣,这些人可没有包含在内,通过这些人今晚的表现,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我大隋军队,决不容许这些害群之马混进去。杀了他们反而可以平息民愤,收扰民心。”

杨沁芳迟疑了一下,道:“要不干脆在半路把萧铣杀了,这样就可以永绝后患?”

杨侗摇了摇头,“萧铣已经没有资本了,像江夏的军队,已经被我大隋彻底掌控,他想调起一兵一卒都不行了。政治上,等户籍制、均田制落实到位,谁也拉不起造反的队伍,萧铣也不行,杀不杀都没有丝毫用处。而且他毕竟当过萧梁之主,且萧氏在荆襄乃至整个南方都有巨大的影响力,杀了他恐怕会激起南方反噬,不利于南方的稳定。所以他活着,对我们的用处更大。”

杨沁芳这才恍然大悟,过了半晌,又问道:“我看参与晚宴的,还有很多南方士族,这些人恐怕是想当我大隋的官呢。”

“皇族和世家共治天下由来已久,他们太想当官了!”杨侗冷冷一笑,对着杨沁芳说道:“南方士族是萧铣的中坚力量,梁国的根基就在这些人身上,梁国强盛,他们跟着水涨船高,梁国衰落乃至灭亡,他们也跟着衰弱,萧铣投降了,这些世家自然就向新主投诚。这和他们个人喜恶无关,实乃是利益使然。世家大族之所以有底气跟皇家叫板,关键就在于他们与国家、皇族的利益牢牢的绑在一起,不可分割。说白了,世家大族就是一些赌徒,他们两边下注,只要瞅准时机赢了一把大的,又是几十上百年的无限风光,无论在哪方下注,他都赢了。萧铣败亡没关系,大不了我转过头来重新投靠隋朝好了,一样是位高权重、吃香喝辣。”

事实上,关陇、关东士族也是如此。

但杨侗却不想按着以往的套路玩,这是为了让整个民族在竞争中得到良性发展,如果让世家把持朝政,派系之间又会勾心斗角,而内斗,历来是中原王朝衰败的病根子;其二,大隋文武来源复杂,没有形成一个个利益派系,如果南方派系完好无损的保留下来,并步入朝堂,必将成为天下最大的派别,各自为政的元勋们根本无法匹敌,他们为了更大的利益诉求,必然想尽一切办法,支持萧月仙未来的儿子对太子之位发动猛烈攻势。历史上的李恪是一个庶子,但他却成了李承乾最大的威胁,凭什么?凭的是隋朝的遗老遗少,以及岑文本为首的南方派系,这些人所产生的庞大威力,让有着关陇权贵全力支持的李承乾都差点搞不过,更不要说没有一个外戚的卫凤舞母子了,所以于公、于私,杨侗都不容许这些人步入大隋朝堂。这些人表面上文质彬彬、风度翩翩,骨子里实则是男盗女娼,想找他们点罪证实在太容易了。更何况,黑冰台这些年也没忽略过南方,虽然在南方分布的人手不如李渊那边多,但南方各大士族莫不在黑冰台的监督之中。

“世家大族就不会忠诚任何人吗?”

“在国和家之间,世家子弟率先选择自己家族的利益,之后才会考虑国、百姓,至于皇帝,则摆在最后。当然了,也有一些忠贞世家子弟为末代皇帝殉难,但他们代表的是自己,与他们所在的家族没有半点关系,我们所敬重的烈士应该是他本人,与他的家族没丝毫关系。当然了,一些王朝也有世代忠烈的将门,但很遗憾,我大隋建国太短,顶多只有三代忠良,比如说来氏、薛氏、周氏。”

“那你要什么时候对荆襄士族下手?”杨沁芳有些跃跃欲试。

“等到萧铣的军队改造完,再利用百姓对南方士族的不满之心,来下手。”

杨侗叹息一声,道:“接受投降军队从来都是老大难,因为这里涉及到一个利益再分配的问题,利益若是分配不当,就会出现大麻烦。比如说曹操吧,他第一次打宛城的时候,就是没有把利益关系处理好,从而让张绣察觉到曹操瞧不起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曹操下一步会夺他兵权,于是降而复反,差点要了老曹的命,但尽管老曹逃过了一劫,却也付出了嫡长子曹昂、宿卫大将军典韦,以及众多曹军将士的命。所以一般情况下都会让投降将领继续领兵,比如我让杜伏威继续统领江淮军,也是为了不触犯主将的利益,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当然了,这也跟杜伏威立足江淮多年有关,他对江淮地形相当熟悉,这一点,是我们没人比得了的。”

杨沁芳看了杨侗一眼,轻声道:“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因为你是我的亲人啊!而且你又准备为将,让你知道这些,对你个人、对我们家族都有好处。”

杨侗此言一出,杨沁芳顿时羞红了脸,心里甜滋滋的低下头。

小皇姑少女怀春的小模样,让杨侗头皮发麻。

这丫头…误会大球了。

还好,她不知道自己偷听到了她的心声。

但也是因为该死的偷听,让他面对杨沁芳时,总有一点心虚和不自在。

“我让你南下,却没有分派任务,你知道为何?”杨侗转了一个话题。

杨沁芳不满的答道:“还能怎样?瞧不起我呗。”

“这倒没有!”

“那你为何不给我任务?”

“我是不想让你的兵参与太多事情,她们都是朝中权贵的女儿,以后大都会嫁的权贵人家,如果她们利用自己所学的本事,以及家中财富,组建起一支支属于她们家的专事暗杀的刺客队伍,你觉得对国家、对皇族的安全有好处吗?这个问题你想过没有?”杨侗注视着她,沉声询问。

“我没想过!”杨沁芳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看着杨侗道:“可是其他人也会啊。”

“是!”杨侗点头道:“其他人是会,可是他们没有财力打造一支刺客队伍,顶多只能训练自己的孩子,对国家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但权贵人家则不同了!或许我多疑了,但我不想给自己的子孙后代制造一个或许会存在的麻烦。也因此,我只让你一个人接受各种苛刻的训练,而其他人却没有的原因所在。”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跟你的兵在一起,老老实实的当修罗卫将校;要么你跟你的小姐妹分开,她们当普普通通的修罗卫,而你则一步步的接掌黑冰台,成为刺客的头子。”

等到天下一统,黑冰台必须散去一批人,另外一批人留下来对外,而这也需要信得过的人来管理,否则的话,会成为锦衣卫式的组织,导致天下臣民人人自危,却没起威慑百官的效果。所以堂堂大国,对内,就该堂堂正正,有地方刑部、御部,以及一人贪污祸及子孙的警戒存在,就足以杜绝一大批贪官污吏的滋生。至于藏得比较深的,就交给预备官员去挖,挖出一个,就由预备官员补位,预备官员为了能够取而代之,会很卖力的。

“你不必急着答复,可以慢慢去想。”杨沁芳稳重了不少,杨侗准备让她接触一些险恶的世道。既然她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让她明白一些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关系,免得她以后吃亏。

“如果我选择后者,那我跟谁学,凌尚书吗?”

“凌尚书的,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如果你选择后者,那似乎只能和我学了。”这话,杨侗实际有些不太想说的。

果然不出他之所料。

只的杨沁芳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说道:“我不要考虑了,决定当刺客头子。”

“……”杨侗就知道她会选择后者,不过稍一沉思,却又觉得这未必是件坏事。因为他身边的青年才俊多,指不定其中某个人,正好是杨沁芳的真命天子。

顶点

第557章:异族的不幸关老子屁事

九月的中原大地才进入中秋,而在高原之上,却也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雪。对于生活在高原上的吐谷浑人来说,从大业四年开始都没有遇到好年景。

那一年,隋臣裴矩指使高车袭击吐谷浑,吐谷浑向隋朝请求援军。隋帝杨广乘机出兵,于隔年灭吐谷浑,慕容伏允逃亡。此战过后,吐谷浑疆域尽归大隋所在,隋帝杨广开拓疆域数千里,范围东起青海湖东岸,西至塔里木盆地,北起库鲁克塔格山脉,南至昆仑山脉,设置了鄯善、且末、西海、河源四郡。但是经过极短暂的控制之后,大隋这个庞然大物刀兵四起,乱成一团,慕容伏允不仅收复全部失地,还派兵支持薛举,与李唐作战,屡屡击败李唐开拓河西之设想,接下来,薛举病逝,薛氏兄弟倾尽一切的打了背水一战,然而天不给其便,溃败于李唐之手,随着大隋军队的入境,不得不远走吐谷浑。而隋军强势入境,慕容伏允自知敌不过,便退到了东南方的党项,与吐蕃联手夺其地,吐谷浑人终于有了一块栖息之地。

但是这二十多年一直在打仗,一开始是吐谷浑纵兵入侵河西,洗劫丝绸之路上的商旅,打隋朝郡县,惹来了大隋的报复,连国家都灭了,然后大隋乱了,吐谷浑人又回故土打隋人,可是不久,又先后被李唐、大隋逼退。一开始是和中原打,打不过,又和党项相互打了起来。

这对于生活在高原上的吐谷浑人来说,算是吃尽了苦头,明知道西海郡有大片草场无人放牧,却不敢去放牧,生怕突然杀出一支隋军,顺手赏他们一刀子,但不放牧,又能干什么?种地吗?谁会?而且高原之上能种地吗?

老牧民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前不久,吐谷浑和吐蕃成功的瓜分了党项,难得的风平浪静了起来,他趁这机会驱赶牛羊找到一片草场,看着消瘦的牛羊疯狂的嚼着干草,他悠悠的松了口气,再这么下去,就迁徙到南边去了,那边的已经结束战争了,而这附近,却时不时有隋军巡视,如果一不留神越界,他们的牛羊就会成为隋军嘴里的食物,遇到脾气不好的隋军,一顿毒打还是轻的,搞不好连命都没有。

跟老牧民抱着同一想法的人不少,不久,陆陆续续的有人驱赶着牛羊前来吃草。

已经带上寒意朔风吹着枯萎的草地,对于牧民来说,伴随新一天是的是渐冷天气,日子会一天比一天难熬。

牲口如今还能吃些干草,但是到了十月之后,牲口只能吃囤积下来的干草,若是遇到持续两三个月的大雪,不止牲口被冻死很多,就连人也会被冻死不少。

一直以来,限制草原人口发展的并非食物和战争,而是冷酷无比的生存环境,不过也造就了游牧民族悍勇的性格,他们一个个都是在冷酷无情的环境淘汰中生存下来的人,有着顽强旺盛的生命力。

也正因为在恶劣环境中长成,令他们有着狼一般的侵略性,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在他们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汗最近频频征调各部勇士,是不是又要打仗了?”早起牧民开始了新的一天,这个时候还有枯草,可以让牛羊养肥一些,便是在冬季冻死了,也能多几口。

“谁知道呢?”同伴耸了耸肩膀,有些不在意的将目光看向了羊群。

“听说大汗是想打吐蕃蛮子。”大隋称吐谷浑为蛮子,但吐谷浑也同时瞧不起尚未开化的吐蕃等民族。

不过吐谷浑确实有这资格鄙视吐蕃人,他们进入青海高原后,不仅带来蒙古马和先进的生产方式,而且合理利用当地地理环境发展畜牧业生产,尤其是创造性地利用西海湖环湖草场和湖中岛屿的自然地理环境,引进波斯种马,改造马种,培育出了龙种马,尤其是名马“青海骢”,更是千古称道的典范。

蒙古马具有抗高寒、抗病力强、耐粗饲、适应性强等特性。但蒙古马属于草原马,蹄大而质软,不适应高山攀爬,也太不适应高海拔环境。因而当吐谷浑从迁居到西海后,就需要优化其性能,以适应新的自然环境。

《魏书》载:“青海周回千余里,海内有小山,每冬冰合后,以良牝马置此山,至来春收之,马皆有孕,所生得驹,号为龙种,必多骏异。吐谷浑尝得波斯草马,放入海,因生骢驹,能日行千里,世传青海骢者是也。”此载是说吐谷浑人培育的龙种马、特别是“青海骢”是蒙古马与波斯马杂交后培育出来的优质马种,培育繁殖的主要方式是利用青海湖中的龙驹岛进行隔离优化。“青海骢”矫健善走,奔跑迅速。

而此时的吐蕃,尚处于蒙昧的时代,吐谷浑人瞧不起吐蕃人也很正常。

“吐蕃蛮子有什么好打的?”老牧民不屑的说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一名脸上有数道狰狞疤痕的汉子笑说道:“吐蕃蛮子装备低劣,所据之地却广袤无垠,丰美草场多不胜数,比西海还要宜居。吐蕃蛮子战力极差,所以大可汗打算将吐蕃之地纳为己有,将吐蕃蛮子赶出去。”

老牧民一拍膝盖,大声道:“隋人不好对付,正该拣弱的打。”

众人都笑了。

他们生活在恶劣的环境中,不太在意自己的生死,战死沙场对他们来说是幸运和荣耀,这也和他们寿命短有直接关系,大部分突厥人都活不到五十岁,所以死在沙场是他们最好归宿,这能给他们的子孙带来极大荣誉。

但吐谷浑人又和突厥等其他游牧民族一样,士气容易被鼓动起来,但也容易消退,一旦士气消退,视死如归的荣誉感一下子就会荡然无存了,士兵开始畏惧死亡,开始担心妻儿成为他人财产,便不愿死战到底,一旦畏惧之心蔓延,大军很快就会溃败。

这是一种矛盾的心理,视死为荣和畏死不战往往就在一念之间,所以游牧民族的主将在战前会千方百计的振奋士气,包括用气势宏大的号角声来激励,且在进攻之前,士兵都要痛饮一袋奶酒,让酒劲转化为无知无畏的士气。

“汪汪汪!”

便在此时,几条硕大的猎狗的耳朵支棱了起来,原本匍匐在地的四肢突然立起,警惕的看向远方,不断的咆哮着。

大地忽然发出轻微的震颤,牛羊开始不安,停止了吃草。但这些牧民却谈笑风生,他们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这是大部队行军才会出现的动静,大概又是哪个部落接受大可汗慕容伏允的征召,往集结之地赶去,这些日子战争不断,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了,一开始还会紧张,但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不一会儿,遥远的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一条黑线,在天地相接的地方不断蠕动变粗,一股肃杀的气势扑面而来。

“不对!”老牧民忽然站立。

“什么不对?”老牧民的一惊一乍,惹来一阵嘲笑。

“是隋军,一定是隋军,只有隋军才有这种气势。”老牧民年轻的时候,也是族里的勇士,不仅断过丝路商道,还多次和隋军作战,他太明白大隋王朝军队的气势了,这是一种游牧民族所不具备的气质,这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只知道很厉害、很恐怖。

“隋朝正在内乱,哪有隋军来这里?你想多了。”

“是啊!你老了,胆子也变小了。”

青年族人纷纷嘲笑的说了起来,在这片大地,乃至更远的草原之上,都没有尊老之说。在他们眼中,老人是累赘,无论是突厥人还是吐谷浑,都不会喜欢老人这个群体,哪怕老人们在很久以前立下汗马功劳,但他们从不讲劳苦功高。

老牧民知道族中青年不信,因为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也就懒得多说什么,他看了一眼大军来临的方向,也顾不上牛羊,牵过身边的马匹,二话不说就跨上马背,转身就逃。

“哈哈!”

老牧民的行径,惹来一阵阵嘲讽大笑。

“轰隆隆~”

老牧民逃后不久,仿佛无穷无尽的铁骑以浩浩荡荡之势让过牛羊,直奔牧民们而来,牧民们在这种阵仗面前,比沧海一粟还要渺小万倍。

“噗~”

一支破空而来的箭簇狠狠的贯入一个正在狂笑的青年牧民的嘴巴里。殷红鲜血喷溅出来,他的身躯一颤,目光中带着些许不可思议之色,然后永远定格在这一刻,身体无力地从跌落在地。

众牧民惊呆了。

他们犹能看到同伴脸上的嘲讽老牧民的笑容,然而此刻,伴随着彪溅起来的鲜血,以及一掠而过的寒芒,一枚冰冷的箭簇就在大家愕然的目光里,从同伴的嘴巴贯穿后颅。他们只能看到同伴保持着生前的动作缓缓倒下,以及兀自颤动不休的箭翎。

“敌袭!”

时间在片刻的定格后,这伙人大瞪双眼,不约而同的大声吼叫起来。歇斯底里的想要向族人示警,然而迟了。

“噗噗”

寒光乍现之间,高速奔腾的战马直接将几道兀自伫立的尸体撞飞,随后无数铁蹄踏过,化作一摊殷红,染红了这片大地,还有一些惊慌逃窜的牛羊,也逐渐被这群铁骑湮没,从始至终大军都没有一刻停顿。

铁骑之前,右威卫大将军、鄂国公尉迟恭身披一身黑色明光铠,骑乘一匹高大健硕、通体漆黑的战马,如同一团流动的黑云,直奔前方的吐谷浑部落而去,冰冷的马槊槊刃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烁着令人心寒的光芒。

通体漆黑的战马来得太快,牧民哪怕已经有些回过神来,便也做不出任何反应,马槊挑斩挡在眼前牧民之后,化作一片乌云楔入部落的营盘之中。

“轰~”

残肢断臂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被笼罩在那团马槊银光之下的四五名牧民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狂卷而至的槊云打的支离破碎,周围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的牧民被殃及池鱼,那银色的槊云妖艳异常,然而面对时才能发现它的可怖,哪怕只是稍微掠过,也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

“吼~”

反应过来的吐谷浑牧民发出一阵阵嘶吼,一窝蜂的朝着突然杀来的魔鬼冲了上去,然而未等他们合围之势形成,那如同乌云一般的战马一个快若闪电的冲刺,一群牧民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中,口吐鲜血的被撞飞出去。

尉迟恭便这样轻松地从人群之中穿插而过,他左手松开马缰,探手伸入箭囊,抓出几枚箭矢,甚至连弓箭也不用,在与人群错身而过的瞬间,只管抖手向后甩出,一支箭矢贯穿了一名牧民的身体,倒插在草地上,另外三枚,却是各自贯穿了两名牧民才止住了去势。

“尉迟,你特么的使诈!”舞动着陌刀,掀起一片血雨的牛进达有些气急败坏,自从在杀虎关感受到陌刀杀伤力之后,牛进达的武器也从钢叉换成了特制的陌刀,这挥舞起来,比尉迟恭的马槊尤为凶残。

但尉迟恭除了一套精湛的槊法,还有空手夺白刃的本事,不仅能夺人武器,还能发射暗器,他屠了马槊范围内的敌人之后,便用暗器手法远攻,杀伤力自然比清空了陌刀周围的牛进达多。

“你也可以啊!”尉迟恭憨厚一笑,箭矢纷飞。

“老子不会。”

“我教你!”

说话之间,两个盖世猛人闷头向前,粗重的武器带着霸道的气势,仿佛在人群中卷起一道怪风,所过之处,吐谷浑人几乎是擦着就死,挨着就亡。

两人身后,各有五百精锐亲卫紧跟而至,每人都将身体微微倾斜,手中轻巧的小号陌刀并没有做太多花俏动作,只是不断重复着劈砍动作,紧跟着两员大将军撕开的豁口,将之不断扯大。

“轰隆隆~”

直到此时,隆隆的马蹄声才清晰起来,随后的部队如同一道钢铁洪流闯进牧民的营地,被尉迟恭和牛进达吸引了的牧民,直接被奔腾而过的钢铁洪流湮没,连抵抗都没能做到就急掠而过的马蹄踩成肉泥。

冲锋之势并未停止,而是在尉迟恭、牛进达的带领下,继续以蛮横的姿态前冲。

沿途帐篷被冲毁,帐篷还未明白发生了何事,就被无情铁蹄践踏而过,就算一些厉害勇士反应过来,但面对铺天盖地碾压而来的骑兵,也没有任何办法,个人力量在这种规模骑兵的面前,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连涟漪都无法激起便被彻底掩埋在铁蹄之下。

不过冲锋之势也只能到这里了,越来越多受惊马匹牛羊,阻碍了他们冲锋的道路。

后方的薛万彻愁眉苦脸、哀声叹气的下达了指令。

本来尉迟恭才是这支军队的主帅,可那家伙觉得打偷袭战不需要讲战术战法,也不用需要阴谋诡计。他嫌弃主帅不如占将杀过瘾,干脆就装起了病,然后发鹰信向皇帝陛下说明情况,于是主帅之职理所当然的落到大隋第十军主帅薛万彻的头上。

事实上,薛万彻也不想当这个主帅,指挥军队,哪有上阵杀敌过瘾啊?

但尉迟恭这混蛋得到圣上的恩准,可以光明正大的撂担子,他再不愿,这主帅还得当下去。

‘呜呜呜’

随着三声宏亮、苍凉的号角声响。钢铁洪流一分为三,从三个方向攻向反应过来的牧民,穿过草原一圈之后,重新在距离牧民营地两百步左右的地方汇聚,然后调转头来,再次穿凿。

从尉迟恭出现到大军踏营,前后也不过几一刻不到的时间,但吐谷浑这个部落的大半个营地,几千名牧民就没了。

部落酋长没有理会四散奔逃的马匹牛羊,而是将存活人口聚集起来,愤怒的注视着那面晨风,飘扬在朝阳之下的‘隋’字战旗,大声的用鲜卑语说道:“对面的隋军,为何伤我族人?”

“老牛,这老货说什么?”尉迟恭问道。

牛进达在汉昌混了几年,倒是听得懂吐谷浑人的话,但语言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憨厚的说道:“他骂你是又黑又丑的狗儿王八蛋。”

“特么的!”

在牛进达愕然的目光中,尉迟恭摘下大弓,弯弓搭箭自然且流畅,不等对面的人有任何反应,一枚利箭已经破空而出。须臾之间,利箭便撕破空间阻隔,在那‘骂街’老头愕然而愤怒的目光中,利箭狠狠地扯断了他的咽喉。

对面的鼓噪声中,一名名愤怒的吐谷浑人朝这边发起了冲锋。

“杀光这些害虫!”

随着尉迟恭一声令下,飞蝗一般的箭矢掠地而起,经过短暂飞腾之后迅速落下,四五百名吐谷浑勇士,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死到临头还敢骂人,除开女人之外,高过马腹者,皆杀之!”收起了弓箭,尉迟恭下达一道令人心寒的命令。

“吼吼吼!”

兴奋的嘶吼声中,丝路联军如同饿狼一般冲向失去最后保护,瑟瑟发抖的人群。

又是一轮杀戮,在惨叫声中上演。

“这!有些过了吧?”丘师利看向薛万彻。

打仗是男人的事情,杀老幼这种行为,在他看来,却是有些没人性了。

“丘将军!”

薛万彻看着丘师利愤怒的面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和发生在大隋内部的内战完全不同,我们现在是与一群狼心狗肺的异族作战,不管我们讲不讲仁慈,都是他们眼中的入侵者,只要他们有能力就会用百倍、万倍来报复。吐谷浑是鲜卑人,他们的先祖害汉人差点灭种,所以他们是敌人、该死的仇人,我们不需要对敌人仇人讲仁慈。仁慈、仁义对我们族人尚且不够,吐谷浑哪有资格享受?”

“我们的民族从古至今,总有一些人高喊仁义,为了体现所谓的‘天朝’风度对异族讲仁义,用本民族的民脂民膏去装点着所谓的仁义之邦,而当有人反对时,便会遭到一大堆人嗤之以鼻、口诛笔伐。受这种观念左右的,即便是强盛无比的汉朝都不例外,圣上之前的文武二帝也是如此。每当有突厥小小部落在边疆残杀无数子民,焚烧无数村镇时,我中原王朝在绝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出无比宽容的态度,即便是皇帝想出兵,但受到的阻力却比出兵都要大得难以想象,而且他们的论调相当可笑可悲,居说说什么中原王朝乃是泱泱大国,不能仗势欺人去欺负别人一个小部落,说这话的人将受苦的边境同胞置于何地?”

“更荒唐的是,每当边地百姓遭受异族迫害时,我们的很多读书人,居然说异族作乱只是求财,只需给他们些许钱货就能消弭战祸。并且还可以派德行高尚之辈感化他们。这是什么?是在养狼,当这些恶狠野心不足时,要的就是中原王朝的江山。当他们入侵时,会不会跟你讲仁义?”

丘师利默然以对。

“遇到内行王道、外行霸道的帝王,遇到大隋至上、一致对外伟大王朝,是我们大隋武人之幸、大隋百姓之幸,却也是异族的不幸。”

薛万彻望着在铁骑、刀锋之下哀号的吐谷浑人,语若寒冰的说道:“但是异族的不幸跟老子屁事都没有,他们越是不幸,老子看得越爽、越舒坦。”

“所以呢?”丘师利问道。

“接下来,只管将破坏进行到底就行,只管杀个痛快就是了。”薛万彻骂骂咧咧、喋喋不休的抱怨道:“尉迟恭这混蛋让老子不痛快,老子就让吐谷浑人不痛快。老子打不过尉迟恭,难道还打不过吐谷浑人不成?特么的,老子也想生病啊。”

“……”丘师利无语。

薛万彻纵身下马,道:“我们奔驰而来,需要修整。传令下去,一天后再策马向南。务必要安排将士巡视四方,让吐谷浑人反偷袭就惨了。”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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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8章:尉迟斩将

风,更大了。

冰冷朔风开始变得刺骨起来,丝路联军的铠甲里也套上吐谷浑人的皮衣来御寒。

薛万彻换了一匹抢来的战马骑了上去,这是长途奔袭的域外作战,他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更不知何时才是归途,甚至连目标在何方都不知道,所以他的宝马必须保留足够体力,迎接更加惨烈的围堵。其余将士也都是一人双骑,闲着那匹不仅是备战所用,还是遇到强敌、或是得不到补给而断粮的军粮。

呈现在他眼前的不知名部落,马匹牛羊已经被丝路联军宰杀一空,然后就这么扔在地上,这是留给失去部落、失去男人、失去父亲、失去孩子的老人和女人的食物。

并非是薛万彻心生怜悯,女人在草原上其实和牛羊没什么区别,留着她们,只会成为吐谷浑人的累赘,因为她们地位再怎样低下,也是一个种族不可匮缺的繁衍工具,一个种族想要继续存在、发展壮大,都离不开女人,所以吐谷浑即使再不愿,也要想尽办法来养这些女人,否则的话种族就此中断。

而草原人不杀女人之举,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仁慈,而是他们知道女人对于一个种族、一个部落、一个家族的重要性。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整,将士大多容光焕发。但第一次参与域外战争的丘师利仍旧有些不适,哪怕薛万彻已经跟他讲过这些道理,但故有观念忽然受到猛烈冲击,很难在一天一夜之间扭转过来。

薛万彻也懒得多说什么,他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眼前这个部落,只是他们攻破的第七个而已,还有很长的时间、很多部落来让丘师利适应,杀着杀着他就会习惯了。

草原上的部落不像中原群居,他们散布在广袤的草原上,逐草而走,所以往往走了大半天,也未必看到一个成规模的部落。

被迫当上主帅的薛万彻带着丝路联军骑兵,犹如蝗虫过境般,无论是大部落,还是散乱的牧民,只要出现在视线之中男性,都会遭到他们雷霆打击,一连八天时间,三十多个大小不一的部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从吐谷浑的地图上抹去。

这些部落有的属于吐谷浑,也有一些归属于吐蕃的党项人,不过薛万彻显然是个荤素不忌的人,这种状况持续到了第十一天,他们终于遇到一支前来狙击的骑兵,高达四万的骑兵气势煌煌,死死的挡在了薛万彻面前。

薛万彻看着几百步外,那面张牙舞爪的旗帜,心中大感意外,他们来到吐谷浑之后,第一个出手的竟然不是土生土长的吐谷浑军队,而是消失在河西许久的西秦战旗,这也意味着挡在面前的是薛仁越、薛仁杲兄弟,看架势,他们在这里混得很不错。

薛万彻这一次没有选择用游击战术,因为他们已经连续战斗了十一天时间,此刻面对的不是牧民,而是以逸待劳的精锐之师,如果采用游击战,先被拖垮的反而是他们自己,硬仗也成了上上之选。

“老黑,这是薛举儿子的军队,薛仁杲骁勇善战,武艺高强,有‘万人敌’之美誉。”薛万彻迅速对身边的尉迟恭说道。

尉迟恭憨厚一笑:“‘万人敌’?我最喜欢杀的就是万人敌。”

薛万彻没好气的说道:“你一肚子坏水,却笑得这么憨、这么无害,看得我直发毛”

“嘿嘿!”尉迟恭傻笑。

“本帅命令你正常一点!”

尉迟恭果然不笑了,薛万彻这才感到这张黑脸好看了一些,飞快的说道:“比起薛举,薛仁杲武力更高,勇猛绝伦,只是脾气方面不太好,比他父亲更加自负,甚至有些乖张。但不得不说,他在秦军之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如果把他干掉,这仗就好打了。”

“圣上就是让我来干他的。”尉迟恭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狼光。

这时,西秦战旗下,一名精壮大汉越众而出,尉迟恭二话不说,一支箭矢已经射过去,对方手疾眼快的挥动手中兵刃,将箭矢磕飞,这令尉迟恭微微惊讶起来,他的箭术不算顶尖,但力量相当强大,放眼大隋武将之中,能够这么堂而皇之荡开自己箭矢的人也不多,可此人却如此不紧不慢,不管他是不是薛仁杲,都是一员悍将。

尉迟恭也注意到此人手中是一杆奇形怪状的兵刃,那兵器他认得,名曰钺,传说是斧之由来,钺头较斧大三之一,杆端比斧多一矛头,长约一尺六寸,故斧杆长于斧杆者亦尺六七寸;其余之构造则完全与斧相同,斧之与钺,亦犹枪之与矛,但它现在已渐渐失去了武器性质,变为仪仗饰品及礼乐舞蹈之用。现在使用钺为武器的人基本上没有了,不过它和斧子一样,是力量型武器,非神力之人不能使用。

此刻对方高高举起手中的钺,指着尉迟恭,用汉话喊道:“你们隋军,难道只会用卑鄙伎俩来取胜吗?”

“若连一箭都无法避开,有何资格与我较量?”尉迟恭冷哼一声,马槊直指来将,冷声道:“来人通名。”

“我是西秦霸王薛仁杲!”薛仁杲举钺指着尉迟恭,厉声喝道:“丑鬼,可敢与本王一战?”

“这就对了。”薛万彻怂恿道:“老黑,干死他,咱们就赢了。”

尉迟恭点了点头,正要上前,一旁的丘师利却是闷哼一声,拍马舞刀而出。

“滚开!”薛仁杲眼见冲来一名大将,却非对方主将,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之色,手中长钺随手一挥,一记横扫千军使出。

“杀!”

丘师利将大刀抡圆,使足了力气一刀迎上去,他这些天心中始终压抑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郁气,没有太多反抗之力的牧民他不屑杀之,如今碰上主力部队,多日来积攒的郁气也随这一刀劈砍出去。

兵器碰撞,只听铛的一声巨响,丘师利只觉两只膀子仿佛不是自己一般。

薛仁杲也有些不好受,他托大之下,单手御敌,虽然将丘师利的大刀荡开,但他的右边膀子也阵阵发麻,一时间竟无法蓄力,看到丘师利震退之后,迅速拨转马头拉开距离。

牛进达看出丘师利不是薛仁杲对手,想要冲上接替,却被尉迟恭挥槊止住:“薛仁杲武艺虽然不俗,但以丘师利的本事,十来合没问题,先让他发泄一下。你去为他掠阵即可!”

“好!”

牛进达点了点头,提刀上前,却并未加入战团。

薛仁杲扫了牛进达一眼,收起了小视之色,他出道至今,能接下他随手一击的也极少,本以为无敌于天下,谁知道隋军之中,随便出来一名武将,就有这番本事,脸色也变得相当凝重了起来。

“还敢打吗?”薛仁杲长钺指向丘师利,借机震动有些发麻的臂膀。

“有何不敢?”

丘师利在之前的交锋中差点丢掉性命,却也知道对方力气无穷,若论武艺之精湛,未必比自己强多少,他这一次谨慎了不少,缓缓靠近之后,手中大刀凝而不发的斩出,避免与对方正面碰撞。

薛仁杲与丘师利过了几招,却见这家伙只是与他缠斗,始终不肯正面碰撞,哪里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算盘,当即怒喝一声:“居然胆敢诈我,找死!”

长钺挑开丘师利的大刀,跟着一钺疾进,直刺中宫,丘师利头皮发麻,顾不上收刀,双脚踩在马镫之上,身体往外一滑,避开对方的攻击。

“杀!”

薛仁杲猛然发力,原本已经用老的长钺自如一收,用力往下一压,朝着丘师利劈了下去。

“呼”

破空声起,却是一柄大刀破空而至,牛进达并未救人,而是劈向了薛仁杲的脖子,角度刁钻、力道狠辣,若薛仁杲执意要杀丘师利,牛进达这一刀,足矣在他杀死丘师利的同时,要他性命。

从牛进达出马开始,薛仁杲就一直关注,哪怕与丘师利相斗,他也保留几分力气,此刻回身遮挡,犹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勉强之感。

“叮!”的一声脆响声中,薛仁杲心道不妙,这看似来势迅猛的一刀落在钺杆之上,却是浑不着力,仿佛自己一钺击在空处一般,连忙一个矮身,学着丘师利的样子滑到马背后面。

在他低头的同时,牛进达的第二刀带着撕裂空气啸声,贴着他的头皮划过,空气之中甚至传来几声气爆之声。

“好胆!”薛仁杲大怒,也不再理会丘师利,长钺自下而上,狠狠地砸向牛进达的战马。

牛进达一勒战马,坐下战马人立而起,陌刀自上而下狠狠的砍了下来。

“咣!”

薛仁杲举起长钺迎向下劈的陌刀,只听一声巨响,大刀回弹,牛进达身体猛然后仰,双脚离蹬,身体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再度落下时,大刀带着厉啸之声朝薛仁杲当胸直刺。

薛仁杲准备好横砸的,奈何牛进达这玩命的一刀来得太快、太猛,他又不想和牛进达同归于尽,无奈只能侧身闪避。

须臾之间,两人都在生死边缘走了好几遭,其中的凶险,看得一旁的丘师利双眼发直。

牛进达武艺高强,但是在战将如云的大隋,胜过他的猛将着实不少,可如果生死搏斗,没人敢说自己能够完胜牛进达。因为武艺和胆魄戚戚相关,武艺高强的人未必有拼命的胆魄,胆子大的人也不一定拥有万夫莫敌的武艺。

但是牛进达,便是集武艺和胆魄为一体的悍将,当起战将以来,他就是这么不要命的打,当今世上有资格让他玩命的人极少,而这部分胜过他的人,很少有和疯子搏命的胆气。至少,薛仁杲就不是,否则的话,两人早就变成尸体躺在地上了。

牛进达一刀子占据了先机,便得势不让,手中陌刀一刀快似一刀,每一刀都是攻敌之必救,对于自身破绽根本就不管不顾,他给薛仁杲的感觉就你薛仁杲砍死老子,你也得死。

这也使得空有一身神力和武艺和薛仁杲,宛如遇到克星一样,有劲无处使,只能被动的按照牛进达的套路来打,每每窥得破绽想要给他一钺,但牛进达压根就不怕死,直接就一刀子捅了过来,逼得他不得不改攻击为防守,先机自然又被牛进达夺了去,然后又跟他玩招式,等他好不容易又有了机会,牛进达又来玩命。如此周而复始的交手百余招,明明强上一筹的薛仁杲却是守多攻少,一股郁气憋在心头却是发作不得,只能通过不断怒吼来发泄心中的郁闷。

“薛仁杲应该相当憋屈。”薛万彻幸灾乐祸的说道。

尉迟恭道:“换你,你也憋屈。”

“老黑,如果是你,你能不能破掉老牛这种玩法。”

“能啊。”

“怎么破?”

“叔宝的枪锏交加、行俨的枪锤都可以破,我的槊法加鞭,也可以择机夺刃;小罗的枪法有藐视一切的气势,讲究速战速决,他比老牛快,老牛如果和小罗这么玩,是找死。圣上的太极枪法让人有力无处使,令人恼火之极,他可以轻松玩死老牛。”

“和着说,我最菜。”薛万彻沮丧道。

“但你比你的三个哥哥都强。”

“这倒也是!”薛万彻满意了。

便在此时,战局出现了变化,只见牛进达突然一勒马缰,策马斜斜冲出几步,使薛仁杲一钺架空,还没来得及细想,耳畔却是传来一阵破空声,牛进达的陌刀刀尖已经照着他脑门刺来。

也是薛仁杲了得,危难之际猛地挥动钺,拦腰扫了过去,用的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只要牛进达执意杀他,也难逃死亡的命运。

牛进达自然也不是真的想跟他同归于尽,眼见对方豁出命来,也只能勒马前冲几步,避开了薛仁杲这同归于尽的一击,但同时,也等于放了薛仁杲一命,之前营造出来的优势彻底瓦解。

“哈哈哈哈……原来你小子也会怕死啊!害得老子束手束脚的陪你玩了半天……”薛仁杲哈哈大笑,再度朝牛进达杀来。

牛进达微微皱眉,这个薛仁杲力大无穷,自己肯定打不过他。

“老牛退下!”

一声沉喝声中,马蹄响起!牛进达默契的策马移开,薛仁杲见尉迟恭出手,不惊反喜的大喝一声,迎面而上。

“咣。”

马槊和钺狠狠一撞,空气中,似有一股无形的波纹以两人为中心,逸散开来。

“你……”

薛仁杲死死地瞪着尉迟恭,脸色泛起了一抹潮红之色,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能够在力量上与自己抗衡。

尉迟恭同时也感觉双臂一沉,他的力量同样不小,但此刻也只是勉强与这薛仁杲拼一个平手,见他双目怒睁,便知他要发力,冷哼一声,双手猛力一搓。

马槊铁然扑棱棱转动起来,不等薛仁杲发力,已经顺着钺枪杆滑下来,槊锋斩向了他握着钺杆的手指。

薛仁杲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发力,将钺刃横扫,直接斩向尉迟恭的腰间。

尉迟恭竖起槊杆,将这一击挡了回去。

两人看向对方,目光在空气之中碰到了一起,不约而同的纵马而出。

“杀!”

两道人影很快纠缠在了一起,一如出笼猛虎,手持长钺,气势凶狠霸道;一如蛟龙出世,马槊刚劲有力,幻影相随。

嘭!嘭!嘭!嘭!

巨大碰撞声剧烈响起,虽然只是两人之争,但气势仿佛胜过千军万马一般,惊人的气势让观战的人看得目瞪口呆,烈烈的劲风,荡起了草地上的枯草,然后又被纷纷绞碎成粉。

这样的打斗,绝非普通武将插手。

乱世之中枭雄辈出、猛将丛生,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绝不是一句吹嘘之语,那是一种千万人吾独往的睥睨气势。

两人大约交战百余合,尉迟恭突然眼神一凝,口中一声发出高喝。

“给我破!”

只见那柄寒光闪闪的马槊剧烈的旋转了起来,如陀螺一般,带着一股惊人的力量,凶狠霸道槊刃点在拦在面前的钺杆之上。

尉迟恭陡然瞪圆双眼,猛然发力,被薛仁杲架住的马槊突然加力,薛仁杲坐下战马突然惨嘶一声,四蹄齐断,被尉迟恭这一槊生生的压倒在地上,紧跟着马槊一送,狠狠地洞穿了薛仁杲的胸膛,将他刺穿在地。

薛仁杲一口鲜血立刻喷了出来,双目顺着槊杆望向高高在上的尉迟恭,惨然一笑,吃力道:“你很强。”

“车轮战,胜之不武。”尉迟恭摇了摇头,说道:“但这并不是比武较技,我很抱歉。”

“哪怕全盛,我,我也不是你对手……太强了!”薛仁杲眼神渐渐模糊,直到彻底陷入黑暗。

……

“霸王死了”

“将军死了”

“……”

薛仁杲是西秦军的一面旗帜,如今旗帜倒塌,悲伤迷茫、仓皇失措的声音响彻在了整个战场的上空

“老黑干死了薛仁杲,哇哈哈,全军掩杀!”

薛万彻兴奋的一声高喊。

“呜呜呜”的号角声,向丝路联军下达了进攻命令。

联军立即以铺天盖地之势,嗷嗷直叫的杀向了西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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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9章:赏罚不明

西方的天畔、天地相接的尽头,染着一抹长长朱霞,夕阳返照余光穿云而出,流露金黄,苍苍茫茫地笼罩这一片苍苍茫茫草原。草原上传来各种苍凉号角,四面八方,自远而近,动人心弦。

可如果目光向下移,美景顿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地狱的土地,尸横遍野、血染大地,残破盾牌散乱在地上,但更多却是战死的士兵。有的是蜷缩着身子,脸上带着临死前的痛苦,有的头颅不见了,尸体残缺不全,有的血肉模糊,还有更多人马蹄碾碎成泥。

时不时,还有零星的兵器碰撞之声响起。这是丝路联军在打扫战场,清剿装死的西秦士兵,如果遇到尚未死去的伤兵,顺便给对方一个痛快。

打扫战场,意味着这场战争接近了尾声。

事实上,战争的结局,在尉迟恭斩杀薛仁杲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悬念。只因西秦军是一支东拼西凑起来的军队,军队的战斗力、士气、归属感全凭武力威震高原的薛仁杲决定,他一死,这支军队就已经逃不了败亡的命运。

“大帅,刚刚问到了消息,这支军队的主帅是薛仁杲,但他的兄弟薛仁越也在,可惜让他给跑了。”

丘师利一脸遗憾的说道。

“薛仁越?”薛万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却也并未太在意,在高原之上,薛氏兄弟终究是如若无根飘萍般的外来人士,他们不管是相貌、信仰都和吐谷浑人、党项人格格不入,随着薛仁杲这个精神支柱的阵亡,以及这支大军的溃败,薛仁越已经没有崛起的可能,他现在只能彻底归附于吐谷浑可汗慕容伏允帐下,他扭头看向丘师利,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阵亡四千余人,轻伤者有五千之众,没有重伤者。斩杀之敌约有两万之数!”丘师利有些兴奋的说道,这是一场大胜,作为一个参与者,哪怕不是主将,这一仗也足以让他日后炫耀了。

“四千余人?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两万五千左右的战力?”

“正是如此。”

薛万彻默默地点点头,这次调来的三万联军皆是苏定方训练出来的西域胡人,除了各位主将的亲卫,再也没有一个隋军,死了也不可惜,他看了看天色:“通知老黑、老牛,让将士们收拢战马,准备出发。”

虽说名为西秦的军队可能是吐谷浑的主力军队之一,但高原之上的人大多是过着游牧生活的牧民,所以到底有多少人口,别说是薛万彻,便是慕容伏允这个吐谷浑可汗也说不出来,将士们刚刚打了一场,本就疲惫不堪的将士早已是人困马乏,薛万彻可不希望再跟其他强大的势力硬碰一场。

丘师利犹豫了一下,道:“薛帅,将士们疲惫不堪,且夜寒深重,能不能休息一夜再走?”

“薛氏兄弟大举来犯,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此地已经不宜久留。”

“我军士气高涨,加上薛仁杲一死,对方士气大跃,即便有军队来袭,我们大可一鼓作气将之歼灭啊。”

“西秦在高原之上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势力,并不包含在吐谷浑的军队之中。而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是西秦士气,而是歼灭五万、十万吐谷浑的有力之力。如果我们继续在此打硬仗,我们这两万多人最后又能剩下多少?还能完成圣上下达的任务吗?”薛万彻瞥了丘师利一眼,道:“行军作战不能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自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军队在,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薛万彻虽然可以强制下令,但容易造成将帅不和,经过他这么一解释,丘师利恍然大悟,的确,他们此行的目的不是找和吐谷浑的主力决战,也不是要灭国,而是屠杀吐谷浑的有生之力,通过杀更多的人,以消耗吐谷浑的元气,如果军队没了,还怎么完成圣上的指令?丘师利心服口服,且十分惭愧的说道:“末将立功心切,差点误了大事。”

“去传令吧!”

“喏!”

丘师利应答一声,前去传令。

大军很快开拔。

虽然获得了一场大胜仗,将士们士气高昂,但是薛万彻和尉迟恭、牛进达脸上却并没有太多轻松之色;吸收了大隋战法的联军士兵毕竟不是隋军,他们的装备、战力、意志都远不如隋军,打这么一场必胜的仗,自身居然损失了四千多人,若是隋军来打、且有这么大的损失,绝对是件匪夷所思、不可思议的事情。

造成这个结果,不是苏定方不会练兵,实因西域国小寡民、繁荣富裕的环境所致,他们没有经历过大阵仗,更没多大野心,否则的话,早在西汉时期,西域就统一成一个完整的国家了,而在西突厥统叶护可汗尽情压榨之时,也没有一个国家有反抗的魄力,从这两点,即可知道西域诸国国民自由散漫、缺乏进取心,这也是打顺风仗,若是打硬仗、败仗,三人甚至还担心联军崩溃。

“怎么办?”牛进达问道。

薛万彻苦笑道:“还能怎么办?多打几场小规模的胜仗呗!若是遇到兵力相当的军队,就让老黑上前单挑、斩将。反正草原人喜欢决斗,他们每个部落都有第一勇士,只要杀掉这些所谓的勇士,士兵的士气立马崩溃。”

“这个我喜欢。”尉迟恭傻笑

薛万彻一拍脑门,满脸无语的说道:“真要命,这瘆人的笑又来了!”

“呵呵!”尉迟恭呵呵一笑。

“算你狠!老子谁都不服,就服你。对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老实说,你这是跟谁学的。”

“程妖精!”

。。。。。。。。。。。

积鱼城,原白兰羌的都城,如今已经是吐谷浑的国都。羌族是一个大族群,有很多的分支,有因地域划分的,如:白兰羌、宕昌羌等等;也有因族群划分的,如:党项羌、吐谷浑羌等,因为大家没有国境线的概念,且又有很多相似的信仰,白兰羌对于慕容伏允的到来并没有多大的排斥。

吐蕃对于他们而言是外来族种,对党项、白兰羌、多弥等羌族支系的占领并不胜利,这跟羌人的信仰有关,他们规定同族之间须互相帮助,当受到外族人伤害时,必须复仇,未复仇前,蓬首垢面赤足,禁食肉类,直到斩杀仇人,才能恢复常态。也因此,吐蕃遭到羌人无休无止的强烈报复,反之,有一定关系的吐谷浑被各系羌人视为自己人。

本来,这对吐谷浑而言,是件好事,当他们出面时,能够得到羌人的大力支援,只要征兵,便应都云集。但是慕容伏允现在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在薛仁杲死后的几天时间内,隋军又血洗十几个归降吐谷浑的羌人、吐谷浑人的部落,小的部落有千多人,也有万人以上的大部落,这还是有名有姓的,不在记录上的就更多了。在隋军兵锋之下,整个北部地区如同遭了过境的蝗虫一般,大量部落开始向积鱼城迁徙。没办法,薛万彻他们杀得太狠了,哪怕是当受到外族人伤害时,族人必须复仇的羌人也受不了,在这些天,消失的部落人口加起来又有五六万人了。

吐谷浑总共有多少人口?

就算加上党项、白兰羌、多弥等各羌人口,人口也不过四五十万,再这么被隋军折腾下去,别说是去夺吐蕃的地盘了,恐怕还得被杀得亡族。

虽然现在已经将各个部牧民聚集了起来,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冬天马上要到了,如果不能收集足够草料,这个冬天过去以后,聚集在积鱼城四周的牧民恐怕得饿死不少。

“那个薛仁越到底是怎么搞的,竟然躲着不出,难不成要眼看着我们跟隋军斗个鱼死网破才肯罢休不成?”慕容伏允咬牙切齿的砸着桌案,大声怒道。

薛仁越兄弟到了吐谷浑之后,他又是支持人、支持牲口,目的是将他们收揽于麾下,孰料两兄弟依仗薛仁杲彪悍的武力,收到了一大批崇拜者,继而发展到了拥兵五万的地步,成为吐谷浑的第二大势力,前不久,听说薛仁杲被隋军干掉了,连带失去了两万多军队,他还高兴不已,但是当薛仁越不再出战时,他又高兴不起来了。

一名有几分文气的吐谷浑老者坐在慕容伏允下首位置,微微欠身道:“大汗,前方刚刚送来了消息,薛仁越为了振奋士气,曾经率众偷袭隋军,却反被隋军偷袭,又折了一万多士兵,而且薛仁越没有薛仁杲之勇,不得部下信服,他也快完了。”

草原之上可没有子承父业、弟承兄业的说法,作为薛仁杲的兄弟,薛仁越需要在众人面前展现出他的实力,获得认可之后,才能继承大位,但薛仁越这样一个无限接近文弱书生的人,本想打着为薛仁杲报仇的名义,打一场奠定自己威望的大胜仗,孰料中了人家的计,反而折损了万多人,他武力不行、军事水平也不行,恐怕是无法折服部下,他现在面临的情况是要么主动让位,要么坐看麾下各部一散而空。

这道理,大家都懂。

“他还不是有一万多人吗?为何不与隋军拼命到底?”慕容伏允皱眉道。

老者无语。

这就跟你明知道隋军是危害,不肯出兵援助薛仁越是同一个道理。

他有些腹诽,不过肯定不能当着慕容伏允的面说出来,学着汉人文士的模样摸着自己的山羊须,双眼向眯的说道:“薛仁杲既死,自己又打了一场大败仗,那薛仁越此时恐怕还在安抚麾下将领,短时间内怕是腾不出手来了,不过可汗,何不向隋军求和?”

“求和?”

慕容伏允眉头顿时都皱起来,据他所知,入境的隋军兵马不多,若这样就跪地求和,他还要不要脸了?

“隋军之所以打进来,恐怕还是因为我们截杀商队所致,显是谋事不密,被隋朝皇帝知道了。大汗何不服个软?如今隋朝四分五裂,隋朝廷恐怕也不愿与我吐谷浑树敌。”老者摸着自己的山羊须,摇头晃脑的说着,颇有些魏晋名士的模样。

“归还?”慕容伏允面色狠狠地抽搐了几下,财物还在其次,但这么一退还,岂不是坐实了吐谷浑的恶名了吗?如果隋朝皇帝以此为由,率领大军打过来怎么办?

两个强大的突厥都让隋朝皇帝给灭了,慕容伏允可不认为弱小的吐谷浑承受得住大隋雷霆之火,仅是丝路联军都把他们打成这样子,如果换成了精锐的隋军,结果又会如何?不言而喻。

“大汗,今非昔比啊。”老者嘿嘿的笑道:“隋朝皇帝以前可以倾国力歼灭西突厥,实因他们内部的各路枭雄争伐不休,他才可以腾出手来打西突厥,但现在则不同。”

“如何不同?”

“隋朝皇帝现在打的是统一天下之战,哪有时间顾及我们,等他们打完了,就算隋朝最后胜了,那也是惨胜。那时时,说不定吐蕃的国土已经是我们的了。”

“有理!”

慕容伏允目光一亮,他向隋朝服软已经也不是一两次,也都习惯了,只要能把为祸地方的这些瘟神请走,别说服个软,就算是让他管杨侗叫爹都没问题,称呼而已,并不影响到他的统治。

“不妥!”就在慕容伏允要拍板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紧跟着室内光线一暗,一道魁梧身影站在门口,将大半光线都遮挡过去。

“天柱王?”看到来人是慕容恪,慕容伏允微微皱眉道:“你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

“那些部落酋长已经同意派人手加入王庭卫队。”慕容恪在慕容伏允下首处坐下来,对着对面的老者行礼道:“萨尼先生。”

“见过天柱王。”

老者连忙回礼,慕容恪不仅是吐谷浑的王,还是出了名的勇士,他以擅射闻名,在吐谷浑的威望极高,现在的吐谷浑,一半是慕容伏允支撑而起,另一半,则是靠着慕容恪的武力和威望撑起来的。

“天柱王,你刚才说的是何意思?”慕容伏允皱眉问道。

“我认为现在和隋朝讲和,还早了一些。”慕容恪道:“就如萨尼先生说的一样,隋朝内部大战很快就要开始了,但是李渊的实力远不如隋朝,如果我们牵制一部分隋军在草原上,那隋朝就会失去几分胜算,我们应该静观其变,如果隋朝势弱,我们把服软,那么隋朝自然是巴不得,如果双方势均力敌,我们就继续把隋军拖在草原上。”

想了一想,慕容恪又说道:“李渊不是一直要与我们购买战马吗?我们大力支持就是了,让那李渊去跟隋朝打,如果李渊能够帮我们灭了隋朝更好。就算不能,也会让隋朝损失惨重,到时候,不管隋朝和李渊谁胜谁负,都无力进攻我们吐谷浑。”

较之在邺城那一年,慕容恪显然是聪明了不少。

“如果隋朝打赢李渊又该怎么办?”慕容伏允有些担忧的说道,吐谷浑原有的疆土全部是在他手中丢失给杨广的,而且杨侗能够灭了西突厥,而东部突厥也让他打崩了,导致拥百万控弦之士的东部突厥一分为三,小势力更是多不胜数,内部战乱不休。因此在他印象中,杨侗是比杨广还要厉害的人物,李渊只是一个反贼,连关中都丢失了,这样一个人怎么跟杨侗斗?

“那就如萨尼先生所言,向隋朝称臣、认错,赔偿大量钱财,换取数年之安宁,交好隋朝之后,购买先进的武器装备,全力攻打吐蕃,侵占吐蕃疆土。”慕容恪说道。

“有必要这样吗?”

“很有必要。”慕容恪沉声说道:“现在入境的是胡人,战力远不如隋军,杨侗只需再派几支隋军,就能使我们元气大伤,就算他的兵全部折在这里,他也损失的起,而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宝贵的,损失不起。”

人口,对吐谷浑太宝贵了,这也是慕容伏允处心积虑,牟取各个羌人部落的原因。

如果隋军继续对他们采用这种放血式的不要脸打法,那吐谷浑的实力和元气将被一点点耗尽,到时候,不要说去夺吐蕃的地盘了,便是连生存都生存不了。

“这……”慕容伏允看向一旁的萨尼,他这个动作让慕容恪大为不满,明明他们才是亲兄弟,可他的兄长却更愿意相信外人,反而对他这个忠诚的兄弟十分防备。

萨尼摸着山羊胡考虑片刻,默默点头道:“大汗,天柱王之策极佳,这也正是我要说的,只不过让天柱王抢先说了。我们可以这么做。”

他这老气横秋,一派绝世高人的模样,差点让脾气不太好的慕容恪暴走,这破玩意,刚才是怎么说的?现在却邀起了功来。

“好!就照你们说的办!”慕容伏允看向萨尼,笑道:“萨尼先生献策有功,赏牛一百头,羊五百只。”

“多谢大汗。”萨尼先生大喜道谢。

慕容恪闻言,脸都气绿了。

第560章:战前劳军

庐江襄安县位于历阳、庐江之交,其南是巢湖,北部上滁水上游,这一河段呈南北走向,它将庐江和历阳分隔东西,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杜伏威驻兵于此,便是看中它利于防守之处。

李密视杜伏威为统一南方的最大障碍,为了争取到更多时间,他连连攻城,襄安不是什么坚城,但防守得当,哪怕李密强攻了大半多月,但襄安依旧如大海中的礁石,牢牢挡住了李密前进之路。

这场攻防战已经持续了大半个多月,战争极其心死,尸骨堆满了襄安城下,旷野被鲜血当红,但襄安城始终巍然耸立,已经成为大隋军队的杜军士气越战越高昂。

这一天清晨,一抹阳光透过云层照在襄安城头,薄冰覆盖的城头闪烁一种瑰丽璀璨的光芒,如果只看城头的话,会让人感觉这是冰晶璀璨、熠熠闪光的仙城。

然则目光向下,映入眼帘的是尸横遍野,干涸的血迹将这片大地染成了漆黑,残破云梯倒在地上,但更多的却是战死的士兵,地上的尸体残缺不全,使这片大地看起来,宛若地狱一般。

清晨的城头显得十分安静,几千名士兵要么互相拥挤着,要么靠着墙头,抱着武器东倒西歪的地睡着了,一张张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脸,显得疲惫不堪,大半个多月的战斗,大部分都是轮番着上阵的,几乎没有睡过一晚的安生觉,显得筋疲力尽。

东城,几十名将士挤在一起入睡,城防主将阚棱也和士兵挤作一团沉沉入睡。

阚棱貌魁雄伟,与杜伏威是同乡,也杜伏威收的第一个义子,他的武器是陌刀,每一举,辄毙数人,前无当者。他在江淮军中以勇武著称,平时负责军纪,但有违反者,无论亲疏一律法办,因此在江淮军内威望极高。

自从义弟王雄诞离开大军之后,他就没有好生休息,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实在太累了,也抓紧着难得的休息时间来养精蓄锐。

杜伏威率领一队哨兵在城上巡逻,路过阚棱身边时,拾起滑落的在的毯子,轻轻盖在义子的身上,回头笑着对士兵嘘了一声,带领巡逻兵悄悄离开。

作为武人,阚棱感知能力极高,再加上又不敢睡死,稍有响动便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刚刚起身,便听到风里面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疑惑道:“义父,这是什么声音?”

忽然间,一只硕大无朋的大雕从城头上掠过,这只大雕忽然一振翅膀飞过城楼,它那褐色的翅膀,几乎擦着飞檐而过。

“好一只神骏的神鹰。”

“这是雕。”杜伏威纠正了阚棱的错误。

“哒哒……”

这时,一阵激烈的马蹄声从城中传了起来,杜伏威和阚棱相顾一眼,快步走到城头另一边,二人居高临下,只见一支骑兵队伍在城中,自西向东奔来,为首大将正是王雄诞,一边疾奔,一边喊道:“圣上驾临襄安,巡视战场,圣上有令:大军各就各位,一兵一卒不得妄动……”

整个襄安县都震动了,

“义亲,真是二弟呢,只是……只是圣驾为何到襄安了呢?”阚棱惊讶的看向杜伏威。

“估计是听说襄安战争紧张,便过来看看。”对于杨侗的突然到来,杜伏威却没有丝毫准备,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激动,杨侗这突然之间就来了,有些打乱上上下下的部署,这要是万一出了岔子…不行,绝不能有什么万一!

杜伏威随即下令将大营里所有军士全部抽调,安排在各方城楼,以免有意外发生。

又见到魏军大营尚无一丝动静,他和阚棱亲自带上百名甲士在西门外等候迎驾

。。。。。。。。。

襄安城西。

在长达数里的城外密密麻麻的的隋军,刀矛闪亮,‘隋’字大旗在朝阳下迎风飘扬。

这正是杨侗南巡的军队。

他在江夏城呆了三天,见一切都走上正轨,便准备回京,不过离开江夏之后,并未沿原路返回,而是带着大军从江夏进入蕲春、同安,然后到了庐江,这三个郡原先是杜伏威的地盘,他想看看杜伏威把这些地方治理什么样子。一路所见所闻,让他知道杜伏威治理得不错,又听说襄安战事不绝,便过来看看。

杜伏威没有让他等得太久,很快就与一员大将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杨侗摆摆手,骑兵队列朝两边分开。

杜伏威望着缓步迎来的杨侗,眼眶一热,一礼到地:“末将杜伏威参见圣上!”

杨侗身穿黑色明光铠甲,端坐在高大的黑煞背上,俯视下去,“杜将军免礼,呵呵,你将蕲春、同安、庐江治理得井井有条,很多制度与我大隋一样,想必弋阳、淮南也是如此,这不仅在说明你杜伏威不忘初心,也证明朕没有看错人,你很不错。”

“这是末将的本分,末将不敢居功!”杜伏威有些激动了,尽管他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可神色语言间还是难以掩饰,又说道:“其实百姓们可以更好的,只可惜战事不断,末将无法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杨侗哈哈一笑:“本来,朕想给你打十分的!但你这么一说,暂时给你打八分,另外一分是等你做得更好的时候加上,剩下一分朕始终保留,目的让你永远有个奋斗的目标,也让更多更多百姓因为这一分,过了幸福美好的日子。”

“末将多谢圣上勉励。”杜伏威喜上眉梢。

“战事紧急,咱们入城再说,朕倒要看看李密的军队现在成长成什么样子了。”这里固然是杜伏威的军队为主,但杨侗根本不担心杜伏威会忽生异志,事到如今,杜伏威已经失去了角逐天下的资格,他不会干这种蠢事,这是其一,其二,杨侗对自己的军队有信心。

“圣上请!”

杜伏威欲为杨侗牵马,被杨侗婉拒。

襄安作为战争前线,百姓已经全被迁到合肥,成了一个纯军事重地,入城之后,杨侗让骁果军暂时替下杜军,镇守东城。然后让杜伏威集中军中的大小将校。

城中广场,站满了旅帅以上的中高级武官,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威名赫赫的大隋皇帝,每个人都神情肃穆而激动的聆听着皇帝对他们训话。

“从现在开始,楚军、淮军就不存在了,你们现在都是隋军,是大隋的第十一军团,杜伏威将军是第十一军主帅,阚棱是副帅。而你们则是第十一军的骨干武官,是支撑起第十一军的钢铁脊梁。朕也是一个武夫、一名军人,深知军人之苦、之忧,所以跟朕打天下的人,朕从来不会亏待过。自此刻起,你们的俸禄与大隋的所有将士一样,你们跟着朕,将会得到做梦也想不到的荣华富贵。”

杨侗用浅显直白的语言和看得见实惠诱惑着这些武官,每个武官眼中都闪烁着亮光,那是对未来的憧憬。

“等天下平定以后,朕会论功行赏,朕可以向你们保证的是,你们每个人都会成为自己家乡中的显贵,不光会有丰厚赏赐,还有高人一等的地位,甚至可以成为像秦琼、罗士信、苏定方、牛进达、尉迟恭他们这里的大将军、国公。而你们的子子孙孙也会因为你们这一代的努力过上幸福的日子。而这些,也只有不问出身、只看能力和功绩大隋才能给你们。”

杨侗构思出的美好的前景,令所有人激动得呼吸粗重,双拳紧握,两只眼睛都瞪出了血丝!

蓦然,一片寂静之中,杨侗大吼一声:“告诉朕!想不想成为大将军,想不想成为大隋的国公?”

“想!”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数百人齐声大吼!

数百个发自心灵的声音,一同狂吼!天地宛若在这一瞬间都震颤了几下!

杨侗锐利的目光扫向他们的脸庞,缓缓道:“而朕只要你们一样东西。那就是对朕、对大隋的绝对忠诚!”

众人异口同声道:“愿为圣上、原为大隋效死!”

在一边看着的杜伏威,眼中满是佩服!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所需所求,莫过于名利二字。追名逐利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孜孜不倦所追求的目标,真正淡泊名利的又有几人?杨侗这样鼓动士气,恐怕就算是让这些武官去死,也没人皱一皱眉头!只因杨侗不问出身、只重才能和功绩的用人方略早已名扬天下,所以将士们都愿意相信杨侗、愿意相信大隋。

而杨侗要的也是这个效果,他又对众人道:“以表诸位的忠诚,朕会奖励诸位一年俸禄,而兵部劳军队伍已在路上,到时候,旅帅领校尉的俸禄、校尉领郎将的俸禄,依此类推,全部一次性发放到诸位手中。”

“圣上万岁、大隋万岁!”

众人高声欢呼。

如果说刚才是对未来憧憬,那么现在的赏赐就是看得见的利益,广场之上顿时一片沸腾。

顶点

第561章:分而食之

‘咚!咚!咚!咚!’

宁静早晨没有维持多久,当晨曦开始变成红色,魏军大营的鼓声隆隆敲响,这是李密集结将士的号令。

“侗,圣上,魏军开始攻城了。”在城头上观看的杨沁芳冲到了城中广场,她也穿着一套铠甲,显得英姿飒爽,不过第一次经历这种大场面,显得有些紧张。

杨侗没好气的说道:“镇定一点,只是攻城而已,又不是破城,李密要不攻城,将士们哪来的功勋?大家说是不是?”

“是!”

杨侗已经把士气鼓舞到了极致,甚至是这个一向是鼓动人的角色的将军,听了杨侗的一番话,也感到浑身热血沸腾!众人此时听到杨侗发问,莫不轰然回应。

“杜将军!”

“末将在!”杜伏威精神抖擞的抱拳出列。

“朕是来看第一十军将士打仗的,你怎么打,朕不管!”杜伏威是第十一军主帅,又与李密对了这么久,杨侗自然不会胡乱指挥。

“喏!”杜伏威也知道不是客套的时候,他行了一礼,转身喝令道:“诸位迅速回到各自队伍之中,传我的命令,准备迎战。圣上和骁果军的弟兄们都在看着,别给咱们第十一军丢脸。”

“喏!”

诸将应了一声,迅速散开。

‘当!当!当!’

城中召集军队的钟声敲响了,一队队隋军迅速向城头上奔去,在长达五六里的城墙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隋军,刀矛闪亮,弓矢密布,隋字大旗在阳光下飘扬。

魏军的攻势很快,当杨侗登上城楼的时候,只见铺天盖地的魏军已经列队完成,随着大半个月先后失利,单雄信也红了眼,今天再拿不下襄安县城,将直接影响到他在魏军之中的地位。

单雄信横下心,一次性投入了五万大军,将最后的二百五十架云梯、百架投石车和五十座井阑车全部投入战斗。

他死死的盯着高高拉起的吊桥一眼,转身向后营望去,一座粗重的攻城槌已经出现在身后的军队之中,这将是他最后的绝杀。

“进攻!”单雄信一挥战槊,嘶声大吼。

魏军的鼓声开始变得紧密,这是进攻的鼓声,五万魏军簇拥着二百五十架云梯、百架投石车和五十部井阑车,如潮水般向襄安城杀去。从城头上看去,俨如一幅巨大的黑色地毯,将整个原野都覆盖得严严实实。

襄安城上也有几十架守城用的投石车,当敌军到了攻击范围之后,一根根臂杆轮番抛出,数十块巨石砸向密如蚁群般的敌群,每一块巨石砸下,‘地毯’上都会出现一个缺口,鲜血迸射,哀嚎之声响彻天地,但缺口瞬间就会合拢,又被进攻的敌军淹没。

‘轰!’的一声,一座井阑车被巨石砸中,木屑四溅之中,只见巢车上的数十名士兵惨叫摔下。

井阑用巨木拼接而成,外面蒙上牛皮,内部为空,有楼梯直通顶部的一座木台,大型井阑平台可以满站三十多名士兵,平台前端是覆有牛皮的厚实挡箭板,可以有效的抵御隋军的弓箭。底部装有四只木轮,由耕牛拖拽,左右和后方皆有数百名士兵推动,整个就像是一个移动的房子。

井阑车是移动箭楼,可攻击城墙上敌军的攻城兵器。架上它,可以对城头进行弓箭压制,而且只要它不被巨石砸中而损毁,还能把平台上的士兵直接输送到城头上,比云梯还要犀利便捷,但它笨重,而且行动不快,容易成为投石车的靶子。

“轰!”

又有一座巢车底部被砸中,一只木轮四分五裂,巢车顿时摇摇晃晃的失去重心,在下方士兵奔逃中轰然倒下。

五万魏军攻势如潮,城上投石车轮番打出的巨石仿佛在海洋中溅起的一朵朵血色的浪花,在朝阳之下,显得凄美而妖魅。

杨侗找到了在城楼上指挥将士御敌的杜伏威以及护在他身旁的阚棱。

“魏军今天疯了,根本没有试探就直接开始攻城!”阚棱狠狠地喘了口气,骂道。

杨侗遥望战阵,城楼下的魏军如同蚁潮一般城下汹涌而来,城外凡是能够放人的地方,都已经排满了。

“圣上,看魏军的阵势,似乎打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破襄安城。”凝神观战的杜伏威见杨侗到来,皱眉说道。

“这种打法,能在一定程度上把人数优势发挥出来,效忠比起慢慢试挥还要显著,很有长痛不如短痛的意味!”杨侗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魏军,又说道:“其实我大隋各军都是这么攻城的,不过用来充当死士的一般是异族奴兵。”

“……”杜伏威、阚棱无语。

敢情是朝廷这边改变了攻城战法。

“圣上所言极是,他们不要命的打上来,投石车造成的伤亡极小,箭矢也阻止不了他们行进的速度,再这样下去,魏军很快就到城下了。这样会造成我军极大的伤亡。”杜伏威有些发愁的说道。

杨侗见城楼上也有几架投石车在发威,道:“阚将军,你可将石弹换成碎石试试。”

阚棱看了一眼投石车,当即命人将石弹换成碎石,花了一刻左右的时间,将那原本牵引石弹的巨大‘勺子’换成了兜囊,将一块块拳头大小的碎石装了进去。

“发射!”见杨侗点了点头之后,阚棱狠狠地挥手喝道。

“嘎吱~”

“呼~”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整片天空似乎都暗了一下,碎石带着劲疾的尖啸声,犹如天女散花一般落下。

虽然没有之前一块巨那么惊天动地,但杀伤力却数倍于巨石,在投石车的力量和从天而降的重力作用下,拳头大小的碎石的威力,甚至能够贯穿盾牌。

被碎石覆盖的区域,成片成片的魏军倒了下去,他们的木盾能够防御锋锐箭簇的盾牌,但在碎石猛然撞击下,片刻便被击碎,打在人身上,立刻便是一个巨大血洞出现在身上,哪怕并非要害,却也足以让人失去战斗力。

只是一瞬间,被碎石打击的区别,空了一大片,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整片战场瞬间化作一片人间炼狱。

“这……”

不只是魏军给吓到了,便是杜伏威和阚棱也被这一次打击给吓了一跳。

“传令下去,让所有投石车都换上碎石。”阚棱有些兴奋的大吼一声。

“喏!”见证了奇迹的候命士兵噔噔噔的迅速下楼。

隋军改成碎石之后,杀伤效果倍增。

“投石车还击!”

负责指挥的单雄信看着在人群之中开花、杀死一大片的碎石雨,心中异常愤恨。

他挥动令旗,后方的投石车被推了上来,护城河虽然早已被添平,但到现在吊桥还没被他们打下来,吊桥不下来,就没办法轰击城门,单凭现在靠云梯攻城,根本就是拿人命往里面填,战事持续到现在,冲上城墙的将士都没几个人,己方已经伤亡无数,而对方伤亡寥寥,再这么下去,负责第一轮进攻的魏军非被赔光不可。

“嘎吱~”

在刺耳的机括扣动声中,投石车被缓缓地推到前线,伴随着一阵牙酸的摩擦声,一百枚石弹随着投石车的轰响,隔着一百多步的距离,带着惨烈的咆哮声朝着城头轰过来。

“轰~轰~轰~轰~”

巨大的轰击声中,不少石弹落在城墙上,躲避不及的将士被砸得血肉模糊。

一枚破空而至的石弹,好巧不巧的,朝着杨侗的方向飞来,杨侗目光一凝,伸手握住裂天槊,然而不待他上前,却见眼前一暗,阚棱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仰头看着从天而降的石弹,阚棱猛地发出一声爆喝,手中举着一柄陌刀,对那巨大的石块就是一刀劈了过去。

“轰~”

石弹粉碎,化作无数碎石被阚棱一刀子抡到城墙外面,不少魏军遭了无妄之灾,被从天而降的碎石打得人仰马翻。

“好!”

杨侗目光一亮,这个阚棱似乎比王雄诞还要强上一筹,让他有一种拣到宝的感觉,大笑道:“我军有阚将军这等神勇之将,朕无忧矣!”

此时正面的战斗已经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城上城下箭如骤雨,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一架又架云梯搭上了城墙,魏军将士如疯如狂的向上攀爬,他们一手举着盾,一手用长矛和刀和隋军激战,头顶上的滚木擂石狠狠砸下,总有士兵惨叫着摔下云梯,但立刻有人蜂拥而上。

每一架云梯前都有数十名隋军在和敌军效战,一座最靠南边的云梯前,王雄诞已经杀红了眼,他率领五十名隋军在和汹涌而上的敌军交战,他所面对的魏军是精锐之兵,个个体格高大。

长矛冲刺,战刀劈砍,厮杀血腥之极,云梯前一名隋军士兵被砍中额头,血涌如注,仰面倒下城去,另一名隋军立即挥动长矛冲上,长矛刺穿敌军胸膛,将他挑下城去,重新顶住了这个缺口。

一名强壮的魏军士兵用盾牌顶开上面的隋军,第一个跳上了城头,霎时间,数十支来自隋军的长矛从四面刺来,长矛穿体而入,魏军士兵惨叫着翻滚了下去,但就是这名敌军冲上城头的瞬间,使云梯防御出现一个短暂缺口,被压制在云梯上魏军抓住了机会,霎时间,十几名凶狠的魏军士兵冲上了城头。

“让我来!”

王雄诞大怒上前,他的武器也是陌刀,一记横扫千军,顿时有数人开膛破肚,尸体与鲜血满了城头,他身披陌刀手的重甲,根本不管刺击而来的长矛,得势不饶人的横扫,无数魏军犹如奔腾的河水一头撞在中流砥柱之上,残肢横飞、鲜血喷涌,得益于王雄诞之猛,隋军将士立即补上了缺口,将魏军重新压制了下去。

“咚咚咚——”

这时候,数百面大鼓齐鸣,一根体型巨大的攻城槌在魏军队伍中出现了,攻城槌也是放在一辆皮斗车上,攻城槌是用材质坚硬的楠木制成,前端是装有生铁打造的撞头,要两个人才能抱拢,整根攻城槌长达九丈,重达数千斤,两边钉满密密麻麻的铁抓手,需要两百名健卒才能将它抬得起来。

八头披甲健牛缓缓拉动皮斗车,周围有两千名魏军精锐之士护卫,他们是‘蒲山公营’老卒,每个人都披挂着缴自宇文化及的盔甲和坚盾,从外观上看,与骁果军一模一样。

不过他们任务并非是攻上城头,而是直夺东城城门。

移动到城前的时候,车子缓缓停了下来,两百名健卒上前握住攻城槌上的铁抓手,齐声大吼,生生将几千斤重的攻城槌给拎了起来。

他们各有五名士兵举盾护卫,替他们抵挡城头上暴风骤雨般射来的箭矢。还有一千名候补士兵跟在后面,每被射倒一人,立刻就有人上前补充。

战争残酷的一面在这时终于出现了,魏军将士用阵亡战友的尸体,迅速铺出一条长达百步的路,以供俨如千足巨虫的攻城槌队伍平稳踏上。

这支队伍人皆重甲,丝毫不惧头上的弓箭和弩矢,甚至也不怕滚木礌石。

城头上,一名偏将带着数百名士兵,把上千只陶瓮向城下的攻城槌队伍扔去,陶瓮碎裂,火油迅速流淌了出来,这是杜伏威不惧敌军攻打城门的底气,襄安县还存有几千罐火油,能在危急时分起到至关紧要的作用。

尽管有一些魏军士卒意识到不妙,但他们这支攻城槌队伍并没有丝毫停步的意思,反而加快速度向城门奔去。

此时此刻,攻城槌已经成为整个战场的焦点,附近的魏军退到数百步外的安全地带便没有继续后撤,而是用强弓压制着城头上的隋军,为这支特殊队伍保驾护航。

战场上鼓声如雷,远处的李密也亲自敲响了战鼓,能否成功就在此一击了。

城头已经砸下千多罐火油,就在攻城槌队伍距离城门不到二十步的时候,几十根熊熊燃烧的火把从城门上投了下来。

‘轰’的一声,地面上顿时燃烧出了一个个火苗,并疾速向四周扩散,很快就蔓延到了敌军脚下,火势越烧越大,还有一罐罐火油不断从城上砸下,有的砸到了魏军将士的身上,有的也落到了地上,加大了火势。

任何动物都怕火,人类也不例外,当大火熊熊燃烧而起时,两千名攻城槌队伍终于慌乱了起来,很多人的身上都燃起了大火,尖叫声、惨叫声四起。

须臾之间,两百步长、一百五十步宽的城门之前化成一片火海,到处有火人在奔逃,摔倒的人下意识的扑腾翻滚,像一个个火种似的烧起了更多身上沾油的魏军士兵,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那根巨大攻城槌在距离城门只有几步之遥时,却轰然落地,然后向城门前的小斜坡滚了下去,将下方的无数士兵碾成肉泥,最终也被熊熊大火吞没,变得了一根巨大的火柱

魏军士兵死亡前的哀嚎声,和空气中弥漫着的肉香,以及不成模样的肉泥,使襄安县城城外如若人间炼狱一般,很多隋军士兵都不忍多看,纷纷捂住鼻子扭过头去。

李密手中的鼓槌落地,深知攻城槌队伍的失败也是压垮魏军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再打下去也是无谓的牺牲,长叹一声,“传我命令,大军撤退!”

‘咚!咚……’在退兵的战鼓声中,魏军将士开始后撤了。

城上隋军欢声雷动。

杨侗见到身边的杨沁芳捂着嘴巴鼻子,一副想吐吐不出来的难受模样,眼珠不由一转,对杜伏威笑着说道:“杜将军,你知道庾信这个人吗?”

杜伏威见魏军退走,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虽不解杨侗为何问到死了八十多年的庾信,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回圣上,末将在江淮多年,听说这个庾信是文学家。其家‘七世举秀才’、‘五代有文集’,他的父亲庾肩吾为南梁中书令,亦以文才闻名。”

“庾信在周国担任刺史时,为政简要清静,使官民皆获安宁,颇著政绩。他死之后,文帝深为哀悼,赠以本职,并加赠荆、淮二州刺史,由其子庾立世袭爵位。这个庾立也是了不起的人物,正宗的才子,文章那是一流。可惜他守城打仗的本事就外行了,在他归降伪唐之后,薛仁杲仅只一天就破了他的城,庾立也被生擒活捉,薛仁杲仰慕他的才情,想收他为己用。谁料庾立这样的才子文人,最好面子,不但不领情,反而破口大骂。”

“倒是一个忠贞之士。”杨沁芳捂着嘴巴赞道。

“忠什么贞啊?”杨侗没好气道:“如果他忠贞也不会反隋了。这不是是一种套路而已,你好好劝降,我骂你几句,然后一来二往,最后我就被你的诚心打动,不得不归附,最后皆大欢喜。”

杜伏威冷嘲道:“这些文人太不要脸了。”

“后来呢?”杨沁芳急着想知道后事。

“庾立这套路对薛举或许有用,可薛仁杲为人暴躁,开始他还忍着。可庾立这家伙不识好歹,越骂越得劲。这下终于把薛仁杲惹毛了,一怒之下,薛仁杲让人把庾立架到火上,就像烤全羊那样活生生的把他烤了,没一会儿,庾立就被烤的外焦里嫩,香味阵阵了。薛仁杲亲自洒食盐、葱花、佐料,然后亲自割肉,请他的臣子们吃了!”

“想不到薛仁杲也是这种恶魔。”杜伏威叹息道:“朱粲的军队缺乏食物时,就让士兵烧煮妇女、小孩来吃,并对其部下说‘没有比人肉更好吃的食物,只要其他的城镇里有人,何必为挨饿发愁呢!’,还说‘吃醉鬼的肉就像吃酒糟猪肉’!”

“朕说听薛仁杲吃庾立的时候,还很有讲究,他先从大腿上割肉,然后是腹部再是胳膊,脑浆却是被他沾着胡椒粉吃了。庾立这位天下有名的大才子,被吃的只剩下了一副骨架子。”

“呃呃呃”

杨沁芳听得胃中翻腾,她从听过世间有如此恶魔,吃人居然还有这么多讲究,这还是人吗?闻着城下票来的肉香,她连苦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看着吐得面无人色的杨沁芳,杜伏威啼笑皆非,不知不觉之间,他自己还成杨侗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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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章:扬尘御敌

一个上午的鏖战,让城上城下死尸累累,双方皆是死伤惨重。单雄信把五万大军已经全线压上,以兵力上的优势一度让魏军冲上了城头,这也令李密看到了破城的办法,而到下午,他奋起余力,将剩下的六万大军全部拥上,继续用人海战术压城而来。

这一次,他也效仿隋军,把投石车装石块的大‘勺子’改成了兜囊,将碎石狠狠地往城头上砸来,一枚枚破空而至的碎石,让一排排隋军成片栽倒。

同时,把一排排云梯也被推了出来,在怒火的激励下,袍泽的死亡和哀嚎并没有让魏军心生怯懦,反而一个个疯了似的越过袍泽的尸体,继续对着襄安县城发起冲锋。

虽然魏军这种攻势让伤亡比以往更大,但玩了人海战术的魏军将士却能以往日更快冲到城下,也让魏军将士认为胜利的希望遥遥在望,感觉只需加一把劲就能破掉这个城池。

在这股信念的支撑下,魏军将士比上午更加勇猛,虽说自身的防御降低了不少,从而使伤亡加剧,但如果在这股信念的刺激下,攻破了襄安城,那这些伤亡对于李密来说,却是绝对值得的。

杨侗和杜伏威的面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到了此时此刻,两人也看到出李密玩命了,而从魏军的表现来看,绝非乌合之众可比,其作战意志和战斗力都绝不能小觑。

“此战有点难打了!”杨侗扭头看向杜伏威,沉声说道

“圣上放心,末将决不让魏军能够越过城头一步!”杜伏威作战多年,经验比杨侗强得太多,尤其在攻防战方面的经验,更令杨侗拍马敌及,他知道魏军像是山洪暴发,来势汹猛,但却已经后继乏力了,魏军摆出的全力攻城的架势,也让他知道,魏军其实已是强弩之末了。

“如果敌军冲到城上,朕让陌刀手助阵。打消这股气势!”杨侗大感可惜,如果各种先进的武器装备能够在此时运用,完全不怕魏军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喏!”杜伏威应了一声,又将目光望向了压城而来的魏军。

这时候,隋军的投石车又发动了,一连串劲风响过,无数碎片腾空而起,在空中布成一片密集石阵,呼啸着向魏军头顶砸去。

奔在最前面的魏军一阵人仰马翻,矿石砸中了士兵,人头瞬间被砸飞,血肉模糊。

一场石雨便死伤了无数魏军,也使他们疯狂气焰为之一挫,然而他们的攻势却没有停止,前赴后继的继续向城池杀来,这时第二波碎石雨再次袭来,又是一片人仰马翻,但两轮石雨过后,魏军的前锋部队离城池已不足一百三十步了。

隋军的弩箭阵发动了,一阵鼓声敲响,六千多架手弩同时发射,在一片密集箭雨又是腾空而起,在空中形成了一片长长黑色箭云,瞬间变成黑点,铺天盖地地向魏军迎头射来,魏军将士纷纷举盾相迎。

但这是杨侗听闻杜伏威战况紧急,特意从江夏带来的武器装备,经过改装后,隋军的弩箭雄霸天下,不仅是射程远,而且力道强劲,魏军虽然作战意志相当强悍,可是除了有限的精锐部队之外,余者皆是普通盾牌和皮甲,这些早已被大隋主战军团淘汰的劣质防具,根本抵挡不住隋军的强弩,尤其是隋军居高临下的从空中抛射,箭矢下降时更带有自身重力,使魏军简陋的木盾牌成了摆设。再加上魏军朝着箭矢冲来,这又使得箭支多了一重力道。

几道力量叠加之下,强劲而且沉重的弩箭洞穿了魏军的盾牌、穿透了他们皮甲,魏军将士纷纷中箭倒地,哀嚎之声遍野,随即第二波、第三波弩箭呼啸而至,密集得让人差点透不过气来。

箭矢如暴雨落下,射穿了盾牌,射穿敌军的脸庞和胸膛,使得这些强悍的魏军仿佛是被暴风骤雨摧残的庄稼般,在血光四溅一片片倒下。

魏军的第一次进攻被这种狂暴的攻势瓦解了,他们遭到沉重打击,隋军仅射出两番六次连箭,加上投石机的持续不断打击,魏军的一万前锋,死伤超过了一大半。

在后面观战的李密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从没见过如此强劲霸道的箭阵,虽然他知道己方的弓箭比隋军差一些,也知道隋军弩箭厉害。但他对从未正面交锋过的隋军的箭阵了解实在不多,隋军三段射的箭阵能保证箭矢持续不断地射出,也使威力更加强大。

“魏王!”单雄信望着城头上迎风招展的‘隋’字大旗,目带忧色的沉声道“杜伏威显然是得到了隋军的强弓硬弩,但恐怕也不多,这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一旦先进的武器装备源源不断的送来,我军就更难破城了。所以……”

“成败在此一举了!”李密接下了单雄信的话头,稍微有些动摇的心也坚定了起来,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用人海战术攻下襄安县,将杜伏威的主力歼灭于此,对身边一名校尉道“击鼓传令,让将士们继续攻城。”

“喏!”这名校尉旗号一挥,鼓声震天敲响。

这一回,城头的箭矢已经变得相当稀薄,对魏军造成的伤害少了很多

“果然不大将军所料!”李密双拳一击,兴奋道“杜伏威的强弩厉害,但消耗的箭矢也极大,从这些箭幕来看,应该是弓箭,而不是弩。”

“正是!”单雄信也大为松气,如果箭矢像刚才那样,如同暴雨般倾泄,再多的将士也不够隋军射杀。

正如李密所言,隋军强弩的箭矢虽未倾空,但也不多了,这让杨侗十分懊恼,无奈的下令,留待关键时刻再用!

相对而言,一直过着紧凑巴实日子的杜伏威却相当开心,虽然他也感到遗憾,但过惯了苦日子,忽然获得意想不到的战果,他已经相当满足了。

望着如同蚂蚁一般攻来的魏军,又见城头上的隋军在‘天女散花’般的碎石之下死伤惨重,杨侗眉头深锁,他很不喜欢这种被动挨打的防守战。

便在此时,一股股清淡的香气从身后传来,侧头一看,却了吐了半天的杨沁芳回复了力气,又跑到城楼上来了,其时西风正紧,吹起了杨沁芳一缕秀发。

见着秀发飞扬的方向,杨侗抬头看了看城楼上的‘隋’字战旗,战旗随风飞舞,猎猎作响,所指方向正是城外,顿时竟如那些军师名将一般,灵光一闪、计上心头,对紧盯着敌军的杜伏威沉声说道“别看了,朕已经有破敌之策了,李密这回完蛋了。”

杜伏威、阚棱等人闻言霍然回身。

“此时西风正紧,如果沙土往下一倒,你们说效果如何?”杨侗笑问。

杜伏威欣喜若狂的直呼道“全部变成瞎子。”

“正是!”杨侗兴奋的说道“我们居高临下的倾倒沙土,正好全部落到仰望城池的魏军眼中,到时候,再让骁果军和玄甲军出城去切菜。”

“阚棱,你带人去收集干燥的沙土,越多越好。”杜伏威下令道。

“喏!”阚棱应了一声,快步而去。

“让骁果军、玄甲军准备出击。”杨侗也对一边的阴明月下达了作战指令。

“喏!”阴明月匆匆离开。

襄安县现在成了一个军事堡垒,杜伏威的主力尽在这里,除了作战的士兵,还有无数准备轮战的将士,他们在阚棱一声呼吸下,纷纷去收集沙土,好在襄安靠近巢湖,土质疏松,沙土极多,众人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收集了三千多袋沙土。

当阚棱回来复命时,杨侗和杜伏威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笑意,看了看风向,杜伏威下达旗号。

而在指令下达的时候,城头上的将士们通通丢下手中武器,拿起了脚边的一袋袋沙土向城下倒去。

此时正是西风正急的时候.正所谓西风东吹,漫天沙土夹着风势对着李密的攻城大军吹去,狂飚的东风夹着厚厚的风沙没头没脑地吹了过来。

肆虐的沙土如同滚滚不绝的黄龙,在狂风的淫威下,将魏军将士全部包抄,魏军士兵无人可以睁着双眼,一股呛人的“土腥气”一直弥漫城下。

一袋袋沙土在隋军士兵的挥洒下,在东风的怒号下源源不断的向魏军侵蚀而去。

魏军几乎个个都成为了黄土人、几乎人人中招,他们为了防止泥沙进入眼中、口中和鼻中,纷纷闭着双眼,用手捂住嘴巴和鼻子缓缓向后退却。

有的人没头没脑的乱跑乱撞他们看不清方向,互相撞倒在地的多的是,人挤人、人撞人,相互践踏者有之,因分辩不了方向,连一头撞到城墙上的人都有……

魏军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乱作一团。

远处的李密手捂口鼻,吃惊的眯眼看着漫天黄沙,但他的视线被黄沙覆盖,根本就看不清楚。

“咳咳咳!呸呸呸……”房玄藻一时不察,被沙土吹进了口中,令他满嘴都是泥沙,在李密身旁狂吐不已。

单雄信也以袖捂面,急声道“魏王,下令撤退吧?此刻正是西风东吹,我军将士无法在这漫天的沙土中发起攻击,人人都成为了瞎子,城中要是杀出一支敌军,我军伤亡惨重。”

房玄藻吐完了口中的沙土,也大声劝道“大将军说得不错,此刻还是退军为妙。我军睁不开双眼根本就无法进攻,只能成为敌军的箭靶。敌军顺着风从城中杀出,我军必败。”

李密也知事态紧急,立刻招来传令兵,下令撤退。

撤退的战鼓一响,成了瞎子的魏军更乱了。

此刻,杨侗见时机成熟,果断的下令道“停止挥洒泥沙,玄甲军居中,骁果军分列左右,以箭头之势向魏军帅旗方向杀去,将一切试图反抗的成建制的魏军击溃!杜将军,你率领精兵在后,城外这些瞎子就交给你了。”

诸将欣然领命而去。

五千玄甲军、一万骁果军骑着战马,踏着城下的沙土,向李密的中军直冲而去。

杜伏威则率领第十一军精锐去城下抓人。

由于襄安城前地势有限,魏军的骑兵无法前来支援。攻城的士兵通常都是步卒为主,李密的攻城兵也不例外,他们现在大都成了瞎子,乱作一团,根本抵挡不住锋利战槊、战刀,以及汹涌而来的马蹄。

等沙土散去,李密发现一队队骑兵,带着凛冽至极煞气,疯狂的屠杀着自己的部队。

骑兵和步兵之间的差距立刻有了分晓,三队骑兵在瞬间就把五万攻城士兵撕裂为四,而混乱的魏军如同遇上烈火的冰块,迅速消融瓦解,并以箭头之势朝着他这边杀来,所过之处人头翻滚,断臂横飞,血雾弥漫天空。

“又是骁果军?”

看到这三支睥睨无双、纵横驰骋的铁骑,李密只吓得大惊失色、心惊胆战。

看着这熟悉的气势、这熟悉的装备,以及他们掀起的如山尸骨,如海血泊,一种悲凉的宿命感在李密灵魂深处涌出。

第一次、瓦岗军击溃张须陀,士气高涨,将要攻入河南郡时,杨侗亲率两万骁果军从康城出发,将二十多万瓦岗军杀得兵败如山倒,瓦岗军被打得要多惨就有多惨,李密和翟让等瓦岗首领跳入冰冷的运河才逃过了一劫;

第二次、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以及人数优势,还有精兵猛将尽出的瓦岗军,在萧县一役中,被宇文化及手下那支主帅无能、内讧分裂、士气低落、腹中饥饿的骁果军打崩,李密本人中了流矢爱伤,差点被活捉,翟让那个瓦岗创始人更倒霉,直接就死在了乱军之中,若非骁果军饿得打不动,恐怕就没有今天的魏军了。

而今天,就在他即将攻破襄安、歼灭杜伏威主力的时候,这支渐渐淡出了李密记忆之中的魔鬼之军又来了。

往事一幕幕,一幕幕往事……让李密觉得与骁果军八字不合,五行相克,每次在他即将成功之时,骁果军总是会出现,总是会让他从高高的天上摔下来。

“骁果军出现,杨侗必在城中,事不可为矣!”房玄藻哀叹一声,接着建议道“杨侗在此,隋军必不止这么多人,卑职以为历阳也不安全了。”

“唉!谁能想到在这关键时刻,霸道无双的杨侗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历阳是杜伏威的根本之地,民心归附,如果杀入历阳,百姓必将夹道欢迎,所以历阳就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以当前的局势,我们再被隋军牵制于历阳,那真的离灭亡不远了。”

李密心头不住的滴血,露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狠狠地望了襄安城一眼,忍不住咆哮道“我李密别的没有,却有一颗永不服输的心!还有数万名不怕死的弟兄。此番败了,大不了重新来过便是。”

说完,率领魏军且战且退。

杨侗见天色不早,已经渐渐放暗,生怕中了李密的伏兵,无奈之下,也只好放弃趁势掩杀的良机,并召回了众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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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3章:玄藻布设八门金锁阵

襄安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以及被鲜血染红的大地,都足以证明战争的残酷。遍地的尸体和断裂武器,燃烧未熄的火焰,以及未干血迹,都在散发着强烈的死亡气息。

在这十多天攻坚战中,魏军遭到极大的损伤,再被杨侗以沙土风暴打退进攻之后,李密这时明白了,就算他再占据历阳也于事无补,反而会成为己军的累赘,虽然折损了四万多名精锐战士,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像单雄信、房玄藻等等中流砥柱没有受到伤害,为了避免不必要伤亡,李密领大军退回了江都。

李密的败退,最高兴的自然就是杜伏威了,连续的作战,已经让他疲惫不堪,李密的撤退无疑给他和第十一军将士休息的时间。

收复了历阳后,大军就地休整。

。。。。。。。。。。。。。。。

却说李密大军一直退回江都郡清流县,才放下心来。而此刻,隋军趁势而入,收复了失陷的历阳郡。

李密整理了队伍,发现襄安之战让他损失了四万多名战士,实际上被杀死的顶多只有万人,其余的都被生擒活捉,还有一些当了逃兵,逃兵在古代战场上是无法制止的,只要大军的士气一落,就有逃兵出现,除非是严格挑选出来的嫡系军队和亲兵。

清流县位于江都、庐江、历阳三郡交汇处,战略位置十分重要,退至此地之处,李密立即动用军队、民夫加固城防,掘深掘宽护城河,以拒大隋铁骑。

李密立于城上,此刻他已经形销骨立,容颜枯槁,不复昔日风采,双眼中充满了担忧之色。房玄藻的额头上也多了几条皱纹。

单雄信看着将士们正在加固的城墙一眼,长叹了一口气,劝说道:“魏王,您已经两天没有休息了,这里就交给末将吧!清流有失,末将将人头割下。”

李密闻言一叹,问道:“本想借此机会,彻底歼灭杜伏威,不想杨侗忽然率军亲至,恐怕用不了多久,杨侗便会挥师至此。本王担心的敌军围而不打,将我军主力困于江都,然后以绝对优势将世绩、伯当分割蚕食,如果军队无法动弹,我们便处于各自为战、四分五裂不利局面。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房玄藻踱步皱眉道:“我军虽难大胜,但也未必需要数目庞大的军队坐镇于此。西边十里之外,有一处临山傍水之地,乃是隋军必经之路,地势颇为险要,比清流县城更好防御,卑职建议在那里设立一个坚固的营寨阻敌。”

“此时还来得及么?”李密皱眉而问。

“杜伏威与我军交战大半个月,在我军日夜不休的疲兵之计之下,全军将士早已疲惫不堪,坚持至今,实则已是强弩之末,打到历阳全凭一股气在支撑,如今士气一泄,便会陷入疲倦之中,若是强行来犯,正好给了我军破敌良机,从他们止步于历阳,即可看出杜伏威的军队已经无无力再战,全军休整!同时,也能看出杨侗的隋军并不多,否则的话,他早就趁胜追击至此了。所以,我们还有时间立营的时间,此营一旦扎下,便能与清流成为犄角之势,”

“大将军,本王给你三万军队,务必在隋军来犯之前扎下此营。”李密对单雄信说道。

襄安一役,魏军损失了四万人左右,兵力上的优势荡然无存,单雄信这里只有一万精锐、两万晋升为战兵的辎重兵。清流县倒是还有四万精锐在休整,但这是李密唯一可用的军队了,如果徐世绩、王伯当不支,都需要从这四万人中抽调,也就是说,在紧急征召而来的新兵尚未蜕变成可战之士时,李密想要主动出兵是不可能了。

“喏!”单雄信接令欲走

“大将军不急!”房玄藻又说道:“我会亲自设计阵图给将军布置营寨,只要按此阵图布营,不说能大胜,却也可以用极少的兵力,让敌军寸步难行,而且,也不需要什么精锐之师镇守。这样一来,魏王便有更多机动兵力了,”

“有劳尚书了!”李密闻言,双眼为之一亮,这一次大战,他虽败了,但带回来的军队尚有五万左右,如果不需要精锐坐镇那即将修建的营盘,那他至少还有四万精锐可用。当下改变军令,给单雄信调了一万精锐和两万辎重兵,命令偏将去准备。而他和单雄信则是等待房玄藻的阵图。

房玄藻没让他们久等,只是让人取来一张比纸耐用的白绢,开始勾勒布营的阵图,同时让人到布营地点的四周收集巨形石块。

“先生此阵似是八卦阵?可似乎又有些不同。”

李密好奇的看着房玄藻逐渐勾勒成型的阵图,他也学过一些阵法,对于一些基本阵法还是有所了解。

“此阵乃是古阵图,名曰八门金锁阵,八门指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八门金锁阵原是为了使占星术更方便而用的奇门遁甲方位术,魏之名将曹仁对刘备用这个阵型,被刘备当时的军师徐庶看破了。之后,诸葛亮根据奇门遁甲的使用方法进行改良,而编绘出完整的八阵图。八阵图在诸葛亮之手出神入化,屡屡挫败司马懿。所以说,阵法并不高低优劣之分,威力强弱其实是因人而异,曹仁乃是一员武将,自然是不懂其中的精妙之处,可能就是依葫芦画瓢而摆出来阵法,本人和麾下将校并没有掌握精髓,所以才被徐庶轻而易举破除。如果使用者换成诸葛亮,威力肯定远超曹仁百十倍。所以八门金锁阵说是被低估了的阵法。”

“卑职的八门金锁阵其实也不是原汁原味,只能算是一种衍生阵法。而这世上的万千阵法,其实都是万变不离其宗,所谓大阵的也只是根据五行八卦等基本阵势变化所成。在下所画的,是用于营盘布置的静阵,也可以称之为死阵;还有一门战阵所用的阵术,若是得其中一两成精髓,到了战场之上不说是所向睥睨,但若对手不了解这阵中奥妙,一样能以少胜多。”房玄藻傲然的说道

“八门金锁阵?”李密眼中闪过一抹奇光,有些疑惑的看向房玄藻:“那尚书此前为何不以此阵破敌?”

房玄藻摇了摇头,苦笑道:“此阵虽然厉害,但要求也极高,不仅需要多种精锐兵种配合,还要做到行云流水,同时对主将的要求极为严重,如果主将对此阵没有足够了解,使出来也是破绽处处,最终反而会成全了敌军。也因为阵法对军士、主将的要求太高,因此慢慢退出了战场之上。”房玄藻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皱眉道:“当今世上,能用阵法的人,怕也只有隋朝的圣武帝杨侗了,此人极擅练兵,能将数万将士练得动作整齐划一,如臂指使,堪称是练兵大宗师,其余将领怕是都做不来。”

李密面对为之一苦。

“那我们还有布阵的必要吗?”单雄信问出了李密同有的心思。

房玄藻说道:“杨侗的阵术水平再强,也需要许许多多的人合力,而杜伏威的军队显然不具备这个水平。再者说了,我们要布的静阵乃是借助营盘来阻敌,士兵反而不是作战的主力,因此只须将营盘修得牢固,这阵法便一直都在,受敌效果比起两军对垒强得太多了,”

“尚书所言极是!”李密领会了房玄藻的意思,笑着说道:“我们可以不当它是一做阵法,而是一个可攻可守的营盘。”

“正是如此!”房玄藻点了点头,道:“只要依此阵图布营!不说能够永久不破,但至少堵住隋军到来年开春。”

看了一眼一脸期冀,欲言又止的单雄信,房玄藻笑着说道:“我会跟大将军一起去布这静阵,若有时间,便与你一一讲解战阵。”

“多谢先生!”单雄信大喜过望,战阵之说,他也在古书之上看到过一些,但正如房玄藻所言,活灵活用的阵法要求太高,敌人也不会给你悠哉悠哉布置的时间,因而当世之中从未有人使用,自己若能学得几成水平,完全可以凭借战阵来歼灭敌人,而且房玄藻也说当今世上没有几个人会布阵破阵,如果日后面对这些人的时候,大不了不用战法就是了。

房玄藻也不再多言,阵图绘成之后,便和单雄信一同前去相中的地方布置,单雄信一心想要学得此阵,在一边看得格外认真。

八门金锁阵阵型繁复无比,但房玄藻对此阵研究了多年,早已是了熟于胸,而将士们只需按照他划出来的地方搭建营盘便可,将士们依葫芦画瓢,却也不难。只是这种静止不动的静阵,在很多时候用的都是障眼法,不明就里的人如果窜到里面,很容易迷路、迷失方向感,哪怕魏军将士也不例外。

房玄藻自然不能让每个人都会八门金锁阵,如果八门金锁阵这么容易学到手,阵法也就不会因为深奥而淡出战场了。

在三万魏军将士日夜忙碌中,房玄藻设置的阵营也逐渐完善了起来,他开始将军中将士分开,然后以旅为单位,各自负责不同区域的防御任务,若无命令,谁也不许随意离开、越界,只因整个阵营太复杂,行动路线不好记,如果乱走,一定迷失方向而被阵营中的陷阱杀死,但要记住一小块区域并不难。

这也是所有静态阵法的弊端,哪怕你布置的阵法再神妙,他终究都是一个死物,而敌军却是有思想、有灵魂的活人,只要了解了静态阵法的内部构造,便有迹可寻,敌人便能够有隙可乘,所以这种阵法要破解也不是难事。

如果换成是灵活的战阵,就没这么简单了,它可以灵活的变化,让敌人窥探不到自身的破绽,从而可以一次次的被敌人击毙于其中。但要求也相当高,将士们必须经过不断训练,熟悉各种变化方可。而且主将不仅要对阵法有足够的了解,还要个战备随机应变的能力,唯有如此,才能把阵法的各种精妙变化施展出来。

第564章:花重金,破杨侗毒计

这一天,八门金锁阵阵营修成,房玄藻和单雄信终于松了口气,单雄信有些疲倦的说道“紧赶慢赶,总算把阵营修好了,只是接下来,我军该如何行事?”

襄安一役,魏军损失了四万人左右,兵力上的优势荡然无存,单雄信这里只有一万精锐、两万晋升为战兵的辎重兵。清流县倒是还有四万精锐在休整,但这是李密唯一可用的军队了,如果徐世绩、王伯当不支,都需要从这四万人中紧急抽调,江都城虽然还有两万,但这座城池规模极大,摊派到城墙都不够,哪能动用?其他各郡倒有一些郡兵,可也要防止地方豪强作乱,而在南边的孟海公,也牵制了三万魏军。这也就是说,在新兵尚未蜕变成可战之士时,李密想要主动出兵是不可能了。

“等!”房玄藻沉吟片刻后,吐出了一个字。

“等?”单雄信茫然的看着房玄藻,疑惑道“就这么简单?”

“对!就是这么简单!”房玄藻解释道“据我军斥候来报,杨侗带到杜军之听兵马只有一万五千人,这是他的天子亲军,其使命是保护杨侗的安全,这就说明只有到了关键时刻,杨侗的军队才会出击,如此推算下来,杜伏威可用兵力依旧只是他原先的军队。我军虽败,可是杜伏威接连历经大战,绝对不比我军好过,此时他虽然暂时得胜,但以其兵力想要攻破我大营却是很难,我们现在只需谨守营寨,重整士气、训练士卒,以逸待劳的坐等杜伏威来攻即可,他们贸然犯营,便是自寻死路!要是杜伏威不来,正好给大王留下更多时间来募集士兵、训练军队。”

“好,末将就依先生之言!”单雄信点了点头,作为魏国的大将军,他对于魏军的情况相当了解,如今他确实不敢胡乱出兵,对于他们而言,现在每一名精锐士卒都是相当宝贵的。

就在此时,营外忽然传来一阵阵喧天的哀乐,单雄信和房玄藻同时皱起了眉头,单雄信副将徐师仁面色一冷,厉声道“何人在外喧哗?”

“回将军,是隋帝派人前来吹奏哀乐!”一名校尉快步入内,答道。

“混账!”单雄信一拍桌案,见房玄藻看来,才压住胸中的怒气,沉声道“为何没有把他们射死?”

“大将军,他们是奉隋帝之命,送还我军将士遗体来的,不好射箭啊!”这名校尉苦笑道。

“什么?还遗体?”单雄信大声问道。

校尉答道“正是!”

“来将何人?”单雄信目光之中闪过一抹森寒之色。

“回大将军,来者是杜伏威义子王雄诞。”校尉沉声说道。

“我去杀了他!”徐师仁闷哼一声,提着刀就往军营外跑去。

“站住!”单雄信站起身来,冷哼一声道。

“大将军?”徐师仁回头,不解的看向单雄信。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规矩,不能破!而且人家此番是来送还我军将士尸体,于情于理,都不能做得太过。”单雄信走出帅位,淡淡的说道“走吧!随我去迎接将士们的尸体。”

“喏!”徐师仁不甘的握紧手中的大刀,跟在单雄信的身后,房玄藻和数名将领也跟着鱼贯而出。

阵营外,一股股血腥气扑鼻而来,让单雄信不禁皱眉,房玄藻心中却是一沉,那些跟着隋军而来的民夫,仍在不断的奏鸣着哀乐。

一大群魏军将士目光不善,把两百名隋军骑兵围在中间,隋军将士却熟视无睹,古井不波的面容之上散发着沉稳的气质,他们即使骑在战马之上,腰杆依然挺得笔直,气势锐利不凡,如一柄柄出鞘的长刀一般,直插云霄。

“好气魄!”饶是单雄信胸中异常气闷,看到这支隋军将士也不禁目光一亮,不过魏军这一次,在杜伏威手上吃了这么大亏,单雄信对其义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目光冷漠的的看着为首的王雄诞,冷哼道“你便是杜伏威的义子,号称是小将军的王雄诞?”

“王雄诞见过单将军!”王雄诞翻身下马,拱手一礼,然后又纠正道“杜将军是我义父不假,不过我不是什么小将军,现在只是大隋一名校尉。”

“校尉?”单雄信微微惊讶,王雄诞在江淮闯下了偌大名头,到了大隋军中,居然只是一个校尉?

王雄诞胸膛一挺,傲然道“承蒙圣上隆恩,我现在是大隋第一劲旅、玄甲军的一名校尉。”

单雄信这才恍然,玄甲军是什么名堂他知道知晓,王雄诞到这支军队当校尉,虽然算是降了职,可实际上却前途无限,摆手道“别说废话,圣武帝让你来,所为何事?”

李密尊隋自立,单雄信也不好直呼杨侗之名。

“圣上有言双方乃是气运之争,彼此之间并无私怨,将士们沙场争锋也是各为其主,生死各安天命,如今贵军将士既然身死,圣上也不忍这些同族将士死后曝尸荒野,是以特命我前来,将贵军尸骸送回,让他们入土为安。”

四周的魏军将士听到此言,眼中的怒意却是淡了不少,的确,战死沙场乃是军人的宿命,死亡本来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此次是魏军围攻襄安,若是城破,杜伏威恐怕也是凶多吉少,难道还能责怪人家杜伏威没有束手就擒?

不少魏军将士看着那数百辆马车上码得满满当当的尸体,眼中流露出哀伤之色,原本义愤填膺的士气迅速跌落了下来,甚至有一些将士忍不住低声哭泣。

看着从马车上搬下的尸体,以及被支离破碎遗骸吓得脸色苍白的己方将士,单雄信一下子就感受到己方将士本就不高的士气跃落谷底,他只觉胸口一闷,紧跟着眼中闪过一抹森然杀机,冷哼一声“王雄诞,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单将军为何杀我?又有什么理由杀我?”王雄诞笑了一笑,道“单将军乃是当世豪杰,恩怨分明、光明磊落,又岂能是非不分?我送回贵军将士遗体,就算不赏,也不应该杀我吧?如果这样,下一次,我军只能任由贵军将士尸体曝尸荒野,任由鸟雀、野狗啃食了。”

“好,哈哈哈!”一旁的房玄藻见单雄信动了杀意,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很是突兀,周围的魏军武官被吓了一跳,不解的看向房玄藻。

王雄诞只是淡淡的看着房玄藻,握着缰绳的手因为用力过度,使指节变得苍白,但他脸上依然是云淡清风的样子。

良久,房玄藻才停止了笑声,高声道“看来王将军不仅强健果敢,力气过人,还有一副伶俐的口才。来人,取两万两黄金给王将军,感谢他送还我军将士尸体。”

“先生?”一旁的徐师仁急了,这两万两黄金是魏王给他们应急之用,就这么送了?还是送给敌军?

房玄藻没有理会徐师仁,兀自大声道“在魏王心中,我军每名将士都是无价至宝,这两万两黄金又算得了什么?如果这里有金山银山,我也会秉承魏王之志,倾尽所有来感谢王将军如此义举。”

看着周围将士脸上洋溢出来的激动、感激之色,单雄信一下子就明白了房玄藻的用心,赠金万两之事,以及这番话若是在军中传开,将士们对魏王的归属、忠诚会高到极致,士气也会因此节节上升。在这关键的大战之前,用两万金收揽到三万名将士的忠诚和磅礴的士气,实在太合算了!

很快,四十名亲卫抬着二十口沉重箱子来到了房玄藻身边,房玄藻挥了一挥手,那些亲卫将箱子抬到了王雄诞面前。

“多谢先生赏赐!”王雄诞一挥手,二十名隋军纵身下马,在一众魏军惊骇的目光下,轻松的扛着一口箱子,大步走向了腾出来的马车之上,回来之时,一个个面不改色,仿佛做了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王雄诞见马车已经全都腾空,便拱手道“末将尚要回去交旨,告退。”

“王将军,请等等!”房玄藻忽然又开口了。

王雄诞闻言,皱眉看向房玄藻,“这位先生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房玄藻捻须笑道“我与圣武帝有过数面之缘,如今却要在这战场上刀兵相见,实在是造化弄人!请代我向圣上问好。”

“这位先生认得圣上?”王雄诞态度恭敬了一些。

“嗯。”房玄藻点了点头。

“不知先生是何名讳,末将也好回报圣上。”王雄诞将领躬身道。

“你便说……”房玄藻说到这里,忽然峰回路转的问道“圣武帝要回京了吧?”

王雄诞目光一缩,此人是如何知道圣上要回京的?

看到王雄诞变化的脸色,房玄藻微微一笑“王将军就说,洛阳故人,圣上自会知晓。”

“末将记住了,告辞!”王雄诞点了点头,见房玄藻没在说话,随后带着民夫队伍徐徐离去。

王雄诞离开后,房玄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眼前如山尸体,以及众多哀哀低泣的将士,都让他胸中郁气难平,眼中现出了浓浓的忧色,良久,长叹一声,下达了择地安葬的命令,然后看了单雄信一眼。

“到中军大帐议事!”单雄信会意下令。

“喏!”众将校默默跟上。

“房尚书,王雄诞是杜伏威的义子,屡屡与我军为敌,是一员悍将,为何不让我砍了他?”徐师仁闷闷不乐的跟在房玄藻和单雄信,低声询问道。

“我军南下之后,征战不断,将士们早已厌战情绪。如今我军又在襄安大败,士气大跃。杨侗如今派王雄诞送回我军将士的尸体,可不是好心,他为的就是进一步打击我军士气。杨侗此为攻心之计,比直接杀人还要歹毒,更要命的是我们不上当都不行。王雄诞现在不过是杨侗手下一员校尉,迟早都要跟杨侗回洛阳,死活都不会对我军有所影响,若是斩了他,固然能够泄一时之愤,但是对于我军军心却是大为不利,我岂能中他计策?”

“房尚书,这些将士尸体既然是敌军计策,要不要还回去?”徐师仁大惊道。

房玄藻、单雄信“……”

徐师仁讪讪一笑,又问道“送王雄诞那么多黄金?就能化解杨侗的攻心计了?”

“至少会起到一些作用!”房玄藻想着将士们感激、激动的神色,微微一笑道“这黄金是不能吃的死物,却为魏王换来了一支忠诚之师,花得合算。”

徐师仁一脸懵逼。

忽然,房玄藻又开怀一笑,道“王雄诞虽然是员悍将,但毕竟年少见识浅,被我一诈便让我知道杨侗用要回洛阳了,只要他离开,我就不担心杜伏威能够破我军阵营了!”

“先生为何如此笃定?”单雄信好奇的问道,自从学了阵法,他对房玄藻的渊博十分佩服,便以‘先生’尊称。

房玄藻笑了笑,脸上严肃了许多“杜伏威年轻是不学无术的窃贼,他和辅公祏,在群雄并起的时势下组织山贼造反,为人勇武、颇有急智不假,但改变不了他学识薄弱的事实。在正常作战情况下,他能够凭借敏锐的洞察力,大有作为,但换成他一窍不通的阵法,半点办法都没有。”

单雄信闻言苦笑,这是先天上的差距,他又何尝不是?

第565章:杨沁芳之毒怨

王雄诞回到驻扎在历阳郡历阳县郊的隋军大营,第一时间向杨侗复命,将在魏军营前的遭遇尽都说了一遍。

杨侗沉吟了一下,目光看向摆在眼前的箱子,道:“把箱子打开,朕先看看再说。恐有机关、毒箭,小心一点。”

说着,杨侗率众退到了安全距离。

王雄诞大步上前,将箱子上的铜锁一刀劈断,然后顺势一倒,琳琅满目的金锭堆了一地,整个大帐变得金灿灿的一片,璀璨金光晃花了人眼。

这还不算什么,当王雄诞把另外一口更大箱子倒出时,里面的金银珠翠哗啦哗的全部倾倒在地上,大家定睛一看,只见满地珠翠,各种珠玉饰物不计其数。

“这……”

王雄诞傻眼了!不是说两万两黄金么?怎么都成了珠宝?

“剩下的不用打开了!”杨侗摇了摇头,道:“如果朕没猜错,这应该是先帝从洛阳搬到江都的珍宝,李密恐怕也没有看,就胡乱的从江都宫里随便拿了出来!连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众人闻言,暗自吸了一口凉气,这些魏军高层得有多么的土豪啊,居然看都不看就当作黄金送人了。

而杨侗却更加震惊,当年他倾空紫微宫北上之时,就弄了六千多箱珍宝,以此推算,武帝搬到江都宫的珍宝少说也比紫微宫的多了几倍,这个家伙到底搞了多少奇珍异宝?这吸金能力也太强了吧?

套着民夫衣服的杨沁芳上前几步,她也跟着王雄诞魏军大营,不过她的使命不是送尸体,而是测绘魏军大营的模样,以供杨侗参考!她一一的仔细看了这些箱子,然后对杨侗说道:“皇室的箱子和铜锁都有同一个编号!这全部都是对应得上!”

比之杨侗,她更了解皇族辛秘。

这却也让杜伏威等不知她真实身份的人感到无比惊讶,本以为她是修罗卫中的一员,可如今看来,这名女子的身份也不简单呢。

杨侗点了点头,示意一边的修罗卫收好珍宝,然后说道:“朕此番将魏军将士的遗体送回去,本想借机打压魏军士气,孰料对方计高一筹,借用这批珍宝,帮助李密收扰了这支军队的军心,了不起啊。”

“对了!”王雄诞猛然想了自己遗失的记忆,说道:“圣上,送这笔珍宝的那个儒生,自称是您的故人。”

“故人?”杨侗冷笑着摇头,眼中带着几分嘲讽之色,“李密麾下谋臣,大多是士族出身,朕与这些人,可没有什么交情。他还说什么了?”

“他忽然问圣上是不是要回京,当时末将都有些猝不及防。”王雄诞迅速答道。

“嗯,知道了。”

杨侗默默地点了点头,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你就别管了,现在,朕正式册封你为鹰扬郎将,掌一卫玄甲军。”

“末将多谢圣上!”王雄诞眼中闪过一抹激动的光芒。

杜伏威、阚棱也为王雄诞感到高兴,大隋新式军制有千人级别的作战单位,名叫‘卫’,正将即是鹰扬郎将。

杨侗笑道:“你先去接管所属军队。”

“末将告辞!”王雄诞躬身告退。

“圣上!”杜伏威犹豫了一下,行礼道:“知道您要回京的人并不多,这难道??”

“不会!”杨侗明白杜伏威的意思,打断道:“这名儒生是使诈!”

“那他为何要使诈?”

“或是想打探朕的行程吧!这个且不管了!”杨侗站了起来,踱了几步,看向一边的杨沁芳,道:“魏军的营盘是何模样?”

“这是我在路上画的!”杨沁芳取出了一张草图,递给了杨侗。

见杨侗接过便思索不言,杜伏威凑近一看,不由惊讶道:“咦!这营盘好生古怪。”

“应该是某种古阵法!”

“阵法?”

“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行八卦军、六丁六甲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子连环阵、十面埋伏阵号称十大名阵,此外,还有人在其基础上衍生出各种奇阵,诸葛孔明的‘八阵图’便是从‘八卦术’变化出来的,便是司马懿也屡次吃了大亏!”杨侗扬了手中的图纸,道:“这只是前营,朕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有登高窥其全貌才能下定论。对了,杜将军会不会这些?”

杜伏威脸色一苦,摇头道:“末将字都不认全,哪会深奥的阵法啊!”

“事实上,阵法也没有这么复杂,可简单的分为进攻和防守两大类,孙膑集兵法之大成,总结先人经验,完整地将‘阵’分为十种阵型,即:方阵、圆阵、疏阵、数阵、锥形阵、雁形阵、钩形阵、玄襄阵、水阵、火阵。另外还有云阵,围敌用的‘赢渭阵’,奇袭用的‘阖燧阵’,李牧的战车阵、卫青的武钢车阵、刘裕的缺月阵,以及朕和李靖尚书弄出来的陌刀阵,其实都是以步克骑的进攻类战法!”

“关键是末将什么阵都不会啊!”听得头昏脑胀杜伏威脸色更加难看了。

杨侗看着杜伏威愁眉苦脸的模样,脑海之中灵光乍现,立即就明白了那个诈了王雄诞的儒士的意思了,那人也知道平民出身的杜伏威不懂阵术,但又害怕自己会破阵,这才以故人为由,打了王雄诞一个猝不及防,弄到了自己将要回京的消息。

可问题是……

他杨侗虽然能够说得头头是道,实质上,其实和杜伏威一个样。

杨沁芳见杜伏威实在可怜得很,忍不住对杨侗说道:“要不,我们破了此阵再回京好了!”

“你会破阵?”杨侗没好气的问道。

“我是不会!但圣上你会啊!”杨沁芳理所当然的说道。

“圣上?”杜伏威满怀的看着杨侗。

杨侗对阵法虽然是一窍不通,却知道这稀奇古怪的东西是个吃人猛兽,他可不敢拿将士们的性命去开玩笑,就在他准备说自己也不会的时候,却见骁果军临时主将麦孟才、副将薛万备煞气腾腾的快步入内,麦孟才拱手一礼,高声说道:“禀圣上,末将二人从魏军俘虏之中甄别到三千七百六十五名骁果军叛徒。”

“随宇文化及发动江都叛乱的骁果军?”

“正是!”麦孟才恨恨的说道:“这些都是忘恩负义的叛徒,请圣上从重发落,为骁果军清理门户!”

“这有什么好说的!”不待杨侗发话,一个清冷娇脆的声音冷冷响起,杨沁芳一双秀眸中神光冰冷之极。

“杀了?”杨侗问道。

“岂能让他们这么轻易死去!”杨沁芳想到疼她爱她的父皇,霎时间浑身颤抖起来,眼眶顿时红了,深吸一口气,脸色冰冷至极,恨恨的说道:“这些人乃是父,武帝最信任、最倚重的人,可是他们却背着良心造反,逼害孝宗皇帝(杨杲)自刎,连武帝、靠山王(杨义臣)也不得不自焚殉国……依我之见,就学那薛仁杲,将这些叛徒一个个烤焦,其他人在一边看着!”

说到最后几字,已经是森寒阴冷,在场众人不禁同时打了一个冷颤,不知杨沁芳身份的人更是面面相觑:这边在大烤活人,那边的刑徒时刻在惊恐之中看着,恐怕有一些人会被生生吓死不可,她这一招也实在太狠了吧?这得有多大的仇恨才到这种惨无人道的办法来多炮制这些叛徒啊?

“是不是还想学薛仁杲,一口口的将这些叛徒分食?”杨沁芳歇斯底里的仇恨,令杨侗说不出的怜惜、心痛……她本来是一个善良的女孩,他不希望她生活在仇恨之中,这才故意刺激。

“我……”杨沁芳哽咽一声,泪水连珠般落下,浸湿了胸前棉衣,呜咽的道:“我…我不是…”

“交给我吧?”

“我……”

“听话!”杨侗轻搂着她削弱的香肩,晃了晃,杨沁芳身子一颤,抬起头来,与杨侗对视,含泪而笑……

“明月!”

“末将在!”阴明月上前行礼。

“带她下去休息。”

“喏!”

待到阴明月扶走杨沁芳,杜伏威壮着胆子问道:“圣上,这位女将是……”

“她是庐江公主!”杨侗长叹一口气。

“啊?”杜伏威、阚棱大吃一惊,瞬间就理解杨沁芳了:与这些叛徒有杀父弑弟的毁家之仇,这么痛恨也难怪。

麦孟才问道:“圣上,是不是依照公主之法,还他个烤全羊?”

杨侗摇头道:“这些叛徒固然该死,但生生烤焦这种办法太残忍了,庐江也只是愤慨之下说说而已。”

“圣上,这些叛徒叛来叛去,心中早就没有忠诚观,他们为了能够活下去,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些人一旦受到蛊惑,极易发生暴动…”麦孟才误以为杨侗要饶恕这些人,眉头紧皱了起来,鼓起勇气道:“虽说杀俘确实不祥,然而这些人战力高超、极被背叛,他们随时可能导致我军溃败,圣上以为如何?…”

“麦将军你误会了!”杨侗挥手打断了麦孟才,淡淡的说道:“这些败类正如你所的这般,先是背叛过先帝,然后又背叛宇文化及、背叛司马德戡,一个二个都已经成了亡命之徒,这种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百死不足赎其罪,留着追究是个祸害!朕的意思是让你再从俘虏之中挑出一些人,凑足五千之数。然后驱逐他们去试探魏军的阵营,以便我们观察阵营的威力。为了这些人能够乖乖听话,你就以你个人名义向他们承诺戴罪立功,既往不咎。”

“末将明白了!这就去安排。”麦孟才只听得双眼大亮,他麦孟才可以信守承诺,但别人没承诺,自然无须遵守什么诺言了。

杨侗点了点头,向杜伏威说道:“杜将军,传令下去,准备出征,朕都要看看单雄信到底布了什么阵!”

“喏!”

杨侗信心十足的模样,让杜伏威信心百倍。

第566章:八门金锁绝杀之威

隋军逼近江都清流县,六万大军在平坦的开阔地带扎下了大营,杜伏威按照杨侗的要求,把营盘安排一丝不苟,不仅立下营栅,营前还挖壕沟,营地之中,每隔五十步便竖起一座高高地哨塔,壕沟之后插上密集的拒马枪,以防敌军骑兵突营,中间才是兵帐,另有营帐分放牲口等物。

几千顶大帐按照五军分别驻扎,以五杆各色大旗划分,中间则是是‘隋’字大旗,和代表杜伏威的‘杜’字帅旗。

营帐摆得整齐有序,人行道、马行道区分清晰,各营都有校尉率军巡逻,他们两班轮换,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一丝不苟。

这也是大隋王朝多名将的缘故,从立国开始,杨素、卫王杨爽等大隋名帅治军极严,对于麾下将校赏则重赏、罚则重罚,使每一道军令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麾下将领,从而促使更多人名将从中成长。

杨侗虽然不是什么名帅、名将,却也知道老巢安全的重要性,因而每次行军也都格外注重军营的安全。

这天,用罢早餐。

杨侗以杜伏威为主将,阚棱、王雄诞为副将;薛万备率领骁果军为羽翼,负责打击来敌方游骑,庇护主攻大军左右两翼的安全,而他本人则率领玄甲军为后援,加上麦孟才看管的五千敢死队,一共五万人,浩浩荡荡的朝着魏军大营开过去。

魏军这个阵营卡在前往江都的路上,此时对它的争夺已经关系到了大隋南部的整个战局,如果被卡在这里,李密就能顺利的整军再战,甚至还能从容的撤回到淮北,而自己这方军队绕道去江都,至少要多大耗四五天时间,这几天时间里,什么事情都会发生。

关键是这个军营卡在江都、历阳、庐江三郡的交汇处,一旦绕道直取江都,不仅后路被抄,魏军还有可能从这里杀入历阳、庐江,江淮大地的主力兵力是杜伏威的第十一军,现在已经全部带来了这里,导致内部兵力空虚,如果李密攻陷历阳和庐江,再有魄力一点,便会扔下江都城,全力向西,与李唐连为一体,就近接成齐头并进的攻守同盟,这样带来的难度将会比逐一歼灭难得多。

另一个原因是年底将至,各国国君、酋长、使节代表纷纷涌向了大隋,一些距离近的已经到了洛阳,杨侗可以留在江淮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在离开之前,必须帮杜伏威破掉这个阵营,只要打下这个军营,就能够迅速将战火烧到江都,把李密的军队死死的牵制于此,从而为杨恭仁提供制胜之机,到时候杜伏威这边即便是不打,都有牵制敌军主力之功,也不用担心李密再次西进,破坏江淮大地,与李渊连为一体。

魏军大营,单雄信很快就接到了隋军出兵的消息,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下达了备战的命令,然后攀上了瞭望台上指挥军士作战。

这一次,他面对的是近两倍于己方的敌军,而且自己还有两万名辎重兵补上的兵,虽不是新兵,但战力也远不如训练有素的军队,所以他现在最大的依仗便是这个阵营,虽说他对八门金锁阵有了一些了解,但是否真如房玄藻说的那般神妙,还需要用战争来检验。

望着一队队军容整齐的在营前营前列阵的隋军,以及那三支精湛的骑兵,单雄信目光越发凝重,心中也没太多的底气。

八门金锁阵虽然神妙,但功效未明;而且也改变不了他在兵力、战力、意志等方面的弱势,在单兵素质差于敌人的情况下,凭借一座死阵来以少胜多的事情,似乎只发生在传说之中。

而且阵营争夺战和守城战不同,它既没有护城河,也没有高大坚固的城墙可供将士们守御,想要凭借弱势兵力、低微士气,再加上一座死阵来抵御两倍于己的挟大胜之势而来的敌军,真的很难很难。

但事已至此,他再难,也要把这大营守住,历阳郡已经失守了,若连此处都失守了,那接下来,隋军将会大举进入江都郡,然后错开重兵把守的清流县城,直扑江都城,并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歼灭各路援军,更重要的是江都城乃是前方将士家属的集中之地,如果让淮北将士知道江都被困,恐怕会军心动荡,引起前线大军的全面崩溃。所以此营关系重大,万万不容有失。

而他另一个倚仗则是眼前的地域狭隘,对方不能将五万大军一次性投入到战场之上,他凭借着八门金锁阵,或许可以周旋一二。

……

这时,杨侗默默地看了旗帜招展的魏军瞭望塔一眼,冷冷的下达了命令,“让他五千刑徒杀上。”

‘呜—呜—呜!’

隋军阵列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

接道指令的麦孟才当即令道,“将那些刑徒的主将带上来。”

他除了骁果军叛徒,又从俘虏之中挑出青壮之士,组成了五千人的敢死队,并委派了一些主将。

不一会儿,一百名带着镣铐的男子被带了上来,麦孟才对他们说道:“现在是你们的活命机会来了,对面是魏军大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只要你们冲入敌营,我就赦免你们的死罪,放你们回家,并赐予平民百姓的身份。”

这一百人原先就在魏军之中担任中级武官,有很强的组织能力,被麦孟才挑选出来当敢死队的队正,每个人管理五十名敢死之士,干得很不错。

众人听到麦孟才的话,都激动了起来,一起躬身答应,“愿为将军效力!”

有隋军上前打开了他们的镣铐,并发给了他们缴自魏军的武器装备。

“归队吧!”麦孟才目光冰冷的看向这些人,淡淡的说道:“三通鼓后,你们立即率军进攻,能不能获得赎罪机会,就看你们自己的表现了。”

“喏!”为了活下去,这百人各自归队。

‘咚!咚!咚!’

敢死队就位之后,巨大的皮鼓声骤然敲响,五千敢死队一声呐喊,他们顶着简易的盾牌,以惊涛骇浪一般气势缓缓向魏军阵营压了上去。

“咻咻~”

密集的破空声响成了一片,破空而至的箭矢,不断射在敢死士的盾牌之上,一些倒霉的死士中箭栽落,很快被随后而至袍泽踩得血肉模糊。只是顷刻间,这密集的阵型里,只听见一片惨叫哀嚎声,成片将士倒地。但是同伴的死亡并未让人畏惧,反而激发了这些敢死之士的怒火和戾气,个个悍不畏死,疯狂的朝魏军阵营冲过去。

经过几轮的箭雨洗礼,余下的敢死士终于冲到魏军营前,冒着箭雨,推到拒马枪,与魏军战到一块。

战斗已经呈现出了白热化,魏军士兵用箭射,用长矛刺,一群群敢死士被射死、被刺穿,但又有新的敢死士涌上,而在后方,隋军士兵的箭矢铺天盖地射向魏军阵营,不断有魏军士兵中箭倒下,主攻方向的魏军很快就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前方的敢死队开始搭着云梯想向寨墙发起进攻,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不少人被挤进了寨墙与寨墙之间的间隙之中。

这些间隙仅容两人并行,但如果深入其中,会发现这些狭小的通道很深、很长,而且并不是直线向前延伸,而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到了最后,甚至连外面的喊杀声似乎都听不到多大了。

通道深处,不同于外面平整的寨墙,这内部的的寨墙之上,布满了一根根削尖的倒竖木刺,每一根足有一尺来长,稍有不慎便被木刺给伤到。

一开始,深入其中的敢死队将士还能保持一定的距离,边砍边进,但随着挤来的人越来越多,使得容许他们活动的空间变得越来越小。

有人想要借着那一根根木刺往上攀爬,但上方忽然被人用木板挡着,一块块木板的下方,同样是一根根倒立木刺,有人看到了其中危险,疯狂的将视线内的木刺尽数斩断,但随着挤进来的人越来越多,那寨墙缝隙里刺出一支支长矛,紧紧挤在一起的敢死队将士动弹不得,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利刃洞穿,发出一声声凄厉哀嚎!

“快放我要出去!我要投降”

“我也是魏军啊!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在死亡威胁下,有人疯狂的叫喊,有人想要往外挤,而外面不明就里的人还在不断的被挤进来,他们不住的前挤,不住的前推,这里有些失去理智的人,开始丧心病狂的,直接对着自己的人舞起了屠刀。鲜血很快将地面染红,浓浓的血腥味,不断的从坚固隔板中散发出来。

瞭望塔的上单雄信能够明显感觉到八门金锁阵的神妙,虽然正面战场上所受到的压力不小,可是自从这些‘隋军’攻入阵营之后,己方将士没有一人阵亡,甚至连轻伤都没有。

而问题的关键就在那些被房玄藻拉开的间隙,那一个个间隙,犹如一张张猛兽的血盆大嘴,不断吞噬着‘隋军’将士的生命,并不断的承接住了正面战场上的压力。

“没想到这缝隙看似不起眼,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奇效!”单雄信忍不住大声称赞道。

陈营的通道全部按照八门金锁阵来布置,内部九曲十八弯,最深处的景象,外面的人根本就看不到,也因此,‘隋军’仍旧不明就里,以为占据了营盘,故而卖命了似的源源不断的挤进来,而他们的‘无知’,不仅导致走在前面的将士无法从容的削掉木刺,还把他们挤入了绝境,所以这些七弯八损的通道看似人畜无害,但实际上杀机重重,只要进去了,不管人畜,都必死无疑。

他这些天亲自观看房玄藻一一布置,自然知道里面的杀机,此时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被挤进通道之中,就算不用亲眼目睹,他也能够从凄厉的惨叫声中感受到里面的景象。

想到那场景,就算是身为敌人,单雄信也忍不住心中抽搐,这些被挤进通道的‘隋军’将士,没有发挥出一丝作用,没有给魏军造成一点轻伤,便毫无价值、毫无意义死在这里。

但是对于单雄信来说,正是因为这些人被分流到了一条条通道之中,才使正面战场压力大减,五千大军的进攻没能撼动魏军营寨丝毫,反而因为大量的敌军‘杀’入阵中,使得‘隋军’在正面战场上的攻击变得无力起来。

……

隋军中军大阵,杜伏威眼看着五千死士除了在营前发生激列的战斗,进入魏军军营之后,便要下令让隋军进行第二轮攻击,将敌营正面缺口撕开,可他尚未下令,杨侗便阻止了。

“圣上,魏军营前防御已被攻占,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为何要停止攻击?”杜伏威不解的看向杨侗

“你忘了这是阵法吗?”杨侗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面色凝重的前方大营,沉声道:“朕一直在留意,发现这五千人之中,至少有一半人进去了,按理说,就算不能攻破对方营寨,多谢也会也有一些效果,但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人攻上寨墙!而且……”

杨侗鞭指营寨的方向道:“你再看那军营之前,现在还剩多少人?”

“这……”

被杨侗这么一提醒,杜伏威顿时认真看向营前的敢死之士,他们的阵型被打乱了,但凭借多年作战的经验,他依旧能够估摸出一个大概的数值,这仔细一看下来,面色大变。

“不足千人。”说出这句话的杜伏威大吃一惊。

杨侗神情肃然的说道:“一般的攻坚战,因为受限于交战点的狭小,使得兵力不能同时攻上,所以就算战况再激烈的打一天下来,进攻一方都可能损失不到五千人。可是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五千人就快完了。这种伤亡速度简直骇人听闻,更重要的是,营前留下的尸体并不多,说明大多数人都进去了,但现在的魏军却安静得很,一点都没有交战的迹象。”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的敢死队也全部进去了!

然后!

厮杀之声嘎然而止,取而代之是死寂般的平静。

一个时辰不到,五千人全没了。

杨沁芳、阴明月和杜伏威等等将领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所有人心中生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只觉眼前这座营寨仿佛会吃人一般。

杨侗看着雾气朦胧的魏军大营,也是觉得心头发毛,过了好半晌,才深深的吸了口气道:“这座阵营太诡异了,在没有探清虚实之前,我们盲目加大兵力只会徒增伤亡,这正中了敌人的诡计,鸣金收兵!”

“喏!”杜伏威也不敢大意,连忙下令鸣金收兵。

“铛!铛!铛!”

清脆响亮的鸣金声中,隋军缓缓撤退。

瞭望塔上的单雄信看到隋军稳而不乱,又有万余精骑游弋两侧,只能按下了出击之念。

已经登上瞭望塔观看的房玄藻看着那面‘隋’字战旗,叹息一声,对单雄信说道:“大将军,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发现了端倪,隋军有了警觉以后,我们下次想凭借阵营杀更多的人肯定是不可能了。”

单雄信默默的点头,目光望着下方尤在的挣扎的‘隋军’眼中闪过了一抹冷色,挥了挥手中令旗,狠声道:“把通道钉死!”

“喏!”

守在通道入口的十几名壮汉推出了一块厚重的木板,木板上面倒插着一柄柄锋利的枪刃,如同一根根倒刺一般,当木板缓缓关上通道口的时候,有人扛着铁锤的狠狠地敲击木板,上面的枪刃一点点刺进了墙壁之上。

在一片惨叫、愤怒、咆哮、求饶声中,鲜血顺着寨墙缝隙缓缓的流淌而出,整个营寨看上去,仿佛成了一座血色地狱,同样一幕在军营各处上演着,那些刚刚陷入阵中的人,甚至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会一柄柄从墙壁刺入的枪刃钉死在了通道之中。

“立即打开寨墙,将这些尸体都拖出来,就地焚烧!然后尽快把通道恢复过来。”房玄藻沉声喝道。

“喏!”

魏军将士接到命令,迅速动了起来。

一个个显得格外的兴奋,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场毫不费力的战争,但却取得了辉煌的战果。

可是房玄藻和单雄信却高兴不起来,他们对这阵营抱有极大的希望,本以为可以吃下几万名隋军,不料对方太警觉了。

更让两人无语的是,通过冲营的人的装备来看,这些应该都是被隋军虏了过去的魏军将士,而隋军却一人未损。但两人也知道己军需要一场胜仗来鼓舞士气,因此只能把真相藏在心中。

这也是单雄信不留活口的原因,如果让将士们知道死的是‘自己人’,必然会造成极大的动荡,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的灭个干干净净,以让将士们心安理得的享受到辉煌大胜的喜悦。

第567章:六月债,还得快

回到军营,杨侗迅速召集杜伏威等将议事,望着端坐一旁的杨沁芳,笑着说道:“还好朕当日多了个心眼,让庐江就近测绘魏军营盘,从而知道魏军的营盘有古怪,否则的话,我军今日恐怕全军覆没。”

“圣上所言极是!”杜伏威也是后怕不止,正容道:“魏军大营方才给人的感觉是岌岌可危,给人一种一推即倒的模样,那种情况之下,绝大多数人都会趁虚而入。若是末将为统帅,肯定会一古脑冲上去。”他站立起来,大步上前,朝杨沁芳深深一礼:“殿下是末将和十一军全体将士的救命恩人,请受末将一拜。”

杜伏威除了豪爽好武、急公好义,还重情重义,哪怕成就了一番伟业,依旧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每逢攻战,必定先登,有所缴获,必定分赏部下,他视麾下将士如兄弟,杨沁芳间接救了他众多弟兄的命,他心中由衷的感激。

“身为大隋中的一员,这是我该做的!杜将军多礼了!”杨沁芳起身还礼,美滋滋的轻睇杨侗一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是得意之色。

“圣上,魏军阵营太厉害了,可要派精锐士兵去试探一二?”杜伏威又有些焦急的说道。

“阵法向来是危机四伏、陷阱重重,陷入其中,生还的机会相当渺茫,哪怕有将士侥幸胶困,他带回来的消息也只是个人的所经所历。说不出阵营全貌,终究难以判断个中厉害!所以,派兵探阵除了给敌人送人头,没有任何意义。”见到众将愁眉苦脸的模样,杨侗笑道:“不过要破此阵,也不难。”

杜伏威大喜道:“圣上有何妙策?”

“再精妙的阵法一旦以军营的方式摆布,那它便是无法活用的死阵,诸多精妙变化都无法展现出来!在这其中,魏军起到是辅助作用,并不是构成阵法的主体,真正伤敌的阵营之中的机关陷阱,只要我们以暴力的方式将阵营推平,那么阵营也就破了。比如说,我们可以一把大火把它烧成平地,可以用投石车轰平。当然了,也可以引诱敌军出营。”

“敌军有阵营为依仗,不可能出营来战?”杨沁芳看了杨侗一眼,着重强调道:“换作是我,我也不会出来送死。”

众人大表赞同。

“未必!”杨侗说道:“魏军视阵营为依仗不假,但布阵之人也该知道死阵不能移动的缺陷,所以我们只要在敌军营外搭建一座高达五六丈的高台,他们必然会想尽办法的出来破坏。如果不出来,我们也可以观看敌营全貌,然后针而对之!”

“阚将军!”杨侗目光望向了阚棱:“这处高台就交给你了!麦将军、王将军,你二人轮流防御来犯之敌。”

“喏!”

阚棱、麦孟才、王雄诞应命而去。

次日一早,阚棱率领步卒,在魏军大营前三百步建造观望高台。

房玄藻在营中看得分明,心知隋军一旦把高台筑成,整个营盘便会尽在对方眼底,而‘死’八门金锁阵昨天之所以能建奇功,依仗的是隋军不知底细,若是任由隋军搭建高台,八门金锁阵的威力将会大打折扣,于是便告知单雄信。

单雄信大惊失色,他同样知道被敌军窥挥军营全貌的后果,便是敌人针对死阵的缺陷,发动针对性的攻击,如果军营告破,全军只有溃败一途,一旦隋军兵临江都,南方魏军动弹不得,使得北方的徐世绩、王伯当陷入孤立无援,各自作战的窘境,这后果,将比襄安失败还要严重。

“令内军杀出大营!务必将隋军耐击溃。”

单雄信见到事态紧急,投下了他的王牌之军——内军,这是李密从军中挑选三万勇士组建的精锐之师,拥有和骁果军一样的装备。为了确保单雄信在军营的胜利,李密将三万内军分了五千给他,在这关键时刻,他毅然将这五千铁甲战骑投入了战场。

命令下达,营门大开,五千铁骑杀向了隋军。

“重甲陌刀手,给我上!”

麦孟才也冷冷地下达了命令。杨侗心知魏军必然会出营破坏,他为了打消魏军昨天大胜所产生的士气,不惜将三千陌刀手交给了麦孟才,打算用最凶煞的方式震慑魏军。

‘呜——’

隋军如潮水般退下,三千重甲陌刀手步伐俨如泰山般凝重。一步一步向冲锋而来的魏军靠近,他们五百人一排,站列成六排,锋利的陌刀寒光森森。

单雄信心底的勇气也被激发了,他就不信最精锐的铁甲内军敌不过隋军的重甲步兵,他大吼一声,“擂鼓催战!”

‘咚!咚!咚!’

巨大的鼓声骤然敲响,五千内军一声呐喊,他们犹如惊涛骇浪一般,气势睥睨的扑向隋军的坚甲铁壁,扑向隋军陌刀利刃,双方轰然相撞。

王雄诞大吼一声,锋利而强劲的陌刀劈下,将迎面一名卫内从肩膀斜劈成两半,鲜血喷溅他一脸,战马长嘶着前蹄高高扬起,对准他的脑袋踢来,王雄诞不作理会,砍向了另外一名内军。

便在此时,后面的陌刀手已经跟上,陌刀闪过一道弧形的寒光,从后面将战马两条前蹄削飞,战马轰然倒下。

“先杀马再杀人!”

王雄诞大喊一声,挥刀向另一名落马骑兵劈去。

“杀!”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如惊雷般平地而响,无数长刀迎着冲锋的魏军战马斜斜挥出,五百人动作整齐划一,那雪亮的刀光宛若一轮轮弯月,耀目生花,杀气凌冽。

数百名魏军内军瞬间被斩落马背。

后来那一排士兵步履坚定的上前,手里的长刀集体挥出,将摔倒在地的魏军一刀两半。

对于面前的魏军内军视若无物,如墙而进,人马俱碎。

随着脚步缓缓向前,魏军内军前赴后继冲锋而来,却犹如奔腾的河水撞到中流砥柱之上,残肢横飞、鲜血喷涌,

陌刀队却巍然不动!

瞭望搭上,单雄信看着战士前赴后继的冲向隋军刀阵,然后便化作七零八落,变成一堆碎肉,顿时又惊又怒,心痛得跟刀绞一般。

只能下达整军再战的命令。

麦孟才眯着眼睛观望这敌军形势,看着杂乱无章的敌军慢慢整齐起来,忽然说道:“魏军准备发起最后冲锋,骁果军铁骑,冲阵!”

每一个陌手刀都是名副其实的宝贝,单纯的想依靠陌刀手来杀尽敌人是不可能的,他们主要是起到战略威慑的目的!所以任何一名将军都不愿让他们在敌军亡命冲锋下受损。

“诺!”

早已士气高昂、血脉贲张的骁果军铁骑轰然应诺!

麦孟才身为主帅,自然不能像战将那般一马当先,高兴手中马槊,大吼一声道:“冲阵!”

“冲阵!”

骁果军一分为二,如两支利箭杀向正缓缓集结的魏军内军。

骑兵最厉害的是他的机动性和冲撞力,魏军这一缓下,两大优势尽失,而骁果军却将两项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所至之处,敌人惨嚎坠马。

从魏军出营,到战争结果,前后所用时间不到半个时辰,骁果军便将这支精锐尽数歼灭,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较昨天的魏军尤胜一倍,死人死马在空地上到处都是。

什么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就是!

心在滴血的单雄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营外的隋军耀武扬威,轻松自如的搭建瞭望高台。

而到了深夜,单雄信又派出一千步卒,企图摧毁瞭望台,结果这一千人,连一个涟漪都没有起,就被善长夜战的玄甲军灭得一个不剩。

本以为到了第二天,隋军主将就会登台眺望大营,然后立即攻营,不料,高台摆在那里之后,杨侗和杜伏威等人只是看了一个多时辰,就离开了。

单雄信尤想派人搞破坏,看出门道的房玄藻不同意了。他知道隋军这是效仿己方的阵营,以一个高台来当饵,引诱己军出营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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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8章:瓮中之鳖

次日一早,隆隆战鼓破碎清晨的静谧,阚棱率领一万大军推着各式攻城器械,缓缓向魏军大营开进。

这一次。

投石车、攻城弩、冲车、撞城锤、攻城梯、井阑等器械应有尽有,只看那阵仗,便让单雄信和房玄藻看得眉头直皱,虽然他们有大阵相助,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阵法同样不是万能的。尤其是死阵对不懂阵法的人来说,是很玄乎的东西,如果以人命来填,便是十万人也不够。但是对于懂得阵法的人来说,要破死阵其实并不难。尤其是当百来架投石车被推到阵前的时候,两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到了射程范围内之后,投石车没再前进,一块块巨石开始咆哮着朝营寨的方向落下来。

“轰轰轰~”

巨大的声响中,一块块巨大破空而至,狠狠的砸在了营寨之上,木质寨墙被砸出一个个巨大窟窿,冲车同时向寨墙发起了冲锋。只听见一片惨叫哀嚎声中,一群群魏军士兵被砸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整个寨墙在投石车的轰击下不断摇晃,单雄信连忙扶住差点摔倒的房玄藻,面对隋军这种横蛮不讲理的进攻方式,便是单雄信已经有了不少作战经验,也只能涩声道:“先生,我们现在怎么办?”

“轰!”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落了下来,几名躲避不及的魏军将士连同身下寨墙被砸的粉碎。

这些日子,魏军将士紧急的组建阵式,准备到的守城器械不多,没有了远程射击的石块,现在连压制敌军投石车的的手段都拿不出来,只能在阵营之中被动挨打,投石车发射的碎石虽然加大了攻击面和伤害力,却也无法对敌军投石车造成伤害

房玄藻看着百多架在投石车和弓弩的掩护下,不断欺近的冲车,他知道这些冲车的目标并不是寨墙,而是他那十几条杀敌的通道,只要这庞然大物推上来,那通道上的墙壁等布置便会被一一摔倒在地。

“让将士退入第二道营寨,暂避锋芒!”

当初在建立营寨时,为了最大程度上拖延时间,房玄藻将营寨建的很大,为免营寨失守,导致全盘皆输,他把整个营寨分成三大部分,每一部分都能独立运作,一旦敌军强势夺取营寨,就迅速退入第二道防线,一来可以避免出现更大伤亡,二来也是为了麻痹敌军,待敌军兵马全部投入战场后,可以造成更大杀伤力,只是没想到,隋军才开始进攻,就用这种极度野蛮的方式,逼得他们放弃第一道防御线。

无法活动是死阵的最致命的劣势,如果换成由士兵组成的战阵,不仅可以避开暴力打击,还能迅速组阵再战,让敌人苦不堪言。

“好吧!”单雄信无奈的答应一声,立刻传令。

“呜呜呜~”

急促的号角声中,苦苦支撑的魏军将士如蒙大赦,迅速沿着事先好的逃生通道,退入第二道营寨,这里不但脱离了隋军射程,更重要的是要比第一道防线高了五六尺。

敌军一旦攻入第一道防线,就会发现这一道防线对外防御极佳,但是对内部却是不设防预的存在。到了里面,将会如同陷入瓮城的瓮中之鳖,到时候魏军的弓箭手可以轻松进攻,而攻入的敌军,不仅要面临四周的箭矢,还要面对令人眼花缭乱的路线,除非他们把第一道防线上的建筑物全部拆毁,否则的话,攻破这一道防御,非但不能获胜,反而令他们进入绝望的深渊。

房玄藻在徐师仁的保护下,退入了第二道防线,看着在投石车摧残下,不断被摧毁的第一道防线,脸色相当难看,照眼下这种残暴的攻击方式来看,他的第二道防御,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大声说道:“加派人手,加紧按照阵图,紧急修建第三道军营。”

“喏!”

。。。。。。。。。。。。。

瞭望高台上!

杨侗、杨沁芳、阴明月、杜伏威等人看着魏军大营在己方的猛烈攻击下,迅速沦落,阚棱已经挥兵进攻,很轻易就攻入了对方的寨墙之中,杨侗皱起眉头,沉声道:“有些不对头啊!”

“圣上何出此言?”杜伏威有些奇怪的看向杨侗,一切都很顺利,没问题啊。

“过于顺利了一些,朕总感觉里面有陷阱。”杨侗摇了摇头,他对老祖宗留下来的阵法等等深奥的东西,向来是心怀敬畏。感觉不应该这么容易破掉。

“顺利不是很正常吗?面对我军各种攻城器械轮番轰炸,那单雄信还能有什么本事抵抗?”杜伏威更加茫然了。

杨侗摇了摇头:“朕只是觉得不对,但哪里不对也说不上来,按理说,单雄信不该如此不济才对。而且我们的投石车和攻城弩虽然厉害,但一轮与一轮之间有很长的间隙时间,很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意味,这种攻击频率不至于让单雄信毫无还手之力。”

“单雄信的魏军很多是辎重兵,昨天又被陌刀手杀得尸横遍野,难免会心生怯意,单雄信也许是担心全军崩溃,便主动退到安全距离。”杜伏威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杨侗目光紧盯着攻入了大营的隋军,也不好说些什么了,之前他已经让阚棱小心再小心了,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只得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

便在此时,敌营前的将士发出一阵欢呼。

无数隋军从各处破损的寨墙处冲进了大营,他们原以为会有一场惨烈战斗,所以一冲进去,大家不约而同的挥舞着手中武器,但是尽都砍了个空,他们发现留下来的是一座空荡荡的大营。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一名校尉有些迷茫的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发现除了被投石车砸出来的一片狼藉和一些稀少的尸体之外,根本就没有一名敌人。

就在这愣神功夫,更多隋军将士冲了进来,他们看着空荡荡的大营,也是一脸茫然。

“放箭!”

一声厉喝忽然响起,但见一幕幕箭雨从天而降,一群隋军将士心头大骇,想要找地方避箭,然则这里是房玄藻精心设计的歼敌之所,哪有掩体可言?清洁溜溜的,如若一只四四方方的木盆。

“噗噗噗~”

破空而至的利箭可没理会隋军有没有掩体,只是顷刻间,这些破营而入的隋军将士便在一片惨叫声中,被射成了刺猬,一个个尽都倒在血泊之中。

外面的将士不知里面的情况,他们在阚棱的指挥下,嗷嗷叫着冲进了营寨,然后不断被魏军将士射杀,有的侥幸逃过一截,连忙想要退出去,只是他们面对源源不断涌进来的己方将士,哪里还能退得出去。

当阚棱带着亲卫冲杀进来,只见满地都堆满了密集尸体,粘稠的鲜血汇成小溪,流淌入一个个深坑,很快就被溢满,然后流向四方,如同是一口口血池一般,而己方将士正被残酷猎杀着。

这里没有一件障碍物,且无退路,而魏军不仅有挡板保护,还有高墙阻隔,所以他们这些人只能被一一猎杀。

“撤军!撤军!”阚棱舞动陌刀,将射向自己的箭矢磕飞,同时不断怒喝着。

“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彻开来,这是阚棱的亲卫通知外面将士,让他们撤退。

这是杨侗当日看到五千死敢队有去无回,而为阚棱准备的后手,他的小心之举,也让外面将士不再涌入,挽救了无数名隋军将士。

“随我冲杀出去!”阚棱狂吼一声,这架势根本没办法打,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他便发现这座军营布局者的险恶用心。同时,他也知道魏军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而是挖好了坑等他们往里头跳。

寨楼之上,看着阚棱魁梧的身影,单雄信发出一抹冷笑,一把挽起雕弓,眯起的双眼看着阚棱奔逃的方向,缓缓将弓弦拉到圆满。

正在飞奔的阚棱突然感觉浑身一冷,那种感觉让他如芒在背,他外表粗鲁,但人却极为机敏,这种感觉一生,便知道这是让神箭手盯上了,他来不及细想,连忙侧翻在地,又抓一具尸体盖在自己背上

“噗~”

随着一声弓弦震颤之声响起,一枚冰冷的箭矢贯穿了阚棱用来挡箭的尸体,阚棱一跃而起,怒骂道:“卑鄙小人。”

单雄信心下遗憾之极,箭术非他所长,所以瞄准时间长了一些,使得阚棱这个强者的危机自生,从而逃过了一劫,如果换成是徐世绩和王伯当,阚棱已经成一具尸体了。而错过了这个机会,阚棱必然有所准备,他的箭将再无建功可能,厉声喝道:“朝他放箭!”

刹那间,箭矢更加密集了一些,随后冲进来的隋军将士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破墙!”阚棱扔下手中成了刺猬的尸体,锐利的眼神却瞧上了墙壁上被投石车砸出缺口的破洞,他见到板子不厚,索性退后了几步,做一个短距离冲刺,怒喝一声,整个人仿佛一头捕食雄豹,斜刺里撞向了木墙,木墙直接炸裂开来,阚棱不可阻挡的出现在了隔壁。

“好家伙!”单雄信见到阚棱忽然消失,密密麻麻的箭矢都盯在了墙壁之上,也被阚棱这种暴力反应愣住了,他不得不承认,这种暴力方式,比起胡乱换缺口脱困的方式强得太多了。

“快!躲进来。”

阚棱缓了一口气,连续四刀劈下门板大小的板壁,然后陌刀往中间一刺,用力往前一推,一面巨大的盾牌形成。所剩无几的隋军纷纷躲了过来。

一些反应快的人,也见样学样,要么用尸体挡箭,要么砍下一块块‘盾牌。’

“所有投石机,往那盾牌砸!”单雄信冷哼一声,大声喝令道。

“嘎吱!”

在一声声沉闷的机括扣动和摩擦声里,魏军未曾用过的投石机终于再一次发威,铺天盖的碎石不断砸在巨大的盾牌上,但是碎石的杀伤面却是以一块巨石的威力为代价的,其威势并不足以轰破阚棱的‘盾牌’。

阚棱松了一口气,将陌刀刺穿‘盾牌’,奋力扛着缓缓撤退,为所剩无力的隋军将士断后。

单雄信轻轻的叹了口气,将目光望向了尚未逃脱的隋军,手中弓弦一次次颤动,每一次都能精准的夺走一名隋军性命,周围的将士也没亲着!

“够了!”房玄藻大声阻止道:“我们的箭矢不多,就放这些人离开吧!阵营的恐惧,会随着这些人带入隋军大营!”

单雄信点了点头,默默地收起了弓箭,并下达了停止放箭的命令。

这一仗总算是自己这边赢了,己方士兵终于又一次击退隋军的进攻,隋军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今天应该不会再来了。

当下命人打扫战场,收集箭矢,重新搭建第一道营寨,不过全军的精力都投在第三道营寨的建设之上,至于第一道营寨,是没有时间完全修复了,只能简单的把寨墙重新立起,用来作为缓冲。

顶点

第569章:破阵之法纷至沓来

“末将有负重托,请圣上治罪!”魏军大营之前,浑身浴血的阚棱单膝跪地,大声请罪。

虽然他逃过了一劫,但身上也是中了五箭,鲜血汩汩而流,但他恍若不觉。

“阚将军请起!”杨侗叹了口气,上前几步,将阚棱扶了起来,“若非是你反应得快,及时吹响了号角,我军恐怕会有更多的牺牲。你不仅无过,反而立下了大功。”

阚棱是第一批冲进去的人,他发现不对之后,立即让人吹响了号角。所以隋军这一波攻势虽然以失败告终,但实际损失并不大,只有两千多人,重要的是带回了魏军大营的具体情报。

“多谢圣上不罪之恩。”阚棱感激道

见他失血过多,脸色惨白,杨侗连忙道:“来人,扶阚将军下去休息,务必用最好的良药。”

“喏!”

待阚棱等伤兵被移走,杜伏威问道:“圣上,要撤军吗?”

“唳!”

便在杨侗将要下令撤军之时,上空传来一声尖利鸣叫,一道巨大的黑影俯冲而下。在它落到地方,收回翅膀的时候,竟卷起一阵狂风,带起漫天的灰土。

沙尘散开之后,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杜伏威挥了挥眼前的灰尘,定神望去,只见杨侗身旁,站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雕,那大雕高达四尺以上,精光骇人的双目冷冷观察四周的一切。

在杜伏威和王雄诞等人为这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所震撼时,大雕竟用硕大的头,亲昵的蹭着杨侗,像个撒娇的孩子一般。

杜伏威惊愕道:“这是圣上养的雕?”

“正是!”杨侗从大雕身上取出一支铜管,取出了里面的信件,认真观看了起来,不一会儿,天空之上又传来三声鸣叫,三只神鹰落到了杨侗眼前,杨侗依次从它们身上取出了信件观看。

杜伏威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大隋是用雕、鹰传信。这可比人力强得太多了。

“飞鹰传信是我大隋高级机密。杜将军、王将军务必要保守这个秘密。”杨侗周围全是修罗卫和玄甲军将士,他们都知道‘飞鹰传信’之密,只有杜伏威和王雄诞这两个‘外人’不知道,因此,杨侗格外叮嘱了一下。

“末将明白!”

“末将明白!”

杜伏威、王雄诞自然明白飞鹰传信的重要性,在战争之中,信使、斥候没有飞鹰快,可以借助这个有限的时间,打别人一个时间差。然而飞鹰传信看似高明,却不是不能复制,只因权贵人家的猎鹰就可以传递信函,只是没有人想到这个办法。若是让敌人知晓,必然会利用起来,这对己方绝非好事。

“以后,朕会派人来第十一军也置情报署,到时候,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通过飞鹰交流,省时少力,又便捷。”杨侗笑着说道。

“喏!”大开眼界的杜伏威、王雄诞忙不迭的说道。

“禀圣上!武部尚书裴仁基来信!”一名修罗卫上前。

“念!”

“此曰八门金锁阵……”

“圣上,滑国公来信。”

“念!”

“此阵名叫八门金锁阵……”

“光禄卿王琮来报……。”

“太府寺卿杨元弘来报,此阵破之不难!”

“……”

说话之间,各种关于破阵的办法络绎不绝的呈递到了杨侗手中。却是杨侗昨天登高观阵,他一点都看不懂,只得绘制魏军大营的阵图,然后以飞鹰发往各地,请各路高手给出主意。

大雕、三鹰带回来的破阵之法,分别是来自南郡李靖、徐州杨恭仁、南阳杨善会、洛阳房玄龄之手!现在送来的则是其他地方大能,通过普通驯鹰反馈的方法。

杜伏威、王雄诞只听得目瞪口呆!

这个被他们视为不可逾越的天堑,到了一个个大能之手,居然是这般的容易,仿佛就跟吃饭喝水一般。为自己的选择庆幸之余,不由得也替布阵之人感到默哀,他一个人,哪里干得过拥有如是之多大才的大隋王朝啊?

这纯粹就是仗势欺人,人多欺负人少。

“走,破阵去!”一一看完,杨侗信心十足的一招手,带着一伙人登上了瞭望台,顿时,整个魏军大营中尽入眼底。

“原来这叫八门金锁阵啊,末将还以为是八卦阵呢。”杜伏威感慨道。

“朕也是这么认为的。”杨侗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不会阵法没什么好丢脸的,他不会破阵,但是麾下将臣会也是一样,而身为上位者,就应该集他人之智为己用。

“圣上,此阵有何奇异?”见到梳理完毕的杨侗信心十足,杜伏威询问道。

“八门金锁阵是八卦阵的变异之阵,它原本是一座战阵,根据相生相克之理,演化出一百多种致人死于非命的杀法,所以它看似简单但却变化万千,若我们能得之一二,便能以一敌百、以一敌千。如果我们继续傻乎乎的以破营之法来破,几十万条人命都不够。”杨侗将杨善会的意思说出来。

“如此厉害啊?”杜伏威眉头紧皱,若真如杨侗所说,这魏军大营到底还破不破了。

“厉害的是乃是战阵,而不是这个死阵。布阵这个人虽然精通此阵,但魏军将士却不会,所以他只能以营寨的方式来搭建成一座死阵,只要我们弄明白了,即可破之。”

杨侗如若阵法行家附体一般,用朝露宝刀指着魏军大营,道:“朕方才看了各个破阵方子,大家的办法其实跟我们的思路大同小异,只不过我们的打法用错了地方!我们之所以中招,是因为布下此人的颇有心机!你们看,这营盘看似一体,实际是由三个部分构成,每个部分都可以独立歼敌,而且立营之所是逐渐增高,难度也是层层递增!前天,那五千死士是死在第一部分的陷阱之中。而阚棱将军破了第一部分之后,便在第一、第二部分之间为敌所困。”

“这又是何原因?”杜伏威看向杨侗。

“从阚将军所述可知,这交汇处没有掩体,形同一个瓮城,当我军攻破第一部分,敌军则退第二部分,然后从四面放箭,令我军将士无从躲避,这也是木头搭建,阚将军反应得快。如果换成瓮城,或是脑子僵硬的人,恐怕落得全部死绝的下场。如果阚将军当时破了第二部分,魏军便会退到第三部分,如此一来,便能起到层层消耗我军的目的。而一旦我军退却,他们又会跑到第一部分来,循环往返的歼灭入营之军。”

杜伏威也反映了过来,仔细看向对方的大营,眼中闪过了一抹厉芒,问道:“圣上的破解之法是什么呢?”

“既然我们已经弄明白了敌军的用意,自然不能用将士的性命去填。”杨侗说到这里,又将李靖的破解之法说了出来,“他们分段防御,我们就分段攻击!继续以刚才的方式把敌军逼到第二部分,然后将投石车前移,将油罐投向第二部分营寨,一把大火将之烧毁,迫使对方退守第三部分。现在吹的是西风,所谓西风东吹,第二部分的滚滚浓烟都吹向第三部分,敌人自然只能放弃。失去了这座营寨,我军便能兵临江都。”

杜伏威点了点头。

一旁的王雄诞问道:“先把第一部分营寨放火烧掉不是更好吗?”

杨侗解释道:“我军若是放火焚烧第一部分,敌军定会瞬息反应过来,直接放弃第一部分,大火不仅无法取得杀敌的效果,反而让我军受堵,等火势熄灭,敌人已经在第二部分做好了防火准备,当我们破了第二部分,他们仍然可以凭借第三部分与我军周旋,然后又在后面修第四、第五、第六部分。”

杜伏威双拳互击了一下,向杨侗拱手道:“请圣上准许末将带兵破营。”

“准奏!朕在此亲自督战,为杜将军击鼓助威!”这瞭望台可以把魏军大营一览无余,在火起之前可以掌握到敌军的一举一动,杨侗看向王雄诞,道:“王将军去助战!”

“喏!”杜伏威、王雄诞应声应命。

……

正午,隋军再次发起进攻。

打击来得太快,致使魏军来不及修复的第一部分营寨,坚守不了没久便被攻破。这一次,隋军没有让人攻营,而是继续以投石车进行攻击,魏军的第二部分营寨在猛烈的进攻下摇摇欲坠。

“大将军、尚书令,我们撤吧!”徐师仁狼狈不堪的来到单雄信和房玄藻的身边,急声道。

单雄信和房玄藻互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退是容易,但还未完工的第三座营寨,还管用吗?

而且对方在高台之上,可以将营中看得一目了然,就算退往第三座营寨,区别其实也不大,用不了多久,对方投石车会再次往前推进,然后继续用这种粗暴的方式轰砸,这又跟现在有何区别?

如果现在一退,这座被寄予厚望的大营恐怕连明天都不到就会彻底失守,而距离不好打仗的寒冬腊月,还有一个多月呢!

更可怕的是魏军将士已经知道自己有退路可退,人一旦有了这种念头,他们还会坚守吗?恐怕很难。

房玄藻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巨石,以及将士们脸上跃跃欲退的表情,无奈的说道:“退吧!”

“这……”单雄信不解的看向房玄藻,这第二座大营至少可以守到明天,一旦放弃,士气也会随着这一退而彻底丢掉。可是当他看到将士的表情时,终于明白了房玄藻的心情。

房玄藻见单雄信明白了过来,苦涩一笑道:“现在看来,是无法坚持到寒冬了,我们只能做到多拖一时就多拖一时。退吧!今天至少是可以撑下来的!”

单雄信狠狠地点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厉声喝道:“撤到第三座营寨,全力固守!”

一群魏军将士如蒙大赦一般,提着武器纷纷往后跑去。

“唉!”单雄信愤然之极。

“哈哈,一切不出药师所料。”营外的瞭望台上,杨侗将魏军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的恶气终是泄了出去。他扫了一眼旌旗,恶狠狠的下令道:“传令下去,投火油,放火烧!”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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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0章:兵临江都

“大将军,着火了!”单雄信刚退到最后一道营寨,便听到一声惊呼。

单雄信回首望去,只见第二座营寨冒起了火光和滚滚浓烟,烈火迅速蔓延,汹涌的火焰被风势卷向东边,一顶顶住军帐篷赤焰飞腾,形成一片几里长的火海,整座营盘都仿佛被大火吞没一般。一些接到命令比较晚,撤得比较慢的魏军士兵在大火之中哭爹喊娘,在汹涌烈火之中互相践踏,争先恐后逃命。西风助火威,将滚滚浓烟朝第三座营寨席卷而来。

“该死的杨侗!”单雄信重重一拳砸烂了面前的挡板,只恨得咬牙切齿,如果对方用大火焚烧第一座营寨,他们就有足够时间把防火,并将火势隔离在第二、第三座营寨之外,然后凭借汹涌火势、隋军无法来犯之时,抓紧修建新的营寨,但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势蔓延,并且在大风之下向朝这边扑来。

“撤,放弃营寨!”

单雄信这一次无需房玄藻提醒,就暴跳如雷的下达了撤离的命令。再不撤的话,将士们就被这场大火彻底吞灭,人都没了还怎么抵挡来犯之敌?

房玄藻长长一叹,在将士们的护卫下开始撤退,至于投石车这些重型兵器是带不走了,甚至囤积起来的粮食无法抢救,多拖一刻,非得被浓烟活活闷死不可。

单雄信纵有天大的不甘不愿,却也不敢停留一刻,带着大军迅速的退出军营,看着大营被火光和浓烟全部笼罩,心中一片冰寒,涩声道:“先生,我们失去这座营寨,再也没有屏障了,隋军不仅人多势众,还有数万精骑,单凭我们这些兵马怕是拦不住隋军了。”

房玄藻默默点头。

最精锐的五千内军早在前天,就已经被隋朝的重甲陌刀军切了得一个不剩;大隋铁骑和那支神魔一般的陌刀军,对于魏军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噩梦。现在失去了地利优势,心惊胆战的魏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隋军。

房玄藻沉吟片刻,道:“其他的以后再说,当务之急,乃是保全我们这支军队。”

“啊?”单雄信吃惊道:“我们很危险么?”

房玄藻点了点头,又回首望着大火弥漫的营盘,皱眉道:“这场大火顶多只会拖延隋军一个时辰,之后便能赶上来。而我军皆为步卒,恐怕不到清流县就被隋军铁骑追上。”

“这可如何是好?”单雄信只听得心头一片冰寒。

“我军如今士气不振,隋军一旦袭来,我军必将不战而溃。所以我们必须挡住,并将此军完整带回清流城,我有一计,或可迟滞敌军。”

“请先生示下!”单雄信连忙躬身道。

房玄藻道:“辎重兵是不稳定的军队,可让他们沿路撤往清流县,而大将军则将精锐之师化整为零,拆分成千人、五百人一队的小股军队。目的不是与隋军正面对决,而是袭杀斥候、破坏道路,想尽一切手段来迟滞骑兵。”

单雄信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此法确实有用,但前提是需要军中将尉对魏国有着绝对的忠诚,否则的话,分出去的军队有可能直接投降,亦或是一哄而散的当起了逃兵。

如今隋军大举压境,大魏的形势也相当不妙,失去自己的节制之后,这些将士能有多少人愿意对抗汹涌而来隋军?

“辎重兵战力、意志虽然不强,但人数众多,而且经历过无数战事,他们比起新兵强得太多了,稍加训练,即可成为精兵,就这么放弃实在太可惜了。但现在让他们断后的话,肯定会一哄而散,正因如此,我才建议大将军让精锐之军担任这个任务!”

房玄藻明白单雄信的担忧,叹息道:“此策确实不好施展,但若是将大军聚集在一处,很容易陷入隋军的包围,人数众多的却无作战意志的辎重兵必然率先崩溃,继而影响到精锐之军的士气,届时,失去的将士会更多。至于如何抉择,全赖大将军做主了。”

单雄信沉吟片刻后,沉声道:“我亲自带领千人作战,其余将士,以五百人为一队,由各级将领为主,分开袭扰,至于能有多少兵马愿意继续听从将领们的号令,实在无法保证。未免出现意外,请先生带一千精锐带着辎重兵先回,若我不死,必回清流与先生汇合”

房玄藻点了点头,又说道:“大将军的任务是破坏道路为主,万万不要逞一时之气,与敌军决战。””

“末将明白!”

当下,单雄信把军中一众将领,包括偏将、郎将、校尉、旅帅、队正全被单雄信招来,将计划说了一遍之后,单雄信说道:“我只需要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诸位将军愿意回清流城,魏王殿下和我单雄信万分欢迎,若不愿意再打仗,我也不会勉强诸位。”

“大将军放心,我等必不辱使命!”

众将校当即大答复,魏军几乎的武官体系是李密这几年淘汰来淘汰去,才挑选出来的可信之人,其中不少将领,是从‘蒲山公营’、‘内军’提拔起来的,对李密极为忠诚,而且他们的家人都在江都城,此刻听到单雄信这么一说,纷纷表明了态度。

单雄信对众将一抱拳,沉声道:“今日一别,诸位珍重!”

“大将军珍重!”一众将校同时拱手,对着单雄信朗声道。

单雄信没说什么,简单分派了一下任务,人马便分散开来,单雄信亲自挑选了一千精锐,由徐师仁护送房玄藻前往清流城。

。。。。。。。。。。。。。

魏军阵营一破,隋军再无阻碍,可以对江都长驱直入。阵营大火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火势变弱之时,隋军将士冒着炎热,迅速清理出一道,保住了魏军仓促撤离,而留下的军粮。

“圣上!魏军全军皆为步卒,此时追击还来得及,末将愿率一支精骑,前去追击单雄信。”麦孟才请命道。

“麦将军歼灭贼寇之志,朕心甚慰。”杨侗看向麦孟才道:“但是你知道单雄信如今退往何方吗?魏军虽然撤离,可他的兵马并未受损,将军认为多少军队才能打赢单雄信?关键是如果误入敌军阵法之中又将如何脱困?”

“这……”麦孟才为之傻眼,魏军如丧家之犬,单雄信纵然有再多兵力,他也不怕,但是古里古怪的阵法还真让人心头发毛。

“我军兵多将广,士气高昂,可以步步为营的推向江都,那单雄信总会遇到的,又何须冒这个险?等我军休整,便以堂堂正正之师逼进。若此时贸然出追击,中了算计,非但不能建功,反惹他人耻笑。”

“圣上!”杜伏威拱手道:“自襄安城兵败开始,魏军跑到这里修建军营,将此阵营视为拦路虎,前方肯定不会设阵。如今单雄信溃逃,人心惶惶,恐怕他便是想布设阵法,也不会有人听从!再者,阵法也不是一时半会搭建而成。为了歼灭敌军有生之力,末将倒是觉得可以追击一番,若是遇到阵营,大不了退回便是!不如兵分数路,尽快将战火烧到江都,将李密主力牵制在清流一带,免得他有更多腾挪时间。”

“杜将军之言颇有道理!”杨侗想了一想,道:“既然如此,麦将军、薛将军、王将军各率一支骑兵,前去追击单雄信,朕与杜将军率中军驰援向清流城推进!记住,逢阵莫入。”

“末将领命!”麦孟才、薛万备、王雄诞连忙出列,躬身应命。

阚棱张了张嘴,最终只能长长一叹,这本来该有他的一份才对,奈何有伤在身,不好硬撑着出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前去立功,而自己只能跟在圣上和义父身边稳扎稳打,感觉有点不太好。

道路很快就被清理出来,三路隋军骑兵开始向江都郡挺进,然而三人进军速度,并没有想象中的胜利。

单雄信亲率一千兵马,据守险要,将麦孟才给迟滞住了,而薛万备和王雄诞这两路兵马,在两个时辰的时间内,遭到不下十次的大大小小攻击,虽然每次杀过来的敌人不过数百人,但手段相当恶劣,单雄信那边虽然最厉害,但他至少是正常袭扰战,而被单雄信放了羊的将领,可没那么多讲究。这些郎将、校尉、旅帅大多是当过山贼的人,打游击、搞破坏相当有一套,你问他们兵法战阵,或许没有一个人答得上来,但说起玩阴的,这些人个个都是行家,断路、陷阱等等各种打法,五花八门,让人头疼无比。

当然,也有人见隋军势大,选择当了逃兵,麦孟才等人当然也知道单雄信的打算。

然而!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办法?人家根本不跟你正面较量,单是破坏道路这一手,就让骑兵无法胜利挺进。单雄信算是唯一的主力了,但他也是居无定所,他根本不与部下进行联络,摆出了一副任其自生自灭的架势,即使他本人想找,恐怕也找不到任何一队人马。

接连两天,众人被这批仿佛苍蝇一般的人给折腾得没半点办法,至于房玄藻统率的主力,影子都看不到,无奈之下,只得向率领主力缓缓行军的杨侗汇报,请杨侗出主意。

“此事倒也不难。”杨侗不禁笑道:“这些军队既然已经脱离了单雄信的掌控,要策反、降服应该不难才是。告知这些人,只要放下武器投降,朕不但既往不咎,还有赏赐。”

“圣上此法甚好。”杜伏威也点了点头。

杨侗正想下令,却见营外奔来一名修罗卫,躬身道:“禀圣上,三位将军传来消息,都说那些袭扰大军的流寇,全都不见了!此外,魏军主力已经退入了清流城,他们不仅加固城防、开凿护城河,还在城周挖了宽达三里的陷马坑,全城上下积极备战,以等我军。”

杨侗:“……”

杜伏威、阚棱:“……”

“命令麦孟才、薛万备、王雄诞向主力汇合,小心一些,休要中了敌人夜袭之计。”杨侗哭笑不得的下令。

“喏!”修罗卫迅速退去。

杨侗看向杜伏威,笑着说道:“年底将至,将有数十个国王赴京朝拜,一些人已经到了洛阳,朕已经还朝了,至于江都战事就拜托杜将军了。”

“末将领命!”杜伏威慷慨应命。

“朕会留下一支收放飞鹰的情报组织,若是遇到稀奇古怪的阵法,务必在第一时间测绘阵图,发往帝都。有什么麻烦也可以第一时间请示。”

“喏!”杜伏威现在就怕这个无从下手的阵法了,听杨侗给他安排一只飞鹰队伍,瞬间就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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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章:楼观歧晖刺隋皇

今年的冬要比往年早一些,寒风自北边凛凛而来,肃杀气息笼罩在中原。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覆盖了辽阔的原野,使天地交接成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

阴沉沉的天幕上,几声鹰唳自高空中传来,四只神骏鹰隼展翅翱翔,俯瞰着大雪纷飞的苍茫大地。

“哒哒!”

就在这时,一阵阵整齐划一的马蹄扣击冰雪大地,像雷霆一般压迫过来。

襄城郡官道两旁,紧急采伐过冬薪火的百姓循声望去,只见在白雪的映衬下,一面大旗正在向北移动,那血花一般凝结在空中的鲜艳旗帜,在冰天雪地里显得那么绚丽。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尽皆呆了。

旌旗之后,至少万多名玄甲精骑气势汹汹的压迫过来,一时间,刀枪蔽日,耀耀生辉,旌旗如云,漫天翻卷,真可谓是杀气腾腾。

这支精骑虽然只是正常行军,对百姓没有丝毫恶意,但散发出来的煞气更加可怕。这是一种百战余生、刀头舔血的气势,那种嗜血而彪悍的气息比百姓们见过的王世充、朱粲军队强了无数倍。

这是哪来的强军?竟有如此骇人气势?

在众多朝军队静立行礼的樵夫之中,岐晖道人绝对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人,他五官司平平无怪,身材矮小,不足五尺的身高加上瘦弱的身材,一眼看上去,很难让人想到这样一个人会是楼观道之主,只因他身上根本找半点绝世高人的风华。

楼观道是道教派别之一,在魏、周、隋各朝,都受到皇室的尊崇敬重。自古以来,道家素有“夜观星象”传统,楼观道结草为楼,观星望气,因而名曰楼观。在北魏统治者的支持下,始正式成为一个拥有相当数量的徒众、并对朝野上下有一定影响。观楼道发展于周、鼎盛于隋,尊尹喜为祖师,立意畅玄皆本“道法自然”“清静无为”为根基。

岐晖在周武帝时期出家入道,隋开皇三年师事楼观道法师苏道标,之后继承师位,成为楼观道主持,当时佛门势大无双,隋文帝为了平衡其势,大力支持与皇室亲近的楼观道,致使楼观道兴盛关中,身为主持的歧晖在关中声名远播,是关陇权贵的座上宾,言语之中必定称其为“仙长”。

隋大业七年,武帝亲征辽东,岐晖预知“天道将改”,告知弟子“当有老君子孙治世”、“此后吾教大兴”。后数年,大隋天下果然是狼烟四起。

到李渊起兵于晋阳,兵锋直指关中时,李秀宁屯兵宜寿宫,岐晖倾尽观楼道粮草相济‘娘子军’;后李渊兵至蒲津关,岐晖喜曰:“此真君来也,必平定四方”,并发观中道士八十多人向关前应接,得授紫金光禄大夫;唐军进攻隋都长安前,唐高祖李渊特遣使诣楼观设醮祈福,次日果克长安。

之后,岐晖时常奉诏入宫,主持斋醮,为国祈谢。颇得李唐朝野尊崇。楼观道盛极一时,一方面是李渊需要利用“朕自祖先,出自老子”,另一方面也是岐晖有“应接圣君”并“斋醮有验”之功。

然而时世无常,李唐入主关中不到几年,就被大隋王朝打得鼻青脸肿,李渊这个‘老君子孙’灰不溜秋的退往襄阳,作为李唐的坚定支持者,楼观望如若关陇权贵一般,一律遭到大隋清算,位于大隋境内的楼观道各处道观全部倒了血霉,土地、山林、道观、店铺、钱粮等等财产统统被没收干净,可谓是损失惨重,普通道士不用朝廷逼迫,便吓得主动还俗,从朝廷之手领到了田产,悠哉悠哉的当起了平民百姓,至于骨干分子,要么被处死,要么就到边境去修长城。

虽说依旧是李唐帝国的国教,然而李唐就那么点地盘,且巴蜀又是道教派别最多的地方,早先着重在关中、中原、河东、河北等地发展的楼观道,到了巴蜀则是成为一个外来者,更因为是皇家认可的教派,更是成了出头之鸟,饱受各派排斥,声势远不如当初不说,甚至连生存都相当困难。

歧晖择李弃隋之举,成为本派衰弱的根源,饱受教中高层的指责,主持地位岌岌可危,这令他感到相当难受和沮丧,毕竟当初的选择是得到大家的支持的,可如今的责任却由他一个人来扛,对他而言,无疑是相当不公平的。

但是人性历来都是如此,当你帮助别人走向辉煌时,别人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可是当你把别人带入困境时,那你就会成为公众之敌,成为断人财路的罪魁祸首,这个人性观念,便是道士也不例外。

歧晖是个十分精明的人,他不仅精通道法、政治,还是一名剑术名家,并有过自己的辉煌,在李唐与薛举交锋时,他曾作为客卿的身份参战。可惜事实证明,在兵荒马乱、堂堂正正的沙场之上,剑术的作用十分有敢,马战和步战完全是两码事,沙场战技和江湖斗狠也是截然不同,当年他甚至以剑术戏耍过大隋猛将鱼俱罗,但是到了马背之上,或是生死较量,他一身剑术完全失去用武之地。

作为有野心、且享受过辉煌的人,歧晖自然不甘与草木同朽、被人遗忘,所以当李渊召见他的时候,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刺杀杨侗的请求,哪怕他知道刺皇杀驾是一条不归路,但他也要在自己老去之前,为自己、为楼观道刺出一剑。

此时此刻,如果有精通剑术的武者仔细观察,会发现看似随意无比的歧晖实则是蓄势待发,他朝着行军队伍行礼的目光很是专注,给人的感觉是他仿佛在朝圣一般,对歧晖来说,这样专注也是一种修炼,可以让他保持在巅峰状态,因为他即将面临的,是万军丛中的帝王,他的机会只有一次,必须要将全部精神汇聚到这一剑。

哪怕李渊说他只是辅助,真正的杀手另有他人,但除了楼观道之主以外,他还是一名有尊严的剑客,从他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歧晖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他要让自己这一剑成为千古绝响,成为破开天下格局一剑。

对于让自己沦为刺客,歧晖并没反感,因为荆轲刺秦流芳百世、名传千秋,所以今日他要效仿荆轲。

今日之局,李渊有过周密部署,甚至对杨侗今日必然会出现的时间、地点,乃至身边护卫都有精准计算,但这些全都和歧晖无关,他需要的只是确定目标,然后完成任务,为了今天这惊天动地、改变天下的一剑,他足足准备了两个多月,让自身的状态调整到鼎盛时期的巅峰一刻。

隆隆声响中,大隋雄师浩浩荡荡如一片赤潮般一路向北,马蹄踏在地上,溅起许多雪片。

目标地点越来越近了,哪怕歧晖尽量不去胡思乱想,但随着目标逐渐接近,依旧不可避免的涌现出了一些杂念。

他不仅过了黄金年龄,还有安逸之中生活了很多年,不可能永远保持巅峰状态,如今的他或许已经不再配剑术名家的名头了。

这样的念头不断在歧晖的脑海之中划过,直到他看到自己目标的时候,各种杂念才迅速清空,他准备刺出自己一生之中最璀璨的一剑。

**********

一般来说,杨侗都是在马车上处理公务,到了午餐的时候,会和庐江公主杨沁芳、惠妃萧月仙一起吃,行军伙食不算好,可是和家人吃饭之际说些军务、聊些家常、谈天说地,行程倒也不至于无趣。

萧月仙这段时间情绪不高,娇慵无力,十分贪睡,经过军医诊断,才知道她有了身孕。确诊之后,萧月仙满脸都是欢喜的泪水,不顾一旁尚有外人,就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夫君喜极而泣。

在古人眼中,一个女人不管有多么尊贵的出身,亦是母凭子贵,若无子嗣傍身,年老之后孤苦无依,若是不能延续血脉、承继香火,严重一点,甚至死后连祖坟都不得入!萧月仙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子嗣傍身,那么她的惠妃之名才算是名正言顺,现在好了,漫天阴霾尽散,生活充满希望,一颗芳心也彻底定了下来。

为了照顾怀孕不久的萧月仙,行军速度也慢了许多。不过离春节还很早,杨侗也不着急。

而在他下了马车之时,忽然感觉到汗毛直竖,这种如被猛兽盯住的感觉,杨侗并不陌生,根本来不及细想,几乎是本能抓起一半车门合上。

“噗~”

就在他拉上车门一刹那,一支箭矢呼啸着射到了楠木门上,露在外面的箭头闪烁绿莹莹光泽,分明就是一支毒箭。

“有刺客!”

杨侗反应极快,他喊了一声,便已抽出了腰间朝露宝刀,并一脚把走到了眼前的阴明月踹到一旁,却听到第二支箭撕破长空的风响,他不假思索,伸臂一挥宝刀,将飞来之箭一斩为二。

这一瞬间所发生的事情只在兔起鹘落之间,阴明月才发应过来,若非杨侗那一脚,她便会成了第二支箭的箭下亡魂。

没人会想到有人在大军之中刺杀杨侗,便是杨侗自己同样也不相信,他虽惊不乱,见到修罗卫已经反应过来,便警惕的看着四周。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官道边的积雪忽然暴开,二十多名全身俱白的人手持长剑对杨侗所在的马车展开袭击,一柄柄雪亮的宝剑带着冰冷的杀机电闪而至

杨侗并没有动,只是冷冷的看着向他飞速靠近的刺客。

“噗嗤!”

一支弩箭洞穿了刺客咽喉,疾奔中的刺客直挺挺的无声倒在杨侗身前不足三丈远的地面,四肢抽搐了几下,没有了声息。

“噗噗噗~”

弩箭炸响声中,接连不断的血花绽放在了雪地上,在修罗卫的强弩之下,没有一名刺客能够靠近杨侗三丈之内,只是顷刻之间,二十多名刺客尽数倒地,身上要害各自插着一支短箭。

阴明月抛下手中弩,自身上抽出一把匕首,躬身道:“末将失职,让圣上受惊,罪该万死!”

说着,便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脏,干脆果决,没有半分犹豫,

“叮!”

在一声清响声中,阴明月的匕首已经被杨侗击飞,阴明月没有抬头,却也没有再寻死。

“笨女人!”杨侗从来不打女人,但现在忍不住一巴掌,狠狠地扇在阴明月洁白如玉的俏脸上,他差点没让这傻女人给气死,若是自己慢了那么一点点,她差点就把她自己给杀了。

其实杨侗知道怪不了修罗卫和玄甲军,大家以长蛇状态正常行军,中间正是最薄弱的环节,休息时间号令一响,恰是比较松懈的时间,刺客忽然横穿官道,大家都有措手不及之感。

“事情还没完,一边去!”杨侗的目光凝视前方,只见一道白色人影,借着修罗卫击毙二十多刺客的间隙,突破了封锁,如离弦之箭向自己杀来。

阴明月看向冲来的歧晖,美眸变得森冷无比,一挥手,两支短箭已经射向对方要害。

一直均匀潜近的歧晖,在这一刻猛然加速,身形之快,让阴明月应接不暇,在她两枚短箭射出‘膛’的同时,歧晖已经靠近,空无一物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剑,在雪光下折射出如月寒气,毫不犹豫的刺向了杨侗。

“噗噗~”

两枚短箭深深的没入了歧晖的身体,然而并未刺中要害,阴明月拔出天异剑,反手刺入了歧晖的胸膛,然而歧晖的知剑却诡异的绕过阴明月,直刺杨侗咽喉。

这是他最后一剑,也是平生之中最强一剑,不容有失,看着剑锋在绕过阴明月脖子的瞬间,他的双眼不可抑制的闪过一抹兴奋神采,他自信,就算换成早年被驱逐出门的大师兄章仇太冀,也绝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躲过这一剑。

阴明月大惊失色,但此刻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她除了将用尽全力的将天异剑向歧晖体内推,另外一只支手已经无法做任何事情,然而她想象中的鲜血迸溅的场面并未发生。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朝露宝刀刀脊上的锯齿在歧晖茫然的目光中,牢牢的锁住了他的剑锋,紧跟着感到一股沛然之力在剑上震荡开来,只见杨侗用力一拧,用刀上锯齿夹着剑锋,往外面推开,使那冰冷的剑锋缓缓离开阴明月的脖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定格,而在歧晖失去生机的眸子里,杨侗突然感觉到危机再起,一把冰冷剑锋蓦然自他身后,一名老者的模样在歧晖涣散瞳孔、冰冷剑锋中变得清晰起来。

杨侗身体在不可思议的情况下,搂着阴明月的纤纤蛮腰侧身一倒,对身体完美的掌控力让他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绝命一剑。

对方见到杨侗避开这夺命一剑,明显也是吃了一惊,然而手中剑却紧跟着杨侗的身子如影随形般袭来,对手中剑的掌控力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哼!”杨侗手一松,将阴明月放倒在地,身体诡异的一扭,此时此刻的杨侗在局外人的角度看,就好似物漂于水,球滚于地,整个人如不倒翁一般上轻下重。幅度虽然不大,却已足已避开致命要害,令对方失去最后刺杀的机会。被动挨打当然不是杨侗的风格,藉此瞬间即逝的间隙,左手精准无误的搭在了对方握剑手腕。

太极拳以静制动,对敌之时有“发、拿、打、化”四法。

所谓“发”是以气蓄劲,把全身气劲集中于一点,爆发而出;“拿”是以劲拿劲,擒拿对方关节或穴道,截断对方攻击,从而牵制对方,使其败落;“打”则有打势和打意之分,就是想方设法干扰对方精神,指上打下、声东击西,打断对方攻势,让节奏顺着自己的意而走;“化”以柔劲为主,以大化小、以小化无,最终化解掉对方攻势,乘胜追击。

这是杨侗的拿手好戏,在他握住对方手腕的时候,反手一扣,只听“咔嚓”一声,那老者腕骨脱臼,杨侗手腕如丝般的缠上,一鼓作气,肘关节、臂关节相继被卸了下来。

与此同时,悬空的左膝用力往上一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嗷呜!”

一声凄厉的惨嚎自那老者嘴里叫出,这要命的一膝顶到了他的裤裆,一双眼珠往外狂凸,仿佛会随时瞪出眼眶一般

然而他的悲惨命运还没有休止,被杨侗扔在地上的阴明月见到朝露宝刀刀柄就在眼前,她知道刀柄之中,藏有一把刃长一尺、柄长三寸的三棱军刺!顿时手疾眼快的按着刀柄上一个机簧,另一支手迅速接住从刀柄里滑出的军刺,看也不看就捅向那老头。

此时,蛋碎老头正弓着身子,一只手又被杨侗拿住,他避无可避,尺多长的军刺深深刺入他尾巴骨下方的部位。

“嗷呜!”

远比刚才嘹亮的嚎叫响彻大地,在空旷的雪地里,数里可闻,老头“砰”的一声,重重的跪在了雪地上,当场毙命。

杨侗稳住身形,当他看到阴明月的从那个地方拔出军刺的时候,不自觉的夹紧了双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菊花残、满腚伤,疼痛全部写在脸上,悲催的老刺客死都死了,表情还在狰狞的一抽一抽。

杨侗很是无语的脸上有个巴掌印的阴明月,藏在刀中的三棱军刺从来就没有用过,结果它的第一次,居然被阴明月捅向了那里,荤是正宗的开了,可对象却是一个糟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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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2章:薛万彻进退两难

马车缓缓徐行,萧月仙清丽的脸容苍白如纸,她死死的搂着杨侗,将臻首抵在丈夫的肩窝,柔软的娇躯瑟瑟发抖。短促而剧烈的刺杀并没有影响到杨侗,但是对于刚刚怀有身孕的萧月仙而言,影响巨大,当她还沉浸在即将为人母幸福喜悦之时,差点就失去了丈夫……

她轻轻拱了两下,寻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才轻声道:“我刚才好害怕。”

杨侗看着她的脸色,心中疼惜更甚,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我不是好端端的嘛,都过去了!别怕……”

“夫君,歧晖道人不是方外之人吗?为何也要参与尘世间的纷争?”萧月仙仰起螓首,一双美眸如宝石一般闪亮,她的美眸又蒙上一层淡淡的轻雾。

“歧晖算什么方外之人啊?他的敛财手段比佛门只高不低!”杨侗嗤之以鼻,冷哼道:“楼观道在关中的良田就有几十万顷,查抄到的钱财就有一万万贯之多,各种奇珍异宝多不胜数,值得一提的是,这不过是楼观道在关中的产业而已,其他地方加起来更多!可想而知,这佛、道二门在究竟拥有多么巨大的财势。他们利用宗教迷惑信徒,而达到疯狂敛财的目的,早已背离佛、道普济天下的教义和初衷。”

“最后还不全都便宜夫君了么?”

萧月仙翻身坐正,双手捧着他的脸,深情凝视着,秀眸中的爱意浓郁得化不开……

杨侗被她亮晶晶的眼眸盯得有些发毛:“是不是本皇长得太好看,让惠妃爱不释手、情根深种了?”

萧月仙露出一个甜美笑容:“就是有点暴力……”

杨侗笑容顿时僵住,“臭婆娘找抽?”

话音未落,萧月仙娇靥如花,的香吻已经落在他的唇上。

良久,唇分。

杨侗又在她丰润的鲜唇上啄了一下,笑道:“你说错了,不是便宜我,而是取之于民、还之于民!这才是普济天下、普渡众生……”

“楼观道信徒百万,佛徒更是多不胜多,我担心他们对夫君的刺杀不休不止。”萧月仙轻叹道。

杨侗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原来她是担心自己,注视那双深潭般的秀目,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然:“男子汉大丈夫,若是怕这怕那的,还有什么争霸天下的志气。”

“夫君,你一点都不怕吗?”萧月仙好奇的看向杨侗。

“习惯了。”杨侗淡淡的说道:“身为一名上位者,至少该有面对各种危险的心理准备。敌人是不会讲规矩的,就像在战场上,为了打败自己的敌人,无所不用其极,政治上的斗争,比明面上的敌人更要残酷百倍。”

萧月仙默然,对于在温室中长大的她来说,明刀明枪的战争已经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了,但想到今天的刺杀,萧月仙忽然觉得这个天下真的好残酷。

“夫君,你知道是谁派人来刺杀你吗?”良久,萧月仙抬头询问。

“李渊、李密、林士弘、孟海公、冯盎、世家,甚至连高句丽、新罗、突厥、吐谷浑都有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歧晖自己的主意。这个世上,想我们一家人性命的可不少呢。”看着萧月仙变得担忧起来的脸色,杨侗笑了:“怕了?”

“有夫君在,我不怕!”萧月仙小心的看了杨侗一眼:“夫君,你究竟做了什么?让他们那么恨你?不惜破坏战争法则。”

“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而我取走了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他们恨我还正常……至于战争法则嘛!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过程和手段一点都不重要。你有孕在身,就别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杨侗笑了一笑,又说道:“你也乏了,好生睡一觉。”

萧月仙伸出手臂勾住爱郎的脖子,眼波迷离,撒娇地央求道:“我要夫君陪陪我。”

雪光透过车窗线照在她脸上,闪烁着白瓷般的亮色,在说话之间,苍白的俏脸渐渐恢复了正常的晕红,有一种从内心洋溢出来的快乐。

杨侗有些呆住了,女人的变化就会如此之大吗?

“看什么?“萧月仙轻咬一下嘴唇,两人已是名符其实的夫妻,她又怀了丈夫的骨肉,说话也不像以前那么拘谨,她娇嗔地白了他一眼,“还没看够吗?“

“一辈子也看不够?“

萧月仙掩口一笑,伸出玉指,轻抚他的脸庞,眼中充满了浓情蜜意,可又有几分羞涩,浅浅一笑,低语道:“有时间我就给你看,让你看个够。”

杨侗心中一荡,若非顾及到她刚怀上身孕,真想来他个车震。

萧月仙情绪大起大落,又经丈夫软语安抚,很快就沉沉入睡。

。。。。。。。。。。。。。

接下来的行程风平浪静,不过远在千里之外的青藏高原,却是血气漫天。

隆隆马蹄重重的扣击在冰冷地面上,冰冷的空气中,夹杂些许恐慌情绪,在马背上的男子已然十分疲惫,他的脸上带着万万惊恐,用一只独臂疯狂的挥动着马鞭,狠狠地抽打着坐下战马,还不时回头张望,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击他一般。

身后,是几十名和他一样狼狈的吐谷浑勇士,他们表情和断臂首领差不多,全是一脸惊恐失措之色,哪怕他们的已经疲惫不堪了,却没人未有停下的打算。

最前方那名断臂首领的脸色已经发白,他整齐断掉右臂,不断淌着血水,衣服、坐骑被大量的血水沾染,看上去分外可怖。

“咻~”

冰冷的破空之声在猎猎寒风中显得格外刺耳,犹如催命符一般让他马背上的骑士面色变得更加苍白。

“噗~”

一道流光划过天际,精准的没入断臂男子背心,自他胸膛窜出,断臂汉子魁梧的身躯一颤,身体被那箭矢的巨大惯性往前一带,加上失血过多缘故,整个人往前一扑,落到奔腾的战马跟前,碗口大的马蹄踏碎了他的胸膛,一双瞪圆的眼睛里带着些许解脱之色,似乎为自己能够告别这个世界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一般。

周围的骑士却仿佛没看到他们的头领身亡似的,一个人都没有停顿片刻,甚至没人多看一眼,他们只是挥动着马鞭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随着几十名吓破胆的吐谷浑骑士过去不久,再度响起了急促马蹄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流动的黑色火焰般的骏马,然而更吸人眼光的是马背上那满身的煞气的骑士,令人望之而生畏。

“吁~”

尉迟恭轻轻地提起了缰绳,高速奔行的战马顿时人立而起,堪堪停在那不成人形的尸体旁边。

身后急促马蹄声缓缓靠近,薛万彻、牛进达和丘师利策马来到尉迟恭身前,低头看了一眼尸体,面色不禁齐齐一变,丘师利怒哼道:“不是。”

薛万彻、尉迟恭和牛进达看着死去的人,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们千里奇袭,击溃薛仁杲之后,直击西秦所在的大部落,西秦部落的防御意外的脆弱,加上猝不及防,被薛万彻率领着联军精锐轻易攻破,然后,便是长达五日的追杀,一路从西秦部落,追击到了吐谷浑汗庭——积鱼城附近,谁想到最终击杀的,却是薛仁越的傀儡,让他们有一种被人戏耍了的感觉。

“哼!”看着那个吐谷浑人乔装的傀儡,尉迟恭胸中一阵烦躁,猛地一策马缰,宝马小跑两步,硕大马蹄将那颗刮得圆润光洁的脑门踩得如西瓜般爆裂。

一着校尉带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吐谷浑人上前,指着地上不成人形的尸体,大声喝道:“他是谁?”

“他是宗罗赞,宗罗睺的弟弟。”

看到那人的尸体,那名将士面色一变,见众人冷厉的目光看来,连忙道:“为了引开将军天军,他冒充了薛仁越。”

薛万彻脸上冰冷的神色稍微解冻了一些,默默的下马,目光看着宗罗赞的尸体,拱手一礼,无论生前如何,但宗罗赞既然已经死了,生前的一切,自然也跟着他的死而烟消云散,至少宗罗赞的死,没有辱没军人的荣誉,此人之忠贞,就算是身为敌人,也值得众人敬佩。

尉迟恭、牛进达、丘师利见状,也默默下马,向宗罗赞行了一礼。

“倒是一员忠贞之将,可惜跟错了人。”薛万彻摆了摆手,示意亲卫上前,“忠贞之士不可辱。来人,将他葬在附近,入土为安。”

“喏!”

几名将士上前,把宗罗赞拖向一旁掩埋。

“此番奉圣上之命,奇袭吐谷浑,一是为了丝绸之路商旅讨还一个公道,二是竭尽全力的消弱吐谷浑的实力,让他和吐蕃蛮子处于同一水平,免得它东山再起。西秦薛氏已经彻底的实力已经歼灭,而直属慕容伏允的势力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若是我们未能完成任务,有何前颜面目去见圣上?”

薛万彻、尉迟恭、牛进达、丘师利等人没有参与中原大战,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同僚建功立业,眼馋不已。在接到杨侗的诏书之后,便汇合在了一起,马不停蹄的率军越过西海郡,直击吐谷浑,大家心中都卯足了一口气,准备立下一件轰轰烈烈的大功,也让天下人知晓自己并非是吃干饭的。

谁料打到现在,最终只是歼灭了叛逃到高原之上的西秦势力,不管西秦薛氏曾有多么的辉煌,但在他们几人看来,西秦薛氏只是与任务无关的额外收获,比不上吐谷浑大可汗慕容伏允的军队有分量,然而慕容伏允这个老枭十分聪明,派来迎战的皆是一些对他不太服从的杂牌势力,最终达到了借敌之手一一歼灭的目的,他固然是损失了不少,却也导致吐谷浑的军队构成变得更加纯粹。某种意义上说,大隋是在帮他淬炼军队,去除杂质。

这个结果,不管是杨侗,还是薛万彻等将都不愿看到。因为隋军不可能一直在高原上作战,一旦退走之后,慕容伏允便能够以绝对的军事实力,吞并各个部落,从而让吐谷浑凝练成上下一心、号令统一的国家,军队也将因此更具战斗力。

而与吐谷浑开始出现摩擦的吐蕃,仍旧处于一个蒙昧的时代之中,不论是凝聚力,还是装备精良程度、军事水平,都远不如吐谷浑,若是放任两者开战,吐谷浑很快就能将之歼灭,一旦吐谷浑占据吐蕃广袤的国土,不用几年时间,就会成为雄踞大隋西南的大国,当大隋缓过气来的时候,吐谷浑的国力将会空前强盛,一跃成为大隋最强劲敌,到时候,即便大隋不动手,吐谷浑也会向北发展,威胁西海等郡,甚至还会再一次截断丝绸之路。所以,若不限制吐谷浑的发展,将来必定成为大隋的心腹之患。而只要把西南统一的进程拖上三五年,那么统一、且恢复元气的大隋,完全可以一战定西南,将斗得两败俱伤的吐谷浑和吐蕃一并灭掉。

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杨侗让吐谷浑来背袭击丝绸之路的黑锅,将其扼杀在大发展之前。他怕尉迟恭等将不知道此战的深远意义,于是在诏令之上也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作为战略的执行人,薛万彻、尉迟恭、牛进达等人知晓此战的意义,并不比中原大战差,如果从民族角度上说,远比中原一统之战强。但现在的问题是,慕容伏允将吐谷浑大大小小部落收拢到了积鱼城,如果他龟缩不出,没有攻城器械、人数不足的联军,将会陷入无粮的处境,不仅完成不了消弱吐谷浑有生之力的任务,还有断粮兵败的危险。

“既然慕容伏允当缩头乌龟,那便踏平积鱼城周边的吐谷浑部落,不管男女,一律处死,让慕容伏允只剩一个积鱼城,没有了牧民,我倒要看他如何养兵,如何恢复元气!”薛万彻闷哼一声,语声之中杀机四溢。

“薛帅。”丘师利苦笑道:“将士们这连番奔袭作战,已有数日未曾合眼,损失甚多,此时若是强行再战,恐怕我军支撑不了多久。”

薛万彻想要说什么,但回头看了看,却见周围诸将,眼中布满了血丝,就连他此刻停歇下来,也有一股难言的疲倦,沉默了片刻,声音嘶哑的问道:“我军损失如何?尚有多少人?”

丘师利嘴角掠过一抹苦涩:“末将从西域带来三万联军,如今已经不足两万人。实际上,死在战场上的人并不多,大都是受伤之后,失血过多,使其虚弱的身子骨,抵抗不了恶劣的天气,睡着睡着就睡死了,这也是我军没有重伤将士的重要原因!”

丘师利说到这里,心中痛惜不已,这些虽是域外联军,却是他和苏定方一手带出来的士兵,经过几年的灌输,他们是对大隋的忠诚,决不亚于隋军将士。这一点,从他们转战千里,仍旧无怨无悔的行为即可看出。

“薛帅,将士们已到极限,如果强行作战的话,不仅取不到效果,恐怕还有哗变的危险。正所谓欲速则不达,末将认为我军应该好好休整一下了。”丘师利建议道。

薛万彻沉吟半晌,点了点头道:“立即安营扎寨,原地修整三天,小心敌军来犯!”

“喏!”丘师利松了口气。

随着休整的命令一下,联军士兵纷纷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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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开始了,请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本书,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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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3章:闻‘隋’丧胆

积鱼城,吐谷浑汗庭。

随着西秦势力之败亡,积鱼城以北,再也没有抵抗隋军的势力存在,挡在隋军面前的大大小小部落毫无例外的遭到了血洗,各个不太遵从号令的党项、羌人部落,不得不率领部众向汗庭靠拢。

不管他们与慕容伏允有着多大的利益纠葛,但此时,随着入侵隋军的不断杀戮,他们只能向实力雄厚的慕容伏允寻找庇佑,老老实实的遵从慕容伏允号令。

隋军的血腥屠杀,也使吐谷浑南迁之后,正式走向一统,但是对于这样的统一,无论是慕容伏允还是天柱王慕容恪,都高兴不起来。

在隋军攻入吐谷浑之前,吐谷浑共有牧民五十万左右,向汗庭效忠的大大小小部落加起来,便有三十万之众。

而如今,吐谷浑各个部落的牧民,加起来都不到三十万,这其中,真正被隋军消灭的其实并不多,大多数人是被冻死、饿死,还有一些部落的牧民,是失去青壮庇护,被周边部落武力吞并致死;另有一些部落牧民遭到隋军血洗之后,侥幸逃过一劫,但也失去了牛羊、战马、冬衣、粮食等生活必须品,他们为了活过这个冬天,纷纷将屠刀指向了周边部落,武力夺取过冬物资。也就是说,隋军的入侵,导致吐谷浑大小部落,为了生活物资和财富而开战,促使更多人在这个季节里死去。

吐谷浑汗庭、积鱼城之北,经此一战,算是被隋军打废了,这剩下的拥向积鱼城的人口,在隋军刻意保留下,也以女人、老人居多,青壮男子数量虽然没有统计,但堂堂吐谷浑汗庭,如今能够聚八万控弦之士已是极限。关键是随着失去粮食、财产的大量人口拥入,使粮食成为困扰慕容伏允最大的难题,为了一口粮食而发生的冲突,每天在积鱼城上演无数次,在冲突之中死去的人根本无法计算。

天柱王慕容恪来到王宫,看着正在跟萨尼先生商议事情的慕容伏允,大声说道:“大汗,再这样下去,我们不等隋军进攻,汗庭之中的人口,就会为了粮食拼命一大半。而用不了多久,将士们也会为了自己的亲属,加入到冲突之中,最终,各个部落的仇恨也会越积越深。一旦大规模的冲突暴发,我们不用隋军来打,就会死得个干干净净。”

“你说的,我如何不知?”慕容伏允苦涩的看向了自己的兄弟,叹息道:“但杨广当初发动的灭国之战,使我吐谷浑人的胆魄都被隋军给杀散了。我们这些年好不容易凝聚起人心和士气,又因隋军这次猛烈入侵,冰消瓦解,大家对隋军的恐惧记忆再次拥上心来。城内谣言四起,纷纷把隋军说成了不可敌的魔鬼一般,那种未知的恐惧,让无数将士的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我们名义上有八万将士,但实际上,敢战之士不足一半。剩下的那些人,宁可冻死、饿死、内乱而死,也不愿出城去跟隋军作战,若是强行下令征战,恐怕内战立即会在城内上演。你说,我能怎么办?”

“大汗!”慕容恪鞠躬行礼,大声说道:“拥有八万控弦之士的堂堂吐谷浑汗庭,若是连战都不敢,我吐谷颜面何存?我认为就算不能歼灭这支隋军,也该将他们赶出吐谷浑。否则的话,可汗威严丧尽,又如何掌控各部、号令各部?”

“颜面?”慕容伏允与萨尼相视一眼,叹息道:“慕容家族的颜面,早已经被隋军打没了。对我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生存下去,我的意思是派人去与隋军谈判,看看是否能够让他们离开,只要他们愿意离开,无论牛羊和战马还是女人,我们都可以给他。”

“若是他们不同意怎么办?就算他们同意退走,开出的条件也不是我们能够承受得了的。”

慕容恪眉头一皱,森然的盯了萨尼一眼,他不用猜,也知道这鬼主意是这个老家伙的意思,冷冷的说道:“隋军折损了三四成兵力,奔袭至此,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更受不了这里的寒冷的天气,他们的士气不见得比我们高。依我之见,我们应该发挥兵力上的优势,出城去跟隋军狠狠地打上一场,这支隋军想要打赢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我军,难如登天。等我们将其打败,即可顺势求和,赔偿一定钱财,进退两难的隋军面子里子全都有了,自然不会留在这里。这样我们就可以整顿内部,好好度过这个冬天。”

“不能打!”慕容伏允看着帐外的天空,涩声道:“忠诚于我们的军队并不多,若是把忠诚于我们的军队败光,吐谷浑必将改名换姓。”

“我们有八万人,怎么可能打不过两万不到的隋军?”慕容恪眉头一皱,对慕容伏允的怯战、畏战之心大为不满,他拱手一礼,问道:“如果不打,大汗又打算如何?难道在积鱼城坐以待毙?”

慕容伏允看了弟弟一眼,沉声道:“若是隋军不退的话,我等只有南迁。”

“南迁?”

慕容恪眼中闪过一抹惊怒的目光,厉声道:“现在冰天雪地,外有隋军虎视耽耽,此时要是南迁,大汗可知会死多少人?若是大汗如此决定的话,我宁愿与隋军一战到底,哪怕战死也绝不会这样屈辱的活着!”

慕容伏允勃然大怒,厉声道:“你想死,那你自己去打好了,别带我吐谷浑的儿郎跟着你去一起去送死!”

“哼!”慕容恪不可思议的看着慕容伏允,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随即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唉!”

看着大步离开的慕容恪,慕容伏允长叹口气,看向一旁的萨尼,沉声:“请先生代表我,向隋军求和,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也行。”

“大汗放心!”萨尼站起身来,拱手一礼,凝声道:“卑职这就率人去隋军求和。”

……

“薛帅,朝廷刚刚发来鹰信。”

两天过后,白雪皑皑的隋军营地,薛万彻和尉迟恭带着亲卫巡视四方,一名校尉匆匆赶来,将一叠译好的信件交给薛万彻。

“是否有新的指令?”薛万彻抹了一把胡子上的冰雪,他们数月奔波在杀戮和奔驰之间,所有人身上已经很难看到昔日风采,甚至看不出薛万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往昔俊朗的脸庞被浓浓的胡须遮掩,让人看不出本来轮廓。

“末将还未细看。”那名将尉摇了摇头。

薛万彻将纸张展开观看,目光迅速掠过,嘴角升起了一抹笑意,良久,仰天大笑了起来。

“老薛,何事让你如此高兴?”尉迟恭诧异的看向薛万彻。

“我们赢了!”薛万彻哈哈大笑道:“萧铣无条件投降大隋,圣上南巡之际,亲率杜伏威的第十一军,在庐江襄安县击败李密的主力,歼敌四万之多,然后在江都和庐江之交大破魏军的八门金锁阵,我大隋第十一军成功杀入江都郡,将李密数万军队控制在淮水以南。开春之后,将集中全部力量,歼灭各路反贼……圣上对我们取得的成绩相当满意,让我们暂时放过吐谷浑一马,以免便宜了吐蕃。圣上让我们接到命令后,就近返回临洮郡,参与大朝会,参与明年的统一大战。我们可以回家了。”

回家?

丘师利茫然片刻之后,脸上随即露出惊喜表情,眼泪不自觉的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降隋以后,他一直在西域担任要职,这么多年,已经无法和亲人团聚。这一次出来这么久,每天都在杀戮与袭之中渡过,心弦每一刻都是绷紧的,也让他忘了家的存在。虽然吐谷浑的军队被他们杀得不敢出城,但他们同样也处在崩溃的边缘,家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相当奢侈的词汇,骤然听到班师回国、回家的消息,有了开始的惊喜过后,紧跟着的却是一股莫名心酸。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薛万彻拍了拍丘师利的肩膀,大笑着仰望天空,不让泪珠滚落下来。每一场域外战役都少不了他,但是这一次,条件之恶劣、耗费心神之多,绝对是他从军以来的一次,作为此战的主帅,薛万彻肩膀上扛着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薛帅!”

远处,几十名斥候飞奔而来,远远便大声叫喊道:“有吐谷浑军队快速靠近,观其势,似乎准备与我军交战。”

“哈哈,来得正好!”薛万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头瞬间,便已将眼角泪痕抹去,朗声大笑道:“却不知,慕容伏允派多少人前来送死?”

“人数不少,看起来有三万之多。”这名着校尉肃容禀报。

“三万吗?来得正好!”尉迟恭豪迈一笑,道:“我军已经休息了两天,个个精神饱满,只要我们将还朝的消息传下去,将士们定然会生出十二分的战斗力。”

“这便是所谓的归师莫阻!”对尉迟恭的话,薛万彻赞表赞同,朗声道:“传令备战,告诉将士们,只要打完这一仗,我们就可以班师还朝,入京接受圣上的封赏!临走之前,我们也要让这些吐谷浑人知道,犯我大隋者……”

“虽远必诛!”

一干来自西域的将校兴奋地用生硬的汉语大声呐喊,拼命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声音直冲云霄,带着一股说不出豪迈雄壮气势。

不远处的牛进达闻讯而来,当他看着士气陡然大涨的将尉,有些发懵,不解的看向薛万彻,但听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老薛,你是说我们可以回家了?”

“不错!”薛万彻将手中的纸张一放,任其如蝴蝶般的随风飞舞,大声道:“圣上下达命令,让我们立即班师还朝,不过,正有三万吐谷浑军队正往我们这边杀来,所以,这是临别一战,也是我等最辉煌的一战。”

“将士们,备战!”

薛万彻扛着马槊,眼中闪烁着熊熊火焰,离开前,他要让吓破了胆子的吐谷浑人再颤抖一次,让他薛万彻和大隋之名,再次扬威吐谷浑。

令其闻‘隋’丧胆。

以使大隋西南有数年的安宁。

顶点

第574章:将军难免阵上死

片片雪花从彤云密布的天穹飘荡而下,地面上,隆隆蹄声扣响大地,幢幢人影遮挡住了前方视线。从上空俯瞰下去,骑兵竟如过蝗虫一般,铺天盖地的向西北方向杀来。

薛万彻视线尽头,一条黑线不断蠕动、变粗,苍凉的号角正自东南方传来。在接到三万吐谷浑士气杀来之际,他并没有主动迎敌,而是带领麾下将士迅速占领了上风,这样一来,逆风而行的吐谷浑将士将会承受巨大的阻力,而且夹着雪花的风,会让人的视线受阻、箭矢威力大大折扣,而处于上风的联军,将会占据天时、地利的优势,再加上将士们迫切回‘家’,会暴发出高于平时几成的战斗,所以天时地利人和尽皆在手,他觉得自己赢定了。

此时的联军一分为四,武力最强的尉迟恭负责从正面冲锋,牛进达、丘师利负责左右两翼,薛万彻统领三千士兵为后援。

“薛帅,吐谷浑来了。”有人提醒道。

薛万彻默然不语,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只见数千、数万的马路旁声越来越响,如同大海中的涟漪蔓延而来。

薛万彻挥舞着手中马槊,厉声大喝,“迎战!”

“呜呜呜!”

号角如雷!

正前方的尉迟恭见将士们士气高昂,挥槊指着自下而上的吐谷浑军队,狂吼道:“勇士们,随吾杀敌,冲破敌阵,吾带你们回家!”

言罢,一夹马腹,挥舞着手里马槊一马当先,向下冲去。

“呜呜!”

“嗷嗷”

八千联军将士如打了鸡血一般昂奋,嘴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紧随在尉迟恭身后,向着下面的吐谷浑发起了冲锋!

“冲阵!”

“冲阵!”

与此同时,左右两翼也发动了冲锋。

一时间,万马奔腾、惊天动地,冰屑雪沫皆被马蹄踏碎、扬起,声势骇人,宛如天崩地裂一般!

临阵对敌靠的是硬实力,在残酷无情的铁蹄之下,任何花哨的东西都不顶用,不管什么奇谋,也只有统帅料敌先机、早做准备才能起到一定的效果,而在大多数生死对决的情况下,奇谋根本不存在以弱胜强的说法。

两军征伐!

国势强盛才是王者之道。

高空之下,两军如同两头巨兽,很快就撞到了一起!

尉迟恭手持马槊,冲锋于最前方,身后朔风烈烈飞舞,马槊上下翻飞,但凡挡在面前的敌人尽被挑刺而死,他天生神力,敌人纵然能够抵挡,往往也是连人带刃被挑飞,甚至直接被他劈头盖脸的砸下马背去……

战场之上,尉迟恭就是锋矢箭头,所至之处,敌人纷纷惨嚎坠马,无一合之敌。

跟在他身后的联军将士,从生下来那一天起,便与最艰难生存环境作斗争,性格倔强、意志顽强,最是骁勇剽悍。战争越是激烈,越能激发出血脉里的骁勇与残暴,此时莫不被主将骁勇激起了昂扬斗志。

挥舞着手中兵刃,嗷嗷叫着紧跟尉迟恭的身影,一直不停的往前冲杀!

他们的眸子里除了对鲜血的渴望之外,还有‘回家’二字而升起来的对‘家’的渴望,当两种渴望糅合在一起的时候,所剩下的只剩那股仿佛快要爆炸的兴奋感。

两支骑兵,如同两股钢铁洪流般在空旷的草原上碰撞到一起,鲜血飞溅,冰冷的锋刃洞穿了敌人的身体。

双边马镫、高桥马鞍,也是这第一次运用到联军士兵的身上,这两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道具,已经在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里证明了它们的价值,而在这种最野蛮的碰撞中,更是将其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吐谷浑人的骑术再怎么精湛,也需要用一部分力量,用双腿去夹着跨下战马,他们很难在这样激烈冲撞中,胜过有着马鞍和马镫,骑术不比他们低的联军将士,每当大力碰撞之时,吐谷浑的将士在巨大力量的作用下,从战马的屁股后面缩下马去,然后被马蹄践踏成泥。

“吼吼吼!”

一名联军将士兴奋地连斩三人,最后被一名吐谷浑战士用狼牙棒从马背上狠砸下去,他的双脚被卡在马镫里,被战马拖着往前走了几丈,很快被马蹄践踏而过,不等那名吐谷浑战士兴奋嚎叫,便被紧跟上来的联军战士一刀剁下了首级,然后与另外一名吐谷浑战士碰撞在一起,两人兵器碰撞,巨大的力量只让马背上的联军战士晃了一晃,而那一名吐谷浑战士直接从马屁股上震落在地,在这种时候,落马等同于死亡。

“冲锋!”吐谷浑军队后方,天柱王慕容恪愤怒的挥舞着手中大刀,

他是前任可汗夸吕最小的儿子,父汗夸吕死后,传位于长子慕容世伏,世伏死后,雄才大略慕容伏允开皇十七年继承兄长之位,号步萨钵可汗。

作为吐谷浑的皇族,天柱王慕容恪为自己身上的贵族血液而自豪,充满了极端的民族主义。父汗称雄的时候,吐谷浑部得据甘、青间,实控东至洮河,西达赤水、白兰,北界黄河,南至大积石山。

年纪幼小的慕容恪视先辈辉煌为荣,时常夸言:“我父可汗军队如狼似虎,他的敌人是一只只小羊羔。”这是直接将大隋王朝视为待宰等死的羔羊。大隋王朝虽然把吐谷浑原本的国尽占,但是他的这种想法依然存在,依旧根植于慕容恪的思想里。

兄长不敢主动出击也就罢了,可是时至今日,他眼中的“羔羊”们,却以三万之众,深入吐谷浑国境,撵着他们打来,吓得几十万“恶狼”龟缩不出。

作为极端民族主义者,慕容恪如何受得了此等羞辱?

他不甘心堂堂吐谷浑帝国,就这样被两万杂七杂八的联军杀得跪地请降。对他来说,兄长慕容伏允的求和之举是天大的耻辱。慕容氏高贵的血脉,让他不容许自己的兄长做出这种窝囊的事情。可惜他不是吐谷浑的大可汗,没办法改变兄长的举措,所以,他离开王宫之后,便以天柱王之威名,征集三万士兵出战,企图在兄长求和之前,将这支联军消灭干净,以让自己的兄长、吐谷浑大可汗收回成命。

然而联军士兵的强悍,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不到两万的‘杂牌军’在草原上对战三万吐谷浑勇士,不仅没有溃败,反而轻而易举的地将自己的阵型冲得溃散。骑术精湛的吐谷浑战士,竟然被对方以少胜多,杀得一决‘千里’,这样的结果,让他无法接受,只能疯了一般的挥动手中战刀,将一名名出现在眼前的敌人斩杀于地。

“哈哈!终于找到你这小子了!”

便在慕容恪大开杀戒的时候,一声如同惊雷般在耳边炸响,冰冷的杀机朔风之中弥漫着冰冷彻骨的杀机,令慕容恪有一种被恶狼盯上的感觉,他迅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映入眼帘的一个浑身浴血,如若是一个野人般的魁梧汉子,一脸胡子遮住了他的脸庞,但那浓眉下的冰冷双眼,却极具冲击力,高大身躯的衣甲虽然有破损的迹象,整个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狼狈之像,浓浓的煞气让人只是看着,就有一种调头而逃的冲动。

一匹如同黑炭的骏马刨动着前蹄,嘴里不断喷出白气中,竟然夹杂着仿佛猛兽般的低鸣,让人感觉它是披着马皮的狼王,但这匹马再猛,也远远不如它的主人,那一身暴虐之气令慕容恪为之战栗

忽然!

慕容恪如利箭一般的目光剧烈颤动。

他想起来了。

此人名叫尉迟恭。

那一年,他出使邺城的时候,派出十名吐谷浑勇士报名参与大隋的武举,目的是羞辱大隋,最终的结果是他派出参战的人,被隋朝勇士杀得一个不剩。然而让他印象最深的,还是这个名叫尉迟恭的大将。

当时,有一名吐谷浑勇士犯了武举的规则,猛然杀向赢了的隋朝武士,结果却被尉迟恭连人带马托举起来,狠狠地扔了几丈远。

这样一个狠人,慕容恪永远也忘不了。

他那握着刀柄的手有些颤抖了起来,但目光却渐渐的变得坚定,缓慢而坚定地举起手中的大刀,他不敢去看向身后被杀得丢盔弃甲、狼狈奔逃的己军将士,他生怕自己看上一眼,便使自己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在尉迟恭无形威势下冰消瓦解,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嘶哑着嗓子道:“慕容恪,请尉迟将军指教。”

“原来你还认识我,有点意思了!”

尉迟恭剑眉一扬,饶有兴致的看着慕容恪,自从薛仁杲死了之后,这是第一个向他发出挑战的人。

要知道,自斩了薛仁杲之后,尉迟恭发现自己武艺似乎又有了新的突破,便是牛进达在他手下,现在也很难撑过一百个回合,若是生死对决的话,五十合之内便能决出生死,而他的气势更是发生了某种蜕变,往往只是气势暴起,就能镇住敌人,这一次蜕变,也让他生起了向秦琼发出挑战的决定。

而这个慕容恪,武艺如何暂且不提,单就他在这种溃败之下,仍旧勇于发出单挑,便已经有了让他单打独斗的兴致。

“来吧!”尉迟恭举起了手中的马槊,傲然的说道

“咕嘟!”

慕容恪原以为豁出一切的自己不会害怕,但此刻,当尉迟恭认真了的时候,他仍然觉得心脏不争气的快了几分,紧握刀柄的手居然在冰天雪地里往外渗汗。

他本来有很多提气的话要说,比如,为何侵犯我吐谷浑?为何杀我族人?为何屠戮无辜的牧民?但此时,他选择了沉默。只因事已至此,语言变得多余,剩下的只有手中战刀和心中的仇恨。

“吼!”

一声咆哮声中,慕容恪狠狠一夹马腹,手中大刀义无反顾的砍向尉迟恭,所有仇恨、力量和恐惧全部浓缩在这一刀。

不成功便成仁,在慕容恪极度恐惧和仇恨的催使下,那平平无奇的一刀,却带上了有去无回的气势,这是超一流武将才会出现的‘势’。

而尉迟恭遇到能够凝聚气势的武士,不到十人。也就是说,在这一刻,怀有死志的慕容恪居然突破了。

尉迟恭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跨下战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意,不需催动便已撒开四蹄,迅速迎向对方。

马槊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度,看似缓慢的一招,却带起一连串残影,马槊锋刃之上隐有风雷之声,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扭曲。

若是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等和杨侗熟悉的大将在这里,定会惊讶的发现,尉迟恭这一槊,深得《太极拳经》“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动之则分,静之则合。无过不及,随曲就伸……”的主旨,此刻被尉迟恭用马槊施展出来,毫无滞涩感。

“叮!”

一快一慢,尉迟恭的马槊后发,却先一步到了慕容恪身前,发生了碰撞。

慕容恪只觉手上一轻,他来不及细想,本能的低头一看,尉迟恭的马槊已经掠过了他的头顶。

“噗~”

战马疾冲十余丈,才缓缓停止,慕容恪愕然的看着倒插在自己胸口的那半截刀刃,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中只剩下一截刀柄,殷红的鲜血不断自伤口渗出,浑身的力量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消失。

“呵~”

虽然这个结局,在开始之前他已经想到了,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慕容恪依旧生出一股浓浓的不甘,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只剩半截的刀柄,发出一声悲凉长嚎,魁梧身躯马背上缓缓滑落。

失去主人的战马盘旋在慕容恪的身边,不时用脑袋去拱一拱他的身躯。

“驾~”

拍了拍宝马的脑袋,尉迟恭缓缓踱步来到慕容恪的尸体旁边,看着这个至死都面向西海方向的吐谷浑勇士,缓缓将马槊竖在胸前,一个愿意为了自己民族和国家而慨然赴死的人,无论是敌是友,都是值得尊重的勇士。

扫了一眼悲鸣不绝的战马,尉迟恭闭上眼睛,马槊化作一道匹练,斩下了这匹千里良驹的脑袋,尉迟恭没有再理会这一人一马的两具尸体,调转马头,朝着厮杀正酣的战场赶去。

战场之上的战斗渐渐的接近尾声,吐谷浑的战士失去慕容恪指挥,他们在一群迫切想要回家的联军将士面前,脆弱得如同败革一般,除了在一开始还能给联军造成伤亡,到现在已经演变成一面倒的屠杀。

吐谷浑多勇士不假,但并不是每一人,都像慕容恪这般,有着为国尽忠的大无畏精神,大多数人在失败之前会害怕、会恐惧,却没有具备慕容恪那种压制负面情绪的理智,所以,他们死得更快、更惨、更没尊严。战场永远是强者的世界,弱者注定被强者在战场上淘汰掉。

三万名气势汹汹的吐谷浑精锐骑士,被不到两万的联军士兵杀得丢盔弃甲。若在以前,便是薛万彻、尉迟恭也不敢如此张狂,但如今,联军上下都因为‘回家’迸发出十二分的战力,因此众人有足够信心击溃吐谷浑的任何一支军队。

战马再度飞奔,很快调围马头杀向战场,随着这支以尉迟恭为首的中路军再度出现,吐谷浑最后一丝反抗力彻底崩溃了。联军士兵一鼓作气,一直追杀三十多里,杀到吐谷浑汗庭积鱼城之外,才被闻讯赶来援助的慕容伏允大军逼退。

“哈哈……痛快啊!”

主帅薛万彻抹了一把脸上血渍,看着如临大敌的吐谷浑将士,策马来到一箭之外,在阵前打马盘旋,大声道:“慕容伏允狗贼,给本帅听好喽。我大隋本来不想攻打吐谷浑,但你非但不感恩,反而派军队乔装成马贼,不断袭击丝绸之路上的商旅,可恨之极。千万不要以为我大隋就查不出来,我大隋圣武帝圣上已然震怒之极,限你在明日正午之前,着人前来大隋军营给个交待,否则,我大隋将士不介意将吐谷浑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看着陷入混乱的吐谷浑大军,薛万彻也不管对方是否回答,在营外将这话说了五遍,这才打马回到军阵之前。朗声大笑,大声道:“将士们,收拢战马,回营地庆功!”

“嗷嗷!”

“呕呕!”

大胜方休的联军将士兴奋嚎叫,就这么在慕容伏允眼皮底下,毫不避讳的将吐谷浑的无主战马收拢得个干净,连一具具马尸都被破为两半,挂在空马之上。他们边退边打扫战场,视慕容伏允的几万大军如无物。

一直到‘隋军’士兵缓缓的消失在视线尽头,慕容伏允才如同虚脱一般坐在了地上,‘隋军’一路杀来的赫赫凶威,哪怕是见惯了厮杀的慕容伏允,仍旧感到心惊胆战。

“慕容恪呢?让他滚来见我!”

喘息片刻之后,站了起来的慕容伏允大声咆哮着,他原本打算想去跟隋军议和,谁知道慕容恪不但反对自己的决定,还私自带走了近一半的战士去打仗。如今活着回来的将士竟然不足万人,慕容伏允有一种要把慕容恪一口吃下肚子的冲动。

“大可汗,天柱王他……阵亡了!”

一名千丈长脸色惨白的说道,他虽然没有具体看到慕容恪的下场,但却看到慕容恪与尉迟恭对决的一幕,后来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但尉迟恭活生生的带兵冲散了他的阵型,而慕容恪却没有回来,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慕容伏允闻言,双眼圆瞪,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千夫长,突然一把将他拎起来,咆哮道:“你胡说!”

“是真的!”千夫长苦涩的说道:“我亲眼看到天柱王和那名隋将对决,那人活得好好的,而天柱王却没有回来了。”

“什么?”慕容伏允听到这里,全身力量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一屁股坐倒在地,他这个弟弟在吐谷浑,比他更受将士们敬重,致使慕容伏允一直对这个弟弟抱有戒心,甚至不止一次想要除掉,然而当慕容恪真的死去了,慕容伏允感觉到自己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最珍贵的财富!

“大可汗!”萨尼快步上前,将慕容伏允扶了起来。

他看了看周围一张张充满恐惧的脸孔,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声,这一仗,失去的不仅是两万多名将士,死亡的气息与恐惧感更是随着这一战的失败,充满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迅速就向全城蔓延,以后在面对大隋军队的时候,都会失去斗志。若是此前,吐谷浑还有一战之力,那现在,吐谷浑上下彻底失去了与大隋为敌的资格和勇气。此刻,如果隋军忽然袭来,都能让这些吐谷浑战士崩溃。

“萨尼先生,我们现在应该如何是好?”慕容伏允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抓住萨尼的手臂,惶然而问。

“那名隋军大将刚刚已经说了,如果明天正午之前,我们不给他一个交待,就会再度杀来!而我军将士随着天柱王的战死,两万多名将士的阵亡,人人惊恐万状,这种情绪已经向全军蔓延开来,根本经不起隋军的一番攻击。”萨尼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怅然道:“我们的国家现在经不起任何折腾了,需要安然度过这个冬天、需要休养生息。而这前提,是需要和隋军停战,需要隋朝圣武皇帝谅解和饶恕。”

“可是,隋朝皇帝会同意吗?”慕容伏允底气不足,只因挑起纷争的是他贪图丝绸之路上的财富,派遣军队装成马在去掠夺,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隋朝察觉得这么快,报复得这么快。

萨尼看着陷入惶然无助的慕容伏允,长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大汗和天柱王决定劫杀商旅的时候,我就说过大隋是我们惹不起的,可你们就是不听!天柱王以为吐谷浑离大隋相隔数千里,道路难行不说,且其国内内战不休,并断定大隋不会大军压境。我当时说过隋朝虽然是内战不断,但圣武帝还不是照样灭了东部突厥和西突厥的百万大军了吗?我吐谷浑的实力不如任何一个突厥的十分之一,圣武帝怎么可能不打过来?现在我吐谷浑兵不满六万,且畏隋如虎,又如何抵挡隋朝的铁血雄师”

慕容伏允脸上阵青阵白,额上青筋暴露,却是无言以对,后悔不迭。如果他知道隋军来得这么快的原因是杨侗随便找个冤大头,误打误撞就找对了仇敌,不知作何感想。

萨尼叹息道:“我们表现出足够诚意求和!未必不行!”

慕容伏允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道:“经此一战,我们已经彻底失去谈判的筹码了。”

“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萨尼道:“请大可汗准许我为使者,前往隋军大营谈退后条件。”

慕容伏允此时此刻,早已是六神无主,听到萨尼这么一说,忙不迭的点头应道:“那一切,就拜托萨尼先生了。”

萨尼拱手一礼,正色的答道:“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担君之忧!”

顶点

第575章:多乎哉?不多也

一到十月,高原之上少见晴天。在凄厉的朔风之中,雪花赶集了似的一阵紧过一阵。

泸水河畔,薛万彻、尉迟恭、牛进达、丘师利头发湿漉漉的,他们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现在两人一组,面面相对,交替为对方清理胡须,已经数月末曾这般放松的洗漱了,每个人身上都搓下一层厚厚的污垢。此战,他们已经把吐谷浑杀破了胆,再也不敢招惹大隋军队之锋芒,全军上下都放松了下来,分批次到河中洗清自己,冬天泅水是隋军必不可少的训练项目,长年累月的训练,大家也都不怕杂着碎冰的河水之寒。每个人都在整理自己,准备清清爽爽的还朝。

西域人不过春节,没有回家过节的概念,此次,他们将会随着几位大将入朝面圣,接受大隋皇帝的封赏,对他们来说,身为大隋帝都的洛阳远比回西域有吸引力,因此哪怕不能回家,人人却都有着‘回家过年’的兴致。

至于让这不足一万三千人的胡兵入京干什么,薛万彻、尉迟恭、牛进达等人都懒得去问,这些活下来的兵,自然是精锐之师,按照杨侗以往的作风来看,应该是让这些胡人大开眼界,见识一下洛阳的花花世界,当他们‘乐不思蜀’之际,顺势将这些强悍之士纳入大隋国籍,从此跟西域各国也就没啥关系了。然后,再让苏定方训练新的丝路联军,这么做不仅补充大隋人口,关键是能够一步步的吞食西域各国的战争潜力,长此以往,西域那些小国的家底恐怕都被杨侗这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挖空。

“薛帅,我们杀到积鱼城外时,慕容伏允明明占有绝对的兵力优势,但他却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收拾战马和马尸,不敢追来,估计是吓破了胆子。要是我们一鼓作气的攻占积鱼城,建国三百余载的吐谷浑自此死绝。”

为牛进达刮好胡须的丘师利,蹲在捧水洗脸的薛万彻身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自古灭国之战,都是名垂青史的功业,丘师利自然很需要这个功名。眼下的吐谷浑,只剩下几口气了,他们加一把劲,未必不会成功。

“你想多了?”

薛万彻拿取一块毛巾,擦干脸上水珠,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笑着说道:“战后,在对待东/突厥、西突厥问题的时候,我与你有同样想法,认为除恶务尽,但是圣上不同意。”

“圣上为何不同意?”丘师利不解的看向薛万彻,这也是九成以上的大隋百姓无法理解的事情,当初的两个突厥全都四分五裂,大隋完全有实力将之歼灭,但是杨侗没有,这令所有人都感到奇怪。

“圣上认为:敌人并不是杀干净就能解决掉的。”薛万彻指了指积鱼城所有的方向,说道:“吐谷浑现在的这些地方,都是天然放牧之所,就算我们把吐谷浑彻底拔除,但用不了多久,吐蕃人、羌人,甚至是六诏之人也会过来。”

丘师利说道:“但是那又如何?来一个杀一个好了!”

“你这话,跟罗士信那小子当年在义成城昭武宫说的差不多。”薛万彻哈哈一笑,道:“引发战争的,并不是某一个民族,而是土地,这里水草丰茂,用不了多久,这里的人口就会重新繁衍起来,如果我们灭了吐谷浑,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将是一支全新的敌对势力。吐谷浑现在已经让我们杀破了胆,这些人在有生之年,或许都不敢犯我大隋边境。但如果换成新势力,就未必了。如今我大隋以统一大业为重,外族这方面自然以稳定为主,而边疆的任何一个新生势力,远不如已经丧失胆魄的突厥人、西域人、吐谷浑人、高句丽人听话、好控制,这些人现在对我大隋俯首称臣,不敢侵犯大隋边境,暂时可以将之当作镇守四塞的看门狗。”

“还是薛帅看得远。”丘师利佩服道。

薛万彻摇了摇头:“这些道理是圣上说的。尉迟、老牛当时都在场。”

“如果我们不在,你是不是要领下这份赞誉了?”尉迟恭笑着打趣。

“我薛万彻有这么不要脸吗?就算你们不在,我也不会冒领……”薛万彻语气拖得长长的,然后说道:“才怪!”

众人大笑。

“薛帅!慕容伏允遣使求见。”一名斥候校尉飞马而来。

“肥羊送上门来了!”尉迟恭嘿嘿一笑,着重提示道:“老薛,刀子可得下得狠一点。”

“跟在圣上身边混了那么多年,这本事咱可顺溜得很,慕容伏允这老小子自己送上门来,咱们石头里也能榨出他油来。这老家伙要是胆敢不给,咱们也不用回洛阳,索性就在积鱼城过年好了。”

说到这里,薛万彻呵呵一笑,朗声道:“让他来这里见我。”

“喏!”这名校尉答应一声,调转马头,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功夫,带着一名吐谷浑老者过来。

“外臣萨尼,参见诸位天朝将军。”

萨尼那一口纯正的洛阳雅言,让薛万彻、尉迟恭、牛进达、丘师利为之愕然,这玩意他们几个人都说不标准呢!

“你是在洛阳待过?”薛万彻问道。

“正是!”萨尼拱手一礼,说道:“外臣十分仰慕中原文化,大业四年,陪同顺王子入京,在洛阳居住六年之久。”

薛万彻等人这才恍然,但这并不能令大家心生好感,他们在杨侗的影响之下,对这种‘师华之技以制华’的异族人充满恶念,冷然道:“本将没时间和你遮遮掩掩、东拉西扯,有话直说吧。”

萨尼拱手道:“回将军,外臣此番前来,是奉可汗之命前来解决两国纷争,向圣武帝陛下称臣求和,永不相犯……”

摆摆手,薛万彻不耐烦的打断萨尼的话:“本将时间有限,只想知道,慕容伏允想要求和,诚意何在?”

“这……”对面薛万彻这种没有任何预热的说话方式,让萨尼不仅不适应,也将他准备好的一套说辞硬生生阻了回去,良久才苦笑道:“大可汗愿意以十倍之价,赔偿丝绸之路商旅的损失。另外向天朝称臣、岁岁纳贡。”

听到这话,薛万彻、尉迟恭、牛进达、丘师利无不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想不到圣上随便找一个冤大头回应西域诸国,孰料,居然误打误撞的找到了正主,随即,一阵涛天怒火涌自心底,薛万彻呲牙咧嘴的喝道:“这就没了?”

“呃……没了。”萨尼老脸微红,这个条件,让人有一种欺负傻子的感觉,但大隋这些年武将,显然都不是傻子。

“看来慕容伏允并没有认清现实啊!”薛万彻摇头叹息道,声音中听不出喜怒,但哪怕是傻子也不难想象,薛万彻的心情很不好。

虽然他想到慕容伏允会跟他偷奸耍滑、避重就轻,但万万没想到已经兵临城下了,居然还这般没有诚意。

以货值的十倍赔偿?

当大隋是叫花子、当一万七千多条人命是草木、当此行消耗的钱粮是泥土?

俯首称臣?

大隋不稀罕。

岁岁纳贡?

薛万彻只想笑,歼灭了吐谷浑,还需要什么岁贡。

沉默,在压抑至极的沉默中,萨尼额头即使在这冰天雪地里也不断往外渗汗,薛万彻一言不发,反而让他更为忐忑。

“看来……”良久,薛万彻扫了萨尼一眼,冷哼道:“慕容伏允还未明白吐谷浑当前的处境啊。”

“将军,这……”萨尼想要解释一二。

“你不必多说了。”薛万彻挥了挥手,“既然慕容伏允以为我大隋好欺负,那我大隋就教他明白什么叫自作聪明。我们明天就教一教他,什么叫‘明犯大隋者,虽远必诛’。”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薛万彻眼中射出让人心惊的寒芒。

薛万彻早知道杨侗找吐谷浑当冤大头来交差,但这假的终究是假的,慕容伏允或许拿不出理由来解释,但是大隋一样找不到真正证据,如此强行攻击难免落了下乘,不但有失身份,关键还在于可能会暴露大隋图谋的西域之计,引起各国的警惕,这对大隋发展不利,但是如今,冤大头居然是真正的罪犯,而且还是他们认的,这完完全全就是出师有名了,哪怕灭了吐谷浑,也不用担心西域各国说三道四,也就是说,大隋怎么折腾、炮制吐谷浑都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将军息怒,大汗因为天柱王阵亡之故,悲痛欲绝,有点不太灵光。”

萨尼冷汗直冒,这实际是他为了减少吐谷浑的损失,根据天朝上国狂妄自大的心里,自作主张所开出的条件,人家慕容伏允都答应了不惜一切代价来求和,此时此刻,他有一种搬石头砸脚的感觉,

仔细想想,他也觉得自己过分了,战争是慕容伏允挑起的,如今被人家打到了国都,却不想付出任何代价就让人家退兵!这可能吗?就算杨侗真有息战之意,被他这么毫无诚意、甚至还有侮辱性的议和条件一弄,恐怕这仗不想打也会继续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拱手道:“外臣想知道圣武帝陛下的条件,以便向大汗陈明,恳请将军告之。”

薛万彻点了点头,朗声道:“西海都四郡,早在先汉时期,便是我中原王朝之国土,东西十六国时,中原战乱不休,你们吐谷浑人迁入该地,后向四周发展,并建立吐谷浑国,屡屡率兵强攻河西地区,掐断丝绸之路。直到武帝时期,大隋才将故土尽数收复,设置四郡,但你们一直不死心,一直觊觎我大隋国土,见我大隋出现战乱,慕容伏允自以为机会来了,不仅强行夺取西海等郡,还效仿突厥始毕,直接派军支持薛举,干涉我大隋内政,时刻威胁着河西一带,若非大隋先一步掌控河西地区,只怕早已经让你们占领,这也是我大隋兵锋鼎盛,先后灭了东西突厥,使得慕容伏允害怕大隋秋后算账。圣上当年在邺城警告过慕容恪,让你们不要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但是…慕容伏允这狗贼子不仅不感激我大隋之仁义,反而兵袭河西,截杀沿途商旅,不仅袭击了西域人的商队,连我大隋的商队也敢下手,这个仇,我大隋一定要报,一定要为不幸罹难的商旅讨还一个公道。”

“丝绸之路是我大隋和西域诸国的经济命脉之一,你们吐谷浑开创了本朝的先河,如今天下各国都在看我大隋的反应,若我大隋就此了事,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不会认为我大隋仁义,反而认为我大隋软弱无能,以后没钱了就来抢丝绸之路上的商队。若不灭国严惩,改日必有他人效仿!”

萨尼闻言,面色变得苍白了起来,颤声道:“非要如此吗?”

“慕容伏允已经不是第一次劫掠丝绸之路上的商队了,当初他也是这么干过,才被武帝陛下灭了一次。想不到才过了短短几年的时间,他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再次纵兵掠夺商旅、杀人灭口,断我大隋经济命脉,实在欺人太甚,你说,我大隋有何理由饶恕他的罪过?你回去告诉慕容伏允,想要保住吐谷浑,就用他的人头来换。”薛万彻淡淡的说道,他已经不想在看这个老头子一眼,他怕自己按捺不住心中杀意,一刀子将这老头子砍死。

萨尼默默的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薛万彻阵前的喊话,顿时灵光乍现,发现薛万彻并没有灭国之意,得此结论之际,一颗心也稍稍安定了一些,又拱手道:“将军,这太苛刻了。”

薛万彻淡淡的说道:“按照你们草原习俗,大可汗阵亡,是用二十五万只羊换回尸体,你可以让慕容伏允拿出二十五万只羊买他的命。”

“这……”

“你不要忙着拒绝!”薛万彻冷冷的说道:“想必慕容伏允现在很不得人心,只要我大隋放出风声,说是要帮吐谷浑换个可汗,应该会有很多部落酋长跪求大隋支持。到时候,我大隋得到的将会更多!”

萨尼为之默然,吐谷浑国势如此,自然有人觊觎汗位,如果大隋愿意支持,一定有人哭着求杨侗支持其上位。

“第二、礼以当初百倍彩礼,送大隋光化公主还朝。”开皇十六年,吐谷浑可汗慕容世伏遣使至隋和亲,文帝将光化公主嫁给慕容世伏。次年吐谷浑内乱,慕容世伏被杀,其弟慕容伏允继位。按照吐谷浑习俗,光化公主再嫁慕容伏允,可是她嫁入吐谷浑这么多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估计是跟嫁入高昌的华容公主一样,不受慕容氏的信任与欢迎,杨侗自然要将她接回大隋。

“第三、以百倍货值赔偿受损商队,损失的人员,一人赔偿五百两黄金。”

“第四、我要四千名会培育青海骢的青壮马夫,和他们的亲人,还有青海骢小马驹一千匹、优良马种一万匹、精良战马十万匹、牛羊各两百万头。”

薛万彻根据吐谷浑当前的经济状况,漫天要价。

“嘶!”萨尼瞪圆了眼睛,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薛万彻,感觉骨子里有些发寒,喃喃自语道:“将军,这太多了吧?”

“多乎哉?不多也。”

薛万彻微笑道:“若我们灭了吐谷浑,得到的将会更多!你说是不是?”

萨尼无语。

低头沉思片刻,为难的说道:“将军索要的牲口实在太多了,我们根本拿不出来。”

薛万彻说道:“金银铜铁、奇珍异宝、玉石、皮料都可以代替牲口。但是公主殿下,马夫和一千匹青海骢小马驹、一万匹优良马种不能换。”

萨尼倒是松了口气,黄金白银黄铜、奇珍异宝、玉石在他们这里,远不如牛羊等牲口值钱,而当年因为丝绸之路经过西海一带之故,倒是积攒了不少奇珍异宝。

“成交的话,我军自会离开,如果少了一两白银,那我就灭了吐谷浑。”

“……”萨尼无奈的说道:“只要将军能够多留几日,外臣想办法让可汗凑足。”

“好,希望你别让我久等!三天,我的耐心只有三天时间。”薛万彻冷淡的说道,此事若是能成,这一仗的收获可就实在太丰厚了。

“外臣告退。”萨尼躬身一礼,告辞回去了。

他急急忙忙赶了半天路,结果连顿饭都没有混上,就被恐吓了一顿,然后被撵了出来,这都是什么事儿?

顶点

第576章:迁新居,姐妹夜话

随着大隋官制的逐步完善、官员的增多,规模宏伟的王宫也变得拥挤起来;而经过工部、将作监日夜加工,紫微城的修缮,终于在杨侗回到京城之前完工。

就在杨侗还朝的次日,大隋君臣决定开启紫微城,圣武帝杨侗正式入主紫微城,这个消息令洛阳朝野上下欢欣鼓舞,这就意味着大隋王朝正式定都洛阳,对于洛阳百姓而言,‘帝都人’无疑是个荣耀的身份。

洛阳城自兴建开始,便是大隋的政治中心,但此时的洛阳已不是隋武帝时期的了,

就拿以前的洛阳城来说,只有一道高墙,外面的罗城只有夯土筑城的短垣,致使洛阳只有城墙这一重防御,如今的罗城外墙由巨大的青砖筑城,高达七丈,以往的云梯很难起到作用,外城城墙与以往不同,有一个倾斜的坡度,如果发生战争,云梯可以直接贴在城墙上,攻城士兵攀爬起来更轻松,一开始,大家以为外城墙新建以后,变得华而不实。

但是修到几里长的时候,为了印证它的实战价值,由军队进行了一次攻防演习,结果让大家都闭了嘴,只因开‘战’之后,守城一方可以不但可以从女墙上对攻城梯上的将士进行射击,那滚木擂石从上面滚下来的时候,也不像以往那般砸到人之后滚落到城下而不再动弹,现在因为有坡度的缘故,滚木擂石能在城墙上面多呆一点时间,顺着斜城而下时,还能翻滚十几二十丈,如果这一片区域有人的话,滚木擂石造成的伤亡,比之以往高出数倍!经过这一番演练,大家也从反对倾斜设计变成全力支持。

城内街道纵横相交,宽窄相配,形成棋盘式布局。洛河以南南北向街道十二条,东西向街道六条;洛河以北,南北向街道四条、东西向街道三条,街道两旁在武帝时期便种有名贵树木,两旁均有排水沟,经过改造之后,皆在夯土之上铺设了青砖,便是排水沟也用青砖铺成‘凹’字型,这样更加便于清除淤泥。城内十百零九个里坊的坊墙也皆改为青砖,这是避免大雨侵蚀倒塌所致,以往在大兴、洛阳,就发生过夯土坊墙倒塌,压死一大片百姓住宅的事故。

作为重点改造的大隋政治中枢紫微城也是焕然一新,紫微城分为皇城、中庭、宫城三大部分,皇城是大隋中枢官署所在,占地面积最大,大部分官署都集中于此。位于洛阳中轴线上是紫微城的第一殿乾阳殿,是外朝正衙主殿,由应天门进入紫微宫,便可见宫中最高大壮丽的皇宫建筑——乾阳殿,象征皇帝的威严,震慑天下。此殿是大隋举行朝会和各种仪式所在。

中庭则以中轴线上的圣武殿(武帝时期称为大业殿)为中心,其东是鹿宫殿、庄敬殿、太仪殿、东上阁……;其西是西上阁、观文殿、同明殿、亿岁殿、仙居殿、集仙殿……

宫城以徽猷殿为中心,由陶光园、飞香殿、流杯殿、袭芳殿、弘微殿等十八组建筑群落组成,有数千座亭台殿。徽猷殿正西方是占地近千亩的瑶池,凤仪殿、同心殿、登春殿、澄平殿、丽日殿、丽绮殿、凝华殿、碧春殿等后妃居住的十组建筑群落环池而建,在瑶池中间有九个石桥相连的岛屿,须乘船前往。

紫微城以西,则是以九洲池为中心的御苑,南北与紫微城持平。再往西,则是周长二百里的会通苑,由于位于宫城以西,人们也称之为西苑。这里本是地势起伏的丘陵荒郊野地,修建洛阳城时,民夫在此烧制砖瓦,竟形成了方圆二十多里、深达两丈的凹地,宇文恺索性引涧水、谷水、洛水入内,成为一面巨大的人工湖;沿湖周围修建亭台楼阁,虽然远远不能和紫微城内的宫殿相提并论,但也玲珑雅致、画阁长廊,湖畔垂柳依依,别有一种意境。

跟杨侗为首的大隋君臣高调入主紫微城不同,他的家眷显得比较‘低调’,每天晚上用无数马车,络绎不绝的运载箱笼,‘无声无息’的向宫城搬家。

在第八天傍晚,十几辆马车在修罗卫的护卫下,经过紫微城北门神武门驶入了宫城。

紫微城虽然才启用,但一直有人居住打理,宫内生活着十名老年宦官和一百名宫女,宦官是武帝时代留下来的人,年纪最小的都已经有五十余岁,宫女都是江凤仪重新挑选的可信之人,之前的宫女一律放良。

为首的老宦官名叫杨朝,今年已有五十七岁,北周时便进了宫,一步步从小宦官升为宫内总管,从武帝时代起,便负责看管内帑宝物,他本姓杜,深得武帝信赖,赐以国姓,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不敢出丝毫偏差,正因为能力出众,所以王世充入主紫微城时,也继续将财物交给他管理,如今被任命为长秋次令,位居江凤仪之下,另外六名老宦官分别担任尚食、掖庭、宫闱、奚官、内仆、内府六局主官,称之为少令,余下三人亦是各司其职。

此时,宦官和宫女早已在神武门内列队等候了,马车到了门前,便缓缓停下,一名宫女扶着皇后卫凤舞走出马车,杨朝连忙迎上,深施礼:“卑职杨朝参见皇后!”

卫凤舞玉手虚抬,矜持的浅笑道:“你就是杨总管吧,本宫听太皇太后说过你,以后要麻烦杨总管了。”

“皇后言重了,这是卑职应该做的。”杨朝躬身说道。

卫凤舞看着排列的宫女,有些奇怪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禀皇后,他们宫廷的宫女。”

卫凤舞吓了一跳,“这么多人啊?”

杨朝回头看了一眼,苦笑道:“武帝时期的宫女、内侍有五千余人。宫廷太大了,现在只有一百余人,根本不够用!”

“……”卫凤舞没有再说什么,按照杨侗吩咐,王宫原来的下人,全都带进了紫微宫,她以为够了,但是一听杨朝这么说,加起来也不到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她知道自己需要迅速的紫微宫生活,然后适当增加一些人手,别的可以慢慢来,但安全防卫却不能拖,必须尽快增加女侍卫。

一念至此,卫凤舞吩咐道:“都散了吧!本宫以后再一一认识,我们先到凤仪殿。”

“请皇后稍候,卑职这就带路。”

杨朝将宫女和内侍解散,这才请皇后上车,他骑着马带一串马车向凤仪殿而去。

杨侗家眷之中,除了卫凤舞和裴清华,其他人都是初次进入紫微城,她们本以为邺城神武宫够大了,直到现在才知道紫微城的宫城大得惊人,在里面行走,居然还要乘车坐马!

第一辆大马车内,卫凤舞向同车的几个‘妹妹’解释道:“凤仪殿在徽猷殿以西的瑶池边,从神武门直走,约有三里路,如果绕着曲径走,那就更远了。以前不是乘马车,而是坐车辇!”

众女沉默不语,对于她们来说,这是一个还很陌生的新家。

透过车窗望着雪地里的无数亭台楼阁,还有高耸如云、气势非凡徽猷殿,眼睛都看得有些花了,就连在大兴宫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李秀宁,也不禁叹服紫微城的规模和气势。

“皇后,诸位皇妃,风仪殿到了!”这时,杨朝在外面大声道。

“好!”

待马车停稳,众人下了马车,只见不远处便是瑶池,此时雪花纷纷,湖面上氤氲雾霭沉沉,宛如仙境。

透过迷迷茫茫的薄雾,四周宫殿鳞次栉比,一座高达十多丈的巨型楼阁出现在大家眼前,飞檐斗拱气势恢宏,漫天飞雪中别具一番庄严神秘。

这一下!

包括卫凤舞和裴清华在内,所有人都呆住了,

在卫凤舞和裴清华的印象中,风仪殿是皇后的起居之地,只有虽然气势磅礴,却只有一层高,没想到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居然是如此庞大的殿宇。

这时,杨袭芳忽然兴奋的大喊一声:“父皇!”

话音未落,便像一头可爱的小鹿窜了出去,众人低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大家的目光都往高处看,却把在大门前等候她们的杨侗忽略了。

杨朝连忙上前行礼:“卑职参见圣上。”

杨侗笑道:“这里有朕就行了,你先退下吧。”

“喏!”杨朝退了下去。

现在没有外人,众人都轻松了起来。

“凤仪殿怎么变成这样了?”卫凤舞上前问道。

“以前,除了皇后居住的风仪殿,瑶池周围的同心殿、登春殿、澄平殿等殿则是皇妃居所。这看似很近,实际上离得最远,两个宫殿群落,相距足有两里之遥,你们性情各异,有人喜静不喜动,如果照以前那样,走动会日渐稀少。”

杨侗抱着女儿迎上了上来,边走边说道:“干脆就修了这个规模宏伟的凤仪殿,以后一家人都住在这里,孩子们可以一起玩耍、一起学习!朕下朝回来,一眼就能看到所有亲人,也方便了解孩子们的学习情况。另外的好处是大家住到一起,可以节省很多人力物力,尤其是防御力量方面,至少能够省去几百人,可谓是一举多得!”

卫凤舞心中欢喜,笑着说道:“我本想给全家人找个大一点的宫殿,全家人白天晚上都可以呆在一起,每人都有自己的房间,但又能够随时聚在一起,风景还要不错。想不到夫君早有安排,就这么决定吧!”

杨侗对她笑了笑,随即对众人道:“大家都进来吧!”

一家人随即走进凤仪殿。

风仪殿内已经收拾完毕,一楼大堂极为宽阔,二十四根巨大的汉白玉柱子矗立在大堂两边,上面雕龙画凤,极尽雕刻工艺之精湛,高达数丈幔布从屋顶垂落下来,从王宫搬来的箱笼物品暂时都放在这里,为免混乱难以寻找,每个人的物件各放一处,现在每个区域都堆得如同小山一般。

“夫君,凤仪殿有多高?”

“高十一丈,分十三层。”杨侗的答复,让众女咋舌不已。

“是洛阳最高楼么?”水天姬问道。

“当然不是!”杨侗摇了摇头,道:“万殿之王的乾阳殿底座南北长一百二十丈、东西宽一百一十九丈,总高二十七丈,分为三层,底层为四方形状,墙壁施以四色,分别代表四季的春绿、夏火、秋黄、冬雪;中层共有十二面,效法一天中的十二个时辰,顶层为圆形,四周环绕九龙雕塑。中间有周长五丈左右的巨型木柱,上下通贯。堪称是我大隋建筑艺术之巅峰巨作。”

对于这个建筑物,杨侗也是叹为观止。

乾阳殿外观和传说中的万象神宫极为相似,它由姜行本、宇文儒童、宇文温、何稠、李春等顶级神匠设计,这样一个体量庞大的木构宫殿,杨侗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解决承重问题的。

“第二、第三高楼,是紫微城内的圣武殿、徽猷殿,邺城朝天殿屈居第四。”

“夫君!”水天姬搂住杨侗的胳膊撒娇道:“乾阳、圣武、徽猷三大殿,我指望不上!我想要风仪殿第十三,你给大姐说说嘛,好不好?”

卫凤舞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顶层是给孩子们读书的地方,你好意思和孩子们抢啊?以下十二层,即你挑选。”

杨侗轻拍水天姬的香肩,笑着说道:“依照我在邺城朝天殿的经验来说,越高的地方风越大,窗子一年四季都被吹得吱吱响,晚上你根本睡不安宁,到了冬天冷兮兮的!我觉得顶层观景、乘凉最好!”

“第一层是用餐、会客之所;第二层为藏书阁;第三层最适合孩子们读书,因为太高的话,不仅风大吵杂,还会不时往外张望,根本定不下心来读书,三层光线充足,有时候先生授课也方便!”

众人皆表赞同。

杨侗看向卫凤舞,笑着说道:“你是宫城里的大姐头,你们的居所就由你来安排好了!”

卫凤舞闻言,心中欢喜无限,现在时间尚早,她也没有急着安排,而是跟着杨侗逐层观察,最后发现风仪殿不仅高,还很大,每一层都有很多房间,大家一合计,索性全部住到了第七层。

至于萧后她们四人,杨侗本打算将安排到瑶池旁边的宫殿,可萧后认为瑶池旁边是皇帝和后妃起居生活之处,长辈在这里,容易让敌对势力恶意造谣,她们四人合住于徽猷殿以东的弘微殿,这里靠近陶光园,景致极佳!对于她们的选择,杨侗虽不乐意,却也没有反对。

……

夜渐渐深了,忙碌了好几天的众人都已睡去。李秀宁站在房间露台之上,她扶着白玉栏杆注视着波光粼粼的瑶池,凛冽冷风吹起她修长飘逸秀发,宛如天仙一般。

这时,杨侗在她身后出现,从后面搂住了她的纤腰,“你不觉得冷吗?”

李秀宁微微后仰,倚靠在丈夫肩头,心中满溢温馨的感动,良久,她转过身子,一双明亮的美眸注视着丈夫,柔声道:“刚刚搬家,你应该陪大姐的。”

杨侗低头在她光洁额头轻轻的吻了一下,微笑道:“你们在我心中不可或缺,每个人都一样的重要,我对每个人都一样的关心。”

李秀宁嫣然一笑,“夫君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明明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很多时候却像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居家小男人。等你有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难道你还能一视同仁不成?”

杨侗失笑:“我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女人。”

“是吗?”

李秀宁似笑非笑的看着杨侗,一双秀眸之中充满了怀疑之色。

这时,门外有宫女禀报:“圣上,阴将军传来消息,韦仆射和凌尚书在宫外求见。”

杨侗为之一怔,都这么晚了,韦云起和凌敬还来求见,必然是有急速,连忙应道:“请他们到徽猷殿。”

“徽猷殿?”宫女有些迟疑不决。

《周礼》对于皇宫有‘三朝五门’之规定,但实际上,自战国以后的皇宫制度中,循此制者无几,直到大隋建国,才按照三朝五门制度兴建了大兴宫、紫微城。紫微城的五门分别是应天门、乾元门、烛龙门、圣武门、徽猷门,三朝则是外朝应天门、中朝乾阳殿、内朝圣武殿。

外朝是是商议国事、处理狱讼、公布法令、举行大典的场所;中朝又称为治朝,即是日常朝会治事、处理诸臣奏章、接受万民上书的地方;而内朝也称燕朝,是皇帝接晤臣下、与群臣议事及举行册命、宴饮活动之处。

至于徽猷门之后的地方,是属于皇帝和嫔妃居住的私人场所——宫城!宫城之中的徽猷殿是皇帝在读书之处,相当于寻常人家的书房,等闲之臣一辈子都别指望进入徽猷殿一次,得到皇帝在这里接见臣子,算是一种莫大殊荣和信任。

正因知道这些规则,这名宫女才显得犹豫不决。

“对了,天寒地冻的,让人备上姜汤!”杨侗明白宫女所虑,但还是确定了。

“喏!”宫女迅速退去。

杨侗搂着李秀宁的进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露台大门,无奈的笑着说道:“你早点休息,我估计又要忙得很晚了。”

李秀宁搂住杨侗的脖子,深情的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展颜笑道:“国事为重,快点去吧!”

杨侗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房间,快步向楼下走去。

李秀宁站在门口,目送他消失在夜色之中,一回头,却见萧月仙抱着一床被子,红着脸看她,李秀宁好奇的问道:“小妹怎么来了?”

萧月仙有些羞涩的说道:“宁儿姐,我那房间的窗子似乎不太好,被吹得啪啪响,我有点害怕。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外面很冷,快点进来!”李秀宁忍不住笑了起来,夫君傍晚的时候才说高楼层的窗子会响,不想萧月仙晚上就遇到了。

“谢谢!”萧月仙礼貌道。

“姐妹之间别客气。”李秀宁接过她的被子,打量了她一眼,取笑道:“小妹这次和那家伙南下,不仅有了身孕,比以前更加漂亮鲜嫩,看来那家伙将他滋润得不错呢。”

萧月仙羞得满脸通红,嗔道:“宁儿姐净胡说!”

李秀宁把被子放到床上,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不怀好意的说道:“我开始也跟你一样害羞,后来和不知廉耻的三姐混久了,脸皮厚比城墙,我敢保证,你以后也会这样。”

萧月仙在李秀宁对面坐下,转移话题道:“宁儿姐,我想给在江陵的奶娘写信,夫君不会生气吧!”

“不会的!只要你别谈政事,就算你一天写一百封信也无妨。”李秀宁说道。

萧月仙点了点头,看了看李秀宁,叹息道:“我以为自己的婚姻是一场悲剧,但嫁给夫君,才发现跟我想的不一样,看来我以前想得太幼稚。”

“并不是你幼稚!”李秀宁笑着说道:“其实我们两人嫁给夫君的原因一样。只是我们运气好,遇到一个与众不同的丈夫,他从来不在意我们的娘家如何,而是真心诚意的把我们当亲人,使我们摆脱联姻的不幸。妹子,我们幸福的姻缘来之不易,都要倍加珍惜。”

“我明白的!”

“夫君重情重义,是我们之幸,不过他毕竟是皇帝,以后的女人肯定不会少,这一点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见到萧月仙默默点头,李秀宁想了一想,忍不住又说道:“说起来,我们姐妹之中,你的出身最为尊贵。”

兰陵萧氏是从汉宣帝时期的萧望之开始的,西晋末年南迁兰陵郡,史称“南兰陵”,故以兰陵萧氏称之,为南方“四大侨望”,贵不可言。论起家族传承之久,卫凤舞、长孙无垢、水天姬、李秀宁的家族拍马难及,至于卢清华的裴氏虽也传承千年,但因为个人的经历,连本姓都不敢用。

萧月仙却是吓坏了,连连摇头道:“宁儿姐千万别这么说!”

“我没别的意思,你不用多想。你品行高洁,温柔善良,我们都喜欢你,我只是怕你被人利用。”李秀宁笑着说道:“我的性子和你不同,喜欢直来直往,若是说得不对,你别放在心上。”

“请宁儿姐吩咐。”

“令尊现在已经归附了朝廷,以后的朝廷之中,恐怕会有很多南方士人,说不定会搞出一个南方派出来!这些人为了获得更多权利……说不定将你们母子推到大姐的对立面。”李秀宁说到这里,看着萧月仙变色的俏脸,道,“大姐是夫君的结发妻,峥儿又被立为太子,地位牢固。而夫君十分痛恨背叛大隋的家天下的世家,和党派之争,你可千万不要上这些人的当。”

“我不会!”

“不会就好,你也别怪我多事。”

“宁儿姐当我是自家人,是为我好才会这么说,我很感激。”萧月仙牵着李秀宁的手,眼中绽放着浓浓的感激之色。

李秀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叹息道:“我们要想不被官场牵连,只有不涉政这条路走,天下怎样是男人们的事情,我们只要管好自己就好了!”

“宁儿姐的嘱咐,铭记于心。”萧月仙轻轻点头,踌躇了一会,反问道:“宁儿姐,家父已经归降大隋,我以后只要小心就没事了。你的麻烦才大呢?以后怎么办?要不,你干脆写信给李公,让他和大隋休战好了,这样子,大家和睦相处,不是很好吗?”

“不可能的!”

李秀宁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早就知道,应该怎样面对这个问题,悠悠叹了口气:“小妹,我的父亲和萧公不一样,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别说是我了,就是我父亲。现在也是欲罢不能。”

“为何?”萧月仙是在温室长大的女子,哪知道政治的险恶。

“很简单。”李秀宁无奈地解释道:“关陇权贵是李唐起事的幕后黑手,而家父是关陇权贵这个利益团体的代表,关陇权贵这个利益团体需要家父率领他们建功立业,以获取更多利益,如果家父违背了关陇权贵集团的利益,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会被他们无情残害。而且,为了百姓不再受战火涂毒,天下也必须统一,因此,夫君和家父都没得选。”

萧月仙沉默半晌,说道:“这是国无二主、天无二日是吗?”

“是的!”李秀宁忽然仰起头,一脸哀伤的苦笑道:“夫君赢了,或许会饶恕李家人;如果家父赢了,夫君为首的杨氏宗室一定活不了。”

“这又是为何?”

“我嫁到杨家之后,耳闻目睹之下,总算明白荣耀数世、深得武帝信任的独孤氏和韦氏为何在几十年前就密谋反隋了,原因是科举制触犯了所以世家的利益。”李秀宁长叹道:“而夫君做的事情,比文武二帝还要激进,所以,要是家父赢了,即便他想放过夫君,诸多世家也不同意。而家父,绝对不会为了夫君一族而走向世家对面。”

还有一句话,李秀宁没有说。

那就是杨侗在民间口碑极好,说是众望所归亦不为过,仅此原因,她的父亲就不会留有后患。

“那,宁儿姐怎么办?”

萧月仙忽然觉得李秀宁挺可怜的,一边是娘家,一边是夫家,本该是一家人,可如今却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和她比起来,自己幸福得太多了。

李秀宁闻言,一双秀眸都红了,轻轻地摇了摇头,颤声道:“我能如何?顺其自然呗!”

“宁儿姐,对不起。”李秀宁好心指点,可她却提起了对方的伤心事,萧月仙心里十分愧疚,“我,我太笨了,不会说话……”

“没事的。我们不说这种沉重的话题!”李秀宁强笑道:“你怀有身孕,不要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操心。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吧。”

萧月仙为人乖巧,最怕惹人生厌,本待说些安慰话,却也觉得这种左右为难的事情,越说只会使李秀宁越伤心,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吧!”

第577章:三年又一年,我都要当民部侍郎了

深夜!片片鹅毛雪花从空中飘舞而下。

紫微宫内的曲径回廊,偶尔尽忠职守的修罗卫经过,除了士兵的踏雪声,也只有北风呼啸之声,一切都很安静。

这时,杨侗在朦胧灯笼的引领下,从凤仪殿快步走到徽猷殿。

进入殿门,便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递给了阴明月,踱步入内,笑着说道:“好一场大雪,朕觉着洛阳居然比邺城那边还要冷几分。”

“洛水穿城而过,西边又有涧水、谷水,北边又有黄河,这夜风一吹,当然比邺城冷了,过些日子就会习惯了…邺城有太行山脉挡住大风!”起身相迎的韦云起向北邙山指了指,笑着说道:“北邙山在城北,可山势太低,挡不住大风。”

“瑞雪兆丰年,好兆头啊…”凌敬点头附和。

大雪可以冻死藏在土壤里的虫卵,还可以让土层储存相当规模积水,对春耕播种以及庄稼生长发育都有利。

“这几天,各地郡守上表,纷纷说降了大雪,这对于我们大隋来说确实是瑞雪兆丰年,域外却是未必啊。”杨侗笑着坐到了主位之上,接着又说话:“外族不擅农耕之技,以牲口为主食,极少的青稞、小麦只是辅助性的食物,每当一场暴雪到来,就会有部分老幼在冬天里死去,更有很多牛羊冻死、饿死,导致来年食物大量减少,随即发生动乱,若是他们自己乱了也就罢了,就怕有人昏了头,铤而走险,到我大隋边境放肆。”

韦云起赞同的点了点头,“圣上所言极是,文武二帝时期,几乎年年都有异族犯边。现在还好,周边异族都被打怕了,加上有新长城拱卫边境,理应没事。”

“我看今年要特别注意一下,尤其是北方,最近黑冰台不断收到消息,说是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夷男往来密切,还在极力拉拢铁勒契苾部可汗契苾何力,一直在找阿史那思摩的麻烦,企图重新一统东/突厥。”说到这里,凌敬向杨侗拱手道:“这也是微臣今晚要说的一件事。”

杨侗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冷哼道:“阿史那思摩再不是东西,也是朕亲自册封的东/突厥大可汗,阿史那咄苾去打他,不是打朕的脸么!想统一东/突厥?问过我大隋没有,我看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欠收拾。”

现在的大隋可不是前几年的大隋了,突厥也不是拥有百万控弦之士的始毕时期,他们现在四分五裂,彼此之间矛盾重重,四大势力中的阿史那思摩、阿史那咄苾、夷男、契苾何力现在全都听命大隋,只要杨侗说要打某个势力,另外三个势力不管是慑于大隋雄风也好,为了自身利益也罢,一定都会联手对付第四个势力。

“圣上可不要小瞧颉利!”凌敬正色说道:“颉利这是一个极有野心,也很有才能的可汗。论才干,阿史那思摩、夷男、契苾何力绑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此人狼子野心,野心勃勃,一直有夺利于中原的企图,他这么急于想重新登上大可汗之位,估计一是为了权利,二是想在我大隋内乱之际,能够像他的哥哥始毕那样,分到一杯羹。一旦他重新统一东/突厥,下一步必然是南下,不可不防。”

“既然说到这里,寻我们就重新讨论一下东/突厥的问题。”杨侗当然知道颉利的厉害,历史上,他将突厥带入了全盛,在他的带领下,突厥开始入侵中原,如果阿史那思摩和夷男、契苾何力被他灭了,那么突厥内部就没有了牵制,最多两三年时间,大隋之北又会出现一个强大的东/突厥。

“圣上,现在当以统一大隋为重,外族次之!”凌敬拱手道:“先将突厥四国之势稳定下来,等到我我大隋统一之后,再把刀刃对外,让外族归心的方法无外乎有三种:一是稳住阿史那思摩大可汗之位,然后以胡制胡;二是将突厥彻底歼灭,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一旦我族衰弱,或是外族有英主出世,还是会死灰复燃;三是同化,无非就是将他们迁入中原腹地,分而安置,他们生活在万万千千汉人之中,为了融入大众,将不得不放弃个人信仰,主动接受我们的文化、习惯我们的风俗,从而一步步的将他们转化成隋人,这样就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然而时间会很长。”

“由于我们内部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致使第三种方法不能大规模执行,如果我们现在采取过激手段,只会逼得四部合一,凭空多出一个大敌,对于我们大隋来说,不是好事。所以只能用奴隶贸易吞食其元气,只能以隋籍吸引他们的主动归附,成效虽然缓慢,但胜在稳健。”

“对于突厥,臣以为继续执行稳健之道,一旦颉利有所异动,圣上便以圣人可汗之尊,号令其他部落对颉利展开凶狠围杀,以保突厥四国并存之势,如果其他三部联合攻击颉利,亦是号令各部保颉利,如此便能以杀戮消耗突厥之潜力,一旦遇到不听话的部落,直接派遣精骑入草原,灭其军,毁其部,铸就赫赫凶威,而对忠诚大隋的,则可以施以重赏,如此恩威并施,才能让他们从心底敬畏。只要他们一直这么乱下去,对我大隋的统一之战,以及边塞的稳定都会起到巨大作用。”

杨侗和韦云起然觉得凌敬之话,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但针对的毕竟是外族,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令各边郡务必做好预防措施;令薛万淑、周绍范率领第四军三万将士进驻飞马郡,四平城总部由麦仲才率军坐镇,一旦外族寇边,必须给以强硬回击,决不能有丝毫犹豫和退缩,即使杀进草原,也在所不惜!同时,以圣人可汗名义,向突厥四部发去命令,让他们以救灾、安民为重,胆敢对其他部落动兵者,其他各部共征伐。”下达命令,杨侗忍俊不禁的对凌敬吩咐,“和007的联络不能松懈,颉利的一举一动,朕都要知道。”

“喏!”凌敬肃然应命。

“听凌尚书方才的意思,突厥似乎只是顺带的,那主食又是什么?”杨侗笑问。

凌敬沉声道:“据黑冰台来报,李渊派窦轨为使,已经前往江都。”

“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凌敬好笑道:“窦轨是我们重点监视的人物之一,尽管他极为谨慎,也逃不了黑冰台的耳目,他以商旅身份离开襄阳,到了竞陵长寿乘船进入沔阳,所乘坐的商船恰是我们商部的。”

杨侗也感到啼笑皆非,想了片刻,说道:“李渊一直想联合李密、林士弘牵制我军,形成齐头并进之势,不管遣使去见谁都不奇怪。朕奇怪的是李渊为何会派号称‘六贵’的窦轨为使,这有点不寻常啊。”

凌敬说道:“这一点微臣倒是想到了,这应该和襄阳最近爆出的迁都巴蜀有关,李渊退回襄阳之后,便有迁都之意,但又怕激起臣子的反对,所以用西巡巴蜀来试探,谁料关陇权贵二派联手起来,他们集体上奏,表示要与襄阳共存亡,同时将迁都之事传了出去,利用民意、军心来威胁李渊,迫使李渊下达了死守襄阳命令,如果这时候他离开襄阳,那么军心便会崩溃。此事闹得极大,甚至连巴蜀都被波及到了,李渊生怕关陇二派拧成一股绳,威胁到他的帝位,便让窦轨出任益州道行台尚书令,以权利分化关陇二派,可是窦轨为了表示与独孤派合作的决心,称病抗命。李渊肯定不会信任坏他大计的窦轨,派他为使,实则是一种发配。”

杨侗点了点头,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凌尚书说得不错,应该是这个原因,不过李渊疏远窦轨也不完全是和迁都有关,朕倒是觉得和军队有关。”

凌敬和韦云起相顾一眼,不解的问道:“圣上,如何与军队有关了?”

“怎么会没关系呢?”

杨侗冷笑一声道:“李渊屡屡战败,失去的不仅是土地,还有军队和钱粮,每当李渊无路可走就会讹诈关陇权贵,后者没有退路,只能忍气吞声的任由李渊讹诈!当我们这边放出对世家解禁的风声,并对世家子弟放行之后,关陇权贵自以为有了新的出路,对李渊的怨气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既不愿意出一粒米、一文钱,也不愿支持李渊而得罪我大隋。李渊现在想扩军,现实情况是不但没有养军的钱粮,甚至连青壮都募集不到。事关伪唐的生死存亡,输得差不多了的李渊现在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圣上的意思说是,李渊准备向关陇权贵下手了?”凌敬眼睛一亮。

杨侗点了点头,道:“伪唐的根基是关陇权贵,正是因为关陇权贵的全力支持,他开始才走得那么顺畅。如今伪唐根基不稳,关陇二派在迁都一事上的联合施压,使两者出现了严重的裂痕;其二、身为关陇权贵一员,李渊十分明白世家见利忘义的德性,关陇二派联合,让他极度不安全;其三、在此之前,关陇权贵一直任由他宰割,要多少给多少,可现在,大家忽然都不配合了,李渊更加疑神疑鬼、更加担心关陇权贵造他的反。”

“他要钱粮没有、要军队也没有,但又不想败亡,怎么办?自然向反对他、他害怕的关陇权贵开刀。朕查阅文帝时期的卷宗时,发现独孤氏早在开皇十年,就在成都平原买下良田两万顷,耕种这些良田的都是不在官籍的奴仆,独孤氏不把这些人口和良田交出来,李渊是绝不会罢休,收拾了独孤氏为首的独孤派,下面就是窦派了,所有关陇权贵都逃不掉,这是李渊早就想做的事情,现在的处境,让他再也拖不下去了。”

韦云起叹息一声,冷笑道:“他现在动了关陇权贵的利益,无疑是自毁根基。”

“李渊最大的依仗是关陇权贵,但是当这些人不再配合,并可能成为致命毒匕的时候,他只能先下手为强。只有灭掉这些人,钱粮有、土地有、青壮有、内忧消失干净,岂不是一举多得?换成是朕,也会这么干。”

“那圣上就眼睁睁地看着李渊轻而易举的获取钱粮、土地、兵士,而无动于衷吗?”

杨侗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对凌敬说道:“李渊现在权衡得失、引而不发,朕这个当女婿的,应该老丈人一臂之力,让他提前下决心。”

凌敬笑着说道:“001前不久还发来密报,说他卧底三年又一年,都快五年了,再不行动,他都当伪唐民部侍郎了。”

杨侗哈哈大笑道:“侍郎哪够,‘帮’李渊这一把,说不定还能捞个尚书当当。”

第578章:二代班子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北方大地多被皑皑白雪覆盖,自杨侗回京以来,一连十多天没过太阳,凛冽狂暴北风长驱直入,攻城拔寨,将大隋万里河山里装点成冰雪世界。这几天,洛阳又下了一场大雪,洛水两岸垂柳化身为玉树琼枝。

漫天风雪之中,无论是大隋还是李渊、李密、林士弘、孟海公都都有默契的停止了征战,除了边境地区偶尔出现一些摩擦,多数时候都处于和平状态,天下似乎进入了和平盛世之年。当然,谁都知道这份‘和平’只是表象,无论是李渊还是李密等人都在整顿内政、休养生息,为来年的战争做好充足准备,而这些诸侯,明知大隋各军主将纷纷入京参与大朝会,可也不敢主动来撩拨杨侗。

而杨侗为首的大隋君臣,哪怕是到了年底,也十分忙碌。

只因——

今年的大朝会规模极大,除了朝廷外派各郡的刑部、御部官员需要回朝述职之外,还有众多番邦国王亲自到贺,向大隋皇帝进献贡品,各郡主官也要来洛阳参加大朝会,所以人数众多。这些天,杨侗是一波波的接见、一个个问题的解决,根本无暇去关注二李之事。

但是!

在这名将荟萃的日子里,杨侗还是抽出一天时间,带着老婆儿子到军营之中,和麾下诸位将军一家,在雪地里开了一个家庭聚会。这既是放松一下自己,也是联络君臣感情,同时还是培养下一代的尚武之风。

农历十二月二十二。

大雪!

北邙山大营

杨侗一身玄甲,如标枪一般立在点将台上。

这时!

卫凤舞、长孙无垢、水天姬、李秀宁、卢清华、萧月仙、杨沁芳、阴明月和一干修罗卫,带着还不到四岁的杨峥、不到三岁的杨嵘,以及一群跟他们兄弟年岁相仿的小屁孩来到了杨侗身后。

一堆小屁孩初入军营,一双双充满童真的目光兴奋、紧张的看着台下着校场。

积雪盈尺的校场之上,激烈的金属碰撞之声回荡在了宽阔在空旷的旷野里。

罗士信手中提着寒铁神枪,跟裴行俨战得难分轩轾,两股磅礴气势以两人为中心,卷着积雪向四周扩散开来。

罗士信的枪法霸道迅猛,一往无前却又行云流水一般的气势,此番尽力而争,犹如如同猛虎下山。

裴行俨眼神冷静,长枪连连刺出,如蛟龙,翻江倒海。他的力量和罗士信不分上上,招式却没有前者的霸道之势,可他的枪法也有过人过人,那就是快!一杆长枪可以在霎时间刺出数十枪,俨如梨花纷飞,又似暴雨倾盆,论及战斗速度,便是秦琼也无法和他比肩。

“铿锵!铿锵!”

眨眼间,两人已经交战了百余合,打得十分激烈,那惊人威势,让一众小屁孩子眼花缭乱,眼中只有一朵朵碗口大小的寒光。

四周观战的骁果军、玄甲军将士不断鼓噪着为二将喝彩。之前,罗士信和裴行俨分别统率过骁果军、玄甲军,大家对他二人的厮杀习以为常,只不过两人先后离开杨侗身边,担任起了主将、主帅之职,因此,这种龙争虎斗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阴明月见一个个孩子都被自家母亲送到台上来,便来到杨侗身后,行礼道:“启禀圣上,两位殿下和诸位将军家的公子全都到了。”

“好啊!”

杨侗笑着转身向后,自己的两个儿子在一堆熊孩子里面,双眼睁得老大,好奇又畏惧的看着斗得正酣的罗士信和裴行俨。

“让这些小家伙在军营随便活动,务必派人专门照顾,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杨侗点了点头,并没有回应两个儿子热切的目光。

“喏!”阴明月应了一声。

“圣上!”这时候,长孙无垢犹豫了一下,踏步上前,盈盈一礼道:“校场之中杀伐气极重,太子殿下和楚王殿下乃是千金之躯……”

“杀伐气再重也只是一个训练的地方罢了,哪及得上战场的万分之一?”杨侗撇了撇嘴,又看向两个冻得小脸红通通的儿子,沉声说道:“千金之子?那还是我杨侗的儿子吗?”

“这……”长孙无垢苦笑。

“别说了!”杨侗一挥手,道:“朕的江山迟早要让孙子接掌,若连军营之气都受不了,又如何统御千军万马,纵横天下?”

“末将参见圣上、皇后、诸位皇妃。”

“秦贾氏参见圣上、皇后、诸位皇妃。”

远处,秦琼和夫人贾氏带着他们的孩子走了过来,秦琼有三个儿子,老大叫秦氏、字怀玉,今年十二岁,自小得到父亲教诲,是个文武双全的小将;老二秦理、字怀道,今年六岁;老三秦用、字善道,只有一岁,由他父亲抱着,小脸上满是泪水,还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子,不用猜,也知道被秦琼收拾了一通。

“今天是私人聚会,将朝堂那一套虚礼带来就没意思了。”

杨侗和卫凤舞像是好客的主人,笑着迎了过去。

“喏!”秦琼夫妇也知道帝后的性格,便笑着应了起来。

寒暄过后,卫凤舞带着贾氏走向了各将家眷所在的大帐。

见杨侗望着小儿子,秦琼颇为尴尬的说道:“圣上,这是我的小儿子,秦用,胆子小!怕生”

“孩子怕生很正常,你这样暴力就不对了!要是收拾不了力道,把孩子打傻了,你就等着哭吧。”杨侗好笑着看了秦用脸上的掌印,却发现这孩子并没有秦琼说的怕生,他和自己的两个哥哥一样,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于是笑着说道:“你这三个孩子都很不错,个个充满灵气,一定要好好培养起来。”

“喏!”秦琼向儿子们说道:“快叫圣上。”

“圣上!”三个孩子纷纷称呼

杨侗点了点头,看着秦用,和声道:“小秦用,告诉你杨叔叔,会走路了吗?”

“会了。”秦用怯生生的答复。

“峥儿!”杨侗将秦用从秦琼怀里接过来,扭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父皇!”杨峥几步溜了过来。

“这是你们秦伯伯家的弟弟,秦用,他比你们所有人都小,不准欺负他,知道吗?”

“知道了。”杨峥看了看有些忐忑的秦用,朝他伸出手道:“小弟弟,我们一起玩。”

“哦!”

秦用眼巴巴的看了父亲一眼,见父亲给予鼓励的点头,便牵着杨峥的手,一步三回头的被拉进了人群。

“怀玉、怀道!你们也过去。”杨侗看向颇有几分美男子气质的秦怀玉,笑道:“你是大哥大,负责看好弟弟们。”

“喏!”

秦怀玉应了一声,带着弟弟也走了。

秦琼的三个儿子;

尉迟恭之子尉迟宝琳、尉迟宝琪、尉迟宝环

程咬金之子程处默、程处亮、程处弼

杨恭仁幼子杨业

杨善会幼子杨过

杨师道幼子杨逍

杜如晦次子杜甫

罗士信之子罗成、罗通

裴行俨之子裴元庆

薛万述之子薛丁山

薛万淑之子薛刚

薛万均之子薛蛟

薛万彻之子薛奎

苏定方之子苏宝同

周绍祖之子周邦彦

沈光之子沈醉

谢映登之子谢逊

牛进达之子牛皋

来整之子来皋……

这些孩子的名字大多是杨侗取的,他们的父亲见到杨侗为连续为罗士信的两个儿子起名,羡慕得不得了,有了儿子就跑来让杨侗赐名,杨侗索性就把一些耳熟能详的名字拿来用,固然有应付行事的嫌疑,却也包含了他美好祝愿,如果这些孩子被那些史上名将、传说名将、大侠附体,那将是大隋之幸。

这些官宦子弟,也算是杨侗给杨峥准备的朋友、陪读。

作为杨侗长子、大隋太子,这个天下的未来接班人,关于他的教育问题,杨侗跟杨恭仁、刘炫、李靖、魏征等开明人士都请教过。

大家认为杨峥现在幼年,正处于最贪玩好动的阶段,不要过早的给他安排太多学术问题,否则的话,适得其反。

不过他的成长环境却相当重要,所以杨侗决定在军营中划出一块区域,让能工巧匠制作了一些后世幼儿园孩子的玩具,让他们自己去玩,只要派专人负责照顾就行,之所以决定放在这里,目的就是练胆。

小孩子逆反之心极重,对于你强迫他学的东西,往往会产生抵触情绪。学得快,他忘得更快。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们在这个年龄段顺其自然的发展,而他们常年在军中玩耍,难免会沾染军中尚武之风,而这,也是杨侗所乐意看到的。

只是这一会儿功夫!

罗士信慢慢的把裴行俨压制住了,虽然裴行俨的武艺精更进一步,但比罗士信还是差了一点,此时两人已经战了几百合,眼看着就要败下阵来。

“爹爹,爹爹!”这时候,杨峥身边的裴元庆突然大声喊,他见到自家老子和别人打斗,不自觉的停下来为父亲欢呼加油。

“嗯?”

校场中,本打算认输的裴行俨听到儿子叫声,过招之际,飞快的扭头看去,只见儿子在一旁鼓掌欢呼。心说:这还得了?再怎么着也不能在儿子面前丢人,刹那之间,如打了鸡血一般,手中长枪再次挥舞,杀法变得异常凶悍,劣势竟然被他渐渐的扳了回来。

“裴行俨,你发什么疯?竟然和老子玩命!”罗士信被他一下子打得猝不及防,郁闷的一枪荡开裴行俨的长枪,退出了战圈,一脸恼怒的看着裴行俨

“我不管,反正我赢了!”

裴行俨哈哈一笑,一点都不给罗士信辩驳、反击的机会,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扔,大步来到裴元庆面前,双手将儿子高高的举了起来,“儿子,老子把你们罗叔打败了。”

“父亲好厉害!”裴元庆崇拜道。

“那是当然。”迎着儿子们没有掩饰的仰慕之情,裴行俨得意洋洋的看向了罗士信。

罗士信见到罗成、罗通失落的样子,闷哼一声,来到点将台前,请求杨侗主持公道:“圣上,这小白脸耍诈,说好的点到即止,到后来招招狠辣,我不服!重新比过。”

裴行俨哪里肯干,大声道:“笑话!你我打得堂堂正正!这么多人都在看着,输了就是输。”

罗士信脸色一阵青红皂白,咆哮道:“裴行俨,你为了在你儿子面前炫耀,居然吭我!有本事再跟我打一场,要是你能撑过一百回合,我算你赢!”

“哇~”

“哇~”

“呜呜……”

裴行俨正要反唇相讥,一堆熊孩子却是被罗士信暴跳如雷的模样吓哭了!

阵阵撕心裂肺的嘹亮哭声响彻云霄。

“……”

两个人斗嘴的家伙一下子都停了下来,一脸尴尬的看着杨侗以及他身后那群哇哇大哭的熊娃娃。

一群女人听到儿子哭了,忙不迭的从帐中跑了出来,抱起了儿子一顿安慰。

杨侗径直走向了一干将军,说道:“常言道:‘自古慈母多败儿,棍棒底下出孝子’,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而我们这些当父亲的,一年到头,在家的时间没有几天,所以孩子大多由母亲一手带大,如果遇到的是严母还好,若是你们的妻子是个宠儿如命,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慈母,你们认为自己的继承人会是什么样子?”

还能怎样?

为非作歹、五毒俱全的二世祖呗。

众将不由自由的看向一脸心疼的安抚着娃娃的女人们,个个露出苦涩之色。

杨侗心下明了!

估计都是女人在当家做主,这些个大老爷们在家里没多大地位。

“今天的地位和荣耀,是我们用鲜血和生命拼出来的,而作为一个父亲,我们的心思是一样的,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败家子,更担心三代过后,家族破败。所以,孩子的教育是一个不得不提的大问题。”

众将不约而同的点头。

“一个小孩童,如果长期生活在没有同伴的环境中,会变得不近人情、孤僻、自大、自私、没有包容心。这也是朕跟刘炫大师、魏尚书、孔尚书等人研究出来的结果,而这个年龄的孩子,要学的只有两件情:一是规矩,就是基本的品德,让他们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其二就是交流,因为人是离不开大众的,只有生活在同一个群体里,才能下意识的取长补短,效果比强制要好上万万倍。”

“以后,我的儿子就在这座军营里面玩耍,学一学军人的自律、自尊、自重、自爱、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等他们到了六岁,再送他们入学,一到假期,又会回到军营中来。你们若是舍得自己的孩子吃苦,都可以送到这里学习、成长。朕会请一些名师过来教导这些孩童。”杨侗虽然希望大家的孩子过来,但不能强迫、不能勉强。

“圣上,我家那两个混小子也能来吗?”罗士信面色一喜,看向杨侗的目光充满了热切,他的长子罗成和杨峥差不多大,幼子罗通只比杨嵘小几个月,但也能走路了,孩子间的交流不存问题。

“所以说,你们都没人家叔宝机灵!”杨侗笑着拍了拍罗士信的的肩膀。

都是杨侗最信重的大将军,秦琼跟杨侗相处的时间远不如罗士信多,但人秦琼宁可狠心把小儿子扇了,也要强制性的带来。所以在人情世故方面,罗士信、裴行俨他们差远了。

“多谢圣上!”

不少将军一脸兴奋的向杨侗拱手道。

这是什么?这是正宗的陪太子读书,日后等杨峥成年了,这些人都是杨峥的心腹了。

“年龄差不多大的都可以送来,像宝琳、处默、怀玉这么大的,就别勉强了!跟一些小屁孩一起,太难为人了。”

“圣上,我家处默还小,可以陪殿下们玩。”程咬金大声说道。

“玩什么?玩泥巴?”

杨侗扯了扯嘴角,程咬金这货可不是流民草寇出身,老程家绝对是一个显赫之家。曾祖父程兴是北齐兖州司马、祖父程哲是北齐晋州司马,父亲程娄大隋济州大都督,死后追赠使持节瀛州诸军事、瀛州刺史。所以程咬金是名副其实的军四代,自幼就受到良好教育,一手字写的极为漂亮,不过这货相当早熟,十四岁就祸害了他的夫人孙氏,并且生下了长子程处默、次子程处亮。也就是说,程处默的年纪只比同年同月生的杨侗罗士信小两三岁。可是程咬金这货,居然把这么一个大家伙无限缩小到三四岁。

这是,人干的事嘛?

程咬金大大咧咧的说道:“是啊!老程家有玩泥巴的社会秘方。”

“你所谓的祖传秘方,无非就是用口水和尿水和泥,当朕不知道吗?”杨侗鄙夷道。

程咬金演技上线:“圣上,你咋全知道了?”

众人哈哈大笑。

有老程在的地方,从来不缺笑声。

杨侗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程咬金这个人吧。

用大智若愚、扮猪吃老虎来形容他,是最贴切不过的了。

大道理、小道理他全知道、都清楚,但就是一副啥也不懂的样子,没事就钻入青楼、酒肆,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你们的儿子都在一边看着!可以找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比一比,让孩子们以他们的父亲为荣、为榜样。”

“喏!”一群将军兴奋劲更足了,一个个卯足力气开始寻找级别相当的对手。

罗士信首先叫阵:“裴行俨,咱们再来!”

“和败军之将比,一点都没意思,懒得动!”裴行俨赢了一局,现在当然不会和急于找场子的罗士信打,那是找揍挨,绝对不干。要打也得等他儿子不在的时候干架,不过他虽不敢打,但是嘴皮子硬得跟鸭嘴一样,一张嘴,就差点把罗士信毒死。

第579章:凯旋之师

第二天正午时分,凌冽的寒气席卷了天地,大雪纷飞,整个洛阳变成了森白一片,气温比昨天还要冷了许多,整个洛阳却一片沸腾。

“听说今天有大军凯旋归来了。”

“不错,圣上亲自带领一群大将军出城迎接了。”

“那我也要去瞧一瞧,此乃我大隋大喜事,圣上之威、将士之勇,才铸就我大隋的辉煌、天下之安宁!”

“同去,同去”

“……”

许多洛阳百姓、异国使臣相互结伴的向着定鼎门的位置而去,到了宽达一百五十米的天街之后,才发现这里早以人潮汹涌,从定鼎门到天津桥的天街两旁,都已站满了气势昂扬的大隋将士,他们如标枪一般,稳稳的扎在雪地上,将宽敞的御道完全空了出来,行人只能在御道两边行走。

定鼎门为洛阳城正南门,定鼎三门道过梁式建筑结构,系以主城门楼为主体,两侧以一字型阙楼,其间是以城垣相连接的建筑群。整个门楼由墩台、门道、阙楼、飞廊、马道、过水涵道、郭城南垣、门外道路和水渠等组成。由大业元年建城以来,定鼎门基本格局没有发生重大变化,只是在唐、郑之战中,城门受到了一定的损伤,经过保持原样的抢修,已复旧貌,较之当初,多了一些刀痕箭孔,多了一些岁月沧桑,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如今的洛阳百姓对大隋是尊崇到了极点,除了京兆府不断宣传之外,也因为杨侗的到来,使饱经战乱的洛阳安定了无数倍,尤其是大隋朝廷和将士对百姓爱护,以及对世家、豪强的严厉打压,更是让他们愿意生活在大隋的统治之下,所以就算没人组织,他们也会自发前来为凯旋之师欢呼。

定鼎门的城头之上,一袭官服,气势威武的城防总指挥邓暠带着一群人出现,他望着脚下拥挤的一幕幕,皱眉道:“传令下去,一定要保证秩序,绝不能出现混乱、踩踏事故,更不能伤害百姓。”

“诺!”一员校尉立刻应道。

邓暠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远方:“薛帅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城外三时,风雪中的杨侗的一颗心却感受春天一般的温暖。

只因今日!

深入吐谷浑扫荡数千里的薛万彻、尉迟恭、牛进达、丘师利立功归来,他们紧赶慢赶,终是没有错过立朝以来最大的大朝会。兴奋之下,带着一干大小将军在洛阳城定鼎门外亲自迎接。

雪花纷纷扬扬,如同柳絮一般的漫天飞舞,杨侗位居队伍之前,身边几十个身穿铠甲的将军按着刀剑,紧紧跟随在左右,他们同一色铠甲、同一色大氅,当起了皇帝的亲卫,论起庄重威严、磅礴气势,比玄甲军强烈千倍,一伙人凑成两列,别有异样风采。

再外围,则是气势如刃的玄甲军、骁果军。

出动这么多军队,一是彰显军功,表示对大隋将士的重视,也是为了鼓励更多人从军,让大隋的军队永葆青春和战斗力;二来,前来道贺的异国国君和使臣众多,他出动这么多大隋威武雄师,也是为了打消这些人不该有的异志,让他们对大隋怀有惧意,起到不战而屈人之军的目的。

随着时间地推移,在视线尽头,天地交接之处,一面战旗变得逐渐清晰起来。众人的视线也渐渐定了下来。

一支军队,缓缓的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越来越多的人被这支队伍所吸引。

雪光之下,那面残破‘隋’字大旗已经看不清字迹,大概有万名战士随之接近,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他们带来的大批战马和耕牛。

很快,落入大家眼中的是一张张疲惫不堪的面容,每个人的衣甲都残破不堪,凝固了黑色的血渍黏他们的衣甲之上,几乎看不清出本来的面貌,一股苍凉而肃杀的气氛,在洛阳城外不知不觉中出现。

一马当先的薛万彻已经失去了往日的丰神俊朗,棱角分明的脸颊上,十分削瘦,多了几分沧桑。短短的胡茬虽然掩盖以往的英资,却更添了几分以前所没有阳刚气势,那一双锐利的目光此时也变得相当温和,给人一种利剑藏鞘的感觉。

尉迟恭、牛进达也非往日风采,只是浑身上下那一股猛虎般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

在两人身后,则是一名名联军将士,哪怕所有人都能察觉到倦意十足,但此刻,每个人都挺直腰杆,接受迎接他们的大隋精锐‘检阅’。

无数的耕牛、战马汇聚一片,被人驱赶着向城门这边而来,却并未跟着入城,而是有人率先有人圈了一块空地,将这些战利品全部圈住。

策马狂奔的薛万彻、尉迟恭、牛进达、丘师利看到正前方,一身戎装,静立于风雪中的杨侗时,瞳孔为之一缩,脸上露出感动之色,他们放缓马速,不等宝马停稳,便纷纷下马,快步近前,大声道:“末将参见圣上,劳圣上久候,实在罪该万死。”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杨侗一一将他们扶起,顺手在他们胸口重重来了一拳,看着四将憔悴了许多的面容,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酸楚情绪,十分激动的大声道:“你们在艰苦的环境下,深入敌境数千里,天时地利人和皆处于极大的劣势,可你们却吓得慕容伏允不敢出城,乞求投降,这一仗打出了大隋的雄风,打出了大隋西南和丝绸之路的和平,朕为你们取得的伟大功绩感到骄傲、荣耀。”

“末将多谢圣上褒奖!”四将亦显得十分激动,这次的功绩与以往的灭契丹、灭奚族,破东西突厥、高句丽比,确实不算是大胜,但作战环境却比以前高了无数倍。

他们越是深入高原内部,气候越古怪,‘高原反应’也会越来越严重。很多人都出现乏力头晕、恶心呕吐、腹胀腹泻、失眠眼花、嗜睡眩晕、手足麻木、抽搐等症状,一些倒霉的健壮将士没有死在战场之上,而是睡着睡着就睡死了过去。

吐谷浑环境之恶劣,绝对是四将从军以来之最。可以说,他们的敌人,并不是吐谷浑的军队,而是恶劣的气候条件。

“不,不,不!”杨侗摇了摇头,正色道:“朕不是褒奖,而是你们所立之功,是实实在在的。”

“苏将军。”

“末将在!”苏定方连忙上前。

“安排这些将士到军营休息,去取两千坛美酒,赐予这些将士,另外宰杀牛羊各五百头,为这些将士洗尘接风。”

“多谢圣上!”

薛万彻、尉迟恭、牛进达、丘师利连忙行礼,他们身后的联军将士却齐齐的跪拜下来,杨侗没有忘记他们,这些异族心中残兵感到暖洋洋的。

看着这些风尘仆仆的联军将士,杨侗径直走到一名将士身前,亲手将他扶起,看向周围道:“诸位将士请起,尔等为了护卫丝绸之路的安宁浴血奋战,是几十个国家的有功之士,哪怕这几十个国家商旅的跪拜,朕都受得起,但你们的跪礼,朕却受不起,快快请起。”

杨侗将身边一名名将士亲手扶起,朝着众人躬身一拜,朗声道:“这一拜非为尔等,却是为了那些战死沙场的联军战士,他们虽然死了,但朕希望诸位继承袍泽之志,继续为了和平而战。”

“我等誓死效忠圣人可汗陛下!”

群人中,忽然有人用生硬的汉语大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悲伤的哭腔,多月积攒下来的情绪,在这一刻,随着杨侗的一暖心之话,彻底被点爆。

杨侗拍了拍眼前将士的肩膀,笑着说道:“英雄流血不流泪,朕已经让人去军营摆下了接风宴,为你们洗去征尘,等到大朝会那天,你们负责维护皇宫大门,应天门的安全”

“谢圣人可汗!”

他们或许不知道应天门在哪里,但却知道皇宫大门是什么,杨侗把皇宫大门的防卫交给他们,是一种至高无上的信任,对他们而言,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荣耀。

众人再度拜谢过后,才在训练他们的主帅苏定方的带领下,向城外军营而去。

“圣上,此战末将等人缴获很多牛羊战马,还有大量战争赔款,慕容伏允没有足够的牲口来赔偿,末将以三倍于中原的价钱,让他买了回去,索得金银铜铁、奇珍异宝、玉石、皮料不计其数。只是那些绵羊走得实太慢了,末将生怕误了行程,一律放到了大兴城,皮料则是计入了大兴宫。圣上索要的马夫、青海骢马种则是安排到了西海湖中岛。”

薛万彻指着满地的牲口,道:“这里有一千匹青海骢马驹。考虑到朝廷需要分牛赐马给百姓,末将带来了的牛马各有十五万头。”

杨侗闻言,大喜道:“今年我们收到了太多的地盘,确实需要很多很多耕牛分给百姓,只是从辽东运来的实在慢了一些,为免误了明年的春耕,朕都打算以军中弩马代替耕牛,送给百姓了,你带这么多来,可谓是解了朕的燃眉之急。不错不错,有了当郡守的治政水平。”

“末将不想弃武从文。”薛万彻苦着脸道。

“朕知道!打个比方而已!”杨侗大笑道。

“圣上,光化公主殿下还在等着呢。”薛万彻提醒道。

“好,朕亲自过去相迎。”

光化公主这个和亲公主,为了隋朝大业付出一生幸福,先后嫁给慕容世伏、慕容伏允兄弟,吐谷浑之前被武帝灭过一次,作为大隋的公主,她在吐谷浑的处境可想而知,再加上慕容皇族这些年颠沛流离,她的命运也是相当悲惨,杨侗将她迎接回来,也是希望她回归故土,过上安宁的生活。

她的到来,杨侗自然要亲自迎接。

他这一起步,诸将臣自然也会跟上。

……

此时,光化公主的车驾由薛万彻、尉迟恭的亲卫护卫着,当他们看到前方迎接队伍时,脸色大变的纷纷下马行礼,一员校尉对着马车内说道:“公主殿下,圣上带着文武百官来接您了。”

“啊?”马车内的光化公主大吃一惊。

跟本姓宇文的华容公主、本姓江的义成公主江凤仪不同,光化公主是正宗的皇族宗亲,她自幼生活在威凌天下的大隋王朝,她为自己是大隋皇室女而自豪,在开皇十六那一年,她被选为和亲对象,到了吐谷浑之后,恪尽职守的履行着自己的使命。只是她想不到吐谷浑居然嚣张的截断丝绸之路,最终被隋武帝灭了国,接着,她被慕容伏允挟持去了党项,虽然慕容伏允没有杀她泄愤。但是她在吐谷浑的处境也相当不好,如果换在中原王朝,那就是被打入冷宫的生活,与外界失去一切联络的光化公主,对故国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

直到薛万彻等将把她解救回来,才知道大隋目前的情况,她做梦也想不到强大的大隋王朝、富强的大隋王朝竟如昙花一般,只有短暂的二世辉煌,就陷入了四分五裂的乱世之状,还差点被人灭了国。

也是在路上,她第一次听到‘杨侗’这个名字,听到了杨侗挽大厦之将倾的一系列辉煌战绩,也知道现在的大隋,完全具备再一次问鼎天下之气象,她原以为这个和她族兄一样霸道的大隋新帝,顶多安排司仪和宗亲来迎就差不多了。

谁知,他竟然亲自来了。

“公主殿下,不止是圣上,连皇后也来了,她应该是来迎接您的。”这名校尉再次惊讶了起来,杨侗是一个尚武的皇帝,他亲自迎接凯旋之师,大家虽然会骄傲、自豪,但不会奇怪。可在这男人的荣耀时刻,深居宫的皇后却出现了,这肯定是奔着公主来的。

“将军,请你把马车停下。”听到这话,光化公主连忙吩咐。

“喏!”

这时,杨侗已经带着皇后卫凤舞、唐王杨侑、博陵王杨恭仁、右仆射杨善会、民部尚书杨师道、杨禅师等等宗亲走到马车旁边,他们身后,是大隋文武重臣。

如此高规格的迎接阵容,不说绝后,却也是空前,光化公主的荣耀达到了顶峰。

“参见圣上、皇后……”这些兵士虽然明白这些人不是奔着自己而来,却也激动万分,很多人他们都认不出来,只能从他们的衣品看出其职位之高。

“不必多礼,大家都辛苦了!”杨侗微笑着说道。

“这是卑职应该做的!”这名校尉激动得说话都不顺溜!

车帘掀开了!

一名随陪嫁宫女扶着光化公主走下马车!

光化公主望着当前而立的这位头戴金冠的英武青年,不由得一阵失神。

这位新帝和她的族兄长得太像了,不仅是长相,连气质也是一般无二,从表相上看,似乎淡若止水、中正平和,实际上却有一股淡淡的威严,让人感触到的,是他们威凌天下的磅礴气势。

“姑祖母辛苦了!”

“姑母辛苦了!”

“公主殿下辛苦了!”

“公主殿下辛苦了!”

“公主殿下辛苦了!”

“……”

在杨侗的带领下,皇族宗亲、大隋文武、大隋将士纷纷呐喊,嘹亮的声音响彻云霄,声震数里,洛阳可闻。

光化公主听到宏大的声音,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如柳絮一般瘫坐在地,双手掩面,放声痛哭。

那凄楚不胜的哭声有着太多复杂情绪,让人感到心头发堵!

“姑祖母莫要悲伤,快快请起,一切都过去了,您已经回家了,以后只要有大隋在、有圣上在,绝无任何人可以伤害您!”

卫凤舞上前,将光化公主从地上扶了起来,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多谢圣上、多谢皇后!”光化公主哭了一阵,心中的委屈似乎也散了不少,

“这些年来,侄孙一直忙于平定内乱,所以才拖延至今,还望姑祖母不要怪罪。”杨侗真诚的抱歉道。

“圣上言重了!”光化公主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的滚滚而落。

“皇祖母已在宫中备下家宴,等您回家。”

“谢谢,谢谢!”光化公主泣不成声。

“该谢的是朕、是衣食无忧的皇族。”杨侗轻叹一声,他实在无法理解文帝杨坚,当时的大隋明明威震四方,各路宵小闻风丧胆,为何还要搞和亲,就算是要以联姻的手段维系两国情谊,也该是由弱小的高昌、突厥、吐谷浑嫁女入隋才合理,但杨坚偏偏就反着来了!

这些古人的思维,杨侗真不懂。

“回城!”

“回城。”

第580章:大国气度

下午时分!

在驿馆中无所事事的西域诸国国君、使臣忽然接到圣武帝紧急召见,于是纷纷奔向紫微城。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步入紫微城,一行人由端门入宫,远眺覆冰盖雪的乾阳殿,气势磅礴、雄伟壮观,它犹如一把睥睨天下的神剑,锋芒直指云霄,点缀两旁的一座座宫殿规模宏大,壮丽无比。

随着应天门的接近,这些来自西域的国君、使臣心中也越来越震撼,紫微城比之他们见过的最恢弘壮丽的宫城,雄伟了不知多少倍。

眼前的应天门也颠覆了他们对‘门’的认知,与其说它是门,倒不如说是一座庞大的宫殿群落合适一些,它由门楼、朵楼和东西座阙楼以及其间的廊庑组合成一体,是一个方向朝北的“凹”字形巨大建筑群,左右连阙,中间以廊庑相连,宛若空中楼阁。

应天门双向三出阙,东西两边共计十二阙,墙面全用青砖包砌,显得厚重坚实,这既是城门建制的最高等级,也是天子享用的最高礼制。

东西长四十三丈,直高十五丈,正门上有两重观,上题“应天门”三个斗金字,两侧城阙直高十二丈,上面各自建有城楼、箭楼、闸楼,巍峨凌空、气势雄浑。

这些个国君、使臣在应天门前,看迷了眼,如若乡巴佬一般,左看右看,每个建筑物都让他们觉得震撼,惊叹连连!

“实在太伟大了,这简直就是真主的神迹……”龟兹国王叹服道。

“你说错了,这是上帝恩赐,唯有上帝才有此等神奇的力量!”疏勒国王露着同样惊叹,但对于龟兹国王的话,却给予了驳斥。

“你们都说错了!这是佛祖意志之体现。”于阗国王以自己的信仰来驳斥。

“你们这话是对真主最大的侮辱……”龟兹国王眼睛都红了。

疏勒国王挽起了袖子,道:“你们才是对上帝,最大不敬…”

“你们是对佛祖的不敬!”于阗不甘心的说道。

三名国王,为了自己的信仰,就像小孩一般的拌着嘴,触碰彼此的信仰底线。

西域国家众多,他们的信仰也各自不同。

礼部侍郎张宣听着他们用生硬的话语争执,颇为自豪的说道:“创造这些奇观的不是真主、上帝,更不是什么佛祖,而是我大隋几千年智慧底蕴的体现,这一砖一瓦,一木一石是我大隋能工巧匠的精心雕琢,然后用真主、上帝、佛祖也不知晓的方式组建成眼前的应天门。”

“紫微城是万宫之宫、万宫之王,正门为应天门,正殿为乾阳殿;三大殿依次为乾阳殿、圣武殿、徽猷殿,五门是应天门、乾元门、烛龙门、圣武门、徽猷门,整座紫微城具备最高礼制的三朝五门。应天门是不日举行大朝会之所,在我大隋称之为外朝,中朝是乾阳殿、内朝是圣武殿,位于内廷的徽猷殿乃是圣上的御书房!乾阳殿、圣武殿比起应天门更加雄壮、恢宏!”

这些个乡巴佬闻言,更是惊叹连连,他们只知道大隋是一个富饶、强大的国度,只知道把强大的西突厥干掉的杨侗是一个伟大的帝王。并不了解中原历史,更不知道今天的洛阳城、紫微城是几千年文明底蕴淋漓尽致的体现。只是单纯的觉得大隋了不起、不了得,对于这个国家,他们心中更为仰慕。

作为礼部的实际负责人,张宣明白这些乡巴佬的想法,但他记得最清楚的却是杨侗那句话——‘仰慕即是羡慕,羡慕尽头则是嫉妒,有了嫉妒之心,就有夺为己有之野心。异族之所以不动,不是因为他们因为他们老实憨厚,而是不敢,一但有了实力,就会露出锐利獠牙。你在跟异族打交道的时候,可以当他们是温顺的狗、是狡猾狐狸、是凶狠恶狼,唯独不能当他们是知书达礼的人。’

“圣上在圣武殿等候诸位!请吧……”

众人感受到张宣的语气变得严肃,于是一个个都整了整衣冠:“侍郎!请。”

张宣不再说话,带着一群人踏入了应天门正门。

众人紧跟而入,在千名浑身玄甲的大隋将士簇拥下进入宫道。

应天门和后面的乾元门,隔着一个巨大的广场。

宽敞的广场两侧是宫墙巍峨,广场中的宫道十分明显,笔直的朝南延伸,一眼望不到头,只看到乾元门模糊的轮廓。

宫道两侧,每隔五十步,便立着一名甲胄鲜明的将士,一个个纹丝不动,如同长枪一般挺拔的身姿,如绝壁松柏,傲然而立。

张宣在前方引路,身后一千名杀气腾腾的玄甲军按刀跟随,空旷的广场只听得到铠甲碰撞之音。

一路肃穆无声。

杨侗对前朝的要求极为严格,从应天门到乾元门、乾阳殿、烛龙门、圣武殿、圣武门这漫长的一段,都不准宫女、宦官嬉笑玩闹,胆敢违令者严惩不贷,罪责严重杀无赦。

此要求,让诺大的皇殿大内空旷得让人压抑,随着乾元门的靠近,众人越来越觉得紧张,而将士们铠甲的响动,给人一种‘铠鸣殿更幽’的反效果。如此徐行,人人觉得一股如山威严悬在头上,仿佛会随时会轰然而下!

这些人在自己的国家,都是人上人的存在,但此时,却被这种气氛压制得连呼吸也不敢大用力,一个个暗自握紧了拳头,有人的额头在这冰天雪地里,甚至冒出了汗水。

看着这些人渐渐得变诚惶诚恐的模样,张宣对于杨侗的安排很是佩服。

自古以来,就有‘先声夺人’之说,但要求也极高,如果不到位,就是贻笑大方的东施效颦,杨侗为了震慑这些来自异国的大人物,反其道而为之,从而取到了夺人心魄的效果。

这些使域来客见到洛阳、应天门本已经无比吃惊,看到耸入云霄的乾阳殿,表现比之前更是不如,大殿之高大宏伟大气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而一路上看到的一座座宏伟巨殿更是如同一条条卧在雪地里的巨龙一般,恢宏的气势压得他们不敢抬头,感觉自己就像是满天神祗下的蝼蚁一般。

等他们踏入圣武门的时候,给这种诡异气氛压制得差点软爬的龟兹王才稍稍有了一点安全感,他是前任国王的继任者,不仅没机会参与大业二年万国来朝的盛会,也没有看过邺城的武举,这一次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入隋,所见一切都让他感到惊奇、震惊,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身边的焉耆国王低声道:“早就听说中原乃是强盛无比的天朝上国,以前还不信。今天终于知道‘井底之蛙’这个词语的意思了,光是这个皇宫,就比我的王城还要大,随便一座殿宇都比我的宫殿雄伟壮观,随便一座殿宇,我们都无法建得出来。”

言语之间既敬畏又嫉妒,焉耆国王也是继任者,他的心情也好不到那里去,不过并没有说什么话。他的国家离大隋的疆域更近,还是王子的时候,就在大兴城呆过一段很长的时间,在他看来,连拥兵百万的东突厥都被尚未整合天下之力的大隋打得支离破碎,所以大隋强大理所当然,他从来没有攀比之心,无所欲自然就无所求,只是震惊于紫微城的雄伟,倒是没什么夺为己有之志。

不过心里却是狠狠地鄙视龟兹国国王一番,龟兹国虽然比焉耆国强上一些,但也只是一个边陲小国,跟中原王朝相比,简直就是萤火妄言与皓月争辉。

张宣回头看了龟兹国王一眼,淡淡的说道:“国君且先少言,圣武殿很快就到了。”

龟兹王立刻闭口不言。

之前他便打听过,听说圣人可汗是个杀人如麻的狠人,曾经有个国家使臣好心送礼,因为说错了话,转眼之间就被大隋灭了,所以还是少说为好(梁洛仁送礼一事被夸大了。)

又走了很长一段路程,他们便看到一座雄伟仅次于乾阳殿的雄伟宫殿,红漆黄钉大门两旁站着很多雕塑一般的金甲武士,龟兹国王看了看金甲武士身上的服饰,回头再看看自己这身,有些自惭形秽,心想:“大隋果然富饶强大,连侍卫都穿得比我这个一国之君好。”

“我这个国王当得还不如大隋一名小兵子…”下一刻,他心理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古怪的想法。

进入圣武殿,里面又是另一番天地,地砖是光滑的琉璃,大而厚重,低下头时可以将自己子样看得清清楚楚。

巨大的柱子雕龙画风,气势恢宏。殿内正壁的墙上,镶嵌着一条黄铜打造的古朴大龙。大龙栩栩如生,每鳞甲、爪子似乎都带风雷!龙目怒张,龙口大张,仿佛要将众人一口吞噬似的!

龙首下,放着一张漆黑的龙案,身穿十二章冕服的大隋皇帝坐在皇座之上,在珠帘的掩映下依稀只能看到模糊轮廓。

相隔十余丈远,而且杨侗头戴帝王冠冕,珠帘垂下,大家根本就看不到他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只能依稀看到一个英武的轮廓,坐在皇座上,如同一座山岳。只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有两道利剑一般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有如两道森然剑光一般,令人心下生寒。

众人连忙躬身拜道:“拜见圣人可汗陛下。”

杨侗微一抬手:“诸位国君、使者免礼……”

圣武殿是大隋君臣商议日常政务的大殿,里面本来有案几、椅子,但这是自己人的待遇,而西域这些小国,大者不足隋之数郡,小者仅如一个大县,管他是国王、还是使臣,到了大隋都只是一些小角色,对待他们,杨侗自然并不用客气,天朝上国架子摆足,否则的话,哪能享受到圣人可汗的成就感。

看着下方这些国王、使臣诚惶诚恐的模样,杨侗很是满意,看来之前的种种布置都没白费。

前面那种‘铠鸣殿更幽’的肃杀景象,强行在这些人心灵植入了一个神威不可犯的概念,当他们在空旷的大殿之内见到高高在上的皇帝之后,这种敬畏感自然而然就会爆发出来,接下来的谈话就顺畅得多。

这又沉默了许久,待到大家有点受不了压力的时候,杨侗开口道:“之前,丝绸之路上的商旅遭到马贼袭击,马贼不仅夺人钱财,还杀人灭口,让大隋和西域诸国利益受损,马贼手段之狠、速度之快令人发指,为了还过往商旅一个公道,朕动用了丝路联军护航、调查。经我大隋认真彻查,发现这是某个国家的军队所为…朕怀疑是有人监守自盗…”

阶下,众人只听得心惊胆战、冷汗直流,生怕杨侗忽然指着自己的脑门,说自己是马贼的幕后主使,如果这样,那自己的国家必然被愤怒的各个国家联手破灭。

说起来,也是搞笑。

兵是西域各国的兵,但是直到现在,这些个国王、使臣都不知道三万联军被杨侗用到哪里,更不知道杨侗看吐谷浑不顺眼,觉得它有威胁大隋西南的兆头,所以就污蔑它为马贼,然后借西域之兵灭自己之敌,结果凑巧就找到了真正的马贼头子。

“真凶已经找出来了…果真是军队所为…”

众人那颗七上入下的心,随着杨侗的实锤回到原处,下一刻,所有人都变得愤慨了起来,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没干过这回事,所以十分坦荡的愤慨、愤怒。

“马贼是吐谷浑的军队,”杨侗如刀子一般的眼神,在大殿中一扫而过,沉声说道:“丝绸之路是我大唐和西域诸国的经济命脉之一,往来商旅成群结队,落在慕容伏允眼中,自然都是一群肥羊!慕容伏允与吐谷浑天柱王心底嫉恨,于是兵袭丝绸之路,截杀沿途商旅。不过我大隋有长城、有军队,所以慕容伏允的精骑由昆仑山南麓进入图伦碛。”

“圣人可汗此话当真?那吐谷浑真敢如此猖狂!”于阗国王大声问道。

“君无戏言!”杨侗沉声说道:“以前,我中原大地南北分立之时,南方的商队通过吐谷浑进入西域,吐谷浑很重视这条经济命脉,并且开辟出很多条新丝绸之路新通道,图伦碛沙漠也有这种路线,现在则是成吐谷浑劫杀商旅的通行之路。”

“恳请圣上可汗,为过往商旅雪恨!”于阗国王拜伏在地,大声请求。他们于阗国的一半国土是图伦碛沙漠,第一个倒霉对象就是于阗国,而且这是一个小国,派兵出去的时候,往往被吐谷浑的军队杀得一个不剩。

“恳请圣上可汗,为过往商旅雪恨!”

“恳请圣上可汗,为过往商旅雪恨!”

这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作为利益受损者,大家纷纷请求杨侗主持公道。

“吐谷浑欲与大隋、西域各国为敌,当真是井底之蛙!”杨侗语气之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时至今日,吐谷浑不死也残了,没必要再扯下去了,“丝绸之路遭到袭击之后,朕一边派遣联军将士为商道护航,一边便派人调查,知道真凶是吐谷浑之后,便挥师杀入吐谷浑,由于大隋将军指挥得当,联军将士骁勇善战,吐谷浑已经残了,若非大军遇到暴风雪,不得不撤军,世上再也没有吐谷浑这个国家了,但尽管如此,这个邪恶国家也差不多快灭了。”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看向杨侗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同了。

吐谷浑弱吗?

对于大隋来说不算强。

可是在西域诸国眼中,却是一个招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但此刻,按照杨侗所说,吐谷浑似乎差点亡于三万联军之手,在开始的震惊之后,更多的却是不相信。

“宣右骁卫大将军、左威卫大将军、右威卫大将军、左领军大将军、上将军丘师利觐见。”

随着杨侗一声令下,薛万彻、牛进达、尉迟恭、苏定方、丘师利昂然入殿。

“末将参见圣上。”五将一字排开,拱手行礼。

“免礼。”杨侗一挥手,又向诸位国君、使臣说道:“右骁卫大将军薛万彻是此战主帅,万彻,你将事情的始末说上一遍。”

杨侗望着心腹爱将,微笑道。

“喏!”薛万彻上前陈说!

事情的始末是从接到命令跟丘师利汇合开始,到千里奔袭、歼灭西秦残余势力、兵临积鱼城下,截止于慕容伏允乞降认罪。

薛万彻的口才说不上好,至少没有让人感觉到战场之上的刀光剑影、慷慨悲壮,但是没有任何多余华丽之词修饰,反而直击人心,让人深深的感受战事之惨烈、天气之恶劣!

“只可惜许多受伤将士身子虚弱,受不了恶劣气候,在回程途中全部睡死了。”说到最后,薛万彻的语气变得低落起来。

“诸位!将士们为了丝绸之路的和平、为了所属国家的荣耀,付出了年轻的生命!朕决定重重赏赐这些战死将士的家属!”杨侗望着众人,语气沉重的说道:“钱财从战利品中里出,不用大家花一文钱,但是朕希望你们监管到位,如数的把赏赐送到将士家属之手,勿使这些为丝绸之路和平而牺牲的将士家属寒心,否则的话,朕会很不高兴。”

焉耆国王上前几步,高声道:“请圣人可汗放心,臣一定全力监督,决不会少将士家属一个铜钱,对于这些忠勇将士家属,敝国的封赏也不会少。”

其余人等,亦是纷纷表态。

“至于活下来的将士,按照军功酌情提拔,并按联军奖赏制度直接发到他们之手。丘将军,将士们是你从西域带来作战的,你对他们比较熟悉,生者死者的军功由你负责核实,抚恤、奖励务必公平公正。”

“末将领命!”丘师利上前一步,躬身道。

“你的才华能力都不差,欠缺的是大规模的实战经验,经此一役,你也积累了不少经验,朕封你为第八军主帅、向善志为副帅,继续在明月郡训练联军!苏将军,你就入朝听用吧!”杨侗看向两人,微笑道。

“末将多谢圣主!”苏定方、丘师利闻言,脸上均是闪过一抹激动之色。

丘师利由副转正,是升职。苏定方虽然没有任何封赏,但他知道杨侗调他入朝,其实是为了来年的大战,只要有出战机会,就不怕没功勋。

“吐谷浑经此一役,已经是伤筋动骨。但是慕容伏允是一个喜欢拿国运作赌注的人,第一次袭击丝绸之路的下场,是被我朝武帝灭了国,然而用不了几年,他又故态复萌!朕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来袭击商道,况且除了吐谷浑,还有西突厥的很多大部落没有融入丝路联合体之中,这些人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慕容伏允,联军很有必要继承存在!至于这些立功的将士,朕打算留他们在大隋武学院深造一两年,学习大隋先进的兵法,所以来年需要补充三万名将士,诸位对于朕的安排有异义吗?”

“联军的价值已经体现出来了,我于阗国对圣人可汗的决定深表赞同,愿与大隋同进退。”如不是联军出手,于阗国根本扛不住吐谷浑的袭击,要是慕容伏允再次搞事,首先遭殃的依然是于阗国,对于联军的存在,于阗国国王举双手赞成。

其他人也没反对。毕竟在这次事件中,各个国家都受到了实惠,如果裁撤联军,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独立面对吐谷浑、西突厥。西域各国本身是谁也不服谁的一盘散沙,如果没有联军,大隋凭什么支持他们对抗外敌?而不管是西突厥、还是吐谷浑,全都是只进不出的貔貅,给西域给去的只有无休无止的强迫、压榨。哪像互利互惠、平等相处的大隋这个泱泱大国讲究啊?所以有大隋在西域主事对谁都好,至少可以将各个国家的力量拧成一股劲来使。

他们面对强盛的大隋王朝,也没有争锋的意思,一个个如表现得相当听话、乖巧。对于杨侗在军事上的设想、设计莫不是言听计从。至于立功将士到大隋‘深造’的计划更是举双手赞成,他们认为自己国家的人能够学到大隋兵法,那简直是天大之喜,以后回国了,自己也可以组建强大的军队!

杨侗微微一笑!经过深造的这些人,肯定还是以前的人,但几年洗脑下来,恐怕就会换掉一个灵魂,到时候,这些被各国寄予厚望的留学生,大都是各国军队的中坚之力,没事搞点军事政变还是可以的。

第581章:黎国公,好久不见

大雪纷飞,吹自洛水的空气之中虽然透着刺骨寒意,但洛阳城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浓浓的年味溢满全城,隔着十多里路,前往洛阳的官道上已是人来东往。

远而眺望,帝都洛阳已经遥遥在望,走到近处,行人更能体会到洛阳城墙的宏伟而壮观,人在城下,真如搬家的蝼蚁一般。

一支车队缓行在路面上,一名年约五旬的男子透过车窗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他们发现很多肤色、发色和中原迥异的人在路上走动,他们身穿中原服饰,让人有点觉得不伦不类。

“家主,洛阳到了!”一名身材高大,虬劲有力的老仆大声喊道,从其语气之中,让人感觉到了他激动的情绪。

“停车!”

“喏!”

不待马车停称,那名五旬男子走下了马车,此人相貌极为英武,头发花白,留着短须,气质沉稳淡定,深邃的目光带着一缕抹不去的沧桑。

他搭上手帘,遮住略略刺眼的雪光,他也看到高大的城墙如同臣龙一般盘踞在雪地里。

“又回来了!”

过了半晌,他又长叹息了一声,已经记不得离开洛阳多久了,五还是十年?

望着这座雄城,心中无限感概的说道:“洛阳恢宏雄伟,比过去尤甚几分!尤其是这外城廓,居然有一个倾斜的坡度,滚木往上面一放,就能压死一大片,这城墙的设计者,心思十分险恶呐。兄长,你说如果兵临城下,该如何攻破?”

“家主,你不要命了?”老仆闻言,顿时脸色大变,低声道:“慎言呐。”

鹰隼一般的目光瞧向左右,见无人留意,才松了口气:“切莫祸从口出,否则的话,会坏事的。”

“坏事?能坏什么事儿?”明显是主人的男子摇头道:“大隋自立国以来就没有禁止言论之令,圣武帝制订的新律也没有这一条,你怕什么?难道还敢胡乱杀人不成?”

“我的家主啊!洛阳认识我们的人不少呢!”雄壮的老仆人无语的说道。

“嗯!我明白了。”这名气宇不凡的家主望着雄伟的洛阳城,用满是惆怅的说道:“这些年咱们兄弟游历天下,看到了太多的人伦惨事!直到进入隋境,才感到这是两个世界,这一路所见,百姓生活富足,却又不失彪悍之气。大隋吏治清明、官民融洽、军民融洽,便是大隋今年刚刚收复的地方,百姓们也充满了希望,被其他诸侯不如大隋远矣,各路诸侯联手的话,还有几分胜利,如果各自为敌,迟早被逐个击破。”

“百姓苦战久矣!谁当皇帝大家并不在意,只希望这该死的战乱早点结束。”老仆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

“是啊!这该死的战争是该结束了。”这名家主叹了口气,随着车队进了定鼎门,他看到风格迥异,却又浑然一体的一排排建筑,神色不由得一怔,只因为入目所及的一间间商铺之中,各色人种在大声叫卖。

家主好奇的看着前方,只见两名并不强壮的男子推着两车满满当当的货物进了一间店铺,些好奇的拉了拉身边的老仆,道:“兄长,这两名苦力看起来并不健壮,竟能推动如是之多的货物,莫非是壮士埋没荒野?”

“我怎么知晓,家主,我们还有要事要办,莫要误了时辰好吗?”老仆无奈苦笑。

“我去问问。”这名家主不理同伴疾呼,非常任性的上前几步,追进了那间商铺。

“尊敬的贵客,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一名碧眼卷发的胡商,一脸笑容的迎了上来,半生不熟的汉语让人听着十分别扭。

家主看着一排排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随口问道:“这都是来自西北异域的稀罕之物啊!这位兄台迥异于我中土人士,不知来自何方?”

“尊敬的贵客,想必是来自遥远的江南吧?”

“兄台如何知道我们来自江南?”

“很简单啊!伪唐、伪魏虽然一直与大隋为敌,但他们治下的人,这些年来,其实都跑到大隋边郡购买稀缺货物,所以来自伪唐、伪魏治下的人,对于我们这些相貌迥异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不会问我来自何方!而在大隋朝廷尚未南渡之前,因为中间隔着王世充、李密、窦建德等反贼,再加上他们的军队凶悍如匪,导致江南商人很难平安到达大隋之境,与大隋几乎断绝往来,所以江南人不知道大隋治下,每年都有几万几十万商旅通过丝绸之路进入大隋。”

这对奇怪的主仆,倒抽了一口冷气,相互看了一眼,又问道:“当今天下尚未靖平,圣武帝就不怕胡商作乱吗?”

“谁敢呢?”

胡商摇头失笑:“从前是没有办法,有人活不下去了,才被迫去当马贼,才会去拦路抢劫!大家现在可以堂堂正正的用正当手段获取钱财,不仅没有风险,还能得得更多钱财!这样就不用流血、不用死,这有什么不好?”

“而且,不说大家不敢与大隋战神圣武帝陛下为敌,就算侥幸成功了一次,又能得到什么多大好处呢?我们每年从大隋买丝绸、瓷器、药物、茶叶到故乡去卖,只需来回一趟,就足够一家人挥霍一辈子。这样一来,谁还愿意拿命来冒险?谁还愿意跟钱过不去?”

“从洛阳到西域,少说也有两千里路,难道你们不怕被人半路打劫?”

“大隋治下安全,我们并不担心。”胡商老板侃侃而谈道:“出了大隋之境倒是有一定的风险,不过圣上联合西域各国,组建起一支护卫商道的联军!这支军队由大隋将军统率,为了训练这支军队的作战能力,平时专门去找马贼的晦气,现在丝路之上,最危险的行当当属马贼,随时可能会死掉。而对我们来说,真正的风险是风沙、暴雪”

“丝路联军?”这对主仆似乎第一次听说。

“不错,丝路联军共有五万人,将士们来自各个国家!几个月前,吐谷浑的可汗慕容伏允派遣军队冒充马贼,袭击了几十支商队!伟大的圣人可汗派遣三万联军杀向吐谷浑,慕容伏允付出了血一般的代价。不但附属于吐谷浑薛仁杲、薛仁越的的残余势力被联军歼灭干净,还折了天柱王,以及直属于吐谷浑的几万军队,慕容伏允乞表投降,赔偿了大量钱财,还奉上了薛仁越的人头。这也是因为大军遇到暴风雪,被迫撤军,否则的话,吐谷浑这个国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慕容伏允又被打爬了?”

“凯旋之师三天前才回到洛阳,这几天传得沸沸扬扬的。”胡商疑惑的看着对方,鬼哭狼嚎的叫道:“这种大事,你们居然都不知道,我的天呐!”

主仆二人狼狈不堪的从店铺里逃了出来,似乎长得这么大,两人还是第一次被一个胡人鄙视。

“兄长,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如此无知。走吧,看一看圣人可汗治下的帝都。”说着,这名家主便兴致勃勃的逛起了集市。

洛阳城内的商业贸易,集中在城内的南市、西市、北市三个市场,其中北市、南市是国际商品的主要集散地,为了贸易上的便利往来,三市都依傍可以行船的河渠,并与大运河相连。洛阳南市是大隋最大的商业集市,占地两个坊之多,和只有一坊大的北市一样,卖的大都是奢侈品,市内的邸店林立,各种物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主要供应王公贵族所用,而西市则是卖普通的茶米油盐,以生活必需品为主。

“唉!”老仆摇了摇头,这迟早会闹出大事不可,吩咐车队到宜风坊寻找落脚之处,自己则带着几名青年无可奈何的跟了下去。

这名家主的心情似乎十分愉悦,摇摇晃晃的在洛阳城里溜达着,在西市看一看人家蔬菜,闻一闻肉类是否新鲜;在南市观看绫罗绸缎、珠宝翠玉、金银玉器等等。

他津津有味、乐此不彼着把玩各种东西,根本不管人家摊主的脸色,只要自己高兴就好了,搞得后面的人不断的向人家赔礼道歉。

溜达足有两个多时辰,心满意足的选了一个临街店铺作为歇脚点,一边喝着小酒、吃着小吃,一边看着往来人群,偶尔听到砍价而引起的怒骂之声,还跟着大笑。搞得那名尽忠职守的老仆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此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异动,周围百姓纷纷让向两旁街道。

二人一眼看去,面色大变!

却见一支精锐之师飞奔而来,一股煞气澎湃而至,莫说人,便是旁边拉车的马都被对方杀气所慑,唏律律的叫个不停。

“大将军!他们从一进城开始,便一直问东问西,我怀疑他们是伪魏的奸细!”方才那名异族老板气喘吁吁的站了出来,指着这对奇怪的家仆说道。

主仆二人震惊相视,没想到圣武帝杨侗对洛阳的掌控力竟然如此恐怖,他们才进城两个多时辰左右,就被盯上了,甚至说,一入城就被盯上了,因为带队而来的是他们入城后,所交流的第一个胡商。

一名英武的大将自队伍中走了出来,冷冷的说道:“尔等何人?为何一直探听洛阳虚实?”

来人正是右卫大将军、黎国公沈光,以前在邺城的时候,他负责全城的防卫。如今春节临近,不仅有各个国家君王、重臣前来洛阳,还有一些敌对暗势力借机混入,所以驾轻就熟的沈光又走马上任,这些天,他查获了不少敌对势力,一听说有人十分嚣张、光明正大的四下打探,便好奇的带兵前来。他倒要看看,这个蠢货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我!”那名行径古怪的家主站了起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黎国公,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当沈光看清这个胆大包天、不合格的‘密探’的长相之后,顿时脸色大变,又看了看那名‘老仆’,猛然停下急冲的脚步,他一下子刹不下脚步,当街摔了一个狗啃屎。

“黎国公,故人相见,知道你很激动,但也不必行此大礼吧!大隋的将军,什么时候这么没骨气了?”这名‘家主’笑眯眯的看着沈光。

“我!”

刚刚爬起来的沈光,双腿一一软,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第582章:国宴上的阴谋

正午时分,在乾阳殿举行一场盛大的国宴,宴请来自五湖四海的国君、使臣、酋长,很多人都带着自己的妻子前来见识大隋的风采,所以这场宴会,不仅大隋帝后出席,参与宴会的大隋王公大臣也都带着诰命夫人出席。

恢宏的大殿足以容纳数千人同时就餐,今天也是因为举办国宴而第一次使用,哪怕有了众多人员出席,也一点都不会拥挤,大展之内丝竹管弦之乐阵阵,数百名歌姬翩翩起舞。

两边宾客或交头接耳,或聚在一起高声谈笑,宽敞的大殿笑语喧天,十分热闹。

长驻洛阳的金德曼换了一套充满喜庆的红色绸缎锦裙,如花的娇靥化了淡妆,显得容光焕发,美不胜收,她在宫娥的带领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排位在左边,比较靠前。

大隋以左为尊,她对自己的位置还是比较满意的。

落坐之后,金德曼抬头一看,忽然发现在她的对面下一席,居然是高句丽王高建武,但觉有一阵不可抑止的得意涌上心头,一双秋波中,也不禁溢满了浅笑,

从这般安排来看,高建武堂堂一代帝王,到了大隋之后,地位竟然远不如她一个王女,这也说明,新罗在大隋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比高句丽高得太多。

而在高建武下首的,则是百济的使臣,百济使臣眼珠乱窜,四处打量这宏伟宫殿,眼中不时露出惊叹的神采,此人或许会了突出他的存在,说话相当大声,仿佛要压下一切声音似的,哪怕远在对角的金德曼都听得到,无非就是夸赞紫微城是多么的宏伟、多么的富丽堂皇的之类的话,神色极不庄重,左顾右盼的,丝毫没有一国使臣的自尊、自重,举止十分轻佻,叫人一看便不由得在心里轻看几分。

金德曼心中鄙夷:果然来自小国的人,即使是仰慕中原文明,也改不了深藏在骨髓里的小家子气……

但是当她目光朝下,看到自己的眼前的小桌子时,也无法淡定了,上面摆满了山八珍、海八珍、上八珍、下八珍,以及“浑羊殁忽”、“灵消炙”、“红虬脯”、“遍地锦装鳖”、“驼峰炙”、“驼蹄羹”等等宫廷秘制菜肴,甚至还有不少不属于冬日的瓜果、蔬菜。

当宾客陆续到齐不久,门外传来一声:“皇帝、皇后驾到!”

殿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连阵阵音乐也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大门。

众目睽睽之下,尊贵无双的大隋帝后从正门进入大殿,几十名宫女跟在他们身后,所有人肃然起立,对着大隋帝后躬身行礼。

杨侗笑容和煦的道了一声:“平身!”

便与皇后走向了皇座,这时候,很多人才看清了大隋皇帝的模样。

圣武帝现在并没有戴接见各国代表时的帝王冠冕,他头戴紫金冠,身穿着一套黑色绣金皇袍,腰束羊脂白玉点缀的腰带,脚踏一双薄底软靴,丰神俊朗,身姿挺拔如青松,但最为非凡的不是长相,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这一出场,就吸引住无数目光,所有人在他面前,仿佛都黯然失色。

如果不是那一派尊荣无无的气度,初次看清杨侗模样的人,几乎不敢相信这翩翩浊世佳公子便是大隋之君、雄霸天下的大隋战神。

伴君舞天下的大隋皇后亦是夺人目光,她面容绝美,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冰肌玉骨,最惹人注目的是凌然而不可侵犯高贵气度,伴在杨侗身边,如同谪仙一般说不出的美好。

不疾不徐的夫妻二人,宛若从画卷中走出来的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待到皇座之前,杨侗缓缓回身,虚抬一手,微笑道:“请坐…”

“谢圣上!”

“谢圣人可汗!”

众人道谢入座。

龟兹国王惊叹道:“这便是大隋圣武帝陛下?真乃天上人也!”

早先,他们都被杨侗威严压得喘不过气来,那里敢直视大隋天子?杨侗如今身穿常服出席,倒是让他们见到到了庐山真面目,但与之前锋芒毕露的气势相比,判若两人,此等矛盾之感,让人无法联系到一个人的身上。

其实这也是跟杨侗之前刻意营造出来的氛围有关,众人在极度压抑之中胆战心惊,见到杨侗之后,敬畏之心到了极致,如此才会觉得杨侗威严可怕。

高建武深深的看了杨侗一眼,不作一辞,他和杨侗有极深的交集,对方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很深。

这个少年帝王一直这么和气,可他身上却藏着滔天戾气,完全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王。屠得他的帝都平嚷城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即使是过了几年,高建武见到杨侗时,亦是胆寒不已。

事实上,跟高建武怀有同样心思的不在少数,这其中,阿那史思摩、夷男、契苾何力、颉利可汗的儿子叠罗支等人便是代表。

‘当!’

一声清脆钟鸣悠然回荡在大殿之中,担任国宴司仪的礼部侍郎张宣走到玉阶之前,高声道:“请圣上致辞。”

大殿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杨侗端起琉璃酒爵,高声笑道:“诸位国君、王子、公主、使臣不远万里到我大隋,方有今日盛事,朕深为感动,谨以此盏薄酒聊表谢意!”

说着,杨侗不怀好意的看着诸多异域蛮子。

“谢圣上!”

众人一起高举琉璃酒爵,一仰头,一古脑将爵中酒液往肚子灌。

刹那间。

“咳咳”之声满殿大作。

除了尝过蒸馏酒的大隋将臣,及其早得丈夫反复强调的家属,所有异域男女,都感觉一股辛辣从胸腔里喷发出来,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直冲头顶,随后向全身扩散,全身如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一般,一些量浅的人,一爵下肚,顿时就有了晕晕乎乎的感觉。

“好酒!”阿史那思摩只觉暖意自丹田之处不断向周身百骸蔓延,原本有些发冻的身体,如同置身于暖炉之中一般。

“可汗以为如何?”杨侗看着阿史那思摩,微笑道。

“臣从未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美酒,请恕臣文采有限,无法形容!”此话,得到了诸多异域蛮子的赞叹,阿史那思摩扭头看向杨侗道:“敢问圣人可汗,此酒何名?”

“酒名英雄烈!”杨侗朗声笑道:“朕也是无意之间发现,窖藏于太行山中,却是大禹所藏,距今足有三四千年光景,朕不敢独享,特将此酒拿来与远道而来的朋友共赏。”

“谢圣上厚赐!”

在一众隋人忍笑之中,异域蛮子却是一脸的恍然大悟,此酒难怪如此醇香,原来竟是窖藏了三四千年之久。

在坐的,不乏好酒人士,龟兹王便是其中之一,他起身行礼道:“圣人可汗,不知此酒可留下方子?”

众人竖耳聆听。

“有的!”杨侗点了点头,道:“不过朕几经尝试,却都失败了。”

“唉!”

一众酒鬼深为遗憾

“后来得出一个结论,此酒需要在特定的地方、用特定的泉水,加上当地产出的粮食,才可以酿造而出,只可惜太行山都是奇石嶙峋的山丘,粮食产出极为有限,故而,英雄烈不能大量产出。”

蒸馏得出的英雄烈,比起丝瓷纸药茶金贵得多,对于一个酒鬼来说,如同唐明遇到杨贵妃一般,让人无法割舍,而域外男女皆喜酒,杨侗今天拿出来让各国代表品尝,便是用来赚取大量外汇的推广之作。他接着又说道:“虽说产出有限,但朕也不能一人独享,否则的话,会遭天谴。诸位平时若是有空,且喜好此酒,不妨去北市销供社看看。”

众人秒懂!

心知讨要是不行了,今日过后,想再喝到英雄烈,自己花钱去买,但是对于这些身处乾阳殿的异域之人而言,他们缺的不是钱,而是美酒,所以买就买吧,无所谓了。

杨侗也是点到即止,只要这些到了北市的供销社,会发现有太多想要买的东西,比如说琉璃制品,琉璃被誉为五大名器之首,地位远在金银、玉翠、陶瓷、青铜之前,可用其之珍贵,但是到了大隋之前,工艺已基本失传,直到大隋神匠何稠出现,他常常广泛地阅览古图,认识许多以前的器物,并从古籍之中复原了琉璃工艺,如今已经可以大量产出,并带着一群工匠制作出了许多精美的工艺品,他记得前世看过近代史的时候,发现有不少国家的人喜欢拿玻璃失败品跑去落后国家换取黄金,听着似乎挺荒谬的,但是如果操作好,这其中利润甚至比盐铁都高,从而获取西域等国的大量财富。

现在满大殿使用的琉璃酒爵、琉璃碗碟都是工部所致,用意和英雄烈一样,都是在打广告,这些人都带来了礼物,以表敬意,杨侗当然不能让他们空手而还,所以他绝对回赚一些珍贵的玻璃,呃,是琉璃制品,这些各国高层带回本国,以后就不愁没销路了。

为了把各国的黄金变成自己的黄金,杨侗也是拼了,在国宴之上推销起了大隋产品。

他这时又满了一爵,高高举起道:“中原历来是热情好客的国度,喜交来自四面八方的朋友,欢迎大家时常前来做客,各位,我们再尽一此杯。”

“谢圣上。”

众人同声应和,这一次吸取了上回的教训,没有人敢一口气闷下去,学着别人的模样喝了几口,才舒爽的呵了一口酒气。

杨侗跟陌生人相处的时候,不太会搞气氛,所以三杯下肚,便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极高手杨恭仁负责暖场。

这时,鼓声响起,乐声阵阵,英姿飒爽的修罗卫个个貌美如花,身穿绚丽铠甲,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入大殿。她们手持刀枪剑盾弩,人数之多,高达七百人。

为首的阴明月带着青铜面具青面獠牙的青铜面具,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手持一杆亮银枪,矫健的身姿配上那一面青铜面具,给人一股异样的诱惑力,犹如一尊煞气腾腾的女修罗。

在她的指挥下,九百修罗卫迅速布成阵式。

阴明月冷咧的下令:“六花阵,转!”

隆隆战鼓声响中,原本密不透风的盾阵陡然散开,化整为零,形成了一个个七人小阵,犹如天女散花一般散开,三名盾手在前,后方两名强弩手,还有两名长枪手在变阵过程中,伺机将手中长枪从盾牌的缝隙里刺出。

六花阵,乃是兵部尚书李靖所创,完美的规避了女性在力量上的先天弱势,将灵动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此刻首次用来表演,但给人的感觉充满杀气的美。

她们不断舞动手中兵戈,小巧的步伐,来回穿梭,左圆、右方,先偏、后伍、鱼丽、鹅贯、箕张、翼舒,交错屈伸,首尾回互,往来刺击。

这阵每变可为十‘瓣’小阵,计有十阵,与她们在雄壮的战鼓声中不断的变阵,整齐的步伐,一致的动作,竟让人有股身临战场的感觉。宴席上的异族代表何曾见过如此乐舞,一个个看得眼花缭乱、瞪目结舌,惊叹连连。

以前,宫廷宴会之上的助兴节目皆以赏心悦目的曼妙舞姿、柔美歌声为主,但是这些野蛮的异域人只会觉得是‘无病呻吟’,除了观看美女,其他的都索然无味。

而今天的节目,全部以‘武’为主。比起扭扭捏捏舞蹈,这些干练霸气的节目,显然更符合他们胃口。尤其是《六花阵》这种煞气腾腾的大型节目,让众人看的拍案叫绝。

等到几场‘武’蹈撤下,杨侗高声说道:“朕要宣布一项伟大的盛事,以朕为首的大隋与西域各国商议好了。决定把西域行台省更名为大隋丝路合作联盟,其宗旨和原则,即互信、互利、平等、协商、谋求共赢。”

“安全合作是丝路联盟的重点合作领域,其核心是打击丝路上的马贼流寇、打击企图损害各国利益的敌对势力,也就是说,如果有人企图颠覆各国国君的位子、分裂各国疆土,那么丝路联军便可应该国请求,入境作战。为了应对未来的战争,联军扩编为六万人,由我大隋派遣大将负责训练、统率。政治上,丝路联盟解决各国的边界问题,巩固成员国互信和睦邻友好关系,在成员国关切的问题上以‘大隋丝路合作联盟’名义表示支持,比方说,如果于阗国受到联盟之外的异国欺压,那么,联盟便合力征伐。”

“教育方面,大隋将在阴明郡创办大隋丝路学宫,由我大隋派遣名师传授语言,和仁义、忠孝等基本礼义,学子的吃住学等费用从丝路联盟每年缴纳的钱财之中扣除。”

“经贸方面,各国商旅只需手持‘大隋丝路合作联盟’开具的通关文书,即可在联盟各国享受免除关税的优待,同时,还能得到丝路联军和各国给予的食宿、安全等等便利。”

说到这里,杨侗停止了下来。政治、军事方面也就那样,跟以前没什么区别。但是教育这一块,无疑是一种文化入侵,到时候,就学的大多是各国贵族子弟,到时候只需洗脑几年,文明优雅的汉文化便会深入他们的骨髓,一旦他们出仕,或多或少能够引导各国百姓对大隋心怀好感。

至于取消关税之说,对大隋自然是利大于弊,西域各国加起来就那么大,他们能有多少商品入境?而大隋则不同了,各路商人多不胜数,被免除的税收必将是天文数字。而大隋朝廷能够得到什么呢?关键就在于由大隋主导的通关文书,持有此文书的商队享受到太多的优惠政策,别的也就罢了,而长途行商最怕的就是安全出问题,要是运气不好,撞上马贼,轻则丢失货物钱财、重则性命不保,所以大家对安全相当在意,你的商队要想获得安全保障,可以从朝廷手中购买通关文书,甚至还允许你请联军一路护送。

而众人,听完了杨侗的话,一片哗然。

不说‘大隋丝路合作联盟’成员国之外的代表,便是大隋很多将臣都感到震惊。

他们想不到这短短几天时间,古灵精怪的皇帝又搞出了这个什么‘大隋丝路合作联盟’。不过看到杨恭仁、韦云起、杨善会和尚书们一幅淡定的模样,便知道这些人早就已知道这件事。

而这也是独裁的好处,在这之前,杨坚、杨广都不能这么独断,因为他们每项政策,都需要顾虑到关陇权贵利益和感受,到了杨侗这里,一切都不复存在,现在的大隋官场,完全就是一言堂,谁反对杨侗,谁完蛋。

但杨侗显然不是一个让人放心的皇帝,很快又一个抛出一个晴天霹雳:“大隋现在的钱币只认炎黄通宝,黄金白银黄铜一概不能交易,所以来我大隋经商的各国商人,普遍是以物易物,盛产牛羊马和皮革的北国人,以物品换取炎黄通宝,然后采购所需货物;盛产人参貂皮的新罗人,以人参貂皮换取炎黄通宝:盛产黄金白银的国家自然以黄金白银作为交换炎黄通宝。以物易物者还好说,以黄金白银交换的则大存问题,因为我大隋不允许私下用黄金白银交换炎黄通宝,原因何在?是为了防止有人利用假钱、劣钱诈骗老实人,诈骗不太认识真钱的各国商人,所以外来黄金的商人只能到官府兑换炎黄通宝,但是这样一来,又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全部兑换成铜钱的话,太过沉重,不仅搬运不便,还不安全。有鉴于此,朕将在边郡设立一个名叫钱庄的兑换部门。以后,你们国家的商人可以把自己带来的黄金白银,到钱庄换成相关凭证,比如说,你带来的是一百两黄金,钱庄便给你开具百两黄金的凭证,然后,你可以到洛阳的钱庄兑换成百两黄金的炎黄通宝。你将此凭证贴身藏好,单独一人上路都不会有人发现你怀揣巨资,这样既轻松又安全。”

众人又是一阵愕然,紧接着,各国代表都是面有喜色,因为他们本身便是各个国家内的巨商,自然知道这个钱庄的好处,它虽然是一个新鲜的玩意,但杨侗都说得这么直白了,大家也不难理解。

“圣人可汗!臣有一问。”焉耆国王拱手道。

“请说!”

“比方说,臣带来的是黄金千两,如果开具了千两凭证,但又不想一次兑换成炎黄通宝,应该怎么办?”

“简单!”杨侗笑着说道:“凭证有黄、银两个模板,各有一两、十两、百两、五百两、千两、万两六种额度!你的千两黄金可以换两张五百两,也可以换成十张百两的凭证,也可交叉换成等同千两的凭证。为了防止钱庄负责人造假,所有凭证由朝廷制作,并盖上独一无二的印章!钱庄负责人只需填上发行凭证的郡名,以及你的国名即可。你这一次用不完这么多,可以带回本国,到下一回再使用,如果你来不了,也可以让交给其他人,因为钱庄只认凭证不认人。当然了,如果你一次带来的黄金达到一定的高度,可以到丝路联盟所在的三弥山开具特殊通关文书,请求联军护送!”

杨侗并非是金融专业的人,但是大隋的金融系统就是一张白纸,随便他怎么设计涂画,都不会存在水土不服的问题。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眼下的大隋哪怕还没有一统,也是亚洲天下第一强国,政治、军事、文化、经济尽皆超出周边国家十多二十个个档次,所以在亚洲的经济中心地位可谓是名至实归,在和各国的交易中,是妥妥处于贸易顺差一方,胡商每次到来都会大肆的采购一番,将己方国家没有的、缺少的稀有货物买回去,而他们带来的货物的价值根本填不满他们之所需,胡商每次带来货物之余,还要带很多价值高、质量轻的黄金,跟大隋的贸易往来中,胡商纯粹是副增长的一方,而随着美酒英雄烈、琉璃制品等奢侈品的出现,将会使胡商的负增长进一步扩大,带来黄金更多。

杨侗所炮制出来的丝路联盟免税通关文书,是鼓励大隋商人走出国门,成群结队去掠夺各国财富。而由联军护送的特殊通关文书,是希望各国能够更快的将黄金白银往大隋送,毕竟丝路太长、太远,有着太多的不安全因素,所以联军护送这个待遇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拒绝的,一旦信任建立起来,这些人肯定会用大量黄金白银换取一次免费侍卫,然后换去一堆类似于纸币的凭证,这也是杨侗为了迅速收拢各国黄金为己用想出来的阴招。

若是以后某个国家以后崛起成大隋的心腹之患,则可立即禁止有其国名的凭证流通,其国的经济体系必会崩溃于瞬间。

当然了,这种以货币为武器的战争手段,还需要建立在强大的军事实力之上,不然的话,如果遇到以游牧民族为主体的国家,那是没有用处的,因为游牧民族从而不管你什么经济体系,他们只知道抢粮、抢钱、抢女人、抢不来的统统杀光烧光……所以当五胡乱化、蒙古弯刀肆虐天下、当女真铁蹄踏碎中原之时,任何文明在野蛮的武力面前,都像少女那层一通即破的薄膜。

“多谢圣人可汗解惑,臣明白了!”焉耆国王笑了笑,说道:“臣此次共有五百人前来大隋,本身就有采购一些稀缺之物回国的意思。这个,臣能不能体验一下钱庄的便利?”

“当然可以啊!”身为商部尚书的凌敬起身笑道:“钱庄设在大隋供销社内,负责人现在都知道金银凭证的存在。国君若是有兴趣,明日便可与我兑换一些凭证,然后到供销社内换成炎黄通宝。钱庄是一个便捷又安全的创举,但目前来说,尚未有人使用过,若是国君成为第一人,必将铭刻在我大隋的史书之上,你的名字、国名必将流传千秋。”

“此事就说定了!明日清晨,我便到官邸拜会凌尚书。”焉耆国王眉开眼笑。

好名,可不只是中原人的专利。

其他人也不愿焉耆国王专美于前,纷纷表示要体现钱庄,凌敬自然是一一应允。

眼见丝路联盟之外的各方代表跃跃欲试,杨侗笑着说道:“朕已经批准在与各国接壤、或是接近的地方开设互市范围,今后任何人都可以到钱庄集市兑换金银凭证。与此同时,你们国家的商人只需在地方郡县按规则缴纳赋税取得通关文书。便可自由出入于互市开放的范围。如果在我大隋境内遇到危险、迫害、威胁,皆可以凭通关文书到寻求地方官府的庇护!”这些不属于丝路联盟的国家,当然享受不到免税的优惠。

突厥、吐蕃、高句丽、新罗、百济等等国家离中原富饶之地偏远,许多物资十分紧缺,可是大隋如今开放互市之后,很多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

对大隋而言,通商不仅能够掠夺他们的财富,还与邻国多了利益纠缠,从某种角度来说,便相当于将大家绑上大隋的战车。

……

和紫微城的商业国宴的热闹相比,此时的右卫大将军府中一片冷清。

沈光城也不巡了,直接把那对主仆请回家中书房

并且神神秘秘的,令家丁、侍卫坚守于外,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十丈范围,便是他的妻儿也不准。有违者,严惩不殆!

第583章:大朝会夺位,封你异姓王

书阁燃起了暖炉,虽然是温暖如春,可沈光却浑身发冷,额头冒汗,是冷汗,握着茶盏的手在发抖,他做梦也想不到‘死’了很多年的人,忽然有一天出现在他眼前。

书阁之中沉寂了一会,突听传出一个声音:“哼,左顾右盼、东张西望,没点军人风采。你这小子当了大将军、国公,还是匪性难改,和过去没什么与众不同,真不晓得杨仁谨为何封你为大将军、国公,我大隋的爵位何时这般不值钱了。”

随着一个淡然威严的声音缓缓的传出,屏风之后,但见一个身着黑色锦缎长袍的老者背负着双手,缓缓的走了出来,他身材修长,发髻霜白,但那一双眼睛却是精神十足,令人望之生畏,他与沈光默然相望,只是一个轻轻照面,就把身为大将军的沈光瞪得心中有些发寒。

这种感觉,便是他单独面对大隋皇帝杨广、杨侗时也未曾有过,但如果换成‘死’了好几年的杨广则大不一样。

看着面前‘死而复生’的杨广,沈光的脑子到现在还是晕晕乎乎的,过了好许久,目光开始由最初的疑惑转变为不不可置信,诧然的张大了嘴,方才又一次试探着言道:“您真是武帝?”

“武帝是杨仁谨给死人的谥号,我是大业帝杨广,这一点,杨义臣可以证明。”杨广的嘴色抽了一抽,这问貌似已经问了很多次了,他也回答了很多次了。

沉默了一会,突听沈光再度开口言道:“您、您不是**殉国了吗?”

当年江都宫乱,熊熊燃烧的大火,几里外都有一种灼热之感,身在宫殿之中的杨广、杨义臣又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殉国?”杨广摇头失笑道:“我们本是打算殉国的,可是大火烧出了一条直通城外的密道,这应该是王世充兴建行宫时留下来的,从他谋反一事可看出修此密道的用心,无非就是有朝一日借此通道直接杀入行宫。我们本想为了君王威严、国之荣耀而殉国,但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所以我们苟活到了现在。”

沈光呆呆的看着杨广,开口又说道:“这么说,您一直在当看客?”

“也不尽然。”杨广半磕着眼睛,一副慵懒姿态的看着沈光,言道:“一开始,我心如止水、心如死灰,就和杨义臣当起了道士,可后来发现,我不是一个适合当道士的人,于是就以道观为名,收揽了一批死士。”

沈光闻言,心里顿时开始发毛了起来,堂堂一代帝王,隐姓埋名了这么多年,他不但瞒过了至亲皇族,还瞒过天下所有人!这事何等心机、何等坚毅?

这些年来,杨侗执掌大隋国祚,可谓是风生水起、蒸蒸日上,一旦重新一统,强盛必将超过以前的大隋,杀了这一批大世家之后,大隋怎么说也有几百年国运,但杨广却守于暗处,默默的收揽死士,为的是什么?今日忽然出现到洛阳,为的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沈光心中开始有些发虚了,额头上汗水直流。

默然的对视了片刻,杨广嘴角闪出了一抹微笑,和颜悦色的说道:“沈光,你可知道孤我为何入京?”

沈光闻言,愣愣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情,却见杨广仰天长笑,语气铿锵的说道:“沈光,你是一个忠义的人,我问你,你觉得我对你如何?”

沈光慷慨激昂的说道,“恩重如山!”

他年轻时骁勇敏捷,也有主政一方的才能,他常想着建立功名,为人不拘小节。家境非常贫穷,他的父兄以替人抄书为业。只有沈光放荡不羁,结交豪侠之人,为当时长安城中的浪荡子弟所拥戴和依附。说好听点是豪侠,难听点就是一个地痞流氓,

后来杨广在涿郡征召天下骁勇善战之士组建骁果军,沈光应诏报名参加,表现尤为突出,从几万人里脱颖而出,随杨广征伐高句丽时,沈光骁勇善战,在辽东城头边与敌人交战,短兵相接,杀死几十个人。敌兵联手将他打落城墙,还没掉到地上,他又抓冲梯上绳索攻上,杨广对他的豪壮感到赞叹,当天任命他为朝请大夫,赏赐宝刀、良马,经常把他带在身边,关系逐渐亲密。没过多久,册封沈光为折冲郎将,封赏待遇都很厚重。常常把宫廷美食和身上穿的衣服赏赐给他,优厚得能与他相比。也正是因为他在杨广时期打下了基础,心怀忠义,所以到了杨侗麾下之后,一直得到重用。

杨广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忠义之人,又深得杨仁谨的信任,所以我想让你做我的左右手,帮我办些事情。”

沈光奇道:“不知您打算让末将做些什么?”

杨广定定的看着沈光半晌,方才一字一顿的开口道:“我让你帮我从杨仁谨手中夺回大权!”

“啊?”

杨广的话如同一记晴天霹雳,将沈光震的不能自己,惊悚的看着杨广,难以置信的说道:“您让末将,对付您的亲孙子?”

杨广冷冷的看着沈光,点了点头:“不错,我如今想要重新掌权、重夺振兴大隋天下!但唯恐杨仁谨这个皇帝当久了,不肯归还....所以我需要你帮忙。”

沈光呆呆的看着杨广,忽然说道:“您怎能这样!他可是您的亲生孙子啊!而且今天的一切,是他一刀一枪打拼出来的,若非是您的孙子,他完全可以建立一个与大隋毫不相干的新朝。”

杨广不屑一笑,摇了摇头道:“沈光,你真是好生天真,怎能在乱世中活下来?从古至今,天家皆无情,父子、兄弟为了权力相争的事例还少吗?就算子修是孤的亲生儿子,孤也不相信他会真心的将军权还与老夫,孤与杨仁谨是皇帝,他也明白只有将权力牢牢抓在自己的手里,才能高枕无忧,否则的话,必然被别人篡夺,你只是一员武将,是不会明白的。”

“末将当然不明白!”

沈光心中,升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与悲凉,自从到了杨侗麾下,他当过几年内卫统帅,时常与杨侗接触,心知这位少年君王为了大隋江山、万万百姓,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心血,更知道杨侗为了节省时间来处理政事,在邺城的时候,大半时间的吃住都在前朝,同处一宫,却时常一两个月见不到后院的亲人。

现在好不容易创下如此大好局面,这个张扬霸道、差点断送了大隋江山的前任皇帝,居然为了夺权而笼络自己对付他的亲孙子?这对于杨侗而言,是何等悲凉之事?这对于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的数千万百姓而言,又将是何苦的残忍?一旦这个前任皇帝为了皇权而与杨侗厮杀,那么大隋必将动荡不休,最终得益的必将是李渊、李密等人。而大隋内乱,也是这些人最乐意见到的。

“我早就想好了,再过几天就是大朝会,文武百官都会入宫朝见,那个时候动手,完全可以把京官、地方官员一网打尽,全都控制起来……我也不妨告诉你,在这个洛阳城中,有我的一万多名勇士。而你要做的是接管端门、应天门的防御,至于攻打一事,则是交给杨义臣。等我夺回大位,绝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我会册封你为大隋第一个异姓亲王。”

杨广忽然大声的咆哮道,眼神当中带着精光迸发,脸上闪烁着一丝丝疯狂的神采。

第584章:杨广之心

“我沈光能有今天,都是源自您的信任和重视!如果您让我去对付李渊、李密,哪怕去死都行!但要我对付圣武帝,请恕沈光不能从命。”

沈光没有任何犹豫,断然拒绝了杨广的提议。

“哦?”

但见杨广的眼睛顿时眯起,冷哼道:“沈光,你可要想清楚了……”

话还没有说完,便见沈光冷然说道:“不必了,我绝不答应。”

杨广怒声道:“就冲你这一句话,朕即可杀你一万次,当然也包括你妻儿!”

沈光听到杨广拿他的亲属来威胁,心头巨震,但想了一会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断然道:“我欠你太多,你想杀便杀好了,我绝不还手。我沈光一直不忘圣恩、一直以忠义为先,一直以忠义教育醉儿、一直以忠义持家!若我行此不忠不义之事,有何资格谈及忠义二字?那还不如全家死光来得舒坦。让我反隋?妄想!”

杨广冷笑一声:“沈光,你以为没有你,朕就夺不回大权?单凭朕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实力,就足矣让朕重掌朝政!”

“你……”

沈光怒发冲寇,方要再言,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的大笑道:“您别骗人了,明明是在试探我,对吧?”

这一次,换成杨广愣住了,他重新审视了沈光一会,冰冷的面色渐渐地转为了笑容:“小子,你如何知道我在试探于你?”

“我虽与圣上亲善,可仔细想来,却根本帮不了您什么,只因军中将士尊圣上为神圣,即使我真的掌控了端门、应天门防卫,但如果我说要开门造反的话,骁果军、玄甲军第一个杀掉的人就是我!况且我若是答应您,那就是不忠不义之徒,您又岂敢相信我?要是我不答应,您不管是杀我、还是将我关押,都会引起圣上的戒心,因为我是右卫大将军、黎国公、洛阳城的防守主将,我只要消失半天,圣上就会派人查探。您是足智多谋之人,做事点水不漏,岂会行此不智之事?”

说到这里,沈光狠狠地拍着脑门,道:“您的忽然出现,让我过于震惊,导致心神大乱!才会处处受制,其实只要冷静下来,就会发现根本不可能。因为我们当街重逢,本身就是一个偶然!如果您要夺权,绝不会大张旗鼓入城,而是在第一时间悄悄找上门来。”

“哈哈哈哈哈!”

沈光话音刚落,便见杨广仰天长笑,乐了好长一会儿,方见此君笑着抚掌道:“兄长啊,你说的果然不错,这家伙不但忠义,而且还很聪明!识人方面,我不如兄长多矣。”

“要是你知人善用,大隋也不会乱成这样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杨义臣笑着说道。

“这你就不如我了!”杨广得意洋洋的说道:“大隋妥协而来的王朝,使父皇无法彻底变革,对关陇权贵只能妥协、妥协再妥协,最终,才有了后来尾大不掉之势。对于帝位,实力雄厚的关陇门阀哪个不是虎视耽耽,哪个不想将大隋取而代之?你以为父皇不知道吗?他知道,可是他谁也不敢动,连对付区区一个虞庆则,他也是隐忍十八年之久,才敢下手除掉,北周八柱国等等将门,个个凌驾朝臣之上,可他愣是谁都不敢动,也正是父皇为我打下了基础,我后来才能够一一剪除。”

叹息一声,杨广又沉声道:“父皇临终之前,说朝廷的制肘太多,让我慎重谨行,不可操之太急,对百姓宽仁相待,不须十几年,民心尽在大隋之手,到时候再收拾关陇权贵也不尽。可我初登大宝,满怀壮志,觉得宽仁相待只会让危机后延,就算我当政之时不乱,那我的子孙怎么办?于是,将父皇的智慧当做了懦弱,更将老祖宗留下过尤不及、欲速则不达抛诸脑后,这才有了今天的乱世。”

这些道理,杨广以前是不会懂得,但死里逃生之后,杨广仿佛多了一个人生一般,有些道理,也慢慢理清了。他有些出神的看着外面的天空,眸子里闪过几分怀念,又喃喃自语道:“好在,我有一个了不起的孙儿,经过这一番战乱,破而后立、浴火重生的大隋,较以前更为兴盛。如我大隋皇族子孙都是这么强爷胜祖,我大隋必然一代胜过一代。”

杨义臣感慨道:“远得不说,圣武帝一定可以的。”

“或许吧。”

杨广不咸不淡的迎合杨义臣夸了杨侗一句,接着对沈光说道:“沈光,我确实是在试探于你,而所试探者一是忠义、二是胆魄、三是智慧。前两项让我十分满意,但是智慧这一项,我只能给你三分。”

“您说我智商不足?”

“颇有些自知之明,再加一分!”

“……”沈光愣了一愣,好奇的道:“您为何要试探末将?”

杨广轻声道:“因为一统天下之事!”

“一统天下?”沈光百思不得其解。

“对了!”杨广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侗儿这小子,在对付世家大族方面,手段百出,令我自愧不知。而在结束纷争、重新统一方面,我更没有那么大的魄力,这才龟缩江都,关起大门当皇帝。所以侗儿比我更适合当皇帝,也更会当皇帝。但是这小子阳谋有余、阴谋不足,太小看大世家所蕴藏的巨大实力了。”

“都这样了,世家还能如何?”沈光嗤之以鼻。

“瞧瞧!就是因为朝廷之中,像你这种人形呆瓜太多,所以才让侗儿小瞧了世家。”

“……”沈光无语,感觉杨广颇有些老顽童的意味。

“我这不是在骂你们!这是事实…你也别不服气。”杨广笑了笑,又说道:“朝廷之中的文武百姓,大多是源自传承三四代人的小士族、地方豪强,这类人根基浅薄,做梦都不会知道大世家的恐怖之处。”

“您是说,因为大家全都不是大世家的核心人物,所以不知道大世家的厉害?”

“你这话说得很好,我也不是说朝中文武的心智不足,而是没有这方面的经历,所以,你们对大世家的真正实力全靠猜,全靠似是而非的卷宗估计!这猜测出来的结果,终究不是真相。”

“可是直到现在,那些大世家除了谩骂、打嘴仗,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动作啊?他们现在除了支持李渊等人,又能如何?只要把支持乱臣贼子的大世家一扫而空,不就完事了吗?”沈光有些不服气。

“你懂个屁!”

杨广忍无可忍的骂出了一句粗话,他铁青着脸,十分不爽的说道:“如果不是老子这些年在暗中盯稍,在刺客尚未出动时,杀了一批又一批,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早就死个精光,坟头草都长了三丈高。”

看着沈光无辜的模样,杨广腾地站起身来,对着沈光的脑门‘咣咣咣’的狠敲几下,道:“老子虽然没死,却活成了你们所有人的狗腿子。”

“这也罢了,谁让老子自己犯贱。可你们这些浑蛋,居然把老子好不容易打入李密核心的裴世清灭了门,更缺德的是杀人之前,还把裴世清给阉了。还有丘行恭,也是老子的人,可你们倒好,把人射成了刺猬……”

“更过分的是!老子在江陵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大本营、木家,居然被李靖这老王八随口定了个‘丧尽天良’的罪名,鼓动百姓闹事,军队紧跟着就抓人来杀,要不是老子和兄长机敏一点,都要被李靖给屠了。你说你们都干了些啥啊?”

看着这头喋喋不休、大发雷霆的暴龙,沈光委屈惨了,心说:这关我屁事啊,干嘛拿我来出气?难道因为是熟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这算不算祸从天降呢?

“你不服?”杨广‘咣咣咣’的又敲了几下。

沈光不敢躲,被敲得头昏目眩,身子都矮了下去,忙不迭的说道:“服了服了!”

“这也是你沈光,别人想让我敲,我还懒得下手。”杨广以一派看得起你才敲你的口吻说道。

“末将多谢天恩……”说完这话,沈光自己也被恶心到了,这话,说得自己好像很有受虐倾向似的。

发了一通脾气,杨广感觉自己舒服多了。

“我这一辈子,被很多人骗过!但是骗我时间最长、最久的人是李渊……他这个人最善伪装,从小到大都在骗我,把我当猴耍。以前是装成一个宽厚长者的模样,当初我让他去做楼烦郡守,他就颇有微词,我以为他是嫌楼烦郡贫穷,念在姨表兄弟情分上,我让他当了荥阳太守,他就变得好酒贪财、强占良田美宅。原以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了,谁想到一张面具之后,还有第二张、第三张面具。于是,我就这么傻乎乎的给他骗了。”

杨广和李渊是姨表兄弟,两人母亲是亲姐妹,李渊要比杨广大几岁,两人从小一起读书。杨广聪颖绝伦,看书过目不忘,性格奔放,而李渊则显得木讷憨厚,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但杨广却知道他是一个伪君子,整天只会沽名钓誉,明明是贪花好色的人,却假装不近女色,明明贪杯好酒,每次都故意在大宴不饮酒。当大家都夸赞李渊有长者之风时,杨广只会冷眼相看,所以李渊在荥阳渐渐表现出不同以往时,他一点都不奇怪。

说到底,杨广是从骨子里瞧不起李渊,认为他不是什么成就大事的人,并加以重用,哪怕到了山河破碎之时,也信任有加,让他当太原留守。

谁想到李渊从小就开始装了,而且还对他来了一个连环装,宽厚仁者、木讷憨厚的表相用来掩饰贪花好色,贪花好色之后,则是藏着谋夺大隋江山之野心。

杨广只能猜到贪花好色这一步,所以他的内心之中,才对李渊没有设防。

“直到李渊造反,独孤氏从幕后跳到台前,才知道,我的小舅独孤整是李渊从小到大的军师,正因为有他出谋划策,所以李渊走得十分平稳。”

杨广说到这里,长叹一声:“死里逃生之后,我痛定思痛!便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要想对付大世家,阳谋只能铲除表面上的大世家,潜伏几十年以后,他们又可以支持下一个李渊,所以要想斩草除根,只能用阴计,这也是我一直躲于暗处的原因。”

说到这里,但见杨广双目中陡然放出精光:“时至今日,大隋拥有同时灭二李之实力,只要没有类似官渡之战、赤壁之战的惨败,新新一统不在话下,但是大世家现在在巴蜀、江南抓紧时间化整为零,有的人甚至改名换姓,如果不将这些人铲除,等天下和平以后,他们又会串连成一方大势,在巴蜀、在江南继续作威作福,当着他们的土皇帝。单凭你们对大世家的了解,必然拿不下这些人!”

说道这里,杨广望了望沈光,道:“小子,你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没有?”

沈光沉默了半晌,方才说道:“您是想让我由明转暗?”

杨广点了点头,道:“不错!要想铲除大世家势力,须得一明一暗,阴阳相济,相辅相成,才能成事!侗儿在正面上,与代表大世家的李渊周璇,而我则作为一支奇兵,伏于暗处!将大世家的枝叶剪除干净。”

沈光还是有些不太理解杨广的用意,于是便问道:“您也知道朝廷有这么一个刺客势力……”

“这我知道,但刺客终究是刺客,成不了大气候。”杨广打断了沈光的话,解释道:“我所指的暗势力,是介于正规军和刺客之间一种势力,白说了,就是与朝廷毫无关联土匪流寇!”

沈光闻言恍然,道:“大世家子弟化整为零、改名换姓的成了百姓,如果朝廷以后无故屠杀,不知其故的百姓便会同情他们,误以为圣上是一个暴君,这样对圣上和朝廷的名声都不好,甚至会动摇大隋根基,如果不杀,又会留下无穷后患。但如果换成土匪流寇就不同了,土匪流寇为非作歹、杀人放火是很正常的事情。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错!我隐藏了这么多年,做了很多安排,但你总不能让我自己来干吧?如此岂不是凭白暴露了自己?”杨广看了沈光一眼,苦笑道:“而我的名声十分不好,被百姓当成天下大乱的祸根,这些年虽然经过侗儿的运作,虽然变得好了一些,但是百姓对我心怀恐惧,要是我不死的秘密暴露出去,恐怕再起波澜。前些时日,我与兄长商议,觉得应该与侗儿会面,免得再生误会,这才来了洛阳。”

沈光点头道:“难怪您要考验我?原来是为了这个!”

“本来我是打算让侗儿筛选合适之人接手的,可是遇到你之后,便想你以前的游侠身份,你的这些经历,无疑是当土匪头子的最佳人选。”

“我……”沈光脸色发黑。

杨广呵呵一笑:“你天性忠义,我可以面对面的把各种情况告诉你,不用担心你会暴露我的行踪,也不用担心你会说出自己是朝廷之人;其二、为非作歹久了,一些人就会失去本性,会变成真正的流寇,给无辜百姓造成无故伤害,对你,我很放心;其三、你的胆识和机智都能够应付各种危机,不用担心全军覆没。你愿意冒着天大风险,为大隋消除后患吗?”

还有一个原因杨广没有说,那就是沈光为人重义气、讲忠义,他相信沈光若是在敌军内部发展壮大,也不会借势而独立于外,为大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末将当然愿意了。”沈光忙不迭的点头,说完之后,却又迟疑了半晌:“可是圣上会答应吗?”

“侗儿行事不拘一格,他会答应的。”

“您现在要入宫吗?末将可以悄悄带您入宫的。”

杨广沉吟片刻,道:“紫微城戒备森严,为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你先去和侗儿说吧!”

“喏!”

“对了,你得跟他说清楚。除萧后、萧妃二人,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两位公主也不行吗?”沈光小心问道。

“完全没必要!”杨广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份失去父亲的悲伤好不容易淡去,如果她们看了我,我以后真死了,还得伤心一回,这又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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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年前今天,发生了七七事变。

勿忘国耻!

第585章:恩怨难解

乾阳殿国宴持续到了傍晚方才结束,国宴之上,杨侗按照后世的商业宴会标准,当众馈赠了回礼,当然全是号称琉璃的玻璃制品。东方琉璃是传统文化艺术的结合,色彩流云漓彩、美轮美奂;品质晶莹剔透、光彩夺目,是东方人的精致、细腻、含蓄体现,是思想情感与艺术的融会。

各色制品一一呈上时,其流光溢彩、变幻瑰丽的神奇色彩,直把在坐男女晃花了眼。

杨侗也不是一视平等,按亲疏回馈,比如说吐蕃代表禄东赞得到的就是大路货,是一套酒具,跟随隋军入朝请罪的吐谷浑代表是一样的,焉耆国王、龟兹国王等西域各国、新罗王女、阿史那思摩得到的琉璃不但多,而且都是各异的精致制品,在这些国家身上,显然是花了心思,这也是让其他人知道这些国家是杨侗重点‘客户’。当然,杨侗也会好心提醒,说是类似商品在北市皇家商铺——供销社有卖,当这些人去看的时候,会发现要买的奢侈品很多,样样都想买,但却不是他们手中的钱财能够买得到全的,怎么办?各国都有大商旅在洛阳,到时候,恐怕只能向这些商旅借钱了。

也是在这次国宴,杨侗提出了‘大使馆’的概念,并明确的它的职能,现在的国际形势不像21世纪那么复杂,其职能大多是与所在国官方联系,代表本国商旅发声。

对这个,西域各国倒是十分熟悉,因为大隋就在他们的国家设有,也知道它的作用巨大,能够加强双边关系。只是大隋这边,却没有他们的大使馆,国君当场表态,会派选重臣入驻,而一些代表本国出使的重臣则多了些心思,打算回去以后,向国王争取这个职位,洛阳的繁荣让他们大有‘乐不思蜀’的意思。

乱哄哄了很久,宴会方才彻底散去。

而当杨侗和卫凤舞到了徽猷殿时,殿内灯火通明,夫妻二人刚迈进大殿,就看到两名太皇太后、两名太后、南阳公主、庐江公主和几名皇妃叽叽喳喳的说着些什么,不时发出阵阵笑声,杨侗的几个儿女在殿内奔跑嬉戏,而大殿一角还摆着十多只怪模怪样的箱子,从外观上看,这些箱子充满了异域风格。

“参见夫君、大姐!”

“参见父皇、母后!”

见到帝后到来,众人纷纷行礼。

“这里不是前朝,一家人不必拘礼。”杨侗就座之后,望着这些箱子,半醉半醒的笑着说道:“别人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朕这算什么?这叫‘人在朝中坐,利从天下来。’”

众人闻言皆笑!

说起这事儿,还得提起入朝的使者说起,在这些国家中,有两个国家比较特殊,那就是象雄和吐蕃,这是大隋西边的一对死对头。

吐蕃的朗日赞普这些年取得了杰出的军事成果,此时的吐蕃王国正处于从部落联盟制向皇朝集权制的过渡时期。但是这个朗日赞普为首的吐蕃王国,还没有做好从一个将顺其部落联盟向一个中央集权的帝国结构的变化,朗日赞普也无法控制这种从分散到整合、从放松到集中的剧烈变化,更没有大统一王朝的文明底蕴,所以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整合各方势力,更不知懂得治理,所以在他统治下的吐蕃王国跟以前的东西突厥一样,强也只是靠他这个强者的个人威望来控制各部,可只要这个强者死了,部落制联盟的本质就会暴露出来。现在的朗日赞普,就跟始毕可汗一样,他没有去管内部,而是看到一个国家就想着去征服。

在他想要征服的对象之中,就有吐蕃以西的象雄国,象雄这又叫羊同,和土豪一般的吐蕃相比,象雄是正儿八经的的文明古国,至今已经有两千多年历史,是一个有自己文字的集权制国家,他们也并非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国家,其与中原、西域等地都有交流。

但是,这个国家信奉的却是佛教,象雄佛法既是象雄文化的核心,也是藏传佛教的源泉和一切佛法的总根源。而当一个国家,全民信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教派时,这个国家军队的战斗力可想而知。因此,这个底蕴深厚的国家,理所当然的成为吐蕃攻打的重点对象。可是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佛也发威了。由于这是一个传承久远的国家,皇室对于国家有着极高的威望,一声令下,举国青壮放下佛经,拿起战刀就跟吐蕃干上了。

这也使两个国家常年处于战争的状态,朗日赞普为了加快统一周边国家,决定暂时放过顽强抵抗的象雄一马,全力向东,为保大后方的稳定,想把自己的亲妹嫁给象雄新主李迷夏,企图通过“夫人路线”来控制象雄内政,最好是能够诞下王子直接继承王位,这样就可兵不血刃的占领象雄了。可人家李迷夏也是一个英武的英主,更不是傻子,老子不要你妹妹,别跟老子搞这一套。

朗日赞普无奈,那行,你不要我妹妹,那我要你妹妹好了。

李迷夏只有一个妹妹李图曼,珍爱十分,一听朗日赞普如此过分,顿时炸毛了,甭管你狗儿的朗日兵锋有多强盛,老子就是不怕你,想要娶我宝贝妹子,门缝都没有,咱们就接着打下去好了,就算老子打不过你,也能在你身上咬下几口肉。

于是,豁出命来的李迷夏就和朗日赞普卯上了,再加上吐蕃此时的重心在东方,所以双方打得难解难分,这也是吐蕃为何要联手吐谷浑,分食党项的主要原因。

战争说到底,拼的就是国力、家底,谁的家底厚、国土面积大、人口多,象雄国小民寡,国土面积不及吐蕃的三分之一,且军队当高僧久了,没有什么善战之将,怎么可能是一直打打打的吐蕃军队的对手,即便偶尔赢了一回,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打了这么多年仗,象雄的家底差不多拼光了,所以李迷夏听说大隋的风采之后,派遣使者奉公主李图曼入朝,请大隋皇帝主持公道,保存象雄国祚。

而朗日赞普听说李迷夏遣使入隋,且以自己的妹妹为首,于是他也派遣吐蕃新秀禄东赞,护送长子达赞干布带着一支使节团入隋,他的目的无非是想破坏李迷夏的心思,以免强大的大隋拖住吐蕃雄霸高原脚步。

这两个使团差不多是前后脚到的洛阳,也不知是并入礼部了的鸿胪司官员有意,还是象雄和吐蕃八字不合,两国使节团居然被安排成了邻居。

开始的时候双方只是冷嘲热讽的打嘴仗,可几天时间下来,两家都骂出火来了,今天一大早,双方就约起了架,各出十名勇士到定鼎门单挑,结果自然是死掉了十个,巧合的是各死五个,这又打了一个平手。

结果,达赞干布居然跳出来,向象雄公主李图曼发起了单挑之邀,这让围观的大隋百姓相当鄙夷、唾弃,你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这么向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啊?谁料李图曼是一个小辣椒,她不仅应战,还砍掉达赞干布一条胳膊,直让吐蕃丢脸丢到大隋来了。

当然啦,这也是和鸿胪司官员、看管隋军故意放纵的结果,对于大隋官、兵来说,这大冷天的看着一伙外国人,不仅冷、还无聊。吐蕃和象雄是狗咬狗,一不牵扯到大隋百姓,二有热闹可看,所以死一些蛮子对于他们来说一点都无所谓,津津有味的着着他们骂战、单挑。不过毕竟出了人命,连吐蕃赞普的长子都掉了一条胳膊,鸿胪司自然要上报礼部主官张宣,而摆在地上的这些箱子,就是象雄公主趁着杨侗单独召见之机,送给宫廷女性的礼物。

象雄国传承了几千年,对后/宫路线这一套相对捻熟。

“地上这些,是象雄国公主李图曼送给你们的,正所谓不,天降之财人人有份,呆会儿,劳请皇祖母分了。”

说着,杨侗的目光看向了萧后,都已经是有重孙子的人了,可她还是雍容华贵,芳华绝代,岁月似乎尤为钟爱于她,至今依然美得近乎妖孽!仅从外表上看,顶多认为她是三十出头,谁会想到她是一个快到六十的人呢。

后来杨侗发现另外一个萧后也是如此,于是他好奇的问了下萧月仙,才知道萧氏嫡系有一套自内而外的保养秘方,男女皆用。仔细想想,杨侗发现不仅是萧铣年轻帅气,便是多年不见的萧瑀也是这般,于是就让她写下方子,给他的一堆老婆按方使用,这样就使萧氏保养秘方,理所当然成为杨家的了。

“好的!”萧后微笑着应了一声,在这家里,她的辈分最高,杨侗和卫凤舞对她十分尊重,让她十分高兴。

长女杨袭芳这时候跑了过来,插话道:“父皇,我也有份吗?”

在她的眼里,时不时得到父皇赏赐的母后、母妃、姑奶奶她们个个富得流油,而他们兄弟姐妹的赏赐虽然也不少,但他们都是小孩子啊,父皇赏赐的都是好吃好玩的东西,从来不给金钱,即便是给了稀奇古怪的珍宝,转眼之间就被她的母妃卢清华没收了,说是帮她保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问妹妹杨蕙、弟弟杨峥,才知道他们也和自己一样,父皇赏赐才到手不久,就被母后没收干净,理由同上。

“都有都有!”杨侗很大气的说道。

“父皇万岁!”

在杨袭芳的带头下,一堆小孩扑向了了杨侗。

这个啃脸,那个咬鼻子。

“别动!别动!别动……要吐了!”

杨侗今晚喝了不少,虽然他喝的是葡萄酒,但人人敬了一杯,就构成庞大酒精量,大天半下来,也喝得半死,被一堆萌娃压到身上,差点就喷了出来。这些孩子一听,吓得嘻嘻哈哈的全跑掉。

“虽然是国宴,但你也不能喝这么多呀!”

不待他人反应,杨沁芳跑到了杨侗的身边,闻着杨侗身上的酒味,不由埋怨了起来。

一时之间,除了追逐玩闹的孩子,大人们面面相觑,脸色都变得怪异起来,这种事情,理应由杨侗的一后五妃来做,可是杨沁芳这个当姑的,却抢着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杨沁芳手脚麻利的倒着醒酒汤,小心翼翼的吹了几口,一勺一勺的往杨侗嘴里灌,动作、表情相当温柔,活脱脱像个小媳妇似的。

两位萧后相顾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抹浓浓的忧色。

杨袭芳是杨侗宠大的,卫凤舞、长孙无垢她们虽然觉得不合适,可也不会多想其他,只以为杨沁芳与杨侗亲近所致。但杨沁芳的一些细微变化,但瞒不了与她最亲近的两位萧后,联想到杨沁芳死活不肯嫁人的执拗,以及当了杨侗亲卫之后,时不时发呆傻笑等等迹象,两人就知道杨沁芳有心上人了——而这个男人,无疑就是杨侗。

两人看着行径古怪的杨沁芳,又半醉半醒的杨侗,不禁抚着额头叹气。

头一次觉得自家孙子太优秀也是一种烦恼,谁都不是瞎子,有权有势又有才的好男人谁不喜欢?如果是别的女孩,她们也乐见其成,毕竟皇室子嗣太多单薄了,可喜欢杨侗的,偏偏是杨沁芳,这就让人难为了。

在这古怪的气氛当中,一名女官快步而来,敛裾一礼,向杨侗禀报道:“圣上,黎国公有十万火急之事,前来禀告。”

“什么?”

杨侗头脑有点晕,听不太清。

“右卫大将军、黎国公沈光有十分火急之事,求见圣上!”女官又说了一遍。

“哦?”

杨侗为之一愣,道:“他在哪里?”

“同明殿!”

同明殿是皇帝找个别谈话,或是臣子等待接见的地方,在它东边是举行常朝的宣政殿。常朝,也就是每天举行的朝会,人数少而级别高,是君臣办实事的一种朝会。

“让他到东上阁等朕!”紫微城太大了,从徽猷殿到同明殿有很长一段距离,平时也就罢了,杨侗现在酒劲发作,懒得多走。

“喏!”女官行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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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6章:双龙会

入夜,紫微城东上阁。

在国宴上喝得酩酊大醉的杨侗,听到沈光的话,一下子就吓醒了,双眼愣愣的盯着沈光,“你说皇祖父还活着?”

沈光肃然道“正是!”

“我说老沈,咱们熟归熟,玩笑归玩笑……但你给朕找来一个祖父,这玩笑可开大了。”

“圣上,末将哪敢拿这种大事开玩笑啊?不止是武帝,呃,大业帝活着,你册封为靠山王的杨义臣也还在。”沈光闻言苦笑,他太明白杨侗此刻的心情了,白天在街头看到杨广、杨义臣时,他还吓得摔了一个狗啃屎。

“你确认不是假的??”其实现在哪怕是杨广,也不足以让杨侗担心,一是、大隋江山是杨侗自己打下来的,杨广势力全无,想夺也没人支持;其二、杨广是一个经历生死、五六十岁的老人,哪有什么当皇帝的野心?不说别的,即便是成功夺走帝位,最后还是得传给杨侗?篡权只会毁了他自己和大隋,这又何必呢?从杨广对陈后主一族的安排来看,他是一个相当大气的人,对敌尚且如此,又怎么干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所以在权位方面,杨侗一点都不担心。关键是回归后的杨广,肯定要和两位萧后生活在一起,这如果是假的,问题就大了。

“千真万确!”为了增加说服力,沈光接着说道“末将护送太皇太后离开江都之前,大业帝一剑斩下半截手指,给圣上写了一封血诏!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末将偷偷看了,这个大业帝确确实实少了半截手指,位置也吻合。”

沈光豪迈不乏精细,观察得相当到位。

杨侗又问了一句“既如此,他们这么多年,为何不来团聚?”

“大业帝和靠山王这些年其实一直在为圣上做事……”沈光连忙将杨广所说的内容转述一遍。

“朕一直以为大世家安分守己,认了命,原来是皇祖父在背后为朕挡刀。”听着沈光的表述,杨侗呆了半晌,苦笑道“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皇祖父帮朕负重前行。如果有人说朕不是超级富二,富三代,朕都不信。这样吧……”

杨侗拿出一面令牌,沉吟道“这是在宫中畅通无阻的令牌,你用马车将皇祖父和靠山王送到徽猷殿,朕在那里等你。”

“喏!”

沈光接令而去。

杨侗也踏出殿外,白雪漫天呼啸,纷纷扬扬落满一地。凛冽的风可以给杨侗清醒的感觉。

沈光带来的信息量实在太震撼了,便是杨侗也有些回不过神来。回到徽猷殿前,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笑闹声,接着是跑动四散、孩童叫嚷,和大人呼嘱声,听上去似乎是孩子们在追逐玩闹。

到了里面,果见一人不少,十几只箱子却已是无影无踪,估计是被萧后指‘箱’相赠了。

众人见到杨侗回来这么快,酒醒这么快,尽皆愕然。

“我有件事情要与皇祖母、皇姑说。”杨侗看向卫凤舞,吩咐道“你们先带孩子们回凤仪殿。”

“喏!”

卫凤舞等女起身,招呼孩子们离开。两位太后也识趣的退出了徽猷殿。

杨沁芳迫不及待的问道“侗儿,到底是何事?”

杨侗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有人向我求亲!对象是你。”

“谁这么大胆?竟然要当皇帝的姑父,我砍他全家……”杨沁芳脑海里轰然巨向,一下子就炸毛了。

众人“……”

“外国人!”杨侗这话真没骗人,杨沁芳现在相当抢手,来到大隋的很多使节团都有这个意思,“吐蕃、象雄、龟兹等等,都想让你去当他们的皇后。”

“我不想嫁到象雄,更不想嫁到鸟不拉屎的吐蕃,我就算马上出家为道、为尼,也不嫁。”

杨沁芳双眸垂泪,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滑过清丽出尘的脸颊,凄婉哀绝至极……

“被我拒绝了!”杨侗又说了一句。

“啊?”

杨沁芳这才明白被耍了,破涕为笑,伸手拿过桌前的空茶杯就砸了过去。

“刺王杀驾啊!”杨侗笑了一声,伸手将茶杯接住。

恼火的杨沁芳意图再砸。

“好了,都别闹了!”萧后看着‘打情骂俏’的姑侄,头疼万分,恼怒的低叱了一声。

“遵命!”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杨沁芳见杨侗望来,冷哼一声,擦干眼泪,不理他。

南阳公主好奇问道“侗儿,你留下我们,到底有何事要说?”

“等会你们就知道了!”杨侗故弄玄虚的说着,并没有告诉她们的意思。

“故作玄虚。”这时候,杨沁芳不满的哼了一声。

“明白就好!”

按照杨广的意思,连南阳公主、庐江公主也不想见,但实际上,身为人父的杨广一定很想念他的女儿,他对子孙们素来是严厉管教,绝不允许他们惹是生非,一旦犯错,必是重罚,最典型的代表就是齐王杨暕,本来在明德太子杨昭病逝之后,齐王杨暕是杨广意属的接班人,虽不是太子,但原属于太子杨昭的一切属官、东宫六率都给了杨暕,是人都知道这是立储的前奏,可杨暕因此就飘了,杨广一怒之下,剥夺了杨暕一切,让其过上了软禁的生活,从而将大隋第三世人选从三个孙儿之中选择。

杨广对子孙要求严格,却对南阳公主、庐江公主当作掌上明珠,宠溺之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视若珍宝。这是他在世上仅剩的两个孩子,能不想吗?

至于为何说不想见,杨侗懒得去猜,而且他觉得,杨广回来以后,肯定会跟萧后姐妹生活在一起,这根本瞒不了这些至亲,与其如此,倒不如在第一时间给大家一个惊喜,眼前这四位,是绝对不会透露出去的。

“说嘛!”杨沁芳揽着杨侗的手臂摇晃。

杨沁芳饱满的胸脯顶在手臂之上,令杨侗大为尴尬,故作不快的抽回手臂,哼声道“等会就知道了!”

冷眼旁观的萧后抚了抚鬓角的散发,精致的容颜绽出一抹无奈的苦笑,转眼望向族妹,却见她微微点了点头,也是一脸无奈的忧色,萧后想了想,一咬牙,道“侗儿。”

“啊?”

杨侗伸手把杨沁芳凑过来的小脑袋往外一顶,忙不迭的跑向了萧后这边。

“我当年盗出传国玉玺,让芳儿送到涿郡!你还记得吗?”萧后问道。

“记得记得!”杨沁芳一双妙目盯着杨侗,解下腰间的承影剑,扬了一扬,嬉皮笑脸的说道“除了传国玉玺,还有这把承影剑。”

“没问你!”萧后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又向杨侗问道“还有呢?”

“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玉盒,上面都写着‘芳儿十五岁启‘的标签。”杨侗记忆力极好,加上传国玉玺到手的印象深刻,对于此事记得十分清楚。

“看了吗?”萧后又问。

“绝对没有!”杨侗当时确实很手痒,后来被传国玉玺吸引了好奇心,就没有打开,并交给生母刘太后帮杨沁芳保管了。

萧后看了杨沁芳一眼,叹息道“芳儿不是我和你皇祖父的孩子。”

杨侗也吃了一惊,他见到小萧后、南阳公主都无谓的模样,显然她们都知道杨沁芳的身世。

杨沁芳的头嗡地一声,仿佛炸开了一般,好半晌,颤声道“那母后,我,我是谁的孩子?”

“你本姓虞,乃是……”

“大奸臣虞世基吗?”

萧后差点没让她气死,怒道“你想不想听?”

“想,我当然想啊。”杨沁芳拼命点头,欢喜得脸都快笑成一朵花,只要不是杨家人,哪怕是奸臣后代她也认了。

“你和江南虞家没一点关系,是已故上柱国、晋国公、右武候大将军虞庆则的孙女,虞将军征讨岭南李贤叛乱时,为妻弟赵什柱所诬告,以谋反罪被杀。你的父亲是虞将军长子虞仁孝,虞仁孝本因父亲冤案而被除名罢官。武帝即位后,虞家得到平反,被重新授予后卫长史。在雁门之围时,城中有军、民十五万人,粮食仅够供应二十天,大家都不知勤王之师何时方至,城内所有人的食物都要减半,便是武帝亦然,你父亲为人勤恳,奉命主管后勤。当时突厥军队急攻雁门,箭都射到武帝了面前,你父亲在粮食情况时,流矢射中了他,说起来也是为武帝挡了一灾。”萧后叹了口气,道“本来,如果得到及时救治,你父亲不会死,但城中缺少药物,最后死于箭毒之下。”

两军对战,其实真正在交战死亡的人数并不多,哪怕是最惨烈的硬仗,伤亡比例也不会超过总人数三成。死得再多一点的话,整支部队就得崩溃了,但是在战争中受伤的人,到了战后的死亡率却达到惊人五六成!原因是箭支挟带箭毒,刀枪亦有铁毒,伤势本身或许不致命,可是箭毒、铁毒的发作,便能要去人命!

这其实就是细菌感染,以前的战争结束以后,一块赃兮兮的布料就把伤口一包,这让受伤将士死得更快,随着烈酒消毒、水煮纱布等医学常识的普及,隋军现在的战后死亡几乎极少,除了重伤者,轻伤将士几乎不会死。

“武帝问他有何未了之事,虞将军唯一的要求,就是请求武帝照顾你这个宠妾诞生的孩子,到了洛阳之后,才发现你的嫡母借你父亲不在之际,毒害了你生母,许是你生母知道自己逃不毒手,便提前留下了那些玉盒。你天性活泼、调皮捣蛋,和南阳小时候一模一样,我们就把你当成自己孩子来养。我们抱养你时,只有五岁,你肯定不会记得以前的事情。”

“我……”听完自己的身世,杨沁芳一颗心为之沉重,她对自己亲生父母一点印象都没有,连悲伤都不知从何谈起。

杨侗暗自恍然,难怪杨沁芳拥有这么高的武学天赋。从汉朝起,虞家便是将门之家,是一个相当厉害的血脉;当然了,他们老杨家也有暴力的因子,每一代人都很能打,他的便宜父亲在患上肥胖症之前,孔武有力,能开三石强弓,百发发中,而颇有诟病的杨暕也是一个相当厉害的人物,雁门之围时,雁门郡所属的四十一座城池,突厥军队攻破了三十九座,只有雁门、崞县没有攻下,而崞县便是杨暕坐镇,他以两万偏师顶住了十万大军突厥大军的日夜攻击,并不时出城袭击,不仅断了始毕分兵南下太原之念,也为勤王之师保住了这道雁门南大门。

“圣上!”

就在这时,阴明月急步而来,行礼道“黎国公拿着您的令牌,赶着一辆马车到了圣武殿范围,径直向徽猷殿而来。”

“这是朕给他的令牌!”杨侗连忙道“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准接近徽猷殿,强行闯入,杀无赦。”

“喏!”

阴明月领命,匆匆而去。

“到底是什么?”这下,萧后也忍不住问了起来。

一个大将军、国公架着马车,直奔后宫而来,这种事情,哪怕萧后也不曾听过,能不好奇吗?

不知道自己该悲伤,还是不悲伤的杨沁芳也将心中的纠结抛诸一边,这不是无情无义、没心没肺,她这种情况换成是谁,恐怕都伤感不起来。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杨侗没有回答,也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

殿外。

朔风呼呼的吹到徽猷殿殿前广场,如刀冷风夹杂着雪花,飞洒到杨侗的头上、衣服上。

约有一刻!

一架马车缓缓驶来,车上高挂的几盏灯笼发出橘红色光芒,牵马之人,正是黎国公沈光,旁边正是有过合作之缘的杨义臣,此老威风凛凛,大有老而弥坚之势,显然是在中途下车的。

见多了时代名人的杨侗,来以为自己能够用一颗平常心来面对这位毁誉各半的帝王,可事到临头,他的心砰砰狂跳,有一种小粉丝面见天王巨星的感觉。

他连忙迎上前去,双膝跪下,臀坐在脚后跟,腰杆挺直,双手向两边分开按地,与肩同宽,身体微微前倾,叩首于雪地上,“臣孙恭迎皇祖父平安归来。”

这个礼节就是拜礼,也叫手拜,一般是晚辈对长辈、下级对上级所用。如果由女子行此礼节,则名叫肃拜,不同的是手无须按地,微微欠身低头即可。而对于至亲,如祖父母、父母或是师尊,不仅要手拜,还要磕头行稽首。

沈光见杨侗行此大礼,连忙按马不前,先是朝着杨侗一礼到地,然后迅速让到一边,轻轻掀开车帘。

“哈哈!不必多礼。”走下马车的杨广呵呵一笑,快步上前,双手扶起杨侗,眯眼仔细打量他一番,见他双眉如剑、仪容不凡,印象中的稚气皆无,神华内敛,给人一种稳重之感,心中喜爱之极,暗赞,‘好男儿,真吾孙也!’

“臣孙多谢皇祖父!”杨侗借机偷瞄了一眼,只见杨广身材高瘦,相貌清癯,身姿挺拔,深邃目光不时地透出一丝厉芒,给人一种不怒而威之感,但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文尔雅。

杨广伸手在杨侗肩膀重重的拍了几下,神色和蔼的感慨道“侗儿,你太了不起!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出色呢?”

杨侗不由得有些惭愧,苦笑道“孙儿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最开始只是不想死,这打着打着就稀里糊涂的成了这样子。”

杨广朗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充满了得意呢?就不能谦虚点吗?”

杨侗笑了笑“如果我谦虚,那还是您的孙子吗?”

杨广开怀一笑,又有些伤神的说道“将一个四分五裂的破碎山河扔给你,我很抱歉。”

“您千万别这么说!”杨侗说道“您和世家斗,目的无非有四其一、只有将以军武起家的关陇权贵打倒,才能打破几十年换一朝的怪圈,使天下有几百年的和平,以免中原大地因为内斗元气尽失,重演五胡乱华之惨剧;其二、世家大族先有家、后有国,在这前提下才会考虑为君主分忧,如果不将天下世家斗倒,寒士无法出人头地、穷苦百姓无立锥之地,而要想让百姓真正的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只有把世家手里的一切抢过来均分;其三、您不仅想当那种被世家束缚的名义上的皇帝,您要当号令所至、莫有不从的真正皇帝;其四、您担心子孙不肖,最终像元氏、宇文氏那样,被其他门阀轻易夺走大隋江山,所以您要在自己余生之中,将大隋最大的威胁根除。”

“但其际上,您能做的其实很少很少!您每走一步其实都如履薄冰,异常艰难。原因是关陇控制了大隋七八成军队,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行事过激就会引起关陇权贵强烈反抗,后果不堪设想。不然,您也没必要每次都要假借大义之名,您以民族大义为名,将关陇权贵的不满强压了下来,让他们不敢直接发作,否则的话,就是民族罪人,于是他们只能被迫接受。但是,关陇权贵也不是傻子,不会放任您割肉放血的,所以高句丽战争之后,大隋烽烟四起。但也正是因为天下大乱,才让所有野心家从幕后跳到前台,从而能够光明正大的一一收拾。而您组建的骁果军其实就是为了重扫天下准备的精兵。”

“只不过您终究是人,不是神!斗了这么几十年时间,又一直走得不顺,心累了,难免就会消沉。不过也不要紧,您的孙子没让您失望,顺着您的设计的天下走得四平八稳。”

“侗儿,你说得太好了!想不到这个天下,真正懂我的,居然是我的孙子。”杨广双眼泛红,语声之中带着万分激动的情绪,“我自知不是一个好皇帝,一心想要威加宇内,恨不得把后世子孙的麻烦全部解决掉,所以操之过急了。我看你施政方略之后,才发现我所犯下的错和王莽一般,将政令一下子就推广到全国,所以导致天下世家紧密团结来对付我,而你却从实际掌握、万众一心的疆域起步,一点点推广,很小心很稳,加上当时的冀州、幽州世家空前凋零,也给你提供了一个良好的环境。”

“还有您留在洛阳、黎阳、涿郡、北平、辽东等地钱粮军资,这些都是孙儿发家之本!”

“哈哈哈哈!看来我还有点用。”杨广朗笑一声。

“圣上!”沈光见祖孙二人在雪地里聊上了,提醒道“是不是应该到大殿内再谈?”

“呃!”杨侗不好意思一笑。见了偶像,就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都把地儿给忘了。

“没事没事!”杨广笑着说道“几年未见,我们祖孙好好的促膝长谈,把酒言欢!”

“皇祖母她们在里面,全都不知道您平安归来的喜讯。”杨侗指着不远处的徽猷门,笑着说道“您自己进去吧,多年不见,想必您和皇祖母有很多话要说。孙儿就不打扰了,咱们改天再把酒言欢,畅谈天下大事!”

“哈哈,好好好!”杨广喜笑颜开的走向了徽猷殿。

第587章:吐蕃王子之死

集仙殿位于皇城中部、圣武殿正西、瑶池正南方,和三大殿构成一个三角形,而集仙殿正正角之上,从这里到三大殿和瑶池,以及举办常朝的宣政殿到都很近,还和没有被分到各宫宫女的集中地永巷很近,再往西,则是西隔城,在紫微城中,是一个战略要地,如今被杨侗当作修罗卫的第一官邸,与之遥遥相对的是东边的鹿宫院,那里是修罗卫的第二官邸,还负责兼管东宫的防卫,不过太子杨峥还小,依然住在瑶池凤仪殿,所以第二官邸远不如的任务不是第一官邸重,因此由修罗卫副将蔡薇带一卫军队驻扎,第一官邸则由阴明月负责。

集仙殿一栋规模小于正殿的阁楼里,一支大蜡即将燃尽。

一名素衣女子捧着大红衣裳,一针一针的绣着。

她正是交班回来的阴明月,这栋三层楼阁楼既是她的官邸,也是她在紫微城的临时居所,一楼办公、二楼是她的书房和小栖之地、第三层才是她睡觉的‘闺房’,平时有一个名叫阿萝的突厥女孩替她打理,以前是阴明月的亲卫,如今因伤退役。

这时,阿萝推开房门进来了,径自坐到椅子上“将军,大使馆那边有消息来了,那个吐蕃王子达赞干布死了……”

细小的绣针忽然一偏,血珠从食指的指腹渗出,阴明月吮吸着指腹,皱眉问道“达赞干布只是断了一只手臂,而且得到及时、妥善救治,怎么可能会死人?”

“各国对我大隋的人防范极严,朝廷安排的侍女、官员,只能活动在各个驿馆的外部,他们不让我们的人进入内部,没办法获得核心消息,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阿萝从怀中取出一张便签,递给了阴明月,道“不过,就近为达赞干布治疗太医署医士传来消息称,达赞干布在身死之前,见过正使禄东赞,然后就忽然死了。”

“然后呢?”

“我们的人统统被吐蕃退回来了。”阿萝回答道。

“吐蕃人这么快就有所警觉了吗?”

“正是!”

“无妨!”阴明月依旧自顾自的绣着,“我们在大使馆的准备很充分,他们辞退得了地面上的人,却不知道我们可以通过地道聆听,马上告诉我们的人,潜入地道之中,监听吐蕃、象雄的谈话内容。”

每个驿馆的主楼都是重新修建,不仅是柱子被掏空,下方还有埋有大瓮、竹管的地道,人在地道之中,可以把地面上的三楼谈话声都听得清楚,杨侗把大使馆统一集中在修文里,也是便于集中监听各国机密,以便在谈判之中占据绝对的主动,谁想到这么快就用得上了。

阿萝看了看天色,问道“要不要和圣上说说?”

“圣上忙碌了一整天,才回凤仪殿不到半个时辰,这种小事自有礼部官员负责交涉,没必要打扰他的休息。我们要做的是监听到吐蕃、象雄的谈话内容,明天把完整的内容的交给圣上过目就是了。”

阴明月神情淡淡的,但提到皇帝的时候情绪却有些起伏,她打好一个结,轻轻咬断金线,收针道,“吐蕃、象雄的人不是笨蛋,狡兔三窟很常见,除了主楼,其他各处都要加派监听人手。”

“如果将军没有其他吩咐,那我先下去了……”阴明月默然点头,阿萝临走前瞥见她正绣衣裳,羡慕道“将军这喜服绣得真好,不知谁有福气娶到将军……”

“我这么一个老姑娘,哪还有人要?”阴明月恬淡一笑,自我调侃着说道。

阿萝摇头道“不会的,将军美得像仙子一样,又有才干和地位,男人都不眼瞎,哪会不不上心啊。”

“也许吧…”阴明月放下手中的活计,沉吟一会儿,说道“吐蕃人此次是来大隋求婚的,圣上多次拒绝,是以一无所获。不出意外的话,吐蕃人明早便会以达赞干布之死为由,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圣上发难,从而获得某些不可告人的需求,如果没有确凿证据,圣上会十分被动。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去传命吧。”

“好,将军早些休息…”阿萝关上房门,匆匆离开。

摇曳的烛光下,那充满喜庆的喜服晃得刺眼。

“又嫁不出去,何苦绣嫁衣?”

阴明月抓起一把剪子就要绞碎嫁衣,剪口即将夹到嫁衣时,却又忽然舍不得下手,犹豫再三,取出一只木盒小心装起,胡乱的塞到衣橱中去。

“权当留个念想吧。”

阴明月叹息一声,吹灭烛火,解衣上榻!

。。。。。。。。。。。。。。。

夜己深!

修文里,吐蕃驿馆,一名吐蕃勇士带着禄东赞匆匆走向一栋不太起眼的楼阁。

里面是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此人面色黝黑,浓收如刀,一双目光有如鹰隼一般锐利,并不高大的身躯匀称健硕,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快步而来的灯笼,如果大隋礼部官员看到此人,会发觉他和死去的达赞干布有几分相似,其气质、气势,会让人觉得此人比达赞干布更像王子,并从中得到一定的信息。而事实上,死去的人是达赞干布的化身,眼前这个,才是朗日赞普的长子达赞干布。

“大王子。”不一会儿,禄东赞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进来吧。”达赞干布说道,房门被推开了,比人先进来的却是裹挟着雪花的寒风,零星雪花落在达赞干布脚下,转眼便被温暖的气流所消融。达赞干布迎着这阵风,忽然觉得浑身上下冷飕飕的,当房门合上,冰冷的寒风才被房间的火炉驱散,看清来人的相貌之后,达赞干布示意其就坐,开口问道“隋人走了?”

“走了!”长相英武的禄东赞坐下说道。

“杨侗在洛水以北的皇宫很漂亮啊!听说里面的宫殿雄伟壮观,可惜我不能露面,近在眼前却不得一见,真是遗憾。”

跟所有异族人一样,达赞干布对大隋是又羡慕、又嫉妒,他到了大隋这么多天,对大隋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南方有些地方一年可以收成两季粮食。

因为有着天下最肥沃土地,所以战乱了几百年前的中原大地,在大隋立国不久,就在短短几十年时间内天下昌盛、安居乐业;而现在的大隋,也是因为中原大地肥沃,杨侗的大隋才欣欣向荣、蒸蒸日上,若是换成吐蕃经经这么多年的大战,没有百年时间,根本不能恢复得过气…大隋的一切一切,都让达赞干布妒忌到了骨子里。

他接着说道“我们吐蕃人生活在凄风苦雪、土地贫瘠的雪域高原,即便遇到收成最好年景,辛辛苦苦了一年的百姓,依然是食不果腹,而隋人天生就占据天下最肥沃的土地。上苍待我坚韧勤劳的吐蕃是何等之不公,对待隋人又是何其之偏袒?还有没有天理?总有一天,我会带着精兵十万,杀入洛阳,这一切,就是我的了。”

禄东赞听得满头大汗。

这位王子真是敢想,他不得不提醒道“大隋虽然同部征战不休,却也异常强盛,如果我吐蕃与之交战。臣敢断言,我吐蕃必败,而且还是一声彻头彻尾的惨败,大隋雄师将会如入无人之境,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我吐蕃杀得血流成河。惨遭荼毒的吐谷浑,是我吐蕃的榜样。”

禄东赞之言让达赞干布十分不快,语气凝重的叱责道“荒谬!我们吐蕃坐拥高原天险,勇士如云,个个悍不畏死,纵然大隋强盛,但隋军如果踏足高原,必将被漫天神明诅咒,降下发痛心慌、气促倦怠、乏力头晕、恶心呕吐、腹胀腹泻等等一系列毒咒,他们一定寸步难行、不堪一击!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禄东赞无语之极,他们这位王子到了泥波罗国学了八年佛法,居然对泥婆罗的佛法信以为真,难道不知高原神明都是赞普为了掌控人心编造出来的吗?无奈的看着虔诚的达赞干布,道“大王子,所谓的神明诅咒,在中原称作水土不服,就和南方人不习惯北方寒冷、北方人不习惯南方的酷热一样,只要时间一长,就会适应了,同样,只要中原人到高草上生活一段时间,也会跟我们一样活蹦乱跳。”

“胡说八道,明明是你禄东赞胆小如鼠,早已失去了吐蕃人应有的骄傲,现在居然连神明都不敬仰了,回去以后,必须自我祷告,祈求神明的宽恕。”

“是是是!回国以后,臣一定自我赎罪。”禄东赞苦涩的应付道。

达赞干布这才满意一笑,“我承认大隋强盛,更羡慕大隋的文明,但我从不认为他们不可战胜!只要我们吐蕃内部一统,他日,必能率领英勇无畏的吐蕃勇士,从高原顺势而下,杀入大隋国境,为吐蕃的子孙抢占水草丰美、气候温润的肥沃大地!”他指着旁边的梅花盆栽,继续说道“隋人就如这花朵一般,不能经历风吹雨打,怎么敌得了我吐蕃壮烈雄风的摧残?”

禄东赞连忙说道“王子,这话您可千万不要乱说。大隋兵锋如今无敌于天下,骄兵悍将不容轻侮,若是异常刚烈的圣武帝知道您的想法,怕是来年便会兴兵犯我吐蕃,别忘了,吐谷浑也有高原天堑,但结果还不是被隋军杀到了积鱼城下了吗?所以,神明的诅咒对隋军没作用!”

达赞干布“那是吐谷浑不得人心,遭到神明唾弃,这才没有降下毒咒,若是隋军进犯吐蕃,神明自会庇佑。”

“……”禄东赞的黑脸更黑了,苦着脸道“王子,臣认为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借‘王子’之死为由,逼大隋给我吐蕃一个交待,从而达到我们求和的目的。”

“那行吧。”达赞干布挥了一挥手,道“但明天,我也要和你去见识见识一下那个雄伟壮丽的紫微城。”

“您现在的身份是副使,入宫自然不成问题,但今晚这种话绝对不能说。”

“你当我是傻了吗?我当然有分寸。”达赞干布没好气的说道。

“……”禄东赞心想我就怕你犯傻。

第588章:吐蕃野望

吐蕃使节团奉朗日赞普之命前来大隋,目的有二,一是欲与象雄争高低,先一步获得大隋的支持,二是代表朗日赞普向大隋求亲。

向大隋求亲,是大论尚囊为朗日赞普想到的破局之策,一旦成功,便能借大隋之势威慑内部不服气的人,所以朗日赞普并没有抵触。毕竟大隋乃是当今天下第一强国,汉人数千来一直屹立于中土之上,领袖群伦、睥睨天下,即便是骄傲自负的朗日赞普,虽然做梦也想占据大隋的国土,但也认为尚未真正融合的吐蕃他能够攻城掠地、兵锋直指洛阳,颠覆大隋王朝。

他知道中土太大了,汉人也很强,古往今来如东胡、犬戎、羌胡、匈奴、柔然、突厥都强盛一时、雄霸草原大漠,但他们从来没有办法彻底的占领中原,吐蕃再强,也比不上这些史上留名的胡族。

汉人为何能够长盛不衰?

他与尚囊等智者认为不是在于中土的辽阔地域、人口众多、钱粮不计其数,而是在于文明悠久,技艺精巧。

从三王五帝开始,汉人就在继承老祖宗的精髓,到如今,早已是博大精深,汉人的军队有军规军令、汉人的臣民有律法约束,反观吐蕃,连文字都没有,何来文明之说?虽然也有约束号令,不过都是粗制,万难与大隋相比。

所以朗日赞普最大的用意觊觎大隋先进的文明,狐假虎威反倒是其次,如果得到汉人传承几千年、去芜存菁几千年的瑰宝,那么吐蕃王国必能少走几千年的弯路,一下子就跟大隋文明处于同等水平之上,汉人先进的耕作以及医疗技术、手艺精湛的工匠、精良的冶铁技术、完善的官制、完善的律法、军法、升迁制度……这些都是吐蕃欠缺的,每一样都能令吐蕃的国力猛然上升。

汉人素来慷慨至极,尤其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宣扬上国思想的“大儒”们,他们对待自己的国民一手是严苛刑律、一手是道德约束,使得国民如同羔羊一般凭其驱策奴役;但是在对待外族问题上,一个二个都声称宣扬教化、以示仁爱,只需稍微卑躬屈膝、说上几句奉承话,要什么他们便会给什么。

但是到了大隋之后,禄东赞却发现大隋君臣、大儒并不像赞普和大论所想的那么自高自大,这些人更注重实实在在的利益,本以为大隋图书馆会有这些,然则到了里面去看,才发现大多是诗集、论语之类的教人向善的东西,这些东西短期内根本不见效果,也不符合吐蕃的国情,所以要想得到汉人真正的文明精髓、能够助吐蕃国力迅速上升的书籍,还需要走官方这条路。

而王子之死这件事,则是禄东赞想出来的计策,目的是让大隋给出交待,从而占据谈判的主动。

……

第二天一大早,吐蕃王子之死的消息就传到了杨侗耳边,与此同时,还有真正王子和禄东赞的对话,也被精通吐蕃语对汉字记录了下来。

“吐蕃,真是打的好主意啊,竟然连王子之死都搞出来了,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朕不是那种喜欢受人挟制的人。”

良久,杨侗开口了,他看向了肃立一旁的凌敬和阴明月,最后目光瞄向了凌敬,问道:“朕当年就让黑冰台发展到域外,要求黑冰台把大隋周边的大小民族都摸下底,吐蕃是关注的重点对象之一,说说吐蕃的情况吧。”

“回圣上,吐蕃国在与吐谷浑瓜分了党项之后,半年前经历过一场政变,国内十分混乱。”凌敬躬身道。

“政变?”杨侗饶有兴致的问道:“具体情况如何?”

“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不过大体是这样的!”凌敬早有措词,侃侃而谈道:“朗日赞普囊日论赞是吐蕃第三十二任赞普,是个很有才能的吐蕃领袖,在朗日赞普之前,吐蕃高原存在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家,无数个部落,他继承王位之后,以数年时间将这些小部落和小国家一一覆灭,将诸多国家、部落的实力统合在一起,缔造了大势煌煌的吐蕃王国。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灭掉了苏毗部落,统一了吐蕃高原,由一个山南地方的小邦首领一跃成为吐蕃各部的君主。而这些曾经与他为敌的国家和部落则是成为鹰犬,朗日赞普正是以此为仗,统御八方重点四域,所向无敌,然而到底是一些利之所趋的墙头草,随时都会反噬己身。”

“以前的小国贵族、部落首领,如今成了吐蕃贵族,他们以一种联盟的形式屈居在朗日赞普的武力和威严之下,可是这些人依旧拥有自己军队和土地,且在追随朗日赞普征战过程中得到仗大,他们在战争之中获利,因此十分愿意追随百战百胜的朗日赞普作战,他借助尚囊、綝·臧古、巴·鱼泽布、农·仲波等原苏毗贵族的力量,兼并了吉曲河流域,并赐给他们领地和奴隶,这样一来,新贵族的地位俨然超越了以前的贵族,王权因此大为增强。却也触犯了旧贵族的利益,引起吐蕃旧臣不满,因之心怀怨恨。这些旧有贵族纠集在一起,发动一场政变,企图将他推翻掉。不过他们叛乱并没有成功,被镇压了下去。”

“看来吐蕃和我们的问题差不多啊!都是为了推翻旧门阀、门贵族。”杨侗微笑着说道。

这几年来,他对吐蕃也多有关注,知道那是一个和突厥类似的部落联盟,朗日赞普名义上是吐蕃的王,实际上更接近整个联盟的盟主。所以在他重用新加入联盟部族,以加强王权的时候,就遭到旧部族的反抗,其内部的情况并不乐观。

这些年,大隋不断壮大,但以目前的局势,大隋想要打过去,得不偿失不说,就算真正的打下来,暂时也没有精力治理,与其费时费力的去征讨,倒不如让他们自己因为利益分配问题内乱不休。

这个在大隋假死的达赞干布,杨侗不太清楚。

但是对于朗日赞普另外一个儿子——松赞干布却是耳熟能详,后世人常说松赞干布是个厉害的人物,统一了吐蕃王朝,但实际上,真正打下吐蕃统一大业其实是他的父亲,朗日赞普将各个国家、部落并入吐蕃体系,即便他死了以后,各部分散,但在名义上,这些部落国家依旧是吐蕃的,道理就像是现在的隋、唐、魏、楚一样,大家虽然各自为政,实际上都是是华夏子民,而松赞干布则如继承了大隋王朝财富的杨侗一模一样。所以,松赞干布上位之后,他所做的事情是重新统一内部,接着便着手设计和建立吐蕃的政治体制了。

首先、他建立王权主导的新体制,自然要打压旧贵族势力,并扶植服从他的新贵族。其次,在处理完新旧势力的问题后,松赞干布着手设计新的王朝制度。具体来说,就是先模仿象雄文字建立吐蕃文字,仿中原立官制、律法和度量衡。由此,吐蕃才由一个松散的奴隶制部落联盟,变成了一个有完整制度的国家,后人常说松赞干布是吐蕃王朝的建立者,更多的是指这种制度建设层面,而不仅是疆域的统一。

总体来说,朗日赞普父子二人,一个是建立起了吐蕃这个体系的框架,另一个则是赠予了吐蕃以灵魂。从某种程度上说,朗日赞普是秦隋、松赞干布则是史上的汉唐。

史上的李世民将文成公主嫁给松赞干布,嫁妆十分丰厚。释迦佛像、珍宝、金玉书橱、金玉饰物。又给烹饪食物,各种花纹图案的锦缎垫被,三十六十卷经典、卜筮经典三百多种、识别善恶的明鉴、营造与工技著作六十多种、一百多种治病药方、四种医学论著、五种诊断法、六种医疗器械、各种谷物和芜菁种子等等。

从而使吐蕃一下子就得到了中原几千年的文化精髓,此举,让吐蕃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农业、工业、医疗等领域得到跨越时代性的发展。

后人说得好听,大唱赞歌,赞颂李世民加强汉藏友好关系。但实际是好大喜功的李世民给后世子孙养了一条凶残的白眼狼。

因为得到了中原先进文化,吐蕃国力空前强盛,一跃成为中原王朝最强大的劲敌,到后来,不但抢占了西域、河西走廊,截断丝绸之路,甚至还攻破了国都,将各种珍宝洗劫一空。

而通过监听到的内容来分析,杨侗心知朗日赞普现在要做的事情,就跟他儿子在史上做的事情一模一样,而他遣使入隋求亲,就和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一样,目的都是觊觎中原的文化精髓。

除了吐蕃,远在大海之中的倭国,也从李世民手中,得到了诗文、农书、佛经、史书、医典、历法以致营造与工技,凡是异族想学想要的,在都从李世民手中全盘获得。

如今的倭国,与和吐蕃一样,处于奴隶社会时代,跟大隋的差距可谓是天壤之别,但就是因为他们六次遣使入中原学习,从而促进了社会的进步,一跃进入封建时代,并迅速发展了起来。连远在大海之中的倭国尚且如此,周边的异族自然就不用说了。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李世民一个人目光短浅,事实上杨广也这么干过。这是跟整个时代特色有关,并非个例。

他们认为这是让天朝上国的文化广为流传,让天下全都感受到天朝上国的富强,单纯的以为这也是文化的一种,理应拿出去分享,理应用先进的工、农、医学等等先进知识帮助别人脱贫致富、摆脱病魔,好像这样毫不保留的赐予,才能体现出泱泱大国的风范似的,他们以中原的善良心态去衡量异族,根本没有意识到得到工农医学异族将会化身为狼,直到‘师化长技以制华’的异族大军来犯,吃了大亏,才会想到‘非我族类其心异’的古训。

大致猜到吐蕃用心的杨侗,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换上正式的冠冕、皇袍,在圣武殿接见了象雄和吐蕃使臣。不止是三省十部尚书、十二卫大将军、十二卫将军、寺卿,甚至是五品京官和有分量的将军也被招来了。

毕竟事关一国‘王子’身殒之大事,各国代表都在观望,当以堂堂正正之势来对待。所以不仅是大隋核心文武聚集,吐蕃、象雄使臣齐至,甚至连各国国君、代表也应邀参与。

这也算是即将到来的大朝会的预演。

应天门到圣武殿的殿前广场,一万军骁果军分列两侧,每名骁果军都是最新礼制明光甲、长戟、横刀,不仅华丽美观,还很坚固锋利,当然这些都是仪仗武备,真是上了战场,骁果军的装备绝对可以将十一大军团的精锐之师馋死!

“圣上!各国国君、使臣已至应天门外。”一名骁果军校尉入殿禀报。

“宣!”

随着杨侗一声令下,庄严礼号响起,应天门随着礼号大开,礼部侍郎张宣和佐官带领各国国王和副手、正副使臣在玄甲军的带领下进入应天门,一路进入圣武殿。

“外臣参见圣人可汗陛下。”

“微臣参见圣人可汗陛下。”

各国代表隆声恭拜,能够当出使大隋的人,大都知道中原的一些礼制,情知大隋现在是以国礼接见,是礼仪之中的最高规格,这个时候摆架子的话,那不是给大隋难看,而是给自己丢人。

“不必多礼!”杨侗伸手虚扶。朗声道:“赐座!”

“谢圣人可汗陛下!”

众人起身后,在御史和礼部官员的指引下,纷纷找到了自己的位子。

相对于宋代以后的早朝,大隋显然人人性化多了。

据说明朝早朝的时候,大臣为免迟早,午夜就得起身,绕过半个京城前往午门,要从凌晨三点排队等到五点,方能进入皇宫。在这漫长的等待中,若是有人咳嗽、吐痰或步履不稳,都要被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听候处理。而大隋的早朝就显得随意多了,只要你不迟到就没事,入殿之后,还有自己的座位。此外,如果你有时间足够,还可以先到偏殿用早膳,这福利之前即有,可不是杨侗搞出来的。

对于大隋早朝的人员之多、恢宏气势,各个异族人莫不深感震撼,当他们的目光看着御案之上,整齐码放的两叠奏疏,心中莫不感到好奇,都想见识大隋皇帝是如何处理政务的!

第589章:当各国面,定敌寇

圣武殿中,杨侗取过一份奏疏,翻看了一下,居然是倭国使臣呈递上来国书。

虽然杨侗派李道宗去打击倭国的沿海经济,以回敬倭人参与到渤海郡的转轮教之中,但他也学着倭国的手段,以海盗名义下手,所以两国并没有彻底撕破脸。

再者,倭国国内上层统治者之间矛盾十分激烈。正处在内忧外患之时。所谓外患,是杨侗灭了蹂躏高句丽之后,占据汉江、洛东江流域的新罗,收复了倭国在半岛的据点任那,与倭国关系急剧恶化。所谓内患,乃是氏姓、部民制度弊端毕现,以苏我氏为代表的豪族势力尾大不掉,皇室势力单薄,这也迫使倭国圣德太子一改以往的强硬外交政策为睦邻友好政策,在倭国国内,他试图建立以天皇为中心的中央集权体制,挽救倭国危机,但苏我氏也不是善茬,因此打得不可开交,根本没心思、没精力、没能力歼灭强大的‘海盗’。所以,明知是大隋所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并且派遣犬上御田耜为正使、矢田部造为副使入隋朝贺。

鸿胪司都是按照以往惯例接待的,由于杨侗不喜欢这些混蛋,因此他们没有资格参与昨天的国宴。

可这伙小矮人偏偏不识趣,听闻杨侗今早的朝会让所以国家的代表参与,赖在端门外死活不肯走,吵着闹着,也要参与朝会,还要单独觐见皇帝,这么多国家代表面前,杨侗也不好不见,于是也让他们参与了今早的朝会。

而对于大隋君臣来说,倭国并不陌生,一是他们曾经在青州沿海一带作恶,且在渤海郡为参与转轮教,杨侗一怒之下派一支海军屠戮、洗劫倭国沿海,

二是倭国使臣当初在大业年间闹出了一起极为轰动的外交事件。

大业三年间,圣德太子派遣小野妹子、鞍作福利为遣隋使,向大隋递交国书,加强与大隋的友好往来,同时试图改变倭国对中原王朝历来的屈从关系,以平等的地位往来,借此机会提高倭国的国际地位。

这个小野妹子到了洛阳之后,先是道明来意,对隋武帝说“‘闻海西菩萨天子重兴佛法,故遣朝拜,兼沙门数十人来学佛法’”。海西是指大隋位于大海西边,为何称隋武帝为菩萨天子呢?那是因为文帝崇信佛教,隋武帝还是晋王时,就授了菩萨戒,法号为“总持菩萨”。所以小野妹子这话并没错,但是他递交的国书中,开头即是圣德太子意图于大隋平起平坐的“日出之处天子致书日落之处天子”,狂妄的口气可将隋武帝杨广气得火冒三丈。

这是在朝贡体系中,只有中原王朝的皇帝才能称为‘天子’,而倭国国王自称以天子自居,自然令正处于人生巅峰的隋武帝大为不悦,尤其“日没处天子”更是犯了大忌,因为太阳自古以来就是汉民族的崇拜物,历朝历代皇帝常被喻为太阳,由于国书中的“没”含有“终”、“尽”、“完结”、“衰落”等义,“日没”二字在中原皇帝的眼中无疑会被认识为含有国家灭亡的暗喻。所以,隋武帝火冒三丈那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到了次年,隋武帝派使臣裴世清随同小野妹子在大业四年四月离隋赴倭,代表大隋问责,倭王推古天皇只能道歉“我闻海西有大隋,礼义之国,故遣朝贡。我夷人僻在海隅,不闻礼义……”

然而这事还没算完,隋帝武还让裴世清借机收集倭国准确消息和航海图,如果不是因为高句丽之战和内战。杨侗相信以隋武帝的心性和脾气,搞不好真就挥师渡海,将倭国给灭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不管是恨隋武帝,还是喜欢他的中原人,都对倭国没好感,在古代中原王朝一家独大是最常见的事情,在国力不对等的时刻,你倭王试图以平等身份来交流那怎么能行?正是出于这种民族尊严,所以即使在中原文明处于绝对劣势的时期,如石敬瑭、赵构将天子冠冕置于尘埃的儿皇帝依旧罕见之极。

现在海军呈递上来的倭国国书,依然是用汉字写,虽然没有再用“日出之处天子致书日落之处天子”开头,但却依旧把自己摆在和大隋平起平坐的位置,只是知道中原王朝的皇帝不喜‘日没’,是以改称为“东天皇敬白西皇帝”,企图蒙混过关。

“倭国使臣可在!”活着背死人谥号的杨广计不计较这称谓,杨侗管不着了,杨广也不管了。但是倭国这玩意他迟早要收拾干净,而且他们今日既然吵着来参与朝会,正好当‘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以让各国知道大隋,永远都是天下的中心,想和大隋平起平坐,门缝都没有,而且,只要表达出恶劣的态度,相信半岛之上的三个国家对倭国的态度也会跟进,从而让他们在海中心得不到半点大陆文化精髓。

“外臣犬上御田耜、矢田部造,参见大隋天子!”

两个小矮人依照大隋规矩恭恭敬敬的给杨侗行礼。

“倭王好生厉害呐,以前的国书上说‘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自认与大隋地位对等,平起平坐。现在则是说‘东天皇敬白西皇帝’,意思是说朕和大隋位居倭国国王之下?”杨侗冷冷盯着这两个小矮人,发难道:“当年小野妹子应付说倭国倭王不谙汉学,辞不达意,而据朕所知,不管是倭王推古,还是主政的厩户都是精通汉学之辈,现在你二人又作何解释?”

厩户即是圣德太子早年名字,意思就是出生在马房前的皇子,此时杨侗称呼,自然是一种蔑视。

“回圣上,我天皇陛下……”

“天皇源自道教,乃是道祖之尊称,朕是不是需要跪着接这份‘天皇’所写的国书?”语锋如刀的杨侗,并没有忘记把所有在场的各国代表拖下水,祸水东引的说道:“在座的各国国君、王子王女、使节对朕,皆以臣属自居,大家是不是也应该跪下?”

各国代表闻言,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这些人臣属自居,原因无非有二,要么是被他打服,要么是对他文治武功、互利互惠之胸襟折服,所以他们对强者膜拜也没什么不爽的,而两个矮子的国王口气极大,居然把杨侗置于其下,这么说来,那他们又成什么了?灰孙子吗?

“外臣……”

“朕的时间很宝贵,说吧,倭王派你们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众人不禁出发一阵畅快的笑声。

“我国国君绝无不敬之心!”犬上御田耜脸色涨红,道:“我王遣臣等来大隋的目的有二,其一、倭国乃是蛮荒之地,急需圣人之道加以教化,请圣人可汗允许我国学子入朝学习典籍和技艺。其二、大海常有风暴,致使人船皆失,为了加强两国往来,请赐小岛一、二座作为中转之地。请圣人可汗念在我们一衣带水的关系上,可怜一下我倭国百姓吧。”

“大隋没有一分土地是多余的,有本事,尽管就拿刀剑来夺了。若只是想在这里彰显倭国有多么了不起,还是滚回趁早滚回倭国!”说到这里,杨侗的目光环视下方,冷然道:“诸位卿家,我大隋有海纳百川之志,也想把大隋文化推向周边各族,但是倭国面对我大隋的宽容,非但没有感恩,反而包藏祸心,不仅觊觎我大隋疆土,还多次派遣军队乔装成海盗,多番洗劫我大隋沿海村庄,屠杀我大隋子民,其手段与吐谷浑如出一辙!朕绝不与此豺狼继续交往下去,自此以后,倭国便是我大隋之仇敌,谁与之往来,便是我大隋的敌人,如果谁自问能够抵挡得了大隋雄师,大可不用放在心上。”

倭国正由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发展,这种跨时代的改革需要各种先进制度支撑,而它本身的文化水平底下,也没什么传承可言,只能向先进的国家取经,从而实现自身的改变。以至于略通中原典籍、粗知中原文化的倭国先觉者,于是产生“无宁深入到堪称东方文化渊源的中國本土,直接汲取优秀文化的念头”。

遣隋使就是在这个大背景诞生的,遣隋使的到来,纯粹就是掠夺中原文明,其野心和吐蕃一模一样。杨侗在这个时候断了与倭国的一切往来,无疑是掐断了倭国急须的精神养分,从而让他们处于进退两难的悲催局面。

现在是灭不了倭国。但也要为以后灭你做准备,哪能让你轻轻松松的发展?倭国的在大陆上的盟友只有一个百济,但是杨侗这种霸道的命令一下,相信百济为了自身的利益,也必须与倭国断绝往来,否则的话,将被大隋以敌人的名义灭国。

“臣附议!”杨恭仁连忙站了出来,拱手道:“大隋荣辱重如山,倭国犯我大隋疆土,便是与我大隋为敌,绝不严惩,日后必要他国次,以后凡是倭人,只要踏入我大隋境内,便视为入侵。任何与他们交往来的国家,都将受到大隋严惩!置若罔闻者,杀无赦。”

“臣复议!”

“臣复议!”

“臣复议!”

大隋文武纷纷表示赞同,而西域各国代表连倭国在哪里都不知道,自然不会没异义,也十分搞笑的表示与倭国断绝往来。

“圣人可汗,新罗遵从大隋一切安排。”金德曼兴奋的说道。

倭国意图让新罗向倭国纳贡,多次出兵半岛,攻打新罗,占领任那为据攻伐半岛的立足点,以便进一步北上,但因为此战给内部百姓造成了极大压力,致使矛盾重重,主力被迫撤离,当主力一退,任那又初新罗夺回,可圣德太子野心不改,要不要就借百济之地立足,然后来搞新罗,弄得新罗苦不堪言,杨侗现在这么表示,金德曼自然欢欣鼓舞。

这是入朝这么久以来,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高句丽王高建武被杨侗打怕了,当然也不敢有意见,第一个死的就是高句丽国了;百济使臣不管是高兴,还是不甘,这时候也只是随波逐流的高喊道:“臣复议。”

“听到没有!”杨侗向两名倭国使臣道。

“圣人可汗……”

“拿下!”

杨侗忽然低沉喝令,几名甲士从殿外冲入,将两个倭国使臣按倒在地,听候杨侗指令。

那犬上御田耜侧脸贴在地面上,大声道:“圣人可汗,大隋不是提倡有教无类吗?为何对我倭国如此不公?我倭国乃是诚心朝拜天朝,请圣上开恩!”

“与我大隋为敌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路一条!朕也不为难你二人,回去告诉倭王,等我大隋海军来战!”杨侗对甲士命令道:“将倭国使臣礼送出境,胆敢逗留,凌迟处死。”

“喏!”几名甲士不顾犬上御田耜、矢田部造的挣扎叫喊,推出了大殿。

“散朝之后,令海军黄海舰队开赴倭国开土,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杀光、烧光,朕不希望倭国沿海有一个生灵。”杨侗向兵部尚书李靖命令道。

“喏!”李靖出列应命。

各个异族人闻言,也是面色煞白,浮现一抹惊惶之意。

“吐蕃使臣何在?”处理完了恶心的倭国,杨侗又拿起了一份奏疏。

“臣在!”禄东赞连忙出列,吐蕃也是没有得到杨侗单独接见使节团。

“贵国王子于昨夜因伤病逝,朕深表遗憾。”不等禄东赞有所表示,杨侗便看向礼部侍郎张宣,不悦道:“张爱卿。”

杨侗这一手奇峰突起,差点把禄东赞到了嘴边的诉苦之辞给呛死。在他强行忍住之时,张宣出列道:“微臣在!”

杨侗寒声说道:“张卿,吐蕃王子因伤病逝,礼部官员有一定的责任,下次再犯,决不轻饶。”

“微臣知罪,下次决不再犯!”张宣连忙向杨侗拱手保证。

“入列吧。”

“喏!”

死的是一国王子呢,就这么完了?

所有异族人都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杨侗,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杨侗用一种怜悯的口气道:“达赞干布王子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的与象雄公主李图曼决斗,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众人闻言,不禁发出一阵哄堂大笑,也理解杨侗为何不从重处罚张宣了。

对于好斗的域外民族而言,比武决斗是常有的事情,如果自己的亲人在公平决斗之下死了,他们只怪自己的亲人学艺不精,对敌人并没怨言;你达赞王子是堂堂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单挑,这本就不是一件荣耀的事情,更让人鄙夷的是居然还打不过,象雄公主只断你一条手臂,已是仁慈到了极点,吐蕃不但不能怪,还应该感激她手下留情。

而大隋方面,也尽力医治了,是达赞王子自己撑不下去,所以怪不了大隋。毕竟医不好伤病患者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有的时候,皇帝都躲不过病魔,你区区一个王子因伤而死又有何稀奇的?

如今一想,也就没人觉得杨侗冷血了。

看着那禄东赞一张被杨侗几句话憋得通红的脸,大家心中便觉得一阵好笑和鄙夷,觉得这个国家的人,太没武士尊严了。

“焉耆国王。”

“臣在!”听到杨侗叫唤,焉耆国王连忙出列。

“在你们国家,如果有两名武者有私怨,他们会不会去决斗?”

“回圣人可汗陛下!”焉耆国王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其实很多民族和国家都有比武决斗这种风俗,武者约斗在敝国也是一种旧俗,双方公平决战,生死由天,无论生死都和对方无关,事后,死者家属都不得去找生者麻烦,否则的话,将会受到大家一致唾弃、唾骂。”

“圣人可汗!”这时,阿史那思摩亦出列道:“在我突厥,武力决斗也是人所向往的盛事,对待的决斗也相当郑重,先用划出—个圆圈,圈内决斗生死由天,但其中—方若是逃出圈外则表示认输,另—方就不得追杀,输者事后要向胜出一方献羊百只作为赎命金,表示决斗结束,如果在圈内有人被杀死,也是决斗结束。只要是公平,事后都不能追究,否则的话,不仅违反了规则,也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好,二位入列吧!”

“喏!”

“在我大隋也有决斗,方式和你们不太一样,草原人一般找一块草地,死者天葬生者离去,无牵无挂。而我大隋在决斗之前,先到官府签订生死状,声明这是双方自愿的公平决斗,无论生死都和对方无关,这主要是应付官府律法的。”杨侗看着禄东赞,肃然道:“此事就此为止。贵使服是不服?”

“外臣心服口服!”郁闷至极的禄东赞嘴上是这么说,心中却想:你都就到此为止了,我能不服、敢不服吗?

‘王子’之死一案的草草告终,禄东赞挟各国君王和使臣同情来要挟大隋之策算是落空了。

不过,今早也总算是能够有机会,面对面的向杨侗陈明吐蕃来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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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0章:所有算计一场空

十二月二十五日,雪罩洛阳,今日是圣武帝召集各国国君和使臣参与朝会之日,端坐在皇座之上的杨侗身穿皇袍,头戴十二柱冠冕,发如墨玉,明亮的烛光照在身上金灿灿的龙袍之上,随着杨侗的举手投足,发射出刺目的光芒,整个人仿佛带着万丈光芒一般,阶下百官无人敢于直视这位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大隋帝王,各国君王使臣此刻的脊梁,全都是弯下的,只因这位威凌天下的帝王刚才短短数语,就决定了倭国生死,更早之前,雪域高原之上的吐谷浑也被这位帝王打倒在地,下跪求饶。

此时此刻,众人都弓腰塌背缩膀子,尽量降低自己在圣人可汗面前的存在感,唯唯诺诺的蜷缩着,生怕同一样的厄运会在下一刻落到自己身上。

“吐蕃使臣,达赞干布王子之事,朕深表遗憾,切莫悲伤!”杨侗说到这里,话音一转道:“不知贵国赞普派遣尔等前所为何事?”

“伟大的圣人可汗!我吐蕃上下对您之大名早有耳闻,您不仅精通兵事,更善于治理国政,大隋不少行政都是在您主持下完全的,今日的恩召,令外臣感激至深。”

禄东赞,本名叫噶尔·东赞,在吐蕃他是世家子弟,领有加布一带的封地,禄东赞只是他的汉名。国书早已上呈,他不信杨侗不知其来意,但对方如此作派,他又能如何?

讴歌完毕,接着说道:“回国后,外臣上禀我家赞普,请他在治国理政方面多多向圣人可汗学习,让大隋和吐蕃两国永世交好,以求造福两国百姓。”

中原有句话叫‘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大隋深受孔孟之道熏陶,向来以宽厚仁义、海纳百川自诩,只要在大义上把两国绑成友好之邦,那大隋就没理由干预吐蕃和象雄之间的战争了。更何况他此行的目的不仅是为了吐蕃和象雄两国战事,还要完成实现和亲任务,不将大隋皇帝哄得乐呵怎么得行!

听了禄东赞的恭维,杨侗不耐烦的一挥手,皱眉道:“朕要是喜欢听这一套阿谀奉承,也不会有大隋今日之盛况,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还是说人话吧。”

众人闻言,莫不失笑。

“禀圣人可汗,外臣绝非阿谀奉承,这是心底发出的由衷赞美。”禄东赞正色说着他的‘大实话’。

“既然你家赞普如此仰慕朕,为何直到今天才让你来?这就是你所谓的仰慕?”

“……”禄东赞呆了一呆,说道:“圣人可汗,并非是我家赞普不想入朝,我吐蕃如今内忧外患,实在是走不开啊!内有苏毗、彭域等部作乱,边境有野心勃勃的象雄、党项、白兰为祸,西北还有仇深似海的勃律……”

杨侗蹙眉道:“据朕知道,吐蕃原本只是一个小部落,是你们赞普野心勃勃,穷兵黩武,掀起了战争,苏毗、彭域本来是两个独立的国家,是你们占领了别人的领土、杀了别人的王族,效忠于原先王族的忠臣勇士起兵反抗,这有何不对?这世道强者为尊,你们有本事,大可被反抗扑灭好了。至于所谓的野心勃勃的象雄、党项、白兰、勃律,不但没有占过你们一寸土地,反而是受到吐蕃荼毒的可怜人!你们杀别人的勇士、占别人的土地、抢别人的钱财女人,还不允许别人还手,难道非要别人把脖子送到你们刀口前面,让你们砍才甘心?你贼喊捉贼,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禄东赞心下一惊,虽然在高原之上,这是什么新鲜事情,但远在中土的杨侗是如何得知的?他不是一直在平叛么?怎么关注到高原上的事情了?他看了一边的象雄公主,似乎明白了,接着说道:“圣人可汗,吐蕃百姓实在是苦啊!您以为我们不想好好过日子、天生就喜欢打杀么?实在是因为我们活不下去啊!我们吐蕃处于雪域高原之上,苦寒深重,十之八九都是无法产粮的不毛之地,便是那能够耕种的一成土地也因为吐蕃百姓不精耕种而产量稀少,那点粮食杯水车薪。不抢夺城池,我们又能如何?”

这位吐蕃智者声情并茂,真情流露、剖吐心声。

可惜无论是杨侗和大隋满朝文武,亦或是各国国君使臣,没一人是毫无主见的货色,岂能被他所迷惑?

杨侗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哦!照你这么说,如果有人不会种地、懒得种地,导致无粮可食,那他去抢左邻右里家的粮食来吃、抢别人的媳妇来用,不许别人还手抵抗不说,最后告上一状,说别人的粮食不好吃,塞了你的喉咙。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禄东赞连忙说道:“圣人可汗陛下,外臣只是述说缘由,不愿使得大隋对吐蕃深有误解,更不愿陛下误会吐蕃乃是穷凶极恶的好战之徒,所有一切,都不过是想让子民部族生活更好一点而已。如果我们但凡能够凑活着活下去,自然不会穷兵黩武,自然愿意安安定定的生活在距离上天最近的地方,虔诚守护着我们的信仰,过着载歌载舞的美好生活。”

这话,当然不会有人信。

但经过禄东赞的酝酿,你明知他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却偏偏给人一种愿意去相信他的感觉。

“圣上……”禄东赞又要再说。

“行了!朕知道了!”打断了禄东赞的话,杨侗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朕从你的意思中,得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只要你们认为吐蕃百姓生活不好,就要打、就要抢。当你们温饱得到解决,然后又会嫌弃房子不如别人漂亮,接着还打、还抢。所有一切都不是你们吐蕃的错,所有一切都是别人的错。错在象雄百姓勤勤恳恳,通过自己的双手创造了美好生活,错在象雄钱粮丰富,错就象雄顽强抵抗,朕说得可对?”

“呃……”一旁的达赞干布瞪圆了双眼,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说出来的话,似乎又有些狂妄了。

周围的人已经笑出了声来。

禄东赞一张脸早已涨得通红,心下咯噔一跳,这个象雄公主真是了得啊,仅是见了隋帝一面,就让大隋轻而易举的站到他们一方,这可怎么得了啊,那吐蕃称霸雪域高原的雄心岂不是被迟滞了吗?不行,绝对不行!

“圣人可汗,难道您对吐蕃开出的条件不满意吗?觉得不够可以谈,外臣可以全权代表赞普。”禄东赞赶紧表态,对于象雄,吐蕃上下志在必得,无论花费多大代价,也一定要把这事拧过来,至少也得让大隋保持中立。

杨侗冷冷一笑,道:“说到现在,都是你在抱怨世道不公,罪过都在别人身上。条件,你说过吗?”

“条件之一,是我吐蕃遵大隋为首,加入丝路联盟,派兵辅助大隋,一同歼灭对大隋大不敬的吐谷浑。您看如何?”

吐谷浑随着慕容伏允威望日减,各部之间联系日渐稀疏,一些部落甚至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自行其事,党项这一支,则是准备推翻慕容伏允,恢复国祚。这正是吐蕃北上发展的最佳时期。

但是吐蕃现在并没有与大隋为敌的实力和野心,担心北上会触动了大隋的利益,从而成为第二个吐谷浑。同时也害怕大隋借口剿灭吐谷浑,实则却是挥师南下,吐蕃现在内忧外患,如果隋军从吐谷浑南下,他们决不是对手,况且这些年来,吐蕃得罪了太多太多的国家和部落,若是大隋来犯,这些人肯定会借机出兵,到时候,吐蕃只有死路一条。

朗日赞普坐不住,便派遣禄东赞在年前赶来大隋,商议与大隋合兵一处,合兵剿灭吐谷浑,平分其领土。

这在杨侗看来,简直就是笑话,已经被打爬了的吐谷浑,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只是限于大隋内部问题未解,是以才留着吐谷浑挡吐蕃的刀子,一旦统一大隋,再腾出手来将吐谷浑一口吞,下一个目标,则是潜力无穷的吐蕃。

朗日赞普现在异想天开,居然想跟大隋分肉吃,而且这肉还是杨侗的盘中餐,这怎么可能呢?

杨侗悲天悯人、仗义执言:“国与国之事,关系到万千条人命,两国战起,将会有多少百姓陷入战祸之苦?又有多少兵卒死于战火?战争所造成的人间惨剧,不知贵使算过没有?我大隋不像穷兵黩武的吐蕃,素来崇尚和平、珍爱每一个生灵,向来是仁德宽待人,吐谷浑上下得知,必然深感我天朝上国之仁义。知我大隋是礼仪之邦,非但不会妄起刀兵,反而更加归心,此为不战而屈人之兵。”杨侗说的那是大义凛然,身上竟然透露这一股凛然正气:“好战必亡,贵使懂不?”

一句话,说得满殿诸人全都无语。

见过无耻的人,却从没见过如此无耻的。

天下之间,最不和平的是你,最好战的是你,最凶残的还是你……在你一声令下,契丹灭了,高句丽残了,两个突厥四分五裂,吐谷浑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你向倭国宣战之言尤在耳边回荡,转眼之间,却以和平、仁义、仁慈来标榜自我,还要不要脸啊你?

“如今慕容伏允不仅付出了应有代价,还百倍赔偿受损的商旅,已经意识到了他的错误,这正是圣人推崇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与其动兵戈,不如晓以仁义,导人向善!而且慕容伏允现在以我大隋为尊,是我大隋的附属,朕去打他,岂不是出尔反尔?此乃是我大隋与吐谷浑之事,这关你吐蕃何事?你打吐谷浑,就是不给大隋的面子。”

“大隋雄师除了会导人向善,再也没有别的本事,经过他们辛辛苦苦的教育,许许多多暴徒都变得能歌善舞、热爱和平、珍爱生命。”

“……”禄东赞揉揉眉心,遇到这么一位不按套路出牌、思维天马行空的对手,着实令人头痛。

好半晌,禄东赞叹息道:“圣人可汗,吐蕃诚心与大隋交好,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吐谷浑是大隋的附属国,大隋保护它不应该吗?同理,如果西域诸国受到外敌入侵,只要一纸请求,大隋雄师便会出手相助,这是身为宗主国的责任和义务。”

以前,杨侗怕担责任,从而影响到中原战局,所以没有承认宗主国的地位,时至今日,大隋已经不怕任何一个敌人,为了让吐蕃多几分顾虑,便将这任责任担了起来,给风尘仆仆前来洛阳的西域诸国一颗定心丸。

“多谢圣人可汗。”西域人眉飞色舞,他们远道而来,除了经济,不就是为了大隋一个承诺吗?

禄东赞苦笑道:“圣人可汗,吐蕃绝对没有冒犯大隋之心。”

杨侗心下冷笑。

单凭你刚才那番‘自己没有就抢’的强盗逻辑,已经足以让各国心下警惕。之所以不敢冒犯大隋,不是你们吐蕃有多老实,而是实力不够!

见杨侗不说话,禄东赞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心里无比苦涩,拱手道:“外臣此次带着诚意前来,希望能够与大隋和平共处,我家赞普恳请圣上赐一贵女,缔结秦晋之好,让大隋和吐蕃友谊天长地久,与天地同辉!”

吐蕃君臣自知强大的大隋,绝不是内忧外患的吐蕃可以征服的,同时也意识到中原各路诸侯只有大隋具备一统天下之实力,所以一致决定,全力全意抱着大隋的粗腿,所以他们并没有与李唐接触,以免触怒大隋皇帝。

对于吐蕃而言,最好的结果就是和亲,只要有一个代表大隋政治意向的公主嫁入吐蕃,吐蕃的地位便会冉冉上升,并以大隋支持之名义,震慑内部和四塞,同时能够借机获得中原先进的文化精髓。

和亲是中原王朝自古以来就有的习惯,只要中原王朝对某个国家感觉到有威胁时,便以和亲的方式安抚!然后这个国家名义上表示臣服,顺势求娶中原王朝的公主,讨要不计其数的金银财宝,以此缓解内部危机,从而达到休养生息的目的。等到实力强大了,则可以对中原王朝发动战争,要么是杀入中原,要么是再次求亲讨要更多好处。

这是历代游牧民族与中原王朝相处的方式,他们这种手段,对贪生怕死的中原王朝无往而不利。

这一次,吐蕃以求亲为名,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但是到了洛阳,禄东赞从张宣那里得到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那就是‘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张宣绝对不会想到,禄东赞听到这句话,并知道这是大隋的国格、国魂时,心中是何等震撼、何等绝望!

一旦大隋坚定不移的坚守这个国格、国魂,那吐蕃世世代代都只能被死死压制,别说征服大隋了,能保得住贫瘠的雪域高原,那都是邀天之幸!

禄东赞知道歼敌无数的大隋军队十分可怕,如果大隋有朝一日统一天下,吐蕃面临的大隋比现在还有可怕无数倍,迟早有一天会进军吐蕃。

禄东赞明白可供吐蕃安心发展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大隋统一之前,将吐蕃经营为一方之雄,只有这样,崇尚进攻的杨侗才会有一丝顾虑,否则的话,吐蕃只能像西域各国这样,永远成为大隋的儿子。

但吐蕃内部各个部落绝非心悦诚服的服从朗日赞普,各方势力相互倾轧不休,想要破除内忧外患的不利局面,还是得从大隋入手,如果吐蕃娶一个国势不利的李唐公主回去,不但起不到威慑内外之敌的作用,反而会加快吐蕃的分裂,因为隋唐是敌人,你吐蕃娶了李唐的公主,不就是隋朝的敌人吗?陈兵边境就变得理所当然了,这样一来,不说周边国家落井下石,便是不甘臣服在朗日赞普之下的原本各部落,也会纷纷联系大隋,起兵闹事。

正因有着种种顾虑,所以朗日赞普不敢联系李渊。

禄东赞是一名智者,知道大隋公主到了吐蕃之后,不仅实惠无穷,还是一尊有形的神明,是以明知大隋国魂、国格,依然抱着万一之心,当众求亲。只要杨侗答应和亲了,然后就顺势装可怜,说雪域高愿苦寒,怕委屈了尊贵的大隋公主,请求圣人可汗派遣农夫、工匠、医者、众多书籍,和大量钱财赏赐作为嫁妆。让公主在吐蕃过上美好的生活。

“白日做梦!”杨侗望着满脸诚恳的禄东赞,淡淡的回了四字,接着说道:“‘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是我大隋国魂、脊梁。这一次,朕就不计较了,以后谁敢提亲,朕灭了他的国家。”

禄东赞闻言,脑海一片空白。

所有算计一场空。

第591章:祖孙对

早朝散了,杨侗被杨广叫到了紫微城弘徽殿,祖孙二人对坐在书案一旁的两张椅子上,中间是一张金线楠木雕花茶桌。

他将杨侗叫来,却什么事都没说,然后摆下了围棋,与杨侗对弈。黑白几度转手,棋坪满了又空、空了又满,唯一不变的是杨侗一直被虐杀。

过了一个时辰。

杨广撇撇嘴,投子在棋坪上,懒得欺负杨侗了,一点赢了的成就感都没有,下着实在没意思,“古语有云:擅棋者必擅谋,侗儿,你治国治军有方,这棋下得甚至不如开蒙稚童,我都感到丢脸。”

杨侗一点都不羞臊,笑着说道:“皇祖父,人无完人,不是每个人都做到博大精深,学多了,样样稀疏平常,还不如不学。孙儿以为弈棋之道首重气度,不在胜负,而是不为外物所扰、不为小利所动、不拘泥小节,亦留冷静之心……”

“冷静?”杨侗嗤之以鼻,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杨侗,摇头道:“除了一具好皮囊,处处像个小流氓!”

早朝之时,他隐于圣武殿后,从头到尾都听了,对于杨侗的处事方式很不可思议。他本以为自己够霸道了,孰料杨侗更霸道,只言片语之间就把倭国订为大隋仇敌,还逼诸多国王、使臣与倭国断绝往来,意外的是满朝文武没有一人反对,没一人跳出来说什么仁义道德。反倒是处理吐蕃问题时,杨侗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执起和平仁义之鞭,弄得吐蕃无法下台。

这叫什么?

这叫皇者为尊、独行专断。

也是为帝时与世家斗生斗死的最终目的。他做不到的事情,终于在这个以前从不显山露水的孙儿手中实现了。

见两人棋也不下了,一旁观看的庐江公主一一收了棋子,沏了一壶香茗,放置茶桌之上。再取来两只白玉茶杯,为两人分别斟半杯青翠茶汤,热气氤氲之间芳香馥郁。然后乖巧坐到一边,小手儿擎着下巴,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好意思一直盯着杨侗,却时不时在他脸上瞟。

杨广示意杨侗自便,自己取了一杯,浅品一口,行云流水般的气度如若仙人。

杨侗不客气,一口干。

杨广唉声叹气,这家伙太没品味了……

这茶自然是他弄出来了炒茶,一来为了解决自己的习惯,免得被酸蒜油盐俱全的‘煎茶’荼毒,二是大赚了一笑。经过几年酝酿,炒茶风靡天下,早已取代了以前的‘煎茶’,目的算是达到了。

庐江公主不停的瞟着杨侗,越看芳心越悸动。身世之谜的解开,也令她心中的阴霾散尽,压抑许久的一腔柔情,怎么都难以掩饰。

这下!

杨侗也有些受不了了,庐江公主用痴般的眸子死看着,令他心头直发毛,倒不是他对女人有什么障碍,而是他一直把杨沁芳当女儿来养。这下好了,杨沁芳已经没有身世的顾虑,那火辣辣的目光,令他有一种灼烧般的感觉。

杨广心下暗笑。

杨侗虽不不至于手足无措,但他的目光是何等的毒辣?从杨侗飘忽的目光中,即能猜到了杨侗的尴尬和不自在!索性装起深深了起来,也没有理会杨沁芳,就她在一边犯痴。倒是要看这小子能绷到什么时候。

“皇姑……”

“别叫这么亲热,我不是你的皇姑。”

“好吧!”杨侗无奈道:“你且先回去,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与皇祖父详谈。”

受不了她了,赶紧的轰走,眼不见心才不烦。

“哦!”杨沁芳嘟着嘴儿,不情不愿的站起身,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坐下。”杨广指着杨侗身边的位子,向杨沁芳说道。

“……”杨侗脸都黑了。

“请放心,我不带眼睛和耳朵,你们说什么,我都不知道。”杨沁芳似乎领会了杨侗的真意,梗着脖子坐到了杨侗身边。

“也罢!”

杨侗不再坚持,没好气的看向满脸揶揄之色的祖父,轻咳道:“皇祖父觉得我今天早上表现得如何?”

“据我所知,那倭国不过是大海之中的弹丸之地,国小民寡不说,还不时发生地龙翻身,根本不足为患。侗儿何以如此大费周章,图谋倭国?”

杨广有些不解的看着杨侗,这也是他叫杨侗过来的原因。

“倭国是弹丸之地,国小民寡,确实不假!但有个俗语叫人心不足蛇吞象!”对于这种天朝上国、国大民骄的思维逻辑,杨侗很是不以为然。正是这个弹丸之地、国小民寡的倭国,从古至今,一直如条毒蛇般死盯着中原这头肥硕的大象,到它逮到机会的时候,差点把这头大象一口吞下!

给倭国下了个定义之后,杨侗侃侃而谈道:“倭国正处于部落制向皇帝集权制转变,可是他们不但缺少缺少生存物资,还缺少人才,关键是他们缺少文化底蕴,因此急于借鉴中原政治、经济、军事、官制等等一切制度,以形成自己的律令制度。倭国为了打破封闭和孤寂,武力争夺新罗的任那,遣隋使与我大隋修好,以取得大隋的理解和支持,从而提升自己的地位。”

“倭国环海封闭和狭小的岛国地理环境,造成了岛国特有的压抑和孤寂感,渴望打破封闭和孤独的倾向,成为推动倭国吸取他国文明成就自己的内在条件。从倭国不断对任那动兵的事件来看,倭国始终存在着陆地扩展的野心和冲动,一直对以中原王朝为主的大陆地区采取攻势,而中原和高句丽、新罗、百济对于倭国一直采取守势。倭国派出遣隋使,不单纯是学习我大隋先进文化、直接汲取优秀文化的念头,更不存在所谓的友谊,其中就有搜集大隋动态和政治走向等情报、以便于侵占高句丽和新罗用意。”

“倭王和主政的圣德太子其实都是精通汉学的人,他们在国书上写的‘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和‘东天皇敬白西皇帝’并非是笔误,而是有心将自己提升到与大隋平起平坐的地步,以此提升自己的地位,从而起到狐假虎威之效。不只是倭国,便是吐蕃遣使入隋的根本用意也是如此!”

“我中原很多看似寻常的知识,其实都是经过几千年去芜存菁所致,在我们看来很普通的知识,到了吐蕃、倭国这种没有自己文明的国家,莫不是发家致富的国之重器。一个工匠尚且知道秘技自珍,生怕他人学去,成为竞争对手,导致自己没饭吃。放大到国家层面上,又何尝不是这个道理?”

“让异族感受我大隋繁华昌盛,又有何不可?”杨广似乎也略微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但面上还在强撑。

又来了!

杨侗有些头疼道:“让异族感受大隋文明、宣传大唐文化,这并非是坏事,甚至还能起到同化异族的目的,但是建造工技、医学典籍、耕作技术却一个国家强盛的根本。就拿冶炼术来说吧。我大隋的冶炼术几可问鼎天下之巅,传出去只会让异族兵器更锋利、铠甲更坚固,为自己培养一个武装精良的强敌。如果永不流传出去,那我大隋的武器永远比异族锋利、铠甲永远比异族坚固!对于或许会成为我大隋敌人的异族留一手,有何不好?”

“不错!”杨广猛的一拍大腿,笑着说道:“这种利人损己的事情,确实不该做!”

杨侗心中高兴,不愧是当个皇帝的人,思想就是活跃,经自己一点拨,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本!

“物极必衰、衰极必兴,这是千古不移的至理,国家亦是如此……一个国家要想强盛,就必须跳过眼前的天下格局,制定出一套长远的发展战略,国家战略分为内外,各不相同却又相辅相成,一旦制定就不能朝令夕改,否则将会半途而废,白白浪费无穷人力、物力。”

“对外战略其实很简单,既不能任由强大的敌国衰弱至死,也不能放任弱小国家一点点壮大!运用一切手段参与到敌国的内政之中,让强大的敌国分崩离析、内乱不休,让弱小的国家部落不得不依附于我大隋,如果做到这些,足以令我大隋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杨广挥手打断了杨侗,皱眉道:“说这么复杂干嘛!简单的说,就是长孙晟对付突厥的六字诀窍!”

“何为六字真言?”杨侗好奇问题。

“长孙晟的六字诀窍即是离间、分化、扶持!长孙晟以权势离间突厥大小可汗、以利益分化各个阵营、扶持敌视突厥汗庭的势力。”

杨广回忆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开皇二年,突厥太过庞大,大可汗一个人治理不过来,便将突厥疆域分为五大可汗,分治一地!他们分别是沙钵略大可汗、第二可汗、阿波可汗、达头可汗和突利可汗。这五大可汗中,达头可汗、阿波可汗和突利可汗都与大可汗沙钵略有矛盾。长孙晟建议父皇利用突厥内部矛盾,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于是父皇派了两个使团,一个使团去找达头可汗,表示我大隋要与他联盟;另一个使团由长孙晟亲自率领,去找突利可汗,跟他重修旧好。”

“更狠的一招是对付阿波可汗的,当时沙钵略可汗聚集本部兵及阿波可汗兵共四十万突入长城,卫王叔率军分道反击突厥,卫王叔在白道与阿波可汗相遇,趁其屡胜轻敌,以五千精骑袭其无缶,大破阿波可汗军,长孙晟在阿波可汗撤军途中去游说,骗他说沙钵略取得了大胜,要想吞并他这个唯一的失败者,并且表示达头已经和我大隋联盟,如果两位可汗联合,就不怕被沙钵略吞并了。阿波信以为真,马上派使者跟长孙晟入朝。沙钵略一听阿波可汗派遣使入隋,以为他要联合大隋,于是先下手为强,趁阿波可汗大军还没回到本部之际,袭击了阿波可汗的部落。阿波可汗和达头可汗进攻沙钵略,而那些被沙钵略收编的阿波部众又被长孙晟策反了,才一交锋,这些人从背后给了沙钵略狠狠一刀子,沙钵略惨败而逃,突厥分裂成了两大势力,内部争斗不止,无力再南侵大隋!之后,长孙晟一直当突厥使,以离间、分化、扶持之策,一次次将两个突厥势力削弱。”

说到这里,杨广感叹道:“在与突厥周旋期间,长孙晟不用一刀一枪,仅凭计谋就把强大的突厥一次次分化瓦解,从大隋的边患变成附庸,其才能卓越,千年罕见。在他病逝之后,我以裴矩为突厥使,可惜没有任何效果!要是长孙晟还在的话,我也不至于被始毕困在雁门了!”

杨侗更为感慨。

世人只知苏秦张仪,但是从民族功绩上说,他们比起不费一兵一卒、将突厥接二连三分裂的长孙晟差远了!

见杨广有些感伤,连忙安慰道:“长孙晟大将军虽不常有,但孙儿却相信‘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豪迈大气,好诗篇!”杨广听得眼睛大亮。

他是一个天才,更让人没办法活的是他还比别人努力,甚至直言不讳的说过,“世人以为朕继承先帝遗业才拥有天下,实际上,就算以科举的方式考夺取皇帝之位,朕也当做天子。”

这话说得很自负,但杨广确实有自负的资本,作为顶级二代中的天才,年轻的时候很刻苦、努力习练武艺、勤奋读书。

若论文采,堪称是冠绝当代的文学大家,他写的《饮马长城窟行》雄阔壮丽,是边塞诗派的创始之作,《春江花月夜》等诗词歌赋不用拍马屁,也是当代顶尖之流。

如果祖孙二人比拼诗词创作,在没有剽窃的情况下,杨侗的下场和对弈结果没半点区别。唯一稳胜的只有武艺一道,但这也是欺负老人家,要是两人年龄相当,杨侗还未必干得过。

“上阙呢?快念。”

“呃?”杨侗为之傻眼,总不能说‘李杜诗篇万口传’吧,无奈的说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哪有全篇啊?”

“这又是佳句。”

“谈国事,莫谈诗词!”

“务必将此二诗补全。”意尤未尽的杨广吩咐道。

“喏!”杨侗恨得不把自己一巴掌拍晕。

“你继续!”

“好!”杨侗点了点头,接着刚才的话题,道:“长远战略分内外,对外战略便是长孙大将军的六言诀窍,可是要想胜利执行,前提是必须把看不起蕞尔小国狂妄自大矫正过来,自信是好事,但是自负却容易让整个国家战略发生重大失误。”

杨广瞪眼道:“指桑骂槐?”

杨侗欲哭无泪。

倒真是把这头大魔王给忘了,但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你却往自己身上扯,这也太没天理了吧?

“皇祖父误会了,孙儿的意思是说国与国之间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要损害到我大隋利益的便是敌人,而敌人,无论强弱都要一视同仁,时时刻刻保持最高警惕!想当初,启民可汗不过是丧家之犬,可是他短短几十年,却发展成了拥兵百万的强敌,这固然是启民这个会装孙子,却也是我们过于自负,失去警惕之心,导致他以野火燎原之势发展起来,等我们意识到危险,已经晚了,这个教训太过深刻,我们总不能不长记性吧?”杨侗哭丧着脸如是说。

虽然杨广还是觉得杨侗在指桑骂槐,但这时候却来不及发脾气了,因为他被震撼得有些呆了……

‘国与国之间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这种思想彻底颠覆了杨侗对于国与国之间关系的认知,但细品其中三味,却发觉很有道理。

“历朝历代,都有使臣朝见中原天子,他们只要说上几句漂亮话,狠狠拍通马屁,慷慨激昂的表达一下嘴上忠心,皇帝立马龙颜大悦,赏赐银钱宝物如山如海!”

“……”杨广面如锅底,总感觉杨侗处处都在说他,冷哼一声,道:“你懂什么?我大隋以前威震天下不假,但我和你太祖父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外人来投,我们若不以广阔胸襟接纳,遵照前朝习俗厚赐,这又成为天下世家攻讦的一个理由,与其如此,还不如遵照礼制,争取儒士的支持,慢慢将之扶持起来,以之抗衡关陇权贵。而且,这也是向化外之民宣扬我大隋恢弘气度,怎地到你这里,样样都不以为然了呢?”

“我不认为恢弘气度是这么来的…如果我是化外之民的首领,我每年肯定都会派十二次使者前往大隋,让他们递上一本国书,磕上几个头、大唱赞歌!每个月都让至高无上的上邦皇帝体会到天朝上国的无上荣光,感受到化外之民由衷臣服,然后,从中原得到了整个国家财富赏赐,只要一年来十二次,十二年后都不用为吃喝发愁…这是不是很合算?”

这些话如鲠在喉,杨侗不吐不快。

他早在上辈子的时候,就对这种好大喜功的朝贡体系相当无语,还有文帝,居然征召十多万军民在大隋疆域之内,为启民可汗修起了突厥南部汗庭和雄伟壮观的王宫,这模式似乎也随着文帝的创办的官制体系传到了二十多世纪。

现在能够在集尽好大喜功之大成者眼前吐槽一番,感觉贼爽。

“很合算!”见到父皇黑着脸,也觉得杨侗说得有道理的杨沁芳声援道:“父皇,女儿觉得那些钱财都是百姓赋税、每一枚铜钱都有无数百姓的汗水,以之供养皇家、官员、军队理所应当、无话可说,可化外小国说几句漂亮话便用百姓的血汗钱去大肆赏赐,这有些不合理了!”

杨广摇了摇头,苦笑道:“自汉以来,不都这样吗?”

“匈奴打得赢就南下,打不赢得到反而更多,除了金银财宝,还有娇滴滴的公主,结果呢?钱完了再抢,送去的公主被玩死了又来要。这说明什么?说明送钱、送女人这一套根本不是久长之道,除了资敌、助长敌人嚣张气焰,没半点作用。从汉朝到现在,已经几百年过去了,可是任何一个王朝,都没想过改变这种对外关系,思维还停留在汉朝时期。真不明白有什么颜面吹嘘。”

“皇帝想和亲无非想要满足自己虚荣心,因为这代表对方臣服,哪怕只是表面也认了。而大臣想和亲,有一部分人是为国家考虑,觉得打仗太耗钱、打仗会导致国库空虚,他们受限于眼界、受制于保守僵化的仁义道德,根本就不知道‘以战养战’、‘以战养军’、‘以战富国’。另一部分大臣支持和亲,纯粹就是私心作怪,和亲的反正不是他的女儿,既能满足皇帝文治时期的好名声,还能起到打压武将、凸显文臣的作用,更不用承担失败的罪责。”

杨侗昂然抬头,语气铿锵:“堂堂男儿,岂能将女人推出去求和平?国之脊梁一旦断了,那可就找不回来了…先例一开,后世子孙遇到困难,便引以为鉴,不以为耻,反而名以遵循祖制为荣,实际呢?不过是好逸恶劳、贪生怕死的理由罢了,只知以女人和亲来苟活一时,却不去励精图治,那我大隋,岂不是要毁在这种子孙之手?而我,就要打破这个怪现象,让大隋活得更有尊严,打破这个定律。不仅要在本朝执行此项国魂,还要将之尊为铁律,若是有人意图破戒,那么,任何一个宗亲都可以将皇位取而代之。”

杨广口中呢喃着杨侗那几句话:“‘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文不贪财、武不畏死…’”

铁骨铮铮,一览无遗!

若是大隋能做到这样,这个国家将会是何等伟岸、雄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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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2章:和亲,又见和亲

和杨广对话完毕,杨侗在同明殿召见文武重臣。杨侗示意大家入座,问道:“有人游说大家吗?”

“有!”见众来看来,礼部侍郎张宣起身拱手,颇为头痛的说道:“禀圣上,朝会过后,象雄公主跪在圣武殿前,死活都不肯走。非要圣上再次接见。”

“为何?”杨侗奇怪了,象雄公主之前见过了一回,她只是请求大隋不要与吐蕃结盟,并说吐蕃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国度。

张宣答道:“估计是圣上对待吐蕃的态度,让她看到了合作机会。”

“宣!”

杨侗想了一想,觉得扶象雄挟制吐蕃亦无不可,象雄以佛为国教,对扩张没有太大的野心,否则的话,千多年来也不会死守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如果有扩张的野心,哪轮到吐蕃在高原之上作威作福啊。

不一会儿,脸上蒙着轻纱的李图曼在修罗卫的带领下进入同明殿,行礼道:“臣李图曼拜见圣人可汗。”

“免礼!”杨侗示意她入座,笑问道:“据朕所知,吐蕃发生过几次叛乱,朗日赞普的处境也极为不妙,说是内忧外患亦不为过,否则的话,也不会遣使前来大隋求亲!这是你们象雄休养生息、训练强军的大好时机,如果借机出兵,未必不能打败吐蕃,你为何在殿外拜伏不起?”

“禀圣上,王兄登基未久,地位并未稳固,在国内有反对他的势力存在,若非忠于王族的人实在太多,他或许坐不稳那个位子。在对待吐蕃的来犯,其国有主和与主战二派。”

杨侗笑着说道:“这么说来,象雄王是主战一派了?”

“正是!”象雄公主说道:“象雄王李弥夏为首的王族是主战派,在与吐蕃作战之时,精锐之师消耗殆尽。辅国大相兰罕为首的主和派演变成主降、主逃派。这一支势力掌控了一部分大权,如今更是如日中天,掌控了大部分军政。”

杨侗闻言点头,表示理解。

自古以来,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朝代都有主战与主和之分,以军武为代表的主战派认为只有不断攻伐才能让国家强盛,以文官为首的主和派信奉以治为主,觉得只有避免刀兵,国家才能强盛。

到了国势不振、大军压境时,皇帝,或是国王都不能降,他们认为打几仗或许还能延续国祚,如果不打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对于臣子而言,打不打都无所谓,打不赢的时候,大不了换一个主人即可。而当投降派手中的力量超过皇帝时,甚至越过了皇帝,直接绑着皇帝去投降,这种事情,在中原王朝多的是。

只听李图曼又说道:“此次前来,是奉王兄之合,希望能与大隋建交,并求圣上派一支援军助他平定内贼,以使象雄能够一心对外。垦请圣上可以出兵相助,帮王兄夺回大权,象雄愿意世世代代向大隋称臣。”

“不可!”杨恭仁站了出来,皱眉的看了李图曼一眼,向杨侗拱手道:“圣上,如今天下局势十分微妙,未必两三年是我大隋统一天下的关键之时,李渊、李密等人大有联兵针对之势,对我大隋虎视耽耽,纵有百万雄师亦不觉多。若我大隋贸然出兵援助象雄,先不说路途遥远、消耗甚巨,若是李渊、李密等贼同时来攻,我军如何御敌?”

杨侗点了点头,看向李图曼道:“此事关系到我大隋千万黎民民生、无数将士的性命。朕可以声援象雄王,但出兵却是不行。”

付出跟收获不对等,凭什么用大隋将军的生命鲜血去帮象雄打?就算最后帮助李弥夏平了内部之祸,那也是成全了李弥夏家族。大隋不仅没有任何益处,反而消耗人力、物力无数,这与大隋的利益截然不合。再者说了,李弥夏如果让兰罕干掉,难道兰罕就甘心放下手心权柄,甘当朗日赞普的狗?到时候,还不是要与大隋建交?为了稳固他的王位,向大隋付出利益定然远比李氏家族多。所以对大隋而言,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象雄,谁当王并不重要,这理念自汉即有,大家并不陌生,只不过没人像杨侗这般,光明正大的提出‘大隋利益高于一切’、‘治国重利’这些话而已。

“可……”李图曼看向杨侗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沉默片刻,又说道:“若是大隋出兵,象雄愿意承担一切物资和抚恤,并向五倍于大隋的赏赐,来回报大隋将士。另外,我象雄可以和大隋结为秦晋之好。”

“‘不和亲’是我大隋最基本的国策,谁都不能触犯,朕在朝会之时已经提醒过,谁都不能再提‘和亲’二字,否则,便是我大隋之死敌。”杨侗冷冷的说道。

“不是,我说是我嫁入大隋!这也是王兄的意思。”李图曼低声说道。

杨侗恍然大悟,这就难怪了。

象雄有正副使存在,从官面上说李图曼是一个闲杂人等,本以为她是跑来见识大隋风采的,现在看来,人家是送上公主,让他好好享受享受异域风情。

韦云起听到李图曼这么一说,态度立马转变,正气凛然的沉声道:“圣上,臣以为我大隋乃是天朝上邦,属国有难,理应出一份力。”

韦云起是个人精,对于主动送上门的好处,觉得应该来者不拒,主要是象雄国与且末郡接壤,并不是一块飞地,按照他的思路计划,如果杨侗将来和李图曼生了个儿子,那就是名正言顺的象雄王。到时候,大隋军队可以大摇大摆的开到象雄上去,然后将之纳入大隋的版图。再说了,以往的和亲是以中原公主出嫁为准,现在反着来,那自然就不是和亲,而是象雄攀龙附凤,大赚便宜。

“臣复议!”房玄龄跳了出来,得意洋洋的看着杨侗,你老是故意往我家里塞女人,让我老房家鸡犬不宁,这回,总算是可以回敬一回了。当然了,除了有点恶作剧的意思,主要还是为大隋利益考虑。因为他从韦云起之话中,已经领会到了对方的用心。

“臣复议!”杜如晦亦是起身支持。

“臣复议!”

“容后再议!”杨侗黑着脸挥了挥手:“象雄公主,你先回驿馆,此事容朕与诸位大臣商议再说。”

“喏!”

李图曼见这么多人支持,心满意足的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第593章:居安思危,统一思想

李图曼走后,殿中只剩杨侗的心腹重臣。

杨恭仁拱手道“今年我大隋雄师南下,借伪唐之手,得到了河南郡为中心的广袤大地,王世充被伪唐所灭,窦建德、萧铣归降,天下只有李渊、李密、林士弘、孟海公,以及游离在外的冯盎,照这发展势头来看,我们明年或许能够统一天下了。”

“恭贺圣上。”众人皆笑,今年的确是一个大丰年。

“朕知道明年的重心在内,域外之国能放下则不管。”杨侗点了点头,到了他如今的地位,自然不能感情用事,先不说李图曼所言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能为了象雄搭上大隋的将士吗?肯定不行。

要是大隋是完整的,自然没关系,大家只会觉得是开疆拓土,关键是大隋自己的屁股都还没擦干,要是去帮象雄了,文武百官、百姓将士都会感到心寒,觉得他杨侗是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搭上无数大隋将军性命。

“韦仆射的意思朕明白,无非就是图个名正言顺,顺势进军象雄,将之纳入大隋的版图。但现实的问题是我们不可能派兵去帮外人打仗。”杨侗看向了韦云起。

“圣上,臣的意思是让象雄加入丝路联盟,只要象雄成了丝路联盟中的成员,如果象雄王受到反对分子的威胁,则可请求联军出兵,助他平叛。这是丝路联盟的总纲之一,事情到他们那一天,也需要联军帮助,如果反对,那也是断了自己未来的后援。”

“臣也是这意思!”房玄龄拱手道,“丝路联盟是我大隋掌控各国最有力的武器,在此基础上,我们可以利用一切手段,参与到各国的内政之中,让他们内乱不休,一步步走向衰弱,让弱小者不得不依附我大隋,真要做到这一步,足以令我大隋势力渗入到各**政,如果谁不听话,扶持一个听话的人,发动政变,换一个国王便是。”

“这个可以有!”杨侗笑了起来!

前世的老美奉行的就是这种政策,将这一套玩得相当顺溜,他们把小国的政治、军事、金融牢牢掌握,要你生则生、要你死则死,欧美、亚洲很多国家不得不以老美马首是瞻,任选其驱策,如果谁不听话,则利用联盟之名将之制裁、击溃。对于国等体量的大国,他则联合被自己掌控的小国,从地缘上进行包围,实施经济、边防的压制,不断消弱对手的国力,令其军队疲于应命,以目前的大隋来说,完全有实力走上这条称霸之路。

房玄龄接着说道“不只是象雄,臣建议把吐谷浑、女儿国、勃律也纳入丝路联盟体系之中。任何一个国家受到侵犯,丝路联盟都有出兵干涉的权力和名义。与此同时,设法与苏毗、附国、嘉良夷等反抗吐蕃统治的贵族,支持他们反抗朗日赞普,从而让吐蕃的内忧外患持续下去。”

吐蕃以燎原之势疯狂发展,也让大隋重臣感到了威胁,如果放任不管,迟早会成为大隋西南的强敌,现在打不死你,但也要把你死死的钉在那一亩三分地上,等到大隋统一再去收拾,阻力也会小得多。

“圣上!”孔颖达对于房玄龄的话,不太认同,拱手道“吐蕃不过是蕞尔小国罢了,即便将来与我大隋翻脸,那也不过是疥癣之疾,有必要如此重视吗?”

他是专攻教学的学部尚书,对于吐蕃的形势不太了解,觉得大家有点小题大作了。

“此言差矣!”杨侗摇了摇头,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任何一个王朝都不可能一直强盛,总会有天灾**导致其内部虚弱的时候,小国也不可能永远弱小,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名将辈出、国力强盛。咱们就拿匈奴来说吧,霍去病击胡千里封狼居胥,窦宪破匈奴勒石燕然,那时候,谁会想到匈奴还有屠戮中原的实力?”

“这……”孔颖达闻言语塞。

霍去病杀得匈奴尸山血海,大汉君臣都认为匈奴成不了气候;到了窦宪驱逐匈奴三千里时,大汉君臣认为匈奴离亡国灭种的日子为时不远,觉得匈奴不足为患,大汉可以高枕无忧。可到了晋朝的时候,第一个向中原举起屠刀的,就是当初不以为然的匈奴人,他们纵兵南下,掀起了五胡乱华的的序幕。

“今日吐蕃、高句丽、新罗、倭国师我大隋,处处学习大隋文明,一个二个看似温良恭顺,实则是今日师我、他日必伐我,这叫‘师隋之长技以制隋’。古代圣人留下很多警示名言,通过各种例子来让我们‘居安思危’,但是后人即便吃了无数大亏,即便经历了多次亡国灭种的危险,依然不长记性,依然目空一切、妄自尊大,这思想很危险,很要不得!”

杨侗叹息一声,向凌敬说道“凌尚书,你说说这个吐蕃,也让大家知道,朕为何这么重视这个国家。”

“喏!”凌敬起身,向大家介绍起了吐蕃的情况“诸位,以朗日赞普为首的吐蕃兼并邻近诸部,北迁到吉曲河流域时(拉萨河),表明吐蕃王朝已经确立。但是臣从收集到的消息来看,此时的吐蕃相当脆弱,朗日赞普对新征服或新归附的贵族加以封赐和笼络,他为了平衡原有贵族势力,起用大量小部落,并将之扶持仗大。或授予军权,麾师平叛;或委以重任,官居卿相。”

“但是朗日赞普给予了新加入吐蕃的部落过多利益,也招致支持他的贵族极大不满,便是原来的庶民也心怀怨望。原先的叛乱,不仅有王妃出身的部落,还有苏毗、塔布、工布、娘布等部,也都相继叛离,这些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夺回原属于他们的土地和利益,朗日赞普现在虽然内外交困,但如果平息了内乱,必将得到脱胎换骨般的大变化,到时候吐蕃内部再也没有反对他的势力存在。”

听到这里,一些不知道吐蕃情况的文武大臣,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之前,他们并不知道吐蕃是什么样子,对杨侗如此重视,都有些不以为然,但经过凌敬如是一说,大家都重视了起来。因为大隋就是这么强大起来的,目前的大隋,若是有外敌入寇,必将遭到万万千千百姓强烈反抗,以此类推,如果吐蕃也蜕变成现在的大隋这般模样,其凝聚力必将空前之大。

见到大家都有正视吐蕃的神色,凌敬接着说道“其手段,与圣上起用寒士如出一辙,一旦成功的消弱吞并旧有贵族,吐蕃的稳固、强大不言而喻,决非吐谷浑、象雄、女儿国、勃律等内部纷争之国所能御。如果任其淬去杂质,磨砺成锋,必将是一把锋芒毕露的神剑,而我大隋西南方,将会多出一个类似于始毕时期的突厥。”

“这也是朕重视吐蕃的根本所在。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支持那些反对朗日赞普的势力,不让吐蕃完成事实上的统一。凌尚书,加派人手进入吐蕃,除掉朗日赞普的得力干将,尤其是朗日赞普的小儿子松赞干布,乃是必死之人,他的人头,值金币十万枚!”

“喏!”凌敬凛然应命。

金币十万,也就是黄金十万两。杨侗悬赏之厚,令人侧目。虽不知为何重视朗日赞普这个儿子,但经过一番教育之后,也无人出来反对。

“圣上,微臣如何回复象雄公主?”张宣拱手问道。

杨侗道“告诉她,说是大隋同意象雄加入丝路联盟,如果兰罕胆敢反叛,则以丝路联盟的章程,出兵干涉;同时,在且末郡开辟边贸,让我大隋商旅渗入进去。”

当初夺下关中跟河西走廊,杨侗在第一时间开通了丝绸之路,并且成功的以经济控制的方式,将各国高层发展成了亲隋势力,为收西域入大隋版图打下了雄厚的人脉基础,这种方式也适用于象雄。

“那个象雄公主呢?圣上要还是不要?”张宣又问。

“要,当然要!”不待杨侗发话,杨恭仁已经抢先说道“象雄位于西域和大隋西南之交,是大隋经略西域和西南最重要环节之一,一旦纳了象雄公主,吐蕃芒刺在背;而象雄要想存国,那就得处处仰仗大隋,如果象雄遇到麻烦,则以维护王子封国为名,将大隋军队调入,从事实上占据象雄,这样对西边的于阗、东边的吐蕃、南边的女儿国都处于居高临下之势。”

就在杨侗沉思之际,一旁的房玄龄又加一把火,笑着说道“圣上子嗣偏少,应广纳女子入宫、多育皇子。依臣之见索性把金德曼也一并收了,到时候便以王子之名,将新罗收入大隋版图。”

这其实也是大家的意思,只要能够达到开疆拓土的目的,大家愿意用一切手段,更何况,送公主过来的又不是大隋,并不违背‘不和亲’这一条。

杨侗啼笑皆非道“照你这么说!如果高句丽、百济、突厥也送公主来,朕也一并纳了?”

“这样再好不过了。”民部尚书杨师道拱手道“到时候,哪怕得到该国一小部分支持,就能顺理成章的把军队开进去,这名皇子有该国皇族的血脉,他们的百姓也无从反对。”

“未必!”杨侗摇了摇头,道“别的就不说了,单就象雄来说吧。此人有忠诚于他的势力,在我大隋和西域诸国的支持下,短时间内击杀兰罕,重掌军政并不是难事,到时候他未必会听从我大隋的命令!就算事后他不认账,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启民可汗就是前车之鉴,最后还是只有通过战争来解决问题。所以国与国之间,最终还是实力的较量,亲情什么的,全都靠不住。在其内部发展亲隋势力,比什么都实惠,还不引起对方警惕。而且象雄公主和金德曼都是一类人,心机和诚腑相当深,说谎和装可怜起来,个个都面不改色。若是将她们纳入宫中,没事也会搞出事来!此事,作罢。”

“喏!”

众臣也不敢多说了。

虽然杨侗没有明言,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担心日后的皇储之争,在以前,各个皇子背后都站着一方势力,如果将各国公主纳入宫中,她们日后生出的皇子的背后则是一个国家了,皇储之争会扩大到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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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正宗儒学育英才

同明殿中,文武百官齐聚,大隋的对外政策,经过短暂的商议已经定了下来,简而言之,即是离间、分化、扶持,一步步将周边各国的国力在内乱之中消弱。

“以后的对外战略就是在离间、分化、扶持的基础上,灵活应变。诸位卿家,以何如何?”杨侗望着众人,问道:“有不同的看法,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大殿之上沉默了许久

杨恭仁:“微臣并无异议。”

“微臣也无异议!”孔颖达略微沉吟,而后有些头疼的说道:“然则很多很多伪儒出于个人的目的,刻意曲解儒家思想,利用圣人之名牟取自己之利。如果圣上这么说,这些人极有可能跳出来反对。就算圣上不受影响,但以后恐怕也被带歪,臣以为我大隋想要从根本上保留这种激进之风、尚武之风,须从教学方面入手。”

“臣附议。”魏征起身道:“儒家的确是以仁为核心,但却不是教人盲目的仁,更不是教人愚善学问。汉朝是儒家大复仇最盛行的朝代,为父母血亲朋友而杀人的案例层出不穷,被当时所赞扬,很多杀人者被无罪赦免甚至受到嘉奖,公羊学派甚至表示当代的仇可以当代报,即使百世过后依然可以。当然了,复仇当然也不是毫无限制,首先要符合道义,如果是自己亲朋犯错被杀,你要还复仇就是不义。其次秉承着“仁”的理念,报仇也不可以无限扩大化,《公羊传》里明确说过:‘复仇不除害……古之道也’,意思是说复仇只能针对仇人本人,不能把牵扯更多的人进来。所以从根本上说,儒学并不是软绵绵软弱文化。”

知识匮乏的杨侗闻言,不禁吓了一跳:“儒家还有这种凶残的思想?”

孔颖达无语的看了不学无术的杨侗一眼,气鼓鼓的说道:“这种思想其实才是孔圣的灵魂,只不过后来被带歪了。”

这话确实不假。

只因孔子本人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睚眦必报的人物,看看他和子贡的对话就知道了。子贡问孔子:“如果有人杀了父母,该怎么做?”孔子的回答是:“睡在草垫上都要时刻拿着盾牌兵器,仇没报不能去当官享受,不能和仇人活在同一片青天下,如果在市集上碰到仇人,干脆连回去拿兵器都不用,直接上去拼命得了。”听听这话,谁会觉得孔子是个愚善之士?

但是时至今日,孔子之学全被带歪了,激进之学尽皆没落,代之而起的便是盛行天下的“谷梁派”。

‘谷梁派’的理念是‘狗咬你一口,你不能咬回去,如果这样,人和禽兽有何区别’?

‘那些异族蛮夷不知礼仪、不懂廉耻,天朝上邦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要是蛮夷杀过来,大不了送个女人去和亲好了,再不够,就额外加点金银财宝,不管怎样,都比拿人命去拼好。’

这种思想一代传一代,渐渐把孔圣儒学和汉家的尚武之风阉割干净。而失去灵魂的儒学,演变为“宗族情谊”、“亲亲相隐”之说。搞到现在,儒家除了培育一代代豪强宗族鱼肉乡里之外,便是对外无限妥协的文官!

作为孔子后裔,孔颖达继承的是正宗儒学,所以在对待异族的问题上,表现得比武将还要凶悍。

只不过‘谷梁派’大行其道,他一个人根本扶不正被带歪了的儒学。方才说的‘利用圣人之名牟取自己之利’,指的正是为己牟利的‘谷梁派’的徒子徒孙。而他认为从教学主推正宗儒学,无疑是直指儒学的病源,只要一代又一代的教育下去,那么‘谷梁派’的歪理邪说自然就慢慢消失,孔子的尚武之风将会重现光彩。

“从教育上改变自无不可!”杨侗心动了,“孔尚书不论学识还是见识,都傲视当今天下,你能这么想,对国家万利无一害,朕没有不支持的理由。但是儒学就像大树分枝,枝又分枝、枝叶繁茂、渐失根本,诸多经义难明!特别是文帝设立郡学、开科取才以来,没有统一经解作教材和课试标准,给教育和科举取士带来很多麻烦,若是能有一个统一的答案和标准,那就简单得多。”

孔颖达拱手道:“其实微臣早就有这心思,就学于刘炫大师门下之时,深受裨益,刘大师也支持微臣做这件事。这些年来,一直在编撰…不过儒学枝繁叶茂,要做到兼容各派优点,难度简直是堪比‘愚公移山’。此书规模浩大,绝非一人一力能够胜任。臣恳请圣上将这风声放出去,说是大隋打算征集天下儒门饱学之士,目的是排除儒家经学内部的门户之见,于众多学派中择优合一,结束各种纷争,摒弃南学和北学的地域偏见、门户之见,试图兼并百枝、融为一体!”

众人闻言,肃然起敬。

孔颖达这辈子将这部书编撰成功的话,必将名垂青史,受后世儒士敬仰。可他却让杨侗召集天下儒士合力编纂,如果天下儒士云集,这本书便成了众人智慧的结晶,他本人的存在被无限缩小。这道理孔颖达当然知道,可他依然愿意让出这个名头,这份胸襟可不是一般人具备的。

“弘扬传播正宗圣学,是吾辈之重任!”杨侗考虑了一下,道:“这样吧!此书由你主导一切,在注疏编纂之中,义例制定、是非考论,皆由你来定夺。作为主编,你有权在众多经书章句中,选择优秀注释作为标准,然后对经文注释详加疏通!”

孔颖达听得怦然心动。

杨侗所说的“主编”,是这部巨制的灵魂,在这里,他既能体现出价值,又能集中杰出儒士编撰,以作为儒学中的传世经典,何乐而不为呢?不过孔颖达历经无数世事,自然是沉得住气的人,并没有表现出心中的激动。

“对了,此书何名?”

“名为《五经正义》,乃是对《诗》、《书》、《礼》、《易》、《春秋》义疏的统一编写。”

杨侗想了一想,道:“把《四书》也加入进来吧!不过这是一项费时无数载的工程,为了能够让天下人尽早读到最优秀的儒学,以一卷一卷的方式发行!先从最基本的《论语》开始,在对外关系上,别教孩子们再把‘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理解成‘以德报怨’!”

在《论语宪问》上,孔圣人说的‘以直报怨’,意思是说‘如果其他人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可以用你的正直耿介,公平正确去对待。’并不是什么狗屁的‘以德报怨’,这都是一群伪儒不懂装懂,随口捏造出来的谎言。而《论语》是基本教材,如果‘以德抱怨’继续大行其道,孩子们还得带歪过去。

“喏!”孔颖达拱手应命。

……

第595章:来年攻略,各部窘境

“对外政策的基调已经定下,还顺便解决了教学的问题。下一个议题则是我大隋的内部。”

杨侗望着众人,叹息道:“从天下大乱以来,战争已经经历了十多年,所有百姓都厌倦了战乱、厌倦动荡。朕南巡之时,深刻的感受到百姓对和平生活的极度渴望,他们不要战争、不要动乱、不要饥饿寒冷。向往不用为明天发愁的生活,面对骨瘦如柴的百姓,朕一颗心沉甸甸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结束战争,统一天下。”

众武将一听到这话,个个精神大振。对各国执行的‘离间、分化、扶持’政策,乃是文臣该干的事情,他们不感兴趣,而说到内部问题,肯定就是战争,有战争就有功勋可拿。

“今天所议之事,就当是明年的作战计划!不过大家不要被‘作战计划’束缚了手脚,因为很多事情都是突然发生,事先谁都无法预料。比如说萧铣投降,就不在去年的‘计划’之中,但事情还是发生了,还有一些事情虽然有了‘计划’,但却不能如期执行,比如说,收复淮北的计划,最后被取消了。‘作战计划’要探讨的是来年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并不表示事事都依照‘计划’行事,到时候还是根据时局的变化而变化,之所以有,是让大家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并为此早作准备,以免乱了方寸。”

说到这里,杨侗看了众人一眼,见大家都没意见,又继续说道:“关于明年的军事行动,朕提议由兵部李尚书来阐述,他虽然一直在外领兵,但不表示他没有管兵部之事。”

众人皆笑!

很多人都身兼数职,不说李靖,便是杨恭仁、杨善会这两个仆射都在外面带兵打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好在有了飞鹰传信,很多事情都能异地处理。

李靖起身行了一礼,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圣上、各位同僚!我主要有三点要谈。首先是募兵,我大隋目前共有十一个军团,第一、第二、第三、第五、第六、第七各有六万人,第四、九、十各有三万人,加上杜将军为首的第十一军四万将士,主战兵力总计四十九万;编自萧铣的五万军队,分别驻守南郡、江夏,原属于窦建德的青州军精减之后,尚有两万,另外还有四万海军……而隶属武部管辖的地方军、预备役不计在内!也就是说,名义上可以作战的军队高达六十一万人,但实际上,除了驻守辽东的第四军不能动之外,河南郡需要有一支主力军团长期坐镇,一是为了护卫帝都安全,二是作为援军,哪里有需要即可派出支援,其他边郡也需要驻守,如此计算下来,能够动用的军队其实也就四十万左右。依臣之见,为了保证明年的雷霆之势,军方需要机动之军扩大六十万,兵源源自之前的退役将士,简单的说,就是以退役将士接手各地防务,让主战军队得到释放,能够全部投入到战场之中。”

“说说扩军理由。”杨侗说道。

“喏!”李靖拱手一礼,又继续说道:“扩军理由主要还是我们获得今年得到了太多的土地,尤其是萧铣所献之地,每个郡几乎都是前沿郡县,需要大量驻军,另外,林士弘需要海军为主,所以第三舰队的建立迫在眉睫了,最后是我们一直以骑军为主,步兵严重不足,所以兵部初步计划是将第三舰队建立起来,人数四万,驻守江夏,步卒扩军十万,主要用于巴蜀和江南!具体募兵方案兵部会在上元之前拿出来。”

文武百官均表赞同,大家心里都明白,未来的明后两年将是重要的征战年,为了保证绝对的实力压制和每个战场都能获得胜利,扩军很有必要;而且大隋王朝财大气粗,完全养得起这么多军队,更何况天下统一之后,还得大量裁军,供养这么多军队也只是几年时间而已。所以对扩军之议,完全没人起来反对。

杨侗略微沉吟,缓缓地说道:“扩军嘛,朕当然也没意见,不过,我们应该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就说大隋军队在现有基础上,扩军五十万!”

“妙!圣上此策极妙!”

房玄龄大赞道:“若是我大隋宣布扩军五十万,处于劣势的李渊、李密肯定坐卧不宁,硬着头皮强行扩军,不仅百姓忧惧加深,心生抵触,还令良田荒芜、民不聊生,终使二李治下反抗不断,君臣上下焦头烂额。”

杨侗说道:“这叫军备竞赛,就是以我大隋庞大的人口基数和钱粮,将敌方的民生、民心等等国力通通拖入到战争泥淖之中,最终在疯狂扩军过程中,民生凋敝、民心崩溃,百姓活不下去,自然会起来造反。对我大隋而言,那些敢怒不敢言的百姓,便是稳定地方的基础!”

人都是擅长选择性遗忘的动物,对于伪唐、伪魏治下的百姓来说,不管李渊、李密在他们身上付出了多少心血,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只要从他们家里拿走一斗米,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大恶人、魔鬼!

这样一来,日后隋军入境,只要施点小恩小惠,百姓反而感恩戴德,而不会认为这是大隋王朝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接下来,朝廷的一切制度都会顺理成章。

人之本性,是不是都如此?

“请李尚书谈第二点安排吧!”杨侗示意李靖继续。

“武器装备是第二点要求!”李靖看了杨侗一眼,接着说道:“未来几年的战争涉及到灭国、灭大门阀之战,敌人的抵抗会空前顽强,手段层出不穷,为免出现重大伤亡,我们需要大量弩箭、坚甲。”

这时,工部尚书姜行本出声道:“李尚书,请容我先打断一句。”

“姜尚书请说!”

“我想问李尚书,你说的大量到底是多少,能不能给个准确的数目?”姜行本问道。

李靖笑道:“这个谁也说不准,工部能够日夜赶工出来的数额就是我的底线,我这里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您给千万支箭矢,我不嫌少,给万万支,绝不嫌多!”

姜行本气笑了:“万万支箭还不嫌多?李尚书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了,你把我给卖了也造不出这么多来。”

“我也知道有些强人所难,可是我们总不能让将士们无箭可用,硬顶着敌军箭雨去攻城吧?箭矢有价,人命无价啊姜尚书。”李靖严肃的说道。

“这……”姜行本无奈了。

“这样!”杨侗笑着解围,道:“工部这边尽力而为!而军队江夏方面,可以借助大江大雾,对林士弘来他个草船借箭!”

“草船借箭?”

李靖沉吟了一下,便哈哈大笑道:“这方法不错,当年孙权就对曹军来这一手。”

“草船借箭”还真不是假的!

可惜不是诸葛亮干的,受箭的,也不是草船。

赤壁之战结束五年之后,曹操率领大军攻破孙权江西营,俘获都督公孙阳。孙权带领七万大军迎战,曹军水兵攻打水上孙吴阵地,渡到一个沙洲上,被孙权包围,丧师数千人。曹军受挫,坚壁不出。孙权坐船观看曹军大营。曹操命弓箭手放箭,万箭齐发矢如雨下,不多时,孙权乘坐的‘旗舰’舰射满了箭,导致船体倾斜。孙权命令战船掉转身来,以另一面受箭,箭均船平,乃鼓乐而返。孙权胆略和勇气,使曹操发出“生子当如孙仲谋”的感叹。

李靖熟知古代经典战例,从杨侗的“草船借箭”四字就想到了这个典故。

“叔宝回到江夏,就借助大雾天气,时不时敲锣打鼓的把草船开到九江,对林士弘来他一个‘草船借箭’,千万要记住,把草人浸泡,若是让人家来一波火箭就惨了。”杨侗笑着说道。

“喏!”秦琼拱手应命。

“圣上!”杨恭仁这时拱手道:“江夏郡乃是我大隋重要的铜铁矿产地,这一带的矿石藏得浅,极易开采。最初就由官方专营,控制极严。先帝登基后,由于铜铁需求大增,律令有所放松,允许私人开采,但采到的铜锭和铁锭必须卖给官方,为此,各地矿山还派出了专门的矿监。解禁政令宣布后,世家门阀纷纷参与,开始几年还比较严格,但随着吏治衰败,矿监和矿主相互勾结,导致大量铜铁流入民间,门阀世家谋取到了更大的利润。”

“未来的战场主要集中在淮水以南,依臣之见,干脆就让工匠到江夏就地铸箭好了,顺江直下则可送达江都,逆长江而上可到南郡、夷陵,直至巴蜀为止;逆汉水直上,可达竟陵、襄阳、淅阳,即使通过陆运到历阳,也比洛阳近。水运运量大,将会省去很多人力和时间。”

杨侗想起来了,江夏也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大冶矿区,兴奋的问道:“叔宝,矿藏有没有废弃?”

秦琼摇了摇头道:“萧铣为了获取世家支持,几乎是任人开采,末将遵照圣上之命,不仅将矿藏收回封闭,还以侵占官产为名,灭了那些世家,缴获的铜铁锭堆积如山,只是这些东西太过沉重,无法运到洛阳,末将全部扔在府库之中,这些铁锭如果全部铸成箭簇,末将都无法想象会是多么惊人的数目。而那些矿藏也未荒废,只要圣上一声令下,即可正常使用。”

众人闻言大喜,这真是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啊!

不待杨侗吩咐,姜行本便说道:“微臣年后便让工匠南下,开炉铸箭。”

“好,箭矢、铠甲就这么定了!”杨侗向李靖说道,“李尚书,你继续说第三点。”

“喏!”李靖又说道:“臣要说的第三点,是关于奴兵的安排,去年一年,有很多奴兵所立军功,已经达到得到大隋国籍的要求,臣建议民部尽快给这些人落户,分配土地,并帮助他们成家,一是体现朝廷之诚信,二是有利于士兵安心作战;三是以此为契机,鼓励更多奴兵奋勇作战,让我大隋能够更快的统一天下。”

“请问李尚书,达到要求的奴兵共有多少人?”民部尚书杨师道起身问道。

“大概有两千人左右。”李靖想了一想,又补充道:“顶多三千,只少不多。”

“……”众人无语!

今年一年,参与作战的奴兵高达十五万人次,干的都是敢死队的事情,死亡的人多不胜数,结果却只有不到三千多人达到为民标准。

要求之高,可想而知。

“这太简单了!”杨师道笑着说道:“只要兵部名单一到,我把他们安置到五个郡的各个县,这样他们就不会聚在一起了。并在众多奴兵面前,让民部官吏一一颁发大隋国籍,让其他奴兵在一边羡慕着。”

“多谢了!”李靖就是这么谦虚。

杨师道笑着说道:“应该的、应该的。这是民部的责任。”

“李尚书谈话内容涉及到很多军事机密,也包括我们明年军事进攻的重点方向。朕希望在座诸位严守机密,除了扩军一事需要广而告之,其他的绝不能外泄半句。”

在座的,个个都是杨侗的绝对心腹,他不担心大家泄露,就怕有的人喝大了,无意间透露口风。

“遵命!”

众人凛然遵命。

从李靖的发言中可以知道,大隋明年的主攻方向,应该是以李密和林士弘、孟海公为先,伪唐最后来收拾,这不仅与实力有关,还跟山川地形等等方面有关,尤其是伪唐成了大门阀避难之所,理应留到后面,认真对待。

“兵部和工部息息相关,明年的任务已经十分清楚了。而民部、武部、刑部、御部、学部、商部随着军事上的胜利,逐步跟进即可。至于礼部,重点是对外,未来的任务之前已经明确,除了挖掘、培养更多善于随机应变的使节,其他的无须多说。接下来的重点自然是吏部了。”

说到这里,杨侗看向了刚才拼命要往宫中推女人的房玄龄:“玄龄,你来说说,吏部明年的打算。”

房玄龄起身向杨侗行了一礼,这才清了下嗓子,缓缓的说道:“有御部执政、刑部执法破案,地方吏治没什么好说的,关键还是后备官员问题,由于今年是一个大丰年,收复到的地方实在太多,不仅是后备官员倾空,连吏部的低级京官也全部外派干净,微臣这个吏部尚书都差点成为无兵之帅了。”

众人不禁发出一阵大笑。

今年的发展势头确实太猛了一些,没打几场像样的大仗,几十个郡凭白到手。最忙碌、烦恼的绝不是专攻军事的兵部,而是房玄龄为首的吏部,需要到处派人不说,更恼火的是他手中没有人,所以很多县级官员,都是从清华学宫的学子之中挑选出来,这些人虽然没有执政经验,但是他们只要安排大隋拟定的政策,照本宣科去执行,也不会出现太大失误。

“吏部明年的首要任务是开科举士,不然的话,又会陷入无官可用的窘境。明年的科举,微臣决定放在二月初举行。”房玄龄说道。

杨侗眉头一皱,“只有两个月了,时间显得很紧张啊!”

“时间是很紧张,不过大家都知道科举的核心题目与实政息息相关,这就意味着士子们准备了很多年,考前准备的时间十分充足。他们的时间主要是花费在路上,不过我们有飞鹰传信,明天即可把科考时间下发到各郡,眼下是农闲时节,大家都在家里,不出五天时间,天下士子便能知道!抓紧一点应该还来得及。”

“赶不上的呢?怎么办?”

“微臣也没办法啊!”房玄龄想了一想,又说道:“除非多设几个考点。”

“这个办法不错!”杨侗深表赞同,点头道:“这样吧!除了洛阳,另在涿郡、邺城、太原、大兴、齐郡历城设考点,考生可以就近报名参与科考。吏部、刑部、御部京官分赴这几个地方,担任地方考官。为免考题泄露,考试前一天再把题目发往各个考点,朕会加派修罗卫,与考官同时监督接收飞鹰人员,并锁入箱子、封上封条,然后箱子和钥匙分人保管,翌日再当众打开。你认为如何?可有补充的?”

“圣上的安排十分妥当,臣无异议。不过考点和就近报名之事,务必在告示之上重点注明,免得考生风尘仆仆的跑来洛阳。”

“那今天就把科考时间定下来,明天立即发往各郡,令各郡在第一时间颁发到各县,如果出现哪个郡出现拖拉懈怠情况,严惩该郡郡守,不仅罢免其职,永世不得为官,三代也不得参与科考。至于考题,晚一点都无所谓。”

“微臣今天就把细节商定下来。”

“就这么定了!”杨侗点点头,笑着说道:“重头都安排好了,现在需要补充,或是本部有计划的都可以说出来了。”

“刑部的情况和吏部差不多,很多低层官员都外派干净了,需要补充大量精通律法的人…”

“御部也是!”

“大理寺也需要。”

“武部要补充兵员。”

“学部……”

见到各部尚书都要人,杨侗大感头疼!

他从来都不缺粮食、不缺钱、不缺武器装备、不缺兵员。而地方官员、地方刑部御部官员这个问题,貌似一直就是老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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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章:武川司

在洛阳百姓披红结彩,喜庆新年之时,李唐都城襄阳显得比冷清,冰冷的大街之上,几乎很少看到百姓在行走,即使偶尔有之,也是匆匆忙忙的各奔东西。

自从李渊东征失败,撤回襄阳之后,整个李唐帝都便笼罩着一股令人压抑的不安和动荡,最典型的便是缓缓上涨的物价,虽然不是在暴涨,但攀升力度相当大,更令人担心的不仅是粮食,而是所以日常之用都在上海,从柴米油盐到衣食住行,各个行业的价格价格都在上涨。

其实这是必然之事,一旦战争爆发,必然会耗费无数物资,比如粮食、肉食、药材、生铁、牲畜、布帛等等物资都要大量供应军队,如是一来,在民间流通的物品自然就少了,物以稀为贵,价格上涨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大量开元通宝涌入襄阳,导致各种物资物价上涨,这里固然有大隋商部在操作,但更多是大门阀之手笔,这些人手中囤积了大量铜锭和隋五铢、大业钱等旧钱,当李渊废旧钱而不用时,大家纷纷开炉铸钱,大量的钱币涌入物品稀缺的市场,导致开元通宝贬值更快。

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百姓似乎也被迫习惯战争所带来的生活困难,但是李唐屡屡战败所带来的影响并不局限于物价,更重要的还是在于百姓对于李唐王朝的信心,当隋军欺近汉水之畔,唐皇回师襄阳,这已经意味着李唐倾国之力所发动的东征彻头彻尾的失败了,街头巷尾、街坊邻里到处都充斥着对唐军的不满之声,这一来是战败了,二来是战败后令所有人生活困难,大家自然埋怨无能李唐朝廷。只不过在百姓心目中,‘朝廷’是一个庞然大物,不是小民能够招惹得起的,只能悄悄地报怨几句。

十二月二十日中午!

和往常一样,襄阳渭南酒肆挤满了前来吃饭的各部官员,在三楼的一间雅室内,十名兵部京官聚在一起小酌。

这些人的职务都不高,都是兵部低层官员中的郎中、员外郎、主簿、录事之类的,今年战争不断,东征结束之后,涉及到的几十万名军人、几十万个家庭都需要抚恤、安抚,再加上李唐朝廷紧跟着又扩军,所以兵部绝对是今年最忙的部门,上面动动嘴,他们这些小官员几乎要跑断腿。现在即将到了除夕,其他部的官员都放假了,可他们依旧忙得脚不沾地,个个是满腹怨言。

众人点了十多个菜,五壶酒,一边喝酒吃菜,一边低声议论朝政和天下时局。

吃着吃着。

一名员外郎轻声问道:“沈使君,你的消息来源最广,外面的战局到底怎么样了啊。只听说赵郡王坐镇舂陵,但是打还是不打,都没有消息传来,难道就这样对峙着?”

称称为沈使君的官员名叫沈谦,是江南沈家子弟,年约四旬,官拜兵部中的驾部郎中,是在座之中职务最高的人,他和兵部侍郎赵慈景私交极好,往往能够搞到朝廷的一些绝密消息。

众人的期待表情,满足了沈谦的虚荣心,使他觉得如果不透露点消息,就不能显示出他的高人一筹,以及人脉关系。

沈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连声冷笑道:“现在还谈什么赵郡王,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我告诉你们,隋朝那边干了件大事。”

“使君,隋朝到底干了什么大事?”

众人望着沈谦的目光,充满了紧张和期待,紧张是因为隋朝那边一有动静,下一步来搞的就是李唐;至于期待,自然是对未知之事的求知欲。

沈谦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此事被朝廷绝密封锁,为了避免有人把这消息带到襄阳,圣上甚至派兵设卡,不准商旅入境。”

众人好奇更甚。

“我也只是偶然听到一点,我可以给大家透露一点,但你们听听说行了,千万不能出去乱说,否则的话,就是丢官那么简单了。”沈谦郑重交待。

“放心吧使君,我们大家心里有数。”

“据说是杨侗在洛阳召集麾下文武,商议重大军政,为保来年大胜,决定扩军五十万、并从各个矿区征集奴兵二十万,如果一旦扩军成功,加上原有的十大军团,以及各个地方的郡兵,隋朝将有百多近两百大军。”

众人闻言,全都惊呆了!

隋唐作战多年,李唐的兵力从来都是大占上风,可从来都败得惨兮兮的,如果百万近两百万大军前来攻打李唐,李唐至少也得有百万大军来抵御吧?

身为兵部的人,大家知道李唐的防线处处漏风、处处要防守,兵军装备不如人、战力不如人、士气不如人、作战意志也不如人,没个两百万大军根本扛不住隋军的强大攻击。

“那朝廷是怎么决定的?”一名官员结结巴巴的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估计太极殿正在紧急议事,谁都没有心思吃饭了吧。”

“这个唐朝有危险了。”沈谦又嘟囔了一句,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愤愤道:“如果朝廷再不痛下决心改制,我估计明年根本撑不过去了。”

“明年?”另一名青年哼了一声,“要不是寒冬将至,隋军没有趁胜追击,我看今年就撑不过去了。”

说这话的是独孤阀的偏房庶子独孤铭,在家族之中地位不高,如果不是因为独孤氏这个名头,他连这个小小的兵部录事都当不上,虽然地位不高,但自小生活在枝繁叶茂门阀之中,见识也有不凡。

他们这些小官,虽是朝廷之中,但其实也是民意之代表,因为普通老百姓斗大的字也认不出几个,他们只管自家的柴米油盐、一日三餐等生活琐事,只要不是闷头就砍的乱匪打进来,谁坐天下、谁当皇帝都不在意。

有点阅历见识、有点家底的人,才会闲着去关心和商议军国大事,而这样的人,才能真正的代表一个国家的民意。

“确实如此,现在朝廷人心惶惶,很多官员虽然不做事,整天坐在一起商议时局。近年来发生的一连串大事,确实太让人沮丧了,现在到处都在谈论。”

独孤铭说得是大实话,自打东征失败,隋朝大军压境,朝廷上下、朝野内外都不安心了。一些无所事事的世家子弟整天聚在一处讨论时局。

沈谦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大唐还是有希望的,但要学壁虎断尾求生才能行。”

“那是使君的想法,我不认为还有希望可言。”独孤铭冷笑一声,道:“一个屡战屡败,连龙兴之地、京城都被隋军轻易攻破的朝廷,希望在哪儿?大家可以去襄阳各里坊打听打听。现在谁会说唐朝有希望的?朝廷上下只知内讧,只知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民众死活呢,谁去管?现在襄阳的粮价已经升到斗米两百多钱了,而且还在飙升。洛阳、大兴和邺城呢?大隋供销社的卖价是斗米三十钱,粮价相差足有七番左右。”

独孤铭这话虽然有几分道理,但是大家都不敢接,一人打圆场道:“刚才沈使君说我大唐还有希望。能不能说说?”

沈谦品了一杯酒,这才慢慢悠的说道:“只要找到唐朝危机之源在哪里,就可对症下药。”

“使君请说。”一人拎起酒壶为他倒了一杯酒。

“当年并州战役结束后,朝廷上下议论纷纷,寻求唐军不愿死战的原因,最后的结论是军队之所以作战不利,是奖励不公,抚恤金真正到了普通将士家属之手的,不足一成。后来太子殿下说大唐的危机其实就是土地,只要士兵有了田地,那么他就有了牵挂,为了保护自己的田地和宅子不被隋军夺走,作战自然勇猛,有那一段时间,大家都说要推行隋朝的均田制,执行高薪养军之制。可这么多年下来,没有任何一点消息。而据我所知,隋朝现在在中原、青州、荆扬一带大规模推行均田制,一人能拿到二十亩永业田,为了鼓励百姓迁往北方,繁荣人烟稀少的枹罕、金城、灵武、五原等郡,只要百姓愿意到这里地方安家,朝廷不仅沿途提供食宿,每人能分到五十亩田。我大唐的弊病在哪里?原因就是官府没有土地分给百姓和士兵。”

“巴蜀难道没土地?”那人不服气的说道。

“巴蜀还真没有多余的土地。”沈谦看了独孤铭一眼,笑着说道道:“冀州、青州、中原、雍凉地区经历多年的大规模战乱,这十多年来,那些地方死了太多的人,到处都是无主的土地,所以大隋有的是土地来分配,就冲这一点,许多百姓纷纷逃向隋朝治下的之地,希望能够得到一块生存之地。而巴蜀没什么大动荡,土地都是有主之物,朝廷总不能夺了了有主之地分给别人吧!那会出现大乱子的。”

独孤铭默默叹了一口气,他是从独孤氏的巴蜀庄园中入朝为官的人,当然知道这个问题;他更知道大隋不仅拥有大量无主土地,连带属于天下世家的土地都夺了干干净净,可以分给老百姓以收买民心。还可以吸引各地百姓归附,这人口多了,不仅税赋钱粮丰足,兵源也十分宽裕,然后又用庞大的税赋来高薪养军,将士自然用命。

与之相反的李唐王朝,手中无多余的土地,仅有的一点土地都分给宗室皇亲和各个世家,造成均田制推行不了,致使很多来自关中、来自中原、来自江淮的将士如同无根浮萍,还饱受本地人排斥,生怕他们夺了自己的土地,大家跟着朝廷来到襄阳,可朝廷却没有给他们一点保障,搞得像流民一般,一家人仅靠从军的那个人的微薄的俸禄供养,将士们担心亲人温饱得不到解决、怪朝廷不给土地、怨恨上司盘剥,更怕自己死后,一家人活活饿死,所以唐军哪有士气可言?又怎么可能打得过士气昂扬的大隋王朝?

沈谦又说道:“我大唐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从权贵手中夺取部分土地,分给无地百姓,安抚将士,从而激发底层百姓保家卫国的意志,否则的话,还能指望权贵扛刀上阵保唐朝不成?真到那一步,只怕第一个投降的就是这些权贵。”

独孤铭听得眉头直皱。

夺权贵土地分给百姓之说,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朝廷真要这么做了,内乱马上就在李唐王朝上演,等到隋军一到,这个脆弱的朝廷不战而溃。

“砰!”

就在独孤铭想要出场反驳之时,雅间大门被人砰的一脚踢开,十几名身穿黑甲白袍、腰跨横刀的士兵冲了进来。

见到这些士兵的着装,众人面色大变。

这些人隶属于武川司,乃是李渊从南阳撤军之后所创,由齐王李元吉掌管。成立的初衷是打击、抓捕潜入大唐内部的各方细作。

武川司是李元吉在‘只眼’这个暗杀监督组织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原先只是一个暗中行走的势力,但李元吉接手之后,便从黑暗走到阳光之下,除了打击各方势力的细作,更多是用来监督本朝官员,后来权力进一步扩大到监军和监视平民百姓。经过几个月的发展,迅速成为监管内外的谍报机构。

武川司的成员大多源自于李元吉的新军,此司由军衙、监狱和军营三个部分组成,除了军营依旧设在新军军营,另外两部距离齐王府不远。

这几个月来,武川司抓捕了很多妄议朝政的人,大多是竖着进去,躺着回来。

襄阳百姓每天中午前都会到听梆梆的锣声在大街上响起,然后就会看来武川司的士兵押送‘奸细’去处斩,男女老少都有,数口之家被满门抄斩的大有所在,自武德司成立以来,这种事情天天发生,导致襄阳百姓恨不得把自己的嘴都缝起来,生怕一不留神就会祸从口出,连累一家受罪。

短短几个月,武川司令人闻风丧胆,其监狱被称为地狱。尤其是东征结束后,李渊担心人心混乱,便让李元吉对襄阳百姓加强监管。

李元吉在李渊的默许之下,肆无忌惮,不知有多少人被害得家破人亡,整日整夜的哀嚎惨叫声从‘地狱’之中发出,使那一片区域如若地狱一般,很多住户吓得纷纷搬迁,占地极广的一坊之地,再无人家居住。

武川司兵士全是在李元吉残酷的训练之中活下来的人,本就十分凶残,在李元吉放纵之下,更是如同魔鬼出笼一般,他们每天都会抓捕诽谤妄议和背叛朝廷的百姓、官吏,权力大得令人惊悚。不仅可以随意抓人、随意闯入民宅,还可以随意处死七品以下的官吏和百姓。

他们每天分布在襄阳各个角落,监视每一个人的言行。一批人乔装混入各个高级酒肆、青楼、茶馆,偷听官员和百姓谈话,一部分人则是穿着制式铠甲衣袍,负责抓人。

渭南酒肆是一个官员集中之地,正是武德司重点监督的对象,他们也在这里用餐,正好听到这群兵部官员议论朝政,还有很多不满之声,于是不等抓人的那伙到来,便穿上随身携带的制式衣甲,破门抓人。

为首那名校尉指着沈谦,大声道:“妄议朝政,口出不驯之言,将他们全部抓起来!”

沈谦、独孤铭等人大怒道:“你有没有搞错,我们不是奸细,是大唐兵部的官员!”

那名校尉高举一块金令,冷冷的说道:“武川司奉圣上之令监视百官,胆敢妄议朝廷者,一律抓捕调查,通通给我抓起来。胆敢反抗,视同谋反,杀无赦。”

“喏!”

魁梧的武德卒一拥而上,将这些兵部官员像绑得像个粽子一般,沈谦大喊道:“我们没有毁谤朝廷,你们不能乱抓人。”

“有话到了武德军衙再交代,给我带走!”看到这群平时高高在上的文官,吓得簌簌簌发抖,这名校尉不屑之极。

随着这群文弱官员被绑了出去,在渭南酒肆吃饭的官员们一片哗然,虽然知道武川司行事出格,但没想到嚣张到了公开抓捕官员的地步了,但是现在,谁都不敢惹祸上身,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些倒霉的兵部官员被押进一辆密封无窗的马车之中。

望着扬长而去的马车,所有人的心情十分沉重,自隋以来,朝廷一向是言论自由,还有专门设有匿名检举的箱子,用来给不想惹事的官员和百姓检举不法之徒。这一点,隋文帝做的相当出色,而且不是有名无实的花架子,只要有举报信,隋文帝都会认真观看,并让人着手调查,即便举报错了也不追究,在隋朝错告是不论罪名的,而一旦发现情况属实便会加以严惩。

最典型的代表就是隋文帝的儿子秦王杨俊,此君因生活奢侈,私造宫室,抢夺百姓良田家产,被百姓匿名举报,文帝发现情况属实,即敕令归第禁闭,并废为庶人。有的大臣劝谏,隋文帝说:“法不可违”。杨俊被他的王妃毒死以后,他的僚佐请命为之立碑,隋文帝也不答应,并说:“欲求名,一卷史书足矣,何用碑为?若子孙不能保家,徒与人作镇石耳。”由于隋文帝厉行法治,令官员畏惧,从而使贪污犯罪行为相对减少,对百姓多少是有利的。

此项规定到了现在,依然在隋朝大行其道,并且进一步扩大,除了洛阳、大兴、邺城、涿郡之外,每个郡都设有匿名举报箱。因此隋朝的言论相当自由。

在唐朝,虽然没有设立匿名举报箱,但也没有禁止言论的政令,而官员吃饭之时闲聊几句、发几句牢骚其实都很正常,人家即便刻是说要杀人,那也只是逞一时之快罢了,并不会真要那么做。但是现在,不仅连牢骚都不许发、政务不许在私下说。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恐怕以后连朋友同僚聚会都要获罪了,他们效忠的朝廷,什么时候黑暗到如此地步了吗?

一时间,渭南酒肆变得死寂。

官员们也饭也不敢吃了,匆匆忙忙结账,各奔东西。

第597章:柳暗花明又一村

此时正值年末,大雪终于停止了,襄阳城上空的厚厚彤云,让城内的人们心情压抑,随着武川司的横空出世,及其张狂霸道、肆无忌惮的杀戮之风,每一个人心头笼罩死亡阴影,根本没有好心情过这个春节,甚至连桃符都不敢准备,生怕武川卫的卒子以此为由,说自己一家子为隋朝的重大胜利欢庆。

今日朝会,原本是各地郡守回京述职之日,就在大家热热闹闹的回顾一年得失、策划来年之大计时,洛阳密探忽然传来急报,说是大隋来年扩军五十万,这一消息令李渊心头巨震,不得不提前中止了朝会,吩咐地方官员到驿馆休息,并召集心腹大臣到武德殿商量应对之策。

当李建成、李世民和诸位相国看到这份急报,人人都是脸色煞白,心头惊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杨侗扩军五十万,是为了来年战争做出的准备,而以他对李唐王朝莫名仇视、处处针对,首选之敌不用猜也是偏安一隅的李唐,杨侗如此咄咄逼人,当真是一点喘息之机也不愿意给李唐王朝留了,这个消息一旦传出,朝野必将动荡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李渊十分担忧,他知道除了皇族不得不始终如一的站在他这边外,表面上追随他的关陇权贵、南方士族、关东士族都是墙头草,当隋朝发出与天下世家和解的声音之后,这些人不仅纷纷派出代表前往洛阳,对他的支持也从当初的全力以赴变成了应付行事、消极怠工,这些人现在全都靠不住了,如果隋军兵临城下,那么他好不容易建立的李唐王朝就会土崩瓦解,李氏一族的人头势必成为他人献给杨侗的投名状。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重大消息,李唐政事党的军政会议从早朝结束,持续到了下午,但依然没有得出任何结果,集尽所有人之智,也想不出一个化解良方。

强大的隋朝,令大家束手无策,现在除了拿出与之相当的实力去硬撞,什么奇袭计、反间计、离间计、围魏救赵之计都是鬼扯的笑话。但问题是,只剩一个完整巴蜀和小半个荆州的李唐王朝,哪里拿得出与大隋旗鼓相当的军事实力啊?

李渊十分好色,当了皇帝沉醉于后宫生活,无度的酒色已经掏空了他的身体,御医曾经含蓄地告诉过他,如果再这样放纵自己,恐怕三年内会生不可预料的重病。为了能够活得久一点,李渊遵从御医建议,开始调养身子了起来,但他毕竟不再年轻,加上这几年万事不顺,劳心费神,所以身子骨反而不如比他大了许多的窦轨,最先扛不住身体上的疲惫,已经回到御书房稍作休息,让大家继续探讨对策。

失去了李渊的压制,李建成和李世民又开始争论了起来,兄弟二人各抒己见,都有道理,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李建成认为李唐经济已到崩溃边缘,从政务、民生、国力等角度阐述李唐的实际情况,主张固守养民,实施战略收缩之策。

但李世民坚决不同意退缩,他认为现在一旦退缩,以后面对的大隋会更大更强,李唐将再无翻身之力。并且认为现在是攻入南郡的最佳时机,因为萧铣拱手献出的疆土被隋朝接手之后,以铁血的方式清洗官场和世家,弄得各郡乱七八糟、矛盾重重,再加上李靖、杜如晦、秦琼等等主事文武回归洛阳,应该集中兵力先发制人,有那些饱受大隋荼毒残害的地方豪强支持,完全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南郡,将沔阳、江夏、巴陵、武陵等十二郡,只要完全这一步,那么李唐一切都会豁然开朗,不仅可以减轻舂陵的压力、扩展李唐王朝的战略纵深、获得更多军队,还能和东方的林士弘、岭南冯盎连成一片,更能借此大胜振奋李唐上下萎靡的士气。

兄弟二人为了自己的主张获得各位相国的支持,‘和解’之后初次在朝堂上撕破脸皮,

“我也知道眼下确实是夺取荆州南部的最佳时机,我也想打。但是你根本不知道朝廷的困难。官员将士俸禄和阵亡将士抚恤发放以后,左藏现在空空荡荡,铜钱存量不足十五万贯,这还是将内帑全部用上的结果,如果把拖欠朝堂官员的两月薪俸一发,这十五万贯还剩多少?各郡县的仓库都被搜刮一空,甚至各个属于百姓自己的大小义仓之粮也被挪为军用。今年大雪频发,诸多郡县受灾严重,别说其他郡县了,便是襄阳附近的流民,朝廷都无钱粮去赈济。”

大殿之上的李建成满脸怒容,大声说道:“各地驻军向朝廷催粮催钱的信件每天如雪花一般送到民部。民部官员个个焦头烂额,皇宫之外物价飞涨、民怨沸腾,我们的财政困难到了这步田地,缺粮少衣的军队士气低落,据孝恭、嗣昌来报,舂陵军营已经发生了几起集中闹事事件了,这样的军队哪能再打大战?哪能取得胜利?我们这个时候必须以稳定为主,等度过难关,夏粮收来之后再考虑夺取荆州,这才是最明智的上上之选。我敢保证,现在强行出兵的结果是我军不战自溃。”

“晋王殿下,微臣也认为太子所言有理,您是带兵之人,知道战争打的是国力,我大唐国力现在真的无法支撑一场战争了,即使我们侥幸夺得荆州全境,但以我军的兵力、战力和作战意志,也根本不是隋朝虎狼之师的对手,打下去的结果是必败无疑。那时得不到一寸土地不说,还会耗费更多兵力和钱粮。如果军队在荆州败光,我们又拿什么来守襄阳和巴蜀?为今之计,只能实施战略收缩,积蓄力量以观天时。”民部尚书豆卢宽出列声援李建成,

说起来,豆卢宽也是杨侗比较亲的亲戚,他是北周南陈郡公豆卢通之子,隋文帝的亲外甥,当年李渊入主关中后,随从萧瑀赶赴大兴效忠,授光禄大夫、岐州刺史。因为迁都一事,李渊与关陇权贵出现了裂痕,为了安抚关陇权贵,离间分化独孤派、窦派,李渊将隶属于独孤派的豆卢宽提为民部尚书,主管天下生计,但是对于豆卢宽而言,这个负债累累民部主官,却不是什么好差使。

“臣附议!”

“臣附议!”

“……”

豆卢宽之后,裴寂、窦轨、陈叔达、萧瑀也明确支持李建成,他们都是文官,肯定是站在政务的立场来说话。这不是派系之争、文武之争,而是李唐财政十分严峻,几近干枯的国力实在支撑不起一场大战了。

见到所有人都反对,孤立无援的李世民看向默不作声的刘文静,神情苦涩的问道:“刘相国,您也认为我们不能战、不该战吗?”

刘文静沉默了半晌,目光环视一周,最终定在李世民的身上,叹息道:“殿下的苦心,大家都能理解!我军若是错过这个良机,以后就很难获胜,全军上下对于隋军的恐惧只会日渐加深,军心甚至会在对峙之中崩溃,百姓也会对我大唐彻底失去信心,但理解归理解,现实归现实,不是大家不支持殿下出兵,而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退避锋芒。强行打下去的话,我们会失去民心和民望,而在军心和民心之间,微臣看重后者,民心才是军队士气的源泉。”

说到现在!

已经没有一人支持李世民去冒险,大家都认为出兵打南郡,是得不偿失,唐军侥幸赢得荆州,杨侗的大举报复马上就来;唐军输了,人家直接打到兵力空虚的襄阳。所以谁都不想轻起战端,但是每个人又知道这一仗无法避免,战争只差一点点时间而已,待到隋军扩军完毕,就是战火再起之日。

而李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准军备战,更强大的战力压城而来,被动去迎接大战的到来。归根到底,问题还是在于李唐败得太多,以目前薄弱的家底,不管输赢都承受不了。而人家杨侗,即便是用五十万条人命来拼掉李唐十万人,最终还是赢得了李唐。

这就是国力差距的体现。

“我明白了!”李世民心中十分苦涩,十分痛苦,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空旷大殿一片死寂,针落可闻。众人神色各异,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时,一名宦官高声道:“圣上有旨,诸位大臣可先回去休息,太子殿下、秦王殿下用膳之后到御书房觐见。”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从早上谈到下午,大家是又累又饿,通过这口谕,可知圣上是要调解李氏兄弟的关系,于是众人各自散去。

……

却说李渊回到御书房,本想好好休息一会儿,可是糜烂的局势根本让他合不上双眼,实在睡不着,便坐到了窗前,呆呆愣愣地望着庭院中的一株枝干虬劲的梅花树,隆冬时节,正是梅花盛放时节,但那颗移植而来的老梅枝桠光秃秃的,连花苞和叶子全都没有。李渊忽然觉得心底一阵压抑,仿佛被万斤巨石压着一般,很想要化龙腾天,却连一口气都喘不上来,他感觉自己都就快窒息而死了!

想起入主关中、入主大兴宫那年冬天,他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人生和人望都到了天下之颠,依仗数目庞大的兵势,以关中为中心,分战关北梁师都、河西薛举、荆州朱粲、东图河洛,他知道只要自己在杨侗和突厥大战结束之前拿下这些疆土,那就可以涛天之势歼灭杨侗、杨倓,继而一统天下,让李唐成为真正的伟大王朝,而他李渊,就可以成为开创数百年大汉的汉高祖刘邦。然而李唐军队并没有他所想象的强大,薛举也并不是他所想的无能,不但没有人献城投降,反而一次又一次的把李唐大军击退,李唐和西秦之战火差点就烧到了关中。与此同时,除了攻略南方的李孝恭获得巨大的战绩,被他寄予厚望的李世民、李神通、李神符、李叔良、李德良、李孝基、柴绍等等皇亲国戚,溃败连连,当他集中兵力,专攻薛举之时。杨侗在马邑取得了举世瞩目的辉煌大胜,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杨侗惨胜休整之时,却忽然攻入了并州,而裴寂主导的并州战役败的那么快,那么彻底,李神通、史万宝等人在河东的表现极佳,但由于关中抽不出兵力支援,依旧扭转不了并州战局,失去了龙兴之地的李唐王朝令人大失所望,从那时候起,李唐军队逢隋必败、败必赔款,得到李唐钱粮的那头恶狼,如日中天。发展至如,现在的李唐王朝仿佛到了山穷水尽的一幕了。

李渊知道一旦他落败了,连做幽居至死的陈后主都会成为奢望,只因陈后主是隋朝的敌人,留他一命,可以收复南方民心,而他李渊是杨广极为信任的大臣,在关键时刻令他为太原留守,可他最后却背叛了隋朝,杨侗一定会杀了他。

“杨侗小儿咄咄逼人,扩军五十万,一旦整编完毕,必然攻打襄阳和巴蜀,朕该怎么办?关陇权贵冷眼旁观,朕无兵马可调,底下人心惶惶,大唐军心民心皆不可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杨侗小儿恣意妄为,安心等死吗?朕该怎么办……朕究竟该如何击溃即将到来的百万隋军?”

李渊年事渐高,身体不好,又忽然得到如此震惊的消息,更显得十分憔悴,仿佛一瞬间老了很多岁。

他神情恍惚的望着远处的天空,良久,他的声音变得十分悠远,又带着有一丝说不出毒怨:“当初,独孤整和窦威告诉朕,虽然天下群雄并起,但都和陈胜吴广一样,是成不了大气候的乱匪流寇,是我大唐制霸天下的急先锋,唯一的作用就是消耗隋朝精血、元气,我大唐会很胜利的兼并天下诸侯,最终轻松的统一天下,就算萧铣、沈法兴、李子通也会归顺大唐,成为朕的臣子,但事实证明独孤整和窦威错了,而且错得相当离谱。杨广早就埋入了一颗棋子,从调杨侗到河北之时,朕就应该知道的!可惜发现得太晚,让此子成为我们最大的威胁。”

“朕从小到大都斗不过杨广,文武不如他,琴棋书画也不如他,魄力也不如他,本该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倒下的,你说……朕是不是不该反隋,是不是不该做这个皇帝?”

他的身后只有一个老宦官伺候,此人是他以前在杨广身边发展起来的人,为他提供了很多很多绝密情报,入主关中之后,便将他调到身边听用。

老宦官听到皇帝话里大有颓丧之意,连忙道:“圣上万万不可做此念想,杨侗专横跋扈,终有一天被天下世家推翻,如今天下世家集中在我大唐之中,有这些贤才辅助,我大唐王朝必定可以统一天下,圣上不可因一时得失悲恸过度,若是损害龙体,大唐江山又该怎么办?”

“嘿,世家?朕就是世家出身的人,当然知道世家是什么德性。大家以前都是世家,联手和隋朝皇族斗,当朕成为皇族,他们又要联手斗朕了。如果把朕斗倒,他们就去和取朕而代之的人斗。这就是历史……”

老宦官不知从何答起,他伺候皇帝多年,深知他的雄心壮志,然而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他在跟杨侗的交锋之中,已经没有一点底气,几乎临近崩溃了。

李渊心中愁云惨淡,老宦官把心一横,劝慰道:“圣上绝不可丧失斗志,否则必死无疑啊!困扰圣上担心的,无非是钱粮和军队而已,这些问题未必不能解决。”

“如何解决?”李渊目光灼灼的盯向老宦官。

“这……”

“有话直说,朕不会怪你。”

老宦官犹豫了一下,道:“圣上并非没有军队,关键是这军队很难拿得到,要看圣上能不能下这个决心。”

李渊皱眉道:“你是指各个世家庄园的庄丁?”

老宦官微微摇头道:“老奴当年还在杨广身边的时候,听他不此一次怒骂关陇权贵,原因有二:一是灾年之时,很多贵族的大庄园里都囤积无数钱粮,他们守可粮食坏掉,钱也烂掉,也不肯拿出一颗粮食、一枚铜钱帮助百姓,替他分忧。第二个原因是各家庄园里都藏着大量的私军,这些人都打算反隋。”

李渊知道老宦官指的不止是关陇权贵在巴蜀的钱粮资源,还包括庄子里的人,这些人名义是庄丁,但训练和装备都不比精锐之师差。

这种私人性质的军队,其实是他向关陇权贵达成的妥协,就跟杨坚为了皇位答应关陇权贵保留部曲一样。

关陇权贵以军武起家,对于军队尤其重视,他们为了应对天下大乱,也为了保护私家庄园不受土匪祸害,招募了很多精壮之士,这些人训练有素,装备和以前的骁果军完全一样,各个世家加起来的话,足有好几万人,而这些精悍的私军,一直是李渊不放心的存在,虽然他们分散各地,但是如果集中起来,足以让李唐江山改名换姓。

李唐以前强大的时候,李渊倒也不太担心,但李唐王朝已经落到了这步田地,所以他十分担心这支军队在关键时刻发动兵变,尤其是隋朝现在已经和天下世家讲和了,关陇权贵极有可能集结这支军队杀官造反,和隋军里应外合,就像他们当初背叛隋朝,将并州、关中、巴蜀献给自己一样。

一念至此,李渊汗毛直竖,冷汗涔涔。

以前他能容忍这支军队,但李唐现在危机四起,这支不受控制的军队已经成了他心腹之患,再想到与他渐行渐远的关陇权贵,就更加坐不住了。这也让他下定决心拔除这个隐患,即使是引发朝野的短暂动荡也在所不惜。一旦成功的话,内忧解决干净,还得到不计其数的钱粮和土地。

如果手段稳妥,甚至还能获得一支精锐之师,到时候,他未必不是杨侗的对手。不过此事关系重大,他得事先问问最为倚重的两个儿子才行。

第598章:永除后患

“儿臣拜见父皇!”武德殿御书房,李建成、李世民连袂而来,恭敬行礼。

见到二子到来,李渊挥了挥手,道:“你们坐下吧!”

兄弟二人见到父皇神采奕奕,一点没有之前的忧色,不自禁的相顾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之色。两人目光一触便都移开了,都没说话,尽管只是因为治国理念不同起了冲突,但针锋相对的争执,让那并不牢固的情份和信任又生出了丝裂痕。

“建成,你认为杨侗扩军五十万的消息是否真实?”李渊目光看向了李建成,李氏父子与杨侗接触的也就李建成了。

“父皇!”李建成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他实在太能装了,所说的话很坦诚、所做之事也都摆在明面之上,但我们总是上他的当,老实说,儿臣也猜不到真假。不过对我大唐而言,不管他是真的增兵五十万,还是故意散布谣言,都不重要。”

李建成言之下意十分明显:杨侗现在倾巢出动,就已经足够对付李唐了,他增不增兵,结果都一样。

李渊默默点头,感叹道:“其实从准备起兵到入主关中,一切都在朕的算计之中,便偏偏出了杨侗这个异数,这个人实在太诡异了,或者说他运道好,似乎天时地利人和,他全占齐了,如今的隋朝内外安定,外无外敌。而我们却没有多少准军作战的时间了,若朕所料不错,杨侗必然枕戈待旦,开春之后,随即出兵,当然这也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关键是我们不知道他还有什么阴谋诡计,而他却总是能把我们看穷,仅这一方面,我们就已经彻底落了下风,唯一能做的自然被动迎战,在战场之上随机应变!但这些都是外患,我们的内忧又是什么?如果内忧不除,何以平外患?”

李建成微微一愣,随后无奈的低下了头,父皇明知道内忧是什么,却还要他来说,显然对各个大门阀近来的表现相当不满了,这才把话题引到这里来,虽然他觉得眼下不是与大门阀决裂的时候,但若是有这些人当隋朝内应,隋军再次攻来之时,大唐必将内外交困。“内忧主要在两个方面,一是世家门阀,其中以关陇贵族实力最为惊人,各个权贵门阀,家中子弟不是从商、就是为官为将,势力极其庞大,在地方上犹如皇帝一般,把持地方政权,我曾经上奏父皇,要对他们采取一定的措施,限制他们无度膨胀,但父皇念在他们有拥立之功,不忍薄待功臣,采取了宽容的政策,导致他们渐渐垄断大唐军政各级职位,他们在政治军事上执掌权位;而在赖以生存的土地这个方面,他们借乱世为名,暗中纵私兵为匪,晚上一个村庄一个村庄的屠杀干净,这样一来,村庄的田地就成了无主之地,到第二天白天,这些土地便划入了他们名下。”

“还有这等恶行?”默不作声的李世民听得大为震惊。

“很多很多!”李建成苦笑着说道:“你在西城郡驻守多年,难道没有百姓北逃吗?”

“有!西城郡由于大量自耕农逃往汉川,使得全郡人口锐减,已经到了严重动摇朝廷赋税的地步,我不得不设卡阻挡。”李世民说道。

“那些空出来的土地呢,到朝廷之手还是荒废了?”

“这,这当然没有荒废。”虽然李世民一直主军,不理民生和政务,可田里长草还是稻子,还是知道的。

“现在已经全部成为大门阀的土地了。”李建成不再理会李世民,而是向李渊拱手说道:“父皇,大门阀大肆吞并土地,经营庄园,又因为他们不需要交税,因而府库空虚,渐成裂土为王、割据一方之势,使朝廷政令很多时候都不能有效贯彻下去,此事若是严肃对待,迟早必成巨大祸端。”

李渊冷冷一笑,“关陇贵族乃是我大唐的根本,在起事之初立下不少的功勋,有点优待是应该的,朕也并不反对,但如果不能安分守己,那就不要怪朕不客气了。”

李建成这些话,让李渊对各大门阀更加警惕,巴蜀虽是李唐的大后方,但是这几年并不平静,‘乱匪’袭击村庄之事时有发生,这些百姓对付不了凶残的‘乱匪’,只能被迫当起了流民,而这关陇各大门阀失去了关中之后,迫切恢复巅峰所使得的凶残手段,人皆此心,彼此之间都默认了其他门阀的行径,而且不了争夺到更多、更好的土地,一个二个都在使劲竞争,屠杀、驱逐土生土长的地方百姓,以免被其他人先占了去,如此一来,遭殃的是无辜的百姓。

对于关陇门阀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李渊实际上是心知肚明,这些土地不仅成了各大门阀的土地,那些被迫流浪的百姓其实也被各大门阀藏匿,如果这些藏匿人口被释放出来,朝廷在巴蜀至少增加近百万人口,对改善朝廷税赋有至关重要的作用。真要这么做了,这当然是得罪关陇门阀的事情,会触犯到他们的切身利益,所以李渊多年来一直隐忍不发,只是朝廷现在不仅沦落到无法维持运转的地步,甚至还有被颠覆的危险,哪怕他再不愿,也不得不与夺取关陇权贵提前决裂。

“说说第二个吧!”

“喏!”李建成眉头一蹙,沉声道:“巴蜀近来冒出一股凶悍的流寇,有汉人、有僚人,人数约有万人左右!这些人自称太和军,他们神出鬼没,不断袭击各大门阀的庄园,手段相当狠毒,凡是与各大门阀沾亲带故的人,莫不惨遭荼毒,然后用夺取到的钱粮救济流民灾民,在巴蜀很有人望,据地方来报,这支太和军的人数有扩大趋势。”

“太和军?”李渊脸色微变,一万余人这数量让他心中泛起浓重的警惕。

“‘太和’二字,有些像道家,难不成是蜀中道家带头?”

“不只是像道家,还是一个皇帝的年号!”

“魏孝文帝。”

“孝文帝时期,为了保卫国都平城,在长城沿线建立了很多军镇,其中最为重要的是武川镇、沃野镇、怀朔镇、抚冥镇、柔荒镇,统称北方六镇。这六个镇是北魏抵御北方游牧民族入侵的重要军镇,守将大多是拓跋家族贵戚和北魏贤臣。太和十七年,孝文帝迁都洛阳,使北方六镇地位迅速下降。同时,也使得朝廷对六镇控制力迅速减弱,六镇武将蠢蠢欲动,拉帮结派、互相结义,又相互争权夺利,自成军阀。武川镇宇文泰和怀柔镇高欢逐渐崛起,成为两股最具实力的割据势力,迅速主宰北魏政局,继而出现赫赫有名的‘八柱国十二将’,可以说,‘太和十七年’对于关陇权贵意义深远!”说到这里,李渊眼眸泛起冰冷寒意,还有一丝丝的恐惧。

李建成问道:“父皇是说,这所谓的太和军极有可能是关陇贵族的军队?”

“贼喊捉贼、栽赃嫁祸、相互兼并的事情,他们做的还少吗?”李渊的太阳穴不时鼓起,显是愤怒到了极致。

李氏兄弟心头大骇,他们知道父皇准备对关陇贵族下手了,这一次不仅是要钱粮、人口,而是像杨侗那样将之连根拔起,可李唐既没有杨侗那样好的条件,也没有充足的时间镇压内乱,只因开春之后,隋军就会大举来犯,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动关陇贵族,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他们兄弟心里十分清楚,父皇故意引导李建成这么说,目的是把关陇权贵的威胁摆到明处来谈。

其实在对待关陇权贵的问题上,李建成和李渊商谈过。

由于关陇权贵在起兵之初给了李渊大量钱粮人力上的支持,所以建立唐朝后,李渊给予关陇贵族的庄园土地不征税赋的待遇,而关陇权贵在李唐王朝遇到困难时,也时不时拿出大量钱粮支援唐军作战,时间一久,大家便形成了默契。

就在关中之战结束后,李建成和萧瑀为了争取到撤离大兴的时间,亲自到隋军大营与杨侗谈判,杨侗不仅给了三天时间,还与他谈了许多关于关陇权贵、关东士族对于朝廷和皇权的威胁,李建成深以为然。

到了襄阳,他认为应该收回关陇权贵的种种特权,把默契捐赠换成正常缴纳税赋,但李渊生怕引发关陇权贵不满,而导致屡屡战败、丢失关中的唐朝轰然坍塌,出于国基稳定来考虑,李渊继续执行之前的默契。

李渊的考虑其实十分合理,任何一个王朝,在开国之初都不敢贸然对支持者下手,但李建成认为改得越晚困难越大,而且会在大唐形成特权群体。

李渊想着唐朝江山会慢慢扩大,人口和土地也会越来越多,这样就不会影响朝廷税赋收入,于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不料李唐疆土没有扩大,反而不断缩小,而巴蜀是关陇权贵的后花园,最肥沃天府之国都被关陇权贵和地方豪强占据,偏偏他们这些人个个享受免税待遇,再加上关陇权贵和入驻巴蜀的关东士族、南方士族行使晚杀一村、翌日占领田地的残暴一套,致使朝廷能够征收税赋的土地越来越少、税赋也一年比一年少了起来。

之前,各大门阀无路可走,只能跟着李唐一路黑到底,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所以甭管李渊要粮钱还是人口,都会大力支持,可随着杨侗放出和解的声音,又见到李唐苟延残喘,前途暗淡,一个个都生怕惹得新主不满,纷纷停止了对李唐王朝钱粮的支持,导致李唐陷入缺钱少粮的窘境,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军队不战自溃。从那时起,李渊就有了动关陇权贵的念头,他在南阳的时候让李元吉接手‘只眼’,其实就是在搜罗通敌罪证,在关键的时刻能够逼迫关陇权贵让步,可现在见到关陇权贵越来越放肆,加上害怕他们的军队,便生起了杀机,哪怕身死国灭也要搏一搏,如果能够在隋军攻破之前,将关陇权贵消灭干净,完全可以效仿刘备,从容退入巴蜀,闭关锁国,往西、往南发展。如果不行此险招,必然十死无生,

李渊这种心态其实就是有钱的时候一起吃肉,没钱就拿属下开刀,谁让关陇权贵积累了百多年,一个个都富得流油,猪养肥了总归要宰杀下锅,李渊在私下问两个儿子,跟问屠宰之技一模一样。

李渊长长的吐了口闷气,关陇权贵在军方和地方都十分强大,尤其掌控了钱粮这个命脉,才有了和朝廷扳手腕的底气。他缓缓的说道:“并不是我们消灭不了关陇权贵,而是大唐根基十分薄弱,如果强行消灭,代价大得我们根本承受不起。但关陇权贵始终是毒瘤,因为他们对良田的大量占有,使我们无法实行均田制和府兵制;他们对官员、武官职位的大量占有,使我们无法开科取士,而杨侗之所以成功,就在于他掌控了一切,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才是隋军屡次战胜我们的根本原因。”

“父皇还要妥协?”李建成闻言皱眉。

“不!这一次肯定不行了。”李渊摇了摇头,冷笑道:“关陇权贵纷纷投注杨侗,极有可能和隋军里应外合,朕如果再妥协的话,我大唐王朝的结果和宇文氏一模一样,都是十死无生。所以朕要先下手为强。”

宇文泰设立的‘八柱国十二将军’其实跟草原上的部落制差不多,自它成立之日起,‘八柱国十二将军’为代表的关陇权贵和皇权就此起彼伏的斗争就一直没断过,斗倒了宇文氏、斗垮了杨氏,现在轮到李唐了,两者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共生的地步。

李世民沉吟一会儿,拱手道:“父皇,儿臣别的不担心,就怕军队出事。”

关陇权贵以军武起家,军权和军队是他们的传家利器,就像名门士族家学一样,家学是他们培养子弟门生,构建庞大官僚网络的关键所在,放弃家学就等于放弃利益传承,而对关陇权贵而言,放弃军队就等于放弃保护自己家族财富的武器,一旦失去了军队,他们只能任人宰割。

但允许关陇权贵养私军,是李渊为了得到他们支持所付出的代价,却成了他们稳固国基的最大障碍。这就和当年的杨坚一模一样,只不过经过杨广连消带打,以及杨侗的直接打压,李渊面对的关陇权贵在军事影响力上,已经弱了很多很多。

“这个无妨,只要将他们军中将领加以监督即可!除掉了这些人,再以能上庸下的方式选拔基层武官,军心士气必将得到脱胎换骨的变化。至于官员,朕会让武川卒暗中监督。”

“儿臣能做点什么吗?”李建成问道。

“你二人分别监视关陇官员、武官即可,其他的就交给朕好了。”

“喏!”李氏兄弟应命。

“军政方面朕就交给你们了,绝对不能留下漏掉任何一人,还有,此事只有我们父子知晓,不能向其他人透露半句。朕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永除后患。”李渊这回学聪明了,不像上回要迁都那般,先放出风声,弄得十分被动。

“请父皇放心,儿臣今天就着手准备。”

“据说不少流民往襄阳而来?”李渊又问道。

“正是!”李建成叹息了一声,低声道:“百姓生活本就困难,遇到雪灾,他们的生活无以为继,纷纷跑向襄阳求生。这些百姓主要是来自房陵、竞陵、夷陵三郡,据统计约有三十多万人,加上从南阳挟裹而来的百姓,计有三四十多万人受灾,他们都需要朝廷救济,如果我们不设法,这些百姓恐怕在冻死饿死一半。”

想到饥寒交迫的灾民因为朝廷救济不力,会有很多人在大过年中死去,李建成面露不忍之色,心如刀割。

李渊神色亦是十分凝重,沉默了半晌,看向李世民道:“二郎!立即带兵去设帐安置灾民,挑选青壮加入军中,以只要达到要求,以郡兵的标准给他们发放俸禄,并承诺开春发放粮种给他们回家种植。老弱病残暂时以军粮施粥,尽力让百姓们度过难关。”

“喏!”李世民心中大喜,大雪已经持续了很久,老弱恐怕早就死在冰天雪地里了,坚持到现在的三四十万流民,至少可以挑出三五万新兵,这对大唐和他自己都是雪中送炭啊。

李渊又对李建成道:“建成留下来,朕还有话对你说。”

“儿臣告退!”李世民分别向父兄行了一礼,告辞而去。

御书房里只剩下李渊和李建成父子二人,李渊问道:“你主政这么多年,对杨侗的均田制可有心得?”

“儿臣当年在关中和杨侗谈及此事,他当时就断言我们执行不了。”李建成苦笑道。

李渊有些好奇:“他是怎么说的?”

李建成认真回忆了一下,道:“杨侗说,土地是所有人的命根子,让权贵们交出土地和人口难如登天,他治下没有什么关陇权贵、关东士族存在,想怎么折腾都行。可我大唐是世家门阀的集中之地。光靠一道命令根本无济于事,还要有实实在在的手段。”

“什么手段?”

李渊之所以很关心这件事,是他这一次要以对付拥有军事力量的关陇权贵,关东士族、南方士族所依仗者,无非经义之底蕴而已。他们的存在对朝廷影响并不多,如果朝廷除掉强势霸道的关陇权贵,这些人会举双手欢呼,这意味着会有七成的官位供给他们分配。

李密曾经也在徐州推广过均田制,遭到各郡县官员一致抵制,原因是这些人,大多是东关士族子弟,他若强行实施,会激起既得利益者起来叛乱,将会动摇到魏国安危,最终不了了之。反倒是杜伏威和王世充照搬杨侗的方法,干起了打土豪分田地,结果执行得相当好。

李唐的情况和李密极为类似,即便是了关陇权贵,还有关东、南方士族、皇亲国戚,所以土地和人口的状况极其错综复杂,既有他赏赐的,也有很多是私人购置,还有很多是屠村得来的,他要执行均田制的话,必定触犯到很多人的利益。所以,他想听听杨侗是怎么做的,希望从中吸取大隋的经验。

李建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杨侗的手段我们还是难以实施。”

“你说就是了,究竟是何手段?”

“他的方法十分简单直接,以粗暴的手段打倒世家,将奴仆家丁纳入官方户籍,接着就是丈量分配。”李建成看了无语的父皇一眼,接着说道:“如果我们施行此策,首先要摸清土地的情况,必须知道谁占了多少人口和土地,然后有的放矢,好在我们要针对的是所有关陇权贵,重新丈量没收到的庄园田地,逐一分配就是了,要做这一步并不难。但关键是监督必须到位,否则的话会出现分配不公之事,只要积累到经验,以后就很容易了。为免藏丁之事再出现,儿臣建议将向田地收税的‘摊丁入亩’制度也推广开来,然后推广到自耕农户,慢慢影响各个世家门阀,”

李渊听得连连点头,吩咐道:“可以,你先拟定出详细的执行方案出来,只要我们这边成功,便在治下推广。对了,我们急需钱粮维持朝廷和军队,救济灾民,你去一趟窦府,拜访窦相。请他出面联系独孤整老相国,探探口风,他们能够拿出多少、有何要求。”

跟独孤整那只老狐狸相比,李渊更加相信窦氏,而且追逐利益、多方下注是世家门阀生存本能,古往今来,概莫能外,在李唐没有濒临绝境之时,身在大唐治下的关陇权贵绝对不会与他撕破脸。

“儿臣遵命!”李建成知道谋划关陇权贵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而眼下有几十万百姓急需救济,现在只能继续妥协,这样也起到麻痹关陇权贵之效。

第599章:李渊之利刃出鞘

殿内涌出的热浪不断烘烤檐上积雪在渐渐消融,雪水一滴滴的砸在青石板上便粉身碎骨了。御书房大门敞开着,李渊面前跪着一人容貌俊美,仪表堂堂的官员。

李渊扫视着手里的奏疏,脸色十分不好看,慈和的目光带着丝丝厉色,令人不寒而栗……而眼前这个美男子是他的女婿赵慈景,官拜兵部尚书,是他最为信任和倚重的外戚之一,凝声问道:“国事艰难,你居然要辞职,这是怎么回事?”

赵慈景脸上怒气未消,大声道:“圣上,微臣这个兵部尚书实在做不下去了,愿请辞回乡,请您恩准!”

李渊尽管十分不悦,但他也知道赵慈景为人忠孝、有气度,不是没事找事的人,知道必然有原因,便耐心的问道:“你已经是当父亲的人了,能不能不要这么书生意气?别动不动就用辞呈来要挟朕,你起来给朕把话说清楚了,到底发生何事?”

“微臣没有要挟圣上!”赵慈景站了起来,行礼道:“微臣的十名属下中午在渭南酒肆吃饭,结果被武川卒在大庭广众之下通通抓走,臣去找齐王论理,才知道十名下属已经被打死八个人,其余两人虽然还活着,却也被打得奄奄一息、生死难料。齐王给臣看了一份认罪书,罪名是勾结隋朝、企图里应外合。臣这个当兵部尚书的,却让敌人渗透到了眼皮底下,深感罪责重大,无法再出任兵部尚书之职,必须引咎辞职,请圣上批准!”

说到最后,赵慈景气得浑身颤抖,李元吉如此无法无天,实在令他无法想象,堂堂的命官竟然说打死就打死,如果皇帝还在袒护,自己说什么也不干了

李渊闻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成立武川司是他的批准、李元吉监视百官也是他的意思,但这次做得似乎过分了一些,他拿出一面金牌,递给一旁的侍卫道:“立刻令齐王放人,伤者送往太医署医治,死者尸体还给他们的家人,另外,让齐王速来见朕。”

“喏!”侍卫行了一礼,拿着金牌匆匆离开。

李渊这才语气缓和的向赵慈景道:“你犯不着这般生气,你不是外人,有些事情告诉你也无妨,朕得到确切消息,有很多很多官员见到我大唐局势不妙,正在与隋朝暗中往来,准备在隋军犯境之际,里应外合。朕只是担心会引发动荡才没有动手,但如果不以威慑镇压,这些人会放肆,也会有更多人暗投隋朝,所以朕让齐王适当的杀一儆百、震慑襄阳,估计你这几名兵部官员撞到刀口上了。”

赵慈景怒道:“圣上要杀一儆百,大可拿勾结隋朝的奸细来下手好了,为何要乱杀无辜。”

李渊苦笑道,“有些人,朕一旦处置了,会引起更多的动乱,朕也不好下手,你明白了没有?”

赵慈景心中悲怆之极,李渊这番话,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凡是有大靠山的人,哪怕他犯了叛国罪也相安无事,不会受到处罚、不会获得死刑,还能继续担任大官,坐在许许多多人的头上作威作福;而那些没有好出身、没有大靠山的官员,哪怕对朝廷再忠诚、对本职职务再勤恳、个人职位再高,也只是被朝廷用来牺牲的棋子命。

“出了这件事,朕也感到十分遗憾,但人已经死了,哪怕是朕这个皇帝也不能让他们复生。唯一能做的是赐以爵位之礼厚葬之,加倍抚恤他们的家眷,你去好生安抚他们吧!”李渊叹息道。

赵慈景已经悲愤得无言以对,他知道皇帝并没有处罚李元吉的意思,最多只是训斥李元吉一顿,但那些兵部官员却是白死了。一时间,赵慈景只感到心灰意冷,他实在不想当兵部尚书了,实在不行的话,到地方上出任太守好了,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外禀报:“齐王殿下求见!”

李渊和赵慈景为之一愣,李元吉显然是巧合入宫面圣。

赵慈景不想见李元吉,便起身道:“微臣要安抚下属,先行告退!”

“好,朕会问明清楚,给你交代。”

“多谢圣上,臣告退!”

赵慈景走出御书房,迎面遇到李元吉,将笑嘻嘻问好的李元吉晾在一边,冷着脸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李元吉望着赵慈景走远的方向,冷哼一声,快步走向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平身!”

“谢父皇。”

李渊极为不满的说道:“兵部官员是怎么回事,为何要抓他们,还把人打死?”

李元吉已经有了对策,不慌不忙的拱手道:“父皇,他们确实妄议朝廷、散布谣言,武川司的人亲耳听到他们对朝廷和父皇出言不逊,这才当场抓捕,他们也确实承认对朝廷发牢骚。至于打死人实非儿臣本意,完全是审讯官急于得到口供,巴结儿臣,这才用刑过重,把人打死,儿臣已将审讯官员斩首。”

李渊神色稍缓,至于审讯官叫什么,也没问,他只是需要一个回应赵慈景的合理借口而已。他觉得兵部官员的死,可以让更多人闭嘴,所以他才愿意以爵位补偿、奖励。

李元吉看了看父皇的脸色,心下一松,又继续说道:“其次,儿臣发现襄阳市井风向十分不正常,现在谣言四起、人心惶惶。而一些自以为是的人觉得他们代表的是民意,张口就说大唐必亡,普通老百姓愚昧无知,受此影响,现在是连门都不敢出,整个襄阳俨然如同一座死城似的,儿臣认为一定要刹住这股不正歪风,儿臣认为乱世当用重典,采取更坚决的措施,请父皇务必恩准!否则的话,隋军才到汉水对岸,襄阳就乱了套了。”

李元吉这番话说得十分有水平,他没有否认抓人,不过却是手下听到兵部官员妄言才抓的,也没有否认审讯,却让他说成审讯官为了巴结他这个亲王,施以酷刑所致,最后他将审讯官斩首,不仅给了朝廷交代,还表明他自己是一个不喜谗臣、公事公办的刚正不阿之人。紧接着,又把满城风雨的责任推到散布谣言之人的身上,从而顺势讨要更高权力,将监视权进一步扩大。

李渊思忖片刻,道:“你这样光明正大的抓人杀人,很要不得,也很不成熟。这样不但不会取到效果,反而会造成更大恐慌。你的人不是正规的官员,没有具备抓人杀人的权利,容易授人以柄。这不是带兵打仗,是刺客之道,你以后要聪明一点,很多事情只能在暗中操作,不仅如此,还要扶持一批为朝廷说话的喉舌,一边杀散布谣言之士,一边以喉舌鼓励民心,这样才能安抚百姓,你明白了吗?”

他心中十分赞成李元吉之说,也支持扩大监督面,只因大唐现在局势不稳,必须用铁血手段掌控舆论,如果放任谣言肆无忌惮的传播,会动摇李唐根基,只是他不希望李元吉借助自己的支持,光明正大的干,要表现得含蓄一些。

李元吉情知父皇同意自己了,喜道:“请父皇放心,儿臣一会殚精竭虑,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大唐社稷安稳。”

“朕累了,你下去吧。”李渊靠到龙榻上,慢慢合上双眼。

“儿臣告退。”李元吉轻声说着,便轻手轻脚的退下,他还没有出门的时候,李渊又想到一事,睁开双眼,问道:“朕前几天让你做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

李元吉回身道:“请父皇放心,儿臣已经把大唐治下所有大商人的资料收集完毕,共有两千五百余户,儿臣明天会以倒卖军资为名,让武川司进行清剿,在最短时间内筹齐父皇所需钱粮。”

“先朝那些和关陇权贵无关,以及从南郡逃来的商人下手。”

“喏!”

李元吉匆匆走了。

李渊却又睡不着了,闭着双眼躺在龙榻之上默默地思索。

朝廷财政的缺口是一个大窟窿,再怎么节流都没意义,所以只能开源。

而对大商动手,也是历朝历代皇帝在危机面前的首选,他李渊当然也不会例外。

但缺口太大,还要募集大量军队,应对来年之战,商人的财富还远远不足,所以除了唐朝的商人之外,目前最有钱的群体就是关陇权贵了。

不过李渊也知道最近这几年,他在关陇权贵身上盘剥太多、索要太多了,以前他们是没有选择,只能全力支持李唐王朝,但现在多了如日中天的隋朝,再让他们出血不给好处,会引发关陇权贵强烈反抗,这与他下一步的计划不符,所以他要适当的给予这些人一定的好处,以放松他们的警惕。

李渊思索良久,起身写下一道手谕,盖上私人印章,递给那名老宦官,“你把这份手谕送到东宫,尽快交给太子!”

“老奴遵命!”老宦官恭恭敬敬的应命,细心的替又躺下的李渊盖上了锦被,才取下手谕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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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0章:马嚼天下

“慈景!”

赵慈景怒火冲天的走出武德大殿,刚到殿前广场,就听见有人在叫他,随声望去,见到太子李建成站在远处的回廊上向他招手。

赵慈景连忙走了过去,躬身行礼道:“微臣参见殿下!”

李建成出来的时候看到心急火燎的赵慈景快步入宫,叫了几声也没有得到回应,深以为异。这个妹夫为人至孝,待人温和宽厚,是谦谦君子,李建成认识他十多年了,却从未见到他失礼过,如此怒气冲冲的跑来面见父皇,那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建成心下担忧,便在殿外等候,此时见到赵慈景的怒火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凉,十分惊讶地问道:“慈景,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赵慈景如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遇到家长一般,泪水滚滚而落,哽咽道:“殿下应该也看见齐王了吧?”

“正是!”李建成见到赵慈景进入武德殿不久,四弟元吉便匆匆追了进去,以为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便没有出声。这时听到赵慈景这么说,十分惊讶的问道:“你和四弟闹矛盾了?要不要我为你们化解误会?”

“化解不了!”

赵慈景抹了一把眼泪,气鼓鼓的说道:“如果是私人恩怨,我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可此事关系到兵部尊严、朝廷法度,并且已经在襄阳闹得沸沸扬扬,想息事宁人也不行了。难道殿下不知道吗?”

“天不亮我就上朝了,接着在武德殿商议隋朝扩军之事,现在才刚出来,哪知道发生何事?”

这时,有一队巡逻侍卫出现,李建成便止住了要说话的赵慈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东宫说吧!”

“也好。”

赵慈景心中郁闷至极,需要找人诉说,也需要一个人站出来主持公道,便跟着李建成到了东宫丽正殿,愤怒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李建成听完赵慈景了的表诉,心中十分震惊,李元吉打死兵部官员之事,所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朝廷上下都在关注此事,如果没有合理解释,会寒了所有官员之心,以后再也没人敢言政、议政,一个个都像木偶一般,僵硬的执行着朝廷政策就是了,哪怕明知是错的,也任由错误发展下去,至于造成如何危害,都不作理会。

从赵慈景的表述中,李建成知道父皇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更让李建成愀心的是四弟这个人,当初晋阳起兵时,李元吉领军留守太原,总领十五郡军事。而他却经常和窦诞游乐打猎,践踏农田庄稼,放纵士兵,公然掠夺百姓财物,境内家禽家畜,几乎被他们抢光,到了晚上命令所有百姓敞开府门,以便他的士兵做淫猥勾当,太原百姓畏之如虎、恨之入骨,李元吉最终获罪免职,入京当了他的亲王,但哪怕在父皇眼皮底下也不安分,因为他外出之时,被杨侗捉住,这才导致杨侗一把大大兴烧了太极宫宫城,并抓走李氏一家老小。

父皇现在让四弟监察文武百官,纯粹给了他公然杀人的权柄,以后,他的手段一定会相当残酷。这也是武川司成立以来,李建成最担心的事,如果针对那些犯了大忌的官员也没什么,朝廷也能给出合理解释,但现在居然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再这样下去,便是忠诚的文武百官也一定人人自危,对朝廷离心离德。

“如果圣上再这么纵容齐王,不但会害了他,也会动摇大唐根基,殿下务必劝说圣上严加管束。”赵慈景肃容道。

“我知道了!”

心中十分沉重的李建成知道这不是父皇放纵四弟杀戮那么简单,从某种程度上说,四弟是父皇手中的利剑,得到父皇的默许,才会肆无忌惮抓人杀人,种种作为不过是父皇心中的恶念催生。

归根究底,还是在于如日中天的大隋,以及咄咄逼人的杨侗,导致父皇心态出了严重的问题,四弟的手段越残暴,越能体现出父皇心中的恐慌。父皇现在不但怕了,还对日渐孱弱的李唐王朝失去了信心,他现在对谁都不信任,觉得所有人都要出卖他、背叛他。

迎着赵慈景饱含期待的目光,李建成长叹一口气,问题的根源不在四弟身上,而是父皇自己的问题,这让他怎么去劝说?李建成一时间无言以对。

又过了良久,李建成才说道:“父皇这边由我劝说,当务之急是你安抚兵部官员,告诉他们,朝廷会给他们罹难官员家属交待,千万不能让事态恶化下去。”

赵慈景冷笑道:“圣上不给说法,我怎么安抚?”

“你……”

李建成被不懂事的赵慈景的而惹恼了,但是对这个一心为国的妹夫,又气不起来,只能尽力克制心中的怒火,隐晦的说道:“我知道武川司监督百官之举,令大家惶惶不可终日,但我们不妨换个方向来说:如果官员问心无愧,又怕什么?如果问心无愧,不管是武川司,还是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对他们来说都是形同虚设。父皇虽然是大唐皇帝,可他很多时候也身不由己。眼下发生的事情,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尽职尽责安抚好兵部,就是对父皇最大的帮助,千万不要让父皇对你失望。”

在父皇允许之前,有些话他可不敢让正直得过头的妹夫知道,只得婉言相劝。

“殿下,你还是先让圣上拿出一个解释吧,只有先把朝廷官员安抚好,我大唐才能上下一心,对应来年犯境的暴隋大军。”

“你懂个屁!”

忍无可忍的李建成暴了句粗话,他铁青着脸,狠狠地瞪着赵慈景:“你以为父皇不知道现在的局势,以为父皇是因为子虚乌有才设立武川司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父皇并不是在纵容四弟,而是不得不为,我大唐现在的敌人,不是隋朝,而是跟隋朝有往来,随时会捅我们刀子的官员。你这个兵部尚书实在糊涂之极,什么都不知道。”

“微臣是什么都不知道,兵部官员就由殿下去处理好了,要是殿下不满,大可让圣上撤了臣的兵部尚书之职!”

“不管怎样,你赶紧去兵部,好好的安抚官员情绪。”李建成恼火道

“我偏不!”赵慈景冷哼一声,不管李建成如何怒喝,头也不回地向宫外走去。

“你……”李建成快步追了出去,不管怎么叫,也叫不回这头倔驴,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门之外。

回到丽正殿,愤愤的坐了下来,想着这些年夹在父皇和文武百官之间,两面受气、两面不讨好,越想越是恼火,重重地拍了身边的桌子,怒火冲天的咆哮:“这个榆木疙瘩,无药可救。”

“禀殿下,有圣上手谕!”就在李建成怒不可遏之时,一名老宦官匆匆而来。

“拿来吧!”李建成努力的平息心头怒火,父皇刚让自己去找窦氏,事情还没开始,怎么又有指令来了?

“喏!”老宦官恭恭敬敬的将手谕呈上。

李建成接过手谕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为了解决财正困难,清剿大唐治下的无靠山的大商,然后将空出来的商路和行业,分给关陇权贵,从而换取他们在钱粮上的支持。都到这个时候了,难道父皇还对关陇权贵抱有幻想不成?要是这样,自己和二弟监控文武官员又有什么意思?莫非是为了降低关陇权贵警惕的手笔?

想了一想,李建成觉得是这个可能性极大,但是都马上动手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夜长梦多的道理难道父皇不知道吗?

李建成百思不得其故,也懒得再想,眼前重要的事情是必须找到窦家,把父皇的手谕转交给窦轨,大致意思就是把大唐所有商业、商道作价两百万石粮食和百万贯钱卖给关陇权贵,至于如何分配,由他们自己看着办。

看着手中这道手谕,李建成又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个利益点,自己紧急筹钱粮就会变得简单多了,一定可以很快的得到父皇所需数额。

这种事情,以前其实也干过,就是以荆州商业换取关陇权贵手中的钱粮。

而关陇权贵通过各个边郡,做起了独家生意,他们暗中与隋朝商部往来,将李唐国内的物资卖给隋朝,然后又从隋朝手中买来驽马,转手高价卖给朝廷,一个个大赚特赚。

隋朝军队淘汰下来的弩马到了南方,可真不是弩马了,杨侗如今掌控了整个天下的马源,很多时候,他淘汰下来的战马放到各方势力之中,那也是顶级战马,被大家抢着要,根本不愁销路。而世家门阀利用各方诸侯急需组建骑兵之心,大量引入,从而导致天下财富源源不断的流向杨侗之手,从某种程度上说,天下的所有世家门阀是一边骂着杨侗,一边却在帮杨侗放各个诸侯的血。

这些人为了自身利益,一个个在隋朝商部面前乖乖的,连和杨侗耍赖的心情都不敢,否则下次连弩马都买不到。很多世家门阀现在都是靠着隋朝的弩马大赚特赚,李唐治下的如此,李密治下的也是如此。

为了战马,李渊、李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认了。而得到战马的结果是以国内数目庞大的物资和钱财为代价,襄阳之所以物资匮乏,是因为大宗物资都流向了隋朝,导致城内什么都缺,说到底,李唐的绫罗绸缎、粮食油盐、金钱铜铁全让战马吃光了。

第601章:独孤整的后手

入夜,一辆华丽的马车在数十名身材魁伟的带刀骑士护卫下,缓缓停在独孤府大门之前,站在台阶上等候的独孤家主独孤澄连忙奔了下来,十分主动的打开车门,将马车内的迎了出来。

“窦公小心脚下。”独孤澄在一旁提醒

窦轨爽朗一笑,道:“冒昧造访,还望独孤公多多包涵。”

“窦公来访,乃是独孤府之幸,请……”独孤澄笑着将窦轨迎入府中,以关陇权贵特有之礼接待。

“请!”

两人并肩入府,在独孤澄带领下,在书房之中落座,侍女斟上上好茶汤,躬身一礼,无声退下。

窦轨喝了一口香茶,品味了一下清新隽永的味道,这才放下茶盏,看了独孤澄一眼,淡淡的说道:“太子殿下傍晚之际找我了。”

都是熟悉的人了,窦轨也懒得兜圈子。

“殿下怎么说?”独孤澄为窦轨添了茶汤,轻声问道。

闹出迁都巴蜀事件之后,关陇权贵与李渊关系十分紧张,他们绑架民意,趁机向李渊提出了三个要求。

窦轨说道:“太子殿下告诉我,圣上同意了我们的三个要求,除非襄阳失守,否则决不迁都;同时增兵十万,确保荆州安全。”

“相国又怎么说?”

独孤澄更关心相国这个要求,当初独孤整见势不妙,以年迈入由辞了相国,自此以后,独孤家为首的这一派关陇权贵在李唐王朝的政事堂之中,再也没有利益代表,显得十分被动,一些家族见窦氏得势,纷纷转向了窦派,独孤整这才意识到当初辞相是何等的愚昧,在与窦派合作反对迁都之时,借机提出了让关陇权贵再入一相的条件。

独孤澄现在十分关心这个人选,他希望担任工部尚书的孤独怀恩能够入选,连忙问道:“圣上决定由谁入相?”

“初定人选是豆卢宽,他现在是民部尚书,年后加封平章事。”窦轨说道。

独孤澄闻言,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虽说豆卢宽也是独孤派的中坚之力,但毕竟不是自家人,如果他稳踞政事堂‘六贵’之一,他日未必不会将独孤派领袖之地夺走。

但独孤澄毕竟是搅乱大隋天下的独孤整所带出来的家主,亦是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心知李渊让豆卢宽入相绝非一时半会决定的结果,一定有他所不知的原因,说不定就是窦轨在背后操控。

两家暗斗已有几十年之久,多年造成的裂痕非朝夕之间能够弥补。如今两家都有心将关陇两派合二为一,将之拧成铁桶一般的政治势力,然后像对付宇文氏、杨坚那样,与李渊博弈。但谁都不想放弃主导全体关陇权贵的权利,如此一来,窦轨怎么可能容许独孤家再出一相?

豆卢宽出于自身权利,或许已经投向了窦氏,一旦窦氏在李唐这边占有二相,再加上窦琮这么一个大将军,势力将会如日中天,会有更多独孤派门阀改换门庭,反观独孤氏,只有独孤怀恩这么一个工部尚书,没落已成定局,以后谁还会遵从独孤氏的号令?

梳理至此。

独孤澄端着茶盏慢慢的品了一口,努力保持平静的笑问:“窦公去过别家了吗?”

“当然是不独孤府,我再不智,也不会主次不清。”窦轨摇了摇头,问道:“圣上已经接受了关陇权贵三个条件,那独孤公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将物资运来襄阳,以平抑物价、解京城缺衣少食之困?”

独孤澄淡然一笑,摇了摇头:“独孤家已经泯然众人,如今表态也没丝毫意义,窦公更应该和其实门阀商量吧!我认为豆卢氏向来敢为天下先,一定会热心促成大家意见走向统一。”

窦轨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如何听不出对方的指责?苦笑着解释道:“不瞒独孤公,我事先确实不知圣上决定起用豆卢宽为相,太子上门我才知晓此事。我关陇一脉如今虚弱空前,如果我们此时内斗,只会让南方士族得利,不管出于自身利益,还是为了大局,我都不会做这种龌蹉之事,请独孤公务必相信。”

“我当然相信窦公了!”独孤澄说到这里,便没有任何表示。

窦轨或许并没有在暗中操控,也或许是李渊故意挑拨离间,但独孤氏没人入相却是事实,这让独孤澄心头愤怒之极,纵然是一代天骄杨坚、一代枭雄杨广也不敢断了他们独孤家的权利,困守一方的李渊凭的是什么?真以为独孤氏只有他这么一个选择吗?

一时间,书房之中安静了下来。

窦轨心知独孤澄不信,心下十分苦涩,接着又说道:“此外,太子转给我一道圣上的手谕,我觉得有必要和独孤公商量一下。”

“窦氏请说。”

“独孤公请过目!”窦轨将李渊的手谕交给了独孤澄。

“两百万石粮食、百万贯钱?”独孤澄默默观看了一遍,然后抬头看向了窦轨。

在以前,关陇权贵以整体方式接下年供八十万石粮食、三十万贯钱的任务,然后平摊到各家头上,分两次缴纳;而李渊这一次索要数额巨大,还要求一次性付清。独孤澄倒也没有担心什么,只因李渊钱粮物资匮乏不是什么秘密,急着要钱粮扩军的心情可以理解。

“正是!”窦轨沉吟一下,叹息道:“隋朝兵强马壮,还要扩军五十万,来年若是发动战争,李唐王朝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以杨侗的手段,若是灭了大唐,肯定将所有人的庄园均分给奴仆百姓。反而大唐,现在钱粮物资匮乏,朝廷官仓和百姓义仓中的粮食已尽,军队无以为继,更不要说扩军了,眼下正值寒冬,所有来年的税赋根本指望不上,所以圣上打算用李唐所有商业换取两百万石粮食、百万贯钱。”

“老实说,大唐的商业我看不上,但有了经商之权,各家商队可以大唐治下畅行无阻,不受任何人盘问、盘剥,这样便可将物资贩卖出去,这个才是关键。”窦轨也是商业权的受益者,更知道独孤氏也是如此,所以他并不担心独孤澄会拒绝

“窦公决定怎么分摊?”

独孤澄确实动心了。

以往只能尽情贩卖荆州物资,巴蜀的只能供给李唐朝廷使用,这已经让独孤氏大赚特赚,李渊现在将物产丰富的巴蜀解禁了,也就是说,独孤氏囤积在巴蜀的物资可以换到更多财富,这由不得他不动心。

“我是这么想的!”窦轨见独孤澄的抵触情绪不像刚才那么强烈了,趁热打铁的说道:“我想把这钱粮分成一百份,每一份是两万石粮食和一万贯,铜钱不够,可以拿等值黄金代替。巴蜀商业同样也会划成百份。认购的份数越多,获得的商业经营权就越大。我窦氏决定认购二十份,也就是拿出四十万石糖分和二十万贯钱,另外捐粮十万石、钱五万贯,以帮朝廷度过难关。”

独孤澄闻言吃惊,窦氏这一回下的本钱真够大的。

虽然以前捐赠数额也多,但从没这么慷慨过,这里除了巴蜀商权所存在的巨大诱惑,肯定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原因。

不过窦轨现在还在等他答复,便立即收回心神,沉吟了片刻,道:“这样吧!我独孤认购、捐赠数目也和跟窦氏一样。”

“还有六十份需要分配,我就不多留了。”窦轨心知独孤澄对自己心有隔阂,且急着要跟居于幕后的老家主独孤整商议,便起身告辞离去。

果然不出窦轨所料。

将窦轨送出门外的独孤澄便快速回府,与独孤澄商议,从某种程度上说,决断独孤氏命运的大权还在独孤整之手,倒不是说独孤澄害怕他的叔父,而是叔父钻营一生,其阅历实非自己能及。

听完独孤澄表述,独孤整思索良久,冷冷的说道:“这应该是李渊的离间之策,无非是害怕关陇贵族拧成一股,动摇他的皇权。至于窦氏这么热心,原因无外乎三点,首先,窦轨想当关陇领袖,可是单凭他一脉之力,压制不住我们独孤派,所以借李渊之势而为;其次、窦氏与杨侗无亲无故,即便杨侗以后接纳窦氏,也不会得到多少权利,索性以孤注一掷之法全部押在李渊身上,李渊赢了,窦氏便是最大功臣、前途无量,李渊输了的话,窦氏在隋朝那边的地位没有丝毫变化;”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周、隋二朝都惨遭关陇贵族背叛过,说是臭名远扬亦不为过,杨侗一旦统一天下,眨眼之间就能让关陇贵族灰飞烟灭,他对天下有着绝对掌控的实力,不需要向任何一家妥协,任何一个强大关陇门阀,他都不允许存在,谁强势谁就会死。窦氏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放开手脚一搏,窦氏越惨,杨侗越放心。”

“叔父,窦氏已经找到了方式方法,我们呢?难道也和窦氏一样,自我削弱?”

“这路子,与隋朝没有多大关系的窦氏可以走,哪怕跟着李渊走到死亡,也会博得忠臣之名。我们却不行……”独孤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我们和萧瑀面临的问题一样,两家是杨广最信任的家族,可两家都背叛了。如果我们跟着李渊一路黑到底,只会彻底激怒杨侗,落得灭族的下场…”

独孤澄默默点头,叔父的深谋远虑令自愧不如,独孤整见他眼中深怀忧虑,便笑道:“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杨侗既然开了口,可见世家门阀对他还有用。”

独孤澄想了想,问道:“我们能有什么用?”

“隋朝文武百官,以皇族和关东豪强为主,他需要第三、第四、第五方势力以平衡,否则杨侗的朝廷就不会稳定,只要我们不像以前那么强势,处于他的绝对掌控之中,他就能够接受我们。另外一个办法就是让杨侗不再那么强势,利用李渊、李密二手将他的实力削弱到极致,一旦弱了下去,什么都好谈了。”

“杨侗太强了,二李恐怕估计很难做到这一点!”

“我已经在渤海埋下一枚棋子,并发展到几千名郡兵。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独孤整摇了摇头,苦笑道:“杨侗为了剿匪,将冀州郡兵全部抽到南方,负责剿灭各个山寨,现在被裴仁基分到何地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取得联系了。不过好在杨侗并没发现这颗棋子,可以重新发展壮大,等战争到了关键时刻,这将成为一支毒匕,说不定还能改变战局。”

独孤澄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叔父实在太疯狂了,难道不知事情泄露出去,会彻底激怒杨侗吗?

“放心吧!”独孤整明白侄子担心什么,得意一笑道:“这颗棋子连他的主人都不知道,不会影响到家族的。”

“侄儿明白了。”独孤澄苦笑道。

“你现在做两件事。”

“请叔父吩咐。”

“听说李密在江南不得人心,他苦于粮食不足,却又不敢得罪江南士族,生怕大家造反。你让人去找李密,并告诉他,在江都宁海县有五座大庄园,每座庄园各有粮食五六万石和很多铜钱,让他放心搬运。”

独孤整取出一份地图,交给了独孤澄,“这是五座庄园地图,你务必让可信之人送去,绝对不能透露是我们家的。”

“喏!”独孤澄接过地图,静候第二个吩咐。

“第二件事,就是你亲自去一趟洛阳,设法见到杨侗,然后你向他表明态度,就说独孤氏愿意交出巴蜀八成土地,等他的大军杀到襄阳,我们可以为内应,时机成熟之际,为他打开襄阳大门,引隋军入城。另外,可以助他安抚关陇贵族。”

独孤澄被叔父的大手笔惊呆了,八成土地,那可是二三十万顷的良田呢。

“我们争的是什么?是朝夕之利!而关东士族何以传千年?是顺势而行的至柔之道,他们会全力支持某一个人,但也会和这个人保持一定距离,就算这人完蛋了,也可以另外找靠山,而不会与这个人灰飞烟灭,这才是传承千年世家的正确选择。相比之下,关陇贵族行事太过张扬了,主动参与到天下之争中,搅乱天下之局,赢了固然会获得一时之暴利,但也引起得到天下者的忌惮,所以杨坚父子要对付我们,如果以后得到天下的是李氏,他们也会尽力消弱我们,只因没有一个皇帝愿意有威胁到他的帝位的强势势力存在。我们独孤氏以后也要学关东士族,不争一朝一代之利,顺应大势推波助澜即可,千万不能越庖代俎。”

…………

却说窦轨离开了独孤府之后,一家家的扣开门户,很快将把认购之事尽数落实清楚。然后趁夜入宫向李渊交旨,汇报筹集钱粮的结果。这时候,李渊才刚刚睡下不久,听说窦轨紧急求见,立刻就在在内殿接见了窦轨。认真的听取窦轨述说筹集钱粮详细经过,不时的出声称赞,对各个关陇门阀急朝廷之所需的壮举表示赞赏。

说得更加起劲的窦轨,浑然不知道站在窗前的皇帝嘴角不时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如果他稍加细心,便会察觉到皇帝眼中那难以压制的杀机。

李渊一边假装聆听,一边假惺惺的夸赞,心中却已经对关陇权贵们不抱幻想了。

这帮关陇权贵不是没有钱粮,之所以推三阻四,是不甘心拿来支援朝廷,现在给他们点点甜头便纷纷慷慨解囊,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就解决了长期困扰自己的钱粮问题。

这前后态度,简直判若两人,这足以说明关陇权贵们一点没有变化,还是跟以前一样,个个利字当先,没有一人、没有家顾全大局,如果杨侗给他们许诺一点点利益,他们一定会转身就把他卖给隋朝。

李渊觉得这帮人实在太不可靠了,除了族中子弟外,他已经很难找到可靠之人,便是外戚也不可靠,独孤整、萧瑀是隋朝最大的外戚,他们卖杨广的时候,那才叫一个干脆。尤其是独孤整,早在开皇年间就已经图谋不轨了。

从杨广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的时候,李渊忽然感到十分心惊,念及今日的艰难处境,他已经怀疑独孤整着手卖他了。

在他的心惊肉跳之中,窦轨终于说完闭嘴了。李渊连忙和颜悦色的说道:“请窦相回去告诉大家,朕绝对不会食言,更希望大家一如既往的帮助唐军,只要有所助必有所得。”

“微臣一定会将圣上之意转告大家。”

“窦相辛苦了一天,朕非常过意不去,现在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微臣告退。”窦轨行了一礼,离开大殿。

李渊这个时候却已经没有睡意了,他望着窦轨消失了夜色之中的背影,默默地思忖着对付关陇权贵之策。他觉得留给自己刮骨疗伤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隋军到来之前解决安全隐患,否则第一个叛变的就是关陇权贵。

第602章:指塔赠金,杨广再出征

紫微城宫城以北尚有三小城,为狭长形,自南向北,分别是玄武城、曜仪城、圆璧城。玄武城乃是皇家府库所在地,曜仪城一般是空着,平时只有有限的士兵驻守城门;最北方的圆璧城占地面积最为广阔,是防御自城北而来的敌军,此城除了驻军的兵营,没有一个多余的建筑,敌军若是攻入此城,那便会成为瓮中之鳖,没有丝毫掩体以供他们躲避箭矢。

三城之中,东西长、南北狭窄的玄武城占地颇广,里面屋舍鳞鳞成片,东城北面的含嘉仓城仓场每到紧张的时候,偶尔会借用三城广场晾晒谷物,皇家税赋收上来的时候,三城广场都会谷物铺满,大多数时候是空着的。

阴历二十九这天,杨侗和文武大臣驾临玄武城,众人刚一抵达,双眼都被晃花了。

一双双瞪得老大的眼睛充满了震撼之色,以前在晾晒谷物的时候,他们也看到很多黄白二色,那时候是稻子和粟米,但现在看到的却是金砖和银砖,这些金银堆砌得很有讲究,以座座高耸入云的佛塔呈现在她眼前。金塔银塔南北相对,中间只留不足丈宽间距,以供行人行走。

杨侗穿梭在金塔银塔之间,他的脸一边呈现黄色,一边映出了白色,唯有身上的玄色袍子不为所动,没有被这金银之色沾染。

“臣许敬宗拜见陛下。”

许敬宗站在内藏库的中轴线上,躬身行礼!自此地一分为二,黄白之物垒成的高塔各占一半之地。

“许卿免礼。”

杨侗摆手叫起,转头看向一边的罗士信,笑问道:“士信数过没有,这里有多少座塔、塔高几层?”

罗士信摇头道:“圣上,这里的金银实在太多,末将都看花了眼,没有细数。”

“哈哈!”杨侗高声大笑,望着又瘦又黑的许敬宗,赞叹道:“这都是许卿他们为我大隋带来的财富!“

“不敢当圣上赞誉!”许敬宗躬身一礼,谦虚道:“微臣区区一介文士,哪有这本事啊,这全都是海军将士的功劳。”

杨侗笑着说道:“许卿有个七窍玲珑心,不仅让朕走过九五至尊之路,还凑成十全十美,不错不错。”

“许使君。”罗士信细数一下,果真发现金塔银塔各有五座,每座高九层,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难道倭国比我大隋还要富饶?难道倭国是一个遍地黄金的宝地?”

“禀大将军!”许敬宗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笑着答道:“倭国不但不富饶,反而贫困潦倒,您能想到他们有多穷就有多穷。”

“你们不到半点就弄到了这么多金银,倭国还穷啊?”罗士信一脸懵然。

许敬宗笑着说道:“倭国不仅地小民寡,孤悬于海中,且土地狭小、山地极多、灾害频频,什么地龙翻身、龙吸水、大风暴都有,他们生产力极为低下,虽不至于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当然了,贵族还是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倭国盛产金银,山上的矿藏只是浅浅地埋在土地之下,稍加挖掘便是一处丰盛的矿藏,而金矿遍地皆有,但是这些东西再多也填不饱肚子、御不了严寒,所以他们很富,但却又很穷。大将军可以说他们穷得只有金银。”

“原来如此。”罗士信闻言恍然。

杨侗笑着继续介绍道:“由于海运渐渐发达,他们便和中原王朝交往,用黄金银换取生活物资,中原的瓷器、中原的丝绸、中原的纸张书籍、中原的药物、中原的武器……甚至是中原的地毯、成衣在倭国不能简单用钱财来表示,而是体现出一个人的身份地位。这些中原的物品,在倭国,只有贵族才能享用,若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再有钱也不行,这道理就像以前的中原商人不能骑马、不能纳妾,只准穿黑色布衣一样。”

许敬宗听得却是震惊无比,他也是到了倭国才知道那里的情况,可到了杨侗这里,却说得如数家珍一般,知道的竟然比自己还要详细。

“圣上,您让海军攻伐倭国沿海,为了的就是这些金银?”许敬宗见皇帝心情甚好,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们这半年来,杀得倭国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那鬼地方所谓的城池,城高不盈丈,武器装备差得要命,除了倭人不要命的冲锋之外,杀起来没半点挑战性。海军已经消灭了好些个倭国邦国和豪强,这也是他们获得如是之多的金银的根本原因。

“金银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开拓军人的眼界,让我大隋之兵在战争永葆旺盛的战斗力。”

杨侗肃容道:“我中原文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跟以和为贵的保守之道,和异族相比,始终缺少一份血性,异族来犯才会被动迎战,从来没想过主动征服。”

“开国之初因为战争刚结束,还能保持尚武之风,可是当这一代人相继凋零之后,中原人的血性就会在安逸之中慢慢消失,到外敌寇边之时,才发现无领兵之将、无可战之兵。甚至敌人打入国门了,国内还有很多主和派阻挠军队反击,这非常不可取。”

这个问题其实是每朝每代都不可避免发生的事情,天下大乱之时,造就了无数枭雄、英雄;各跟诸侯想要一统天下,便需要骁勇之将为他们征战天下。在乱世之中,一名优秀将帅格外重要,故而有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之古语。

可天下太平之后,以治理为主。

使得一名名叱咤风云的战将只能无所事事的赋闲在家,一个个将门之后因为无仗可打,只能仰仗父辈功绩混到一个闲职,然而也因为无功可立,很难得到升迁。

名将之后尚且如此窘困,那些没有好出身的武人,要想得到一官半职简直是难如登天,如此一来,愿意学武、从军的人越来越少,朝堂之中的文官越来越多,久而久之,便会造成朝中无战将、文人掌军队的局面。

中原王朝进入这种不健康状态的时候,周边异族却因为弱肉强食的信仰和恶劣的生存环境,战争不断,使得整体战力越来越强,最终造成了敌强我弱,外寇入侵的局面。这是任何一个朝代都无法避免的。史上最典型的就是宋朝。宋朝之富足冠绝各个王朝,但自从没有了战事,大宋禁军的战斗力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从金塔银塔震撼之中恢复过来的大隋文武,大多颔首附和。

大隋以武立国,威压四夷,自然要保持尚武之风,如果全面转向文治,以所谓的仁义道德来教化、约束蛮夷……且不说蛮夷会不会听你的,单是朝中武将就会无所事事,在安逸之中老死,而他们的下一代人因为无仗可打,全面转向文道,武将之家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诗书传家的士族了,出现一两个武将,那也是民间偶尔冒出来的天才,但他们由于出身不好,哪怕能够领兵,也是受制重重,这种武将一般没有死在外敌之手,而是死在内斗之中,因为朝中生怕此人崛起,分去属于他们的利益,所以想尽办法弄死他。

“蛮夷粗鄙,他们信奉的是强者为尊,根本不懂什么仁义道德,施以仁道、王化,不啻于对牛弹琴。我大隋制霸天下,诸国入朝称臣,靠的便是兵甲之利。两晋清谈成风,诗书文章风流百世,然而最终换来的却是五胡肆虐中原!故而,我大隋若想称霸四海,昌盛百世,就必然轻文重武,厉兵秣马、枕戈达旦,不能有一时疏忽!口出马放南山、刀枪入库者,实是是包藏祸心,妄图颠覆大隋社稷、挫我中原搏击长空之锐志!”

“如何让尚武之风百世不渝呢?”杨侗望着文武重臣,自答道:“那就是不断的发动外战,通过战争保持强兵、挖掘和培养新一代良将,唯有如此,军队和统帅才不会陷入青黄不接的局面。”

“圣上!”

孔颖达这位大儒,踱步而出,拱手道:“数千年以来,大乱之后必要大治,唯有如此才能让一个国家国运昌隆。秦末大乱,汉之文景重视生产,远离战火,出现四海升平之景象,造就强盛的大汉王朝,然而到了汉武帝,多番远征匈奴,打得海内空虚、民不聊生,自此以后,大汉由强转弱;我大隋也是如此,开皇年间对内以治、对外以德,使天下大治,武帝登基之后连连动兵,将天下打成了这番模样。”

乔装成亲卫,佩带面甲的杨广一听,面色发黑,好想一巴掌拍飞孔颖达这家伙。

孔颖达尤自不觉的继续说道:“此之种种例子,印证了‘国虽大,好战必亡’之言。然本朝,自圣上入主冀州以来,战争不停,却为何越打越强,这又是何故?”

“‘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这话说得非常好,汉武帝、隋武帝之所将繁荣盛世打穷,是因为他们不懂得战争的真谛。而朕懂了,所以越打越富。”

杨侗好笑的看着一边的杨广,继续说道:“一支十万人的军队,需要几十万名民夫搬运粮食,一石粮食到达战场顶多只剩下一斗,若是战争发生在偏远之处,连一斗都不足,另外九斗被民夫吃了,如果被敌人断了粮道,甚至全军断粮,被敌人歼灭个干净,这样一来,损失的不仅是军队、粮食,还有几十万人民夫误了农时,几场仗下来,国库空了,百姓又因为搬运粮食,使田园荒芜,缴不上税赋,但历朝历代皇帝可不管这些,他们只管照田收税,根本没有想到百姓脱离了田地,无粮产出,如果下面又有贪官污吏中饱私囊,百姓自然就没有有活路,造反还有条生路,不选择必死无疑,因此只能铤而走险。”

“而朕打仗,始终将战争开销转嫁到敌人身上,国库不但不会空虚,反而获利无数;百姓也不用多交一斗米,反而因为大胜之中获得朝廷赠送的牛马,从此过上好日子,他们不会反对战争。如果战争不是为了占领对方的领土,就要对它进行严酷剥削,以敌之财养己方之军民!突厥如此、吐谷浑如此,倭国亦然。”

“朕以为‘国虽大好战必亡’指的主要是民生、钱粮方面,与军队和战争的本身并不大。如果战争不能获得战后红利,那就变得毫无意义。简而言之,战争跟经商差不多,你不赚就得亏本。而朕运气好,这些年从来没亏本过。”杨侗很是得瑟的说道。

全场顿时安静了。

自古以来,中原王朝向来以礼仪之邦自诩,讲究以理服人。而杨侗的话,无疑是有些离经叛道!

但这是隋朝,一个深受胡人思想灌输的时代,他的话引起了其他人强烈共鸣。

“圣上所言极是,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该以铁血雄师来教化他们。”

“这些蛮夷,一向视我中原人为肥羊,一旦中原势衰,边境百姓面临的就是悲惨的荼毒。”

“对蛮夷,我们不能再犯以前的错,决不能对他们心慈手软!”

“……”

“今天这些话,若是落到一帮伪儒耳中,定会说我大隋穷兵黩武。”说这话的孔颖达很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超然与洒脱,他信奉的是真正的儒学,奉行的策略是包容一切、吸纳一切,兼容并蓄砥砺前行不说,还允许农学、算学、工学、医家、兵学等等学说存在,算是一个异类。

杨侗哈哈一笑:“边疆长城是进攻的后盾,是在保证己方百姓不受袭扰的前提下,无后顾之忧的纵兵域外,决不是关押大隋君臣的牢笼。我大隋绝不能固步自封,举国上下要始终怀有进攻之志,打垮了突厥、高句丽,还有西域诸国,西域之外还有很多国家,我们知道东方的大海之中有倭国…谁又知道倭国之东还有什么国家,大隋之南是林邑,林邑之南谁又知道有何国家?西南方向有天竺,之后又有什么国家?现在谁都不知道,只有一一征服、一一见证,才能见识到全新的一方天地,所以,武将绝对不会陷入站在功劳簿上吃老本、无仗可打的窘境。”

“好!”

全场发出一阵哄动。

杨广亦是悚然一惊,侗儿今天这些说得相当好,眼界之宽,比所有臣民都要长远啊!

何止是臣民?

即便是他杨广,以前不也是被当时的繁华迷失得沾沾自喜了吗?若非尚有门阀世家挡在大隋传承的道路上,需要他去将斗垮,恐怕他也会心满意足的自我关闭在紫微城中舞文弄墨的享乐帝王人生了。

正在杨广感慨万端之时,只听杨侗声音再次响起,“孟子云: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我们作为大隋这艘大船的舵手,万不能举步不前,请诸君务必以身作则,永远保持锐意进取之心,倾力打造震古铄今的赫赫帝国,让我君臣之名流传万世!”

武将们只听得热血沸腾,只觉得一股热血自心底涌起,直冲脑际!满脸狂热的望着神采飞扬的杨侗,

高吼道

“大隋流传万世!”

“大隋流传万世!”

“……”

杨侗带着文武百官参观金银塔,且说这么多话,绝非无因。朝中大将都以为来年是统一之年,个个都想参与这场‘最后战役’,执此心态的将军们一旦到了战场之上,会有着用一场辉煌战绩来当自己武将生涯中的‘谢幕’之作的心思,从而犯了贪功冒进、轻敌大意之大忌,他们为了取得局部的个人功劳不顾全局,让友军和朝廷为他的行动负责,结果自然得不偿失。

而没有参战的人,心里更加不好受。

他将这些人带到这里,一是让大家知道大隋统一天下只是起点,而不结束,以后,有的是立功的机会,没必要争一朝一夕之功;二是灌输大隋所占之地并不是天下最富饶的概念,让他们知道大隋之外遍地黄金,培养起大家猎奇探索之心,以使子孙后世的目光瞄向外面,而不是始终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待到场面平静下来。

杨侗指着身边一座金塔说道:“世人常常追求十全十美,然而从来没有人能够得到,‘九’乃是数之极,朕有九塔足矣,若是过于贪心,恐遭天妒。朕便将十中之一赐予诸卿!”

众人都是震惊的看向杨侗。皇帝深谙刑赏之道,赏罚分明、施恩有度!他这一开口,就是把一座金塔赐了出去,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赏砖板一块,以作一年辛苦之嘉奖!”杨侗笑着说道,“诸位拿回去当戒尺,哪个孩子不听话,赏他几砖板。”

“谢圣上!”

众臣躬身一拜。

“塔摆得好,朕见到了!”杨侗看向一边的老宦官杨朝,说道:“除了这一座金塔,余者都收入内藏库,修罗卫帮忙。”

“喏!”

阴明月和杨朝躬身领命。

“许卿!”

“臣在。”许敬宗连忙走了过来。

“你打算入朝为官,还是继续担任海军第二舰队行军长史?”

“禀圣上,微臣愿意继续担任行军长史!”许敬宗心知朝中能人无数,自己在帝都没多少发挥的空间,反倒是在海军第二舰队,乃是灵魂般的存在,只要在立下足够功勋,名气权势自然会接踵而来,那时入朝为官亦是不晚。

“好!你一路辛苦,休息一段时日,年后再去长山群岛,你们以大长山岛为后勤,夺下佐渡岛为前沿阵地,逐步向倭国靠拢。等国内事毕,朕会加派军队。”

让倭国的钱,变成大隋的钱是杨侗征服天下所走出的重要一步,只要金银充足,便可执行金本位、银本位,从而令天下财富疯涌入隋。

“微臣等定不负圣上重托!”

许敬宗激动得脸都红了。

他对冠名郡县之事十分热衷,听圣上之意,以后恐怕会是全部占领倭国,如果能有一个‘敬宗城’、或是‘敬宗郡’,青史留名不在话下,此生无憾了!

“知道这个佐渡岛吗?”

“禀圣上,佐渡岛远离倭国本土,因为它太穷,人也少,岛上多是山石、良田极少,自古为倭国贵族的流放地,臣等便是以此岛为前沿阵地的。”

“巧了!”杨侗兴奋的说道,“朕告诉你,这座岛的大山脉之中埋藏着倭国最丰富的金山银海,如果人手充足,一年采到四五万斤黄金都不成问题,金银就更多了。朕会派一些工匠跟你去找矿。找到矿藏之后,只管抓倭人去挖矿,怎么折腾朕不管。嗯,朕加派三万奴兵与你们,封来弘为沧海都督、你为行军长史,驻地就是这个佐渡岛。莫让朕失望。”

杨侗虽然知道佐渡岛上必然有金矿,可是这么大的一个岛,矿藏到底在哪里就不知道,只能多派人手过去。据他所知,这个佐渡岛最兴盛时期,每年大约可以掘出将近40吨的黄金,白银就更多了。既然倭人都是禽兽,那就更禽兽的奴兵去对付他们好了。

“圣上放心,微臣一定将这矿藏开采出来,人在矿在,矿亡人亡”许敬宗知道要义在于矿藏。

“矿在人在,矿失可以夺回,记住,一切以安全为第一要务。”

“谢圣上。”许敬宗感激无比。

安排了许敬宗,杨侗让在场武将拆了一座金塔,一人分了一块砖板。

分派完毕,众人应命散去,只留下带着面甲的杨广。修罗卫戴面甲很普遍,杨广的出现并没有让人生疑。

祖孙二人一路无话,径直走向弘徽殿。

萧后见到祖孙二人到来,连忙屏退左右,只留下杨沁芳一人在一边为他们斟茶。

杨广取下面甲,望着杨侗苦笑道:“刚才听了你一番话,我才知道我不会打仗,我根本就没有明白战争的奥义。”

萧后、杨沁芳为一愣。

她们清清楚楚的记得杨广灭陈朝统一天下,登基为帝之后,向南打到林邑,向西经略西域,亲手灭了吐谷浑,将广袤的青海道纳入大隋版图,另外还远征林邑,引占城稻入大隋,还派兵渡海征服了琉求,种种战绩哪一个不是在他的统治之下打出来的?可他现在竟然说自己不会打仗,这真是让人奇怪了。

“我发起的战争虽然大都赢了,但是结果和汉武帝一样,赢来的结果是大隋民不聊生、滔天民怨。何也?只因每次战争开启,就会消耗大量国力,打仗打的就是一个国家的人力物力财力。”

“仗不都是花钱如水吗?”杨沁芳问道。

“我以前想的,和你一样,从没想过通过战争获利,甚至这个念头都没有出现过,只要敌人跪地投降,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这种仗打得相当亏本,所以大隋在我手里越打越穷,最后弄得众叛亲离,山河破碎。可这家伙……”

杨广指着杨侗,以一种褒贬不明的口气说道:“他认为战争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谋利,这利既包括疆土,也包括钱财,他通过战争得到的钱粮、牲口、奴隶远远超过支出,所以他越打越富、越打越强、越打下去民心越稳。以前就不多说了,就拿倭国这个蕞尔小国来说吧,这小子只派一支舰队出去,金山银海轻而易举就到手了。对了,到底有多少?”

杨侗说道:“金银各有五万斤,还有一些会陆续运来。”

萧后也不由心底震惊:“这怎么可能!”

那金银之塔她们也都看了,但是当杨侗说出具体数额的时候,依然感到震撼。

“倭国盛产金银,穷得也只剩下金银,等我占领以后,还可以开采出更多。如此之多的黄金,足以使得大隋的国力更上一层楼。”杨侗笑着说道。

“我就好奇了,你怎么知道那什么佐渡岛有矿?”杨广问出了好奇了很多的话。

“金德曼说的。”杨侗早有说辞。

“那女子不过是想利用大隋帮新罗除掉倭国罢了,她的话你也信?”杨广嗤之以鼻。

“试试呗,万一有了呢。”

杨广注视了杨侗许久,直到将他看得发毛,话题忽然一转,笑道:“陈叔宝,你知道吗?”

“陈后主嘛,我当然知道了。”杨侗有点不明白祖父为何忽然说起这个死了很久的文艺皇帝。

“陈叔宝卒于仁寿四年,我追赠他为大将军,谥号炀。”

“噗!”刚喝了一口茶水的杨侗喷了出来,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杨广。

杨广叹了口气道:“陈叔宝贪花好色,整天只知道醉生梦死,不问国事,陈朝大好江山让他糟蹋得一塌糊涂,我做太子的时候便发誓,若我成为天下之主便以陈叔宝为镜。后来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巡视天下,不敢懈怠一天、不敢享乐一天,我这一生就是以陈炀帝为诫的,目的是决不能让我成为隋炀帝。”

“……”杨侗无语之极。

良久,才说道:“陈炀帝除了生一大堆酒囊饭袋,就再也没有什么功绩了,我也怕自己成为了隋炀帝,所以我也拿他当反面教材,不敢贪花好色、勤于政务。”

杨广似笑非笑的道:“我之所以和你谈陈叔宝,是觉得你现在就有点陈炀帝的潜质。”

“皇祖父,您这话我不赞同。”

“我在冒充侍卫在你身边这么多天,也观察了你好几天,发现你其实好色的,不过还好,你比较懂得克制。”

杨沁芳“噗”的一声,狂笑出声。

“毫无根据。”

“金德曼随便说了一句,你就大动干戈去找矿,这么轻信于一个异国女子,你敢说你不是中了她的美人计?”

“这个可真没有。”杨侗哭笑不得,自己好色的根据居然是这个,真是有冤无处申……

“我听说象雄公主、金德曼都想嫁入大隋?”

“确有此事,不过我拒绝了。”

“你是担心皇储之争吧。”

“有一点!”杨侗坦诚道。

“这就是你不成熟的地方了!”杨广微微一笑:“你以后要占领象雄、新罗,以血脉入手是最好的契机,也是最能名正言顺将之纳入大隋版图的借口。至于皇储这方面,你根本不用担心,虽然天天喊着一视同仁,但是小国血脉的皇子从一开始,在我中原王朝就没有继承大统的权力和资格,这类皇子虽然王公大臣尊贵,但和纯粹的汉家皇子根本没办法比,这是什么?这就是嫡庶之别,甚至比血统纯正的庶子还低下无数倍,如果你让血脉不纯的皇子为皇储,几乎等同于把大隋江山送给异族,臣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没有了臣民的支持,你又担心什么皇储之争?”

杨侗呆了一呆,豁然醒悟!

在他眼中,孩子们并无太大差异。

如果他娶了象雄公主,并有了儿子,他会把所有儿子同等对待,可大隋皇帝,是华夏民族的皇帝,要和域外民族划清界限,要是让有异族血脉的儿子继承大统,就跟卖国汉奸没有多大区别。但是这种混血儿到了母亲故国,不但有本国高贵血统,还有天朝上国的血统,贵不可言,他去异国当王理所当然、举国欢庆。这么算下来,好像讨个异族老婆、生个混血儿,比武力征服更容易让异族接受,甚至不能强制,各种政策和教化都能顺理成章的推广下去。

“懂了?”杨广意味深长的问道。

杨侗点了点头,道:“懂了!”

“你现在是不是有点想纳象雄公主、新罗王女,乃至于天下各国的公主?”

“有点!”

杨沁芳酸溜溜的说道:“还说自己不好色。”

杨侗傲然道:“我这是为国捐,为国捐躯、为国为民着想。”

“无耻之尤!”杨沁芳心下鄙夷

杨广懒得理会他们,望着杨侗道:“我帮你解决了一个难题,你是不是应该放我出去了?”

“皇祖母答应,我就答应!”杨广被李渊骗了大半辈子,心中十分不甘不爽,非要亲自入蜀,搅乱李唐的大后方,这几天,天天软磨硬泡。

都快六十的人了,还去巴蜀打游击?风里来雨里去的,要是真的折腾死了,刚刚团聚的一家子岂不都要为你再伤心难过一次?所以杨侗一直不答应。

“侗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想让我上战场,想要让我安稳的活几年,可是我这把老骨头就是闲不住,想为大隋、为你做点事情。”杨广满脸苦涩,语声之中带着一丝哀求之情。

“侗儿,答应他吧!”一旁的萧后长叹一声,心知丈夫有愧于心,想在有生之年再搏一搏,让自己的孙子走得更加顺当一些,“你不让他出去,一辈子也不安心。”

杨侗也大致明白祖父之心,换成自己恐怕也会这样,见到祖母也同意,自然不能出尔反尔,沉吟道:“让我答应可以,但您只能当军师,绝不能冒险出战。”

杨广高兴道:“我一直要亲眼目睹大隋重新统一,所以这些年一直没有亲自出手,你们大可放心。”

“除了沈光,皇祖父还需要何人辅助?”

“杨义臣和沈光足矣,谁都不需要,对了,我们在巴蜀的军队名叫太和军,别又闹出自家人杀自家人的事情。”

杨侗点头道:“我派百名修罗卫到皇祖父麾下,主要负责飞鹰传信,以便两边联系。”

“这样再好不过了。”杨广也没拒绝。

第603章:杨广之规划

谈话完毕,杨侗陪祖父母在弘徽殿用过膳,嘱咐了几件事,杨侗前去圣武殿处理公务,杨沁芳像个小丫头似的亦步亦趋。

萧后喝了一口茶,问道:“你觉得芳儿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杨广不解的看向萧后。

“芳儿?”

“芳儿仿佛画中美人一般,气质端庄高雅,质朴内秀,没有一丝轻浮之气,很不错。对于女孩,我的要求不高,不用有太多的才华,但必须有德,懂得孝敬长辈、尊重丈夫、严于律己,这就够了。”

“装的!”萧后气呼呼的说道:“这丫头学了一身武艺,这几年偷偷出去剿匪,杀了不少土匪。”

杨广惬意的喝了口茶,说道:“文武双全,很有我们家的风范!”

“可是这丫头喜欢侗儿!你说我能咋办?”杨沁芳的婚姻是个老大难,萧后十分郁闷。

杨广心下一惊,他想不知此事呢,沉吟了片刻道:“以芳儿的身份,天底下恐怕没人敢娶她,如果她喜欢侗儿,把她留在宫中又何妨?只要让大家知道她不是姓虞就行了,而且你也说这妮子性格刚烈,若是你强迫她嫁给别人,只会发生悲惨之事。”

萧后也叹了口气,知女莫若母,芳儿这孩子外柔内刚她是极了为了解的,知道她一旦打定了主意,谁劝也没用,现在只有杨侗能让她听几句。

“唉!”

萧后摇头叹息,对于这个闺女,她是操碎了心,儿女债真是永远也还不完。

“知道芳儿身世的人不少,至少杨恭仁、杨善会、杨师道、李景他们这些老臣知道,我改天问问她,若她一心想跟侗儿,便诏告天下,说她是忠良之后即可。”

“你看着办好了!”杨广很不负责任的说道

“南阳呢?难道把宇文士及抓过来团聚?”

“这肯定不行!”杨广愤然道:“宇文化及造反,宇文士及顺应形势,这些我认了。但是他跳出来,当着我的面,把一些稀奇古怪的骂名往我头上安,这就不对了。”

“行了!我知道了。”打断杨广的话,萧后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没错,全是这个天下有问题,错在我当初没有好好跟你解释,错在那些追随你的臣子不该没劝你,我说得可对?”

“呃……”杨广瞪圆了眼睛,好像真是这一回事,要不是虞世基他们报喜不报忧、欺上瞒下,自己早就知道天下早就四分五裂了,哪敢在江都宫中潇洒,不过这天下终究在他手中大知的,这话说出来的话,似乎就太不负责任了,如果连失败都不敢认,自己还是杨广吗?

“行了!我杨广还不至于那么无耻!”迎着萧后揶揄的目光,杨广十分难堪的说道:“我的前半生没有遭遇过重大挫折,而雁门之役使我颜面扫地,深感雄图伟略已然成过眼云烟。再加上大隋天下动荡如风中残烛,内忧外患,使我丧失了重整河山的勇气与信心。此后窜身江左,以求偏安一隅,只想为自己好好活几年,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结果发生了江都宫之乱。我颓废了一年之久,在兄长的劝导之下慢慢恢复,本想在南方重振旗鼓,可是见到侗儿做得比我还好,对世家的压制也更彻底,我也就懒得竖起大隋旗帜,索性就另外一种方式为大隋尽一份力。我现在都后悔来洛阳,要是知道被这小子‘软禁’在宫中,我绝不回来,现在一点都不自由。”

“舍不得你的江南美人?”萧后看着抱怨的杨广,有些好笑道。

“哪有啊!”杨广委屈惨了,大表忠诚道:“我这些年像耗子一样东躲西藏、朝不保夕,哪有心思玩女人,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

萧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叹息道:“我知道的阿摐,当了太子和皇帝就变了。”

“这不又变回来了么?”杨广握着妻子的手,深情款款的柔声说道:“你放心,我以后还是你的阿摐,再也不变了。”

萧后心下喜欢,反握丈夫的大手,嗔道:“油腔滑调,也不知你跟谁学的?”

“侗儿啊!”杨广毫不客气的把杨侗卖了,过了劫后重逢的喜悦之后,回过神来的萧后开始不满了,受骗的感觉油然而生,想她这几年念经礼佛都付诸流水,心中大是不忿,再也不理了杨广。直将杨广急得团团转,急病乱投医的向杨侗求教,然后杨侗教他‘脸皮厚’这一大招,果然效果大增。

当然了,这也是萧后自己的原因,她不过是气杨广多年不来联系罢了,又哪有什么化不开的怨恨,毕竟都是有了重孙子的老夫老妻了,哪还会像小青年那样闹别扭?

“你都一把老骨头了,真要去巴蜀啊?”萧后担心的说道。

“侗儿前天不是让那个孙思邈帮我把脉了嘛?他说我脉搏沉稳有力,体魄强健,若不知我的真实年纪,只听脉搏的话,根本就是四十岁壮年的脉搏。这是我常年练武,打好的底子。”

“这也是我同意你出征的原因。”

“放心好了,我又不会扛刀子上阵杀敌,不会有事的。反倒是侗儿这小子,都是一国之君了,还时不时上阵砍人,这很危险、很要不得。”杨广祸水东引道。

“侗儿是大隋战神,杀得四塞俯首称臣,在万军之中纵横驰骋,斩上将首级都不在话下,是你能比的吗?”萧后骄傲的说道。

“我怎么觉得我现在一点地位都没有了。”杨广苦笑道。

萧后气势睥睨的瞪着杨广,“你要什么地位?谋朝篡位当皇帝?然后再把天下弄得四分五裂?”

这三连问直将杨广呛得半死,瞪着萧后好久,哭笑不得的说道:“我为了子孙免受谋朝篡位之苦,才把天下弄得四分五裂。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蒸蒸日上之势,一切都朝着我所希望的方向发展。我谋朝篡位?得有多么的愚蠢啊。”

萧后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个活死人到底要装死到何时?老是在宫里瞎逛,迟早会造成难听的流言蜚语。”

“天下重新一统,我让侗儿宣布我没死的消息好了,到时候,天下必将大吃一惊。”杨广煞是得意的说道。

“然后呢?”

“然后放下一切俗事,和你们姐妹游山玩水,饱览大好河山。”

“真的吗?”萧后闻言大喜。

“自然是真的。”

杨广笑着点头,颇为感慨道:“别人都说我从父皇手中接下来的江山国泰民安、鼎盛无双。实际上是内忧外患,只因父皇革新吏治,开科取士,动摇了天下世家门阀的根基,从而使大隋皇族与关陇权贵、关东士族、南方士族的矛盾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外患,有突厥、有吐谷浑等等群狼环伺,内忧,关陇诸贵凌驾朝堂、掌控了几十万禁卫,又有南北对立对立、世家勋臣对立,几令朝廷政令出不了大兴、洛阳……上百万关陇府兵部众吃空饷,他们不事生产、不纳赋税,使朝廷财政越加艰难……越是深入了解,越发现大隋江山是一个烂摊子…我有心励精图治,掘弃弊病,却困难重重…为了天下安定,不会发生叛乱,很多时候都得妥协、向关陇贵族妥协、向关东士族和南方士族妥协。”

杨广低声叹了一口气,终于道:“大业帝,看似光芒万丈,其实是处于群狼之中的孤家寡人。每天面对一群骗子,每天要绞尽脑汁来分辨,他们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句是害人……个中滋味委实难以描述。”

“骗子?”萧后有些不可思议,她还是第一次听杨广了这么关于朝堂的事情。

“不错。”杨广笑着说道:“我那时候的文武百官,都是天下最聪明的骗子!这些骗子每天都会用不同谎言来蒙骗我。这个来谄媚、那个来害人。真心为公的还好;但大多数都是为了一家之私、一派之利。”

“臣子们无时无刻揣摩上意;作为孤家寡人的皇帝,自然也要揣摩臣子用意所在。几百上千人揣摩一人之所思当然容易了,但一个人要看透成百上千之心,简直是难如登天。”

“也有人说我对功勋赫赫的张须陀、鱼俱罗、杨义臣等大将刻薄寡恩,但他们哪知道,这些武将是那种让人一看就能猜到底的简单之人,他们根本不适合入朝为官,一旦他们入朝为官,用不了一年,就会让人排挤至死。放在外面,反而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尤其是张须陀,我多次让人将他画像呈到帝都,实则是在告诉其他人:‘张须陀是我杨广的人,你们不能动’,再加上他一直在外,地位不高,因此没人觉得他是威胁,这才安然无事。”

“可以说,我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没一天快意过,皇帝宝座给我的只有如山重担。可妥协到头,天下还是乱了。”

萧后闻言默然。

“现在好了!我终于能够放心的丢下这个沉重的包袱。我告诉你,天下之大之美你无法想象,而这个紫微城,不过是天下最大的囚笼而已,我一直就不喜欢这种。”

“还不是你修的?”萧后笑道。

“所以,我很少在大兴宫、紫微城久居。”

第604章:败亡前的疯狂

圣武殿,充当御书籍的一间偏殿。

杨侗坐在一张御案之后,案头之上的奏疏堆积的如同小山一般高,他一边扶额,一边翻看批阅案头之上的奏折和军报。年底了,各郡都送来一年的总结,以及来年的规划,还有一些做不了主的,希望朝廷尽快决断,官员调动、钱粮调动、边境布防、官吏贪赃枉法或是不作为之类的事情不胜枚举,朝廷内部也有许多大事需要皇帝同意。

杨侗终于明白古代为何明君少、昏君多了,要当一个明君,真是苦不堪言,奏疏如山一样放在你面前,你就算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会骂娘。更令人抓狂的是,你处理好了一本奏疏,马上送来十本,这不是要人命吗?他现在只希望自己的儿子快点长大,然后将这些玩意扔给他,以便自己当个逍遥自在的太上皇。

他嫌弃大殿内太过闷热,憋闷得心头烦躁,命人打开大门,冷风吹来,让充血大脑舒服了很多。短暂的休息了下,又投入到了这无聊奏章之中。

“圣上,庐江公主和阴将军来了。”

“宣!”杨侗忙得连头都抬不起,观看着兵部的募兵计划,以及钱粮安排。

一会儿,杨沁芳和阴明月走入殿内,躬身施礼:“参见圣上。”

“有大事就说,没事自己坐。”不是正规场合,杨侗向来比较随意。

“你批阅了足足一个下午了?”杨沁芳在些震惊的问道,最开始,她在一边静坐观看,不到半个时辰就耐不住,跑出去找卫凤舞她们打雪仗。

“各郡都有来年计划,修路、修水渠等等项目不数枚举,这些都要认真观看,政绩工程一律驳回;而实实在在的实事,要看详细……实在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处理好的。”

“难道你不会让各部尚书、侍郎先挡回一批?”

“权限以内的,他们都已经处理了,不然会更多,而这些都要朕来经手。有一些郡守的奏疏是通过人力送上来的,到这里已有两三个多月了。朕也不怪他们,实在是大隋疆域辽阔,又加上年底各地都下雪,消息传递不便,好在今年修建了不少官道,还有很多官道也在修建之中,以后会更好一些。”

杨广这话说得一点没错,大隋的基础建设一般以修路为主,去年重点是开凿太行八陉,为此动用了几十万名奴隶,把军都陉、飞狐陉、井陉等入陉再次加宽拉直,极大地的便利了幽州和关外、冀州和并州、冀州和并州的往来。

而今年,除了修缮洛阳,更多奴隶修建了北起定襄,南到河东郡芮城县黄河边的驰道,这条宽敞平整的的驰道,极大地便利了从草原到洛阳的交通,使定襄到洛阳的时间缩短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如果以后在上面铺上木轨,搞上马拉火车,运力更大、耗时更短。

“休息一下吧!”

杨沁芳说着,径直来到杨侗身后,也不理阴明月那张冰冷的脸,将一双玉手搭上杨侗肩头,微微用力。

百炼精钢也怕绕指柔。

这是某一个人以前过说的话,杨沁芳一直谨记在心。

皇帝面对杨沁芳温柔若水的讨好手段,享受着她略显生疏的按摩技巧。

“如何?”

杨沁芳言语之间讨好的味道不加掩饰。

“马马虎虎!比明月差多了……”实话实说的杨侗忽然‘咝’的一声,道:“力道太重了,疼。”

“我不会啊,控制不好力道,都说熟能生巧,慢慢地就你习惯了。”杨沁芳巧笑倩兮的说完,然后又重重一拧。

阴明月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的在一边看着,目光之中不时闪过一抹心疼之色。

“行了行了!”杨侗让杨沁芳整治了好几下,生怕被这没轻没重的家伙掐死,连忙站了起来,看向多次欲言又止阴明月:“明月,你有何事?”

“请圣上过目!”阴明月将一份情报呈上,并说道:“这是从襄阳发来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哦?让朕看看。”

杨侗接过一看,却是独孤氏通过商部送来的信件,乃是独孤氏老家主独孤整亲笔所书,他在信中委婉的表达了独孤氏效忠大隋的意愿,并说新任家主独孤澄会在年后入京求见。

实际上,独孤氏并不是第一个表示和大隋合作的关陇贵族,早在几年前,韦氏家主一直让他的次子在邺城‘公关’,本人也多次求见韦太后,只是韦太后和杨侑当初最最艰难的时候,韦氏抛弃了他们母子,所以韦太后对这个族兄恨之入骨,若非为了配合杨侗,韦思齐哪能见到韦太后啊。

而独孤氏一直就有心跟杨侗和解,只不过老家主亲笔信、新家主亲自入朝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显然是李渊的处境,让大家都不看好,为了家族之利,这些关陇贵族大佬不得不加快与大隋合作的进程。

这些人的作为,杨侗并不奇怪。

关陇贵族们为了保住家族财富和未来,是不可能把前途命运压在李渊一家之上的,尤其是在李唐被大隋压制得抬不头来的时候,更不可能为李渊陪葬。

杨侗看向了阴明月,笑问道:“还有何事?”

“你们退下去。”阴明月对几名磨墨的宫娥使个眼色,几人行礼退下。

阴明月的郑重,让杨侗好奇无比,笑问道:“出了何事?”

“说是李渊武川卒权限扩大,权势凌驾在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之上,已经上升到抓官、杀官的地步了。”

杨侗呵呵一笑:“这是败亡前的疯狂,还有呢?”

“零零一发来鹰信,称是武川司下一步打算对付关陇可能跳。”

“确定?”

“零零一深得李元吉倚重,是他的头号心腹,而李元吉本人暴戾成性,除了杀人打猎、抢占良家女子,根本没有耐心处理各种杂务,武川司的所有事情,都绕不开零零一。”

“那李元吉近来有何出格表现?”

“杀了兵部数名官员,另外几人侥幸不死,也残了。”

“李渊呢,又有何表现?”

“武川司是李渊手中的利剑,一切都是李渊在指使,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死亡。除了给死者加官晋爵,还下旨搞什么三堂会审,可谓是重视之极。可笑的是,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最后却把责任推给了武川司的审讯官,说是审讯官为了博得李元吉好感,私用酷刑,导致数人死亡,而李渊为首的伪唐君臣都默认了这个结论,然后杀了几个武川司的卒子。”阴明月快速的说道。

“朕知道了,传杨恭仁和房玄龄、杜如晦、凌敬来见朕。”

“喏。”

第605章:谋李渊,拟设内阁

圣武殿御书房,一名修罗卫快步入殿,向杨侗躬身禀报“圣上,左仆射等人觐见……”

“宣!”

“微臣参见圣上!”

不一会儿,恭仁和房玄龄、杜如晦、凌敬步入大殿,躬身行礼。

“坐!”

“谢圣上。”

“刚才阴将军来报,说是李渊的武川司权力进一步扩大,已经高到了抓人、杀人不用上报的地步。杀了好几个兵部官员之后,以敷衍了事的方式结案了。”杨侗大致的介绍了一下,并没有急着把零零一的推测说出来,以免得影响到大家的思维,而是问道“李渊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诸人虽有所思,但却没有人说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杨恭仁。

杨恭仁是大隋第一臣,众臣之首。虽没有明文规定先来后到,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当以杨恭仁为先,以示最基本的敬重。

“禀圣上!”杨恭仁拱手一礼,沉声道“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动作,但从武川司权力的扩大,微臣也能猜一二。”

“请左仆射说说看。”杨侗笑道。

“伪唐朝廷一直在还债,这债务主要是军队的旧债,从李渊入主关军至今,他的军队前后后后阵亡者,不少于二十万人,如果加上被我大隋俘虏的将士,少说也丢失了百万名青壮,这就意味着他损失了百万套比较完整的装备,之后扩军,又需要打造新装备,如此开支,足以拖垮一个国家,哪怕以关陇贵族的雄厚根基也支撑不住,更何况,关中之战发生得太过突然、结束得太过迅猛,导致李渊和关陇贵族放在关中的财富带不走一颗米、一枚钱,几乎是净身出户,所以李渊一年比一年难过。据臣所知,李渊对阵亡将士的抚恤拖到今日也没有支付清楚,听起来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事实,主要原因是他造反以来的这些年一直打败仗,可谓是旧债未清、新账又来。”

众人都笑了。

杨恭仁笑了笑,又继续说道“眼下,我大隋宣布扩军五十万,李渊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怎么办?只能与我大隋搞‘军备竞赛’,但伪唐的实情是国库空虚,财力入不敷出、日渐枯竭,他不打关陇贵族的主意又能如何?尤其是独孤氏,当年是号称天下第一的大富之家,又是扶持李渊造反的主力,本着狡兔三窟的原则,他们在巴蜀囤积的财富自然不会少比关中少多少,所以李渊拿富足的关陇贵族开刀,理所当然,这是其一。”

“其二、伪唐岌岌可危,各个门阀世家见势不妙,一次又一次的派出代表朝隋,频繁的往来让李渊心生恐惧,担心这些人在关键时刻于背后捅刀子,与我大隋里应外合,所以他不管是出于稳定江山,还是钱粮、军队等方面出发,都需要除掉关陇贵族。”

说到这里,杨恭仁很是感慨的看了房玄龄一眼,这一切,都中了房玄龄为搅乱伪唐时局设下的阳谋——‘伪装对门阀世家解禁,使伪唐内乱,利用李渊之手除掉天下世家。’

“诸位以为左仆射说得如何?”杨侗笑问。

“左仆射之言,臣完全赞同。”房玄龄拱手道“李渊是在关陇贵族支持下,夺取了并州、关中,他绝对不容许这一幕于伪唐内部重演,况且打击关陇贵族,他能够获得钱粮土地和士兵,能大大的提升伪唐的实力,说到底,李渊完全是被我大隋逼急了,不得不孤注一掷。”

“臣附议!”

“臣附议!”

李渊的用意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杜如晦和凌敬也没什么好说的。

“拖到今天才实施已经晚了,哪怕他以快刀斩乱麻之势杀了关陇贵族,但仅以一个巴蜀的国力就想对抗拥有大半个天下的大隋,门都没有。更何况他的军队就那么点,朕不信他还能夺回关中、夺回并州、夺到整个天下,现在不管他怎么折腾,也不过是临死之后的疯狂而已。”

杨侗说到了这里,问道“李渊有两种手段,一是彻底铲除关陇贵族,二是杀一派来威慑另一派,以使对方老老实实的交出钱粮、土地和人口。诸位以为他用何种方式?”

“如果臣是李渊,会用第二种。”杨恭仁说道。

“理由?”

“第一种手段牵涉面太宽,李渊要想同时解决独孤派、窦派,时间上不允许,因为我大隋不会给他这个时间,这是其一;其二、他承受不起众叛亲离的代价。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杨恭仁看了杨侗一眼,继续说道“李渊军政不行,却是一个玩弄权术的高手,他到了五十多岁才享受到帝王之位的甘美,而李建成已经三十多了,他生怕儿子篡党夺权,所以扶持李世民加以平衡;而为了平衡朝堂,在入主关中之后,李渊以裴寂、刘文静、独孤整、窦威、萧瑀、陈叔达为相,这六人之中前二人代表元勋派、中间二人是关陇权贵、后两人则南方士族,但认真观看,又会发现这六人自成一派,加上李孝恭为首的宗亲派、柴绍为首的外戚,计有八大派别,而宗亲之中,又分为李孝恭、李神通、李孝基三小派,外戚亦是如此。”

“这和李渊除掉关陇贵族有何关系?”

“关陇贵族以军武起家,如果李渊一口气除掉关陇贵族,那伪唐军中再也没有一个派别能够制约李世民为首晋王派,这将不利于李渊的帝位。依臣之见,李渊如果选择杀一派、拉拢一派的话,那被杀的必将是与李世民有极大关系的独孤派。”杨恭仁最后断言。

“我去!”杨侗嗤之以鼻,冷笑道“都快完蛋了,还不忘他那帝位。这老家伙真是没救了。”

“李渊确实没救了。”杜如晦笑着说道“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圣上不但有诸多强大外敌,甚至内部也是问题重重,尤其是人才严重不足,连个治理地方的人都很难找到,还要承受天下世家的口诛笔伐。而李渊在造反之初,本来是很有前途,有关陇贵族、关东士族、南方士族支持,又占据表里河山的并州、控四塞而制天下的关陇之地,还有富饶的巴蜀、荆襄为产粮重地,其庞大的人口、人才和钱粮根基,如同战国时期的秦国一般,如果君臣团结一心、用人得当,我大隋哪怕最后胜了,也未必会走得如此平稳。只可惜,李渊刻意挑起李建成和李世民纷争,又把臣子细分成无数个大小派别,各种内讧毁了大好前途,而罪魁祸首便是李渊。”

杨侗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朕当初名声极差,大隋名声更臭,如果李渊也在开科取士,朕的科举恐怕真没什么人来参与。不过事情既然走到了今天,哪怕李渊悔断肠子也回不去了。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做?难道就这么被动的眼睁睁看着?”

话音刚落,大殿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四位重臣默默地思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房玄龄站了起来,拱手道“圣上,臣有一策,或许可以让伪唐闹得更多一些。”

“说吧。”

“来年开春,我大隋的主攻方向是李密、林士弘、孟海公,以及岭南冯盎!”房玄龄笑着说道“但是按照我军出兵的惯例,向来都会以李渊为先,所以李渊并不知我军明年的进攻方向,以为灭唐是首要选择。有鉴于此,臣以为我们可以遣使出使襄阳,就说我大隋愿意和李渊签订一年的停战协议,停战的条件是伪唐割让襄阳、舂陵、竞陵、夷陵,如果李渊同意,就让他立刻退回巴蜀,而我大隋则是凭空获得荆州四郡。”

“以我军当前实力,加上即将募集到位的军队,来年完全可以多边开战。玄龄为何还要给唐朝一年的喘息之机?”杨侗问道。

房玄龄笑着说道“李渊有一年时间练兵,或许在军队上有所建树,但地盘只有一个巴蜀,哪怕他卖命发展、训练军队,也不会有多少军队,更不会强到哪里去。一旦李渊自我孤立在巴蜀,李密、林士弘、孟海公冯盎便陷入无援的地步,灭起来更加容易,接下来便可以用全面开花之势将李渊灭在巴蜀!”

“以上是军事上的体现;另外一点则主要体现在长远的政治稳定。只因停战协定一旦签署,伪唐虽然有了一年时间的喘息之机,但孤掌难鸣的李渊为了保住巴蜀,只能穷兵黩武的将整个巴蜀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从而让他彻底的失去民众支持,为我大隋统一、治理巴蜀打下坚实基础。”

房玄龄见众人认真聆听,沉声道“伪唐就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实际上它的内部已经慢慢的枯萎了,只是现在还没有彻底表现出来,如果我们过早的灭了它,很多人会怀念枝繁叶茂的伪唐,再加上我大隋的施政纲领,是以世家门阀失去利益前提的,难免会有人对获得一切的伪唐念念不忘,到时候,那些遗老遗少对我大隋不满之下,必然有人试图恢复伪唐;如果我们不着急,等到伪唐颓势尽显,治下百姓民不聊生,纷纷视伪唐如洪水猛兽的时候再把它歼灭,就不会有百姓怀念伪唐了,即便遗老遗少造反,也不会得到几个人响应。就像王世充一样,如果在他执行均田制、与民休养的时候灭亡,现在一定有人怀念,但是他灭在穷兵黩武、洛阳民不聊生之后,所以洛阳百姓对我大隋军队的到来夹道欢呼,视我大隋为救命恩人。”

杨侗这才恍然大悟,“玄龄深谋远虑,朕万分佩服。”

“不敢!”房玄龄谦虚的说道“其实此策,也是建立在圣上占一地、治一地、稳一地的基础之上。”

“圣上,臣以为房尚书此策可行!”杨恭仁想一想,又说道“圣上不是常说盟约是用来撕毁的吗?我们对反贼要遵守什么协议吗?如果伪唐已经怨声载道,我们又不想担负这个恶名,大不了制造出唐军撕毁约定,先行攻打我大隋的事件好了。”

“左仆射高见。”杨侗笑了一笑,问向房玄龄“如果李渊不答案停战呢?”

“不应该就算了,反正我们又不损失什么。而且遣使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停战协定。”

“主要目的是什么?”

“拜会关陇贵族各位家主,让李渊和他们的裂痕进一步扩大,最终目的是让李渊对独孤氏不信,对窦派也不信,迫使他一步到位的歼灭关陇,造成更大内乱。”

“诸位以为如何?”杨侗笑问道。

杨恭仁笑着说道“完全可行!是否签署停战协定,我们都大占便宜。”

杜如晦、凌敬亦是笑着点头

杨侗问道“何人可为使?”

“微臣愿意效仿先贤,自荐为使。”房玄龄拱手请命。

杨侗看了旁边的杜如晦,道“玄龄为正使,克明为副使!年后出使襄阳。”

“喏!”

房玄龄、杜如晦拱手应命。

……

见此事差不多了,杨侗指着案头之上那一大堆奏疏,说道“朕一个人批阅如是之多的奏疏,忙不过来不说,还因为批复的结果是一家之言,容易出错,朕准备成立一个类似于伪唐‘政事堂’的机构,协助朕处理奏疏。”

这绝不是杨侗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一个人的精力有限,精力不济是一回事,还容易出错,最关键的如果不设这么一个机构,难保以后会出现懒政的皇帝,一旦他把奏疏批阅权随手丢给一个亲信,那这个王朝离完蛋不远了。所以他觉得应该成立一个类似于内阁、军机处的机构,一来可以帮助他处理国政,二来也是想把这个机构制度化,以免以后出现后宫、太监、权臣批阅奏疏之事的发生。

杨恭仁是个一心为国家着想的人,听到杨侗这么一说,便皱眉道“圣上,伪唐的政事堂由六名大员组成,只要加封平章事,即可称为相国,凡重大决议,李渊父子都会与这六相商议,但是这么一来,此六人的权力进一步扩大,朝廷的大权几乎在这六人之手,如果我大隋照搬过来,对我大隋的长远发展着实不利啊。”

“左仆射所言极是!”房玄龄亦是肃容道“其实之前的大隋,就有类似‘政事堂’的存在,比如说帮助文帝理政的‘四贵’、辅助武帝的‘选曹七贵’,甚至是王世充的‘七贵’……都与李渊的正事堂类似。这些人个个身兼数职,就拿‘选曹七贵’中的裴矩来说,除了是七贵之一,还是黄门侍郎,其余人等也各有职司,个个权势涛天。“

“‘选曹七贵’相互勾结,你的人今天要晋升,其他人皆都通过,到明天,我的人要晋升,你们也得答应,使这机构成为这七个人权钱交易之圣地,其他人想到得到晋升难如登天。”

“到了大业十二年,武帝巡幸江都。当时代君处理国政的‘六贵’除了左仆射,还有裴矩、裴蕴、苏威、宇文述、虞世基,左仆射因为廉正不阿,遭到另外五人的排挤诬陷,最终被外放为河南道大使,孤身一人、兵卒全无的跑到中原当‘讨捕盗贼’。由此可见,这种部门一切全靠里面的官员自觉,如果有一个人有私心,就会带动其他人效仿,着实于国不利啊。”

这种机构的设立,无疑会形成一个小小的决策集团,权力过于集中未必是好事,所以杨侗之前就明文规定凡是涉及到制度和律法的出台,必须要经过朔望朝参来决议,这就是为了分散决策层的一部分权力。

如今的早朝分作三种最隆重的就是元日和冬至日举办的大朝会,敲锣还要打鼓,仪仗车辆摆得老长,接受群臣以及周边邻邦使者朝贺;第二种是每月的初一、十五举办的朔望朝参,这一天文武按品级就位,皇帝始出坐御座,群官在典仪唱赞下行再拜之礼,在京九品以上文武官都要出席,礼节大于实效;第三种则是每一举行的处理日常政务的常参。

也就是说,三种早朝只有每日举办的常参在办实事,而杨侗现在将制度和律法出台,以及各种大事放到朔望朝参决议,实则是把朔望朝参提为办实事的朝会,这么做的用意有三一是削弱了三省十部的权限;二是让九品以上的文武参与重大军政事务的讨论,每个人都有权发表意见,集众人之智为朝廷所用,这种全新的朔望朝参深受百官欢迎,主要是杨侗将一部分权力分给了百官,让百官都享受到参与和决定国家大事的快乐;其三、提升低级官员参与感、归属感,和做事的积极性、主动性,最终为国家培养有思想、有头脑的中低层官员,于国家的长久发展有利。

对于杨侗这种分权行为,杨恭仁等人非但没有异议,反而抱以支持态度,就算他们这一代人能够谨守本心,但大隋需要传承下去,各部未必的继承人就未必能够守住初心了,杨侗改制分权对大隋的传承百利无一害,大家乐见其成。

现如今听到杨侗说要在大隋成立一个权力集中的‘政事堂’,在场四人是个个反对。

杨侗心下感动,笑着说道“类似于政事堂的部门的建立势在必行,也是制度发展的趋势,就拿朕来说吧,现在年轻,还能处理了如山的奏疏,但老了以后呢?另外一个原因,则是继承皇位的是一个懒惰的子孙,他随手就把奏疏丢给亲信处理,后患更加让人无法想象。所以,有的机制提前设立是好事,而作为制度制订的一代人,我们还有几十年时间来完善各种制度,还有几十年时间来取长补短,我们不能因为‘政事堂’的危害,否定他的利处。”

“圣上既然有想法了吧?就不用卖关子了。”听到杨侗这么说,杨恭仁精神抖擞的笑问。

三省六部制和军制、地方制在杨侗之前,处于探索的草创阶段,经过杨侗的指点,大家一一完善成了今天的官制,虽说杨侗没有参与到各个细节,但他厉害之处就在想人之所不能,他稀奇古怪的想法才是最让大家钦佩的地方。

“请圣上明示。”房玄龄亦是期待的说道。

杨侗说道“‘四贵’、‘选曹七贵’、‘政事堂’等等类似机构的危害主要源自兼任数职。所以选人用人和制度十分关键,如果让朝中重臣兼任,权限会无限放大,然后又走老路。用新人也不行,因为他们没有理政、执政经验,每个人都是纸上谈兵,于国无利。与前两者相比,退出官场的老臣比较合适,这类人经验丰富,可以让他们充当朕的幕僚,处理奏疏,继续为朝廷发挥余光余热。他们只有拿俸禄的虚职,有理政、议政、参政权,但却没有决定权。每一份奏疏批阅完毕,举手表决出结果,并在奏疏之中,夹带或是贴上每个人见解和主张,以便皇帝过目。皇帝过目批复之后,再给中书省决策、门下省审核、尚书省执行。”

就跟后世的政协一样,就算你吵破喉咙,但最后还被卡得死死的,想干涉朝政,门都没有。

杨恭仁沉吟片刻,道“圣上此法极妙,不但减轻了皇帝的压力,还不会造成权力集中于一个小群体的手中;就算里面有人有私心,并影响到皇帝决策,但还有中书门、门下省、尚书省把关,如果层层考核,能够将危害降到极低。”

“微臣这里有一个问题,如果成立这么一个部门,必然会有主官,如果此人将另外几人吸纳为他的人,是非对错还不是由他一个人说了算?”杜如晦说出了自己的主张。

杨侗说道“朕称这个部门为‘内阁’,内阁计有成员七人,不设凌驾他人之上的主官,彼此之间的身份地位是对等的。每个人主事一天,到了第二天,就轮到另外一个人,七天一个循环。”

如果给予内阁执政权、决策权,且设立一名首辅,‘内阁’迟早会成为朝廷事实上的主宰,而首辅也出会成为张居正。

在万历年间,张居正相当君主立宪制的首相,至于万历帝,则沦为象征性的摆设。

张居正能够做到这一点,首先是当时的万历皇帝还是个孩子,身为帝师的张居正,一句话就影响到万历皇帝的决策;再者,万历帝批阅之时,是在大太监冯保指导下完成的,而冯保又和张居正关系密切。张居正在内阁把自己的意见授意他人同意,写成奏章之后,再由自己人冯保赞同,最终成为了霍光、曹操式的权臣,他把持朝政而自大、居功自傲而狂妄,痛斥起万历皇帝一点都不客气,只要万历帝脱离他的规划就要斥骂,官当到他那地步,如果要推翻皇帝,也是几句话的事情,因为以上种种原因,最后遭到万历帝报复性清算。

世间,没有几人能够像张居正始终谨遵臣子之道,没有更上一步。所以杨侗成立的内阁,不会给予内阁执政和决定权,更不会把主异权集中到一人之手。

当然了,关键还是要完善好了,然后形成制度化,用制度将权力分配明朗化、明确化,规定哪些事情属于内阁、哪些属于朔望朝会、哪些要皇帝决策,又由哪个机构决策、审核,最后再把各种细节归类,最终以制度规定下来。这也是杨侗以后要做的事情,他准备用十年时间来完善权力分配制。

至于子孙后代会不会另外开辟新的部门,就不是杨侗所能管的了,他能够做的就是开创,由后人自由发展。

“微臣认为可以试行!”杨恭仁表态。

“臣附议!”

“臣附议!”

“尽快推荐合适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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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6章:致仕不成,反晋升

‘内阁’制如同以前的制度那般,杨侗给了一个方向,交给时代精英们完善。众人不负杨侗所望,只是探讨到半夜,测试版本的‘内阁’就已经横空出世。

内阁设立于乾阳殿东南方、文思殿正南的文成殿,成员七人,授予正四品内阁学士虚职。

根据杨侗的要求,设立一个名叫通政司的下属部门,所有奏疏都先送到通政司,由他们抄录两份,原本送到内阁处理、一份送到皇帝御书房,以供皇帝及时过目,另外一份入库存档。

送到内阁的奏疏,由七名成员议论,给出相应的处理方案,这七人的处理方案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写在不同颜色的纸张,然后贴在奏疏外,寻常的事务用白纸,接着是绿纸、黄纸,紧急的重大事务则用红纸。

贴好纸条,统一送回政通司,抄录好处理方案,再贴到存档那本归库,七位内阁成员亲笔所写的原本送到御书房。

这时,录事们则要先行浏览分类,如贴上白绿贴纸的奏疏属实,且贴纸上的方案处置得当,便代皇帝批复转回通政司。通政司第一时间分类送到尚书省三仆射之手,让后者给出建议或附议,再转给与内容相应的尚书十部和八寺,对应部寺根据内阁和和仆射指示执行。而贴着黄、红纸的重要奏章才会送到皇帝面前。

录事拟好一个目录,简略注明各道奏疏的内容和内阁的处置,交由皇帝过目。皇帝便可据此筛选一遍,既能做到心中有数,又不会错过重大事务。

对内阁票拟得当的奏疏,皇帝指示录事代为朱批通过。而有疑惑的奏疏,则会亲自观看考究,甚至亲笔指示批复,并由录事代批旨意。若是对内阁票拟结果不满,皇帝也可否定,打回让内阁重拟,或给出自己的处置结果,交由内阁商议。

决议最终形成后,交由中书省拟诏、门下省审核,尚书省执行。录事在这里扮演着皇帝秘书的角色,同时也是智囊顾问。

没有决定权的内阁负责给出处置方案,中书省是决策层,而皇帝是最终决策人,但门下省又有最终的审核权。

如此转了大圈,既保证了皇帝不被百官欺瞒,又让皇帝及时掌握和处置军国政务。皇权和百官相互制约,保证最终的平衡。

虽说杨侗的权威不是百官能够掣肘得了的,但杨侗这么做,是为了保证后代在这框架内不出乱子。既能避免子孙专权乱政,又防止权臣奸相夺权乱国。

但是杨侗也知道这种制度处于草创阶段,肯定还有很多不足之处,最明显的就是会让办事效率变得低下,为免某个环节故意拖沓,杨侗要求政通司专门列出一个表格,接到奏疏要录上奏疏编号,并署上本人名字和日期,传到内阁,也要当天的轮职成员署本人的名字和日期,环环如此。第个月底,由刑部、御部、大理寺检查,查询哪个环节有问题。

总之,由内阁创立而产生的这个权力链,会一年之内相继完善,然后用十到二十年时间来打磨各种官制和各种权力的分配制度,努力做到更好。

这一套主要是体现在政务方面,而军事上所发生的事情,无论大小都要第一时间送达兵部和皇帝之手,免得耽误大事。

杨侗是‘开国’皇帝,个人权威不受任何人制约,而且开国勋臣历来都是最纯粹的一代人,对于付出了一辈子心血的王朝的热爱,比未来者强上千百倍,他们都希望这个王朝一直好下去,所以这一代人正是建制和改制的最佳一代;而轮到太子杨峥,对朝堂掌控力未必还像杨侗这样,朝臣也未必还像现在这么纯粹,如果由他来做,恐怕是困难重重;孙子辈来做的话,有可能搞得天下大乱。

眼见商议得差不多了,杨侗拍板道:“内阁、政通司和三省的关系就这么定下来了,日后发现不足再做更改。如果有合适人选先推荐上来。”

杨恭仁想到了一个人,拱手道:“圣上,苏威一直在上书求见。”

“苏威不回家养老,还想干嘛?还能干嘛?这人有才,朕是承认的,但是他相当无德,朕是不会用他的。”

苏威是北周宇文护的女婿,不是大隋开国功臣,甚至听说大隋王朝建立之后,他还躲了起来,生怕文帝清算,也是文帝大度,建隋登基后,不但没有降罪,还邀请苏威加入自己的重臣体系,自此进入高层,辅佐文帝多年,成为文帝“四贵”之一,风光之极,将九成以上支持文帝的大官远远踩在下面。

当然,苏威毕竟是前朝权臣宇文护的女婿,而宇文家又是前朝之主,作为前朝外戚、本朝新贵,无论在朝在野,苏威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时刻琢磨。一旦有新朝之人犯事,就要拉着他一起下水,自然,苏威的仕途也起起落落。

总体而言,文帝还是相当看重他,多次在公众场合替苏威开罪,说他不过是受人牵连罢了,轻轻地罚一罚就行,至于官职封爵,照给不误。终文帝一朝,苏威都相当受重视。

不久后,武帝登基为帝,苏威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上大将军,开始新一朝天子的富贵生活。苏威当了一辈子的纳言,无论是在文帝朝还是武帝时期,他都是重臣,文帝朝的四贵,武帝朝的五贵、选曹七贵、六贵都没少过他。

不得不说这老家伙还是非常有本事的,这是一个相当有才干的宰相。可惜的是,这老家伙的毛病更多,比如说贪财,比如说喜欢阿谀奉承,比如说喜欢朋党,比如说喜欢党同伐异,尤其是党同伐异,是他五起五落的根本原因,可他安分不了多久又玩上了。据说他还以贾诩为榜样,自我标榜深诣自保之道,他忠诚的永远是自己的利益,你让彻底收服于他,是相当困难之事。

宇文化及发动江都之乱后,任命苏威为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到宇文化及失败后,苏威顺势归附李密。不久李密在和王世充交战中大败一场,苏威又跑到东都当起了王世充的太师,接着又和云定兴把王世充卖给了李世民,可他跑得慢,或是不想跟李世民走,所以一直留在洛阳。

苏威认为自己是大隋老臣,所经过之地,都是被迫无奈的随机而处,希望获得大隋收容豁免。

念及此人对大隋有大功,又是一个离死不远的八十多岁老人,杨侗也没有为难于他,赏赐了些钱,让他回家养老,可这老家伙是一个不甘无权的官迷,以老臣为名得寸进尺,多次上书说要为国尽忠。

此人才能是有的,可用他,杨侗当然不愿意了。

一来、苏威的污点太多,尤其是他先后当过宇文化及、李密、王世充的大官,这奸佞之名是永远都洗涮不掉了的,如果起用这种没节操的人,让他登堂入室,那是对大隋忠贞烈士的最大玷污,对于推崇忠诚观的大隋王朝的名声相当不好。

二来、此人有才无德,文帝都说他‘其性狠戾,不切世要,求名太甚,从己则悦,违之必怒,此其大病耳。’如果他能活到百把岁,还有十多年时间搬弄是非,把朝廷风气搞坏。

三来、苏威年纪太大,都八十多岁了,如果他死在任上,还得给他一个美名,如果给一个奸佞之臣、反贼臣子以美名,这让文武百官、百万将士、万千子民怎么想?你这是鼓励大家不忠吗?

所以,杨侗见都懒得见他一面,免得上他的当:“朕就不见他了,朝廷也不缺才德兼备的青年干吏,让他安心养老即可,”

冰天雪地里,如果他磕到碰到,还被人说成虐待老人,这种哑巴亏,杨侗可不想吃。

“喏!”杨恭仁应了下来。

苏威的事情就此结束。

这时,杨恭仁又说道:“圣上,臣以为王威、王琮、高君雅、杨元弘可入阁。”

杨侗登基之时,册封王威为太常卿、王琮为光禄卿、高君雅为大司农、杨元弘为太府卿,这四人现在已经全部退了下去,当清华学宫学士。

“准奏!”

“圣上!”这时,卫尉李景出列道,“老臣先后侍奉文武二帝,和圣上,幸得明君不弃,委以重任,倏忽之间,已有四十余载。您登基以来,可是众正盈朝,能臣干吏不计其数。老臣承蒙信重,得授卫尉重职,老臣唯恐有负重托,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未敢有一时之懈怠,《礼记》有云:大夫七十而致仕。老臣虽未年迈古稀,然年老休衰、精力不济,已不足胜任卫尉之职……伏请致仕。”

“这……”

望着李景这个白发苍苍的三朝老臣,杨侗有点心酸,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在文武二帝时,此老一直镇守边陲要地,尽忠职守,哪怕在天下大乱之时,不管是谁拉拢,他始终遵从杨广之命,在右北平守御如山钱粮武备,同时谨慎的与各族打好交通,免得内外受敌。

当杨侗到了涿郡之后,李景第一时间朝见,毫不犹豫的离开右北平,前去恒山坐镇,然后又到定襄镇边,多次击溃南下洗劫的突厥游骑,功不可没,他不但在兵事上有所成就,治理起地方来,亦使百姓民心安定,一片安宁。

到了杨侗登基为帝,册封李景为卫尉,兼掌邺城皇城守卫、禁军、戍卫京师,这个职务重如山,需要不分昼夜的处理各种变故,这个繁重的职务,着实不是一个老人能够折腾得起的。

“滑国公公忠体国、勤勉睿智,一生忠贞报国,乃是大隋三代帝王之肱骨、大隋之栋梁,有您守卫京城,朕方可放心的征伐天下,您之奏请固然有理,然天下尚未靖平,朕和大隋王朝都离不开您啊。”

“圣上厚恩,老臣不胜感激。若是可以,老臣愿意入内阁,继续为大隋尽一份力。”

杨侗默然不语。

李景所言固然有理,入内阁也能继续为了大隋效力,但那确是一个近乎闲散的职务,而朝廷中枢,需要这类忠心耿耿、经验十足的老臣坐镇,为大隋带出一批有经验的的核心官吏。

“卫尉一职责任重如山,事务繁琐至极,确实有些难为您了。中书省尚书令之职因为没有合适人选,长期空缺,由您来帮朕,把好决策之关可好?”

群臣闻言,一片愕然。

照这么安排,杨侗不但不让李景不致仕,还晋升了。

中书令与尚书仆射、门下省纳言处于从二品,是实职的至高之职,官当到这个级别,可以称之为相了,

“中书令异常重要,实非老臣所能任。”

“李卿,朕也知道有点强人所难,但我大隋刚刚强盛起来,很多官制和制度都处于草他阶段,现在因为内阁的创立,各个环节都要正式起来,中书省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您再辛苦几年,等有中书省有了合适之人,您再悠游林泉纵享天伦好不好?”

其他臣子也纷纷相劝。

李景感动得热泪盈眶,哽咽道:“圣上隆恩,老臣敢不效命?”

杨侗缓缓颔首,欣慰道:“朕现在敕封滑国公李景为中书令、敕封褒国公皇甫无逸为门下纳言,同时,敕封邓暠为卫尉兼掌皇城守卫、禁军、戍卫帝都。”

“谢圣上!”

李景、皇甫无逸和邓暠拜谢。

杨侗又说道:“内阁七名阁老,还差三人!朕有意让窦建德、萧铣入阁,诸卿以为如何?”

众臣先是一惊,但紧接着,莫不为杨侗这安排拍案叫绝。

窦建德、萧铣是军政兼备的大才,不然也做不到反王这等高度,两人没有什么实职,如今全在洛阳城中混吃等死。而有才华的人一旦闲了下来,难免会产生不该有的心思。如果参与到朝廷的重大决策中来,既能发挥二人的能力,让他们大隋的归属感与日俱增,还能以阁臣之名,名正言顺的把二人困在洛阳。

“圣上之言在理,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大殿之上,尽皆附议。

“最后一人由杨思训担任。”

“圣上,万万不可。”杨思训乃是杨恭仁次子,一听杨侗这般安排,杨恭仁立即反对。

杨侗笑了笑道:“博陵王公正无私、内不举亲,但是对思谊、思训几位兄长却十分不公平,他们早就过了出仕年纪,所学虽不如你,但也全是通晓政义、精通文武的全才。可是他们兄弟几个全被你压着,这很不好。”

“禀圣上,臣子思训心浮气躁,历练还远远不够,他哪有资格入阁?圣上给他当个县令已是仁厚了。”杨恭仁立刻道。

“左仆射这话就严重了,思训公子才华别说区区一县,就是一郡也能管理得妥妥当当。总不能因为是您左仆射之子,就一直被您压着吧!这很不公平,依卑职看来,几位公子都可以分出去担任郡守,再晚就是埋没人才了。”房玄龄开口道。

“房尚书。”杨恭仁着急了起来。

“左仆射,正所谓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现在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正是不拘一格用人才的时刻,这件事情你就犹豫了。你说思训兄长心浮气躁,到内阁历练几年正好,反正还有另外六名学士看着,他也不会有什么差错。这一任圆满,就可以外放为官了。朕亲自定了,册封杨思训为内阁学士。另外册封杨思谊为蕲春郡守,蕲春位于长江以北,南方是林士弘占领的九江,战略位置极为重要,杨思谊家学渊博,深有左仆射之风,由他坐镇此郡,朕很放心。”杨侗直接就宣布了任命,语气中的坚定不容置疑。

杨恭仁苦笑道:“臣代二子多谢圣上。”

杨侗点了点头,看向了文质彬彬的杨禅师,这个表弟从清华学宫结业后,一直当民部佐官,是该让他出去历练了:“禅师!你今年二十了吧?”

“禀皇兄,臣弟生于仁寿四年(604年),过了年,正好是二十。”杨禅师恭恭敬敬的答道,他也成家了,妻子是王琮孙女,诞有一女。起名狂魔杨侗给她起名为杨不悔,意思说是随从母姓,世代不悔。

“朕听杨尚书说你在民部干得相当不错,这几年有何感想?”杨侗目视杨禅师,一双眸子清亮沉静,仿佛一口古井深不可测。

杨禅师拱手说道:“禀皇兄,臣弟结业就到民部当佐官,紧跟着又成家,有了女儿不悔,一开始还挺高兴的,之后见到同窗都在外面造福百姓,浑身不得劲了。每天回到家,就是看书睡觉、看书睡觉,闲得无聊带带孩子,却常常把孩子弄哭…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一般。臣弟很想做一个有用的人。”

满殿哄然大笑,杨侗也在笑,他没想到向来以小心谨慎的表弟也会就这种俏皮话,笑着说道:“你这种日子有什么不好?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到你这儿还嫌弃上了……也罢,朕就让你做做实事,也省的你天天把不悔弄哭…朕本来想让你去西北吃几年沙子,可是不悔年纪小,再加上你没有处理实事的经验。这样吧,义阳还差个郡守,那里原本是萧铣控制的地盘,他入朝之后,义阳乱糟糟一片,正需要一个精通民政的人去接管,你可愿意去义阳?”

“臣弟愿意,一定能够将义阳治理井井有条。”杨禅师大喜过望,他是年轻人,天天呆在官邸里面,处理多不胜数的奏疏,都快烦透了,他渴望能够出去当一方父母官,为百姓造福谋利,这是他读书时的志向,只是他一直都不敢提出,难得杨侗提到此事,他当然不会拒绝。

“好,朕册封你为义阳郡守。”义阳郡只有五个县,又没有外敌,很适合杨禅师这种新手去历练。而且义阳郡到洛阳有官道相连,几天时间就可往返,也省得南阳公主担心挂念。

“臣弟多谢皇兄!”

“年后赴任,千万别让朕和百姓失望,”杨侗笑着说道。

“诺!”

“玄龄。”杨侗望向一旁的房玄龄。

“臣在!”

“你和克明明年出使襄阳,朕送李渊一首词,以作新年贺礼。”

众人闻言,都是兴致盎然。

‘杨侗的诗词’极多,很多大气磅礴的诗作,便是武将都十分喜欢,但这几年却少有新作,大家深感遗憾。

听到杨侗要为李渊写诗,众人满心期待。

房玄龄上来亲自给杨侗研磨。

杨侗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房玄龄细细一看,失态大笑着诵读:“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孔颖达大声赞道:“圣上这词当真绝了!将亡国之君的心境写得淋漓尽致,堪称是千古杰作。李渊若是收到这份礼物,恐怕非要气得半死。敢问圣上,此词何名?”

“‘虞美人—北望大兴’!”杨侗添上了名字。

“圣上,微臣担心李渊会把我们活生生打死。”房玄龄苦笑道。

“他不敢的。”杨侗哈哈一笑,对宇文儒童吩咐道:“宇文卿,将这幅字裱起来!务必弄得华丽一点。”

“圣上,以蜀锦为背,然后绣上李渊观大兴宫之图画,如何?”宇文儒童出了一个主意。

杨侗笑着说道:“这个办法好!把李渊弄得凄惨一些。”

“喏!”宇文儒童大声应命

“宇文使君,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啊。”房玄龄哭丧着脸,大声抗议了起来。

“顺便给陈叔达、萧瑀也各送一幅字。”杨侗仿佛嫌事不够大似的,一口气又把杜牧的两首七言律诗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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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滔天火焰,赠李渊

内阁衍生出来的一系列权力分配、权力制衡经过众多高智商人群的探讨、确定,终于告了一段落,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杨侗总不好让大臣饿着肚子回去,好在皇后早有准备,听说他们公务已经商议完毕,便命令当值宫娥列队将夜宵送来。

卫凤舞想得很周全,每个人分量足够,荤素搭配,还各有英雄烈一壶。众人刚从刚紧张状态中脱离出来,连一本正经的李靖也偶尔说几句黄腔,众人又是一番笑谈。韦云起、杨恭仁等老一辈相互拆台,说起了早年趣事。

杨侗听得有趣,偶尔还会追问几句,刚才的严肃气氛被阵阵笑声冲淡不少,膳后三省主官又随口向杨侗汇报了一些情况,大隋君臣一直谈到了深夜,这才命玄甲军护送诸位文武重臣回府。

杨侗也累坏了。

他二十八日早上观看金银塔开始,就一直忙到现在,其间不但批复诸多奏疏,还跟杨广议事,接着又拟设内阁、安排官员,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天多时间到底是处理了多少个问题。

一回到凤仪殿就直奔床榻去了,呵欠连连的模样可把苦苦等候的卫凤舞和长孙无垢心疼得不得了,两人赶紧命人抬上备好的热水,解开丈夫衣服,脱去靴子,泡进了盛满热水的浴桶。

“舒坦!”

滚烫的热水浸泡着僵硬的肌肤,那丝丝缕缕热流从毛孔渗透入体,舒服极了,杨侗忍不住长长的叫了一声。

卫凤舞、长孙无垢把宫娥指使出来,姐妹二人只着一件小衣,站在浴桶边打散了杨侗的发髻,然后用香喷喷的皂角蹭出些泡沫,轻轻搓洗起来。

这种皂角用提炼出来的玫瑰花汁液与皂角、香料制成,不但可以洗涤身上的污垢,还能使人恢复精神,模样和后世的香皂极为相似,极为难得,价格十分昂贵。这种技术是西域工匠和大隋工匠发明出来的,堪称是中西技术合璧的典范。

杨侗闭目放松自己,任由大小老婆在他身上按摩,令他得舒适如同登山一样,一步比一步高、一层比一层舒服。

“夫君也真是的,为何这么拼,一点都不爱惜自己。朝政晚一点处理也没关系,朝政怎么处理也总是处理不完。”这类似的话,卫凤舞也不是第一次说。

杨侗好笑的说道:“嘿,如果我不处理朝政,你又说我是昏君,不管我怎么说,道理都在你这里。”

长孙无垢浅浅一笑:“大姐看你把自己累成这样,心疼你呢。”

“那你呢?”

长孙无垢柔声道:“夫君是大隋皇帝,每天要处理很多国家大事,我管不了这些,但无论如何,都要有个好身体才好。”

杨侗知道她们心疼自己,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温柔,叹气道:“如今天下尚未靖平,我这也是没办法,天生就是一个劳碌命,再累也得受着。”

大隋朝野都在称颂圣武皇帝能文善武,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是紫微星下凡,但只有杨侗自己知道他不过是中人之资,与货真价实的圣君明主差得太远,他能治理好这个国家,一是先见之明,二是抢占人才,三是皇祖父的钱粮武备成为一个强大的金手指,第四点则是勤勉主政,不说是废寝忘食,却也称得上是兢兢业业、如履薄冰!

说到底,杨侗并没什么过人之处,至于什么军神、战神,那都是用强大兵力和精良装备打出来的,以这种碾压一切的实力,换成稍微有点脑子的人来指挥,都会打成战神、军神。

还有一点尤为重要,那就是各军主将都让着他。

马邑之战,李靖把搞死始毕可汗的机会让给了他;

关中之战,李靖、秦琼、薛万均将李世民的二十多万大军拖在了河湟地带,王伏宝、裴行俨将李孝恭拖在北地郡新平县,杨侗得以潇洒自如的李渊散布在关中各地的唐军,等他搞死了各地的散兵,然后去收拾李孝恭。

还有很多次对外战争,大家也是这样为他牵制敌军、创造机会。

虽然没人说过什么,但杨侗知道大家是把他捧上神坛,营造出一个不可战胜的军神形象,用以震慑天下。他这个军神、战神水分极大,真正的战神军神其实是那些不计回报、默默付出的神一样的队友。

卫凤舞嫣然一笑:“夫君其实变了很多,以前锋芒毕露,纵横沙场,并不是好事。身为上位者,讲究的是藏锋内敛,等闲时刻坐镇中枢,关键时刻脱鞘而出,才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所谓君子藏器于身,便是此理。夫君以为我说得对是不对?”

“‘君子藏器于身’这句是谁说的?”杨侗忽然来了一句。

卫凤舞微微一愣,“孔尚书的祖先,孔圣人啊!”

“整句!”

“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朕终于明白了,孔子或许是正经的圣人,但是这话,绝对出自不正经的时间。”

卫凤舞和长孙无垢愕然相对,反问:“何以见得?”

杨侗嘿嘿一笑:“‘君子藏器于身’这句话中的君子到底藏了何种器物于身?”

长孙无垢懵懵懂懂的说道:“‘器’指的是才华和能力…不是一件具体的物品”

“没错。”卫凤舞点头。

“不不不!”

杨侗站起身来,如拎小鸡一般将她们放到浴桶之中,让她们背对自己,扯下卫凤舞的亵裤,猛然挥枪直刺。

一边忙碌,一边解惑道:“联系‘射之者,人也’这一句,那么‘君子藏器于身’的器指就是这个;以此类推,原句应该是‘弓矢者,器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射之者,人也’。”

“哎,不是这样的。”一旁的长孙无垢面红耳赤,直被卫凤舞哼叽得芳心大乱,细想杨侗这话,顿时又好气又好笑,这人怎么想得到这等龌龊的解释?不过当她想到孔子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之时,居然觉得杨侗的解释似乎也没错。

杨侗寓教于乐:“‘射之者,人也’这句又有三重含义:一是藏器君子射他的女人;二是藏器君子的女人被他扫射;三是藏器君子扫射他的女人后,诞生出人。”

软绵绵的长孙无垢喷笑出声。

夫妻三人胡天黑地的来了一番恩爱缠绵,躺回了床榻之上。

卫凤舞、长孙无垢苦苦等候了大半晚,早已疲惫不堪,又被杨侗寓教于乐一通,一边一个的偎依在丈夫怀里,一会儿就沉沉入睡。

临睡前。

杨侗忽然想到黑冰台今晚还有行动,也不知襄阳那里如何了,不过明天应该会收到好消息,念及于此,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搂着两个柔软的娇躯,安心入睡。

。。。。。。。。。。。

另外一边的襄阳到了约莫五更天的时候,早已陷入一片安静,重要街道口都站着兵丁,不时还有兵士在冰天雪地里尽忠尽职的巡逻着,家家户户大门上都高挂大红灯笼,明红色灯光在房檐底下随风摇摆。宽阔的坊间主干街道,有人提着小灯笼敲着破鼓和梆子,瑟缩着的身子出现了一会儿,很快又消失在转角处的黑暗之中,那缓慢的、无精打采的脚步声和渐渐熄灭的梆子声,在夜晚的寒风里逐渐远走……

武川司所在的坊门外,有两名士兵站岗,冰冷的夜色里,两人又冷又困,显得比较松懈。

冰冷的杀机,伴随着淡淡香风缓缓逼近,尤未察觉的两名士兵,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的时候,冰冷的匕首轻易的划开了两人的咽喉,在两人愕然大睁的双目中,两个全身雪白的纤细身影从背后死死的捂住了他们的嘴巴,直到两人不再挣扎,才轻快的将两人扶坐在坊墙上,摆出一副缩瑟沉睡的模样。

两道纤细的身影以坊门为中心,分别往两边退出十多丈,拿出飞抓钩上坊墙,悄无声息的攀登上去,翻入了里面,如刚才一般杀了门内的几名士兵,悄悄的打开了坊门。

不算明亮的夜色下,几十道全身俱白的身影从街道两旁的雪堆里爬了出来,他们与雪地融为一体,让人看不出真伪,一个个如灵猫一般潜入了坊内。

这些人,正是奉命到襄阳潜伏的黑冰台战士,他们一直关注武川司,知道这个坊已经被武川司彻底占领,坊之内的建筑除了武川司的官邸,已经被拆了一空,全坊成了一个巨大的广场,也是武川卒训练场地。

这几天,很多粮食源源不断的被送进来,一部分是关陇贵族捐助的粮食,一部分是李元吉劫杀商旅、洗劫各地商人宅子得所,因为有关陇贵族为掩护,这么大明其白的搬进来,也不受人怀疑。据内部送出的消息称,这里已经囤积了一百二十多万石粮食,年后会分送到各处军营当军粮。可惜的是金银和铜钱等财富则直接送进了太极宫,否则的话,必然会在今晚付为一炬。不过,金银铜钱又不能吃,错过了也无所谓。

黑冰台战士发现里面有上千顶大帐,还有一些巨木搭成的屋子,不过这些也是草草了事,除了上面覆盖一层油布以避雨雪,四周并无太多遮挡之物,这也是临时放置的原因,唐军不想浪费太多劳力,免得粮食搬走,又得重新拆除。

这里成了粮食重地,自然是戒备森严,可是给黑冰台的感觉是流于形式而已,这些士兵并没有应有的警惕之心。

这或许是唐军没有料到有敌人潜入襄阳,但今晚,偏偏有一支最精锐的战士出现到了里面,而且这些人,在襄阳已经很久很久,口音和本地人几乎没有二致。

几十名黑冰台战士早有计划,不用商量便各自散开,逼近了粮食重地,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几个大大的皮囊,里面装满了易燃的火油,每个人负责一个区域。

约莫两刻左右,宁静的夜空忽然传来了三声猫叫,这是放火的指令。

刹那之间!

黑冰台战士纷纷点火,几十顶大帐都先后被点燃了起来,战士拿着火把,沿着原路返回,引燃了之前淋上火油的粮袋,趁着唐军乱成一片之时,如来时那般飞快撤离。

他们离开不久,大火迅速蔓延开来,火借风势、烈焰腾空,熊熊大火如火舌一般窜出,吞噬了木棚内的粮食物资。

汹涌的火焰被强大的风势卷向四周,一顶顶大帐、一个个木棚上赤焰飞腾,全坊都仿佛被大火吞没了一般。

坊内一万多名武川卒被火舌卷入,一个个哭爹喊娘,在汹涌烈火中,他们嘶声惨叫,争先恐后的向坊门逃命,万余人,人皆此心,个个恨不得第一个离开。

致使他们在坊门口挤成一堆,有些丧心病狂的人,直接对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挥起了战刀。

本来依照次序出去,大家反而能能大量逃脱,可在生死存亡之际谁还有如此高尚品德?

这些武川卒是李元吉以弱者死、强者生的方式训练出来的凶残之士,杀同僚这种事情没少干过。现在生命受到威胁,哪还管什么战友情啊。一个个都以自己的命为主,人人都不甘落后,于是在坊门之前上演着凶残的自相残杀。直杀得人头滚滚,死尸堆积,空气中弥漫刺鼻血腥、焦臭味。

离开了‘火葬场’的黑冰台没有心思观看年前火焰,他们一哄而散,有目的奔向襄阳的另外几个坊里。

这些坊内,都有独孤氏购买的暗宅。

第608章:乐极生悲,全城扑火

李渊近日以一个可有可无商业权换到了百多万石粮食,钱几十万贯,后续的钱粮还会源源送来襄阳,有这批钱粮在手,完全可以组建出一支十万大军出来。担心了很久的李渊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他心情舒畅,对谁都是乐呵呵的。

李渊昨晚睡在爱妃尹德妃的宫内,他年纪大了,每天要到五更以后才起床梳洗,进行早朝前的准备,而此时是他睡得正香甜之时,没什么大事的话,一般没人敢来惊扰他的睡眠。

睡得正沉的李渊,忽然被一阵纷乱的脚步惊醒,猛地坐起,侧目细听了一会儿,却是听到一片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

李渊大吃一惊,眼下的情况和杨侗当年火烧大兴宫极为相似,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隋军忽然夜袭襄阳,一念及此,只吓得李渊魂飞魄散,心中的恐惧让他如坠下入万丈深渊一般。

下一刻!

慌张的抓衣便穿,谁想忙中出错,误将衣服当成了裤子,急得哇哇大叫。

尹德妃也惊醒了,连忙过来帮忙,哭笑不得的说道:“圣上穿错了。”

李渊老脸涨得通红,接过裤子穿上,叮嘱道:“你在宫里等着,千万别出门。”

尹德妃给他披上了一件外袍,李渊顺势穿上,取下巨阙剑,匆匆走出宫门,正和直阁将军李思行撞了一个正着。

“李思行!”李渊大声问道:“发生何事?”

李思行停下匆促的步子,行礼道:“末将也不知发生了休整,不过太极宫已经戒严,请圣上放心。”

李渊松了一口气,望着气势磅礴、雄伟耸立的甘露殿,二话不说便跑了过去,登高远眺,刚到上面便见城中大火四起,火势滔天,好几个里坊被大火吞没了,还有很多呐喊之声远远传来:“襄阳城破,隋军进城了,我大唐军队败逃。”

李渊大骇。

这要是破城了,他肯定会死得很难看,一口气又跑了下去,对身边元从禁卫大声道:“将妃嫔和诸位皇子、公主带到太极殿,准备撤离。”

老婆孩子在大兴的时候丢过一回,这都成了笑柄,这一次他怎么也要带着老婆孩子一起逃,否则的话,皇族威望会降至谷底。

就在这时,有禁卫飞速来报:“启奏圣上,各城守军来报,城门无恙。有百名歹人手持兵械,在城中到处纵火。”

“歹人?”李渊一愣:“不是隋军吗?”

禁卫急忙说道:“都是寻常百姓的衣服,但他们的着装相当统一,似是某些豪族私兵,当禁卫抓捕之时,一轰而散的冲入各坊里。”

李渊心下稍安。

“圣上,禁军来报,城中粮食重地被烧了,全坊付之一炬,武川卒死伤惨重。”这时,又有禁卫前来禀报。

李渊头脑里‘轰’地一声炸响,头脑一片空白,几乎要摔倒,两名禁卫连忙扶住他,好半晌,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禁卫又重复了一遍。

“痛煞我也!”李渊激动之下引发了剧烈的咳嗽,咳得他撕心裂肺,气都快喘不过来。

李思行连忙扶住皇帝,“圣上,您休息一下。”

就在这时,李渊喉头一甜,喷出了一口血,晕厥了过去。

李思行顿时慌了手脚,抱倒倒下昏倒的李渊奔向后宫,回头大喊:“还愣着干嘛,快找太医。”

“喏!”

禁卫纷纷行动起来,一头扎进漫天冷风里,高举着火把,在夜色下仿佛一只只流萤从殿宇内窜出御道,然后往不同方向四散而开。

不久。

整个太极宫被皇帝昏倒的消息惊动了起来,凌乱的脚步之声、呼喝之声,还有急忙传太医的声音撕碎了严加戒备的皇城之肃杀宁静,火光在一刻之内照亮整座太极宫。许多因为大火而跑向皇宫的臣子都面带震惊的神色朝两仪殿方向奔去,他是他们所能抵达的最后地带,后面是两道宫墙夹着的永巷是前朝后宫的划分线,擅闯者死。

李渊虽然吐血,但很快又清醒了过来,只是他身体无力,躺在榻上动弹不得,灌了一碗参汤下去,精神稍微好了一点,此时也终于缓过神了,他痛苦的揉了揉脑门,吃力地的宦官命令道:“速去宣召三品以上官员到两仪殿商议大事。”

“喏!”宦官飞奔而去。

李渊这才对尹德妃说道:“粮食重地付之一炬,朕的扩军之计无法执行了。唉,隋军来年若是来犯,襄阳危在旦夕。”

尹德妃出自并州贫寒人家,早年尝到饥饿之苦,深知粮食的重要,听到李渊这么一说,她吓得花容失色,大惊道:“圣上,难道所有的粮食都被烧毁了吗?”

“坊内烈火滔天,坊外有四墙,人们根本无从入内,若是有人拆除坊墙还多少能救得一些。”

李渊同样是心烦意乱,感觉稍微好了一些,便说道:“立刻给朕梳洗一下,朕要和大臣商议。”

“圣上!朝臣散居襄阳各坊,不是一时半会能够集中的。”尹德妃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臣妾是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砍柴不误磨刀功’,当务之争是您要休养好身体,才能处理国家大事。依臣妾之见,您应该趁大臣集结之际,先在宫中养精蓄锐!外面之事可以让人代为劳,等大臣到齐了,圣上也养足了精神,到时候再出去也不迟啊。”

尹德妃长得如花似玉,还有一颗为李渊着想的玲珑心,这也是受宠多年而不倒的原因所在。

李渊拍拍她的玉手,欣慰的说道:“爱妃言之有理,朕先躺着休息下,传令下去,让太子代朕指挥军队灭火,晋王戒严全城。”

……………………

襄阳城被大火焚烧的共有六个里坊,现在全都是一片大乱,原本年节将至,家家户户囤积了许多柴薪木炭,这大火一起,全都变成了易燃的引火之物,

大火蔓延,浓烟滚滚,火焰滔天,猛烈的火舌卷向天空,照得全城一片通明,炽烈的火焰将飘雪的夜空都烧得扭曲了一般,这突来的大火使坊内百姓哭爹叫娘,哭喊声、惨叫声、喊救命之声响成一片。

留守襄阳的东大营受尚书令李世民的调令,增派万名将士把守着襄阳南北街道,甚至连没有被大火波及的各里坊坊门都牢牢把守起来,严禁百姓出入,以免引起更大骚乱。至于发生火灾的六个里坊,将士们用攻城器械将坊墙撞塌,以便里面的民众逃生。

城防主将左骁卫大将军马三宝顾不得漫天风雪,骑着快马赶到了粮食所在的里坊,这里的火势最大,天空飘降的的漫天大雪都扑不灭这熊熊燃烧的炽焰,到了烈焰上空,便化蒸腾成了水汽,

马三宝原是柴绍的家奴,因胆识过人、作战勇猛而被一步步提拔,他参与了扑灭薛举的战争,并立下大功,由于他出身不好,身世清白单纯,背后没有什么利益势力的支持,深得李渊赏识信任,一步步晋升为左骁卫大将军。他到位之后,命令一部分将士轰开坊墙,另外一部分将士则到周边里坊,挨家挨户的搜罗木桶、铲子,取水和铲来路边的雪堆灭火,努力将火势控制下来…同时指挥部分将士强忍着大火的灸烤,抢救外围粮食。

“齐王呢?”安排完毕的马三宝,一下马便揪住一名侥幸逃生的武川卒校尉,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怒骂。

那名校尉不住的叩首道:“回大将军,齐王外出公干尚未回京,这里由参旗将军窦诞带领万名武川卒防守。”

“窦诞呢,他是死人吗?被人纵火都不出来。”

“回大将军,窦将军被大火烧死了。”那名校尉哭丧着脸说道。

“死得好!”马三宝恨恨的发了通脾气,“到底发生了了何事?到底是谁放的火?”

校尉说道:“火起之后,有一些白衣人逃来。卑职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马三宝见他身上一片焦黑,身上的的衣服还在冒烟,便知此人是在努力扑火,也便不再多说什么,扭头看向了另一边,只见雪地里躺着几百具尸体,这些尸体全都被烧得焦黑,很多尸体都缺失了一部分,让他意外的是这些尸体大多有伤痕,显然不是被烧死,而是死了之后被烧,便指着问道:“这些人的伤是怎么回事?”

“大家抢着逃生,相互砍的。这些是死在坊门口的人,卑职带人拖了出来。”

“……”马三宝虽然无语,不过也能理解,大火一起,谁还顾着谁啊?这种事情在军中时有发生,尤其是遭到敌军夜袭的时候,被敌人杀死的人其实并不多,七八成以上的人都是在混乱之中,被自己的杀死、踩死。

他找来这一带的禁军校尉,沉声问道:“火势还要多久才能扑灭?”

“启禀大将军,火势实在太大了,一时半会无法扑灭,不过火势现在正在控制之中,各坊百姓也自发前来帮忙,此坊四周都有人在浇火,若火势蔓延向外,能够在第一时间确保大火被扑灭,绝不会殃及其他里坊。好在这一坊没有百姓居住,否则损失可就大了!”

“这是拜武川司所赐。”马三宝冷哼一声,只要是正常人,对滥杀无辜的武川司都没有好感,里面的武川卒哪怕死光了,大家也只会拍手叫好。

马三宝想到来路之上,遇到的并杀掉的二十多名歹人,心中庆幸之极,后怕之极,要不是自己撞个正着,恐怕还有更多里坊被他们放火焚烧。心想:幸亏晋王反应得足够快,禁军动作也足够敏捷,这才稳住局面,若不然,这一晚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乱子呢!

看着火势依旧,而抢出的粮食聊聊无几,连忙又吩咐道:“这点人手镇压还不够。持我手令去东大营,除了守营将士,命令将士尽数出动,给我封锁城中一切道路,禁上百姓乱走,见一个抓一人,如果抗命不遵,杀无赦。”马三宝声色俱厉的向亲兵下达了命令。

“喏!”几十名亲兵接令而去。

“我先入宫向圣上汇报,你代我负责这一边,组织人手将大火扑灭,让大家都不要抢粮了,全部取水灭火,只要水淋到底,灰烬下的粮食都能保全,要快!”

一般来说,大火烧到粮库之时,那洒了一地的粮食,起到暂时灭火的作用,火势只能从上往下的慢慢焚烧,如果及时灭火,灾后把上面那一层灰烬铲走,下方的粮食除了焦臭之外,依然能够食用,而在最底下的粮食,跟正常之粮没什么分别。马三宝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对禁军校尉下达这道命令。

说完,马三宝跨上战马,朝皇宫疾驰而去。



太子李建成依照李渊之命,紧急主持朝政,先是安排元从禁卫戒严皇宫,镇守宫中各个战略要地,接着命令五品以下的京官前往各坊安抚百姓、震慑宵小、监督士兵,免得有人趁乱洗劫百姓,将骚乱进一步扩大!

安排完毕,便和诸多陆续超来的朝臣在两仪殿等候皇帝接见的圣命,以及等候城内的消息。

他站在殿门,面沉似水的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道:“必须尽快把火势镇压下去,强制将受灾百姓迁离原来居处,否则会有更多人被烧死、烧伤!”

每逢灾难到来之时,总会有很多老人舍不得家中财富,他们宁可和财富同归于尽,也不肯撤离;这种极其不智之举,致使子孙媳妇进退两难,白白错失掉逃生的宝贵时间,最终只能一起死在灾难之中。所以每到这种时候,强行介入的官方之力显得十分重要,能够以暴力的方式驱逐这些不听劝告的民众,将死伤降低到极致。

“命太医署御医,以最快的速度制大量医治烧伤膏药!”

“命殿中省尚食、尚药二局,烧制御寒药汤……”

裴寂、刘文静、陈叔达、萧瑀、窦轨也在殿门口观看火势,一个个都是神情严肃,听着李建成将一条一条命令发布下去。他们对这一串以皇宫为损失的命令并不作声,这些举动能够为皇帝收拢襄阳百姓之心,对朝廷的稳定很有作用。关键是李建成素重民心,这时候哪怕反对也会无效。

不多时,马三宝便匆匆赶来,“末将马三宝参见太子殿下,诸位相国!”

“大将军免礼!”李建成挥了挥手,道:“大将军从何处来?”

“回殿下,末将刚从火灾发生地赶来,已经命令禁军接管各个街道,粮食重地的火势很快就可以得到扑来。”马三宝连忙答道

“我看到了!大将军回头看就知道了。”李建成指了指前方。

马三宝转过身子,果然见到陈放粮食那一坊的火势已经暗淡了下去,与熊熊燃烧的另外五坊相比,很让人振奋,看样子,离熄灭似乎也不太远了。

“大将军,坊内有一百二十多万石粮食,是我大唐的军粮,也是来年扩军之根本。你认为还剩多少?”这里只有马三宝到过火灾现场,李建成很想知道那里的情况。

马三宝估算了一下,答道:“回殿下,起火至今,已有一个时辰之久!但这过程当中,洒开的粮食有灭火作用,依末将保守估计,至少还剩四五成左右,甚至更多。”

“还好。”

众人纷纷的松了一口气,以四五成计,少说也有三四十万石。

“不过,也都被水淋湿了。”马三宝又说道。

“能吃就好,湿不湿不要紧。”李建成摇了摇头,看了窦轨一眼,又问道:“窦诞呢?”

窦轨闻言,一颗心紧张了起来。

这个窦诞是窦抗第三子,不仅是皇帝的女婿,还是他的族侄,是窦氏的中坚力量;如今发生这种大事,负责守粮的窦诞需要负全部责任。如果这个族侄畏罪潜逃,对窦氏的名声、威望,以及皇帝的信任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搞不好,窦氏还要为他背黑锅。便在此时,只听马三宝说道:“殿下,窦将军不幸死于大火之中,尸骨无存。”窦轨暗自松了口气。

死得好哇!皇帝现在不但怪不到窦氏,还要赞扬窦氏家教有方,一个因公殉职的褒奖是怎么也打不脱的了。

“嗯!”李建成点点头,问道:“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纵火?”

“末将已经问明清楚,是有人纵火!另外,末将在去救火的路上,撞上了一伙企图纵火的歹人!”

“抓到活口没有?”李建成急问。

“没有!”马三宝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些人手段歹毒,招招都是同归于尽,幸好末将带的人比较多,否则必遭其害。他们失手之后,全都服毒自尽。为了查案需要,末将已经让人将这些尸体运到了军营。”

李建成偏头看向马三宝,赞许道:“大将军做得好,我一定上报圣上,让他加以褒奖。”

马三宝拱手道:“这是末将职责所在,当不得褒奖!”

这时,一名宦官匆匆而来,行礼道:“禀殿下,圣上让您领诸位大臣到两仪殿议事。”

李建成点头道:“诸位相国,请!”

“殿下请!”

第609章:扭出真凶,百官发难

寒冬腊月,天亮得晚,从五更天到现在,襄阳城已经闹了一个多时辰,但是天都还是没有亮起来。两仪殿内却已灯光通明,几十名重臣神情严肃的站在下首,

李渊惊怒呕血,受创严重、不良于行,只能让人抬到皇座,此时他面色惨白的靠着厚厚的垫子,静听李建成汇报。

“父皇,城中大火乃是有故意纵火,守护粮食重地的武川卒,有四千余人丧生,烧伤致残者有两千余人,参旗将军窦诞因公殉职,尸骨无存。此外,城中另有五坊燃烧,这些都是朝臣官员和富户集中之地,死伤人数尚未统计出来。”

李渊缓缓的点头道:“只烧六坊,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务必全力救治伤病,且将受灾人等转移他处。”

只要不涉及到太多百姓就好,这样朝廷也省去很多麻烦,至于朝臣、富足烧了就烧了,这些人有的是钱,他无所谓。

李建成说道:“禀父皇,儿臣已经擅自作主将百姓转移……”

“无妨!”李渊打断了李建成,问道:“粮食呢?如何了?”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火势已灭,应该还有三四十万石。”

“这就好!”李渊心下宽慰,偏头转向窦轨:“窦相,你现在就去安抚城中百官和百姓。”

窦轨虽想参与下一步的议程,以便获得第一手消息,但圣命难违,无奈的拱手告退:“微臣遵命。”

李渊叹了口气,缓缓的道:“杨侗手下有一支战力强悍、心狠手毒的刺客,当年把李密的地方官员屠杀殆尽,导致无官可用,无人赴任,魏国治下一片混乱。甚至连我大唐也受到波及,虽然我们铲除了很多刺客,但肯定还有很多潜伏在我们所不知之处。诸位,这场大火会不会是杨侗所为?”

“父皇,儿臣以为不是?”说话的是布防回来的李世民。

“何以见得?皇儿的理由又是什么”

“在两国和平之时,刺客的作用是刺探军情、刺探机密、刺杀敌方将官、拉拢离间敌对势力、焚烧军粮。除非刺客能够把敌方首领刺杀掉,否则的话,根本改变不了天下大势。儿臣以为刺客最大的作用是战争陷入僵持之际,与来犯之敌里应外合,攻陷城池。要是儿臣有这么一支刺客在洛阳,绝不会过早暴露。拿今晚为例,如果纵火的是杨侗的刺客,且城外有隋军,襄阳就会十分危险,但城外并没有隋军的存在,城内刺客并没有发挥出最大作用。儿臣有八成把握推断:这不是杨侗所为。”李世民从军事角度上分析刺客作用,说得条理分明,令人信服。

李渊也是带过兵的人,不仅接受了李世民的推断,还认为是某个反对自己的世族门阀,为了向杨侗效忠,以获取更多政治资本,所以用大唐的一百二十万石粮食当成投名状。但他为了让盘查变得更有说服力,所以并没有直言认可,而是问道:“假设这是杨侗的刺客,那他的企图是什么?大家各抒己见,都说一说自己的看法。”

“圣上!”

刘文静这时起身行一礼,郑重的说道:“晋王之分析,主要是从军事作战方面来考虑,虽然说得有理,但是从两国争锋上说,微臣认为这恰恰是杨侗手笔。”

刘文静这话,却是全盘否定了李世民的推断。

李渊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着吵吵嚷嚷的朝臣,面沉似水,一言不发,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事实上,李渊虽然让大家各抒己见、畅所欲言,但不代表他想听刘文静否定了李世民分析的话,因为他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对关陇贵族下手,所以哪怕今晚纵火事件真是杨侗所为,也要把脏水往某些世家门阀身上泼。

但刘文静这么一说,很可能令祸水东引的计划落空,然而事先已经放出‘各抒己见’的口风,也不好责怪刘文静。

沉默了半晌,才面无表情的说道:“刘相认为今晚大火不是杨侗所为,理由又是什么?”

刘文静沉声说道:“杨侗做事一向深谋远虑,微臣觉得这是他早就策划的一次行动,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隋军大肆扩军,对襄阳威胁极大,但我大唐如果兵力充足,那也无法攻破汉水防线,更不要说什么攻破襄阳了。而我大唐军兵力是否充足,皆由钱粮多寡来定,所以微臣认为今晚的大火,乃是杨侗釜底抽薪之计。只要我们的粮食化为灰烬,扩充军队的计划尽数落空,只要他们攻破军兵不足的汉水防线,下一步就能兵临城下,那时候的襄阳兵力空虚,城内有没有内应,意义都不大。”

“荒谬!”

刘文静话音刚落,裴寂便冷哼一声道:“襄阳城南通江汉、东接江淮,北上中原、洛阳,西望汉中、大兴、巴蜀,所以有‘得襄阳者的天下,守襄阳者守天下’、‘以天下言之重在襄阳’之说,自古以来,天下所发生的大事,总能和襄阳扯上点关系,战略地位之重要不言而喻。但是……襄阳三面环水一面环山,易守难攻。四丈高的城墙之下,乃是天下最宽的天然护城河,使得任何人想拿下襄阳这座坚城都显得非常困难,哪怕二三十万大军到了襄阳城下都不显多。杨侗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为了或许不能成功的‘釜底抽薪’之计,提前暴露出自己设在襄阳的刺客细作?”

刘文静心头火起,怒视裴寂:“圣上说各抒己见,我不过是说出自己的想法罢了,你何必处处针对我?再说了,我话都还没有说完你就插嘴,难道这就是千年裴氏的家教?”

众人一阵头大!

这两人矛盾极大,任何一件事,都要针锋相对一番,哪怕这等重要的议事也不肯消停一下,李渊心中也十分不悦,已经顾不上要借事谋算关陇贵族了,他很不客气地对刘文静道:“刘相国有何见解,请一次说完!”

“圣上!”刘文静连忙施礼道:“微臣也承认襄阳战略地位重要、易守难攻,但不表示杨侗必须攻破此城。微臣仍然坚持自己的主张,认为这一定是杨侗釜底抽薪之计。”

“襄阳是我大唐帝都,杨侗有何理由不破此城?”李渊追问道。

“微臣觉得还是应该从我们的兵力来推断。”

刘文静这句话给众人指明了方向,陈叔达见到裴寂又要说话,担心两人又吵起来,抢先一步的说道:“圣上,微臣认为刘相国言之有理。杨侗本身就兵力充足,扩军之后,少说也有百万之众,而失去粮食的我们恰恰相反,不但扩不起军,反而还要裁减军队,以保军队粮食不断。这时候,杨侗只须派出十几二十军队,将我大唐军队全部牵制在汉水防线,然后分兵打西城、打房陵、打清化和义城、武都等郡,只要巴蜀一失,哪怕我军在汉水防线抗拒到底,也会饿死干净,沦为孤城的襄阳又何须再打?”

“圣上,陈相之言与微臣不谋而合。”刘文静向李渊说道。

争辩至此,纵火歹人的来历越来越明显了。

李渊阴着脸道:“真是杨侗所为还好理解,若是有人蓄意坏我大唐国祚,问题就大了,查不出真凶,朕寝食难安。传令下去,让卫尉彻查全城,绝不能放过一个歹人。同时,令齐王立即回京,主持武川司。”

图穷匕现!

李渊已经懒得装模作样了。

听着皇帝煞气腾腾的语声,众人心头一颤,若是让李元吉这个恶魔来查,襄阳能乱成什么样子啊?

“圣上!”

蓄着三缕长髯,文静帅气的萧瑀出列,躬身一礼道:“微臣有一言,启奏圣上。”

李渊见是萧瑀,展颜道:“卿有何事?”

萧瑀说道:“如今国事艰难,微臣却听闻齐王兴修府邸,装饰之华丽极尽奢靡之能事,不仅如此,且多有逾制之处,臣恳请圣上下旨降罪……”

大殿之上一片哗然。

这说着说着,萧瑀怎么搞到逾制之上了呢。

齐王李元吉逾制,自然是说他的规格超出了与他身份地位相匹配的仪仗、物品、建筑。

李元吉虽然嚣张跋扈,但打死他也不敢用帝王才能用的物品,那么萧瑀这里指的逾制,指的应该是李元吉使用了与太子相等、或是超出太子规制。

而历朝历代对于逾制极为重视。哪怕李元吉日常有所逾制是皇帝默许的,但只要你不言我不言,大家也都当作睁眼瞎,视而不见。

可如今,让萧瑀拿到台面上来说,李渊肯定不能不制止!否则朝廷的规矩和律法有什么用?

李元吉这个亲王再大也大不过太子,他使用太子规制是逾制。

那他执掌监督百官的武川司算什么?监督太子、诸王又算什么?难道想让他当太子不成?

萧瑀说完,没事儿人一样退回班列,微闭双眼一言不发。他身为李唐的御史大夫,有这个上诉的权限。

李渊气得脸都黑了!

他知道武川司不得人心,所有人都深恶痛绝,视之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立刻拔出。但因为武川司的首领是李元吉,背后有他这个当皇帝的老子纵容,所以大家拿武川司没办法。

但萧瑀现在拿李元吉逾制来说事,他要是不同意,那明摆着是撕毁朝廷法度,自降威信。

如果一意孤行,依然让李元吉执掌武川司就更不行了!

你这个当皇帝的,都没有把规矩放在眼里,你还有什么资格管别人?今天是齐王李元吉逾制,明天换成晋王李世民,后天就该是酆王李元亨……反正你李渊儿子多,如果个个都这样,那李唐还不得乱了套了?

见到皇帝陛下眼中差点喷出火来,陈叔达赶紧说道:“圣上息怒,萧相乃是御史大夫,这是他的职责所在,所言乃是正理,如果齐王逾制,必须要训斥,否则律法没有人遵守,我大唐又如何谋取天下?不过齐王代天子监督百姓一事,实因灾民遍地,其中有不少心怀怨忿者,若是有人铤而走险,恐怕会酿成大祸,是以才任用武略出众的齐王代劳,乱世当用重典,这不是逾制。”

陈叔达这番话,不仅把李元吉逾制之过说成“训斥”,还以‘乱世当用重典’替李渊开脱。

此时,裴寂大声说道:“陈相国何必巧言粉饰?礼制就是礼制,岂能逾越?若是继续让齐王抓捕、杀戮人犯,襄阳城内必将流言四起,汹汹言论于国不宁,断然不可为。”

他是晋王党的顶梁柱,怎可眼睁睁的看着忠于太子李建成的李元吉继续剪除晋王派的官员?如果今天退一步,明天退一步,晋王党的人心就散了。

裴寂刚说完,刘文静就立马站出来反驳,说他是无理取闹,现在事态严峻,文官根本镇压不了叛乱分子,皇帝让儿子纠察罪犯,又有什么大问题?

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一团。

李渊心头恼火。

但他却从未想过,如今不休争辩的根本原因,是他纵容李元吉抓人杀官之举动,已经引起了诸多文武的愤怒。这是百官心寒之后的反抗。

此情此景,便是很多太子党成员都默不作声,李元吉如今越来越放肆,让满朝文武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如果今天支持他,难保他明天不会针对自己。

“砰!”李渊怒火勃发,狠狠拍了下桌子,脸色阴晴不定,他也知道如果不同意,今天的事情必将扩大,从而令他失去所有人之心,过了好半晌,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准奏!”

“圣上圣明!”

如过了年一般大唱赞歌的诸多文武,浑然不知李渊心中的杀机更加旺盛了。

“散朝!”

李渊恶狠狠的说了两字,心想:真是一群愚蠢之徒。朕可以不让元吉掌控武川司,难道朕不会让他在背后执掌,由他人出面代劳吗?

李世民也想不到萧瑀借机发难,不过李元吉失去武川司,对他个人利益也是百利无一害,拱手说道:“父皇,一万多名武川卒,居然让百多万石粮食焚烧天子脚下,就算里面没有奸细,也有不察之罪,儿臣觉得应该彻查一番。”

李世民这话,让李渊恼恨从萧瑀身上移到了武川卒的头上,他觉得李元吉不在帝都,武川司失去了警惕之心,从而损失如是之多的粮食,确实要彻查一番,

“父皇,元吉不在京城,儿臣愿意代为管教。剪除害群之马。”这时,李建成主动请命。

李渊恶狠狠的说道:“准奏!若是里面有奸细,诛九族。”

“喏!”李建成应命。

李世民眉头一皱,却也不再说些什么,这时候的李唐经不过内斗了。

第610章:江河日下,窦氏抉择

一场大火,令襄阳风声鹤唳,一种不安的气氛取代了,浓浓的年味,百姓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如若死城一般的襄阳,只有忠心看家护主的狗,不知天高地厚对着搜查士兵吡牙裂嘴,它们的叫声杂在士兵的脚步和喝骂声中,让这座大城市多少有点生机。

士兵入坊入户的搜查,使家家户户有了大战来临的紧迫感,当士兵一离开,百姓们开始收拾可得可怜的细软钱财,准备在危机到来时,能够及时逃出襄阳,投奔乡下亲戚。

在东城北大门叙对面,有一个名叫凌云酒坊的酒楼,它的规模在襄阳只能算是中等,不过地段不错,每天生意兴隆。这家酒楼的背景是齐王李元吉,所以从未受到武川卒盘查骚扰,久而久之,反而成了官员聚会之所,至少在这里吃饭喝酒,不用担心武川卒抓捕。实际上,包括凌云酒坊在内的凌云商行都是隋朝商部在李唐治下的情报机构。

李元吉当年还在太原留守的时候,凌云商行便已成为齐王的下属,最先是通过给予大量红利的方式获得李元吉支持,慢慢的发展成为李元吉直系商行,替他销赃的事情没少做过,当纸质书籍泛滥天下,李渊不也与世家门阀为敌,不能直接引入李唐治下疆域,便让李元吉通过凌云商行,从隋朝走私大量书籍入唐,转手卖给各地小商铺,从而让纸质书籍在全境铺开。李渊的手段瞒不住世家门阀,但李渊一没有公开支持纸书,二没有普及郡县之学,三没有开科取士,并且一直用九品正中制保护世家门阀的政治特权,他们想到寒士成才难,又没有出仕机遇,再加上不是每个家族都是独孤整那种,胆大到支持他人谋朝篡位的地步,大家也都没有跟李渊为难。这种默契也使世家门阀误以为凌云商行是皇帝赚钱工具,这些年在李唐治下发展得顺风顺水,可以说,哪里有‘凌云’二字的店铺,哪里就有大隋的细作,能把间谍事业做到此等光明正大,凌云商行称得上是当世第一。

正午是用膳的高峰期,由于有官员的捧场,凌云酒坊的生意并没有受到大火的影响,和往常一样的兴隆。

三楼雅间都坐满了客人,一间间都小声说着大火之事,传到现在,凶犯来历已经衍生出了十多种说法,有的说是大隋细作所为,有的说是暗中投靠大隋的世家门阀所为……每种说法都像真的一样,但最让人接受得了的还是世家门阀这种,道理就像听故事似的,若是大隋细作所为,那就没有让人‘自嗨’的趣味性了,总之,各种小道消息就是在凌云酒坊衍生,并传播出去。

这时一名青年文士走进酒坊,坐着收账的掌柜看见这名文士,连忙迎上来笑道“原来是杨公子,好久不见了,还是老位子吗?”

“嗯!”年轻文士矜持的点了点头,便自己走上楼去。

这个名叫杨经的青年,来历不凡。乃是卫昭王杨爽的重孙,祖父杨集和滕王杨纶当年遭到有谋反之志的杨素陷害,目的是一一剪除皇族的中坚之力,杨素威望素著,他一发声,满朝响应。搞得杨广也保不住二王,再加上遭到亲弟杨谅反过,众所呼应之下,疑神疑鬼的杨广感叹着说‘……虽复王法无私,恩从义断,但法隐公族,礼有亲亲。致之极辟,情所未忍。’于是把杨集、杨纶除去宗籍,罢黜为民,杨集远徙定襄,得到江凤仪(义成公主)的庇护,化名杨隼,充当江凤仪和朝廷的联系纽带,与杨侗相认之后,杨集一家潜入李唐治下,继续从事谍者之事。

不过凌云商行乃是杨侗最锋利、最有力的刀子,不到万不得绝对不会取用,所以很多就近录用的掌柜不知道大东主韩志是大隋的零零一,由于襄阳是最重要的情报收集点,所以这家凌云酒坊掌柜是黑冰台成员。

杨集是自立于外的另一系,根本不知道凌云商行是大隋的谍报组织,可以说,两者之间互不相识,这也是杨侗为了保护另外凌云商行之所为,凌云商行如今家大业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暴露出去,黑冰台将会遭到致命打击。最主要是韩志不但是李元吉第一心腹幕僚,还是领李唐俸禄的齐王府长史,官居从四品上,他全权代替李元吉处理军政事务,总是让杨侗在第一时间获得李唐军政动向,他和颉利可汗身边的赵德言,所起到的作用不亚于十万雄师,是绝对不能牺牲的重要人物,只可惜,韩志和凌云商行摆脱不了关系,若不然,杨侗会让他成为单独的存在。

杨经在襄阳很低调,一般在家里读书练武,学习兵书战策,很少外出,主要和李唐一名高官单线联系,每逢城中发生大事,便会跑到凌云酒坊碰头。

他轻车熟路走到三楼,这一层全部是雅间,目前已经客满,但他目的并不是这里,而是一个南望的宽阔阳台。客人此时都在雅间用膳,走道上只有偶尔出现的送菜侍者;阳台上有一名客人观看景致,这是一个十指身材修长、皮肤白皙的中年男子,他头戴纱帽,身穿唐朝深绯色官袍,正负手站在栏杆之前。

自古以来,不同品级官员之间的服色被严格区

分,然则从五胡乱华至隋这段时间,各种规则遭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大隋立国之后,严守汉制,服饰方面,五品以上的官员可以穿紫袍,六品以下的官员分

别用红、绿两色,小吏用青色,平民用白色,而屠夫、商人、家奴

只许用黑色,士兵可穿黄色衣袍,任何等级都不得使用其他等

级的服装颜色。

江都之乱发生后,杨侗在服饰方面有

所创新,规定亲王及三品以上服紫,金玉带;四品深绯、五品浅绯,配金带;六品深绿、七品浅绿,配银带;八品深

青、九品浅青,配铜带;庶人(有大隋国籍的平民百姓,包括普通百姓、屠夫、商人……)服黄白,配铁带;奴隶服黑,配黑带。这一规定极使九品官服色各异,所有社会成

员的等级身份、官员品秩序列都显示得清清楚楚,正式形成由紫、绛(朱)、绿、青、黄、白、黑七色构成的颜色

序列。

唐承隋制,抄袭一切官制礼制,从这名高官的着装上看,杨经早已知道对方一名四品大官,连忙上前行礼“学生参见使君!”

“我有四个消息给你一、圣上已知纵火之人为隋朝谍者,可他不意承认,用意不得而知;二、灭火及时,粮食剩有五十万石左右;三、有这粮食为基,圣上决定扩军十万;四、圣上已经齐王手中收加武川司,不过态度暧昧不清。”

中年男子话音刚落,转身便离开了阳台,脚步声很快走远,不一会儿,杨经便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也不知是那人去了哪间雅室,不过他并不是好奇的人,不然,只会害人害己。

他在阳台逗留了一刻左右,也随即离开了凌云酒坊,他绕了几个圈子,钻进一个巷子,确定无人追踪,又绕去了不远处东市。

襄阳东市是大宗货物的集散地,每天有大量粮食、蜀锦、布帛、油盐、物畜在这里进出,还有很多贩卖奢侈品的店铺。这些商铺大多有一定的背景,知道这场大火是一个意外,个个都放心大胆开门经营,其他小店素来以这种商铺为政治风向标,于是见样学样,到正午时分,整个东市都是店门敞开,渐渐地,也有一些达官贵人光临。

在东市东南角有一个大货行,共有三十多个店铺,这是专卖文房四宝和奢侈品的货行,由于襄阳是李唐帝都,对文具和奢侈品的需求量大,使这货行人流量大,往来之人皆是达官贵人、大家闺秀,要么就是富贵人家的奴仆,消耗最大的商品无疑是来自大隋的廉价纸张。

一个名叫宝鼎阁的文具店,便是杨集的情报总站,谁都不会想到,这家书香四溢的店铺竟是杨侗了解李唐动向的一个窗口。

杨经来到宝鼎阁,只见前堂有几十名客人正在挑选文房四宝,几十个箩筐里堆满了空卷轴,而各色纸张堆有两层楼高,五名伙计正在招呼着客人,见到杨经步入厅堂,一名伙计连忙迎了上来。

“祖父在吗?”

“在的,就在里面。”

这是杨集的情报总部,但身为头子的杨集生怕遇到认识他的人,所以他极少外出,每天都呆在店里分析情报,至于巡视各个小情报点,则由儿子杨弘负责,杨弘得到情报,再拿回来给父亲处理,最后由年少的杨经外出放鹰。襄阳是世家子弟的集中之城,架鹰走狗、外出狩猎的青年多不计数,杨经杂在其中并不惹人注目,

杨经走进后院,上了二楼,祖父杨集正在伏案疾书,他见孙儿到来,放下手中笔,关切的道“经儿,见到人了没有?”

杨经躬身一礼,轻声道“祖父,孙儿见到人了。他告诉我几个极重要的情报,有件事,正是我们最关心的。”

杨集低声问道“扩军?”

“正是!”杨经说道“那人说李渊已经知道大火乃是我军细作所为,只不过不想承认,原因不明,这场大伙由于扑灭及时,还有五十多万石粮食没被烧光,得益于此,他决定扩军十万。另外就是武川司已经易手。”

“五十万石粮食既要供养现有之军,还要给官员发放禄米,现在居然还敢扩军十万,不出三月就会断粮,李渊简直是困兽犹斗!”杨集冷冷一笑,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过他以商业换取二百万石粮食,目前尚有八十万石左右没到位,这般说来,他能够坚持到收成。”

“祖父,此消息要不要发往帝都?”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需要立刻送往帝都,以便圣上有所准备。”

。。。。。。。。。。。。。。。

傍晚时分。

奉命安抚襄阳百姓的窦轨向李渊交令完毕,不做多留,他从宫里出来,便直奔自己府邸。

窦氏是关陇贵族的领袖之一,与独孤氏并驾齐驱,祖上是鲜卑贵族,在隋唐两朝都是极为重要皇亲国戚。

李唐已故的窦皇后便是窦家女,而窦抗之母则是隋文帝杨坚的长姐万安公主,所以窦家在隋朝和唐朝都有着极重的地位,但自从彻底倒向李渊,便与隋朝撕破了脸,和比较低调的独孤氏相比,窦氏子弟主要在军中发展,死在关中的窦抗、死在大火中的窦诞和右屯卫大将军窦琮都曾是唐军的中坚之力,便是民部尚书窦琎,也是身兼军职,很多场关键性的战争都有窦氏子弟,致使窦氏与隋朝的关系彻底破灭,窦轨虽然派出使者到洛阳打探消息,但也只是打探而已。

艰难的国事让窦轨有些郁郁不乐,他作为窦氏家主,不能不考虑窦氏的未来,眼前的时局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杨侗将李渊赶进巴蜀已是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改变,那时窦氏何去何从?依附在窦氏门下的诸多关陇贵族又该如何?

他是知兵之人,明白老兵与新卒的差距,别说扩军十万,就算撤军三五十万,李渊也不是杨侗的对手,同时,他很清楚李唐屡屡战败的原因是李渊这个皇帝。

最开始,李渊给人的感觉是目光长远、大局观强、战略眼光强,有关陇贵族的全力支持,使他财大气粗、根基雄厚,看起来很厉害,很有统一天下的气势。但是从立朝至今,李渊所做的事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任人唯亲、刚愎自用、心怀猜忌,才德兼具的人才一概不用,而裴寂、封伦这种吹嘘拍马之徒屡屡升迁,正因如此,李唐王朝才会屡战屡败,把大好帝国生生毁掉。如果只是军事上的失利,李唐王朝还有扶正的余地,但现在,已经成了政治、军事、经济、民心、军心、士气等各个方面的全线溃败,而各个世家门阀派遣收腹往洛阳朝拜之举,预示着李唐王朝走到了众叛亲离的一步。

回到府中,得知弟弟窦琮在书房中久候多时,事实上,窦琮的军权已经被全面剥夺,作为右屯卫大将军,窦琮只管一卫军队,但他上任不久,李渊便对十二卫进行改制,把大将军的军权分给下属的两名将军,日常军务则由长史负责。左屯卫的两名将军,分别是李神通次子李孝逸、驸马段纶,长史则是裴寂次子裴宪宗,窦琮成了一个闲人,除了每日去军营点点卯,就没别的事情了。前不久,以养病为由,入蜀巡视窦氏庄园,处理受灾情况,刚从成都赶回襄阳。

“小弟见过兄长!”见到兄长入门,窦琮连忙迎了上去。

“二弟何时回来的?”

“下午刚到,便在这里等候兄弟,家都还没有回呢。”

窦轨见他他表情严肃,心中便明白几分,他关上房门,示意弟弟到内书房谈话。在这个关键时刻,李渊监督朝廷重臣的手段恐怕更严,尤其是他放纵武川司为祸襄阳、屠戮兵部官员的事件发生后,众人更加小心了。

“二弟知道襄阳出的大事吧!”

“听说了,查出真凶了吗?”

“晋王说是内部之人所为,刘相国、陈相国推翻了晋王之说,认为是隋军釜底抽薪之策!”窦轨虽然没有参与分析,但他在朝中也有人,已经知道了朝堂上的争论,便把事情详详细细地告诉了窦琮。

“刘相国、陈相国说得很对啊!圣上为何没有将真凶分布出来呢?”窦琮十分疑惑。

窦轨苦笑道“我觉得圣上怕到极致,连承认纵火犯是隋军细作的勇气都没有了,局势堪忧啊!”

窦琮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离开襄阳不到两个月,形势居然严峻到这步田地了吗?他沉吟半晌,又问道“兄长觉得还剩多少时日?小弟指是的隋朝全面攻唐的时间。”

窦轨说道“我觉得萧铣降隋,就意味着杨侗已经把战略目光转到荆襄,虽然朝中很多人说隋朝来年首选之敌是林士弘,我却认为林士弘不值一提,这从张镇周和秦琼分别东莱江夏兴建码头、建造战船、训练水师即可看出,扫平林士弘的主将在此二人之中选出。现在隋军扩军休整,下一步必将是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这也是杨侗在国内战争中的一惯作风。据说扩军的兵源全是来自之前裁掉的老兵,这些兵的战力不比我朝的精锐差,士气和作战意志更不是我军能比,不用训练即可作战,归建整顿顶多一两个月,所以最快明年二月、最迟三月,杨侗就会攻打荆襄,将我大唐朝廷逼入巴蜀,完成对唐、魏、楚、孟海公的分割孤立战略,然后集结重兵一个个的歼灭。我们最多只有三四个月的准备时间。短短数月的新兵,哪是虎狼之师的对手?”

停顿了一下,窦轨又长长的叹一口气,“说起来还是独孤家那只老狐狸老奸巨猾,独孤氏是独孤氏、皇帝是皇帝,该支持的支持,不该支持的绝对不支持,这让独孤氏留下余地,游刃有余的选择进退;而我窦氏押准了圣上,立即就把家族的人力物力全部投入,从而获取了很多高位,但实际上,如果圣上统一天下,我窦氏也免不了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因为作为一个帝王,圣上不会容许任何一个家族威胁到他的皇权;如果圣上失败了,最终统一天下的是杨侗也好、李密也罢,都不会放过坚定支持李唐的窦氏。我们窦氏为了和独孤氏争夺关陇贵族的领袖地位,用力实在太猛了,导致自己落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两难处境……”

“这不是兄长的错!”窦琮轻声说道。

谁的错?

兄弟二人的小叔、上任家主窦威!

其实他们兄弟一直执反对意见的,但窦威被独孤整压得太多,又让关陇贵族领袖迷失心智,并没有听众良言劝告。他死了,一了百了,却把一个进退两难的烂摊子丢给了窦轨。

但他们兄弟却不知道,窦威孤注一掷之举,让独孤整觉得自己输了一筹,最终对杨侗作出了放弃八成土地的承诺,以求再次立足于大隋王朝。

“不谈这个!”

窦轨挥了挥手,无论如何,小叔也是为了窦氏好,如今人已没,追究对错不但没意义,也是长辈大不敬!

窦轨看着窦琮,缓缓的说道“据说独孤澄以拜祭死于江都之知的独孤盛为名,去了洛阳。”

窦琮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估计独孤氏也是在考虑后路,别的关陇贵族也应该各有打算了。”

“这是肯定的。没人愿意在一棵树上吊死。”

窦琮起身道“亡羊补牢,尤未为迟!要不我去洛阳一趟和杨侗细谈?”

“不急!”

“为何?”

窦轨说道“杨侗对献城投降者,要么弃而不用,要么杀之以平民愤。同时在南郡、江夏等郡,隋朝武部也掀起腥风血雨,对拥兵自重者、对地方豪强、对南方士族莫不是屠刀交加,哪怕引起地方发生动乱,也要一杀到底,迫使很多士族逃到襄阳、江南避难。还有去洛阳的那些世家门阀使者,都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承诺,这些人认为是自己的诚意不够,我却觉得杨侗骨子里并不接纳世家门阀。”

“杨侗说世家的传家诀窍是‘不忠’。没有我们帮忙,他照样拿得下荆襄、巴蜀,还不需要向任何人妥协,放弃一些本该唾手可得的利益。如果我们弃主求荣,他又怎么看得起我们?如今家家奔向洛阳求忠诚,你认为他真心接纳这些两面三刀的人吗?”

窦琮心中一惊,仔细一想,果真发觉杨侗从未对谁妥协过,哪怕对方投降了,结果他会纵民告状,然后名正言顺的除掉,萧铣投降隋朝以后,地方豪强拥兵谈判,结果一个个被扑灭干净,短短几个月时间,十几二十个郡,让他杀得一空。这时候,纷纷跑向洛阳效忠的世家门阀,恐怕已经列入了杨侗的必杀之列。念头至此,窦琮心惊不已。

窦轨看了若有所思的弟弟一眼,接着又说道“我们还是静观其变为好,如果隋军攻来,我们看顺势而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二弟以为呢?”

“我同意。”

“你在大兴与杨侗有过交锋,觉得他如何?”窦轨目光灼灼的望着窦琮。

窦琮脸色变了变,沉声说道“霸道、自信!与杨广如出一辙。”

昔日,李渊不甘关中沦陷,这了回应关陇贵族“打回关中”的要求,集结了关陇贵族所有暗势力,发动了大兴宫之变,执行计划的主将便是窦抗和窦琮。

结果!窦抗在扶风太白山被薛万备一刀枭首、窦琮在大兴宫被杨侗生擒活捉,诸多窦氏子弟、门生、故吏尽丧于关中。若不是为了追察出卖他们窦派的幕后黑手,窦琮当时就横刀自刎,可惜这么多年了,黑手始终没有查得出来,这让窦琮十分遗憾、愤怒。

窦轨问道“霸道、自信?”

窦琮点了点头“没错,杨侗很霸道、很自信。他把很多不该告诉敌人的事情都说了。”

“杨侗自信,对我窦氏是好事!只要我们到时候谦卑一些,不做任务要求,未必没有生路。”说到这里,窦轨眼中闪过一丝丝危险的光芒,然后接着说道“杨侗既然要杀尽天下世家门阀,我们可以搜罗一些人的罪证,让他行事更加便利。”

第611章:御敌之力,以制敌

浓重的彤云浮在洛水上空,几乎将要连成一片。寒风裹挟着鹅毛一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城墙上,和青砖绿瓦融为一幅水墨画。洛水两岸的垂柳化为玉树琼枝,整个城市完全变为人间天上的冰雪世界。

一座雄城昂然耸立在辽阔的河洛平原,这座城是大业帝所建,也曾被反贼谋占,几经易手,可这城在岁月的洗练中充满了盎然生机,如同欣欣向荣的大隋帝国一般,露出高傲峥嵘的雄姿!

洛阳,到了圣武三年正月初七,已是世间最雄伟、最繁华的所在!

大隋立国之后商贸发达,虽一度因为战乱而中断了南北之交通,然而到了今天,作为大隋帝都的洛阳经济四通发达,西市多是经营牲畜、茶叶、木材、布匹、丝绸、药材、柴米油盐和肉类食物等日常用品;南北二市多为香料、珍珠玛瑙、金银器物、白玉翡翠、珊瑚、文房四宝、名人字画、书籍、域外奇珍等等奢侈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这市井气象忠实地表述出大隋王朝鼎盛气象,人马骡驴各自奔走,让冰寒的冬日变得格外热闹,熏香和汗气混杂,时不时可以看到贩卖着西域来香料、西突厥汗血宝马、天竺珠宝的商人,还有许多高鼻深目胡人、轻纱罩面的胡女穿街而过。更有三五成群的清闲百姓围观歌舞。

人群围拢的圈子之中,有一个人胡人怀抱一把胡琴,叮叮咚的咚金石之音在他手指挥动之中响彻开来。

观众开始还吵吵嚷嚷的,到最后慢慢就安静了下来,这名衣着华丽的胡人调整了一下气息,接着是一串急促华丽乐间,接着便有十名青纱遮面、腰脐微露的西域女郎,在铿锵乐声中翩翩起舞,柔软腰肢扭得和麻花一样,令人看着眼花缭乱、口水狂流。

撩人眼神、大红衣裙、洁白腰腹……每一个姿态都仿佛舞出了男人的魂魄,一阵阵喝彩之声连绵不断,一枚枚铜板清脆的落到了铜盘之中……

若是大隋重臣看到这一幕,恐怕眼珠子都要瞪下来不可,只因拉胡琴的人是前来大隋朝拜的焉耆国王,而领舞之胡女,则是他的王后。西域人能歌善舞,没有中原人的矜持,向来是率性而为,因喜而乐,所以国王拨琴、王后跳舞在西域是很正常的事情,看到一枚枚黄澄澄的铜钱落入盘中,这对任性的国王、王后很有成就感。

对于焉耆国王和王后而言,在这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异域国度里,自己最擅长的本事得到认可,是实力和能力的表现,很是开心,于是拨琴者更卖力、随音而舞者则更加妖娆。

然而,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闲心欣赏焉耆国王和王后的倾情表演,坊间客舍不时有着顶着黑眼圈的书生推开窗户,对着这边大声咆哮!但此时,大家看胡女跳舞正上劲,没空理会这些个书生,而他的声音在阵阵欢呼声中激荡不起一点水花。书生歇斯底里的咆哮一声,把手里写满字的草纸地抛了过来,然后又‘砰’的一声把窗户关上。

一些身在外围的人倒是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个读书人是为了科举而来,如今离科考之日将近,一个二个都不分昼夜的温习功课,现在遭到这伙胡人骚扰,脾气难免会暴躁起来。不过大家都没有心思理会他,一个大男人的黑眼圈,哪有西域舞娘的肚脐眼好看啊……一眼过后,便凶悍的盯着舞娘雪白光滑的肚皮,仿佛要把刚刚少看的一眼补回来似的。

。。。。。。。。。。。。

紫微城乾阳殿共三层,底层方形,象征四季;中层十二边形,效十二时辰,其上为圆盖,九龙捧之;上层二十四边形,法二十四节气;顶层置九龙戏珠,高达九尺九。此为天下最高建筑,站在上层,洛阳景致尽收眼底。

此时,有人站在乾阳殿上俯瞰南城,此人长得眉目俊朗、身量颀长,年约二十有余,却精神饱满、气度沉稳大方,虽默不作声,但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从衣着即可知晓他是执掌这个帝国的圣武帝杨侗。虽说名义上有七天春节长假,可大隋君臣实际上没有休息过一天,各国来朝虽然让大家忙碌,但主因却是大隋的战争机器已经开始积蓄力量了,准备一鼓作气打垮各种反贼。

这个春节,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碌度过,木匠打造攻城器械、船匠造船、石匠采集石弹……工部、将作监的各作坊也在加紧赶制兵器、铠甲,隔得老远都听见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民部、兵部人人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初一大朝会,杨侗每天都在忙碌之中,各种公文、军情一堆堆的往他案头上送。

很多应征入伍的士兵陆陆续续往城外军营集结,还有很多运粮车络绎不绝在官道和冰冻了的洛水、伊水、淅水上跑。只要是有心人都知道杨侗八成是在筹谋一场浩大战争…

“侗儿,在看什么?”不知何时,杨沁芳已经出现在他身边,绛紫色宫装窈窕秀丽,冰雪映衬下,精致绝伦的脸庞倍添晶莹玉色,长长睫毛轻轻合拢,如深潭般的大眼睛凝注在杨侗的脸上,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容。

端庄文静如高贵仙子,往日彪悍气息皆无,望之判若两人,让杨侗也不禁呆了一呆。

心说:每一个女人是不是都像孙悟空,身怀七十二变之绝技?

浑不知杨侗之所思的杨沁芳见他看着自己出神,心下又是甜蜜,又是羞涩!

看来母后说得半点没错,男人都是喜欢温柔女孩,也不枉自己精心打扮一番了

“你这样子好假!”然而杨侗一开口,就让杨沁芳美好心情吹着烟消云散,怒火冲天的说道:“你怎么说话呢?”

杨侗温言道:“这就正常了!”

“……”杨沁芳黑着脸,只气得七窍生烟,好半晌才回过神,“说得你好像不假一样。”

“我怎么假了?”

“你当初那点破事难道我不知道?以前谁都说你‘仪表俊美,秉性宽厚、温文尔雅’,这话是何意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典范,还假惺星的信佛,可天下大乱,立马就变一头吃人的野兽,杀人比割草还快。好话是韬光养晦,实际是阴险狡诈、图谋天下。”

“你这是诬蔑,我今天的地位完全是给时势逼出来的,这叫时势造英雄;再说了我把域外之人抓来大隋修路,完全是为他们好,要不是我,他们大多死在严寒、贫穷、饥饿的草原之上了,虽然在大隋辛苦了一点,但多少活了下来。我觉得自己够仁慈了,还想让我怎样?”

“要不是我亲眼看到你拆开丽妃家信、把信笺装到新信封、再加入独孤整写的所有信件,又让杨师道模仿笔迹在信封上题写,最后由房玄龄带去襄阳,我差点就相信你们这伙卑鄙的家伙是好人了。”杨沁芳双手环抱胸前,“呵呵呵”的发出一阵干笑,一幅‘你自己知道你是玩意’的模样。

“我从来没有看秀宁写给李渊的信!加入独孤整的信,那是帮李渊除掉内奸……”杨侗费尽心思为自己正名。

“你继续!”杨沁芳一双大眼闪烁着浓浓的揶揄之色。

“独孤氏先背叛周朝、背叛大隋,又背叛伪唐,这些年因为独孤整死去的人可不少,我这叫借敌之手为民除害。”

杨沁芳伶牙利齿的暴黑料:“抄家的钱又怎么说?还不是都成你的钱了?连阿弥陀佛的钱都抢,你真够可以的……”

“抄家、抄寺庙、抄道观的这些钱我可没有花过一钱,全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我为国为民背恶名之壮举,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自己享受了呢?就算花了不少钱来修缮紫微城,那也是让老百姓通过贩卖木料、石料、劳力和手艺,得到一份收入补贴家用,当钱币在市面上流通,会带动整个大隋经济,我这叫‘为民建宫’。”

“懒得和你扯!”杨沁芳瞥了他一眼,道:“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何不让黑冰台战士放火烧城的时候,趁机搂草打兔子,把独孤叛逆满门抄斩了呢?我觉得这不符你的性格,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难道在你眼里,我杨侗是那种动辄杀人的暴君昏君?”

“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你不要这么冷嘲热讽…”杨侗呵呵一笑,便将话题转了回来:“我借秀宁家信把独孤整的所有信笺送给李渊,是不想帮李渊解决内忧。我需要李渊当我的利刃除掉关陇贵族,从而造成伪唐朝廷的动荡,要是关陇贵族都被我料理干净,谁来替我消耗李渊的政治潜力、军事实力?”

“父皇和沈大将军不是已经入蜀了吗?”正月初三那天,杨广就带着杨义臣和沈光就急匆匆的走了,知道的人不多,而杨沁芳正是知道的那一个。

“今年是圣武三年,也是统一天下的关键年,要想在今年击溃所有反贼,除了自身强悍实力,还要借敌之力以制敌,伪唐内乱的话,李渊损失的不但是军队,还有整体国力和士气,这样更能大展拳脚,省去更多时间。”

“你会出征吗?”

“自然要去!”杨侗毫不犹豫的答复,如今各国国君、使臣汇聚,带他们去战场溜一圈、开开眼界,远比阅兵仪式具有威慑力。

“圣上!”这时,阴明月匆匆而来,她的双手捧着一个托盘。

“何事?”

“工部何侍郎送来一样稀奇物件,说是圣上让他制作的。”

“呈上来。”

“喏!”阴明月来到杨侗身边,将托盘呈到他的眼前。

杨侗掀开盖在托盘上的红绸,杨沁芳好奇的看了过去,却是五节雕刻得非常精美的竹筒,上宽下窄,两头都镶嵌着透明琉璃片,似乎可以看到另一头,也不知有何用途。

杨侗目光一亮,自托盘上取过一节竹筒

看到杨侗拿着那节竹筒,对着眼睛朝城内四下张望,杨沁芳十分好奇的问道:“这是何物?”

“千里眼,你们也看看。”杨侗微将阴明月手中的托盘接到手里,让她们各取一节试试。

两人各持一节,学者杨侗把眼睛凑到竹筒,朝城中看去,刹那之间响起两名少女惊呼声。

两人都很聪明,看了一会儿,又取了一节,然后再用两边眼睛看,感觉又是截然不同,视野也变得更加开阔。

杨侗见到两人看个不停,笑了起来。

盘里的玻璃既然已经制造出来了,自然不能只用来制作奢侈品和赚钱,一架望远镜在冷兵器时代的用途和意义,不言而喻。

“此物是我们克敌制胜的利器,绝对不可外传。”这东西没有多大的技术含量,只要投入使用不久就会让人知道,但这个望远镜就和飞鹰传信一样,拖得越久对大隋的优势越大,至少在大战之前,绝不能让李渊、李密等人知道。所以望远镜虽然造出来了,但杨侗已经对负责最后组装的何稠下了封口令,至于分管各个环节的工匠根本不知道雕竹筒、打磨镜片有何意义。

“我明白。”

杨沁芳和阴明月郑重的点了点头,作为军人,她们自然知道此物在战场上的重要性,两人借助此物,可以把两百多步内的东西看得纤毫必现,再远的地方虽然不再那般清晰了,但也能看了个大概。打仗的时候以此物在瞭望塔观看敌方,敌军大营的一切布置恐怕都能尽收眼底。

“不想琉璃除了用来制作奢侈之物,竟然还如此妙用!”杨沁芳十分惊叹的说道。

“这个望远镜可以很大程度上,改变未来的战争模式,推动很多新战术、战法出现。这是技艺的厉害,囚禁人类思想的牢笼一旦被打破,肯定会有更多稀奇物件出现。人之所有比动物们厉害,是因为人类善于思考,善于创造!”

第612章:初七论战

看着杨沁芳、阴明月一人两个望远镜的看个不停,杨侗不禁笑了起来,对于她们二人来说,望远镜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宝物,然而到了杨侗这里,不过是在适当的情况下推动一把而已,玻璃既然可以量产,想要打磨出凸透镜、凹透镜也只是随口的事,隋人之所以想不到把玻璃拿来这么用,主要还是人类的思想受限于见识,没有得到解放,他们对于新事物只会被动授受,而不是发挥人类的主观能动性,去挖掘和剖析其中因果。就拿印刷术来说,人们天天使用印章,却没想过以这种方式去印刷书籍。

认真一回顾,杨侗才发现自己做了很多事情,比如说玻璃、比如说犁、纸张、书籍、印刷术、墨汁、精盐……还有阉割式养猪,能够让廉价味美的猪肉进入千家万户,补充人体所需能量,猪肉的广泛出现,让大隋民众身体更加健壮,生出的孩子抵抗力更强,人口更多,而人口的增加,也为将来开发大江南、岭南,以及占领域外疆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至于水泥,也在开天院的研究之中,如果此物出现,那对这个时代,将是一个飞跃式的发展。

这么梳理下来,杨侗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人为的推动了科技和社会的发展,很多东西都得到跨越式的发展,大隋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提前几百上千的完成转变呢?这不是他想要考虑的事情,只因他只有几十年的生命,而且还是一个帝王,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他杨侗还没有闲到天天泡到工部、开天院之中,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一颗种子,引导能工巧匠的开拓思维,想前人之不敢想、不会想。至于以后能够发展到什么地步,那还得看后人怎么去做了。

随着各种新式物品进入千家万户,这也让商业产生出了巨大的利润空间,目前,这些物品大多由供销社来贩卖,并由属于皇家的商部带去西域、突厥、高句丽等国,从而实现了撷取各国财富为隋所用的目的,但杨侗知道供销社这个‘铁饭碗’迟早被自由经济所取代,随着日后商业的发兴盛,问题也会越来越多,配套的法制也要逐步跟上,不过那时候,朝廷要取到的作用是监控、调控物价、把控产品质量问题,产品方面可以都放开手脚,只因朝廷始终是管理者,而不是商业游戏的参与者,就算日后有大商兴起,杨侗也绝不容许任何一行,出现全面垄断的而已,不过这统一天下以后要考虑的事情,眼下,杨侗需要这些东西为自己带来源源不色的财富,实现国强民富的目的。

大隋农业方面,随着大量耕牛、驽马的投入,已经不需杨侗再去主推,因为工部在尝到甜头之后,已经学会主动研究改良各种农具了,这是思想上的释放,杨侗乐见其成。

很多时候正想把负责天空的开天院区分开来,既专门研究农具种的、也有专门研究武器装备方向的……虽说最终还是打不破时代的束缚,依旧是冷兵器作战模式,但如果开天院能够让弓箭拉弦更省力、射程更远、武器更锋利、铠甲更坚固,那已经是一个总体的提升。

然后再还分出民生方向的,设计一些精巧实用的物品,比如早已出现的桌椅,就很实用,比跪坐舒服、健康。这样的区分,将会随着开天院研究进一步发展而逐渐丰富,进一步丰富百姓之所需。

在杨侗的规划中,除了军用之物以外,民生方面的技术出来以后,不会太过保密,毕竟在朝廷方面而言,这些日常技术能够受益的还是百姓,朝廷要做的就是规定物价和税收。

这些技术都是朝廷为主体而研究出来的,以后赚的越多的行业,需要付出的税收也会越多,这也是限制豪商膨胀的一种手段,这算这是一种最原始的手段,但是对于这个时代已经足够了。

见到杨沁芳、阴明月从漫无目的张望,演变成了瞄准同一个方向,并开始八卦的时候,杨侗煞是不屑的摇了摇头。想当初,读大学的时候,他所在的宿舍就有一架高清望远镜,一到夏天夜晚,连带隔壁宿舍的同学也跑来,瞄准着几十米外的音乐舞蹈学院女生宿舍楼,抢着观看女生跳舞、玩内衣秀,那才叫纤毫毕现、美不胜收。

又叮嘱两人保守秘密之后,杨侗离开了乾阳殿。再过不久就是大战到来,他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当他到了宣政殿的时候,朝中文武已经济济一堂,各郡太守、各种将军赫然在列,殿内此时正吵得不可开交。他们今日讨论的不是其他,而是今年打谁?又怎么去打?

大隋王朝已经磨刀霍霍,准备一鼓作气打垮所有敌人,可是直指南方还是挥师向西,又成了大家争执不休的话题。首先是南方的李密,已经在大年初一这天登基为帝,和当初的李渊一样,他不仅大封群臣,还很阴险的给江南沈家、王家、谢家、陆家、顾家等等江南士族派送各种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县侯、开国县伯、开国县子、开国县男,目的何在?自然是把这些人全部绑上魏国的战车,迫使他们跟魏国荣辱与共,李密现在把各种官职、爵位都传檄天下,纯粹就是在告诉杨侗,这些江南士族已经是魏国的臣子了,你只管杀好了。被李密搞了这么一手阳谋,这些江南世家想不认账都不行了。

这是李密针对内部不合的问题而弄出来的一大手笔,与此同时,他还清查人口,主查对象是躲避战乱而逃往江南的北方人,这些人是李密的重要兵源之一,一些世家也无奈的把自己的家仆给了李密,他们害怕隋军到来之后,会借李密之诏令来屠杀自己。他们现在都不想死,所以只能跟李密一起干,如果李密赢了,没准还真能当上开国功臣。

对外,李密也有大动作,暗地里和李唐结盟,联合抗隋,同时,征召臣服于他的孟海公率兵北上,但孟海公生怕自己羊入虎口,以生病为由反复搪塞魏使,拒不入江都面见李密。李密大怒,命大军出师讨伐,虽然被臣僚拦了下来,但李密火气尤在,专门遣人去看孟海公是真病还是假病。

孟海公一怕李密收缴兵权,然后卸磨杀驴;二怕前方的李密被隋朝歼灭,导致他承受大隋的攻击;其三、又不愿和李密开打,只得继续装病,反正是各种推诿搪塞……但李密一方面不是傻子,二方面也怕他在和隋朝交战之际,孟海公从背后捅他一刀子,恼火之下真就遣军前去,意图以雷霆之势歼灭孟海公这个‘乱臣贼子’,孟海公不甘坐以待毙,也遣军与魏军对峙,双方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得到这个消息,大隋朝野欣喜若狂,一些人以为大隋应该趁南方内乱出兵,一口气把李密、孟海公给端了。至于李唐,正处于穷困潦倒的动荡之际,国力孱弱到了极致,只需派遣一支偏师骚扰即可,等到大隋歼灭李密、孟海公,统一了南方,李唐弹指可灭。

而以李靖为首的军方则一致认为趁他病要他命,先西后南,干掉李渊之后,再从西方、北方对李密、林士弘出兵,至于孟海公和冯盎则留到最后。

这一主张得到很多的官员支持。他们认为大隋充实河西、关中、荆州边防,大隋的十一大军团,就有五六个用来防御李唐,兵马部署、将士演练、粮草供给都是为了歼灭李唐而准备,大隋积蓄了如是之多的力量,等的不就是歼灭李唐吗?如今李唐孱弱,正是大隋的机会,不该仓促改弦更张,关键是李唐从来不是安分的角色,如果给了它喘息之机,在大隋攻打李密、林士弘之时,它忽然攻打南阳、南郡,又该如何?

看着一干大臣吵得不可开交、争得面红耳赤,杨侗无语的摇了摇头,今年主打李密、林士弘、孟海公、冯盎之决策,是他和重臣决议的结果,之所以摆出一副灭李渊的架势,还是为了实现战略欺骗,这种事情的人越少自然越好。不过见到大家如此上劲,杨侗也没有阻止,最好让他们继续争执下去,等到各种理由散布出去,李密会更加相信大隋打李渊,说不定真就和孟海公干上了,这样的话,就为接下来的战争提供了各种便利,如果两人搞得两败俱伤再好不过了。

一番争吵无果之后,被杨侗推出来当‘托儿’的兵部尚书李靖提着干哑的嗓子,大声咆哮道:“李密要打随时可以打,但李渊却不是这样,如果失去荆襄,他有巴蜀为基,而巴蜀四周都是高山,而其内,却水陆交通便利,土地肥沃,无旱涝之饥,用诸葛孔明的说来讲,就是‘益州隘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这样一个外有山川之险、内有天府之积的的地方,只有极少数几个地方可以通行,只要守住几个关隘,我军很难攻打进去,如果我军在此僵持不下,不但是李渊闭关塞而发展,便是李密也能借机统一南方,李渊如今在其治下弄得天怒人怨,不趁此机会灭了伪唐,难道真要等他喘过气来,从容在巴蜀布防吗?”

不得不说的是,李渊在年后这几天也没有消停过,先是对兵制进行了整改,然后收回很多皇族田地,处置了一批名声不佳的地方豪强,将这些田地分配给了有功将士,这些措施的效果不错。与此同时,他还以襄阳为中心,将佛门土地和财产全都收缴国库,然后把油光满面的和尚分配到了各个军队之中,这也让李唐引起了不小的动荡…李渊深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所以他的所有改革措施都十分冒进,引起了佛门和本地豪强的强烈不满。

乍一看来,李渊所干的事情几乎与杨侗没有多大区别,但杨侗是在消除外患的同时于国内搞激进改革,李渊现在却不行,能够供他利用的国力和时间很少,而且他的掣肘太多太多,以李唐朝廷实力和他个人威望,都很难帮他做到与大隋齐头并进,于是其境动荡自然就开始了…李靖虽是‘托儿’,但他所主张的‘趁他病要他命’,并非是在无理取闹,而是真的具备操作性,所有得到大多数人支持。

魏征说道:“李尚书此言差矣,且不说李渊的治水防线对我大隋防范甚严重,在舂陵、襄阳、房陵、西城等边郡皆屯有重兵,一时很难攻下,而且李尚书方才也说巴蜀道路艰险、关山难渡、易守难攻,如果战事僵持,我军陷于巴蜀四周,那时再难回头了,如果李密此时统一南方,将林士弘、孟海公等势力拧成一股绳,北伐中原、西进荆襄,难道我们真要两线作战吗?照我看,伪唐现在自顾不暇,分不出精力支援李密、林士弘等人,所以我们应该集中实力,将他们歼灭,最后从容收拾有四塞之险的李渊。”

“魏尚书此言差矣!”李靖反驳道:“占领一地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当地士族是否接受、民众是否拥护、官员是否忠诚、军队粮食怎么解决都是大问题,当年杨玄感占领中原大部,中原人肯接受他吗?没有。最后还不是以一败涂地而告终了吗?还有萧使臣内附上来的荆襄地区,我大隋目前也只是对疆土占领罢了,但是在人心方面,还没得到真心的控制,如果没有两三年时间的耕耘,很难实现人心上的大一统。还有虎牢关以东的中原地区的百姓,其实比较认同瓦岗的,要是瓦岗军还在,我们绝对不像之前那么容易。”

魏征沉思片刻道:“这么说来,李密离开中原其实失策了?”

“恰恰相反!”李靖笑了一笑:“翟让虽然是一个小富即安的人,但他为人仗义,他所信奉的原则是有肉一起吃、有钱一起花,打土豪劣绅、强夺官仓,然后把粮食分给贫穷百姓,所以被他掌控过的中原百姓对翟让时期的瓦岗军十分拥护,他所执行的战略,与我大隋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李密认为翟让得罪地方豪强、关东士族,成不了气候,所以在翟让死了以后,全面倒向士族,与怀念翟让的百姓渐行渐远,导致他在中原呆不下去,只能远走江南,一方面是避开我大隋的兵锋,另一方面是寻求南方士族的支持。但事与愿违,南方士族极度排外,把他当作入侵者,觉得李密带去的只是战争,所以之前没有一姓支持。如今虽然以阴谋逼迫南方士族支持,但强逼而来的终究不是王道,这种矛盾和隔阂迟早会爆发出来。从地形上说,江南水网纵横,打起来未必比巴蜀容易。另外,李密和孟海公纷争不已、剑拔弩张,但如大隋兵至,必使二人同仇敌忾,共御大隋,这就间接帮了李密的忙,而李渊也得到喘息之机,所以柿子挑软的捏,先打孤立无援、怨声载道的李渊乃是上上之选。”

“况且我朝为了歼灭伪唐,早已筹措良久,在与伪唐接壤的各处关隘均有粮草,在其内又有多年渗透经营,对其各处驻兵了如指掌,正可藉此机会西征,解除生死大敌之后,再仿效先帝灭陈之战,顺江而下,一统天下。”

杨侗听着两个‘托儿’争执不下,理由都很充足,搞得像真的一样,心下好笑的故作权衡一番,道:“这么争执下去也不是办法,李尚书、魏尚书各将理由罗列出来,上元之后再一一探讨,至于攻打谁,等房尚书出使归来再说。”

“喏!”

第613章:李靖挂帅

散朝之后,杨侗和文武重臣到了宣政殿西边的同明殿,此殿是皇帝召集个别重臣谈话的地方,望着狂喝凉茶补充水分的魏征,杨侗忍不住笑了起来:“魏尚书,你说得挺不错的嘛,把李密的问题都点了出来。”

魏征谦虚道:“还是李尚书厉害,说到李密最核心之危。”

杨侗点了点头,李靖说李密无奈南下,在南方又被视为入侵者这一点,确实是李密存在的最大问题,反过来则是成为大隋获利之机,待到大家润了喉咙,沉声说道:“先取李密、林士弘是我们今年的首开之局,这一点不容置疑,至于李渊那边,也会有一定时间的混乱,暂时可以放任不管。接下来我们要商议的问题是主将的问题,是依照以往各打各的规则来干,还是设一名统筹全局的总帅?”

正犹豫间,韦云起出列道:“圣上遣大将出征,从来不预设战术、战法,也不过问将军如何破敌,只是任由大将根据战局的变化,自己作出决择和应对,这样的安排很符合瞬息万变的战局。但此战涉及到天下一统的问题,意义非凡,全军将士都卯足了劲,这固然是好事,但是臣也担心一些大将贪功冒进,只知道一味前进,从而给了敌军翻盘的机会。为免出现这种悲剧,臣以为当设一名总帅,需一个威望素著之将统御诸军,如此才可保障各路大军调试统一,保证各条战线的军队始终能够协同作战,而且我们有飞鹰及时联系,不会出现战术僵化这种事情。”

“韦仆射所言极是!”杨恭仁向杨侗推荐了主帅人选,道:“自古以来,战争都关系到国家命运,在主帅的任命之上,不能有半点偏差。能力出众者,并不意味着战无不胜。史上因为性格缺陷而惨败的例子数不胜数,就算是能征善战的名将,亦不例外。而李尚书参与马邑之战、并州之战、河西之战、关中之战,每一次都取得了赫赫功勋,难得的是他能够根据其他主将的作战方式,及时调整自己的作战思路,为各军的胜利提供了巨大保障,此番若为全军主帅,料想三军主将无不敬服,我军定能如同以往那般,取得辉煌大胜。”

杨恭仁虽然很想打一场,可他也知道自己脱离战争太久,一路军主将能够胜任,但这种大规模战争之帅,非自己所能担当,他绝不能为了一己之愿,而坏了统一大计。

杨侗点了点头,大隋骁勇善战的大将数不胜数,但能充当主帅的人物,却也数量有限。而李靖不但有三军统帅的才华,还有独当一面的气量和魄力。杨侗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没几场是与李靖无关的,这种才德兼备、气度恢弘的名将,无疑是主帅的最佳人选。若是由李靖挂帅,那么胜券无疑多了几分。

当下任命李靖为南征主帅,居中调度各方主将,并给予了他选将组建‘统帅部’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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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忙碌的男人相比,无所事事的女人倒是清闲得很,白天除了教教孩子,接见文武重臣的家眷,和一些文艺女子谈诗论画之外,她们的一天时间,差不多就这样过去了…风仪殿的院落里,卫凤舞和几个妃嫔在一起说笑,时不时的看向满地跑的孩子,他们追逐嬉戏,打雪仗是他们最快乐的游戏。

杨峥、杨嵘倒是没和姐妹们一起打雪仗,两人站在一株茂盛的楠木树下,各拿一把木刀,喝喝哈哈的敲击树干。两人长得虎头虎脑,在同龄孩子里,两人都显得比较高大健壮,到军营玩了几次之后,变得尤其喜欢学武。

“听说很多军队到了洛阳,北方的将士、都督也都要回来了,也不知夫君今年先打伪唐、还是先打邻魏…这一次,我一定要和夫君并肩作战。”水天姬没心没肺的说道。

“武妃妹妹不得放肆!”不等水天姬说完,卫凤舞已经杏目一瞪,语气颇重的道:“此乃是国家大事,夫君如何决定都有道理,我等只需为夫君打理好皇宫之事、教育孩子即可,外面的事,自有文武百官公为夫君谋划,我等不得多言。”

平日里,卫凤舞从不说这么重的话,主要还是考虑李秀宁的感受,她夹在娘家和夫家之间,哪一方大败亏输对她都是一种大伤害。

卫凤舞横了水天姬一眼,看向面色有些发白的李秀宁,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近来朝野和宫廷、城内有各种传言,说是皇帝准备打李唐了,李秀宁本就柔肠百结、情绪不高,现如今又怀了身孕,不能担惊受怕。

这位李唐公主为了李氏打下了半个关中,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可她嫁到隋朝以来,安静温顺,没有丝毫张扬跋扈,很合大家之心。

年前她才有了身孕,人也开朗了不少,成天沉浸在喜悦之中,可过了年后,忽然有消息说隋唐立马开战,着实让她寝食难安,后宫不得干政,却并没有禁止议政的规矩。这也让李秀宁知道隋唐两朝的差距一天比一天大,隋朝这边本就占据了绝对优势,而丈夫又在年前就宣布扩军五十万,如果今年攻唐,李唐朝廷根本坚持不住多久,而以李唐仅有的巴蜀和荆襄数郡之力,便是拼消耗,也被国力鼎盛的大隋生生耗死。

“大姐不要怪三姐,姐妹们的好意我明白的!”李秀宁一双凤眸闪烁丝丝痛楚之色,强笑道:“我既然已经嫁了过来,李唐的一切便与我无关了,我现在是杨家的媳妇、夫君的皇妃、小鹿的娘亲……这天下之争历来都是你死我活,如果夫君输了,不管是家父,还是李密都容许不了我们杨家人。可是我不能否认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装不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大姐!”这时,卢清华起身道:“我陪四姐走走吧!”

“也好,四妹有孕,小心一点。”卫凤舞笑着说道。

“好!”李秀宁起身和卢清华离开。

两人沿着瑶池岸边曲径缓缓步行,冷风如刀,一阵阵兰花香气飘来,沁人心脾。

“其实你的心境,我也有过。”卢清华笑着说道。

“怎么可能?你又没有父兄造反。”李秀宁惊讶的看着卢清华。

“你把我的经历忘了么?”

李秀宁闻言恍然,只听卢清华说道:“那时候除了各路诸侯,大隋也一分为二,以邺城为中心的被称为北隋,以洛阳为中心则是南隋。南隋的主要敌人其实是虎牢关外的瓦岗军,但王世充为了实现谋夺南隋的兵权、钱粮的目的,极尽所能的渲染北隋之威胁,时不时的说是北隋即将南渡…夺帝都洛阳,建立大隋正统,当时紫微城中人心惶惶,我被封闭在紫微宫里,对外界一无所知,也以为北隋会打过黄河。一边是我家族全力支持的丈夫,另一边是袭儿的亲生父亲,我当时的心情和你一样难受和绝望。”

李秀宁好奇的问道:“那你后来是怎么想通的?”

卢清华答道:“有一次我出宫去道观为袭芳祈福,偶然听到一对夫妇谈论,才知道南隋朝廷穷兵黩武,拼命剥削百姓,河南、荥阳、襄城等郡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都叫皇泰帝为暴君昏君,诅咒他的南隋朝廷灭亡,并对北隋表示了向往。我终于想通了,连百姓都如此唾弃南隋朝廷,我为何要支持这样一个残暴的朝廷、为何要为一个害民的朝廷担心难过?南隋朝廷如果真的灭亡了,对百姓只有好处,我们母女说不定还能团聚;裴氏家族只把我当成谋利的商品,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强行把我们一家三口拆散,我凭什么顾及它的死活?”

李秀宁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想过,天下乱了十几年,百姓思定,夫君肩负着统一天下的重任,胸怀复兴大隋之志,就算李唐王朝失败了,但天下却能早点统一,百姓早点过上好日子,未必不是好事?如果战争持续不断,本族一定会元气大伤,得利的终是枕戈达旦的异族。”

卢清华笑道:“既然你能这样想,为何还要郁郁不乐呢?”

李秀宁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的情况又和你不同,那毕竟是我父兄。”

“你打下了半个关中,结果你父亲入主关中以后,不但没有合理的封赏,还剥夺了你的兵权,把你手下的将军全部打散。至于你这个平阳公主的尊号,就算你什么都不做,结果也会得到?还有就是在李唐惨败的时候,被用来和亲的对象居然是立下大功的你,而不是你那些寸功未立的姐妹,你就没有觉得这里有问题吗?”

“兵权?”李秀宁看着卢清华,凤目中闪烁着丝丝凄婉之色。

“想必你早已猜到了,只是你始终不愿去面对而已。”卢清华叹息道:“你父亲到了五十多岁高龄才尝到皇帝的美味,对于皇位看得比任何人都重。但他年纪大了,管不好那么多事情,又怕你大哥取而代之,他能做就是让李世民一步步做大,让你大哥的注意力从皇位转到稳固太子之位,你父亲帝位就稳了。你的几个兄弟都是他用来稳固帝位的棋子而已。只要他的权势和地位能够保证,任何一人他都能用来牺牲,你也不例外。”

“在你父亲心中,不管你立下过多么大的功劳,始终都会出嫁,始终会成为一个外人,他是不会让你执掌一个王朝最重要的军队的。但如果不把你远嫁出去,你属下的那些将军始终以你为中心,最终形成不可预料的强大势力,你觉得你父亲会容许你的存在吗?”

“你怎么知道这些?”卢清华这番话好像一把锋利匕首,狠狠地刺入李秀宁心脏,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虽知卢清华说的是实情,但她有些接受不了。

“我是裴氏培养出来的最出色的谋利工具,还被牺牲掉过,如何不知世家门阀的德性呢?世家门阀之女除了用来联姻,加强两家关系,就是笼络出类拔萃的寒士,此外,再也没有其他用处。”卢清华语重心长道:“你是个好女儿,但是你的家族和裴氏一样,没有亲情什么可言。也只有夫君,能够把我们当成是有血有肉有情的人,而且在隋唐之争中,夫君是属于受害一方,和你父亲是权力斗争,本身并没有什么仇怨,如果夫君不狠下心,那就是杨氏灭门。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你现在不再是李氏的女儿,而是大隋丽妃,如果你一定要担心,也是应该替自己的丈夫的担心,而不是为了你的父亲,因为你现在祭拜的是杨家宗祠,你只要分清哪边重要、哪边是次要,就不会如此患得患失了,这也是我的一点心得。”

李秀宁终于豁然开朗,是啊!她虽然常说自己是杨家媳妇,但心里其实也在把自己当做李氏女,对她来说,两边一样重要,却忘记了自己的生死荣辱都与杨家息息相关,而跟李氏已经脱离了关系,所以她肩上的责任应该来自于夫家,而不是娘家,如果没有将重轻分辨清楚,始终都会纠结不清。亏得自己还劝过温婉的萧月仙,其实离迷茫的就是自己了,她长长的松了口气,“我有点明白了。”

“你明白了就好。”卢清华也为她感到高兴,笑着加了一句:“今晚我把夫君让给你,让他好生抚慰你一番。”‘抚慰’二字说得是娇柔婉转之极。

“我才不要!说得我好像很稀罕似的。”李秀宁脸上红了一红,口是心非的说道。

“你不稀罕,以后让我好了。”

“你的我不抢;我的,你也别想。”

卢清华笑了起来,牵着李秀宁的手,“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去吧,别让大家担心了。”

第614章:抵达襄阳

房玄龄为首的大隋使节团到襄阳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初八,整个使节团由两百一十人组成,除了他这个正使之外,还有礼部尚书杜如晦,以及入朝听见的岑文本和七名从事,其余两百名骑兵全是玄甲军将士。众人分乘坐五辆马车从洛阳一路驶来,途中几乎没怎么休息,虽然有些疲惫,但抵达了目的地,每个人脸上都有些欣喜的笑容。

房玄龄是是吏部尚书,在大隋的地位次于三省主官,地位崇高,李唐倒也不好怠慢,李渊便让相国萧瑀出面,到襄阳城外迎接房玄龄一行。

大隋使节团的马车在城门停下,房玄龄在马车上老远就看到了萧瑀,便下了马车。萧瑀快步迎上,拱手道:“房使臣,多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了。”

萧瑀以前出使过大隋几次,大隋那时候的部门还没有像现在这么齐全,代表大隋谈判的对象都是始终是房玄龄这个吏部尚书,萧瑀为代表的使节团没少被他坑过。

“萧使君身体健壮,可喜可贺。”

“哪里,我已经老了,你看,头发都白了。”

“那是萧使君操劳太多了。”房玄龄会心一笑。萧瑀和当初相比已经老得太多,再也没有当初‘萧郎’之气质,估计是被李唐不利的时势逼成这样,国相尚且如此,也不知身为一国之君的李渊憔悴成个什么样子了。

两人叙旧片刻,杜如晦上前行礼,萧瑀笑着还礼:“都是老朋友了,克明不用客气,大家请随我入城!”

“萧使君,请!”

两队元从禁军在前面开道,房玄龄和杜如晦、岑文本骑马缓而行,襄阳以前是萧铣经营的地盘,自从被李孝恭夺走以后,岑文本就跟着萧铣去了江陵,多年以后回来,心中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尤其是襄阳成为李唐的帝都之后,又做一番扩建修缮建,高楼多不胜多,看着似乎比以前繁华了太多,但是入城以后,却愕然发现襄阳冷清得可怕,一点新年年味都没有,在雪地里,给人的感觉很是十分苍凉。

“杜使君这次来襄阳,要回家族看一看吗?”萧瑀笑问着杜如晦。

“洛阳尚有几十个国家使臣,我这个礼部尚书忙得脚不沾地的,下回再说吧。”杜如晦是关中杜氏偏房子弟,当年和家族矛盾很深,自祖父和父亲亡故,他和弟弟杜楚客贫困潦倒,生活艰难,由于兄弟二人皆是才华横溢之士,饱受嫡系子弟排斥,而族老又怕兄弟二人取代嫡系,更是倍加冷落,甚至连家族连族祭都不能他们参加。他得到房玄龄来信之后,这才举家搬去了邺城。这么多年以后,他对家族感情十分淡薄,对他来说,谈不上什么衣锦还乡,更没有回家族的打算。再者说了,杜氏祖坟是在关中,更没必要在襄阳见那些族人了,以他今天的地位和大隋的实力,一旦他登门拜访,那些人还不得把他供着啊。

“正是如此!”房玄龄笑了一笑,道:“我们这次最多只能呆上三天,着实不能久呆!”

萧瑀心下一沉,短短三天又能谈得了什么啊?他尝试着问道:“房使君这次前来襄阳,打算谈什么呢?”

房玄龄淡淡一笑道:“这次要谈的内容很多,去年一年,隋唐双方都经历了十多场大战,两朝都要恢复民生,让老百姓休养生息几年吧!”

萧瑀心说信你才有鬼呢,要是真的休养生息,你们扩军干嘛?嘴上却说道:“是啊!连年战争,天下百姓都快吃不消了,停下来修养几年,是圣武帝的仁德。”

萧瑀试探不出什么,便不复多言。

房玄龄、杜如晦、岑文本却在打量着襄阳,他发现正街虽然宽阔得堪比洛阳天街,但街上行人稀少,偶尔看到几个人,也都步履匆匆,几乎每一个人都低着头,神色张惶的看着这支唐军,下一刻,就跑掉了。就仿佛看到了恶狼一样,眼里带着警惕或是惊慌之色,见到唐军没有追上,似乎又长长的松了口气。

房玄龄心下了然,看来韩志的情报一点都没夸张,襄阳人真的被李元吉的武川司吓坏了,整座巨大的城市都变得草木皆兵,导致百姓看到军队就害怕。军队本来是保家卫国的利刃坚盾,如今却成了百姓畏之入虎的恶狼,这又如何能够得到百姓的支持?再回头看看大隋,只要军队所过之处,百姓都是鼓掌欢呼,这才叫军民一体、上下一心。

这时,三人看到一队身着黑甲、外罩白袍的士兵从路边穿过,一个个下巴高昂,大有目空一切的态度,眼睛都不看使团一眼,行人看见他们都纷纷停下,并躬身施礼,那架势都恨不得五体投地似的,仿佛看到了皇帝。

房玄龄不由得冷笑了起来,萧瑀的视线被挡,并没有看到武川卒,他不解地笑问:“房使君笑什么?”

“同处一片天空之下,唐朝相国和我们大隋公卿的待遇很是不同,我很感慨。”

“房使君此话何解?”

“在洛阳的话,如果我这样带着萧使君在天街行走,无论是老叟还是三岁孩童,都会向我们行礼,没人会理睬巡城士兵,襄阳却和洛阳相反。说明唐朝很重视军队,他们的地位比相国还还高出许多。”

萧瑀这才注意到那些武川卒,他脸上火辣辣的,有些羞愧难当,确实没人理睬他,而是忙着向武川卒施礼,萧瑀当然知道这不是百姓拥军到这等地步,而是武川卒太凶悍了,百姓们不敢得罪这些人,如果现在取代自己一行的是御驾,恐怕百姓都会不管不顾,这道理便是‘县官不如现管。’

萧瑀长叹一声,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事实摆在眼前,大家心中都有数的,如果说大隋君臣不知道武川卒的斑斑恶迹,他是绝对不信的。

房玄龄眉头深锁,语重心长的说道:“按理说我不应该胡乱评论唐朝国政,不过隋唐两朝是气运之争,本身没有多大仇恨,而百姓都是受害之人,不管对我大隋来说也好、对唐朝来说也罢,襄阳百姓始终是同族百姓,出于对同族百姓的关心,我还是想说公道自在人心。”

萧瑀当然明这句话的含义,但是他却无言以对,只得言不由衷的说道:“房使君关心同族百姓之情,深感钦佩。”

一行人不再说话,很快就到了李唐礼部安排的驿馆。到了内里,房玄龄、杜如晦相顾失笑,一排排院舍倒是修得富丽堂皇,可是新年之际,却一个人都没看到,反观大隋的大使馆区域,每天都是人来人往,祈求礼部接见的胡商,每天都会排成长龙,礼部一言可断各种胡商生死,是实实在在的实权部门。可是到了李唐的襄阳,礼部却是一个摆设。

萧瑀明白两人的意思,老脸又热又辣,李唐礼部一般都是这样门可罗雀,说难听点,他们迎接外使的地方,基本上是养闲人的之所,被安排到礼部的人,代表着他们远离中枢。

“诸位使君,已经到了。”萧瑀将众人带到一处宽敞院子,向众人道:“请诸位稍作休息,容在下前去通禀圣上。”

“萧使君请便,对了,我们可以出去逛逛吗?”

“可以的!”

“这有丽妃的一封家信,以及几件礼物,烦请萧使君带入宫中。”房玄龄让人拿来一个三尺见方的、雕刻精致的紫檀木盒,递给了萧瑀。

萧瑀让人接了过去,又谈了几句,便匆匆赶去皇宫,到了宫门,自己提着木盒入宫晋见天子李渊,李渊也迫切的想知道房玄龄的来意,而且大隋这个使团节来得十分突然,他们接到消息时,走水路的使团已经从淅水襄阳领域的汉水,驻防阴城的守军一边放行,护卫他们乘船入境,一边迅速来报,使李唐朝廷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御书房内,萧瑀向李渊汇报了他迎接房玄龄的过程,最后歉然道:“房玄龄只是说双方需要休养生息,却不肯说出真实来意,估计是想到正式会谈才提。”

李渊眉头一皱,“没有任何准备、没有任何内容,那双方要谈什么?他说我们听、他说我接受?这种方式朕不能接受。”

刘文静说道:“对方的态度确实让人难以接受,如果这样谈的话,我们没有一点优势可言,可以顺着对方的节奏走,不过微臣可以从他们忽然到来猜到一点端倪。”

李渊连忙问道:“刘相猜得了从走私?”

“圣上,停战与否始终不在一纸协议之上,而在于双方的开战意愿,其实杨侗在战场上掌控着绝对的主动,从双方国力和处境上说,只有我们去找他们要求停战,而不是强势的杨侗。杨侗现在完全不需要和我们停战,没有停战协议对他有利而无害,因为这样的话,他出兵就没有撕毁盟约的恶名。而且我们大唐正处于最虚弱的时刻,我们需要大量时间准备,这是杨侗出兵的最佳时机,换成是我们,也不会错过这个宝贵的时间。另外,房玄龄只有三天时间,这三天连准备都不够,更别说具体的谈判了。所以微臣大胆推测,房玄龄根本就不是和我们谈停战。”

“不错!”李渊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杨侗让房玄龄出使是何来意?向朕示威还是来兴师问罪?”

刘文静苦笑道:“对方来意不明、来得太过突然,微臣也很难以猜测得出来,不过如果真的谈停战、并写出契约,臣以为是这是麻痹我军的意思,如果我们真信了,他会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是一种战术欺骗。”

“有道理。”对刘文静这种解释,李渊十分认可,这种事情杨侗以前也干过,并州之役结束以后,唐朝赔偿了大量钱粮,使隋唐签署了停战一年的条款,谁料半年不到,杨侗就以李唐攻打薛举为名,发动了关中战役,吃过大亏的李渊真信停战协议才有鬼了。

萧瑀想了想道:“圣上,微臣等会再去拜访,让他把来意说明清楚,我们决不能稀里糊涂地接受房玄龄的拜访,否则的话,就别谈了。”

萧瑀十分了解李渊的为人,他现在嘴上虽然表示不满,可如果因为这件小事而隋唐双方闹僵,李渊绝不会饶过自己,最好还是多辛苦一下,把对方的真实来意弄清楚,然后才好作出相应的安排。

李渊点了点头道:“如此,就辛苦萧相国多跑一趟。务必摸清他们的底细。”

“喏!”萧瑀应了一声,拱手说道:“圣上,平阳公主让房玄龄带来了一个大礼盒,说是给您的新年礼物,里面还有家信一封。”

“礼盒呢?”李渊心头一动。

萧瑀答道“微臣交给了宫中禁卫保管。”

“让人把公主的礼物送来。”李渊对宦官吩咐。

“喏!”老宦官快步而去。

.......

黄昏时分,萧瑀的马车再次来到礼部驿馆,但场面让他目瞪口呆,驿馆门外前竟然停了几十辆华丽马车,路边站满了随车前来的家丁护卫。

萧瑀心中愕然万分,这些人到底是谁,居然这么胆大如天的拜访隋朝使臣,他也没有着急入内,而是急令左右打听,片刻之后,随从匆匆回来,小声禀报道:“启禀家主,是三十六名关陇家主来拜访房玄龄。”

“具体都有谁?”萧瑀神色凝重了起来。

“回家主!”侍卫低声说道:“卑职打听到了,是独孤老家主、元氏家主、豆卢家主、赵氏家主以及贺兰氏家主,这些人都是独孤派系的人,其中还有一些人是属于窦派的家主,据说,他们已经来了一个多时辰了。”

萧瑀的脑海里“轰”然巨响,他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这么多关陇家族的家主公然拜访大隋使臣,若是消息传了出去,会让大唐朝野造成极大的动荡,要知道关陇贵族是支持李渊开唐的基本力量,如果连这个根基之力都动摇了,大唐上下还有谁对朝廷有信心、有忠诚?

这对李唐王朝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政治风向。

第615章:愤怒的萧瑀

萧瑀听说三十多位关陇贵族家主拜访大隋使臣,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了,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应该先去汇报天子,还是进入驿馆拜访房玄龄。

但很快,就有人替他作出了选择,这时只听到一阵欢声笑语从里面传,只见房玄龄和杜如晦、岑文本把诸位家主送出了大门。

“早闻二位使君有‘房谋杜断’之名,今日一见果真是人中龙凤”

“哪里哪里!此乃是圣武帝陛下对我二人之错爱,当不得真。”

“房使君客气了!还请使君把我赵家之意传达给圣武帝。”

“一定一定!”眼尖的房玄龄见到一侧的萧瑀,心下一笑,故作不知的说道:“各位家主对我大隋的忠诚,在下一定会如实转达圣上,圣上是胸襟开阔的伟大君王,连窦建德、萧铣都能重用,更何况是对大隋有开国之功的关陇世家呢?”

“哦?”独孤整虽然年过七旬,但他眼不花,耳不聋,满头银发给人精神矍铄的感觉,听房玄龄说到杨侗重用窦建德、萧铣,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询问道:“房使君,窦建德、萧铣好像只有爵位吧?”

“独孤公有所不知,我朝效仿先帝时期的‘选曹七贵’,成立了专门处理国政的‘内阁’,设有七位‘宰相’,以后奏疏皆由内阁批阅执行,目前确认的‘宰相’就有窦建德和萧铣,这不是重用是什么?”房玄龄真真假假的说道。

“身在乱世之中,君臣百姓都身不由己,只能顺从大势随波逐流,在下记得圣上曾在江夏对萧铣说过一句话,那就是‘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杜如晦在一旁帮腔。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纷纷说道。

“‘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此诗句,展示了圣武帝宽宏无上之气度,圣武帝重用两路反王担任大隋国相,这胸襟气度实乃是古之未有。”

“是啊!房使君来得太及时了,若不是房使君亲口说明,我们还不知困惑多久呢。”

“‘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此诗句让我受益匪浅,若是早知圣武帝有如此胸襟,也不必担心这么几年了,今晚终于可以好生睡上一觉了,多谢三位使君解惑。”

“三位使君乃是圣武帝陛下之重臣,自然最了解圣武帝之宽阔胸襟,在下终于明悟了,感谢三位使君之诚意。”

“……”

“诸位家主放心,如今的圣上已不是枯守一域之诸侯了,他的胸怀已经不再局限于单纯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而是仁济天下的浩荡王道!这一点,从他接纳窦建德、萧铣、高句丽王、突厥三大可汗即可知晓。”房玄龄回应完诸位家主,接着又说道:“未来的大隋需要的是休养生息、安抚百姓,稳定大隋根本,为大隋培养下一代英才,不拘一格用人才。”

“真仁义之君也!”

诸位家主更加放心了。

……

听着诸多关陇家主欢欣鼓舞众人的表达感悟和忠诚,萧瑀心中又是吃惊,又是酸楚。这些人正是拥戴李渊反隋、拥戴李渊登走上九五至尊宝座的核心力量,可如今他们在干什么?

反唐复隋!

朝秦暮楚这个成语,简直就是为这些人所写。

到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房玄龄出使襄阳的真实目的了,杨侗根本不是要和大唐停战,而是拉拢这些关陇势力,分化李唐王朝的实力,为灭唐之战减轻阻力。

一念及此,萧瑀心下一片黯然,觉得李唐的形势越发不妙了起来,一直以来,杨侗对世家门阀都采取了强势的威压态度,如今却对反隋主力的关陇贵族妥协了,这说明杨侗的大军很快就会杀向襄阳,到时候,这些家主就算不会反唐,但也不可能再为李唐多出一分力,即便出工也不会出力了。

终于寒暄完毕。

一群关陇贵族的家主心满意足的走出驿馆大门,这才发现萧瑀就在大门之外,不过他们却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惊慌失措,更没有与萧瑀对话的意思,个个脸色冷漠的地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萧瑀也没有跟他们计较之心。这种情况他已经经历了几年了,倒是习以为常。关陇贵族对他冷漠,说到底还是权力的问题。

关陇贵族从始至今,都是李唐王朝的主要力量,为了支持李渊统一天下、度过难关,各个关陇贵族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从而使李渊府库丰盈,兵精粮足。但是李渊立国以后,重用的却是没有立过什么大功的关东士族、南方士族,使得关陇贵族对李渊很是不满,对萧瑀、陈叔达、裴寂、刘文静等人心怀敌意。

这时,房玄龄‘终于’看到了萧瑀,笑着上前迎接:“原来萧使君来了,为何不派人先说一声,在下等人也好迎候。”

萧瑀苦笑道:“房使君太忙了,不好意思打扰啊。”

房玄龄听出了萧瑀的话中之话,呵呵一笑:“这是意外,我也不知诸位家放这么热情,到里面再给使君解释,请进!”

“请!”

一行人走进了驿馆前厅,房玄龄请萧瑀坐下,又让随从上了从洛阳带来的好茶。

萧瑀轻饮一口茶汤,注视着房玄龄:“贵朝天子莫非是想以离间之计来分化我大唐君臣关系,所以特地派房使君前来拉拢关陇贵族?”

萧瑀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并一针见血地质问起了房玄龄的来意。

房玄龄喝了一口茶,摇了摇头:“萧使君想多了,我们从入城到现在,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各个关陇世家到底在何方,也不是我知道所能知晓。这说明什么?是别人自己登门拜访,我能拒之门外吗?若是传扬出去,别人怎么说我房玄龄?个人名望这也罢了,若是世人误以为圣上心胸狭窄,那就不是我能承担的了。记得萧使君当初去邺城的时候,也有许多人登门拜访,可是我们坦然以对。难道贵国连这点胸襟都没有?”

萧瑀歉然道:“是我气糊涂了,没有考虑清楚便信口胡说,请房使君多多谅解!”

“我并没有生气,我只是感到痛心。”房玄龄摇了摇头,叹息道:“自古以来,两国交战无所不用其极,你们抹黑先帝和圣上,我们也很理解,而使君也是在先帝身边当过近臣的人,应该知道大隋不管到了多么危机关头,都没有对民间百姓采取如此残暴霸道的禁言手段。您出仕比我早,经历比我多,自然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请恕我直言,如果贵朝皇帝不严加约束李元吉,任他肆意妄为、残杀无辜百姓和官员,李唐迟早会毁在他的手里。您也亲眼看到了,这些关陇世家被我大隋夺走了一切,甚至连关陇根本的关中都丢失了,他们对我大隋的恨意高于任何人,可是他们今天又是什么表现?您刚才全都看到了。这正是应了孟子所说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您是一个刚正不阿、光明磊落的人,我觉得应该多为百姓想一想。”

“房使君金玉良言令人感动。”萧瑀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其实我也明白,这些关陇贵族家主之所公开拜访房使君,并不是单纯是为了一己之利,他们的不满还有很多原因,请恕我不能言说,至于齐王是否过分,也不是我一个臣子所能阻止。”

房玄龄笑道:“作为一个外人,我干涉不了李唐内政,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说,李元吉越是肆无忌惮、嚣张跋扈,对我大隋越有利。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萧瑀心下苦涩。

“这事我们还是不提了。我想萧使君前来拜访,应该问我此次出使的目的吧?”房玄龄直言不讳道。

“正是如此。”萧瑀点了点头,“房使君来得太过突然,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如果我连房使君出使的来意都不清楚,我们真不知道从何谈起。请房使君务必明言,让我能够如实上报。”

房玄龄让几名从事取来一幅地图,并挂在架上,房玄龄走到地图前,笑着说道:“这次出使襄阳,其实是圣上想和唐朝做一笔交易。”

“是何交易?”萧瑀也走到地图之前。

房玄龄用木杆轻轻点在襄阳,然后划了一个圈,说道:“我们想用一年休战时间,换取完全的荆州。”

萧瑀脸色一变,沉声问道:“请说得详细一点。”

“好的!”房玄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具体来说,就是李唐用襄阳、舂陵、竞陵、夷陵、房陵五郡换取一年休战的时间。这就是我出使襄阳的的真正目的,如果贵国有想法,我也全权代表圣上和贵国商谈。”

“没了?”

“没了!”

“贵国真正想打的应该是李密吧?”萧瑀拾取另外一根小木杆,指着李密的地盘,笑着说道:“李密在淮北尚有梁郡、憔郡、淮阳、汝阴、彭城、东海、下邳七个郡。这些地方与隋朝犬牙交错,牵制了大量隋军,以圣武帝稳健的风格,应该先收复淮北地区,以免后院失火,然后才会考虑我大唐。之所以让房使君出使襄阳,应该是想诈取荆州,不知我猜得可对?”

房玄龄只是一笑,便自动略过了萧瑀自得的眼神,而后回到座位上,笑眯眯的说道:“以我大隋的百万雄师,完全可以两线作战,东方战场,我军收复萧使君所说的七个郡,止步于淮水以北即可。而西部战线,只需把士气低落、训练不足的唐军歼灭或是牵制在荆州,我军便能以全面开花之势,从多个方向杀入巴蜀,萧使君以为李唐朝廷还有军队抵挡吗?在我出使襄阳之际,另有一支使团出使江都,所谈交易和贵国差不多,就是让李密用这七郡换取一年的休战时间,李密的情况比李唐好不到哪儿去,甚至更加凄惨,我想,他应该会做出明智之选。”

萧瑀气笑了:“听房使君言下之意,是说贵军还没有确定出征方向?”

“确实如此!”房玄龄坦然的说道:“如果李密答应让出淮北七郡,我们就打李唐;反之亦然!”

这是房玄龄和杜如晦针对当前局势,在半路上想出来的办法,目前的李渊和李密,都有严重的内部矛盾,都不希望大隋在这个时候攻打自己,有鉴于此,索性就把一年休战的时间拿出来卖,谁答应得快,谁就不是大隋攻打的第一个对象。

看着房玄龄温文尔雅的笑容,萧瑀突然感到一股难言的压抑,他好想一巴掌扇过去。

这次李密如果答应在先,李唐恐怕没有下一次了,只需两三年……不,杨侗只需一年时间就能把李唐王朝推平,就算各路诸侯联合起来,都不可能撼动大隋的地位了,的确,联盟能够给杨侗造成一定的麻烦,但也顶多只是麻烦而已,因为正如房玄龄所言,大隋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全面开战。而各路诸侯虽然已经达成了纸面上的联盟,但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都不想当出头鸟,这也使得所谓的联盟始终停留在纸面之上。

以萧瑀对李密实力的了解,他极有可能会答应大隋的条件,然后用一年的时间干掉孟海公、休养生息、训练军队,建立一个类似东吴的南方之国。

如果李密选择妥协,那李唐就会成为隋军首攻的对象,到时候,李唐又该如何是好?

萧瑀脸上泛起一抹苦涩笑意,想出这个办法的人实在太阴险了,这是在大隋强大的国力之上,所执行的无赖阳谋,就算各个诸侯看出其中了杨侗逐个击破的意思,也没任何办法规避。因为人人都有自己的小打算,都不想成为大隋首选之敌,这也意味着,所谓的联合抗隋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此策够狠!简直是杀人于无形啊。”萧瑀愤怒的将木杆扔在桌案上。

“天下乱得太久,也到结束的时候了。”房玄龄笑着说道:“这就是大势所趋。”

大势吗?

也许吧,只是这种事不是萧瑀能够决定的。

第616章:割断一份亲情

武德殿御书房中,脸色苍白的李渊呆愣愣的坐在窗前,他的右手死死的握住一大叠信笺,是那么的用力,连青筋都鼓了出来。这是他的女儿李秀宁从紫微城卷宗库偷偷取出来的信件,上面全部是独孤整暗中写给杨侗的信,每一封信都代表着一次无耻的出卖。

当初为了夺回关中,李渊谋划了大兴宫之变。那一役,他得到了关陇贵族的全力支持,总计下来,除了身在大兴的万多名死士,城外尚有六七万兵将,当时兵分三路,战力最强的各家死士配合皇宫守将常何擒杀杨侗,名将窦抗率领三四万余众囤兵扶风太白山,其任务是屠杀大散关守军,放唐军入关;另一部由大将冯立率领,于北地郡拦截北方隋军,这是李渊离擒杀杨侗最近的一次,只要杀死杨侗于大兴宫,李唐王朝就能夺回关中,继而收复雍北、并州,然后步步推进,将混乱的大隋势力歼灭,可结果还是败了!

李渊本以为动静太大,有人谋事不密,被杨侗事先知晓,孰料,此次失败居然是独孤整这个老贼出卖了李唐,害他损失惨重,失去了关中的一切暗势力,最终失去了屠杀杨侗的机会。

还有去年!

他和李密的密约,也是独孤整事先透露,致使杨侗看穿了李唐的东征计划,以及一切部署。最终针对性的排兵布阵,先把李孝恭为首的东路军歼灭于襄城;再调动数千艘战船、商船猛烈南渡,使李世民的大军无奈退出洛阳,若非刘文静修筑堤坝,以水淹河南郡百姓要挟,恐怕李世民也会全军覆没,虽然如愿的退到了朱阳关,可结果还是让薛万均趁胜追击,将主力之师歼灭在朱阳关,最终将战线推到了汉水之北。

独孤整这老贼见李唐王朝岌岌可危,竟然又许下了捐献八成土地、六成家财、担当内应的承诺!

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大唐机密,都被独孤整一一卖给了杨侗,从各封信件的落款的时间来看,写往大隋的密信是一年比一年多、一个月比一个月多,从这也可看出,独孤整降隋之急切。

这老贼,是要把李唐往死里整啊。

若非李秀宁冒死送来这些密信,他还不知道自己败在何处,是谁在出卖了他。

以前,李渊怀疑过很多人,甚至连与杨侗恰恰相的李建成都怀疑过,但他就是没有想过是独孤整,只因他李渊今天的一切,都是独孤整在推动所得。

李渊恨得心在滴血,对默不作声的李建成和李世民咬牙切齿的说道:“朕终于明白,我李唐为何败得这么惨,原来都是独孤整这个老贼在出卖我们。”

“父皇,会不会是杨侗为了离间所伪造出来的信件?三妹笔迹要模仿起来也很容易。儿臣听说杨师道所写之字有以假乱真之功力。”李建成低声问道,脸上挂满了担忧之色。

“你三妹的字或许可以伪造,但独孤整的字,谁也冒充不了!”李渊浑身崩紧了,像一头被惊到的豹子,杀气悄然弥漫开来,随后,阴沉沉的说道:“独孤整所写的字,由张纸来决定品质;他素来以书法名家自诩,又怕写不好字,所以独孤氏的一个纸坊,专门根据他的需求造纸,只为他一人所用。”说到这里,扬了扬手中的一大叠书信,道:“这些,正是专供他用的纸张,除了有限几人,外人根本不会知道他这个习惯。”

沉默半晌,李建成低声道:“事已至此,父皇当以龙体为重。”

“好一个独孤老贼。”

李渊心中愤懑难当,他大吼一声,一脚踢向墙壁,吓得李建成和李世民纷纷相劝。

过了许久,李渊又说道:“其实关陇贵族最初有两个选择,元氏才是首选,我们李氏不过是备选罢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大是愕然,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

“当初独孤整和窦威多次逼朕起事,目的是让我们充当元敏的盾牌,承受忠于大隋之军的攻击,让我们来消耗隋朝最终一丝元气,而朕为了引进突厥之力对付杨侗,许下了关中子女皆归突厥所有之诺,这个消息传到江都以后,引发江都骁果军恐慌逃亡,最终被关陇贵族利用,发生了哗变。独孤整和窦威趁机利用元敏和司马德戡发动江都兵变,之所以立宇文化及为傀儡,实际上是让他背负弑君之名而已,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骁果军最后和李密两败俱伤,使关陇贵族扶持两家势力、平分天下的计划破灭,最终不得不全力支持我们李家。”

“为何要支持两家平分天下?”李世民皱眉道。

李渊淡淡的说道:“当初他们全力支持杨坚篡夺周室江山,结果杨坚步步紧逼,一刀一刀的割下他们的肉。为免再一次吃亏,所以他们支持李氏、元氏平分天下,这样一来,天下就会陷入旷以日久的战乱,而关陇贵族则可以在战乱之中谋夺良田土地、藏匿人口,最终架空双方皇权,依仗强大的实事实力,让双方势力实力均等,这样就不会让旧事重演了。”

李建成、李世民心中冒起一股寒意。兄弟二人万万也想不到关陇贵族还样一个大计划,为了自家利益得到保障,居然不惜分裂天下,让战乱永不休止。

但不知父皇为什么要告诉他们兄弟这些事情,两人都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听下去。

只听李渊又说道:“朕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是让你们知道关陇贵族从来就没有真心想支持我们。要是他们当初一开始就全力集中到我们身上,也不会有今日之败。”

想起当年得到关陇贵族支持的时候,他是那么意气风发,他的人望在隋朝渐渐积累,逐步获得杨广信任,一步步的染指兵权,借平叛练兵、藏匿青壮人口,他知道只要自己拥有属于自己的兵权,那么对上关陇贵族就可以不用再低眉顺眼、低声下气,从而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然而入主关中不久,唐军败得这么快、这么彻底,尽管李世民和李孝恭等人在战场上也有过很好的表现,但依旧扭转不了溃败的战局,导致他李渊失去人望、失去威慑天下的威严。底下人心惶惶,军心民心皆不可用,现在的李渊觉得自己已经快到山穷水尽了。

这一切,是谁的错?

支持他又背叛他的独孤整!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莫过于此!”李渊淡淡的说道:“其它李密也同样受到江南士族的困扰,但江南士族的影响主要在于学识和郡望。而关陇贵族的影响在于土地和军队,这是两者最大的区别,士族的影响可以用科举平衡,可以用军队威慑;而拥有强大私军的关陇贵族只能用暴力方式来消灭。”

李建成和李世民默默无语,他们知道父皇这是对关陇贵族彻底失望了,已经决定动手了,之所以说出关陇贵族平分天下之构想,其实是给反目成仇找理由。

只不过他们兄弟也知道,这绝不是父皇一时之冲动,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当年舅姥爷利用李家充当马前卒,真心支持的却是元敏这个外人,也是从那时起父皇对舅姥爷有了很深的不满;而舅姥爷在元氏败亡后,不但没有设法弥补,反而得寸进尺的出卖李唐王朝,导致大唐一次又一次惨败,这也促使父皇下定决心,彻底割断这份亲情。

兄弟二人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他们对独孤整的过分也很生气,但不至于到动杀机的地步,以他们兄弟的想法,独孤整也没几年的活头了,大不了把他幽禁至死就行了。毕竟再怎么说,独孤整也是他们的舅姥爷,父皇的亲舅父…而且他也确确实实以关陇贵族领袖的身份帮助大唐王朝不少,否则的话根本不会有这个国家的存在…

但是他们也知道父皇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已经怒到了极致,此时劝说的话,恐怕会受到狂风暴雨般的责骂、怒吼。尤其是李世民,更加不敢劝说,因为他的正妻是独孤整的亲孙女,此时劝说的话,连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沉默之中,一名老宦官小跑着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启奏圣上,萧相国求见。”

“哦!”李渊眼中精光一闪,将手中信笺锁进一个抽屉,努力平息一下心中的杀机和愤怒,才说道:“宣!”

不一会儿,萧瑀怒气冲天的走进御书房,行礼道:“微臣拜见圣上、太子、晋王。”

“萧相国不必多礼,请坐!”李渊语气温和的说道。

“谢坐!”萧瑀坐了下来。

“好了,现在给朕说说,房玄龄到底因何而来?”李渊有些好奇的看着萧瑀,不管怎么说,能将文质彬彬的萧瑀气成这样,恐怕是被房玄龄的狮子开大口气得够呛了。

“回圣上,房玄龄让我们拿荆州五郡换取一年休战的时间,微臣看他根本就没有诚意。另外,杨侗还派使臣出使江都,条件是让李密拿出淮北七郡换取一年休战时间。”萧瑀愤怒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李氏父子为之一呆。

李渊目光闪动了几下,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萧相意思是说,如果我们不答应杨侗的条件,就先攻打襄阳;如果我们答应,他就打李密。反之亦然?”李建成问道。

萧瑀苦笑道:“正是这个意思!”

“讹诈!无耻的讹诈。”李渊忽然大发雷霆,暴跳如雷的连连拍着桌子,怒火万丈的咆哮道:“襄阳是大唐帝都,他想兵不血刃的拿下荆襄五郡?做梦,朕不受杨侗的无耻威胁,朕不怕他,有本事大可打过汉水。让房玄龄今天就滚蛋,朕不欢迎这种无赖!”

“……”李建成和李世民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有想到父皇会如此大发雷霆,不假思索就否定对方之方案。要知道年前撤入襄阳之前,父皇是一心要迁都入蜀的呢,若非被关陇贵族要挟,大唐朝廷早就搬到成都去了,哪会留到现在啊?而且那时候,只有二十多万隋军在边境,隋军本就有二十多万在边境,现在又扩军五十万,若是全力来攻的话,少说也有六七十万大军从各个地方攻入大唐,如今的大唐四面漏风,军心民心俱丧,紧急组建的军队缺少训练,哪里是隋军的对手,最为关键是独孤整都要当大隋的内应了,除他之外,具体还有何人,他们根本不知道,如果内忧未平之前隋军来犯,所有军队都会消失在荆襄,到时候再躲入巴蜀,也坚持不了多久。反之,如果顺势同意房玄龄的条件,大唐至少有一年时间清除异己,打造出一个铁桶般的巴蜀。如果李密争气一点,他们还有更多准备时间。

李建成不知李世民是怎么想,反正他在萧瑀述说的时候,就有点动心了,事实上,他对所谓的汉水防线根本不抱希望,如果隋军同时从汉水各个渡口、从汉川攻打西城郡、从淅阳攻打房陵郡、从汉东攻打舂陵、从安陆攻打竞陵、从南郡攻打夷陵和竞陵,然后又从汉阳攻打武都、从临洮攻打宕昌……那么李唐王朝坚持不到半点时间。

实力上的差距所产生的这些危机,其实是公开的秘密,便是李世民这个主战派,现在也不敢喊打喊杀,因为他们每个兵都是宝贵的,根本就耗不过大隋。

“另外还有一事!”萧瑀的表情十分尴尬,他不知该不该说三十多家关陇贵族家主拜访房玄龄之事,说了的话,皇帝恐怕会更加愤怒,可如果不说就是他的失职,而且皇帝恐怕要不了半个时辰也会知道,所以萧瑀心中有些纠结。

“说吧,究竟发生了何事?”李渊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

萧瑀便将他遇到关陇贵族集体拜访房玄龄之事详细说了,果然不出他的意料,李渊的脸色更加阴冷了,好半晌才冷冷的说道:“三十多位家主集体拜访房玄龄,自以为法不责众,难道朕就拿他们没有办法了?”

“微臣觉得他们并非是背叛圣上;只是……”

“只是什么?”

萧瑀额头见汗,小心翼翼的说道:“追逐利益乃是世家门阀的本能,古往今来概莫能外,微臣认为恩威并施方是长久之道,适当的安抚便能稳住他们情绪,他们现在只是与隋朝官员接触,如果圣上打压,微臣担心他们下一步就会实质性支援杨侗了。”

李渊摇了摇头,沉声道:“萧相这就错了,关陇贵族和关东士族、南方士族截然不同。”

“请圣上明示!”

“朕也是关陇贵族一员,十分清楚他们的想法,哪怕他们在关中繁衍了近百年,可是他们品行和胡人并没有实质区别,归根到底,他们骨子里信奉的还是强者为尊,始终没有汉人的忠诚品质,臣服强者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以前臣服宇文泰,后来臣服杨坚,之后又佐唐反隋,如今见我大唐形势不利,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再次臣服杨侗,也没什么稀奇。”

萧瑀叹息了一声,鼓足勇气道:“圣上,我大唐形势不如以往,巴蜀又有太和军的崛起,说是内忧外患亦不为过,若是惩罚,恐怕他们真会引隋军入城。”

“那萧相说,朕该怎么做?”

“圣上,方法其实有很多,比如把正事掌扩大为七相,让独孤氏的人也获得一个相位,他们就会稳定下来了。”

萧瑀在驿馆看到的家主大多是独孤派的人,这说明独孤家族对于上次的扩相耿耿于怀,理由是窦派推荐的豆卢宽占领了本该是独孤整的相国之位。如果给独孤氏一个相国之位,就能把独孤氏安抚住,只要独孤氏稳了,独孤派的其实家主自然不会闹,也闹不起来。只可惜,用心良苦的萧瑀不知道李渊已经对独孤派生出了浓浓的杀机,已经不再信任独孤氏了。

“这件事容朕考虑考虑,毕竟扩相是大事,我们不能急于一时。”李渊觉得这是一个麻痹独孤氏的机会,顺水推舟的说了一句,见到天色已经很晚了,笑着说道:“明天散朝之后,我们把扩相和杨侗之条件一并拿来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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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7章:朝议定杀心

翌日散朝过后,李渊父子和几名相国到御书房议事。李渊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视着大殿之上的人,缓缓的说道:“房玄龄这次出使大唐,是杨侗想用一年休战时间来换取我们的襄阳、房陵、舂陵、竞陵、夷陵五个郡。诸位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众人闻言皱眉不语。

皇帝在昨天晚上已经把这个消息传到了各人家中,让他们事先有一个心理准备,以便今日探讨。

“萧相,我们能不能自己提出方案?”窦轨看向了萧瑀。

萧瑀拱手答道“房玄龄说他能全权代表隋帝,言下之意就是说我们可以提出不同的方案。”

有了萧瑀这句话,窦轨立刻道:“圣上,既然房玄龄这样表态,那我们不用考虑用五郡换取一年的休战时间,可以用钱粮物品和其他地方来做交换,然后再去跟他谈。”

旁边的刘文静摇了摇头:“窦相,我觉得这里很有问题!”

“请刘相明示。”

见到众人望来,刘文静不慌不忙道:“首先是物品,我们没有满足对方的物品;其次、如果我们用偏远的泸川、犍为、越巂、牂柯、黔安取代,他们肯定不会答应,房玄龄不是傻子。”

“刘相认为对方是真的要用五郡换取一年的休战?双方现在处于敌对状态,杨侗想要这五郡的话,可以直接派兵来打就是了,用得着和我们谈吗?”窦轨问道。

刘文静抛出了自己的主张:“我认为杨侗想打的其实是李密,而不是我大唐。”

刘文静的主张引来一片哗然。

“何以见得?理由呢?”李渊精神亢奋,他现在就想听到这些好消息了。

“理由有五!”刘文静站起身来,将自己昨晚之所思一一道来:“首先、隋军虽然在淅阳、南阳动作频频,但是始终没有出现战船、商船,如果没有这些船只,他们有再多兵力也过不了汉水。”

“其次、襄阳城高池深,易守难攻,所以他们针对我大唐的处境,顺势提出以五郡换取一年时间休战的条件,一旦我们把襄阳等五郡交出去,并军队撤入巴蜀,他们只需以小股军队驻扎于夷陵,便能将我军堵在巴蜀之中,那时候便能以绝对兵力去对付李密、林士弘等人。”

“第三、相对于我大唐,李密和隋朝的疆域呈现犬牙交错之状,尤其是洛阳所在河南郡跟梁郡只隔一个荥阳,如果李密一支偏师奇袭,便可将战火推到了虎牢关下,引起大隋帝都动荡;与此同时,李密的军队也可以从东海郡沿海而上,挥师攻击人口空虚、兵力空虚的青州,而青州是当今天下乱得最久的地方,很多反王都是在这里诞生,这里经过十多年的战乱,彪悍的流寇乱匪多不胜数,隋朝武部的残酷打压屠杀,令这些人日夜难安,而以瓦岗起家的李密在这一带名望极大,若是将之拧成一股绳,将是一支战力强悍的军队,致使青州大地再次动荡不安。不管是为了帝都的安全,还是为了截断李密和这些人的联系,杨侗都会将李密打到淮水以南,这样才能令洛阳、青州等地不受战火再次荼毒。”

“第四、杜伏威如果失手于历阳,李密的军队就会占领江淮大地,和我大唐的舂陵成为犄角之势,将汉水以南的荆州大地割裂为一体,而据我所知,杨侗在荆州大地肆无忌惮的打土豪劣绅、均分田地,这些人虽然被杀了一批,纷纷逃往大唐和林士弘之领地,但他们在荆州的影响力,短期内很难消除,如果他们再次入境,荆州大地必将战火横飞,这同样是杨侗不允许的。”

“第五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李密的军队被淮水割为两半,淮南的杜伏威如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刃,随时可以攻打李密的都城江都,稍有动作便能江都乱成一团,杜军的存在令李密寝食难安,再加上李密去年败于杨侗和杜伏威之手,精锐之师损失了数万人,使他没多少军队支援淮北的徐世绩、王伯当;而徐、王二将又各守一方,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又是单独作战的孤军,杨侗只需将这二将击溃,淮北唾手可得。”

“基于以上五点,微臣认为杨侗先打李密。至于房玄龄的五郡换一年休战时间,实际上就是讹诈。”刘文静说完,向李渊行了一礼。

刘文静分析得十分透彻,众人终于明白了杨侗的险恶用心,他无非就是以强大的兵力恐吓大唐,然后以谈判方式凭空获得荆襄五郡,让唐军孤立在巴蜀之中。

李渊眉飞色舞的冷笑道:“他想要朕的荆襄,除非战胜朕的军队,否则他就是白日做梦!”

“难道杨侗的扩军五十万之说是装腔作势不成?”见刘文静大出风头,裴寂心下十分不爽的说道:“而以隋朝百万之师,完全可以多方开战,刘相……”

“杨侗确实是扩军了!”不等裴寂说完,刘文静便打断了他的话,“杨侗的主战之师皆是纵横域外的精骑,兵种相当单一,他们在平原确实无抗手,但是水网遍面的江南,精骑没有多少发挥的地方,如果几十万精骑南下,恐怕正和李密之意。同样道理,骑兵在山川遍布的巴蜀亦是没有多大用处。而据情报上说,所扩之军皆以步卒、水师为主,可见杨侗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这也说明,隋军虽有雄师百万,但是能够投入南方战场的兵力,有一半就已经很多了。”

裴寂毫不示弱地反驳道:“步卒变成骑兵难,骑兵变成步卒易,隋军虽是全军皆骑,可是他们始终没有忽略步战训练;晋王和杨善会在长渊那一场战役,便足以证明隋军下马之后,战力并不比骑战差,而在朱阳关发生的攻坚战,亦把隋军的步战能力、攻坚能力展现得淋漓尽致。另外还有一点相当关键,刘相国当初以堤坝的方式迫使隋军让路,但是杨侗也以同样的方式来威胁我们,如今在汉川东西两边各筑有一座大堤,难水大堤决堤的话,清化郡变得一片泽国;汉水大堤决堤,西城郡尽毁。若两边同时决堤,下游城池和兵营尽皆毁于大水之中,隋军则可乘坐船只、竹筏杀入我大唐腹心之地。”

刘文静默不作声。

他不是无理也要争半天的裴寂,知道对方说的是无可回避的事实,倒是没有出声反驳什么。

“刘相国,如果决堤破防,你还坚持认为隋军不会攻我大唐吗?”裴寂见刘文静无言以对,得意洋洋的说道。

裴寂虽然说得有道理,但这小人得志的模样,令众人为之皱眉。

“父皇!”李建成起身拱手道:“刘相国分析得面面到位,处处点到了隋唐魏的优劣,从隋朝目前的处境来说,在没有占领淮北之前,估计是不会与大唐为敌的。而且决堤发生之前,我大唐完全未雨绸缪的挖掘水渠,平时灌溉农田,若隋军真的决堤,还能起到分洪作用,这样即能让西城、清化的防御设施不受大水破坏。我军照样可以用之前防御手段将隋军抵御在国门之外。”

李世民接口道:“皇兄的未雨绸缪很有必要;但我们也要认可隋军的强大,杨侗现在完全有两线作战实力,而徐世绩、王伯当的实力,还没有强大到让杨侗举国之力去攻打的地步,杨侗只须出动二十万军队,就能把淮北七郡收入囊中,即便他出动了五十万大军,手中仍然还有三五十万大军在手,仍然可以从各个地方攻打巴蜀。所以我认为,我们外紧内松的防御计划很有必要改一改。”

李世民一话让众人意识到,他们的防御是何等漏洞百出?他们没有强大军队坐镇后方,却奢谈御敌于国门之外,着实欠考虑了。

“圣上,微臣完全赞成晋王殿下的计划!”刘文静也表态道:“隋朝现在太强了,而我们的局势很不利,必须考虑撤离的问题。如果房陵、舂陵、竞陵、夷陵失守,那襄阳就会成为孤城一座,我们必须在襄阳之后建立第二道防御,否则到了战事不利的时候,就无法撤入巴蜀,会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尽管刘文静一番话有点事后诸葛的意思,但他所说的无法撤入巴蜀的判断却引起李渊的重视,李渊沉思良久道:“那依刘相的意思,我们该如何布设第二道防御?”

“夷陵、巴东!”刘文静点了两个地方,然后说道:“尤其是夷陵,更是连接巴蜀和荆州的咽喉要地,从古至令,三峡道上的的夷陵、秭归、奉节、巴东都必须要有重军驻防,但我们在这些地方只有战力不足的郡兵防御,要是隋军钻了空子,从南郡出兵占领夷陵,后果不堪设想。”

李渊暗吃了一惊,默默点头道:“晋王率领你手中军队和一半新兵到夷陵坐镇,一边防御隋军,保证巴蜀和荆襄畅通,一边训练军队,为我大唐训练出一支精悍的强兵。”

“喏!”李世民心下振奋不已,他从朱阳关战败至此,经过战后分配之后,手中只有两万嫡系部队,而这新兵计有十万人,其中有流民、有僧侣、有道士,有了父皇这道命令,他可以挑选五万精悍之士驻扎于夷陵,这样就有七万大军了,关键是巴蜀之粮送到襄阳必须经过夷陵,不用担心有断粮之险。

“虽说杨侗占领淮北之前,不会进攻大唐,但杨侗的实力摆在那里,也不知徐世绩和王伯当能够坚持多久,当他占领了淮北之后,未必不会调整进攻方向,所以给我们准备的时间已经很短很短,事关我大唐生死存亡,诸位卿家务必把这时间利用在军政之上。”李渊吩咐道。

“儿臣遵命!”

“微臣遵命!”

众人应命。

这时,萧瑀拱手问道:“圣上,那房玄龄怎么办?我们还需要跟谈吗?”

李渊冷哼了一声,“萧相继续跟他谈好了,谈不拢了,再让他走人就是了,他不是说能够全权代表杨侗吗?那我就用泸川、犍为、越巂、牂柯、黔安换一年休战时间好了,看他能不能代表得了杨侗。”

见到众人起身告退,李渊忽然说道:“陈相国且留下。”

“喏!”陈叔达应声入座。

待到众人离开御书房,李渊打开机要箱,将‘李秀宁盗取’的独孤整密信递给陈叔达观看。

登基之前李渊最信任的是裴寂和刘文静,但现在,李渊已经把这份信任给予了陈叔达,主要是刘文静和裴寂跟太子及晋王走得太近了,致使李渊心中多了几分忌讳,而陈叔达精明练达,虽说与萧瑀争夺南方士族的领袖地位而被划入太子系中,但他又和李建成保持一定的距离,渐渐就赢得了李渊信任,也因此,陈叔达与太子李建成渐行渐远,成为李渊的心腹重臣。

“这…这是真的吗?”陈叔达快速的看了放在最上面的两封信,就已经惊得面色苍白。前一封信独孤整泄漏了大兴宫大变的机秘;后一封信的内容则独孤整向杨侗许下献出八成土地、五成钱粮、充当内应的承诺。

“是独孤整的笔迹无疑!”

“圣上,这些信件是从哪里来的?”

“是平阳从紫微宫盗取,并藏在礼物之中,让房玄龄带来给朕。若非平阳,朕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败在哪里。”

陈叔达没有说话,而是耐心等待皇帝表态,李渊在窗前站了良久良久,忽然问道:“除此以外,独孤派家主昨日集体拜访房玄龄,这些人离开之时,个个喜笑颜开,恐怕是达成了某种协议。陈相觉得朕该如何处理关陇贵族中的独孤派?”

陈叔达心中恍然,表面上是独孤整的出卖惹火了皇帝,但他知道皇帝一直要对付关陇贵族,原因是关陇贵族占据了巴蜀的土地、人口,不仅严重影响朝廷税赋收入,还导致兵源严重不足,这个严峻问题已经到不解决不行的地步了。皇帝本来就担心私军无数的关陇贵族发动政变,而独孤整愿意当隋朝内应的承诺,触及到了皇帝的逆鳞。

“圣上,我大唐局势不稳,关陇贵族已经成为不得不解的燃眉之急了。”陈叔达看了皇帝的脸色,又说道:“大家都觉得杨侗在占领淮北之前不会攻打大唐,那这段短促的时间,正好是圣上根除内忧的良机,只要割掉腐肉,我大唐便可一心对外。更重要是的可以用独孤派的钱粮弥补朝廷财力不足;用独孤派的土地奖励有功将士,以起到凝聚军心,鼓舞士气的作用。”

李渊又问道:“朕应该从何入手?”

“圣上,微臣记得杨侗有一首诗是这么写的:‘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虽然陈叔达说得十分含蓄,但李渊知道他的是意思是先从独孤氏入手,只要把独孤氏处理干净,其他独孤派的关陇家族便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收拾起来便容易多了。

李渊脸上现出复杂的表情,过了良久才颤抖着声音道:“朕明白怎么做了!”

“如果圣上没有要事,微臣先行告退了!”陈叔达也明白了李渊的意思。

“好!”

早在看到这些密信之时,李渊便已经生出了杀机,但是又担心关陇贵族演变成不可控的地位,最终便宜杨侗。但是‘隋军先攻淮北、再做战略调整’的结论,让他有了整顿内部的时间,而陈叔达的话,促使他将这份杀机落实到位。他不再犹豫,取出了一张便笺,挥笔写下三个字,锁进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箱子之中,让一名心腹宦官送去给李元吉。

第618章:韩志以权诱齐王

“武川卒只眼卫怎么样了?”齐王府的书房里,李元吉正在和王府长史韩志对话。

萧瑀以逾制为由来弹劾李元吉,使他在名义上失去了武川司,如今韩志成了武川司的主官,但实际上,他只不过是傀儡而已,真正的主人依旧是李元吉。从这也可看出李渊并没有向臣子们妥协,而是以另外一种方式让李元吉继续执掌武川司这个杀人利器。

至于‘只眼’卫则是李渊为了夺取天下他创立的杀人利器,还是太原留守的时候,这支刺客队伍为李渊立下了赫赫功勋,在他起事之前,动用这支刺杀队伍杀掉了很多忠于大隋王朝的并州将官。后来李渊创立大唐王朝,‘只眼’就很少出现了,但去年李元吉在父皇的授意下,成立了武川司,而将‘只眼’便纳入了其中,他们自成一体,人数只有一百人,个个武艺高强。

这支只眼卫和武川卒一样,目前皆由韩志负责管理,直接听从李元吉的命令,但是李元吉也无权使用只眼卫,只有天子李渊才能调用,即是说,只眼卫的主人依旧是李渊,只是李渊做得十分巧妙,让儿子帮他的掌控,这样他就和这支刺客没什么关系了。若是暴露出去,也有其他人背锅,而不会损伤到皇帝之名声。

韩志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殿下,他们很好,可以随时待命。”

李元吉点了点头,盯着韩志,一字一顿的说道:“宫里刚才送来了怒目金刚令。”

只眼卫有‘慧眼独具’、‘慧眼识珠’、‘怒目金刚’三种命令,‘慧眼独具令’已经用过很多,基本上是监视大臣的命令;而‘慧眼识珠令’则是针对外部之敌的刺探令,至于‘怒目金刚令’自然是杀人的命令,只是到目前为止,后面两种命令都没有出现过。如今听到李元吉这么一说,韩志便知道第一次刺杀任务出现了。

不过韩志并没有吃惊和意外,包括只眼卫在内的武川卒本身就是一个刺客组织,这种刺杀令迟早会来。只眼卫由高来高去的江胡人士组成,防不胜防,要是针对大隋的话,真得好生提醒圣武皇帝。沉吟半晌,拱手问道:“敢问殿下,不知怒目金刚令是对何人而下?”

“你自己看吧!”李元吉将一张纸条递给韩志,呵欠连连的说道,他昨晚和一群宫女玩得很晚,才睡不久便被这道命令惊醒。

韩志接过一看,不由吃惊的看向了李元吉,李元吉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哈哈大笑道:“我最初看到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万分震惊,连睡意都给惊得无影无踪。”

“怎么会是独孤整?”韩志疑惑的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啊?”李元吉没好气的看了韩志一眼,接着又说道:“或许是因为襄阳大火一案。”

武川司一直在追查襄阳大火一案的真凶,并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纵火之人离开的地案发之地后,逃向了襄阳各坊,而这些里坊都有独孤氏的宅子,只是没有足够证据,李渊也没有作出结论,而是让武川司继续追查。

“殿下,事情没有您所想的这么简单!”

“不简单在哪里?”

虽然韩志推翻了自己的推断,但是李元吉也不生气,只因韩志心思缜密,但更重要是所出的主意十分狠毒,非常适合李元吉胃口,此外,韩志通过凌云商队,总是刺探到一些大隋核心军情,使李元吉在李渊心中的地位冉冉上升,之所以获得监督百官的无上权位,与韩志这个军师息息相关,得韩志为左膀右臂,李元吉觉得是自己的幸运,所以有什么行动都不会对他有所隐瞒,渐渐地,韩志就成为了他的谋主。

“我大唐王朝现在危机四伏,很多人暗通隋朝,以为可以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关陇贵族也不例外,这从关陇贵族家主集体拜会房玄龄即可知晓,可他们到底和房玄龄达成什么协议,圣上根本不知道,更无从下手,索性就拿独孤整下手,可以赶到震慑其他关陇贵族的作用。”

李元吉还是有些不解地问道:“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纵火案是独孤氏所为,只要找到证人、抓到人犯就可以公开审判,将独孤整定罪,为何让‘只眼卫’出手?”

“殿下,卑职觉得这是关陇贵族势大的缘故,大业年间,杨广公然处死元胄、贺若弼、宇文弼等关陇中坚力量,致使关陇贵族与隋朝决裂。圣上应该是担心隋朝旧事在我大唐重演,所以才没有公开处理独孤氏,但又要用雷霆手段来震慑关陇贵族,这才以这方法警告。”

“如果关陇贵族有人生出异志,对独孤整下手只会促使更多人滋生背叛之心吧?”李元吉也不傻,只不过他比较崇尚暴力,向来懒得动脑子。

“这是没办法和平解决的死结,因为圣上为了获得关陇贵族的全力支持,允许他们拥有私军的权力,如我大唐一切胜利也就罢了,如果形势不妙,关陇贵族的私军便是捅向我大唐心脏的致命刀子。所以圣上肯定要设法解除这支充满变数的武装。唯有如此,我大唐才能安心迎敌,免得被关陇贵族端了后方。”

李元吉恍然道:“难怪父皇让我们监督军中的关陇将军。”

韩志压低声音道:“圣上对关陇贵族的私军充满了忌惮,殿下应该在圣上面前极尽全力的将私军的威胁放大。”

“这又为何?”李元吉不解的问道。

“一方面是与圣上同心协力,让圣上觉得殿下深得圣心,从而获得圣上更加信任和权力;另一方面,这也是殿下的机会,只要圣上对关陇贵族的私军下手,那便绕不开殿下,殿下到时候务必将这支军队掌控在手,有了这支军队和武川卒,巴蜀和荆襄就是殿下的了。只要朝廷和晋王的军队在与隋朝交战中惨败,李唐王朝不就由兵力最多的殿下说了算?殿下的拳手最硬,太子和晋王又能如何?到时候,您就可以让圣上当太上皇了。”韩志依照朝廷的安排,蛊惑起了李元吉。

李元吉顿时怦然心动,这是藏在他内心深处的魔鬼,之前是因为上有父兄三人压制,使这个权力魔鬼没有发芽,如今听到韩志一说,李元吉忽然觉得自己也有当皇帝的资本,如果酝酿得好,未必不能成不太子、皇帝。刹那之间,权力的魔鬼在他心中越长越大,夺嫡登基的野心彻底占满了他的心。

“我要怎么做?”李元吉迫切的问道。

“远离酒色,当一名有作为、有担当、英明神武的合格亲王,这是其一;其二、遵从圣上一切号令,将圣上的所有任务完美完成,只要成为圣上最信任、最听话的儿子,殿下就能得到更多权力。”韩志低声说道。

“好!我一切都听先生的。”李元吉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

韩志心下暗喜,拱手道:“殿下想好如何做,卑职先去安排任只眼卫,晚上我们再好生合计。”

李元吉忙不迭道:“辛苦先生了!事成之日,先生当居首功。”

“卑职原本是一个低贱的商人,若非殿下提拔,连普通百姓都不如,又哪有今日之地位?殿下知遇之恩,卑职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矣!”韩志十分感激的说道。

“好,好,好!终有一日,我们把那些高贵的人彻底打爬,让他们跪在我们面前。”

韩志这话又狠狠的刺了李元吉那颗受伤的心。但凡是长得丑的人,几乎都有一颗自卑的心,尤其是李元吉这种丑得没朋友的人,因为自卑而激发出的狂妄,使其行事作风往往带着令人难以接受的偏激。

第619章:是非恩怨终成空

襄阳西市卖的是柴米油盐等生活必需品。市内街道上,房玄龄和杜如晦、岑文本穿着布衣,身后跟着几名侍卫,他们是来了解襄阳民生的,当天入城的时候,他问萧瑀能不能自己逛街,为的就是今天。

他虽然贵为杨侗的股肱之臣、吏部尚书,但十分关心民生,自己购买物品这种事情偶尔为之,对于买卖这种事情十分熟悉。

入市之后,三人大皱眉头,襄阳西市很大,足有两坊之地,但是里面的商行大都关着店门,给人的感觉十分凋敝,虽然与新年有一定关系,但是从很多没有挂门牌的关门店铺即可看出,这是无主之店,可见这本该是襄阳最热闹的地方十分冷清,‘商业不兴’、缺少物品、民间贫穷是三人第一印象。

“老人家,你的鱼怎么卖啊?”忽然看到一个老翁蹲在街角卖鱼,便走过去询问。

“四十钱一尾。”老人看了房玄龄一眼,伸出三个指头。

“老人家,你卖得好贵啊!”房玄龄十分惊讶。

“一点不贵。”老人摇了摇头,道:“夏天都三十钱一尾,这大冬天的,打渔着实不易,四十钱已经很便宜。如不是天气太冷,老头子实在受不了,四十钱肯定不会卖的。”

“行!给我来十尾。”房玄龄取出四吊开元通宝,一吊百钱,正好是十尾的价格,他将钱递给老人之后,蹲了下来,准备解开绑在桶边的草绳。

却见老人将钱退了回来,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只收炎黄通宝,不收开元通宝,劳烦客官给炎黄通宝。”

唐朝的国都竟然不收唐朝的钱?

房玄龄、杜如晦和岑文本为之愕然,三人面面相觑。

“为何要不收开元通宝呢?”房玄龄故意不满的说道:“老人家,开元通宝含铜多高啊,连隋文皇帝时期的五铢钱都比不上,您为何不收呢?”

杨侗当年推广炎黄通宝之后,将淘汰下来的旧钱、劣钱、布钱对各路诸侯进行抄底,通过天下世家之手,将全国各地的牲畜、茶叶、木材、布匹、丝绸、药材、粮食、油盐等等物品全部买了个空,造成的结果是各路诸侯的商业猛然繁荣,大量钱币在市场上流通,物价在一天天上涨,无论是李渊还是李密、王世充、萧铣、窦建德的地盘,什么都缺,惟独不缺的就是杨广时期的旧钱、劣钱,百姓都很有钱,但就是买不到东西,各路诸侯物价暴涨,到了这个时候,各路商人终于发现,他们卖给隋朝的东西实在是太便宜了,但隋朝再也没有出现。

直到那时,李唐朝廷才意识到他们的财富、物质被杨侗掠夺一空,使靠近大隋各郡货物短缺、物价暴涨,当时身为李唐国才的大兴城甚至发生了哄抢、打砸店铺事件,为的就是一点点生活物质,无奈之下,李唐朝廷将巴蜀的物资倾仓运到各郡才稳住了物价,安抚了民心,但由于大世家门阀参与到商业之中,依旧有很多隋朝作废的五铢钱冲击唐朝物价。

后来李唐在巴蜀找到了铜矿,得到很多铜锭,才开始铸造含铜量极高的开元通宝,然后学着大隋那样,从百姓手中换回隋五铢,挽回了他们货币上的劣势,虽然李唐朝廷在兑换过程中损失惨重,但好歹把骚乱的民间安抚住了。

只是房玄龄万万没想到的是,比炎黄通宝含铜还高的开元通宝在李唐的国都,居然没有人要。

“实在抱歉得很,这开元通宝现在真的很不值钱了,今日要是收您这两吊钱,明天恐怕只能买到三百八十钱的货物了,甚至会更少。”老者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我也不懂开元通宝和炎黄通宝有什么区别,可别人都这样,我们也没办法。您看,周围的人都在使用开元通宝呢。”

“我去看看!”房玄龄走到一家粮铺,果真看到襄阳都用炎黄通宝交易,偶尔也有人用开元通宝交易,但是比炎黄多花十钱,也就是说,开元通宝只有炎黄通宝九成的价值,而按照卖鱼老人的话来说,没准明天还会贬值。

房玄龄稍作思索,一双明亮的眼睛变得更亮了,他匆匆走出粮店,取出两吊炎黄通宝,向那老人买了十尾鱼,然后又走了十几个店铺,发现开元通宝在一些店铺的价值不足炎黄通宝的八成。

回到驿馆之后,房玄龄和杜如晦对着对方嘿嘿发笑,听得不明就理的岑文本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双手交错,拼命的搓起了两边肩头。

“克明,你觉得如何?”

“大有可为!”杜如晦回了一句。

“二位尚书,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

“嘿嘿!”

“哈哈!”

房玄龄、杜如晦相顾而笑。

岑文本感到浑身发冷,不自觉的退了好几步,远离两个看起来相当不正常的家伙。

房玄龄嘿嘿笑道:“离开洛阳之前,我得到的情报是两朝钱币对等,可现在唐朝的钱币只抵八成,甚至更少。这说明关陇贵族家主的连袂到访,使文武、百姓对李唐朝廷彻底失去了信心。百姓担心李唐失败以后,自己手中的开元通宝变得一文不值,所以不收开元通宝,而迅速下跌的原因,恐怕是有人在大量抛弃,引起了全城恐慌,如果我军在边境施压,恐怕开元通宝如同大业时期的布钱一般。”

杨广当年为了掠夺民力、掠夺民间物资,一次又一次的熔化了含铜量极高的开皇五铢,使铜钱含铜越来越低;到了大业六年,大量薄如纸张的私钱猛烈的冲入市场,令各行各业集体失控,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哪怕杀了一大批造私钱者也没用,反而促使私钱越来越泛滥。到后来,市面上出现了钱钱和剪成铜钱模样的布钱,使物价暴涨,大隋经济体系轰然坍塌,社会秩序的大动荡紧跟而来,如今的李唐王朝与大业中后期是何等相似?

岑文本也终于明白房玄龄、杜如晦因何发笑了,感慨道:“想不到关陇贵族家主的集体到访,影响竟然如此之大,连钱币都被我大隋吞噬了。再这样下去,李唐朝野只知道用炎黄通宝了,而用不了的开元通宝大量熔化成铜,以铜锭的方式流失大隋,然后我大隋又用炎黄通宝收割李唐的一切财富和物品。”

说到这里,他看着房玄龄,笑着说道:“当年大隋以旧钱冲击各路诸侯领地,造成物价暴涨,很多地方都出现了动乱!这是房尚书的手笔吧?”

“不是我!”房玄龄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是圣上想出来的办法。”

“此法竟然出自圣上之手?”岑文本有点难以置信。

房玄龄点头道:“这叫金钱战、经济战,能够让一个小国一夜之间变成穷光蛋,堪称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比武力征服还要可怕。”

岑文本忽然想起丝路联盟、自由贸易、金银票,忍不住嘿嘿发笑:“西域胡商疯狂用真金白银铜钱从钱庄兑换纸张印制的‘宝钞’,估计这些人以后都会变得穷光蛋!”

房玄龄微笑:“看破不说破!”

“卑职明白!”岑文本心照不宣的会意一笑,拱手问道:“房尚书,不是卑职泼您冷水,李渊吃过一次大亏,他会容许炎黄通宝涌入吗?还有,炎黄通宝好不容易建立起良好信誉和口碑,若是铸造大量钱币,并投入民间,恐怕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啊?关键是大隋已不是只有一个冀州的大隋,如果推出新钱,不仅兑换麻烦、繁琐,弄不好还会引起混乱。周边各国现在正处于尝试使用宝钞的阶段,并没有绝对信任,入毂的异国财富少之又少,离搜尽异族财富的目标实在远之又远,一旦我们失信于人,他们以后就不会再相信了。”

“景仁所虑极是!”房玄龄十分认同岑文本之说,解释道:“我的意思反其道为之。”

“用货物换取李唐的金银铜钱吗?”

房玄龄点头道:“炎黄通宝含铜很高,基本上和开皇五铢一样,达到了九成,另外一成杂物是为了坚固铜钱所用,并不是我们舍不用十成赤铜!”

“而李渊为了挽回劣势,所铸开元通宝是十成铜!你看……”房玄龄取出一枚开元通宝,稍一用力,就变了形,当他用炎黄通宝来扳时,哪怕用了上全部力气,形状依旧。

测试完毕,房玄龄又说道:“开元通宝含铜量比我们高一成,价值低三成,若是熔成炎黄通宝,除去人力,一枚铜钱到了襄阳少说也有三成五利。大业中后期的私钱何以屡禁不鲜?根源就是钱币蕴含的财富,高到让人不惜赌上身家性命。”

“房尚书是要和唐朝互通贸易,让我朝的琉璃制品、美酒英雄烈等奢侈之物涌入襄阳,赚取李唐的金银铜钱?”

“正是如此,”

“恐怕李渊不会答应吧?”

房玄龄冷笑道:“李渊的边禁对各个世家门阀形同虚设,他不答应,世家门阀也会把各种奢侈品源源不断的运入襄阳,而需求最大的便是皇族为首的达官贵人,这一点李渊心知肚明,只要我们适当的给李渊一丁点好处,他一定答应以官方的形式和我大隋通商。”

“好处?”

“没错。”房玄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李渊最缺的就是粮食,我们可以用粮食为敲门砖,他能不答应吗?”

岑文本吃了一惊,苦笑道:“房尚书,您真敢说,贩卖粮食给李渊,这不是资敌吗?”

“未必!”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杜如晦说道:“唐军赏罚制度不明,士兵不但畏隋如虎,更对上级将军有怨气,除了有限的几支军队,经常违规乱纪、骚扰百姓,而将军异常骄横,冒领功劳者比比皆是,不得军心,这种将骄而兵弱的军队又如何作战?如何是我大隋雄师的对手?”

“关键是李唐朝廷已经烂到骨髓里了,朝野上下对之都不抱希望,就算唐军天天吃撑肚子、玩命的训练,也不是我大隋将士的对手。军队战力虽然重要,但士气和作战意志更重要,虚有其表的大胖子又有何用?”

岑文本心下叹服,他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可是和房玄龄、杜如晦相比,好像差了一大截,人家仅从几条鱼,就想到了一连串的计谋,真不是他能比的。

其实岑文本有些妄自菲薄了,之所以想不到这么多,实因他投入大隋不久,对大隋很多政策都不了解,尤其是金钱战、经济战之概念,更是闻所未闻,能够在眨眼之间就想到金银宝钞是杨侗对异族财富的掠夺,这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房玄龄笑着说道:“我们有很多上好的粮食,卖价比普通粮食高出很多,百姓都不愿意买,也只有达官贵人吃得起,但是产量却又相当高,圣上都差点以平价贩卖了;为了让苦哈哈的唐军士兵吃上好饭,我们专门卖这些高价粮卖给李渊好了,我倒要看他的内藏库能买多少。”

“……”岑文本无语。

其实房玄龄出使襄阳的意图并不复杂,首先是以大隋名义拜访襄阳,以气势压倒李唐王朝,让李唐文武百官、襄阳百姓感受到大隋重新一统乃是大势所趋,盛极一时李唐王朝已经日薄西山,离败亡为时不远。而构建成李唐王朝核心主力关陇贵族家主纷纷拜见房玄龄,给人的感觉就是连支持李渊反隋的关陇贵族都放弃李唐王朝了,很多文武、百姓以为李唐真的快完了,也让一些官员丧失了斗志,有了辞官之念。

其次、是让李渊用五郡换取一时休战时间,而里面隐藏的讹诈李唐、进一步动摇李唐士气的战术已经被刘文静看透,李渊不但没有答应交换,反而决定向扩军,构建第二道防线,以保入蜀通道的畅通,从这一个角度来说,房玄龄并没有成功。不过大隋本就没有抱太大希望,目前已经完成第一个任务,李唐的君臣相疑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只要两者杀得血流成河,大隋得到的却是整个李唐治下的疆域,区区五个郡暂寄李唐之手也不要紧。

第三个任务是加强双方贸易关系,这也是最简单、最容易达成的共识,萧瑀代表李唐王朝和房玄龄很快就达成了一致,同意放开边郡,让双方商人自由往来,双方都免除商人关税,以促进商业的发展。为免过度刺激杨侗,真的挥师来打,李渊还准许大隋商部船队进入巴蜀,但前提是不得到携带铠甲、重兵器,一艘船只能携带十件短兵器和、十张弓、三十壶箭,安全问题由唐军负责,并且双方全都同意,即便是双方爆发大战,也不能伤害进行正常贸易的商人。

对李唐诚意的回报,隋朝除了铁锭和武备以外,其他物资都会通过商队进入李唐,包含了以前禁止入唐的粮食和油盐,但是粮食沉重、民间少,如果唐朝官方和商人想买,可以自己到南郡和大隋官府购买,不支持以物以物,只接受金银和开元通宝。这个要求又正中李渊下怀,他还怕世家低买高卖给朝廷呢,却不知道隋朝打算卖的全都是高价粮,更不知金银铜流失干净所产生的后果。

……

也就在房玄龄和萧瑀达成协议之时,一场针对独孤整的刺杀就要开始了。

作为退了下来的相国,独孤整其实很少出门,深藏在独孤府内,便是老友拜访,也被他拒之门外。但是自从拜访房玄龄之后,闲赋在家的独孤整相当活跃,这两天,不时出门访友。

如果细看,就会发现颤颤巍巍的独孤整只是步履蹒跚,但他满头银发一根不少,双眼依旧和从前一样有神。

此时,独孤整刚从赵氏府邸归来,上了马车的他挺直腰杆,衰老气息一扫而空,只是为了让人淡化自己的存在,才会在外出或是接待访客时装得一副体弱衰老,快要死了的模样。

独孤整并没有为自己出卖李渊的决定而感到后悔和惭愧,道理就跟出卖另一个外甥杨广一样,因为他觉得作为独孤氏的家主/老家主,必须为家族的未来考虑。至于亲情什么的,早在他被选为家主继承人时就已经抛诸脑后,所以杨广伤害到独孤氏利益时,他毫不犹豫的背叛杨广,扶持了元氏和李渊博弈天下。如今的李唐王朝岌岌可危,一旦李渊被杨侗击败,背叛过大隋的独孤氏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为了给家族留下一线生机,反过来背叛无能的李渊又有何妨?

对于李渊这团烂泥,他可谓是恨之入骨,同时他也很十分懊悔,他以前其实和杨侗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当时的杨侗没有靠山,使他也动过支持杨侗夺嫡登基之心,好让杨侗、李渊、元敏成为稳定的鼎立之势,从而让大乱在平衡之中持续下去,可他最后否定了杨侗。主要是因为杨侗太过懦弱,不是成就大事的人,如果在和平盛世,一个性格内向、懦弱的皇帝无疑最受臣子欢迎的,但大隋王朝大乱之兆已显,这种人不可能赢得到天下,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放弃了杨侗。要是他当年能把杨侗笼络住,独孤氏完全是另外一种命运了。

想到这,独孤整不由叹了口气,现在的独孤氏,就看自己孤注一掷的亡羊补牢之举,能不能打动杨侗了。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下,陷入思考的独孤整差点从座位之上摔倒在地,怒喝道:“好端端的为何忽然停车?”

车外侍卫答道:“老家主,路边有两具死尸,看衣服好像是我们府上的人。”

独孤整探头向外望去,果真看到路边有两具尸体,穿的确实独孤府特有的家仆服饰,沉声道:“看看去。”

“喏!”侍卫纷纷上前查看。

“嗡!”

就在这时,弓弦响起,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箭头泛着诡异的蓝光,不等独孤整反应过来,长箭便从独孤整当胸贯入,在独孤整惨叫声中,又有两支箭矢射中了他。

独孤整从马车上翻了一个跟头,重重的摔了个仰面朝天,嘴唇已经乌青一片,很明显是中了剧毒,那对带着浓浓的不甘神情的双眼,渐渐变得迷糊起来。

这个算计一生,先后出卖、背叛过两个亲外甥的毒物,终是死在他人的算计之下,三支毒箭断送了他为家族而不惜牺牲一切的一生。

一装精美的请柬从马车之内洒落在地,狂风翻动起了请柬,只见上写:‘圣武三年正月初十为鄙人八十正诞……午时敬备薄酒于寒舍,恭请房公莅临——独孤整敬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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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0章:四塞不稳,父子密谋

独孤整死了,被三支毒箭射死在独孤府百丈之外,当消息传出,在李唐朝野引起了轩然大波。李渊下旨将京兆尹于氏家方于筠革职查办,由兵部尚书赵孝慈接任,又令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会审独孤整被刺杀的原因,此案由刑部牵头,三司各抽精干之士联合调查,限定十天查清凶手。

李渊又令太子李建成前去慰问独孤氏,以示自己对舅父的诚挚哀悼,追赠他为郑国公、加封上柱国,准许独孤氏以国公之礼厚葬独孤整。在收棺大殓之日,李渊卸下龙袍,以外甥这个私人身份下跪拜祭,可谓是关怀备至,赢得李唐朝野上下一片赞誉,皆赞李渊皇恩浩荡、仁义至孝。

五天后,刑部拿出了比较详实的调查方案,并指出独孤整极有可能是被李密谋杀,理由有三:一是射中独孤整之冷箭是榆木制成,这是李密内军的专门箭杆;第二个理由是在案发前一天,有三名南方口音的男子在凌云酒坊要了一间客房,并询问独孤府所在,然后有人看到他们在独孤府附近徘徊了很久,案发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回到凌云酒坊,他们离开得比较匆忙,连行李都没有回来取,他们的衣服料子产自江南。

第三个理由更为合理,说是房玄龄的到访,让李密担心隋唐休战,致使隋军全力攻魏,所以为了破坏隋唐缔结合约,李密企图嫁祸隋朝。

当然了,这三个理由都比较牵强,缺乏直接有力的证据来证实,所以无法出具正式证明,但无论如何,调查都将矛头指向了李密。各种说法也因此在襄阳传播,但官方始终没有一个正式的说法,而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各种传言越来越变得荒谬。

……

尽管襄阳城内众说纷纭,但是对于李渊而言,他已经顾及不到城中的混乱了,只因房玄龄离开不久,周边的隋军便压向了唐境。这一次,除了南阳、淅阳方向没有异动之外,汉川、顺政、汉阳、临洮等地隋军时不时的在大唐边城耀武扬威,虽然没有正式开打,但动不动就一箭飞上城头,挑衅意味十足,使求援之信如雪花一般送到了襄阳。

这其实也是杨侗所执行的战略欺骗,目的是让李密以为隋朝秉承先唐后魏的战术,同时也是为了进一步逼迫李渊,以让李唐更快的陷入内乱之中,不让李渊有充足的时间对关陇贵族采取温水煮蛙的温和手段。

李渊的主力尽皆驻扎在荆襄一带,巴蜀虽不至于是兵力空虚,但除了各个边郡之兵,内部也只有郡兵而已,这些不经战事、久疏战阵的巴蜀军根本抵御不了身经百战的隋军,如果巴蜀丢失,李渊就只剩下荆襄五郡了。这是李渊绝不能容忍的事情,那么李渊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他会抽调哪里的军队回防巴蜀?捉襟见肘的荆襄之军显然不可能,一是时间上来不及,二是身为帝都的襄阳也一样重要,不能有失。如果他调荆襄军入蜀,那么汉水防线便会出现致命的漏洞,隋军只需破开汉水大堤,便能水淹西城,第七军顺流而下,占领西城郡和房陵,继而占领巴东,掐断巴蜀和荆襄的联系,致使荆襄得不到巴蜀的一粒粮食、一名援军。与此同时,淅阳和南阳方向的军队也可以直指襄阳。所以摆在李渊眼前的只能继续在巴蜀强行征兵,必然引导致李唐局势进一步恶化,而杨侗就是要李渊走出这一步臭棋,营造出穷兵黩武的局面。

面对来自巴蜀的求援之信,李渊不得不推翻刘文静之前的推断,认为隋军是真的对自己下手了,可是他想驰援巴蜀的时候,竟发现拥有三十多万大军的自己竟然兵力不足,无军可派。

在御书房中竖起了一个大木架,一块木板上钉着一幅李唐疆域图,白旗代表唐军兵力部署,而红旗则代表隋朝的兵力情况,陈叔达和刘文静在给李渊分析各地局势,入宫禀报的李元吉站在一旁,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因为顾虑到旁边在外人在,不好说出口,只能耐心的等待着。

“圣上也不用太过着急,我们本来就危机四伏,现在只是危机真正降临了而已,其实真实的处境和之前区别不大,只要我们借助山川之便,应对得当,依旧可以坚持得下去。”

陈叔达一边安慰李渊,一边用木杆指着木架上的地图,沉声解释道:“目前我们在汉水防线投入了十二万军队,包括襄阳、夷陵的新兵在内,荆襄计有二十二万之多;在清化、义城、武都、宕昌、同昌各有一万;蜀郡的两万新兵和通川、巴西、普安、平武、汶山各郡的五千郡兵,是巴蜀的第二道防线,以及后援。加上襄阳两万元从禁军、两万新军、一万武川卒,共有大军三十八万左右,这就是我大唐的全部兵力。”

“隋军现在虽然大举来犯,一时之间虽然有些出人意料,却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只是来得太过突然,让我们慌了手脚。但巴蜀山川险峻,隋军一时也攻不下来,我们可以将通川和巴西的郡兵支援清化、普安支援义城、普安和平安支援武都、汶山支援宕昌,蜀郡的两万新兵则移到巴西郡,随时支援出现破绽的防线,这样虽然使这六郡没有驻军,但只要外围防线在手,隋军也飞不过来。”

“其实我军如果防守得力,不仅可以稳住局势、以战练兵,甚至还可以借助山川地利之便歼灭一部分主战隋军,战事拖得越久,隋军的兵力、士气、作战意志消耗越大。反观我军,则是士气越高、慢慢向精锐之师蜕变。我大唐只有隋朝一个敌人,而杨侗还有李密、林士弘等敌人,要是隋军在某处战场出现重大失误,各路诸侯不用我大唐联络,便会不约而同的反攻,虽不至于让隋军全线溃败,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至少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军队也在战斗中得到成长。接下来拼的就是韧劲和国力了。”

“今之杨侗,宛若气势如虎、睥睨天下的曹操,可后来屡屡被东吴、蜀汉反攻,赤壁之战的损失惨重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曹魏上下杀伐半生,这股气势一泄,便沉浸于安乐之中,失去了以往奋进之志。反观生活在曹魏的威压之下的蜀汉、东吴,他们总是有一股焦虑感,总是拼命驱赶自己走向强盛,气势和争胜之心在此消彼长之下,反攻之事自然也就越来越多。”见李渊面色苍白,害怕之极,陈叔达便拿三国之事前来安慰。

刘文静也说道:“巴蜀易守难攻,只须派遣善战之将居中调度即可无碍,而身为大唐核心所在的荆襄才是重中之重,微臣以为他们是要把巴蜀之军拖在巴蜀,无法支援荆襄,不过我们虽然不能调巴蜀大军,但是晋王在夷陵的七万大军,至少有五万人可以随时调动,这五万军不管是投向巴蜀也罢、投向荆襄也好,甚至还能以围魏救赵之策反攻南郡,在舂陵军的掩护之下,占领沔阳、江夏、永安、安陆、义阳和汉东等郡。所以微臣再三劝说圣上在夷陵组建第二道防线,原因就在于此。”

如果说陈叔达的话给了李渊一点安慰,那么刘文静的反攻设想,却让李渊心生厌恶,他猛然起身,怒道:“疆土丢了,至少还有军队,军队丢了,一了百了。五万新兵能占领南郡、沔阳、江夏、永安、安陆、义阳和汉东?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朕也打仗过,不是不知兵事的蠢货。”

刘文静吓得不敢再发言,归根到底,还是皇帝让杨侗打怕了,已经失去进取之心,现在不但不敢打,甚至挑战杨侗的底线都不敢。

李渊似乎到自己的语气不好,叹息了一声,缓缓的说道:“朕也想扩军百万、也想反攻,恨不得明天就可以收复关中、收复并州,打到洛阳…但是我们没有钱粮、没有人口…朕能怎么办?现在我们只能稳住一阵子,把军队训练强大了再说反攻之事。”

他见李元吉向自己不断的使眼色,顿时脸一沉道:“有话直说,是否合理朕会做主!”

李元吉上前一步,道:“父皇,荆襄和巴蜀并非没有人口,并非没有兵源,关键是看父皇能不能下决心。”

李渊皱眉道:“哪来的兵源、人口?”

李元吉恭恭敬敬的说道:“父皇,在大业大乱中,北方大地遭到极大破坏,大量人口逃离战乱之地,南阳平原人口最多的时候就有四百多万人,这里是吃人魔王朱粲主要活动的范围,在他的破坏之下,百姓纷纷四散而逃;当时李密和王世充又在大战,而萧铣治理的荆州却比较安静,于是百姓主要都是逃到了襄阳、舂陵、房陵等郡。而巴蜀,也接纳了很多关中流民,可是据儿臣所知,这些人始终没有登入官籍之中。若是我们效仿隋文帝,在荆襄和巴蜀严厉的执行‘输籍法’,怎么说也能获得两三百万人吧?人有了,税赋、兵源不用愁。”

一番话说得李渊怦然心动。

这个‘输籍法’是隋文帝制定各户等级和纳税标准的办法,他利用这一手段搜括隐藏户口,以防止百姓逃税和抑制士族、豪强占有人口,从而确保朝廷收入,加强集权

当时的天下经过几百年动荡,使户口隐漏日趋严重,世家大族、豪绅富户荫蔽了大量无地或少地的百姓,朝廷直接掌握劳力极少。尤其是打来打去的北方,由于有未婚者只缴一半租税的规定,致使地方户籍出现了一家只有一人的登记情况。有的世家门阀,一户之内藏匿数百家,人数多达十多万,朝廷赋税收入因此而锐减。此外,不少百姓为了逃避繁重的赋税徭役,或在法定服役年龄弄虚作假,或是隐瞒户口。这些现象严重影响朝廷的赋税徭役,削弱了朝廷的力量,同时也使均田制很难付诸实际。

文帝先在北方清查户口,整顿户籍,编制“定簿”,以此为依据来收取赋税。仅在开皇三年这一年,就清理出包括五十万丁男在内的一百六十多万人。

开皇五年,尝到甜头的隋文帝在全国大索貌阅,核点户口。所谓“大索”就是清点户口,对在籍编户成员的姓名、出生年月、相貌和身体特征都详细记录在册;所谓“貌阅”,则是将百姓与户籍上描述的外貌一一核对,验明正身。规定凡出现户口不实的情况,地方官吏里正、保长、党长要被流放,处罚相当严厉。同时又规定凡堂兄弟以下亲属同族必须分户,大大增加朝廷的财政收入,壮大了隋朝国力。

但大索貌阅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世家门阀和朝廷争夺人口的现实,只要朝廷有赋税徭役,就不可能从根本上有所好转。在这种情况下,文帝采纳了高颎的建议,实行了“输籍之法”。即由朝廷制定“输籍定样”(划分户等标准),每年正月五日县令派人出查,令百姓五党(五百家)或三党(三百家)为一团,以“输籍定样”标准重新划分户等,以作为征调赋税、力役依据。由于朝廷规定的赋税、力役远低于世家门阀对佃农的剥削量,致使许多依附在世家门阀的佃农纷纷脱离,主动向官府申报户口,领走国家发放的土地,按规定纳税服役,成为朝廷的正式编户。

大隋立国之时,全国人口不足400万户,而到了仁寿四年,在册的已经高达890万户,人口超过5500万,通过这些庞大的人口基数,开皇九年垦田地2000多万顷,大业中期已垦田地高达5585万顷,而这还只是清查佃农所得的人口,以及官方土地,世家门阀的土地和藏匿的人口并没有算计在内。

隋文帝的成功是李渊对李元吉提议动心理由之一,更关键的是他在荆襄、巴蜀紧急执行的灭佛行动卓有成效,官府新增耕地面积高达三十多万顷,登记在册人口增加了十几万户。

这些户籍大都是由逃难流民,和强制还俗成家的寺庙和尚尼姑组成,而作为对李渊灭佛行动、以及尊道观为国教的回报,观楼道为首的道教主动上缴了一部分田产,并释放一些寄存在道观名下的农奴,而这仅仅只是开端,如果依照李元吉的的建议,把‘输籍法’贯彻到世家门阀之中,至少还能增加百万户、四五百万人口,这就意味着税赋收入下滑的趋势将得到根本性扭转,这样就再也不用看关陇贵族的脸色来执政了。

而刘文静和陈叔达相顾骇然,他们知道李元吉此策是打算对荆襄和巴蜀的世家门阀下手了,这一次不止是钱粮、还包括了人口和土地。

但两人现在却都不敢再劝什么,皇帝刚才有话在先,李元吉才敢当着他们面说这话,如果这时劝告,必然惹来杀身之祸,尤其是知道独孤整之死真相的陈叔达,更加不敢多说什么,皇帝连扶持他立国的亲舅都杀,他陈叔达又是个什么东西?所以两人心中固然大急,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这时,李渊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你们先退下吧!”

“微臣告退!”刘文静和陈叔达心知皇帝有机要之事和齐王商议,两人行礼退下。

到了宫外,陈叔达忧心忡忡的说道:“刘相,这该怎生是好啊?如果圣上动了关陇贵族的命脉,大唐一定爆发内乱,到时候隋军若是从四周来犯,大唐就危险了。”

刘文静叹了口气,怅然道:“我大唐王朝确实承受不了内乱代价,可惜的是圣上已经不再听我们我良方相劝了,我们也没办法。”

两人无计可施,只能指望圣上不要一时冲动,白白便宜虎视耽耽的杨侗。

御书房内,李渊对李元吉不吝夸赞:“皇儿懂得利用舆情来分担朝廷压力,利用百姓言论,将矛头指向李密,这一手做得相当漂亮。”

“这是父皇教导有方。”李元吉拱手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儿臣自幼生活在父兄的羽翼之下,不知天高地厚,以前犯了不少大错,如今回想起来,实在是羞愧之极,自此以后,儿臣自当痛改前非,为己之力,竭尽所能为父皇分忧。”

“皇儿这两年进步很大,朕很欣慰。”李渊对儿子的态度很满意。

李元吉心中得意不已,‘唯父命是从的孝子’是韩志替他策划出来的形象,不愧是自己倚重的军师,果真把父皇心思摸得通透,只是一番表态就让父皇把自己之前的胡闹形象抛诸脑后,这让他心中对韩志更加信任了。

“对了,襄阳街头巷尾现在如何?”

“禀父皇,儿臣让武川司严查造谣者,经过这几天的努力,襄阳的混乱状态已被制止,现在的舆论都指向李密,再也没有对朝廷不利的声音。儿臣抓了数百名散布谣言者,从他们口供来看,应该是被有心人指使,与纵火犯同一批人,儿臣怀疑是独孤氏所为。”

“抓到确凿证据了吗?”李渊追问道。

李元吉迟疑道:“儿臣正在追查,或许因为风声紧,真凶被藏匿了起来。”

“真没用!”李渊的脸说变就变,极为恼怒地重哼一声,怒斥道:“你到底要他们兴风作浪多少次才能给朕一个满意答复?”

李元吉小声道:“儿臣会加大力度,一定给父皇满意交代。”

“好!朕再等几天,你务必要把这伙人的扭出来。”李渊手中有独孤整大量通敌罪证,也相信纵火真凶是独孤府的人,更有能力把独孤氏一网打尽,但他和当初的杨侗一样,生怕独孤氏强大的暗势力,对他进行无休无止的刺杀,他希望李元吉先将这股势力连根拔起之后,再对独孤氏的光明势力下手。

李元吉郑重道:“儿臣明白!”

李渊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道:“你对‘输籍法’有何看法?如果朕要在全境内执行,你觉得朕应该如何来做?”

李元吉精神一振,连忙说道:“儿臣觉得关键在于关陇贵族的私军,这些人久经训练、装备精良,不亚于我大唐最精悍之师,集结起来的话少说也有几万人,如今我大唐形势不安,这些人早就蠢蠢欲动,若是隋军来犯,关陇贵族从巴蜀起兵呼应,麻烦就大了。”

“你说得不错!”李渊对儿子的表现很满意,很想听听他有何良策,鼓励道:“继续说下去。”

“喏!”李元吉越发恭敬了,低声道:“如果父皇抢先发难,剥夺关陇贵族的私军,他们就是一群待宰羔羊。到时候可以用他们田庄奖励有功将士,激励士兵奋勇作战,也可以安置佃农、奴仆,卸下关陇贵族的利器,从而让各种政令畅通无阻,消除一切内忧,最终让朝廷上下能够全力对外;至于缴获的钱粮既可以补充国库和军饷,也可以奖励军功,这会增强我军战斗力。”

李渊沉吟不语,这确实是一个良方,与他之设想不谋而合,在大方向并没错,只是很多细节需要逐一完善,这也是他手执独孤整罪证,却不能暴发的根本原因。

其实早有关中之是,李建成就主张效仿大隋,执行均田制,重赏有功将士,只是朝廷当时没有多少土地,根本无法执行下去,如果这次能够没收关陇贵族在巴蜀、荆襄的田庄,朝廷就有拥有大量田产,均田制和奖励军功的方案就能顺利实施。

几年前,在李渊声望最鼎盛之时,李建成就说长痛不如短痛,不能纵容关陇贵族,不能让他们渗入太深,以免成为尾大不掉之势,最终导致隋朝旧重在大唐重演,但李渊并没有答应,因为关陇贵族是最倚重的根基,在天下一统之前绝不能做出自损根基之事,但自从关陇贵族绑架民意,不允许朝廷迁都之事发生后。李渊对关陇贵族的信任渐渐淡去,前几天独孤整的罪证出现,以及多家家主集体拜访房玄龄之事,让李渊将关陇贵族视为心腹之患。

出于此缘,李渊对李元吉提出整治私军、没收田产人口的倡议一点不反感,大有深得我心之念,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夺走他们军队。

李渊沉思良久,对李元吉说道:“皇儿的建议非常好,不过事关重大,稍微不慎,巴蜀将陷入旷日以久的战乱之中,最后只会便宜了杨侗,为父需要再好生谋划一番!”

“父皇,巴蜀不仅是我大唐的大后方和产粮重地,但同时也是关陇贵族的天下,若没有一个可信之人提前布局,儿臣担心他们利用军中势力,放隋军入蜀。”

“轰”

李渊直觉脑袋像是被铁锤狠击一般,脑子里轰然炸响,眼前金星乱跳,短暂的眩晕了一会儿。

关陇贵族当初就是利用自己在军中的子弟、门生、故吏打开各道门户,放唐军南下,李渊这才迅速攻占并州和关中。

关陇贵族会不会放隋军入蜀?

李渊的答案是会!

他千算万算,唯独少算了这一点。

若非李元吉提醒,恐怕巴蜀丢失了,他还不知道,冷汗涔涔的问道:“皇儿觉得何人可信?”

“本来大哥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父皇需要大哥在身边辅佐,大哥肯定走不了;二哥是我大唐难得的大将,也只有他坐镇夷陵,我大唐才不至于被隋军接腰斩断,所以二哥也走不开。”

“不错!”李渊点头赞同。

李元吉感觉到父皇对自己的信任,心知机会来了,鼓足勇气道:“父皇,儿臣治政不如大哥、治军不如二哥,但替父皇剪除不轨之徒的能力却是绰绰有余。因此,儿臣效仿先贤,向父皇自荐。”

李渊微微一愣,但想到巴蜀是内部问题,不需要与隋军作战,而且李元吉接手武川司以来的表现,都符合自己的心意,思来想去,发现李元吉比李建成、李世民还要合适。

一念至此,又问道:“武川司怎么办?”

李元吉明白父皇答应了,心下狂跳不已,努力平复了心中的激动,以一种平静的口吻道:“武川司这段时间由韩志掌控,做得相当不错,儿臣觉得他可以真正的代替儿臣。”

李渊沉吟半晌,又问道:“皇儿觉得这个韩志,可靠吗?”

“儿臣认为他很可靠,因为他是低贱的商人出身,背后没有任何一个势力在支持,他这些日子得罪了很多很多世家门阀,如果一旦失去朝廷的庇护,怎么死都不知道,所以,他要想活下去只能忠诚于大唐皇族,说句难听的话,他除了当皇族的忠犬,已经无路可走。”

“哈哈!皇儿说得好……”李渊豁然开朗,笑着说道:“皇儿心思缜密,为父放心了。这样吧,朕就任命你为了益州道行台尚书令。不过你千万不能再像太原那会儿,胡作非为。否则的话,为父也饶不了你。”

李元吉心下一寒,连忙承诺道:“父皇尽管放心,儿臣知道我大唐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哪敢浪费大好时光、辜负父皇的信任?”

“嗯!皇儿能这么想,为父彻底放心了。”李渊这才满意一笑,郑重交待道:“为父有对付关陇贵族的法子了,你到了成都以后,先培植忠于大唐的势力,先剪除土生土长的巴蜀豪强,千万不要急着对付关陇贵族,轻举妄动只会误了朕的大事。”

“儿臣会在成都静候父皇命令。”

李渊很满意儿子的态度,“另外有一件重要之事交给你去做!”

“请父皇吩咐!”

李渊叹息道:“朕也不知道荆襄能不能守得住,若是失守了,我们只能撤入巴蜀,到时候,成都就是我大唐的国都。你启程之时,带工部的一些工匠入蜀,以陪都的名义扩建成都、兴建行宫。”

危妙的形势,让李渊想到了李建成当初说的’退守巴蜀、关闭四塞、西向西南发展‘的战略

“儿臣遵命。”李元吉心领神会,所谓的陪都、行宫,规模肯定不能比襄阳小。

第621章:皇帝挥刀割肉

冰寒的江风席卷襄阳,天地一片冰冷,整个夜晚黑漆漆的,黑沉沉的天宇连星星都没有一颗,一辆马车在数十名带刀侍卫护卫下,缓缓驶向了窦轨的府邸。

马帘打开,关陇于氏家主于筠从马车之上走了下来,早在门口等候的窦轨之子窦奉节连忙迎了上来,躬身行礼道:“小侄拜见世叔。”

“贤侄多礼了!窦相在吗?”于筠看着英气勃勃的窦奉节,颇有几分感慨,窦氏一族将星云集,相比之下,自己的于氏差得远了。他以前也是出名的勇将,曾随叔父于仲文南征北战,立下不小的功勋,于仲文见他颇有机智,便让他弃武从文,作为下一任家主来培养。几天前因为独孤整一案,使他京兆尹之职遭到罢免,改任太仆卿,掌唐朝车辂、厩牧之令。今晚接到了窦轨之邀,前来窦府商议要事。

“父亲在书房等候,世叔请!”

“好!”

于筠点了点头,和窦奉节走进了府内,直奔书房而去。

灯笼之下,窦轨、窦琮并肩而立,似乎等候了许久,于筠连忙上前,行礼道:“参见窦相、大将军。”

“贤弟不必多礼,请进!”窦轨笑着将于筠迎入书房,窦琮紧跟其后,并顺手关上房门。

宾主入座,窦轨为于筠斟了一杯香茶,这才沉吟道:“今天朝会结束,圣上和我谈了很多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和商家商量商量,只是一起商议的话容易推诿争执,所以请让大家分别过来;打扰贤弟休息,实在抱歉。”

“小弟也没什么事情!”于筠笑着说道:“窦相既有要事相商,小弟怎能不来?”

“贤弟也知道圣上在巴蜀、荆襄灭佛,使朝廷多了三十多万顷良田,而楼观道也同意把六成良田捐给朝廷,这里又有二十多万顷左右,圣上紧急派人去接手,争取在春耕之前,统计、分配给流民和有功将士,这么算下来,今年至少增加五十多万顷的税赋收入。”

见到于筠等认真聆听,窦轨接着说道:“贤弟也知道一百二十多万粮食让一把大火烧了七成,仅存的三成粮食不够大军食用,圣上请我们关陇贵族借些钱粮让朝廷度过难关,等税赋到手了,再还给大家,同时给出五分之利,圣上给我三天时间和大家商议。”

于筠没有急着表态,默默的喝茶思考。

独孤整死了以后,独孤氏在朝堂之中只有一个独孤怀恩,没落已成定局,许多独孤派门阀纷纷拜在窦氏门下,如日中天的窦氏几天时间之内,俨然成为关陇贵族领袖。但是皇帝让窦轨转达借粮的口谕这种事情,让于筠有些不安,因为前几年,每到这个时候,皇帝是开出一个数目,由孤独派、窦派各自承担一半,然后由各家分担,让大家以捐献钱粮的方式取代税赋,这也是皇帝和关陇贵族达成的默契,而从来没有借钱借粮之说,至于利息更没影儿。皇帝如此好说话,反倒让于筠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沉思了一会儿,于筠沉声道:“窦相请直说吧。”

“这一次圣上提出的数额是粮食百万石、钱五十万贯。”窦轨缓缓的说道。

“去年年底,我们以商税的方式支持了朝廷大量钱粮,数额巨大,这么短的时间内,大家恐怕凑不到百万石粮食和五十万贯钱,这个数目对于我们现在的情况来说,实在太大了,凑到一半已经是顶天了。”

一家一万多石粮食、一万多贯钱的话,四十多个家族都承受得起,如果翻上一番,于家肯定承担不起了,但于筠不但是于家家主,还是朝廷从三品的高官,他也没有直接反对,而是说出了眼下的困难。“隋朝粮食已经对我朝开禁,圣上近日会组建船队,以官方形式去南郡紧急买粮,但我们四周的隋军蠢蠢欲动,若是爆发战争,杨侗未必会遵循契约卖粮,现在只能说是先买一批回来。为了防止粮食中断的事情发生,圣上才有借钱借粮的考虑,他也知道大家难处,大家根据自身承受能力认领即可,若是达不到总额也没关系。”窦轨说出了李渊的主张。

“其他几家是何态度?”如果大家都反对,那他于筠也可以反对,如果大家都同意,那他也只能随从大众,如果实在凑不到二万钱粮,只能跟其他家周转一下了。

“独孤氏认领两成,我们窦家和豆卢家都有相国,所以我们两家也各自认领两成,这样还有四十万石粮食和二十万贯钱,除了我们三家,我们关陇贵族还有三十二家,均摊下来的话,一家也就一万石粮食和五千贯钱,剩下的由我窦氏补齐。”

于筠闻言,心下吃惊不已,虽说独孤氏曾是天下第一富,但独孤氏在大唐的地位今非昔比,可独孤氏居然还是捐了两成,是因为独孤整被杀一案?还是打算将独孤怀恩推上相位?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只因窦轨还在等他答复,连忙收回心神道:“对于这些数额,我于家能够接受,为表于家对朝廷的忠诚,就当是捐献给朝廷。”

窦轨欣然道:“贤弟对朝廷的忠诚,我一定会如实禀告圣上。”

于筠心下总感到有些不安,想了一想,忍不住问道:“窦相,圣上对独孤老家主刺杀案有定断了没有?”

窦轨叹息道:“圣上认同了李密刺杀之说,他觉得是李密害怕我们和隋朝休战,导致隋朝全力攻打魏国,所以故意嫁祸隋朝,激怒我们。圣上已经下诏结案了。”

“我觉得这种说法很不合理。”于筠皱眉道:“因为李密就算要嫁祸隋朝,刺杀的对象也应该是皇亲国戚和朝中有分量的重臣,独孤世叔已经是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刺杀他有何意义?”

窦轨叹了口气,“独孤世叔乃是支持圣上反隋的功臣,而且独孤氏的权力其实还在他的手中,虽居幕后已久,但是他的影响力依然非同小可,谁能忽略他老人家的存在?”

“独孤氏认领这二成,是……”

“和贤弟一样,是捐助朝廷的!”窦轨笑着说道:“圣上有意将政事堂六相扩为七相,这样遇到难决之政务,便用以少胜多的方式表决出一个结果,独孤氏为了稳住自身地位,对这个相位可是志在必得呢。”

“原来如此。”

话到这份上,已经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于筠是独孤派的人,他和窦轨的交情还没有高到交心的地步,随即告辞离开。

回到家中,他将窦轨的话好生梳理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这桩刺杀案疑点重重,刑部只是根据箭杆、几名商旅的江南口音,以及几套产自江南的衣服料子,便断定是李密行刺了独孤整,这实在太过儿戏了。

换成是他出手的话,绝不会用明显的凶器,也不会留下明显的衣服,而且独孤府所在之地,随便问个路人就能知道,更能保密。刺客偏偏在最容易泄漏行踪的酒坊询问,这很不合理。所谓的仓促离开而留下行李,更像是刻意为之。

一切的一切,明显是有人在嫁祸李密。

刑部偏偏就认定了李密,这种结论不仅是荒谬,而且是在搪塞糊弄朝廷。

更让于筠更不可思议的话圣上居然也认可了这种说法,而窦轨今晚的表现也相当诡异,他似乎刻意在回避什么,又似乎在算计什么。而皇帝借钱钱粮还五分利的决定也透露着古怪的气息,这与他以往风格截然不同。

越想,于筠越觉得独孤整之案另有隐情。他心下郁闷之极,从书房内推门而出,在冰冷的院子站了好一会儿,幽幽然的呼出了积压在胸腔中的那口郁气。

这种事情,他本不应该参合,但独孤氏对于家有恩,当初他的父皇于翼是文帝时期的太尉,位高权重,因为倒卖军粮,被愤怒的文帝判了夷三族重罪,后来通过独孤整搭上了独孤皇后,于氏一族这才幸于难。所以他一直紧跟在独孤整的后面,成独孤派核心人物之一。独孤整是他的恩人,还有就是他的夫人是独孤信长子独孤罗的女儿,所以独孤整还是他的岳叔父,如今这个恩人、亲人死得不明不白,疑点重,于公、于私、于恩,于筠都不能坐视不管…

“夫郎,还不睡觉?”侧边廊道,朦胧的灯笼映出了一道人影。

“是夫人啊。”于筠和妻子感情甚笃,相濡以沫多年,始终不变,“夜寒深重,夫人怎么还不休息?”

“妾身刚从独孤府拜祭回来,实在是睡不着啊!”于夫人叹息一声,道:“妾身听人说小叔此案疑点重重,并非是李密所为,大家都说刑部的说辞太过牵制,一点都不合理,夫郎探听到什么消息吗?”

“没呢。不过夫人放心,我相信圣上会还岳叔父一个公道。”于筠违心的说道。

“但愿吧。”于夫人语气之中似乎不抱太大希望,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隋军又打过来了?”

“没事,夫人别瞎想,这是隋唐两朝皇帝在过招,跟我这个养马的,没多大关系。”于筠自嘲一笑,从京兆尹变为太仆卿,看似上升了,但唐朝根本没有马政可言,所以他现在其实就是皇家马夫。

只不过于筠知道妻子担心什么,李唐王朝如今岌岌可危,各个世家门阀为家族留下一条后路,纷纷派人去洛阳寻找机会,便是独孤氏也不例外,可他的于家始终没有动作,一旦李唐王朝败亡,那么作为李唐死忠分子的于家的处境就危险了,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

于夫人又说道:“堂兄说大唐的处境很危险……”

“这我知道。”于筠点了点头,问道:“兄长见到圣武帝了吗?”

“没有,圣武帝日里万机,天天接待各国使臣,根本抽不出时间,兄长好不容易等到正月十六接见的消息,小叔却遇刺身亡,不得不返回襄阳。对了……”于夫人取出一封信,递给了丈夫,轻声道:“这是兄长让我带回来的,让你务必依信而为。”

“我看看!”于筠也没回房,更没避讳,而借着夫人手中灯笼烛光观看了起来。

看完书信,夫妻两人的面色变得异常古怪。

独孤澄让于筠去青楼和独孤怀恩会面,而独孤怀恩是独孤整的长子,为父守孝期间,这家伙居然逛青楼?

“兄长这么安排,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于筠想了想,道:“我去和怀恩会见,你先去回去睡觉。或许,怀恩能解我我之惑。”

“夫郎穿上这个!”于夫人拉丈夫拉入书房,然后把手中一个小小的包袱推给了他。

打开一看,却是一件皱巴巴的比甲,仿佛是百年之物,似乎毫不起眼,但于筠知道这是独孤府的防御宝物,三石强弓发出的箭矢都射不穿,没人知道它的来历,也没人知道它由什么材料织成。

于筠知道这不是送给他,而是担心他晚上外出遇害,单是这样,他也感受得到独孤氏对他的重视和爱护,与此同时,也意识到独孤氏惹下了天大的麻烦。不然的话,身为工部尚书的独孤怀恩也不会在守孝期间出入青楼,之所以冒天下之在不匙,实际上是打监视之人一个措手不及。

第622章:我决定反唐

于筠稍作乔装,便登上一架不起眼的牛车,低调地行驶襄阳的黑幕里,望着车外稀稀拉拉的行人,于筠轻叹了一口气。

明天就是上元节了,这是早在秦朝就有的节日,到了汉文帝受受到重视,有的说是汉文帝是纪念‘平吕’而设,也有人说上元节是道家始祖李耳的诞辰。不过唐朝显然相信后者。

只因李渊为了提高李氏的正统性和名望,借助百姓对李耳敬畏,以李耳后裔自居,从而让百姓尊崇,让他名正言顺的登上皇帝之位。作为‘孝子贤孙’理应不遗余力庆贺“老祖宗”诞辰,所以每年元日朝会,李渊颁布的第一道政令就是让天下各处在上元节这一天取消宵禁,让百姓能够通宵达旦的玩乐,而在帝都,则是取消宵禁三天。经过李渊如此推广,上元节也成了比除夕还要热闹的节日,尤其是帝都更是成了花灯遍布的不夜城,滚滚人潮,一夜不散。

若在以前,今晚的襄阳就应该热闹起来了,可是街道之上,除了官方挂在树上的花灯之外,几乎没什么人观灯,即便出现几个人,那也是行色匆匆,给人很焦虑之感。

于筠知道这是武川卒祸害帝都的后果;虽说蠢蠢欲动的隋军也有一定关系,但是隋军对帝都的影响其实并不大,因为百姓饱经战乱,早已学会苦中作乐,每到官方主办的节日盛会之时,他们都会借喜庆的气氛放松一下绷紧的心弦,享受一下昙花一现似的虚假盛世。

如今的襄阳被武川卒弄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堂堂一个朝廷从三品高官晚上出门都要乔装一番,百姓又哪敢出来?

念及于此,于筠为之长叹。

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牛车停下了,乔装成车夫的侍卫下了车,恭敬地轻声说道:“家主,潇湘馆到了。”

“知道了!”

于筠下了车,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雅致的阁楼,准确来说,是几座用长廊相连的阁楼,潇湘馆的花树上挂满了花灯,路边梅花开得正旺,花瓣零星落在幽篁曲径上,满阶都是梅雪寒香。

“开得起此等秦楼楚馆者,必是来头不小的人。”于筠惊叹不已,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这里种植的都是一些名贵树种,就连门窗回廊上的纱帐、侍立的仆童侍女,也不是一般富贵人家配得起的,他打量了几眼,迈入了深深庭院。

一名容貌清秀的侍女上前,翩然施行,脆声询问:“使君是听曲还是寻人?”

“我与文怀公子有约,他在何处?”文怀自然是独孤怀恩的化名,虽说他是浪荡不羁的人,出入青楼更是常有的事,但父亲死去才几天,纵然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以本名约人至此,否则非被口水淹死不可。

“请使君跟奴婢来。”侍女在前方带路。

于筠徐徐跟上。

一路上,他碰到了好几个长相秀美的女子,她们薄施粉黛、清新动人,给人沉静端庄的感觉,没有一般青楼女子的荡冶气息,倒像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一般。

于筠早听就说潇湘馆大名,过去他还不太相信,始终以为青楼就是一个买卖皮肉的地方,能高洁到哪里去?可是亲眼目睹后,他真就信了。能让满城达官贵人赞誉,又有如是之多的美貌端庄女子,此馆主人定然来历不凡,若非手腕出众,且有大靠山,如何守得住日进斗金的潇湘馆?

他听说潇湘馆的主人是个女子,因为王世充和李密征伐不休,所以避祸襄阳,和已故的杨素、杨玄感父子似乎有一定关系,她财力雄厚,本人又长袖善舞,所以很快就在襄阳站稳了脚跟。潇湘馆以琴棋书画等文雅之事闻名,从不操持皮肉生意,宛然是诸多青楼中的一股清流,恰巧又合达官贵人们的品性,这里的女子人数不多,只有五十多个,她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无一不全,潇湘馆诸女以琴、棋、书、画‘四君子’为最,诸多富家公子以见到她们为荣,当作自我吹捧的资本。所以即便潇湘馆靡费巨大,仍然受到达官贵人追捧。

不过潇湘馆每七天关闭两天,每天经营的时间不会超过子时,这古怪的行径大违经商之道,但偏偏有很多人眼巴巴等着豪掷千金。

于筠跟着侍女转过了几条曲径长廊,来到了一座种植很多梅树的庭院,侍女在一个暖阁之前停下,说道:“使君,文怀公子就在里面,您请。”

于筠脱了脚下履,推门而入,饶是于筠身为于家家氏,见多识广,但是到了里面也是乍舌不已。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毛毯,看花纹似是西域之物,衬托着雕花窗棂和紫檀木桌椅,使这小楼色调和谐,华美的围屏和烧得正旺的大铜火盆,都在增添了温馨气息。

帘幕之后忽然传来一阵爽朗大笑,听其声,正是独孤怀恩。

于筠绕过帘幕,在独孤怀恩面前坐了下去,“你找的地方,让我跑了大半个襄阳城呐。”

听着熟悉的声音,那斜躺榻上观看舞乐的中年男子坐正了身子,狂放的笑着说道:“你真要感谢我,如果不是我约你至此,你觉得你自己敢来吗?”

“不敢!”于筠闻言苦笑,独孤氏的女子几乎如出一辙,和不问丈夫之事、埋首后院的关东五姓女不同,她们会主动参与到丈夫的事业中去,想尽办法提升丈夫的地位,可以和丈夫同甘苦共患难、生死相随,提刀子上战场砍人也敢干,而到了家里,她们会变成枕边的温柔妻子、持家有道的女主人,但独孤家的女儿在女色方面对丈夫管得很严,一旦触及这条底线,个个都会变成母老虎。杨坚堂堂一个皇帝,被独孤皇后搞得离家出走,若非文武重臣苦苦相劝,都出家当和尚去了。这也许是血统的问题,也可能是军武关陇、诗书关东不同家风家教的体现。

于筠随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嗅了嗅酒香,一饮而尽,说道:“你找我来这里干嘛?”

独孤怀恩挥挥手让舞女们退下,低声说道:“我找你来是希望你跟我造反。”

独孤怀恩说得很直白,一下就切入了主题。

于筠一口酒喷出来,手忙脚乱的擦去衣服上的酒渍,而后瞪着独孤怀恩,怒道:“你故意让我出丑的是吧?”

“我决定反唐,真没骗你。”独孤怀恩强调道。

于筠瞪了他好一会儿,见他不像假装,沉声道:“是你个人的意思?”

“我一个人搞得起来吗?”独孤怀恩虽然没有回答,但实际上已经表明这是独孤氏的意思。

“给我一个理由,不,是给我一个解释。”

“随着军队的扩大,皇帝什么都缺,他需要钱粮养军、需要土地奖励军功、需要人口扩充军队。皇帝需要的在哪里?就在我们关陇贵族的手中,只要把我们尽数斩杀,他将获得不计其数的钱粮土地来补充军队、扩充兵源、高薪养士……皇帝是个不会满足的人,灭佛崇道让他尝到了甜头,对我们下手的时间已经不远了。纵使我们不愿意与他为敌,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等死。”

独孤怀恩句句肺腑之言,于筠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真诚,这确实是一句假话都没有,但他没有急着表态,而是问道:“你觉得可能吗?”

“当然可能了。”独孤怀恩冷哼道:“这个人善于伪装,总是把自己装得很仁慈,但实际上阴险毒辣、薄情寡恩。为了稳定他的帝位,连儿子都利用起来,为了控制儿子们对兵权的指染,体现自己在军中的独一无二的地位,对着地图部署了一番,要求前方大将每一步都要遵从。兵圣孙武在千多年前就提到‘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指出战场瞬息万变,要根据敌情变化,不拘一格的采取相应对策,他也是以军功一步步做到太原留守位置的人,本身就是一个知兵之人,为何不改?根源就在他担心自己失去对军队的控制,兵权是他的逆鳞,谁动谁死,哪怕他的几个儿子也不例外。”

“每次战败都来盘剥我们,以前我们没得选,才任由他一刀刀割肉放血,如果看到一丝希望也就罢了,关键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为了家族的未来,大家派人去洛阳又有什么错?可这又让他疑神疑鬼了起来,杀光我们这些人,他睡得安稳了、钱粮也有了,又可以折腾出一支大军去送死。”

从独孤怀恩的话语之中,于筠明白了问题的根本在于‘世家门阀派人去洛阳的举动触怒了皇帝’,至于别的理由,都不过是为这个核心点做铺垫而已。

他这个内弟看似刚毅耿直,实际城府莫测、狡猾如狐。这一点,从刻意模糊淡化独孤家族所扮演的角色就能看得出来,如果是以家族的名义造反还好,如果他只是自己一个人在搞,自己却搭上一族,吃亏可就大了。

于筠知道独孤怀恩一定还有更多的图谋,就是不知道他的具体打算是什么,他不想被卷进去,更不愿意被独孤怀恩当枪使,于是说道:“你是认真的?这一不小心,搭上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而是整个独孤氏。”

“我冒险未必会死,但如果不去冒险就是必死无疑。”独孤怀恩目光沉沉的看了于筠一眼,举起酒壶再给他斟满了,继续说道:“皇帝现在要走的路,和杨侗一模一样,就是打土豪分田地,让百姓有田有地心不慌,一旦真的动上手来,先倒下的就是我们这些前去驿馆拜访房玄龄的家族。”

于筠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题:“你应该不止找我一个人吧?还有谁,可以说来听一听吗?”

“独孤派的家主,我几乎一个不少,全都找了。”

“收效如何?”

“所获寥寥,他们还对这个垂暮王朝抱有希望呢。”

于筠淡然一笑:“这说明你是行不通的?我劝你还是别插手隋唐纷争了,这样你会死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独孤怀恩‘咝’的笑了出来,摇头道:“俊杰?我只看到一群苟延残喘的待宰羔羊,姐夫不会也是这样的人吧?”

“我和隋唐两朝都没关系,我不敢拿全族性命去冒险!”

“那姐夫为何调集人马在房陵庄园之中。”独孤怀恩貌似无心的说道。

于筠说道:“为了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免得襄阳城破,家人在战乱之中走丢失散。”

独孤怀恩连眼皮也不抬的说道:“自保用得上两千多名甲士,三百多套重甲和两百多架强弩吗?”

于筠像一头被惊吓豹子,煞气悄然弥漫,两道锐利目光凝注在独孤怀恩的身上,沉声问道:“那庄园是我新近购买的,家中所有人都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如何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他知道了你该怎么办?”

“你威胁我?”于筠额上的青筋暴跳。

独孤怀恩笑了笑,诚恳的说道:“姐夫不紧张,和你一样做的人有很多,你还算是谨慎的了,有的人都把私军拉到襄阳城里来了。这实际不是什么秘密,如果姐夫有心,只须动用京兆尹的人脉,一查就能查得出来。我知道,大家都是为自己所准备的退路,但还是那句话,皇帝不会这么想,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绝不允许城中有一支不受自己掌控的军队存在,这些人要是聪明一点的话,趁早解散,若不然,必将遭到狂风暴雨一般的清洗。武川司的力量可不只有表面这些为非作歹的暴徒。”

于筠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父亲死在皇帝之手,你说我怎么不知道?”独孤怀恩眼神如同鹰隼一般,迸发出了浓浓的仇恨之色。

“啊?”于筠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克制住了心中的震惊,急问道:“你有证据吗?”

“我也不瞒你了……”独孤怀恩深吸一口气,道:“我奉父亲之命,亲自和隋军细作联系。三天前,他们告诉我,说是武川司只是李渊的一个幌子,真正的致命毒匕是受李渊亲自掌控的一个刺客机构,它的名字叫‘只眼’,就是他们刺杀了父亲。事后,李渊下了灭口令,出手的三个人,只有一人被隋军细作救走。”

“会不会是隋军挑拨离间?”

“父亲在世之日,就对我和家放说过,李渊有这样一支刺客机构,留守太原隋朝忠臣就是被李渊一一刺杀的。其实,父亲的结案陈词疑点重重,只要有心即可知道有人故意嫁祸李密,而认可刑部说法的各种舆情也是有人在背后指引,至于那些表示怀疑的人,则在武川卒严刑烤打之下纷纷闭嘴,这表面上是武川司用粗鲁的手段维护整治舆情,实则是不想让他人继续调查、继续怀疑。你也知道武川司是李渊的忠犬,没有主人的命令,是不会这么做的。信不信就在你自己了。”

独孤怀恩这些话仿佛是解开了于筠所有疑惑的钥匙一般,一切疑惑全都迎刃而解。

难怪刑部匆匆结案,难怪皇帝接受和了荒谬的结论,原来皇帝就是真凶,之所以答应给独孤整国公之礼安葬,无非是弥补良心上的那一点不安。

第623章:非同一般的女子

潇湘馆暖阁之中,于筠的心乱成了一团,独孤整可是李渊的亲舅舅啊,世上哪有外甥杀舅舅的道理?抛开这一层私人关系不说,独孤整还是李渊一族的恩人,如不是独孤整的运作,李渊早就死在“桃李子,得天下;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谶语之下,更何况李渊能够获得关陇贵族支持的关键,是独孤整替他拉拢到了独孤派。然则,李渊却以这种方式回报自己的舅舅、恩人?

但于筠也知道,独孤怀恩不会拿父亲之死来胡说八道,只是自己一时间难以接受罢了。过了片刻,于筠渐渐冷静了下来,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圣上为何要对叔父下此毒手?”

“你要保证,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独孤怀恩郑重道。

于筠苦笑道:“这事若是传出去,我必死无疑,怎么可能四处宣扬?”

“年前,父亲给杨侗写了一封信,送信的人是我独孤氏忠仆,可是他一去不复返,后来发现他死在襄阳安养县,估计这信是落到了李渊之手。”

一种前所未有的仇恨从独孤怀恩心中升起,只听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或许这便是杀身之祸。”

于筠皱眉追问:“难道就只是因为一封信,他就把叔父往死里整不成?”

“当然不是了!”

“那是为何?”

“父亲为了独孤氏能够传承下来,对杨侗许下了上交八成土地、六成钱财、充当内应的承诺。”

独孤怀恩淡淡的话语,在于筠心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他久久无语。

这也难怪李渊下此毒手了,八成土地、六成钱财倒还好说,要是隋军打不进来,就是一纸空文,仅是这样,李渊即便生气,恐怕也不会刺杀自己的亲舅舅,顶多给予口头上的警示,借机讹诈一番,然后以此为据,迫使独孤氏夹着尾巴做人。

但充当内应这一条,完全就是打算颠覆李唐王朝嘛。要是城池一破,李氏一族必亡,你都已经打算通敌搞死我全家了,就不许我先下手为强?这世间哪有这种鬼道理啊。

杀一个主谋,李渊已是仁至义尽了。

只不过死者为大、孝大如天,于筠也不好说独孤整什么,而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如果关陇贵族倾尽一切支援朝廷,未必就会输。叔父足智多谋,不应该在隋军大举来犯之前,就做出如是之大的承诺啊?”

“两个原因,一是李渊财政窘迫,想要从关陇贵族手中榨取更多钱粮,窦轨如愿以偿的把豆卢宽推荐入政事堂为相,所以窦轨、豆餐宽为首的窦派积极筹集钱粮,但我独孤氏失去了相位,父亲心中不满之下,理所当然的成为反对者;有家父在,名望远不如父亲的窦轨根本无法满足李渊的要求,所以每次筹集到的钱粮数量都不多,迫使李渊用各种商税拿来交换,父亲的举动已经对李渊产生了重大影响,所以李渊十分不满,对我独孤氏百般苛刻。父亲一怒之下,就做出如此极端的事情。”

说到这里,独孤怀恩恨得咬牙切齿的说道:“所以父亲一死,窦轨昨天又开始为李渊筹集钱粮了,各个家主见我独孤氏没落,便纷纷响应窦轨号召,家主今天之所以答应认领两成,实则是怕李渊趁机发难。”

于筠明白了。

说到底还是李渊分配不均、处事不公带来的问题,而李渊之所以不给独孤氏相位,是因为窦威死后,关陇贵族没有一个人可以和独孤整抗衡,他担心独孤氏统一关陇贵族,致使关陇贵族成为一支上下同心、同进退的强悍政治势力,继而动摇了皇权的稳定,所以打压独孤氏,逐步把名望较弱的窦轨推出台前。另外一个原因,是独孤氏与隋朝关系错综复杂,李渊担心形势不妙之时,独孤氏带领独孤派反唐,而独孤整所作所为,恰恰又印证了这一点。

于筠忍住心中的叹息,又问道:“第二个原因又是什么?”

“第二个原因恐怕姐夫更不敢相信!”独孤怀恩也有点无语,颇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父亲为了打压窦威,借杨侗之手除掉窦抗为首的窦氏核心之力,甄宽、魏壁、冯端、常何等等都是窦氏的中坚之力,他们全都死在关中之变、大兴宫之变。这些事情做了一次,就无法回头了。”

“这……”于筠吃惊得腾地站起身来,一脸震惊地看着独孤怀恩:独孤整为了打压政敌,居然拿朝廷大义作赌注,这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回想起独孤怀恩之前说的与隋军细作直接接触之说,就知道独孤氏没少出卖李唐王朝的绝密消息。他的脑海里现在只有‘取死有道’四个字。

“我也知道有点不地道。”

“岂止啊!”于筠实在忍不住了,便说了一句。

“但是再怎么说,父亲终究是我的父亲,子不言父过。”独孤怀恩看了他一眼,嘴角牵起一丝淡淡的笑容,以一种恨入骨髓的口吻道:“如果不是家父,哪有李渊的今天?就因为一两件小事,居然就把父亲往死里整,这口气、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于筠无言以对,觉得独孤怀恩也疯魔了,良久,才叹息道:“你都说圣上对我们了如指掌,你觉得你瞒得了吗?你觉得自己会成功吗?依我之见,还是不要以身犯险的好。”

“事已至此,独孤氏已经无路可走了,似乎只有一个选择了。”

“我感觉圣上似乎在一步步把关陇贵族引入圈套之中,但他又没有把握对付整个关陇贵族,所以明知我们周转不济,却用借粮还利的方式进一步逼近,我觉得这是一种试探,如果在拿不钱粮的情况下,还设法满足他的要求,这类家族应该会成为他拉拢的对象;而有钱粮不出、或是不愿想办法的,恐怕前途叵测。”和独孤怀恩说了这么多,于筠觉得自己慢慢地洞悉了李渊的阴谋。

独孤怀恩笑了:“就算李渊容得下我们,但是他的李唐王朝又能坚持多久?聪明人讲究良禽择木而栖,连鸟兽都有选择的权力,何况是人?姐夫为何就不给于氏一个新的选择?难道真要为李渊陪葬?”

隋唐之间的差距是要命的事实,容不得于筠回避。

独孤怀恩又道:“各家纷纷派人去洛阳表忠诚,可杨侗不但没有接见任何一人,而且没有许下任何承诺,可知是何缘故?”

“为何?”

“没一家拿出实实在在的行动,当然不会得到回报。杨侗财大气粗,哪会瞧得上那一点点礼物,他可不是穷光蛋一个的李渊。”说到最后,独孤怀恩狠狠地挖苦李渊一通。

“要是我们在巴蜀掀起一番风雨,让李渊焦头烂额,不说荣立涛天之功,至少可赎清从贼之罪。田地的收成也不高,我们不要也罢,据说在丝绸之路每走一趟,都能赚到足够生活一辈子的财富,大不了我们经商好了,姐夫觉得如何?”

“……”

于筠久久无言,独孤怀恩也不再说话了,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如果于筠不同意,他也不会入蜀造反,这是和家主独孤澄已经定下的战略,只因他们都知道独孤氏的处境现在很危险,如果没有一点行动,只能坐吃等死。

大势如此,他不相信于筠和其他家主愿意为李渊殉葬。

说到底,是大家在李渊身上看不到希望的曙光,他不过是顺势而为,敢为人先。

暖阁中一阵沉寂。

“吱呀!”这时,阁门发出一阵轻响,映入两人眼帘的是一名素衣女子,她似是没有预料到有人在这里,稍微怔了一下,行礼道:“贵客驾临,有失远迎,妾身苏瑾这厢赔礼了。”

这名自称是苏瑾的女子二十有余,一袭简约素袍,但姿容淡雅,苍白而清艳的面容,有着出尘绝俗的美,令人不敢起丝毫亵渎之念!那一瞬间,让于筠想到院中盛开的梅花,一样的寒香透骨。

他微微俯身,以示回礼,并说道:“莫非苏娘子就是‘四君子’中的‘书君’?”

“错了错了!”一旁的独孤怀恩笑着说道:“苏娘子刚到襄阳几天,我也只是见过一面,今晚是第二次,她可不是四君子,她本姓苏。”

苏瑾的到来,也让独孤怀恩和于筠的谈话无法继续,不过独孤怀恩已有八分把握于筠会选择和他一起,剩下的就要靠于筠自己想清楚了,说得再多也无益。

于筠笑了笑:“听苏娘子口音,好像是大兴人士?”

苏瑾浅浅一笑:“不瞒您说,妾身本是大兴人士,不过关中前几年征战不休,生怕殃及池鱼,投奔弘农娘舅,孰料去年发生的唐郑之战、隋唐之战都以弘农为主战场,不得已躲入秦岭,后来到了洛阳,前几天才到的襄阳。”

于筠大感好奇:“洛阳可是天下第一雄城,听说修缮过后,繁华更胜以往,而且隋唐之战恐怕即将拉开帷幕,苏娘子何须来襄阳谋生?这不是有点舍本逐末了吗?”

“使君有所不知,洛阳繁华不假,然而圣武帝将之定为隋朝国都以后,各地富人疯涌而来,地价一日数变,一般人根本买不起宅子,人口的大量涌入,也使洛阳物价上涨。另外圣武帝推崇法家,在隋朝执行以法治国之理念,各种律法制度多不胜多,为了打击拐卖良家妇女的人贩子,秦楼楚馆成为重点清查之地,一旦发现有人是被强迫为妓,轻则驱逐,重则诛三族……”苏瑾露出无奈的笑容,煞是郁闷的说道:“隋朝刑法严峻,使官场吏治清明,天子脚下自然不会有官为贼之事,只不过我们这行当经不起三天一小查、五天一大查,更要命的是不时突击检查,这么查来查去的,哪还有客人敢去秦楼楚馆啊?妾身没有一钱收入,还要供养好些姐妹,再加上洛阳物价极高,亏得难以为继,无奈之下,只得带着姐妹们辗转来到襄阳,投奔表姐。”

独孤怀恩面上隐有不平之色:“你们又不涉及此等行当,杨侗竟也容不下?”

苏瑾为两人斟满茶水,道:“圣武帝极是厌恶官员声色犬马,认为赌坊、青楼等场所是销金窟,一旦官员花光俸禄,就会利用权力之便,牟取不当之财,最后得利的是贪官污吏,遭殃的是百姓、背黑锅的却是无辜的朝廷。”

“这话倒是很有道理。”于筠是当过京兆尹的人,对这番话深有感触。

“秦楼楚馆还好一些,赌坊是绝对不准开的,擅自开设赌坊者,夷三族。官员聚赌的话,三代为奴。”

“狠是狠了一些,但规矩的存在,是杜断罪犯的滋生,目的不是惩处,而是约束。”想起大唐形同虚设的律法,于筠不由一叹。

苏瑾冷清的面容上,突地泛起了红晕之色,轻笑道:“前不久发生了一件趣事。”

“何等趣事?”独孤怀恩来了兴致。

“不是大朝会要来了嘛,各地官员纷纷入朝,有十多名地方大员逛青楼被逮住了,就这样赤条条被拉到街上游街示众,脖子上还挂着写他们名字的木牌,有禁军在前头敲锣打鼓的开道,惹来满城关注。”

“噗”、“噗”两声,正在喝茶的于筠和独孤怀恩都喷了。

“有钱的,大多是达官贵人,经此一事,他们肯定都不敢去了。所以秦楼楚馆在隋朝真的很难经营。”

独孤怀恩一边咳嗽,一边说道:“换成是我,我也不敢,如果被赤条条的游街示众,恐怕死了都入不了祖坟,这简直是生不如死的重罚,所谓生死事小、名节事大,莫过于此。”

“也罢,来襄阳也未必不好……”于筠问道:“苏娘子似乎对洛阳极为熟悉,不知能否说些洛阳风貌和隋朝朝堂见闻?”

“洛阳是天下第一城是没错,但也就是比襄阳大一些而已,经过修缮,全城街道都铺上了青石,排水设施相当齐全,街道上没出现过积水横流的现象。至于朝堂见闻就不是我关心的了,不过有件事,想必二位使君比较关心吧。”苏瑾顿了一下,又说道:“圣武帝任命兵部尚书李靖为三军统帅。”

“然后呢?”

于筠和独孤怀恩心头一凛。

“没了。”

“什么叫没了?”

苏瑾想了想,道:“好像是说全部由李靖负责,要多少军队和装备、要哪些将军全都由李靖说了算,甚至是攻打唐朝、还是魏国也由李靖决定!”

于筠和独孤怀恩听得目瞪口呆,很显然,他们对这种事情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主将要多少人、要多少物、怎么打仗全不管的作风,是杨侗贯有的习惯,也是唐朝将军最为羡慕的地方。

但攻打唐朝,还是魏国也由李靖,这权限实在太大了,同时,这种决定也过于草率和随意了。即便是再昏庸的昏君,也不敢拿征战之事来这么玩。

有史以来,哪有这种不负责任地皇帝啊?

从这方面来说,杨侗也算是千古一帝了。

可是认真想想,两人却又无话可说。

只因,杨侗有任性的实力,哪怕同时和所有诸侯打也不怕,关键是这实力还是他自己搞到的,并不是继承所得。

你能说他是昏庸的昏君?

显然不是。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自信,绝对的自信。

“隋朝的实力已经超过最鼎盛的开皇之治,我大唐若是没有充分准备,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独孤怀恩叹一了口气,看了于筠一眼,转向浓重的夜色,意有所指的说道:“我大唐精锐之师不到十万,战斗甚至还不如人家的郡兵善战,而且我军主力被牵制在荆襄一带,如果隋朝百万大军以全面开战之势攻打巴蜀各郡,我军士气必将冰消瓦解,国势倾颓。”

于筠沉默了良久,拱手道:“容我考虑三天。”随后大步流星离开。

独孤怀恩又坐了一会儿,直到散去酒意,随后值钱离开,苏瑾起身相送。

一路无话,到了门口的时候,独孤怀恩忽然说道:“刚才多谢苏娘子了。”

“谢我作甚?”苏瑾脚步一停,疑惑地看着独孤怀恩。

独孤怀恩审视片刻,哈哈大笑道:“我是说多谢苏娘子说了这么多的趣闻。”

苏瑾掩嘴一笑:“使君言重了,我们开门做生意,本就应该让客人高兴。”

独孤怀恩点了点头,到了侧门口,马车早已等候在那,拱手道:“苏娘子请留步。”

“使君慢走。”苏瑾行了一礼。

……

马车渐渐驶离了潇湘馆,独孤怀恩沉思良久,唤来随身侍从,低声吩咐道:“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动用一切关系,务必给我查清潇湘馆的底细,情报越详细越好。另外,让我们家的商队设法混入洛阳,看能不能问到苏瑾的来历,我觉得这个女子非同一般。”

这名随从轻声说道:“会不会是隋朝的人?”

“我觉得不是!”独孤怀恩矢口否认,只因他已经是李唐的高官,有他这条线在,不认为隋朝另有更完善的消息来源,所以也没有设立的必要,顶多还有一些负责刺杀的刺客罢了。

如果潇湘馆是隋朝谍报机构,他不但不去查,反而要替她们隐藏。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故作不知,或明或暗的表示独孤氏对隋朝的忠诚和向往,最终通过这些女子影响到杨侗对独孤氏的看法,这对独孤氏是一个天大的好处。

第624章:独孤怀恩之死

被夜幕笼罩的襄阳城内已是一片寂静,宣政坊内的大部分人家都已入睡,坊内一片漆黑,只有气势宏伟的独孤灯光通明,府门前搭建的芦棚远远可见,数百名僧侣颂经之声伴随着木鱼声传出老远,三四里外清晰可闻,使宁静的夜色显得更加寂寥。

三四里外,独孤怀恩的车架在十多名侍卫的护卫下姗姗而来,他担心外人知道自己在父亲尚未下葬之期外出,没有通过正门入坊,而是绕到了南门,打算从后门进入,坊卒名义上虽是朝廷兵将,但其实这些都是独孤府的人,由自己人看门,晚上出入方便一些、安全一些,更能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窦府所在的宣威坊也是如此,两个大家族在宽阔的襄阳几乎自成一方小天地。

入坊之后,紧张戒备的侍卫有一种回到家中的安全感,神情为之一松。

前进约有一里,路两边的店铺消失了,出现在侍卫眼前的是一面种植水生花木的大池,密集的水竹有一人多高,分布有数亩之域,就在他们刚刚靠近水竹丛的瞬间,最前面的一名侍卫忽然一声惨叫,扑倒在地,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摔倒,他们踩到了藏跟上的铁蒺藜。

铁蒺藜有四根长数寸的铁刺,无论怎么抛洒,着地之后总有一刺朝上,刺尖异常锋利,为了能够循环使用,铁蒺藜在打造之时,会留下一个礼,铺设之前用绳索串到一起,战事一结束,只需找到绳索就可尽数回收,不过铁蒺藜只能让人和战马失去行动力,并不足以致命,所以很多时候,布设的一方会在铁蒺藜上淬毒,人马中毒后,轻则失去战斗力,重则丧命。

这些独孤府侍卫哀嚎着摔倒在铁蒺藜上,被刺穿的伤口处迅速变得乌黑肿胀起来,不一会就死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从水竹从中杀出了数十名黑衣武士,挥刀向马车后面的几名侍卫扑来,他们武艺高强,出手狠辣,仅只片刻,独孤氏的侍卫惨叫四起,尽皆死亡。

拉车的马也已踩到了铁蒺藜,狠狠地摔倒在地,大惊失色的独孤怀恩从马车内摔了出来,不等独孤怀恩爬起来,几名黑衣人一拥而上,将他乱刀砍死,另有几人拉起绳索,将铁蒺藜尽数回收,前后不到一刻时间,这伙黑衣人便跳入大池之中,很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这片花池,其实是独孤府的一部分,当刺客撤走不久,被惊动的独孤府侍卫便打着火把,如同火龙一般的奔向了事发地。

“是尚书!”

火把之下,面色乌黑一片的独孤怀恩被侍卫认了出来。

为首那名魁梧的青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此人名叫独孤武,是独孤氏的家将,早在北周时期,由于军队执行部曲制,几乎每个家族都养着大量家将和军队,这些家将都改成主人姓氏,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宇文述,他原姓野破头,成为宇文家奴后才改姓宇文。

这些家将世代跟随主人,和主人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这个独孤武祖先祖父便是独孤信家将,四代人都效忠独孤氏,可谓是忠心耿耿。独孤武武艺高超,为人精明能干,一直是独孤整和独孤澄的左膀右臂,深得叔侄二人的信赖和器重。

他努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迅速交待:“将尚书背到府中,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刺客将我等引诱此处,这才令府中疏于防范,导致疲劳入睡的尚书遇刺身亡。把马车和马尸也拖走”

“喏!”

一名侍卫背起独孤怀恩的尸首,在几名弟兄的掩护下快速回家。另外几人将马尸抬上马车,拖着飞奔离开。

独孤武松了口气。

若是让人知道独孤怀恩守孝期间半夜不归,对他名声很不好,他这么安排,既是保全独孤怀恩之孝名,也是为了应付朝廷;要是朝廷知道独孤怀恩死在外面,问到为何外出之时,独孤府很被动,弄不好还会把独孤氏谋划之事暴露出来。至于刺杀独孤怀恩的凶手是何方势力,只能在后面查了。

见到侍卫远远离开,莫约到了府中之时,凛然下令:“去一人,到前院通知家主,其他人随我搜。”

“喏!”

一群人纷纷行动起来,高举的火把,在夜幕下如一只只流萤流窜,搜查的声音打破宣政坊的静谧

很快,独孤澄便得到了消息,待他看到独孤怀恩乌黑一片的尸体,差点就晕了过去。

来不及询问什么,便有一人奉独孤武之命送来一串带着血迹的铁蒺藜,禀报道:“家主,我们发现了这一串铁蒺藜,应该是刺客撤得匆忙,在收集的时候遗落下来。”

独孤澄忍着心中的悲痛凝目望去,发现这是断了绳索的铁蒺藜串,说是一串并不恰当,因为只有五枚铁蒺藜,应该是用力过猛,扯断了绳子。

“府中有铁蒺藜吗?”

“有!”

“拿几枚来。”

“喏!”侍卫匆匆而去,不大一会儿功夫,他拿来了两个袋子,并带来一个工匠,他一一打开袋子,并说道:“家主,这是隋唐两朝的铁蒺藜。”

“有何区别?”

“卑职也不太清楚,所以请来了府中大匠!”

独孤澄赞许的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那名工匠,“你来说说。”

“喏!”这名工匠见到家主望来,紧张的说道:“回家主,隋朝矿石丰富,冶炼术发达,他们的铁蒺藜尖刺比我朝的长,个头也比本朝大。”

“你知道原因吗?”

“知道!”工匠点了点头,又说道:“卑职得尚书之便,可以自由出入工部冶炼坊,据里面的老工匠说,隋朝的铁蒺藜又长又大的原因,应该是与外族作战的缘故,草原土质疏松、战马又重,如果尖刺太短,战马一踩就没入土里,甚至连马蹄都刺不穿,为了达到重创马蹄的目的,所以铁蒺藜造得又长又大。”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喏!”工匠应命而退。

独孤澄的目光瞥向了那五枚铁蒺藜,按照这名工匠所言,他一眼便认出这是唐朝的铁蒺藜,回头又看了看独孤怀恩脸上的模样,简直和叔父的尸首一模一样,可见,这是同一种毒物。

“令人去刑部报案,就说独孤尚书在府中遇刺身亡。同时,派人去把京兆尹赵慈景请来,刺客已经猖狂到杀入堂堂工部尚书的府邸的地步,我倒要问问他,这个京兆尹到底是怎么当的。”

“喏!”

看了看哭得撕心裂肺的独孤怀恩的妻妾,儿女,以及独孤怀恩的尸体,独孤澄想要安慰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良久,恨恨地一跺脚,步入了房。

到了院里,独孤澄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李密?好一个‘李密’,真打算把我独孤氏是泥捏的么?去把独孤武给我叫回来,其他人继续搜。”

。。。。。。。。。。。。

今夜不眠的人并不只有陷入混乱的独孤氏,潇湘馆一座阁楼里,一支红烛将要燃尽,苏瑾捧着一件大红嫁衣,一针一针的绣着。

这时阁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位二八芳龄的彩裙丽人快步而入,轻声说道:“阴……”

“嗯?”苏瑾抬头。

“阴谋诡计成了!”彩裙丽人露出甜美的笑容,俯身轻施一礼:“苏姐姐,那边传来消息来了,任务已经完成了。”

“知道了。”

“我想不通,为何要杀这个独孤怀恩呢?留着他不好吗?”

“独孤怀恩对我今晚的表现已经产生了警惕,离开之前,突然出言试探,如果不将他除掉,潇湘馆迟早会暴露。杀了他又能加大他们的仇恨,让襄阳更乱一点。”

苏瑾放下衣裳和针线,沉吟了一会儿:“从他对于筠的暗示之言,我能察觉到独孤氏准备做些什么,将这消息送到洛阳。”

彩裙丽人看了看天色,估算道:“信鹰的话,明天应该可以送到的,可惜带不来那只傻雕,不然连晚可以送信。”

“它可不傻,厉害得很,连狼都可以抓到天上。夜深了,你早点去休息吧。”

彩裙丽人并没依言离开,而是关上房门,坐到了苏瑾的身边,认真的观看着,过了一会儿,说道:“姐姐的手艺真好,绣得栩栩如生,如不细看,我都以为鸳鸯是活的。”

她素手支颐,闷闷不乐的接着说:“我就不行了,绣的鸳鸯被人说成丑小鸭。”

“挺贴切的!”苏瑾停了手中活计,轻轻一抚云鬓,面上泛起嫣然浅笑:“你有人帮你,我可不行。”

“我听说你被逼婚,才找个借口跑出来的。可见你是有心上人的,不然也不带着嫁衣跑来襄阳绣。”

“绣着玩而已。”

“你常年跟在他的身边,你的心上人是不是他?”

“没有!”苏瑾绣针一偏,一颗血珠从指腹渗出

“还说没有,你都扎到手上了。”彩裙丽人“呵呵”一笑,揶揄道:“你和他相处的时间比他的大大小小娘子都多,他又那么出色,你喜欢也很正常啊!你喜欢就应该说,你不说他怎么知道你喜欢他;你不说,他怎么知道你不喜欢别人?”

“啰嗦!”

第625章:父皇急功近利的老毛病又犯了

夜已深沉,冰冷的寒风似有雪花飞舞。武德殿御书房,灯火明亮,如今正值微妙形势,大唐皇帝李渊仿佛找到了年轻时候的干劲,每天忙得很晚。

书房之内,太子李建成正在向父皇汇报近日的政务,只听得李渊眉飞色舞、红光满面。

李建成说的主要说的是唐朝的财政和民生问题,从年底开始,大唐展开始了灭佛行动,得到很多良田和挂名在寺庙之中的人口,这些人都被编入官籍,接下来就是均分田地这一块,此事由李建成主管,并派出御史监督民部执行。在这一次灭佛行动中,还缴获了大量钱粮奇珍,为了充实国库,李渊一声令下,荆襄巴蜀的佛像全都成为一枚枚黄澄澄的开元通宝,着实是让李渊富足了一把。

其实赚到也是大有原因的。

最初的佛门和道家类似,他们既不聚财物,也不置房产,一僧一钵宣扬教义,他们以化缘为生,精神信仰纯粹、志向高远,但是到了后来纷纷广聚田产、珠宝盈门,他们为了吸引更多百姓,把一间间寺庙修得闪闪发光,美其名曰:佛光普度。久而久之,就占了大量土地和财富,而且他们还不用纳税,这也表示寺庙越多,朝廷的财政收入越少,更可恶的是和尚们公然发放“高利贷”,将朝廷财政搞得一地鸡毛……

佛家的和尚不服徭役,也不用服兵役,有此特殊待遇,导致和尚越来越多,朝廷打仗的时候,连兵都征不到。更因为近百年来,北齐、南国四朝和大隋王朝都信佛,导致寺亩在全国大兴,荆襄巴蜀放到全国虽然不大,寺庙不算太多,但百多两百年的积攒也是十分的惊人,而且那些油光满面的和尚体质强壮,经过训练之后,比骨瘦如柴的老百姓强得太多。

这也让李渊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要是他知道灭佛能够大赚特赚,早在关中的时候就该操办了,可现在全都便宜了杨侗。

李建成汇报完毕,又说了均田的情况,意尤未尽的李渊也跟着重视了起来,他沉思片刻,问道:“当日我让你宴请房玄龄,可曾说到均田制、摊丁入亩税制?”

“儿臣确实和房玄龄、杜如晦、岑文本谈过这些问题,不过他们对我朝不抱希望,并说我们也执行的话,将是弊于当代,功在千秋,他们赞成我朝的方向,却不认为我朝能够成功。”

“这话怎么讲?”李渊忍住心中的不舒服,疑惑的问道:“为何杨侗执行得了,我们就不行?什么又叫弊于当代,功在千秋?”

“关键是我大唐朝廷掌控的土地太少,即便是夺得佛家土地,但是所占比例还是不如世家门阀的多,这也让我朝不能将均田制、摊丁入亩执行全境。”

“这倒是实情。”李渊表示认可。

“战乱之中强占土地、藏匿人口是世家门阀和地方豪强崛起的一大手段,一旦有天灾人祸等事情发生,他们便会煽动民心,吞食附近村庄城镇,将之纳入自己的势力之中,当天下之势明朗,便顺势接受朝廷的招抚,但朝廷为了地方稳定,大多默许了他们对人口和土地的占领。久而久之,会演变成一个个强大的势力,青壮家奴稍微训练,就是一支战力强悍的军队,若不加以限制,且某个世家出现一个野心勃勃之辈,必定会有混乱发生。杨侗之所以能够成功,是因为他借助战乱,以强硬的手段将治下世家门阀的财富、土地和人口夺走,他的江山是一寸寸打出来的,打得很彻底,所以他所有政策都能贯彻到底,而我们每条政令出来,都需要向世家门阀妥协,最终面目全非,但如果不顾及各方势力的反对,而强行实施的话,势必激起世家门阀的强烈反抗,天下必将大乱。”

李建成这一番话让李渊默默点头。今天乱世,其实早在科举制诞生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伏笔。只因科举制取代了世家荐才为官的‘九品中正制’,是以牺牲天下世家为前提的,所以关陇贵族反、关东士族、南方士族也反,虽然他们没有公开,但很多草头王的背后都有各方势力的影子,比如是范阳卢氏出身的卢明月、渤海高氏出身的高士达……

如果唐朝在全境执行均田制、摊丁入亩制,那么,岌岌可危的李唐王朝恐怕立马就会刀兵四起,世家门阀甚至连利益代表都不用推,就可以直接自己上。

想到这里,李渊已经领会了,“房玄龄的意思是说朕太性急、太暴力,所以才说弊于当代、功在千秋?”

李建成点点头,“他确实是这样说,杨侗以一种流血的暴力方式打破了‘天子和世家共治天下’的历史现象,所以他不需要向谁妥协,就能把政策深入到每家每户之中。而我们占据的荆襄地区还好,因为很多世家生怕战火席卷而来,逃入了巴蜀,强行执行的话,影响也不会太大,但巴蜀就很严重了,因为巴蜀没有经历大动荡,小打小闹影响不了世家门阀对人口和土地的占据,甚至有些内乱是世家门阀挑起的,目的是占领更多土地、藏匿更多人口,而以和平方式并入隋朝的萧铣之地,也有这种问题,所以杨侗打算让武部尚书裴仁基坐镇南郡,鼓励地方百姓状告地方豪强,然后一家一家的杀过去。这也是得益于隋朝实力的强大,他们根本不怕地方豪强造反,甚至巴不得,这样就有理由将之屠灭干净。说到底,是杨侗想以一世之乱,换取数百年的平静。而我们如果要在全境执行均田制、摊丁入亩制,既不现实,也会引发严重的问题。”

“什么问题呢?”

“我们地方官员、军队将领几乎被世家门阀把持,如果我们强推的话,首先针对的是世家门阀,恐怕会引起地方官场的强烈反弹,会造成地方官员辞职、军队谋反等等问题。”

李渊心中着实不舒服,他冷哼了一声:“他们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杨侗能给朕一两年时间,朕照样可以用暴力的方式解决干净。”

李建成闻言苦笑:“父皇,隋军枕戈待旦,虎视耽耽,随时都有可能攻打大唐,儿臣担心动了关陇贵族,势必会发动巨大的动荡,结果是为杨侗作嫁衣。我们如今获得几十万顷良田,和大量人口、僧兵,关陇贵族的问题是不是应该缓一缓……”

不等李建成说完,李渊便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说道:“正因为我们多了几万僧兵和几万新兵,朕才有把握守住门户,能够安心的解决内忧,最重要的是我们和关陇贵族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所以这件事不要再说了,不管地方和军队怎么动荡,解决内忧之事绝不能半途而废!”

李建成也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索性不再劝说,建议道:“父皇,儿臣觉得多和几个人商议,有了万全准备,就能将动荡压到最小,损失也就不大了。如果处理得当,甚至能在隋军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把内忧解决清楚。”

“皇儿所言极是!”李渊从善如流。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要说。”

“皇儿说吧!”李渊对这个成熟稳重、识大体的继承人相当满意。

李建成沉声道:“父皇,兵源暂时是不成问题了,但众多的兵力,也要有相应的国力支撑,不但需要大量钱粮,还要相应兵甲,当初我们能够保持鼎盛的军队,是因为兵甲存货充足,可是我们在去年的东征之中损失太大,现在猛然增兵,出现了兵甲严重不足的情况。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将士们如何打仗?”

李渊大吃一惊,之前他只考虑兵源和钱粮的问题,却忽略了兵甲这个问题。

李建成接着说道:“兵甲之所以消耗严重,除了战争不利之外,最主要的一把刀最多只能参加两场战争就不能用了,需要回炉重铸;铠甲的问题就更严重了,铠甲不仅打造、编制繁琐,还存在着容易损坏、难以修复等等问题,这些年我们也打造了大量兵甲,但我大唐从晋阳起兵至今,从来没有休战过,所以消耗实在太大,哪怕没日没夜的打造也补充不上来。”

李渊面色沉重的问道:“朕想知道,我们现在究竟还差多少?”

“东征结束以后,我们陆陆续续募集十六万新兵左右,从目前来看,我们少说也差八万套兵甲。”

李渊大怒:“独孤怀恩是干什么吃的?难道他是故意的?”

“父皇,独孤怀恩是不是故意,儿臣不知道。但工匠确实尽力了,很多工匠一年没有回家了,他们吃住都在工场内。”

“为何会差这么多?”

“我们没有生铁了,现在左藏库连一斤生铁都找不到。”

“……”李建成这话着实让李渊难以接受,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起来,眼里愤怒得快要喷出火来了似乎,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就仿佛是暴风雨即将到来前的宁静。

这时,李建成又道:“兵甲不足其实可以解决。”

“说下去!”李渊的脸色和缓了一点。

“儿臣知道巴东府库有三万余套兵甲,这是隋文帝当年为了灭南陈所准备的,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起来。”

李渊也想了起来,开皇七年,杨素在巴东郡建造“五牙”、“黄龙”等战船,加强水师,巴东作为进攻南陈的前沿阵地之一,确实囤积过大量物资。

“但已经有了三四十年,还可以使用吗?”李渊有点担忧地问道。

李建成说道:“就算品质不好,也可以先拿来给禁军使用,然后把禁军的兵甲给作战军队。虽然这是权宜之计,但至少能解决燃眉之急,若是隋军来犯,也不至于让我军将士没有兵甲可用。”

李渊点了点头:“这件事交给皇儿来办,务必尽快!”

“父皇放心,儿臣明天就让人运来襄阳!”

李渊沉吟半晌,愁容满面的说道:“三万套虽然解决了一部分士兵之所需,但远远不够。朕以为关键在于生铁,如果没有足够的生铁,后患无穷。”

“儿臣为了解决生铁之事,检阅了很多资料,发现北魏年间,巴蜀有过大规模开采铁矿的记录,矿山是在隆山郡和眉山郡一带,虽然没有详细记录矿山的具体地址,但儿臣相信地方志定有记录,只要拿到两郡的各个县志,应该很容易找到矿山地点,只要我们恢复巴蜀的矿山,生铁不足的问题就能慢慢解决。”

虽说李建成有了办法,但李渊依旧愁眉不展的说道:“皇儿的想法是不错,但矿山恢复到冶炼出铁,少说也需要一年时间左右,算上变成兵甲的时间,那就更久了。这一段时间的兵甲缺口和损耗怎么解决?”

“寺院的铁塔、铁钟、铁佛是一个来源,目前都运往襄阳的路上,工匠全力打造的话,可以补充部分缺口,还有损坏兵器也可以回炉。”

李渊打断了李建成,说道:“生铁的问题刻不容缓,这件事你要想尽一切办法来解决,就算从民间收回铁器也要把缺口补上,我们的军队本就不如隋军善战,如果连兵甲都没有,我们必败无疑。”

“儿臣遵旨!”李建成躬身应命。

李渊负走手了几步,冷冷的说道:“独孤怀恩这个工部尚书,连生铁的问题都要堂堂一国太子事无巨细去过问,真是太失职了,就这本事,还想当相国?门都没有。”

就在李建成准备措词之际,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名宦官在门外说道:“启奏圣上,独孤府派来前来禀报,说是工部尚书在府中遇刺身亡。”

“……”父子二人面面相觑。

御书房内顿时聊入死一般的安静。

“知道了,退下吧。”

“遵命!”

“怎么就死了呢?真是怪了!”李渊似是自言自语,也似乎在向李建成证明自己的清白。

李建成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只是在一旁皱眉的看着装模作样的父皇。

虽然在对待独孤氏的问题上,他和父皇抱着同一种想法,然而在处理关陇贵族的问题上,既没有明确、稳妥的好办法,又没有充分的准备,关键是隋军就如一把绷紧了弦的弓,但是长箭到底是指向唐朝还是魏国,目前还不得而知,他觉得要动手也得等到隋军有所行动再作考虑。

现在好了,若是大唐此时发生大内乱,正好给了隋军大好良机。父皇急功近利的老毛病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改呢?

这时,尚未入蜀就职的李元吉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见到房中只有父兄,劈头就问:“父皇,我听说独孤怀恩死了,是您派人干的?”

“不是!”李渊没好气的说道。

“还能是谁?”

“查啊!笨蛋。”

第626章:帝王之诺

第二天清晨,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在洛阳城头,冰雪覆盖的城头闪烁璀璨光芒,冰雪融水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整座大城让人感觉这是一个神话中才会有的梦幻城堡,冰晶璀璨、熠熠闪光。

去年腊月,天寒地冻,中原大地被冰雪覆盖,白雪皑皑,大小河流都结了冰,通济渠也成了冰雪匹练,船不能行,但如今,覆盖的在大地、河流上的冰雪渐渐就薄,再过不久,各条河流就要解冻了,这也意味着大战即将来临,到时候,一艘艘满载兵甲粮食和士兵的大船到将会不断的开到战争前沿。

而此刻,被天下诸侯视为大敌的杨侗,却什么事也没做,正陪同大小老婆和几个女儿吃早膳。

杨潞觉得父皇跟两位哥哥学坏了,竟然几天都不见人影,一定要好好批评教育;为了强加展现自己的气势,她夹着一片水灵灵绿油油的腌制黄瓜,张开小嘴就‘咔嚓’的咬了一口,腮帮子像仓鼠一般鼓起,快速的嚼动着,咽下肚子后,气鼓鼓的说道:“父皇,小鹿要吃芙蓉蛋,你赶快给我舀半碗,我的手不够长。”

杨潞连手都懒得伸,指挥杨侗把最爱吃的芙蓉蛋舀给她,用勺子挖了一勺,送到嘴里狠狠吃完。

继续批评她的父皇道:“你知道小鹿有多想你吗?每天想得睡不着觉。我吃饭都不香了!我吃蜜饯的时候,都给你留一半。”

杨侗一脸欣喜的说道:“还有蜜饯果子啊。在哪儿?把小鹿快点给父皇吃。”

“哼,你都不知跑哪儿玩去了。母后、母妃说浪费粮食是坏小孩,小鹿怕蜜饯坏掉,只好把它吃了。”杨潞理所当然说道,“你看我这几天吃不好、睡不香,人都开始瘦了!你这没良心的,你说你对得起我吗?”

杨袭芳、杨蕙、杨婉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几个大人则拼命忍笑;杨侗看着小女儿胖嘟嘟的小脸,低眉顺眼的说道:“小鹿说得对,的确是父皇错了,以后不到处乱跑,每天陪着小鹿,这样总可以了吧?”

“哼,还不够!你要陪我堆雪人,给我做个大大的雪人。”

“好!我们做大大的雪人。”

“你要陪我荡秋千,要飞得高高的!”

“嗯!我们饭后去荡秋千。”

“你要陪我写字!”

“小鹿会写字了?什么时候学的?”杨侗一脸惊奇。

杨潞嘴角含笑,骄傲的说道:“哼,是大姐教我的,我告诉你,我写的字可漂亮了,臭父皇竟然不知道,太让我伤心了。”

“好好,父皇现在知道了,等会就看小鹿写字!”看着四个粉雕玉琢、古灵精怪的女儿,杨侗一颗心都化了,他许下无数愿,承诺无数卖身契约,总算让杨潞喜笑颜开的放过了他,喜气洋洋的和三个姐姐玩去了。

杨侗这才得空吃完早膳,酸溜溜的说道:“我这几颗水灵灵的小白菜,以后不知道被哪些猪头给拱了,真想找出来毒打一顿……”

“你还不是把别人家的小白菜给拱了?”卫凤舞笑着说道

杨侗冷眼一翻,悠然的对六个美少妇说道:“我只看到六棵老坛酸菜,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哪来什么小白菜?”

一语激起千重浪,惹来六个大小老婆集体声讨。长孙无垢酸溜溜的说道:“这倒也是,宫中来了一群小白菜,哪还瞧得上我们这些老酸菜。”

“就是,尤其是房秀珠、李幼薇、尧瑶、郑丽琬,水嫩灵光,我瞧着都喜欢。”

“估计用不了多久,就把这些老酸菜替换了。”

“……”

这都具体到人了,杨侗只能连声告饶、大表忠诚,许下了无数不平等条约,这才让几棵‘老酸菜’心满意足的结束了讨伐。

杨沁芳带出来的‘罗刹卫’如今确实都在宫里,不过那也只是当女官而已,虽然个个水嫩灵光,杨侗却也没有产生他念,这些女孩本来是文质彬彬的大家闺秀,却被杨沁芳带成了女汉子,皇家有责任和义务去扭转矫正她们的思想。之所以让她们到宫里当女官,实则也是让严峻的宫廷礼仪磨平她们的戾气,免得嫁人以后太过强势,落下不幸的婚姻,这也勉强算是皇族给各家的一个交待。

卫凤舞为杨侗倒了杯茶,问道:“冰雪开始融化,战争已经不远了,夫君是不是也要随军出征?”

杨侗刚才伺候几位小宝贝,手中满是汤汁,在铜盆中洗干净,拿起一块毛巾,擦干了手上的水渍,接过茶杯,道:“这是肯定的,我要带这些来朝国君、使臣去战场上逛一圈,让这些土鳖长长见识,知道什么叫几十万人的大作战,这也是为了震慑他们,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和中原的差距,实实在在的战争比起浮夸的炫富更有成效。我要让他们知道大隋不仅富,还很强,不是他们能够伸出罪恶之爪的地方。”

“这一次,到底是攻打唐朝,还是李密?”卫凤舞看向了面色有些发白的李秀宁,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近来朝野、宫中传着各种风声,说大隋准备一战灭李唐,李秀宁怀着身孕,成天担惊受怕、患得患失,可又不敢问杨侗,使得她近来日夜焦虑不安,卫凤舞这纯粹是帮她询问。

“今年我们要打的是李密、林士弘等南方反贼,之所以营造出攻打唐朝的气氛,是朝廷执行的欺骗战术,为的是让李密有所松懈,歼灭了南方诸侯再考虑李唐,都怪我没有及时告诉你,让你白白担心这么久。”杨侗望着李秀宁的目光有着丝丝歉意。

李秀宁心下一松,温柔的抚摸微微隆起的小腹,原本惨白的脸颊露出一丝红润之色,平添几分风韵:“夫君好意我明白,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既然嫁过来了,就是杨家的人了,就该以夫君和孩子们为重。隋唐之间的大战迟早会发生,不瞒夫君说,我真希望隋唐之战早日发生,早一天出了结果,我也不用时时担心了。”

杨侗深感欣慰的说道:“你父亲年纪也大了,到了天下统一之后,恐怕也没有多少岁月了,到时候让他到洛阳养老好了;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安度晚年,我也不会拿他怎样,你看看月仙的父亲和窦建德,不都得到我的重用了吗?如果他还有那份精力,我也可以让他到内阁当一名学士。”

李渊打仗不行,可是玩弄权谋之道,却把杨侗甩到千里之外,自己这一代或许用不上这些知识,但下一代肯定就用得着,如果他活到统一那一天,杨侗甚至愿意把太子杨嵘丢给他教。而且,留下李渊一条命的承诺,不仅是杨侗对李秀宁的承诺,也是杨广唯一的要求,理由是要研究李渊这个表兄,看他到底还有多少张面具。

“多谢夫君。”李秀宁声音洋溢着浓浓的感激之情,她能从丈夫的语声中感受到浓烈的自信,连强盛时候的李唐都不怕,哪还会害怕一个失去权力老人呢!

“你大哥李建成识大体、有大义,当初李唐联合突厥之时,他认为隋唐之争是内部之争,不应该让凶残的异族荼毒同族,也是李唐朝廷,唯一反对和突厥结盟的人,之后,还是他的反对,导致你父亲把吐谷浑的骑兵退了回去,我真的很欣赏他。如果不是该死的战乱,我想我们应该成为好朋友,只要他归降大隋,我同样能够宽恕他。”

“谢谢,谢谢夫君……”李秀宁感激得眼圈都红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丈夫能够如此坦荡荡地许下承诺,令他感激得情难自禁,都不知如何表示自己,只能一个劲的道谢。

“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怀有身孕,不宜大喜大悲。”杨侗走了过来,将李秀宁抱着怀里安慰起来。

杨侗在李唐内部有着太多的间谍,知道李建成始终没有泯灭那份良知,他并不想伤害李建成。至于唯利是重的李世民、李元吉那就算了。这种不安分的人,即便没有死在战争之中,杨侗也不会让他们活下来。

“你要是实在感激我,多想几个美妙姿势来伺候我就行了。”杨侗一脸荡笑的说道。

一席话,惹得大小老婆一阵白眼。

“昏君!”李秀宁破涕为笑,轻轻的捶了杨侗一下。

“要说昏君,那也是你老子!他这几年,别的成就没有,倒是给你生下好多弟弟、妹妹!”

“……”李秀宁无语,转换话题道:“夫君何时出兵?”

“准备充分了再说,多让李密他们担惊受怕些时日。”

“兵营里的兵都满了,还不充分?”水天姬忍不住问道。

“我说的准备充分,不单是军事力量,还有军事胜利后的一系列问题。比如说救济粮食、地方官吏等等问题都要准备。”

“我大隋去年得到了几十个郡,这些破败的地方现在还是朝廷的巨大负担,没有一两年的时间,很难恢复生机,这些地方现在全靠朝廷的积蓄在支撑。也就是说,我们现在不但要维系近百万大军的军粮,还有中原百姓的巨大赈济开支,朝廷的压力可想而知。”

“收复到的这广袤的大地,只能说是军事上的胜利。但在经济上,却对大隋王朝造成了巨大负担。尤其是动荡十几年的中原地区,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田地荒芜,百姓流离失所。而随着李密的大举南迁,他夺走了百姓的所有粮食,赈济中原灾民的重任全部转嫁到大隋王朝的头上。”

长孙无垢恍然道:“难怪夫君要把科举提前到明天举办了,原来我朝缺少官员。”

“正是如此!”杨侗点了点头,道:“报名的考生都集中到了各个考点,考试之后,寻取的考生都要来洛阳熟悉大隋地政策和律法,学习为官之道,几个月后就能紧急上任。虽然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出错,但地方有人,怎么也乱不起来。”

“总之呢,我现在不但要考虑军事行动,还要考虑战后重建,安置民生,这不单要筹集钱粮,还要在足够的预备官员。如果不将赈济灾民的事情处理好,很有可能出现第二次叛乱。所以争霸天下,不仅是军事上的行动,要是朝廷没有雄厚国力支撑,扩张到再多的地盘也走不了多远。”

第627章:竭泽而渔

哪怕是上元节,但因为科考就在明天,所以学部、礼部、吏部、御部各司主官清闲不起来。大隋朝廷这些年重视教育,在先后在邺城、涿郡、太原、大兴兴建了四所高等学宫,又在地方上兴办了乡学、县学、郡学。

乡学的孩子只需学习《论语》、《千字文》、《三字经》等基础知识,只要认全《千字文》、《三字经》上的字,以及算出一百以内的加减法,就可以毕竟,然后进入县学,接受正式教育。而县学,也是培养地方官员地方,从这里出来的学子,虽然很难出现智谋出众、执宰天下的国相之才,但可以做实事,能够完善的将朝廷颁布的政令做好,能够为家乡父老讲解朝廷政令、教育本乡本土的孩子。

更高一级的郡学,同样不太可能出现妖孽之才,却能培养出律法、算学、医学、工学等多个领域上的人才,就拿算学来说,县学中教的是基本的运算和运用,但是到了郡学,要学就深入一些,深入到各行各业之中,比如工匠如何做才能更有效率,比如一栋房子大致需要多少砖头之类的,勉强算是培养精英之学,也是未来推动大隋科技前进的核心力量。虽然不像杨恭仁、韦云起、杨善会、房玄龄、杜如晦这类辅国之才,但却是运转天下所不能或缺的底层官员,如果没有这些人在底层施政,房玄龄、杜如晦再厉害也无可奈何。所以这类人的能力或许不出众,却是构成进行朝廷管理天下的基石,只要这些人一批批的毕业出来,朝廷就可以择优而仕。

至于最终的四大学宫,相当于后世的大学,是郡学优等生进一步学习的学堂,毕业以后的学子既可以参与科考,也可以留校研究,还可以到上担任郡学、县学、乡学教师。

当然了,杨侗如今手中能够拿出去教育学生的东西少得可怜,所以导致郡学的很多学科都在设想之中;比如说工学,你让工匠去依图打造一件农具、一件兵器,他随手就能帮你弄出来,但是让他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的时候,他会跟你说‘就是这样子’、‘大家都是这么做’,你再问他大家为何要这么做的时候?他还很勉强回答;再问百丈高的乾阳殿为何竖立起来、为何承受得那么重的东西时而不倒的时候,他傻眼了。所以说,根本性的问题在于缺少教材;算学也是如此,杨侗参与高考的时候,能把150分的数学题考到20多分,你让他编写数学教材,还不如让他去砍人来得痛快。

他现在唯一记得住的就是加减乘除,另外还有几种图形的面积、体积计算工式,这几种图形的工式拿到大隋,已经被时代精英们惊为天人,你让房玄龄他们去写更高级的数学教材,可能吗?

还有火药,杨侗倒是想搞出来,但问题是他前世是生活在一个连小刀都拿不上车的时代,再加上他又不想去搞恐怖/袭击,哪有闲心去研究火药配方?问他,还不如去问隋朝的炼丹道士实在。

总而言之,大隋要想百家齐放,关键在于教材,只有把这个根源解决了,才能让科技慢慢的萌芽。对于学子们来说,你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他们很少有人主动去创造。

而这一次科考!

对于考生来说,是一个意外的惊喜,虽然朝廷把考试时间提前了,但是两个月后的考试依旧有效,也就是说,这一次不中科,还可以参与两个月后的考试,如果两次都考不上,那是你自己的水平不如人了。

皇帝令刘炫、孔颖达、魏征担任洛阳考点的主考官,甚至表示自己会进入洛阳学宫观摩大考,对这一次突然袭击式的会试极为重视,三人不敢怠慢,都事先做足准备,一个考场竟有十个考官来回巡视,学子统一用规范楷书作答,考完便收卷糊名,盖上印章,打乱顺序后,编上编号,再由官员抄录,统一考生的试卷封存,然后再拿副本上交主考官批阅,防止舞弊。

批改完毕便行封存,待放榜前一个时辰,再根本副本上的编号,到到考生原件,拆卷录名,全程由学部、礼部、御部、吏部共同完成,如此能够在最大程度上保证公正!

在考试的题目之中,经文解读、算学和策论占的比重较大,诗词文赋倒是不怎么重视。朝廷这些年也在编撰统一的经义教材,往年考生抱怨最多的就是答案不统一,同一卷经文可能有几千种解读,考官多以自己的理解为主,对自己不满意的释义不打高分。

秦始皇焚书坑儒,导致先秦经典残缺不全,虽然汉朝诸多大儒进行研究整理,但内容出现了不小的缺失,都靠后人一一补全。两汉之后,战乱持续到了大隋,经典正确释义遗失得越来越多,各种错误解释越来越多,以四书五经为例,现在衍生出了几千种注解,正因如此,孔颖达才打算集结天下大儒编写《四书五经正义》。

刘炫、孔颖达、魏征等人都是饱学之士,尤其孔颖达家学渊源,最为接近正统,由他主持修撰最合适不过,这是流芳后世的儒家盛会,没有哪个文人经受得了这份诱惑。

科考有条不紊地举行。

考试之日,考生们通过层层检查,鱼贯进入洛阳学宫。这些考生自清晨进入考场,至暮方退。考生到了规定时间还没有交卷的,准许燃烧一支朝廷提供的蜡烛,蜡烛烧尽,则必须交卷,否则视为弃考。

这几天,杨侗都会去洛阳学宫巡视,每天见到一千余名考生入场,听到官员呼其姓氏则入考场。入场之时天色还有些昏暗,如长龙的队伍移入各考场之中。这些考生人人身着白衣,有白衣胜雪的即视感,这让杨侗颇有一种“天下英才归大隋”的感慨。

从千军万马之中杀出来的洛阳考点考生,一共录取了一百二十八人,前三十名被孔颖达带入宫中当众殿试,杨侗以往只做过一次,其余时间都在外面作战,错过了殿试的时间,这一次‘恩科’恰好举办在他有空的时候,也有空接见这些栋梁之才,于是安排这三十人在西隔城的洛城殿觐见,殿试的地方也在这里。

学子们在来之前便从礼部官员那里学过基本礼仪,面对杨侗的时候,虽然个个汗流浃背,但礼数并没有落下,在杨侗一声令下,这才战战兢兢的起身。

他们之前都是平民百姓,即便仕途有望,但心态依旧,当他们见到亲近平民的皇帝,许多人都激动得浑身发抖,脑海之中盘旋着各种想法,但似乎又无从说起。

杨侗看在眼里,于是和颜悦色道:“开科取士是为国求贤,你们是从千军万马之中杀出来悍将,胸中才学自然是不凡的。殿试中如果表现得让朕满意,朕可以立即授予职位。主题是出自《尚书·五子之歌》的‘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你们可以根据这个议题作文。孔尚书,把考卷发给大家。”

孔颖达早将试题抄录好,现在只须发到各人手中即可。考题甫一到手,三十名学子便迫不及待作答,一时间,殿内安静了下来。

杨侗枯坐一会儿,觉得很是无聊,便走下皇座,踱步到众人面前。许多人看到天子就在身侧,顿时都胆战心惊的哆嗦了起来,有的人笔都拿不稳,杨侗心知自己让他们紧张了,于是加快了脚步,如果遇到比较稳重的人,便会多留一会儿,只是这些人都没有让他耳目一新的观点。

待到收卷上来,杨侗也没有急着点评,而是发问道:“你们对大隋的政策可有看法?只要有想法,不管对错朕都能够接受,绝不怪罪。”

大殿之内,诡异的陷入一阵寂静。

孔颖达咳嗽了一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圣上问你们话呢,还不回答?这可是你们表现的机会。”

冷场,没人理他。

杨侗煞是失望,这些考生就和刚刚入城的农家孩子一样,缺少自信、胆魄、担当,怀着沉默是金、不言不罪的自保之道。拿起第一份试卷点名。

这名考生听到皇帝点了自己的名字,一点都没有准备似的傻了一会儿,才慌不迭的答道:“圣,圣上。草民对大隋政策没,没有任何看法,只觉……只觉圣上是心怀苍生子民的天降圣人,圣、圣,圣上施政方针自然是好的。”

杨侗更加失望了,随口追问了一句:“你认为哪一点好?好在哪里?”

那人也一阵支支吾吾,半天都答不上来,冰冷的天气里,居然急得汗涔涔的!

“你太紧张了,一时答不出来,朕可以理解。”杨侗笑着说道:“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用文字的方式表述出来,好吗?”

“草民多谢圣上!”这名考生如蒙大赦。

杨侗点了点头,于是点下一位,后面的人见到杨侗和善,倒是表现得一个比一个好,虽然没什么好建议,但好在敢说了,一一问完,杨侗派人送他们出宫。

孔颖达叹息道:“这届考生实在平庸了一些,有两三个能言善辩、条例清晰的,也是言之无物。”

杨侗一张张翻看考卷,摇了摇头:“百姓家里出来的学子终究底蕴不足,因为先天上存在差距,所以见识、信心、胆魄都不如世家子弟,一碰到事情就和没头苍蝇一样…需要从最底层磨练才行。”

“这也是世家子弟比寒士更有能力的原因之一,相差几百上千年的底蕴,寒士要追上世家子弟,无疑要付出百倍努力。这种差距不知何时才能弥补,普通老百姓就更难了。”房玄龄在一旁说道。

杨侗略一沉吟,道:“我们年年开科取士,把厉害的人都录用了,导致考生的水平一年比一年差,有一种竭泽而渔的意味,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我们的官员恐怕会沦为史上水平最差的王朝了。四大学宫必须扩大招生规模,把郡学的优秀学子全部统一到四大学宫之中学习,这样才能接受到更好教育,成为真正的人才。孔尚书,你务必把此事当头等大事来办。”

“喏!”孔颖达躬身应命。

杨侗向房玄龄下令道:“玄龄,你对北方郡县的官员调整一下,将次官升为县令、县令升为通守、通守升为郡守,向个考点的前三十名都安排去各个县去当次官。调整出来的人,入朝听用。”

“圣上!”房玄龄拱手一礼,道:“微臣觉得可以再开恩科。”

“就这等水平,怎么开?开玩笑吗?”

房玄龄笑着说道。“圣上,我们开科取士,取的士都是三十岁以下的人,可是他们的家境相当不好,一边读书、一边还要为生活谋生,这个年龄段的人,读书少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微臣指的恩科是针对五十岁以下,三十岁以上的人群。这个年龄的人,绝对比现在这些人强。”

杨侗揉了揉脑门,笑道:“可以,朕都把这事给忘记了。”

当初生怕有人为了考而读书,搞得富足的家境一贫如洗,终其一生却什么都得不到,所以杨侗的科举设了年限,超过了科考年龄的人,就能够放下遥不可及的梦,踏踏实实的不家庭奋斗。在人才充足的时代确实有好处,可现在没有那么多人才,所以杨侗这个禁制有一种作法自毙的意味。

“圣上!”房玄龄又说道:“年龄的禁制是好的,不过现在有些不合时宜。微臣以为等到天下统一以后,各个职位的官员都齐了,再启用此项禁制。”

孔颖达也说道:“朝廷不能出尔反尔、朝令夕改,就以恩科的方式开科取士吧!意思是说,每个年龄段的人都可以报名,这样参与的人多了,朝廷也有更多的选择。”

“那就在秋天再来一场,你们先把具体章程拟定出来,等到二月的科考结束,再宣布。”

“喏。”

第628章:邺城谍影

随着朝廷大举南迁,杨侗兴建的邺城成为了陪都之一,商业虽不如以往兴盛,但它人口高达百万,所以受到影响的仅只是奢侈品行业,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影响并不大,相反,随着朝廷官员和军队的大举离开,物价比以前低了很多,这远比什么帝都之民来得实在。

和邺城东市比邻而居的天禅寺酒坊生意火爆,在三楼一间雅室内,十几名年轻士子刚刚参与科考,聚在一起喝酒。

“真不知李渊是怎么想的,明知道自己不是大隋的对手,却还在抵抗到底,大家说,此人是不是太傻了?”一名士子笑着说道。

“张兄,这是你境界不足,人生短短数十年,谁不想当一当皇帝,享受享受号令天下的滋味?不然的话,宇文化及也不会在明知灭亡的情况下,还要杀了傀儡建立许朝了。更何况李渊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享尽荣华富贵,你让他卸下皇帝之位,到洛阳当个生死不能做主的阶下囚,他能干么?要是我有机会,我也当一当皇帝,三宫六院时刻相伴,岂不是快哉?”

众人大笑,一人道:“周兄,干脆你明天就把天香楼包下来,让里面的女人都来伺候你,不但有三宫六院,还有七十二妃!就看你这小身板能不能撑得住。”

“去!去!去!那些残花败柳岂能和宫中美人相比?”

这时,一名黑脸年轻轻轻咳嗽一声,众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一起扭头向他望去。

此人正是前去洛阳送信的马周,杨侗欣赏他的才华,让他当自己的录事,可这家伙心高气傲,不想走后门,决定通过科举考试入朝为官。杨侗也知道这类妖孽都有自己的骨气,就像当初的杜如晦,明知杨侗在找他,结果不也是考中了状元么?

马周说道:“虽说我大隋王朝言论自由,但有些玩笑最好不要拿来开,更不要拿皇家来说,这是最起码的为人之道、为民之道。”

这些年,通过杨侗的策划、征战,为大隋王朝开拓出了威震四塞的声望,为大隋文明的发展指出了一条光明大道。这让与他同生一个时代的有志之士,个个身怀历史责任感,为自己、为伟大的大隋王朝而骄傲。

可以说,杨侗的存在,让大隋扬威天下,短短几年的时间内,大隋已经成为凌驾任何一个国家和势力的存在,同时出自他手中的造纸术、印刷术、图书馆、大隋四学、义务教育等等举措,让广大寒士得到无穷无尽的好处,而他血腥镇压世家门阀、均分田地、摊丁入亩等制度,更为普通老百姓提供了生活保障,如果不是杨侗,他们哪有资格在这里高谈阔论?

虽说杨侗没有搞个人崇拜,但圣武帝威武、睿智、博大、伟岸的光辉形象,却深深篆刻在每一个寒士的心中。

杨侗虽然没有在民间宣扬天下百姓要忠诚自己,但通过实实在在的行动所得到的效果,其实是一样的。

这些士子出言无仗,就算朝廷没有计较,但如果让其他人听进去了,恐怕出门之后就被难民、灾民、流民聚合成百万大城的邺城百姓打死,所以马周为他们好,这才出声提醒。

“是我错了!”

方才玩笑那几个士子,脸露惭愧之色,站了起来,肃然的对着南方一礼到地。

“诸位仁兄,我得到一个消息,除了二月份的科举,秋天还有一场加设的‘恩科’。”

不待众人发出欢呼,马周又说道:“据说秋天的恩科,会对五十岁以下的文人解禁,到时候,会多出几倍、十几倍的人报名参与,这些比我们年长的文人比我们多读几年、几十年的书,阅历、眼界和见识更非青年文人所能及,所以青年文人压力极重,一百个席位当中能够夺到五席,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众人都沉默了,在同辈之中,他们都没有多大胜算,又怎么和老一辈竞争?

张姓学子问道:“圣上为免有人为了考而读书,最终到死那一天也未考中,却把一个家庭生生毁灭,所以才有年龄限制。可这恩科却不设禁制,却是为何?难道圣上就不担心有人说他出尔反尔、朝令夕改吗?”

“所谓‘恩科’,就是临时加设的科考,正常的科考照常执行,对于青年文人来说,反而平白多了一次机会,所以并不存在出尔反尔、朝令夕改之说。”

“按照学部规定,科举是三年一考,可实际上是一年一考,而今年更是一年三考,这又为何?还请马兄解惑。”

“这个很好理解!”马周饮尽杯中酒,笑着说道:“我大隋十大军团,皆为百战雄师;而杜伏威的第十一军战力稍弱,却也是经历一次次战争洗礼所存活下来的精悍之士,得到朝廷战马、装备、钱粮的支持以后,更因为没有了后顾之忧,杜伏威可以放心大胆的去打,说第十一军战力倍增战力倍增亦不为过,林林总总加起来,我大隋少说五六十万能征善战的强兵,谋臣战将更是多不胜数,但是圣上却宣布扩军五十万,这是为何?”

“我认为圣上是准备发动天下归属之战,估计一直要打到统一为止,这样一来,就有很多郡县需要官吏上任,可是圣上又不愿意任命世家子弟,所以今年开科三次,目的是为即将收复的郡县准备官吏,只要考中,当个县级主官、佐官职务肯定是没问题的。”

马周一番话说得众人都大为心动,谁不想当治理一方的县官啊?当皇帝是玩笑话,可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当县官,跟土皇帝又何区别?

这时,一名士子问道:“马兄觉得圣上先打李密、还是李渊?”

“圣上在域外征战时,用兵极为大胆,可是转到国内,却相当稳健,他要打谁真不好说;不过我大隋经过扩军之后,拥兵百万。同时向李渊、李密、林士弘开战也有可能。”马周沉吟一下,接着又说道:“大军供养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所以百万大军的编制持不可久。早一天结束战争,朝廷就能早一天裁撤临时扩充之军,财政也就少一天压力。我想,这应该是一场速战速决的战争,这也符合圣上‘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的用兵风格。”

一名士子笑着说道:“也就是说,圣上急须大量候补官员入朝培训,我们还是很有希望的。”

“说得没错。就算这次不中,我们今年还有两次机会,聚会过后,小弟决定回到清华学宫闭门攻读。”

“一旦天下统一、各级职位额满,圣上肯定不会开考三次。”马周笑着说道:“以后的科举一定是三年一考、年龄限制也会如期执行、录用条件也比现在高,恩科也不会再有。所以这一两年是我等希望最大的两年,如果这样都考不中,日后难如登天,一旦过了年限,就只能回家种田了。”

众人深表赞同。

。。。。。。。。。

就在士子聚会雅间的不远处,有一名中年男子单独坐在一间雅室内,心神不定的喝着闷酒,时不时还发出一两声叹息,看他打扮应该是一个商人,睛里满是商人的侩气。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一名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他叫李芝,是中书令、滑国公李景长孙,虽然出身不凡,但是李芝并没有仰仗祖父余荫进入大隋官场,而是隐去身世,从一名普通的斥候做起,因武艺出众、精明能干,先后入选骁果军、玄甲军,直到升为鹰扬郎将的时候,杨侗才知道他是李景的长孙,因为他精明能干,头脑灵活,所以被调来邺城,负责调查转轮教。

见到杨芝走进来,房中的中年男子连忙起身行礼,李芝按着他的肩头,说道:“这不是多礼之处,坐下吧!”

中年男子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他哆嗦着端起酒壶,为李芝满上一杯酒。

李芝微微颔首,以示感谢,不过他并没有喝,而是用锐利的目光地注视着他,询问道:“我要的消息你打听到了吗?”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十分紧张的说道:“我,我这次要五十,不,我要三十枚金币。”

“三十枚金币,也就是三十两黄金,你倒是贪心得很。不过我不是吝侈的人,只要你的情报值这个价,我会如数奉送;如果你有更核心的机密情报,给你百枚金币都无妨。”

“我,我不想干了,我这次来是把转轮教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们。”

“为何不想干?”李芝奇怪的看着他,笑问道:“难道你不要更多悬赏?”

“不是我不要钱,我是真的害怕了。”

过了半晌,中年男子才说出缘由:“渤海郡无棣县万年洒坊的李掌柜是转轮教的大头目,他在除夕之夜醉酒落入茅厕生生淹死,但我知道他是被灭了口,因为他是负责联络的人,知道的机密太多,所以教主容不了他了;我也一样,我感觉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了。”

中年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厚厚的册子,轻声说道:“你想知道的,全部都在这上面,我已经把他们最重要的秘密都告诉你了,再也没有别的情报了。我认为这个情报至少值五百枚金币,但我只要三十枚,算是便宜你了。”

李芝打开册子大致的看了一遍,双眼为之一亮,这确实是极为重要核心情报,迅速合上册子,并取出三十枚金币放到桌上,中年男子刚要伸手去拿,却被李芝按住了手,目光凌厉的注视着他,冷声道:“我丑话说到前头,要是你提供的是假情报,误我大事,那你就不是淹茅厕这么舒坦了。”

“我虽然不知你是什么人,但我知道你们比转轮教还要狠,我只是一个卖情报的,其他的我不敢招惹。”

“你知道就好。”李芝手一松,中年男子一把夺过金币,匆匆的塞进口袋内,又抓起桌上酒壶咕嘟咕嘟痛饮一番,这才匆匆忙忙的离开,连个招呼也不打一声,显是怕到了极致。

李芝随即付了酒钱,也离开了酒坊

半个时辰后,李芝来到南市一家客栈,杨侗自从知道转轮教的存在之后,就让李芝北上调查,李芝为免打草惊蛇,并没有和地方官员联系,而是买下这个商营不善的客栈安置情报人员,同时,也是为了麻痹贩卖情报的人,要是亮出大隋官员的身份,恐怕会把贩卖情报的人吓跑。刚才那名中年男子以为李芝是大隋之外的势力,才敢收他的金币,否则早就吓破了胆。

李芝一直走到客栈后面的阁楼,这才推门而入。

里面光线明亮,里面有一名年约三十的文士正负手站在窗前,他身穿一身白色儒袍,留有三缕青须,显得十分儒雅,活脱脱一副科考的考生模样。但实际上,他是大隋商部尚书凌敬,受杨侗之命,前来解决转轮教这个内患,免得前方作战之时,后院失火。

“怎样,有情报吗?”凌敬关切地问道。

李芝取出册子呈递给凌敬,笑着说道:“比预料的还要好!”

凌敬仔细看了一遍,眼中露出喜色,“这个情报实在太重要了,我们必须立刻汇报给圣上。你们的信鹰在哪里?”

李芝恭恭敬敬的说道:“回尚书,信鹰就在后院,您把情报写好,交给末将即可。”

“行!”凌敬连忙写下一份简单的情报,交给李芝之后,又嘱咐道:“我要赶去渤海南皮县,这封信烦请将军马上送走,另外,再派人去洛阳,把这本册子交给圣上。”

李芝沉吟片刻,施礼道:“其他人难以见到圣上,还是末将跑一趟吧!”

凌敬点了点头,“这样再好不过了,你在这里已有半年之久,知道的情况比谁都多,估计圣上要问你一些详细情况。”

“凌尚书,末将何时出发?”

“如今大战在即,朝廷上下的重心都放在大战之上,没时间和精力关注这个转轮教,所以必须在大军出征前,把这个不稳定的内患解决掉。为免得贻误时机,你即刻南下吧!”

“末将这就安排人手与尚书接洽。”

第629章:真相(祝贺共和国军人一生平安)

匆匆三天时间一晃而过,风尘仆仆的李芝赶到了洛阳,回家洗漱一番,来不及和家人叙话,就入宫求见皇帝。

杨侗正在宣政殿和文武重臣商议南征之事,一听李芝求见,便让人将他带来这里,三天前他已经收到了凌敬的鹰信,但有很多问题需要负责调查的李芝。

去年中元节,马周以闹事的方式,得到杨沁芳引荐面圣,向杨侗陈述了转轮教和倭奴勾结之事,从那时起,杨侗便一直心生警惕,先是把信奉‘转轮教’的郡兵调离渤海,让武部尚书裴仁基分到中原各郡剿匪,接着广派可信之士进入渤海郡调查那所谓的教主是何来历,只是郡兵的调动,使对方安份了一段时间,至今亦是没有过激的行动,所以李芝一直没有取得破局的情报,虽然凌敬在信上说,有了足够了的情报,但没有具体面谈,杨侗还是不敢放松。

他是来自后世的灵魂,很清楚教派发展信徒迅速之快,短短几个月就能席卷全郡,若是被居心叵测之辈加以利用,就会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失。同时,他也知道狂热信徒的可怕,这些人被教义洗脑之后,一个个悍不畏死,破坏之大令人难以想象,最典型的就是欧洲的历史,纯粹就是一部宗教恩怨战争史。

而在大隋,也发生过利用教义谋反的事例,十多年前,唐县人宋子贤擅长幻术,他能变幻出佛形,自称是弥勒出世,远近的人都相信他并为之迷惑,于是宋子贤就策划趁着举行无遮大会时举兵袭击杨广的车驾,事前就被朝廷获悉,于是宋子贤被处死。他的党羽一千余家一并被处死。

还有扶风僧人向海明也自称是弥勒出世,凡是有归附之心的人就可做吉梦。因此三辅一带的人都一致信奉他。于是,向海明举兵造反,部众高达数万人。向海明自称皇帝,改年号为白乌。杨广命杨义臣讨伐并将向海明平灭。

还有一年正月初一,有数十人头戴白帽、穿白衣,点着香拿着花,自称是弥勒佛,堂而皇之从洛阳正南门鼎定门入城。守城士兵集体叩头致意,这些‘弥勒’抢夺兵器,砍杀士兵,城中信徒相呼应,齐王杨暕参与元日大朝会回来,恰好遇到这群强盗,单人只剑杀了这数十名匪徒,接着对洛阳进行大搜捕,最后有一千多户、数万人参与这场叛乱。

这么多人屡屡上当受骗,实因民智未开,每到天灾人祸,无助的百姓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佛,在居心叵测的蛊惑之下,愿意以今生之死,换取来生的幸福美满,死了都以为自己是遵照神圣的旨意行事。

这种类似的暴动事件,哪怕到了民智大开的20世纪都还发生过,**X功的邪教教主利用起来的狂热信徒,不但包围帝都中—南—海,还被蛊惑着自焚于帝都广场,影响之大,举世悚然。这起事件,背后似是有老美的影子。

而对付这种利用宗教教义造反的,最好办法并不是动用军队从民间开始镇压,那样只会将事情闹大,就算镇压下去了,也会损失惨重,还会遗留下无数仇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核心教众抓来屠杀。就像杨广对付宋子贤那样,只是杀了他本人和千多名核心教徒,及时的制止了一场大规模造反的发生。

而渤海郡的转轮教背后同样有人在搞事,若不将这伙人扭出来,彻底根除,用不了多久,又会搞出新的邪教来蛊惑人心,这也是杨侗没有急着下手的原因;

其二、渤海郡南面,便是隋朝大业中后期最著名的造反者圣地——豆子岗。造反分子每到事态不妙之时,就会迅速转到豆子岗,那里是沼泽地带,朝廷大军很难剿灭,转轮教的幕后者打的恐怕也是这个主意,只是此人并不知道豆子岗和另外一个造反天堂——清河高鸡泊,全被杨侗开发成了良田。但是除了这两处造反圣地,渤海郡以北的河间郡还有狐狸淀、白洋淀等尚未开发沼泽地可以藏身,所以,杨侗没有可以将之一网打尽的准确情报之前,没有着急下手。

“末将李芝参见圣上!”不一会儿李芝进入大殿,宣政殿是常参的正规宫殿,只论君臣,不述私人情谊,所以他并没有向祖父李景和诸位大员行礼。

“李将军免礼!”杨侗手臂虚抬,示意平身。

“多谢圣上。”面对着济济一堂的文武重臣,哪怕是身为李景之孙,自幼见多识广,可是李芝此刻也难免有些紧张起来。

高高在上的杨侗见到李景对‘不争气’的孙子狠狠瞪眼,禁不住笑了起来。军人,总是让杨侗心生亲切之感,面对大隋的铁血军人,总是多一份宽容,说道:“你也是参与过多场大战的人,你怕什么?就这老鼠胆,可不像是朕带出来的兵啊。”说着还故意撇了撇嘴,状似不屑。

老鼠胆?

李芝有些恼了,即便是激将法,也没必要这等损人吧?当即高声道:“回圣上,末将不怕。”

杨侗满意的点头道:“这才是朕的兵,不负朕望。”

还别说!

军人真就吃这一套,一经杨侗这么说,李芝傲然的昂首挺胸,之前紧张兮兮的神情荡然无存。

“你奉命调查转轮教差不多有半年时间了,和大家说说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邪教。”在座的都是最可信的心腹重臣,杨侗也无须避讳什么。

“回圣上,这个转轮教其实和以前的弥勒教差不多,都是以佛家教义掌控人心。但是末将半年明查暗访,发现转轮教并不是真心得到百姓的拥护。”

“理由呢?”

“大业九年,博陵唐县宋子贤以弥勒为名,图谋袭击武皇帝,后来被朝廷及时扑灭,各地官员将之斥责为邪教,让百姓分辨是非,当时在冀州影响极大,到了今天,还不满九年,而转轮教所行之事,与弥勒教如出一辙,百姓们视之如洪水猛兽,这是其一,其二,渤海、河间、博陵、平原等郡多是圣上安置将士家眷的集中之地,这些将士家眷更信朝廷和官府,另外很多百姓之前是流民,他们也一样相信朝廷、拥护朝廷,还有就是河北战争结束没有几年,百姓们都忙着修屋种地,忙着发家致富,都没有时间拜转轮教;其三、朝廷为了限制佛道无度膨胀,将那些伪道士、贼和尚一网打尽,这也让百姓们意识一万个出家人,恐怕没一个是真的,连道士、和尚都不信,百姓怎么可能信奉这来路不明的转轮教呢?”

“那渤海郡数以万计的信徒又是打哪来的?”

“是地痞流氓和勒令还俗的贼和尚!”李芝看了杨侗一眼,又说道:“地痞流氓称王称霸、为害乡里;而被迫还俗的贼和尚习惯了奢华生活,根本不愿下地耕种,这两类人有好吃懒做、欺压善良百姓的共同特点。而转轮教拉拢的就是这些人,指使这些人拉帮结派、祸害平民百姓,百姓大多抱着息事宁人的想法,没办法之下只好加入转轮教,可一加入就被这些人控制住了,被迫供奉家财,善良的百姓有苦难言……”

杨侗听到地痞流氓和贼和尚为祸乡里,强迫百姓加入转轮教,心中恼怒万分,他努力克制心中的怒火,问道:“地方官府的官员,都死了吗?”

“南皮县、盐山县的官员都从转轮教之中得到重利,是转轮教的乘凉大树。”

“砰”

杨侗一张俊脸都扭曲起来,沉重的御案被他一脚踹飞,御案之上的奏疏飞出去老远,那一方琉璃砚台落在地上“叭”的一声粉碎。

刹那之间,空旷的大殿一片寂静。

文武百官噤若寒蝉。

“臣有罪!”

“臣有罪!”

“……”

过了片刻,回过神来的吏部尚书房玄龄、民部尚书杨师道、刑部尚书魏征、御部尚书刘政会出列请罪。

吏部用人失当,失职。

民部不听民意,失职。

刑部执法不严,失职。

御部监督不力,失职。

杨侗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心头怒火,说道:“罚你们每人俸禄一年,可心服?”

四名尚书不约而同的说道:“臣心服口服。”

“入列吧。”

“喏。”

大隋扩张得太快,地方官员严重不足,无人可用之下,致使一些德才低下的人也当起了地方官,而且朝中重臣的心思大多放在敌人和新收地盘之上,所以顾不了大后方,这出了问题也很正常。这些问题杨侗心知肚明,但是没办法,有些态度必须要表示出来,否则朝廷法度有个屁用啊。受罚四人也明白杨侗的无奈,不然就不单纯是一年俸禄这么简单了。

“世家当官谋国,不法小吏当官则是谋财…都不认人省心呐。健全的法度、监督、教育机制必须尽快完善,刻不容缓!回去以后,四部组建十几支巡视队伍,深入各地暗访,务必将害群之马绳之以法。”

“喏!”

“朕失态了!”望着一地奏疏,杨侗摇了摇头,也懒得去理会,向李芝说道:“你继续。”

“是!”李芝应了一声,又说道:“转轮教组织严密,有点类似朝廷武官制度。自上而下,分别是佛祖、佛爷、佛子、佛孙、佛徒。佛徒是他们最低的职务,一个佛徒管一百名信徒,佛孙管两个佛徒、佛子管两个佛孙,佛子上面有九个佛爷,一人佛爷管九个佛子,而转轮教教主有佛祖和转轮王两个别称。至于这个转轮王长什么样子,谁也没有见过,据说他在宣扬佛法时,身后出现一个尊青烟组成的巨大弥勒佛,这个青烟像凝而不散,所以很多人信以为真。而且弥勒佛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因此大家看不到他的长相,信徒担心得罪所谓的神佛,也不敢看。”

听到‘阳光’的时候,杨侗觉得这‘弥勒佛’或许是画在一面凸透镜上,然后照到转轮王身后的幕布上;也有可能是空心玻璃做的弥勒佛,往里头灌上浓烟,自然就凝而不散,玻璃闪闪发光很正常。至于魔术之类的办法,就不是杨侗能够弄清的了。

“南皮和盐山的县令、县丞是转轮教的四个佛爷。”李芝又说道。

“这么说来,转轮教皆是一群为非作歹之徒,朝廷将之诛杀,乃是为民除害的正义之举了。”杨侗明白了,也放心了。有被迫成信众的百姓支持,事情就简单了,只须抓住这四个佛爷,就能顺藤摸瓜搞到转轮教。

李芝点头道:“正是如此。”

“圣上。”这时,工部尚书姜行本出列,躬身一礼:“不管是以前的弥勒教,还是现在转轮教,它们之所以发展得这么快,归根到底还是地方官员从中获得了钱财,默许了转轮教的扩张。”

“姜尚书此言极是,微臣这里有一点补充。”

礼部尚书杜如晦先是赞同了姜行本,然后向杨侗行了一礼,说出了自己的主张:“佛家教义大多是有利天下安定的。但是它毕竟是外来教派,虽然在中原繁衍了数百年,可是其经文教义有着太多番邦风俗,即便吸纳了中原百家思想加以改进,让其变得更加符合中原王朝的世道,却还是很多能够让心怀叵测之辈加以利用的理念。最典型的就是佛家倡导的转世轮回之说,仅此一项,就被无数不轨之徒加以利用,仅在我大隋王朝就出现很多个,宋子贤和向海明自称是弥勒转世、朱粲自称是迦楼罗王转世,这个转轮教主也是以弥勒佛自居……还有很多反贼也以佛家中的佛佗自称,这也蛊惑到了蒙昧无知的百姓肓从。而我中原百家可没有什么转世轮回之说,即使黄巾起义算到道家头上,可太平道也是张角自己发展起来,和转世投胎并没联系。所以,佛家转世轮回这一条必须删除。”

“最最令人深恶痛绝的一点,是佛家教义认为和尚是六根清净化外之人,父母含辛忍苦的把他们养大,可他们却六亲不认,最终让一个个美满家庭破碎,造成了不计其数的人伦惨剧,父母妻儿都不认了,当然也不会把帝王、律法放在心上,晋朝之时甚至有一名无君无父的和尚写过一篇为何不敬帝王的文章,这也意味着,他们根本没有把皇帝和律法放在眼里,若是真心向佛的还好,若不是呢?是不是可以用‘化外之人’的名义为非作歹?若为加以管事,如何得了。”

“而佛家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时不时集结信徒宣传佛法,他们总是提前几个月放出风声,让天下信徒往宣讲佛法之地集中。要是宣讲佛法的和尚有大名望,短短几个月就能召集几万、十几万人,给当地稳定造成了极大安全隐患。这也是佛家特有的习惯,我们本土教派可没有这种大规模集会。如果只是单纯导人向善也就罢了,要是组织者是心术不正之辈,且当时又有天灾人祸等事发生,转眼就能煽动信徒闹事,给朝廷带来极大麻烦,若不加以限制,必有混乱之事发生。”对佛家深恶痛绝的正统文人杜如晦,借助转轮教一案,开启了‘炮轰’佛家言论。

诸人纷纷颔首,杨侗问道:“杜尚书认为朝廷如何监管?”

杜如晦从容的答道:“关于这一点,历朝历代都已经意识到了,是以管理僧众寺产的机构应运而生,但这远远不够。比如眼下,管理佛道的便是礼部的祠部司,由祠部郎中掌管,只是存在权责太小、人员不够等缺点,根本管不了遍布天下的佛徒。因此,微臣建议扩编祠部司,并且制定一套详细法则,对各种教派予以约束监管,决不可听之任之。眼下就可以借限佛之契机,勒令佛家将不合理教义删除,否则不准传道。而针对佛家集会这方面,则以寺院为个体来设限,规定寺庙三年或许五年才能搞一次集会,并且严格限制规模,信徒超出规定人数,则以集合谋反论罪。”

“臣附议,眼下我朝限佛、伪唐灭佛,理由都是将假和尚、贼道士一网打尽,还佛道清白之身;在这些行动之中,隋唐两朝都站在道德的高度之上,所以得到佛道信徒大力支持,这正是天赐良机,过了这个村,以后就没有这个店了。”杨恭仁出场附和。

众人亦是深表赞同。

朝中这些重臣皆是见多识广人中俊杰,心知佛家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若能将其控制在法度之下,则和儒家一样,是朝廷稳定天下的得力助手,反之,则是沦为动摇朝廷根基的隐患。所以必须借助人人高喊着打击贼和尚、假和尚的契机,将陷入历史低谷的佛家纳入法度的管理之中,哪个和尚、哪个寺庙不按规矩来办,便以假和尚论处,百姓只会拍手称快;要是过了这个风潮,再想横加干预就困难了,所需人力物力要比眼前高出无数倍,弄不好还会导致佛家的狂热信徒群起造反。

“诸卿能对佛道如此重视,朕心甚慰。礼部祠部司扩编一事朕同意了,但迫在眉睫的却是各项约束制度,刑部、御部、大理寺派出精通律法之官员配合完成,先把大框架执行下去,细则以后慢慢完善也不迟。”

“喏。”四位大臣齐声应命。

“此外,还要加大民间的宣扬力度,让百姓知道,除了朝廷认可的教派,擅自创立的皆为谋财害命的邪教,举报有奖。”说到这里,杨侗想到了一个办法,接着说道:“为了让百姓能够辨别是非正邪,礼部对朝廷认可的寺庙道观颁发牌匾,要求他们悬挂在正殿最醒目之处,没有这块牌匾的寺庙道观皆为谋财害命的邪教组织,为了进一步规范秩序,地方官府每年巡查一次,若是连续三年存在不合格的地方,则强制收回牌匾,收缴全寺和尚、全观道士的名牒,将之遣散。”

“圣上之法甚妙!”房玄龄拱手道:“微臣建议将此牌匾比照进朝廷官员服色,设为绯、绿、青、黄、白、黑六色,最开始皆为青色,一年之内有好名声者,则依次升为深青、浅绿、深绿、浅绯、深绯,名声不好的,则降为深黄、浅黄、月色、纯白、黑色。五年之后,一律换为青色,又从青色开始,这样一来,孰好孰坏一目了然,为了得到官府支持、百姓信奉,即便不用官员时刻监管,各个寺庙主持、道观观主自己就会对下面的人严加管事,和尚道士也就不敢为非作歹了,这样也能减少朝廷和地方官府的压力。”

“房尚书此法不错,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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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文明的共和国军人:

因为有你们负重前行,才有我们的岁月静好!

容许我道上一声‘你们,辛苦了!’

祝:建军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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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0章:凌敬在行动

在李芝入朝禀报之时,凌敬也在南皮县展开了调查,他之所以来南皮县而不是转轮教起家之地的盐山,是因为情报提示,有一批军事装备就在南皮县境中转,很快就会运去盐山。

随同凌敬一起的黑冰台战士共有三十人,都是黑冰台最精锐战士,他们从事谍报已有多年,对于疑点有过人的洞察力,为首的郎将名叫沈从,他是土生土长的渤海郡人,出身贫寒,原是高士达的手下,后被窦建德整编,到了窦建德败退青州,他被编入当时的隋军步兵,这些年来,凭借自己卓越的才能和勇猛,一次次立功升迁;因为他身世简单,为人机敏,成了黑冰台的一员。

南皮县是冀州最重要的水陆中转之一,陆地上有横竖两条官道交汇于此。水路方面则是永济渠和漳水的汇合口,直达黄河的永济渠自不必说,而沿着漳水西进的话,则是可以大书特书一番。

漳水往西,途经清河、武阳、魏郡三郡,直抵并州上党郡铜鞮县,然后由连接汾水和漳水的新运河,到达西河郡介休县,往北可至太原郡和楼烦郡,再经楼烦郡静乐县和忻口之间的运河,连接滹沱水,直通冀州恒山郡,到达大海。

这环环相扣的水运通道皆由域外奴隶和战俘疏通,死在这里的突厥人、契丹人、高句丽人高达三十多万,累累白骨堆积成山。不过生在乱世中的大隋百姓只怕活人不怕死鬼,所以死掉再多的异族人,大家也无所谓,只要出行便利就是即可。

本来杨侗不是这么狠地,原先是打算把异族人拆散到内地各郡县,以补充大隋人口、增加朝廷税赋收入,可魏征一句话,就把杨侗那丁点仁慈击碎干净。

魏征是这么说的:“圣上,您说大隋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但你恭请异族人入隋,将祖祖辈辈、辛辛苦苦开恳出来的良田,百顷千顷的送给异族耕种,这和引贼入户有何区别?你要是觉得良田多,为何不多分几亩给可怜的大隋百姓?为何不多心疼本族百姓一点?还有,这些异族人大量加入隋籍以后,与本族百姓地位等和,但因为大家信仰不同、习俗不同,年长日久的相处下来,难免会发生纠纷。地方官员帮理,则有可能令本族百姓心寒;帮亲,则令异族人心生愤慨,如此一桩桩一件件小矛盾,经数十年积累,终成深仇大恨,到时候,异族人也想反、本族人也想反,朝廷又该如何?”

冷汗涔涔的杨侗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幡然醒悟的问计于魏征:“那依魏卿之见,如何解决这么多奴隶?”

“男的嘛,继续开山修路、挖掘运河;至于女的,把漂亮的挑出来,许配给军中将士,世代繁衍,使我大隋王朝男男女女成为世间最英俊、最美丽的人;那些丑女人、健壮的女人则当男人使唤好了。”魏征如是说道。

于是乎,入籍条件变得更为严苛,被贩卖至隋的几十万人丑女人、健壮女人,也因为魏征这一番话,沦落为工地上的一员,为大隋的基建工程添砖加瓦,各项宏伟的工程也因为多出了这么多功力,进行得如火如荼。

而为了引进优良品种,改善大陆百姓的品质,商部商队专门对高句丽、新罗开启人口交易窗口,这两个国家自汉以来,就时断时续的打打杀杀,也是女多男少的国度,于是,大隋商部通过两国世家门阀之手,用一串串黄澄澄的炎黄通宝,将两国美女引进大隋。

至于百济,已经被倭奴祸害了好几代,生下的女子比突厥女人还要丑上几倍,他们的美女自给自足尚且不够,哪有多余美女卖给大隋?那些又矮又丑又瘦的女人,就算愿意卖,大隋也不收。就算白送都要,免得浪费粮食。

在南皮县漳水和永济渠交汇口,不但有囤积辽东之粮的官仓,城内还建立大大小小千余座私人仓库,很多民房也被租出去当做仓库,凌敬入城之时,发现这里商人云集,并没有受到迁都的影响,这主要还是因为水运之便,由此北上的话,可以通过‘永济渠—潞水—破开燕山山脉的鲍丘水’,直抵草原,鲍丘水因为水量限制,无法行驶千石以上的大船,但是也远比并北的陆运运量大、省时、省钱,所以大隋商人都愿意通过这条黄金水道前往草原,和突厥人、室韦人、靺鞨人做生意。

这样一来,也使水运枢纽的南皮县,成了大隋货物集中地、草原货物分散地,县城之内酒坊、茶楼、客栈林立,商业十分发达。

作为大隋商业的头子,凌敬很喜欢这种热闹的商业氛围,有一种看着孩子渐渐成长的欣慰之感。这里商队极多,所以他们这伙扮成看货商人的队伍,并没有惹人注目。

入城之后,投宿于伤残军人管理的英雄楼,他们包下一个独立小院。到了里面,凌敬便关上房门,取出一张渤海郡地图铺在桌上,与沈从商议了起来,他先是指着南皮北门位置道:“我们现在们于北城门口,而我们的目标则是这里……”说着,手指点了点南方不远处,“情报上说,这里有一座名叫行游天下的仓行,里面有仓室十个,这便是转轮教的物资转运丫,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显示,这座仓库之内有一千副明光铠甲、一千柄横刀。”

“多大隋的明光铠甲都有编号,这些是从何处而来?”沈光忍不住问道。

“荆襄!”凌敬不待沈从询问,便加了一句,“从这即可知道轮转教与李渊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尚书是要摧毁这个行游天下仓行?”

“自然不是!”凌敬摇了摇头,道:“我们的目的是找到转轮教的老巢,而这批军事物资极为贵重,肯定会送到转轮教老巢,沈将军的任务就是跟着这批物资。”

“末将明白了。”

“从情报上的时间来看,这批物资要么已经运走、要么近日运走,所以第一步要确认这批物资还在不在仓库之内,第二步就是等他们出发。”

“尚书,末将有一事不明。”

“你问吧!”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南皮县令是转轮教的高层人物,为何不直接抓捕拷问?”

“这些所谓的佛爷,未必知道转轮教老巢所在之地,贸然对这些人出手,只会打草惊蛇;如果铠甲、横刀已经运走,我们只能行此下策了。”

“末将明白了。”

“你也知道,河道解冻以后,我大隋就会发动大战,此战关系重大,朝廷上下皆以此战为主,没有过多精力关注内部之事,如果轮转教在关键时刻在渤海造反,一定会影响到作战将士,所以我们必须在河道解冻前,将这枚钉子连根拔起。这是圣上亲自抓的大事,希望沈将军慎重慎重再慎重。”

沈从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感到肩膀上沉甸甸。

第631章:杨侑之野望

沈从在行游天下仓库对面的酒坊观察了足足两天时间,他发现仓库内戒备森严,守卫警惕,任何人出入都要核对腰牌,摁手印。

但观察了两天下来,把目标锁准了一个猥琐的短发男子,看其发头似是长出不久,之前应该是一名贼和尚。此人出入十分频繁,似乎专门负责采买马匹,沈从不断见他牵马入内。

到了傍晚时分,当这人又一次从仓库内出来,沈从和五名手下便在后面盯住了他,拐到一个狭小的巷子里,沈从快步上前,右手捂住他的嘴巴,将他的脑袋使劲往后扳到自己肩头之上,左手的匕首顶在了他的脖子上,笑嘻嘻的说道:“想活命就别嚷嚷,明白吗?”

沈从身穿宽袖外袍,外人根本不会发现他衣袖之中藏着刀子,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朋友之间在开玩笑。

这名男子“呜呜呜”的叫着,从他惊恐万状的脸色,沈从便知他的意思了,松开了右手。

这名男以为自己遇到拦路抢劫的蟊贼,一得自由,连忙低声说道:“饶命!好汉饶命!我给你钱。”

这时,一辆马车驶到巷口,沈从将他拖进了马车,马车随即飞驰离开。

“只要你老实回答我的问话,我就饶你一命,否则死路一条。”

“好,好,好汉问……呜呜呜……”却是趁他说话之时,沈光手疾眼快,将一小瓶药液塞进了他的嘴巴,这名男子捏着自己的脖子,使劲的干咳了起来,但沈从出手太快,在他不知其味的时候已经吞到了肚子里,虽然还有一点点甜味,但他知道这玩意绝不是糖果,一张油光满面的脸变得煞白。

“此药名为断肠丹,是传自夜郎的苗药,十分诡异,服下之后三天内一定要服下解药,否则则传肠烂肚而亡,服下解药也仅仅保证三天时间,接着还要服解药。”沈从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倒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药丸,递给了他,接着说道:“这是解药,保证你三天不死。”

这名倒霉的男子忙不迭的接了过去,直接就吞了下去,只深入口的时候,异常苦涩。

“蠢货,很不幸的告诉你,这吃下去的才是正宗的断肠丹,刚才不过是一瓶稀释的蜂糖水而已。”沈从笑眯眯的看着他,收回了匕首,乐不可支的说道:“是你自己吃的,可别怪我。”

“你……”这个倒霉的男子目瞪口呆,脸色一阵青红皂白。

沈从淡淡的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小人名叫朱熊!”朱熊意识到对方并不是遇蟊贼,自己恐怕是摊上大事了。

沈从拽下他的腰牌,上面果然写着‘朱熊’、第三十六号。

“有多少个编号?”沈从晃了晃腰牌。

“共有三十六个号。”

“看来你混得不行啊!都排到了尾号。”

朱熊哭丧着脸道:“小人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平时负责采购驽马,别的都不知道,大爷您就放了我吧。”

这时马车已经驶出了北城,在城外官道徐行,沈从又问道:“行游天下的仓库有什么?”

“绸缎、瓷器、茶叶、药材、油料、木材、牛马羊皮,还有羊毛,大概只有这几种货物。”

“还有呢?”

“没有了!”

“仔细想想,不要跟我耍滑头,里面还有什么?比方明光铠甲、横刀之类的。”沈从冷冷的盯着他。

朱熊的身子都抖动了起来,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恐惧之色,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不说是吧?我看你是真想穿肠烂肚而死,”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朱熊垂头丧气的嘟囔道。

“盔甲和横刀各有多少?”

“具体数目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放在仓库密室之内,把守得十分严密,我也是搬运的时候,才知道是盔甲和横刀。”

“怎么运来的?”

“他们把数人合抱的金丝楠木圆木掏空,把铠甲和横刀装到里面,把空的那一头打入木塞,然后把两头敲得破破烂烂的,从外面看,就和珍贵木材一模一样,我开始看到的时候,以为是从高山上放下来,撞到了坚石,才变成那样。”

沈从闻言恍然,难怪躲过了层层关卡,这么一处理,真是让人难以预料得到。

“这些东西什么时候送走?”

“我也不是很清楚,马匹现在已经备齐了,明天我都不用再去采购了,应该就在这几天吧。”朱熊十分警觉,生怕对方一刀了结自己,吓得结结巴巴的说道:“好汉爷,小人以前是个和尚,还俗以后娶了一个媳妇,孩子才一岁,还有一个老父亲要我养活。求您不要杀我,我,我还有用的……”

沈从本想一刀子把他捅死,但听到最后这句话,立即改了主意,脸不红心不跳的淡然道:“断肠丹炼制不易,我让你吃了,便没打算要杀你,你只要好生配合,事成之后我会彻底帮你解去毒药!”

“好,好,好!”浑然不知自己差点去见佛祖的朱熊忙不迭的答应道:“我一定会配合好汉爷爷。”

“带我去你家里看看。”

……

到了夜晚,沈从回到客栈,对凌敬行礼说道:“启禀尚书,今天有收获了。”

“坐下说!”

凌敬为了斟了一杯茶。

沈从喝了一口,这才将他抓捕朱熊之事说了一遍,凌敬皱眉道:“你放他回去,不怕他出卖吗?”

“禀尚书,他已经被所谓的断肠丹吓坏了,并且还专门留下一名兄弟在他家监视,而且承诺事后不追究他为责任,还赏他五十枚金币,相信他不会也不敢出卖我们。”

“软硬兼施,好手段!”凌敬点头称赞,又问道:“他们准备什么时候把兵器盔甲送走。”

“就在这几天。”

“好!”凌敬写了一封简短的鹰信,让人明天发往洛阳。

……

第二天,散朝过后,杨侗没有去处理公务。有了内阁以后,他变得轻松很多,郡县日常小事现在几乎用不到他来处理,地方奏疏现在都是上了杨侗的既定路线,即是‘政通司抄录—内阁批阅建议—中书省决策—门下省审议—尚书省分配—尚书各部执行’,转这一圈下来,可谓是环环相扣,一些日常之事,中枢官员都处理得十分妥当。这也让杨侗省出大量时间去考虑其实事情。

想了一想,杨侗便走向了宏文馆。

宏文馆位于门下秘书监,在隋朝官制草创之时,其实是‘六省六部’,即是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内史省、秘书省和内侍省,前三者创立之初,便已成为朝廷名符其实的核心官署,而后三省主要是方便皇帝,对于国家的作用不大,到了杨广执政时期,内史省、秘书省、内侍省已经名存实亡,主官的品级一降再降。

内史省的职能和中书省一样,都是起草皇帝诏令的部门,职能重复不说,还存在政令不明确、责任不明确,有的时候,一种政令由两省抄录,但文字的体现方式却大不相同,官员都不知道谁对谁错,所以到了杨侗这里之后,内史省正式并入中书省,自此不复存在。

秘书省掌校正图籍,掌校理典籍,刊正古籍错谬等事,长官为秘书监(正三品)1人,次官有秘书丞1人。属官有秘书郎4人、校书郎12人、正字4人、录事2人,领著作曹、太史曹……这个官署比较清闲,主要职责是校正图书,虽然没有办实事,但是对教育事业有着不可或缺的存在,因此杨侗让它继续存在,只是将之降为秘书监,长官仅是称为秘书,品级也从正三品降为正四品,此职由喜欢读书、比较清闲的宗正卿杨侑兼任;至于内侍省则是负责皇家日常生活的部门,早在杨广时期,便已改为长秋监。

杨侗今天之所以前往秘书监巡查,是因为秘书监内还有一个宏文馆,皇族贵戚及高级京官子弟都在这里读书,由秘书省官员传授经史书法之类的知识。

目前,他那几个年纪大的孩子都在这里接受启蒙,各个文武重臣的孩子也在这里读书,凑成了计有五十多个孩子的大班级。

到了宏文馆所在院子,一阵阵充满稚气的朗朗读书声便已传来,杨侗没有打扰读书的孩子,直接进入杨侗办公的阁楼。

杨侑的宗正卿之职十分的清闲,平时几乎没有事情可做,便成天泡在秘书监,带着一伙饱学之士校正书籍。

大隋文武二帝,对文化相当重视,由于春秋、汉代文化典籍因几百年混战损毁、遗失,583年隋文帝下诏求书,献书一卷赏绢一匹;至于杨广,是一位充满浪漫主义精神的的人,早在江南任扬州总管时就网罗学者整理典籍,到他即帝位的近二十年间,共成书一百三十部,一万七千多卷。杨广还组织人编写了《长洲玉镜》四百卷和《区宇图志》一千二百卷,这对于保存中国古代的典籍做出了贡献。

另外,他还诏命天下诸郡绘制各地风俗物产地图,编撰《诸郡物产土俗记》131卷、《诸州图经集》100卷。他在位期间下令编撰的地方志书,规模宏大,既是承前启后的总结性著作,也是历史上编撰全国性方志图经的开端,可谓是影响深远。裴矩在奉敕去张掖,管理西域商人交市时,奉命搜集西域的山川、风俗等资料,撰成《西域图记》,书中有地图,有记述,还有穿着民族服装的各族人的彩绘图,是地理学名著。

经过两代帝王的努力收集、编著,藏书总数高达37万余卷,77000多种图书。为了让中枢官员能够即时观看,杨广还让人抄写录本藏于洛阳紫微城、大兴大兴宫、涿郡临朔宫、太原晋阳宫、江都江都宫。

杨侑要想读完这些书,这辈子恐怕都不够,更不要说什么精读、校正了。

书案之上堆满书籍,他本人正在指挥着麾下官吏做事,“秘书监书籍太多,为了便于阅读,虽然分为经、史、地方、游记等类,但我发现许多书籍既是游记,又有一定的史实,若是归于某一类,不合理不说,还容易让寻找此类书籍的人错过。依我之见,游记可以细分成单纯的赞山川以咏志、山川史,这两小类。另外,太多的书籍让人不知到底有什么书籍存在,所以,我们应该编写一本专门记载书目之书,并精准的介绍书中内容,查询方式分为首字拼音、首字偏旁两种,本文则按书目首字读音放在一起,然后再以书籍年代排序。由于以前的很多书籍都有先贤所作序章,所以我给大家一个月时间来搜集,抄写。然后我们再一一排序。”

杨侗搞出来的汉语拼音、声母韵母表早已传遍天下,便是对杨侗抱以排斥态度的世家门阀也渐渐地重视了起来,所以拼音已经成为孩子们认字、识字的一种方式。

“唐王殿下,时间太紧了。”

杨侑想了想,便说道:“这样吧,我们可以让洛阳学宫的成绩优异的学子参与进来,让他们搜集抄写外传的书籍之序,到时候我们只须校正即可,这样至少一半书籍不用经手;你们则编整藏书的的序章。”

官员们欣然应命。

杨侑又说道:“前人所作之序未必精准,后人未必不如前人,为了更精准,也为了发扬学子的积极性,我们可以效仿高祖文皇帝,鼓励学子编写书籍之序,一经录用,便给予一定奖励。”

杨侗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这不就是征文大赛嘛。

众人听到笑声,纷纷望来,见到杨侗,便放下手中书籍行礼,口称:“皇兄/圣上”。

“唐王的想法非常好,你们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吧。”

“喏!”众官员知道杨侗有话对杨侑说,识趣的退了出去。

“皇兄,你怎么来了?”皇兄贸然到来,杨侑甚是欣喜。

“闲呗!”杨侗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很随意的说道:“你这征集文章的想法非常好,我认为可以扩大到各大学宫和官场中来;如果一本书,有几百篇序文参考借鉴,学子读起来省力不说,还可以在阅读正本之前就大致了解此书真谛,领悟起来就容易得多。反过来,再读序本的文章之时,许多不解之处豁然开朗。”

杨侑恍然道:“皇兄意思是说,专门为经典书籍印刷序言读本?”

“正是如此!”杨侗笑着说道:“一百个人,对《论语》有一百种解读,有的人甚至对《论语》一句话,就有一万种感悟,一旦以精悍的文章呈现出来,将会启迪到无穷无尽的人。如果人人如此,你知道对我大隋意味着什么吗?”

“百家齐放、图书屡出,堪称文坛之盛事。今之一朝,必将成为后人景仰的圣世。”杨侑很是兴奋的说道。

杨侗笑了笑,“你岳父孔尚书邀请天下儒士,整编《四书五经正义》,书成之日,便是他成圣之时。”

“这我知道!”杨侑沮丧道:“可惜小弟学问不够,不能参与此项盛会。”

“我记得以前和你说过,我们杨家有名将、有名臣、有皇帝,有诗人、有书法家、有军事家、有政治家,唯独没有教育家和圣人。你虽然不能参与到《四书五经正义》的编著之中,但有件事你做好了,孔尚书只能屈居在你之下。”

“何事?”

“我刚才听你说要整编书目,并想到用拼音和偏旁部首索引的个办法,这想法很不错!但你这书籍之纲目即便是成了,影响力也远不如《四书五经正义》。而我要你做的是编写出一部类似《说文解字》的《字典》。”

《说文解字》是汉朝许慎编著,逐字解释字体来源、释文,许慎写完之后,献给汉安帝,这是历上第一部字典。

但是由于纸张尚未兴盛,所以经过五百多年后历史的沧桑,内容早已变得残缺不全,哪怕经过文武二帝的努力,也没有搜集到完整的《说文解字》,至于传到二十一世纪的,多为宋朝版本,或是清朝注释本。

《说文解字》开创了部首查字之先河,有人将此书称之为“此前古未有之书,许君之所独创”,而后世的字典也大多采用这个方式。

如果杨侑能够用拼音和部首索引、详细解释每个字的来源、不同时代的不同写法、含义,并引入该字常用词语、成语之原义、含义,那么这种字典必将千古未有。

《字典》的编写以搜集整理、去芜存菁、排序抄录为主,量大繁琐,讲究慢工出细活,不是一时才思泉涌笔走龙蛇就所能完成。每个字的来源、形象、释义,每个词的来源、含义详解,都要进行反复推敲、左右思量,对照古书力求完美。对‘主编’的学问要求不算太高,考验的是此人的细心、耐心。而杨侑是一个安静性子,最不缺少的就是细心和耐心了。

这种流芳千秋的大好事,杨侗自然要留给自家人,一旦杨侑编撰出《字典》这种影响深远的典籍,足可让他一书成神,论起对整个民族的影响和奉献,一般明君都比不上他。

“有没有兴趣?”杨侗问道。

“小弟当然有兴趣了!”

怦然心动的杨侑感激道:“春秋鲁国大夫叔孙豹称:‘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小弟才能有限,帮不了皇兄什么,但如果《字典》在小弟手中完全,也算是‘立言’了。皇兄将流芳百世的功绩让于小弟,小弟都不知怎么表示感谢了。”

他也知道《字典》对学问的要求不算太高,朝中任何一个饱学之士都能完成,可是皇兄却把这任务交给了他,这是皇兄对他的爱护和重视。

只要《字典》编著成书,等于是给自己这一系上一道护身符。这也是时代的特色,大儒在任何朝代的地位,都是绝对超然的存在!一人立言,足以保护几代人。即便他们兄弟以后不在了,只要他这一系后人不造反,有隋一朝,他的子子孙孙便可安然无忧。

兄弟二人正聊着,便有侍卫来报:“圣上,韦仆射有要事禀报,正在同明殿候驾。”

杨侗点了点头,大概是凌敬有消息来了。

便对杨侑说道:“许慎初步完成《说文解字》之后,为了令其更加实完善,一直没有定稿,另外花费二十多年时间考证,这才有了《说文解字》。该书之所以成为不朽之杰作,正是出自他的慎重,这一点你要格外重视。”

“小弟明白的。”

“秘书监应该是天下藏书最多的地方,足够你作参考。等以后灭了唐魏,一些世家门阀收藏的孤本也会送来这里。你怎么做我不管,要人你自己去找。”

“多谢皇兄!”人家许慎是一个人单干,才花费那么多时间;而他杨侑有了杨侗这句话,可以组建一个庞大的团队,如是一来,编著《字典》所需时间大大减少了下来。

杨侗又交待了几句,快步走向同明殿。

第632章:雷霆万钧

凌敬给杨侗的鹰信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说铠甲和兵器已经收到,并说出自己下一步的行动,一般来说,杨侗对这类事情不太在意,但是凌敬作为臣子,自然要谨守人臣之道,写信给杨侗是出于最起码的尊重。

不出凌敬之意料,杨侗果真只是简单的回了他‘随机应变’四个字,这也符合杨侗一惯的作风,他认为自己远离渤海郡,不可能比凌敬更了解转轮教的情况,如果远在洛阳瞎指挥,自己劳心费神不说,还有可能好心办坏事。

就在凌敬接到鹰信不久,一直沉寂的行游天下仓库有了动静,凌敬得报,匆匆忙忙赶到了仓库对面的酒坊三楼,这间利于观察的雅室已被沈从包下半月,当他入门之后,沈从说道:“尚书,刚才有二十多名侍卫护卫一辆马车进去了,看样子是打算把货物运走。”

“马车上的是何模样?”

“那辆马车密不透风,直接开进仓库里面,自始至终都没下车。”沈从答道。

“应该是一个重要头目。”

“既然是搬运武器装备的重要头目,此人自然知道转轮教的老巢,我们干脆直接抓人,这样会不会更方便一些?”沈从的副手孙安问道。

“我们在这里监视行游天下仓库,转轮教也有可能在四周安排暗哨,要是我们抓人,这些暗哨会先一步通知老巢的人撤离。而我们的计划并没有漏洞,还是按照原计划执行为好,免得打草惊蛇,最终功败垂成。”凌敬断然拒绝。

“末将惭愧。”孙安汗颜道。

“无妨!”凌敬摇了摇头,他对沈从低声道:“去找朱熊,我们需要精准的情报。”

“末将这就前去安排,孙安,随我一起。”沈从站了起来,带着孙安匆匆离开。

两人离开酒坊,赶着一辆马车来到另外一条巷子的巷口,等了大约一个时辰,便远远的看到朱熊快步而来。

沈从的软硬兼施手段,在朱能身上起到很好作用,已经成为隋军在行游天下仓库里的内应,时刻替他们盯着那批盔甲、武器。

朱熊认识这辆马车,二话不说就坐了上来,马车随即徐徐起步,朱熊说道:“他们以运茶叶、绸缎、瓷器为掩护,利用一百二十匹驽马你们关心的货物运走,一个时辰之内就会出门。”

“往哪里走?目的地又是哪里?”

朱熊沉吟一下,答道:“过永济渠、漳水,向北方行进,具体去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沈从、孙安为之骇然,他们一直以为转轮教的老巢就在渤海境内,可如今,这批武器装备竟然往北方行走,这说明闹得轰轰烈烈转轮教只是他们掩人耳目的工具。沈从觉得自己留下朱熊一命,实在是最准确的决定。

“你这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

沈从取出一袋金币递给了他,“我给你的毒药是假的,这几天辛苦你了,我们的人会继续和你联系。”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朱熊并没有接过袋子,壮着胆子询问。

“我们是朝廷的人,奉命调查图谋造反的转轮教。”

朱熊脸都白了:“这钱我不要,只求朝廷宽赦我的罪过就行了。”

“你只是一个伙计,能有什么罪?”沈从把袋子扔到他怀里,郑重的吩咐道:“行游天下是转轮教的秘密基地,若有什么异常,你务必如实禀报,记住,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多一个人知道,你就多一分危险,知道吗?”

“小的明白。”朱熊忙不迭的点头。

“去吧。”

“小人多谢将军!”朱熊想了一想,从袋子里取走十枚金币,一言不发下了马车,快步走回。

孙安惊讶道:“这家伙居然不贪?”

“他怕天降横财,性命不何,剩下这四十枚金币,他是给我们的。”

孙安啼笑皆非:“这家伙也太小看我们了。”

“他不是小看我们,而是小人物的聪明之处,也是小人物无可奈何的处世之道,但我们身为朝廷中人,绝不能失信于一个小人物,更不能贪图这份钱财,等剿灭转轮教再给他。”沈从叹息一声,随即令道:“走吧,回酒坊。通知尚书,重新布设人手。”

……

大约一个时辰,一支由一百多匹骡马组成的商队浩浩荡荡的离开行游天下仓库,出了北门。他们的货物是茶叶、绸缎、瓷器,营造出一副去草原交易样子,骗过了关卡。

就在商队刚走不久,沈从随即率领数十名黑冰台战士远远跟随,凌敬则紧急调派人手,密切监督南皮县和盐山县的官员,然后写信给杨侗,说明情况。

杨侗接到凌敬急报,在朝中重臣建议下,向冀州、幽州各郡县发部命令,让各个哨卡对过往商队放行,保证这批货物顺利抵达目的地,防止出现意外,并且密令早在邺城枕戈达旦的内卫军行动起来,一部分秘密北上,一部分进入渤海,听从凌敬调配;确保万无一失,还密令齐郡太守贾务本接管齐郡、北海之军,随时北上渤海作战。

这是杨侗至隋以来,第一次刀子朝内的秘密行动,也是各部配合执行的一次军事行动,涉及范围包括了冀州、幽州全境和青州齐郡、北海郡。

孰料这支商队并没有走远,出城以后,沿着永济渠往东北方向行进,开到河间鲁城县不久,连夜沿着海岸线拆道向南,把货物开进了渤海盐山县境内的峡山。

这让一路追随的沈从煞是无语,兜兜转转了一圈下来,结果还是回到了渤海郡。

峡山北坡陡峭嶙峋,南坡有一道峡谷凹陷向北,故称峡山,这里山峦叠嶂,幽谷纵深,奇峰林立,山势极为峥嵘险峻。峡山峡谷之内分布三个村庄,和普通的村庄并没什么区别,当沈从亲眼目睹一包货物包破开,掉出十多把横刀的时候,确定这里便是转轮教的老巢。

但接着,这支商队又赶紧向北出发,不过眼尖的沈从发现少了一半的车辆,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率领汇合而来的内卫,在峡山以北的二十里之外,将商队一网成擒,货物之中果真没有一把横刀、一副铠甲。

接到鹰信的凌敬立刻命令黑冰台将士把南皮县、盐山县的官员一网打尽,一一核实过后,得知峡山确实是转轮教的老巢,当下调集一万内卫杀入峡山山谷,在隋军强弓硬弩之下,两千多名贼寇和五百多名倭奴损失惨重,纷纷出来投降,而所谓转轮教主的身份也被核实,此人名叫独孤汉,乃是独孤氏家将之后,对独孤氏忠心耿,因为会一手神秘莫测的幻术,而被独孤整派到渤海秘密发展,至于行游天下仓库,其实是独孤氏的产业之一,在大隋境内还有多家独孤氏的商队。

利用转轮教来发展,也是独孤整的主意,冀州战争结束以后,百姓人人思定,很难利用他们造反,唯独利用宗教信仰才能鼓动这些村夫愚妇跟随。

至于倭奴,其实并不是纯正的倭奴,而是来自一个名叫虾夷人的种族,他们原本是北海道岛上的土著居民,长得身材矮小,肤色浅黑,男子络腮胡须浓厚,妇女沿嘴边有髭状痕迹。

‘虾夷人’直译过来即是“毛人、囚俘、蕃人”的意思,连倭奴都觉得对方是“毛人、蕃人”,可想而知这得丑得何种惨绝人寰的地步。如今的倭国占了虾夷人大量地盘,又对虾夷人这种毛人、蕃人进行大肆屠杀和镇压,虾夷人对倭国人恨之入骨,说是不共戴天亦不为过。

他们早在大业年间就与商贸通达的独孤氏有生意往来,这几百名虾夷人是大隋动荡时期回不了国的人,他们被独孤整收容于江都的一个秘密庄园之中,后来听说窦建德在青州饱受倭奴荼毒,便将这些人调到独孤汉麾下。

独孤氏是不是要夺取天下,独孤汉并不知情,他得到的命令是将大隋天下搞乱即可,等到冰雪融化,他会趁隋军发动南方大战之机,在渤海郡起兵,攻占渤海郡,取得府库中的钱粮武备之后,继而打穿河间、博陵二郡,在朝廷军队兴兵清剿之前,进入恒山郡,杀死那里的守军,将继续拓宽井陉的四万多名奴隶纳入军队之中,然后席卷幽州全境,以幽州为根基夺取辽东,与突厥、高句丽等异族结盟。

得到这份口供的杨侗和大隋重臣都有毛骨悚然之感,虽不知独孤整为的到底是什么,但他之险恶用心,让大隋君臣对独孤氏恨之入骨。

独孤汉的手下不多,战力也强不到哪里去,但是那几万奴隶可都是死来死去而活下来的厉害人物,除此以外,军都陉也有三万奴隶在开拓,这七万头恶魔一旦得到释放,所造成的破坏性可想而知。同样对这伙人恨之入骨的凌敬按照杨侗命令,斩杀了所有俘虏。

……

独孤汉的造反被扼杀在萌芽状态,去除杨侗一大心病,重赏这次行动的有功之臣;尤其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冒犯玄甲军,而达到面圣目的的举报者马周,在这次科考中高中状元,被杨侗破格提拔为中书侍郎,当起了李景的副手,而花了半年时间调查的李芝则升为骁果军虎贲将军,成为执掌五千名精锐的师级主将,沈从、孙安各升两级。

剿灭了独孤汉,杨侗随即下令大规模清除转轮教残余势力,他担心还有什么教派、势力怀着与独孤整一样的恶毒之志,隐藏在大隋中枢看不到的地方,准备在大军南征之时来上一记重创,思考再三,决定暂缓南征大计,动用内卫、黑冰台、修罗卫和军方力量,对大隋进行了一场大清洗。

冀州、幽州、并州、辽东、雍州、凉州的各地郡兵、军队,统一由杨恭仁和韦云起在洛阳指挥,顺藤摸瓜的查处商行、商队、关闭店铺,抓捕不法商人,很多被敌方势力和世家门阀买通的地方官员纷纷落网,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从冀州到并州,从辽东到凉州,从河北到河北、河西,五百多家店铺被封闭,两百多名官员被抓捕,三千多名敌方间谍和被买通的人落网;至于渤海郡转轮教的佛爷、佛子、佛孙、佛徒和上千名骨干,也纷纷落网。

对于六千多名落网之徒,杨侗毫不手软,下令这些人及其家眷一律处死,这高达五万余颗人头令天下震惊,也狠狠地震撼大隋官场,让他们意识到军武起家圣武帝,心中那股铁血之风始终还在,一个个都夹起了尾巴当官办实事。

在这一次雷霆万钧的行动当中,没收黄金数万两、白银十多万两,钱财五十余万贯,各种奇珍多不胜数。

转轮教信众自愿献出的财物一律没收,还在今明两年多收他们一倍税赋,并且在当地户籍之上加上‘圣武三年随从邪教’一条,如有再犯、收回田地、贬为奴隶,以作为对他们信奉邪教的惩罚。

在杨侗看来,邪教信徒根本没有无辜之说,不值得任何人同情,对于这种人,与其去苦口婆心、磨破嘴皮的良言相劝,远不如让他们损失实实在在的钱财利益有效,只有取走部分让他们痛彻心扉钱财,才会吸取教训,不会再去信其他邪教。

这种惩处方案也随着信鹰飞往大隋各地,经过地方官员之口,传到各地百姓耳中,以让他们知道信奉邪教的后果,此之同时,没有获得朝廷‘授权牌’,即不是正规寺庙道观的政令也宣传了下去,相信各地百姓听说这一次的惩戒事件之后,再也不去那些没有‘牌照’的寺庙道观膜拜了,免得被官府以信邪教之名狠狠地收拾一通。

……

时间渐渐到了二月,隋军的战备开始进入了高/潮,这次大战,隋军以洛阳为大后方、淯阳郡为后勤重地,作为战争指挥部的后军重地淮安郡,驻扎军队二十万人,以作为前沿军队之后援,三十万石也已到位,兵甲、弓弩、盾牌、战鼓、军器等军事物资更是不计其数。

就在隋军紧锣密鼓战备之时,李渊、李密、林士弘都大为紧张,调派军队加强防御、动用民夫加固边境防线,巡逻队伍日夜巡视。

隋军重兵驻扎的淮安郡之南是李渊的舂陵、以东是李密的淮阳;顺着官道经过汉东、安陆、江夏则可攻打林士弘的九江和豫章,而且江夏还有几万水军在积极训练,林士弘不敢肯定隋军不打自己。

李渊的东、南、北三个方向都有隋军云集,他最紧张。

李密也不轻松,他的军队被淮水斩为两半不说,历阳的杜伏威还像一把锋利的匕首,顶在江都的心脏。

所以隋军目标尚未明确之时,谁也不知杨侗是打自己,还是其他两大势力。

天下气氛骤然一紧。

第633章:书圣后裔

圣武年二月,万物复苏,从南到北都进入春耕农忙时节;河南郡也不例外,百姓早已纷纷下田,进行一年一度的春耕,河南郡少见水稻;这不是说河南郡百姓没有稻种,而是老百姓很会精打细算。

由于河南郡稍微靠北,如果种上水稻,一年只有一次收成,要是种小麦和粟米,则是一年两收,他们往往会在春天种植小麦,夏粮收成再种一季粟米和大豆。两季产量叠加,怎么也比一季水稻产量高。

城外吹的依旧是从北方吹来的河风,但冰寒之中已经带着一丝丝暖意,可以让人感受到春天的气息;路边柳树已经抽枝吐蕊,萧瑟了一冬大地,涂抹上一层春色,勃勃生机满目皆是。

这天清晨,杨侗一家人在千多名玄甲军或明或暗的护卫下,低调的出了洛阳南门,门外便是一望无际的绿油油麦田,远远望去,如同波浪一般随风起伏,一群群百姓在麦田里松土、锄草。

再过几天,杨侗就会披上战甲,征战沙场,这一战不知要持续多久,要与妻儿分别多久,眼见这几天阳光明媚,便带着妻儿出城春游。

由于长孙无垢、李秀宁、卢清华和萧月仙都有了身孕,队伍走得并不快,出城以后,车队折道向西,沿着洛水行进。

年纪大一点的杨袭芳、杨蕙、杨峥各自骑着一匹小马,姐弟三人骑术不错,能够熟练的驾驭马匹,跟在父皇身边徐行,只不过杨侗的离弦箭实在太过高大,坐在马上的三小只到他们父皇的腿,违和感十足。

“父皇,小鹿比姐姐、哥哥都高了。”杨潞如她小名一般,是个好动的性子,这丫头难得出来一次,不愿和母妃坐马车,便由杨侗抱在马上,看着比她矮了很多的姐姐哥哥,小丫头得意之极。

杨袭芳、杨蕙、杨峥小心翼翼的控制着马匹,没空理她,这让小丫头觉得很无趣。转而向父皇开问:“父皇,为何太阳是红色的,月亮又是白色的?”

“这个嘛……”杨侗被问住了。

“因为月亮之上,只有冰雪,所以看起来是白色的;太阳之上,全是大火,所以它是红色。”年纪最大,骑术最好的杨袭芳迫不及待的展示着她的知识。

小杨潞睁大眼睛,抬头看向了揉着下巴的父皇:“父皇,是不是呀?”

“正,正是!”

杨袭芳得到父皇认同,大喜过望:“我乱说的,竟然也对了。”

杨侗:“……”

小杨潞认真的想了想:“父皇、姐姐,我不喜欢太阳,我还是喜欢月亮。”

“为什么呢?”

“太阳热乎乎的,只看它一眼,眼睛就流泪,还是月亮好,还能变成月牙儿,和母后的眼睛一样,好漂亮。”马车内的卫凤舞听到杨潞稚嫩的声音,眼睛变成了月牙儿。

“嗯,所以小鹿看到火,就不能用手去碰,不然会把小手烧得焦。”

“就像母妃烤的羊腿一样黑吗?”稚嫩的声音中,充满了嫌弃的感情。

“……”车上的李秀宁脸都黑了。

杨侗说道:“像黑炭一样。”

杨潞小手一缩,藏进了怀里,仰着小脸儿看着父皇:“小鹿最听话了,从来不碰火。”

杨潞生于大业元年,此时刚有两岁多一点,正处于凡是都要问个为什么的时候。

杨侗夸奖道:“小鹿最乖,也是最聪明的孩子。”

杨潞开心的在父皇怀抱里扭扭小身子,眯着漂亮的大眼睛高兴地咯咯笑。

“父皇,为什么姐姐和哥哥们都可以上学?我为什么不能?”

“因为姐姐和哥哥们长大了,他们要读书练武,所以要去弘文馆、要去军营,跟先生和将军们学习。你要多吃饭、多吃菜,才能长得和姐姐哥哥们一样高,才可以读书练武。”杨侗颇有一种有子女万事足的感觉。

杨潞摸着自己的肚皮,小脸都皱成一团,为难之极的说道:“可是小鹿的肚子好小,吃不下那么多。姐姐和哥哥的肚子又高又大,才能吃得了那么多。”

杨侗微笑道:“那小鹿先从洗手帕、穿衣服开始学啊。姐姐和哥哥他们都是自己洗手帕、洗脸、穿衣的。”

杨潞的小身子偏了偏,让过父皇的身子,对着马上转头,对着后面的大马车说道:“母妃,小鹿明天要自己穿衣、洗脸,不准你帮我。”

李秀宁轻声笑道:“好啊,明天母妃教小鹿穿衣、洗脸,小鹿这么聪明,很快就能学会。”

杨潞欢呼道:“明天自己穿衣、洗脸啦。”

这时,杨侗看到了远处的麦田边有一大群人在观看什么,为首之人似乎是京兆尹骨彦。

“我们过去看看。”杨侗说完,便调转马头向人群奔去,众人护卫着杨侗的家眷,跟着他转道前往田边,

骨彦是原京兆郡丞骨仪之子,父亲和卫玄、阴世师战死于大兴城外,而他和阴明月、阴弘智因为卫玄一席话,逃过一劫,到了邺城之后,一步一个脚印的从县令开始做起,多次贫寒的边郡担任郡守,总能将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他精通律法,秉性刚鲠,励志守常,介然独立,颇有乃父之风,如今晋升为京兆尹,职位相当于后世的首都市长,直接受皇帝管辖。

隋朝素来就有“不经州县,无以入台阁”的规矩,他从地方一步步上来,也算是慢慢的接近中枢了,而那个还为老妹终身大事发愁的阴弘智比他这个义兄慢了几步。

自古以来就有‘民以食为天’这种观念,所以农业历来是各级官员最为关注的头等大事,只有农业平稳丰收,地方粮价才能稳定,才能保证朝廷的税赋收入;只有笼络民心和税赋上缴及时,才能被朝廷青睐,获得升迁机遇。所以地方官员十分重视农业,每到春耕秋收,都能在田间地头看到他们的身影。骨彦也不例外,尤其是在天子脚下,做好一件事很难得到认可,一旦办了件坏事,皇帝在眨眼之间就能知道,赴任之后,骨彦都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偏差。

他正坐在田梗上和百余名农民聊农业之事,这时,一名随从急声道:“使君,圣上来了。”

骨彦扭头一看,果真看到一队骑兵从田埂过来,为首之人正是圣武帝,怀中还抱着一个精致如陶瓷娃娃的小丫头,吓得他连忙起身迎驾。

“微臣参见圣上!”

杨侗翻身下马,问道:“骨卿在劝农吗?”

骨彦摇了摇头,道:“去年冬天连续下了将近一个月的大雪,一开春,百姓们都拼命耕田,大家都说今年会是一个好年景,所以根本不需要微臣劝说。”

杨侗看到田边有块界牌,又问道:“这块地是谁的?”

“回圣上,这块地是小老儿的。”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战战兢兢的上前行礼:“草民,拜见圣上。”

周围的百余名农民亦都纷纷行礼,望着胆战心惊的一众百姓,杨侗温和的说道:“大家不必紧张,朕路过这里,看到人多,便过来看看。”

这时,杨袭芳、杨蕙、杨峥也骑着小马走了过来,杨侗将他们一一抱下马来,骨彦连忙高声道:“这是大隋太子和公主殿下,大家也该行礼才对。”

百余名农民一阵骚动,又纷纷行礼。

“不必多礼!”

待到众人安静下来,杨侗才问土地主人“老丈家里分到多少土地?”

“草民家有八十亩永业田,露田八十亩,还有二十亩公租田。”

永业田是指传给子孙后代的土地,而露田是人死后要交还官府;公租田则是租给百姓耕种的官田,由于百姓大量死在战争之中,身为重灾区的河北、中原几乎是十室九空,剩余的良田荒废了实在太可惜,便以官府的名义租给了有劳力、有能力的家庭耕种,和其他田地征收一样的税赋,等到人口爆涨,便拿收回的露田和官田分给新增人口。这名老人能够在帝都分到一百六十亩土地,已经高得令人意外了。

旁边邓皓笑着解释道:“他这里有四十亩是军田,马老丈的两个儿子都从军了。”

杨侗这才恍然,问向杨峥:“说到这里,峥儿想到了什么?”

杨峥道:“老爷爷的两个儿子都从军了,谁来给他种田?老爷爷忙得过来吗?”

杨峥话引来一片善意的笑声。

骨彦竖起大拇指赞道:“太子殿下果真是聪明过人,一下子就问到关键之处。朝廷为了解除将士们的后顾之忧,专门规定家中没有劳力的军户,由地方官府解决劳力问题,像马老丈的两个儿子都从军了,地方官府就要组织当地百姓帮他耕田,使我大隋军人没有后顾之忧的为国作战,这叫拥军戴属,乃是圣上入主冀州之时所创。”

“还是父皇最厉害。”杨潞仰起精雕玉琢一般秀美可爱的小脸儿,崇拜的看向了父皇,奶声奶气的说道:“爷爷伯伯,你们说是不是?”

“是!”

“哈哈,小公主真可爱。”

杨潞更得意了,凑过小嘴儿在父皇脸颊上亲了一口。

人群里的哄笑生更大了,大家都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天家小公主。

杨侗又和众人聊了片刻,听取众人意见,大家说来说去,其实关心的就只是赋税问题。

“从古自今,每到战争结束,一般都会轻徭薄赋,与民休养生息,我大隋王朝也不例外,等到天下重新一统,至少有一半的军队解甲归田,一旦没有军费负担,朝廷的开支只是官员、常备军的俸禄,以及囤积一定数量的储备粮和钱财,以免战争突然爆发时,国库却拿不出供应军队作战的钱粮,大家都是经历战乱的人,应该知道军队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所以,一定数量的军队,我们必须得保留。”

“圣上说得是!”马老丈恭恭敬敬的说道:“草民祖籍马邑,太明白军队的重要了,你们不知道,突厥有多么的凶残,若非我大隋军队强大,他们早就打到太原了。我儿子说,没有强大的军队,国将不国。”

“马老丈为我大隋教出两名强兵悍卒,您真不了起。”杨侗竖指称赞。

“不敢不敢,这是身为大隋子民应有的觉悟。”马老丈满脸红光,那飘飘然的骄傲模样,引起其实农民艳羡不已。

杨侗忍不住哈哈大笑,“老丈这觉悟不错,以后在村子里多多宣传爱国思想,让下一步从小就有一颗精忠报国的赤诚之心。”

“回圣上,草民平时就是这么教的。”

“听您口气,应该认识不少字吧。”

“不瞒圣上,草民在村里当一名启蒙教师。”

杨侗笑着问道:“您都教什么了?”

“教孩子们圣上写的《三字经》,还有《千字文》,不过孩子们更喜欢《三字经》。”

“这又为何?”

“简单又好学,还有很多教人向善的故事,孩子们都喜欢。”

“我也喜欢。”杨潞向父皇大表忠诚。

拘束渐去的百姓们又是一阵大笑。

说笑过后,杨侗言归正传,道:“诸位,等到天下统一,轻徭薄赋、鼓励生育是肯定的,具体减少多少税赋、什么时候减,朕现在也不好说,但大方向是一定的。总之一句话,就是比现在只少不多。”

众人大喜,纷纷拜谢:“圣上仁慈。”

又说一番鼓励的话,杨侗便带着一家人重新出发。

…………

杨侗并没有走得太远,他将踏青之地安排在洛阳以西的会通苑外围,这里分布大片森林,人烟稀少,鸟兽众多,此时天已经大亮,朝霞照在远处山峦丛林,俨如染上一层瑰丽色彩,数里外的谷水河波光粼粼,如一条玉带环绕森林。

森林和河流之间,是一块平坦的草地,很适合放风筝。

杨侗本以为只有自己一家人,孰料还有人比他们还早,不过这些人可不是什么百姓老百姓,杨侗看到的大多是大多是鲜衣怒马,锦衣华丽的富贵之士。

不过想想也是,眼下正值农忙之时,百姓哪有这个闲心?但是对于富贵人家来说,这种春光明媚的天气,是附庸风雅、交流文学和饮酒作乐的好日子。

一眼望去,只见沿江数里的岸边,聚集了大大小小数十拨文人雅客。

这时,负责寻找地方的李芝飞马而来,远远的行礼道:“末将参见圣上。”

“这是怎么回事?都是些什么人?”杨侗不高兴的望着李芝。

“回圣上!”李芝苦笑道:“一部分是带着家眷出游的朝中文武,这些人,大多要参与南征之战的人;另一部分则是洛阳学宫的学子,今天正好是他们的假期。没有圣上之令,末将不敢擅自赶人。”

杨侗冷峻的脸色为之一缓。

这些文武也和自己怀着同样心思,不知战争何时结束,所以抽空带着妻儿到郊外游玩,享受一下战前的天伦之乐。至于那些学子,目的就更单纯了,春光大好,出来玩很正常。

“文武都有谁?”

“武将有罗士信大将军、牛进达大将军、裴行俨大将军、尉迟大将军、薛万彻大将军、程咬金将军等等,文官有唐王殿下、房尚书、杜尚书……大家先后赶到,应该是都瞄上了这里的。”

杨侗为之一乐,李芝念到的名字,大多是要跟自己出征的人,至于杨侑,他长得和自己有五分相似,他则会穿上自己的铠甲,带着大队人马和大旗前往南阳与杨善会汇合,让李渊以为自己到了南阳,准备猛攻李唐。

“他们知道朕要来吗?”

李芝点头道:“他们看到末将,就全都知道了,将军们现在已经带着随从入山打猎,而诸位使君则在准备水滨宴会。”

水滨宴会,即是流觞曲水,饮酒时,将酒杯置于盘中,然后放下水里,酒杯随水流而动,到了谁面前就要饮酒做诗。

这本是三月三上巳节的一种传统习俗,“曲水流觞”主要有两大作用,一是欢庆和娱乐,二是祈福免灾。后来发展成文人墨客诗酒唱酬的一种雅事,只要兴之所致,即可呼朋唤友来这一出。

杨侗不禁想到王羲之的那名传千秋的《兰亭集序》,不禁轻声念道:“‘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这些古代节日,论及玩法,远比后世有趣多!”

“对了圣上,房杜二位尚书,正和一僧一俗叙话,僧人叫做智永,那名文士是虞世基的弟弟虞世南,据说他们两人都是书法名家。他们刚说起了《兰亭集序》。”李芝是李景的孙子,家学渊博,有一定的文化水平,知道大名鼎鼎的《兰亭集序》。

“智永是书圣王羲之七世孙,第五子王徽之后代。如果你只是把他看作是王羲之的后人,那就大错特错了。据说智永的书法也是当世一绝,或许他比不上王羲之、王献之,这名动天下的二王,但在当世胜过他的人或许没有一人,即便是书法名家虞世基、虞世南两兄弟都是智永徒弟。”

“这么厉害啊。”

“你说呢?”杨侗心头一片热切,也不知智永有没有带来那副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他虽不想据为己有,但如果能够看上一遍真迹,也算是大饱眼福了。

怀里的杨潞听到两人对话,好奇的询问道:“父皇,你们再说什么呢?”

杨侗笑了笑:“没什么,小鹿,喜欢纸鸢吗?”

杨潞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兴奋道:“喜欢,待会父皇要教小鹿放纸鸢,我还没放过呢!”

“好!”杨侗点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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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4章:投其所好纳贤良

洛阳城外草地上,一只只形状各异的纸鸢已经飞上了天空,杨侗的子女和官僚子弟们拉着风筝线在草地上欢快的奔跑着,李芝则带着数百名玄甲军将士,圈下了一块大大的草地。

卫凤舞她们姐妹则和贵妇千金聚在了一起,虽说不是一家人独处,但是人多也有人多的热闹,她们倒也没有什么遗憾。

安排好家眷,杨侗才走向了在河畔之边默默等候的诸位重臣。

“微臣参见圣上!”

“臣弟参见皇兄!”

水渠边,杨侑、房玄龄、杜如晦、岑文本、马周等人见到杨侗到来,纷纷拱手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人太多了,杨侗也不好一一去扶,便右手虚抬,示意众人起身,笑着说道:“我的性格大家都很了解,把朝堂那一套带到郊游就不好玩了。都坐下吧。”

听杨侗都以‘我’自称了,深知杨侗为人的,也都纷纷坐了下来。

“罪臣虞世南拜见圣上。”

虞世南字伯施,乃是虞世基的亲弟。但兄弟二人有着天囊之别,虞世基生活豪奢、欺上瞒下、鬻官卖狱、为非作歹,妻子穿衣都模仿王侯之家,虞世南虽同他们住在一起,却清贫节俭,不改变自己的性情,以德行、忠直、博学、文词、书翰五绝扬名。他被杨广授职秘书郎,后升为起居舍人。与虞绰、庾自直共撰《长洲玉镜》。

江都之变后,虞世南和大业帝的官员被迫和宇文化及北上,其他人接受宇文化及的官职,可他没有,等到宇文化及兵败身亡,又落入了李密之手,同样没有接受对方的官职,待到李密南下,他便去了云门寺,和智永研究书法。

杨侗见他形销骨立、两鬓斑白,衣服单薄陈旧,显得十分落魄,心中不由生起几分怜悯之情,叹息道:“往事无须再提,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其实不管是宇文述也好,苏威、裴矩、虞世基也罢,这些人不能以‘奸臣’以概之。他们在不同时期,不同环境,扮演着不同的角度,杨广贤明的时候,个个是良臣干吏,而他开始消沉了,这些人为了自保,只能顺着杨广的意来办事,说到底,这些人之所以变成‘奸臣’,关键在于杨广。

而这虞世南始终没有没有干过一件坏事,又没有授受贼官,杨侗又有什么理由去为难人家?

“朝廷打算排除四书五经的家法师说等等门户之见,于众多学说、释义中择优而定一尊,结束自西汉以来的各种纷争,摒弃南学与北学地域之见,兼容百氏之长、融合南北之优,然此书规模浩大,非一人一力可以为之。若是此书能够完成,将是经学从纷争到统一的演变过程。虞卿通晓古代文献,朕希望你能参与进来,与诸多大儒完善这些宏伟的工程。”

儒学自汉以来,便形成众多流派,当时《诗》分齐、鲁、韩三家,《书》分欧阳、大小夏侯;《礼》有《仪礼》、《礼记》,其中《礼记》分大小戴;《易》分为施、孟、梁邱、京四派;《春秋》既分公羊、梁谷二传,而公羊又有颜、严之学。这些分歧被称之为“师法”。

后来各个‘师法’因为优秀学子吸收各异,又分出以为名学子为首的“家法”,这就跟华山剑气二宗之分一样,吸收不同,自然以不同的主张。‘家法’之后再分各种学说。这就树干分枝、枝又分枝、枝叶繁茂,远离根本、经义难明。

这种纷纷扰扰之说,在天下分裂之时,倒还能够容忍,但是天下统一之后,特别是大隋王朝设立了县学、郡学、太学以养士和开设明经、进士科取才以后,没有统一的标准答案。

隋文帝曾经下令国子学生考试,准备择优录用,可结果是“自正朔不一将三百年,师训纷给无所取正。”众阅卷考官众说纷纭,无法评出考生的水平高低。而现在科举兴盛,众多寒士得到晋升机会,但经学的答案有千千万万种释义,给经学考试带来极大难度。

作为孔圣后人,孔颖达打算编撰《四书五经正义》之初衷,便是源于此。

虞世南是个儒道圣手,又没什么恶迹,现如今自己送上门来,杨侗自然要将之纳入编撰《四书五经正义》的体系中来。

虞世南有些意动了,这不仅是名利双收之事,还很符合他的毕生所学。

“虞卿以前是秘书郎,我现在也任命你为秘书郎,这也算是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了。另外,宫中有很多古代书法名家真迹,朕打算将这些真迹拓写一份,然后印制成册,让更多的书法爱好者学习参考。虞卿乃是当代书法名家,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这件事情了,你觉得如何?”

“微臣多谢圣上圣恩。”虞世南不再犹豫,向杨侗深深行一礼,接下了这个任命。

房玄龄、杜如晦相顾一笑,他二人其实也有推荐虞世南之心,两人和杨侗一样,也是看中虞世南博通古今经学的才华,只是还没开口,杨侗便已经拉拢到手。

这也是大隋无奈之处,由于世家门阀掌控了太多、太久的知识,稍微有点成就的儒道高手都是世家门阀的人,大隋王朝又不录用这类人,单凭孔颖达等寥寥几人,什么时候《四书五经正义》这套鸿篇巨著?所以现在是能拉到一个是一个。除了虞世南之外,已经拉到了一个李百药。

那个老家伙隋朝内史令李德林之子,也是一个精通经史的厉害人物,早在文帝时期,李百药发挥自己的才学,奉诏参与修《五礼》,定律令,撰写《阴阳书》,作奏议文表。到了乱世之时,被杜伏威收揽入麾下,如今也入朝当了一名秘书郎,加入到孔颖达编撰《四书五经正义》队伍。

智永是一个十分儒雅的老和尚,不过他的行头和杨侗以往见到的和尚不同,整个人异常削瘦,身上的僧袍已经订满了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都看不到本来的色泽,有几分苦行僧的样子。

见到杨侗看来,智永行礼道:“出家人智永参见圣上。”

“大师不必多礼。”杨侗玩笑道,“大师此来,不会是问责的吧?”

“自然不是!”智永摇了摇头,感慨道:“以前学习佛教的时候,老夫就觉得佛门弟子不对了,发现佛学在向一个怪异的方向发展,而且很多寺庙,连佛的根本都没了,老夫一直在想究竟是哪里错了,也一直在跟人研究,如何才能将佛学拉回正道之上。”

“最开始,老夫跟大多数人一样,对圣上的限制之举很是愤慨,可是看到百姓群体声讨佛家之时,却忽然发现,佛家丢掉的东西似乎又回来了!”

“佛家丢掉了什么?灵魂!佛学原本是一门导人向善的学问,但渐渐地,佛祖变成了一些贪婪之辈用来敛财的工具;教义本来是讲究做人的道理,渐渐地变成心怀鬼胎之人招揽死士的工具……当佛家子弟与儒道相争之时,实际上是在争权夺利,这已经违背出世的初衷,灵魂也在那时候开始丢了。”

“圣上虽然对佛教设置了重重制度,但细思之下,您这些制度遇到真正僧人的时候,形同于无。这对佛教而言,其实是好事,能够让它回归本质。”在智永看来,高僧就是应该超然脱俗、四大皆空,朝廷设下的框框条条对于真正高僧来说有如同无。但他却不知道,真正的高僧在这世上是何其之少?

“大师能这么想,我很欣慰。”杨侗笑了起来。

“老夫此次入京,其实是来找圣上的。”

“大师请明言。”

“老夫一生喜好书法,但老夫模仿先祖书贴,一练就是大半辈子,虽然小有成就,却已经陷入了先祖之迷障,再也跳不出来了。套用俗世之说,可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杨侗默默点头,他记得智永的字在史上褒贬不一,但他无疑是一代书法名家,继承了先祖王羲之、王献之的风格,所写书法非常精美。然而这一切,也让他永无可翻身之地。

只因模仿始终是模仿,智永的字即便写得再像王羲之、王献之也没有自己的灵魂、思想,而书法之精髓在于模仿前人、超越前人,集他人长成就自己。比如说眼前的虞世南,他的书法就是学自于智永,精通王羲之、王献之的笔法,但他却能够自成一脉,写出了自己的风格。

而智永呢?他却在漫长的临摹中失去了自我,故而苏轼评价智永书法时,便说“骨气深稳,体兼众妙,精能之至,返造疏淡。”这话是说智永的字虽然写得妙不可言,但循规蹈矩,并无奇态。通过智永这一番话,他明显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时至今日,想要更改似乎已经不再可能了。

“我听说王右军的书法承自卫夫人?”

“说起来还有一段很长的渊源!”智永想了一想,说道:“简单来说,先祖的书法承自汉之蔡邕,他传与崔瑗及女文姬,文姬传于钟繇,卫夫人十分喜好钟繇的楷书,时常加以练习,大有长进,被后人目之为钟氏弟子,将其作为钟氏传人,卫夫人后来传于先祖羲之,之后,王家代代相传。”

“宫中倒是收藏了很多前人字画,蔡邕、钟繇、卫夫人的真迹,宫中好像都有,如果一代代的溯本求源,或许对大师有所帮助。但您也知道,这些孤本乃是我族瑰宝,再加上年代太过久远,若是搬来搬去,很容易弄坏,如果这样,必将是书法界的损失;若是大师有兴致,可以到秘书监观摩、拓写。”

“如此,老夫就打扰圣上了!”智永也没有客气。

杨侗笑道:“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只有书法名家才懂得如何更好的管理和保养前人真迹;您是书法名家,对于前人真迹之爱护,远超自己的性命,如果都能一一保养,那些真迹流传的时间会更久。说起来,朕还要感谢您呢。”

杨侗对于书法真迹的重视,令虞世南、智永肃然起敬,智永又说道:“老夫听闻圣上亦是一代书法名家,所写之字气概凛然,端庄雄伟,自成一家,且深有帝王气魄,不知能否让老夫饱览一二?”

“哈哈,您说笑了!”杨侗笑着摇头,“我的字不过是取了巧而已,哪有什么自成一家之说?大师若是不嫌弃,大可观看便是,至于什么书法名家,这可真不敢当。”

“圣上谦虚了。您的诗词文章,老夫多有拜读,每一首、每一篇都不朽之杰作,更难得是的风格百变,为我大隋诗文开创了多个流派,‘皇帝中的文人,文人中的皇帝’,圣上名符其实,当之无愧。”

中华诗坛起初是刚劲质朴之作,然而到了后来,绮丽空洞的南朝宫体诗盛行于世,再加上杨广也喜欢这种浮艳华靡的诗风,致使绮错婉媚、无魂无骨的诗独霸天下,诗风讲究形式和技巧,追求辞藻华美,但内容和题材狭窄不说,还充满了雕刻之气,诗风骨气都尽、刚健不再。

然而‘杨侗的诗词文赋’别树一帜!

‘他的诗作’极少出现堆砌辞藻、追求华美之形,往往以朴素浅白的文辞,铺显雄阔画卷,比如‘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这句,看似浅白直叙,却偏偏气势雄伟、大气磅礴,英雄气概直冲霄汉。所以天下文人说写出此诗的人是‘皇帝中的文人,文人中的皇帝’真不是吹捧。

杨侗是自家明白自家事,虽然是他抄出来的,但他不想多提这种问题。

恰在这时,一伙高谈阔论的洛阳学宫学子引起了打断了大家的对话,由于大家都在河畔,所以听得十分清楚。这也为杨侗解了围,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些真正的文人跟他谈诗论书法,他真答不上来。

第635章:上阵父子兵

“陆兄,先前酒杯停在你的面前,你是谈文作诗还是作赋?”谷水河畔,一伙学子纷纷起吼。

杨侗瞧见这名‘陆兄’的面貌,登时为之一呆,此人长得英俊潇洒,白嫩的皮肤跟纯牛奶一样,杨侗的第一个念头是怀疑对方女扮男装,但仔细一看,才发现有明显喉结,胸口也是平平的。

看其衣着,更像是女的,让他有一种遇到‘林平之’、‘东方不败’的感觉。

怎么说呢

简直就是古代的伪娘、娘炮。

在古代一种畸形审美观:男女着装以“阴阳颠倒”为美,女子时常女扮男装,而男人则“为妇人之饰”,尤其是一些名流,还用粉脂、唇膏等等女用化妆品。

这种畸形审美观,在南朝以为最;到了大隋立国,以汉人自诩的‘杂胡’,为了与‘纯正’汉人接轨,竞相仿效南朝风俗,宫体诗是一种文化上的吸收,而男人做美容、化女妆、以香熏衣、头戴簪花美饰。

到了大隋乱世,处于权力金字塔之顶的世家门阀依然如故,倒是大隋这一边,严禁“小白脸”为美之风气,搞成这种人模鬼样的人,不能上郡县之学、不能上四大学宫,也不能参与科考,再加上杨侗的大隋是以苦哈哈的一群人为主,所以这种畸形审美观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今看到这个姓陆的,不说杨侗觉得恶心,房玄龄、杜如晦等等大隋人也觉得标新立异,纷纷侧目。而且在他身边,还有几个这种打扮的人,看样子,应该是从伪唐或是从伪魏偷渡过来的‘外国人’。

但这个姓陆的,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沾沾自喜的伸手拿起水渠中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取出一条丝帕,‘优雅’的擦了擦嘴边并不存在的酒渍,微微笑着说道:“我还是谈文吧,做赋不甚擅长!”

一名花枝招展的男子哈哈大笑道:“不知陆兄今日要为我们带来什么新颖独到之见解?还请快快道来!”

杨侗听了此话,看向一旁的房玄龄,失笑道:“这家伙应该是姓陆的托儿,目的是扬姓陆的名气,我倒要看他有何本事。”

“这几名少年老夫都认识。”一旁的智永笑着说道:“陆姓少年乃是江南陆家子弟,名叫陆爽;刚刚说话这位少年则是顾家嫡子,顾城,另外几个分别是苏家苏卓、徐家徐宏、谢家谢雍……这群少年在江南创办一个鹿鸣诗苑,取自《诗经》中‘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意在向江南才子发出邀请,希望所有人都能加入到诗苑中来。而这几名少年,正是这诗苑创始人。由于老夫在江南略有名气,他们便登门求字,老夫也觉得这是好事,便为他们题写诗苑牌匾。他们来洛阳,应该是想扬名中原,为日后出仕做准备。”

在科举制大兴之前,都是地方官员向朝廷举荐人才,虽然大多是世家门阀子弟,可也首先问德,其次问才。

不然,谢安为什么要养望呢?

对于这个世家子弟而言,只要有了足够名望,就能让天下士子追捧,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有了足够的名望和人气再出山,便能击败很多竞争对手。比如说‘伏龙凤雏二人得一可安天下’,便是最典型、最成功的人才营销手段,诸葛亮、庞统还没学成出山,他们的名气便已传遍荆襄,在他们背后,有一个影响巨大的营销团队帮他们炒作名气,这个团队,便是枝繁叶茂的荆州世家。

谢安也是如此,他有了足够的名望,一出山就是身居高位,别人不但没有嫌言碎语,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之事。所以两汉魏晋南北朝时期,那些入仕的人首先要有一定名望。

名头大,另人不敢小瞧你;名头大,你能得到高位。反之,如果你名头小,或是没有名气,那你即便有惊天之才,也只能从小吏做起,甚至一辈子都没有出头机会。

世家拥有庞大的宣传体系,可以为自家子弟美名远播,寒门就没有这样的条件了。

后台不够硬,那该怎么办?往往只能皓首穷经,等到成为声望极隆的当代大儒的时候,别说是世家子弟,就是朝廷也得给几分面子。可是又有几人能耐得住寂寞,蹉跎光阴这么久呢?

而且寒士的背后没有世家站脚,想要踏入仕途、并且得到升迁简直难如登天。这主要原因自然世家占据了大部分政治资源的,寒士想要有进阶机会,得看世家门阀赏不赏识。

西魏以来的关陇权贵为何这么厉害?正是这个用人制度,这些关陇贵族自己身为贵族高官,将来死后又能把爵位传袭给子孙,同时,又可以通过门荫制度,让家族子弟轻松入仕。这就能够让家族世世传承爵位,代代当官。

关陇贵族对政治资源的垄断,让当初的关东士族、南方士族羡慕万分。

但是隋朝则不一样了,当文帝提出科举概念、武帝全面推行的时候,意味着任何人都要通过考试才得以授予官职,这不就是动了贵族们的奶酪吗?

而且国家官职就这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若是让科举出身的寒士占了一部分职位,那贵族们能够得到的自然就少了。

本来呢,以诗文传家的士族是科举的受益者,但他们也跟着反对,理由是科考不论出身,只要有才学都可能参与考试,考过了就能录取。

士族自然也不肯干了,以前的寒士始终被士族压制着的,学术一直垄断在士族手里,谁当皇帝,都用和他们士族共治天下。

但不论出身的科举的出现,则意味着被他们死死压制近千年的寒士,立即就能翻身做主,将士族反制得死死的。虽说寒士大多不如世家子弟学识渊博,但寒士是一个庞大的体系,一万、十万个人当中,总会有几个天才,万里挑一的人,足以将世家子弟击败。

正因如此,科举的提出并执行,实则是触动到朝廷贵族官僚阶层、和士族集团的利益。正所谓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你老杨一家子,触动了天下世家门阀、天下士族的根本利益,不让人家安安心心的当官赚钱,能不反你才有鬼了。

但是现在这此花枝招展的江南学子似乎还不明白大隋是什么样的大隋,居然还在延续过时了的老路。

当然不能怪他们,这时代交通不便、通讯不发达,再加战乱,导致南北双方中断正常的交流,他们不知道大隋的政策也情有可原。倒是不知这几个江南学子有什么水平。

水渠边,一干学子也在纷纷催促陆爽,显然都喜欢听陆爽谈文论道。

陆爽心中非常得意,开始侃侃而谈的说道:“这几日,我与姨父谈论《孙子兵法·始计篇》,略有心得,便与诸位讲一讲!”

“不知令姨父是哪位大儒?”不知顾城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反正他是问了。

“我姨父是大理寺卿郑仁基、郑使君。”陆爽淡然的说道。

众人为之惊叹。

但是这些学子似乎没有多大兴致,他们是文士,都喜欢舞文弄墨、谈论风月,对于兵法之道却知之甚少。只有那些大志向、大胸襟的人,才会专研兵法,精修文武。

然而陆爽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开始讲解了起来:“始计篇指的是开战之前,要从五个方面分析敌我双方的形式,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这道指的是战争是否得到百姓支持,有没有出兵理由,如果百姓与君主想法一致,就能与君主同生死、共患难,毫无二心;也就是说只要战争立足于道义之上,那么军队就会无往而不利,所向披靡。

‘天’指的是春夏秋冬,严寒酷暑等气候规则。兵马作战,大多是选择在春秋两季作战,追求的就是这天时。‘地’指的是行程远近、地势是险峻还是平坦,比如说辽东,它是苦寒之地,兵马中原攻伐辽东,路程千余里,当军队抵达之际,已是人困马乏,这对于作战就非常不利。又如巴蜀,有险关无数,易守难攻,进攻一方便非常困难。在出兵之前必须得考虑地利因素,若地势不利己方,要想战胜敌人,就非常困难了。

‘将’说的是统兵将领是否具备智、信、仁、勇、严这五种品质。如圣武帝信义、仁爱军士、严肃军纪,罗大将军、秦大将军等人勇冠天下,又有诸多智者出谋划策,所以大隋君臣具备这五种品质,哪怕李唐倾国之兵,也不能动大隋分毫。”

听他说到这儿,房玄龄、杜如晦不禁以古怪的目光看向了杨侗,他们见过杨侗练兵,在训练骁果军、玄甲军、修罗卫、罗刹卫的时候,不分男女,全都是往死里整,尤其是房玄龄更是目睹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杨侗罚跑了二十里,这叫仁爱军士?

“最后这法,指的是军队编制,比如瓦岗时期的魏国兵马,就是由各位大将校掌控的私人部曲,平时没有统一训练,各支兵马战力,取决于他们的主将。因此瓦岗时期的魏军战力良莠不齐,也是利益于李密,才能指挥这支良莠不齐的大军。”

“诸位,在开战之前,便要考虑哪一方君主英明有道、哪一方将领有才能、哪一方占据的天时地利更多、哪一方兵马强大和赏罚更好。若某一方在这几个方面全都占据了优势,那么征战的话,定会无往而不利!而敌人是否强大,也可以从这几个方面来分析,两相对比,就能知道战争的结果了。”

陆爽说完,对众人拱手一礼,风度翩翩的说道:“在下学习兵书不久,些许浅见,还请诸君指正!”

顾城大笑道:“想不到陆兄研读孙子兵法不久,便有如此见解,想必用不了几年时间,天下之间,便会多出一个堪比秦大将军的良将。”

来自江南的这些花枝招展的学子,纷纷出言夸赞。江南学子大多生活在承平之中,不像战争不断的北方人,所以他们素来注重文道,对兵法了解甚少,陆爽说的又是《孙子兵法·始计篇》的精髓,乃是用兵大道,这些没听过、没研究过的人,自然觉得非常好。

不过衣着朴素的洛阳学宫学子,却没有出声夸赞,他们虽然脸带礼貌性的笑容,但要么低头数蚂蚁、要么仰首望天,都懒得多看陆爽一眼。

大隋子民的心目中,杨侗是当之无愧的大隋第一军神战神,排在他后面的名帅,不是燃烧自己成全他人的李靖,而是先后屠掉颉利四十万大军的秦琼。拿这么一个娘娘腔去和大隋第二战神、天下第一武将比,他们不仅觉得倒胃口,还想揍人,这简直就是玷污了他们心目中的神圣了嘛。

“哪里哪里!顾兄过奖了,小弟愧不敢当。”陆爽连连谦虚,但脸上笑容不曾散去,显然被人夸得有些得意忘形。

杨侗等人听得很是没意思,若非水槽都挖好了,真想换个地方,远离这些纸上谈兵之人,然而不懂兵法的智永却起了照顾南方人之心,笑问道:“圣上乃是大隋第一帅,不知此子说得如何?”

杨侗不答,而是轻轻抚摸着杨峥的头,问道:“儿子,你觉得这名学子得说得如何?”

杨峥放了一会儿纸鸢,就跑来找父皇,从头到尾都听到了,现在一听父皇问话,便毫不犹豫的答道:“夸夸其谈、纸上谈兵。”

这时候,正处于一种尴尬的死寂之中,杨峥清脆的童音极具洞穿力,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这伙士子纷纷看往了这边,好在智永背对着,他们只看到一个光头,倒也没有蜂涌上前膜拜,一个二个都将目光盯在杨侗父子身上。

陆爽奉家族之命,以讨教为名前来洛阳,目的正是为了扬名,他能代表家族‘北伐’,说明他的文化素养在家庭之中处于出类拔萃的地步,而且他代表的是江东陆家的颜面,可见其品质涵养也不错,否则丢的就是陆家的脸了;他虽然自视甚高,但也不至于生一个孩子的气,只以为受父亲蛊惑,才说了这种话。更何况对方到来之时,有几百名随从跟随,有这种身份的人,绝不是他惹得起的,所以态度放得很端正。向杨侗行了一礼道:“公子以为在下说的如何?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斧正。”

杨侗明白他的意思,呵呵一笑,拱手说道:“这话是我儿子自己说的,可不是我教他,你找错人了。”

听了这话,陆爽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停滞了下来,众多学子纷纷将目光从杨侗身上移到了杨峥身上。

纸上谈兵的意思谁都知道,而这个小孩子却用‘纸上谈兵’来形容先陆爽,岂不是将他比作只会纸上谈兵,却没有真才实学的赵括吗?

如果说这话的是杨侗,恐怕就会有人站出来和他理论一番了,然而‘夸夸其谈、纸上谈兵’这种话,却从一个半大毛孩子嘴里说出来,自然不好为难,都坐在那里沉默不语。那些洛阳学宫学子却感觉倍儿爽,有一种恶气得出的感觉。

“峥儿你要记住,以武力和刀子对付敌人,那就本事;要是对自己人也动用武力的话,那只能证明你很无能,结果是亲者痛、仇者快。”杨侗借机教育儿子。

“父亲,孩子大概明白了。”杨峥虽然年幼,但自小就被家中那伙太祖母、祖母、母亲教育做人做事的道理,他的见识可不低,并说出一番让人惊讶的话:“在和别人辩论的时候,先要以丰富的知识来充实自己;做到有理有据,才能让人心服口服。若是说不出让人信服的理由,那孩儿就是‘夸夸其谈、纸上谈兵’之辈。”

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大为惊喜,他们时常听说太子聪慧,可也只是听说而已,如今亲耳听到他说出这种连很多大人都不愿意承认的话,着实令他们振奋。

大隋后继有人啊。

“知道怎么做了吗?”

“知道了。”杨峥走向陆爽,小大人一般的行了一礼,问道:“敢问陆使君之志?”

众人心知他要证明自己‘夸夸其谈、纸上谈兵’之说是对的,所以准备和陆爽辩论,这下,更加好奇了,一个个都跑过来观看。

陆爽回答道:“作为一个汉人,自然希望天下早日统一,恢复民生;他日能够带兵出征域外,建功立业。”

杨峥说道:“先前我听到有人将先生和秦伯父相比,不知先生觉得自己与秦伯父相比如何?”

听他口称秦琼为伯父,陆爽心头一凛,正色道:“秦大将军乃是天下名将,当今天下,也只有圣武帝稳胜,我陆爽自然是远远不及的,但我年轻尚轻,若干年后未尝不能与之相比!”

杨峥继续发问:“先生想达到秦伯父高度,该怎么做?”

陆爽不假思索的说道:“自然是苦读兵法,体会兵家用兵大道。”

“仅此而已吗?”杨峥续问。

陆爽心知这个称呼秦琼为‘伯父’的小孩来头不小,不敢轻易冒犯,顺着自己之本心说道:“自然,若不读兵书,通晓兵法韬略,何以为良将!”

杨峥呵呵一笑:“那先生这辈子恐怕达不到永远都只能在山脚下仰望秦伯父。”

陆爽反问道:“公子难道觉得读兵法不对吗?”

杨峥摇头道:“为将者自然要通晓兵法韬略,但赵括通晓兵法韬略,连皇帝都知道他很厉害,可结果他还不是败了吗?先生刚才说为将者,需具备智、信、仁、勇、严五个品质。智虽天生,但我认为拥有丰富的领兵经验,才能在敌军突然来袭之时,根据天时地利迅速想出应对和破敌之策,换成一个纸上谈兵之人,哪怕他再聪明,也会手忙脚乱、思路一片空白,令全军陷入群龙无首之绝境。一名将军需要在军队长期的恩威并施,方能获得将士们拥戴;亲自以仁义之道教导士兵,方能练成仁义之师;战场上指挥得当、勇于担当,才能使将士们奋勇当先;军营中,以身作则严守军纪,军队才能同心同德。这五个品质,哪一个不是在军队之中磨练所成?”

“如果手持兵书闭门造车,从不经历战事,谁敢保证自己到了战场之上不被气势汹汹的千军万马吓尿?我不知先生胆魄如何,反正我第一次看到千军万马朝我冲来的时候,头脑一片空白,吓得把裤子都尿湿了。”

杨峥还小,不懂什么兵法,可小孩子记性好,以上所说,有的是上课将军说的话,和这个陆爽相比,他显然更相信自己熟悉的人,也有一些话是他自己的亲身体会。

为了加强说服力,杨峥还把自己的糗事都说了出来,在军中练胆的时候,杨业、杨过、杨逍、罗成、罗通、谢逊、沈醉…他们也都尿着裤子了,包括他在内,一个个都吓得哇哇大哭。他觉得尿裤子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说出来也不丢人。

众人大笑之余,也要认真思考,如果气势汹汹的千军万马朝着自己冲杀过来,自己会不会吓尿?

答案似乎很明显。

那就是一定会。

只不过都是成年人了,不像小孩子单纯,即使心中认可了,也不可能公示于众。

而这也意味着为将者,需在军中成长,否则主将自己都头脑一片空白的吓尿了,还怎么指挥大军作战?

这些人中,有一个名叫刘仁轨的洛阳学宫学子,也是文武双修的厉害人物,他是第七军的一名斥候校尉,如今进入武学院深造,还挂职在军队之中,一旦学业有成,还会加到原先的部队中去,当然,也可以弃武从文,参与科考。

他出言声援:“这位小公子说的一点不错,为将者必须身入军营磨练,才能积累用兵经验。我以前也读了不少兵书,自觉懂得用兵之道。可到军营才发现,许多地方跟兵书上说的完全不一样,所以研读兵法,一边行军打仗,自己的收获才会更多。若是照搬书本上的兵法之道打仗,根本就是送死。”

“秦大将军在追随圣上之前,跟着张须陀大将军剿匪十多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领兵作战经验,不管是临敌应变,还是个人胆识,早已深诣于胸,所以他在塞上的两场大胜仗绝非偶然,而是与自身经历有着重大关系。”

有刘仁轨这个既懂兵法,又在军中任过职深造军官,证明杨峥的话是对的,一时间众人都将矛头指向陆爽。

“小公子说的不错,陆爽讲得头头是道,却不能以为将之道要求自己,的确是夸夸其谈、纸上谈兵。”

“想不到这位公子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见识,着实让人惊奇。”

“……”

听得众人议论和指责,年不过二十的陆爽顿时面红耳赤,还没有到淡然处之的境界。

他不好朝杨峥这个小孩子发脾气,而是看着杨侗大声道:“我们今天谈文做赋,正巧近日研读兵法,故与众人分享,以后自然会军中历练,为何要说我纸上谈兵?”

杨侗不禁乐了起来:“《孙子兵法·始计篇》是最基本的用兵道理,连斗大文字也不认识一个的将军、校尉们,其实都在用《始计篇》的道理带兵打仗;甚至朝堂上的文官,也是根据道、天、地、将、法等等道理分析天下各国国情,所以《始计篇》真没什么好谈的。”

“你面对的听众,大多是极少研究兵法的人,你跟他们说兵法,就跟和将士们说琴棋书画是一相道理,他们不懂,所以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你看懂兵法的人,可有捧你场的?”

陆爽回头看向众人,发现洛阳学宫的学子似乎从头到尾都不屑一顾。

杨侗继续说道:“儒学、道学、佛学讲的是为人处世的道理,诸位在谈论之中,融入自身经历,彼此之间可以收获良多。但用兵之道,不是单靠谈论就能有所收获的。你从未带兵打仗,只学过几天的兵法,就立马拿来和一群不懂兵法的人谈兵法大道,不就是存心卖弄、博人关注吗?我儿子说你夸夸其谈,怎么就不对了?”

“秦琼是我大隋第一猛将,而你呢?打扮得像个女子不说,还一脸疲态,脸色有些青白,手脚漂浮无力,毫无武者气质,上马恐怕都要人扶…你觉得自己这样子可以和他相提并论吗?”

“我到洛阳之后,不分昼夜的学习,又不是铁打的,自然会疲累。”

杨侗笑着说道:“累是一回事,身子虚是一回事。青少年就算再累、再疲乏也顶多是体力用尽而虚脱,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过来,不会伤及身心元气。能够伤人元气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床上给母老虎榨干了。少年人,色字头上一把刀,我劝你们几个还是多多爱惜自己为好,免得你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陆爽等人无言以对,个个闹了个大红脸。

他们远离父母,如同得脱樊笼的鸟,到了洛阳之后,委身于青楼,享受最豪华套餐——九九归一。意思是说只要有足够的钱财,就能包下一座独立小院,院中有九名姿色上乘的新罗姬、胡姬、本地姬,九天之内,要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陆爽他们的经历简直就是赴京赶考的《李娃传》郑生、《杜十娘》李甲,这些出自幼就类拔萃的世家子弟,被家族寄予厚望,受到严格的教育,一个个压制得太久,一旦爆发起来,自然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们何曾享受过九大各族美女环绕的美妙滋味,一个二人早已是乐不思蜀,这么玩耍了九天,不死都算好的了。

“胡说八道。”陆爽有些恼羞成怒的吼道。

“放肆!”

杜如晦大怒道:“鼠辈也口出不逊?来人!”

玄甲军将士留意这边,此刻一听到杜如晦的召唤,当即手持横刀弓弩疾步而上,数张强弩对准这伙花枝招展的江南学子。

杜如晦可不是善男信女,也是杀过人的狠茬子,他当初就跟阴明月把高昌搅得天昏地暗,顺应高明民心,杀了一批又一批高昌贪官,导致高明民心尽在大隋,这才有了大隋明月郡,他沉着脸下令道:“将这伙人驱逐出境,若敢反抗,杀无赦!”

陆爽等江南学子都吓傻了。

不过就是一句‘胡说八道’而已,居然就要驱逐出境,还杀无赦?

拜托,你以为是你是当皇帝了?

可是看到围拢而来的近百名杀气腾腾的随从,都吓得噤若寒蝉,紧紧闭上嘴巴。

杨侗手底下的文武官员,也都随了他的性子,对己以王道、对敌行之以霸,哪怕是文官,一言不合就能拔刀砍人,这个陆爽指着皇帝的鼻子说‘胡说八道’,不予以惩戒如何得了?

恼火的杜如晦似乎忘记杨侗是乔装而来,连洛阳学子都认不出他们,更何况是从江南来的人?

但他不管。

皇帝就是皇帝,不管如何乔装,杨侗始终是皇帝,骂皇帝,就是骂大隋所有人…这是原则问题,不能忍…

陆爽眼珠子都气红了,恶狠狠目光仿佛择人而噬的野兽,嘴里的牙都快咬断了!

从小到大,何曾受过此等折辱?

这伙人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想着姨父是大隋的大理寺卿,顿时胆气陡壮,怒道:“一言不合就动手,还有王法吗?”

“我就是王法!”杨侗淡淡的说了一句。

这话一出口,房玄龄等人有些忍俊不禁,皇帝就在这里,你竟然说什么王法?

这话,要是别人说,那是狂妄自大,而且不知天高地厚的作死之举,但皇帝说他是王法,谁能反对?谁敢反驳。

“父皇!”

就在气氛骤紧之际,人群中陡然响起奶声奶气的一声娇呼。

这声音宛转悦耳,可一大群学子听见此音,个个缄口结舌,鸦雀无声。

杨侗寻声望去,却见左侧不远处,英姿飒爽的水天姬怀抱杨潞走了过来。

见到杨侗,杨潞欢喜的招手,开心的笑着:“三娘,我要父皇抱抱。”

杨侗眼中溢出笑意,将杨潞接了过来。

水天姬抱怨道:“这个没良心的小家伙,老是叨念她父皇。”

杨潞得意地在杨侗怀中咯咯地笑起来。

“微臣房玄龄参见武妃、公主。”

“微臣杜如晦参见武妃、公主。”

“微臣岑文本……”

房玄龄、杜如晦他们见到杨潞把她老子的身份暴露了,索性堂而皇之的长揖施礼。

“诸位使君免礼!”水天姬笑着还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小鹿见过房伯伯、杜伯伯、岑伯伯……”杨潞笑盈盈的叫人。

“不敢,不敢!”

“学生参见圣上!”洛阳学宫学子纷纷上前行礼。

“免礼!”

杨侗呵呵笑道:“作为大隋四大学宫的祭酒,我却没有到过洛阳学宫一次,是我的失职,不过我对人才的重视,从未减少一分,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平步青云,在适合自己的领域,发挥自己之长,为大隋王朝的兴盛添砖加瓦。”望着静静聆听的大隋学子,杨侗接着说道:“你们也知道朝廷以铁血之势惩处一批不法官吏,对于这些走上邪路的人,我只能说是咎由自取,活该。但我希望你们引民为戒,别让自己成为自己所厌恶的贪官污吏,千万要记得,一个人只有不忘初心,方得善终。”

“学生谨遵圣上教诲。”众人轰然应是。

“你叫何名?”杨侗望着为杨峥解围的学子。

“回圣上,学生名叫刘仁轨,在第七军当一名斥候校尉,如今进入洛阳学宫武学院深造,。”刘仁轨恭恭敬敬的回答。

“刘仁轨?”这又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宰相之才,不过杨侗见到的历史名人多了,名人早已失去了激动之心:“说说你的经历。”

刘仁轨答道:“学生是颍川尉氏人士,早年一直学习文事,后来家道中落,无以为继。适逢反贼霍乱天下,更加无法专心地读书,看到家乡饱受流寇荼毒,心中异常苦闷。后来圣上在涿郡招贤纳士,作出‘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之佳句。学生豁然开朗,觉得好男儿理当仗剑立马、保家卫国,而不是将大好年华荒废在书本中,于是弃笔从戎,前往涿郡从军,成为秦大将军麾下一名斥侯,后来军队整编,分到了第七军,当起了斥侯营校尉。”

杨侗不住点头道:“你一个文人竟然当上斥侯,可不简单。”

斥候就是古代的侦察兵,比主战强兵还难训练,主要是斥侯的入选条件实在太高了,武勇方面要求不算太严,但必须身体强健、骑术娴熟、脚力超群、观察力强、记忆力好、表达精准、熟知物候、机敏善察、应变力强、独立生存、擅长伪装、胆大心细、不计荣辱……所以军队里的“斥候”,基本是从士兵中选拔。上述选拔标准,别说是士兵了,就是将军之中,能符合这些条件也没几个。必须说明的是,所谓“探马来报”的那位,他不是真正的斥侯,只是一个传话的。他只需记性好、口齿伶俐即可。所以真正的斥侯都是久经战阵的杰出战士。

刘仁轨投笔从戎,年纪轻轻就能混入斥侯营,并当上校尉,这就更加了不起了。

刘仁轨从容答道:“学生虽然武艺粗通皮毛,可射、御、数之道却都是自幼磨练,自认不差于人。而这三者对斥侯大有利处,也就受到将军们的另眼相待。”

斥侯不需近战,远战自然是弓箭强弩,射是关键。御则骑术,拥有一身好骑术,是斥候标准。数则计算,计算能力强,对于统计敌军数量大有利处。杨侗想不到君子六艺,无形中能锻炼出最难训练的斥侯。

不过以刘仁轨要是一直当斥侯下去,恐怕会扼杀掉一名未来的名相,要是这种天才死在沙场之上,那损失可就大了。

看着面前带着些许儒雅气质的刘仁轨,杨侗觉得还是放在身边比较放心一些,一时间,心中有了决定,笑着对他说道:“玄甲军是一支纯粹的作战军队,几乎没有文职人员,长史、录事也存在空缺,你来当玄甲军的长史如何?”

刘仁轨让天上馅饼砸得晕晕乎乎的,说道:“谢圣上厚爱,只是玄甲军长史职位过高、地位过重。学生年轻、未立寸功,愿意自下而上。”

杨侗心中更赞:玄甲军长史对他杨侗来说自然不高,不过是从六品上而已,不过地位确实不小,等同于一军军务、后勤之首,而且能够参加军事会议。刘仁轨能够不为高位动心,反而冷静推脱,不愧是史上留名的人物,“那你就最低的玄甲军录事做起。明天就到宫中报到”

刘仁轨欣然领命,作揖道:“末将遵命。”

校尉是从六品上的官员,刘仁轨当到从九品下的录事,跟从零开始差不到哪儿去,但玄甲军是天子亲军,始终只有五千名额,随便一个普通士兵的名额空缺出来,都要被中级将领争破脑袋,他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进了去,实在令诸多学子羡慕至极。

“大隋以武立国、尚武精神永世不灭,朕要的是能做实事、能打胜仗、务实求真、品尝兼优的人才,所以大家千万不要放弃剑、射、御、数。”

“遵命!”众学子识趣离开。

杨侗看向了面如土色的陆爽等人,对于这种小角色,他还不至于放在心上。说道:“放他们走。”

“喏!”玄甲军散了开来,吓坏了的陆爽等人行了一礼,战战兢兢的相互搀扶着离开

这伙人刚刚离开不久,杨侗便听得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回头看去,却是罗士信、尉迟恭他们一行人回来了。每个人的马上都挂有猎物,看样子都有不小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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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6章:邴元真失权谋退

阳春二月,江南暖风习习、烟雨蒙蒙。江都城杏花巷,植有很多杏子树,每到春天,粉白花瓣交织着水滴,随风飘下。在空中完美旋转。

一朵接一朵飘然飞落,美不胜收。

杏花巷不深不大,只住着五户高门深墙的人家,占地足有数亩之广,看得出是大富人家。

最里面的宅子原是虞世基在江都的私宅,后来虞世基一家被宇文化及诛杀,宅子便空了下来,李密入主江都、建国称帝以后,便将这宅子赐给晋升为太师的邴元真。

邴元真当年和翟让一起建立了瓦岗寨,在魏国可谓是元老中的元老,连单雄信和徐世绩都是后来之人,资历远远不如邴元真。

在李密和翟让对峙的时候,邴元真属于中间一派,后来重点支持李密,并得到李密重用,慢慢地成了李密第一谋士,连房玄藻远远不如。但是在李密放弃中原、转战江南的重大决策中,他主张联唐抗隋,然而李密采纳了房玄藻南下江南、三足鼎立的决策。

在这次发展路线之争中,邴元真收受了唐朝贿赂。最终引起了李密的怀疑不满,尽管李密没有因此而与他为难,但明显是不会重用他了。

迁到江都后,先是封他为礼部尚书,手中无权无兵不说,甚至因为魏国没什么盟国,礼部成了一个门可罗雀的清水衙门,人都没有见到几个,根本无法参与军机决策,整天做些皇帝仪式之类的鸡毛蒜皮小事。极度郁闷的邴元真,时常借口旧疾发作,三天两头请假,根本不去处理政务,李密也懒得管他,直接加封一个位极人臣的太师之虚职,言下之意,既然你身体不好了,那就在家里好生养老吧。

李密今天去视察军营了,邴元真照例关门谢客的躲在家里,他在家里也无非就是看看书、喝茶、饮酒,但是他有个最大兴趣爱好,那就是在密室里数钱,擦拭奇珍异宝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邴元真贪财之名从前在瓦岗军中便人尽皆知,这么多年下来,着实是攒下一笔不菲财富。

他深知土地保不住、铜钱带不走,所以他动用职务之便,把钱财都换成黄金和珠宝,一共只有五口大箱子,几乎可以说是人到哪里、箱子就会走到哪里?

此时,邴元真便躲在书房内室,一锭锭地数黄金,黄金一共占了四大箱,另外一箱则是奇珍异宝。他手抚一锭黄澄澄的黄金,推动权势的失落之心,顿时泛起了巨大的满足之感。

他的妻子无语的瞥着财迷的丈夫一眼:“你现在满脑子就知道钱,天天数来数去,有意思吗?”

邴元真振振有词的说道:“你这娘们懂什么?你们吃的喝的穿的,哪一样不要钱?以前我是无权无势的穷小子,你嫌我穷;现在有钱了,你又说我市侩,和着说,怎样都是我的错”

邴夫人反问道:“我问你,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邴元真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是命重要,命没了,钱就会变成别人的钱。”

“……”邴夫人刚想夸他几句,却听他接着说道:“但是命丢了,下辈子可以重来……这辈子要是没捞着钱,我死也不甘!”

邴夫人脸都气绿了,狠狠地在他背上捣鼓了几下,气道:“你就抱着你的钱见鬼去吧!”

邴元真痛得大叫,他位高权重,可最信任的始终是这位贫贱妻子,虽纳了几房小妾,但他知道如果大难临头,那些小狐狸精没一个靠得住,家中上下,也只有老妻让他心安。

而且邴元真虽然贪财成性,但家教极严,从不准许他的孩子参与行贿受贿,甚至他的孩子都不知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还在外面为他辩解,这让他极为欣慰,望着多了几缕白发的老妻,忽然叹息道:“这些财物,是我给你们母子四个赚的,我这辈子肯定是用不上了。”

“为何?”邴夫人吃了一惊。

邴元真呵呵一笑:“我问你,翟大哥为主的时候,我贪财吗?”

邴夫人细细一想,发现丈夫在翟让为主的时候,果真是不多拿一钱,疑惑的看了丈夫一眼,道:“你发达了,自然就失去达济天下、仁爱乡亲的本心。”

邴元真差点气死,瞪了老妻一眼,道:“我不这样,我早就死了。”

“你是说圣上?”

“翟大哥胸无大志,可是对我们这些老兄弟是真心的好,以为自己真诚待人,就能够得到回报,但他忽略了贪婪是人之天性,在瓦岗拥兵数十万之际,人人都想当开国功臣,人人都希望他敢为天下先,直接向隋朝发动挑战,但是他的魄力和眼光都远远不足,这让很多人感到不满,老兄弟们也就罢了,可后面加入的人,个个都是野心勃勃之辈,因此,翟大哥便成为很多人的绊脚石,便是徐世绩这种老兄弟也心生不满。可这些人没有一人牵头,成了一盘群龙无首的散沙,哪怕有怨言也不敢说什么,当圣上进入瓦岗,他那敢为天下先的枭雄魅力,得到这伙人的敬仰,很快就成让瓦岗一分为二,形成了一山不容二虎的局面,我多次劝说翟大哥,要么把圣上轰走,要么直接把他杀掉,但翟大哥却没有听,他这人太相信‘义气’了,把‘义气’当作神圣,这种人就算不死,迟早为圣上谋害。我为了自保,只能随波逐流,既不出卖翟大哥,也不效忠圣上,冷眼旁观。”

“后来我就成了圣上的谋臣,可我是瓦岗的创始人之一,当下又位高权重,一些老兄弟便渐渐以我为首,我看圣上疯狂的剪除异己,只能把自己的名声弄臭,让所有人对我失望,正是这样,我们才活到了今天。”

“那你为何要在南下决策上收李渊的钱?”邴夫人疑惑道。

邴元真冷笑道:“瓦岗的根在中原,南下根本不是什么好出路,当时的形势,是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把杨侗这头猛虎打痛一遍,这样才能遏制他南下的步伐,当时隋朝根基不稳,如果联合李唐北上,那些惨遭杨侗荼毒的地方豪强一定会响应,这将让杨侗陷入内外交困的地步。唐朝诚意十足,深谋远虑之士多不计数,如果我军北上,李渊绝对会兵进关中,以夺回关陇贵族的根本之地,而关中又是隋朝的国都,一旦失守,杨侗必然奋力来夺,这样一来,隋唐便会陷入长久之战,这便是我魏国的大好时机了……可是圣上大势之下,还算计人家李渊。现在好了,进退两难。”

虽说有事后诸葛之嫌,但从他主张与王世充、与李渊结盟等等事件来看,确实有着联手打爬杨侗,大家再争南方的想法。

有件事他没有和夫人说,那就是魏国的处境很危险,

虽然他已经边缘化,但是魏国的危险他心如明镜一般,不仅仅是强大的隋朝随时伐魏,更深的危机在于江南士族对李密的不认可,虽然以无赖的阳谋将之绑到魏国的战车之上,但自愿和被迫完全是两码事。

所以他在拼命收取贿赂的同时,也得考虑自己子孙的未来,无论如何,也要给邴家留下一条后路。

第637章:瓦解内部

“主君。”邴元真夫妇在书房之内叙话之时,忽然听得管家在阁门外来报:“有人敬献名茶…”

这是邴元真和妻子、管家之间的一个暗语,敬茶就是送礼,管家这么说,也就是有人来送礼了。

邴元真和妻子对视一眼,俱是疑惑之色,这段时间风声鹤唳,邴元真都收手了,哪还有人来送礼?但是这个消息令邴元真感到兴奋,至于表明自己这个太师在大魏还是有存在感的。

“人在何处?”

“在客堂等候。”

“知道了。”邴元真他来不及收拾黄金和珠宝,便快步走出内室,走到门口的时候,记得还有妻子在,他回头看了帮他收拾黄金的妻子一眼,“你也出去,书房我也要锁上,这些玩意我自己收拾。”

“……”邴夫人无可奈何的白了他一眼,拿起一只香炉,把里面的香灰倒在了黄金之上,擦拭得干干净净的黄金顿时给她弄得灰扑不溜秋的。

这也是邴元真近来的恶趣味,他觉得黄金太干净了,擦起来没有成就感,所以每次擦拭干净,就让妻子弄得灰扑溜秋,到了第二天,他又兴高采烈的擦洗。

其实邴夫人心知丈夫并不是真的贪财,他胸中很有抱负,渴望辅佐明君做出一番大事业,但他辅佐的翟让、李密,全都不能让他抱负得以实现。

如今更在李密的刻意打压之下,他开始沉沦堕落了,在看不到仕途希望、看不到魏国希望之后,突然从忙碌之中变得清闲的邴元真,开始自暴自弃,变成了贪婪庸俗、唯利是图的小人,昔日意气风发的瓦岗军师不复存在,只剩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这其实也是人性使然,许许多多有才华的人,屡屡遭到挫折之后就会失去信心、自我否定、自我怀疑,变得庸俗愚昧,昔日的才华黯淡褪色,成天活在醉生梦死之中,邴元真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邴元真锁上书房门,便步子匆匆的来到客堂,只见客堂内坐着一名年约三十的男子,皮肤黝黑,眼睛特别明亮,给人一种精明能干的感觉,眉宇间有着一丝文质彬彬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些许好感。

但邴元真的目光却在第一时间落到他脚下一只大大的皮袋之上,皮袋鼓鼓的,看起来是装着比较沉重的东西,这会是什么呢?

刹那之间,邴元真的目光仿佛透过了皮袋子,看到里面有几十锭黄金白银。

“仁兄久等了,敢问如何称呼?”邴元真拱了拱手,这个人他从未见过,但这些一点都不重要。

此人站起身来,拱手笑道:“在下姓石名浩,乃是河北清河人士,第一次冒昧登门拜访,还请邴太师恕罪。”

“好说好说!”

邴元真在主位上坐了下来,他忍不住又瞥一眼那鼓鼓的大皮袋子,笑眯眯问道:“石先生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指教说不上,其实我是给邴太师送封信。”石浩被对方的贪婪之色看在了眼里,心中大是不屑,什么太师?妥妥就是一个贪婪小心。

送信?

只是送信,不是送礼?

邴元真仿佛一脚踩了个空,心头泛起一股浓浓的失落,脸上的嫌厌感再也克制不住了,他板着脸,冷冷的说道:“送什么信?何人之信?”

石浩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了邴元真,笑着说道:“请太师过目!”

邴元真接过一看,顿时傻了眼,只见信封上写着:‘罪人致大隋圣武帝圣上’,这几个大字,妥妥就是他的笔迹。

邴元真迅速看了自称是石浩的男子一眼,心中顿时大为紧张,他手忙脚乱地将信件拆开一看,惊得他‘啊’的一声大叫,眼睛都瞪得大大的。

这信,竟然是以他邴元真的名义,写给杨侗的投降信,言辞卑谄至极,为保个人安危,他愿意献出江都城和李密的首级,请求大隋皇帝的宽恕。后面还签着他的名和私人印章,无论是笔迹还是印章,完全就是他的手笔,哪怕是他本人,都在这一瞬间怀疑是自己写的信,可问题是,他何时写过这封信了?

“你这是诬陷于我!”

不一会儿,回过神来的邴元真青筋暴跳,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似的,他猛然的信撕成碎片,指着大门怒吼:“你给我走,给我滚出大门!我不欢迎你这种恶客。”

石浩不慌不忙的又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恭恭敬敬的递给了邴元真,揶揄的笑着说道:“邴太师,不知道患得患失、疑神疑鬼的李密看到这封信会是什么感想?”

邴元真一把夺过信,匆匆看了一遍过后,他双腿一软,重重地坐回榻上。内部竟然和撕掉的那封信一模一样,好半晌,他才喘着粗气,红着双眼咆哮着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好歹你也是一朝太师,难道现在还猜不到我的身份?”石浩冷冷淡淡的看着他,发出一阵极尽嘲讽的冷笑:“要不要我自报家门?”

邴元真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是隋朝的探子?”

“我当然是大隋的探子了。”

“你想离间我和圣上,门儿都没有?”

“李密内忧外患、四面楚歌,他最怕的就是有人把江都献给大隋,你觉得他看到这封信之后,会饶恕你吗?更何况你从第一谋主变成了无权之闲散之士,反他的理由很充分,用你邴太师的人头断去许多不安分的人之念想,何乐而不为?”

“你……”邴元真心头一片凛然。

石浩没有理会声厉内荏的邴元真,又取了出一封信,放在他面前。“这是圣上亲笔写给你的信。”

邴元真瞥了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怒火万丈的说道:“不用看我也知道又是假信?”

石浩笑眯眯的看着投鼠忌器的邴元真,说道:“是真是假,邴太师自己判断吧!一天的时间,足够你考虑了,我明天再来,告辞。”石浩拾起沉重的袋子起身,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大门外走去。

邴元真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李密自以为江都是铁桶一般的城池,可是隋军细作却大摇大摆的在这里出没,这样的细作又有多少?

想到当年那次天下震惊的刺杀,想到自己差点死在刺杀之中,邴元真一颗心跟着战栗起来。

他匆匆拾起信任,走到了密室里,看起了杨侗的信件,这是给他写的一封特赦令,免去他所有罪责,后面还盖有玉玺大印。

邴元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信是真的,传国玉玺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圣物,象征正统、免征至高无上的权柄,没有人敢私刻传国玉玺,哪怕是李渊、李密也不敢,否则会遭到天下唾骂,隋军更不敢、也不会私刻。

信是真的,但是他也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真正享受到杨侗的特赦。放下书信,他又想到了李密对自己的不仁不义,心头不由一阵怅然。

邴元真知道李密打压他是有很深的原因,因为他代表瓦岗军旧部利益,打压他是李密为了彻底抹掉瓦岗印记;

而自己受贿,其实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只因唐魏联合,符合魏国的利益,失去中原,继承瓦岗事业的魏国不过是无水之鱼,所以李唐哪怕没有行贿也会赞成;但他为何还要受贿?其实是给李密一个合理的借口,但谁想到,李密居然把他一撸到底。

现如今,他已经看到天下统一乃是大势所趋,李密连李伏威都难以降服,更不用说和强大隋军的掰腕子了,迟早有一天,隋军铁骑将会横扫江南,李密灭亡已经是迟早之事,垂死挣扎又有何用?

既然如此,自己为何要替这不义之人陪葬,既然杨侗给了他特赦令,为何不抓住这最后一个机会?

除了特赦,杨侗还在信上给了他量才录用和归隐乡里的两个选择,邴元真望着灰不溜秋的金元宝,忽然发现自己就是蒙尘的黄金,就算是不了再放金光,也要抓住这一个机会啊……

。。。。。。。。。。。

给邴元真送信的石浩是黑冰台安插在魏国的一名军官,三年前奉命解救贵女杨袭芳,任务完美完全,然后针对李密的官场进行了一场大血洗,导致李密陷入无人可用、无人敢赴任的地方,但是他们也受到了李密的残酷打击,致使黑冰台之力在徐州境内损失惨重。

在李密南下之前,石浩得到上级指令,先一步在江都建立情报机构,当李密入主江都之时,完善的情报体系已经建立了起来,他自己开了一家客栈做为掩护,也是位于城东位置,离邴元真府邸不远,站在客栈三楼,即可看到邴元真家的高大门楼。

他站在窗前注视着邴元真家的高大门楼,心中激动之极,这些两年来,他一直在默默收集江南情报,每个月汇总成册,然后用飞鹰送去太原。

平静日子已经有两年之多,可是他却没有接到任何指令,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被遗忘了。

可就在这时,黑冰台总部忽然来重要指令,由商部尚书凌敬亲自下达,还有圣上的亲笔信,这也让他意识到隋军即将攻打伪魏,而不是伪唐。

他对伪魏局势了如指掌,心知邴元真这种有才华、有从龙之功的人,绝不甘心充当弃子,当他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一定会抓住大隋这唯一的活命稻草。

但是石浩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联系陆、顾、沈、吴、王、谢等等江南士族,然后把他们宣布效忠大隋的信函送给李密。

目前,已经收到了几家来信,但这还不够。

第638章:李密决心定江南

钟离郡位于淮水以南,江都郡西北、庐江东北,其西部是淮南郡,对岸则是淮水以北的汝阴郡、谯郡、彭城郡、下邳郡,原本是杜伏威的地盘,但自从被萧铣这个猪队友狠狠地吭了一把之后,如今和丹阳郡一样,落入了李密之手。

对于地盘跨越淮水南北的魏国而言,钟离郡战略地位之重,比江都还要高出数筹,李密让单雄信领一支军队囤军于江都全椒县,防御历阳郡的杜伏威,自己亲自率领主力之师坐镇于钟离郡,与单雄信互成犄角之势,如果杜伏威攻打清流,主力之师则可杀入庐江慎县,占领襄安之后,从背后攻打杜伏威,反之,单雄信亦可从全椒县攻历阳和庐江。

囤军于钟离郡,还能威胁西边的淮南郡,也可以度过淮水,及时支援淮阳王伯当、彭城徐世绩。实在事不可为,也可率兵北上,把二将军统率的队完整的接到淮水以南,然后,借助淮水与隋军对峙,等到这道防线稍微稳定,既可挥军西进,占领淮南、庐江、弋阳,合力歼灭杜伏威,然后着重经营南方。

不过李密也知道,这只是自己乐观的想法,杜伏威这头江淮猛虎本身就极难对付,投降大隋以后,他得到了大隋很多精良的武器,更因为大隋成了他的主人,再也不用担心后方出现内乱;更何况,如今的淮南郡守是尧君素,这家伙在名将辈出的大隋王朝并不出名,但他凭借一个县城和几千兵马,就把李渊数十万大军堵在河东郡有半个多月之久,善守之能异常出名,这种狠角度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但是尧君素的到来,却又让李密稍微松了一口气,只因杨侗让善守之将南下,多少透露出杨侗一定的战略方向,要是杨侗把秦琼、罗士信、尉迟恭、薛万彻、薛万均这种崇尚进攻的大将放到淮南,那他真要寝食难安了。

此时,李密在数百名甲士的护卫下,站在县城城头向北方涛涛东流的淮水眺望,眼里充满浓重的忧色。

虽说探子送来情报,称是杨侗到了南阳郡,各路大军动作频频,极有可能攻打李渊,但他却也不敢有丝毫侥幸大意之心,只因徐世绩和王伯当来报,他们所面对的隋军也同时在行动,这说明隋军极有可能全面开战,因为杨侗手握百万雄师,完全有实力和能力。

他现在在等身在南阳的杨侗出手,如果隋军真的全面攻打唐朝,他便接受杨侗的条件,把将淮北七个郡全部送给杨侗,以换取一年的休战时间,只要军队还在,那他就可以打破江南士族庄园的篱笆,强征各家奴仆为军,这样一来,或许还能和隋朝划江而治,这是李密的希望所在。

李密其实也曾考虑过三国鼎立,但三国鼎立的前提是李渊来援助自己,而不是他去援助李渊,他现在压根就没有北上中原之志,因为中原是骑兵纵横的天然战场,他去了也占不到一点便宜。

纵观战争史册,骑兵一直就是步兵挥之不去的噩梦,自人类掌握冶铁技术以来,强大的骑兵开始出现在各个战场之上。在空旷平坦的中原地带,骑兵以其强大冲击力、高超机动力成为战场王者。面对两条腿的步兵,骑兵只要战术得体都能取得辉煌胜利,就算失利也可以借助战马的优势迅速全身而退。而步兵一旦战败,则会全军覆没,被紧跟而来的骑兵一一猎杀。所以步兵面对骑兵的时候,一般只能以静制动,以多兵种配合的方阵阻止骑兵冲锋,否则只有被屠戮命运……

这是其一。

其二、李密本身就是从中原退到南方的,如果再回中原,那他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其三、南方的孟海公、林士弘听令不听宣,见势不妙之下,极有可能学着杜伏威,直接投降大隋,将他合围在几个郡之中,而且江南士族不肯接受他,即便是元日登基之时,派送了各种高官,使其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但这毕竟不是心甘情愿,再加上杨侗又打算和天下世家门阀和解,所以这些人也根本靠不住,需要他一一说服感化,所以他根本没精力、没实力出兵中原,从东部地区帮助李渊分担一部分压力。

基于以上三点,李密心知三国鼎立之势已经不可能现实了,继而考虑划江而治,以淮水、或是长江为天险,从而让隋魏对峙上几十年,这样他也有时间经营后方,打造一个崭新的大魏王朝。

这是李密长久的梦想,但是李密知道,能够让他实现梦想的时间和机会都不多了,如果隋军以攻打李渊掩饰,实则是攻打自己,那他将会陷入岌岌可危的处境,他毕生之志就会彻底破灭。

“圣上!”这时,房玄藻从远处步履匆匆走来,他素来平静的双眸,透露着浓重的不安和忧虑之色。

李密心头一紧,疾步迎上,劈头就问:“发生了何事?”

“大家通通退下,十丈之内,若有人强行靠近,杀无赦。”房玄藻这命令很突兀,也很逾越。但李密却没生气,能够让这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谋主如此失态的,绝对是要命的大事,他沉声道:“遵照先生之令!”

“喏。”

数百名侍卫有序散开。

房玄藻快步走到李密面前,将一封带着干涸血迹的书信呈献上来:“请圣上过目。”

信封已经被撕开,想必是房玄藻过目了一遍,才被里面的内容惊到这种地步,李密也不多问,抽出信笺一看,脸色刷地白了。

这是一份效忠大隋的宣誓书,内容是杨侗亲笔所写:只要江南士族献出六成田地、一半家产、七成奴隶和佃农,则可宽恕江南士族从贼之罪;如果大隋伐魏之时,江南士族各家有立功表现,轻则给他们一郡之守的名额,立大功的世家,则可让最优秀的子弟入朝为侍郎,任十部次官,上面不但签署了杨侗的名字,还盖有玉玺大印。

玉玺印章下面,密密麻麻的签满了名字和印章,足有六十多个人名,这些全部都是江南士族家主之名。

这份阵容强大的名单,在李密心中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李密尚且如此,也难怪房玄藻骇然失色了,这六十多家士族,几乎囊括了江南有影响力的所有家族,这些人若是在隋军大举来犯之时,联手在背后搞事,李密根本招架不住。

“这可如何是好?”一时间,李密心乱如麻,手足发凉。

“昔年袁绍占据四洲之地、不可一世,战将如云、谋臣如雨,当他对曹操发动攻击时,连曹操自己也没有信心战胜强大的袁绍。虽然斩颜良诛文丑取得良好的开局,但之后仍然十分惊险和困难。期间不时有人暗自写信通袁。曹操在战后却把这些书信全部烧毁。他这一手有三点意义:

一是展现了领袖应有的宽宏胸襟和气度

;二是使之前有所动摇的人心知自己有把柄在曹操之手,生怕惹来灭门之祸,不敢再有异志,只能死心塌地为其效命

;三是写信人数众多,如果曹操把背叛信件拆开看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追究、彻查,接下来就是人心慌慌不可终日、君臣互相猜疑,最终就是内哄、内斗、内乱,最后大家一起灰飞烟灭,曹操正是明白这些道理,因此将这些通敌之信一一焚烧。”在路上,房玄藻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主张。

“先生让朕效仿曹操,当众把这份名单烧毁?”李密眉头紧锁。

“不!”房玄藻摇了摇头,语气凌厉的说道:“臣的意思是把这些士族全灭了。”

房玄藻杀机腾腾的口吻,哪怕是李密也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声问道:“为何不效仿曹操呢?”

房玄藻说道:“写信给袁绍的人,更多是一种谋求退路的手段,并非真的背叛曹操,而且曹操事先并不知道通敌书信,当他缴获之时,已经打败了袁绍,成为冉冉上升的天下第一诸侯,到了这个地步,那些人已经没反曹的必要了,再追究下去,只会导致新生的政权大乱,得不偿失。”

“先生的意思是说,如果曹操事先知道,就不会有焚烧下属通敌书信之事了?”

“极有可能。”房玄藻苦笑道:“从人心上说,没有人敢在处境不妙之时,还把自己的背后交给敌人,如果真有人这么干了,这就不是宽宏大量,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参与的人实在太多了,如果朕狠下毒手,会不会造成江南大动荡?”

“动荡肯定有,但影响不会太多,只因圣上杀的是背主之臣,从律法和道义上说,圣上都没错。从实力上说,江南士族以诗文传家,没几人精通兵法,虽然有一定的家奴,但这些兵和乌合之众没什么区别,哪是久经战阵的朝廷雄师的对手?只要及时士族家奴安置稳妥,均分田地,这动荡很快就会平息,大后方安全无忧。”

“一旦将江南士族歼灭,我军急需的钱粮财物唾手可得,没了士族掣肘,圣上征兵就容易多了。另外,圣上为了安抚江南士族,赐予高官重爵,对我军将士却要求严苛,凡是夺了百姓一饭一水的兵卒,都要受到重惩,这让全军上下怨言极多,觉得圣上不要他们了,若是这口恶气不前提泄掉,臣担心隋军来犯之时,我军将士消极懈怠,如果圣上以谋反为由歼灭了令将士们痛恨的江南士族,并拿一部分财物奖励将士们,我军必感圣上之恩,如此上下一心,定能将来犯之敌抵御在国门之外,同时均分田地,又可获得江南百姓之心,诚可谓是一举多得。故而,微臣以为,这份效忠信,乃是天赐良机。”

李密听得怦然心动,急问道:“先生之策,朕也认同。可是朕担心治下大动荡,最后只会便宜杨侗。”

听了李密的话,房玄藻再次说道:“眼下圣上无法决断的,乃是借机拔除后患,还是徐徐图之。微臣以为,这江南弊政好比身上的疾病。现在连根拔起乃是一剂猛药,这一副猛药下去,便可起到药到病除的效果,但‘是药三分毒’,猛药虽可药到病除,但却有一段很长时间的衰弱期,一旦渡过这个衰弱期,这个病人就会重新焕发活力,并且潜力无限。而徐徐图之、缓刑驰禁,则是一味平和的药方,它会一点一点的祛除疾病,但见效慢、时间长,而且以后还有复发的可能。”

“先生选择的自然是猛药了?”李密问道。

“正是!”房玄藻拱手回答道:“猛药一下,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钱粮、内忧、土地、重赏将士获军心、均分田地得民心,便是眼前之利好,方才臣已提到;除此以外,现在下猛药,还有两大可行之处!徐徐图之则有三大弊端!”

“这第一点乃是外部,杨侗既然出现在南阳,那么隋军的主攻方向应该是李渊,即便是同时攻击唐魏,但攻打的重点依然是在李唐,隋军的偏师,我们应该应付得了。而李渊那边,不处是荆襄还是巴蜀,都是易守难攻之地,杨侗需要时间来攻打和稳定这些地方,一旦杨侗主攻李渊,短时间内不会大举来犯。即便徐将军和王将军守不住淮北,他们也能把军队带到淮南,建立一道防线抵御隋军的偏师,因此圣上现在下猛药,整顿内部,不会受到太多的外敌干扰!”

李密点了点头,继续询问道:“那另外一点利好呢?”

“另外就是我们自己的内部问题,如今圣上治军从严,军队对地方秋毫无犯,已经获得地方百姓的好感;圣上这么久也没有动贪官污吏、江南士族、地方豪强的利益,他们肯定不会想到圣上忽然发难,也不会对他们大动干戈。因此他们大多不会收敛,继续为非作歹,作恶证据都来不及隐藏。江南士族集中在江都,只要圣上以隋军来袭为由,封闭城门,那么江都城发生何事,外面的人谁也不知道。与此同时,再派亲信之士下到各郡县,以雷霆之势罢黜恶吏,歼灭江南士族枝叶,由地方百姓推荐任能为县官,如此便能在很短时间内,使江南吏政变得清明。”

“若是圣上徐徐图之,一个个去对付,那些贪官污吏、地方豪强就会早有准备,将罪证隐藏起来,不会给朝廷对付他们的借口,他们对于律法条令会继续阳奉阴违,甚至隋军来犯之际,有些人依旧图谋不轨。而寒门贤才,见圣上执掌江南这么久,却依然任用贪官污吏,没有展现明主魄力,他们便会彻底失望;圣上入主江南这么久,如果迟迟不能让百姓生活得到改善,圣上会失去慢慢接受我军的百姓拥戴。”

“到时若是爆发战事,我大魏王朝内外交困,情况对我朝更加不利。这即是徐徐图之的三大弊端。”

“杨侗在这衰弱之期来攻,我们该如何是好?只怕到时候依然是内外交困的局面啊。”李密忧心忡忡的说道。

房玄藻淡淡一笑:“杨侗抓紧时间南征,我们也在忙于整治后方。现在这种局面,就是两朝上下在比拼,我朝如果能够先稳定,丢失的顶多是北方七郡,而这七郡,本来就在圣上放弃的计划当中,丢失了也不可惜,但得到的却是一个上下同心的铁打王朝;如果隋朝先行一步,那我朝只会沦为历史尘埃,其二、现在的大魏不也是内外交困吗?要是我们整顿内部成功,还有划江而治的机会,如果明知有疾而不治,我们真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先生所言极是!”说到这里,李密已经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了,他将这份宣誓名单交给了房玄藻,恶狠狠的说道:“朕专注兵事、急于训练强兵,根本没有精力管理内政。先生深知朕意,这些人、这些事情就拜托先生了。”

事已至此,此信到底从何而来,已经不重要了。

“这是朕的令牌,需要调动军队的时候,先生大可放心调动。朕只要一个干净的江南即可。”李密拿出一面金令,上刻‘如朕亲临’四个大字,郑重的交给了房玄藻。

“微臣遵命。”房玄藻恭恭敬敬的接下了金令。

第639章:玩火自焚

入夜,江都城内一座宅子里灯光明亮,这座宅院是江东陆氏的一座私家园林别苑,占地约有十亩,其总体布局以中间人工湖为中心,亭台楼榭临水而建,有的亭榭则伸入湖中,极具江南水乡特色。

门外,停满了一架架华丽的马车,每架马车旁边的墙根下,都蹲着一群群家丁、侍卫,略微一看,至少有六十多个小团体,每一个团体代表一个家族,各家家丁、侍卫自成一伙,百无聊赖的在一起闲扯着。

江东陆氏,崛起于汉末。

三国时期,江东四大门阀为东吴政权的崛起和巩固起到了关键性作用,后世称之为“张文、朱武、陆忠、顾厚”,其地位远在得意一时的周、诸葛、虞、鲁、吕、程、黄等家族之上。

说他们是士族吧,资格真的不够,因为士族是中原大族,但说他们不是士族吧,他们往往闹得最凶,尤其是在东吴和东晋小朝廷时期,勉强也称得上是士族了。这些江南士族,说白了就是地头蛇,他们在江南逍遥快活了东吴、西晋、东晋三个时代,到了南北朝时期,终于被以琅琊王氏为首的中原士族来了一个猛龙过江,以压倒性的优势击垮。

昔日簪缨世家、钟鸣鼎食的吴四姓,历经汉末三国的崛起、两晋的兴盛,到了南北朝,却人丁单薄,渐渐归于沉寂,不复先祖之绚烂。

然而兴起于秦汉的琅琊王氏家族,在西晋末年的永嘉之乱时举族迁居长江以南避乱,司马睿在王氏家拥戴之下,于建康建立东晋,中兴晋室。王氏地位举足轻重,地位名望之高,其他家族根本无法取代,当时的天下流传一句佳话:“王与马,共天下!”

东晋一朝,也只有在淝水之战中崭露头角的谢氏与之平肩,被后人合称“王谢”。

只可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由于王谢过多参与朝政,表现得太过强势,再加上后继无人,在南北朝末期没落了,诸多本土士族借机发难,加上统治者对王谢曾经的霸道深有余惧,致使两族没落得相当彻底,除了保留诗书传家的传统,影响力根本到不了淮水。

现在,江南士族的主导权又轮到了‘吴四家’,本来吴兴沈氏一族即可威压四族,但因为沈法兴出自沈氏,当他被李密歼灭之后,沈氏就倒了大霉,虽说李密没有灭其族,但很多出类拔萃的沈氏子弟尽皆丧命在战争之中,沈氏地位一落千丈,再也没有具备与任何一族叫板的实力。

这也使得荣辱与共数百年的‘吴四姓’,成为江南士族当之无愧的领头羊。当年杨广大力扶持会稽虞世基,默许他仗大家族势力,除了为了平衡朝堂之力,也是为了制约日渐兴盛的‘吴四家’。

但有‘奸臣’之名的虞世基被宇文化及处死之后,其经营数十年的家族在宇文化及和‘吴四家’联合打压之下,得意一朝的会稽虞氏仅剩虞世南父子二人,虞氏势力堪称是化作了历史尘烟。

鲸吞蚕食吴兴沈氏、会稽虞氏势力的‘吴四家’影响力与日俱增,而这四大家族当中,无论是人才的数量和质量,还是历史作用或执政时间长短,陆家历来都是首屈一指,再加上有另外三家鼎力支持,致使陆氏成了江南士族的领袖。

在形同白昼的大堂之内,一个巨大的木架之上,挂着一张江南地图,来自江南士族的六十多个家族家主聚集一堂。这是陆氏家主陆远召集的临时议事,原因是大家宣誓效忠大隋王朝之后,大隋细作给了陆远一封信,圣武帝决定给出五个郡守的名额,让他们自己商量分配,花落谁家,需要江南士族协商妥协。

随着最后一名家主就位,所有人已经到齐了,主位之上的陆远摆了摆手,对众人说道:“请大家安静。”

大厅内顿时渐渐地安静了下来,陆远清了下嗓子,宏声道:“今晚召集大家而来,是和大家商议一件事。圣武帝决定给我们江南士族五个郡守的名额……”

不等他说完,大厅内立刻炸开了锅,众家主愤怒地叫喊起来:“之前不是说好了,一家一个的吗?怎么才五个郡守?”

又有人叫嚣道:“让我们卖命,却只拿出五个郡守,当我们是叫花子吗?”

说话的人是沈氏家主沈荣,他知道这五个名额轮不到自己,所以鼓动大家不同意。与他怀有同样心思的小家族也是这种心思,立即附和了起来。

“沈公言之有理,我们江南士族理应抱成一团,争取属于我们江南士族的权力。”

作为世家门阀、地方豪强,其家族文化的特点是,抱某一个军阀的大腿,大劫一个分裂的割据小政权,在对抗统一的战争时出一份力,在其支持的政权意图奋发图强、北伐中原时拖一下后腿。只有这样,自家的地位和利益才不会因为统一之后,受到皇权的猜忌、打压。所以从根本上说,他们为了一家之私,并不希望天下一统,至于百姓生死他们一点不在乎,持续的战争,能够让他们趁机侵占良田、藏匿流民灾民,要是天下太平,哪来流民让他们藏匿?

这不?

一份力量不出,就打算抱团向朝廷施压了。

“陆公,你是江南士族领袖,绝不能私下答应隋帝。”

“我陆氏自然与诸位共进退。”陆远笑着说道。

“如此,老夫就放心了。”

“不知诸位还有何条件?”陆远又问道。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老者站了起来,这老者手执一根敞亮的拐杖,胸前银须飞舞,正是谢氏家主谢铎,此人在江南士族之中辈分甚高,喜欢舞文弄墨、著书立说,在江南士林很有名声。见他起身,众人纷纷闭嘴不言。

谢铎对这份尊重很是受用,摸着长长的胡须道:“在我等江南士族支持下,天下即将一统,只不过圣武帝到底是年轻了许多,不知天下是世家的天下,也不知道只有世家才会辅佐天子。那些寒士哪会认真辅佐天子?”

“谢公所言甚是,那些寒士多是出自贫寒之家,骤得高位,贪婪的本性立即暴露了出来。面对这突然到来的荣华富贵,早就忘记圣人之学。前段时间大隋发生的事情诸公应该有所了解,一个月之内,就抓到了几百名贪官污吏,这些寒士的嘴脸!着实令我辈羞与为伍。”陆远说道

“哎,有辱斯文,实在是有辱斯文。”谢铎连连叹息,眉宇之间一些不满不色,这不满不仅是针对失去自我的贪官污吏,也是针对重用寒士的杨侗:“依老夫之见,就应该禁止书籍发行,书籍就应该掌握在朝廷和品德兼优的世家之手,更不应该刊印出来,想我大隋文明乃是数千年之沉淀,是积世先贤留下来的瑰宝,岂能让无能无德之人所有?正因书籍和知识来得太过容易,所以这些无德寒士不知珍惜,这如何能行?”

以前寒士想要读书,就必须从世家门阀之中借书抄写,这还得看世家门阀是否愿意施舍一二,也正因如此,掌控了知识的世家门阀始终高高在上,但廉价书籍普及天下之后,世家的优势荡然无存,到如今,世家门阀想禁也禁不了,除非朝廷出面,否则谁也无法改变这个大势。

而杨侗一下子扭出了几百名出自寒门的贪官,这就给了士族炮轰寒门、炮轰重用寒士的政策之机会,不只是江南士族,连带李渊治下的关陇贵族、东关士族……也在借机发难。要是大隋治下有士族生存,恐怕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是啊,可是想要改变这些,还需圣武帝点头呢!他不同意,大隋治下谁敢动?”

“圣武帝打仗可以,但治理天下还是太嫩了一点。”谢铎倚老卖老的说道:“自古以来,朝廷和世家共同治理才能长久,否则的话,王莽便是最好的例子。”

“谢公金玉之言,也是我江南士族的条件之一。大家以为如何?”陆远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这个谢铎,不仅仅想要抢到一个郡守之位,更是把江南士族拧成一股绳,借机向朝廷发难,从而保证世家利益,这目标是共同的,所以他并没有反对。

谢铎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众人道:“诸位以为如何?”

“在下支持谢公!”

“老夫也支持禁止书籍,同时希望朝廷禁止科举,若实在要执行,那录取名额也要严加划分,士族九成,寒士顶多一成。”

“一家一名郡守,是最基本的条件,否则,我顾氏绝不答应。”

“老夫附议!”

“在下附议!”

“……”

一时间,大厅之内议论纷纷,丑态毕露。

“啪啪啪啪啪……”就在此时,一阵清脆的鼓掌之声自厅外传来,只见一名中年文士大步入厅,边走边说道:“精彩,精彩之极!”

众家主一回头,只见数十名内军侍卫簇拥着房玄藻走进了大堂,众人顿时腾地站了起来,对房玄藻怒目而视。

“家主,大军包围了宅子。”这时,一名管家大声来报。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他们竟然被军队包围了?

陆远大怒而起,厉声问道:“房玄藻!你这是何意?圣上是想趁机把我们斩尽杀绝吗?”

“何意?”房玄藻负手看了众人一眼,冷冷一笑道:“联合隋军,出卖魏国,你居然问我何意?”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均是露出了惊骇之色。

房玄藻“呵呵”一笑,极尽揶揄的看着这些丑态百出的江南士族家主,“刚才不是说得挺热闹的吗?请继续……”

“……”大厅之内一片死寂。

房玄藻身为李密之下第一人,主管魏国政务,这南下以后,没少受这些人的为难,此时看看这些货色,心中畅快之极:“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晚啦……”

“你想干嘛?”陆远脸色大变。

“干嘛?”房玄藻呵呵后退,蓦然变脸道:“动手。”

“砰砰砰砰……”

随着房玄藻一声令下,就听到会客厅窗户传出一阵阵脆响,却是魏军将士砸开窗子,往里面扔进了一个个陶罐,陶罐破碎,浓烈的火油味儿充满大厅。

大厅之内顿时乱成一团,夺门而逃,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魏军将士的屠刀,魏军自打南下江都以来,是多面受气的受气包,如今一刀刀砍死这些江南士族的家主,心头畅快之极。

约有一刻钟左右,厅中数十名家主皆被砍死在地,士兵们开始放火焚烧,这些陆氏别苑被滚滚浓烟吞没,最终付之一炬。

各个江南士族在江都的宅子、别苑、店铺皆被魏军接管,不管男女老少一律被砍死干净。

魏军将士手段有多狠,就表示他们对江南士族的怒火、怨恨有多重。而对于江南士族的噩梦才刚开始,他们在魏国各郡县的产业和子弟,也在此时,遭到魏军残酷的血洗。

歼灭江南士族一案,虽是李密在盛怒中下达的命令,但是在房玄藻周密的安排之下,江南士族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一些家族被杀得连一个人都不剩,致使江南懒散的风气为之一变,整个魏国都充满了肃杀紧张的气势,充满了战争状态,对魏军积极备战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

第640章:万事俱备,扬帆远征

次日一早,高密军港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一片大粼粼金光,水天相接的地方一轮红日冉冉上升。

千多名自西而来的骑士看到这一幕,慢慢的放缓了迅速。

“侗儿,我们到了吗?”英姿飒爽的杨沁芳带着浓浓的惫意,见到玄甲军缓缓停下,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惊喜和愉悦。

前不久,她和阴明月去了一趟襄阳,两人杀了独孤怀恩以后,又带着一群修罗卫,杀了几个独孤氏门生子弟,成功的嫁祸到李渊头上。为免跟不上杨侗南征的行程,两人又跑回了洛阳,在杨侗启程之日终于赶到,这让两女十分庆幸。

“我们到了!”

杨侗也放慢了马速,马不停蹄地奔行几天,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高密军港。

这是杨侗第一次到达这处军港,接下来他将乘风破浪,远征南方。

“侗儿,我们不是要去南方作战吗?怎么跑到海边来了?”杨沁芳不解地问道。

杨侗笑而不答,这时远处奔来一队骑兵,为首五员大将。一个是尉迟恭、一个是苏定方、一个是薛万彻、一个是牛进达、一个是海军都督张镇周。

另外还有四人,他们是海军各支舰队主将来整、来恒,以及周法明的儿子周绍德、部将马贵迁。

周法明的祖父是南梁车骑大将军周灵起,父亲是南陈大都督周炅,次兄周法尚,隋朝武卫大将军。隋末大乱时,周法明为江夏郡守,派三子分袭沔阳、永安、蕲春三郡,并遵杨倓南隋为主,希望朝廷派兵接管,然而杨倓的朝廷始终打不到荆州一带,苦守两年后,父子三人内无粮食、外无援军,被迫投降萧铣,后来又跟着归附大隋。

周氏一族精擅水战,周法明如今和次子周孝节、三子周绍则在江夏辅助秦琼。长子周绍德、部将马贵迁则是到了高密军港这边任职,成为张镇周的部将。

众人催马上前,抱拳施礼道:“参见圣上!”

杨侗一本正经的说道:“孤乃是大隋唐王杨侑,诸位将军认错人了。”

杨侑以皇帝的名义坐镇南阳,杨侗又加封‘杨侑’为青徐监察御史,负责监察青徐二州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务,简而言之,就是钦差大臣,这是为了出行方便给自己设立的一个官职。

众人听到杨侗这么说,尽皆大笑起来。

杨侗笑问道:“军队都抵达了吗?”

“禀圣上,第一军六万大军都已抵达军港!”

杨侗又问向镇周:“粮食物资、攻城器械呢?是否已经运送上船?”

给晒得皮肤黑亮的张镇周精神抖擞的说道:“已经全部上船了,随时可以出发。”

“走,看看去!”

杨侗催马向码头而去,杨沁芳和阴明月等隋玄甲军将领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直接乘船去南方,并不是参与杨恭仁负责的青徐战场。

杨沁芳心下好奇,催马上前低声询问尉迟恭,“鄂国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尉迟恭深知修罗卫精擅刺杀之道,有的时候可以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而且杨沁芳已是修罗卫的一名将军,对她随军出征一点都不意外,他躬身笑道:“军机绝密,殿下就不要问了,总之,不会让您失望就是了。”

他拱手一笑,策马跟随着杨侗而去。杨沁芳见尉迟恭不愿多说,心下无奈,只得抽了战马,紧跟而上。

海面上已经停满大型五牙战船、斗舰、艨艟、桥船、戈船、走舸、赤马、斥候等。楼船、斗舰为主力战船,艨艟主要用于袭击;赤马、斥候用于哨探。另外还有很多运兵、运粮、运马和武器装备的大型海船

远远望去,俨如一座一眼望不到边、延绵数十里的大山,这两千余艘海船仿佛从黑夜中被唤醒的战士,露出了勃勃生机,在这期间,不断有战船只驶进驶出。

此时码头格外忙碌,码头旁高高竖起了几十座数丈高的木塔,数十名士兵高喊口号的转动绞盘。长索转动之间,一包包沉重的粮食被高高吊起,平平稳稳的地送停泊于岸边的大船之内。同样被装上大船的,还有一捆捆被拆散了的重型攻城器和兵甲帐篷。

这种忙碌的景象,其实从半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经过半个月的日日夜夜奋战,大部分物资都已上船。

码头数百步外的空地上,驻扎着两千多顶帐篷,延绵二十多里,蔚为壮观,这是第一军将士驻扎之地。前不久,河南郡有几十万大军来来往往,令人目不暇接,各方势力的细作并不知道,第一军将士就是在那个时候,秘密乘船赶来军港,到三天天,六万大军已全部抵达,加上四万余名海军将士,这里已经秘密集结了十万大军,如果把辅助军队、镇守军港的军队总计入内,隋军数量就更多了。

可以说,现在是万事具备,就等主帅杨侗一声令下,船队就能驶离军港远征江南。

“圣上!”不远处有人忽然高声大喊,杨侗回头一看,只见玄甲军让开一条路,两名一身短打的男子正向这边奔来,他不由笑了起来,这两人是工部左右侍郎李春、宇文温,他们二人也会随军出征,负责管理工匠营。

两人飞奔上前,甩镫下马,一起上前行礼:“微臣参见圣上!”

“行军在外,讲究效率;不必将朝堂那些虚礼带到军中!”杨侗示意二臣免礼。

“微臣遵命。”李春、宇文温连忙起身

杨侗知道这二人技术极高,他们到来意味着工部的能工巧匠都已就位,饶有兴致地问道:“工部那边来了多少人?”

工部左侍郎李春答道:“禀圣上,半年之前,为了完成远征岭南的任务,工部派出三千余名工匠前来高密军港,日日夜夜赶制战船,但是进度远远跟不上,所以另外从民间聘请了四千余工匠,个个都是造船好手。”

杨侗听得大为尴尬,当初他头脑一热,定下了乘船南下、远征岭南的作战计划,结果却是什么都跟不上,所以远征岭南的计划迟迟无法执行,被迫中止;但好在紧急兴建起来的船只也没白费,终究还是派上用场了。

他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大家到中军大帐议事。”

说着,便带着众人向帅帐奔去。

中军大帐位于营地东面,从洛阳运来的沙盘正由工匠拼接,这架沙盘周长五丈,中原、冀州、幽州、辽东、并州、雍州、凉州、巴蜀、荆州、扬州以及岭南等地尽皆显现。这架沙盘做工精致,著名的山川、河流、湖泊和官道都以直观的方式呈现出来,俨然就是天下沙盘图。

沙盘还没有完全布置好,左右行军司马房玄龄、杜如晦各自手执一幅地图,房玄龄指挥十几名参军事驻兵小旗插在城池之上,而杜如晦则负责校正。

秘书郎虞世南在一旁默默观看,时不时的提醒着房玄龄。

杨侗深知以忠谠、友悌、博文、词藻、书翰闻名的虞世南不是军事人才,但是他看中的是虞世南对江南的了解。

虞世南是江南人士,家境极好,少年之时勤奋努力精思不懈,有时十几天不洗脸不梳头,学有所成后,游学江南大地,拜访各方儒士、书法名家。到了大业时期,虞世南接连被授为秘书郎,升迁为起居舍人。与虞绰、庾自直奉命编撰《长洲玉镜》、《区宇图志》,《长洲玉镜》是以南朝梁武帝时编纂的《华林遍略》为底本增删而成的,共有400余卷;相对而言,《区宇图志》就更加了不起了,这个鸿篇巨制记载的乃是全国各个郡县风俗、史实、物产、地理等情况。作为《区宇图志》的主编之一,虞世南对天下地理的了解,比大隋君臣都高出无数倍。有这样一个地理学家跟在身边,至少能让隋军再多一分胜算。

虞世南一直想和杨侗说上几句话,但总是没有独处的机会,此时见到杨侗站在沙盘前观看,便上前拱手一礼,低声说道:“圣上,微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杨侗笑着说道:“朕一向不喜欢搞一言堂,有话但说无妨!”

“微臣虽然不通军事,但也知道这一招瞒天过海之计极为高明,但淮北七郡、江淮东部均为李密占领,我大隋海军沿海南下,胜则直取江都城,当后方有失的消息传到敌军主将耳中,担忧父母妻儿的魏军必将军心动摇、上下不安。可万一战事陷入僵持,且左仆射和杜伏威将军迟迟打不开局面,我军则是成了一支无援无助的孤军了。圣上身为一国之君,肩负着天下统一、江山稳定的重任,个人安危关系到一国命运,我大隋如今战将千员,任何一人皆能为帅,依臣之见,圣上应该坐镇洛阳指挥三军,江南之战让几名大将军担任即可。圣上又何必身临险境、亲自率军去打李密呢?”

“朕也知道自己的安危关系到天下安宁,确实不应该披甲上阵、率军亲征。”

虞世南心中更加疑惑了,不过他也没有出场打扰,只听杨侗又说道:“朕让右仆射杨善会在南阳钳制舂陵唐军、大将军薛万均驻军淅阳,并以李靖为此役主帅,统军二十万驻扎淮安,兵锋直指二李,使双方无法联兵一处。坐镇南郡的段德操和史劲等将,是防备夷陵的李世民,秦琼驻扎江夏,是让林士弘无力支援李密。而青徐战场有左仆射率军十万负责,颍川一带有谢映登,江淮一带又有杜伏威和尧君素,中间还有罗士信作为机动之军。如此大阵仗,只需自北向南、自西向东稳健推进,很快就能收复淮北七郡,对付区区一个李密是绰绰有余。但军事结束以后,还涉及到江南的战后重建和稳定等事宜,要是江南不稳,很可能又会出现新的割据势力,这就非朕出马不可了。”

虞世南点了点头,又问道:“听圣上语气,似乎十分看重江南?。”

“那是当然的了!”杨侗笑了一笑,说道:“南北分裂长达数百年时间,彼此之间相互敌视,我大隋立国之后,虽然迅速的统一了南北,但那只是形式上的统一,皇祖父开凿大运河、提高江都地位、重用南方人士、减少税赋,让利江南之民,这些其实都是极好的措施。但灭陈之战,灭掉的只是陈朝,并没有用一种流血的方式将江南旧制度彻底打烂,才导致江南士族为代表的南方旧势力依然十分强大,他们因利而联盟,对朝廷政策阳奉阴违,依然是江南的土霸王,依然有足够影响力来阻挠各种损害他们利益的改革。因此,皇祖父让利的手段,始终没有让南北双方实现人心上的统一,恰恰相反的是,这些江南士族对于皇祖父的示好之举,并没有感恩于心,他们不满足朝廷的给予,个个得寸进尺、得尺进丈,想要得到更多更多。这一点,从江都之变发生之后,江南士族的表现即能看出一二。”

虞世南闻言默然。

在灭陈之后,到大业中期的漫长岁月里,造反最多的地方,就是南方大地,大大小小的谋反、叛乱,都有江南士族的影子。江都之变发生以后,江南士族莫不是冷眼旁观,没有一家在乎杨广的死活,没有一家发出反对宇文化及的声音,个个借机扩张自己的势力地盘,并扶持起了李子通、沈法兴来图谋天下,企图划江而治。由此可见,杨广从晋王时期卖好到江都之变前夕,都没有感化到一家江南士族。

原因是什么?

自然是江南旧势力根深蒂固的影响力,这些世家不灭,南方百姓始终被他们绑架到自己的战车之上,朝廷生怕好不容易安定的天下又一次大动荡,不敢对绑架了南方百姓的南方士族下手。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只能坐观他们一步步仗大。

而地方百姓本着‘县官不如现管’的思想,不敢反抗地方世家门阀,如此一来,他们便能够放肆的以朝廷的名义敛财害民,让朝廷为他们的罪恶背锅。也就是说,南方旧势力才是南北人心大一统的大障碍,他们不灭,天下不宁。

这时,杨侗又说道:“战争是打烂旧势力的最佳手段,只有把这些人歼灭了,朝廷的政令才能畅通无阻的执行下去,百姓享受到朝廷的利好政策,轻徭薄赋才能落实到位,地方才能真正的稳定下来。到时候,才能用南方税赋支持朝廷恢复中原民生。现在的中原大地千疮百孔,仅是北方之积蓄很难支持战后的河南大地,唯有加上物产丰富的南方,才能让朝廷迅速渡过战后的难关。这其中,又需要朕这个皇帝出面承诺,百姓才相信朝廷一视同仁,不计较他们从贼之罪,只有这样,南方百姓方能安心生产,为中原大地输送钱粮物资。”

杨侗说的是实话,历史上的李唐王朝之所以能够迅速恢复经济,并实现贞观之治。原因就是靠隋朝大运河,将南方钱粮源源不断运去北方。而中唐时期的开元盛世,同样是因为漕运的疏通,使南方大量物资北运,从而让关中和北方物资空前繁荣。

李唐王朝的两次兴盛和安史之乱后苟延残喘百余年,实际上都是得益隋朝开凿的大运河,残唐五代之际,谁控制了了漕运,谁就占据了战争的主动权。到了宋朝,赵大索性建都于运河之畔的开封。

虞世南终于明白杨侗的用心,想到一年两熟、一年三熟的南方大地,也十分赞成杨侗重视南方的思路,他沉思片刻,又说道:“圣上,这样说起来,上游的巴蜀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杨侗笑道:“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巴蜀的重要不言而喻。秦朝伐楚、大隋灭陈,皆从巴蜀开始,朕很明白巴蜀的战略地位。”

虞世南点头道,“圣上明白就好,卑职就不再多言了。”

杨侗的思路回到了这次海军出征的问题之上,如今的大方略已经定下,但很多细节需要确认一下。

杨侗向一边的张镇周说道:“从这里到长江,需要多少时间?”

张镇周有丰富的航海经验,这条线路他也走过很多次,立刻躬身道:“启禀圣上,如果顺风的话,五天以内便可到达,如果是逆风而行,最慢也只是十天左右。”

说起风向,提前到来的房玄龄接口道:“这几天我发现吹的都是南风,偶然也有北风,风向好像不定。”

这也是杨侗想了解最关键问题,航海跟陆上行军不同,行军途中充满很多不可预测的危险。

文帝当初以汉王杨谅协高颎、王世积和大将周罗睺率三十万海陆大军前去攻打高句丽。高颎、王世积都是身经百战的名将,前者高颎精明强干,攘外安内,荡平南陈,战功彪炳;后者灭陈,定豫章、庐陵,堪称是战无不胜。但是他们水陆三十万大军齐头并进之时,陆军长驱直入、百战百胜,可是负责后勤给养的水军却遇到了大风浪,船只大多沉没于海,水军尚未抵达高句丽已是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刚刚抛锚休整,就让高句丽军队袭击大败。深入高句丽腹地的高颎、王世积,关键要塞攻克不下,又遇雨季来临,陆上补给彻底中断,负责后勤的水军又葬送在大海之中,导致粮草供应不上,文帝远征高句丽的三十万大军最终以溃败告终,九成兵马遗留在了辽东大地之上。若是水军如期到达,哪还有后来的三次远征高句丽之战?

而杨侗刚才也发现旗脚飘向北方,说明现在是东南风向,这让他有些担忧了起来,生怕己军无法如期到达长江口。

张镇周身为大隋海军都督,这些年的大半时间都在海中奔波,对于东南海域的航海图和风向了解极深。他随即答道:“圣上,我们现在感受到东南风,是因为远处的太行山脉、泰山山脉阻挡了南下北风,但在海上吹的其实是北风;晚上的三更以后再来观察的话,大家就会发现变成了北风、西北风,不过现在正处于风向交换之时,过不了多久,北风就被南风取代,每年都是如此。为了拿到精准的风向信息,末将这些年询问了不下千名经验丰富的老渔民,一一印证过后,才得到了这些结论。”

杨侗问道:“那要多长时间风向发生改变?”

张镇周回答道:“按照往年的气候来说,大约十天左右就会发生风向改变之事,但今年开春以后,冷天时间比往年久,估计北风持续的时间更长一些。这些战船都是新近打造的新船,全部用上工部和开天院研究出来的省力的滑轮组合,哪怕收起风帆,仅凭人力,也能在十天之内到达长江口。”

“如此就好。”杨侗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样的话,时间上还来得及,他又问向房玄龄,“军队准备得如何了?”

房玄龄明白杨侗的意思,立刻躬身回答:“禀圣上,各项物资已经准备就绪,大军随时可以登船出发。”

杨侗缓缓点头,对众将说道:“如果三更是北风,那今晚就顺风出发!”

“喏。”众人纷纷应命。

这时,一名亲卫快步入帐,将一份前方军报呈上,杨侗接过军报看了一遍,喜出望外的对众人说道:“陆、顾、张、朱、沈、王、谢谢等等江南士族家主集中于陆氏别苑,密谋发动江都之变,谋事不秘被李密察觉,如今遭到李密血胜镇压,江南各郡县乱成一团,正是我军出兵的天赐良机。”

关于自己的算计、黑冰台的故意泄露等等歼灭江南士族的黑暗料理,有损他英明神武的形象,杨侗自然是略过不表。

“天赐良机!”

“李密自作孽,不可活。”

“……”

不明就里的将军们莫不是喜笑颜开,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人,自然知道敌军陷入内乱,意味着什么。

只有明白真相的房杜二人相顾一笑。

至于虞世南则是唉声叹气了起来,这么多传承数百年的江南士族就这样覆灭了,作为江南人士,他还是有此难以接受的。

第641章:海上吞明月

高密军港到了晚上,果真是北风大作,从傍晚时分起,暖暖的东南风向就变成了带高丝丝寒意的北风,随着杨侗一声令下,一队队隋军士兵迅速列队登船。

造船业在中原王朝有悠久的历史,据《史记》载,早在轩辕黄帝时,这个充满智慧的民族早已开始制造舟车,“变乘桴以为舟楫”以济不通。商末周初,已有使用舟楫运送军队渡河作战的记载,在此基础上,适应军事行动及于水域而的战船慢慢发展了起来。

春秋战国时期的战船兴起于东海、黄海之滨及江河沿岸的吴、越、楚、齐等国。这一时期的舰船,有大翼、中翼、小翼、突冒、桥船、楼船、戈船。越国灭吴后,成为南方强大诸侯国,曾以三百多艘戈船从东海北上,进攻北方强大的齐国,成功的占领琅琊一带。战国时的秦国,还装备了用于运兵的舫战船(双体战船),每艘可载士卒五十人及其三个月的给养物资。

到了两汉三国时期,战船有了新的发展。三国东吴专门设立督造舰船的典船都尉;在建业、侯官、永宁、京口等地设立造船工场,巅峰时期有大小战五千余艘,其大型楼船上层建筑高达五层,有“长安”、“飞云”、“盖海”等舰,每艘可容士卒三千人众。

两晋南北朝时期的战船在原有基础上又有发展。南朝战船有飞龙、翔凤、金翅、青雀、鸼等;‘鸼’这种战船装八十棹,“捷过风电”。还出现装有抛车的“拍舰”,在此期间,著名的科学家祖冲之还发明一种可日行百里“千里船”。而南朝的水军将领徐世谱又开发了一种名叫水车的战船,即是在每一艘大型战舰上装备拍竿,两船靠近之时,拍竿一放,能够将敌船砸个稀巴烂。

隋初,文帝为灭南陈作准备,命令杨素在长江上游的永安赶造大批战船,最具代表性的无疑是集合前代楼船之长的五牙舰,上层建筑有五重,高达十丈,前后左右设置拍竿6座,每座高有三丈,是大隋水师的主力战舰,大小不同,能够搭载的士兵数量亦是不同,其次为黄龙舰、平乘、飞龙等战舰。

现在的五牙舰除了装有省力的滑轮组合推进装置,还有攻城梯,如果攻打的临江城池,可以居高临下的架到城头之上,往城池放滚木擂石,士兵然后可以顺梯入城,这种新式战船操纵方便、行驶快捷,堪称是造船技术的又一次创造。

杨侗乘坐的五牙舰名为‘麒麟’,与‘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舰代表了大隋造船业的巅峰之作,这五艘五重的旗舰,高达十五丈,可搭载士兵三千人,这一次五舰齐出,分别担任五支舰队的旗舰舰,彼此之间以信鹰联络。那些只能运载千人、八百人的中小型五牙舰和黄龙舰、平乘、飞龙在这五艘大战船面前,都被相比成了小不点,那些艨舯就更加渺小了。

而在随行的众多舰种之中,还有一种巨大的长途运输海船,它也同样以装上了全新的推进装置,一次可运两万石物资出海,这也是大隋工部和开天院这些年来在造船业上的成果之一。

杨侗站在‘麒麟’高处注视着登船军队,豪气油然而生,有此气势磅礴的舰队在手,大隋雄师完全可以在各个大洋遨游,等到海军拥有二三十艘大型五牙舰的时候,派遣一支十万雄师远征北美洲,太平洋风险高的话,就让舰队沿海北上,然后横穿百多里宽的白令海峡,抵达北美。有这捷径存在,又何必傻乎乎的横穿宽阔的太平洋?

杨广当初就是听说占城稻种产量高,才发动了远征林邑的战争,为了这高产稻种,搭进去了很多军队,连主帅刘方都在归途中病死了。而杨侗想到的是辣椒,所以就算不能事实上占领北美,但哪怕是为了在有生之年吃上一口辣椒,也得派兵找一找,更何况辣椒除了调味之外,还有极高的药用价值。

杨沁芳和阴明月站在他身边,阴明月带着青铜面具,看不出一丝表情,手持天异剑,在灯笼的光芒下,那矫健的身姿配着青铜面具,带着一股异样的诱惑。

这时,杨沁芳有些担忧地问:“大船出海,安全吗?”

杨侗一回头,正好瞧个正着,她容颜美貌秀丽,身材高挑苗条,身穿一件白袍,怀抱承影剑,摇曳的灯光下,一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洋溢着丝丝担忧之色。于是笑着说道:“当然安全了,前几年的战船还不如现在呢,不也是安然无恙的平了高句丽吗?你要是害怕,趁船队现在还没启航,下船回洛阳好了。”

“我才没有害怕。”杨沁芳振振有辞的说道,“当年我当天使的时候,不都是从江都坐船到涿郡的吗?说起来,我是第二次走这条海路。”

“这倒是,我还记得你是直接找到了军营,当时军中将士来报,说是有一个女将军求见,我还奇怪了,后来一看,果真是一个身穿小铠甲、骑着小马驹的女将。”

杨侗说起这些,直令杨沁芳心中甜丝丝的,只听到杨侗又深有感慨的说道:“时光真是一个最神奇的,仿佛一晃之间,天真烂漫的小皇姑不见了,多了一个待嫁美少女。小皇姑,你倒是与我说说看,你到底瞧上了谁,我亲自下旨……”

杨芳馨的笑脸当即冷了下来,狠狠地踩了杨侗一脚,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她又回转头来,冷冷的说道:“我要告诉你两件事,你要记住了:第一、我虽然在宫中长大,但我和你没任何血缘关系;第二、你不要再叫我皇姑,我也不是什么庐江公主,要不了多久,我就恢复本姓,母后也答应了。这番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请你记住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完,她加快步伐,眨眼之间便逃之夭夭。

杨侗不由得长声一叹:少女长大便有了心事,看她这番模样,是真的赖上自己了。

转而望着另外一边的阴明月,她的军职是师级主将虎贲将军、爵位是明月郡公、武散官也到了从三品的卫国大将军;除了皇族那一伙,她算是大隋女性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她自己身上就拥有庞大的政治资源,令人钦慕的是她那仙姿玉容,更让人考虑自己子侄的婚姻。

可是貌美如花、权势赫赫的阴明月依然是一个婚姻老大难,不是说她没人要,事实上提亲的人几乎都踏破了阴家的门槛。然则这些人被她轻飘飘地一句话望而退却,她对男方提出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在域外拿下一个郡,再来说亲,没有这个条件一切免谈。但是时至今日,整个大隋只有她为大隋开拓了一个郡,哪怕是房玄龄,也只是冠名一座城,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一个人达到他考虑的条件。条件一出口,怀着各种目的的人集体哑火。

阴明月能够以这个理由把外人打发得干干净净,却打发不了为她终身大事发愁的阴老夫人和阴弘智,前不久,母子二人集体进宫,恳请杨侗撤掉阴明月一切职务,让她当一个普通平凡的女子,然后嫁人生子,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阴明月一怒之下,索性和杨沁芳离家出走,逃去了襄阳,等到阴弘智赴任,才又回了洛阳。

“老夫人和你大哥前不久入宫找我,请我撤消你的一切职务。”“啊?”阴明月惊讶出声。

“你别跟我装。”杨侗看向阴明月,面具的遮掩下,他看不到阴明月的脸色,但杨侗却敏锐的察觉到她情绪波动极大,淡淡的说道:“把面具摘下来。”

“喏!”阴明月躬身一礼,摘下脸上面具。

杨侗一眼看去,依旧如令人惊艳,岁月对她独有偏爱,时光没有让她天仙玉容减去半分,甚至因为少了初见的青涩与孤傲,却多出了几分刚强和成熟魅力,冷艳中的干练,让人禁不住生起征服她的念头。

“你装傻,那我就直接跟你说了。”杨侗目光望向了一片忙碌的军港,叹息道:“从你到邺城朝天殿至今,已有五年之久,本是国色天香的绝色佳人,却把大好年华献给了沙场,但是你亲人的话,你又不听,难道你真要孤独终老不成?”

阴明月的脸色在杨侗说她装傻的时候,就变得相当难看,而后面的一番话,更让阴明月一双美眸闪过绝望的哀婉,她整个人都变得冰冷麻木,一颗心支离破碎。

“所以,我决定替你保个媒。”杨侗看着那张俏脸,心中一阵莫名其妙的疼痛,这个女孩,其实是自己到了大隋之后,跟在身边最久、最久的女孩,哪怕卫凤舞也远远不如,他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一起吃喝说笑、习惯一起共度难关、习惯一起纵横沙场、习惯她在半夜三更时为自己盖上被子……

让她嫁给别人?

杨侗不答应。

“轰”阴明月脑海里轰然炸开,一颗芳心万念俱灰:我从来没奢求过什么,只要每天能看到他就够了;难道这么卑微的要求,也不愿给我了吗?

“我不嫁!”好半晌,阴明月跪在杨侗面前,急切的说道:“圣上,求你不要赶我走,别赶走我好么?我不要嫁,如果你逼我走,我立即自刎。”

说着,便要拔出手中天异剑。

杨侗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微笑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要保媒的对象是谁吗?”

“谁,是谁?”阴明月急切的问,恨不得立时下船,去将那该死的家伙一剑捅死。

“我自己!”

“啊?”阴明月脑子一片凌乱。

杨侗将她扶了起来,微笑道:“当阴老夫人、阴弘智找我保媒之时,我才发现你已经成为我生命之的一部分,我不单单习惯了你的存在,还感到心痛万分。让我放弃自己心爱的女人,让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做他人妇,我是不会答应的,否则这个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

“以前我以为你喜欢的人是杜如晦,后来见你对房玄龄的感观很是不好,又误以为是房玄龄,可我发现自己想多了。四年前我们便有了白首之约,我在塞上对你说过,会占用你三到五年时间,如果四年之后,你的心上人不要你,我要。如今四年光阴已经过去了,明月,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答复?”

听到杨侗的话,阴明月忍了许久的泪水不争气的自眼眶中滑落,一股莫名的暖流自心底深处涌出,身上绝望的冰冷如遇夏天烈日,冰雪消融……

对于她来说,杨侗是不可替代的,她为了那渺茫的希望,数年如一日的待在修罗营,当宫中宿卫主将,只为能离杨侗更近一些。

杨侗刚才询问她的时候,她的内心绝望无比,以为杨侗将她轰走,将她嫁给素不相识的男人,一时间心如死灰,可是那原本即将死去的心,却在杨侗紧跟而来的一番话从地狱带到了天堂。饶是她的意志已在磨练中坚硬如铁,此刻怎么都止不住眼中的泪水。

“嫁给我,真让明月如此痛苦吗?”望着泪流满面的阴明月,杨侗一颗心都化了,温柔的笑容之中带着几分揶揄。

阴明月手足无措,心如鹿撞,竟然不知如何应对,一颗芳心从未如现在一样乱过。激动、高兴、惶恐、幸福等各种情绪纷至杳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到底愿意还是不愿意?”

“明月愿意。”过了好久,阴明月哽咽着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一句话。

“那你阴明月,这辈子就是我杨侗的女人了。”杨侗的语气显得咄咄逼人,其实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的这些老婆,都不需要他去追求,少了追求的阶段,直接就是先结婚后恋爱。所以他索性简洁直白,直接让阴明月心中甜蜜,却不知如何应对。

“嗯!”阴明月害羞的底下了脑袋。

“等凯旋还朝,我就册封你。只是委屈你了。”大隋祖制是一后三妃,可到了杨侗这里,从三妃变成四妃、五妃,再加上一个的话,实在太也不符规矩了,子孙后代看中一个女子就纳为妃子、看中一个女子就纳为妃子,岂不是天下大乱?

阴明月明白杨侗的意思,她勇敢的抬头,望着爱到骨髓里的即将成为自己的男人,认真的说道:“只要能够当圣上的女人,我什么都不在乎……”

女人一旦动了感情,会将自己的位置低到尘埃里,何况是一直把自己放到卑微位置之中的阴明月?

转念一想,杨侗又觉得这所谓的祖制并不靠谱,貌似没人遵守过,比如说自己;比如说历上的李世民除了皇后,有大小杨妃、有大小韦妃、有阴妃、有徐贤妃。大不了自己强行规定下一代只高一后三妃好了,于是又说道:“我决定册封你为德妃。”

“我不要…圣上无须为我破例…”阴明月断然拒绝。

杨侗爽朗一笑:“我这个皇帝和刘秀有点类似,虽说都托先祖余荫,但实际上和开国之君区别不大,若非刘秀是刘邦的子孙,恐怕就是一个全新的王朝,我也是这样。如果我连一个女人的封号都决定不了,我还能决定得了整个天下吗?”

阴明月心中一片柔软,眼中流淌着幸福的泪,呆愣愣的看着杨侗,仿佛要把他的模样牢牢的记在心里,一生一世……

杨侗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热烈的目光望着她。

阴明月一时还不解其意,但心细如尘,即刻感到了弦外之意,到了她这个年纪,该懂的都懂了,更何况杨侗以前带着水天姬出征之时,她都是当侍卫将领,虽然不想听,可听到的却是不少。久而久之,也知道了很多很多这方面的知识。

此时此刻,她感到杨侗的目光就像是一个炎热的火种,灼热的熏晕了她晶莹剔透的双颊,片刻间蔓延耳根鹅颈,呼吸也变了,颤栗的一双眼睫毛,如一双翩翩飞舞的蝴蝶,最终认命似的阖上了眼帘。

忽然,她感觉到杨侗一只有力臂膀揽住自己的纤腰,一手抚上自己火热的左侧玉腮,拨动随风飘舞的几绺青丝,贴靠上去,罩住翕动颤抖的莹润樱唇。

当嘴唇被擒那一刻,阴明月脑海里轰鸣一声,变得一团空白,魂魄似乎飞到九天之外,与漫天星辰融为了一体。

良久,两人才慢慢分开,阴明月张开双眸,羞喜的将头埋进爱郎的怀中,她已深深地迷恋这美妙的滋味,竟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杨侗并没有进一步行动,而是和她相拥着注视码头从忙碌到宁静、到起锚航行,细细的体会着‘无声胜有声’的美好感觉。

舰队行驶,黑夜之中如同一条火龙蜿蜒南下。

夜风极大,二月的海风还是很冷的,也不知道过了许久,阴明月心中的柔情渐渐化开,长长的睫毛轻轻一动,轻声说道:“圣上,您明天还有很多军务要处理……”

杨侗点了点头,“我们回去吧!”

两人手牵着手走向了船舱,‘麒麟舰’高五层,第五层是杨侗专用,第四层是他处理公务的地方,第三层为杨沁芳、阴明月和修罗卫所居,一、二层有一千五百名玄甲军将士守御。

到了梯口,阴明月蓦然停下。

昏黄的灯光中,阴明月的脸精致的没有一丝瑕疵,恍若夜色中的精灵一般,她舍不得放开杨侗的手,就这么痴痴地望着他,如同一双黑水晶的美眸隐约流淌着一丝丝的期待之情。

杨侗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在她耳边道:“留下来吧!”

阴明月的脸蓦地红了。

尽管这和礼制不符,但人类的情感往往不会受到礼制束缚,就算是阴明月这样出色的女人,对面感情也与常人一样,压抑了多年的情感终于修成正果,此时此刻,或是不舍与爱郎分离,也或许是想到自己已是杨侗的人,她只是犹豫了一瞬间,便羞涩地点了点头。

杨侗将她抱进了自己居住的由三间船舱组成大套舱,两人到了里间,阴明月热情如火,不知天高地厚地主动搂住杨侗脖子忘情索吻。

在明亮烛光下,动人无比的肌肤慢慢呈现,这一夜自是数不尽的风流,道不尽的春色。

第642章:家国天下

当一抹晨曦自船窗缝隙倾泻进来,杨侗张开双眼,身边佳人已然不见,枕畔熟悉的淡雅清香,和被褥上的痕迹,说明了昨夜的疯狂,他穿好衣服走出船舱,发现洗漱用品已在外间备齐,木盆里的水还冒着腾腾热气,心知是阴明月准备好了的。

洗漱完毕,太阳依旧还没升起,天空雾蒙蒙的,呈现青明之色。

到了甲板的时候,杨侗不由得笑了起来,只见阴明月穿着一身与昨晚不同的红色武士服,俨如一朵鲜艳的玫瑰花,慢如蜗牛的练着太极拳,而不是以往凌厉如风的剑术。

阴明月霍地抬起头,一双美眸如宝石一般闪亮,她见杨侗戏谑的注视着她,想到昨夜自己不着寸缕的紧紧依偎在那健硕的胸膛里,似喜似醉的哀啼之景,脸上蓦地一红,染上一抹朝霞,眉眼之间又荡漾起了一层水润余韵。

面对这忽然到来的全新关系,阴明月感到有些无所适从、患得患失,阴明月眼中闪过一抹惊慌之色,她即便是早已百般思虑和决断过了,但还是极为不适应这忽然到来的新关系,这是一种经验上的缺失,她只能让自己尽快投入角色,适应这样程度的亲近关系,糯糯道:“圣上……”

“一大早就起来练功,看来昨夜尤有余力嘛。”杨侗大步上前,一伸手将佳人搂入怀中。

热气熏入耳中,阴明月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是被抽尽了一般,阵阵发酥,瘫在他的怀抱里,眼眸含着荡漾秋波,嗔道:“不,不是…你那么大的劲,疼死了。”

不期而然,想到自己昨夜的疯劲,紧紧埋首在杨侗怀抱里,恨不得钻进去似的。

杨侗见到佳人红霞染腮,一头乌黑云发随意散落,俯首吻了吻纤柔发丝,随即轻薄的抬起了发烫的俏脸,啄了下那瓣凝脂般的软嫩朱唇。

阴明月不安的心弦再次被撩拨而动,心魂飘荡之际,檀口任君品尝,同时抬起两条藕臂,反勾住对方脖子。

良久唇分。

阴明月用手背摸了摸一派红润和光鲜的美靥,剪水双瞳朦胧似醉,咬着唇瓣,轻轻的说道:“我,我有些惶恐。”

“你和她们都很熟,难道不相信她们的为人吗?”

阴明月的泪水竟涌入了眼眶,她哽咽着道:“我知道,只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杨侗明白她的心思,因为在意,所以不安,这个在意并非是掀翻卫凤舞皇后之位什么的,她要的不过是一个容她安身立世之名分。

男主外女主内是一个古代家庭的王道,一个女人,不管自己的男人如何宠爱于她,若是过不了主母这一关,她永远不会被这个家庭所接纳,即便主母最后因为种种原因被迫接纳,她永远也融入不了这一个家庭。直到千多年后,‘名分’二字的分量依旧重如泰山,无数喜新厌旧的悲剧,无数因为第三者插足而破裂的家庭破裂,为的不就是‘名分’二字吗?

阴明月先是一个女人,后面才是巾帼英雄、大隋功臣,‘名分’对她的重要不言而喻。

“等会我写封信发往洛阳,向小舞说明情况,让她在京中筹办…你大可放一百颗心,她们不会排斥你的。”杨侗显得很自信。

“何以见得?”

“小舞连素不相识、素未谋面的月仙都接受得了,更何况是相知相识五六年的阴明月?”

“我明白了。”阴明月也轻柔地笑了起来,没有继续多说什么,眼下正值战争之时,不管是杨侗还是她自己,都没有过多精力浪费在儿女私情之上,杨侗能够关注到她的担忧,并要写信给皇后,这个态度对她而言,弥足珍贵。

杨侗现在也确实安安静静的思索一下,从得到江南士族被李密尽诛至今,都没有仔细梳理过。

‘世家门阀没好人’这个观点,杨侗本身就不信,只因经过数百年、上千年的大浪淘沙,能够经得起时间考验而存活至今的家族,在‘德’这方面几乎不用去验证,无德之家早已经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之中。而稍微有一点德行的世家门阀凭恃的诗书、是闻名乡里、闻名天下的美名,他们认为读书可以明理、名声可以传家,历代君王之所以不敢动五姓七宗,是因为动了五姓七宗,便会引起天下士林动荡,无数士人生出异心,士人为何会心向五姓七宗,是因为他们的名声好,只在这五姓七宗在,天下士子便有希望借到价值连城的书籍抄录、学习,五姓七宗不在了,他们去求谁借书?求谁解惑?

这些世家门阀干预朝代更迭,是能够在新朝之中获得更多的利益,而乡里乡亲的老百姓在他们眼中,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没什么值得让他们去谋夺的东西,唯一价值就是为当地世家门阀宣扬美名,所以传承悠久的世家从没有对地方百姓干过一件丧尽天良之事,老百姓但凡有三灾五难,便有乞讨求助之门,多少获得一定的资助,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类世家门阀极为注重名声、爱惜羽翼,因为他们心知名声是他们最有力的武器,一旦坏了,他们就会失去最有力的利刃、最坚固的坚盾。

土地兼并、垄断知识于国而言是个毒瘤,但于家而言,却是他们立世之根、传家之宝。

世家把那个世字去掉,其实也是一个家,而杨侗的大家庭就是由千千万万个家庭所构成,财富地位上,杨侗可以容许出现阶层,但在根本性问题上,杨侗要做到均等,这个根本不仅是土地,还有知识和机遇。

要做到这一点难免触及到世家根本利益,但是为了推动整个天下的前进,杨侗必须要打破旧世家门阀,降低彼此之间的差距,让大家处于相对公平的同一个起跑线上,伟人那句‘越知识越反动’不是没有道理的,东欧/剧/变之时,跳出来捣乱的,不就是掌控了知识的那一伙人吗?他们和企图改朝换代根本没什么区别。

所以对于算计江南士族这一招,杨侗没有丝毫愧疚之心,每到新旧交替的时候,总是需要有人流血、有人牺牲。相对于整个民族的进步,这点人命又算得了什么?这天下,因为他们挑起动荡而死去的人还少吗?而以军武起家,撸起袖子直接上的关陇贵族,是明刀明枪开抢的一伙强盗,不管谁家当皇帝,他们都要反,比起还披着一层‘名声’外衣的士族尤为可恶百倍。只可惜,李渊的表现实在令杨侗失望,人家李密都屠刀直指了,他李渊都收到独孤氏谋反的罪证了,居然还稳如泰山。

不过认真去想一想,杨侗又觉得李渊这么能忍,也是情非得己。相对江南士族这一伙笔杆子,关陇贵族各个门阀却是一个个军队在手的小军阀,这伙人一旦联兵起来,怎么说也能凑到几万精锐之师,如果统一交给一个将才统御,李唐治下将会陷入翻天覆地般的大乱。所以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下,内忧外患的李渊还真不敢轻易动手。或许李渊正在等一个契机,而这个契机,理应是大隋明刀明枪伐魏之时。

第643章:牵制李唐,魏使求援

舂陵郡位于南阳盆地南端,东北和南部分属桐柏山、大洪山余脉,丘陵起伏,地势由东北向西南倾斜,是一个南北狭长的只有六个县的下郡。舂陵是多条河流的汇聚之地,发源于东边桐柏山的数十条大大小小河流奔腾西流,在湖阳县境附近汇聚入溲水,在舂陵县境和白水交汇,最后在西方的襄阳安养一带和相接的比水流入汉水。

正是因为有近两条河流在郡内过境,所以舂陵水源充沛,土地肥沃,成为荆州北部的富饶之地,在几年的群雄割据中,舂陵郡也遭遇巨大冲击,吃人魔王朱粲一路烧杀抢掠,最后驻兵于西边的南阳郡。

舂陵北部的四分之一疆土突出到南阳和淮安的包围之中,随着隋军的大举逼近,为免被双方隋军从南阳新野县、淮安平氏县包抄,唐军被迫从上马县南撤到了湖阳县,与襄阳方向形成齐头并进之势。

舂陵虽小,但是战略地位极重,历史上的宋高宗就非常重视舂陵的军事门户地位,金军多次进攻舂陵,就是为了攻取重镇襄阳。南宋大将扈再兴、孟宗政多次粉碎金军的企图,舂陵无恙则襄阳无忧。尤其是孟宗政驻守枣阳时,成了金军的噩梦,金人从此不敢再有取舂陵、襄阳的企图。远在江南的赵构尚且知道舂陵的战略地位,以襄阳为帝都的李渊自然也是如此,心知舂陵一旦失守,李唐的东大门便会轰然洞开,不但派李孝恭和柴绍坐镇,还让两人加固城防,哪怕超过襄阳也无所谓。

一般来说,各地城墙都不能超过帝都,这是自古以来的惯例,大一统时的隋朝以前是不能超过洛阳的高度,李唐建立以后,唐朝治下的城墙高度都不能超过大兴,南撤到襄阳,则以襄阳的高度为标准,超过者必须拆除,否则将被视为僭越。虽然这是一种惯例,但很多边疆城墙都超过了帝都,比如说大隋的新长城,它的高度就远比涿郡、邺城、洛阳的城墙高大,但这是杨侗同意了的;而相对来说,李唐的规矩要比隋朝繁琐得多,处处都要讲究礼制,皇帝出行什么的,都严格按照标准执行,甚至官员上朝之时,走路步子大小、快慢都有御史言官监督,城墙这是重中之重,地方官员和将军若是擅自加高,形同谋反,如今李渊却松开禁制,要求各地驻军尽量加城墙加高、加宽,甚至还加以奖励,从这些细节上看,稍微精明一点的人都能感受到李渊心中的不安和恐惧。

舂陵被朱粲祸害过数年,曾经富饶的舂陵也变得满目疮痍,民生凋敝、村庄荒芜,各个县城破败不堪,人口比鼎盛的大业全盛时锐减了七成以上。

与之相比,舂陵周围的淮安、汉东、安陆、南阳、淅阳,隋朝所任命的太守皆已上任,人口和土地清查,均田制也推行到底,地方百姓也得到了安置,春小麦的麦田绿油油一片,这也引得被迫日夜筑城的舂陵百姓纷纷就近逃往了隋境,时至今日,舂陵几近成了只有军队的纯军事驻地。

为了响应自给自足的号令,李孝恭、柴绍在开春之时,倒也运用军队在无主的土地上执行起了军屯,等到夏粮入库,也能解决军队一段时间之所需,减少朝廷的部份负担。但由于舂陵郡成为了隋唐争霸的最前线,两人不敢分散军队,所以军屯着实不多。

而且新年过去不久,隋军针对李唐的汉水防线,对各个节点都加大了兵力,作为进攻襄阳桥头堡的南阳,兵力已经高达十万,这里面除了第二军团的六万主战之师,另有四万征调而来的退役之师,此外还有三万名奴隶,由隋朝尚书右仆射杨善会亲自率领,十三大军驻兵新野,距离襄阳边境只有三十余里,同时也对春陵一带虎视耽耽,再加上淮安李靖军,舂陵一带的唐军时刻承受着三十多万隋军的压力,如果把舂陵以东的汉东两万守军也算上,压力就更大了。

在湖阳县以北三十里的一片旷野,紧靠比水南岸,矗立着一座占地二十余里的巨大军营,军营呈板墙式构筑,营寨高有一丈五尺,坚固而结实。

这是李孝恭亲自率领的主力之师,是防御隋军的第一道防线,柴绍则以湖阳县为基,在后面组建第二道防线。

李孝恭的军营战旗飘扬、旌旗招展,高达三丈的李唐白旗飘扬在营门上空。

在营门两旁,耸立着两座同样高有三丈的哨塔,各有十名哨兵在哨塔内巡防,警惕的注视着四周情形。

距离这座大营约有七八里外,有一座名为萝山的山丘,山丘最高之处约有四十多丈,方圆约有二里余里,前往襄阳的宽敞官道就从这座山下穿过。

山上树木葱郁,植被茂盛,草木盎然。各种鸟雀在树上齐声鸣叫,此时在一株枝繁叶茂的香樟大树上,几名隋军斥候正在眺望远处的唐军大营。

他们所在的位子可以清晰看到远方大营情形。一顶顶白色帐篷整齐排列,一队队唐军士兵校场之上操练,还可以看见寨墙上巡逻士兵在来回走动。

“能够数得清楚吗?这有多少顶大帐?”一名隋军斥候小声问道。

“大约有两千顶中型帐,一般来说,这种帐棚可以住一队士兵,要是挤一挤,一旅士兵也能住得下。”

一名隋军士兵手执两节连在一起的竹筒四下张望着,这是工部打造出来的千里镜,已经率先投入到了作战前沿斥侯军,一什配有一架。有千里镜在手,堪称特种兵的斥侯部队如虎添翼,能够得到比以前更加精准的信息。

一名士兵稍微想了一想,低声道:“唐军这个汉水防线早在去年就开始打造起来,至今已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建立军营的时间相当充足,再加上春季乃是一个咳嗽、风寒的高发时段。而李孝恭又是唐军难得的大将,所以唐军绝对不会让一旅士兵挤到一队的帐棚之内。也就是说,这个军营有十万唐军。”

观望的斥候什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去掉军械帐、粮食帐之后,大概有七万唐军左右。”

一名坐在树杈上的士兵抱着一块小木板,用一根木炭迅速在纸上画起了地形及扎营图,又将营帐数量和军队数量标注在旁边。

“看清帅旗了吗?”

“风太大了,看不清楚帅旗上写的字。不过伪唐规矩极多,连主将旗帜的颜色和大小也有严格的划分,看样子,应该郡王级别的旗帜。也就是说,军营主将是李孝恭,而不是柴绍。”

“极有可能。”一人迅速答道:“柴绍在伪唐之中,虽然也被称为名将、大将,但是他没有带兵和我大隋交手过。而荆襄和巴蜀都是李孝恭打下来的,又多次与我军交战过,作战经验比柴绍多得太多了,伪唐正值生死攸关之时,不可能让一个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的人充当前军主将。”

“有道理。”

正说着,传来了阵阵马啼声,远远的看到一队巡逻骑兵从官道向这边奔来,树上的隋军斥候连忙躲到了枝叶茂盛之处,地下那几个也匍匐在草丛中。

等到唐军骑兵过去不久,这一什斥侯悄悄离开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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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水的唐军大营的中军大帐,李孝恭正在观看从襄阳送来的急报,这是李唐皇帝李渊给他下达的密令,要求他严密监控关陇贵族出身的将领,并让他准备好及时替换这些人的军中人才,保证这些人离开之后,军中不出乱子。

李孝恭明白皇帝是要对关陇贵族下手了,他和朝廷重臣一样,也在密切关注着襄阳政局变化。作为皇族的核心大将,李孝恭对内忧外患的处境深感焦虑。他没有自欺欺人的遮蔽自己的双眼,更没有怀有侥幸之心,心知兵锋鼎盛的大隋王朝枕戈待旦,全面进攻唐朝只是迟早问题罢了。

李孝恭早已知道房玄龄出使之事,但是他根本没有去考虑隋军先反李密,还是李唐的问题。只因隋朝军势涛天,同时攻打唐魏根本不成问题。他对朝廷重臣的侥幸之心之心嗤之以鼻,觉得浪费时间去分析这些没用的问题,倒不如把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放到钱粮和武器装备之上,这才是正经之事。

想到唐朝朝廷即将拉开的内乱之幕,李孝恭更加感到忧虑,他是高层的旁观者之一,比当事者更清楚李唐内乱的危害,也比一般旁观者更看得更加透彻。

一旦唐朝发生内乱,便是隋军大举进攻之时,如果杨侗不利于唐朝内乱之机出兵,那杨侗真是太过无能了。

通过唐朝的几次惨败,也使李孝恭意识到唐朝的失败就败在相互攻讦的派系之争,从并州战役到关中之战,都是李唐内斗在帮助隋军获胜,而这两次惨败,也奠定了隋强唐弱的局面。

而去年的东征的惨败,也耗干了李唐的元气,失败之因还是败在唐朝高层决策失误,皇帝和太子、晋王父子三人的争权夺势、保护自己派系军队不失之举,严重影响到大唐军国决策,当皇帝父子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时,自己早已全军覆没,晋王差点在弘农郡全军覆没,所以说内部不稳实为祸乱之源。

与之相反的大隋王朝却同心同德、文武百官凝成一体,而身为皇帝的杨侗始终敢于放权、始终相信前军主将、始终相信朝廷官员,从而让他能够从繁琐的政务之中解脱出来,专注于军事,使得隋朝在最关键的几次大战中,获得了重大胜利。所以当初面临始毕可汗大举入侵的情况下,不但没有被击垮,反而解除了最大的外患,一步步的歼灭了东/突厥、西突厥等域外之敌,奠定了大隋王朝在域外的至高无上之地位。杨侗这个圣人可汗,当得比文武二帝更加货真价实,只要他一声令下,域外各国谁也不敢不遵。

李孝恭将密令锁进一只小箱子里,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唐朝之败,并非败在杨侗之手,而是败在争权夺利的派系之争。

时至今日,圣上终于省悟过来,打算镇压关陇贵族的独孤派,削弱晋王最有力、最强大的后盾,可晋王羽翼已成,现在来得及吗?杨侗会给唐朝整顿内部的时间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其实精通军事的李孝恭在开始之时,与李世民更谈得来,内心深处是支持李世民的,但为了大唐能够稳定,他毅然放弃了李世民,旗帜鲜明的支持李建成。

并不是说李世民乃是唐朝乱臣贼子、霍乱之源,至少李孝恭从来没有这种念头,在他看来,李世民军事才能、统兵能力都很强,是诸王之中比较会打仗的一个人,但要想社稷不乱,无疑只能让太子的地位不受任何一人挑衅,只要剪除晋王在朝堂之中的羽翼,才能打消他的政治述求,从而成为一个单纯的武将。

正因为有此认识,李孝恭的心态也变了,他站在李建成的立场之上,希望皇帝早日除掉内乱,将唐朝上下凝练为一体,让国政稳定下来,唯有如此,李唐王朝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亲兵禀报之声:“启禀殿下,南阳的斥候有情报传来!说是十万隋军出了新野,朝襄阳逼近十里,在朝水、湍水、涅水、淯水之南安营扎寨。”

李孝恭心下一惊的霍地转身,他这两天也在等南阳郡的消息,两天前得到紧急情报,说是隋军新野县的隋军蠢蠢欲动,但是对方到底是攻打襄阳,还是舂陵不得而知,这让他心头笼罩了一种大战来临前的阴霾,无形的杀气压得他有一种气都喘不过来的感觉。

“拿进来!”

帘幕掀开,一名亲兵快步入内,恭恭敬敬的将一卷情报呈上,李孝恭打开情报看了一遍,迅速快步走到地图之前,按照情报上说的地方,找到隋军驻兵的四江口,脸色为之大变。

隋军安营扎寨的地方实在太刁钻了,从这里襄阳境内的安养县不足二十里、到襄阳阴城县也不过是二三十里;到舂陵大营、舂陵县,也不过是三十里之遥,即是说,处于这个位置的隋军,可以同时威慑汉水防线的四个关键点,如果往安养方向进军,下一步就能兵临襄阳城下,以大隋骑兵的速度,只需两三个时辰就能杀到安养县,骚扰这个关键点,至于自己这支大军,完全可以由淮安方向的李靖来牵制。

但情报里也说到了一个关键,那就是隋军的军营和自己一样,乃是高大的板墙式军营,这让他稍微放心了一点,因为这种军营偏重于防御。

不过也有可能是杨善会故意摆出来的疑兵之计,让他们以为隋军只守不攻,然后发挥骑兵的优势,打阴城、安养、舂陵大营、湖阳、舂陵县一个措手不及。否则的话,为何不驻扎在新野县城?这样不是更能注重防御吗?

十万大军进驻边境,进而不攻,这符合隋军在内战之中步步推进的战略,难道是因为……?

须臾之间,李孝恭的脑海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近日得到的另外两个情报:

一是李密以江南士族集体谋反的名义,尽情的屠戮江南士族,夺其钱粮为军饷、夺其田地均分给立功将士和地方百姓,治下郡县一片混乱。

另外一个情报,则是说尧君素统御整编后的四万萧铣军,进驻淮南郡,兵锋直指李密中军所在的钟离郡,与此同时,杜伏威也在调兵遣将,摆出了准备进攻江都郡的姿态。

当李孝恭将各个方面的隋军放到大局上思考的时候,忽然明白了过来,杨善会的举动纯粹是在牵制自己和襄阳方面的唐军,不准自己为首的舂陵唐军从后面进攻江淮和舂陵以南的荆州大地,至于驻扎在淮安的李靖大军,也是欺骗李密李唐和李密假象,让人觉得他要攻打大唐,实际上是打算横穿汝南,直击李密的淮阳、汝阴、谯郡,从而给魏国来他个一刀两半。

钟离方向的李密承受到北方李靖、西方尧君素、南方杜伏威的三面包抄,自顾不暇,根本没办法支援淮北,这也让淮北方向的王伯当和徐世绩得不到南方的一个援军。

“一定是这样。”李孝恭一双目光紧盯江都方向,眼中神采飞扬,他越来越觉得杨侗并不是要对唐朝下手,而是打算攻打李密。他兴奋的喃喃自语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大唐王朝就有足够的时间来整顿内部了。”

就在这时,又有亲兵来报:“殿下,李密特使刚刚抵达军营,请求殿下接见。”

李密的特使居然来到自己的军营了?这似乎在情理之中,但又有些让李孝恭意外。

他稍略一沉吟,便明白李密的用意了,李密估计也是猜到了杨侗针对他,因此希望自己从后面进攻江淮一带,缓解他的压力,之所以没有去襄阳,是因为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一念至此,李孝恭心下苦笑长叹,看来杨侗早就料到李密前来找自己,所以先让杨善会逼近襄阳,让朝廷上下不安。此情此景,自己哪怕有心支援,李唐上下也不会答应。

杨侗布局江南之策,果真是环环相扣啊!

但特使已至,李孝恭又不好不见,当下点了点头,“请来人到会客大帐。”

不多时,几名士兵便将李密特使带到会客大帐,李密特使名叫郑元璧,乃是荥阳郑氏子弟,如果担任李密的民部侍郎。

他来舂陵拜会李孝恭,确实是想和李孝恭联手进攻江淮大地,歼灭尧君素和杜伏威,同时希望李世民从夷陵方向出兵南郡。这也是李密无奈之下想出来的办法,他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理应先发制人,挫败隋朝步步逼进之策,以换取战争的主动权。

郑元璧只是稍稍等了片刻,李孝恭便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郑元璧连忙起身行礼:“郑元璧参见郡王!”

李孝恭还了一礼:“原来是郑先生,请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李孝恭问道:“郑先生是从江都过来吧!一路可否顺利?”

李孝恭在路上已经想通了一切,甚至连李密派郑元璧为使之意也想到了,原因是李建成的原配之妻是太原王氏女,当初和李渊家小住在大兴,当李渊晋阳起兵的消息传到大兴之时,一家老小被卫玄、阴世师、骨仪等人一锅端掉,不但把李氏男男女女杀个干净,连李氏祖坟也被他们挖掉。

之后,李建成再娶荥阳郑氏的郑观音为妻,而这个郑元璧便是太子妃之叔父。

李建成身为郑氏之婿,自己又是李建成的支持者,所以李密才委派郑元璧为特使,希望他能够说服李唐太子一系,进而影响到李渊的决定。

“唉!别提了。”这时,郑元璧苦笑一声,“我原是从杜伏威控制的历阳过境,只是他戒备森严,一路盘查无数,后来只能改走了水路,搭上了贵国商船,这才躲过了层层盘查,现在过来一趟着实不易啊!”

“听说江南局势现在很紧,估计一场大战马上就要爆发了,魏军应该准备好了吧!”

“我们已经在准备多时,不仅要对付要对付江淮一带的尧君素和杜伏威为首的隋军,还要防范淮北的隋军,压力着实是重如泰山呐。所以我家圣上特派我出使,希望魏唐能够联手进攻江淮,减轻双方之压力,从而打通唐魏两朝合兵之路,江淮大地,我魏国一寸不要。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李孝恭当然不会趟这浑水,不说淮安和新野威如泰山,牵制住大部分唐军,就算没有隋军牵制,他也不会傻乎乎的去和李密联手,而是趁着隋魏大战的宝贵时间,努力去训练军队、努力修筑防线。

李唐巴不得杨侗进攻李密,这时候哪敢把战争之火引入李唐?真要进攻江淮的话,行事不拘一格的杨侗说不定先灭了李唐。那样的话,他李孝恭将会成为李唐王朝的罪人了。不过也不能明言拒绝,李孝恭叹了口气道:“我当然愿意和魏王共猎江淮,只不过我没有擅自出兵的权力,此事我必须请示圣上,只要圣上的命令一下,我立即出兵江淮。”

“殿下……”郑元璧大急。

“请先生理解我的难处,这种大事决非我都做主。”李孝恭看了郑元璧一眼,接着说道:“这里离襄阳不远,我让士兵护送先生入京吧。”

“这样也好。”郑元璧苦笑着拱手一礼,“还请殿下立即安排。”

第644章:李世民解惑,意图援魏

李密去年为免自己成为隋朝第一个打击的对象,决定放弃广袤的中原大地,与隋唐达成了互不干涉、互不侵犯的秘密协议,他知道只要自己退出,大半个中原就是势力空白的地带,那么隋唐两朝都要抢占这些空白之地,从而爆发隋唐大决战。

自己则退出中原纷争,割据淮水以南,从而形成隋唐魏三足鼎立之势,一旦势成,天下就会形成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隋唐大战,稳定了大后方的魏军则可从徐州、江淮兵发中原,从东面、南面牵制隋军,要是隋军伐魏,唐军则是从西面进攻河洛和关中,逼迫隋军从中原撤军。

这是汉末魏蜀吴的翻版,只要三足鼎立势成,对峙局面很可能延续数十年,这是杨侗最不愿看到的结果,所以他要在唐魏两朝最虚弱之时敲下一足,先灭掉弱势、好打的李密,致使三国鼎立变成两强对决。

但杨侗也知道,就算唐魏没有结成共进退之盟,但李渊不会不知道唇亡齿寒之理,极有可能借此机会主动发起进攻。尽管李唐上下士气俱丧,怯弱之态毕现,出兵的可能不大,但是在这种决定天下归属的重大战略上,杨侗不想出现任何变故。

所以他招募退役大军镇守雍凉,令巴蜀方向的唐军动弹不得,而淅阳薛万均、南阳杨善会、南郡段德操针对的则是荆襄唐军;江夏的秦琼则是钳制林士弘,加上坐镇巴陵的裴仁基三万武部军队,迫使李渊、林士弘不敢轻举妄动,不敢参与到隋魏之战中来。

这是大隋从战略方向上的布局,而在战术之上,则是使用事先商议的计谋,让与杨侗极为神似的杨侑打出大隋皇旗,高调的进入南阳军营,营造出杨侗本人就在隋唐前线的假象。

四十多万隋朝大军在李唐四周磨刀霍霍,使李渊承受巨大压力,但是隋军的强势威胁,却也缓和了李氏父子之间十分尖锐的矛盾,迫使他们摒弃前嫌,同心同德的对应隋军,割除内部毒瘤。

李渊一方面命齐王李元吉为益州道行台尚书令入主巴蜀,掌控地方军政,保证李氏家族对巴蜀的绝对的掌控,免去了关陇贵族敞开门户、任由隋军入巴蜀的风险;另一方面,李渊又让李世民坐镇夷陵,一是保证巴蜀和荆襄的生命通道不被隋军斩断,同时也能威胁大隋王朝的南郡,要是隋军进犯汉水防线和巴蜀,李世民可以化主动为被动,强势攻击南郡,将战火引进隋朝所属的荆襄各郡。

夷陵只有三个县,自北向南分别是远安、夷陵、夷道,从远安县沿着沮水南下,即可攻打下游的南郡当阳,而夷道县乃是清水和长江汇合之处,下游是南郡的松滋和枝江二县,相对而言,身为郡治的夷陵县面对的是巴蜀,战略地位到此时远不如远安和夷道重要。

有鉴于此,李世民所控制的七万大军,除了侯君集率一万新军驻扎在远安外,其余六万全部驻扎在夷道县附近,兵锋直指易攻难守的南郡松滋、枝江二县。

但是负责南郡防御的段德操也不是善茬,自然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他让史劲、薛万备率领两万大军驻军于南郡西北的宜昌县,不但可以威胁到夷陵县,往西北可以攻打巴东郡、西南方向则可攻打清江郡。而在宜昌县境的长江对岸是流头滩,巴蜀物资都在这里卸下,然后通过官道运往襄阳,要是隋军横渡长江占领了流头滩,亦或是夷陵县,那么荆襄和巴蜀之间的联系和物资命脉将会中断。李世民丝毫不敢大意,无奈之下只得分兵两万,由翟长孙和罗君副坐镇夷陵县,这样一来,李世民手中的兵力消弱到了四万人。

李世民的军队没有住在县城,而是驻扎于长江北岸,既可以攻打枝江县,也可以攻打枝江以南的松滋。

中军帅帐内,李世民站在一幅巨大地图前沉思不语,尽管他不在襄阳,但他还是能够得到最新的急报,包括李密遣使求援之事,李渊也在第一时间送来的紧急快报。

当他把零零星星的情报串在一起,放大到天下来看时,李世民发现一个巨大危机笼罩在了李唐王朝头上。只是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想明白,所以他需要总体思路整理清楚,只要看破杨侗的战略,即可针对性去布局。

这时,谋士宇文士及、殷开山、苏世长走入帐中,宇文士及到了李世民身旁,低声道:“殿下是不是觉得杨侗并不在南阳,皇旗只不过是隋军疑兵之计?”

李世民点了点头,望着宇文士及,皱眉道:“我总觉段德操、尧君素和杜伏威这三个点布得有点怪异,他们三人似乎和我大唐有极大的关联。”

“殿下为何会这样想?”宇文士及问道。

李世民叹息道:“我一直在想,段德操为什么不怕我军进攻南郡?淮南的尧君素为什么不担心钟离和汝阴魏军包抄?历阳的杜伏威为什么不担心江都单雄信、丹阳郡守郑德韬包抄?结果父皇那边传来消息,杨侗和杨善会率领十万大军出了新野县,驻扎在南阳四河口,距离襄阳城不到几十里。这就让我豁然开朗,觉得尧君素和杜伏威即将进攻李密,而淅阳薛万均、南阳杨侗、南郡段德操这三路大军,其实是替尧、杜二将解决掉唐军的威胁,以免受腹背之敌。至于淮安方向的李靖,极有可能是二将的后援,同时还能将李密之军斩断于淮水南北,使其首尾不能相连。如此一算,那杨侗的真正目标其实并不是我大唐王朝,而是魏国李密。”

说到这里,李世民苦笑道:“杨侗麾下战将无数、名将辈出,而我们却只盯着杨侗本人,见他到了南阳,便紧张兮兮的疑神疑鬼起来,完全忽略了他麾下这些大将。如今淮安有李靖、颍川有谢映登、鲁郡有杨恭仁、琅邪有裴行俨、淮南有尧君素、历阳有杜伏威等将,这些人个个都是战功赫赫之将、个个能征善战。有这些大将对付李密,何须杨侗亲自上阵?实际上杨侗早就任命李靖为主帅了,可是杨侗一出现到战场之上,我们的眼睛就围着他转,习惯的视他为隋军主帅,从而犯下了习惯性的错误,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宇文士及、殷开山、苏世长闻言苦笑:正如李世民所说这样,李唐王朝被杨侗打怕了,而且杨侗的盖世功绩夺尽天下名将光芒,导致李唐朝野上下把他看得太重,像防贼一般的盯着他,最终把隋朝那些大将的能力忽略得干干净净,当他们顺着李世民的思路去思考,发现大隋除开杨侗之外,能打的大将多得是。

“大家都陷入了杨侗的迷障。殿下却能跳出这个迷团,着实令人佩服!”宇文士及赞叹一声,又说道:“把杨侗抛开之后就好办了。”

李世民问道:“先生有什么想法?”

“回禀殿下,尧君素和杜伏威联合攻打李密也显得相当蹊跷。”宇文士及沉吟一下,接着说道:“尧君素的军队皆属于萧铣的军队,虽然经过了整编所得,但是在上一次战争之上,主力其实是杜伏威,而萧铣的精锐不堪一战,还拖垮了杜伏威的军队,两人损失惨重,甚至连累杜伏威的义兄辅公祏也阵亡了。这就说明萧铣的军队哪怕整编了,也还是畏惧李密的弱兵。而杜伏威过不了多久,又与李密决战于襄安,虽然杨侗助他大胜李密,但损失同样不小。据我们得到情报上说,杨侗给杜伏威补充的只是武器装备和钱粮,兵员由杜伏威自己募集,这才短短不到三个月时间,杜伏威怎么可能缓得过来?从李密邀赵郡王出兵江淮一事来看,即可知道尧君素和杜伏威之军战力不强,否则李密也不敢在大军压顶、内部混乱之际主动进攻了。这也就是说,尧君素和杜伏威极有可能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充当看客。”

经宇文士及这一说,李世民的思路更加清晰起来,他用手中的木杆一一指出地图上李密占据的淮北七郡,然后说道:“我有一事想不通,就是杨侗既然打的是李密,而且实力鼎盛,为什么不先攻克淮北七郡,而是让实力不济的尧君素和杜伏威挑起战争呢?这中间还隔着淮北七郡,万一尧君素和杜伏威惨败,李靖和谢映登又被王伯当挡在淮阳和汝阴,江淮大地岂不是尽数落入李密之手?如果是从鲁郡和琅邪出兵,同样是绕不开彭城郡的徐世绩,要是轻骑南下驰援,极有可能被徐世绩和李密联军剿杀。”

“杨侗已经对唐、楚、魏三朝进行了孤立,彼此之间几乎谁也帮不了谁,杨侗这时候不管是攻打大唐,还是征伐楚国林士弘、魏国李密,都能一步一步推进,我要是杨侗,而且攻打的是李密,一定先打下淮北七郡。实力强到他这地步,根本不需要尧君素、杜伏威去冒险,二将只需自保不失即可。然而最不应该动的两员大将反而行动了,这个杨侗到底在搞什么?”李世民心下十分不解。

一边的殷开山叹息道:“这就或许就是杨侗的高明之处了,他没有给尧、杜二将补充强军,其实是故意迷惑李密,给李密一种可以进军假象。可是李密却不知道杨侗除了陆上军队,隋朝的水军也不弱,当初高句丽不就是被杨侗的水军攻克平嚷城了么?”

李世民大吃一惊,他连忙细看地图,发现从渤海军港、高密军港到东海郡、到江都郡都不远。

这一下,李世民心中的一切不解之处全都豁然贯通,势弱的尧君素和杜伏威不过是一个诱饵,不管是李密主动进攻,还是二将进军,李密都会主力尽出,企图将江淮隋军一战歼灭干净。而在他精锐尽出之时,隋朝水军如同攻打高句丽那样,三两下就把江都城拿下,然后悠哉悠哉的以江都城为饵,调动各路魏军来打,这就给了隋朝骑兵纵横驰骋的机会了。

这手法,和攻打高句丽一模一样。高建武当年就是上了杨侗的老当,让渊太祚、乙支文德把主力之师都带去了鸭渌水以北,导致老巢被杨侗轻而易举的端掉,当消息传到渊太祚、乙支文德耳中,军心一片大乱,被房玄龄窥得战机,将之歼灭得一干二净。

高句丽俯首称臣。

李世民当即高声道:“我们不能坐观李密灭亡,必须在第一时间通知李密,让他防范隋朝水军。”

殷开山叹了口气,苦笑道:“殿下,杨侗和杨善会逼进襄阳,如同房玄龄当年逼进渊太祚之军,隋朝水军这时候恐怕是已经到了江都,我们现在提醒怕是真的来不及了。”

“这。。。。”

李世民脸色一白,露出了浓浓的失望之色,他忧心忡忡叹息道:“要是李密被隋军一战而定,那东面就没人牵制得了杨侗了。下一步,隋军必将挥师西进,和秦琼夹攻林士弘,另外一支军队可自南向北歼灭孟海公,与此同时,李靖、杨恭仁、谢映登等人则可脱离战场,迅速集结于南阳、汉东,以绝对的优势兵力强行攻破汉水防线,兵临襄阳城下。诸位先生,李密一旦败亡,我大唐也是危在旦夕啊!”

苏世长这时候说道:“卑职有一策,或许能够挽回大势,就怕圣上和太子殿下不同意。”

李世民沉吟一会儿,便明白了苏世长的意思,苦笑道:“先生是说出兵南郡,执行围魏救赵之策,缓解李密压力?”

“正是如此。”苏世长点了点头,说道:“段德操针对夷陵分为三处,要是殿下顺流直下,完全可以拿下松滋县,段德操只能合兵一处,翟长孙和侯君集将军亦可兵进南郡,江夏秦琼、巴陵裴仁基只能回援南郡,这样林士弘即可从九江进攻蕲春、同安,而舂陵湖阳的柴绍则可脱离舂陵,往东攻打兵力空虚的汉东、义阳、弋阳。李靖、谢映登等军这时候已经投入到了淮北七郡当中,一时半会抽不开身,而南阳方面的杨侗和杨善则交给李孝恭和襄阳方面牵制。为保江淮不失,尧君素和杜伏威只能回师阻拦柴绍。要是圣上愿意依此行事,李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恐怕很难很难。”李世民苦涩一笑,他知道父皇被杨侗打怕了,视杨侗如洪水猛兽一般,杨侗去打李密,父皇求之不得,哪会为了李密搭上大唐?

“卑职也觉得难如登天。”给出点子的苏世长也怅然长叹。

李世民一咬牙,说道:“事态危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绝对不能坐观李密败亡,否则我们也离死不远了。我给父皇写封信,向他陈明厉害关系。”

说到这里,连忙奋笔疾书,写完之以后,李世民想了一想,叹息道:“我再给皇兄也写一封,要是我们兄弟二人合力,都不能说服父皇,那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殿下,最好不要给太子殿下写。”宇文士及阻止道。

李世民奇怪道:“为何?”

宇文士及摇了摇头,叹息道:“其实太子殿下的心思和圣上一样,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实力,而我军大多是新兵,注重民生民心、立足稳健之道的太子哪能答应?”

“这……”李世民猛然想到了李唐之内忧,以及父皇对关陇贵族布下的各种陷阱。忽然觉得隋魏之战是整顿内部的天赐良机,这时候,确实不宜发动隋唐之战。一念至此,便将写给父皇的信件的撕了个粉碎,叹息道:“诸位先生先下去休息,容我想想。”

“喏!”宇文士及、殷开山、苏世长躬身而退。

李世民目视三人离开,分别给父皇、皇兄和萧瑀写了意思内容不同的书信。

第645章:听天由命

这几天,李渊一直处于心跳加速、又喜又惊的状态之中,喜的是李密屠戮江南士族的壮举,并没有让魏国造成多大的动荡,这让李渊备受鼓舞。他觉得自己麾下的关陇贵族似乎也没那么可怕,只要自己能够像李密这般,以快马斩乱麻之势把关陇贵族各个门阀的家主、核心人员屠杀干净,各家便会陷入群龙无首之境,到时候想怎么炮制关陇贵族子弟都行,至于关陇贵族的门生故吏失去了追随的对象,只有效忠于李氏皇族。

让他吃惊的是杨侗率领十万隋军逼近襄阳,朝发即可夕至,而隋军的到来,令全城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经过紧急招募和尚、道士从军,荆襄地区目前的驻军又到了三十五之多,除了夷陵郡七万和舂陵郡的十二万军队外,襄阳城外还有四万驻军,分别由永安郡王李孝基、淮安王李神通统领,驻扎在京城东郊,当作阴城县和安养县后援,汉水防线的西城石泉、西城洵阳、西城黄土、西城丰利,淅阳勋乡、淅阳武当、淅阳均阳、襄阳阴城各有驻军一万,襄阳城中还有一万元从禁军,和李建成麾下的两万新军,若是算上一万名武川卒。

但是谁都知道,这三十五万大军看似吓人,但是刨除李世民两万嫡系、舂陵十万精锐、张士贵一万精锐、一万元从禁军、两万新军、一万武川卒、李孝基一万精锐、李神通一万精锐之外,剩下的十六大军全都是强征入伍的新兵,训练跟不上不说,甚至连铠甲武器都凑不齐。这些兵凑凑人数尤可,让他们和隋军作战的话,恐怕是不仅帮不了精锐之师,反而会引起恐慌,导致全军溃败。被萧铣军吭害了的杜伏威,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这天早朝散后,萧瑀疾步匆匆向御书房走去,他是在大清早才接到李世民亲笔信,李世民在信中提到杨侗极有可能攻打李密,在南阳的一切行动都只是麻痹李密,并且认为杨侗会利用攻打高句丽的办法对付李密,就是遣一支奇兵沿海南下,从长江直袭江都城。尽管这只是李世民的猜测,可是萧瑀相当赞成这个观点,因为他也觉得以杨侗喜欢剑走偏锋作战风格,极可能会走这一步险棋,这种战术已经在高句丽得到了成效,杨侗故技重施也很正常。

与此同时,萧瑀也认为李密是大唐王朝的天然盟友,唯有保持隋唐魏三足鼎立之势,大唐才能长久立足,不然的话,下一个就是李唐王朝了。至于林士弘和孟海公匪性难改、小富则安、目光短浅,根本没有资格和隋唐魏相提并论,要不是生存在水网纵横的南方,错开了几大诸侯,这二人早就被灭了无数遍。

萧瑀走进了武德殿,不多时便来到御书房,他对当值宦官拱手道:“请代我禀报圣上,就说萧瑀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

“请相国稍候。”

宦官入内禀报,很快就带回了李渊的口谕,并行礼道:“萧相国,圣上请您进去。”

萧瑀深知现在很难说服李渊,但也认为自己必须向圣上说明清楚,让他意识到李密对于大唐的重要。

……

御书房内,李建成正在向李渊介绍生铁进展情况。

“父皇,我们这两个月来从寺院、道观以及民间征集生铁和铁器,一共获得生铁两百十万斤,铜料四十万斤,基本可以满足新兵的武器装备需求,军器监和将作监现在昼夜不停的打造兵器铠甲。”

“隋朝有没有遵守承诺?”李渊有点紧张的问道,如今他已经没有精力处理乱七八糟的政务,一律由李建成代劳,凡事只听一个结果,粮食是重中之重,所以隋朝是否遵守房玄龄立下的承诺十分重要。

“隋朝倒是信守承诺,粮食都是优质稻米,不过……”

“不过什么?”

“就是太贵了。”

“战乱之中,万贯冰冷家财也不如一斗米实在,贵一点都无所谓。”李渊沉吟了一下,又说道:“一件兵器、一套铠甲耗时太久,一时间也赶制不出多少,可以稍微押后一些。先把收集到的铜料全部铸造成开元通宝,务必在战争爆发之前,将黄金白银和铜钱全部换成粮食。”

“儿臣遵命。”李建成犹豫了一下,应了下来。

“矿山进展得如何了?”

“眉山郡平羌县的铁矿山已经找到,不过矿藏位于岩石下层,很难开采,如果全力开采,每年最多也只能产铁百万斤左右,远远无法满足军队和百姓需求,儿臣现在已经责令当地官府全力开采,并在平羌县建立冶炼工场,最多三个月后就能冶炼出第一炉生铁。从平羌县运到龙游县,然后通过江水直达夷陵流头滩。”说到这里,李建成看了父皇一眼,又说道:“儿臣擅自作主,令眉山郡守从平羌县矿场开凿一条官道直达龙游县江边。”

“这都是小节,皇儿做得很好。”李渊挥了挥手,又问道:“平羌矿场可有伴生铜矿出产?”

李建成摇了摇头,“基本上没有。”

李渊沉默了,心中忽然有些不舒服起来,只因李唐从民间征集到的生铁和铜料,其实都是在吃他所谩骂、痛斥的隋朝的老本,这让他格外难堪。更令他揪心的吃老本不能长久,最多只能再征集一两次,否则就会激起民变。

过了半晌,李渊缓缓的说道:“我们之前专门针对铜铁召开了一次朝议,是因为生铁和铜锭事关重大、迫在眉睫,没有铜铁,无法成就帝国,如果我们没有稳定的铜铁供应,就造不出兵器铠甲、造不出开元通宝,我们大唐王朝就无法持久,所以我们尽管讨论过,但如果迟迟找不到稳定的来源,危机就会一直困扰着我们,甚至愈演愈烈,直到我们大唐王朝无法支撑下去,希望皇儿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儿臣明白。”

“皇儿继续说。”

“父皇,铜铁产自矿山,只要找到就好办。儿臣自从发现缺少铜铁之后,就派出工部工匠分赴巴蜀寻找矿脉,但这是一件很耗费时间事情,而且有时候即便是找到了矿山,却因为交通无法运出。”

“有没有想过从外部解决?”

“儿臣想过,但基本不可能。”李建成苦笑道:“天下有名的铁矿区有十处:一是历阳、二是江夏、三是武安邯郸、四是辽东、五是涿郡和右北平、六是五原、七是雁门……”

“够了!”李渊粗暴的打断了李建成将要说的另外三处矿场,不用听他都知道这三处铁矿场位于杨侗的地盘。听这些,实在太瘆人了,还不如不知道呢?

“……”李建成尴尬的闭嘴。

李渊黑着脸道:“朕就不信巴蜀除了眉山,其他地方就不有矿山,让工部的官员集体看书,从《区宇图志》一一查找。”

“儿臣遵命。”

李建成顿了一顿,又说道:“汶山郡郡守来信,说是有很多羌人入境,前来交换生活物品,他们的物品大多是牛皮马皮、羊皮羊毛,儿臣觉得可以和让他们带来耕牛和战马,父皇觉得如何?”

李渊双眼一亮:“再好不过了。”

“儿臣可以让地方官员试一试。”

“很好!”

话音刚落,萧瑀快步入内,躬身施礼道:“微臣参见圣上!”

“萧相可是有要紧之事要说?”李渊问道。

“禀圣上,微臣认为势弱的尧君素和杜伏威攻打李密之事,极有可能是杨侗抛出来的诱饵,事实上,杨侗极有可能已经沿海路南下,从背后攻打江都城。圣上,江都城一旦被攻破,李密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高建武。”

李世民在信上着重交待萧瑀,让他将信上内容当成自己之所思,这正是李世民的精明之处,一来可以避开结交皇帝近臣之罪名,以免父皇反感;二是萧瑀乃是他的支持者,萧瑀若是获得封赏,对李世民也有好处;三是萧瑀说完之后,宇文士及再带着自己的书信入宫面圣,然后是李建成,三管齐下之后,使出兵支援李密之提议变得更有说服力,父皇也将认真考虑李密对于李唐王朝的重要,而不是开口就否决。

实际上李密对于大唐的重要意义,李渊心知肚明,今天的朝会上,李唐君臣就专门针对郑元璧求援之事讨论过,有李密在徐州、江淮、江南牵制,隋军不会也不敢全力攻打唐朝,这一点是今天达成的共识。杨侗从海路进军江南的观点,还是首次听闻,不过当萧瑀说到‘高建武’三个字的时候,立马就认可了这个说法。

一时间,心中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杨侗首选之敌不是自己,使自己有充足时间来处理内部之敌;忧的李密一旦败亡,李唐王朝就会失去最强大的天然盟友。

过了半晌,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算我们看穿了杨侗之策,也来不及通知李密了,从襄阳到江都,少说也要十天时间,信使要避开隋军的重重盘查,路上所花的时间就更多了,当信使到江都城的时候,江都城恐怕已经沦陷了。”

“圣上,或许还有挽救的办法!”

“萧相国有什么办法?”李渊立刻明白萧瑀要说什么,只因朝会上,也有人说要进军江淮,不过被他一口否决了。

萧瑀说道:“圣上,我们可以出兵南郡,逼荆襄隋军集中于南郡,柴驸马之军便可以从后面攻打尧君素和杜伏威的隋军……”

“不可能。”不等萧瑀说完,李渊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立马就炸毛了,毫不客气的断然拒绝:“朕又是灭佛,又是禁道的,把满天神佛都得罪了个遍,才得到这么一点点兵,这些兵训练不到一个月,连装备都缺,怎么打?拿木头刀子上阵吗?这是我大唐最后的力量了,朕败不起,绝不答应、不同意出一兵一卒。”

“……”萧瑀一头黑线,万万没想到皇帝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空有一番打算,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渊怒火万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杨侗好不容易消停一下,你萧瑀却让我主动开战,这不是让我的兵去送死吗?我的兵打没了,我的命也没了。

李建成明白父皇因何恼怒,连忙当起了和事佬:“父皇,李密和我们是唇亡齿寒的关系,重要性不言而喻。萧相国出于天下大势考虑,才会这么急切。您册封萧相为政事堂相国、御史大夫,不就是看中萧相国刚正不阿、光明磊落的品质吗?”

说到这里,李建成又向萧瑀拱手说道:“萧相国,您的心情我理解。但是父皇也说了,我们的兵大多是不堪一战的新兵,我们甚至连铠甲武器都凑不齐,又怎么能够救得了李密?关键是杨侗具备全面开战的实力,要是我们招惹他,隋唐之战、隋魏之战极有可能同时爆发,我们根本抵挡不了隋唐边境的几十万虎狼之师,生死存亡之际,您说谁能救我们?”

李世民要是听到李建成这番话,不知是何感想,反正萧瑀是哑口无言了。

“萧相国,这不是朕胆小怕事,实在是实力不如人,得认。我们以前就是好高骛远、目空一切、不敢面对现实,才会屡战屡败,再不长记性,我们真就亡国灭种了。”李渊这时候也缓过气来,叹息道:“李密那边,朕是爱莫能助,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派几支信使,让他留意海上动静,能不能及时送到他手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萧瑀万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微臣明白了。”

李渊和声道:“明白就好,李密若灭,隋唐大战也将开启,给我们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萧相国理应把心思放在朝政上,我们日后才能和杨侗放手一搏。”

萧瑀知道归根到底是圣上被杨侗打怕了,已经彻底失去力争上游、搏击升空的斗志,恨不得立即撤出襄阳,跑到巴蜀偏安一隅,安安分分度过余生;但是杨侗灭了李密,不,只须掌控大局,就能抽了数十万雄兵,然后挟大胜之势进攻李唐。

现在的李唐王朝连皇帝都失去奋进之志,巴蜀有四塞险关又有何用?失去了人心的李唐国祚又能坚持得了多久?苟延残喘的日子又岂能长久?

再看人家杨侗,虽然占据了有四关之险的关中,但他始终没有凭之为恃。虽然花费人力物力无数去修建高大、坚固的新长城,但是他从一开始就将之定位成进攻前的堡垒,目的是出兵之后,免得后方空虚,让百姓吃大亏。有这道长城在,军队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征伐域外。

这才是皇者应有的气势。

一一对比,萧瑀心中生起一股难言的疲惫之感,意兴阑珊的躬身行礼道:“微臣告退。”

第646章:兵分三路图江都

接近六天的航行,从高密军港出发的船对即将抵达长江口。一千多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延绵百多里,借着强劲北风,在大海中迎风破浪,向南行驶。在大船上空,灰色云朵从天空之上疾飞而过。汹涌的巨浪威严冷漠的向大船疯涌而来,轰然地砸在船壁之上。

杨侗和平常一样,站在顶楼甲板上观看波涛汹涌的的大海,经过这么多天的没日没夜的远航,他已经习惯了惊涛骇浪的狂野之美。

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一回头,双眼不禁一亮,却见阴明月穿着一袭白色长裙,大风裹紧了她的长裙,凸显出了高挑丰盈的身材。

阴明月迈步而来,白皙如玉的脸蛋染上了一丝晕红,愈发显得娇美动人,宫里回信,皇后她们已经接受了阴明月,并且和阴老夫人达成了共识,等到他们凯旋还朝,便会把阴明月迎娶入宫,这让阴明月忐忑不安的芳心终于放下,劝说道:“回房去吧,这里风浪太大了。”

“这可小多了。我们当年回到附近的在长山岛的时候,经历过一次狂风暴雨,当时天黑如墨,巨浪卷起十多丈高,我们的五牙舰就像纸片一样,那种感觉真以为下一刻就被魔鬼吞噬了似的。”杨侗见她挪步困难,上前伸手把阴明月揽入了怀中。

想起那一次经历,杨侗也是心有余悸:“也幸好离岛不远,且是吹着西南风,把我们重新吹回了长山岛。和那一次比,现在是小风小浪。”

“圣上放手,我自己会走。”阴明月闭目享受这拥抱带来的温馨,长久愿望得以实现,她的脸上满是甜美笑容。

“怕什么,又没人敢上来。”杨侗怀抱美人,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熏香,整个人不禁陶醉万分。

“公主呢,她可不管这些。”阴明月说着说着,脸如朝霞。

“不管她。”

说到杨沁芳,杨侗大是头痛,昨天清晨,他们又被堵了一个正着,致使他和阴明月的关系暴露。

“风太大了,容易把人卷入大海中,还是回去吧。”阴明月现在像个陷入热恋的女孩,温柔似水,哪有巾帼英雄的半点风姿?

“嗯。”杨侗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声,贴着她的脸,感受着比丝绸更加柔顺千百倍的感觉,忍不住感叹道:“我现在都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发现你喜欢的人是我呢?早知道这样,或许我们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哪怕和杨侗有了夫妻之实,阴明月听了这话,脸上带着一抹红晕,她觉得杨侗这句真诚的话,比甜言蜜语更加的让她心动。

回到船舱,杨侗随即走向了四层,随着与江都的接近,这里已经成了军机处,房玄龄、杜如晦等参谋团尽皆移驾至此,大厅之中放着一架沙盘图,诸多随军人员团团观看。房玄龄全神贯注的思考着什么。

杜如晦脸色相当苍白,独自一人坐在窗前。

“克明不晕船了?”杨侗笑着踏步而入。

杜如晦是西北人,当初虽然也跟着远征高句丽,但那一次也吐得半死,班师之时,他从陆路回的邺城,这一次也是吐得天昏地暗,但吐着吐着也似乎适应了,他有些难为情的说道:“这两天好多了。方才微臣问了一下,张都督那里回信称,傍晚即可抵达长江口,那里应该没有什么大风浪。”

“克明的脸色相当不好,先回舱休息吧。”

“船只随着大浪时高时低,导致一会儿头上脚下,一会儿又脚下头上,躺着更难受。”

杨侗也明白这个道理,也不再多说什么,走向了沙盘,问着想得入神的房玄龄,“玄龄想什么这般入神?”

“圣上!”房玄龄这时候才意识到杨侗到了,拱手一礼道:“微臣在考虑邘沟旁边的江阳仓。”

邗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条人工开挖的运河,乃是吴王夫差在公元前486年开凿,它沟通长江、淮水两大水系;大业元年三月(公元605年),杨广征发河南、淮北诸郡民夫百余万,开凿通济渠。自洛阳西苑引谷、洛二水入黄河;又自板渚引黄河水入汴水,疏通莨荡渠故道使水入淮,到达山阳。又发淮南民十余万疏导吴王夫差所开的邗沟,引淮水南至长江;大业六年再开京口到余杭的江南运河,自此,隋朝大运河南北贯通,江都的交通枢纽地位得以确立,而李密的江阳仓就设在长江以北、邘沟以西的江阳县城之内。

“江阳仓是李密最大的粮仓,周长约有十五里,之前的情报上说,仓城粮食足有两百多万石,还有大量兵甲帐篷等物资,源于南方丹阳郡、毗陵郡、吴郡、余杭郡、会稽郡的粮食通过江南河也全都运抵江阳。江阳仓目前到底有多少粮食,不得而知。如果我们能够夺下这座粮仓,就能在江南站稳脚跟,歼灭李密之后,不管是向西边的林士弘向兵,还是向南方的孟海公用兵,后勤问题将不再成为我军的问题。而对于李密来说,一旦失去这座粮仓,意味着钟离李密军、江都全椒单雄信、淮北七郡王伯当和徐世绩都将陷入无粮可食的危机,对于伪魏政权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房玄龄看了看杨侗,总结性的说道:“所以微臣认为江阳仓战略地位之重、影响之大、价值之高远比江都城大得多。”

杨侗走上前去,目光也看向了沙盘上的江阳仓。房玄龄已在上面插上了一面红旗,房玄龄指着江阳仓,又说道:“江阳仓其实是一座城池,周长约有十五里左右。按照这个规模,驻军最多只有四五千人。”

杨侗问道:“江阳县的长江码头离江阳仓有多远?”

“约有五六里左右,其实它就修建在长江边,我们的船队停泊在江阳码头,既可以进入邗沟,再从仓城的漕河入城;也可以直接从长江边的江阳码头入城。”

“只有四五千名驻军的话,没必要兴师动众。为免打草惊蛇,干脆不走漕河,也不走邗沟,干脆让精擅刺杀之道的玄甲军和修罗卫上岸,夜袭江阳仓,在不惊动江都城守军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江阳仓。”杨侗直接作出了决定。

深知玄甲军和修罗卫厉害之处的房玄龄听了杨侗的决定,又说道:“李密不会料到我军从海路直袭其后,而江阳仓远在后方的后方,难免有懈怠之心,若是玄甲军和修罗卫出马,完全可以在不惊动江都城守城的情况下,拿下江阳仓。等到江阳仓城平息,随后利用它为诱饵,引江都守军出城,来他一个半途而击,另外一部则埋伏于城外,趁机夺城。”虽说带来了大量攻城器械,但如果能够不用攻坚,房玄龄自然乐见其成。

“伪魏之军以战斗力而论,计有四种,一是仿效骁果军创立的内军,人数只有两万余众,但是经过多年的战损和补充,其战力远不如我骁果军;二是十二万精锐之师,徐世绩四万、王伯当两万、李密两万、单雄信两万、江都城守张童仁两万,第三种则是编自沈法兴、李子通的匪兵,第四种是新征之兵。据我们获得的情报,江都城内的兵总计三万,也就是说,张童仁可战之兵就是他的两万精锐而已,另外一万人乃是新征之兵,不足道哉。”对于魏军的情况,房玄龄如数家珍。

杨侗也觉得这办法确实不错,笑着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和江都的魏军相比,我们十万之师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为免夜长梦多,臣认为同时执行为好。”杜如晦简明的说了自己的主张,他一向是思绪清晰话不多,但字字句句切中要害,这才有了杜断之名。

“臣附议。”

“臣附议。”

“……”

岑文本、虞世南、马周等人纷纷赞同。

相处这么久,杨侗也发现随军司马都是难得人才,但能力不尽相同,房玄龄、杜如晦是全方位的人才,两人皆长于战略军略上;岑文本和马周偏向于后勤内政,而虞世南之所长则是在于文教方面,所以作军作战方面,更加倚重房杜,稍一思忖,便说道:“那就兵分三路,一是以玄甲军和修罗军夺江阳仓,一万海军接应;二以两万骁果、一万海军半路拦截救援之师;三以四万骁果军夺城,剩下两万海军和工匠们守船队。”

第647章:江都城防图

房玄藻不负李密之重托,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将江南士族屠戮干净,分赴各郡县的内军也在约定的时间内,向各个士族庄园举起了屠刀,虽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影响,但代表李密政权的内军行动得太过迅猛,所以这一次行动,几乎是顺风顺水就过去了。

能够清除得这么快,原因无外乎三种,一是自魏晋南北朝至今,不管是哪个政权立足于此,对江南士族都十分客气,哪怕是强势的大隋王朝也以温和的方式拉拢,默认了他们掌控江南的事实,长久以来的安宁,导致在这里称王称霸的江南士族早已失去警惕之心,他们坐井观天,自以为是,就像是被宠坏了的孩子一般,高看了自身的实力。

其二、李密之前对江南士族太过客气,步步退让,李密为了将江南士族绑上自己的战车,在正式建国之时,随手就把一大堆郡公打发了出去,从而达到了麻痹的目的,使得他们没有意识到内外交困的李密忽然对他们狠下辣手。

其三、兴起于大兴中后期的乱世,导致江南到中原割裂了十多年,在交通、信息极不发达的古代,身为土皇帝的江南士族根本没有想到均田制、军功制是两个针对他们的大杀器,只是知道一味去排斥,而却知道这两大杀招虽然会造成一定的动荡,但只要歼灭江南士族,镇压地方豪强,就能胜利施行均田制、军功制,从而获得军心民意、根除内忧。

其四、江南士族小看了枭雄的铁血之心,凡是有利于江山的事情,枭雄们都会去做。李密要想保证大魏王朝就必须大肆扩军,扩军则意味着需要钱粮,只要斩杀了这些人就能获得大量钱粮养军。而江南士族积累了几百上千年的财富,一个二个都是富甲天下的大肥猪,猪肥了总归是要宰杀的。

正是基于以上四个方面,使李密自始至终都处于有心算无心的有利局面,当他以雷霆之势行动之时,江南士族还在白日做梦,企图去跟杨侗讨价还价。

完成这一步,也意味着李密内忧全无,可以一心对外了,当他得到杨侗出现在南阳军营的情报之时,便觉得扩展生存空间的时机到了。如果再不出手的话,势弱的尧君素和杜伏威必将得到进一步加强,到时候,他将处于绝对的劣势。

出于此虑,李密决定先发制人,亲率十万大军西去攻打淮南郡的尧君素,同时让单雄信率领五万大军进攻历阳,为保单雄信能够获得最终胜利,又从江都调出一万精锐去支援。致使江都城的守军只有一万精兵和一万新兵,由李密的心腹大将张童仁统帅。

……

江都城虽然因大军倾巢出动而安静了下来,但城内的商业依然繁盛。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凡是以掠夺为生的叛军都已经销声匿迹了,而存活壮大的空军阀都是以民养军,自给自足,虽不说是爱民如子,但也尽量不去扰民,军队也都走向了正轨。

这也让对战争习以为常的江都百姓安心生活,他们知道只要不是屠城之战,那么战争基本和自己和无关,该赚钱的赚钱,该婚嫁的婚嫁,各个店铺、酒肆都没有停业迹象,生意依旧一如往常。

江都城虽位于江南北隅,但它位于漕运枢纽的经济地位也决定了它的繁华,承接南北的水陆交通也决定了它的战略地位,使江都在大隋有极高政治地位,甚至一度成为大隋的陪都,而在杨广醉生梦死那几年时间内,江都其实已经成了大隋事实上的国都。

江都城周长近六十余里,最繁盛的时候,也到过百万人口,尽管经历过江都之变、宇文化及入主、李子通入主、李密入主等等战役,江都人口为之锐减,但毕竟没有遭到毁灭性破坏,所以江都至今还有七万五千余户,人口四五十万之多,成为江南第一大城。

下午,邴元真离开了自己的家,他现在已经被李密完全忽视掉,当李密率大军西征之时,没有给他安排任何实质上的事务,还是名义上的太师和闲散的礼部尚书,而在军政方面已经完全没有职务。也正是李密的寡恩,让他对魏国彻底死心,连抱怨都省却了。只因在接到杨侗的特赦令的时候,他已经决定效忠大隋。

作为瓦岗第一任谋主,邴元真才华横溢、智谋出众,不过也知道李密在江都的话,不会有机会,等到李密西征淮南,他才开始行动,打算才张童仁这里寻找突破口。

他骑一头小毛驴,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向城北的军营而去,军营并不是很大,占地只有数百亩,营房都是以泥土夯实而成,共有一百多排,外有栅栏包围,守卫江都城的两万余士兵都驻扎于此。

两万军队分为五班,轮流上城巡逻防御、轮流回营训练,而主将便是李密的瓦岗出身的张童仁。当初的瓦岗军人才辈出,他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三流货色,因作战勇猛和最先追随李密而受到重用,李密立国之后升他为镇国大将军,成为仅次于单雄信、王伯当、徐世绩的武将。

张童仁长得相貌凶悍,为人暴躁不说,关键是他并不识字,李密让他主管江都城的一切军政,着实是有点为难人了。可是李密也没办法,经过多年的征战,他损失太多将才在王世充、宇文化及和杜伏威之手,再加上他为了一统大权,又杀了不少自行其道的不安分之辈,所以陷入无将可用的窘境,再加上江都城乃是自己和军中将校家眷所在,交给其他人着实不太放心,所以只能任用最可靠的人。

仅仅是几天时间,江都杂七杂八的事情就弄得张童仁焦头烂额,而且几名幕僚又不得力,使他心烦意乱的整天破口大骂。

中军大帐内,张童仁手执皮鞭狠狠地抽打着几名文官,一边放声大骂:“老子不识字才请你们过去做事,你们刚刚接手军务,有点差错和混乱老子能理解、能容忍。可你们错得实在太离谱了,有的弟兄收到三石米,有的居然在挨饿,你们这些浑蛋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想逼弟兄们造反是不是?”

张童仁虽然没啥文化,可是跟李密久了,却也知道赏罚分明才能让将士齐心,才能保证军队的战斗力,但是这些人做的事情实在太离谱了,他是万万不能容忍的。如果不好好惩戒一番,军心必将大乱。

这几个人是文人不假,而且还是江南小世家的子弟,颇有一定的文采,但他们从小到大学的是四书五经,吟诗弄月、舞文弄墨还行,忽然办实事却难住他们了。不过他们也意识到自己错得确实有些离谱,生怕张童仁以通隋之名砍了自己一家子,所以谁也不敢反驳求饶,只能双手抱头的蹲在地上,默默地忍痛挨打。

这时一名士兵入帐禀报:“禀报大将军,太师在营外求见。”

“你说谁?”张童仁一怔。

“太师、礼部尚书邴元真。”亲卫详细的说了一遍。

张童仁闻言大喜,狠狠地给这几名文官一人一脚:“都给老子滚蛋,把俸禄一钱一米不少的给老子收回来,重新发放。”

“喏!”几名文官叫苦不迭,如今俸禄都已经发下去了,那些得到三石、大占便宜的士兵,退回一斗就不错了,哪能做到一钱一米不少?但此时也不敢反对,只能应命退下。

张童仁不待几人爬起,便已步履匆匆的奔出营外迎接,在翟让执掌时期,与他开创了瓦岗大业的邴元真是当之无愧的元老,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亦不为过,而张童仁当年只是不入流的小角色,连拍马屁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风水轮流转、一朝天子一朝臣,往昔权势涛天的邴元真已经彻底没落了,而张童仁这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却已经成了当红镇国大将军。他觉得能在邴元真这种老牌权臣面前耍耍威风、摆摆架子,感觉还是相当不错的。

奔了军营门口的张童仁目瞪口呆,只见邴元真牵头一头小毛驴站在营门旁默默等候,他不由得放声大笑道,“邴太师怎么连马都不骑上了?你是骑小毛驴走贩吗?”

邴元真的太师是闲散的虚职、礼部尚书是实职,礼部在万国还朝的大隋王朝地位极高,每天求见尚书和侍郎的胡商、胡人络绎不绝,但在李密这里,除了房玄藻,文官却没有什么地位,一名普通将领如果被文官惹恼了,哪怕对方是尚书也敢当街辱骂。

虽然李密也想建立正统王朝那种文武并重的官制,但他的根基在于军队、在于出自草莽的将军,以单雄信为首的武官系列,从始至终都不买‘文武并重’的账,也只有寥寥几个有才之士得到他们真心尊重。更重要是李密的文臣大多是用来装点门面的降臣,连李密自己都不信任这种朝秦暮楚的降臣,凭借杀戮上位的武将怎么可能尊敬这种软骨头?

作为老牌势力之首,李密深谋远虑,自然知道文武并重才是一个国家长治久安之道,但建立秩序的基础是牺牲武将们的权利为前提,若是强行为之,形势严峻的魏国轻则陷入军心动摇的局面,重则四分五裂,不管轻重,李密都承受不起。所以他现在重武轻文,满足武将们的一切要求,只有等到大局稳定才能考虑文武并重、军政分离。

张童仁小人得志式的冷嘲热讽,自然不会让邴元真着恼,他拱了拱手,淡淡的说道:“忙碌了半生,忽然一闲下来,实在闷得慌。想来找份杂事打发枯燥无味的日子,大将军能否收容?”

张童仁大喜过望,他这里现在乱成了一锅粥,而邴元真当初执掌几十万大军后勤政务都没有乱过,这些人才前来帮忙,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但他也担心自己擅自把邴元真招到军中做事,恐怕会惹得圣上不快?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逝。

首先,邴元真是开国元老,个人威望极是不小,李密让他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凳,反而重用那些寸功未立的降臣,一些军中老人很为邴元真打抱不平,他如今放下太师、尚书的身段来当一个小小幕僚,已经够委屈了,要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自己非被大家唾骂不可;

其次是皇帝离开之前,随军出征的房玄藻也希望皇帝能够重新启用邴元真,让他主管江都郡一切政务,皇帝虽不答应,但是也没有反对,只是表示考虑几天。只要及时禀报自己所面临的难题,以及录用邴元真充当幕僚的原因,想必皇帝也会答应下来。

一念至此,张童仁笑道:“太师若是愿意到军中做事,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只要你不嫌庙小,我自然不会有二话!太师请。”

“大将军请!”邴元真跟着张童仁走进了军营。

张童仁虽然有诸多缺点,但他贵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才智远远不如邴元真,更没料到开创瓦岗大势的元老早已背叛之心,入营之后,便亲自带着邴元真于军营四处闲逛,希望对方能够指点自己的不足。

邴元真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敦优敦劣尽皆一一点出,他说得相当委婉,保证了张童仁的颜面,这让张童仁好感大生。

直到傍晚时分,邴元真离开了军营,骑着那对小毛驴往家里慢慢行走,路过一家名叫‘有家客栈’的客栈门前停了下来,甫一停下,正好看到石浩从里面走出,两人目光一触,都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邴元真将一份叠好的纸张递了过去,然后扬鞭而去。

石浩匆匆向回后院一间阁楼,将门关上,在桌上摊开纸卷,竟然是一尺宽、两尺长的地图。地图最上面写着‘江都城防’四个字,旁边有密密麻麻的标注。

石浩心中大喜,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江都城防图了,只要江都城防图到了圣上之手,那么占据绝对优势的大隋雄师就能出其不意、轻而易举的收复江都城。

第648章:单雄信之抉择

在李密的江淮战略中,主力是攻打淮南尧君素的十万大军,拥兵六万的单雄信只是偏师,出兵历阳的主要目的是牵制能征善战的杜伏威军团,等到李密灭掉由萧铣军整编而成的淮南军,就会挟大胜之势南下庐江,然后和单雄信一起夹攻历阳的杜伏威。

针对李密这一战略,其实单雄信和房玄藻是抱着反对意见的,他们认为,隋唐魏的三足鼎立之势已经不可能了,淮北七郡、江淮大地已经很难守得住,最好、最安全的选择是彻彻底底放弃淮北七郡和江淮大地,让徐世绩和王伯当退到长江之南,然后将都城迁移到丹阳郡,集中优势兵力建立长江防线,然后南图孟海公,做到真正的划江而治。

但是李密的划江而治是以淮水为界,这与两人的想法截然不同,李密坚持打这一仗的原因有三个,一是今年刚刚立国,如果一战不打就放弃三分之二的疆域,他这个大魏皇帝如何向治下子民交待?又如何竖立帝王之威?二是江淮上的两路隋军正处于最虚弱之时,只要大获全胜,那么江淮就是大魏的了,到时候主动放弃淮北七郡,军队和百姓也没什么好说的;其三、占据江淮,和李渊、林士弘形成齐头并进之势,这样才能以箭头之势,对北方的隋朝形成压制之势,否则偏安一隅,难以持久。

而实际上,单雄信和房玄藻也觉得胜算极大,更不甘错失歼灭尧君素和杜伏威的良机,所以顺水推舟就应了下来。

此时单雄信也全面进军,将六万大军推向了历阳六合山一带,魏军的大举入侵,迫使杜伏威将兵力集中在乌江县,而历阳郡治历阳县则是成了他的后勤重地,但因为历阳县离长江不远,杜伏威为了防止魏军逆流而上,断了自己的后勤,必须在历阳屯积了重兵,致使乌江兵力远不如魏军。

六合山西南麓的魏军中军大帐,单雄信正与几名大将和谋士商量眼前局势。

“诸位将军,杨侗为了攻打李唐王朝,并没有派兵支援杜伏威,而是让杜伏威自行招募青壮入伍,他手中兵力计有六万,从人数上看,和我们一样,但在去年的大战当中,杜伏威损失惨重,百战之师仅剩三四万人,据我们的斥侯来报,历阳县有三万大军坐镇,也就是说,乌江隋军只有我们的一半。以他现有兵力,几乎不可能主动攻击。但江夏隋军极多,正式开战之后,秦琼极有可能挥师增援,从江夏顺流到历阳,也就两三天时间。所在越拖下去,局势对我们越不利。”

行军左司马郑题猜测到了单雄信的真实想法,拱手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说我们不当看客,而是对杜伏威发起攻击是吗?”

单雄信也不否认,叹息道:“杜伏威这枚钉子关系重大,如果我们在乌江一战取胜,则可进军挟大胜之势再破士气大跃的历阳守军。那便可以奠定整个江淮战役的胜局,也可以扭转大魏的颓势。郑司马,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我们错过了,可能会遗恨千古。”

郑题默然无语,他不是很赞成单雄信主动进攻,除了违背了圣上既定方略,更因为杜伏威这头猛虎很不好打,关键是他们只有短短几天时间,一旦秦琼挥师来援,亦或是杜伏威不管历阳县,集中一切兵力于乌江,那么所有努力全都付诸之流水,除了损兵折将之外,别无所获。

就在这时,门外有亲卫禀报:“启禀大将军,江夏斥候有万分火急之情报送达,在帐外求见。”

“让他们进来禀报。”

单雄信精神为之一振,他知道李密以郑元璧为使,出使李唐,希望唐军与大魏王朝同时先发制人,打隋军一个措手不及,单雄信对唐军也抱有极大期望。

不一会儿,几名风尘仆仆的斥候快步走入大帐,为首的斥侯什长行礼道:“大将军,卑职等人从江夏归来。”

“说说你们探听到的情况吧!是不是唐军出兵了?”单雄信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斥侯什长说道:“禀大将军,卑职并没有探听到唐军是否出兵,不过秦琼让周法明率领三万军队连夜西进南郡,江夏隋军驻兵只有三万余人。”

“你的意思是说李世民从夷陵出兵,秦琼挥师驰援?”

“江夏到处在说李世民攻打南郡宜昌和松滋,段德操的兵力过于分散,处境相当危险。为免耽搁,卑职连夜赶回,唐军是否出兵不敢确定,但周法明出兵确实属实。”斥侯迅速回答。

这时,一旁的郑题冷冷一笑:“这和李世民有何关系?要是杨侗从南阳进攻襄阳,李世民还不是得迅速回兵,支援襄阳?攻打南郡有何意义?”

单雄信皱眉道:“周法明出兵总不会是假的吧?”

郑题摇了摇头:“大将军,卑职并不是说周法明出兵有问题,只是担心此乃杨侗之计,目的是让我军知道江夏只有三万人,没有支援历阳的兵力,使我军放心攻打江淮隋军。真要如此,我就有些担心我们的江淮战略了。”

单雄信恍然道:“左司马是说杨侗想引诱我军攻打江淮,才以唐军进犯南郡为由,从而让周法明有合理的理由西进?”

“如果此事为真,那么负责防御林士弘的秦琼将没有多余力量支援杜伏威,确实是我们进攻历阳的大好时机。不过这只是猜测而已,是否进攻杜伏威,还需大将军决断。”郑题的答复十分聪明,此役关系到大魏生死,他在没有一点唐军出兵的证据下,绝不会力劝单雄信出兵,而且郑题认为面临隋军重重包围的李渊自身难保,所以就算李世民真的攻打南郡,一旦杨侗在南阳、淅阳发兵,李世民还得是乖乖撤回夷陵,搞不好还得被隋军打得半死,这又何必?

但话又说回来,要是李唐确确实实攻敌之必救,为大魏牵制了秦琼之军,那绝对是单雄信进攻历阳之契机,要是因为他的主张而错失,这责任他可承担不起,所以他没有将责任揽到自己头上,而是把选择甩给了单雄信。

单雄信听到郑题这般回答,大感头痛。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派人去南郡打探真假,但时间上根本来不及了,单雄信现在就害怕杜伏威把历阳县的三万军队调入庐江,然后前去支援淮南的尧君素,从庐江慎县一事杀入钟离郡,斩断李密的退路。而等他把一切都确认结束,钟离郡已经失守了,两面受敌的李密怎么办?退往哪里?淮北吗?

单雄信揉了揉发疼的脑门,现在到底要不要去攻乌江?一方面是打败杜伏威的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而且还关系到圣上的安全问题;但另一方面又担心这是隋军引蛇出洞之计,这着实让人难以决断。

这时,被调入单雄信帐下为将的刘黑闼忽然说道:“大将军,圣上不是给您金牌了吗?”

单雄信猛地想到圣上让了他一面‘如朕亲临’的金牌,也就是说他可以决定一切这支偏师的一切,而且不用承担失败的责任。

但刘黑闼的意思也很明显,李密十分看重江淮战役,此役关系到整个魏国大局,绝对不能让杜伏威的一兵一卒前去支援尧君素,一旦杜伏威分一半兵力去增援尧君素,钟离郡失守,那江淮战役必将以失败、惨败而告终。所以这一战他其实没得选,必须以猛攻的形式,给予杜伏威巨大压力,从而无力去支援尧君素。只要确保李密胜利,哪怕牺牲这六万大军也得去打。

单雄信也是一个果断的人,想清楚轻重缓急之后,立即有了决断,“我明天亲率五万大军进攻乌江,务必将杜伏威歼灭于此。”

说到这里,又对副将綦公顺说道:“我明天出兵,军营就拜托綦将军了。”

綦公顺以前也是一路反王,率领三万余人起兵于青州北海郡,攻打郡治的时候,顺利占领了外郭;城中朝廷军粮尽援绝,困守待毙。正在这时,城中将领刘兰成组织骁健勇士百余凶悍之士突然出城袭击,綦公顺猝不及防,阵脚大乱,城中兵将出城支援,杀得綦公顺弃营逃走,郡城得以保全。随后,北海郡守将军民分为六军,刘兰成也带领一军。但有人嫉妒刘兰成的才能,挑拨离间各军将领,说刘兰成深得军心民望,他的存在对大家都不利,不如把他杀之。刘兰成提前得知,生怕惹来杀身之祸,只身逃出郡城,一怒之下投奔了綦公顺。

綦公顺在刘兰成的辅佐下,把军队经营得日益壮大,李密听说綦公顺派人前去联络。綦公顺和刘兰成久慕李密声望,就拥兵归附,聚义于瓦岗寨,当李密以魏为名之后,他们又顺应潮流,第一个响应李密的整编政策,深得李密信任和倚重。

此人才华不显,但胜在忠诚和稳健,将大营托付于他,单雄信十分放心。至于善观时变、骁勇奸诈有野心的刘黑闼是必须带在身边的。

綦公顺心知单雄信决心已定,躬身道:“末将愿为大将军守营!”

。。。。。。。。。。。。。。。。

历阳郡乌江县西北方是铜官山,东北方向是六合山,其东部则是浩浩荡荡的长江。这一带地势平缓,不时隆起一座座丛林茂盛的山丘,由于是战争前沿,乌江县的百姓早已撤入了庐江,县境之内现在人烟稀少,县城位于铜官山和六合山交汇之处,一条官道从江都城方向穿城而过,直通西方荆襄地区。

在县城正西十二里之外,有一座宽约三里、长达十余里的山谷,由于两侧满是枫树,故名枫叶谷,传说西楚霸王项羽曾在这里驻兵过。传说真实性早已无法考证,但如今确确实实有一支三万人的军队驻军于此,密密麻麻的军帐遍布枫叶谷。

中军大帐前,杜伏威坐在一块大石之上,全神贯注的细读一本兵书,这是圣武帝杨侗赐予他的兵书,只是全套中的一本,但是杜伏威尤为钟爱这一本,因为这本写的都是耳熟能详的经典战例,并以现在的眼光来分析敌我双方的综合国力,战前的阴谋阳谋,以及战争期间的将军谋士之较量,最终给出了胜败之因和必然性,用语也很直白,没有什么深奥晦涩之词,只要识字且有一定的从军经验都能看懂,这对文化水平有限的杜伏威有极大帮助,他觉得这比云里雾里的《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吴子兵法》等兵家至宝还实用,自己的军事生涯几乎都能从各个战例之中看到一定的相似之处,若是早早得到这本宝书,杜萧联军去年的惨胜完全可以避开,自己的义兄也不会死。为了提升自我修养,一旦闲了起来,便抱着此书观看,他已经决定由悍将向儒将转变,这本书就是他的老师。

“杜帅。”

调到第十一军担任副帅的何潘仁笑着走了过来,“又在看兵书啊?”

杜伏威受封为第十一军主帅、柱国、历阳郡公,但在军中,肯定得以军职相称。

“是啊!”杜伏威站了起来,有些赧然、有些庆幸的说道:“浑浑噩噩这么多年,且为自己取得的小小成就沾沾自喜,直到看了这本经典战例,才知道自己活到现在是多么的幸运。”

何潘仁哈哈大笑道:“深有同感。”

“是吗?”杜伏威对这个副帅不太了解。

何潘仁坐到了杜伏威的对面的大石头上,笑着说道:“其实我是关中反贼出身,后来被丽妃打服了,成为娘子军的一员将军,我们为李渊打下了大半个关中,立下汗马功劳,可是李渊恩将仇报,入关以后就吞并了七万名娘子军,委派丽妃坐镇潼关,而我和丘师利、向善志也失去了兵权,到了丽妃嫁给圣上,我们的地位一落千丈,一个个都当了看门狗。我呢,当起了蒲津关守将,郁闷之下天天醉生梦死,后来被沈光大将军给生擒活捉,圣上胸襟广阔,不但不计前嫌,还让我继续为将,我寸功未立,圣上却册封我为第五军副帅,这辈子,我唯有誓死相报。”

说到杨侗,何潘仁眼中洋溢出浓浓的感激和崇敬。

“何将军,据说我大隋武将,很多都是出身反贼?”何潘仁的率真,让杜伏威好感大生。

“多得根本数不清。”何潘仁笑着说道:“总之,每个人都被圣上量才录用了,在各个职务上为大隋尽心尽力。”

杜伏威会心一笑,他何尝不是如此?

这时,一名偏将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末将参见杜帅、何副帅……”

杜伏威问道:“何事?”

偏将有些为难的说道:“弟兄们让末将来问问,我们究竟几时出兵?大家在这山谷内呆烦了。而且大家也很担心南郡的唐军,都希望早点打败单雄信,然后去参与隋唐大战。”

杜伏威哈哈一笑:“谁说唐军攻打南郡了?谁说隋唐大战爆发了?”

“难道不是?”偏将呆呆愣愣的反问。

“当然不是。”

偏将挠了挠后脑勺,“杜帅,我不懂你的意思。”

杜伏威微微一笑,“自古兵不厌诈,所谓的攻打伪唐不过是声东击西的谋略罢了,我们大隋真正要打的是李密。若是‘唐军不打’南郡,淮南尧将军哪来的援军?”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偏将顿时恍然大悟:“那我们几时攻打单雄信?”

“耐心点,相信圣上很快就有作战命令到来了。”

杜伏威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和何潘仁不禁相顾一眼,直觉告诉他们:他们苦苦等候的作战命令来了

果真见到一名传信兵飞马奔来,大声禀报道,“启禀杜帅、何副帅,圣上急令!”

传信兵将一封命令呈给杜伏威,杜伏威开打开一看,顿时笑了起来,向身边随时听候命令的亲兵说道:“通知所有将领前来中军大帐商议军事!”

“喏!”亲兵应命而散。

何潘仁顺势一看,只见到命令上写:‘为海军拿下江都牵制单雄信’。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杨侗的用意:你们的任务是别让单雄信加江都捣乱,怎么打,是你们十一军的事儿,功绩多大看你们的本事。

入夜。

一层薄雾笼罩长江江面。一般来说,长江很少有船只在夜晚航行,更何况是夜雾深重之夜?

但今晚的历阳县却有点异常,码头附近的江面上停泊了两百多艘大船,岸上站满了准备上船的隋军,黑暗中只见人影幢幢,足有三万余人左右。一队队士兵踏着船板迅速登船。

在一座高塔上,杜伏威对一名副将说道:“高将军,历阳县城的安全就交给拜托你了,我现在只能给你三千人马,但我相信魏军今晚不会至此,不过历阳是何副帅的后勤重地,希望你不要有半点大意。”

高将军即是高衍,被杨侗安排为杜伏威副将,杜伏威得到作战命令之后,跟何潘仁等将商量,两人一致决定利用历阳县的军队通过长江直袭单雄信大后方,在六合山东北麓登陆,然后从背后攻打单雄信的大营,一旦得手,坐镇枫叶谷大营的何潘仁立即出兵应援。

杜伏威在这地带称王称霸近十年,对这一段水道相当熟悉,哪怕伸手不见五指,也不怕发生触礁之事,所以他决定亲自出马。

高衍郑重点头,“请杜帅放心,有末将在,历阳城绝对万无一失,无论是谁来挑战,末将都严守不出。”

“好!”杜伏威拍了拍高衍的肩头,笑着说道:“我们凯旋后再相见。”

高衍恭恭敬敬的行礼道:“祝杜帅一路顺风、取得辉煌战绩。”

“这是一定的。”杜伏威豪迈的走下高搭,从亲兵手中接下缰绳,飞身上马,迅速向江边大船奔去。

大约两个时辰后,三万大军已经全部登船,船队纷纷启航,浩浩荡荡的顺江直下,向着目的地进发。

第649章:一代枭雄身先死

历阳郡位于江南之西,这里水网密布,丘陵众多,是富庶的鱼米之乡,同进也是江南著名的产铁重地。这里一直是杜伏威的根基之地,他四成以上的士兵都是源自历阳,但是自从李密强势南下,逼降子子通、歼灭沈法兴之后,杜伏威便成了李密迫切歼灭的拦路虎,在去年的时候,李密终于借助杜伏威的猪队友萧铣军,达到了占领历阳郡的目的,可是时隔不久,杜伏威在杨侗的帮助之下,收复了历阳郡。

时隔数月,一场大战又在历阳郡内爆发,这一次对大隋是关系到江淮大地的归属之战,对李密来说,则是前途命运之战,所以敌我双方都希望自己打赢这一场战争。

一方面是杜伏威为首的大隋第十一军,兵力共计六万人,另一方是代表魏国的单雄信,他的兵力同样是六万人,不过单雄信得到的情报是杜伏威有三万大军坐镇历阳县,所以他面对的只是乌江县枫叶谷的三万隋军,在兵力上,单雄信占有优势。他将军队分为前后两路,前军由刘黑闼率领,人数两万,而单雄信亲率三万大军为后援。

战争发生在靠近魏军大营的乌江县枫叶谷北谷口,隋军是处于主动进攻一方,这和怀着先发制人心思的魏军在清晨不期而遇。

但是这一场战役打得并不激烈,隋军主将似乎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地利优势,所以且战且退,始终没有投入重兵与魏军决战。

接到前军战报的单雄信也不知隋军搞什么鬼,为免中了他们的埋伏,单雄信将后军交给了副将盛彦师,自己带着一支亲卫前来观战。

一座小山上,单雄信在五百名亲卫簇拥下驻马观看,他已到不惑之年,是李密最为信赖之心腹大将,也是魏国军队中的第二号人物。

早在瓦岗时代,他便坐上了瓦岗军的第四把交椅,正是在他和徐世绩、王伯当的全力支持之下,李密才能在翟让战死之后获取瓦岗军大权,接着又在他们的支持下,吞并各个山头,成功将瓦岗军转变为正正规规的魏军。

也是在单雄信他们毫不犹豫的支持,才使李密成功把势力延伸到了江南,李密对于这员忠心耿耿的大将也投桃报李,封单雄信为余杭郡王、骠骑大将军和兵部尚书,说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毫不为过。

但是单雄信当了这么多年的高级将领,多少懂得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又见到邴元真凄惨之相,故而过了一个月左右,便以不通军务不由辞去了兵部尚书之职,这样既全了君王之仁义,自己又能后退几步。

李密明白单雄信之心,欣然接受了单雄信的辞呈,对他的信赖却倍而增之,不时赐予了奇珍异宝。

“大将军!”一名骑兵飞奔而至,抱拳禀报道:“探子前来禀报,说是前方十里外发现隋朝三千名骑兵,而且指挥这支军队的乃是隋军第十一军副帅何潘仁,至于主帅杜伏威始终没有出现,不知其所踪。”

单雄信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喃喃自语道:“据我们之前探听到的情报,明明说杜伏威获得了两万多匹战马,怎么可能只有三千人骑兵?”

“大将军,有马未必就能组建骑兵。”旁边的郑题忽然说道。

“郑司马是说……?”

郑题从容说道:“自古以来就有南船北马之说,南方人生活在水网纵横之地,素来以耕种为主,从出生那一天起,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不知道战马长什么样子,除非是特别喜欢骑马的世家子弟,普通百姓哪会骑马?”

“异族人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人人都在马背上长大,极擅骑射。哪怕是天生傻子,你让他骑二三十年的马,照样是顶级骑兵,这是我们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最大的差距。到了国内,有辽阔草原和平原的北方人又比南方人善于骑马。杜伏威的兵都是南方人,他现在缺的不是战马,而是能够骑马的士兵。”

“有道理。”单雄信认可的点了点头,郑题说的道理简单易懂,但却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大将军。现在怎么办?”

“我们到底是追打还是不追?”

众将纷纷询问。

单雄信向退却的隋军看去,发现对方约有两万左右,稍作思忖,又向己军望去,刘黑闼正在率领前军步步紧逼,而三万后军也已到来,正在山丘原野上休息,他的士兵寅时初开始行军,至今只有两个多时辰,完全可以交换作战。下令道:“命令刘将军加快速度,追击。”

“大将军。”

郑题登时急了,大声说道:“这支军队明显是在引诱我们,万万不可中了敌人诱敌深入之计啊。”

“郑司马,你看隋军像是诱敌深入吗?”单雄信劳动举起马槊,直接前方。

“呃!”郑题仔细一看,发现隋军交相掩护着撤退,一队队士兵井然有序,丝毫不乱,这和诈败诱敌完全相反。

“郑司马也看出来了吧?”

“确实。”郑题点头。

单雄信让传令兵向刘黑闼下达追击的命令,然后解释道:“历阳县、乌江县一直处于我军斥侯的监视之下,昨天傍晚斥侯还回营说历阳县军队没动,这说明乌江的军队始终是三万人,而这里有两万左右,再加上三千骑兵,剩下的几千兵马估计还在守营。”

“大将军是说枫叶谷的隋军已经差不多倾巢而出了?”

“正是如此。”单雄信点头道:“我认为隋军本想攻打我军,在营盘之外以逸待劳,但由于我们也在今早出兵,所以撞了个正着。相对于我军,他们走的路更长、消耗的体力更多,兵力却比我们少了一半,真打起来,吃亏的是隋军,他们这是打算退回营盘固守,也是相当明智的选择。”

盛彦师兴奋的说道:“这是歼灭隋军的大好良机啊,如果在野外追上,我军的损失比起攻营至少少去一倍。”

“我也是这么想的。”

单雄信哈哈一笑,下令道:“全军急行军,务必在隋军大营之前,将之围歼。”

“末将遵命。”众将纷纷策马回军,指挥本部将士奋勇追击。

追了约有二十里左右。

一名骑兵疾速奔来,这却是守营的綦公顺部的骑兵,他飞奔上前,十分焦急地禀报道:“启禀大将军,大营遭到杜伏威军队袭击,死伤惨重,请大将军火速救援。”

单雄信恍然大悟,下一刻却是怒不可抑。

原来杜伏威去袭击綦公顺镇守的大营去了,难怪他始终没有见到杜伏威的影子,只是杜伏威哪来的军队,他又是从哪里偷营去的?但此刻显然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他当即下令道:“后军调头回营,全速前进!前军且战且退,绝不给何潘仁破军之机。”

“咚!咚!咚!”

后军调头回师的鼓声响起,三万名士兵纷纷调头,列队向东北方向的大营撤退。

刘黑闼接到命令,也止住了追击的军队,缓缓回撤。可是他现在想撤,隋军却是不让了。

从魏军的忽然后撤之举,何潘仁便知道杜伏威得手了,当下指挥军队吊着魏军的尾巴打。这时候,尚未投入战争的三千骑兵发挥了强大的机动能力,辗在屁股后面放箭,杀得魏军阵形大乱。

刹那之间,刀光箭影,喊杀声震天。

刘黑闼知道自己没有骑兵,若是一直退却,只能被隋军骑兵一一猎杀,对方虽然只有三千骑,但自己的兵力也不多,一个骑兵只需射杀五人,自己的军队就全军覆没。

所以在骑兵冲击自己前军之时,他迅速让一万三千多名魏军以辎重为掩护,密集的箭矢射向四面八方,而何潘仁率两万五千名士兵,从四面包围了魏军,步卒手执盾牌和长刃,在骑兵的掩护之下,迎着密集的箭矢,一步步收缩包围。

刘黑闼也是一员骁将,他见敌军不断收缩包围,顿时心急如焚,如今单雄信后军已经回撤,负责断后的自己被隋军骑兵咬上,失去了撤退的最佳良机,如果再拖延一刻,就被敌军完全包围,全军覆没为时不远。

箭矢空中密集地飞射,隋军的弓箭手也发威了,箭矢如雨点般射向乱成一锅粥的魏军,魏军士兵不断在强弓硬弩之中惨叫倒地,他们纷纷躲在辎重后面,阵地上已经陷入一片混乱。

这时,一名偏将飞奔而至,大声向刘黑闼喊道:“刘将军,敌军强弩实在太厉害,射程实在太远,我们的弓弩根本无法给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可他们却能在远处收割我军将士的性命。如今已经冲到八十多步外了,我们再不突围,很快就会全军覆没。”

刘黑闼眼见形势万分危急,他咬牙大喊一声:“传我命令,全军向东北方向突围!”

魏军无奈放弃阵地抵抗,开始向东北方向的突围,何潘仁骑在马上,战刀一指呐喊冲来的敌军,厉声喝道:“命令骑兵!投枪准备。”

“呜呜呜!”

号角声中,在外围游弋的骑兵得到号令,立即行动了起来,一个个自马背上摘下一支投枪。

抢枪长达五尺,枪头乃是精铁打造,枪身重约八斤左右,不过射程却是不远,在马速全开之下也顶多只能射到六七十步,但这距离对于步卒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三千骑兵,即是三卫,最前方的一卫骑兵在主将的一声暴喝之下,朝着魏军发起了冲锋。

刘黑闼见此,心中一紧,厉声喝道:“弓箭手放箭。”

“咻~”

一排排箭矢掠空而起,朝着已经冲入射程范围内的骑兵发起进攻。

“噗噗~”

数名将士中箭落马,其他将士却没有丝毫动摇之心,直到临近五十步距离左右,随着主将吹响的号角声,身后的骑士同时将手中的投枪掷出。

“嗡~”

近千支投枪,密集的落在缓缓前来的盾阵上空。

魏军刀盾兵连忙举盾格挡。

“嘭嘭嘭~”

锋利沉重的投枪轻易洞穿了蒙皮木盾,下方士兵直接被破盾而来的投枪洞穿身体,顷刻之间就倒下一大片。

这一卫的隋军将士也不管战果如何,他们闷头前行,慢慢控制马速,在接近魏军的时候,如遇到了礁石的海湾一般,一分为二,从魏军两侧迅速穿过,利用手中的马槊,纷纷刺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魏军

待到他们过去,另一卫骑兵紧接着上,如此三轮过后,魏军如同被剥了几层皮的竹笋一般,整个阵形一下子就缩小了很多。

魏军受到三轮骑兵的打击,行动受制,大隋步卒却得到了宝贵的时间,他们手中的箭矢密如暴雨,从四面八方射向慢慢陷入合围的魏军之中,一片片魏军惨叫栽倒,侥幸活着的魏军在刘黑闼的带领下,拼死向一个看似十分薄弱的角落冲杀而去。

但很快,刘黑闼率领的残兵便陷入绝望之中,在那片看似十分稀薄军队外面,却是更加密集的重甲步卒,而且还是敌军主帅所在之处。

何潘仁冷笑一声,高声喝令:“陌刀手上,弓箭手从两旁掩护。”

“喏!”

得到命令的陌刀手主将阚陵带着一千名陌刀手步步压上。

“放箭。”刘黑闼深吸一口气下令道。

弓箭手张弓齐射,密集的箭矢朝着这支恐怖的铁人部队落下。

“叮叮当当~”

在刘黑闼愕然的目光中,那些从天而降的箭矢落在这些重甲步兵身上,全部被厚厚的铠甲弹开,此刻他才发现,这些人的铠甲相当古怪,很多地方不是甲片,而是一大块一大块的,宛若护心镜一般,破空而至的箭矢,根本没有办法给他们造成丝毫伤害。

几轮箭雨过后,阚陵已经带着陌刀手杀到了魏军之前。

“杀!”

随着阚陵一声令下,一直充当看来且憋了许久的陌刀手,向前迈步,手中的陌刀凶狠的砍下了面前的敌人。

作为冷兵器最凶煞的陌刀,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它们狰狞面貌。

手起刀落,人盾俱碎!

无坚不摧的陌刀砍人人亡,斩盾盾破。豪勇如阚陵者,更是直接的将人带盾,一起斩杀于地。

陌刀在勇士的连环挥舞中,如同割草一般,将魏军军斩碎,鲜血大片大片地溅在土地上,将土地染成了一片红色。

“好狠!”

刘黑闼冷汗直冒,只感到脊背发凉。然则早就盯上了他的阚陵却没有给他感叹的机会,他脱离陌刀军,迅速冲到了刘黑闼的面前,‘哈’的一声暴吼,手中的陌刀朝着骑在马上的刘黑闼力劈而下,直接是一计力劈华山。

只听“呼”的一声,陌刀在与空气的接触时,竟如撕裂空气了一般。

蓄势待发的刘黑闼神色大变。阚陵那一刀劈下时,刀锋未劈至,但那股惊涛骇然的狂霸之气,让他生出不可抵御的感觉。

但此时刘黑闼想要闪避已经来不及了,他双手高举大刀,硬抗这一招。

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兵器的相撞之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激起漫天尘土。

巨力涌来,刘黑闼那把由生铁锻造的大刀承受不住两者的力量,从中间弯曲了起来。

陌刀刀刃顺势而下,在刘黑闼的胸口破开了长长一道口子,不待刘黑闼有所反应,阚陵奋力一捅,长长的刀刃捅了刘黑闼一个透心凉。

远处的何潘仁大喜过望,下令道:“敌将已死,降者不杀,不投降者,格杀勿论!”

“敌将已死,降者不杀,不投降者,格杀勿论!”

“敌将已死,降者不杀,不投降者,格杀勿论!”

亲兵们纷纷响应,扯开嗓子大吼。

很快,这句话渐渐地扩展到了整个战场。

铺天盖地的隋军顿时气势如虹,从四面包围而至,喊声震天,将剩余的魏军团团包围,哀嚎声、哭喊声、求饶声……响彻战场。

第650章: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杜伏威和何潘仁的计划当中,原本是何潘仁率领三万大军到魏军大营之前向单雄信挑战,等到两军战事陷入僵持之际,杜伏威再从背后攻营,使魏军陷入一片大乱,然后再利用骑兵之利冲阵。

但两人没有想到,就在他们算计单雄信的时候,单雄信也打算在今天将乌江枫叶谷之军歼灭,把战火推到历阳县,不放一兵一卒去支援淮南尧君素,以保证李密获得绝对的胜利。所以他一次性动用了五万大军,只留一万士兵留守大营。

綦公顺负责的大营东面靠近长江,当天还没亮时,单雄信率领五万大军已经出发,而在那时,杜伏威船队已经在前方二十里外的六合山山麓靠岸,军队正在下船。

这个消息令杜伏威大喜,何潘仁有备而来,处于进攻一方,哪怕迎头碰到也不会吃大亏,根本不需要他去通知。于是他决定先破了魏军大营,再从后面去追打单雄信,这样敌军就陷入两面包抄的窘境,再加上大营失守的消息传到魏军之中,必将造成人心浮动,从而给予了他们歼灭单雄信的良机。

待到单雄信离开大营约有两个时辰左右,当天色蒙蒙亮之时,率领休息充足的三万大军杀向了魏军大营。

綦公顺虽是一代反王,但本人并没有多大的才能,之前之所以能够在青州营造出浩大声势,完全是骁勇多谋的刘兰成之功。李密为免两人在一起,又在军中形成一股不受控制的势力,于是将刘兰成带到了身边,而失去了刘兰成的綦公顺果真平庸之极。

綦公顺胸无大志,是一个小富则安的人,十分满意于现在的荣华富贵生活,曾经的奋死之志早被多年的安逸生活中磨灭得一干二净,。他对于单雄信所给予的守营任务不但没有抵触,反而乐意之极。

当乱哄哄的大营再次进入平静之时,自以为安全的他便回去补觉了,正所谓上行下效,见到主将如此安逸,麾下将校自然也是纷纷仿效,安排好巡视之军,也都回营睡觉去了。

但是綦公顺为首的守营魏军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主力离开不久,杜伏威的军队直插身后,对陷入一片死寂的魏军大营发动了猛烈进攻。

这一万守军为了出征大军忙碌、准备,可谓是一宿未睡,他们一个个都疲劳不堪,倒头便睡。杜伏威攻营之时,正好是他们睡得正香之时。

杜伏威之军得到充分休息,他们士气正旺,又占有人数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优势,很快就把这一万大军歼灭干净。

当单雄信率领三万大军赶来时,战役早就已经结束了,杜伏威的军队早就已经撤走,呈现在单雄信眼前的是满地死伤士兵,受伤士兵的痛苦呻吟声此起彼伏,鲜血染红了大地,辎重已被焚毁,整个大营浓烟滚滚、火光熊熊。

单雄信恨得牙齿咯咯直响,他猛地将长槊插在土中,破口大骂:“杜伏威,你不得好死!”

愤怒归愤怒,恨归恨。

但单雄信心知自己已经失败了,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撤回全椒县,否则的话必将陷入全军覆没的危险。当下一面救治伤员,一面派人打探刘黑闼的消息。

很快就得到了刘黑闼全军覆没、何潘仁率军来攻的消息,眼见大军人心惶惶、疲惫不堪,只得率领士兵撤往全椒方向。

然而单雄信想走,杜伏威却是不干了。

他早就料到单雄信一旦回到火光冲天的大营,必将撤离,所以早就在前方埋伏,当单雄信进入埋伏圈之时,挥师猛攻,将单雄信之军杀得溃败如山倒。

单雄信退到全椒县时,战后一清点,去时六万大军,但如今,成功脱困的士兵只有区区一万之多。他知道损失掉的士兵一部分被隋军所杀,一部分被俘虏,但更多兵士是逃入了荒野,当起了逃兵。这样的战绩若是传了出去,他这所谓的大魏第一将也将成为一个笑柄。

最重要的是,杜伏威已经和何潘仁兵临城下,容不得单雄信有丝毫喘息之机,心中除了苦涩,除了尽快部署士兵防御,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杜伏威军团牵制在全椒城下,希望李密尽快歼灭尧君素,在占领淮南、庐江、历阳之前,分出一部分军队支援自己。

。。。。。。。

如今已到三月,不管天下何处,都处于姹紫嫣红、春意盎然的阳春时节。淮南郡也进入了生机勃勃的时刻,淮南郡位于淮水南岸,淮水中上游河段。

淮南郡古称九江,这里开发历史较早,为重要之地。夏、商时期属荆、扬二州之域,春秋时属吴之西境、楚之东境,因而有了“吴头楚尾”之称。它作为行政区划最早出现在秦代,秦始皇划天下为三十六郡便设有了九江郡,由于历史变迁,此后又有淮南国、延平、柴桑、淮南郡等名称。

大隋一统天下以后,经过几百年混战的天下出现241州、680郡,1524县,其中一个郡一般只辖一到三个县,州、郡、县三级行政区划混乱到了极点,郡一级形同虚设。隋文帝面对这种局面,采纳了民部尚书杨尚希提出的“存要去闲、并大去小”建议,将混乱的地方官制从三级精简为两级,一口气撤销了500多个郡,裁汰了大量冗官。

与那些被合并的州郡县相比,淮南存在的问题是它的体量太大,它在全盛时辖境跨后世的河南、安徽、江西诸多地域,所以在撤销、合并的时候,它遭到了阉割,至今只有寿春、安丰、霍丘、长平四县。

淮南郡除了从北部东流淮水,还有源自南方庐江郡,最终汇入淮水的沘水、肥水,这两条河流,自南向北的把淮南郡分成三个部分,在境内还有人类历史上最早的大型引水灌溉工程——芍陂。

隋开皇年间,长史赵轨对芍陂再次修治,他疏泄支流,注入芍陂,溉田良田数万顷,又在芍陂外面加固堤防以备水患,并将原有的五个放水闸门改为三十六个。这对淮南大地的灌溉工程,是一个很大的发展。由于他疏浚水道、扩建芍陂,使淮南的灌溉面积达到历史最高水平。

目前虽然只是沦为小郡,但淮南郡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它是江淮大地北接中原、西临荆襄的枢纽要地,也是中原南下江淮的战略桥头堡,

淮南郡以寿春县为郡治,随着杜伏威的投降,已经成了大隋的土地,境内四万编自萧铣军的隋军将士由大将尧君素率领。

在这一次和隋军作战,率领十万大军西进的李密自领征西大元帅,这就意味着他不仅是防御,而是一次大规模的向西拓境之战。

在隋军即将全面攻打唐朝前夕,这次西征是他李密孤注一掷之战,如果能够成功歼灭尧君素和南方历阳的杜伏威,那么将彻底占领江淮大地,然后以此和隋朝谈判,割让淮北七郡给杨侗也无所谓,到时候只要王伯当和徐世绩南撤,他完全可以依仗众多兵力巩固淮水防线,和隋朝划淮水而治,这即是李密西征的真实用意。

他从东边的钟离郡举兵之后,立即对八公山南麓的隋军大营发动了猛烈攻势,魏军的基数是十多万人,而尧君素只有四万名士兵。

双方交战多日,互有损失。

几千人的损失对于兵多将广的魏军影响不大,可尧君素虽有先进犀利的武器装备,奈何这支军队战力不济、士气不高,损失了几千人后,士气是一落千丈,若是再打下去,他这支军队非得崩溃不可,所以尧君素试探出双方军队的战斗力之后,不再发起进攻,而是依仗兵营之坚固和武器装备之利,坚守不出,让魏军以攻坚的方式来打,只要打掉李密这股锐气,那么,己方将士的士气在战斗中慢慢上涨,不再害怕大举来犯的魏军,与之相反的魏军则会慢慢陷入颓唐之势。

魏军大营扎在八公山以东,与隋军遥遥相对,全军大营绵延三四十里,气势浩大壮观,帐篷是一顶接着一顶,而且每天都在增加,营造出魏军不断增兵之状,给予隋军施加心理上的压力。

这是李密采用了房玄藻的增灶之计,他只有十二万大军,却摆出了二十万大军的规模和气势,这给居高临下的隋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使隋军士气低迷、惶惶不安。即便是尧君素看得出来,也改变不了兵少的局面,也改变不了本就畏战的隋军作战意志;要想改变,除非换成大隋的百战雄师。

当然了,占有绝对优势的李密也不轻松,作为一代枭雄,他知道一个地方的优势,并不能改变隋强魏弱的大局,一旦隋军回过神来,派遣主战之师作战,那他的魏国将会陷入极为不利的局势。为今之计,便是发挥兵力上的优势,在大隋主战之师发动攻势之前,将尧君素歼灭,然后兵分三路。

一路继续向西,占领兵力空虚的弋阳、义阳二郡,威胁到与舂陵对峙的淮安隋军、汉东隋军。

一路南下占领庐江郡西部,将势头推到永安、蕲春、同安之交,

另外一路则是占领庐江东部,杀向历阳郡,与单雄信夹攻杜伏威,将之彻底歼灭。

但是要想实现这个战略,必须先把尧君素这头拦路虎歼灭,然而这个善守之将,并没有辜负杨侗重托,他在魏军没日没夜的猛攻之下,始终稳如泰山。

眼见时间一点一点的消耗,始终拿不下隋军大营的李密自然是心急如焚。

此时的魏军中军大帐内,李密正和诸多文武商议对策。

他用一支木杆指着地图上的淮安方向,语声沉重的说道:“淮安在二十万隋军,主将是隋朝的兵部尚书李靖,一旦听到我军猛攻淮南的消息,他一定派兵增援。”

说到这里,他手中的木杆又点向了汝南,接着说道:“汝南郡目前由隋朝控制,李靖方面的隋军可以绕开淮水,没有后顾之忧的通过官道,经过义阳、弋阳,直达淮南。以隋朝骑兵之利,不须数日即可抵达,所以留给我们歼灭尧君素的时日不多了。”

众人心下凛然。

“圣上言之极是,但是我们歼灭尧君素的机会还是极大的。”房玄藻站了起来,继续道:“经过这几天没日没夜的攻营,尧君素损失极大,之所以坚持到现在,完全是依仗弓弩之利。但是打到现在,隋军不管是士气,还是体力和兵力,都受到了严重的消弱,根本无法坚持多久,再加一把劲,便能将隋军大营攻破;只要将之歼灭于此,那么江淮大地就是我们的了。而据我们得到的情报称,唐朝的李世民已从夷陵方面对着南郡发动了猛烈攻势,段德操率领的隋军依然是编自萧铣军,他们表现不佳,江夏方面的秦琼不得不派兵援助。如果我们能彻底消灭尧君素,便能占领兵力空虚的弋阳和义阳二郡,从南方威慑淮安和汝南,从东面威慑荆襄大地,这样就能破除西部之敌,实现划江而治的战略,至于陷入四面包围的杜伏威,有大将军牵制,放到之后来消失也无所谓。”

李密点了点头,“先后说得不错。我们不能着眼于既定战略,僵化的执行下去,我们要从大局出发,适时改变战术。我们在这里浪费了比较长的时间,迅速歼灭尧君素和杜伏威已经变得不太现实,但只要打到义阳,将李靖牵制到淮水以北,这样我们再来对付杜伏威时,就不用担心西部出事了。”

说到这,李密问向房玄藻:“先生觉得荆州方向会出兵援助尧君素吗?”

房玄藻叹了口气,“这也是微臣所担心之处,若是荆州隋军出兵,那也是防御竟陵唐军的安陆郡隋军,或是江夏方面的秦琼水军。不过依臣之见,安陆方面出兵的可能性江夏更大。”

“先生的理由是什么?”李密问道。

“秦琼要是出兵,也只能在庐江和历阳之交登陆,再由陆路北上支援淮南,从所时间上说,甚至比安陆还长;而安陆隋军是隋朝的主战之师,从安陆到淮南的都是陆路,虽然比较远,但隋朝的优势是骑兵,我想他们不会舍优势而让水军为主的秦琼出兵。”

房玄藻沉思片刻,又说道:“其实不管是荆州增兵,还是李靖支援,以我们的兵力都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微臣建议尽快出战,赶在隋朝援军未到之前击溃尧君素,这样便能破开局面。而隋军那时候需要防守的地方多出好几倍,将会处于绝对防守的地位,在稳定大局之前,他们根本无力发起进攻。”

“先生言之有理,那我们今天就攻破尧君素。”

李密当即站了下来,目视下方诸将,霍然下令道:“传朕之令,大军轮番强攻隋军大营!哪怕打成尸山血海,也要屠掉这头拦路虎。”

“末将遵命!”众将轰然应命。

“率先破营之师,所有将校各升一级,普通将士奖励一年俸禄,斩尧君素首级者,赏金万两、赐国公之爵。”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官爵和金钱的鼓动下,帐中诸将斗志昂扬。

第651章:魏军破营,海路来袭

“咚!咚!咚!”此时已是落日黄昏,但是魏军大营内的战鼓却轰隆隆响了起来。

隋军大营的隋军为之紧张起来,有人匆匆忙忙跑去禀报,不多时,尧君素和副将王行本、冯立、李正宝闻讯奔上瞭望塔。

只见营下魏军已在大规模调动,一队队魏军如同汇合的江海一般,从四面八方向隋军大营之前集结。

夕阳之下,魏军战旗如云,如林兵器闪闪生辉,声势浩大,气势睥睨,天地之间充满了肃杀之气。

尧君素神情严峻,目光一片凛然,他名义上虽有四万兵力,但是身为郡治的寿春县城分去了他五千士兵、肥水上游的安丰县分了三千兵马,加上肥水西岸各个小城都要军队驻守。供他作战的军队其实只有三万左右。

从李密入境开始,已经没日没夜的攻打了三天三夜,使尧君素的军队在密集、猛烈的攻势之中死伤近万,剩余的两万将士亦是疲惫不堪。

他向身边的王行本说道:“李密迟迟不肯发动总攻,而是让各军日夜轮番攻打,无非就是执行疲兵之计。我军在这三天时间是吃不好睡不香,个个都是疲惫之极。看这架势,是想在今晚前攻下大营。”

王行本忧心忡忡的说道:“秦将军的江夏军早已出发,北渡长江就是永安,依照骑兵的速度,明天上午就能到达,但问题大军长途而来,亦是疲劳至极,要是没有好生休息,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在他们恢复过来之前,只能依靠我们这两万疲兵,将军觉得我们能坚持到那一刻吗?”

尧君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为今之计,我们无论如何都是竭尽全力守住大营!”说到这里,王行本停了一下,沉吟片刻,又说道:“我军大营横亘在魏军的必经之路,要想深入淮南,必然破营。而从他们这些天攻打的方向来看,一般是分三路来攻,以东门为主,再分南北二路。我今晚负责镇守正面的东门,南北方向可以交给冯立和李正宝。只要坚守到援军,我们就是大功一件。”

杨侗虽然没有给予尧君素多少兵力,可是前来历练的将领却是不少。

对于王行本的建议,尧君素不置可否,而是看向了身边的李正宝,见他欲言又止,笑问道:“李将军有什么好建议的话,不妨直说。”

“是!”李正宝先是躬身一礼,然后站直身子,望着尧君素,昂然说道:“末将的意思很简单,我们为什么要坚守呢?”

“李将军何出此言?”王行本为之一愣。

李正宝答道:“李密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是打算在今晚攻陷我军大营,除了正面三处,兵多将广的魏军也可以趁着夜色,派一支奇兵从八公山上往下攻打,一旦从山上入营,我军势必大乱。”

薛万均攻打朱阳关的时候就是采取这个办法,他以高衍和虞湛为奇兵,从朱阳关两边的大山杀入了关内,将关内唐军杀得一片大乱,最终给予了正面之军陷城之机。从地形上说,隋军大营和朱阳关一模一样,也是夹在两山之间,所以李密也可以套用薛万均的办法来对付隋军。

王行本也参与了朱阳关之战,所以一听到李正宝之言,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李将军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尧君素笑着说道:“善战者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争的是最终的胜利。我决定适时放弃大营,退到肥水西岸,逐步把李密主力拖向西部,远离江都,为圣上从容夺下江都创造良机。”

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尧君素又说道:“再有一到两个时辰,天就会彻底黑了下来,我们到时候再主动撤退,李密见到我们退而不乱,定然我们采取了诱敌深入之计,为免中了埋伏,他一定不会追击,等到天亮,我们已经退到了寿春。”

“但话又说回来,我军本就占有地利之便,完全可以获得借助营盘和居高临下之势大有斩获。所以这一仗,务必全力来打,绝不能让李密赢得太胜利。”

“末将遵令!”

三将行了一礼,各率一支军队匆匆赶向魏军主攻方向。

这时尧君素深深吸一口气,大声喝令道:“传我命令,让一万士兵和辎重兵参与防御,另外一万名士兵作为援军。”

隋军不仅有两万战兵,还征发一万名青壮民夫,这些生在乱世的青壮并不畏战,也不怕血,只要简单训练,发给他们武器,便能一起守营了,经过这三天的战争,他们也适应了战争,只要魏军没有攻破大营,这一万民夫就不会乱。

曾经挡住几十万南下河东唐军的尧君素,很了解协助守御的民夫之心。

处于防御一方的隋军刚刚安排妥当,魏军也已集结完毕。对于这一次总攻,李密完全是倾巢出动,他分兵三路,一路攻打东营门、另外两路分攻南北,而每一路又有前军、中军、后军三组,一旦前军受挫,轮换中军攻营,到了中军势衰的时候,后军再上。三组循环,务必在今夜拿下隋军大营。

也正如李正宝所料,他又听取了房玄藻的建议,派出两路奇兵,打算在天黑之时,登上隋军大营两侧大山,等到战事陷入僵持,再对隋军发动致命一击。

一切,准备就绪。

李密望着远处的隋营,拔出腰间宝剑,剑锋直指前方,奋力大吼:“破营之师,将校各升一级,普通将士奖励一年俸禄,斩尧君素首级者,赏金万两、赐国公之爵。”

护卫皇帝的内军闻言,扯开嗓子高喊:“破营之师,将校各升一级,普通将士奖励一年俸禄,斩尧君素首级者,赏金万两、赐国公之爵。”

“破营之师,将校各升一级,普通将士奖励一年俸禄,斩尧君素首级者,赏金万两、赐国公之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高官爵和重钱鼓动之下,魏军开始以有序的攻城阵形,如潮水、如疯了一般涌向隋军大营。

魏军虽然没有发动总攻,但他们始终没有闲着,而是利用夜色,不断用泥土填埋营前壕沟陷阱,正面战场的三路进攻方向已经填埋干净,而这三道安全的线路,成了今天晚上魏军攻营的主战场。

数万魏军扛着坚盾,沿着三道长达两里的安全缺口处蜂拥而来,阵列密如蚁群,而在他们身后,各有五架巨大的巢车缓缓地驶向隋营。

“咚咚咚……”

激烈的战鼓声仿佛将人的心脏都要敲破一般,敌我双方放射的箭矢如同暴风骤雨一般,竟形成一大片黑压压的箭云,压得攻守双方士兵都喘不过气来。

此时此刻,魏军的十几架重型投石机轮番投射,将一块块巨石、一堆堆碎石砸向隋营,巨大洞穿营墙;碎石没头没脑的从天而降,洒向守营隋军。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彻天地,隋军士兵经过三天三夜的敌就,也已慢慢向精兵蜕变,一个个也都杀红了眼,居高临下的他们利用地形上的优势,从营墙上面把一根根滚木砸向魏军,巨木沿着斜城滚滚而下,速度越来越快、力量越来越大,一连串的魏军士兵被砸翻在地,发出凄厉惨叫。

“将军,他们来了,人数约有三千。”

正面战场上,一名大声士兵提醒主将王行本。

“还有多远?”王行本抬头看向瞭望塔上的士兵。

“约有两百五十步,到了破军弩的射程。”士兵大声回答。

“破军弩准备,目标,敌军后阵。”

随着王行本一声令下,一支弓弩手迅速分成六排,来到营墙之上,这些人却是两人共同一张大弩,不过这些弩跟寻常不同,单是弓身就有八尺左右,弓弦皆以牛筋和铁丝制成,为了降低开弓所需力量,每一张大弓都有两条弓弦,其中一条的中间还装有两枚固定的滑轮,但饶是如此也要两人才能使用,一人负责校准目标,另一人负责开弓,至于射程,达到了耸人听闻的三百多步。

“第一组准备!”

“嘎吱。”

一阵沉闷的声响,强壮的士卒用尽全身之力,将弓弦拉开,扣在机括之上,另一名士卒迅速将两支长达五尺的十字大箭搭在弓弦之上,这种轻便的破军弩虽不像守城用的大型床弩耗时,但它十分耗力,就算是层层选拔出来的大力士,最多只能开弓五次。

“齐射!放!”

瞭望塔上的指挥官一声令下,两千支利箭落在魏军方阵当中,只此一轮齐射便其击散。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魏军将士的尸体,残肢断臂四散飞溅,人头和身躯浸泡在满地的血污中,俨如人间地狱一般。一些士兵被十字大箭强劲的力道斩为两半,一时之间尚未彻底断气,上半截尸体发出凄厉惨叫。

但是魏军也是异常骁勇,一阵消亡,二阵又上。与此同时,魏军的投石车也向正面营寨发起了怒吼。

“轰~轰~轰~”

随着一阵阵刺耳轰鸣,魏军的投石车同时咆哮,十几块大石先后落在城墙上,造成整面营墙地动山摇,仿佛地龙翻身一般,一些来不及躲避的士兵被从天而降的石块结结实实的砸在身上,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直接轰碎,鲜血和碎裂的尸体四下飞溅。

其实这些抛射大石的投石车造成的真实伤亡十分有限。毕竟石块就那么大,再加上很难做到精准打击,一块大石平均下来,未必能够带走十条人命,但是浩浩荡荡的声势对士气打击相当大。

那恐怖如天灾一般的威力,以及被命中将士的死状,让这些还未成为精锐的士兵在一瞬间士气大减。

对于这些士兵的表现,王行本只能摇头叹息,值得庆幸的士兵们没有出现溃败之兆,于是继续指挥士兵发动破军弩反击。

……

时间在残酷的血战中慢慢流逝,天色很快进入黑夜。营外的魏军已经点燃了火把和熊熊篝火,将大营内外照如白昼一般。

“将军,冯将军负责的北边出现了危急,营墙已经坍塌,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将军,李将军方向出现了危急。”

“巢车已经靠近大营东门,敌军兵力实在太多,我军弓弩手已经无法拉弓。”

三路守军都出现了险情,传信兵纷纷向尧君素禀报战况。

尧君素也看到三架巢车紧靠在东大门,巢车上的魏军已经高过营墙,纷纷向营门放箭,压制得墙上士兵无法反击。

王行本只能命令弓弩兵退到营盘之内,利用破军弩的射程优势,对巢车之上的魏军发起攻击,但破军弩毕竟不是投石车,虽然威力巨大,却不能像投石车的巨石那般,能够把巢车轰碎。魏军占着人数上的优势,死了一批又上一批,而地面上的魏军失去了弓弩的压制,已经杀到了营墙之前。

战争持续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不管是主战士兵还是临时征用的辎重兵,个个作战勇猛,比尧君素想象中还要出色。不过这些将士在配合上远不如他以前率领的军队,在飞石到来之时,总会乱上一阵,这便给了魏军喘息之机,积少成多之下,反击上就出现了便很长的空白和疏漏。而魏军却在李密不要命的指挥之下,连续不断的攻来,大营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如今已经打成这样,再守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与其交缠在一起,无法分清敌我,倒不如趁魏军到达之前离开,

一念至此。

尧君素下令道:“命令五千士兵负责断后,若是魏军追击,利用弓弩猎杀。命令五千士兵搬运伤兵。”

战争打到现在,尧君素用来预防突发变故的一万名士兵始终没有投入战场。

“喏!”一队士兵迅速离去。

过了约在两刻左右,士兵回来禀报,说是伤兵已经全部运离营地。

“让三位将军放弃防御,带着武器装备直接退往寿春城。”尧君素见任务已经达成,欣然同意下令三军撤退。

“喏!”三队亲卫接令离开。

作为主将,尧君素是跟着负责掩护的五千士兵一起撤退的,撤退前,他们利用火油烧了营寨,整个营寨顿时陷入一片烈火之中。

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和涛天烈焰,也为隋军的撤退争取到了安然撤离的时间。

随着隋军大营陷入一片火海,压力一空的魏军将士顿时欢呼起来,欢呼之声响彻云霄。

李密也被胜利的气势感染了,他深深吸一口气,欢欣雀跃的对着身边的房玄藻说道:“先生,我们赢了!”

但是房玄藻却没有回应,整个人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仿佛失魂落魄了一般。

李密以为他喜欢得发呆,乐呵呵的打趣道:“先生素来稳重如山,怎么为这点小胜,高兴得失态了呢?”

“圣上!”回过神来的房玄藻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李密的双眼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安和忧虑之色:“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啊。”

“这话怎么说?”李密一怔,笑容即止。

房玄藻忧心忡忡的说道:“圣上可曾记得,我们今天中午收到的情报?”

“先生指的是……”

“本应昨天就到钟离涂山县的粮船,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

李密也想了起来,心头凛然的说道:“打探的人回来了没有?”

“回禀圣上,士兵已去打探,可是直到现在,始终没有一人送回消息。”

李密心头也蒙上了一层阴影,军粮物资运送历来是重中之重的头等大事,既不能出现任何闪失,也不能延迟晚到,难道是出事了?

他喃喃自语道:“粮船从江阳仓出发,经过邘沟抵达山阳,然后从山阳逆淮水向西,沿途水陆都是我们的核心领域,不应该出事啊。就算隋军从汝南乘船东进,我们也会得到消息。”

房玄藻眉头深锁,忧愁不减的说道:“我们留在江阳仓和江都城的兵力太少了,微臣实在放心不下。”

“大将军手握雄兵六万,江阳仓有五千士兵、江都城也部署军队两万,这些军队足以应付防守了。即便是江南士族余孽造反也不可能成气候。”

李密话虽如此,但他知道房玄藻不是那种患得患失的人,索性追问道:“先生到底在担心什么?”

“微臣担心的是隋军。”房玄藻已经想到了他们在防御上漏洞,想到那种可能,只感觉脊背生寒。

“先生多虑了。”李密摇头失笑:“隋唐大战处于暴发前夕,隋军没有精力关注我们大魏,在这场战争之中,我们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一方,就算是隋军同时开战,王伯当和徐世绩会进行防御,也会及时向我们示警。杜伏威又有大将军牵制,哪来隋军断我粮道?”

房玄藻声音颤抖的说道:“海路!”

“海路?”

李密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铁锤狠狠敲击一记,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金星乱跳,陷入了短暂的眩晕。破营所带来的胜利喜悦顿时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第652章:江阳夜战

却说沿海南下的十万隋军,虽然在海上制定出夜袭江阳仓、以此为诱饵在半路伏击江都城援军、趁机夺城的战略,但人算不如天算,当他们到达长江口时,遇到了突然袭来的大风浪,不得不在东海勿南沙岛停泊休整。

当杨侗收到杜伏威捷报之时,风暴中心才从长江口向北方转移,庆幸的是风暴到来之时,已经抵达长江口,若是还在海上漂,这支浩浩荡荡南下的隋军恐怕都会成为东海龙王的美食。还好,由于舰队躲避及时,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并没有给隋军造成伤亡。可惜的是,勿南沙岛没有正正规规的港口和码头,一些来不及捆绑的朦舯舰都被冲走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杜伏威挟大胜之势兵临城下,对江都全椒县发起了猛烈攻势,而单雄信在历阳损失惨重,兵力严重不足,万不得已之下,不但从江都城抽走了一万军队,还从江阳仓调去了两千名士兵,兵力减半的江阳仓和江都城对于隋军而言,压力自然也减少了一半。

风暴过后,经过昼夜航行,大隋船队终于平安抵达江都这个目的地,但是江都城远在种长江数十里之外,离长江最近的城池江都郡治下的江阳县。

江阳只是江都郡的一座小县,郡兵也被单雄信抽空,目前没有驻扎一兵一卒,但是紧靠县城的江阳仓却是魏国的战略重地,所有粮食和军事物资都储存于江阳仓内。

作为大军的后勤重地,江阳仓被李密打造成了一座周长十五里的城池,四周城墙高大坚固,城内大大小小仓库足有近千座,储存着数百万粮食和堆积如山的兵甲器械,还有几百万匹绸缎绢布。

李密当年击败宇文化及之后,致使宇文化及从江都城运往北方的千艘大船物资一艘不落到李密之手,李密除了金银珠宝等贵重品之外,其余物质全都存储在江阳仓内。房玄藻近来从江南士族夺取到的钱粮物资也都集中于此。所以江阳仓内的具体数目,恐怕李密和房玄藻也不知道是多少。

江阳仓目前三千名士兵驻守,主将是李密心腹大将徐师仁。此人原是关中游侠,是一个文武双全、志向远大之人,早在文帝仁寿年间就已经成了李密的门客,他和王伯当一起,向李密虚心学习用兵之道,以学生自居。或许是天赋过人,也或许是得到王伯当的全力指点,所以徐师仁的箭术相当高明,在魏国仅次于百步穿杨王伯当。

他不仅箭术高明,而且也和王伯当一样的细心慎重,李密北上之时反复叮嘱,让他不能有任何大意,这一点他做得相当到位。

对于大魏王朝而言,江都郡是最重要的地方,缩小到本郡时,又以江都城和江阳仓并列前茅。江都城的重要在于将士家眷,江阳仓的重要,则是在于李密军需粮草。

早在大海之上,杨侗便和幕僚团制定了夜袭江阳仓的战略,但因为风暴迟到两天,以及杜伏威兵临江都全椒县、单雄信抽兵的缘故,又对战术进行了适时调整。能否完整拿下江阳仓关系到隋军统一南方大计,也关系到战后重建,其重要性远比江都城高。

当船队到达既定位置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起来,船队在江阳城东部十五里外的一个江水冲积形成的沙洲半岛停下,一队队隋军和战马陆续上岸。

隋军在勿南沙岛躲避风暴有两天两夜,士兵和战马都得到充足的休息,体力已得到恢复,尤其是此行战马皆为辽东马,它们的适应性强,恢复得比人还要快,将士的战斗力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杨侗站在‘麒麟舰’顶层之上,用千里镜眺望十几里外的江阳仓城,只见地平线隐隐约约有一条青明色带,那是江水倒映月色的黯淡之光。不过江阳仓城被东边县城挡住了,只隐约看到县城黑黝黝的轮廓,由于入夜不久,县城的火光清晰可见。

这一次,杨侗并没有战斗之中,攻城掠寨自有手下大将完成,他的任务是安抚江南百姓,以巩固隋军在江南的统治,大隋王朝当年为了弥合南北人心的裂痕,杨广先娶兰陵萧氏的萧后为妻,又纳两位南陈亡国公主为妾,还在江南足足耗费了十年时间。在他扬州总管的十年时间里,以整理典籍和编纂《长洲玉镜》《区宇图志》为由,网罗了一大批出类拔萃的江南士族子弟,到他登基为帝,这些对大隋王朝心有好感的江南人士几乎都得到了重用,他们为朝廷四下奔波,成了朝廷巩固江南统治的核心力量。杨广在江南夯实的根基,也为杨侗统一南方打下坚实基础。

今晚负责进攻江阳仓的主将是牛进达,他已率领两万骁果军向江阳仓方向进发,只要夺门的玄甲军和修罗卫打开城门,五千骑兵就直接杀进仓城,另外一万五千名将士的任务是团团围城,水面之上,则由乘坐小型五牙舰和艨舯的海军将士负责,可以说,只要如期完成,魏军将无一个漏网之渔。

江阳仓城有三道城门,陆上有南门和北门,东面则是对着邘沟的水门,每到入夜时分,水门粗如手臂的铁栅栏门就会放下,而陆上两道门户的吊桥也会拉起,护城河环绕了整个仓城。城上的巡逻士兵由于杜伏威到达江都边境的缘故,如临大敌的来回巡视着。

一千名玄甲军和三百余名修罗卫已潜入百步之外的一片茂密树林里,这些男女士兵个个武艺高强,由阴明月和杨沁芳率领。

随着杨侗慢慢转向到朝堂,作为‘贴身侍卫长’的阴明月也很少在战争之中露面,但不表示她无所事事,更不是说受到了杨侗冷落,相反,她被杨侗册封为飞凤卫将军,军职等同十二卫将军,执掌修罗卫等禁宫女兵,地位丝毫不比男将军们低,只不过她为人冷漠低调,又转任幕后,负责女兵和玄甲军训练,这两支天子亲军几乎都是她在打理。

阴明月是红拂女最得意弟子,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她从红拂女那学到一身武艺,红拂女武技和大开大阖、气势凌厉的沙场正好是个极端,讲究轻柔巧劲,凌厉中不足,却正是适于女子所使战技。更因为红拂女是杨素训练出来的舞女杀手,擅于将杀人技藏于舞技之中。将门出身的阴明月结合两者特点,在红拂女的指点下,自己创出一套凌厉又绚丽的武技。

刺杀是阴明月拿手好戏,杨侗因而把夜袭重任交给她和师出同门的杨沁芳。

一身夜行衣的阴明月匍匐在一片草丛中,默默的注视城上的巡逻士兵,她观察了快有半个时辰,已经摸清了巡逻士兵规律,杨沁芳指了指莹莹生辉的水面,轻声道:“阴将军,我们可以从水闸潜过去。”

阴明月摇了摇头,“洛阳的水门是铁栅栏,这是为了让水流自由穿行,而栅栏下面都有倒刺、矛尖等锋利之物直抵水底石板,底部空隙极小,根本过不去,江阳仓城的水门肯定也是一样。尽管我俩都有削铁如泥的宝剑,但声响避免不了。今晚的巡逻士兵极多,和战时毫无二致,水门想必也是戒备森严,水下的人根本看不清水上情况,若是我们破开水面平静,恰好被对方逮个正着。”

杨沁芳心悦诚服道:“还是阴将军细心,那我们就攀墙登上。”

阴明默不作声,她见到城头巡哨已走开,天下那轮弯月穿入一朵浓云,便向三十名精选出来的士兵一招手,“你们随我来!”

士兵们抬起三块木板、三架高有三丈的人字木梯向城墙疾速奔去,其他士兵也纷纷行动,在离城墙三十余步时,数百名士兵迅速趴在地上,他们个个身都夜行衣,城头上根本看不见他们,而且他们人多,这么一起趴在地上,形成一大片阴影,即便是细心的人留意到,也不会想到是人。

护城河宽有两丈,带来的木板一头绑有绳子,几人合力竖起,然后慢慢放下绳子,木板无声无息就搭到了对岸,形成五尺宽的通道。木板甫一铺好,阴明月迅速带这三十名士兵抬着人字梯奔到对岸,然后向墙根两边分开,为后面的士兵让路,当另一旅士兵刚刚贴到墙下时,城上的一什魏军士兵巡逻至此,阴明月为首的隋军士兵摒住呼吸,贴墙而立。

等了一会儿,巡哨士兵已经走向他处,士兵迅速打开人字梯,阴明月和五名士兵立即从梯子两旁攀爬而上,等到他们爬到上面,又有人紧跟而上,瞬息之间,每架梯子两边各有六人。

其他五名士兵见到阴明月不动,也都如法炮制的躲到城垛之后,从下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但城上却成了灯下黑,完全看不见墙外这些人。

这时,又有一什士兵巡视至此,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有人打了起了哈欠,骂骂咧咧的说道:“绕了几圈,累死人了,老子真想找个地方睡觉。”

一个冷峻的声音说道:“大将军兵败历阳,损失惨重,杜伏威已经杀到全椒城下,全郡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个关键时刻你要是敢躲懒,挨打事小,掉脑袋才是事大。徐将军已经下达严令,如果一人失职,一什、一队受累,再过一个时辰就有弟兄接防,大家都打起精神坚持这一个时辰。谁敢偷懒,别怪我不客气。”

这人显然是什长,说话很有威信。众人不敢多说什么,继续往西边巡逻。

阴明月这时一只手钩住城垛,另一只从皮囊中取出一把做工精致的小弩,上有三个弩槽,射程只有二十多步,箭簇涂有见血封喉的剧毒,一旦中箭,连叫声都喊不出就会丧命,

见她已经准备出手,另外五人也见样学样的瞄准了目标,只要阴明月放箭,他们也各杀一个目标。

阴明月发出一声口哨,六人立即动手,只见六道寒光一闪,五六弩箭同时从他们手中射出。

只听到一阵闷哼之声,这什巡逻士兵就有六人同时倒地,他们不等另外四人反应过来,又有六支弩箭将他们射倒在地,一瞬之间,这十名巡逻士兵兵几乎同时倒地而死。

阴明月带着五名士兵爬上城垛,轻轻跃入城头,另有四人紧跟而上,他们迅速将那十名魏军士兵的衣服剥下,腰牌摘下,尸体则被扔下城墙,他们穿上魏军军服,变成了一什巡逻士兵。

此时已是四更时分,城内显得十分安静,十五里长的城墙共有两百名巡逻哨兵,以什为队,共有二十个,每一队负责一段城墙。阴明月占领的是南城和东城之间那一段,长有半里左右,等到他们把十具尸体扔下城墙的时候,玄甲军和修罗卫纷纷登上城头,不多时,一千三百名男女士兵全都上城。

他们兵分两路,以杨沁芳为首的三百名修罗卫负责抢夺吊桥绞盘,千名玄甲军士兵则由阴明月带下去占领南门,千名士兵手执横刀和盾牌,跟着阴明月飞快的向城下奔去,刚奔到城门口,就听到有人大喝:“谁?”

“换岗的,你们可以回去睡觉了!”担任副将的王雄诞回答道。

阴明月不等对方反应,早已在手的十发连弩已经发射,夜空里顿时响起惨叫声,这时城上的惨叫声也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刺耳的警钟声也很多敲响。

“当当当”的警钟声响彻全城,也顺夜风传给了城外的隋军,负责入城接应的牛进达率领五千骁果军等待多时,一听到警报声,将陌刀高高举起,厉声大喝:“将士们,立功就在今晚,随我杀进去!”

五千骑兵南门方向开动,另外一万五千名士兵手持火把朝两边分开,遵照事先安排的任务,对江阳仓城进行包围。马蹄扣在大地上,发出闷如雷声响,几乎要将大地震动一般。

这时,修罗卫已经占领城楼,吊桥迅速放下,并燃点起了一堆大火,给城外隋军指引方向。

江阳仓守将徐师仁也听到了城南的示警钟声,又见城上火光燃起,心知是隋军潜入城中,不由大惊失色,连忙带领五百名亲兵前来支援,双方士兵很快就在城门口展开了血腥厮杀。玄甲军是万里挑一的精悍之士,异常骁勇,他们不但占据人数优势,又有城上的修罗卫放箭支援,城门争夺之战俨然是一面倒的屠杀。可是魏将徐师仁箭法高明,他在后面施放冷箭,每一箭必有一名玄甲军士兵中箭摔倒,每一箭都毫无例外的射穿隋军士兵的咽喉。

王雄诞顿时怒火冲气,这一卫玄甲军全都是他的兵,而且都是由隋军校尉组成,一个个都是大隋军队的未来军官,每损失一人都令他心痛万分。

他狂吼一声,跳上一名魏军将士的战马,战刀挥过,骑兵人头飞起,他一把夺下长矛,奋力挥臂,长矛破空,如一道闪电向徐师仁飞去。

徐师仁张弓搭箭,正在瞄准城上指挥修罗卫的杨沁芳,一时没有注意到疾刺而来的长矛,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躲闪不及,长矛从他胸膛狠狠刺入,矛尖穿出,巨大冲击力使他腾空而起,然后重重地摔到地上。

王雄诞策马上前,恨恨的将徐师仁一刀枭首,城门也在这时被玄甲军轰然拉开,城外骑兵如怒潮一般汹涌的冲进城内,他们舞动马槊,向闻讯冲到街上的魏军士兵冲杀而去。

……

在牛进达发起攻击的时候,负责夺取江阳县城的苏定方也在千名玄甲军将士的协助下,率领一万骁果军将士杀入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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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章:城上城下,掀波澜

浓浓夜色中,浩浩荡荡的大隋舰队沿着邘沟北上,目标直指江阳仓城,从船上可以看到江阳仓城的城墙,合围仓城隋军的火把远而望之,如同萤火虫一般。

就在这时,船头之上的杨侗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意外的发现江阳仓城附近的山上有五道浓烟冲天而起,下层响起了一片惊讶之声,谁也没有料到魏军的示警烽火竟然设在山上。

“人算不如天算,江阳仓城的示警烽火竟然设在城外。”房玄龄摇了摇头,叹息道:“此处烽火点燃,要不了多久全郡可见,出其不意攻克江都城的计划无法执行了。”

不出房玄龄之所料,话音刚落,只见江阳县城和附近之山也纷纷出现了浓烟,一座座烽燧相继点燃,东南方向的海陵县也已出现了滚滚浓烟,众人借助千里镜向远处的江都城方向望去,沉沉夜色之中,清晰看到五个亮光跳动。

“玄龄觉得这烽火有意义吗?”一旁的杜如晦忽然来了一句。

房玄龄摇头道:“没意义。”

杨侗失笑:“要是单雄信没有损兵折将,这些烽火确实能给我们带来麻烦,但是他自顾不暇,哪有士兵回援?单雄信看到烽烟,杜伏威同样看得到,我们都不用通知他了。”

众人哈哈大笑。

随着江阳仓城失陷,江都城的一万守军哪能起到什么作用啊?虽说单雄信东拼西凑到了一支军队,但不管是数量还是战力都远不如隋军,只要派出一支骑兵西进,即可从背后给他一刀子,等到杜伏威入境,在江都的隋军少说也有十三万余众,哪怕李密从淮南赶回来,也起不到丝毫作用。

“薛大将军!”

“末将在。”薛万彻连忙上前听命。

“等我们下船了,你迅速集结两万骁果,天一亮就杀向全椒,要是单雄信挥师驰援,就在半路将他歼灭;要是他稳如泰山,你就配合杜将军拿下全椒县,打通历阳和江都的联系。总而言之,不管如何,都要将单雄信统领的魏军歼灭在江都。单雄信要是愿意投降,或者能够轻松生擒,就把他押到朕的面前。要是他怙顽不悛、负隅顽抗到底,杀无赦。”

杨侗喜欢名将不假,但是养虎为患可不是他的风格,他绝不像曹操那般,因为喜爱名将而让关羽、赵云安然离开。要是单雄信执意不从,杨侗肯定不能让他轻松离开,名将虽好,但你既然不能为我所用,留之何益?

“末将遵命!”薛万彻躬身应命。

说话之间,麒麟舰慢慢停靠在江阳仓城码头之上,这里火光冲天,歼敌归来的骁果军层层戒严。当杨侗踏上实地,阴明月、苏定方、牛进达三名主将上前躬身请罪:“末将没有发现烽燧,未能及时扑灭烽火,以致我军行踪暴露,请圣上责罚。”

“李密将江阳仓城视为命根,谨慎的将烽燧设在城外山上,没有发现也正常,你们都不必自责。”杨侗一一扶三人,望着立了首功的阴明月,笑着说道:“这次完整夺下江阳仓城,我军将无粮食之忧,你立了大功,朕自有封赏。”

“我……末将多谢圣上。”阴明月垂下长长的睫毛,火光下的俏脸上飞起一抹忸怩之感。阴明月说完便站到了杨侗身后,这是她的职责,众人习以为常。

他们现在的关系除了洛阳相关人士,也只有杨沁芳知晓,这也是杨侗为了阴明月名声,刻意为之。

杨侗问向牛进达:“老牛,仓城战况如何?”

牛进达呵呵一笑:“圣上,里面的战事已经结束了。想必是李密十分在意仓城,守军尽是死忠分子,他们负隅顽抗,一个不降。末将等人迫不得已,只好将之全歼。我军有备而来,有强弩之利,只是付出了百余人的伤亡。”

“定方你呢?”

“江阳县城没有军队,城门一开,末将就进去了,没有一个死伤。”苏定方笑着说道。

“不错。”今晚的战绩,让杨侗相当满意。

牛进达拱手道:“圣上要不要入城视察?”

杨侗点头道:“一起进去看看。”

众人欣然同意,房玄龄笑了笑:“江阳仓城与我军作战大计息息相关,看了一遍,心里也有个数。”

离弦箭也已下船,自己走到了杨侗身边,杨侗纵身上马。带着出征文武向仓城而去。

仓城是一个有军无民的后勤重地,如今已经被杀得一干二净,隋军士兵正在清理战场,清理死角,李密这个命脉算是彻底落到杨侗之手了。

。。。。。。。。。。。

江都也就是扬州,位于邘沟以西、长江之北,它在结束了南北对峙数百年的大隋王朝个有极其重要的地位,既是文武二帝背靠北方、南控南方的前沿阵地,也是沟通南北人心的战略枢纽。杨广灭陈之后,奉文帝之命经略南方,在这里整整生活了十年时间,而江都也因为两代帝王的重视,迎来了史上最重要的发展时期。由于在江都生活太久,杨广视之为第二故乡,当生养他的关中变得不再可靠时,转而立足在梦萦魂绕的江都。

江都城和江阳仓只有三十余里的距离,彼此之间用二十多座烽燧双向联系,江阳仓城边的烽烟点燃不到一刻左右,江都城便知道仓城这边出事了。

天亮后的江都城城门紧闭,留守的一万军队全部上城防御,张童仁连夜发动民夫,将滚木、擂石、火油等守城物资搬上城头。一夜之间,各种消息便在城内流传开来,全城陷入一片恐慌之状,家家户户关门闭户,所有店铺不约而同的没有去开张营业,一条条笔直的大街冷冷清清,看不到一个闲杂行人。

南城城楼上,张童仁眉头紧锁,忐忑不安的注视着西南边的江阳方向,烽火的点燃,意味着江阳仓遭到敌对势力的夜袭。但是由于江阳县已被隋军戒严,至今都没有消息传来,失去信息来源的张童仁立马成了瞪眼瞎,他根本不知道是何方势力攻打江阳仓,更不知道江阳仓是否沦陷。

思来想去,张童仁觉得隋军嫌疑最大:单雄信前不久发来急报,说是杜伏威军连夜乘船东进,绕到后面给他来致命一击,这才有了六合山的惨败,并且派遣有限的水军昼夜设防。

兵临全椒的杜伏威现有五六万大军,他兵力上处于绝对的优势,故技重施的可能性极大。

就在这时,有士兵指着远处邘沟,颤声大喊道:“张将军,有一支船队来了!”

张童仁迎声望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支声势浩大的船队在江南之上航行,随着船队靠近,江都城上的士兵都变得惊恐起来。

这是一支有千多艘大船组建的舰队,这支庞大的舰队铺满了江面,一眼看不到尽头,船桅密如森林、千帆似天上云层,睥睨天下的雄壮气势令人心下生寒。

呈现在魏军眼前的大船不是商船,而是一艘艘俨如小山一般的战舰,为首那艘巨舰高达十五丈,长约四十余丈,船边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士兵,如同一座移动的城堡,四丈高的江都城城墙在它面前都成了婴儿似的。

目睹这震撼人心的一幕,无数魏军将士心都凉了。

“是隋军大旗!”有人忽然大喊了起来。

其实不用提醒,几乎所有人都看到那引领万舸竞渡的那艘大船上,一面巨大的赤旗迎风挥舞。

张童仁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双腿发软,两股战战。眼尖的他看得更清晰,这面绣着张牙舞爪的金龙的大旗是大隋王旗,它的出现,也意味杨侗就在船上。

这支声势浩大舰队在三四里外的运河上缓缓停泊,船板甫一搭到岸边,一队队甲士从一艘艘大船列队出而,其中有人牵着战马走到岸上。远远望去,近千条兵士、战马组成的长长队伍如蚁群一般,形成一幅尉为壮观的景象。

江都城上陷入一片死寂,魏军士兵都在看着隋军自由自在、堂而皇之集结在城外,不计其数的军队如涓涓细流汇集,渐渐汇成十块巨大的万人方阵,安安静静地在江都城外列阵。

队伍的最前方,矗立着一杆高达两丈的金龙大旗,殷红如血的战旗看着十分华丽,但魏军士兵的心宛若沉入了地狱深渊。

因为他们知道十个万人方阵,就是十万大军。

江都城内,却只有一万守军。

蓦然,十个方阵突然变阵,整齐划一的汇集在一起,一队队、一列列,形成一个巨大无比方阵,以鼎盛军容、昂扬士气,压城而来。

整个过程,十万大军没有发出一个异常的声响,也没有一丝喧闹声,一排排一列列,就是一条条笔直直线。

“咚、咚、咚……”三声激昂的鼓声在船上敲响。

“杀!”

十万士兵齐声怒吼,撼天动地的声音充满杀伐之气,只其威势足以让人生出无法与之抗衡的狂烈气势。

接下来‘呛啷’的拔刀声一齐发出,战刀直指江都城,青天白日之下,刀林反射凛冽寒光。

城头上的每一名魏军士兵士气为之所夺,沉浸在恐惧和惊骇中。随着隋军将士忽然猛然劈下,城上的胆小者情不自禁的吓得后退几步,与身后人撞在一起摔倒在地。

“准备作战,发动民夫守城。”

呆呆愣愣的张童仁忽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声。

……

军营内的邴元真和平时一样,慢条斯理的处理军务账册,他以前掌管几十万人的吃穿用度、吃喝拉撒,如今只是处理万名守军产生的事务,自然是得心应手、轻松至极。

隋军到来的消息,石浩早在昨天就告诉他了,邴元真心中一阵激动,他知道这是自己在圣武帝面前露脸的天赐良机。要是不能展示出难以替代的价值,他邴元真这辈子恐怕只能与草木同朽了。邴元真足足想了一个晚上,心中有了一个大致计划。

“末将参见太师。”这时,一员三十余岁的将领走了进来,这名将领身林魁梧,相貌堂堂,显得气度不凡。

他叫樊钦,是樊子盖的族孙,原在杨义臣麾下担任一个默默无闻的校尉,江都之乱发生之后,为了给杨广和杨义臣复仇,携同杨义臣的另外几名亲卫潜入宇文化及麾下,因为作战勇猛,就成了宇文化及的亲卫,宇文氏兄弟发生内讧之时,李密趁机出兵,宇文化及兵败逃脱,紧紧跟隋的樊钦有了复仇之机,他们把宇文化及凌迟处死、碎尸万段之后,本想投奔身在邺城的杨侗,却被李密的军队堵了个正着,无奈之下,只好拿出宇文化及的首级邀功,当起了李密的军官。

李密年初登基为帝时,大封功臣,樊钦也捞到了左屯将军、武康县公的封号。只不过和大多数人一样,官职极高实权不大,平时只有两百个兵归他管,李密这次率军西征,便命他率领两团士兵(一团两百人)护卫城中官署。

他听到隋军来犯的消息,便匆匆忙忙赶来军营听命,不料负责江都城防的张童仁不在,只有落魄的邴元真孤孤单单在处理军务。

邴元真见到樊钦,粗略的计划一下子就完善了,低声说道:“江阳仓已经落入杨侗之手,十几万隋军兵临城下,樊将军有没有其他想法?”

樊钦脸色微变,目光凌厉的地盯着邴元真,沉声道:“末将能有什么想法,自然与江都共存亡。”

邴元真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建安侯(樊子盖)生前为官清廉、治军严格,病逝之时,隋武帝令文武百官代他入府吊唁,为他送葬的军人就有一万多人,可谓是生得光荣、死亦殊荣。作为建安侯仅存世不多的后人,樊将军难道想为李密陪葬吗?”

“末将不知太师说什么。”樊钦说完,转身就想离开。

“樊将军乃是将门子弟,骁勇善战,智谋不凡,张童仁之流远不如将军,可是你始终没有表现自己,明显是不想为李密出力。心中效忠的对象始终是大隋王朝。再说你们当年带着宇文化及的首级沿海北上,明显就是打算投奔隋朝,若不是被堵个正着,也不会投降魏军,所以你骗得了李密,却瞒不过我。隋军现在又来了,想必将军正在图谋献城吧?”

樊钦心下一沉,手握刀柄,眼中已经杀机毕露。

邴元真心中有数了,生怕对方一刀子砍过来,若是稀里糊涂的当了李密的殉葬品实在太不划算了,连忙解释道:“实不相瞒,我已经降了隋朝,并和城中细作一直有联系,若不然,我哪会知道江阳仓城落入隋军之手?”

樊钦眼中的杀机慢慢消退,正如邴元真所说,他确实对大隋念念不忘,隶属于他的那一团士兵,处于他绝对控制之下,另外四名旧部分别担任旅帅、队正之职,兵虽少得可怜,可是城中魏军同样不多,一旦攻防战进行到了关键时刻,他完全可以发挥作用。

“樊将军请看。”为了让樊钦彻底相信自己,邴元真将杨侗的特赦令递了过去。

樊钦看到玉玺印章的时候,已经全信了,将信件还了回去,叹息道:“可惜我只有四百名士兵。”

邴元真见他表明心意,悬着心终于落到实处,笑着说道:“隋军在城里也有不少细作,加上将军的四百人,再加上我这个瓦岗老人配合将军,何愁大事不成?”

“好,我听太师的。”樊钦脸上露出了笑容,邴元真虽然倍受冷落,可他毕竟是开创瓦岗基业的元勋,又是李密吞并内部各个小山头势力的支持者,他在军中有着极大的影响力,有他出面联络,比自己强多了。

第654章: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孙子兵法·谋攻篇》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伐谋”是指以己方之谋略挫败敌方,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不管隋军开庞大舰队扬威,还是在江都城外整军列阵示威,都是一出攻心之谋,目的是给城中魏军施加压力,增加他们的心理负担,这是让他们诚惶诚恐的觉得大隋雄师无法战胜、无法抵御,最终生出绝望之心。

陈兵列阵不久,隋军便在邘沟边安营扎寨,一顶一顶帐篷密密麻麻排列,延绵十几里,至少有三四千顶,白色的营帐在阳光下格外刺眼。隋军大营以河中舰队为背景,水陆交错,充满了肃杀的威慑力,仿佛有一股狂暴煞气冲天而起。

中军大帐内,邴元真亲笔所写的江都城防图呈现在杨侗等人眼前,上面详细的注明了魏军布防以及防御上存在的漏洞,城中魏军士兵只有一万余人,他们要防御江都城周长约有六十里,这不是捉肘见襟、而是防不胜防、漏洞百出。

地图上有三个突出的漏洞:一是水门几乎无人防守;二是北门年久失修,李密夺取江都之时,曾重型攻城器撞击过,导致城门松动,事后李密没有加以修缮,隋军可以轻易撞开城门;另外一处便是守军太少,杨侗完全可以利用骑兵和兵力上的优势,派遣军队绕着城池奔走,将城上魏军调动起来,把他们累爬在地,然后再用声东击西之策,以最小代价攻上江都城。

“圣上,我们兵多将广,干脆对南北二门和水门同时发起进攻,将敌军有限兵力分成三股,以减轻攻城的压力。谁先入城,谁就是首功。”看完江都城防图,苏定方立即给出最简单省事的建议。

杨侗微笑道:“魏军虽然陷入混乱、恐惧,但我们此时强攻的话,会激起他们同仇敌忾、决死之志。”

“江都就那么兵,我们难道还怕了不成?”一旁的杨沁芳不屑的说道。

“当然不是怕他们了,而是没必要。”杨侗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定在主战的苏定方身上,淡淡地说道:“古人有云:‘凡伐国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胜为上,兵胜为下。是故,圣人之饯国攻敌也,务在先服其心。’而我们舰队扬威、城下示威、水陆布营,都是为了不战而屈人之兵准备的。若是我们按兵不动,等上一两天时间,惶惶不可终日的魏军士兵的恐惧害怕情绪会进一步扩大,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有草木皆兵之感。一两天后,他们抵抗的意志消失得无影无踪,体力也在疲兵之计之中耗干,我们攻城之时,先以强弩丧其心魄,而后再用定方之策,于多个易攻之处发起猛烈攻势,即可一战拿下江都城!”

“你什么时候学得跟房尚书一样狡诈了?”杨沁芳啧啧称奇。

“……”房玄龄脸黑如墨

众人窃笑不已。

“出去绕营跑一圈。”杨侗沉声说道。

“……”杨沁芳脸黑如黑,狠狠地瞪了得意洋洋的房玄龄一眼,不作一言就冲出营帐,跑步去了。

“圣上……”房玄龄轻咳一声,想要为杨沁芳求情。

“没大没小、无法无天,没点公主模样,该罚。”杨侗一挥手打断了房玄龄,杨沁芳怎么说他都无所谓,却不能对其他人进行人身攻击,必须给她相应的惩罚,若不然会让人心寒的,他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朕不急于攻打江都,除了以上原因,还有就是给予邴元真时间,要是他能够说服守军献城投降,那是再好不过了。要是他们明天还不投降,我们再攻城也不迟。诸位将军下去安排吧。”

“末将遵命。”苏定方、牛进达、尉迟恭、张镇周、王雄诞、李芝等隋军大将躬身答应一声,各自离去。

江都城是杨广时代的陪都,被王世充打造成一座坚城,和洛阳、大兴、邺城一样,有内外两道城墙,两者相距十丈、各高四丈,要是隋军强攻,必然付出一定损失。而杨侗不希望再兵力空虚的江都付出惨重代价。

重要的是隋魏大战乃是兄弟之间的内战,少管是隋军还是魏军,一名士兵就是一个体力蓬勃的劳动力,如果不死,就是一个劳力,就能为战后重建贡献一份力量,这些青壮劳运力对于人口严重缺乏的战后尤为重要。

这也是杨侗认真理政得出的体会,在内战之中,他完全放弃了血战激战的思路,希望用计谋来夺取一个又一个胜利,隋军在江都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所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最理想的结果。

他为何要对造反头子邴元真进行特赦?

是借助邴元真在魏军的特殊地位,说降江都各县和丹阳、毗陵、宣城、吴郡、余杭、会稽、遂安、新安这南方七郡,以一个人换取无数子民的生命,实在是太划算了。

杨侗心态上的转变,武将们自然感受不到,但房玄龄、杜如晦、岑文本等智者却是深有体会。

。。。。。。。。。。。。。。

隋军不但没有攻城,甚至入营之后就没有出来过,除了巡逻的士气,浩大的军营很少看到闲杂人等在走动,若非亲眼目睹十万大军散入帐篷之中,城上魏军甚至怀疑这是一座死营、一座空营。

城上的魏军提心吊胆了足足一天,直到夜幕降临,再也看不到城外雄伟壮观一幕,将士们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们来不及休息,纷纷和熟悉的同袍聚集一起,低声议论着魏国命运和自己的前途。

与普通士卒相比,军官想到的无疑更多、更远一些,他们知道江阳仓是魏军命脉所在,随着它的失守,魏国其实已经濒临灭亡,要是单雄信军队还在,没有经历历阳惨败,还有一线夺回希望,但如今,包括江都在内的南方,几乎没有像样的军队,立国只有两三个月的魏国已经大势去休。

军营内。

浓浓地愁云笼罩在每个人头上。

主管后勤的邴元真命人给百多名校尉以上的将领摆下战前宴,这种宴席是继承瓦岗军的传统,每到大战之前,三军将士都要大开怀畅饮一番,当是战前断头饭,当然了,要是能够凯旋归来,一样要聚餐庆贺一次。

只不过瓦岗军已经蜕变成正规的军队,这种草莽气息浓重的传统已被去瓦岗化的李密严厉禁止,邴元真这也是趁李密不在请众将痛饮一番。

这些从‘蒲山公营’、内四军晋升上来的将校以为邴元真鼓励士气,对消失已久的宴会倍感亲切,

“诸位将军!”

邴元真高高举起一碗酒,大声的对众人说道:“或许是我们大家最后一次聚在一起痛饮了,我是一介文人,带不了兵,打不了仗,只能在后方为大家鼓劲,希望将军们坚持几天、辛苦几天,要是圣上听到消息,一定会挥师来援。这碗酒,我敬大家,干了。”

“干了!”

经过邴元真的提醒,众将也想到了淮南还有十多万大军,要是李密回师,也只须四五天时间,大家的精神为之一振,畏惧之心也淡了不少,兴高采烈的端起酒一饮而尽。

张童仁放下大碗,擦了一下嘴角的酒渍,语声凝重的对众将说道:“隋军躲在军营中休息了一整天,今晚极有可能前来攻城,大家适可而止就行了,万万不可多饮。”

众将听到张童仁这么说,大感扫兴,面带愠色,不过张童仁是主将,也不敢不听,只得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不到一会儿,只听到‘砰砰砰砰’之声不断,包括张童仁在内,一个个倒在了桌上、地上,个个喝得酩酊大醉,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邴元真笑了起来,他的酒是兑了水的劣酒,醉人的是酒里的蒙汗药,他虽然也喝了一些,不过事先吃了解药,并没有被迷倒。他慢慢的站起身,走向门口,踢了踢身边的人,都没有丝毫动静。

不过外面士兵喝的酒都是好酒,也没有那么多蒙汗药可放,但邴元真知道魏军有‘断头酒’的传统,且隋军大举入境,只要有酒水在面前,生怕看不到明天太阳的将士都会喝,只要量足就会醉人。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左右,樊钦率领八百余人冲进了军营。军营内都是烂醉的士兵,以各种姿态醉倒在地上。

樊钦这八百余人既有他的兵,也有邴元真的亲卫和隋军细作,如今大家目标统一,即是把江都完整的献给大隋皇帝,他冷声下令:“把营门关上!”

十几名士兵将军营大门关上了,樊钦抽出战刀,带着一大群人冲入营中,恶狠狠的说道:“兵分四路,三路入营,把军中将领全部杀了,上至将军,下至校尉、旅帅、队正,一个不能留。石先生随我去中军。”

他知道李密对军队掌控极高,军中大大小小武官都是他的心腹,一旦这些人酒醒,带兵闹事,除了动用大军镇压,别无其他办法,如果把这些李密心腹屠了,军队就处于群龙无首的一盘散沙,不足为患。

“喏。”

众人应命散开。

……

江都南门有七百名士兵镇守,主将在一个多时辰前被去叫去军营喝酒,一直没有回来,由信将张彻带领。士兵等了这么久,不仅疲惫不堪,还诚惶诚恐,生怕隋军攻破城池,将自己给杀了。

这是,樊钦率着七百余多人列队而来,在他身边是邴元真,他手持张童仁的令箭,催马上前问道:“张彻何在?”

士兵纷纷起身,一名校尉奔下城头,拱手应道:“禀太师,末将正是张彻。”

邴元真举起令箭,高声道:”张将军有令,张将军接管无人防卫的水门,南门由樊将军镇守,尔等立刻赶去防御,若误大事,皆斩!”

军令如山倒,令之所至不敢不从,张彻接过令箭,回头对士兵喊道:“统统跟我去水门。”

七百名士兵纷纷跟着张彻向城西水门奔去,邴元真和樊钦对望一眼,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军营中的大大小小将校已被处决,士兵们又已经喝醉,江都城几近成了不设防一般,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异常简单了。

不过喝醉士兵终有醒来的时候,他们兵微将寡,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邴元真对身边的石浩道:“请石先生去禀报圣上,南门已经拿下,请圣上派兵入城接管军营!”

石浩拱了拱手,“两位大力支持,立下不世之功,我见到圣上时,一定如实禀报。”

此时城门已开,吊桥也放下了,石浩策马冲出城门,向沉沉夜色之中奔去……

与此同时,杨侗和十几名大将在玄甲军的护卫下,在大营之前远远的注视江都城,城内的黑冰台至今都没有消息传来,想必是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杨侗知道邴元真在魏军中的地位和威望,只要他全力配合,江都城完全可以不战而下。

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到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一名骑士正向这边迅速奔来,早有士兵迎上,“来者何人?”

“我是江都情报堂鹰扬郎将石浩,有紧急情报禀报圣上。”黑暗之中,一人大声说道。

杨侗听得很清楚,令道,“将他带上来!”

不一会儿,石浩在玄甲军士兵监督下走到杨侗面前,深施一礼:“末将石浩拜见圣上。”

“石将军平身。”杨侗笑道:“你这些年在后方与敌人斗智斗勇,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是我们大隋的无名英雄。朕一直想见上将军一面,今晚终于宿愿得偿。”

得到皇帝褒奖,石浩心中异常激动,深施一礼道:“这是末将应该做的,当不得圣上赞誉。”

“当得,当得。”杨侗看着石浩,问道:“石将军不惜冒险出城,城内发生了何事?”

“禀圣上,江都南城门已被邴元真和樊钦率军接管,张童仁和所有队正以上将领皆被杀死,魏军士兵如今个个烂醉如泥,为免他们醒来,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请圣上派兵接管江都城、接管军营”

杨侗闻言大喜,对尉迟恭说道:“尉迟,带两千名弟兄和石将军前去探查!”

“末将遵令!”尉迟恭点齐两卫士兵,跟随着石浩向城内奔去。

杨侗又命三万名骁果军前来营前集合,整装待命。

不多时,尉迟恭派人回报,“启禀圣上,南城门已被我军控制。”

“哈哈,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杨侗哈哈大笑,对一旁的苏定方命令道:“定方,你和老牛带领士兵进入江都城,夺下各处重要据点,不得扰民,违令者斩……

“末将遵命。”

二将拱手一礼,率领大军奔向江都。

第655章:家灭三回,悲剧人生

翌日一大清早,杨侗在玄甲军的护卫下进入江都城,全城戒备森严,隋军昨晚入城,并没有遇到像样的战斗,大多数是李密的死忠分子进行小规模的抵抗,还有一些逃兵和流氓趁乱抢劫,守城魏军喝得大醉,被隋军控制在了军营之中。

主将苏定方在杨侗入门之时,大声禀报道:“启禀圣上,魏军共有九千六百余人成了俘虏;拒不投降、负隅顽抗者有七百余人,如今已被处决,还有一千余名逃兵、无赖借机打砸店铺、掠夺百姓,如何处置请圣上定夺。”

“魏军俘虏接受两年劳动改造,两年之后准他们返乡,那些抢掠店铺视同盗匪,悉数扔进大牢,然后罚他们劳动十年,若是在昨晚杀人了,则以死抵命。”

杨侗对这一套十分熟悉,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这九千多名魏军能够在两年时间内做很多事情,当过贼军的他们觉得这是赎罪,觉得参与造反失败后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大赚特赚了,干起活来不但尽心尽力,更不会有丝毫怨言,要是以后成了正常的百姓,进行征发他们服傜役,个个都会怨言冲天。在赎罪的这两年时间里,他们可以为地方建设很多很多。

至于俘虏不愿从军,马上就准许他们各自返乡,还发放粮食和路费这种仁义之事,在大隋是不会存在的,你都造反了,不适当的处罚一番那怎么得行?再说了,他们闹得天下残破、十室九空,不让他们修缮城墙、疏浚水利、修得道路,难道还要朝廷出钱,另外请人来修缮?不可能的。

“末将遵命。”苏定方匆匆离开。

樊钦这时上前请罪,他伏首在地的行礼道,“罪将樊钦拜见圣上。”

杨侗翻身下马,亲自将他扶起,颇为感慨的说道:“樊将军的事迹,朕也听说了。若非命运作弄,将军早就拿着宇文化及的人头到达邺城了。不过将军这些年忍辱负重,于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江都的胜利收复立下不小的功勋,可谓是大仁大义。樊氏一族终究没有辜负我大隋,我想建安侯在九泉之下也为你这个族孙的作为感到欣慰。”

“多谢圣上赞誉。末将本为隋臣,今日终于归隋,此生再无遗憾。”樊钦目中含泪,显得十分激动。

“朕今天册封你为左威卫将军,暂为江都留守,朕派一万士兵由你统领,守好江都城。”

樊钦得到杨侗好评,又受封为左威卫将军,前途一片光明,心中大为激动的行礼道:“末将誓死效忠圣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樊钦身后的邴元真又是羡慕,又是紧张,当他看到大隋赫赫兵威的时候,就知道哪怕没有自己,隋军也能轻易拿下江都城,他的作用其实一点都不大,所以也不指望自己还能有什么仕途,只要杨侗给他一条生路就心满意足了。

见到杨侗已经安置好了樊钦,连忙跪下行礼:“罪人邴元真,特来领罪,请圣上责罚。”

杨侗笑道:“邴先生立下大功,足以功过相抵,请起!”

“多谢圣上。”邴元真松了一口气,请求道:“恳请圣上容许罪人返乡。”

杨侗微微一怔,笑着说道:“邴先生乃是瓦岗顶级谋士,智谋出众,极富谋略,只是翟让和李密身在宝山不识宝,致使先生碌碌无为,蹉跎半生,浪费大好年华。朝廷现在正值用人之际,朕希望先生能够为国效劳,也不负在世上走这一遭。”

邴元真愣了一下,慨然道:“圣上不嫌邴元真学识浅薄、不计以前之罪,元真愿为大隋效命,奉献毕生所学。”

“先生暂时在军中当朕的幕僚吧!”

“多谢圣上厚待!”邴元真深知杨侗识人用人是出了名的,将自己留在身边,是不知自己长于军还是政,这才没有具体任命。想了一想,又说道:“圣上,臣与单雄信是同郡人,有几十年的交情;臣愿前往全椒将之说服。”

“有把握吗?”杨侗眼睛一亮。

“单雄信为人仗义,臣没有十成把握,不过臣认为若是能够避免一战,值得一试。”

“朕昨天已派大军前往全椒,也不知道大军到了何处。若是能够在战前说降单雄信那是再好不过了,朕让一队士兵护送先生出发。”杨侗看中的正是邴元真在魏军之中的影响力和地位。

“臣遵命。”

杨侗当下指派一队玄甲军护送邴元真前往全椒县。等到邴元真离开,又对樊钦说道:“李密部将家眷应该都在城内,樊将军可派兵保护,不准任何人前去骚扰他们。”

“卑职遵命!”樊钦行礼退下。

杨侗翻身上马,不一会儿,就到了江都宫。

江都宫有高大宫墙包围,宫中种植了很多奇树异草,亭台楼阁和假山池鱼是应有尽有,李密的十几名妃子和子女们都在宫内生活。

但是最让杨侗在意的却是宫中珍宝,杨广当年南迁之时,带到江都的奇珍异宝、名人字画、孤本典籍足有数万箱,这一批珍宝先被宇文化及占有,惨败之后又落到李密之手,今天算是物归原主了。

昨天晚上,江都宫内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和守军不同,镇守江都宫的三千名士兵乃是李密的内军,忠诚度极高,他们和守军的使命不同,主要是保护李密的家眷,一旦江都城失守,就会保护他们夺门而逃,可惜的是江都城不战而下,当这三千名宫卫反应过来的时候,隋军已经杀到了皇城之前,经过一夜血战,以三千宫卫全军覆没告终。

当杨侗到达江都宫的时候,隋军已经把尸体收拾干净,到处是块块干涸成紫黑色的血浆,足以说明昨晚战斗之激烈。宫内已被牛进达率领的守军全面控制,隋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十分森严,尤其是后面库藏,专门派了一千名士兵看守,不准任何一人靠近。

见到杨侗到来,牛进达上前禀报:“启禀圣上,昨晚的战场主要发生在皇城,除了部分皇城官衙受损,后面的所有物品保存完好,没有受到任何损害?”

“李密的家眷呢?”杨侗知道李密现在有四子三女,是他立足瓦岗之后再生的。

“他们负隅顽抗,全部战死了。”牛进达说道。

“……”众人无语。

杨玄感造反失败,全家被诛,作为杨玄感首席谋士,李密一家也成了杨玄感的陪葬品,李密只身逃到淮阳郡,隐姓埋名,自称刘智远,招收徒弟讲学。这样过了几个月,写了一首《淮阳感怀》,诗写成后流下眼泪。有个觉得他行动异常,把这事报告了淮阳太守赵佗,赵佗派人搜捕,李密又逃走了,然后,他的妻儿又死了。李密是一代枭雄,最后在莫大胸襟接纳了赵佗归降。如今好不容易生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居然又死了。

只不过这些都是几岁的小孩,怎么可能负隅顽抗呢?这个吞吞吐吐、目光闪烁的牛进达明显是说了谎话。

“你确实李密的子女在负隅顽抗?”杨侗笑着问道。

“说来也是有些惭愧。”牛进达脸上居然出现几分羞赧之色:“末将昨晚率军夺下皇城,却不慎跑了一队贼军。”

杨侗笑眯眯的看着牛进达,示意他继续说下来。

“末将担心他们带着李密的子女跑了,亲自率兵追入宫中,只不过当时他们人多……”牛进达说到最后,言语有些磕绊。

“朕明白了,你当时兵微将寡,又怕李密的子女跑了,所以一古脑的放箭,李密的子女死了,大大小小的媳妇也死了,事情是不是这样?”

“圣上,你咋全都知道了?”牛进达目瞪口呆。

杨侗挑了挑眉,审视着牛进达:“老牛啊,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并不擅长撒谎?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一说谎就脸红,眼珠就会乱转?”

“这……”牛进达面红耳赤,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自古以来,师如父,当年张须陀之死,罪魁祸首就是李密,除了罗士信这个事实上的徒弟,裴行俨、牛进达也是张须陀事实上的徒弟,个个都和李密有‘杀父’之仇,这有了报仇机会,哪能放过李密的子女?

这不是牛进达心狠手辣,而是当年的瓦岗军太过分了,杀不了他们这些大将,于是专门屠杀张须陀麾下将官的家眷,罗士信、牛进达的父母长辈就是死在瓦岗的报复之中。他们不可能对普通士兵的家小下手,于是只能拿罪魁祸首的李密家眷出气。

杨侗也明白张须陀在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等人心目中的地位,当然不会为了反贼之后去责怪于他,笑着说道:“李密的子女真是天赋异禀,这么小就会打仗了,不愧是一代枭雄的后代,了不起。”

“……”牛进达的脸红得发紫。

房玄龄、杜如晦等人拼命忍笑,不过对于他们而言,李密的子女是反贼余孽,理应斩草除根,死在‘战争’之中,比事后宰杀效果好上万万倍。

杨侗没有再计较这个问题,而是与阴明月、杨沁芳直接走向了后来的库藏。

藏珍仓库和洛阳紫微宫的曜仪城一样,是一个专门陈放皇帝奇珍的狭长小城池,与南面的宫城只有一墙之隔,除了地面上的库房,地下还有地宫,目前由一名老宦负责管理。

老宦官名叫徐贤,年约六十,他在文帝时代便净身入宫,一步步升为内常侍。

从杨广时代起,徐贤和少先队员紫微宫的杨朝便负责看管内库宝物,数十年如一日的兢兢业业,做事细心,没有差错,所以无论是宇文化及还是李密,都继续把内库交给徐贤打理。

徐贤见到身穿龙袍的杨侗,战战兢兢地下跪行起了大礼,“宫奴徐贤参见圣上!”

“朕没有难为你的意思,你不用担心,带朕看看库中藏品,顺便介绍介绍。”徐贤是一个去势的可怜老人,杨侗自然不会与他计较什么。

“老奴遵命!”徐贤站了起来,带着杨侗三人走向了库房,介绍道:“圣上,江都宫比洛阳紫微城小了很多,这里的内库也比曜仪城小。由五座大仓组成。我们现在是在第三座,也是最大的主仓。整个仓城共有46345箱财物,东边两座仓城放置的是先帝编纂的书籍、原稿,以及名人字画和各类珍贵的孤本;西面两仓放置金银铜钱和金银铜器,主仓则是稀罕之物。”

听到徐贤报出的数目,杨侗大为震惊,忍不住说道:“据朕说所,皇祖父当年为了笼络骁果军,将宫中财物大量赏赐与他们;庐江北上涿郡之时,也带走了一些。后来宇文化及也以宫中珍宝大赏一干反贼,紧接着又是倾空内库北上,并和窦建德换了一些粮食。这些财物后来又落到了李密之手,想必他也拿去一些赏赐手下了。”

“圣上言之极是,每件财物出库,老奴都有详细帐本。”

“那怎么还有46345箱?不会是空的吧?”

“当然不是。”徐贤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陆、顾、朱、张、王、谢、沈、徐等等世家在南方繁衍几百上千年的时间,家里积累了数之不尽的奇珍异宝。李密把江南士族屠了个干净,他们的财富自然归李密所有。现在比起先帝南下之时,还多了一万余箱。”

通过徐贤之言,杨侗知道杨广从紫微城带来江都宫的珍宝有三万多箱,难怪他当年在国力大减、山河破碎的情况之下,还要责令工部大造龙舟,为的恐怕就是搬运这些沉重的奇珍。

这些东西几经易手,不但不少,还涨了一万多箱,给杨侗一种放高利贷的感觉,他不以江都为帝都,等到江南事了,肯定又要搬回洛阳紫微城。

史上的唐初为何那么穷,是因为李渊没有动世家门阀;现在就不一样了,等到灭了李渊,估计又会得到很多珍宝。

打仗的年代,钱来得真是快。

“李密这份赚钱本事,朕不得不服。都想封他为财神爷了。”杨侗深不感慨的说了一句,在徐贤的陪同下,随便的巡视了一圈。然后去找房玄龄、杜如晦等谋士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单雄信已经不足为虑,淮水以南的魏军,只剩下李密这一支了,只要将之歼灭,那么他所占据的江南就是杨侗的囊中之物,然后再去攻打孟海公。

至于淮北七郡中的王伯当、徐世绩就交给李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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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烈女逆袭单雄信

就在杨侗与麾下谋臣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之时,全椒县的单雄信休息两个时辰后,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从县衙走向了城楼。

自烽火传到全椒县现在,杜伏威和何潘仁率领优势大军,把县城团团包围,然后发起了猛烈攻势,这两天一夜,攻坚之战几乎没有停下一刻,犀利的攻城器械让单雄信损失惨重,虽有心救援江阳仓、江都城,但他却是有心而无力。

江都郡统县十六个,全椒便是其中之一,全椒县多为丘陵,土地肥沃,又因为滁水进境而过,境内的稻田就占了全县一半面积以上,早在杨广掌权的时代,它是一个富饶上县,鼎盛之时拥有三万多户、近二十万人口。

周长二十余里的县城,原本的城墙只有二丈五高,但由于李密去年败于庐江襄安以后,杜伏威杀到了江都和历阳之交,全椒这个位于江都群最西边的县就成了战争前沿,经过日夜修缮加固,使城墙高到三丈五、宽达一丈五,外面的护城河宽有三丈,可谓是高大坚固,河宽水深,是江南极为罕见的坚城。

只不过单雄信此时己到了十分危险的时刻,首先是护城河的水源取自东南的滁水,以人工河渠引流到城外,可隋军现在已经断了水源,护城河变成了一个干涸的沟壑,经过两天一夜的紧张填埋,已经有了十二条宽有三丈之多的道路直通城下。

其次,单雄信只剩下两万多名士兵,除了他在历阳残存的兵是精锐之外,余者全是从江都各县调来的郡兵,战斗力、忠诚度、作战意志都远不如精锐之士。当烽烟燃起,隋军围城之时,这些兵的心立即被悲观情绪所充满,不但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还影响到精锐之师的士气。再加上隋军每次攻城之前,都说江阳仓沦陷、江都城沦陷、李密阵亡的消息,导致士气是一时不如一时。要是隋军再围城一两天,恐怕这支军队不战而溃了,哪需要隋军来打?

单雄信骑马上城巡视,紧张战斗结束了两个时辰左右,疲劳的将士好不容易得到休息,个个东倒西歪倒地睡觉。

一群群女人,赤身露体的缩瑟在一边抱头痛哭,深感绝望的魏军士兵,不敢面对强大的隋军将士,便拿城中无辜弱小的女子来凌辱发泄,在她们身上找回‘男人’的尊严。这些女子内心充满恐惧,都不知自己能否逃过此劫。

单雄信对这一幕幕熟视无睹,从上瓦岗那一天起,他见到了这种乱相,少年时期怜悯同情、仁爱大义早已失去,如果这些女人能安抚军心,能让士兵们再次坚强,他会毫不犹豫的把全城女人的衣服脱衣,然后扔进士兵丛中,如果钱财可以提升士兵的作战意志,现在哪怕是玉皇大帝的府邸,他也会纵兵杀进……总而言之,只要士兵能够作战、能够打败隋军,什么都可以牺牲。至于别的什么,一点都不重要。

这是乱世。

作为乱世之民,你自己都不去争取,别怪他人不替你坚强。

单雄信的战马从一群女人身边走过,他正眼也不看一眼这些可怜的女人,但他的亲兵却狠狠抡鞭抽向几名挡住道路的女人,女人们纷纷哀号着躲到了墙角边。

城上士兵和民夫横七竖八,显得十分懒散随意,这让单雄信的目光充满了恼怒之色,虽说他也知道士兵需要休息,可是从隋军攻城的规律来看,攻防之战立马就要来临,这种军容怎么迎战?他怒吼道,“命令所有人都起来,不准睡觉!”

“呜—呜—呜!”可就在这时,城外远处传来号角声,这是隋军发动进攻的号令,也是魏军最不愿意听到的号角声,但这种如同催命诅咒的声音还是出现了,只见黑压压军队正向这边疾速奔来,单雄信大吼道:“敲钟示警,所有人都上城防御!”

‘当…当…当…当……’

急促刺耳的钟声于城上响起,一群群吓得从地上趴了起来,一群群士兵沿着甬道飞奔上城,民夫茫然站在一旁,不知自己应该干些什么。

反倒是那些可怜女人,是反对最快的人群,她们一听到号角响起,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家中的孩子,一个个哭叫着向城下的家里跑去,也有几个眉目清秀的女子如同失去灵魂一般,她们仿佛没有听到号角声和钟声一般,呆呆愣愣的坐在地上,当她们被剥光衣服凌辱的时候,就已经成了行尸走肉一般的活死人。

城下城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状。

单雄信这个时候也已经顾不上四下奔逃的女人了,他死死的盯着疾速奔来的隋军骑兵,这些骑兵个个精神饱满,他们身穿玄甲,带着一股浓重的军威,如滚滚海浪汹涌而来,一股杀伐之气弥漫长空,那股惊天杀意和气势震慑得城头魏军脸色苍白。

看着这支骑兵的气势、和熟悉的着装,单雄信目光凝重,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主将尚且如此,魏军士兵表现得更为不堪,便是单雄信精挑细选的亲兵也骇然失色,

骁果军。

该死的骁果军又来了。

骁果军很少出现在中原战场,一旦出现则意味魏军惨败,说是魏军噩梦、魏军克星毫不为过。

单雄信万分焦急,他的士兵和杜伏威了两天一夜,好不容易停下来,又把时间折腾到女人的身上去了,也不知道能否坚持住,大声吼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干过了女人就得拼命了,弓箭准备,让民夫把滚木礌石给我搬上城来!”

城上魏军来回奔跑,民夫抬着一段段巨木、扛着一块块礌石登上城头,数千名士兵张弓搭箭,紧张不安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隋军。这两万隋军骑兵铺天盖地杀到城下半里之内,如林长矛、鲜亮盔甲令城上守军双腿战栗。

精骑停下,杜伏威的步卒出现了,他们的盔甲武器、气势威势都远逊骁果军。但是他们挟大胜之势到来,又辗着魏军打,精神面貌也很相当不错。

守城的将士紧张的握紧手中兵器,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隋军犹如一道滔天怒浪,而全椒城,却像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扁舟。

骑兵最前面是手执马槊薛万彻,他紧赶慢赶,终是没有错过这一场战争。

“大将军,怎么打?”杜伏威策马上前,高声询问。

他虽是一军之主,可薛万彻不管是职务和赫赫声威都远远超过于他,况且对方又是杨侗的心腹爱将,所以杜伏威将自己的态度摆得极低。

薛万彻看着城头之上的魏军,又说道:过杜将军上午昨天攻城之时,我绕城转了一圈,发现单雄信的兵力不多。我建议采纳用声东击西之法,由我带着骑兵四下奔走放箭,将一部分魏军调动起来,你则负责攻城。杜将军以为如何?”

“好办法,我们就这么打。”杜伏威是身经百战的人,主导过无数次攻城战,有丰富的攻城经验,只是大致看了一眼,便有几种攻下城方案。但为将者,首要爱惜士兵,尽量不做无谓牺牲。他也知道骑兵攻城不适合,但是薛万彻这法子能够减轻自己一半以上的负担,也意味着最后的战损至少减少一半,没理由不同意。

薛万彻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副将吩咐道:“我们兵分两路,你打东城,我打北城。”

“末将遵命。”

骑兵开始分为两部,薛万彻见城头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兵,显得蔚为壮观,他忽然一笑,回头高声喝令道:“先清除这伙贼军!”

命令一下,号角声响

一万骁果军跟着他单雄信所在的西城门疾奔而去,西城上顿时一片混乱,隋军飞奔到了城下,竟同时向城头放箭,箭如暴风骤雨,呼啸而至,城头顿时发出一片惨叫之声,魏军士兵猝不及防,被射倒了一大片,单雄信被一名士兵及时扑倒,但他的头盔却被射飞了。

单雄信恨得狠狠地抽自己一记嘴巴子,隋军都已经杀到眼前了,他竟然忘记下令放箭了:“放箭!快放箭!”

城上魏军开始反击,但他们被隋军箭矢压得抬不起头,只得躲在城墙后,用抛射方式向下放箭,城上城下箭矢如雨,喊杀之声震天响,气势十分壮观,但双方伤亡却不大,魏军躲在城垛后不敢抬头,而他们的箭矢的射程根本够不到,无法伤及一名隋军。

片刻之间,骁果军的箭矢忽然变成火箭,一支支利箭带着火团扑向城上,大量的火箭射中了城楼,城楼开始燃烧了起来,火势越烧越大,熊熊大火直冲天际,城头又是一片混乱,叫骂声、诅咒声、惨叫声响彻开来。

薛万彻嘿嘿一笑,带着这一万骁果冲向了北城,单雄信急得大喊道:“盛彦师,你带五千士兵支援北门。”

“喏,”盛彦师躬身应命,带着麾下士兵跟着城下的骁果军向北城方向奔去,而城下的隋军却悠哉悠哉的徐行,抽冷子就朝着城头来一波箭雨。

薛万彻的副将,也是一声吆喝,在旗帜的指引下,一万骁果军朝东城进发。单雄信无奈,又分出五千士兵跟着这一万骁果军奔走。

“右军五千刀盾兵,靠近城池一百步!”

杜伏威看到薛万彻的计策奏效,当即指挥士兵开始攻城。右军列队走出五千刀盾兵,百人一队,排列成五十个整齐的队列,他们高举巨盾,一步步向城墙走去。

惊慌失措的魏军想不到杜伏威立即进攻,顿时更加乱了,城上大呼小叫,弓箭高举,滚木礌石堆砌,隋军不到百步便乱箭齐发,箭如雨点一般射向列队而来的刀盾军。

但是刀盾军在靠近城池百步时便停止了前进,打了这么久,杜伏威情知单雄信的床弩和重型石砲、投石车,都损失在了六合山大营,导致全椒县没有什么像样的守城器械,经过再一次试探之后,他终于放心了,随即又下达命令,“投石车给我上,刀盾军撤回护卫。”

不一会儿,一座座高大的投石车被隋军推了出来,大的和城池一般高,俨如庞然怪物蹲在城下,一共有二十座之多,小型投石车也不少。

“是投石车!”有士兵惊叫起来。

单雄信的心也凉了大半,他很清楚投石车的威慑力,只要一顿狂轰乱砸,军心大乱的守军极有可能不战而溃。

忽然,人群之中传来一阵惊叫,隋军的投石车发作了,二十块巨石呼啸而至,砰砰地砸在浓烟滚滚的城头上。

沉闷巨大响声,城池仿佛都在摇晃。其中有九块巨石砸在城头上,碎石破空,十几人被砸成了肉泥,血肉模糊的模样,惨不忍睹。

“怎么办?”单雄信急得直跳脚,额头上冒出了滚滚汗珠,他知道自己根本守不过今天了。

一名亲兵说道:“大将军,骁果军是隋朝第一军、杨侗的天子亲军,它的出现足以说明杨侗就在江都。现在到了城下,说明江阳仓和江都城已经失守。全椒城肯定守不住了,我们还有五百多匹战马,不如汇合诸位将军,趁乱逃出城,去淮南和圣上汇合。”

单雄信沉思良久,终于点了点头,下令道:“你们去通知各位将军,让他们到我这里来汇合。”

“喏。”亲兵一轰而散。

单雄信知道投石车装‘弹’极为耗时,便提着一面盾牌,走向城垛之前。认真观看敌情的单雄信和乱成一团的守军,根本没有注意那八名失魂落魄的女子,正小声的说着什么。

这几名赤身露体的女人以仇视的目光死盯着单雄信片刻,有四人蓦然疯了一般的撞开了出现在单雄信的身后魏军士兵,另外四人一猫着腰一哄而上,拼命的抱着单雄信双腿,然后奋起身。

单雄信只觉得双腿一紧,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腾空而起,紧接着,头上脚下的摔下了城头。

城高三丈五,也就是11米左右,落到地上的时候,单雄信的脑袋如西瓜落地一般,碎了。

刹那之间。

城上的魏军守军和民夫们全都目瞪口呆、停止了所有动作。

时间也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一般,天地之间的所有声音仿佛都消失了一般,魏军将士头脑嗡嗡响,一片空白。

他们做梦都想不到这几个被他们尽情凌辱的女子,竟然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搞死了他们的大将军。

这几名女子却是露出了轻松的笑容,纷纷跑到城边,撑起城垛口,费力的爬了上来,一个接着一个纵身而下。

……

“我这是见鬼了吗?还是盼着单雄信早死,所以看花了眼?”正在城外眺望的杜伏威不禁吓了一跳,手中的千里镜都落到了地上。

“杜将军。”身边的阚棱却是大喜过望,一蹦而起,大笑道:“义父,真的是单雄信啊,这混蛋坠城死了。”

杜伏威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千里镜,朝着单雄信坠落的方向瞄去,忽然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这个王八蛋。”

蓦然,朝着亲卫大吼道:“都给我吼起来:单雄信死了,降者不杀。”

“单雄信死了,降者不杀。”

“单雄信死了,降者不杀。”

“……”

不一会儿,这个声音从杂乱渐渐变成了统一,数万人的大吼,响彻了战场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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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7章:请君入瓮(补一章)

杨侗并没有在江都城呆得太久,仅只停留一个上午,便率领修罗卫、玄甲军、骁果军奔向北方,准备汇合尧君素、杜伏威,将李密歼灭钟离郡,只要李密一死,淮北七郡的魏军将不气候;一路疾驰,于次日暮色苍茫之时抵达清流县之北曲亭山,只须再走两三个时辰,就进入钟离郡南部的定远县,眼见时间将暗,于是在乌衣河畔安营扎寨。

四万五千余人在一片平坦开阔之地扎下了大营,因为薛万彻和杜伏威主力即将到来会师,所以营盘极大,足以容纳十万余人。军营是能够迅速拆走的行军之营,故而未曾设立营栅,而是在营前挖沟壑,埋鹿角和铁蒺藜,每隔五十步就立起一座哨塔。

数千顶大帐以六花阵型驻扎,营帐整齐有序,每个细节都做到一丝不苟。这也是严军出良将的缘故,大隋治军严谨、赏罚分明,每一道严格的军令都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军中大将。

不久。

薛万彻和杜伏威率军入驻。

十几名大将安排好军队,便一身盔甲、腰悬刀剑的前来中军大帐交接命令,参拜道:“末将薛万彻/杜伏威/何潘仁/高衍/阚棱……参见圣上。”

“诸位将军辛苦了,就坐吧。”杨侗笑着说道。

“谢圣上。”

“杜将军率领十一军,去年在襄安歼敌四万余众,令李密东进受挫,又与朕大破八门金锁阵,将兵势推到历阳与江都之交,牵制了单雄信六万大军。数日前,又大破单雄信,为朕攻陷江阳仓、江都城立下大功,前前后后破敌十多万,不愧是江淮之虎。李密政权若灭,将军当居首功。”

“末将愧不敢当。”听到杨侗给予如是之高赞誉,杜伏威脸上闪过一丝激动之色。

“朕只是历数将军之功,而不是荣誉。荣誉是这把‘天牢刀’。”杨侗让阴明月取出一把宝刀,对杜伏威说道:“朕让名匠以天外殒铁铸造三十六把刀剑,称之为‘三十六势’,各以三十六天罡之名命名。登基之日,已将‘三十势’赏给立下大功的文武,仅剩‘六势’。由于杜将军在江淮,李密如陷入囚牢的囚徒,动弹不得,朕今天就把‘天牢刀’赐予杜将军,彰显荣耀。”

杨侗接过天牢刀,笑看着杜伏威。

在一片掌声和欢呼声中,杜伏威大步上前,深深的施了一礼,双手接过天牢刀,激动道:“末将多谢圣上赐刀。”

他双手捧刀,倒退数丈,然后面对众人,缓缓拔出宝刀,只见刀身膝黑如墨,上缀北斗星座,寒气森森、十分锋利,引无数羡慕目光。

杜伏威是当过反贼的人,和辅公祏率连败隋将宋颢、公孙上哲、陈棱等,占领了江淮广大地区。投降杨侗之后,因为辅公祏生前之警言,一直感到不安和担忧。今天杨侗当众赐刀给他,无疑是将他归入‘开国功臣’、心腹重将之列,心中的一抹阴影也随之抹去,只有默默地感动和激动。

“圣上。”薛万彻起身,惭愧道:“全椒城破,盛彦师逃了,单雄信死了,末将抓不到他。”

杨侗自然知道全椒县城已经破了,否则他们也不会率领主力之师到这里,由于他疾行至此,却还不知单雄信已死的消息,诧异的问道:“自杀的?”

“不是!”

薛万彻、杜伏威、何潘仁、高衍、阚棱、邴元真等人面露一抹古怪的表情。

“那怎么死的?”杨侗更加好奇了。

“据俘虏们说,单雄信当时是企图逃出城去和李密汇合,将城上亲兵派往他处,让他们通知盛彦师等将,导致身边没有亲卫护卫,然后被几名女子摔下了城头。”薛万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听着薛万彻的表述,杨侗便已知晓魏军在全椒县的兽行,冷笑道:“朕原以为单雄信是仗义疏财、急公好义的一代豪杰,还想饶他一命,万万料想不到,他竟然纵兵为匪、祸害地方;死于受辱女子之手,也真是活该了。只可惜那八名无辜女子,竟无一活命。”

“圣上,末将从缴获的战利品中,分别给这几名烈女家属黄金百两。”杜伏威说道。

“做得很好。”杨侗点了点头,对杜如晦说道:“克明,送令礼部将这八名烈女助我大隋获胜的事迹记载下来,列入本朝《烈女传》,并在全椒县兴修一座烈女伺,有些事就不必太过详细了……”

“微臣明白。”杜如晦应了下来。

邴元真闻言,不禁为单雄信默哀了起来,经过朝廷礼部这么一操作:单雄信纵兵为祸地方,八名女子为民除害、屠杀敌酋,助大军破城之壮举和美名,就会流传下去了,至于作为反面的单雄信,名声能好到哪去?

“杜将军,你带来了多少兵马?”

“回禀圣上,末将留下五千士兵于全椒看护伤兵、看守俘虏,又派两万大军沿着官道直抵四部的庐江慎县,不但防止李密入境,还能从南方威胁钟离定远南部,以分尧将军部分压力。一一分派下来,只有两万人到了这里。”

“第一军骁果军六营和玄甲军,以及杜将军带来的两万人,共有八万余众,加上尧将军和慎县这两万,我们的兵力相当充足。”

听到杨侗这么说,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这岂止是兵力充足啊?直接就是超过了李密,而战斗力和作战意志更是处于碾压地位,在这一刻,众人都有一种杀鸡动用宰牛刀的感觉。

“杜将军,我军明天就会北上钟离,你是否要休息休息?”

“圣上,末将和将士们体力完全没问题,只需休息一晚,明天就能上阵。”

“好!”杨侗对房玄龄说道:“玄龄,你来说说我们的作战部署。”

“喏。”房玄龄应了一声,向众将介绍道:“钟离有四县,我们首先要拿下的挡在面前的定远县,定远是一座大县,城周二十余里,墙高三大丈,原有一万守军,一天前,又从化明县、郡治钟离县增援了两万余众。江都盱眙、都梁行宫守军听到江都失守的消息后,也都退入定远。也就是说,定远兵力不低于四万人,若是强攻兵力众多的定远,我们会有很大损失。”

“房尚书,我们不是有投石车和床弩等等攻城器械吗?”薛万彻问道。

“大将军所言不错。但定远主将乃是李密心腹刘兰成,此人虽名不经传,但他胆大心细、冷静多谋、治军严谨,在军中威望极高,是一员难得一见的良将。若是强攻,恐怕会给我军造成极大的损失,那太划不来了。”房玄龄说道。

“那就诱他出城,正面作战。”阚棱说道。

“你傻啊?”杜伏威听到义子这么说,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油然而生,瞪着阚棱道:“李密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魏军人心浮动,刘兰成不可能出城迎战的。”

“未必。”杨侗摇了摇头,说道:“朕倒是觉得阚将军说的有一定道理。”

“呃?”杜伏威愣了,他能斥责阚棱,可不指责杨侗,不仅对方是皇帝,还因为他是大隋军神、战神;单凭他那一连串光彩夺目的战绩,谁都不能忽视他的意见,于是恭恭敬敬的说道:“请圣上明示。”

杨侗不答反问道:“杜将军可知我大隋军队比敌人强在哪里?”

杜伏威为之一愣,思索了一会儿,迟疑道:“是纵横天下的铁骑?”

杨侗摇了摇头,说道:“我大隋骑兵在北方纵横捭阖、战无不胜,除了将士骁勇善战,还有可供作战的旷野。但是南方和巴蜀等地区,可供骑兵发挥的平原着实不多。在山势耸立的巴蜀、在水网纵横的南方,骑兵的作用远不如步卒和海军。”

“难道是强大的国力?”杜伏威问道。

“是情报。”杨侗笑着说道:“与敌作战情报为先,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们在这一点就做得相当好。各方势力的首领、文武百官我们都有详细的记载,从他们的生平事迹到所居职位,甚至连他们的情感生活都记录在册。这个刘兰成文武双全、胆大心细、冷静多谋,有良将之姿。在李密的势力之中,恐怕只有李密、徐世绩、房玄藻超过他,单雄信、王伯当、盛彦师之流的能力远远不如,若非加入瓦岗太晚,他的地位恐怕早就超过了他们。”

“每个大将都有自己的作战风格、打仗理念,尽管是兵无常势。但一个人的作战风格不容易改变。朕如此,药师、叔宝、尉迟、老牛、万彻等人亦是如此。杜将军善于利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将兵将聚在一起,形成一个有力的团体,利用地形不断寻找战机,一旦寻到机会,就会想到领小股部队偷袭数倍于己的强敌,以获得最大的利益,敢于冒险、大胆霸道,如果敌人掌握住杜将军这种风格,便会故意露出破绽,给你偷袭的机会。”

听了杨侗的分析,杜伏威仔细回顾一下自己的带兵经历,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和隋军打过,不然的话,隋军大将完全可以利用的作战风格布下诱饵,引自己上当。

杨侗接着说道:“这个刘兰成的风格,和杜将军极为相似,从他迎战綦公顺那一天起就喜欢冒险,以小搏大。以他的风格,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圣上是说他今晚会来偷袭吗?”杜伏威明白杨侗的意思了。

“正是!”杨侗点头道:“朕的理由有四点:首先、他手中兵力极多,有出兵袭击的条件;其次、单雄信的败亡,让他知道我军攻城器械异常犀利,若是任由我军攻城,他那人心浮动的军队根本守不了城;第三、他急需一场胜仗振奋士气,但是守城得不到胜仗,正面对决又不是我军的对手,唯一的办法就是于今晚偷袭我军;第四、我们给他创造偷袭的条件,只要他认为我们大意麻痹,那他就来了。”

“要是他不来呢?”一旁的杨沁芳忍不住问道。

“除非他不想胜。”杨侗呵呵一笑:“江都是我大隋在南方唯一的陪都,如今终于收复回来了。我军上下每一个人都有功绩,难得今天会师于此。传令下去,今晚就在营中庆功。也为接下来的战争壮行。”

“喏。”

众将纷纷起身,前往军营,宣布圣上的决定。

不一会儿,营盘之内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

入夜时分。

隋军大营一堆堆篝火燃起,杨侗下令杀弩马宰绵羊,以犒劳三军,全军将士欢声雷动,篝火上的烤肉,香气四溢,火光映红了一张张充满喜悦之色的士兵脸庞,一坛一坛酒被打开,胜利的喜悦气氛洋溢在隋军大营上空,冲天火光和欢呼之声,声传数里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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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8章:相互夜袭

夜色深沉,定远城火光冲天,四万魏军整装待发。纷纷向城南空地集结,陷入一片忙碌景象。

城头之上,盛彦师看着一身铠甲刘兰成说道:“刘将军,你一定要偷袭隋军大营吗?”

英气勃勃的刘兰成颇有儒将之风,他一挥手,满脸严肃的说道:“隋军明天必将兵临城下,到时候,士气萎靡、军心痪散的我军如何抵御得了士气如龙、装备犀利的隋军?我们兵马不如隋朝精锐、军心士气不如隋军高、武器武备不如隋军好,要是我们什么事都不做的话,哪怕换成洛阳那种坚城,我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今晚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也不求伤敌多少,只需挫败隋军锐气、提升我军信心即可。”

“刘将军,可杨侗毕竟是当世名帅,难道他没有丝毫戒备吗?”盛彦师并不赞成刘兰成去偷营劫寨,只不过他的职位虽然高于刘兰成,可对方是定远县城主将,而自己又是从全椒县逃生至此的败兵之将,气势上就矮了一截,所以不能阻拦,只能劝说。

刘兰成说道:“斥侯来报,两路隋军会师于曲亭山下,大肆举办庆功宴,声势浩大,数里可闻。他们杀马屠羊,整条清流河都被鲜血染红了,这些都不是假的。”

盛彦师想了想,苦笑道:“我就是有些担心。”

“这的确是一步险棋,可这个险我却不得不冒。”刘兰成望着城下的士兵,淡淡的说道:“我要是中计,也不过是把败亡提前几天罢了;但如果赢了,我军就能尽得隋军攻城利器、强弓硬弩、战马良驹,隋军纵然再调来南方,也需要很多时间,而我们魏国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要是今晚能够歼灭数万名隋军,圣上就可以全力对付尧君素了。”

“也好。”盛彦师点了点头,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大不了就像刘兰成说的那般,将败亡提前几天,但万一赢了的话,获利极多,对士气萎靡的魏国上下来说,是一个天大的惊喜,军队也会重新充满信心,当下看向刘兰成道:“那刘将军小心一点……”

“城内尚有五千兵马,一切拜托盛将军了。”刘兰成郑重的向盛彦师行了一礼。

“本将为备下宴席,等候刘将军凯旋归来[海棠书屋fo]。”盛彦师还礼道。

“好。”

刘兰成点了点头,见到城外将士已经准备就绪,带着亲兵快步冲下城头,率领四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向南方行军,士兵们手持火把,像一条长达数十里的火龙,一眼望不到头。

“珍重。”盛彦师叹息一声,对身边的大小将校说道:“今晚事关重大,决不能有大意之心,务必严加戒备、严加防范。”

“末将遵命。”

一干将校轰然应是。

……

定远西南方向三四里外,一座山丘之后,万多名隋军养精蓄锐,抓紧时间睡觉,驻扎之地还燃烧着一堆堆驱蚊艾草,烟雾缭绕。天气已经慢慢变热,沼泽和丛林滋生大量蚊虫,士兵和战马成了它们疯狂的进攻目标,好在万物相生相克,沼泽虽是蚊虫滋生之地,但是在它的周围却生长大量艾草,绞汁涂在身上则蚊虫不侵,燃烧成烟则可驱蚊,在这艾草之烟辅助,所以这一带虽然蚊虫极多,隋军士兵和战马却睡得十分安稳。

一处山丘之上,杨侗放下手中的千里,转首笑道:“魏军如涛涛江水延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真是壮观之极。”

既然料到魏军会夜袭大营,兵多将广的杨侗自然不会守株待兔,只满意于歼灭出城之军,他不仅要把企图偷袭魏军消灭,还要夺下兵兵空虚的定远城,所以亲率玄甲军和一万骁果军绕开曲亭山,沿着乌衣河西部源头的白茆河来了定远县。若是魏军没有出城也不要紧,大不了搞一晚上的疲兵之计好了,庆幸的是魏军中计了,从其军队规模来看,就算不是倾巢出动,也是主力尽出,这让他夺取定远城多了几分胜算。

“真让圣上猜中了,魏军果然出城了。”旁边的阴明月说道。

“这个刘兰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定远军看似很多,却根本挡不住挟大胜之势而来的隋军,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破釜沉舟、孤注一掷,赢了是赚,输了也不过是提前了而已。”杨侗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魏军如他所愿的出动了,觉得自己可以尽情的吹嘘了:“朕定下此策之时,就有十成把握,若不然,哪会来这里味蚊子?”

“圣上神机妙算,末将拜服。”浑然不知杨侗有两手准备的尉迟恭抱以无限崇敬。

“圣上,敌军主力已经离开,我们何时攻城?”同样是崇拜不已的王雄诞有点迫不及待了。

“两个时辰后。”杨侗不不假思索的说道:“魏军以正常速度行军,一个时辰也就二三十里,两个时辰左右进入埋伏圈,我们就在那时攻城好了,你们也退下休息吧。”

这时,几名修罗卫拿来几个沙漏,装好了两个时辰量的沙子,交给诸将。

“末将遵命。”诸将躬身一礼,接过沙漏,回归本部。

阴明月在一块空地上铺开一张油布,然后盖上一层毯子,以供杨侗休息,然后带着一伙修罗卫去设防。

杨侗躺在毯子上,双手枕在脑后,杨沁芳在他身边铺好自己的铺盖,她觉得行军在外,不应该有男女之别,所以心安理得、毫不避嫌的斜躺下去。

借着依稀的月色,杨侗侧首看向头边沙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人生啊,实在是是无聊。而最最最无聊的事情莫过于看着沙漏,傻看着时光一点点过去。”

杨沁芳脆声笑道:“你的人生怎么会无聊呢?”

杨侗望着在云层中穿梭的弯月,说道:“这些年不是打仗,就是练兵;不是军务就是政务…到了洛阳,每天早朝、议事、吃饭、理政、睡觉……天天都在重复头一天的生活方式,难道这还无聊吗?”

杨沁芳眨了眨眼,轻笑道:“天下万万人由你一言定生死,你这样的人生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呢,就拿李渊、李密来说吧,他们还不是想要过上你这种日子才造反的吗?你如今是‘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哦,应该说是‘身畔有美人,一言葬万人’,你怎么可能会无聊呢?

杨侗道:“充其量不过是一枚青涩果子,哪来的美人?”

杨沁芳冷哼一声,眼中带着莫名的味道:“所以你很无聊的想要让那位大美人陪在身边?”

杨侗苦笑道:“你这丫头,这些天古里古怪的,就跟六月天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转眼之间就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倾盆大雨。我又没有得罪你。”

“还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

杨沁芳翻了个身子,不再理会杨侗,气呼呼的在心中答道‘还不是因为你天下和阴明月睡觉?’

杨侗摇了摇头,“古人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真是没错,懒得理你。”

“我还懒得理你呢。”杨沁芳火气更大了。

沉默了一会儿,杨侗又说道:“真希望峥儿那小子快点长大,这样我就可当太上皇了。”

“切,还太上皇?您老贵庚啊。”杨沁芳又转过身子来,说道:“不到四五十岁,你根本禅让不了,就算皇族答应,文武百官也不答应你把皇位交给一个小家伙。”

杨侗叹息一声,突发其想的低声道:“毛头小子不行,那我统一天下以后,把皇位让给皇祖父好了,他老了,让我再一段时间,我再传给峥儿。”

杨沁芳已经完全呆滞了,一双黑白分明亮晶晶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一颗心早已在夜风中凌乱……

当孙子的,居然要传位给自己的祖父?当祖父的,居然要继承孙子的皇位?

皇位还能这么传?

是我听错了?

“真是疯了。”好半晌,杨沁芳无语呻吟,没好气的说道:“好端端的皇帝不想当,竟然要想方设法去放弃。你怎么这么没志气?”

杨侗笑道:“每天忙得吃饭都没有时间,有什么好?”

杨沁芳气急:“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就不能有点追求吗?”

杨侗没好气道:“你懂什么?这里既没电脑玩、也没飞机坐,还没游戏打,我这皇帝吃的东西还不如一介草民好。还是以前的日子舒服。”

杨沁芳已经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有些无奈道:“天下还没统一,你难道就有什么一点点理想了吗?”

“我的理想其实很简单,就是骑最烈的马、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菜、玩最……”杨侗眼睛往杨沁芳身上一转,嘿嘿两声,收口不言。

杨沁芳讥笑道:“继续说呀!怎么不说了?”

杨侗转头不理她。

杨沁芳却没放过他,十分坦率的说道:“你看,你不就是骑最烈的马、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菜、玩最漂亮的妞吗?如果你不是皇帝了,哪有这么好的生活?所以啊,你还是好好的当你的皇帝得了。”

杨侗呆了一呆,笑道:“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好像?本来就是。”杨沁芳斗赢了杨侗,不再说话。

“其实我的要求不高,只听吃上一盘虎皮青椒”

“老虎多的是,改天我就给你猎一头老虎回来。”

杨侗很想报上‘夫妻肺片’这道菜,看她是不是猎一对夫妻回来,想想还是算了,又说道:“你有老虎皮,可是青椒呢?”

“青椒是什么?”

“青椒是一种植物,可调味,辛辣。我们中原没有。”

“哪有?”

“海的另一方。”

“倭国?”

“倭国在大海中间,再往东边,是一片很大很大的陆地,那里就有青椒、红椒,好像还有土豆什么的。”

杨沁芳沉默半晌,也不问他怎么知道海的另一边是一片大陆地,只是问了辣椒和土豆的样子

杨侗不知道的是杨沁芳后来真的带着一支舰队横额白令海峡,一直沿岸南下,直抵南美洲,把辣椒和土豆、地瓜给他弄了来。

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玄甲军在杨侗亲自率领下,和尉迟恭一起,悄无声息的朝着定远西城城墙靠近。

城上守军并无任何察觉,离得近了,远远的便能看到守军脑袋正在不断晃点,显然是在打瞌睡。

距离城墙还有十丈左右,玄甲军兵马立刻止住。

杨侗仔细看了一遍城墙防御,不禁笑了起来,定远守军的主力主要在南城方向,西城这边的守备十分松懈,也许根本没想过隋军会在这个时候来了一个反偷袭。

“准备!”杨侗沉声道。

队伍中,数十名战士快步冲了出来,在他们身后,一些士兵在护城河上铺好木板,二十名士兵扛着十架人字梯跑到了城下,甫一打开。四十名士兵便“蹭蹭蹭”的爬了上去,一把扣住城墙上的垛口,用力一跃,如同灵猫一般落到了城墙上。

仍在打盹儿的守城魏军兵士听到了动静,连忙睁开眼睛,入眼处,却是看到火光反射下,一片耀眼寒光猛然扑来。

“噗噗噗~”

不断有魏军兵士在半睡半醒间被斩杀在地,与此同时,城墙下面的第二批将士也开始发起了冲锋。

“敌袭。”

过了片刻,终于有人发现敌军来袭,只不过喊声到了一半便嘎然而止,但哪怕如此,他这一声凄厉嘶吼声,也足以唤醒了那些半睡半醒的魏军将士。

“杀!”

尉迟恭几步跃上女墙,入眼处,周围敌军已被清空,而两头却有有敌军不断朝这边杀来,一手拿着钢鞭,一手拿着天猛刀,黑色的脸膛泛起森然杀意,挥舞着刀、鞭,如猛虎出牢一般,杀入了人群,几无一合之将,王雄诞这时也已经杀上,见到尉迟恭大发神威,也拿起陌刀朝另外一边杀去,将这缺口不断扩大。

一伙士兵冲到城楼,夺下了绞盘,将吊桥放了下来。

“继续!”

城墙下的杨侗眼见敌军已经警觉,继续指挥将士登城辅助,同时有一队战士抱着几根圆木做成的临时冲城锤,冲上吊桥,猛烈撞击城门。

魏军虽然发现有敌人来猛,且不断的冲过来支援,但奈何今夜守军不多,再加上城墙只有那么宽,根本发挥不出人数的优势,而城外的玄甲军却源源不绝的登上城头,被打懵了的魏军很快便被杀得一片大乱。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整个定远城开始混乱了起来。

“轰~”

也在这时,城门被攻城队彻底撞开。

早有准备的骁果军策马入城。

第659章:一夜钟离定

杨侗入城的时候,城墙上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随着尉迟恭和王雄诞往两边发威,又有玄甲军源源不断上城支援,不到半个时辰时间,城上便已经没有一名魏军士兵,士气痪散、乱如苍蝇的魏军士兵毫无准备,在面对训练有素、如狼似虎,占有奇袭之利的隋军,简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盛彦师自睡梦中被城中喊杀声惊醒,当得知西城门被人偷袭攻破之后,顿时大惊失色,连忙纠集亲卫、集合兵马,杀向西城门方向,却与入城的杨侗碰了个正着。

“大胆!”虽然盛彦师不认得杨侗,但杨侗那一身与众不同的盔甲,以及那匹神骏雪白的宝马,他便知道对方绝非常人,又看到杨侗年纪不大,英俊得像个小姑娘一样,心中顿时大喜,心知此人便是对方的主将,只要将他生擒或是击杀,那么自己还有夺回城池的可能,当下怒喝一声,飞马向杨侗冲了过来。

杨侗刚刚分派完任务,一队队骁果军穿街入巷,清剿负隅顽抗的魏军士兵,身边只剩几百名修罗卫,他听到一声大喝,便扭头看去,正看到一名武将朝自己飞马奔来,立即明白对方是打算对自己来一个斩首行动。

“保护圣上!”几名修罗卫将校见状,飞快的拦在杨侗身前。

杨侗顿时无语,你们护驾之心可嘉,可是有必要这么暴露我吗?

“皇帝?杨侗?”

盛彦师不惊反喜,他没想到幸福来的如此突然,杨侗竟然会亲自带兵杀到这里,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啊,只要能够擒获杨侗,不但江都可以收复,甚至可以长驱直入的杀入中原,夺回一切疆土,这可真是大功一件呢。若能功成的话,自己甚至可以一跃成为大魏第一将,天下形势将他而改变,而他盛彦师之名气,也让天下为之震动,想到这一点,他就兴奋不已的狠狠地夹了夹马腹,战马速度再度飙升。

一名校尉挥槊刺来,那盛彦师也是了得,侧身一闪,手中大刀一横,只听轰然一声,借着马力,刀杆狠狠地撞在对方胸腹之间,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对方从马背上撞下来,他没有丝毫停留,继续朝杨侗杀来。

真把自己当成勇冠三军、万人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秦琼了?

看着此人

杨侗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这个时候若是组织兵马来攻,或许还能有那么一点点胜算,这般单枪匹马的冲杀过来,跟找死有何区别?

其实吧,是杨侗太小看他自己的价值了。

在冷兵器时代,斩将可令一军崩溃,杀帅可令两国局势形势逆转,屠龙则可让敌国人心惶惶、陷入内乱。一旦他杨侗完蛋,天下大势为之大变,李密甚至有可能起死回生。

“斩马腿!”

旁边的阴明月见盛彦师气势汹汹,带着一支修罗卫策马挡在杨侗面前,这让热血沸腾,想要重温一下斗将瘾的杨侗大为泄气,忿忿不平的想:连我的功劳都要抢,这婆娘真是胆肥了,等休息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就在杨侗碎碎念的时候,两名修罗卫迅速下马,瞅准时机往地上一滚,一骨碌挡在前方两丈左右,那盛彦师也已策马冲来,他的眼中只有杨侗,对于拦在身前的两名小兵没有在意,随手一招横扫千军,就要将两人扫开,并大声说道:“昏君,拿命来。”

便在这时,一名修罗卫一刀挥出,在盛彦师惊愕的目光中,稳稳的将他一刀挡下,不等他有任何反应,另一名修罗卫身体一伏,一刀子将对方马腿斩断。

“噗~”

伴随着飞溅鲜血,马腿腾空,盛彦师只觉得身子一沉,身不由己的随着栽倒的战马往前扑去,当即将手往马背上一撑,身体腾空而起,避免和战马一起栽倒之厄运。

此时就算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盛彦师心中一狠,朝杨侗扑了过去。

“找死”

一名修罗卫如头豹子一般扑上,双手拽住他的脚踝,用力往后一拉,盛彦师魁梧的身体理所当然的往前倾倒,还未落地,便有两名修罗卫欺身而上,一人缴械,一人将他反手一剪,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几经淘汰,修罗卫大多是域外女子,她们自小吃肉喝奶长大,身体素质比起男人还好,她们不但接受武将教导,还学了红拂女江湖之技,单论战斗力,她们完全能和玄甲军相提并论,而且还精通合击之术。

盛彦师被押到了杨侗面前,他愤怒的挣扎着,狰狞的瞪着杨侗,大吼道:“昏君,事到如今,我盛彦师早就没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你再强,也只能吓倒贪生怕死之辈,你要杀便杀,我不怕你……”

说完之后,头一偏,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不错,是条好汉子!朕成全你。”杨侗见他正气凛然,不自觉得心生敬佩,然后在盛彦师愤怒、惊愕的眸光中,手伸向了腰间朝露宝刀。。

“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盛彦师心中大惊,脑子一片凌乱。

便在这时,一道毫光乍现,旁人中觉得眼前光芒一闪,杨侗却已经还刀归鞘,盛彦师的首级冲天而起,瞪圆的双眼充满了不可思议之色。

“圣上,臣,末将觉得这家伙打算投降。”阴明月忍不住说了一句。

一旁的杨沁芳猛点头,她也看到这家伙一脸惊恐,只不过杨侗出手太快,不等对方出声就一刀子砍了去。

“你不懂的,有的人为了心中信仰,可以连命都不要,正因为有这些人抛头颅、洒热血,所以本族历经无数苦难,始终都屹立在世界之巅……盛彦师显然就是这类人。”杨侗叹息了一声,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大反派,但那又如何?自己又不想死,只能成全盛彦师的忠义了:“这是一名真正的猛士,不可轻辱,令人葬之。”

“喏。”阴明月一挥手,两名修罗卫拽着盛彦师的尸体埋去了。

杨侗抬头看向方方,一群不知所措的魏军出现在了他的眼中,之前盛彦师不顾一切的飞马过来,本是想要斩将杀敌,所以这些魏军士兵并未发起冲锋,而是在后面摇旗呐喊的为他们主将助威。

谁知事情变化太快,号称天下第一战神的杨侗甚至都没有动手,自家主将便被人家两个小兵给生擒活捉了,欢呼声睡意就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堵在了大家的喉咙里,然后茫然无措的看着自家主将被对方一刀斩杀。

一时间,盛彦师麾下原本想上前拼杀的将领犹豫了。

盛彦师敢无视杨侗,但随着他被斩杀在地,使得这些寻常将士不知如何是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杨侗声音渐寒的说道:“李密目无天子,犯上作乱,乃是他一人之过。朕知道你们被迫从贼,只要放下兵器投降,朕可以饶恕你们之过。”

“多谢圣上宽恕。”

人群中,一名校尉看了看被拖走的盛彦师尸体,丢掉了手中的兵器,跪在地上。

“很好!”杨侗满意点头。

有人带头,其他人有了榜样,纷纷的丢下手中兵器,从皇帝入城那一刻起,大家就已经知道城破了,根本不可能夺得回来,之前之所以不投降,是因为盛彦师这个主将还在,自然没人敢投降,但如今……之前还牛气冲天的盛彦师已经被皇帝一刀两断,成了一具尸体,那还打个屁啊打?

受此影响,越来越多的魏军士兵丢下兵器,跪地请降,定远之战也算是圆满的结束了。

……

而此时,另外一场却在隋军大营十里之外拉开帷幕。

刘兰成此次夜袭隋军大营,便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心思,所以一次性带出了四万大军,只留五千士兵镇守定远城。

四万大军看起来很多,但是杨侗这一次为了能够把钟离之军彻底歼灭打垮,动用了隋军手中的所有兵力,除了被他带到定远城的一万多名士气,尚有六万余人交给房玄龄来主导。

军营之中有太多物资和攻城器械,房玄龄为免受到战火荼毒,并没有被动迎战,而是把军队开到十里之外、魏军必要之路上设伏。而刘兰成大军疾行至此,士兵疲劳不堪,为了保持战斗力,他下达了休息的命令。

这时,乃是魏军最为松懈时刻,以逸待劳的隋军对之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一支支火箭从官道两旁的山丘上冲天而起,很快,以魏军为中心的这一段官道,纷纷燃起了熊熊大火,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响彻云霄,如浪如潮的撕碎了夜的宁静。

突如其来的攻势直接将魏军给打懵了,尤其让魏军士兵恐惧的是,当一支支火箭射落到地上的时候,官道两旁的大火立刻疯狂的燃烧了起来,对方很明显,在这四周布满了易燃之物。

从山上俯视而下,只见整段官道被一个狭长的烈焰圈子给团团包裹,只有南北两头尚且无碍,可以作为出口,但是隋军士兵早有准备,当火箭一起,便在两头组建起了密集的盾阵,身后的弓弩手朝着逃窜的魏军尽情发射,无情的收割着敌军士兵的生命。

刘兰成万万没想到对方早已布下了口袋阵,只等自己一头钻入,而且隋军发起攻击的时机实在太好了,四万士兵在他的命令下,纷纷择坐休息,随便就倒在地上,整支大军都乱糟糟的。要命的是这支军队是从各个地方东拼西凑而来,他的号令很难贯彻到全军之中。所以隋军这个时候攻打,大军一下子就溃散开来,陷入了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的局面。

不过他也是久经战阵的人物,没有如同那些士兵那般被打懵,连忙下令道:“盾手举盾。”

命令一下,亲卫吹响了号角。

许多盾手下听到号角声,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的圆盾,但隋军的弩箭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带着极强的力最打在木盾之上,直接就穿透了木盾,纷纷将盾手钉死在地,有些透过盾牌缝隙的箭矢更为恐怖,由于没有盾牌的阻隔,这些箭矢往往是射穿两人身体,异常恐怖。

“后撤!徐徐后撤!”

看着一排排自己训练出来的将军在隋军的强弓劲弩之下,连反抗机会都没有,刘兰成只能指挥自己这支嫡系部队朝来路缓缓撤退,希望能够退出对方的包围圈。

“嗡。”

又有一波箭雨腾空而起,死亡的葬歌再一次响起,不算密集的箭雨,直接就把护卫刘兰成突围的盾阵撕得粉碎,无数魏军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便成片栽倒在地。

盾阵轰然崩溃,刘兰成手中长枪点出,将三支弩箭打飞,握枪双手却被震得发麻,面色一片潮红。

残酷无情的箭雨撕碎了空气,从四周咆哮着朝密集的魏军士兵落了下来,在一众魏军士兵凄厉绝望的惨叫声中,一朵朵凄艳血花在这熊熊大火之中显得无比刺眼。

一通箭雨过后,刚刚组织起来的一个个阵型被打碎,在山头上观战的房玄龄将手中‘天立宝刀’一指前方,厉声道:“传令下去,骑兵冲锋。”

“呜呜呜……”进攻的号令震天响。

“杀。”

山呼海啸的喊杀声中,隆隆蹄声震天响,精神抖擞的五万骁果军分成十个队伍,从道路两边的斜坡杀向宛若长蛇阵的魏军,马蹄飞扬,火星四溅,如同十道钢铁洪流一般的涌向官道,一支支闪烁冰冷寒芒的战槊掠地而起,撕裂空气,带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无情的收割着敌军生命。

刘兰成好不容易聚集的一批将士,还没站稳阵脚,便被己方溃散兵马给冲溃。

随着十支骁果军的纵横驰骋,魏军生生被切割成了十一段,他们凿穿一遍,魏军又连成一体,然后他们调转马头又一次杀回,魏军再次断为十一截。

十支骁果军分队,循环往复。魏军是断了又连、边了又断,断续之间,无数人被踏成肉泥。

看着自己的兵马在大隋铁骑厮杀下争相奔逃,刘兰成的脑海中只剩下‘兵败如山倒’这五个字。

不及两刻功夫,骁果军完成三番穿梭之后,不再穿凿,而是站在官道当中,朝两头开杀。

刘兰成的兵马虽然多,却已经被分割成了十一段,陷入了群龙无首、各自为战的局面。两头的陌刀手也在这时发动了进攻,他们在弓弩手的掩护下,如山如墙的踏着敌军尸体徐徐推进,陌刀起落之间,留下一地碎尸。

山丘之上的房玄龄始终紧盯着刘兰成所在方向,只要对方形成气候,便指挥破军弩往那发射,使得刘兰成根本聚拢不到一支有力之军,而隋军战士,却在大大小小的将校带领下,配合十分默契,将魏军士兵分割成一个个小块,然后逐步蚕食干净。

完了!

刘兰成痛苦的闭上眼睛,身不由己在亲卫拼命保护下,杀向了一边山丘,撕开一道缺口狼狈奔逃。

刘兰成怔怔的看着自己仅剩的数百名将士,一口气鲜血喷了出来,血丝顺着嘴唇不断滴下,一股抑郁之气自心底升腾而起。

经此一役,他的军队完了,而没军队的守卫,钟离郡也完了。

刘兰成现在只能去淮南与李密汇合,此外,再无其他办法。

至于建立不到半年的大魏王朝还能与隋军周旋多久,刘兰成不知道,也不敢去想。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带着脱困而来的数百名士气遁入山中,借着夜色往西方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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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0章:严军法,挥泪斩将

淮南郡寿春县,李密的主力之师缓缓退向钟离郡,他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单雄信败了、江阳仓城失守了、江都全郡落入大隋之手、单雄信惨死于全椒县,杜伏威和杨侗会师于江都清流县,刘兰成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却中了杨侗诱敌深入之计,不但自己败了,连带定远城在当夜失守,下一步即可沿着平坦官道杀到自己面前。

一连串不好的消息令李密陷入了绝望,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中计了,杜伏威、尧君素之所以势弱,不过是为他设下的圈套,目的是把自己的主力设离江都,以便大隋海军完整的拿下江阳仓、江都城,而自己禁不住这个诱惑,这才中了杨侗调虎离山之计。

尽管李密无计可施、心慌意乱,可是在部下面前却不敢有丝毫流露,更不敢慌乱撤退,只因得到了三万士兵增援的尧君素像一头凶猛的恶狼紧紧的跟在身后,还有另外两万士兵,从庐江慎县北上钟离定远县,正朝自己合围而来,一旦露出慌乱之相,就会引起军心不稳,最后不战而溃,李密现在还有九万余名士兵,他觉得自己还有夺回江阳仓和江都城的一线希望。

之所以还抱这一丝希望,是因为李密得到另一个情报,杨侗虽然率领十多万士兵南下,但是其海军已被张镇周带去了长江以南,分兵攻打丹阳、毗陵、宣城、吴郡、余杭、会稽、遂安、新安八郡,而杨侗攻克定远县以后,熟悉南方的杜伏威调头南下,带着他的军队前去辅助张镇周。

也就是说,杨侗的兵力只有他的第一军,兵力也就五万左右,而且长途跋涉到了南方之后的这段时间时,一直都在奔袭打仗,如此高强度之下,纵然是铁打的兵也会累,要是自己在慎县隋军与尧君素汇合之前,不惜一切代价的拿下杨侗率领的这一支军队,或许能够起死回生,夺回江阳仓和江都城。

对于魏军而言,江阳仓的失守意味着他们面临断粮危险,而江都的失守,就意味着军心不稳了,因为不管是普通士卒的家眷,还是将领们的家眷都在江都城内,它的沦陷,说明大家的妻儿老小都落入隋军之手。如果不能将这两处夺回,李密只有败亡一途。

入夜。

魏军进入了钟离定远县境,在定远县城以西的五峰山麓、池水南岸扎下大营,再过几里,就是‘霸王别姬’这个历史事件的发生之处。

经过长途跋涉,将士们都已筋疲力尽,但是将士们已经得知江都郡失守的消息,他们心忧陷入隋军之手的亲人,一个个都难以入睡,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处,商议着自身的出路,述说着自己的担忧;而从扎营开始,军队便出现了逃兵,由几人到数十人,到后来甚至演变成整旅、整团的逃跑。

有了逃跑的开端,各种流言开始在军中传播,顿时人心惶惶、军心严重的动摇了起来。

逃兵的出现,也令李密大为震怒和恐慌,他命奔逃而此、治军从严的刘兰成为执法官,统领五千名内军巡逻,但凡遇到逃亡者,当场斩首,以儆效尤。

中军大帐。

李密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背着双手来回踱步,他刚得到了一条致命的消息,尧君素在七十里外和慎县隋军合兵一处,使他手中军队膨胀到了七万之众,正往这边不疾不徐的开来,如果杨侗和尧君素对他的大营进攻左右夹攻,那他真是危险到极点了。

一方面是己军军心涣散、军队溃逃,另一方面左右夹攻的威胁,诚可谓是内忧外患,严峻的形势使李密坐立不安,愁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圣上,微臣房玄藻求见。”这时,帐外传来了房玄藻的声音。

李密闻言,停下了步子,老实说,他现在对房玄藻是有一些不满的,作为自己的谋主,没有看透杨侗的布局不说,还把扬威于高句丽的隋朝海军给忘了,这是一种至关重要的失职,但李密已经六神无主了,也想听听对方的意见,于是说道:“进来吧。”

房玄藻掀帘而入,上前深施一礼:“微臣参见圣上。”

他也知道李密对自己心怀怨念,从某种程度上说,确实是他的失职,因为淮北七郡始终没有被隋军扣边的缘故,所以他一直坚信杨侗先攻李唐,认为先灭李唐之后,杨侗才会考虑魏国。却万万没有想到,隋军在南阳、淅阳、淮安和南郡、江夏营造出来的浩大声势,都是给人攻唐的错觉,然后从海路直袭江都,这让房玄藻异常不服气,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在战略上的失误,否则也不会主张西征了,更不会有今日之困局。

“坐吧。”

李密叹了一口气,自己坐到了主位之上,不过自觉犯了大错的房玄藻却有些拘谨,不敢依言就座,恭恭敬敬的低声问道:“圣上,您是担心左右两路隋军吧?”

李密苦涩一笑,点头道:“两路隋军加起来足有十三四万人众,他们骁勇善战,且挟大胜之势围拢而来。而我军军心已散,朕现在是无计可施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尧君素一步步逼近,眼睁睁的看着夹攻之势慢慢形成。”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房玄藻,再次示意对方坐下,直到对方入座了,才又问道:“事到如今,先生可有解决眼前危机的良方?”

房玄藻说道:“微臣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就不知圣上能否接受。”

李密精神一振,连忙说道:“快快道来。”

“正如圣上所说这般,我军已经面临崩溃的边缘,若是两路隋军到来,恐怕没有多少人敢与隋军作战了。微臣的意思是放弃南方,迅速率军北上中原,以淮北七郡为基,攻陷青州,然后和李渊联合对抗隋朝,从东方威胁洛阳,臣认为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出路。”房玄藻说出了自己的主张。

李密为之一呆,皱眉道:“朕也这么想过,可是南方士兵不会跟我北上的。当初骁果军为了返回关中,不惜跟着宇文化及干起了君之事,可见,人们的故土情一旦发作起来,相当可怕。”

房玄藻叹息道:“圣上,现在手中还有近十万大军,加上淮北十余万人,实际上就有二十多万军队,我们这里的军队确实有几万南方籍的士兵,但这些人生活在安逸的南方,不管是战斗力还是作战意志都远不如中原人士,留着只会成为瘟疫一般动摇军心,若圣上将之裁减,带着中原兵北上,反而能够减轻负担,于军、于后勤都是利好之事。重要是我们在中原有民众基础,而那里又是杨广主要祸害的地方,百姓对于隋朝心怀恐惧,只要我们加以宣布,百姓必将大力支持我们。”

这个建议令李密难以决策,主要是中原隋军更多,一旦失败那他真就彻底完蛋,如今他有些后悔了,早知如今就应该听从房玄藻和单雄信的建议,干脆利落的放弃淮北七郡、放弃江淮大地,重点经营长江以南的地盘,只可惜一念之贪,不但不听,反而还去招惹隋军,不然的话,哪有今天之困局?

说到底,问题还是出现在他这个决策者的身上,怪不到房玄藻这个谋主身上,要是早听他们劝说,完全可是实现划江而治的梦想,思绪至此,李密长长的叹息一声:“容朕考虑考虑!”

房玄藻急道:“圣上,隋军的骑兵实在太厉害了,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南方军掩人耳目,带关中原之军连夜北上,一旦隋军的包围圈形成,我们想要撤退就难了。”

“朕再想想。”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圣上。”

“先生先下去吧。”李密揉了揉发痛的脑门。

“微臣遵命。”

房玄藻无可奈何,怏怏不乐的拱手告退。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声,只听到有人在放声大骂:“你们这帮混蛋,快放开我!”

李密和房玄藻相顾一怔,他们二人都听得出这是内军副将李文相的声音。

李密怒道:“为何在这吵闹?”

“圣上,李将军被抓了。”一名亲兵迅速答道。

李密眉头一皱,想了想,便和房玄藻一起出门观看。

只见远处出现了一片火光,只见一群执法内军,将一名五花大绑的将官推了过来,此人身材魁梧,粗糙的脸上长满了虬劲浓密的胡须,仿若传说中的猛张飞一般,

此人正是李密的内军副将李文相,他原是汲郡黎阳贼寇首领,为人憨厚,异常骁勇,投降李密后被引为心腹,如果不是头脑简单、有勇无谋,早就自领一军了。

一群执法军将他推到密面前,一脚踢在腿弯处,李文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名鼻青脸肿的内军校尉上前行礼,忿忿不平的说道:“启禀圣上,李将军想要趁夜逃走,幸被弟兄们发现,只不过他奋力拒捕,打死了我们五十多人,负伤弟兄不计其数,请圣上发落。”

李文相大吼道:“我不反抗就被你们杀死,是你们逼我的。”

“我们奉圣上之命抓捕逃兵,确实是杀了一些人。可你是我们内军副将,我们怎么敢杀你?我们好言相劝,你就是不听,才被迫包围,可是你却趁我们不备猛下杀手,若非是刘将军恰好巡视到,我们早就被你杀光了。”那名着校尉争辩完毕,向李密行了一礼,道:“圣上,这事很多人都看到了,绝非我等小卒以下犯上。”

李密沉着脸大步上前,死死的盯着李文相片刻,忽然出手,狠狠抽了李文相几个耳光,扭曲着脸,咬牙切齿的说道:“枉朕这么信任你,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你,可你竟然背叛我,你对得起朕吗?良心何在?”

李文相闻言,默默的低了下头,低声道:“我娘还在江都城内,我怕隋军加害于她,绝没背叛圣上之心。”

“你……”李密冷冷的哼了一声,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恨恨地说道:“杨侗治军严谨,隋军上下对百姓秋毫无犯,军纪之严,比我魏军还胜数筹,这一点,军中将校全都知道,大家虽然都心忧自己的亲人,但是从来就没人担心隋军会加害我们的亲人。”

为了安抚闻讯前来的大大小小将校,李密不得不为隋军说好话,但是众将却是深以为然的点头,隋军军法之严和他们的战力成比例,自从杨侗掌军、军务司创立,隋军就没有出现过影响极大的扰民事件,即便有,那也是极少数,事后也全都被军务司的文职人员重惩,关于这一点,哪怕身为敌人,也不得不佩服。念及于此,众将校倒是稍微宽心了一些。

要是李密知道自己的家小被牛进达屠了个干净,不知是何感想,只听他继续侃侃而谈的说道:“朕的儿女也在江都,所有人的亲人都在江都,不止你李文相一个。别人都不逃,就只有你李文相逃跑,还对一手带起来的弟兄狠下毒手,残害同袍,你对得起仰慕你、以你为荣的弟兄吗?”

房玄藻情知李密已经动了杀机,连忙劝道:“圣上,李将军是个耿直无心机的人,他为人至孝,圣上正是相中这一点,才会加以重用,念在他南征北战和无知的份上,就饶他一命吧!”

诸将也纷纷求情,李文相为人憨厚率真、武艺高强,各位将校遇到武艺上的难题都会求教于他,而他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家都很喜欢他。

李密语气森然的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有军纪,要是他没有杀人,朕可以从轻发落。但现在,朕要是饶恕他,朕日后何以服众?无辜死去的将士在九泉之下何以瞑目?”

众人闻言默然,李文相杀的人不止一个,一队将士就这么没了,如果不把他斩首示众,以后怎么办?

“此例不能开……”李密闭上双眼,十分痛心的下令:“推下去,斩了!”

李文相‘砰砰砰’的叩了九个响头,泪流满面的大声道:“圣上,末将知错了。末将情知自己罪该万死,不敢求饶,只求圣上念在末将所立之功的份上,代我照看老娘,就说末将到淮北去了。末将来世还要当您的兵。”

“朕全都答应你,只要朕夺回江都,只要朕在世一天,视你母亲为亲娘。若我李密违背此誓,天地不容,”李密双眼通红,蕴上了一层泪水,但他不得不狠下心肠,否则会造成更多的逃兵,叹息一声:“你放心去吧。”

房玄藻拜倒在地,泣声道:“圣上,饶过李将军一命吧!”

所有将校心下不忍,都跪了下来求情:“圣上,饶过李将军这一回吧!”

“法不容情。”李密不为所动,猛的一挥手,喝令道:“推下去,斩首示众!”

“圣上,末将去也。”李文相站了起来,也不用士兵推搡,自己大步向外面走去。

李密再也忍不住眼中泪水,两行热泪滚滚而落。

李文相忠心耿耿不说,还对李密有过救命之恩,荥阳之战溃败之时,李密游过运河逃命,可是当时正处于冰天雪地的寒冬,他在冰冷的河水中双腿抽筋,如石头一般坠入河底,是成功游到对岸的李文相重新跳入运河,把他捞了起来,并且用自己的身体为李密挡住了密集的箭雨,之后失血过多、高烧不断,差点就死去了。可以说,要不是李文相舍命相救,世上早就没有他李密这个人了,这一份恩情,他李密时刻不忘。

但是李文相杀了太多人,所犯之错实在太大了,平时也就罢了,顶多责打一顿,可如今军心不稳,大家都在看着,若他李密徇私枉法,何以服众?

他是真的不得不杀……

不一会儿,士兵将他人头呈上“圣上,李文相已经受罚被斩。”

李密毫不忌讳的擦了一把眼泪,迅速恢复心绪,冷声道:“带着他的人传送三军,胆敢逃亡者,一律处死!”

。。。。。。。

李文相虽然当起了逃兵,可毕竟是李密的心腹大将,魏军将士以为责罚一顿就过去了,可如今却被枭首示众了。

这让一些魏军老卒想到了几年前的事情,李密接手瓦岗的时候,为了严正军纪,屠了近万名不法将士,以无数尸体堆成了魏军的严厉的军法,正是这一杀,让瓦岗军朝着正规军蜕变。

开始,全军将士还不信,可是当李文相的人头传了一遍之后,起到了很好的震慑之效,魏军的逃亡潮顿时被压了下来。

不过军心并没有因此得到稳定,反而是越来越动荡不安,虽然不再异心,但更大的风暴却在营中酝酿着。

魏军将士处于内忧外患之中,既担心陷入隋军之手的亲人,又怕隋军猛然来袭,还怕执法军的刀子,一个个都处于紧张、恐惧、焦虑之中,这种负面情绪一旦被点燃,其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第661章:进退两难,垂死挣扎

夜色浓重,一如房玄藻的心。

随着李文相被枭首,逃兵总算是不再出现了,但这强横手段决非长久之计,若不能跳出隋军包围圈,这支军队迟早还是会四下逃离。而从眼前局势来看,魏军完全被隋军压制了,杨侗占领定远城后便按兵不动,如同一把藏锋于鞘的利剑,一旦出鞘,必将迸发出睥睨天下之势,魏军士兵的心已经散了,去打以逸待劳的杨侗,纯粹是白白送死,更何况尧君素如同一头恶狼般衔尾而来,若是魏军猛攻定远,他又怎么可能置隋帝安危于不顾?

这一战能有几成胜算,房玄藻心知肚明,可圣上还抱有幻想,不愿壮士断腕退往淮北,奈何?

不知不觉,走到了孟让所在的南大营,稍一沉吟,便步入大营,让人向孟让通报。

孟让是齐郡人,年约四十余岁,长得文质彬彬,颇有儒将之风,他在乱世到来之时,曾带一支军队反隋,在与官府的战斗中,军队不断扩大。后来和有首义之功的王薄联合,占据了青州长白山一带,占领了齐郡、北海二郡,因张须陀、周法尚水陆进逼,带兵转战江淮,部众高达十余万人,他以江都境风的都梁山为立足点,南攻江都城,被时为江都丞的王世充击败,孟让带领部下北投瓦岗寨,深得李密器重,先后被李密委任为行军总管、齐郡郡公,李密登基之后,册封他为齐郡郡王、左卫大将军。

他是一个战争经验极其丰富的人,对于军心混乱、士气萎靡的魏军魏军忧心至极。

听说房玄藻到访,连忙起身,亲自将他迎入帐内,就座之后,笑问道:“房先生,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啊?”

房玄藻摇了摇头,叹息道:“以我军如今形势,我怎么睡得着啊。我有一事想和将军商量商量,不知将军是否方便?”

“方便,自然方便。”孟让苦笑道,“不瞒您说,我麾下都逃了千多人,现在是六神无主,还请先生给我出个主意。”

房玄藻苦涩一笑:“难道李将军的人头已经失效了吗?”

孟让长叹一声:“现在还好,下半夜就不好说了。”

“将军是身经百战的人,自然是知道当前的局势,我也就不多说了。”房玄藻沉默了半晌,看着孟让道:“入夜时,我劝圣上趁隋军合围之势未成,连夜北上涂山,稍作休整,便杀回中原,稳定军心之后,攻占青徐,然后从东面威胁洛阳,和李唐联手抗隋,相互分担压力,这也是目前唯一可行之计,但圣上却优柔寡断,迟迟定不下决心,我现在心急如焚。”

孟让沉吟道:“这一带是我以前立足之地,部众最多的时候高达十六万人,当我败于王世充之手以后,随我北上的兵士只有我从青州带来的千多名老卒,一个江淮兵都没有,由此可见,这里的人对故土极为留恋。我们现在一旦北上,恐怕和我当年一模一样,这道理圣上也懂,恐怕是需要考虑一下吧,这毕竟关系到几万名士兵,不能说放弃就放弃。”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们不可能面面俱到,必须有所舍取,我的意思是放弃这些南方兵,连夜带着这些老卒北上,有这些南方作掩护,我们一定可以胜利北上,我们有四万多名老卒,加上王将军、徐将军十万余众,我们有近二十万名兵士,要是淮北也守不住,大不了从汝阴进入汝南山区,水陆皆可。”房玄藻说道。

孟让微微一怔,汝南如今在隋军之手,他从没考虑过,但汝南郡的南部是苍苍茫茫的淮阳山脉,桐柏山更是山势险峻,要是能撤进汝南山区,倒是一条很好的选择,等到隋唐之战陷入僵持,完全可以卷土重来。

他沉思半晌,说道:“我军好不容易从乱匪蜕变为正规的魏军,恐怕圣上不愿意再次为匪。”

“这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把这个选择告诉圣上。”房玄藻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说的是最后的选择,未必真入山。要是能够再次立足于中原,又何必入山?”

“先生都跟圣上说好了,我们现在只能等候圣上的决定了。”

房玄藻说道:“我担心天一亮隋军骑兵就会杀来,将军难道把李孝恭之败给忘了吗?”

孟让惊而站起,额头上开始冒出了冷汗。

李唐去年东征的时候,李孝恭是西路军主帅,麾下士兵不少十万,他们连奔数郡,又因为东路军主帅李世民带兵杀到洛阳城下,朝野上下士气如虹,可是罗士信只用两三万名骑兵,就把李孝恭搞得全军覆没;士气高昂的唐军尚且如此凄惨,要是换成现在的魏军,结果不言而喻,一想到全军覆没的后果,孟让一颗心砰砰狂跳,只感到脊背阵阵生寒。

“另外就是我们这次西征之粮,要么走水路,陈放于钟离涂山县,要么走陆路,搬运到定远城,带在身后的粮食并不多。我们现在的粮食顶多只能支持两天时间,如不抛弃南军,连夜出发,就算不被隋军骑兵衔尾屠杀,这有限的粮食也难以支持我们到淮北。”

“真的只剩两天之粮了?”孟让再也无法淡定了。

“十万大军消耗巨大,没有了江阳仓和定远城的支持,将军觉得我们还能支持多久?还有,涂山县兵力空虚,要是隋军将之夺走,我们失去的不仅是粮食,连北上之路都被断掉。”房玄藻长长一声,苦涩的笑道:“我军大营离‘霸王别姬’发生之地不过数里之遥,难道将军不觉得我们的处境与西楚霸五很相似吗?”

孟让道:“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是!”房玄藻缓缓点头道:“西楚霸王当年不肯过东渡,自刎于乌江以西,圣上迟迟不肯渡淮水,我很担心。”

孟让再也坐不住了,他霍然起身:“我和先生一起去见圣上,要么不管两路隋军,干脆利落的杀向江都;要么连夜北上,总之,今夜必须做一个决断。”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两个不约而同的站在起身来,匆匆忙忙赶去帅帐,刚到门口,一名侍卫正好出来,见是房玄藻和孟让,喜上眉梢的行了一礼:“尚书令、孟将军,圣上正找你们呢。”

“房先生、阵将军请进。”似乎听到了侍卫的声音,大帐内传来了李密的声音,语声之中充满一种轻松意味。房玄藻和孟心知李密已经有了决定。

只不过是打还是北上呢?

这让两人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了起来,相顾一眼,快步入内,只见李密坐在主位之上,神色比起房玄藻离开之时好了很多。

“微臣房玄藻参见圣上。”

“末将孟让参见圣上。”

两人上前行礼。

李密示意两人入座,疑惑的问道:“你二人连袂而来,难道出事了?”

房玄藻拱手道:“回禀圣上,微臣有些烦乱,委实难以入睡,便在营中闲逛,路过孟将军兵营的时候,进去讨口茶喝。顺便谈了当今的形势。”

“是啊,圣上,末将觉得是房先生转道中原的建议是当前最好的良方,如今时不我待,圣上最好在今晚作出决定。”孟让是名武将,不会拐弯抹角,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怕得罪李密。

房玄藻脑子嗡的一声,心里大叫:“糟糕,这家伙要完!”正准备帮腔说几句的时候。李密却已经接下了话头,笑问道:“孟将军是怎么想的?”

李密这点心胸还是有的,否则也不会聚集到一大批谋臣猛将,在史上,他前期的名声都很好,大儒徐文远说“魏公,君子也,能容贤士。”连身为死敌的王世充也说“李密天资明决,为龙为蛇,不可测也。”

他之所以落下心胸狭窄、器量狭小之名,原因是杀了翟让之后,大量清除翟让心腹的缘故,但话又说回来,根源还是因为翟让眼见瓦岗声势浩大,不甘放弃,所以出尔反尔的密谋除掉李密、准备夺取大权,只不过被李密事先察觉反杀掉了,既然他连翟让都杀了,自然要斩草除根。说到底,权力斗争并没有对错、只有输赢结果,只不过作为赢了的一方,必须承受应有的恶名。如果决胜而出的是翟让,恐怕也会落得忘恩负义、妒忌贤能、诛杀功臣之名。

这时,孟让说道:“罗士信去年发挥骑兵的优势,利用强弓硬弩杀得李孝恭全军覆没,定远城有数万精骑,且离这里不远,末将担心隋军明天一大早故技重施。”

李密闻言,只觉得脑海里‘轰’地一声巨响,头脑一片空白,他居然把这事给忘记了。

“该死。”

李密猛的一拍脑门,迅速对两人说道:“朕唤先生来,本想说明天率军北上的,可听了孟将军的话,我们今晚就必须撤离了。”

“圣上英明。”两人大喜。

“传令下去,以偷营为名,将老卒带去涂山,然后横渡淮水,进入汝阴……”李密脸上现出一丝挣扎之色,果断的说道:“至于南方,就留在营中为我们争取时间。”

话音刚落,一名侍卫匆匆的奔入大帐,大声道:“启禀圣上,斥侯来报,尧君素率领四万大军正往这边开来,离我军大营不足二十里。请圣上定夺。”

“来得好快!”李密惊而站起,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看这架势,隋军是打算连夜攻营了。

房玄藻急声道:“圣上,隋军长期食肉,身体强壮、视力极好,个个是夜战的好手。如今左右夹攻之势尚未形成,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是啊圣上,二十里路,也就是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加上他们需要休整,我们至少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末将建议圣上以主动迎战为名,将精锐之士抽走。同时让南方兵士镇守军营。杨广当年远征高句丽时,人人自带口粮,我们不妨依次之,这样就不需后勤,能够减轻负担上路。”孟让也站了起来,脸色一片肃然的建议道。

李密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稍微平定了一下,连忙解下自己的天子子,递给了孟让,郑重的说道,“以朕的名义,令四万主力带上武器和十天粮食于前营集结,不得有半点懈怠。”

“末将遵令!”孟让双手接剑,匆匆忙忙的快步离开。

“圣上,军营虽是充当掩护之用,但不能这么轻易丢了。”房玄藻说道。

“先生请说。”这时候,任何一个建议都是李密的救命稻草。

“军营以西的五峰山是军营的屏障,可以阻定远县之敌,我军在此扎营,看重的便是这一点。以臣之见,尧君素若是来战,杨侗决不可能坐视不管,因此微臣建议圣上派两万南军在五峰山丛树设伏,不说能够击溃隋军,但最不济也能为我北上之军争取到一定的时间。”

“好。就这么办。”李密从善如流,事实上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了。

正考虑派遣何人为将时,一名侍卫步履匆匆的奔至帐前,大声禀报道:“启禀圣上,定远隋军正往大营方向杀来,离我们不到十里之遥。”

“轰!”

李密脑海一阵炸响,神情就跟见了鬼一般,满脸不可置信,冷汗已如瀑布一般流下。只感到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之上,只觉得喉头发干,一句话也说不出

房玄藻双目呆滞,大脑一片空白。

帐内一片死寂。

时间仿佛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之间。

李密终是一代枭雄,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他先一步恢复了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对房玄藻说道:“左右夹攻之势已成,我们现在是想走也想不了了,只能坚守营寨,与隋军决一死路。你速速将孟让追回,令他带领三万弓手防御大营,朕亲自带领精锐之师作战。”

说着,他取出一块金牌递给了房玄藻。

“遵命。”

房玄藻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接过令牌就去追孟让。

“击鼓聚将。”

事到临头,李密反而是彻底冷静了下来。

“咚咚咚咚……”

蓦然之间,隆隆战鼓撕碎了夜的宁静。

第662章:疯狂之夜

疲劳不堪的魏军将士心忧亲人陷入隋军之手的亲人,营内有执法士兵大开杀戒,诛应逃兵,外有隋军左右来袭,一个个精神高度紧张,个个难以入眠,直到五更天的时候,将士们才慢慢睡去。

“咚,咚,咚,咚,咚……”

忽然,空旷的大营内响起的轰隆隆战鼓声,撕碎了夜色的宁静,每一点鼓声震天撼地,仿佛一道魔神诅咒,直击人心深处。

刚刚陷入沉睡的魏军惊醒而起,默默听着敌人来袭鼓声,仿佛呆了一般。

“敌袭!”

有人大喊大叫,各处营地都被‘敌袭’之声充满了,凄厉的声音如催命的魔鬼一般,一些心惊肉跳的魏军士兵抓起枕畔的武器,在黑暗之中疯狂的砍劈。

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声响,惨叫声、利器撕裂肌肉的声音倏尔大起。

浓浓的血腥味刺激了士兵们凶悍的血性,一个个奋力砍杀,在不断流淌的血液中,无数惨绝人寰哀号之声令人心悸。

伴随着四起的惨叫声,正在中军大帐议事的李密、房玄藻、元宝藏、张升、赵君德、郑虔象等人脸面大变,这惨叫雷都怕绝对是人死之前发出来的呼喊。

众人纷纷出帐观看。

一名浑身浴血的校尉策马冲了上来,惊慌的大叫道:“圣上,将士们自相残杀了。”

话音还没落,军营之中又接二连三的传来了阵阵惨叫,眨眼之间,这种惨叫之声迅速蔓延开来。

李密二话不说,登上一处高塔观看,只见大营之中很多地方已经燃烧了起来。

原本还很平静的通道之上,很多士兵状若疯癫,这些人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大多数人浑身都是鲜血,拿着手上武器胡乱挥动,不停地朝周旁的袍泽攻击。

有相熟的人不停呼唤他们名字,可似乎都根本听不到,也没有任何反应,只知一味的蛮砍蛮刺,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闯进人群疯狂杀人。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在发什么疯,很多人在呼喊片刻之后,这些疯了的士兵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暴躁了起来。

他们的暴躁和不安就像是瘟疫一样,渐渐地,有越来越多士兵陷入了这种状况,俨然一头头暴怒公牛一般。

眼尖的李密还看到有一名校尉企图去搀扶一个跌倒在地上的旅帅,刚把他搀扶起来的起来,那名旅帅一刀子就砍了过去,整条胳膊都飞了出去,那个被搀扶起来的旅帅脸上挂着呵呵傻笑,那个好心校尉还来不得呼喊一声,旅帅一刀削下了他的头颅。

一人被人潮推搡着,他还没站稳脚步,就被一柄横刀捅了个透心凉,杀人的士兵武器还没来得及举起来,就有四五把武器通进了他的身体。

又有很多人口上哈哈大笑,他们不停地砍人,然后被人砍,可是这些衣衫不整的人仿佛不知疼痛似的,浑然不顾身上的伤口,只管拿着武器不停地朝四周砍杀,刀刀飚血。

还有一人被砍了十几刀之后,傻笑着一刀子划开自己的胸膛,一边痉挛,一边用手在伤口之处使劲抠挖,片刻便没了动静。

此时此刻,各种各样惨剧在整座大营上演着,几乎所有士兵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最开始只是普通士兵发疯,可渐渐地,有旅帅加入了其中,到最后校尉、偏将加入了其中。

他们一个个都毫无章法,就你野兽一样依靠着最原始的本能,用手上武器给身旁的一切活物,或者是给自己留上了致命的伤口。

近十万人的大军,能够保持清醒着的只剩下被李密视为精锐的四万余名老卒,但是这些保持冷静的人越来越少,他们不再防御大营,而是调转头来,对着面前的人放射箭支,疯狂的哈哈大笑……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亡,整座大营断肢和鲜血齐飞,惨叫共哀号惊天动地。

熊熊大火之中,狂风吹起,将弥漫浓重血腥气息吹和更浓了,放眼看去,整座大营仿佛修罗地狱一般,一片尸山血海。这才是真正的血流成河、积尸成山!

这修罗地狱一般场景、这流血成河的惨剧,无时无刻不让观看的李密等人惊悚万分、瑟瑟发抖。

他们害怕自己也会变成跟这些人一样。对于这些刀口舔血十几二十的魏国君臣来说,早在反隋之时,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死亡一点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的感觉!

“圣上,这些兵,是怎么了?”

终于,有人惊醒过来,脸色苍白的看向了面无人色的李密。

“营啸,这是传说中的营啸。”一旁的房玄藻强忍着心中的不适,颤抖着声音说道:“军营因人多拥挤、居住空间小且平时因训练或结仇等原因造成整个群体精神压力大,本身就处于崩溃边缘。尤其是我军现在处于十分危险的处境之中,人人生死未卜,又因为亲人失陷、执法军巡逻全营,但有乱走者杀无赦,将士们离崩溃不远了。”

“今晚火把光亮不足,发生混乱不容易搞清事实;夜晚寂静,声响会异常明显;担惊受怕的士兵们在睡觉的时候也怕隋军夜晚袭营,一听到战鼓响起,他们人人误认为隋军夜袭,于是在黑暗之中不分敌我,影动刀光皆被误为敌军杀至,于是厮杀就开始了,大家为了保命当然是杀死一切可疑的人,他们在癫狂嗜血的情况下也没考虑什么,基本是见人影就砍。现在全军俱动,人人都有敌人大举来犯的错觉,这些错觉让他们疯狂,让他们变得嗜血,让他们不分敌我地自相残杀!”

“先生,能不能将他们唤醒?”李密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以哀求的目光看向了房玄藻。

“不可能的。”房玄藻也是异常不好受,见到围拢而来的内军人人面带惧色,涩声道:“要不了多久,这些兵也被这血腥的杀戮吓跑,趁现在还来得及,我们走吧。”

“走。”

李密狠狠地一挥手,走下子高塔,一群人在五千余多名内军将士护卫下,在大营中杀开一条血路,向北方逃去。

从高度往下俯视,只见整座大营就像是一个烈焰涛天的椭圆型大的盘子,和鱼盘极为类似。

一个个士兵以一种不可的抵挡之势纵横驰骋,刀光剑影闪烁,杀得人仰马翻,惨叫声震天响。

此时,大家都被这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感染,纪律军法形同于无,全都彻底摆脱了军纪的束缚,一些头脑清楚的士兵疯狂发泄一通,于是混战更加激烈,那些平时欺压士兵的军官都成了屠杀的头号目标,混乱中,每个人几乎都在算自己的帐,该还债的军官几乎都跑不了,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刘兰成为首的执法军,他们今晚上杀了太多的逃兵,被杀逃兵难免有存活士兵的兄弟子侄、同乡好友,于是大家抄起家伙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对着还成建制的执法军猛砍,刘兰成为首的执法军虽勇,但分散于各处,人手更是严重不足,在乱军不要命的攻杀之下,很快就被砍碎,便是刘兰成也免不了碎尸万段的命运。

而陷入乱军之中的孟让虽有数百名骁勇善战的亲卫,但是覆巢之下,这几百人也挽救不了他的命运,在孟让他们连杀千多名敌军之后,激起比较清醒的魏军的愤怒,他们以为是隋军来袭,而孟让打算与隋军里应外合,于是数千魏军围杀孟让,将他的亲卫屠杀一空,然后把孟让砍为齑粉。

孟让之死使魏军大营再也没有做主之人,全营陷入了自相残杀之中,很多人在大火之中被烧死、杀死,也有很多人趁乱在旷野里四散奔逃。

慢慢地,逃跑风潮席卷全营,成千上万名士兵便从一个个缺口逃亡,一些人甚至庆幸这突如其来的战争的爆发,因为没有它,大家都逃不了。

归根到底,还是江阳仓和江都城的丢失所造成的恶果,到这一刻终于体现出来,失去指挥了的士兵,根本没人愿意为一个连都城丢失了的没有希望的王朝继续作战,侥幸在内乱中活下来的士兵都逃了个干净。

…………

时间渐渐的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火光冲天的魏军大营内依然有人在舍生忘死的搏杀,三里之外的山丘之上,杨侗为首的隋军早已至此有一个多时辰,四万骑兵列队就绪,在火光的映照下,刀光闪烁、长矛如林,冰冷的铠甲散发着阵阵幽光,他们如同一尊尊杀神般巍然屹立,眼中射出的凌厉杀机令人心惊胆寒。

对于这支军队来说,战斗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而已,而荣耀却是永恒的,他们从来没有失败过,昨天没有、今天不会、未来也不可能,所以,没有人为魏军血腥的自相残杀而失色,更不会感到丝毫兴奋,一切都是那么寻常,站在那里,像是一尊尊冰冷的铁疙瘩,像是没有了人类感情一般。

可是这场战斗好像压根就没他们什么事,好几万人气势汹汹的杀来,却充当了一次看客,只听到一通战鼓猛烈响起,魏军将士然后开始自相残杀,杀得血流成河、尸各如山、天地变色。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出过一个兵,没有放一箭,一场本应该是殊死搏斗的血战,居然就这样戏剧性的发生了。

再看看魏军大营,原本密密麻麻的人头差不多越来越少,只不过还剩下很多个团伙纠缠在一起,依然不断有人在战斗中倒下,就凭这速度,用不了半个时辰时间,这些士兵就应该一个不剩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营啸啊?”杨沁芳长长的眼睫毛抖动了几下,喃喃道:“疯了,这些人全疯了,都说营啸是一场灾难,传言果真是一点不假…”

阴明月吞咽了一口口水,花容也是有点失色:“圣上,我们要不要上去帮忙?”

杨侗看了她一眼,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这种情况之下只会越帮越忙,而且看这架势,魏军是起不了什么风浪了,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自己杀散,干嘛还要拿将士们的性命去开玩笑。”

“可是……”杨沁芳迟疑道:“难道我们在这里干等?”

“等到天亮再说。”杨侗决然的说道。

几年前发生在康城的一幕,和眼前的是何其相似?当年张须陀遗留下的兵就发生了营啸,好在兵力不多,还有两万名强悍骁果军控制了暴走的士兵,将营啸扼杀在萌发之初,否则早在几年前,他就经历今天这一幕了。

而魏军士兵心慌意乱、内忧外患、精神高度紧张……具备了营啸的一切条件,李密让人在寂静漆黑的夜里,猛然敲响敌军来犯的战鼓,这些人不暴走才怪。

同样是那起事件的经历者,牛进达亦是一脸的庆幸之色。

。。。。。。。。。。。

却说李密率领五千余名内军沿着池水的官道向西北逃命,他们都是骑兵,行军相当迅速,一路奔逃、一路寻找船只,但两边荒草几无人烟,连村庄都看不到一个,更不用说船只了,他们奔出十几里之后,只能逆池水疾行,只要到了中上游,战马便能渡河。

天色渐明的时候,他们经过一片茂密的森林,队伍立刻把速度放慢了起来,士兵们手执盾牌警惕地望着两边。

“圣上,有伏兵!”

先锋张升发现森林里异动,立时出声提醒。只不过他话音刚落,森林两边忽然一阵急促的梆子声,万多支箭矢跟着梆子声,如暴风一般射出,齐发,尽管魏军士兵手执盾牌有防御准备,但密集的箭矢还是使不少人马中箭,片刻间便有数百人中箭倒地,士兵惨叫、战马嘶鸣响彻一片。

首当其冲的张升成了刺猬一般,临死之前连惨叫都发不出一声。

“冲过去!”一身铠甲的李密大吼一声,指挥军队向前方森林出口冲过去,只要冲出森林隘口便能胜利渡过了池水,直奔涂山县。

但是紧接着又有数千支长箭铺天盖地劲射而至,密如疾雨,又有大片魏军士兵中箭栽倒。

前方冲出了一支数千人军队,迅速堵住了他们去路,为首大将正是大隋鄂国公尉迟恭。

他奉圣命,带领一支骁果军先一步出发,在这里拦截李密,李密终是没有让他失望,果真是往这边来了,他冷冷地注视着冲来的魏军,厉声令道:“放箭!”

一波箭迎面向冲来的骑兵射去,惨叫之声此起彼伏,不断栽倒在地,隋军的攻势骤然一缓。

尉迟恭一挥马槊,喝令道:“圣上有令,抓住李密者,赏金万两,生死不论。”

“杀!”

隋军齐声怒吼,划出滔天的杀气,五千骑兵从南面杀来,迅烈如奔雷,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向魏军横扫而去。

尉迟恭挥动马槊在密集的敌群中冲杀,可谓是拍者死、挨者亡,直杀得四周魏军尸横累累,血肉横飞,空气中红雾弥漫。

五千隋军在主将带领下,如潮水狂涛般杀楔进了魏军队伍之中,李密这支内军也是异常凶悍,虽惊不乱,与隋军展开了殊死搏杀。但随着时间推移,李密的部下渐渐被杀散,大部分都战死在这片森林之前,元宝藏、赵君德、郑虔象等将也步了张升后尘,死在骁勇的尉迟恭之手。

此时天色尚未大亮,光线十分模糊,尽管魏军的盔甲和隋军相仿,但他们是以前的明光铠,和隋军装备的大有区别,使隋军能够找准敌人,毫不费力的大肆屠杀。

李密见自己军队无力抵挡,离溃败为时不远,无法再组织有效反抗,只得和房玄藻在三百余名心腹亲兵护卫,仓皇向东南方向逃去。

他的心此刻悲凉无比,还能不能逃过这一动,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随着李密仓皇逃走,魏军将士四散溃逃,大部分人都本能调头就逃,却被埋伏在后方千名骑兵拦截,士兵们走投无路,纷纷跪地投降,请求隋军饶命。

这短促的一战却异常激烈,隋军在尉迟恭这员悍将的带领下,杀得魏军士兵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五千名被李密引以为傲的内军士兵被斩杀三千余人,逃走者不到千人,其余贼兵全部投降。而以逸待劳的隋军死伤却不足三百人。

“大将军,李密往西南方向逃窜,追是不追?”一名凶悍的校尉大声问道。

李密代表的不仅是万两黄金,还是魏国的败亡和莫大荣耀,只要将他生擒或者是击毙,淮北的徐世绩和王伯当,甚至还会陷入各自为政的局面,他们有再多的兵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李密已经成了穷途末路的丧家之犬,尉迟恭不得这是于公于私,都不愿让这煮熟的鸭子飞了,当下大声说道:“第一卫和受伤弟兄在此看守俘虏,其他人随我追。”

“喏。”

三千多名骁果军轰然应命,披着一身煞气策马跟着尉迟恭向东南方向追杀而去。

第663章:逃出生天

隆隆马蹄声扣击大地,撕碎了黎明前的宁静,乌蒙蒙的天际,下起了蒙蒙细雨,使天色更加灰暗,李密带着一队骑兵在雨幕中疯狂奔逃。

作为常年造反的人,李密的骑术还行;哪怕在马上,也能够换上了一般士兵的装束,还不影响战马的奔行,再在外面披上一件破旧的皮甲,活脱脱就是一个士兵的模样,再加上他本来就黑,脸上都不用作掩饰就模样大变。至于一名身材和他相仿的士气,则是成了‘李密’,这些都是李密的死士,他也不担心将士们出卖自己。

虽然隋军尚未出现,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十面埋伏之中,若不能在天亮之前脱离,那他必死无疑,好在这一带丘陵众多,山林茂密,只要一躲几天就安全了,如今魏军在钟离大溃败,逃兵到处是,多他李密几人也不多,即便被抓,也能蒙混过关。

眼见天色越来越亮,李密对着三百余名士兵说道:“朕不强求大家为我效死,只希望大家念在我李密多年以来,待你们不薄的份上,引走隋军,只要跑出十几二十里,便可下马投降,隋军不会为难你们的,一切拜托大家了。”

他知道魏军已溃,人心各异,有自己在还好,一旦分开之后,让大家死战基本是不可能,所以给了众多士兵活命的选择,这样反而能让大家多跑一段路。

“圣上多多保重。”为首那名校尉带着士兵,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翻身上马,护卫着假李密呼啸而去。

“我们也走吧。”见到士兵们已经离开,李密低低喝喊一声。他和房玄藻,以及残余校尉率领十几名亲兵躲入一片丛林。

约有一刻之久,轰隆隆的马蹄自西南方向响起,一支骑术精湛的隋军就在李密等人的眼皮底下,朝东北方向狂奔。

“圣上,我们现在怎么办?”一名校尉问道。

一人说道:“隋军一定以为圣上北上中原,去和王将军、徐将军汇合,恐怕布下了重兵,在等着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前去会稽郡,我们在会稽和东阳各有三千名将士防御孟海公,只要我们将之收拢,就有六千余人,那一带水网遍布,完全可以东山再起。实在不行,就沿海南下灭了林邑,在那里立足好了。”

李密半天也答不上来,是可以去会稽,但哪怕打败了孟海公又能如何?还不是为隋军做嫁衣吗?一旦陷入自己所不熟悉的南方,恐怕败亡之日就没有今天这到幸运了。

“我们人少目标不显,可以绕开尧君素,然后从淮南北上汝阴,和南方相比,我们在淮北还有七个郡,还有十几二十万大军,要是打不过隋军,可以撤到汝南山区。”这时,房玄藻说出了自己的主张。

“好,就这么办。”

一想到淮北的大军,不甘失败、不甘平庸的李密便有了决定。

一名校尉犹豫了一下,问道:“可是太子他们怎么办?”

李密心下一痛,摇了摇头,狠下心肠道:“他们已经落到隋军之手,我们无能为力,是生是死那都是命。”

众人心下黯然,不再多言。

“走。”李密翻身上马,猛抽一鞭,向黑暗之中奔去。

却说那三百多名李密亲兵,护卫着‘李密’只奔出七八里便无路可走,四周已有五千参军骑兵将他们团团包围。

为首那名校尉名叫郭寒,他看着有条不紊的集结起来的隋军兵马,心中异常绝望;他们这些人虽是魏军最强大的士兵,可是和隋军骁果军根本不能比,不说别的,单是那股舍生忘死、睥睨天下的气势就不是魏军所具备的,不说现在人少兵困,即使正常情况之下,也不可能是骁果军的对手。

根源就在士气,而军队的士气是以强大的国力为基础的,是强大的朝廷给予隋朝士兵自信,他们在杨侗率领之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有着天下第一雄师的傲气。

在冷兵器战场之上,士气往往是决定一场战争成败的关键,看着士气如虹的隋军,再看年自己这些死气沉沉的战士,郭寒心下一阵悲凉。

他发现一个处于正常状态下的国家的精锐对所谓地方豪杰是一种怎么样的碾压状态。所谓“高手在民间”也是多么的不靠谱。

王雄诞心中异常激动,他催马上前,举起手中的陌刀一指,高声说道:“把李密交出来,我饶尔等一命,否则一个也不想活。”

“将军,我们只有这点人,根本打不过隋军,投降吧。”一名旅帅苦涩的看着郭寒,苦苦哀求道。

“滚!”

郭寒眼中闪过一抹凛冽杀机,猛地一刀子砍了过去,这名旅帅猝不及防,被郭寒一刀子砍了半边脖子,惨叫一声,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郭寒脸上泛起一抹狰狞的杀机,森然的看向周围战士:“我们是大魏王朝的内军,穿最好的铠甲、用最好的武器、骑最好的战马、领最高的俸禄,是圣上的铜墙铁壁,是隋军必诛之军,你们以为不反抗,隋军会放过我们吗?不可能的。”

众人心头一沉。

他们是异常凶悍之士,心怀忠义。一听到郭寒这么说,深觉有理,顿时放弃求存之心。

人一旦豁出一切,哪怕处于敌强环伺之中,也不再害怕。

“杀。”

蓦然之间,三百余名将士暴发现了昂扬的气势,虽只三百余人,但气势却不亚于四周的隋军。

对面。

隋军大军之中,一名着校尉疑惑的看向王雄诞道:“王将军,魏军这是什么意思?”

王雄诞神情冰冷的看着这支孤独的魏军,冷哼一声道:“敌军已经起了决死之心,成全他们,陌刀军,进攻!”

“杀!”

密集的隋军阵型从中间裂开,人群后方出现一排黑压压的重甲骑兵,这是大隋无坚不催的陌刀手。

杨侗知道李密手中有一支强悍的士兵,为了将之彻底摧毁,让各支拦截之师都带上了数百名陌刀手,他们一人双马,一马运刀一马乘坐。

他们身在铠甲之中,就像庞然巨兽,冰冷杀机难掩,虽然速度缓慢,但一出现,那惊人气势甚至盖过一切。

“放箭,放箭!”

哪怕郭寒已经有了死志,但看到这支怪物一般的军队的出现,面色为之一变。

稀稀落落的箭矢顿时罩向了陌刀军,却根本无法威胁到全身被铠甲包裹的陌刀战士,只听到一阵密集叮当声响中,无一人伤亡。

“将士们,杀!”王雄诞一把举起陌刀,忽然策马冲出,带着陌刀手冲向了魏军。

作为主将,他不应该在这时候出战,但作为一名军人,他十分敬重忠义之士,觉得自己应该亲自送这支忠义之军一程,以表达自己对‘忠义’最起码的敬重。

“杀!”三军将士受到鼓舞,发出一阵震动天地的怒吼声。

很快,陌刀战士发起了冲锋,如疾风暴雨一般迎向魏军士兵,马蹄声如惊雷,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冲锋,手中陌刀只是简单的重复着砍、劈,在他们尽力发挥之下,刀如城墙,以摧毁一切、披靡一切之势斩向了三百名魏军士兵。

包括郭寒在内,魏军士卒变成了一地碎尸,自始至终,无一人投降。

包围圈中,只有‘李密’孤单单的站在那里,王雄诞冲上,将他打下马背,让人将之捆绑

王雄诞高声道:“李密己被生擒,回师。”

隋军将士发出一震惊天动地的欢呼。

。。。。。。。。。。。

这时,东方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一抹青亮。

魏军大营的‘战斗’已经到了尾声,直到现在,一些侥幸在内乱之中活下来的很近士兵才发现,和他们打了近乎两个时辰的,竟然是自己人。

随着杨侗一声令下,当了半夜看客的隋军入营接管,一群群战俘垂头丧气地坐在了地上,而隋军将士在紧张地清理战场,接管后勤重地。

十几名魏军之将被将士们推到了杨侗面前,他们是在混乱之中被溃兵所困,当隋军入营,被抓了个正着,纷纷下跪求饶道:“圣上,我们愿意投降大隋,为大隋效力,求圣上饶过我们一命。”

杨侗呵呵一笑,揶揄道:“你们身为阶下囚才想到投降,还想在在我大隋高高在上、作威作福吗?晚了。”

他对左右下令道:“将这些人推下去,斩首。”

士兵们将他们推了下去,这些人远远大喊:“圣上饶命……饶命!”

杨侗却不为所动,若是他现在饶了这些人,那所有敌人都会觉得杨侗不会杀他们,然后在战场之上拼死到底,最后打不过再投降,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史上的窦建德为人处世极为仗义。他视钱财如粪土,将身上所有钱财都拿出来接济有需要的人,又与士兵同吃同住同战斗,因此军队上上下下都愿意为他卖命。

但是他的仁义不分敌我,每当将士们抓到李唐大将的时候,只要这些人慷慨激昂的说了一番,就被他当众大赞一番,然后再释放掉。因此,李唐将领觉得自己就算落到窦建德之手,也不会死,所以哪怕再危险也不投降,经过‘誓死不降’镀金之后,那忠义之名更让他们的地位蒸蒸日上。人皆此心,然后给窦建德带去了极大麻烦。

他这种愚蠢仁义,杨侗当然是不会犯的。

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而至,禀报道:“启禀圣上,王雄诞将军来报,他抓住李密了”

杨侗为之一怔,浓浓夜幕之下,李密要想逃跑其实很容易的,可是他居然没跑掉?

其实对于李密,杨侗并不是很在意,能抓住固然好,但如果跑掉也无所谓。不过既然抓到了,他当然还是要看一看,“让王雄诞将李密的带来。”

“喏。”这名应声而去。

“将邴元真带来。”杨侗虽然不认识李密,但有认真他的人。

不一会儿功夫,王雄诞让人将‘李密’押了来,他满面春风的行礼道:“启禀圣上,末将抓到了李密,请圣上发落。”

几名士兵将‘李密’推到杨侗身前,并将嘴里的破布也掏了出来。

‘李密’一得自由,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圣上!我不是李密,只是他的一名亲兵。”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邴元真匆匆忙忙而来,杨侗让他上前辨认,邴元真只看一眼,立即说道:“圣上,这不是李密。”

其实不用邴元真确认,杨侗便觉得这个是假货,因为李密毕竟是一代枭雄,怎么可能下跪磕头。而且夜色之中,李密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抓住?

他瞥了脸胀成猪肝色的王雄诞一眼,王雄诞狠狠踢了这个假货一脚,怒火冲天的说道:“你为何不早说。”

假货苦涩的一笑:“你堵住了我的嘴巴,只要我呜呜的吱一声,你就随手来一记耳光,我能说什么?”

众人忍不住轰然大笑。

王雄诞无地自容。

杨侗问那替身:“李密去了何处?”

“他和房先生躲到了山里,不知所踪。”

“将他带入俘虏营。”杨侗倒也没有责怪王雄诞,他没见过李密,而且又处于天色不明的时候,这倒不是他的错。

杨侗看着邴元真,问道:“你认为李密逃向何处?”

邴元真沉思片刻,认真的答道:“割据江南,与隋唐鼎足而之策,是房玄藻为李密设定的战略;但是李密到了南方,却得不到江南士族支持,百姓也将魏军视为入侵者。房玄藻也曾对我说过,表示了他的后悔之情,并且还说留在中原和伪唐联手才是上策,我认为他一定会劝李密北上中原。”

“李密接受吗?”杨侗又问。

邴元真答道:“李密虽然有优柔寡断等缺点,但一直以来就以反隋为己任,野心极大,况且淮北还有十几万大军,他一定会潜逃向北。”

“有没有可能集结兵力投降伪唐?”旁边的房玄龄问道。

邴元真说道:“李密是一个拿身家性命为赌注的赌徒,不输精光是不会甘心屈居任何人之下。”

杨侗明白了邴元真的意思,笑道:“李密若是败亡,就会投降伪唐?”

“我以为不会。”

邴元真摇了摇头,说道:“天下大势已经十分明朗,伪唐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李密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以他的高傲,是绝对不会去投奔一个必死的朝廷。我认为他与淮北之军共存亡居多,当然,也可能像以前那样,躲在某处度过残生。”

停了一下,邴元真又说道:“李密麾下有向个派系,我和单雄信、徐世绩被划入元勋派,而王伯当则是李密最坚定的支持者,两者之间矛盾极深,圣上可以利用这一点在战场上击败魏军。”

“朕觉得徐世绩不是一个不识大体的人,都这时候了,他怎么可能会内斗?”

邴元真说道:“其实我和单雄信、徐世绩一直对翟让之死抱有置疑,圣上不妨以此为之。”

“这是不一个不错的办法,朕明白你的意思。”杨侗笑了起来。

徐世绩在史上是一个不亚于李靖的人物,他两击薛延陀,平定碛北。后又大破东突厥、高句丽,成为唐朝开疆拓土的主要战将之一。

要是能够将他纳入大隋王朝,那必将是大隋之幸、民族之幸。只不过杨侗以前还没有想到好办法,

现在一听邴元真这么说,猛然发现翟让的死因,似乎能让这种可能变成现实。

第664章:传檄天下,群魔乱舞

身为大隋帝都的洛阳,随着大量人口和商人涌入,比去年热闹了很多,街道之上行人密集,天下第一大都会盛世的景象慢慢重现于洛阳。

街道上行人面带笑容,前来帝都参加科举的士子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谈天说地,所聊内容无外乎是科考内容,以及引而不发的‘隋唐’之战。

隋唐边境陈兵无数,但是时至今日,人们猜想的战争始终没有暴发,‘圣武帝’到了南阳之后,也毫不作为,与他‘其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的作战风格严重不符,这让百姓们纷纷猜测,猜测这场战争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才打。

这天下午,一支不足三十人的大隋骑兵策马奔驰,直往洛阳定鼎门奔来。

守门士兵精神一振,纷纷戒备的向远处看去,只见这群士兵犹如一支离弦而去的箭,等他们到了奔近,守军发现这支军队身上都带有锋利不可挡的气势,让人一看便知是从战场上千锤百炼出来的精锐。

从其装束上看,却是一支八百里加急报信骑兵的服饰,如果不超过一队人(50人),各地各城均不准阻拦,哪怕帝都也不例外,守城士兵见状,连忙闪开道路。

城门之上有人大声说道:“弟兄们辛苦了,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传来?能不能让大家也高兴高兴?”

“我军收复江都,歼李密大军于钟离,李密全军覆没。”

信使兴奋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兴奋无比,却又沙哑无比。过往行人听得清清楚楚。

行人却议论纷纷,似乎不信这是真的,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入眼的尽是茫然的脸色。

守城兵士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兴奋的问道:“是不是杜伏威将军取得大胜了?”

“什么杜将军啊,是圣上率领十万大军沿海南下,杀败了李密。”信使们哈哈大笑,穿过城门,直奔天街之北的紫微城而去。

“这是真的吗?”一名守城士兵眼睛滚圆。

“方才那名兄弟说是圣上沿海南下,杀败了李密。”守城校尉得意洋洋的说道:“圣上当年就是带着我们渡海作战,攻破了高句丽都城,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再说了,这么大的胜仗,谁敢虚报?他不要脑袋了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行人也认同了,觉得这么大的事,谁要是虚报,朝廷还不查个水落石出?一旦查实,虚报之人面临的可以抄家灭门、诛灭九族的大罪,谁有这个胆谎报军情?

“攻打伪唐原来是瞒天过海之计,圣上真正攻打的原来是李密。”人群中,一名读书人恍然大悟的说道。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

“愣着干嘛?还不欢呼?”守城校尉兴奋的大声说道。

“我军收复江都,歼李密大军于钟离,李密全军覆没。”

定鼎城门的行人在守军士兵的带领下,挥动手臂,尽情欢呼。

大捷的消息好似滚雪球一般,迅速扩散开去。先是在定鼎门城门附近,续而就是城南区,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欢呼,整个洛阳城的百姓都追随大众,放声欢呼!

“我军收复江都,歼李密大军于钟离,李密全军覆没。”

“……”

这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归根结底是李密的魏朝和瓦岗寨没什么区别,是霍乱中原的乱匪头子,在王世充和隋朝先后尽情宣传之下,百姓都把瓦岗、魏国视作毁灭中原的祸根;另一方面,从大业中后期动乱至今,已经有了十多年时间,百姓们饱受战乱之苦,都渴望和平,都渴望安居乐业的生活。

所以当李密大军被歼灭的消息传来时,整个洛阳城都沸腾了。

紫微城凤仪殿,正在午睡的卫凤舞被巨大的声浪吵醒,她连忙起身问道:“发生了何事?外面在吵什么?”

“皇后稍候,我去打听一下。”

一名宫女说道。

“不必了。”萧月仙挺着大肚子走了进来,嫣然一笑道:“大姐,我刚才太皇太后那里回来,外面都在说我军收复了江都,李密在钟离郡全军覆没。”

“这样啊?”

卫凤舞一听萧月仙这么说,心下了然。

杨侗获胜的第一时间便向洛阳发了鹰信,作为皇族中人,她们早就惊喜过了;不过当她们走到顶层阳台,听到惊天动地欢呼声时,却也不禁得到百姓真心拥戴的丈夫感到自豪。

不多时,长孙无垢、水天姬、李秀宁、卢清华亦是闻讯赶来,与卫凤舞、萧月仙一起享受着这一份喜悦。

过了许久,卢清华悠悠一叹:“胜是胜了,也不知夫君何时班师还朝?”

“有人想男人了。”水天姬笑着说道。

“我想自己的男人,何错之有?难道你不想?”卢清华轻柔的抚摸着隆起的肚子,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年偷偷摸摸生下杨袭芳时的心酸,那个时候杨侗不在身边,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担负那撕心裂肺的痛,她好希望这个孩子出生时,丈夫能够在身边。

水天姬笑道:“我当然想啊。”

“那你还说我?”卢清华没好气的说道。

李秀宁明白卢清华之心,笑着说道:“沦陷于伪魏的各个郡县官吏、士兵随着李密败逃,人心惶惶,只要朝廷大军杀到,定然是望风而逃。孟海公、林士弘之流根本不成气候,要不了多久,夫君就能将之平定了。”

“我想也是。”卢清华嫣然一笑,心下稍宽。

长孙无垢笑道:“夫君要是还朝,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要纳阴将军入宫,她是大隋功臣,总不能一顶小骄子就入了宫吧?”

卫凤舞也叹了一口气,“这件事着实令我心烦。明月将军常年伴在夫君身边,他们相处的时间比我们任何一人都要多,她入宫是迟早之事,我早就有所准备。只是正如你说的这样,她是我大隋的巾帼英雄,立下汗马功劳,如果就这样简简单单让她入宫,着实是委屈人家了,可我若是大张旗鼓操办也好像不行。真是烦死我了,我都不知道应该办才好。”

“夫君以前在军中为将士们举办过婚礼,要不到干脆就在军营补办好了,我觉得阴将军也会乐意的……”水天姬说道。

卫凤舞凤眸一亮,“那就这么办好了。”

“另外一个呢,咋办?”长孙无垢神情诡异的看向了一边的卫凤舞。

“你指的是庐江吗?”卫凤舞立马省悟了过来,这事儿,太皇太后就曾对她说过,似乎也有心理准备了。

“正是。”

“我不知道。”卫凤舞一脸头疼之色,愤愤不平的说道:“那家伙到处欠风流债,却要我为他收拾残局,烦透了。”

长孙无垢轻笑道:“这个可怪不了他。”

“他故意这么优秀,不怪他还能怪庐江不成?”

众人无语。

好半晌,长孙无垢咬了一下嘴唇,低声道:“恕我直言,以庐江的身份,天底下恐怕真的没人敢娶她,反正左仆射等皇族长辈都知道又不是杨家血脉,将来把她留在宫中又有何妨?而且那妮子为人刚烈,若是强迫她嫁给别人,我担心会有悲惨之事发生。”

卫凤舞叹了口气,便缓缓的说道:“等他们班师还朝了,我就去问她,要是她一心想跟夫君,那就诏告天下,罢黜他的公主爵位,恢复虞姓好了。这乱七八糟的,我都懒得管了。”

众女窃笑。

。。。。。。。。。。

留守京中的韦云起听到消息,便迅速召集各部尚书、侍郎到尚书省议事,笑着说道:“瞒天过海之计已经成了,再也无须隐瞒下去。我们应该按照圣上吩咐,开始下一步了。”

“韦仆射指是官员吗?”一人问道。

韦云起点头而笑:“江南士族被李密诛灭干净,朝廷在南方的统治不再受江南士族牵制,但是地方不能陷入无官府状态,若不然,地方必将大乱,好在我们这些日子已经从地方上挑选到了很多佐官,这些人虽失多大才华,但胜在稳健,而且熟悉的朝廷的施政方略,他们到了地方之后,只须按部就班的执行即可。传令下去,让他们明日出发,由军队护送,通过襄城、淯阳、淮安,直抵江淮。”

“卑职遵命。”吏部侍郎立即应道。

“孔尚书。”韦云起看向了孔颖达。

“卑职在。”

“你那份讨贼檄文写得极好,立刻发出去,先气死这个李密再说。”韦云起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当初李密谋反,让人撰写了一篇文章,差点把杨广气得吐血;这欠下的债,作为正统的大隋王朝自然要讨回来,如今时机已经成熟,讨贼檄文也应该发出去了。

“诺。”孔颖达应了下来。

。。。。。。。。。。

“诸位将军,圣上传来命令,让我们发动淮北战争。”淮安郡,隋军大营,主帅李密亦在召集麾下将军议事。

“哈哈,等了这么久,终于要开战了吗?”一位相貌英武不凡,留着两撇短须的大将兴奋的大声笑了起来,此人正是郯国公罗士信,他和诸位将军一样,早就盼望战争的到来。

李靖玩笑道:“罗将军这些天一直读书,默不作声,我还以为罗将军弃武从文了呢。”

罗士信哈哈大笑道:“我可没有当文臣的耐心,只不过是在研究淮北地图罢了。听说圣上收复了江都,我早就迫不及待了。”

李靖笑了笑,“不说你,我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请大帅下令。”众将顿时跟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的起身请命。

对于这样一场意义重大的战争,从将无不想掺合进去,自古就有得中原者得天下,而西部中原之战正是武将最高的舞台。

“罗士信、程咬金、辛獠儿,你三人率领三万精骑横穿汝南,从南方威胁淮阳郡,骚扰王伯当部。但是你二人的主要使命是掐断王伯当和徐世绩的联络,让魏军各自为战。”

奔袭敌军大后方是罗士信最擅长的作战模式,李靖帐下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干这种事情,程咬金和辛獠儿都是细中有细的将军,有他二人配合,胜算大增,只要他们三人不去攻城,几乎不会失败。

“你们的供给问题,自有海军从汝阴方向供应。”李靖说道。

“汝阴收复了?”罗士信惊奇的问道

“汝阴兵力空虚,李密惨败之后,李正宝奉圣上之命,率领一万大军从淮南寿春北上,汝阴魏军望风而逃。”李靖笑着说道。

“王伯当徐世绩所面临的压力极大,而且他们以步卒为主,出城作战的可能不大,但徐世绩用兵偏奇,你们也要小心一些,决不能麻痹大意。”

“末将遵命。”罗士信、程咬金、辛獠儿接令而下。

“大家不必遗憾。”李靖望着饱受失望之色的众将,甚是豪迈的大声道:“尔等立刻回去整顿兵马,明天就入杀入淮南,将王伯当歼灭于此。”

“喏。”众将轰然应命,纷纷下去准备。

。。。。。。。。。。。。。。。。

短短几天时间,孔颖达的讨贼檄文以洛阳为中心,由一只只飞鹰传到大隋各郡,再由郡治扩散到治下千多个县。这让所有人都回过了神来,原来‘隋唐大战’不过是杨侗掩人耳目之手段,他真正打的其实是李密。事到如今,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向了隋魏,当然了,大家都看好大隋王朝,只剩下淮北七郡、陷入重重包围的李密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孔颖达措词严厉,檄文不但骂了李密自己,连带他的祖宗也避免不了,从北周八柱国李弼开始,骂到他的祖父李耀、父亲李宽,一言以概之,则是从李弼时代开始,李家就有了图谋天下之志,潜伏到李密这一代才从幕后走向了前台,语句之锋利、用笔之狠辣,前所未见。

并且在檄文之中罗列了十项罪名,其中一项罪名令人哭笑不得,罪名竟然是屠杀‘无辜’的江南士族。

而干掉了太原王氏、太原温氏、闻喜裴氏、荥阳郑氏等等关东士族的大隋王朝,居然站在了道德的至高点上,但是此时没人能够反驳什么,也不敢反驳什么,毕竟被杨侗灭掉的这些士族的核心人员,都确确实实参与到了反隋的各大势力之中,比如说太原王氏,是犯了谋反罪的李渊妹夫家族、荥阳郑氏的女儿现在是李建成太子妃,属于诛九族这中的行列,杨侗被之诛杀,理所当然;太原温氏、闻喜裴氏裴寂是晋阳起兵的支持者,诛之来理所当然……作为正统王朝的继承人,杨侗清算这些反贼来理所当然。

那些生在李唐治下的世家门阀,曾经是痛骂杨侗的主力大军,但如今,一个个都觉得这是讨好杨侗的大好时机,于是纷纷声援大隋,并以杨广当初说的“个小儿视瞻异常,勿令宿卫”为论点,把李密骂得一文不值,什么天生反骨、鹰顾狼视只管往他头上甩去,然后反过来说杨广具备用人识人之能……

当然了,世家门阀如此卖力讨好,归根到底还是成王败寇的理念起作用,以如今的大隋之势,谁敢反对杨侗?谁敢说杨侗的不是?

杨侗和仅剩下的李渊、李密、林士弘、孟海公相比,不但国力强大,还很年轻,哪怕失败一两场,他也经得起时间的消耗,至于陷入沉沉暮年的李渊、李密等人,还有几年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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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5章:陈智略宋城发威

梁郡即是开封至商丘一带,通济渠穿郡过而,还有汴水、济水、涣水、睢水等等河流,郡内河网纵横、交通便利,大隋王朝时期曾在郡治宋城修建了货运中转站,筑有上百座大仓库,不仅具有交通和物资储运上的便利,而且四周沃野千里,也是中原人口极为密集的一郡。在中原的重要性仅次于河洛地区。正是得益于种种优势,李密的兴洛城失守之后,曾一度想在这里设立自己的都城。

李密和王世充交战之时,由于李密大多处于进攻一方,所以梁郡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创伤,成了李密的产粮重地,所以在防御隋军之时。徐世绩让副将陈智略率领两万大军坐镇于此,和彭城郡、淮阳郡结为犄角之势。故而,它成了李靖分割徐世绩和王伯当的重点对象之一,只要将梁郡夺下,那徐、王二部将陷入各自为战的局势。这一片战场由东部大帅杨恭仁负责,当他等到杨侗的消息以后,便配合起了李靖之战略,委派裴行俨和高雅贤夺取梁郡。

李密大败于江都的消息已经传来,魏军上下人心浮动,陈智略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百战之将,心知分兵的结果是让自己的军队被隋军一一蚕食,所以放弃了大半个郡,将军队集中在宋城县,但尽管如此,他依旧是三角防御中的突出部,在徐世绩和王伯当被隋军重兵牵制之下,一切只有依靠他自己。

他也将自己的军队一分为三,其中两万大军镇守宋城,另外一万兵马分别驻扎在宋城东北方向的虞城、西南方向的柘城,这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防守办法,因为这三城都是梁郡不可失守的地盘,丢失任何一城,都会影响到大局。

这还不是陈智略苦恼的地方,关键是梁郡的商业被几个东关士族垄断了,所以他只控制了军队,但经济和民生几乎都落在东关士族之手,连李密也得不是看这些士族的脸色。

由于李密屠戮了江南士族,以及隋朝打起了正义的旗帜,这些士族见到李密如秋后蚱蜢,于是断绝了和李密军队的粮食交易,再加上江都的失守,使得宋城的粮食供应日趋紧张,仅靠陈粮远远无法养活三万军队和三万民夫,更不要说是供给城中百姓了。

士族们断粮直接让粮价飞涨,短短几天时间内,粮价便翻了十倍之多。

粮价的飞涨也使很多商人看到了商机,纷纷组织船队去各地购粮,却被隋军在运河拦截,使商人们损失惨重,购粮计划由此而失败。

陈智略也遭受了极大的压力,此时的宋城县因为频频调兵,军队乱成了一团,但宋城百姓却出奇的平静,就在几天前宋城县爆发了一场抢米风潮,被军队镇压了下去,十几个带头人都被公开处斩。

大街十分安静,斗米已经涨到骇人的八百钱,家家户户不得不节衣缩食,希望能够熬过这一次战争,他们知道只要坚持到战争结束,不管是隋朝还是魏朝都会调粮来平抑粮价,这是乱世百姓多年以来的宝贵经验。但这也只是本地民众,对于十几万从梁郡各地逃来灾民,斗米八百钱无异是杀人劫财,饥民为了一口活命之粮,被迫卖掉微薄家产。

所以当隋军骤然杀来时,魏军手忙脚乱、气氛骤紧,但是在这里生活的百姓却没有多少同仇敌忾,相反,很多人都希望隋军能尽快破城,能够早日结束这该死的战争。

城头上,陈智略望着城外通济渠两岸一眼望不见边的隋军,心情异常沉重。

宋城是郡治,城周长达三十余里,计有六座城门,至少需要三四万人才能完全防御,而他手中的两万兵力似乎远远不够,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关键是李密在江都的惨败,已经严重的动摇了军心,让大家对大魏王朝充满悲观情绪,觉得己军根本不是无敌于天下的隋军对手。

旁边梁郡太守刘智看出陈智略的忧虑,便安慰道:“我已经派人向徐大将军、王大将军加急报信,梁郡是我大魏不可或缺的郡,相信两位大将军一定会派兵支援,我们只要坚守十天左右,援军就会赶到。”

陈智略苦笑一声,只要隋军大举攻城,自己恐怕三五天都守不住,不过隋军似乎还没有攻城的打算,或许他们还有两三天时间。

“两位大将军的压力极大,恐怕是指望不上他们二人了,就算他们派兵,恐怕也难逃隋军骑兵猎杀的厄运。”

说到这里,陈智略又对刘智说道:“我们只有两万兵力,至少有六个地方需要防守,若是隋军从六城攻打,我连后备之军都没有,已经无兵维持城内秩序了,一旦饥民再闹事,我们的麻烦就大了。我觉得我们最好能够开仓赈济灾民。”

刘智满脸愁云的说道:“由于运力有限,圣上之前发动西征的时候,江阳仓的粮食优先供应钟离郡,淮北已经已经很久没有粮船到达了;江都如今失守,南方之粮已经指望不上了。郡仓里只有不到五千石粮食哪能赈济灾民?如果赈济了灾民,本地百姓恐怕也不满意?”

刘智作为一郡太守,他当然也不希望发生民变,他想了一想又说道:“汴水仓倒是有几万石粮食,不知道将军能……”

“绝对不行,绝对不行。”

陈智略脸色微变:“汴水仓是军队的粮仓,我打算加倍奖励将士们,只有如此,才能让军中将士稳定下来,要是用来赈济灾民了,将士们怎么办?将士们要是不满,我们根本守不了十天之久。”

刘智叹了口气道:“如果隋军攻克宋城,这些粮食一样保不住,还不如藏之于民,免得被夺走。”

陈智略沉思片刻,还是坚决的摇头道:“我也知道使君的想法好,但我承担不起军队兵变的后果,还请使君见谅!”

“这样吧。”陈智略眼中寒芒一闪,冷冷的说道:“既然城中士族不配合,那我效仿圣上,以通敌为名将之屠戮干净,拿他们的粮食用来赈济灾民好了。”

陈智略本是岭南豪族,信安郡人,杨广在江都扩编骁果军,他率一万余子弟兵应募后成为骁果军一名将领。

李渊以反隋暴政为名占领隋都大兴,但是唐军刚刚进入关中,立足未稳,就受到西秦薛举三十万大军的进攻,而唐朝却以十三万军队一举击败西秦大军。这是唐朝得以立足关中的关键性一战,也是历史盛赞李世民的军事才能的原因之一,这背后其实有李轨和突厥连兵而进的,而代价是“若能从我,不侵百姓,征伐所得,子女玉帛,皆可汗有之。”使得突厥支持唐朝,与李世民连兵共破西秦大军。

李渊不仅向突厥称臣,还把军队的旗帜换了,中原的军旗一般是红色的,北方的少数民族喜欢用白色,李渊的军旗用的则是绛白色,即绛色和白色杂半,绛色和白色正好是桃花的颜色,“赤白相映若花园”,远远的望去像桃花一样。

当“若能从我,不侵百姓,征伐所得,子女玉帛,皆可汗有之。”的消息经过独孤氏等关陇贵族传到江都,骁果军思乡心切,其统领司马德戡伙同顶头上司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发动兵变。陈智略亦是其中一员,他知道自己一旦兵败,杨侗绝对不会放过自己,所以不管于公于私,都要坚守住宋城,为了达成这一目标,士族什么的他不在乎。

“这…我担心会发生大乱。”刘智有些犹豫了,他是洛阳寒士,参与过杨玄感谋反,与李密有同僚之谊,李密入主瓦岗军之后,得到了重用,对于士族并没有多大好感。

“现在就不够乱吗?”陈智略冷哼一声道,“这些士族一看到我朝形势不妙,就纷纷为隋朝说话,一旦隋军攻城,必然会当内应,所以我们应该趁早下手,而且宜早不宜晚。”

“也好。”刘智沉吟了一下,便同意了陈智略的计划,作为造反的惯犯,他的处境比陈智略好不到哪里去。

陈智略得到支持,大喜说道:“那我们好生定计一番。”

“回城楼。”

………

入夜。

宋城郑府秘密聚集了一群人,一个个面色凝重,无人说话。

“诸位,天子不仁,视我士族如同草芥一般,他为了钱粮,将江南士族屠戮一空。如今江都失守,后勤给养已经跟不上了,据我所知,不但梁郡军队缺粮,便是徐世绩、王伯当也有断粮的风险。李密要与隋朝作战,就需要大量的钱粮,所以只要把我们这些人杀了,他就能获得大量的钱粮。”

说话的荥阳郑氏的郑仁愿,世家不会把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郑氏亦然。

当初他们有人降了王世充,也有人投降李密,当郑氏祖宅那些人被‘乱军’屠戮一空之后,郑氏便一分为二,一部分支持李渊,一部分支持李密,李密帐下的郑元璧、郑德韬、郑颋、郑虔象等人皆为荥阳郑氏的子弟,立足梁郡的这一支以郑仁愿为家主,但李密对江南士族大开杀戒之举,以及不利形式,引起了郑仁愿警惕,当他自己家族子弟尽皆死于钟离郡之后,心知郑氏在大魏王朝已经没有了什么影响力,生怕自己步江南士族后尘,因此和同样立足于此的崔、卢等关东士族代表商议出路。

郑仁愿脸上表情十分肃穆,看着一个个被他邀来的士族家主和代表,沉声道:“李密亲征淮南,却在隋军将士浴血冲杀之下,不得寸进,反而被圣武帝端了老巢,兵败于钟离,据说李密已经逃到了淮阳。但以他如今的处境,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我们都知道,隋朝这些年扩张大快,出现了官员严重不足的窘境,也就是说只要我们献出宋城,助隋军一臂之力,即便日后不能在隋朝担任要职,却也能够成为拥有隋朝国籍的正常百姓,这样一来,我们的子弟也可参与隋朝的科举,士族子弟的学识终非寒士可比,要想夺得名次其实并不困难。”

说到这,他又注视着大家,笑着说道:“对于我们千年士族而言,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了,我们不争朝夕,也不争一朝一代,我们在本朝争不过,大不了在下一代争好了。只要我们有机会,未必不能影响到圣武帝的继承人。”

“郑公言之极是。”卢氏家族卢宏笑着说道:“前不久,圣武帝大肆消洗官场,杀了数百名官吏,这说明寒士品行不好、教养不行,一朝得势便容易失去自我,一个人连自己的行为都控制不住,如何能掌管国家大权呢?”

“卢公说得有理,人才可以兴国,而庸才只能灭家,如果圣武武帝重用庸才,他的大隋绝对走不了多久。”

“不知使君意欲何为?”博陵崔氏家主崔俨皱眉的问道,当年杨侗统一冀州、幽州地时候,趾高气昂的要想回去,结果被杨侗‘如何证明土地是你们、如今证明墓地里躺着的是你们祖宗’这两个问题难住了,卢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赵郡李氏、渤海高氏成了天下笑柄,个个对杨侗恨之入骨,但时过境迁,昔日的仇敌居然变成了‘士族的维护者’,这让他们都决定放下过往恩怨,打算向隋朝靠近,而不予宋城百姓贩粮便是他们讨好杨侗的第一个手段。

“如今隋军兵临城下,正是我们起事立功之时。”郑仁愿笑着说道。

“虽说魏军士气低落,可城中也有两万之众。”崔俨沉吟一下,接着说道:“加上陈智略征发的民夫,兵员计有四万之众,我们应该如何行事?陈智略可是参与弑君之人,这种人绝非善类。”

没兵就想造反,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圣武帝去年在历阳击溃李密之后,曾经参与江都之乱的骁果军,尽皆被屠杀一空,可见,圣武都对这些人怨言极深。也正因为陈智略是江都之乱的贼首之一,所以我等应该将他送给圣武帝,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不冒险怎么获得足够的晋升资本?”郑仁愿说道。

众人点头。

这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

“诸位放心,我郑氏早有准备。宋城北门守将王兴乃是我郑氏门生,麾下有五百名精锐隋朝可以调动。”

五百?

众人脸上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几下,五百人能干什么啊?

“五百人的确是少了一点,但我们若是献出城门还是可以的。”郑仁愿笑了笑,继续说道:“城中还有很多灾民,只要将之鼓动起来,那么全城必将陷入骚乱之中,而以陈智略两万之兵,防守尚且不足,哪有力量来平叛?而据我所知,各家都有一些青壮奴仆,加起来的话,少说也有一两千人,这些人战力不济,却也可以在混乱之中起到作用。”

“既然郑公有了详细办法,我卢氏当以郑公马首是瞻。”卢宏咬了咬牙,便答应了下来。正如郑仁愿所言,风险与机会并存,要想在占有一席之地,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若不是冒险一搏,谁又肯定杨侗会放过他们?要知道他们当初,可是谩骂杨侗的主力,为了将他弄死,不惜以各种方式诬陷罪名,希望杨广将之定罪,虽说没有成功,但以杨侗的狠辣,他未必不会计较。

“我崔氏亦有两百名青壮,愿意交给郑公调派。”崔俨亦是说道。

“交给郑公做什么?”这时,大堂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冷笑。

众人一回头,顿时脸色大变。

只见陈智略带着百余名亲卫大步入内,这些亲卫出鞘刀剑尤在滴血,身上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啊。”

一名管家匆匆忙忙而来,路过陈智略身边的时候,被他一刀子砍下了脑袋。

郑仁愿心中大惊,强作镇定的说道:“陈将军这是何意?”

卢宏亦是厉声道:“陈将军是想趁机把我们斩尽杀绝吗?”

“没错。”陈智略冷笑道

“你……”郑仁愿吓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本来是想一家家的找上门的,恰好得到郑公召集各家家主聚集,这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陈智略心中也是庆幸,若是晚一两天,恐怕这些人就会献城投降了,狠狠下令道:“给本将剿灭这些贼首。”

这些亲卫听了陈智略的话,顿时疯狂了起来,哪管这些高高在上的士族家主,毫不犹豫的发起了进攻。

“杀进去。”便在这时,一群闻讯赶到的郑家死士,在外面发起了攻击,顿时,连绵不绝的惨叫之声传到了大厅之内。

“果然是想谋反。”

见到百余名死士杀来,陈智略一声大吼,身形冲入乱军之中,手中的模刀挥舞,就见一个个叛军倒在地上,亲卫士气高昂,纷纷仗着兵器朝郑家死士杀了过去。

这些人皆是原先的骁果军,个个骁勇善战,郑氏死士虽然悍不畏死,但又哪是配合默契的堂堂正正之师的对手?很快就被屠杀一空。

郑仁愿等人却是一脸的惊慌失措,他们哪里想到陈智略的兵这么厉害?郑氏的死士竟然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一群酒囊饭包,居然也想反叛,真是自寻死路!”陈智略虽是弑君之将,可他却打自内心瞧不上这些夸夸其谈之徒,这年头,刀子才是最锋利的武器,书本算什么玩意?

“杀!”

一干亲卫如狠似虎,冲入大厅,将这伙乱逃的士族首领屠杀一空。

在失去了这些人主导之人后,郑氏死士很快就被歼灭,郑府到处都是尸体,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活得下来,所有敢于叛乱的人都被陈智略所杀。

“凡是参与叛乱的家族,一律诛杀。”陈智略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这些世家大族没一个是好东西,既然杀了就要杀个干净,只有斩草除根,才能保证宋城不乱,才有粮食救济灾民,让合城百姓稳定下来,不给大军带来麻烦。

郑府对面的一间客栈三楼,一名皮肤黝黑的青年长叹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很正常的。”另一名青衣毫不在意的说道:“嘿嘿,有陈智略下手,这倒是省去了圣上很多麻烦。反正我们有的是办法打开城门,都没有想过依靠这些士族,只不过这些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至少,能够让宋城乱上了一阵。”

第666章:淮北第一战

宋城北,一座连绵十数里,宽约五里的隋军大军出现了辽阔大地之上,一座座帐篷如同一个个巨大的蘑菇,慰为壮观。

裴行俨的中军大帐已经扎了起来,沙盘也在前营搭建了起来,此时亲兵还在收拾营帐,裴行俨却站在沙盘前考虑着接下来的战斗,在李靖的计划中,梁郡是关键一环,只要将陈智略击溃,徐世绩和王伯乐就会陷入首尾不能相连的局面,为了完成这个任务,杨恭仁将隶属于第三军的三万主战将士和一万名‘新兵’交给了他和高雅贤,对于二将来说,拿下梁郡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要死死守住这一块地盘,所以他们要考虑徐世绩和王伯当会不会派来援军。

淮阳郡王伯当兵力七万,可是与他对峙的隋军有颍川谢映登的第五军,还有淮安的李靖大军,随着汝阴的失守,处于三面包抄的局面,派兵援助的可能性不大;而彭城的徐世绩经过紧急扩军,足有十万大军,主要驻扎在丰县、滕县,既是防御驻军于鲁郡邹县邹山杨恭仁主力之军,也能就近支援梁郡砀山、虞县,还可以威慑东平郡,另外一部则坐镇兰陵县抱犊山一带,防御琅邪郡隋军。所以从目前来看,徐世绩出兵的可能性极大,不过裴行俨也不太担心,因为徐世绩虽然兵多,可他和陈智略一样面临着缺粮的危险,十万大军每天人吃马嚼下来,消耗甚巨,没有一个稳定的后勤供应,很难保证数目甚广的军队,关键是杨恭仁的兵力不比徐世绩差,他需要防御的地方也很多,显得十分被动,放不开手脚。

但是徐世绩善于用兵,不可小视。在形势不利情况之下,未必不会壮士断腕的放弃彭城,孤注一掷的集中兵力打梁郡,然后与李密、王伯当汇合一处,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若是两者联兵,窜入拥有八里水泊的东平郡,麻烦可就大了。

“大将军是担心陈智略坚守宋城,导致梁郡之战悬而未久吗?”不知何时,高雅贤出现在了裴行俨的身边。

两人乃是第三军主师和副帅,配合默契,见到裴行俨的目光盯在东平郡久久不语,便出声询问。

裴行俨瞥了他一眼,摇头笑道:“陈智略是江都之乱的头目之一,他不死守城池,难道还能开城投降么?”

高雅贤这才意识到自己话语之中的漏洞,正如裴行俨所言,陈智略除了与李密生死与共,没别的选择了,他不死守还能干嘛?只是这样会给隋军带来极大伤亡,“大将军,我们的任务是以极少的损失、极快的速度拿下宋城,然后如同一颗钉子般的钉在这里,以免李密的几支军队联兵一处,北上霍乱东平。只不过我们虽有犀利的攻城器械,但没有退路的陈智略却有两万精锐,还有数万民发起人协防,一旦拼了命,我们很难在短期内攻城宋城,强攻的话定然给我们不少的伤亡。但如果长期拖下去,我们会拖了大军的后腿。”

“我没想过强攻。”裴行俨笑着说道。

“大将军这是何意?”高雅贤为之愕然,有点不明白裴行俨的意思。

裴行俨淡淡道:“你忘了陈智略的坚壁清野了吗?”

陈智略这一次学乖了,担心隋军以优势兵力逐个击破,一开始就用了坚壁清野的战术,把陈留、雍丘、考城、襄邑、圉城、楚丘、宁陵七县全部放弃了,但却把这七县的百姓全部迁入了宋城等县,只守宋城、柘城、虞城等梁郡东半郡,使裴行俨得到的只是空城,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裴行俨的后勤,只因他的给养问题源自荥阳郡,通过通济渠运至这里。但是随着百姓的大举到达宋城,也就意味着陈智略手中有极多的青壮来当民夫。面对这种人数众多的攻坚城,他们在攻城的时候也将遇到极大的抵抗。

自古以来,攻坚战都是用人命换取胜利的战役,因此有了‘攻城为下’之说。

宋城攻防战一但打响,在分出胜负之前绝不能停止,这也是裴行俨还没有下达攻城命令的原因,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一定不会把军队葬在城下的。

高雅贤稍微一想,明悟道:“大将军是说,城内有我们的人?”

裴行俨说道:“早在陈智略在搞坚壁清野的时候,我派了三千名精锐之师进城,我们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给城中将士夺门的机会。”

“大将军神机妙算,此战必然一战功成!”高雅贤兴奋的说道。

“圣上曾说过‘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这一招早就被他用烂了,还神机妙算。”裴行俨摇头失笑道,不管针对契丹、高句丽、奚族的辽东之战,还是在并州之战、关中之战,这一招杨侗不止用过一次,敌人却屡屡上当,非是敌人愚蠢,而是大战来临之前,敌人都在稳定为主,为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和混乱,不敢对内部进行军队和百姓清洗,所以敌人都防不胜防、无人防起。

“大将军的意思是……”

“晚上派几支人马去给他们敲敲锣。”

“疲军之计?”

“是,也不是。”裴行俨笑着说道:“我的意思是说,让敌人以为我们是疲军之计;实际上我们今晚就攻城。我与城中将士约定的时间我军队到来当天晚上的黎明前发动进攻,我率领一万骑兵由东门入城,另外两支军队从北门、南门接应。高将军在西门伏击。”裴行俨说出了自己的攻城方案。

“喏。”高雅贤应命而退

。。。。。。。。。。

夜幕又一次落下,在茫茫雨幕之中,远处的原野都已经离开了宋城魏军守军的视野,城外黑漆漆一片,数十步外看不到任何物体。

城头当值的数千名魏军士兵穿着蓑衣、戴着斗笠,靠墙躲雨,虽说有戒备森严,但若是细细观之,会发现士兵们比较随意。这倒不是说魏军士兵没有把隋军放在心上,而是隋军下午才到城外,全军上下又是扎营、又是挖掘壕沟、布设拒马……足足忙碌了一个下午,依照常理,隋军怎么也得休息一个晚上,再加上今晚下雨,天气不利于攻城一方,所以大多数隋军都不认为隋军会在今晚攻城,士兵们都显然有些散漫,很多人都抓紧时间休息,为明天到来的战争养精蓄锐。

今晚城北当值的是陈智略族人陈绍,他骑马在城上巡视,注视着远处的隋军大营方向,雨夜中什么都看不清,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极好偷袭的天气,也不知隋军会不会来攻城,回身见到己方将士懒散的模样,不由得眉头一皱,这种不振的模样如何应对来犯之敌,但他也知道魏军士兵士气不振,不能过于严苛,若不然只会取得反效果。

“当当当当……”

便在这时,密集的锣鼓声城外响起,守城将士打了一个激灵,戒备起来,然而外面这声音来得突兀、去得缥缈,当魏军高度戒备起来的时候,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怎么回事?敌军在哪里?”

听到城北响起了锣鼓声响,陈智略和刘刘智匆忙赶来城上,却没发现敌军踪影。

“没有发现敌军。”陈绍一脸茫然的答道。

陈智略皱眉道:“看来这是隋军的疲兵之计,这是为了消耗我军将士的精力,便于他们攻城。若是料到不错,他们会整夜整夜的骚扰,让我们不得安宁。”

陈绍连忙说道:“大战即将来临,将士们如果得不到休息,怎么作战?将军有没有办法破解?”

“这是阴谋,破不了。”陈智略无奈的说道。

“要不我们也派人去骚扰他们?”陈绍想到了一个办法。

“除非我们将有限的骑兵派出,否则去多少都有去无回。”陈智略摇了摇头道,主动权掌握在隋军手中,他们有心反击也无可奈何,裴行俨摆明了是想以此方法来消磨他们的体力和精神,问题是人家全部是来去如风骑兵,而且还精擅夜战,他们若是派人出去,只能通过城门,这黑漆漆的夜色之中,也不知隋军在城门外埋伏了多少人,贸然出城,不但有被对方猎杀干净的的风险,还有可能被敌人趁机杀进城来。

说话之间,“当当当当……”锣鼓声又在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可恶之极!”陈绍甚是不甘的说道,“这才入夜就来了两次,要是搞了一个晚上,我军将士岂不是一直一惊一乍?”

刘智想了想,说道:“我觉得隋军这是为了明天攻城所做的准备,我们不妨将士兵分成十二队,民夫亦然,每道城门各两队,先由一队士兵守城,两个时辰后由一队民夫接手,接着换成另外一队士兵、然后又是一队民夫,无需理会其他。”

“也只能如此了!”陈智略点了点头,虽然十分被动,但实在难以想出克敌制胜的办法。

当下,按照刘智的方法,将士兵和民夫各自分成十二部,每一道城门各有四部,让他们轮番守城,这样算下来,将士们其实只少睡两个时辰,每一部分都得到充分休息,并没有影响到明天的战斗。

过了约有一刻,锣鼓再次响起,魏军将士得了陈智略命令,虽是严加防范,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果然过了没多久,那锣鼓声便没了声音。

隋军的锣鼓声很有规律,每一律响一次,躺在床上的陈智略连续等了两个时辰,发现隋军始终没有出现,也便放心的沉沉睡去。如是搞了两三个时辰,城中守军甚至连同夫民不再当了回事,一夜时间就这样在密集的锣鼓声中渡过了。

黎明前的黑暗到来之际,守军经过一夜骚扰,值夜士兵、民夫昏昏欲睡,而包括陈智略在内的大多数人都放心入睡。

一名士兵向正在城楼上睡觉的陈绍汇报道,“启禀将军,有士兵发现城外有动静了,好像有战马的嘶鸣声。”

“整个晚上不都这样的吗?不这样真实,哪能起到疲兵的效果,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很正常…”陈绍迷迷糊糊的答了一句,又睡了过去。

这名士兵想了一想,觉得也对,马嘶声、马蹄声似乎也一直伴随着锣鼓声。

宋城城外,两支人马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城下。

裴行俨带领一万精骑,等待在东城门一里之外,身后一万士兵手执武器,精神抖擞的耐心等待着。

裴行俨骑在战马上,利用千里镜认真的注视着一里外东城门,外面虽然是一片黑暗,但城上点着火把,所在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城门的情形。

他亦是身经无数场战场的大将,早就没有战前紧张和兴奋,无论城内将士是否成功夺得下城门,都要在今晚发动攻城之战,无论如何,都要拿下宋城,明晚骚扰的话,魏军绝对不像今晚松懈。

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妙计,而是直指人心,也因此疲兵之计屡试不爽。

这时,约好的时间终于到来,有千里镜辅助的裴行俨清晰看到一伙黑衣人在悄无声息的杀人,然后涌上城头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吊桥缓缓放下,两边城门几乎是同时打开。

“将士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日,随我杀!”待到城头上以火把打开暗号,裴行俨已经不再怀疑。

“杀。”

山呼海啸的喊杀声中,黑压压的军队如同一道钢铁洪流涌进城门,而城内,仿佛应和裴行俨一般,声声凄厉的惨叫之声响彻来开。

大军入城。

当街就遇到惊惶失措的一支魏军,不用裴行俨命令,前方的将军便发射强弩,一支支闪烁着冰冷寒芒利箭掠地而起,无情的收割着守军生命。

突如其来的大军让城东守军都惊恐万状,顿时一片大乱,纷纷丢盔卸甲,没命地向城下奔逃。然而他们所面临却是一支钢铁之师几乎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之军,马蹄过处,疯狂逃窜的士兵都被轻易刺死、踩踏成泥,死状奇惨。

见到城东已经处于城内隋军的掌控之内,裴行俨立即朝着街道直冲,众人一连奔跑还一边大喊:“陈将军有令,全军停止抵抗。”

“陈将军有令,全军停止抵抗。”

在裴行俨鼓动之下,闻讯出来的守军也开始混乱了起来,尤其是大家都在“陈将军有令,全军停止抵抗。”

这无疑让很多人信以为真,大家不明就里,又见隋军大举入城,喊杀声震天,估计城门已经宋城已经不保,都纷纷的弃械投降。

。。。。

此时,得到消息的陈智略急急忙忙的往城东赶来,他和甲而睡,就在他睡得太熟之时,东城忽然爆发出一片喊杀声,等他出门之时,只见东城火光冲天,这令他大吃一惊,带着亲卫前来救援。

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上了隋军的当了,对方根本不是疲兵之计,而是实打实的攻城,自己以常理来忖度隋军,导致有了今晚之事的发生。

当他带着亲卫到了街道之上,只见熊熊大火之中,一支骑兵奔腾如狂潮,俨如汹涌的洪水向了自己。

“裴行俨?”

陈智略瞪大了眼睛,随即凄厉的怒吼道:“快御敌!”

命令一下,陈智略自己却是疯狂的向后退走。若是单打独斗,陈智略或许还敢跟裴行俨掰掰腕子,但此刻面对着隋军汹涌突击,他只能保全自身才能更好指挥大军作战。

裴行俨并未追击,在杀散这支魏军之后,立刻折道向南,不等那些军营中跑出来守军有所反应,天空中就响起一阵如同蜂群掠过的嗡鸣,不少人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漫天雨丝中突然多了些东西。

冰冷的箭矢撕碎空气,咆哮着朝着整个兵营罩了下来,在一众魏军凄厉惨叫声中,一朵朵凄艳的血花显得无比刺眼。

一通箭雨过后,魏军刚组织起来的阵型彻底被打散,裴行俨将手中马槊一摆,厉声道:“随我杀!”

当他杀到南门的时候,以人字梯偷偷入城的将士正与魏军守军战得正甘酣,两支军队在门口爆发了激战,双方混战在一起,长矛相击、刀劈剑砍,异常惨烈。

他让副将率领一卫士兵下马登上城头夺城,自己则率领士兵杀向了城门,马槊狂舞,如同一道道旋风在乱军之中掠过,卷起了漫天残肢断臂。

随着裴行俨为首的隋军大发神威,守城士兵终于抵挡不住,纷纷让过这支骑兵,跑到街道两旁,跪地请求饶命。

数百名隋军士兵冲进城洞拉开城门,城头上吊桥也放下,城外等候多时的将领达了进城的命令,五千骑兵杀进城中。

裴行俨也不理会南门,又带着与自己入城的士兵调过马头,向北杀去。

陈智略好不容易聚集了一批将士,他们还没来得及站稳阵脚,便被溃散而来的兵马冲溃。

不到两刻时间,大半个城池被隋军占领,裴行俨这一回放心了,索性带着一支骑军紧紧地盯着陈智略,让他根本无力指挥大军,而裴行俨这边的战士,却在城内逐步蚕食敌军

完了!

陈智略无奈,只能带兵西门奔逃出城。

他现在只能退到一路向西,逃去淮阳与李密汇合。

“陈将军,别跑了,裴行俨并未追出来。”逃了大约五六里,一名偏将赶到身边喘息着说道。

“什么?”隋军没追来本是好事,但在陈智略耳朵里却不啻一声炸雷。

之前攻城隋军其实并不多,他不觉得这样一场成功破城之战,隋军不会倾巢出动。

“快起来,赶快走!”陈智略慌忙对着一群将士厉声喝道:“再不走,死了可别怨我没有提醒!”

“杀”

几乎就在同时,原本静谧的夜色之中,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之声,几乎整个大地都在震颤一般。陈智略连忙迎声望去,当先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火把,将夜晚照得形同白昼。

一支骑兵如同一道黑色洪流,狠狠地撞在混乱不堪的魏军之中。

“轰~”

无数身体被撞飞,冰冷的锋芒漫天,惨叫震天。

陈智略看着自己仅剩的军队被这支如同人间凶兽一般的骑兵迅速吞噬,抑郁之气自心底升腾而起。

“我投降!”

“我投降。”

凄厉的喊叫声中,士兵纷纷丢掉兵器,跪在山道两旁,呼啸而过的骑兵没有理会这些魏军,继续冲锋厮杀。

对于魏军而言,这是一场有输无赢的绝望战斗,他们是经历一场败仗的逃兵,如今却要面对声名赫赫的大隋骑兵,光是骑兵那磅礴威压,便足以让这些士气低靡的残兵败将心胆俱裂,仅存的战斗意志在刹那间荡然无存,剩下的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和数不尽魏军将士选择投降。

陈智略看着越来越多的战士选择了投降,心知大势已去,看着从背后杀来的裴行俨,陈智略仰天狂嗥一声,发出一声绝望怒吼:“陈智略在此,裴行俨可敢与我公平一战?”

“不忠不义的弑主之徒,有什么资格谈公平二字,有什么资格与我裴行俨公平一战?”早就关注他的裴行俨冷哼一声,猛地取下马背上的强弩,一支利箭闪电般射向了陈智略。

失去心智的陈智略措不及防,那只利箭射穿了他的咽喉,发出了一声闷哼,手中大刀落地,坠落在地。

……

裴行俨把这间战事交给了在此埋伏的高雅贤,率领追兵返回宋城。

此时隋军主力已经全部入城,并控制住了宋城各个城门,城内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躲在家中不敢外出,也不敢开门放外面的进入自己的家里,以免落得通敌之名。

一队队隋军骑兵高举火把,在宋城大街小巷之上奔驰游走,将隐藏在各个角落的魏军逃兵、溃兵驱赶出来,负隅顽抗者皆被当场格杀,至于那些趁机抢劫者也被抓捕到街上斩首,成群魏军士兵被隋军驱赶去城中广场集中。

第667章:揣摩敌意,世绩设局

次日正午,徐世绩正在滕县大营观看地图,思索对敌良策,从奉命北上之日开始他就没有安生过,一直在前线营造防御工事、训练军队,很少涉足过彭城,随着大战将临,时间都消耗在了滕县防御之上。但是他想安心布局,王伯当却不会。

他和单雄信与王伯当的明争暗斗是全军公开的秘密,说到底还是草莽气息浓重,一山不容二虎。

王伯当是李密的义弟兼徒弟,从小就跟着李密出生入死、忠心耿耿,论和李密的关系,天下无人能及,就连一起参与杨玄感之乱的房玄藻也远远不如。所以王伯当能够出任左屯卫大将军、吴郡郡王这种职位属于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单雄信和徐世绩在瓦岗军资历雄厚,军中威望极高,再加上他们在关键时刻几次支持李密改制,为瓦岗从乱匪走向正式建造的魏国做出了极大贡献,论功行赏,他们二人也被封为大将军、郡王。

号称魏国第一将的单雄信和王伯当都是郡王,但在官职上却有了高下,两人都是屯卫大将军,不过向来都有左上右下之说,于是王伯当高出单雄信半筹,这其实是亲厚上的区别。

可就是因为高了这么一点,单雄信名为大将军,实际上却沦为魏国/军中第三号人物,使他心中极为不服,他觉得王伯当寸功未立不说,还先后丢失了洛口城、金墉关等要地,有何资格爬到他的头上?

相对而言,徐世绩识大体、顾大局、大度有方,每次指挥行军作战都能筹划有度。临敌应变是合乎机宜。与人一起谋划计策时,能辨别好坏,听到别人有好计谋,便听从而为。所得的赏赐、功劳大都分给手下将士。因此将士们都愿意为他效死力。

他深知魏国根基不稳,远不是内斗之时,必须要齐心协力才能共度难关,故而当起了和事佬,结果却没人理解他的苦心,不但单雄信不爽、王伯当也觉得他是左右逢源的小人一个,更因为他和单雄信是生死之交,对他十分敌视。

当初李密本来是给徐世绩安排孙长乐、闻人遂安、乐伯通当副将的,可因为孙长乐是王伯当的人,不甩徐世绩的账,于是把陈智略换了来。

徐世绩现在的心情也异常沉重,前天传来消息称,杜伏威并没有南下辅助张镇周,而是虚晃了一枪,趁着兵力空虚之际,占领了沿海的东海郡,与此同时,尉迟恭率领三万铁骑模渡淮水,入侵了下邳郡,这两郡在江都未失之时,都是处于腹心之地的内郡,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兵,所以二将来袭来之时,几乎没有打过一仗,所到之处,各县官吏纷纷弃城而逃。

从眼前的局势来看,他们完全被隋军牵制住了,个个都有沦为孤军的危险,依照徐世绩的想法,最好是趁着隋军尚未完成分割包围之时,干脆就放弃处于四战之地的彭城,合兵一处,坚守梁郡、谯郡、淮阳即可,只要坚持一年半载,没准天下有变,魏军能够得以突围。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忽有一名亲兵带着另一个风尘仆仆的士兵很快就出现在了徐世绩的面前。

徐世绩转身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被带来的士兵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将军,梁郡方向来报,黎明时分,宋城被隋将裴行俨、高雅贤攻破,陈智略、陈绍、刘智等文武尽皆战死。”

“什么?”

徐世绩听了这话,手不由得一紧,将桌案上的文房四宝打翻在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宋城一失,梁郡将无一城能阻隋军兵锋,要是全线失守,则意识彭城只剩下极小极小的北方属于魏军,一旦尉迟恭和杜伏威进入彭城,那他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偏将乐伯通拱手说道:“将军,请给末将一万兵马,末将立刻前去救援宋城”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徐世绩摇了摇头道:“裴行俨是隋军之中的宿将,杨侗发动的大战从来没有缺席过,这些年一直独自领兵,他怎么会给我们救援的机会?而且他们来去如风,我想虞城恐怕也是陷落多时了。”

“虞城有五千守军,不会这么快沦陷吧?”乐伯通有些不太相信裴行俨会这么快。

“乐将军有所不知,隋军主将甚是霸道,十分推崇杨侗提出的‘闪电战’,日行数百里很正常,裴行俨这人算是张须陀的带出来的徒弟,也是一个霸道的急性子,若是虞城守军不降,他必定下令攻城,怎么会给我们救援时间?更何况虞城只是一座小城,根本坚守不住多久。”

还有一句话徐世绩没有说,那就是魏国岌岌可危,朝不保夕,失去主将掌控的将士怎么可能为魏国陪葬?

闻人遂安叹了口气,满脸忧愁的说道:“素闻隋军没有步卒,而彭城全郡无险可据,若隋军四面合围,咱们只怕难以坚持多久啊。”

这话说到众将心坎里去了,他们的军队虽然号称十万,可分守各处之后,能够当作机动之军的兵力极少,而因为杨恭仁兵势过多,他们甚至连兵力都抽调不出。要是隋军步步紧逼,拼消耗也能把他们耗死,打都不用打。

摆在徐世绩面前的难题,不是去救援梁郡,而是如何率领彭城之军脱困而出。

梁郡那里既然已经落到了隋朝之手,想要夺回几乎等于不可能,派兵过去的话,少了是给裴行俨送人头、送功勋,兵马多了,杨恭仁、尉迟恭、杜伏威忽然攻来又咋办?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夺回了梁郡,也没有什么战略意义了,裴行俨的兵马都是骑兵,来去如风,在哪儿不能落脚?

没有粮食,他可以去颍川,可以去荥阳、济阴,也可以跑去跟杨恭仁汇合,要是大胆一点的话,还能杀入谯郡,就地打秋风就是了。

关键是人家兵马不少,夺回梁郡的可能性小得可以忽略不计,再说了,他徐世绩要是大举出兵,杨恭仁、尉迟恭、杜伏威和颍川的谢映登难道还会坐看热闹不成?

裴行俨占领梁郡的目的自然不用多说,肯定是为了掐断彭城跟谯郡、淮阳的联系,因此如何打通与淮阳的联络,保持两者的联系,就成了眼下最大难题。

面对着兵多将广、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隋军,徐世绩心中大生无力之感,终于体会到了李唐这些年的酸甜苦辣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纵然你有万千计谋,都翻不起一朵浪花,只能束手束脚的顺着对方的节奏来办。

众将也全都沉默不语,思考着解决问题的方法。

闻人遂安忽然提议道:“自古以来,久守必失,依末将之见,不如放弃彭城北部,率领大军退入彭城,在汴水南岸防御隋军,与此同时,在萧县安营扎寨,派遣兵马驻扎,这样进可威胁梁郡砀山、下邑,退可保谯郡未失,只要萧县在手,我们与圣上的联系就不会断。反而因为缩小了防御范围,彼此之间的支援也近了很多、便捷很多。”

闻人遂安的建议刚一说出口,一名偏将便立刻反对道:“隋军皆骑,哪怕是步兵和后勤兵也有战马驮运攻城器械,要是咱们全线撤退,怎么防住沿着官道而来的骑兵?就算防得住,谁来断后啊?”

闻人遂安沉声道:“从目前来看,隋军很快就会从四面八方杀来,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放弃汴水以北的广袤大地,否则的话,只会被隋军一步步蚕食干净,除此办法之外,你们说应该怎么办?难道还有其他办法吗?”

众将听了这话又沉默了下来,正如闻人遂安所言,他们现在的情况是守也守不了多久、打又打不过,唯一的办法只能当认怂后退。除了闻人遂安的法子,他们哪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

徐世绩沉吟道:“隋军人多势众,又都是来去如风的骑兵,想要防,是防不住的。就算他们不来攻打大营,只需斩断我们的粮道,大军也会不战而溃。如今之计,只能快刀斩乱麻、退而求其次了”

“退而求其次?”众将疑惑的问道。

徐世绩点了点头:“我的意思是搬空大营,连夜南撤,兰陵守军退到良城和微山之交,接应大军;同时通知丰县守军进驻萧县,防止裴行俨入境。”

“除了后勤辎重兵全力南撤之外,主战之师分成三部,交替掩护。彭城城墙高有三丈,外有汴水为护城河,城中尚有二十多万石粮草专供大军食用,加以我们带回去的数万石,最不济也够我们坚守一年之用。”

众将听了徐世绩的分析,纷纷点头:“如今之计只能如此了。”

见众将答应下来,徐世绩便下令道:“闻人将军骁勇多智,善于随机应变,由你率领一万大军护送辎重兵,现在即可组织辎重兵装物上车,入夜即可南下。记住,尽量小心,万不能让对面的隋军发现。”

“末将遵命。”闻人遂安拱手应命。

“乐将军。”

“末将在。”乐伯通连忙起身。

“你为第二路,带领两万士兵在昌虑县北三十里外的丛林设伏,为后军断后。至于剩下的三万大军为后军,由我自己率领。”徐世绩说道。

闻人遂安一听,连忙说道:“将军是一军统帅,个人安危关系到大军的生死存亡,要不还是让末将来断后吧。”

徐世绩是个极具人格魅力的人,经过大半年相处下来,闻人遂安、乐伯通等等后来之将,对他心服口服。

“放心吧。”徐世绩欣然一笑,豪迈的说道:“我并不只是单纯的撤退,更不会白白的把大营送给隋军,隋军要想拿走,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也让他们知道我大魏王朝将士不弱于人。”

闻人遂安问道:“将军打算伏击隋军吗?”

“不错。”徐世绩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道:“隋军这些年从无败绩,这短短的时间内,杨侗奇袭了江都,取得一连串的胜仗,而裴行俨又在今天拿下了宋城。他们屡战屡胜,定生骄傲之心,人一旦骄傲了必定麻痹大意。而与我军对峙的乃是隋朝尚书左仆射杨恭仁,此人虽是知兵之士,可到青州这么久,始终没有取得一点战绩,颜面上难免过不去,这就难免会有争胜之心。再加上撤退是我军唯一之选,又没办法对付骑后,他一定认为我们急于趁夜离开,而不会想到大营还留下后手。”

“将军足智多谋,末将佩服。”众将心服口服。

“大家下去安排吧,务必各守其职,不可懈怠。”

“诺!”众将领命告退。

待到众将兴高采烈的离开,徐世绩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668章:计中计,各有所忌

傍晚,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远处的森林和山脉仿佛笼罩了一层薄薄轻纱。在邹山南麓隋军中军大帐,摆放着一架长五丈、宽三丈的沙盘,整个长江以南的地形、城池、山川、河流一一俱全,做工十分精致。

杨恭仁默不作声的注视着彭城郡滕县,裴行俨不负他之所望,轻而易举就把梁郡宋城占领,兵不血刃的逼降了虞城、柘城等县,高雅贤率领两万骑兵向砀山县方向推进,另外一部则由裴行俨率领着坐镇于柘城县。

砀山县位于济阴、梁郡、彭城、谯郡四郡交界,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裴行俨驻军于此,一方面可以从西面攻打彭城,呼应己军,击败徐世绩,另一方面可以进入谯郡,威慑淮阳的李密军,与此同时,还能沿着官道西进,直接从柘城县境杀入淮阳鹿邑县,可以说,裴行俨囤军这两县,是一个极为刁钻的决定,如同两把匕首,分别抵在李密脑门和徐世绩心脏部位,让两人寝食难安,但他也不是没有缺陷,那就是他本身只有四万军队,这一分兵,各县只有两万人,徐世绩这边有自己看着,倒是无所谓,但是李密那里呢?谢映登看得住吗?也不知李靖那老小子何时到达颍川,要是无法及时到达,李密极有可能先发制人,对高雅贤发动猛烈攻势,一旦梁郡失守,那李密和徐世绩即能合兵于梁郡,然后打回东郡、东平郡,占据八百里瓦岗寨和八百里巨野泽(梁山泊)。

尤其是瓦岗地处黄河的东南岸,北临黄河白马渡口,南与通济渠相望;西边跨黄河距永济渠不过百里之遥,瓦岗正处在南北大运河的喇叭口外。南北运河是隋朝的交通大动脉,瓦岗堪称军事战略要地。然而就瓦岗而言,在东郡境内又是个偏僻地方。这里因黄河多次泛滥,造成土岭起伏,树木丛生,沟河纵横,芦苇遍野,这种环境既便于屯兵,又便于出击。这也是翟让便选择瓦岗为揭竿造反之地的原因,翟让之所以从小到大、由弱到强,主要就是得益于控制了这个要地。

要是他们重新立足于这人易守难攻之处,朝廷大军一到可以山川里躲,等到朝廷大军退去,又可以为祸乡里。与那可怕的后果相比,杨恭仁忽然觉得裴行俨手中的兵力实在是少了些。

为今之计,只能尽快歼灭徐世绩所部,然后以一个铁桶之势把李密困死在淮阳。

哪怕是强攻也再所不惜。

副帅左天成、樊则、麦孟才见他沉默不语,也不打扰,各自望着沙盘,以及横亘在眼前的精致小巧营盘。

“启禀大帅。”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在帐门口禀报道:“斥侯有紧急情报来报。”

“让他进来。”杨恭仁说道。

不一会儿,一名斥侯走进大帐,“参见大帅,诸位副帅。”

“关键时刻无需多礼,你说说,你们巡视查到了什么?”

“回大帅,末将等人用千里镜在树上远观魏军大营,发现魏军调动频繁,他们的辎重兵堆着沉重的马退向了南营,地上下都留下了很多车辙,上面盖着油布,看不清是何物,不过从形状来看,应该是粮食和一些拆卸下来的攻城器械。”

“可有详细消息?”

“辎重兵、民夫约有两万人,旁边还有一万士兵在说着什么。”斥侯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你确定吗?”

“半点不假。”

“多派几支斥候,盯着魏军大营,得到有利情报立即回报。”

“喏。”斥侯应声而下。

“大帅。”左天成拱手说道:“依末将之见,徐世绩打算逃跑。”

“何以见得?”

“梁郡失守,彭城郡汴水以北处于我军多面包围之中,我军可以从梁郡、济阴、鲁郡、琅邪、下邳对徐世绩进行包抄。如果徐世绩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他一定会在我军合围形成之前退往汴水以南,有谯郡为西面屏障,他只须镇守三个方向即可。”左天成说道:“否则的话,他不被困死,也被生生饿死,要是再加上疲兵之计,他这六万大军不战而溃,甚至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所以,撤军是最明智的选择,要是换作末将也会选择撤军。”

“左将军所言极是。”杨恭仁点了点头,说道:“当机立断、毫不拖沓,徐世绩是个人物。”

“大帅,这是天赐良机。”樊则说道。

“不急不急。”杨恭仁笑着说道:“且等斥侯带来更精准的情报再做决定。”

说完,杨恭仁便向目光重新瞄向了沙盘。

这一带水网密布、沼泽横行,土地肥沃,和平年代人口众多,是大隋的产粮重地,李密最初选择彭城为都城,便是看中这里能够产出大量粮食。

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分布着大一片片森林,一条条清澈见底的河流从森林内穿流而过,像玉带一般般蜿蜒在平原之上。而隋军军营这一带地势平坦,河流不多,非常适合于骑兵作战,也因为隋军抢占了这块平原,所以徐世绩只能硬着头皮在这片不利于自己作战的原野扎营对峙,若不如此,隋军便会趁势南下,不过他也派人掘沟壑,引独山湖水为‘护营河’,这倒是给了隋军造成一定麻烦,不过水势平缓,真要填埋的话,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大帅是[男人]打算夜袭吗?”旁边一员小将轻声问道,他是尉迟恭的长子尉迟宝琳,他和程咬金长子程处默随军历练,他们二人也是武将子弟之中,年纪最大的人。

杨恭仁看了他一眼。

尉迟宝琳立刻自嘲地笑了起来:“末将明白了。夜战是我军优势,自然要充分利用起来。”

“不错。”杨恭仁笑着点头道:“徐世绩率领这六万人,其中有四万魏军精锐,他们在中原先后和王世充、宇文化及作战,说是身经百战毫不为过,战斗力并不弱。我军士兵这些年来也一直在作战,十分辛苦,应该让他们早日荣归故里。作为主帅、主将,我们应该发挥自己的优势,在战场之中尽量减少伤亡。”

尉迟宝琳明白杨恭仁是在告诉自己要爱惜士兵,连忙说道:“末将记住了。”

“记住就好。”

程处默见杨恭仁位高权重,却比自己那个高兴就骂娘、不高兴就赏几巴掌的老子好说话,说道:“大帅,末将有一事求教。”

“你问吧。”杨恭仁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需要斥侯的情报最终确认,闲着也是闲着,也便与两个晚辈唠磕了起来。

“为将者要爱兵如子,那薛大将军在襄武城下弄死了十多万名奴隶,难道他不是爱兵如子?”

杨恭仁笑了起来,说道:“他爱兵如子,所以不让我大隋的士兵去攻城,而是让那些异族奴隶上……”

“异族奴隶不是人?”

“当然不是了。”杨恭仁教导道:“奴隶在作战的时候是人形攻城器械,闲着是修路、修水渠的人形锄头、人形铁锹、人形铁钎。”

众人尽皆大笑。

这时,又一名斥侯来报:“大帅,魏军辎重由一万士兵护送南下,另有两万人衔尾南去。”

“知道了,再探。”

“喏。”

杨恭仁看向几名副帅,缓缓的说道:“如此看来,徐世绩确实是连夜撤军了。对此,诸位将军有何看法!”

“大帅,末将觉得这是一个相当好的机会,我军应当进兵,不让徐世绩成功退到汴水南岸。”

左天成先是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接着说起了自己的主张:“末将觉得应该兵分两处,一处拖住魏军大营中的三万魏军,若是营中魏军不动,则不必去理会;若是出营,则集重兵歼灭,将这三万大军困死在这里。另一支则骑兵袭击他们的粮食辎重,这里是我大隋地疆域,只须留下一支军队驻守大营,不用担心粮道被断。我们完全占据绝对优势。待到骑兵功成归来,魏军大营不攻自破。”

杨恭仁点头暗赞,若以左天成的打法,破魏军不难,唯一的缺陷就是难以大胜,而且情报上说魏军还有两万大军跟着辎重兵走了,这一支军队的命运绝对是掩护后军、保护粮食辎重,还有可能半道而击,若不将这支军队歼灭,骑兵有极大的风险。所以,这还是一出险计。

左天成看向杨恭仁,郑重的说道:“只是此法颇险,若是这支军队不慎让魏军击破,留守大营的军队又未能及时将之歼灭,直袭辎重的骑兵将会成为一路孤军。”

“大帅,断后之军绝对是魏军主力,正所谓指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末将认为我们集结优势兵力,以雷霆之势破了魏军大营,然后再去追击另外两支队伍。主力之师都败了,我想那两支军队必将人心惶惶,破之不难。”樊则拱手一礼,接着又出了此策的缺点:“末将此法比较稳健,不用考虑中途伏兵,也不用担心被敌军从背后偷袭,;但也容易错过另外两支队伍。”

“大帅,樊将军战法不错,末将附议。”麦孟才点头认同。

“你们的建议都不错,但是你们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见到众人看来,杨恭仁说道:“我指的便是魏军大营。”

说到这里,他指着魏军大营的模型,说道:“这是一个死阵,稍加改变,便是一座杀机四伏的杀阵,多少人进去都是有去无回。”

“圣上遇到的八门金锁阵吗?”

麦仲才吞了吞口水,他可是知道的,骁果军叛军好几千人进了八门金锁阵,结果一个都没有活回来,可是魏军却无一人伤亡,实在是太恐怖了。

“这叫六合阵,与李靖创立的六花阵极为相似,只不过两者外观相似,内里肯定各自不同。”杨恭仁说道:“大业九年,杨玄感起兵造反,先帝让我负责征讨事宜。我以一万多名郡兵在破陵大败叛军,靠的就是六合阵。”

“结果呢?”尉迟宝琳忍不住问道。

“我是诱叛军入营,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只不过我的营盘比较小,只是烧死五六万叛军。”

“这么说徐世绩是打算引我军入营,然后一把大伙把我们烧个干净?”麦仲才问道。

“但我们先放火,结果就不一样了。”

“大帅是说我们先一步点火了?”

“当然了,既然徐世绩都摆好了烧烤盛宴,我们还客气什么。”杨恭仁语声之中流露出了一股森然的气势,他本不想这么狠地,但一想到几万隋军的安全以后,心态就不同了。

“只是这老天下雨了,大火烧得起来吗?”

“雨不大,完全没问题。”

杨恭仁话音刚落,一名斥侯又来禀报:“启禀大帅,魏军士兵在营盘内和兵帐铺设东西,远观是似易燃之物。”

众人一听,不由得替徐世绩默哀起来。

这个徐世绩实在太倒霉了。

居然遇到玩过一回火攻杀阵的人。

“这是千里镜的功劳。”左天成深为感慨的说道:“有了此物,无论何人想要偷袭我军几乎都不可能,而且能够令斥侯观测到敌军大营更详细。”

“凡事无绝对。”杨恭仁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千里镜的作用确实不小,但说凭这个就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那就有些夸张了,毕竟还有很多地形是千里镜无法一窥全貌的。千里镜和骑兵三宝一样简单,容易让人学了去。如今也是敌人不知道我们有这种利器而已,否则的话,他们也能造得出来。”

麦仲才这时候虚心求教:“大帅,我们放火应该注意哪些?”

杨恭仁似乎是玩火行家,问题一出就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首先是火种,其次易燃之物。”

杨恭仁说得一点不错,若是火种少轻易就被扑灭,历史上所有成功的火攻之计,都是有充足火种。火种多得让敌军扑灭不了,才能成功,当然了,易然之物也是关键。

左天成沉吟道:“我们也不知魏军铺设了多少易燃之物,总不能让我军将士入营去送死,而且魏军大营极大,派兵放火箭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将大营烧着。不如我们效仿圣上火烧同罗人之计,在魏军大营东、北、西三门弄上几百匹马,只要在马身上挂满茅草,所到之处就是火种,不需多久,魏军大营定然会陷入一片火海当中。”

“左将军这办法可以,放火之事就这么办。”杨恭仁笑着说道:“既如此,事情就好办了。魏军既然想把我军诱入大营放火烧,想必是不会和我们持久作战的。我们干脆将两策合一好了,留下南门当他们的退路。就是一部军队拖住营中魏军,一部骑兵假装南下,再调头回来收拾营中逃兵,先合力破了大营,然后再去追杀另外两支魏军,以我们骑兵速度,要追上他们,很容易的。”

说到这里,杨恭仁站起身子,喝道:“众将听令。”

帐中众将皆都站立了起来,甲叶撞击,发出了一阵声响。

“麦将军,你一直追随在圣上身边,参与过很多次突袭异族之战;论用骑经验,帐中以你为首,你带两万骑兵南下,于魏军大营五里之外埋伏,等到溃兵到达立即攻击。若是遇到徐世绩,尽量生擒。”

大隋第二军团也是善于骑战的军团,所以并没有跟秦琼去江夏,而是由杨恭仁统率,所以杨恭仁并不是没有主战军队。

“末将遵命。”麦仲才躬身应命。

杨恭仁看着樊则,笑着说道:“樊则将军,你点齐一万奴兵待命,等我们破了魏军大营,便让这五千奴兵南下,任务是把魏军那两万伏兵引出来,然后由麦将军的隋军士兵支援。千万就记住,别把自己也陷了进去。”

“末将遵命。”樊则忍笑应命。

“左将军,你负责攻营。记住,攻营的话就让奴兵上。”

“……”众将无语长叹。

奴隶果真不是人,使用起来毫不心疼。

杨恭仁严肃的说道:“诸将各司其职,不可懈怠。”

“末将遵命!”诸将领命而出。

。。。。。。。。。。

魏军中军大帐内,徐世绩对着一张地图发呆,他心中还在想着对面的隋军,如果他的军队全部能够胜利到达指定之地,那么彭城还有十万大军,在危险的时候,四万多名辎重兵也能顶上一阵子,只是一旦隋军大举来攻,彭城是否能守得住?

不过彭城城是周长三十里的上县,城池高大坚固,防御能力极其强悍,这么多兵力坚守城池,再加上自己的指挥能力,隋军要想攻破彭城城,至少要十五万大军左右和很多重型攻城器,否则很难被攻破,而他的军队则可以攻坚战中成长起来。

徐世绩又想到了淮阳郡的李密,要是他也能和自己同步坚守一年半载,隋军的士气就会受到重创,唐朝见到魏国如此坚韧,必然不会坐观魏国灭亡,就算李渊看不到魏国存在的价值,唐朝朝廷应该也有目光长远之人加以劝说,若坐观魏国败亡,唐朝压力倍增、离死也不远。如果唐军在荆襄战场获胜,那唐军则可以趁势向南发展,席卷整个荆襄、江淮。

这样一来,隋军也将被迫放弃进攻,改为收缩战线,巩固各个要地,战争也会暂时偃旗息鼓,大魏就有了喘息之机,极可能占领青州、徐州,形成从东面威慑洛阳之势,这是最好的结果。

徐世绩微微的叹了口气,从隋军多路出兵之局来看,他徐世绩已经成了隋军首杀目标,要是他能坚持住,谯郡还有守住的可能,如果自己失败了,彭城、谯郡必然落入隋军之手,只有一个淮阳的圣上,如何是隋军对手?魏国所有希望现在都压在自己肩头,自己能否支持得住?

难,难,难。

国势如此,一人之力是何其之渺小?要是他真有扭转乾坤之策,也不会冒险退兵,更不会设下如此残酷的杀局了。

思绪至此,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奔跑之声,急促的的脚步令徐世绩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禀报将军,斥侯发现了异常!”一名亲兵急声禀报。

徐世绩快步走出大帐,问道:“什么异常?”

“斥侯发现约有两万隋军骑兵出动,正向我军东大营靠近。”

“东大营?”

“正是。”

徐世绩心念一转,忽然明白了过来,隋军发现了己军的异动,是派这两万骑兵去追杀已经南下的士兵,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不过对方发现得远比自己要早得太多,要是不管不顾,乐伯通带领的第二路军,恐怕还没有到达预设地点,就被对方追个正着了,什么伏击和接应都是屁话,当下厉声喝令:“派斥侯南下,立即把这消息告诉乐将军,令他择地埋伏。”

“喏。”斥侯应命而退。

“敲响警钟,命全军备战!”徐世绩足智多谋,心知隋军不会不管那一支骑兵,至少也要派人将自己拖住,免得那支骑兵腹背受敌。

‘当、当、当……’

清脆急促的警钟声在魏军大营内回荡起来,整个大营仿佛活过来了一般,魏这士兵都是和甲而睡,一听钟声便纷纷从大帐里奔出,这三万人是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事先又得到了通知,并没有出现混乱,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纷纷就位。

这时,又有斥候飞奔来报,“启禀将军,隋军大举出动,人数约有七万之多,他们正向大营缓缓杀来,看样子应该是打算连夜作战了。”

“我知道了。”得此消息,徐世绩反而大大的松了口气,至少隋军不知道自己在营中的布置。

七万人,可惜了。

不过战争,历来就没有仁慈之说。

徐世绩微微思索了一会儿,忽然下令道:“除了放火的将士,余者尽数撤往南营,另外三门大开营门、点亮灯火。”

听到这道命令,大小将校尽皆愕然。

“将军,这是叔詹奇计?”一名偏将询问。

叔詹奇计就是大名鼎鼎的‘空城计’。

空城计其实是一种心理战术。在己方无力守城的情况之下,故意向敌人暴露我城内空虚,这就是所谓的“虚者虚之”。敌人怀疑城内有埋伏,生怕陷入埋伏圈内。但这一种悬而又悬的险策。使用此计的关键是要了解和掌握敌方将帅的性格特征。

公元前666年,楚国公子元浩浩荡荡的攻打郑国。一路直逼郑国国都。郑国国力弱,都城兵力空虚,根本无法抵挡楚军进犯。

郑国危在旦夕,有人主张纳款请和,有人主张决一死战,有的主张固守待援。但是这些主张都难解亡国之危。

这时郑国上卿叔詹出了一计,命令士兵全部埋伏于城内,不让敌人看到一兵一卒。令城内店铺照常开门,百姓往来如常,不露一丝慌乱之色。然后大开城门,摆出不设防的样子。

楚国公子元认为有诈,不可贸然进攻。先进城探听虚实,于是按兵不动。这时齐国接到郑国求援,已联合鲁、宋两国发兵救郑。公子元闻报知道三国兵到,楚军定不能胜。还是撤退为妙,他担心撤退时敌军追击,于是人衔枚、马裹蹄连夜撤走,所有营寨都不拆、旌旗照旧飘扬,反过来用空城计成功的欺骗了叔詹,得以安安稳稳的退出郑国国境。

这就是历史上第一个成功使用空城计战例,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敌我双方都用,而且全都成功了。

“不错,正叔詹奇计。”徐世绩不假思索的说道:“我们本来就打算放弃大营,与其徒增死伤,倒不如让隋军疑神疑鬼一阵子,这样,也能为乐将军他们多一点时间。”

这出‘空城计’是徐世绩在隋军反应太快,而不得不采用的办法,兵力上,隋军现在占据着绝对优势,要是再派一两万骑兵南下,乐伯通、闻人遂安都得完。

要是空城计能够成功拦下隋军,亦或是引隋军全部入营,乐伯通和闻人遂安都能成功退往彭城城。

徐世绩望了望远处冲天火光,嘴唇都咬出血来了,手心也是捏了一把汗,一颗心更是砰砰狂跳,他现在担心的是隋军在营前与自己对峙,然后再派一支骑兵南下,这样的话乐伯通、闻人遂安也得完。而他让士兵退入南营,也是为这一个担忧设下的伏笔,但在旷野之中,步卒怎么和骑兵打?

第669章:大势浩荡,顺昌逆亡

在熊熊火光之下,闻讯过来的杨恭仁看着洞开的营门,不由笑了起来:“连空城计都用上了?”

左天成怪异的望着大门,“会不会是诱敌之计?徐世绩狡诈异常,不可不防。”

一将说道:“我觉得不像,徐世绩此举乃效仿春秋时期叔詹的‘空城计’,我们明明知道他还有三万大军,他搞这一手有何益处?分明就是故弄玄虚。”

“不可,徐世绩故意学习空城计,显出这是一座空营,让我们误会,实际上他却反其道而行。这里就肯定有埋伏,我军贸然轻进必中其计。”

杨恭仁望着火光冲天、俱寂无声的魏军大营,笑着说道:“营门都开了,连奴兵都不用,直接上火马,各军围困大营各门,准备抓人。”

“喏。”

“咚,咚,咚……”

巨大的战鼓声响彻天地,在激昂的战鼓声中,数万隋军士兵如潮水遇到礁石一般,从中破开。大地开始微微颤抖,漫山遍野的骑兵犹如两道滔天怒浪朝着魏军大营两则大门进发,而魏军大营此时却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将军,打吗?”营中,一员偏将向了徐世绩,按着刀柄的手都有些颤抖。

“打?怎么打?你再看看我军将士。”此刻,徐世绩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身上里衣早已湿透。

徐世绩看得暗自叹息,魏军将士虽然在中原征战多年,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可是包括他在内,都是首次看到如此大规模的骑兵,数万隋军骑兵的威势如潮如浪,狂奔之下给人一种无法匹敌的感觉,单是气势就足以夺人心魄,真要打起来那还得了?出门去打不是送菜吗?所谓的‘以步克骑’不过都是被逼迫出来的战术而已。取胜关键不在于兵种,而是战术。若是手握足够的精锐骑兵,谁吃饱了撑着去研究‘以步克骑’战术。在原野大地之上,真正能与骑兵一较高下的唯有骑兵。从古至今,在与异族骑兵作战之中,很多‘大胜’其实是以人命堆出来的战果,有时伤敌一万,己方却要付出两万人的代价,原因便是异族利用骑兵优势,对移动缓慢的中原军队进行一次次的骚扰猎杀。

作为一名将军,徐世绩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带上这么一支睥睨天下的骑兵,纵横天下。

偏将闻言扭头看去,却见周围守军虽然没有丝毫混乱,但他们只是看到对方铺天盖地的气势,就已经有些惊惶失措了,一旦开战,这些人能够发挥多少战力?

而在这时,魏军大营北门。

数百匹颇有损伤的战马被牵了出来,杨恭仁大声道:“点火。”

在杨恭仁号令下,一匹匹身上载着茅草浇上火油的战马相继被点着。由于杨恭仁知道‘火牛阵’虽然无数次出现在战场上,但很多时候都失败了,失败的原因就是失败者对火牛阵的具体操作方法不够了解,如果读过《左传》就会明白,田单使用火牛阵的时候,是先把牛每四头编成一组,相互联结起来,这样牛掉头不容易,就只能向前跑,不会反噬自己。

反之,‘火牛火马’没有被控制住的话,单个的牛马掉头容易,既可以向前跑,也可以掉头向后跑,这样当然失败。杨恭仁是一个饱读史书、兵书的人物,自然不会犯这种‘知其然不知所以然’的错误。

他效仿田单那般,让人用木棍把三匹马的颈项连在了一起,并在外沿用枷子从两边夹住,这样一来,火马只能低着头,并列向前冲击,如果不用这个办法,火马就会一匹匹乱闯,极有可能伤及自己。

火势猛然烧得劈劈啪啪着响,迅速冒起了一股股烟火。几百匹马被烧得浑身剧痛,发疯地向对方的营门冲去,蹄声敲得地面发震,战马的撕鸣声在此刻尤为恐怖。

由于隋军是对准营门放火马,所以一排排火马如愿的冲入了魏军大营,狂奔的火马见人撞人、见营踏营,魏军大营一片混乱。

北门、东门、西门都有火马冲击,三个方向的兵营都被徐世绩抹了火油、藏着易燃物,片刻之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与此同时,游弋在外的隋军骑兵将一支支火箭射向了大营,如同繁星下坠,慰为壮观。

万支火箭就是万个火种,倾刻之间火势蔓延开来,火势迅猛燃烧,浓烟滚滚和烈焰火舌卷向天空,将整个大营吞没了。大火连天照亮了夜空。

突如其来的大火使营内魏军哭爹叫娘,调头奔逃,大家你推我攘,互相践踏,哭喊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整个大营就像是一个被烈焰包裹的六边形,只有四门勾连的大道尚且无碍,可以作为逃生通道,但杨恭仁早有准备,让骑兵在门口用强弓、硬弩放箭。

魏军士兵战力和兵力本就不如大隋军队,再加上这突发的冲天火焰,漫天烈焰,立刻涌起了浓浓恐惧之情,浓烈的求生欲,使他们拼命想要冲出去。

可尽管魏军士兵为了自己而拼死抵抗,怎奈遇到的是最精锐的主战军团将士。这些战兵为战而生,个个身经百战,意志比钢铁还坚硬。而且他们都知道这场大火是魏军为己方准备的,要不是主帅发现得早,现在被烧的就是自己了,所以火有多大,隋军将士心中的恨意就有多大,恨之入骨、凶猛如虎的隋军将士变成了猛兽一般,一个个出手狠辣,对魏军进行无情杀戮,毫不容情。

“退出南门。”

徐世绩呆呆在站在那里,一动都没有动,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见到似的,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一切手段到了最后却成了魏军将士火葬场,而且因为自己一念之差,大营就这么轻易地被攻破了,军营失守,眼前这些隋军就会趁胜南下,毫无顾虑的追击杀败乐伯通、闻人遂安,总之一切都是他的责任,他是大魏王朝的罪人。

徐世绩忽然拔出腰间剑向脖子抹去,旁边的校尉见主将失魂落魄,早有准备,见他企图自刎,一把抓住了徐世绩的胳膊,夺下他的剑,也顾不得徐世绩是否答应,大声道:“向南门突围。”

号令一下,鼓声响起。

魏军将士有了明确的逃生方向,丢盔弃甲的向南方奔逃。然而他们还没有离开火光范围,前面又有喊杀声起,马蹄震天。只见两支骑兵从南方以雁形阵杀来,如若一把狰狞的大剪刀,张开口子,朝魏军剪来。

“围堵敌军,投降者免死!”

带兵杀回来的麦仲才高声喝喊。

‘呜,呜,呜……’

黑暗中,代表围堵命令的号角声响了起来,一队队隋兵缓缓向魏军逃兵逼近,拦截逃亡的魏军士兵。“投降免死”之声响彻开来。魏军逃兵仿佛如梦方醒一般,纷纷丢掉武器,跪地投降。

在魏军逃兵投降的时候,被数百骑兵紧密护卫的徐世绩这支军队尤为明显,他们跑了五百步,就有一卫骑兵斜杀而至,一起张弓放箭,千余支箭如暴风疾雨笼罩而下,徐世绩的亲兵们措不及防,纷纷惨叫着从马上栽下。

徐世绩的右肩也中一箭,剧痛让他从失神之中醒来,尽管他在极力的控制身体,但他的战马却已经被射中了无数箭,发出一声长嘶,向前奔了几丈便重重摔倒,将徐世绩掀出一丈多远,这时不等残余的亲兵上前保护,隋军骑兵冲杀而至,将他们尽数刺死,然后警惕的将徐世绩团团包围。

徐世绩挣扎着站了起来,拔剑在手,不为杀敌,只想杀己。

这时候,一身铠甲的杨恭仁在数百名将士的护卫到来,他以好奇的目光审视着徐世绩,问道:“你就是徐世绩?”

徐世绩惨然一笑:“没错,我就是徐世绩。”

杨恭仁说道:“你劝说翟让抢夺运河财物养军,使瓦岗大振,在王世充率军讨伐李密时,多次以奇计大败王世充。你每次指挥行军作战时,都筹划有度。临敌应变时,举止安排合乎机宜。你文武双全、足智多谋,有名帅之姿、国相之能。”

徐世绩愕然:“将军过奖了,败军之将何足道哉,若我真有这份本事,就不会有今天之败。”

“这不是我对你的评价,是圣上。”杨恭仁说道。

徐世绩惊讶了起来,他在魏国名气不低,但是在大隋朝堂之上,估计没几人把他放在眼里,杨侗这位当代第一雄主,怎会如此重视他,并给他如是之高的评价

“朝中文武,都是圣上慧眼识英才,并加以重用,事实证明圣上从来没有看错人,若非圣上带出,就没有我杨恭仁的今天,所以圣上说你有名帅之姿、国相之能,那你徐世绩肯定就有。而你文武双全、足智多谋,我们岂能掉以轻心?大势在隋,人力不可挽回。如今李密纵有姜太公、白起、张良、萧何、韩信辅佐,也改变不了他败亡的结局,你今晚之败,非你无能,其实是供你发挥、供你选择的余地不多。”

徐世绩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杨恭仁竟然安慰起了自己,不过仔细想想,大势确实不可违,非人力所能变,他呆了一呆,苦笑道:“杨将军说得好,如今的隋朝可谓是大势浩荡,顺者昌逆者亡,但我绝不会投降。”

“不降,我就杀光这些俘虏。”杨恭仁的眼神立刻变得冰冷了起来。

“你敢。”徐世绩愤怒道。

“我杨恭仁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说你全军覆没,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你要是不信,大可一试。”

“你……”徐世绩望着一个个浑身是血的将士,心中满是惭愧,大有无地自容之感,他犯下如此大错,岂能再害这些魏军将士,手中的长剑不由自主的落在地上,发出阵阵脆响。

杨恭仁笑眯眯的说道:“既然已经成了隋臣,徐将军是不是应该表示表示?”

“怎么表示?”徐世绩没好气的看着这个阴险的老家伙。

“就是让彭城郡的魏军全部弃械投降。”不待徐世绩发话,杨恭仁便大义凛然的说道:“这不是为我大隋王朝,更不是为我自己,而是大家在乱世之中生存不易,活到现在已经是天幸。反正李密离死不远了,又何必多造杀孽?而且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带着你一城城行走,魏军看到你都败了,想必没几个人会负隅顽抗。”

“还有,你敢自杀,我就杀你的父母子女和单雄信的子女。”

最后,杨恭仁还警告了一番。

“老贼,你敢。”徐世绩气得差点吐血。

杨恭仁漫不在乎的说道:“你自己都说顺者昌逆者亡,我杀反贼家眷有何不对、有何不可?养虎为患绝不是我大隋的风格,但如果你为国效忠,大家都是自己人,自然就没有斩草除根之说了。”

徐世绩垂头丧气,气得连气都懒得生。

。。。。。。。

正如杨恭仁所料。

随着这一场夜战结束,一切都变得胜利起来。

徐世绩是彭城郡魏军的灵魂,随着他的‘投降’,这对魏军士气是毁灭性的打击,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杨恭仁让将士们手持徐世绩的劝降信,一城城的送去,所到之处,魏军士兵尽皆开门投降,毫无抵抗的接受隋军的收编。其间,虽有死忠李密的小股士兵反抗,却都成不了气候。

这不仅是彭城郡,还包含了右边的谯郡六县,这些魏军眼见大势已去,本就人心惶惶,隋军又频频出动,李密和他的死忠分子又都在淮阳,所以徐世绩的信件一到,便毫不犹豫的弃械投降了。

因忠义双全而名留青史的这种事情,听起来似乎很高大,但放眼古今数千年,真正名青史的又有几人?至少这些魏军士兵不觉得殊死搏斗是个明智的选择,倒不如随波逐流,安分守己的多活十几、几十年。

第670章:捷报频传

钟离郡郡守府,岑文本匆匆忙忙的来到杨侗身边,沉声说道:“圣上,张镇周将军来信,说是吴郡许多坞堡拒不出门,不但不予以配合,还搬空了各地官仓、义仓。哪怕是婉言相劝,也不愿将官仓和义仓的钱粮退回。”

坞堡原是北方百姓躲避战火和盗贼自己建立的据点,四周围设栅栏或是城墙,有的以村庄为一体,有的是以一个宗族为一体。小的有数十户人家,大的有数百、数千户,几乎是变相的城池。但是这种坞堡在江南实属罕见,不过自南北朝以来,天下动荡不安,反贼盗贼多不胜数,南方的一些家族也均有类似的避祸之地。早在大隋太平年景,江南各地皆在士族掌控之中,同气连枝的官员们亦对很多逾礼的坞堡睁一眼闭一眼,只要这些不造反,自然懒得去理会。

“意料之中。”杨侗冷冷一笑,“张镇周一路上,遇到的阴谋诡计多不胜数,这种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圣上是说,让张将军杀开坞堡?”岑文本明白杨侗的意思了。

杨侗呵呵一笑:“大军在侧且敢明抢官仓、义仓,这些人得有多么贪婪啊。一军队调回,恐怕百倍为之,他们既然把刀柄递了过来,朕干嘛不捅上一刀子?”

张镇周分兵收复李密占领的南方八郡,兵锋所至,各郡县慑于大隋军威,加上民心倾向于大隋,所以很多不安分的人不敢硬碰,但是暗地里的阴谋诡计可不少。张镇周一行只是凭借军威,便连收复了丹阳、宣城、毗陵三郡全境,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但是很多地方豪族大多存有不轨之心。张镇周把军队驻在城外,一是担心大军入城,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麻烦;二来也是给这些人一个图谋的机会,从而让朝廷有收拾他们的理由,毕竟关乎着自己的江山是否稳定,若大军一路横扫而过,每县皆降,待军队离开后这些人就会立刻依然如故、不知收敛的为害地方百姓,继续对朝廷政令阳奉阴违。

眼下有军队在还不打紧,但若大军退走,地方官吏上任以后要将他们绳之以法就难得太多了,况且地方官吏为了自己的政绩着想,素来只求地方稳定即可,只要这些人给自己惹出大事,大都视如未见,至于麻烦则留给下一任,甚至有不少官员还与之交好,从中获取钱财。人皆此心,所以地方豪强肆无忌惮的为非作歹,得以坐大,而受苦的百姓以为朝廷官员都是那鸟样,自然把恨意对准了朝廷。

简而言之,地方豪强、恶霸关系到朝廷的名望,很多地方官员走向不归路,也是因为这些人的糖衣炮弹实在太过犀利,所以杨侗怎敢掉以轻心?而这些人既然自己作死,那么就有收拾他们的理由了。

“发鹰信给张镇周。”杨侗想了一想,说道:“朕很不满这些不法之徒,无论他干什么,只要对朝廷有利、对百姓有利,朕都不会横加干涉,甚至还会给予他最大限度的纵容!各家各族的死士战兵一律迁去中原安置,胆敢反抗者,屠杀殆尽。”

“喏。”

岑文本心中替这些不明大势的人感到默哀,当今这个皇帝可不是先帝,他对江南的世家门阀可没怀柔的耐心,这些人竟然真去相信讨贼檄文上的内容,以为朝廷要为死在李密之手的江南大士族讨还公道,岂不知,他们所相信的皇帝才是李密屠杀江南士族的幕后元凶。而荆州那些世家门阀、地方豪强,没理由也被武部从百姓当中理由去弄死,江南这些人由于消息闭塞,不知道皇帝对世家门阀的态度,居然胆大包天的侵占官产,这不是找死是什么?说到底,还是贪婪害人。

岑文本走后不久,房玄龄大步入内,将一封战报递上,躬身行礼道:“启禀圣上,左仆射发来捷报。”

“这么快啊?”

杨侗接过战报,浏览一遍,大喜过望道:“姜还是老的辣,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徐世绩被擒,李密可定了。”

徐世绩‘归降’,代表着淮北除了缩在淮阳的李密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势力可以影响到中原的安定。他知道兵多将广的杨恭仁轻松的搞定徐世绩,只是他完全没料到,名传千秋的徐世绩竟然就这么被抓住了,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此时他就如赤壁之前的曹操一样,势力贯穿黄河上下,雄霸天下,但曹操惨败于赤壁,而杨侗也担心自己会成为功败垂成的曹操,可是随着徐世绩这个名将被擒,李密几乎是精英尽失,李密已经不值一提了,只要李密彻底败亡,他就可以专注于隋唐之战了,至于林士弘、孟海公、冯盎之流,只须各派一员大将即可荡平,用不着他这个皇帝出马。

“圣上。”这时,阴明月突然快步进来,脆声道:“刚刚收到秦大将军的消息,请圣上过目。”

“哦?”

杨侗怔了一下,莫非是林士弘搞事?

于是接过细看,表情一片怪异。

这是一份意料之外捷报。

却是由于秦琼派遣三万大军去支援尧君素将军作战,当时为了起到掩人耳目,骗过李密的细作,大张旗鼓的宣称唐军大举来犯;随着大军的离去,林士弘误以为唐魏联手伐隋,隋军作战不利,这也让严防死守了大半年的九江军出现了懈怠。秦琼见状,索性和武部尚书裴仁基将计就计,故布疑阵,宣称段德操将军大败,二人佯装支持,林士弘上下信以为真。五天前,秦大将军连夜渡江,一战定九江,在湓城水寨重创林士弘大军,一路追杀数百里,斩敌两万余众,俘虏了近六万人林士弘的水军,缴获兵器粮草和战船无数。

而林士弘逃到九江和豫章之交的望夫山时,得知裴仁基从巴陵出兵,攻陷了都城豫章城,赣水以西的广袤大地尽归大隋所有,无奈之下,只得往东逃窜,带着残兵败将进入鄱阳湖。此役过后,林士弘主力尽丧,将再无作为。他的军队集中在鄱阳郡,自在秦琼牵制,他所占据的宜春、临川、庐陵、南康几乎没有可战之兵,只要裴仁基从豫章挥兵南下,其效果差不多和张镇周一样,只管接手便是。

“圣上……?”旁边的房玄龄给急坏了,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大隋如今威震天下,令宵小望而生畏,关键在于隋军从无败绩,那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人心下生寒,自从杨侗崛起以来,大隋对内对外战绩保持全胜,而且干掉的都是难啃的硬骨头。

不论是外敌的东/突厥、西突厥、高句丽、吐谷浑,还是内部的窦建德、李渊,都是所在那片领域的霸主,一个个都赫赫有名,而大隋收拾他们的时候却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可谓是攻城掠地、所向披靡。故而异族敬服大隋、畏惧大隋,面对大隋的花花世界,现在已经不敢产生半点觊觎之心。而李渊等反贼,也因为大隋一连串辉煌战绩,从来不敢主动进攻,可若是大隋败了,内外之敌的敬畏和害怕之心将会减少,甚至会有‘大隋也不过如此’的念头,直接导致战争的发生。

当然大隋并不怕,以大隋当今的实力,以及没有什么强大的内外之敌,根本不惧怕任何势力,只不过大隋半个疆场都是烂摊子,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所以大家不想白白浪费财力物力去打一些没有必要的战役。故而大隋现在绝对不能败,只有始终不败,才能始终威慑天下,始终掌握发动战争的主动权,想打谁就打谁,等到天下一统,并且恢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败上几场也无所谓。

房玄龄见杨侗接过秦琼的战报之后就默不作声,一脸古怪、震惊的神色,甚至误以为秦琼败了,所以焦急万分。

“叔宝在九江歼灭林士弘主力,裴尚书协同作战,夺取了豫章,林士弘离死不远了。”杨侗笑着说道。

“林士弘也败了?”房玄龄大喜道。

“没错。”杨侗将秦琼的战报念了一遍,然后说道:“叔宝和裴尚书仅以不足一万的损伤,歼敌俘虏十二万之众,这一战不谓不辉煌。”

“太好了。”房玄龄欢欣鼓舞,随着钟离‘大胜’,各方势力似乎在一步步的崩溃了,天下统一不远了,他建议道:“圣上,林士弘既败,就不能让他再次壮大,臣建议立刻将此消息传给张镇周将军,让他亲自统领主力从宣城郡出兵进攻鄱阳,联合秦将军将林士弘歼灭于此,而裴尚书则是夺取兵力空虚的宜春、临川、庐陵、南康四郡。”

“玄龄此言极是,这个林士弘猖狂得够久了,不过不只是林士弘,这天下乱得实在太久了,朕没时间也不想再耽搁了。分别告诉叔宝、裴尚书、张将军:就说朕要整个南方,让他们灭了林士弘以后,留下裴尚书扫尾,叔宝和张将军则挟大胜之势,把孟海公也拿下。在建安郡休整一个月,水陆并进岭南。”

“喏”

房玄龄应了一声,然后又说道:“圣上,既然各路皆大胜连连,李密也应该死了,只要李密完了,我们便能以数十万雄师的绝对实力,将李渊歼灭于襄阳,争取在年底统一天下。”

“圣上,确实可以对李密发动总攻了。”一旁的阴明月亦是说道。

李密一死,李靖、杨恭仁、尉迟恭、杜伏威、尧君素统领的四十多万大军就可以全部集结于淮安、南阳一带,只要将李孝恭和柴绍之军聚歼于舂陵,李渊的汉水防御就会出现致命漏洞,下一步即可兵临襄阳,而西城、房陵方向,由张士贵等将率领的唐军,又有薛万均在上洛、淅阳牵制,如此一来,襄阳不就成了内无守军、外无援军的孤城了?

杨侗闻言,稍一思索,向房玄龄说道:“玄龄,朕打算连夜赶回淮阳,会一会李密这个祸乱中原的枭雄,然后前往南阳,准备隋唐大战,朕任命你为江南行台尚书令,负责南方战事部署,以及民政。”

“喏。”房玄龄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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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1章:身临绝境

淮阳古称宛丘、陈、陈州,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之一,人文始祖太昊伏羲氏率领部众都宛丘,炎帝神农氏也以此为都。西周代商后,周武王封陈胡公妫满于陈地,建立陈国。陈胡公将都城从宛丘城迁至今淮阳,开始营造城池。公元前241年,春申君组织关东诸国合纵攻秦,但被秦军所败。在这种情况下,楚国面临着秦国报复的巨大风险。淮阳城虽然坚固,但缺乏足够的缓冲,而且周围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要抵挡秦国大军,恐怕还是不够。楚考烈王只好再次向东迁都至离秦国更远的寿春,因为寿春的地理位置比淮阳更好,有淮河和八公山作为屏障,防守起来要容易一些。

它属于华北平原的一部分,是黄淮海平原区,地势由西北向东南倾斜,易攻难守,但因为气候温和、雨水充沛、四季分明、土地肥沃,所以到了大业中期,全郡十县有十五万余户,人口近百万。

李密名义还有淮南一郡,但他现在能够控制的地方只有建立在颍川以西的郡治宛丘县。北部的扶乐、太康二县为裴行俨占领,东部的鹿邑被杨恭仁占领,东南方向的郸县为尉迟恭和杜伏威驻军所在,南面的鲖阳已被罗士信攻克,他将兵锋推到了鲖阳以北的项城,西南的溵水县是李靖的前线指挥中心,前方的南顿县不战而下,谢映登从颍川开进,占领了西华县。

各方主将均以宛丘为中心,不约而同的向其靠拢,大军即将兵临城下,而随着隋军压城而来,各地逃兵纷纷将消息带到了宛丘城,这让魏国朝野上下恐慌不已。

宛丘城头上,魏军士兵望着城外的一幕,眼中充满震惊之色。

只见隋军骑兵押解多不数胜的魏军俘虏从城下走过,魏军士兵每五人一排,在隋军的监视下缓缓地绕城一周,密密麻麻的望不见边际,从清早一直走到黄昏,足足有十万余人。

这一幕深深震撼了城上魏军士兵,那原本就不高的士气,经历梁郡、彭城郡、谯郡失守的消息打击后,再一次遭到重大挫折。

城上魏军将士情绪低落,他们三人一伙、五人一群的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这些残存的士兵有很大一部分是江淮人士,他们开始思念家乡、思念亲人,生怕自己死后,家中无人照顾,顿时,厌战畏战情绪开始在城头蔓延。

就在这时,有人指着城外高喊:“大家快看!”

士兵们纷纷向城外望去,只见在城南两百步外出现了四架投石车,隋兵士兵奋力向后拉拽,在投兜里装着一颗似是陶罐的巨大物品,随着一声大喊,陶罐一条弧线向城上飞来,城上士兵纷纷蹲下。

‘砰!’

黑色圆物落到城上,破裂开来,很多纸片被风一吹,向城内飘去。

士兵纷纷抓抢,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数百人围住一名识字的士兵,只听那人高声念道:“破城之时,凡是不抵抗者都分赐田地,让你一家团聚。”

这话让周围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谁都知道李密要完了,而且这一天以来,十多万降兵绕城行走深深铭刻在魏军士兵心中,大家本就已经绝望了,而随着‘破城之时,凡是不抵抗者都分赐田地,让你一家团聚。’这话被人念出,将士们顿时燃起了生的希望。

而且隋军也不需要他们冒险去杀李密、房玄藻等魏国君臣,条件一点都不苛刻,完全在他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只要他们不抵抗即可。

“兄弟们,我们应该怎么办?”一名旅帅低声说道。

“怎么办?”

“隋军攻城的时候,我们出人不出力好了。”

“言之有理。”

城上士兵议论纷纷,这时,有人大声提醒,“王将军来了。”

众人连忙闭上嘴巴。

只见王伯当带着数百亲兵正快步城上走来,经过刹那的安静,有人壮着胆子问道:“王将军,隋军团团包围了宛丘,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王伯当脸色阴沉的对众人说道:“这是隋军扰乱军心之计,大家千万别信,要是你们不抵抗,免不了要服劳役一辈子。”

魏军士兵听了,心中却不以为然。

他们也知道隋朝的劳动改造制度,尽管有的俘虏要服刑一辈子,可他们的家人却都得到了田地,和普通百姓一模一样,而且表现好的,还可以得到减刑;最主要是人人都想活,这总比死去的好。

“圣上有令,胆敢胡乱传言、动摇军心者,杀无赦!”王伯当看着满地飞散的传单纸片,又冷冷的说道:“所有纸片一律收缴,胆敢藏匿者,以通敌罪论处。”

士兵们闻言低头默然,各自打着小主意。

…………

宛丘县衙。

李密目光呆滞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万万没有想到,前不久还有几十万大军的自己,竟然败得这么快、这么惨。好不容易逃到淮阳,总算是可以喘了一口气,只是能坚持多久,他心中没有半点底气,甚至已经听从房玄藻之策,做好了进入山区暂避的决定了。

然而还未等到他缓过气,陈智略战死的消息便已传来,紧接着便是徐世绩兵败投降,让李密气得吐血昏厥了过去,而徐世绩投降的后果是彭城郡和谯郡的守军士兵不战而降,隋军对李密仅剩的宛丘形成了完全的包围,使他李密已经无路可退、无路可走。现在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宛丘,让他怎么守?怎么和隋军作战?

在李密座下,房玄藻和一干文武噤若寒蝉,李密此时虽然没有如同以往暴怒,但所有人都知道,此刻的李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可怕,若是说上什么不好的话,恐怕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自己了。

“谁能告诉朕,究竟为何败得这么快?”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密的目光才缓缓落在众人身上,他声音嘶哑,如同地狱恶鬼一般,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布满了戾气,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圣上,其实我军之败,除了我们连年作战,得不到休整之外,更因为敌对势力密探死士不断向我军渗透,每到战斗还未开始,一些有作为的中层武将和一县县令、一郡郡守便被他们纷纷暗杀,以至于我军自顾不暇,军队越打越没有凝聚力。”

房玄藻皱眉分析着眼下的局势,只是以如今局面而言,想要再次壮大,几乎难如登天,所以说到最后,房玄藻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当然了,微臣的南下江南主张也是大败的主要原因,微臣……”

“不是这样的……”李密挥手打断了房玄藻,看着几经战火所剩无几的文武百官,忽然惨笑道:“先生划江而治的战略没有错,我们能够立足江南,占领江南九个郡,这足以证明先生没错。是朕没有听先生和雄信之良策,没有真正做到划江而治,要是我们放弃淮北、放弃长江以北,专注经营长江以南,以我们数十万大军,以及富庶的土地,绝对可以稳住脚跟,能够与杨侗斗上几年、几十年。”

房玄藻闻言默然,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圣上。”这时一名武将拱手道:“依末将之见,城中的隋军细作不可不防。”

“细作?”

李密身上戾气更重了,目光森然的看着这些人,突然嘿笑一声,他心中觉得每一个人都变得十分可疑起来。森然的咆哮道。“给朕查!朕要将宛丘城内的细作全部揪出来!”

“圣上万万不可。”房玄藻大急,道:“如今人心惶惶,军心民心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之所以没有闹事,是他们害怕朝廷,要是我们一一盘查,全城都彻底的乱了,很多人绝望之下便会趁隋军来攻,向朝廷发难。”

一人冷然道:“先生此言差矣,若是平日还好,可以慢慢盘查,但我们如今和隋军开战在即,若是对城中细作不闻不问,这些人一定会鼓动军民,只会酿成更大灾难。”

“这……”房玄藻也犹豫了,这话不无道理。

“圣上,这些细作只要有机会,必然生敌,与其放任自流,不如宁错过,不放过。”

此人的意思十分明显,那就是一不做二不休,与其担心以后的问题,倒不如把一切可疑人等全部弄死,虽然长远来看,民心军心必然受损,但当务之急是面对咄咄相逼的隋军,只有守住宛丘才能谈以后,所以此为有利无害之举。

“你……”房玄藻一脸惊骇,如果真的这么办,宛丘城简直就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不用隋军来攻,很多人都会铤而走险。眼见李密竟然出现意动之色,房玄藻连忙说道:“圣上,若真是如此,那必令将士们人人自危,不等隋军来攻,反要暴发大内乱!”

“这……”李密眉头一皱,显然是有些迟疑不决。

“圣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房玄藻只能换一种方式来说道:“要是城内乱哄哄的时候,隋军来犯,将士们会如何?”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这还能如何?

将士们自然是自发自愿的与隋军里应外合。

“罢了,罢了。”李密看着众人各异的目光,忽然暴发出一阵大笑,“事到如今,败亡不可免,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有什么必要清查细作?与其苟且偷生、毫无尊严的死去,倒不如痛快一战,朕明天率内军出城,与隋军决一死战。哪怕战死沙场,也不负我李密一世英名。诸君请自决。”

有了决定,李密忽然感觉自己已经不再害怕了,整个人都变得豁达了起来,透着一股以往没有的淡定神色。

这份从容,让房玄藻暗自心折,心中叹息:可惜了,可惜了,圣上绝对是一个不逊于任何人的英雄,只可惜圣上接手瓦岗的时间太晚了一些,并且与王世充消耗了太多时间和精力,否则的话,江南早就是大魏王朝的了…唉,圣上是生不逢时呐!

李密看向孙长乐等将,以从未有过的严肃态度说道:“传我军令,让内军全体备战,朕要与骁果军决出雌雄。”

看着李密脸上所展现出来的萧杀,众将心中一凛,同时应命道:“喏!”

“先生。”李密看向李密道:“为朕写好最后一份奏书。”

房玄藻默默点头,没有再劝什么,正如李密自己说的那样,现在已经身临绝境了,怎么挣扎都免不了一死,这又何必无耻的对自己人挥下屠刀?轰轰烈烈的死在战场之上,至少还能留下一个英雄的美名。

第672章:壮哉,王伯当

圣武三年四月初,经过日夜兼程,杨侗率领第一军将士抵达宛丘,李靖为首的出征文武,将杨侗迎入大营。

杨侗坐在主位之上,望着闪烁的将星,自豪之感油然而生,宛丘一旦攻克,天下势力只剩李渊,至于林士弘、孟海公、冯盎之流,已经不足道哉。

“李密还安分吧?”看着李靖递交上来的战报,杨侗笑问。

“只须圣上一声令下,未将保证一日之内,必破宛丘。”李靖昂然道。

李靖这个主帅没有打过一仗、出过一策,敌人就纷纷倒下了,唯一出手的地方,就是派罗士信袭扰淮阳和谯郡,这主帅当得是一点都不过瘾。倒是杨恭仁这个左仆射在彭城放了一把火,打了一仗,勉强满足他统兵作战的瘾。

杨侗点了点头,却发现罗士信、程咬金等将的脸色不太好看,忍不住问道:“李密都快完了,怎么一个二个还愁眉苦脸的?”

“圣上。”罗士信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杨侗,忍不住抱怨道:“末将本来摩拳擦掌,准备来打一场大的,谁知道李密这么不经打,几乎兵不血刃就拿下了这么多地盘,末将憋着的一口气始终发泄不出来,感觉很不舒坦。”

“没错,就是这样子。”众将纷纷应和。

杨侗笑了起来,这些好战分子是因为没仗可打,才这么垂头丧气、愁眉苦脸,于是很无辜的说道:“这可怨不得朕。”

这时,李靖苦笑道:“归根到底还是江阳仓、江都城的失守,以及钟离的营啸对魏军造成致命影响,这三起事件,致使伪魏上下人心惶惶,失去了与大隋争胜之心。”

“圣上,李密就这么完了,李渊、林士弘、孟海公、冯盎是不是也是这么不经打?”罗士信问道。

“未必。”杨侗的话,让众人不禁松了口气,不过接下来又让一干武将的心都提供了起来,“林士弘被叔宝、张镇周将军困在鄱阳郡,裴尚书可以很潇洒的收复剩余郡县;孟海公只有永嘉和建安二郡,打起来也不是难事;冯盎是岭南人,他们冯氏一族经过冼夫人的经营,在岭南拥有朝廷难及的声威,应该稍微麻烦一些。至于李渊嘛,手下还有几十万大军,才华出众的文武百官众多,又有巴蜀之险,所以不太好打。不过也要看李渊如何反应了,朕倒是想看看李渊接下来会怎么做。”

一干武将闻言,忽然有一种迫切的希望,那就是希望李渊能够坚挺一点。

虽说兵不血刃的拿下各个反贼,对朝廷确实是最好的结果。但是武将们的功勋,都是凭借刀剑和杀戮得到的,要是一个个都像李密这么不禁打,身为武将的自己怎么拿功勋?怎么升迁?而作为武将,人人都想如卫青、霍去病、杨侗一样,扬名异域封狼居胥。

“没有内战,还有外战打嘛。”杨侗看向众将,认真的说道:“这天下很广阔,绝对不只有大隋这点地方,大家又何必执着于熟悉的中原大地?等到天下统一,我们就把目光瞄准域外民族,所以根本没有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之说。总之就是一句话,既然大家跟着朕,这辈子想清闲都难。”

众人一听,莫不眉开眼笑。

他们需要的不是安逸的生活,也不怕吃苦、不怕负伤流血,就怕没有仗打、没有军人荣誉,自此以后碌碌无为的窝在家里吃老本,毫无尊严的老死病死在家中,所以杨侗这话让大家喜笑颜开。

“启禀圣上,有人劫营。”这时,一名士兵匆匆入帐,只是神色之间充满了古怪。

众人面面相觑,这大白天的劫什么营?

而且宛丘城外的隋军高达四十多万,各军戒备森严,劫得了吗?

“谁这么有种?”杨侗诧异的问道。

“王伯当。”

“来了多少人?”

“就他一个。”

“……”

“走,出去看看。”杨侗更加好奇了。

。。。。。。。。。。。

此时的隋军大营之外,王伯当骑着一匹骏马,右手持枪,左手拿着一面迎风飘扬的‘魏’字大旗,毫不犹豫的向着魏军大营而来,身后披风随着微风飘荡。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一队隋军骑兵立刻冲了出来。

王伯当停下马匹,将枪、旗插到地上,迅速取出弓箭,在马上拉弓、搭箭、发箭,他甚至连瞄准都不用,弓弦连响,这队隋军巡哨纷纷落马,他并没有朝士兵放箭,而是箭箭刺中了战马的眼睛,箭术之精准令人叹为观止。

很快。

杨侗带着一群大将策马出营,当大家果真看到王伯当独自一人的时候,人人露出了惊讶之色。

在罗士信和尉迟恭的护卫下,杨侗缓缓靠近,问道:“王伯当?”

“正是在下。”王伯当扔下了手中的弓箭,对杨侗抱拳道:“圣武帝,你扬威域外,做到了很多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我王勇由衷的佩服你。我深受圣上厚恩,纵万死也难抱万一。纵然是死我也要死在为圣上冲锋的路上。”

杨侗脸色凝重,他是看出来了,王伯当是一个高傲的人,他不想委屈求全,想要以一种有尊严、有体面的方式战死沙场,所以他单枪匹马的来了。

“伯当,你这又是何苦呢?”谢映登策马而出,他亦是箭术高明的人,当初在瓦岗之时,时常和王伯当探讨箭术之道,关系极好,见到昔日好友一心求死,心中大感悲痛,劝说道:“只要你归降,我大隋绝不会亏待于你。”

“王伯当。”杨侗望着面色平静的王伯当,心知谢映登绝对打动不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顿时肃然起敬的说道:“朕虽然第一次见到你,却也知道你是一个忠义之人,所以朕不想劝降,并不是说朕心胸狭隘,容不下你。而是不想白费口舌。”

“哈哈……”王伯当放声大笑,道:“圣武帝,这天下乱了十几年、也打了十年几的仗,死了无数百姓和士兵,天下应该太平了。你是盖世雄主,定然能够建立崭新的大隋王朝,给百姓带来安居乐业的太平生活。然而这样的太平盛事不属我家圣上,更不属于我王勇。所以,我王勇今天来了。”

“要朕送你一程吗?”不知为何,杨侗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难言的感触。

“不敢劳烦。”王伯当重新取回他的素缨枪,大声说道:“我听说大隋武将,以秦琼居首。可愿与我一战?”

“叔宝不在。”杨侗摇了摇头,见到王伯当满脸失望之色,接着道:“虽说叔宝不在,但罗士信、尉迟恭不比他弱。”

与他同年同月生的罗士信,已经在战争之中成长了起来,一身武艺已经离巅峰不远了,至于尉迟恭也到了人生之中最鼎盛之年。而秦琼却慢慢的步入衰退期,拼死而战的话,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罗将军,王勇请战。”王伯当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更加出名的罗士信。

“王伯当,李密能有你这样的忠义之将,是他的幸运。”罗士信在尉迟恭充满失望的目光中策马上前,枪指王伯当,肃然道:“别的我也不想多说了,我会全力与你一战,成全你的忠义之名。”

话音未落,罗士信手持寒铁神枪策马奔出,一枪向对方的胸膛疾刺而去。

王伯当抚摸了‘魏’字大旗一下,猛的迎战而上,手中素缨枪疾刺而出。

只听“叮”的一声清响,素缨枪击在了寒铁神枪的枪尖之上,不愧是箭术出众的人物,这份精准的把控力,让人叹为观止。

“漂亮。”

罗士信大赞一声,手腕一抖,七个枪尖出现在了王伯当的眼前,刺向了他的七个要害部位,王伯当战马向后疾退,长枪如影而附,但长枪力量已稍减,使他看清虚实,素缨枪向外一抽,又一次精准地将刺向他的实枪头格挡出去,引来诸多时代猛将齐声叫好。

“王伯当武艺和力量都不如小罗,但是他很聪明。”尉迟恭忍不住说道:“小罗的七朵枪花有虚有实,很难让人分得清楚,但它的破绽就是实重虚轻,而王伯当是一个箭道高手,眼力非同寻常,所以他看穿了虚实,而他向后退,不但虚实更为明显,而且还能避开一部分的力道。”

战场之上讲究效率,讲究一招毙敌,速战速决是每一名武将的作战方式,而虚虚实实是很多猛将擅长的招式,令人摸不着真假,往往受制于人。所以经过尉迟恭这一讲解,很多人都恍然点头,感觉自己都学到了一招。

杨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这些年也是苦练不休,控制力极强,一旦出招的话,能够虚实转换,武艺和力量不如自己的人,哪怕看清楚也没用。

说这话的尉迟恭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对于差一线的武将来说,确实是一个莫大的帮助,纵是不敌,也能全身而退,或是以伤换命的退却。

这时,罗士信和王伯当激战在了一起,罗士信枪如乌龙翻滚,掀起了一阵阵惊涛狂浪,变化万千,声势极为骇人,完全笼罩了沙场,使人看不到王伯当之枪影。

但王伯当虽然差了一线,却也没有被罗士信的气势吞没,他就像一只小船,始终在惊涛巨浪中穿行。

虽然罗士信完全处于上风,但杨侗、尉迟恭这样的高手都暗暗摇头,他们自然知道罗士信远胜王伯当,但是王伯当打法十分聪明,他能够藏而不露,以保存体力,而罗士信却是锋芒毕露,体力消耗大,也幸好是和王伯当打,要是与同一等级的高手交战,最后吃亏的一定是罗士信。

这也是很多武将的缺点,只有吃亏多了,才会汲取教训,转向攻防兼备。

当然了,这也是罗士信有把握的表现,每当他的对手是秦琼、尉迟恭和杨侗的时候,他就会换成聪明的战术方式。若不然,哪有资格和秦琼、尉迟恭相提并论?

眨眼之间,两人已经激战了百余合。

罗士信依然抖擞精神,长枪如暴风骤雨一般的刺向对方,不断听到武器相撞的巨响,两人从招式较量转为力量较量。显然是王伯当应付不了罗士信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改为以命搏命了。

“叮~”

又是一声清脆鸣声,王伯当只觉双手一颤,虎口崩裂,几乎拿不住素缨枪,眼神也清醒了许多。他长枪当棍的舞起一个圆圈,狠狠地朝着罗士信当头而砸下。

罗士信随手一甩,寒铁神枪后发先至,狠狠地扫在王伯当的胸腹之间,将王伯当直接砸飞出去,魁梧的身体落在地上。

“你已经尽力了,这又何呢?”罗士信皱眉看着王伯当,沉声问道。

“王伯当此生,只忠一人!”王伯当拄着素缨枪,费力的站了起来,罗士信那看似随手一扫的力量,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王伯当狠狠的呼吸了几次,吐出了几口鲜血,猛地挺起了胸膛,再次将素缨枪举起,带着一股悲壮的气质,朗声道:“杀!”

罗士信没有多说什么,无论对手的实力如何,但他这份气魄值得任何一人尊重。

当下将长枪缓缓推出,看似很慢,却给人生出一股难言的胸闷,在王伯当冲到近前的那一刻,枪刃仿佛刺破空间阻隔一样的洞穿王伯当胸膛。

“一路走好!”

看着王伯当涣散的瞳孔,罗士信收回了长枪,王伯当魁梧的身躯失去了支撑,轰然倒地。

罗士信回到杨侗身边,拱手道:“圣上,末将赢了。”

“李密沦落到此等地步,还有如此忠义之士誓死效忠,却也是他的造化。”看着王伯当的尸体,杨侗长长的叹息一声,“让人将他的送还李密,相信这也是王伯当的愿望。这样的人物无论是敌是友,都是值得大家敬佩。”

“谢陛下!”罗士信躬身一礼,安排士兵将王伯当的尸体和战马、武器送回宛丘城内。

第673章:穷途末路,临死一搏

“我的兄弟死了,我的徒弟也死了……”宛丘城内,王伯当的尸体摆在李密的面前,王伯当的脸色很平静,似乎走得很平静,走得没有一丝痛苦。

哪怕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李密此时也流下了两行泪水,他看着众人的神色,缓缓的说道:“我李密这辈子该走的路已经走过了一遍,我胜过、败过,辉煌过、落魄过…还当了几个月的皇帝,但我唯独没有投降过,也不想去投降…我以反隋为毕生之志,若我降隋,将会成为千古笑柄,反衬出杨广子孙的心胸宽广。所以,杨侗纵然饶我一命,我也不愿像萧铣、窦建德胆颤心惊的苟且偷生。不过这是我李密自己的决定,从现在开始,宛丘城门大开,想走的人,我绝对不会强行留下。”

“谁敢走?”跪在王伯当尸身前默默垂泪的孙长乐大声说道:“谁敢走我就杀谁。”

“放肆!”李密目光森然的看着孙长乐,厉声说道:“这是我的决定,官员、将士和百姓都不许阻止。”

“喏。”

孙长乐不甘的应了一声。

李密没有多言,而是抱起了王伯当的尸体,径直回到后宅,亲自将他收敛入棺。

而城门果真如他吩咐那般,彻夜不关。

到了第二天清晨,李密击鼓升帐之时,除了孙长乐等嫡系心腹和房玄藻,全部走了个干干净净,城内原有的七万余名将士,只剩三千多名内军士兵。

“先生为何不走?”

“微臣为何要走?”

“哈哈,问得好。”李密开怀大笑说道:“看来我李密做人不算太失败,还有这么多人愿意陪我走完这最后一程。大魏的将士们,随朕出城决战。”

“末将遵命。”

……

魏军出城,杨侗即已知晓,并且出动了最精锐的玄甲军,罗士信、裴行俨、尉迟恭、薛万彻、牛进达各率一卫士兵,苏定方和杜伏威、尧君素、辛獠儿、李正宝等等武将尽皆上阵。

乱世的精彩,不在于大乱,而是在战乱之中脱颖而出的英雄豪杰们,他们或为荣耀而战、或为自家主公那份赏识之恩而浴血沙场、至死无悔,也或许是为了武将之间的惺惺相惜而拼死作战。

但不管怎样,天下从大乱到大治,除了死去无数百姓,还有多不计数的时代精英为自己心目中的英主、为自己的理想荣耀而亡。正是这些人浴血沙场,才有盛生的诞生

也许以后不会有人记得他们的付出和忠诚,但他们的一生却无愧于心,活得轰轰烈烈。至于后人如何评说,他们或许从来就没有在意过。

隋魏双方将士为自己的认可的明主而战、为自己的荣耀而战,只是选择不同,并没有对错之别。

也许有人说他们很傻,但正是这份傻劲,才让这个民族在生死存亡到来之时,一次又一次的将本族扶正,永葆青春。

“咚,咚,咚……”

双方在城外展开了血腥厮杀,血雾弥漫天空,凄厉的惨叫声如同死神在天空放声狞笑,一片士兵俨如稻草一样被砍倒、被践踏,脖子被砍断,头颅滚落于地,满地都是肉泥和血水。

到处是残肢断臂,尸体遍野,血流成河。

敌我双方眼睛都杀红了,尽管魏军士兵血拼到底,但玄甲军的都是万里挑一的骁勇之士,攻坚战对于他们而言,是家常便饭之事,他们的战斗力不止是在装备上面,战斗经验,身体素质几乎都是全方面的碾压魏军,他们在一员员大帅、大将军的带领下所向披靡,杀出一道道血路。

哪怕玄甲军普通士兵的战斗力都比得上魏军的校尉,而且还精于协同作战,进攻自保都绰绰有余。更不要说还有罗士信、尉迟恭、裴行俨、薛万彻、牛进达等等猛将在拼命作战,而魏军将士虽然决死奋战,但勇气不等于战斗力,从厮杀一开始,他们就处于极为被动的局面。

也因此,这场战斗虽然异常激烈、血腥,但是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久。

不到半个时辰,这场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魏军除了孤零零的李密和房玄藻,无一人生还、无一人逃跑,尽皆战死于这片被鲜血浇灌成红色的大地之上。

“圣上,微臣先走一步了。”房玄藻向着李密行了一礼。

李密微微一笑,“好,朕稍候就到。”

房玄藻从袖口拿出一个瓷瓶,将早有准备的药液一口饮尽,不一会儿,鲜血便从口中流了下来,面带微笑的倒在了地上。

杨侗徒步走到李密面前,目光审视着这位枭雄,李密今年才四十有余,可是他已经苍老得像个花甲老人,颇为感慨的说道:“蒲山公,咱们终于见面了。”

“是啊,我们终于见面了。”李密目光看向了缓缓行来的杨侗,大声说道:“我李密佩服的人不多,以前只有太尉杨素,如今多你一个。圣武帝,恭喜你,你赢了。”

杨侗叹息道:“看来你是心意已定了。”

“这天下,有你一人就够了。”李密颇为感慨的说道:“我李密自命不凡,也蹉跎了半生,自以为做出了一番事业,只是死到临头才发现,成事的并非是我李密,而是翟大哥,若非是他打下一个坚实的根基,我或许连和你为敌的资格都没有,此言可对?”

“翟让胸无大志、小富即安,如果只是一介凡夫也就罢了,但他偏偏是一方势力的大首领,他这种思想要不得。要不是你在撑着,瓦岗早就完了。其实你一点都不弱,只不过瓦岗毕竟是由无数支土匪流寇组成的势力,你很难做到号令一统,你每一次大战,不仅要防止敌人,还要防备‘自己人’在背后捅刀子,这才让你错失了很多良机。另外就是你不如我和王世充干脆,要是你一心一意的依仗瓦岗群雄,而不是把很多本该属于他们的权力、利益给了关东士族,你的处境会更好一些。”杨侗淡淡的说道。

李密点了点头,此刻的他带着几分堪破生死的淡然,他叹息道:“圣武帝所行之事,与王莽如出一辙,其中之难难如登天,不过如今看来却是成功了,只可惜,我是看到那一天了。”

杨侗闻言默然,对于李密,他说不出招降的话,一来是李密不会,二是他要考虑罗士信等人的感受。

事到如今,李密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归降的话,他看着房玄藻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丝温和的神色,颇为自嘲的一笑:“我这一生有这么多愿意与我同生共死的弟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是我要求得太多了。”

杨侗笑了笑:“人不都这样吗?”

“确实。”李密点头道:“我有一事相求。”

“你说吧。”

“希望你能够好生安葬我这些弟兄。”

“你这个条件不过分,我答应你。”

如果没有这满地尸体,两人不像是敌人,反倒像是一对忘年之交。

“多谢了。”李密郑重的行了一礼。

杨侗坦然的接受这一礼,问道:“要我送你一程吗?”

“不用了。”李密摇了摇头,拔出宝剑横于颈前。

“一路走好,‘此去泉台召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哈哈,但愿如此。”李密带着几分豪迈的大笑了起来。

杨侗不再说话,转身返回,而在他身后,一道鲜血飞溅而出,杨侗似有所觉的微微一抬头,看了看有些晦暗的天空,忽然有一滴雨水滴脸上,随即有大雨从天空落下,杨侗有些惊讶的说道:“看来这老天也在为李密送行呢。”

浑身浴血的苏定方也对这突然天变感到惊讶,说道:“我在西域的时候,那里的人说,一旦某些大人物死的时候,都会下雨。”

“大人物又能如何?”罗士信笑着说道:“还不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吗?”

“就你说得有道理。”杨侗笑着对罗士信说道:“朕打算把李密和他的人一起厚葬。你觉得如何?”

“人死如灯灭,过往的一切都烟消云散。”罗士信笑了一笑,道:“李密至死都没有失去枭雄的气度,是个让人佩服的人物。师父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我这个徒弟坏人尸体。”

“圣上。”没有参与此战的谢映登、程咬金、徐世绩上前行礼。

“嗯?”

“末将等人和李密、王伯当、孙长乐、房玄藻他们有过一段兄弟情义,还请圣上恩准末将收葬他们。”谢映登请求道。

“准奏。”正如罗士信说的那样,人死如灯灭,杨侗当然不会在乎什么了,谢映登他们这些人重情重义,有此要求并不意外,要是他们没有这么做,反而让杨侗感到心寒。

“多谢圣上宏恩。”谢映登等人长长的松了口气,十分感激的躬身行礼。

…………

至此,隋魏之间的战事以大隋大胜、李密自刎而告终,在中原、在南方轰轰烈烈闹了十几年的瓦岗军、天下反贼盟主李密彻底完了。

此战时长不足两月,持续时间之短、结束之快令人大为震惊,虽然南方新安、余杭、遂安、东阳四郡名义上还是李密的地盘,但是对于大隋王朝来说,中原、江淮已经一统,大半个天下已经落入囊中,却是不争的事实,剩下的那四个郡不过是囊中之物罢了,只要张镇周协同秦琼灭掉林士弘,收复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至于只有永嘉和建安二郡的孟海公想必不会愚蠢到做出虎口夺食之事,即便是真的这么干了,也只会让他有限的兵力散于四方,这对大隋而言反倒是好事。

只是李密灭国身死的这个消息,对于李渊、林士弘、孟海公、冯盎这四个残存的势力来说,却不啻于一记晴天霹雳。

第674章:迁都辨忠奸

时近下午,襄阳狂风大作,天空上黑云密布、闪电雷鸣,预示着一场大暴雨即将来临。

“轰隆隆。”

阵阵闷雷过后,一道道闪电划破长空,漆黑太极宫骤然亮了一下,但很快暗了下来。但这闪电也照亮了李渊的脸,乌沉沉的黑影之下,李渊苍老的脸庞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他如老僧入定的坐在御书房的内,没有人知道他坐了多久。面前的御案之上,镇纸压着一张纸片,上面是李孝恭从舂陵发来的亲笔书信,只有短短一行字,上写‘李密战死于宛丘城下,隋唐之战迫在眉睫,望圣上早做准备。’

隋军虽然没有攻打唐朝,但是李恭孝这张纸条却让李渊生出一股淡淡的绝望之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武德殿回到御书房的,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浑浑噩噩,

事态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李渊心中除了担忧就是绝望,他感觉不到自己还有翻盘的可能。如果说三年去年他还有信心跟杨侗一争长短,那现在的所有斗志,都随着这条情报的到来,被彻底打散了。

从东征失败开始,李渊就考虑迁都到成都,和隋魏鼎足而立,而李密现在已经国破身亡,南方归隋为时不远,隋军下一步肯定会攻打李唐,拥有几十万军队的李密在隋军的攻势下,支撑不了两个月,那他的李唐王朝又能支持多久?

李渊不知道。

更令他绝望的是隋军实在太强了,强得让他连个应对的办法都没有。

投降吗?

李渊目光怔怔的看着外面的御花园,脸上闪过一抹狰狞之色,绝不会向杨侗低头,绝不。但是不投降又该如何?

便在这时,一丝吵杂之声自远处响起,李渊微微皱眉的站起身来,走到门外,只见远处有人疾步而来。

来人正是他的长子李建成。

其实李建成已经在御书房外面等了近两个时辰,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听说父皇心情极为不好,把自己关在御书房内,开始他不敢打扰,但又不敢离去。可是过了这么久,他心忧之下便闯了进来。

不过李建成虽没有确凿信息,心中也隐隐约约猜到可能是李密出事了,因为隋军虽然兵压舂陵一带,却始终没有发起进攻,而巴蜀也这段时间也很平静。再想到郑元璧的求助,以及李密主动进攻淮南郡等事情,便觉得可能是南方战事出现了逆转,也只有李密败了,父皇才会如此。要是隋军败了,恐怕早就与人分享喜悦,而不是独自锁在御书房之中。

“出了何事?”李渊看向闯入的李建成。

李建成连忙行礼道:“禀父皇,儿臣听说您在书房中沉思了大半天,放心不下,所以……”

“进去再说。”李渊已经没有心情计较这些了,说完之后,便回身走进书房,并让宦官把灯点上,等到他们退下,然后忧心忡忡的说道:“孝恭让人送来紧急情报,说是李密已经战死在淮阳,让朕抓紧时间备战。”

“什么?”

李建成大吃一惊,尽管他已经猜到李密出事了,但李密身亡的消息还是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李密是谁?

那可是曾有六七十万大军的义军盟主,声势之大就如汉末之张角,经过浴血奋战,沉重地打击了大隋王朝的威信,从而引出一个又一个枭雄起兵反隋。

可如今,父皇竟然说这个大人物死了?

这也难怪李建成如此震惊,这一切是因为李唐还处于人力传递信息的时代,往回极耗时间,再加上隋魏之战发生太迅猛,结束太突然,所以李唐直到现在还云里雾里,没有隋魏之战的详细经过。

“应该是我们之前猜测那样,隋军是从海路南下,攻克江都为主的李密大后方,令李密首尾难顾,从而一步败,步步败。”

李渊看了李建成一眼,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这一眼和一声叹息已经表达了未尽之言:那就是李世民事先看透了隋军的跨海偷袭江都的战略,并表明了唇亡齿寒之心,要求李唐王朝军队尽出的方式支援李密,配合着攻打江淮、荆襄、关中,以减轻李密的压力,只是被李渊给生生拒绝了,要是当时听从李世民之言,结果又会怎样?

李建成听出了父皇未尽之意,是在责怪自己反对支持李密之议,这态度让他感觉极不自在,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的申辩道:“虽说世民判断隋军走海路攻江都,但那只是他个人的推断。并没有准确情报来支持他这一说;而我们部分士兵不但训练,甚至连武器装备都不够用,我们不可能为一个凭空想象出来的推断就冒然出兵,而且隋军在边境频频调动,人人都以为隋军打的是我大唐,我们自顾且不暇,哪能主动出兵?至于郑元璧之请,谁敢保证这不是李密为了生存,刻意挑起隋唐之战?”

李渊也意识到自己当时的心态,以及朝廷所面临的困难,着实不能把责任推到尽职尽责的长子身上,这对他实在不公平了,于是说道:“你说得不错,我们不可能为一个推断,而让士气低落、装备不足的军队主动进攻隋朝,如果那么做,也许现在败亡就是我们了,朕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只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李建成也考虑很久很久,沉吟片刻道:“父皇,李密之所以败得这么快,是因为他的军队被淮水一分为二,首尾不能相连,要是他早早放弃淮北和江淮,果断的退到长江以南,说不定真能仗势欺人,逼迫林士弘、孟海公真正的归降,从而实现划江而治的梦想,只可惜,他不但没有把划江而治做得彻底,还去招惹杨侗,这才有了国破身亡的下场。我们应当引以为戒。”

“父皇,李密就不说了,关中之战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世民当时在河煌地区有二十多万大军,他这时都已经席卷了薛举的所有地盘,只要稳而不动,就能为我们得到更多地盘、更多粮草和战马,但是因为长安出事,只得冒险回师,结果不仅救不了长安,反而中了杨侗之计,被李靖歼灭在散关之外。”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渊胸口狠狠地起伏了几次,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李建成看了父皇一眼,却没有被父皇严厉的眼光吓倒,接着又说道:“儿臣觉得我们现在的处境和关中之战、和李密十分相似,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集中一切军队,拧成一股强大之力,寻找与隋军决战之机,击败隋军一路甚至几路兵马,这样才有机会活下去。我们要是再这样把军队分散各地,一定被隋军各个击破,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回天无力。”

“就拿汉水防线来说吧,它实在太漫长了,虽然处处有军队防守,但反过来说,则是处处薄弱、处处是前线、处处防不胜防,我们的军队这样分散,根本形成不了拳头之力,一旦隋军集中重兵牵制一两处,便可以派出一支军队破击一处,直接兵临襄阳城下。分布在汉水防线上的各路兵马照样得放弃各地,然后回援襄阳。既然守不住,又何必继续把错误延续下去呢?”

李渊严厉之色渐渐消退,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李建成这话说到他的心坎里了,大唐的精兵本来就没多少,却白白浪费在很多地方,导致随时可以调动的兵力少得可怜。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迁都成都对不对?”

“正是迁都,只有让都城远离前沿,才能使各军没有后顾之忧、心无旁骛作战。要是我们退入巴蜀,则处于易守难攻的地位,攻守之势完全实现大逆转,对隋朝形成压制之势。即便我们日后攻打不了雍凉,但也能够顺江袭击荆州、扬州,秦灭楚、承灭陈,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李建成说道。

李渊皱眉道:“之前,只是试探就引起朝野大乱,要是我们真的决定要迁都,恐怕乱象更胜去年。”

“只要李密败亡的消息传来,有识之志便知道合兵迁都是上上之策,也是我大唐唯一之选择。”李建成说道:“父皇不是早已决定对付关陇贵族了吗?儿臣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正所谓患难见真情,迁都之议正好分出谁是真心支持朝廷,谁是心怀异志者。”

李渊沉思一会儿,也觉得李建成这个办法不错,完全可以借机试探出众多文武和世家门阀之心,那些支持迁都的,自然是真心为朕着想的忠臣,反对者,无疑是苦盼隋朝之人,孰忠孰奸一目了然。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妙不可言,完全可以取得一举多得之效,展颜一笑道:“皇儿此法确实不错。但是朕有一点比较担心。”

“请父皇明示。”李建成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

“李密覆灭除了皇儿这前所说的理由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仔细想想,即便不是隋军跨海偷袭,他应该也走不远。”

“却是为何?”

“李密的魏国是承自瓦岗,他的根基在中原,可他却转战江南。所以就算他灭了李子通和沈法兴,也始终得不到江南士族支持,我们最先是得到关陇贵族的支持,才坐稳关中。李密却如同无根浮萍,焉能不败?”

李建成听出了父皇话中之话,担心他要向关陇贵族妥协,导致很多辛辛苦苦的布局白费,连忙说道:“话是如此。可他歼灭江南士族的时候,还不是一刀了事?事后他均分田地,立刻就能获得江南百姓的民心,由此可见,民众才是根本,江南士族名望虽大,可对魏国统治并没什么影响,要是李密早一天动手,也不会浪费大把时间去和江南士族周旋了。关陇贵族毕竟只是少数人,只要我们以田地获得民心,照样能够坐稳巴蜀。”

李渊连连点头,“说得很好,让朕深有启发。”

李建成接着说道:“儿臣还有一言,希望父皇能考虑。”

“你说!”

“由于天下有几百年的南北分裂,所以北方是胡人天下,南方则是汉人天下,导致南北双方互不认可,又因为战事不断,双方的仇恨进一步加深,虽然隋朝统一天下,但隋朝重臣依然以有鲜卑人血统的关陇贵族为主,是以南方人不认可这个朝廷,导致南方民变不断,但经过几十年的磨合,尤其是杨广扶汉抑胡的政策,使南北矛盾由胡汉之争变成利益之争。”

“说下去!”李渊很感兴趣。

李建成接着说道:“儿臣处理了这么多年的政务,多次与萧相国、陈相国深入的探讨过南北分裂的问题,他们二人是南方人,对江南情况极为了解。据他们说,由于水稻产量大、价格高,所以当年有很多关陇贵族在江南占有大量良田,从而形成了不计其数的庄园。很多没落士族或是地方豪强的土地也被他们利用涛天权势占有,江南士族在朝中没有什么显赫人物,所以往往处于下风,而土地之争就是利益之争,其实江都当年的商业也是关陇贵族和江南士族在争。而巴蜀比起江南,更没一个说得上话的大人物,所以巴蜀世家豪强的情况比江南还要惨,我们若是灭了关陇贵族,许以巴蜀世家豪强一定好处,他们便会支持我大唐王朝,能够让朝廷迅速在巴蜀站稳脚跟,朝廷有军队在手,又有获得田地的百姓为基,还怕不成气候的巴蜀豪强吗?”

李渊顿时忧心尽去,点头说道:“好就把迁都的消息放出去,然后让武川司监督各处,将一个反对者的言论记录起来。明天早朝正式决断迁都之事。”

李建成郑重道:“儿臣遵命。”

。。。。。。。。。。。。

当天黄昏。

太极宫传出了大唐皇帝决定将成都作为大唐的陪都,不日将会西巡巴蜀,由太子李建成监国。这个消息顿时轰动了襄阳城,皇帝出巡自古以来就是天下大事,国难当头之际的巡视其实是逃跑的含义。李渊去年就有迁都成都之志,此时再放出这个风声。

其间为何?已经不言而喻。

所以当这消息传出,又被一些人引导之后,整个襄阳都议论纷纷,很多人都惶惶不安,为大唐前途深感焦虑;也有很多人暗自窃喜,为自己能够摆脱这个王朝的统治而高兴。

第675章:裴矩解惑,世民遇刺

天将暮,裴矩的府邸灯火通明。

自从卸下唐朝礼部尚书后,裴矩便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很少有人听到他的消息。

裴矩确实入下了一切,不过毕竟是在宦海浮沉大半辈子的人,不可能不关注天下大势,他已年迈,可精神矍铄,智力和思维能力远比一些所谓的相国好。要是李渊让他为相,他完全能够胜任繁琐事务。然而,哪怕是子承父业的大一统王朝都有‘一朝天子一朝臣’之说,更何况他是隋朝武帝的臣子,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说,李渊不可能任他为政事堂国相,不过在他辞去礼部尚书之后,李渊也想挽留这位经验丰富的老人,在他身边出谋划策。

但裴矩却以精力不济为由,毫不留恋的退得彻底,一方面是裴矩看不好李唐王朝,不愿与李氏有太多纠葛,免得李渊失败之后,自己的子孙也受到杨侗的清洗;另一方面,裴矩决定把余生精力从天下转向家族,为他这一支裴氏布下百年大局。

裴矩认为天下大势在隋朝,杨侗重新统一为时不远了,而因为这十多年的战乱,旧有世家门阀、旧有势力都会遭到致命打击,没有这些庞大的政治势力掣肘,杨侗的一切政策都会顺延下去,强势的皇帝加上天下百姓的支持,任何人都反对不了科举取士的用人之法,九品中正制将会随着李唐王朝的覆灭成为历史。

科举制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个天大的机遇,获得这种机遇的办法就是才华出众,而裴氏子弟不但要人才辈出,还要明白上位者的一切治国方略,这样才能与皇帝志同道合、齐头并进,不用担心被上位者抛弃,慢慢地就能带出更多子弟,一步步的占据朝廷各级职位。

裴矩的几个儿子都比较平庸,又因为身在唐朝为官,不可能在即将统一的大隋王朝获得任何一个职位,已经没有培养的价值,所以他将希望和心血全部倾注在孙辈身上。

此时,他正在一间密室内和五名年长的孙子探讨时局,“皇帝是天下间最为善变的人,要想了解他的心思,不仅要听他说什么,还要看他在做什么,只要知道他这么做的利益所在,就能判断出他下一步棋。圣武帝去年有灭唐之机,但他却没有趁胜追击,也没有占领襄阳等郡。所以他今年的第一个目标明显不是李唐,而是李密,统一中原、统一南方才会把目标放到李唐身上,只可惜朝中文武都被隋军营造出来的赫赫声势吓坏了,没有把去年之事纳入全局来考虑,要是明白圣武帝的意图所在,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祖父。”

长孙裴弘行了一礼,他是裴宣机的长子,今年二十四岁,也是裴矩重点培养的人,只听他说道:“圣上去年在东征之中损耗了太多兵力,我觉得圣武帝当初完全可以趁胜追击,占据兵力空虚的舂陵、襄阳、夷陵、西城、房陵等郡,逼迫李唐王朝退入巴蜀。到时候,他只需派一支军队堵住夷陵,就能让唐军无法出蜀,这样也不至于像今天这般,既要对付李密,还要糜费无数的募集大军防御李唐,他这么做不但不果断,还耗费无数财物,当初没有一战到底,似乎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大麻烦。”

裴矩问道:“我问你,是荆襄好打,还是巴蜀好打?”

“自然是荆襄……”裴弘说到这里,顿时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圣武帝之所以忽然收后,是希望李唐王朝把所有战争潜力引到荆襄,然后再把李唐王朝和所有军队歼灭于荆襄,如此一来,易守难攻的巴蜀几乎不战而定。”

“不错。”

裴矩笑着点头,“这些大战略对你们现在来说并不重要,对你们重要的是东征失败之后,李唐王朝权力格局的变化。你们认真想想,当圣上退回襄阳,朝中发生了什么变化?”

裴弘思索片刻,说道:“圣上退回襄阳以后,首先是把晋王的嫡系将领散于各处,脱离晋王自成一体。其次,是对政事堂和三省六部主官进行调整,把宗亲和外戚用在军、财、民这些与国家息息相关的职位之上。”

“说得不错,那圣上为何要这样做呢?”裴矩一步步地诱导着长孙思路。

“我认为圣上是在平衡权力,之前的要职大多由关陇贵族把持,但随着隋军放出与天下世家和解的风声之后,关陇贵族蠢蠢欲动,而关陇贵族反过西魏、反过周、反过隋,还有弑主惯例,圣上眼见大唐王朝局势不妙,生怕关陇贵族再次反唐,所以就把亲信纳入权力格局中来,然而官职有限,这就需要有大很多人让位,打击声势浩大的独孤派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在祖父悉心教导下,裴弘窥到了一点权力变局路径,思路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裴矩对长孙的清晰感到十分满意,又问道:“独孤氏随着独孤整、独孤怀恩之死,朝中已经没有说得上话的人了,窦轨趁机拉拢了很多独孤派的家族,独孤氏除了和元氏、赵氏关系依旧,几乎被孤立了,你觉得圣上下一步落子于何处?”

“下一步?”裴弘皱眉苦思。

就在这时,裴弘的弟弟裴绪说道:“祖父、兄长,我认为圣上下一步要对付的是独孤氏。”

裴弘顿时恍然大悟,追问道:“你的依据是什么?”

“元日朝会的时候,圣上正式颁布军功土地制,凡是立下军功将都将获得土地赏赐,但是灭佛之所得土地远远不够。”说到这里,裴绪话题一转:“而关陇贵族现在虽然弱势了,但也不过是相对从前的权倾天下而已,以前的关陇贵族得益他们手中的赫赫权势,在天下各地巧取豪夺,导致土地、商业遍布天下。隋文帝立国之后,对他们加以限制,使关陇贵族的无度扩张得到遏制,武帝则是从关陇贵族庞大的田产入手,找出了很多罪证,迫使他们用不法所得田产换取武帝宽恕。到了乱世之始,关陇贵族便缩回关陇老巢,虽然关陇丢失了,可他们在巴蜀依然强大的势力和财富,良田大多为关陇贵族所有,各种赚钱的生意也被他们垄断。独孤氏在巴蜀拥有田产无数,而这些,正是圣上之所需。”

裴矩捋须而笑,孙子相互探讨正是他之所乐见,而且他们方向正确,探讨的内容也越来越接近本质了。

刚说到这里,门外传来裴宣机的禀报:“父亲,裴相国紧急求见。”

“他来干嘛?”裴矩闻言皱眉,语声之中充满了浓浓的厌恶的意味。

裴相国,自然就是裴寂了。他和裴矩、裴蕴是同辈,但此人权利心实在太重了,为了权利可以不计一切后果,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种疯狂的赌徒素来不为稳健的裴矩、裴蕴所喜,两人同为隋朝相国之时,生怕裴氏毁在此人之手,都没认真提携过,所以才一直当个无所事事的晋阳宫监。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证明了裴矩和裴蕴的猜想,裴寂在形势不明之时,便一直鼓动李渊造反。

当初的裴氏家主是出自嫡系的裴矩,可裴寂这个庶出成了李唐的开国功臣之后,便利用李渊的亲厚,夺取了家主之位,并且一直背着裴矩在李渊面前说他的坏话,自此以后,裴矩就和他断绝往来,认真的经营着自己这一脉。不曾想,这家伙忽然在夜间造访,这让裴矩的好心情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好像和迁都之事有关。”门外的裴宣机也知道父亲和裴寂的矛盾,迅速道:“父亲若是不便,我这就把他打发走。”

裴矩沉思片刻,便说道:“让他在外书房等候。”

见肯定是要见,裴寂毕竟是李唐王朝的相国,而且很有可能是李渊叫他来找自己,关键是他在李唐王朝失势了,无法获得第一手资料,也想从裴寂这里获得一些自己所不知的信息来支撑自己的分析。

裴矩换了件衣服,不慌不忙的来到外书房,门没有关,可以见到裴寂坐在那里低头沉思,神情十分凝重。于是轻咳一声,走进了房间,呵呵笑的拱手道:“让裴相国久等了,罪过罪过。”

“兄长客气了。”

裴寂连忙起身还礼,哪怕他是李唐相国,哪怕裴矩已经无官无职,哪怕他在背后再怎么算计裴矩,但是直面裴矩的时候,长年积累下来的敬畏感,仍旧不由自主的喷涌而出,显得十分卑微。

他之所以连夜登门,确实是为了迁都之事而来,不过不是李渊的意思,而是他自己的。

李渊以前最信任的人是裴寂和刘文静,由于裴寂善于察颜观色,而刘文静书生意气重,得罪人尤自不觉,所以李渊更加倚重裴寂,不过裴寂是并州战役失败的罪魁祸首,不但间接的害死了李德良,还导致并州沦陷,再加上他和刘文静无理也要争三分,搞到现在,两人都被李渊厌恶、嫌弃,慢慢疏远,而陈叔达和萧瑀则是成了得利的渔翁。

刘文静熟知兵事、大局观强,善于谋划庞大的战局,一直以来就是李渊不可或缺的人物,再加上刘文静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也圆滑了很多,所以李渊在重视陈叔达和萧瑀并没有疏远和冷落刘文静。而裴寂内斗内行、外战外行,又有并州之失,已经不再为李渊所重,名义上是相国,实则已经远离中枢。

裴寂不知李渊巡视巴蜀是真的巡视,还是迁都,想听听裴矩的意见,他轻轻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后问道:“兄长听到圣上将要巡视巴蜀的消息了吗?”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我自然也听说了。”裴矩笑了笑,说道:“皇帝出巡自古以来就是头等大事,坊里都在说圣上出巡着实迁都前奏,不过到底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

裴寂沉吟道:“我听说李密死了。”

“此言当真?”这个消息让裴矩感到震惊无比,“这也未免太快了吧?”

裴寂苦笑道:“杨侗跨海南下,袭击了李密的大后方,夺取了江都,然后轻松的打了几场,李密就完了。”

裴矩点了点头,李密的死了,隋朝下一步自然就是攻打李唐,李渊生怕自己打不过,所以用巡视巴蜀为名逃跑,一旦到了巴蜀,就不会回襄阳了。

这道理就跟杨广南巡江都一模一样,杨广聪明之处在于没有提过要迁都,再加上他常年在天下各处奔走,所以他提出南巡江都的时候,阻力极小,臣子们即使反对也只是希望他坐镇在洛阳,指挥大军平叛,增加朝廷的信心,可杨广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而有了杨广南巡为例,以及李密灭亡的消息为证,裴矩一下子就看穿了李渊巡视的真实动机,问道:“朝廷官员是什么反应?”

裴寂微微一叹,“李密败亡的消息尚处于保密之中,这消息仅止于政事堂,襄阳九成九的人都不知道李密之事,当圣上把巡视的消息放出来以后,朝中自然是反对声一片,背后就是关陇贵族在推动,还搞出了一个反对的薄子,很多人都在上面签名了。”

“李密败亡,隋唐之战迫在眉睫,襄阳已经沦为战争前沿,朝廷在此很不安全,圣上恐怕有迁都之想,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迁都确确实实是明智的选择,你觉得呢?”裴矩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道。

“此时此刻迁都确实很有必要!”裴寂点了点头,又说道:“只是我想不通的是,要是把李密败亡的消息说出来,很多人也知道隋唐之战即将爆发,反对之声至少因此少去一半以上,为何要在李密败亡的消息传到襄阳之前,先一步放出巡视之风。我是怎么也想不通,还请兄长指点。”

裴矩听了这么久,终于知道裴寂已经被李渊踢出李唐核心了,若不然,他也不会疑神疑鬼,而是直接从李渊嘴里得到明确的答案了,他忽然觉得裴寂这家伙可以让自己得到很多不知的信息,便决定帮他一把,只要帮他分析透了,那么以后也会将一些密闻拿来分享,于是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次圣上是要把反对者一网打尽,在李密败亡之前放出巡视巴蜀之风,就是要引出那些与朝廷不同心的人。你看吧,李密败亡的消息肯定会继续隐瞒到隐瞒不了的时候才公布,这一次反对巡视的人,恐怕谁都逃不掉。”

裴寂脸色全白了,裴矩何等厉害的人物,他一下子就看出了裴寂的不安,问道,“难道你也在反对薄上签字了?”

裴寂摇了摇头:“我没有弄懂圣上真实用意,自然不会草率签名,只是我看到发动人是于筠,后面的名字足足有一百多个,这份阵容强大的名单除了窦氏以外,囊括绝大多数关陇家主,还有很多关东士族出身的官吏。”

“这些人完了,必死无疑。”裴矩断定道。

“这么多人,圣上会下得了手吗?”

裴矩扫了裴寂一眼,他发现裴寂认识李渊这么多年,根本看不透李渊的本性,更不懂一个将亡皇帝的疯狂之处,接着又说道:“政权面临重大危机时,上位者的的猜忌之心往往会越演越烈,这是自古难破的规则,英明神武的汉武帝不例外、穷奢极欲的高纬不例外,隋武帝也不例外。在李唐王朝危机日益深重的今天,因为隋朝一纸和解令,关陇贵族已经有了新的出路,已经没有多少人愿和李唐共存亡了。这些人极有可能和杨侗里应外合,把荆襄巴蜀献给杨侗,就像当年他们背叛大隋,将关中献给圣上一样,与大唐江山相比,这些人算个什么东西?”

“小弟明白了。”裴寂这下子是心服口服,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件简单的事情背后还有这种天大的秘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和裴矩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人家只凭只言片语就猜到了根本,而自己却想破脑袋也弄不明白。

裴矩不再多说什么,他不太相信裴寂,所以没有把李渊图谋独孤氏的田产说出来,要是裴寂告诉李渊,自己就倒霉了。而之前所言,其实只要是明智的旁观者,都能看出一二,所以他并不担心什么,而且他相信裴寂不会蠢到去坏李渊大计,以裴寂的为人,恐怕还会利用自己之言,趁机推波助澜,从中捞取一部分功劳。

。。。。。。。。。。。。

与此同时,天空下起了大暴雨,李世民在千余名骑兵护卫下,从夷陵奔向襄阳,他经过一天的长途奔袭,已过襄阳义清县,灯光通明的襄阳城遥遥可见。

他设在南郡的情报点传回李密灭亡的消息,李世民感到无比吃惊,担心隋唐大战紧跟而来,于是冒雨回京与父皇商量对策,大雨把他全身淋透,但他根本不在乎,多年的军事生涯,令他有一个健康体魄,大雨反而能够让他更加清醒。

便在这时,李世民只感到眉心突然一跳,心中警兆蓦然升起,作为出类拔萃的神箭手,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没有丝毫犹豫就地一滚。

“噗噗噗噗噗”

一连五支弩箭射在了他的战马身上,战马轰然倒地,口吐白沫而死。

“有毒。”

李世民吓出一身冷汗,大声道:“有刺客,大家小心。”

几乎就在下令的同时,官道两旁的灌木丛中,出现了数十道人影,这些人也不说话,各自举起手中弩具对准李世民的方位便是一轮射击。

也幸亏李世民退得快,这些人手中所持的弩具不但是军中专用的二石大黄弩,箭矢淬有剧毒,反对稍慢些,恐怕如同那匹战马一般,中毒身亡了。

也有此时,百余名蒙面人冲上官道,他们二话不说,用手中的武器对李世民所在之处发起了猛攻。

李世民反应迅速,从死马身上取下弓箭,也不细看,便张弓搭箭,拉弦如满月,三箭齐发,三支箭矢闪电般射向速度最快、离自己最近的蒙面人,对方大概也没想到李世民这个时候都能如此冷静,更不想李世民反应得这么快,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李世民射中三人,惨叫着倒在地上。

“吹响号!”

李世民连张三次弓,射倒九人之后,感觉已经反应不及了,便将弓箭一扔,反手拔出腰间定唐刀,定唐刀或许不如湛卢、龙渊、干将、莫邪那般有名,却也锋利无比,李世民只是横刀一扫,便将近身的五把横刀尽数削断,但这些人显然经过特殊训练,不等李世民反击杀人,便有另外五人迅速跟进,对着李世民也是一刺。

李世民侧身闪过,一抹森然幽幽光华一闪,一名刺客脑门儿直接被一刀劈开。

重为亲卫统领的翟长孙见机从腰间摘下号角,鼓足腮帮吹起来,这是李世民麾下赤甲军集结的号角,赤甲军在朱阳关一战覆灭之后,李世民重新从军中、民间挑选出勇悍之士,日夜训练,而翟长孙鉴于赤甲军之灭,不但加大了训练量,还从古籍之中寻找到了刺杀之术,日夜训练之下,赤甲军虽然还没有成型,但也个具备了一定的水准。他们听到号角声,便会立刻杀了过来。

翟长孙吹完号角,将长枪一抖,与李世民合力杀敌,两人一长一短,失去战马的李世民主守,翟长孙主攻,两人合力之下,数十名训练有素的刺客无法近身。

可是这一段道上的赤甲军却遭了殃,他们被手持强弩的刺客纷纷猎杀,一声不吭就倒地不起。但是赤甲军毕竟人多,而刺客的弩填装速度慢,他们眼看着赤甲军纷纷涌来,却迟迟无法拿下李世民,为首一名刺客吹起一声口哨,一群刺客便要撤退。

“放箭!”翟长孙眼见对方此刻要退,哪里肯罢手,厉喝一声,赤甲军便迅速摘下弩具,对着想要退走的刺客便是一阵齐射,顷刻间便倒下一半,剩下的仓惶退走。

“逢林莫入,穷寇莫追,别中了贼人的计。”李世民挥手止住想要追击的翟长孙,下令道:“各司其职!”

“喏!”翟长孙应了一声,命人加强戒备,副统领田留安仔细看了几个没有被击中要害的刺客,扭头看向李世民道:“殿下,这些刺客也都吞毒自尽了。”

“不用理会了,回襄阳要紧。”李世民摆了摆手道:“让人叫地方官员来处理这些尸体。”

“殿下知道主使是谁吗?”翟长孙看向李世民道。

李世民稍微沉吟了一下,摇头道:“这时候想我皇族死绝的人实在太多,我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会不会是杨侗派人所为?”翟长孙问道。

李世民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是杨侗,他是一个讲规则的人。”

翟长觉得殿下犯了失心疯,要是杨侗讲规则的话,那他翟长孙就是圣人了,失声道:“杨侗讲规则?那李密当初的遭遇又是怎么回事?”

“当年李密让裴世清拿杨倓的王妃与王世充联姻,目的是祸水东引,企图引发隋郑之战。这种行为是对隋朝皇族最大的侮辱,也坏了战争法则,这才引起杨侗恐怖的报复,之后,他再也没有发动如此规模的刺杀。”李世民凝重道:“他在战场上无所不用其极,但始终谨守祸不及家小的规则,不然也不会轻易将皇族家眷归还了。”

杨侗火攻大兴宫的时候,差点把李渊给逮住了,但李渊尽管逃掉,可是宫中的皇妃、皇子皇女被抓了个干净,最后花重金才赎了回来,这虽是李氏皇族之耻,但李世民也不得不承认杨侗在事上很地道。

翟长孙心知事关皇族尊严,便唯唯诺诺的不再多说。

“回京吧。”李世民接过一名士兵送来的战马,纵向上马,在赤甲军团团护卫下,往襄阳城奔去。

第676章:雪中送炭,李渊交底(月底求票)

晚上。

太极宫御书房内,李渊打开了一份长长的名单,这是一份反对西巡的请愿书,上面的签名密密麻麻的,名字之多足有一百六十多个,他们的理由是御驾出巡,声势浩大,沿途官员献食万千,劳民伤财,容易引发地方百姓不满。

虽然朝廷财政紧张是事实,但是这份请愿书却和财政关系不大,财政紧张是户部的事情,跟其他大臣没有任何关系。

而他们这份以财政紧张为理由的反对西巡请愿书,既没有主管财政的萧瑀、主管民政的陈叔达签名,也没有两部尚书侍郎签名,所以那些人根本就是狗捉耗子瞎操心。

根本原因实际就是灭佛事件、和军功制影响了官员和大族的切身利益。

在去年灭佛事件当中,朝廷获得了大量田产,道门见势不妙,主动献出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惩治地方恶霸所得。朝廷有这些田地在手,一方面推行均田制,使大量避难于世家庄园的灾民不愿当奴仆佃户,逐渐离开庄园,返回家乡登记受田。大量灾民返乡,严重影响到了官员和拥有大量田产的万关陇贵族的利益,现在在巴蜀和荆襄各大庄园种地的人以关中和中原灾民为主,因为一纸均田令,所以他们的庄园只剩下极少当地佃农和本家奴仆。你有田地再多,但要是没人种地,照样没有收成。

另一个方面,是军功制的推出,使军中将士有了希望、有了期盼,他们不再逃跑,而是安安心心的接受训练,多加训练便是一支强而有力的军队,这对一些盼隋日久的人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李渊可以容忍官员们为了自身利益反对西巡,甚至还会想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但他不能容忍那些直指自己和军功制的人。

而在幕后的操纵的正是独孤派,像于筠等人都是独孤派在朝廷中的骨干。

还有很多官员,要么是独孤派的子弟,要么是独孤氏的门生故吏,他们构成了独孤派在李唐王朝的庞大势力。

其实李渊并不反对官员们拉帮结伙,更不反对党派间的权利之争,作为皇帝,李渊甚至鼓励这些派系的存在,因为众多派系的存在有助于他对朝廷的掌控。但某些派系把目标转向他李渊,挑战他的权威、威胁到他的王朝,这就超过派系之争的底线,上升到和他李渊争斗了。

这次独孤派煽动关陇贵族、朝中大臣向他施压。要求他李渊放弃西巡,他决不能容忍。

有了这个契机在手,这无疑给了李渊利用‘李秀宁盗来的信件’收拾独孤派之机,只要亮出独孤整写给杨侗的信件,那他对付独孤派的时候就显得冠冕堂皇,而一个西巡之风,就是李渊要看独孤派有多少人在朝廷之中,有多少人对自己不忠,如今来看,李建成献出的这一计划是成功了的。

让他犹豫的原因在于关陇贵族手中的私军,这些人是关陇贵族为了应对乱世而募集的关陇精壮,加起来足有数万人,这些各家死士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除此以外,各家还有很多青壮家丁奴仆也一直在接受训练,精锐程度不比李唐的精锐之师差,虽然他们散布于各地,可一旦集中起来,足以颠覆江山。如果谋事不密,被各家事先知晓,内战立即爆发,一旦隋军到来,李唐王朝就完了。

但不管怎样,李渊都要在隋唐大战到来之前,不惜一切代价拔掉这支威胁巨大的军队,即使短期内朝野动荡,也在所不惜,可到底是快刀斩乱麻,还是钝刀子割肉,李渊还没有想好。

正考虑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道,“启禀圣上,窦相国和赵驸马求见。”

李渊双眼一亮,忽然起到办法了,于是说道:“宣他们二人进来!”

片刻,窦轨和赵慈景匆匆走进御书房,两人躬身行礼道:“微臣参见圣上!”

“平身,坐吧。”

“谢圣上。”两人深施一礼入座。

“不知你二人晚上前来,所为何事?”

窦轨对赵慈景道:“京兆尹,劳烦你把发生的事情告诉圣上。”

“喏。”赵慈景连忙起身,向李渊说道:“圣上,大约在一个时辰前,有人在城内说李密败亡,隋军大举压境,城内一片恐慌;微臣已经抓了数百名传播谣言之人,从他们招供来看,应该是被同一批人指使而为,微臣怀疑是隋军所为。”

窦轨也补充道:“这些都是普通人,他们收了别人钱财,从描述上说,应该和纵火烧粮那伙人脱不了干系。”

“抓到人了吗?”李渊追问道。

赵慈景迟疑了一下道:“微臣正在全力追查,只是这些人口音和襄阳百姓一模一样,隐藏得很深,微臣一时半会查不出来。”

“真是没用!”

李渊极为恼怒的怒斥道:“上次纵火事件就险些抓到人了,却被他们逃脱干净,这次又被他们逃脱,到底要让他们在襄阳兴风作浪多久,你这个京兆尹才能给朕一个满意答复。”

赵慈景低声道:“微臣会加大抓捕力度,一定会给圣上满意交代。”

“好吧!朕再等几天,你可要抓紧了。”

“微臣明白了。”

李渊还是比较满意女婿的态度,他这才转移话题道:“既然外面很乱,你先下去追查吧”

“喏。”

赵慈景离开不久,窦轨担心道:“圣上,驸马秉性刚直,不够圆滑,应付不了阴谋诡计,微臣觉得他不太适合当京兆尹。”

“朕也知道慈景查不出来。”对于赵慈景的为人,李渊再清楚不过了,之所以让他当京兆尹,便是赵慈景太直,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觉得君子可欺,纷纷跳出来捣乱,以便于一网打尽。而李渊真正的利刃其实是他的武川司。

“那圣上为何……”

“慈影一心一意的瞄准着隋军细作,从方向上就犯了大错。因为纵火焚烧粮食和武川司官邸的人,根本就不是隋军细作,而是我们‘自己人’。”

“到底是何人所为?”窦轨心下吃惊不已。

“纵火案发生不久,武川司便送来了调查卷宗。”李渊说着,从一个抽屉取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窦轨:“窦相自己看吧。”

窦轨迅速的浏览了一遍,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竟然是独孤氏?”

“纵火之贼所逃里坊皆有独孤氏子弟、门生的宅子,而一些宅子的侧门、后门上还残留一些血迹,但是过不了多久,这些血迹便被清洗干净。只是朕觉得证据不足,因此不了了之。”李渊说道。

窦轨点了点头,这确实有嫁祸独孤氏的嫌疑,没有确凿证据,不胡乱抓人确实是合情合理。但是他也知道圣上对自己说起了这件事,必有下文。

果真不出窦轨所料,只听李渊说道:“朕现在有足够证据,证明是独孤氏所为,前不久,平阳从紫微宫取到一些独孤氏与杨侗往来的信函,我们很多次重大失败,皆是独孤氏事先把消息透露给杨侗。”

李渊说完,又将厚厚一沓信函递给了窦轨,这些信件摆得很的技巧。第一封便是独孤整泄密关陇贵族合力围攻大兴宫的信件。

在这起事件当中,窦抗为首的一干窦氏中流砥柱尽亡,窦琮也被杨侗生擒活捉,若非李渊出重金赎回,此刻恐怕早就成了一坯黄土,此之以后,窦氏实力大减,在面对独孤派的时候,总是处于弱势的地位。

窦琮回来以后,也一直在调查泄秘元凶,他们怀疑过与隋朝有关系的萧瑀、宇文士及;甚至怀疑过李世民,因为窦氏支持的是李建成,窦氏实力大减的话,对李世民好处无限,他们怀疑过很多很多人,但始终都没想过拥立李渊反隋的独孤整。谁想到,独孤整这个老贼为了打压窦氏,竟然不惜干出了卖国这种事情,那可是李唐离成功最近的一次啊,就这么被独孤整坏掉了。

窦轨看完,只感到怒火万丈,这里既有家仇,也有国恨。

接着,他又看了第二封,这是独孤整写的最后一封信,就是承诺献出九成土地、助隋军破城那一封。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独孤老贼。”窦轨只看两封,便不再看了,他此时此刻恨不得把独孤整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恨恨的问道:“圣上,决定怎么做?”

李渊知道时机成熟,忧心忡忡的说道:“朕也很想为朝廷和牺牲的将士们讨还公道,但我大唐王朝处境极为不妙,要是朕对独孤氏下手,恐怕独孤派的世家利用手中的兵力谋反,真要那样的话,我大唐就处于内忧外患之中,稍不留神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

李渊在军事和战略比较薄弱,但权势斗争却是他强项,他就是关陇贵族之一,对关陇贵族各种关系了如指掌。他知道关陇贵族放大到天下时确实是一个整体,但内部斗争十分严峻,首先是独孤氏和窦氏为了争夺关陇贵族首领,明争暗斗了几十年,在这几十年中,独孤整和窦威谁也奈何不了谁,至于下面的家族则分别站队。

当年独孤整大力支持元家夺天下,李渊只是备选之人,而窦威则全力支持李渊,最后元敏等元氏杰出子弟死在了李密之手,无奈之下,独孤整才全力支持李渊,所以李渊更加亲近始终如一的窦氏,立国之后,窦威、窦轨、窦抗、窦琮、窦琎等等杰出人物尽皆得到重用,反观独孤氏,只有独孤整、独孤怀恩步入朝廷中枢。

现在,他打算以窦轨为突破口。

“确实不能轻举妄动。”

窦轨想到独孤整愿意和隋朝里应外合的信件是几个月前的事情,恐怕独孤氏早就有了造反的准备了,而焚烧粮食只是他们向隋朝证明忠诚的第一步。

“连独孤氏都无耻的背叛,朕现在很担心各家私军。”李渊悠然道:“历朝历代都不容许不受朝廷控制的军队,隋文帝在开皇六年便收了关陇贵族数十万部曲,当时没有哪一个家族反对。朕更想不通的是,大家明明都是朝廷寄予厚望的人,各家各族也都有人身负重职,只要大家兢兢业业、尽忠职守,朝廷根本不会无故去针对任何人,就算有人图谋不轨,这点兵马根本应付不了朝廷大军,既如此,为何还要保留私人部曲?”

“圣上,其实军队的作用是为了保护自己利益,大家害怕失去土地和财富,所以才不肯放下军队,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谋反之心。”

“对于任何一个帝王而言,最重要的是江山社稷的稳定;而不受帝王和朝廷控制的军队便是社稷之敌。窦相现在也看到了,独孤派的私军已经成我大唐最大的威胁,其危害之巨远远超过外部之敌,朕能不急吗?要是大家都没有私人部曲,自然不会给朝廷带来剧烈动荡。”

窦轨毫不犹豫的说道:“圣上所言极是,眼下任何一人都与大唐是荣辱与共的关系,这时候确实应该团结一致,各家私人部曲骁勇异常,在朝廷危难之时应该出来为国效力,而不是充当一家一户的看门犬。微臣愿意把窦氏的部曲交给朝廷,用来与隋军作战,但只有五千人左右,恐怕对朝廷的帮助不大。”

“还是窦相明白事理,朕心甚慰。”李渊大喜过望,只要窦轨开了这个头,那么窦派的私人部曲也能为国所有。

窦轨心知任何一个皇帝都欣赏忠臣烈士,只要自己一心一意忠于李唐,哪怕李唐事后败亡,杨侗说不准会对窦氏也会网开一面,若是像独孤氏这般两面三刀、风吹两边倒,肯定不得善终,所以他早已将窦氏定位为李唐忠臣之列,愿意配合李渊一切政策。再想到隋朝的土地政策,于是又说道:“当下国事艰难,微臣觉得均田制、军功制有利于百姓归心,将士效忠,决定捐献九成田地、九成家奴和一半财富,剩下的已经足够窦氏数世所用了。”

“好,好,好!”哪怕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李渊,此时此刻也被窦轨雪中送炭的壮举深深感动了。

“既为朝廷之臣,自当与朝廷共患难。”窦轨表示忠诚之后,又说道:“微臣觉得很多官员和家族都被独孤氏蒙蔽,愿意出面说项。”

“如此甚好。”李渊沉吟一下,又说道:“其实朕明白独孤老家主不满的原因。”

窦轨连忙问道:“圣上,是何原因?”

李渊说道:“朕其实跟独孤老家主谈判过不止一次,第一次谈判,是世民与晋王妃成亲的时候,我们那时尚未起兵,老家主承诺游说独孤派全力支持朕夺取天下,但条件是让世民为世子。”

“真想不到。”窦轨闻言骇然。

“确实令人想不到。”李渊冷冷一笑道:“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乃是千古不变的铁律;而且建成仁慈大气、宽厚雅量,,处事面面俱到,有理有据。在朕为隋朝效力的时候,他在家里尽父兄之责,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将弟弟妹妹照顾得无微不至;弟妹敬他爱他,族中子弟也崇拜他,这样的人无疑是继承人的最佳之选;而世民性子刚烈,虽智勇双全,可他赌徒之性太重。朕觉得天命要是在我大唐,一统江山之后,天下需要的治理,而不是四处开战,以世民的性情而言,若他继承国祚,朕很担心他成为第二个杨广。杨广有文帝之积累,国库充裕,钱粮到处堆积如山,尚且不够杨广挥霍,要是世民也这么来折腾大唐,积贫积弱的大唐完得会更快。”

“所以,朕需要的继承人当有文景之能,而建成显然是不二人选。如此一来,朕怎么可能接受独孤老家主的条件?”

窦轨心下凛然,想不到李渊竟然看得这么长远,而后面发生的事情也恰恰印证了皇帝的推测:不管是朝廷如此混乱、李唐如何危险,李建成总能安抚下来,堪称是大唐的萧何,这不是文景之能又是什么?而李世民在军事上不是大胜就是大败。

“第二次谈判就是大兴宫刺杀杨侗那一起事件。独孤老家主的条件是希望独孤怀恩出任六部尚书之一,而且指明要兼掌一国民政的民部尚书,朕知道只要答应了这一次,我大唐朝廷就永无宁日,所以朕还是没有答应他,而是任命独孤怀恩为工部尚书。朕万万没想到,老家主还不满意,名义上认同了,也出了人力,可转眼之间却把我们给出卖了。之后,还有多次谈判,老家主当然得不到自己所要的权利和职位,于是就辞去了相国之位,可后来又后悔了,打算让独孤怀恩继承他的相位。”

李渊苦笑道:“要不是秀宁冒死盗取这些信函,恐怕朕死了都不会想到是独孤氏搞的鬼。”

窦轨心中大怒,他丝毫没有怀疑李渊说谎,因为独孤氏确实对豆卢宽入相一事耿耿于怀。

事实上,李渊也的的确确没有说谎,都到了这一步,独孤氏已经成了必除之首,坦诚对待一心一意效忠自己的窦轨,更能让他安心,更能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

第677章:父子夜议

夜幕之中大雨连连,然而窦轨彻彻底底的支持令李渊精神振奋,有了窦轨开头,极有可能和平解决一部分关陇贵族的私人部曲,到了自己大动干戈的时候,哪怕出现动荡,影响力和破坏力也会大大的降低下来。

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道:“启奏圣上,晋王殿下在宫外求见。”

“谁?”李世民在夷陵防御南郡隋军,他的突然到来,使李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晋王殿下求见。”门外的宦官又说了一遍。

“宣他觐见!”

李世民已先回府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不过倦容依旧,他一路走进御书房,便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儿平身。”见到李世民头发湿漉漉的,李渊知道他是换了衣服就前来晋见。而关陇贵族的背叛,让李渊意识到了亲情的重要,亲人的可信,所以语声十分温和,“坐吧。”

“谢父皇。”李世民端坐在下首,属于自己的位置之上。“皇儿怎么来了?”

“禀父皇,儿臣通过南郡细作知道了李密灭亡之事,所以回京面见父皇,儿臣觉得我大唐必须要有所应对,否则将被隋军打一个措手不及。”

“不错,这也是朕担忧的事情。皇儿是怎么想的?”李世民前段时间上书,明确指出隋军的战略是先灭李密,兵压南阳不过是虚张声势,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事实,都没有脱离李世民的预料,如今失去了李密这个抗隋的天然盟友,使李渊心中多少有些悔意,要是他出兵支持,或是在隋唐边境营造声势,李密未必败得这么快,这样的话,李唐面临的压力就会减少几分了,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后悔也已来不及了。当前的大唐内外交困,让人看不到一线光明,李渊也想听听次子的意见。

“儿臣认为杨侗攻灭李密其实只是第一步,下一步一定对我大唐荆襄的一带用兵。”李世民看了父皇的脸色一眼,又说道:“隋军在去年底声势浩大的募集军队,号称百万雄师,但是在隋魏之战投入的兵力不足二十万,另有八成兵力受隋魏之战的刺激,恨不得在我大唐王朝身上捞取功绩,所以隋军不需要休整就能上阵作战。而我们在汉水防线上投入了太多的兵力,一旦各地都受制牵制,隋军必然猛攻舂陵,而孝恭和嗣昌手上只有十万大军,要是失败了,隋军就可以抵达襄阳城下。父皇,儿臣现在真的很担心。”

这也是李世民急着跑来襄阳的真正原因,如果唐军在荆襄消耗干净,巴蜀纵然再险峻也保不住。

李渊半晌都没说话,李世民的看法和他保持一致,他和李建成也认为隋军今年必然攻打荆襄,甚至还做出了迁都的决定,只要军队在手,一切都好说。

“皇儿认为我们应该如何应对荆襄之危?”李渊知道次子既然来谈这件事,必然是有想法了。

“除了西边,我们三面受敌,可谓是防不胜防。”李世民苦笑道:“形势不如人,我们得认。儿臣的意思就是迁都入蜀,稳守巴蜀,征伐南诏以练兵,交好吐蕃、吐谷浑以获战马,然后再回过头来与隋朝决一雌雄。”

李渊虽然决定迁都,可心中终究不甘,此时见到一惯主战的李世民也说出迁都,心中大感失望。

“父皇。”李世民以为父皇不愿迁都,于是劝说道:“襄阳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恰好处在天下东、西两部和南、北两部的分汇点上。往北是中原、向西是巴蜀和关陇,向南是荆南、向东是江淮大地,可守可战。尤其是在南北王朝对峙的时期,襄阳是南方王朝保命之用的军事重镇。所以论荆州地势之重首在襄阳,若争天下必争襄阳。”

“对于我们现在来说,关键就是没有把南郡弄到手,它不但能通过长林县攻襄阳,还能从宣昌攻打夷陵,断我入蜀之路、断我巴蜀之物资。”

“另外,襄阳城外的汉水,它发源于汉中,再经西城和淅阳二郡至襄阳再至江夏。这也意味着隋军五牙舰可以顺流下直,也可逆流而上,几丈高的五牙舰,可以对襄阳城墙形成居高临下之势,隋军的武器装备异常精良,尤其是他们的新式大弩,几乎没有办法防御。所以现在说襄阳牢不可破的人,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李渊怅然长叹,似是自语,也似是询问的说道:“除了退往巴蜀,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有。”

“什么办法?”

“儿臣有三策。”一下子,李世民猛的来了兴致,大声的说道:“上策秘密调来西城、房陵之军,协同孝恭猛攻杨善会,把隋军吸引在南阳、舂陵;另外一路则是攻打南郡,据儿臣所知,秦琼、裴仁基都去攻打林士弘了,南郡只有段德操的军队在,我们获胜的机会极大,只要打下南郡,那我们就能一鼓作气的拿下汉水以南的荆州大地。”

李渊仔细的考虑了一下,又问道:“中策是什么?”

“中策就是放弃荆襄诸郡,干脆利落的退回巴蜀,全力确保巴蜀不失。”

“下策是集中一切兵力攻打南阳,据儿臣所知,隋军大多还在淮阳,杨善会的军队大多是新兵,只要我们攻势迅猛,趁杨侗来不及回兵之际,一鼓作气推到襄城郡,就算攻不下襄城郡,也会让洛阳震动,杨侗不得不放弃攻打荆襄的计划。”

李渊默默思考了起来,李世民这三策他能接受上中两策。但但倾兵而出,化被动为主动的和隋军提前决战,他又没那个心理准备,他叹了口气道:“容朕考虑考虑吧!”

李世民行了一礼道:“那儿臣就不打扰父皇休息了。”

“朕有一事与你商量。”

“请父皇明示。”

“朕打算快刀斩乱麻的解决内忧,所以在李密败亡消息到来之前,放出了西巡巴蜀的声音,目的是把不忠之人全部吸引出来,以便一网打尽。”说到这,李渊把请愿书递给了李世民:“你看看。”

李世民接过一看,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密密麻麻的一百六十多个名字令他感到触目惊心,问道:“父皇打算怎么做?”

李渊恶狠狠的说道:“全部抓捕,一个个的逼他们交出私人部曲。”

李世民皱眉道:“这也太多了吧。”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李渊看了李世民一眼,道:“朕再给他们两天反省时间。要是后天黄昏前,有人前来忏悔,朕可以给他们一个忏悔的机会。要是不来,那就一起到狱牢之中忏悔吧。皇儿回来得正好,明天起你就接管襄阳城防。到了后天黄昏,不准任何一人进出襄阳。”

“儿臣遵命。”李世民也知道不是讲仁慈的时候,要是错过了这一次,让一些人事先逃走,那么他们必将集中私人部曲谋反,这对大唐王朝来说,是一个不可承受的代价。到了这个时候,李世民才想到自己的事情还没说,于是说道:“父皇,儿臣在襄阳城外遇到了刺杀,对于动用了大黄弩,弩箭淬有剧毒,若非警觉一点,恐怕父皇看到的就是儿臣冰冷的尸体了。”

李渊为之一呆,继而大怒:“堂堂亲王居然在国都之门遭遇刺杀,这些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

“刺客让人隔膜,真的怪不了地方官员,儿臣并未放在心上。”李世民倒是看得开,说得也比较客观。

“何人所为,是隋朝细作?”李渊脸色铁青的问道。

李世民摇了摇头:“儿臣急着回京,刺杀和赤甲军的尸体都让地方官员代为处理,哪知道是何人所为?不过儿臣认为隋军现在处于绝对优势地位,完全没必要干出这种龌龊之事,所以杨侗的嫌疑反而是最小的。”

李渊略微沉吟一下道:“皇儿言之极是,那你认为是何人?”

“儿臣认为独孤派的可能性极大。”李世民十分坦然的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并分析道:“独孤氏估计也是得到李密败亡的消息,知道隋军将要伐唐,便按照里应外合的承诺行事,要是儿臣、或是皇兄出事,父皇必然大怒的让人彻查,襄阳城也会因此陷入人人自危的混乱的局面,这威力可不比开城投降低。”

李渊点了点头,“皇儿小心一些。”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会小心的。”李世民说道:“赤甲军可堪一用,抓人的时候要不要用上?”

李渊笑道:“这种得罪人的事情,还是交给武川司为好。你明天只管封城即可。”

“儿臣明白了。”李世民知道武川司是父皇手中的利刃,代表着父皇的意志,但自从李元吉去了巴蜀,这支军队便由毫无背景的韩志掌控,这个人得罪了太多人,只能紧紧的跟跟父皇才有活路;一些黑暗之事,由他出面远比正规军好。而武川司要是到了臭名昭著的时候,则可用韩志的人头平息民怨。

第678章:造反不易

自从武川司官邸遭到火烧、李元吉远走巴蜀,武川司便低调得多,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抓人,经过几个月的沉寂,人们也慢慢的敢在公众场合谈说政事,现在人们关注的两件事分别是李密败亡和大唐皇帝西巡巴蜀。

李密已经完了,没什么好谈的,说过就过了。

人们在意的隋唐之间的战争会何时到来,皇帝西巡是不是迁都的前奏,在第一天的时候,此事就闹得沸沸扬扬;而到了第二天,更像是熊熊大火之上加了火油一般,出入酒肆、青楼、客栈等等场合的人都在谈论此事。

整个事件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动,令人觉得充满了诡异的气息,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阴郁之兆。然而两天时间一晃而过,但朝廷都没有任何说法,而皇帝也称病不出,国事全由太子李建成打理。

这便是李渊的厉害之处,

因为在权力斗争中,引而不发是一种极为高明的手段,意思是说当一起大事件发生后,不必急于处理,而是任由其发展,保持一种静观其变的态势,一旦时机成熟再雷霆一击。

李渊现在就是引而不发,一方面没有给西巡、迁都下定论,另一方面却把舆论高高炒起,而在这种风雨欲来的高压之下,心情不轨的人肯定诚惶诚恐,继而出现破绽,这就能够给予李渊出手的最佳良机。

两天时间,已经足够了。

而李渊似乎有些高看了自己的表兄,独孤家主独孤澄只是承受了一天多的压力,便被这种诡异的气氛搞得有些坐立不安了起来。

事情也正如李渊父子猜想那般,刺杀李世民的行动,便是独孤氏之手笔,用意就是让李渊在丧子之痛中疯狂。只不过李世民命大,逃过了一劫。而这起事件却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这又让独孤澄担心李渊抓到了证据,开始疑神疑鬼了起来,根本没有想过要怎么去布局、怎么去应对。

这是独孤澄经验上的缺失,之前有独孤整为他遮风挡雨,几乎只要顺着独孤整的思路行事即可,哪怕他当上了家主,独孤整还在幕后帮他,可独孤整死了以后,所以压力都压到了他身上,沉甸甸的重担令他有些招架不住。这一刻,他尤为思念逝去的独孤澄。

这时,独孤澄正在书房内皱眉苦思,只听到管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家主,于家主到访。”

“快请。”听说于筠来了,独孤澄顿时大喜过望。

一般来说,任何一个政权遇到生死危机,君王往往会更加猜忌臣属,但每到这个时候,朝廷内部总会处于群魔乱舞之状,李唐也不例外。

在李唐危机日益深重的今天,已经有很多人不愿为大唐殉难,尤其是李唐变成了一个穷兵黩武、百姓陷入水火的政权,所以不仅世家无情抛弃它,普通民众也对之恨之入骨,在这种情况下,一向惜生命的关陇贵族、关东士族、南方士族怎么可能让自己陷入一个毁灭其理想抱负、毁灭其家族的政权?

当年杨广三征高句丽,劳民伤财,致使天下大乱;王世充穷兵黩武,河洛大乱,关东士族纷纷背弃;李密草寇出身,令名士反感,杨侗又弃士族如破履,自无士族子弟去送死。而李唐王朝冉冉上升,如初升朝阳,李渊引贤纳士,虚怀若谷,自然引来无数人的目光。

然而短短几年,李唐王朝却又毁在李渊一次次失误的决策之上,几乎毁在内部争权夺利,很多人的生命也遭到了威胁,让这些紧跟李渊反隋的人怎能不心寒、怎么还会报效李渊,只是他们自己也不知该去哪里。也是这时候,独孤氏如一盏明灯,为大家指明了方向,那就是降隋反唐、立功赎罪。

大家都觉得不错,便搭上了独孤氏的船只,这其中就包括了与独孤氏有姻亲关系的于氏。

不一会儿,于筠快步进入书房,行礼道:“见过兄长。”“贤弟多礼了,坐吧。”独孤澄勉强一笑,等到于筠就坐,便问道:“贤弟,这一天多时间过去了,圣上对于我们的请愿既没回复,也不处置,而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气氛很不对啊。”

“这一点兄长倒是不必担心,我们这是属于正常的建议,哪怕是圣上也找不到对付我们的办法,而且事情是发生在李密败亡消息到来之前,我们反对西巡也合情合理。假设圣上真要追究下来,大不了就认个错,说是不知李密之事,改口说襄阳已经沦为战争前沿,朝廷在此不安全,然后合力支持他迁都好了。总之,怎么也不会让他怀疑到我们身上。”于筠说道。

独孤澄干笑两声,他没有告诉于筠自己刺杀李世民一事,他担心于筠知道自己擅自行动,且还不成功,心中不舒服,索性就不说了。

于筠喝了一口茶,又继续道:“今天我来找兄长,是想再深入的谈谈起兵之事,我上次也对怀恩说过,我于氏的家兵已经秘密集结在房陵的庄园之中,人数有三四千之多,且个个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我会全力支持兄长行事,加上各个与我们共同进退的家族,少说也有三万兵马,但我们的军队各自为政,彼此之间甚至还有矛盾,如果没有一个让人心服的大将去统领,将是一群乌合之众,”

独孤澄也明白这个道理,一支军队光有兵,如无良将是绝对不行的,可他独孤氏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将才,换成其他家庭率领,恐怕不能让人心服,想了想,便说道:“贤弟觉得独孤彦云如何?”

独孤彦云乃是隋朝上大将军独孤屯之孙、右卫大将军独孤楷之子,他们本来姓李,可因为独孤屯在发迹之前是独孤信的家将,于是从李屯改成了独孤屯,之前代代延续。独孤彦云的叔叔是隋朝右屯卫将军独孤盛,在宇文化及发动江都宫之变时,带着儿子独孤僧达,侄子独孤凌云、独孤景云、独孤腾云拼死作战,父子叔侄五人力竭而亡,

独孤屯这一脉,只剩下独孤楷的儿子独孤卿云、独孤彦云两人,相对于自己的兄长,独孤彦云更擅兵事,兄弟二人当初还受到杨侗册封过,代父兄接下隋朝的追赠,他们不忍父兄忠义之名受损,并没有在唐军之中效力,甘心当独孤氏家将。

“独孤彦云?”

“对。”独孤澄点头道:“独孤卿云受了父亲独孤楷的县公之爵,独孤彦云则是继承了独孤盛的县公之爵,名义上,他已经是独孤盛的儿子。真算起来,他们兄弟过都是隋朝之臣,我们既然降隋反唐,若是独孤彦云拿出隋臣身份,更有说服力。”

于筠想了想,便说道:“既然如此,干脆就让他们兄弟一道领兵好了,一人以独孤氏家兵为亲兵,一人以我于氏家兵为亲兵,他们有隋臣之名,又有我们两家的兵马全力支持,足以威慑其他家族的兵。”

“这样再好不过了。”

“这枚金牌可以调动我于氏之兵。”于筠从怀中取出一枚金牌,递给了独孤澄,又说道:“两人需要与兵马熟悉,越快接手兵马越好。”

“还是贤弟考虑周全,我让他们立即就出发。”

“我担心有人监视,不宣久留,我就先告辞了!”于筠起身告辞而去。

独孤澄唤来独孤卿云、独孤彦云,让他们带着金牌秘密离开襄阳之后,忽然觉得心烦意乱,他竟一点也感觉不到喜悦。

默默的仔细梳理一遍,独孤澄慢慢体会到造反也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总感觉处处都准备不充分、处处不周全,连下一步应该怎么走都感到一片茫然。

“唉,但愿隋军到来之前,不会有什么变故。”独孤澄心下默念一句,又把问题转到了李渊身上。

第679章:图穷匕现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到了夜幕降临,襄阳各处城门轰然关闭,不准任何人出入,大街之上不准任何人行走,武川卫再次出去,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在街上奔行,他们盔甲在雨幕下寒光闪闪,刀锋森然,杀气腾腾。

街上行人纷纷躲闪,惊恐地望着武川卫,但很快就有告示贴出,武川军在追查私通隋军之人,此案涉及到几十户大臣,让百姓安心在家即可。数千武川卒兵分数十路,冲向了自己的目标。

独孤府府邸,独孤澄正坐在桌前给各家家主写信,他也敏锐捕捉到了襄阳安静下的乱相,意识到风雨将至,让他们安排亲眷离开襄阳,独孤澄现在终于意识到自己疏忽了自身的安全,只有把家小送出李渊眼底下的襄阳,起事之时才能进退有据。

不知为何,独孤澄此时有些心烦意乱,他停笔叹了口气,自从独孤怀恩被杀后,他觉得独孤府似乎被人盯上了,希望这一次家小能够转移出去,要是出事的话,独孤氏就完了。

“家主,武川卫冲进府了。”

独孤澄大吃一惊,几步上前将门拉开,只见管家一脸惊惶地站在外面,独孤澄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家主,数百名武川卫杀进来了,说是独孤氏吃里扒外,泄露军情。”管家紧张地瞥了一眼独孤澄。

独孤澄脸色大变,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被李渊发现了。

这时,纷乱的脚步声传来,近百名武川卫冲到了这里,他们也发现了独孤澄,大家一哄而上,将独孤澄团团包围。

一名校尉说道:“独孤家主要是想体面一点的话,请配合我们!”

“你们最好不要乱来,晋王妃是我独孤氏出去的女子。”独孤澄望着对方手中的武器,暗自叹了一口气,丢下了手中的利剑。

“独孤家主大可放心。”

独孤澄只得在士兵监视下向前院大厅走去,不大一会儿,于筠、赵原、韦匡伯、宇文歆……等等关陇家主也纷纷被武川司送到了这里。

一个个神色各异的坐在位子之上,整个大厅都满满当当的,若非还有一队杀气腾腾的武川卫,不知之人还以为这是关陇贵族家主大集会。

看着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家主,韩志悠然自得品了一口香茗,晒然一笑,抱拳道:“诸公,我奉圣命办事,不当之处还望海涵。”

尽管大家对这个李渊爪牙厌恶之极,但也不想给自己惹来大祸,尤其韩志还带来了一口箱子,更让他们心中不自主的紧张,也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作为支持李渊起家的关陇贵族,平时以开国功臣自居,借助权力牟取不法利益之事多不胜数,真要依法办事,纵有百颗脑袋都不够砍,人皆此心,故而都默不作声,只是一脸高冷的看着韩志,生怕对方从表情之中看出内心的不安。

韩志又说道:“想必诸位也知李密败亡了,下一步自然是隋唐大战,现在的局势十分关键,我大唐的大后方不能拖前军后腿,但朝廷手中偏偏没有一分田地奖励有功将士,为了振奋军心,圣上希望关陇贵族为朝廷分忧,将土地、钱粮捐给朝廷。之前窦相、豆卢相、长孙氏、侯莫陈等八大家族均是自愿捐出九成田产、九成家奴和一半财富。作为对各家对大唐王朝支持的表彰,圣上授予大八大家族家主国公之爵、各家继承人也获得郡公之爵位,只要诸公识趣,圣上会保证大家的安全。”

众人闻方,心头莫不一宽,原来李渊拿不出他们谋反的证据,而是变本加厉地盘剥他们,只是他们要是屈服了,那用不了多久,李渊又会要走他们的一切,谁承受得了李渊这样残酷盘剥?

独孤澄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他缓缓地说道:“我们支持圣上起兵,对大唐王朝忠心耿耿,与圣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自然愿意倾尽一切的支持唐军作战。只不过我们去年捐的钱粮实在太多,现在个个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先生宽恕几个月,等秋粮收仓后我们就会全力支援朝廷,收回这一季粮食,我们也会将田地捐给进行。这样可以吗?”

“诸位,没有大唐就没有诸位。这一点大家都知道。隋军虽然气势汹汹,但只要我们扼守住汉水防线和襄阳,隋军就不可能攻入荆襄和巴蜀。”独孤澄扫了众人一眼,说道:“诸位以为呢?”

独孤澄当起了说客,也是希望大家明白李渊现在急了眼,什么事情都做是出来,只要答应李渊的条件,大家才能度过一劫,之后完全可以拖到唐朝灭亡。

于筠心知几个月后,还有没有唐朝都不好说,独孤澄这完全是缓兵之计,立即大声表态:“独孤公言之极是,全力支持大唐是我于家义不容辞之举。”

“我宇文家附议。”宇文歆连忙说道。

“我韦氏附议。”

“我赵氏……”

众人都是人精,也意识到不是意气用事之时,纷纷大表忠诚。

“诸位一片丹心,我一定如实上报给圣上。”韩志差点被这些慷慨激昂的‘忠臣’感动了,也被他们的表演恶心到了,接着说道:“钱粮和田地我就不重复了,相信大家会踊跃支持朝廷的。我再和大家说说另外一件事,希望大家像刚才这么慷慨。”

“还有何事,不妨直说。”独孤澄冷冷的说道。

“大家知道隋军一旦攻打我大唐,必然是四面开战,怎奈我们精锐之师太少,且因为圣上为了顺应诸位要求,要在荆襄与隋军决一雌雄,所以在汉水防线之上分布了太多兵力,朝廷现在可用之兵少之又少,着实难以和兵大胜之势而来的隋军抗衡,只能拆东墙补西墙,但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要是征兵的话,一来是时间上来不及,二来也是担心激起民变,所以还得大家支持。”

“圣上知道每个世家大族都有私人部曲,少则数百、多则数千,甚至还有更多,这些千私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较之朝廷最精锐之师也不妨多让。累计下来约有五六万人,所以圣上希望大家能把庄丁借给朝廷,等战争结束再各数还给大家。”

韩志之言无疑是李渊的意思,他想兵不血刃的获取几万精锐之师。只要夺取关陇贵族手中之军,关陇贵族如同没有爪牙的老虎,到时候再和他们清算谋反之案。

但是诸多家主也不是傻子,私人部曲和田庄产业都是他们最核心利益,也是关陇贵族的底线,李渊当初就是答应不碰他们利益,并承诺他们可以保留私人部曲,关陇贵族这才全力支持李渊挺进关中,可现在,李渊明显是准备撕毁当初的约定了。

李渊名义说是借,可谁都知道这是老虎借猪,有去无回,而私军是他们抗衡李渊的最后之力,只要军队在手,李渊多少有一些顾虑。要是没有军队的保护,他们就是任人宰割的大肥羊。更何况,李渊现在都已经武力来抓人了,双方的矛盾已到不可调和的地步,大家更不可能交出私军,否则必死无疑。

独孤澄以为李渊不知大家将要谋反之事,胆气为之一壮,厉声道:“我们可以捐献钱粮和田地,甚至可以全部捐出,但庄丁之事休要再提。”

达奚家主达奚锐也说道;“保留庄丁是圣上在起兵之前就答应我们的,我们不信圣上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我们要面圣确认!”

“这么说,你们是不信我的话了?”韩志笑问道。

赵原冷冷的说道:“不是我们不信,而是事情过大,希望和圣上当廷对质,要是圣上毁掉当初的承诺,我们无话可说。总之,我们不能接受阁下一面之辞。”

“圣上日里万机,岂是你们想见就能见到的?”韩志恶狠狠的说道:“不管是钱粮田地也好,还是庄丁也罢现在由不得你们做主了,都在独孤府好生想想,等到你们把钱粮、庄丁和地契统统交出自然会放你们回去。若不然,谁也休想离开半步。”

说完,韩志转身离开,数十名武川卫纷纷跟他而去,数十名家主面面相觑,通过韩志之言,明白李渊是不会接见他们了,一个个都感到战栗不安起来。

慢慢地,众人目光望向了韩志留下来的小箱子,里面的东西显然是给大家观看的。

独孤澄走上前上打开箱子,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信函,他随手拾起一份观看,双眼蓦地瞪大,心脏也剧烈地跳了起来,这竟然是老家主独孤整写给杨侗的信函,一一观看之后,发现很多信函连自己这个家主都不知道,另外也有自己写给各家家主之信函,应该是武川卫从家密室之中抄到的。

独孤澄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颗心仿佛落进了深渊。众家主也纷纷上前,找到自己的一些私密信函,亦是脸色大变,如堕冰窖。

。。。。。。。。。。。。。

独孤府已经被三千多名武川卫团团包围,各家家眷纷纷被武川卫送到这里集中管制,而车夫和随从则押送去武川卫大牢关押,当韩志带着手下从独孤府大门走出,大门被轰然关闭,武川卫将大门贴上了封条。

这时,副将窦孝德迎上前笑道:“先生,想必这些家主们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窦孝德是窦氏子弟,窦抗之孙、窦诞长子,他已经知道他们家很多人都是被独孤氏陷害身亡,其中就包括自己的祖父和父亲,对独孤氏自然是恨之入骨。

韩志冷哼一声,“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自以为可以和和圣上、和皇权对抗,就让他们吃吃苦头。”

窦孝德深有同感的点头道:“先生说得不错,既然现在已经翻脸了,那就不能让步,齐王不在襄阳,还请将军劝一劝圣上,如果不趁这次机会收拾这伙人,将来必将贻害无穷。”

韩志点了点头,“我先进宫了,这里就拜托窦将军了。这里都是一群老狐狸,将军小心一点,千万不要放过一人出逃,要是有人去给各家私军通风报信,这些人肯定会谋反,对我大唐王朝将是弥天大祸。”

“多谢先生教诲!”窦孝德肃然应是。

韩志又交待了几句,上马向皇宫方向奔去。

第680章:逃出生天

夜已深沉,但皇帝李渊并没有入睡,还在等待韩志消息,他只是敲定了一个大方向,具体事务由韩志自己决定,但李渊知道,无论如何都有消息传来,所以在御书房耐心的等待。

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圣上,齐王府长史、武川司长史韩志求见。”

李渊精神一振:“宣!”

不多时,韩志快步走了进来,并恰到好处的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深深的施了一礼:“微臣韩志拜见圣上。”

韩志小人物式的恭敬、忐忑令李渊大感舒服,大大的满足了他九五至尊的威仪之心,和声道:“韩卿免礼,情况如何了?”

韩志恭恭敬敬的说道:“启禀圣上,微臣选择在晚膳之时袭击,当武川卫入府之时,他们毫无防范,各府上下无一人漏网。如今各府家眷统一软禁在独孤府,独孤府现在异常热闹,各家小孩都在哭哭泣泣的。这么做的用意有二,一是集中一处,便于管制;二是时间一长,各位家主必然受到亲情打动,他们为了家人着想,一定会同意圣上的条件,可供他们离开的坐骑、马车也都一律收缴干净。至于家丁和车夫皆被卑职关押在武川司大牢。”

“韩卿做得很好,难怪齐王如此看重。”李渊点头夸赞完毕,又问道:“韩卿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卑职打算先统一软禁几天,到他们发生内讧,再分开关押,然后各个击破的逼他们交出军队。”

“韩卿这个办法是一个很不错策略,朕非常欣赏。”

“是齐王殿下教导有方,微臣只是遵照齐王之教诲行事,不敢居功。”

“哈哈,韩卿也是有功的,此事一了,朕会重重封赏。”见到韩志将功劳归到于儿子的头上,李渊对识进退的韩志更加满意了。

“微臣多谢圣上。”韩志做出了一副感激零涕之态。

“还有什么说的吗?”李渊笑问。

他的三个嫡子之中,长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智勇双全,可谓是一时之龙凤,从来不用他操心,然而李元吉以前游手好闲,到处嬉戏闯祸,让他这个当爹的操碎了心。看到李元吉也知道关心大唐朝廷,并把手下驾驭得服服帖帖的,这令他老怀宽慰。

韩志行礼道:“圣上,微臣有一个建议。”

“你说!”李渊对韩志很满意,也想听一听他的建议。

“圣上,关陇贵族视私军如命根,平时都不会答应。而各位家主被关押在独孤府之中,他们心知生死皆由朝廷一念之间,唯一让圣上有所顾虑的便是他们的私军,担心交出来以后,就会成了一群待宰羔羊,恐怕一时半会不会答应。”

“韩爱所言不错,你的建议是什么?”

“圣上,隋唐之战即将爆发,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各位家主身上。微臣建议朝廷采取两手准备,一方面是继续逼迫各位家主,另一方面,直接派得力之人没收他们田庄,用来激励士兵,增强我军战力和作战意志。”

李渊也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和各位家主消耗了,韩志这办法在大方向上并没错,只是细节需要完善。

李建成早就建议学习隋朝那般,用土地奖励士兵,只是他们当年没有土地才没有执行,如果迅速没收独孤派关陇贵族的田庄,朝廷就有大量田产,并能够迅速把奖励军功方案顺利实施。

沉思良久,李渊又对韩志说道:“你的建议非常好,不过各家军队等于是各家的死士,要是不能收归国有,这些军队在朝廷收各家田地的时候,一定会受到强烈的反抗。”

韩志感觉到李渊对自己的信任,心知机会来了,便鼓起勇气道:“圣上,各家枝繁叶茂,城中难免还有他们的人,若是襄阳开城,这些人一定给各地庄园通风报信,化为庄丁的私军很快就能集中成一支大军;要是朝廷在消息出城前,先一步出动军队镇压,则可将这些无首的乌合之众逐一击破,甚至还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到时候,这些家主的态度已经不重要了,李密不就是这么对付江南士族的吗?”

李渊微微愣了一下,点头道:“容朕考虑考虑,你先回去主持大局吧。”

“微臣告退。”韩志行了一礼,躬身退出。

李渊当即召来李建成、李世民和窦轨商议,三人听了,都觉得韩志之法不错,并大力支持,希望李渊尽快出兵镇压,将内乱压制在萌发之前。

李渊不再犹豫,各巴蜀的李元吉下达了对各家庄园出兵的命令,同时让李世民负责剿灭、降服荆襄数郡庄园的私军。

只不过李渊所不知道的是,就在韩志带领武川卫包围独孤府的时候,独孤氏的家将头子独孤武奉命外出打探消息,他见到军队包围独孤府,反应敏捷的躲到一边,及时的避开武川卫了抓捕。

当他见到军队包围府邸的时候,立刻意识到事态不妙,奔逃到了独孤府一处别宛,通知独孤澄的弟弟,独孤澄是独孤善嫡长子,他有一个弟弟独孤览。

独孤览和兄长谈过,支持兄弟反唐,一听说武川卫包围了主宅,立即意识到天子要对独孤氏动手了,连忙写了几封短信,让独孤武火速设法离开襄阳城,让可信之人分别给在成都县主管巴蜀族产的独孤罗之子独孤武都,和主管私军的独孤卿云、独孤彦云送信,与此同时,还给各家私军负责人也写了信,告诉他们襄阳的情况,让他们依约遵从独孤卿云、独孤彦云管制,起兵营救各家家主。

就在两人紧急商议之时,一支箭‘夺’的一声从窗外射入,从独孤览头顶掠过,独孤武大吃一惊,将独孤览护在身后,随手拔出腰间横刀。

窗外却再也没有动静了,他小心翼翼的用刀子挑开窗子,窗外树影婆娑,却没一个人影。

他回头来,却见独孤览已经已经拔出墙上之箭,箭杆上还有一封停,信中只有一句话,‘官兵将至,速逃!’

独孤览心中一惊,迅速取出一包珍宝给独孤武,令道:“阿武,你赶快走,务必活着离开襄阳城。”

“二爷,卑职护卫你离开。”独孤武沉声说道。

“糊涂。”

独孤览大怒道:“老夫年纪大了,根本逃不掉。老夫猜得不错的话,李渊肯定关闭了城门,你武艺高强,离开容易。”

“二爷……”

“李渊需要大家当人质,只要军队不失,我和各家家主都不会有事,诸家老少的性命都在你的身上,快走。”独孤览冷静的说道:“你从后院侧门走,对面的宅子暂时无人知晓,你从秘道离开,快。”

“卑职遵命。”

独孤武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略一迟疑,立刻提着刀向后院奔去,这时,他已经听见侧墙外有密集的脚步声传来,他心中大急,拔足狂奔直扑后院。

一路冲出了后门,夜色中他已隐隐听见远处拐角传来奔跑的脚步声,数十步外的火把清晰可见,独孤武毫不迟疑地穿过街道,冲进街道对面府宅。

宅子里有一条秘道,直通隔壁的里坊,是独孤览紧急逃生所用,但这个秘密只有寥寥几人知道,独孤武便是其中之一。

这个宅子没有人住,小门并没关紧,只用一根木条当门栓,独孤武破门而入,他迅速关上小门,紧张得一颗心怦怦狂跳。

只见外面有人在喊:“启禀将军,后门没关!”

一个恶狠狠声音道:“直接冲进去!”

独孤武从门缝向外望去,只见自己刚刚离开的后门火光通明,聚集了百多名武川卫,为首大将是窦琮的长子窦平。

窦平率领士兵冲进后院府内不久,便传出一片惨叫声,显然是窦平对府中侍卫狠下毒手了。

独孤武心中恨极,但想到自己身上的使命,努力止住拼命之念,咬紧牙关的把门拴上,转身向后院秘道奔去,但他心中也充满了疑惑,到底是谁通知独孤览。

。。。。。。。。。。

次日正午,韩志带着几名心腹走进凌云酒坊用餐,见到东主到来,掌柜亲自迎接,依照韩志吩咐,用上好佳肴招待这伙武川司高级将领,途中韩志借故走到了阳台之上,果见一个少年在等候。

这名少年正是与他单线联系的杨经,快步上前问道:“有什么急事?”

杨经行礼道:“我们听说很多关陇贵族在昨晚出事了,想知道发生了何事。”

韩志沉声说道:“李渊已经掌控了独孤氏谋反的证据,关陇贵族独孤派家主都参与到了其中,他们昨天晚上被武川司一网打尽,各位家主和他们的家眷都被软禁在独孤府,一是集中管制,二是利用各家家眷为要挟,让他们发生内讧,以便逐个击破。目前的理由是隋军细作大量渗透,李渊为了保证这些开国功臣安全,朝廷集中‘保护’,知道真相者极少极少,不过纸不包了火,相信用不了多久,真正的消息就会泄漏出来,襄阳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杨经不解地问道:“既然已经掌控了谋反的证据,李渊为何没有直接杀人,难道另有玄机?”

韩志说道:“李渊承受不了各家私军谋反的代价,他想用和平手段逼近各个关陇贵族妥协,主动交出私军,让这些私军成为李唐军队,如果全部加起来,少说也有四五万人之多。关陇贵族各家也不是铁板一块,极有可能被李渊以身家性命威胁、高官厚利诱惑,从而逐个击破,当他们交出私军之时,其实离死也不远了。”

杨经也知道这些私军的存在,虽然他们分散在各家的各个庄园,可集结起来的实力相当庞大,据说这些私军不但装备精良,还训练有术,是一支十分厉害的精锐之师,偏偏关陇贵族现在在隋唐之间摇摆不定,所以这支私军对李唐王朝的威胁可想而知了,也难怪李渊要软禁各个家主了。

他又问道:“关陇贵族在李唐王朝渗透极深,几乎各部寺和地方官府都有他们子弟门生,军队中也有很多,李渊就不怕引起朝野和军队动荡吗?”

“这支军队对李唐王朝的威胁比朝野动荡严重百倍,李渊担心他们和隋军里应外合,所以要将这支军队铲除,而据为己有是他最想要的结果。而且李渊昨晚派遣各地军队强攻各家的庄园,以期将威胁歼灭在爆发之前。”

“难怪昨晚没发生骚乱。”杨经恍然道。

“独孤派各家嫡庶一个不落的陷入了李渊之手,他们哪敢闹事?又有什么资本闹事。”韩志冷笑一声,接着说道:“李渊为这一天准备了大半年,各家在各地和军队中的子弟门生都被李渊了如指掌,他会在消息泄漏之前,对这些人狠下辣手。这些人要是在李渊对他们下手之前得知家主被软禁的消息,一定会闹事,这对大隋百利无一害。”

“我知道了。”杨经点了点头:“我会设法向帝都汇报!”

“这样再好不过了。”韩志说道。

杨经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使君到底是何人?”

韩志呵呵一笑:“我是得到很多机密的第一人,关系到圣上对李唐的布局,哪怕我军细作死绝,我也不能出事,身份就不透露了,你只须知道我是圣武帝的人即可。”

杨经点了点头,转个话题道:“我们发现李元吉现在极有手腕,难道他以前的游手好闲都是装出来的?”

韩志冷笑道:“你把李元吉看高了,这丑鬼还是一如既往的骄横狂妄、阴狠毒辣,也没什么长进,只不过他有夺嫡之心,所以听从麾下谋臣建议,变得低调了起来,事实上他还是原来的李元吉。”

杨经这才恍然,原来李元吉有了夺嫡之心,难怪最近做事和往常不同了,又问道:“关陇贵族在昨晚上发生之事,我们要如何应对?”

韩志肃然道:“事关重大,李渊也一直盯着此事,贸然动手除了暴露自己,并没半点好处。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最新情报汇报给圣上,或是执行命令。”

“我明白了。”杨经默默点头。

“好了,我该走了。”韩志走了几步,又回头低声提醒:“李渊极有可能把事情闹大,设法引出隋军细作,真要有兄弟被发现,我只能狠心杀人。你们务必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我不希望我的双手沾满兄弟们的鲜血。”

“多谢提醒。”杨经心头凛然。

他也知道对方在伪唐王朝是一个极重要的大人物,能够做到今天这一步,过程想必十分艰难。于朝廷而言,其价值远远超出了所有细作之和,只要他还活着,哪怕所有细作都死光了,朝廷也能获得重要情报。反过来的话,哪怕襄阳有再多平民式的细作也没有多大用处。

等到韩志离开不久,杨经也回到情报点,向祖父杨集汇报所获情报。杨集依照韩志的建议,将一名不知情况的得力伙计升为掌柜,主管这个店铺的生意,他们一家子和其他情报人员则是迁向另外一个据点。

约莫过一个时辰,三只信鹰便飞上天空,向东北方向飞去。黄昏时分,这三只信鹰落在淮阳郡宛丘军营。

杜如晦接到消息,便急匆匆跑向中军大帐,问向一名修罗卫:“圣上在吗?”

这名修罗卫行礼道:“回禀杜尚书,圣上还在,不过等会就要去用膳了。”

“速向圣上禀报,就说我有紧急军务求见。”

这名修罗卫入内不久,又快步回来道:“杜尚书,圣上请您进去!”

杜如晦连忙入内,只见杨侗正在等候自己,连忙行礼道:“微臣参见圣上。”

杨侗笑问道:“是叔宝还是裴尚书的军情?”

杜如晦答道:“是襄阳的消息。”

“襄阳出了何事?”

“请圣上过目。”杜如晦恭恭敬敬的将鹰信递给了杨侗。

杨侗接过一看,信中不仅说到李渊囚禁独孤派家主,还提到李渊想要得到各家私军,不由得笑了起来:“朕若是李渊,早在迁往襄阳之后就动手切除关陇贵族这个隐患了,而不是等到现在出了危机才动手。”

杜如晦说道:“微臣也觉得李渊就早应该下手了,现在除了平添动荡之外,好像没什么好处,是一个很不明智的选择。”

杨侗摇头道:“李渊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和他的江山社稷相比,一时半会的动荡算不了多大的事情。他现在最害怕的是隋唐大战之时,手握重兵的关陇贵族集结兵力与我们里应外合,他这叫攘外必先安内。”

“圣上,我们是不是应该声援一下独孤派?我们派遣大军对李渊施加压力,逼他释放诸位家主,以施恩这些关陇贵族,从而让他们对我大隋更加尽心尽力。”杜如晦建议道。

“皇祖父曾经对朕说……”杨侗说道:“自永嘉之乱以来,南朝北朝政权更迭纷纷,终无一朝持久,一统北方的北魏本来有机会一统天下的,但传承百余年,便被周齐一分为二。孝文帝所推行的汉化改革措施缓和了阶级矛盾,为经济恢复和发展发挥了积极作用。可是鲜卑族并没有高深文化素养,也没有适合北魏的实情的改革思想,导致孝文帝推行的制度不加扬弃的全盘汉化,尤其是大定族姓,移植门阀士族制度,这使得尚无文化积淀的鲜卑拓跋贵族迅速腐化,这严重消蚀了北魏统的锐气与活力,激化了矛盾与冲突,致使北魏迅速由盛转衰。总之,孝文帝的汉化改革,不但不适合北魏国情和鲜卑族情,是北魏危机的开端,尚武之风完全被南方虚腐取代,以致门阀之风大兴,宇文泰建立关陇门阀,最终得以立国,可他的王朝还是毁于门阀之手。故而天下之毒瘤,莫过于旧有门阀,门阀之毒又以关陇为首。文帝二帝再怎么努力也奈何不了他们,甚至差点毁灭于关陇贵族之手,所以关陇门阀是我大隋心腹首患。要是李渊能够替朕消除这个长久的隐患,朕何乐不为呢?”

说到这,杨侗对杜如晦笑着说道:“你们年初在襄阳播洒的君臣相疑种子,成功的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想到关陇贵族各位家主连袂造访那一幕,杜如晦会意一笑,“这么说来,隋唐之战又要延迟了?”

“朕可以给李渊时间。”杨侗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别人恐怕就不愿意给李渊时间了。记得给沈光发一封鹰信,他身在伪唐的腹心之地巴蜀,远比我们方便,朕觉得他一定会充当利用这个机会,给李渊造成麻烦。”

“喏。”

杜如晦也笑了。

第681章:任用降臣

次日清晨,宛丘县外的颍水码头人山人海,有十几万名百姓等待官府的安排,这些人皆是李密军的家眷。

随着隋魏大隋的结束,朝廷手中有了十五万名魏军俘虏,这些人都要朝廷劳动改造为地方建设、恢复生产出工出力。他们的家眷都被用来填充中原空虚的人口,集中安排到乱得最久、乱得最厉害的十室九空的中原地区,过着与普通百姓无异的生活。

不远处便是延绵无际的原野,隋军在这里搭建了数千顶帐篷,供这些俘虏家眷居住,并熬了上千锅热粥,一万多名士兵负责维持秩序,尽力帮助这些人。

这十几万百姓是第一批北迁的百姓,他们从江都乘坐舰队到的淮阳,一路上都得到隋军的妥善照顾,使他们对隋军的恐惧和戒备之心淡去了很多。但他们也同时担忧身为俘虏的亲人,生怕朝廷以谋反罪名把自己的亲人斩首。

正午时分,隋军传来了三个消息。

一是朝廷对于战犯的地处罚方案:队正以下的俘虏都要进行三年劳动改造,旅帅和校尉以上的武官则要高一些,分别是四年、五年,高级武官则要服役十年,至于在魏朝中枢任职的人,以及郡级官员都被判处了无期徒刑。在服刑期间,表现好的人,都会得到适当减刑,他们对生活有了盼头,自然会努力做事,争取得到朝廷的减刑,早日与亲人团聚,不会再来选择闹事,也有利朝廷对他们的管理。

二是将他们安置在淮阳,官员到位,就会依照朝廷政策,给他们均分田地。

三是朝廷会尽快安排他们与身为俘虏的亲人见面;当然,对于那些已经战死了的魏军将士,朝廷则是没办法满足他们见面要求。

这三个消息令十几万俘虏一片欢呼,他们的亲人不但保住了,以后还能过上有田有地的安定生活。但紧接着,又都紧张了起来,生怕自己的亲人在战争之中死去,莫不祈求上苍庇佑,希望自己的亲人能够在战争中活下来。

杨侗到了如今地位,已经很少视察难民营,这些事情一般都会交给地方官吏去执行,但这些俘虏家眷和普通难民不同,他们关系到地方安定、民生恢复,所以异常关注,担心一个处理不好,导致十几万俘虏在服刑期间再次造反。整整一个上午,杨侗都在临时搭建的安置点视察,和百姓聊聊天,了解他们的需求。

陪同杨侗的还有邴元真,这位翟让的头号谋士因在权力斗争中失败,遭到李密冷落,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最后在石浩的游说下投降了大隋,如今已经成了杨侗身边的幕僚,与他相处一段时间,杨侗便发现邴元真的治政能力并不亚于房玄龄和杜如晦。

今天的安置事宜,全是邴元真主持而成的,从帐篷搭建到粮食供给等等问题,他都做得十分细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从很多细节方面可以看出他有不俗的能力。

比如入厕问题,这是一般难安营都没有在意的细节,但邴元真却专门搭建几十座大帐为茅厕,女厕就有三十座,男厕则有十五座,尤其让人叹服的是他来在女厕外面围起了营栅,并派士兵专门看守,极大方便女人入厕。

不仅如此,邴元真还专门把家有婴孩的家庭安排在了一处,就能让奶水足的母亲帮助其他人哺乳,让婴孩不被饿着,并细心的设立哺乳的小帐,专供母婴哺育所用,其他男人不得进入。

正是邴元真考虑到的这些细节,赢得了百姓的赞誉,当然,这也更让杨侗感到满意。

“先生怎会想到这些细节?”杨侗望着一排被营栅包围的大帐问道。

“启禀圣上,说起来这也是经验之谈。”

“能不能具体说说?”

“在大业十二年新年,瓦岗寨爆发一次大规模的冲突,甚至动了刀子,死了不少人,形势相当严峻,要是处理不当,极有可能爆发内战。当时翟公让我去处理此事,我发现骚乱的士兵都有家眷,深入了解才知道翟公赏了李密八万贯钱,李密为了拉拢人心,把这钱通通赏给了‘蒲山公营’将士,深得大家爱戴。而翟公这边将士却得不到一钱,将士们的家眷看得眼红,不满之下在背后怂恿,将士们觉得翟公赏罚不公,于是发生了骚乱。找到骚乱之源,我便建议翟公给所有家眷都发一贯钱,作为将士们的新年贺礼,骚乱立即平息了下去。这起事件让我深有体会,对于莽撞的普通将士而言,枕边风比什么大道理都管用。”

邴元真笑了笑,接着又说道:“圣上在大方向上均分田地,于细节处安排战俘和亲人见面,目的是想要赢得战俘之心,让他们老老实实的服刑,不给朝廷带来麻烦,这都是极好的安抚人心之法。只不过战俘毕竟与朝廷为敌过,他们对朝廷多少还有一些芥蒂,所以卑职在他们家眷的身上做文章。比如入厕问题和母婴问题,其实并没有多花一钱,但却能够让妇女感激于心,当她们和自己的丈夫会面时,多少能够为朝廷说话,鼓励自己的丈夫兄弟安心服刑,争取早日团聚。卑职觉得她们的话,在某种程度上说,比严峻的律法还要有效。”

杨侗连连点头,笑着说道:“先生做得不错,这就是‘细节决定成败’。”

“圣上这个‘细节决定成败’说得极妙。”邴元真称赞了一句,又问道:“圣上,我们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

杨侗说道:“朕打算把这十几万百姓集中安置到淮阳郡,接下来还有几批北迁,朕决定把他们分别安置到东郡、东平、齐郡三郡。”

邴元真道:“李密之军大多是中原人,这样安排能够满足很多人回归故土之心。卑职尽可能的把他们迁回原籍。”

“还有一件事朕忘了。”杨侗笑着对邴元真说道:“朕发现尤其擅长于治理地方,在朕身边实在是对人才的埋没,这个淮阳郡守就由先生担任吧。”

邴元真神色激动,本以为此事过后,就被放回原籍为民,万万想不到他这一个叛军重臣,竟然还能得到杨侗重用,眼中顿时露出浓浓的感激之色,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激动,躬身施礼,语带颤抖的说道:“微臣邴元真多谢圣上厚爱,绝不负圣上重托。”

邴元真得到杨侗器重,一改胸中的苦闷,整个人显得神采飞扬,这欣喜之余也不忘推荐人才,躬身道:“圣上,徐世绩智勇双全、重情重义,是个难得一见的将才,虽在李密军中担任要职,其实一直没有得到独自领军的机会,说是怀才不遇亦不为过,微臣特向举荐……”

徐世绩之才,杨侗能不知道吗?

他听到邴元真推荐,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等他为李密守孝完毕,朕便将他调到麾下听用。”

“多谢圣上。”

第682章:部署隋唐之战

下午,杨侗便在帐中思考接下来的隋唐大战,不过与大战相比,另一项重大改革已经迫于眉睫,那就是军制上的改变。

三省六部现在已经演变成了三省十部,在原有六部之上,加设了学部、御部、武部、商部,官制已经十分完备,各个部门职责明确,部门之间相互配合,又相互牵制;各种职官分工明密、职守分明。可谓是相当的完善了,以后只需慢慢打磨即可。

而作为重中之重的军制,以作战为主的军团制也是卓有成效,现在要解决的主要是问题是将军们升迁的问题。

武官的除了实职,还有爵位和武散官之称。

爵位高低由功劳高低决定,武散官体现的是将士们的资历,此外还有彰显荣誉的虚职和九品勋官

由于隋朝是正统王朝,不需要像李渊、李密那样以高官来笼络麾下文武,所以杨侗登基之初,没有干出随手册封百来个国公的壮举,目前获得九品爵位的文武百官是少之又少,高级散官也很少册封而出,这也使大隋王朝爵位、散官含金量极高,一个正四品伯爵恐怕比唐朝的国公还要受人欢迎。

从杨侗登基至今,隋朝的将军们立功了,主要是赏赐财物,以及在实职上得到晋升。爵位和武散官几乎是停滞不前,朝廷如今已经灭了影响最大的叛军之盟主的李密,将军们的爵位和武散官、勋官也该升一升了。

国公之爵的异姓将领在爵位方面已经到头了,但杨侗可以在武散官、武勋官方面加以补偿,并不存在封无可封的尴尬局面。

而这一次,杨侗主要是在实职、武勋和武散官方面作文章。三十级武散官分别是正一品大元帅、从一品元帅,正从二品的次帅、少帅,正从三品的辅国大将军、卫国大将军!接下来是四品四阶前后左右四大将军、五品四阶四镇将军、六品四阶四定将军、七品四阶四平将军、八品四阶四征将军,九品四阶则为上校、少校、上尉、少尉。

升迁主要是体现在底层和中层武官身上,这样有利于激励士气,使中低武官能够脱颖而出。

另一方面则是对统归武部管理的郡兵、预备役进行改革,地方郡兵根据范围大小、职责不同分别设有不同数目的兵额,上限是两千人,武官以郡丞为首,下设鹰扬郎将、郎将、校尉、校尉、旅帅、队正、什长;预备役重新划入兵部,由郡通守和县丞尉统管。

这样一来,兵部管战兵、武部管郡兵,预备役则由兵部和地方共同管理,三类军队职责分明、管辖范围明晰,最终构成大隋比较完善的军事体系。

这也是杨侗考虑了很久的方案,本来准备在天下统一的时候再推出的,但随着大战顺利进行,推广的时机已经成熟,现在推广的话,所有将领都得到提升,有利于激发将士们的作战之心。

就在杨侗删删改改之际,阴明月走了进来,行礼道:“圣上,左仆射、李尚书、诸位将军求见。”

“快请。”杨侗道。

“喏。”

阴明月下去不久,诸多文武快步走进了大帐,纷纷行礼道:“拜见圣上。”

“不必多礼,大家连袂而来,有何要事?”望着一群文武,杨侗有些好奇的问道。

“禀圣上,我们发动的隋魏之战算是完成了九成,另外一成则是尚未收复的东阳等寥寥几郡,但是李密已死,这几个郡上的魏军已经不成气候,朝廷之师一到,便可轻易收复。如今淮北七郡百姓安定,政局平稳,只须留下小部分兵力剿灭匪徒,维护地方稳定即可。药师建议主力之师转战南阳,为隋唐之战作好事前准备。”

杨恭仁先行开口,他虽不是隋魏之战的主帅,可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所以这个移动式的朝廷暂由杨恭仁代理。

“我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几天时间,确实应该移师向西。”杨侗点了点头,向李靖问道:“药师,你有具体部署方案吗?”

“有的。”李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请圣上移驾。”

“药师请说。”杨侗起身,走向了一旁的沙盘,默默等待李靖的解说。

“圣上,诸位同僚。我军和伪唐三方接壤,雍凉方向居高临下,只需注重防御,唐军根本进不了雍凉地区。而唐军的打造的汉水防线有右仆射和薛万均大将军负责,我军处于主动地位,这问题也不大。臣所担心的是段将军负责的南郡。”李靖拿起一根木杆,点在南郡方向,然后说道:“段将军负责的南郡,本来是和裴尚书、秦大将军呈犄角之势,若是唐军犯境,秦将军可以从江夏出兵驰援,将唐军御于南郡之外。但因为战事发生了变化,秦大将军击溃了林士弘主力,他的任务是和张将军把林士弘歼灭于鄱阳郡。而裴尚书的精力亦是以收复宜春、临川、庐陵、南康四郡,他们二人都转向了东部,无暇他顾。”

“南郡处于竞陵、襄阳、夷陵包抄之局,段将军虽有四万军队,但分守各处之后,手中可用之军少得可怜。要是唐军突袭南郡,裴尚书和秦大将军根本来不及驰援,而右仆射又被李孝恭的舂陵军和襄阳军牵制,同样支援不了南郡。这是李渊目前获取主动权的唯一一次机会,一旦成功打败了段将军,唐军即可纵横于南郡以南荆州各郡,搞不好还会影响到裴尚书和秦大将军的东部战略。微臣的意思是立即派遣精骑,日夜兼程,加强南郡之防御。”

“难道李渊还敢主动攻击不成?”罗士信有些懵懂的看向李靖,这种涉及全面大战的战略问题,他不太明白。

“李渊或许不敢,但有人或许敢。”李靖分别在夷陵远安县、流头滩、夷道县唐军大营方向各自点了一下,接着说道:“夷陵有七万唐军,主将是伪唐晋王李世民,此人是个主战之士,李渊不敢打,李世民恐怕不会坐失良机。”

杨侗苦笑道:“药师言之有理,是朕的疏忽了。”

“我们事先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却万万没有料到裴尚书和秦大将军获得战胜林士弘的主力的良机。所以这不是圣上疏忽,实因事态变化太快。”李靖笑着说道:“而且,以上为微臣之猜测,可能性极小。”

杨侗摇了摇头,“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敌人身上,要是唐军占领了南郡,并在荆州掀起一番腥风血雨,麻烦就大了。”

“不错。”杨恭仁认同道:“我要是李渊,一定会干净利落的放弃荆襄,迁都巴蜀。然后将汉水防线的兵力凝成一体,对右仆射或发动猛烈攻势,以掩护朝廷安然入蜀;与此同时,另派一支精锐之师对南郡发动进攻。要是如药师所料,成功占据南郡,再分兵两部,一部攻占兵力空虚的荆州南部;一部迅速北上,占领安陆、永安,将我们的援军堵在义阳一带,为南下之军作掩护,虽然由于国力问题,他们最后也占不了这些地方。但却能够给我大隋带来巨大的麻烦,当我军重新将之收复,对方朝廷不但成功退入巴蜀,还通过此战获得大量喘息之机。”

“圣上”尉迟恭看向了杨侗,询问道:“段将军那边怎么办?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杨侗注定沙盘良久,沉吟片刻道:“我们现在做好三手准备,一是以信鹰通知段将军,让他做好大战的准备;二是让万均在淅阳朝对岸唐军发起小规模进攻,并营造出全面攻打襄阳之假象;三是出兵,右仆射所在的新野比我们去南郡近,让他分四万精骑星夜驰援南郡,供段德操将军调遣,从路程上说,也就两三天时间。李渊兵力虽众,但精锐之师少得可怜,全军上下士气萎靡、作战意志远不如我军将士,真要猛攻南郡的话,段将军只要坚守几天,四万援军已经抵达南郡。另外……”

杨侗看向了李靖,道:“药师率领第二军团、第十一军团前往南郡,到了南郡之后,全面接管南郡防务。”

“喏。”李靖连忙应命。

“杜伏威、薛万彻、谢映登、何潘仁、李正宝,你们六人随军出征。”

“末将遵命。”六将慨然应命。

待到六人入列,杨侗又说道:“罗士信、裴行俨。”

“末将在。”二将出列。

“你二人分别统率第一军、第三军前去新野,两大军团将领尽皆随军出征。”

看了下天色,杨侗又说道:“如今天色尚早,你们轻装上阵,立即出兵。”

“末将遵命。”

众将轰然应命,李渊虽有大军数十万,但这些人跟着杨侗一场一场的胜仗打下来,对他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感,觉得只要杨侗在,大隋就没有打不赢的仗!

“尉迟恭、苏定方,你二人为后军,统率步卒,押送辎重前往新野,程咬金、辛獠儿随军。通知全军,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出征,不得有误!”

“喏。”

待众人离开之后,杨恭仁拱手道:“圣上,淮北七郡刚刚收复,境内还有不少土匪流寇,以及逃入山中的魏军逃兵,若不将之一一剿灭,一定会为祸地方。如今裴尚书远在南方,需要一员大将负责此事。另外,淮北七郡不仅三教九流混杂,而且大大小小势力遍布,关东士族虽在梁郡遭到陈智略重创,势力十不存一,然亦不可小视,而且淮北七郡乃是李密经营多年的地盘,民间藏匿的兵器足以武装一支数万人的军队,需要一名军政皆通的官员坐镇。”

杨侗说道:“左仆射,说说你的建议。”

杨恭仁说道:“微臣的意思是设立淮北行台尚书省,此之七郡皆归行台尚书省节制,等七郡恢复平静再将淮北行台解散。岑使君军政皆知,可任行台尚书令;邴郡守善于治理地方,可以兼掌行台民部侍郎,尧将军则负责掌军,圣上觉得如何?”

对于杨恭仁的方案,杨侗自然是由衷的赞同。他知道岑文本、邴元真皆是才华模溢之辈。

尤其是岑文本,是史上留名的大人物,他除了出色的文采之外,爱民之心和高贵品德更是他的一大亮点,史上的岑文本虽然当大官,但是依旧生活朴素,对于自己的母亲十分孝顺,面对那些混的不怎么样的老朋友,也从来不曾亏待过,一应礼数都非常周全。

如今邴元真已经得到任用,若是不把岑文本外放,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只不过岑文本在南方才名远播、名望非凡,而杨侗又受到《贞观长歌》的影响,认为岑文本是一个类似长孙无忌的权术高手,担心他在南方任职的时候拉帮结派,这才迟迟没有将他外放。

杨恭仁知道萧氏在南方影响力极大,皇妃萧月仙若是诞下公主也就罢了,要是的诞下皇子,南方人士为了自身利益,极有可能推动这位皇子对太子之位发动冲击,而岑文本是西梁吏部尚书岑善方之孙、隋朝虞部侍郎岑之象之子,不仅与萧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是南方士林领袖之一,要是有人心怀不轨,他极有可能被推举为南方派系的领袖。所以杨恭仁虽未曾和杨侗商议过,可心中也认为岑文本不宜在南方任职。

现在将岑文本安排到与他毫无关联的淮北七郡,既能发挥对方之才华,又不给予他拉帮结伙的机会,确确实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更绝妙的是纯粹武将尧君素属于军方,对朝廷忠心耿耿,而主管民政的邴元真是一个瓦岗寨的头目之一,他因为过去的经历,兢兢业业、独善其身尤且不及,哪敢与其他人拉帮结派?

“这是一个绝妙的办法!”杨侗说道:“今天正式成立淮北行台尚书省,节制梁郡、淮阳、谯郡、汝阴、彭城、下邳、东海七郡,行台省设在彭城郡彭城县,岑文本出任行台尚书、尧君素出任行台兵部和武部侍郎、淮阳郡守邴元真兼任行台民部侍郎。”

“微臣遵命。”岑文本、尧君素、邴元真躬身应命。

其实杨侗是中了所谓的历史大剧的毒,并不解真实的岑文本。实际上,岑文本是一个识进退、明时势、谨守人臣之道的人,除了出色的治政水平,最出名的是他对于权贵从不阿谀奉承,和魏征一样,是个敢于直言不讳的人。虽然在李氏王朝当中高官厚禄,深受李世民宠信,但他深诣明哲保身之道,觉得自己没有一点汗马功劳,只靠一点笔墨却做到了宰相之位,所以几次三番请辞。

其实岑文本最大的梦想是当一方父母官,造福百姓,这是他读书时的志向。然而投奔萧铣的时候,却天天呆在萧铣身边舞文弄墨、吟诗作赋,与自身之所长和理想都格格不入。

归降隋朝之后,初衷始终不改,心知淮北七郡商业凋敝、人口锐减,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杨侗如今将他任命为淮北行台尚书令,正与他的理想吻合。所以他感到异常激动,打算将这片被乱世蹂躏成千疮百孔的土地治理成大隋富庶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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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谷小迗”大赏。

一个109岁的族中长辈过世,她是我们家族自清朝至今的最高寿老人,各地工作的亲族不约而同的回老家为这长者送行。这几天都在守夜,导致更新跟不上,实在抱歉,请大家谅解。

第683章:千古罪人为李渊

“夫君。”待到所有人离开,阴明月羞红着脸为杨侗添上一盏茶汤,她和杨侗的婚事已经传到军中,大家都抱以由衷祝福,只不过她毕竟尚未正式入门,所以称杨侗为‘夫君’的时候,多少还显得有些羞涩。此时看向杨侗一双明眸,却蕴含着一丝丝担忧之色,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显得有些犹豫。

对于自己的女人,杨侗向来是抱有极大的包容心,笑着说道:“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阴明月坐在杨侗下首,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众所周知,李渊在晋阳造反之前,曾勾结东/突厥,以向始毕可汗称臣为代价,换取东/突厥的支持,还无耻的许下诺言,说是‘若能从我,不侵百姓,征伐所得,子女玉帛,皆可汗有之’。最终利用始毕可汗的军队将夫君之军拖在马邑,从而成功的占据并州和关中。唐军进入关中之后,就受到薛举进攻,伪唐屡战屡败,最后却以十三万军队一举击败薛举三十多万大军。这是伪唐得以立足关中的关键一战,也是他们盛赞李世民的军事才能的原因之一。但是我们都知道西秦军队是和突厥连兵而进的,李渊听从李世民建议,答应把武威、五原、榆林等水草丰美之地割让给突厥,使突厥转而支持伪唐,与李世民连兵,共破薛举大军。”

她默默的注视着杨侗,又说道:“我们在荆襄的人发来鹰信,说是吐蕃在我大隋碰壁之后,曾与李渊有所勾连,伪唐如今势穷,若是我们这般穷追猛打,我担心李渊会引吐蕃军入境,参与隋唐内战。”

杨侗为之凛然,默默的点了点头,心中十分认同阴明月的担忧,反问道:“你是怎么考虑的?”

阴明月说道:“李渊这种人的眼中只有一家之利,毫无民族大义之念,只要能够当皇帝,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们真要把他逼急了,一定会引吐蕃入境作战。吐蕃距离青海不远,要是真的出兵了,那地广人稀的西海、河源二郡必将首当其冲,要是不能将外敌御于国门之外,战火很快就会燃烧到河煌地区,斩断雍凉之间的联系,令丝绸之路彻底中断。所以我建议夫君把吐蕃纳入隋唐大战当中来考虑,并事先作好军事部署,免得被吐蕃打个猝不及防。”

杨侗沉思了片刻,缓缓的说道:“天下乱了这么久,早已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我们必须尽快一统天下,让天下太平。只有这样,才能将刀子对向。所以伪唐必须要打,绝对不能因为吐蕃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数而畏手畏脚。而且我们已经集结了近百万大军,就算我想停战也不可能停得下来,因为停战的话,这庞大的军队数量将会成为朝廷沉重的负担,内战早一天结束,朝廷承担的压力也少掉许多。要是现在就把临时募集的军队解散,主战军团的压力就大了,一旦出现极为惨重的损失,大隋军队即便歼灭了伪唐,也将陷入一段很长的疲弱期。到时候,我们如何威震四塞?又如何通过对外作战达到以战养军、以战养民的目的?”

说到最后,杨侗眼中却是渐渐孕育着无穷杀机,阴明月的提醒,让他想到一件影响深远的恶劣之事——李渊为了夺取天下,以出卖土地为代价换取东/突厥出兵消灭对手,而到了安史之乱的时候,他的后代唐肃宗用这种办法向回纥人借兵。唐肃宗和回纥人约定:“克城之日,土地、士庶归唐,金帛、子女皆归回纥”。后来回纥人攻下大兴,把大兴洗劫一空,留了个空城给唐朝。

王夫之在《读通鉴论》曾说到:“唐起兵而用突厥,故其后世师之,用回纥以诛安、史,用沙陀以破黄巢,而石敬瑭资契丹以篡夺,割燕、云,输岁币,亟病中国而自绝其胤。”甚至吴三桂也学了这么一招,放清兵入关以对抗李自成。

可以说,李渊是开了极坏先例的人物,让后来的反王无所顾忌的引异族入境,争夺天下,说他是罪在千秋的罪人亦不为过。

虽说如今想这个有点扯远了,但天下正在朝着那个方向不断靠近,中原的战争潜力在乱世之中不断被消耗,虽然随着他的到来,让本该强大的东/突厥、西突厥、新罗失去了与大隋为敌和崛起的机会,但与此同时,史上那个和唐朝同盛衰的吐蕃却依然在悄无声息之中壮大,要是杨侗听而任之,坐观他酝酿上十几年,照样会成为大隋的大敌,小看这个西南大国,隋朝一定吃大亏的。

杨侗并不是极端的民族主义者,心中也支持民族大融合,因为文明就是在一次次的民族融合中得到进步,只有不同文明碰撞才能迸发出全部的火花,但融合的过程必须以汉文明为主,而不是跟五胡乱华、清兵入关、小鬼子侵略那样,被异族强迫融合。

以眼下看来,大隋王朝和吐蕃之战也是一种必然的大势,既然大势不可违,那干脆就以大隋为主,将一切大势提前引爆好了。

还有吐谷浑、突厥、靺鞨、高句丽、新罗、百济和西域诸国,即便现在还没有实力对他们进行事实上的占领,也应该趁他们没有壮大之际,尽可能削弱其战争潜力。至于倭国,既可灭其族,也可扶持北海道岛之上,与倭奴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虾夷人,让这个土著不断去消耗倭奴,然后再一网打尽。

如是一想,杨侗觉得以前那种热血沸腾之感,又重新在身上燃烧了起来。

“夫君,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针对吐蕃进行部署?”阴明月见杨侗有了决定,连忙问道。

“要,怎么不要?”杨侗说道:“给王伏宝发去鹰信,让他率领第九军进驻河源,与且末郡守薛万述、西海郡守孔德绍、吐谷浑加强联络,一起密切监督吐蕃动向。要是吐蕃真敢把爪子伸过来,不但要斩断它的野心之爪,还要让他尝尝大隋之威,等到天下一统,第一个灭的就是它。另外通知临洮第十军副帅乌苏,让他防范蜀地唐军之余,做好协同王伏宝迎战吐蕃军的准备。”

“喏。”阴明月应了一声,又说道:“据我们得到的情报称,如今的吐谷浑情况很严峻,也很复杂,慕容伏允估计把控不了全局。”

“吐谷浑又出了何事?”杨侗有些意外的问道。

“是这样的。”阴明月轻声道:“吐谷浑除了为主的鲜卑人,还有土生土长的羌人、党项人等族群,每一个种族都有自己的民族信仰和风俗习惯。慕容伏允向我大隋称臣以后,为了讨好我大隋王朝,让吐谷浑上下全部学习中原文化,这让其他种族十分反感。而自打我们兵临积鱼城下以后,慕容伏允在吐谷浑的威望和实力已经弱到极致,党项和羌人都蠢蠢欲动,他们已经控制本种族百姓和军队,使吐谷浑演变成鲜卑、党项、羌人三部。由于慕容伏允先后惨败于我大隋两次,导致鲜卑人认为他没有当可汗的才能,对他十分不满;而党项、羌人则因鲜卑势弱,有联手闹独立之征兆。”

杨侗皱眉道:“慕容伏允推广中原文化,对我们以后掌控吐谷浑百利无一害,要是他被人推倒,于我大隋而言,是一大损失,中原文化的推广也会中止。我们必须站起来声援慕容伏允。”

阴明月道:“我觉得这是慕容伏允真实的用意。”

杨侗恍然道:“你是说慕容伏允掌控不了吐谷浑,所以全面倒向大隋,在国内采取了狐假虎威之策?”

“不错,这正是我所想的。”在杨侗身边呆久了,阴明月接触到的人,莫不是当今杰出人物,耳闻目睹之下,个人水平得到大幅提升,见识、眼界、天下格局观不比一般谋士差。

杨侗来回踱了几步,对着门外侍卫下令:“立即将左仆射、杜尚书、岑使君、邴郡守、虞秘书郎请来。”

“喏。”门外侍卫连忙应声而去。

阴明月觉得自己即将成为皇妃,应该有所避讳,有些羞涩的说道:“我在这里不妥,先回避吧。”

“也好。”杨侗犹豫一下,就答应了。不是说他不信任阴明月,而是涉入太深的话,对她没有半点好处。让她回避,实则是一种爱护。

阴明月也明白这道理,更不想杨侗为难,这才主动提出。得到杨侗同意,便行礼退下。

……

约有一刻左右,杨恭仁、杜如晦、岑文本、邴元真、虞世南快步走进大帐,躬身施礼道:“微臣参见圣上!”

杨侗笑道:“不必多礼,都坐吧。”

“谢圣上。”五人道谢入座。

“方才明月提醒了一下,说是吐蕃极有可能参与隋唐大战,朕决定派王伏宝进军河源郡。”杨侗将他和阴明月的分析,以及将要进行的部署说了一遍,然后问道:“诸位觉得如何?”

“阴将军提醒得相当及时,建议也很好。既然发现了,就应该防患于未然。对于圣上的部署,微臣并无异义。”杨恭仁表示赞同。

“克明,你的意思呢?”

“圣上的部署相当周全,臣无异义。”杜如晦连忙答道。

“另外,慕容伏允名望大损,对吐谷浑失去了掌控力,大乱就在眼前。”

见到另外几人没什么说的,杨侗又将吐谷浑的情况介绍了起来,然后说道:“朕觉得慕容伏允现在所推广的中原文化、中原礼仪的政策于我大隋有利。对这事,大家怎么看?”

“理应支持慕容伏允。”杨恭仁先是发表了自己的主张,接着分析道:“吐谷浑虽是垂死挣扎,但鲜卑、党项和羌人都是有着几百年历史的种族,他们各有各的民族信仰,若是由我大隋去强行推广中原文化,反对之声恐怕更大、更强,就算以武力压制得了一时,也未必能够博得他们真心归附,若是由慕容伏允这个名正言顺的大可汗执行,更容易让吐谷浑人接受,效果也比我们强行而为高出无数倍。要是他们真打起来,大不了再派兵去接手好了,到那时候,我们想怎样就怎样。另一方面,我们目前还需要用吐谷浑来拦信吐蕃北上之路,若是四分五裂,一定被吐蕃吞并干净,一个壮大的吐蕃于我大隋不利。”

见到杜如晦默然点头,岑文本这才拱手道:“圣上,微臣赞同左仆射之议。因为我大隋如今的目标还是歼灭李渊、林士弘、孟海公、冯盎,要是派兵对外作战,会影响到我们统一天下的进程,所以我们应该维护慕容伏允对吐谷浑的统治,让他暂且挡下吐蕃部分兵力。就目前来说,吐谷浑的稳定,对我大隋利大于端。”

杨侗皱眉道:“可是我们怎么才能维护慕容伏允呢?”

“去年一战,吐谷浑上下被我大隋打怕了,俯首称臣不仅是慕容伏允个人意愿,也是各族共同心声,但我大隋始终没有对他们进行正式册封,名望陷入低谷慕容伏允这才显得名不正则言不顺,要是我们派人册封,那他就是我大隋的正式臣属,想必鲜卑、党项、羌人都不敢反对慕容伏允的统治。”杜如晦建议道。

“杜尚书之法极妙。”邴元真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淮阳距离吐谷浑实在太远了,若是从京师遣使,路上恐怕会耽误很多时间。要是吐谷浑在这段时间发生大乱,可就不好了。”

杨侗和杨恭仁、杜如晦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杨侗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朕起草圣旨,即可发鹰信给河源郡守孔绍德,让他就近前去册封好了。”

“信鹰虽快,可圣旨那么重,信鹰带得去么?”邴元真倒是已经知晓大隋传信方式。

“写一份言简意赅的册封,再由孔绍德裱得好看一点就是了。”杨侗淡淡的说道

“……”邴元真、岑文本、虞世南听到这话,脸都黑了。

圣旨这种神圣之物,竟然还能这么搞?

这也未免太过随意了吧。

杨侗无所谓的说道:“反正吐谷浑人也不懂什么,盖上传国玉玺印就好了。”

“圣上。”杜如晦建议道:“王将军进驻河源,防范吐蕃,吐谷浑也从中受惠,微臣觉得他们有义务承担一部分军费。”

杨恭仁点头:“我看行。”

“好,就这么办,给孔德绍另发一封信,让他去册封的时候,与慕容伏允谈一谈军费问题。原则上是多多益善。”

“喏。”杨恭仁、杜如晦拱手应是。

“……”杨侗和杨恭仁、杜如晦理所当然的口吻,又令邴元真、岑文本、虞世南一怔再怔,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他们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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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国学大师陈寅恪在《论唐高祖称臣于突厥事》中说:“吾民族武功之盛,莫过于汉唐。然汉高祖困于平城,唐高祖亦尝称臣于突厥,汉世非此篇所论,独唐高祖起兵太原时,实称臣于突厥,而太宗又为此事谋主,后来史臣颇讳饰之,以至其事之本末不明显于后世……”

注二:寅恪案,唐高祖之起兵太原,即叛隋自立,别树一不同之旗帜以表示独立,其事本不足怪。但太宗等必欲改白旗以示突厥,则殊有可疑。据大唐创业起居注裴寂等所奏神人太原慧化尼歌谣诗谶有云:童子木上悬白幡,胡兵纷纷满前后。

第684章:翁婿之抗隋联盟

这天下午,就在杨侗和杨恭仁等人关注吐蕃、吐谷浑,并制定战略部署之时,李渊也在召集亲近之臣商议要事。

却说李唐王朝,随着李渊将独孤派系官员一网打尽,将各家亲属关押在独孤府中,下一步就对地方官员和军中将领进行了清洗,由于李渊事先准备充分,对各家子弟和门生监督掌控到位,所以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拿下了这些关陇将官,这些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而名义是通敌和克扣军饷。随着这些人被残酷清洗,使得诸多有才将官得以重用,旅帅以下的武官皆由将士们推荐,这使唐军将士有了参与朝廷大事的感觉,对李唐王朝的忠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各地传来的好消息让李渊又喜又悔,喜的是清洗过后所得好处,以及将士们对他的拥护;悔的是,要是知道关陇贵族这么好收拾,他早就听从长子李建成的建议,早有南下襄阳之时就这么做了,要是当年听了长子建议,大唐的处境想必会比现在好上百倍。

内部危机的暂时缓解,让李渊长长的松了口气,目光瞄向了即将到来的外部危机。

襄阳太极宫外,刘文静、裴寂、陈叔达、萧瑀、窦轨、豆卢宽并肩入宫,走向了政事堂所在位置。

政事堂目前设有七相,七人除了参与各种大事的决策之外,还各管一个部门;就拿萧瑀来说,他还兼管李唐财政;刘文静和陈叔达主管兵部和礼部日常,以及重大战略的分析和制定;窦轨主管吏部、豆卢宽主管治下民生、裴寂主管工部,刚刚入相的李世民主要负责军事作战这一块。

“六位相国,圣上和太子、晋王已经等候多时了。”门口处,早已在此守候的宦官上前,向六人见礼。

众人纷纷点头。

面色却都有些凝重,随着李密的败亡,隋朝不但统一了中原,江淮地区也都尽入隋朝之手,杨侗可谓是后患皆无;而且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秦琼击溃了林士弘主力,如今和张镇周将之困于鄱阳郡,另有裴仁基全力收复宜春、临川、庐陵、南康四郡。林士弘一旦灭亡,据有永嘉和建安二郡的孟海公不需隋军主力征伐,也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更让人揪心的是半个时辰前,阴城守将刘弘基派人送来紧急消息,说是对岸的薛万均向淅阳均阳、襄阳阴城之交增兵,大战的气息已经笼罩李唐,然则李唐这边却还没有做好接战的准备。

按照李渊以及麾下一众谋士的预计,隋唐之战若是推迟半个月,待李唐平定内部之患,便可主动出击,破开当前的困境,胜算还极大,只是杨侗显然也看到了南郡兵微将寡的局势,并不打算给唐军主动出击之机,是以才让薛万均积极出动,这无疑是杨侗的围魏救赵之策。

但是南郡对于杨侗来说,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郡,哪怕丢失了也无所谓,对于占据广袤大地的隋朝影响力几近于无,而襄阳却是大唐王朝的国都,一旦隋军兵临城下,则将动摇各地军心,孰重孰轻不言而喻,所以哪怕看穿了薛万均的真实用意,也不能置襄阳安危不顾。

时不我待。

此刻六相的心情异常沉重,与宦官点头示意之后,便匆匆忙忙的往政事堂走去。

政事堂内,李渊脸上倒是带着几分轻松之色;在他下首左右分别是太子李建成和晋王李世民,李建成脸色异常难看,而李世民则有欢欣鼓舞之状,这让六相极为惊奇。

“微臣参见圣上。”六相向李渊见礼之后,以他的示意之下,各自入座。

“不忙说政事,先看看这个。”李渊将一封书信让宦官递给六相传阅,微笑道:“这大概是近段时间以来,最好的消息了。”

六相心中大奇。

这几天有关隋军的消息不断,对于李唐王朝来说,已经腾出手来的隋军就是一个大麻烦,一个消息则意味着一个坏事,除了尽数拿下独孤派以外,基本是没什么好消息。

前几天传来眉山太守的消息,说是平羌县矿场民夫在‘太和军’的鼓动下发生爆动,捣毁矿山、摧毁冶炼场、焚烧船只,好不容易得到的铁锭全部被夺了去,然后收到了太和军蠢蠢欲动,以及李元吉调兵平叛的消息。

李渊虽然占据了没有经历大动荡的益州(巴蜀),人口是天下十三州中最多的一州,若是休养生息一年,平定了益州太和军、撩人之乱,完全可以聚起数十万大军,可与杨侗再分高下。然而,四面环山的益州虽然易守难攻,但反过来说,唐军出蜀之路也少得可怜。

这也是很多有识之士反对迁都益州、放弃荆襄的主要原因,他们担心朝廷入蜀之后,会成为汉末三国的蜀汉王朝,面临着北伐不行、南下无路、东征无门的窘境。荆襄现在确实是三面临敌、危险万分,但唐军兵力众多,守应该守得住,只要把隋军锐气消磨干净,那李唐王朝的国都就稳了。

……

信件内容只有一个,但却足已令六相震撼、震惊、动容色变,圣上竟然悄无声息的和吐蕃联系上了。

这份来自吐蕃的信件有四:一是朗日赞普进献黄金万两、良马万匹,以及松耳石、珠翠等珍奇物千件,以求娶唐朝公主,结为翁婿之盟。

二是请求唐朝派出千位名师,帮助吐蕃培养作战、执政、执法、行医、冶炼人才。

三是前面两个条件达成之后,吐蕃趁隋唐之战发生时,将会兵进地广人稀的西海郡,或是河源郡,一旦战事如期完成,则将迅速占领临洮、陇西,继而从天水郡攻陷大震关,占领关中。所获地盘,吐蕃寸土不要,尽归唐朝所有,他们只要这些地方的财物粮食,以及收藏于大兴宫的百家技艺。

其四,吐蕃朗日赞普派遣宰相尚囊统率四万精兵,参与隋唐之战,目前已至临邛郡边境,只要唐朝答应,便会入境,直奔襄阳而来。

这是达赞干布和禄东赞在隋朝碰壁之后,打探到隋唐之间的关系,禄东赞让达赞干布大张旗鼓的回国,自己秘密潜到襄阳,并得到了李渊的接见,从而达成了初步共识,禄东赞回到吐蕃,上报朗日赞普。

朗日赞普本名论赞弄囊,祖上世代为吐蕃首领,他袭位时,年富力强,思想敏锐,励精图治,发奋自强。被吐蕃百姓尊为‘朗日论赞’,又因赞普的意思等同于皇帝,因而被称为‘朗日赞普’,他在三年前年攻灭苏毗部,统一了藏南高原,后来又与吐谷浑瓜分了党项,威望一时无双,但因为他在战后重用立有大功的娘.臧古、农呻波、哲蚌.纳生、巴.鱼泽布、穹波.邦色等新贵族,可起旧贵族的仇视,统一不久的吐蕃又陷入了内战将要爆发的危险。

朗日赞普不希望这个新生的国家再次分裂,这才企图与隋朝联姻,借大隋的赫赫声威震慑宵小,只可惜一切都让隋朝智者看穿,什么都得不到不说,反而惹来了大隋的敌视。隋朝的态度也让敌视他旧贵族欢欣鼓舞,有的小部落甚至已经反叛,导致朗日赞普的幼子松赞干布被人毒死。

就在朗日赞普痛不欲生之际,长子达赞干布回到了国内,并说吐谷浑、象雄、大小勃律等周边敌国尽皆加入隋朝主导的丝路联盟,有了一方受敌、联军支援的协议。

陷入丧子之痛的朗日赞普惊骇万分,问清隋朝皇帝对吐蕃的态度之后,立即意识到隋朝皇帝是以‘丝路联盟’名义,孤立四处竖敌的吐蕃,更用协同作战的条约绑住吐蕃手脚,最终将吐蕃困于一隅。

一旦隋朝完成了一统,下一步恐怕就会应象雄、吐谷浑、大小勃律这些与吐蕃有仇国家的请求,兵进吐蕃。所以,当他等到禄东赞回国之后,便与麾下智囊团分析,大家一致认为一个四分五裂的中原对吐蕃百利无一害,为了自身的利益,吐蕃不但要和唐朝结盟,还要参与到中原大战中去,要是坐观唐朝灭亡,吐蕃必将被隋朝主导的‘丝路联盟’覆灭,因此便有了和唐朝结盟的决定。

为了震慑国内反对势力,朗日赞普应尚囊之建议,在国内把唐朝的实力千倍放大,说中原天下正处于隋唐分裂之势,隋朝不过是占据了三分之一的中原天下,根本不是国泰民安的唐朝的对手。国内势力不明就里、半信半疑的派亲信入中原打探隋唐消息,这也使吐蕃内部暂时稳定了下来。

……

待到朗日赞普的信件一一传阅完毕,六相脸色各异、心思各异,有人心中在支持、也有人在心中反对,但不论六人是什么态度,都不足为论,因为早在李渊将这信件称之‘好消息’时,六人已经知道了皇帝的态度,因此人人都默不作声,默默的思考着与吐蕃结盟的得失,以及自己将要以什么话来表达自己的观点。

刹那之间,政事堂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第685章:事未了,杀劫到

太极宫政事堂内一片死寂,六相都没有急着表态,通过皇帝、太子、晋王的脸色上看,知道皇帝和晋王愿意和吐蕃结盟,为了引来强援,他们什么牺牲都愿意,这和当初与突厥结盟是一样的道理。

太子李建成外柔内刚,重情重义,书生意气也比较重,哪怕朝廷再困难,他也反对与异族作战,以前是,现在估计也是,更何况,他对家中姐妹珍爱如宝,如今看到朗日赞普求娶自己一手带大的妹妹,脸色难看也很正常。

李渊见众人默不作声,心知六相不表态的原因是爱惜羽毛,不愿背上引异族入境的恶劣之名,心中着实是万分的不快,忍气道:“朕既然让大家一同商议,自然是希望大家都说一说,而不是朕说,大家在听,真要如此,那政事堂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圣上,微臣愿意抛砖引玉。”裴寂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长了头发以后,香疤也被头发和纱帽挡住,现在看起来还是那样的风流倜傥,似乎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似的。只不过裴寂虽为‘七相’之一,地位却非同以往,早非李渊最信重之臣。

“裴相请说。”李渊微笑道。

“杨侗年富力强,正值有力之年,他不死,隋朝不乱,他所掌控的隋朝兵多将广,实非一国之国所能御,我们理应团结一切反隋之力应对气焰嚣张的隋军。所以微臣以为和吐蕃结盟是一个天赐良机,大唐必须要把握住,否则大唐的处境将更危险。”

裴寂被杨侗深深的羞辱过,成为士林的笑柄,又与杨侗有杀子之仇,若是李渊战败的话,心知自己这个反隋开唐重臣必死无疑,他无从选择;唯一的办法尽心尽力的辅佐李渊,让李唐割裂一方、困守一隅,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这突然来了一个强援,哪有反对的道理?

刘文静却冷冷的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乃万古不变的至理,从古至今,异族入境,都会给平民百姓带来深重灾难,我大唐要想维护正统王朝,首先不能失去大义。如果引吐蕃入境,荼毒河煌和关中地区,天下人怎么看我大唐?会激起天下人的愤怒,会坐实我们卖国之恶名。”

裴寂嗤之以鼻,嘲讽道:“我记得不错的话,刘相国多次出使过突厥,突厥始毕可汗就是在刘相国的游说之下,才多次与我大唐结盟,对隋朝、对薛举出兵,正因为有突厥的牵制,我大唐才能胜利占领并州、入主关中;正因为突厥从支持薛举改为背后捅刀,才有了浅水原的辉煌大胜。这一切的一切,堆成了刘相国今日的地位,如今功成名就,却说什么‘大义’,也未免太过忘恩负义了一些吧。”

刘文静确确实实出使过突厥无数次,从而使李唐王朝实现了引他国之兵为己用的目的,对大唐的建立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当李渊称帝的时候,他受封为门下省主官纳言,赐爵鲁国公。然而只会卖乖讨好的裴寂却被封为尚书右仆射和魏国公,地位远在刘文静之上。

刘文静既有才能,功劳又远在裴寂之上,刘文静自然很是不服,凭什么他裴寂就比自己的官职高?但他也只是在心中发发牢骚而已,真正让他们这对曾经好友走向决裂的原因是李世民在征伐薛举之战中失利,在浅水原一役中,唐朝八位行军总管都败下阵,士卒死亡十分之五六,大将军慕容罗睺、李安远、刘弘基均被俘。

作为皇帝的李渊赏罚不信、心存不公,更不愿意让儿子李世民担下惨败之罪责,因此在定罪之时颇有踌躇。深诣帝心的裴寂便顺应皇帝之心,说李世民作战经验不足,没有料到薛举秘密进袭唐军背后也很正常,作为行军司马的刘文静随同皇帝征战多年,是一个足智多谋、经验丰富的人,否则也不会让他去当李世民的军师了,所以一切都是刘文静的错。李渊本来就看刘文静不顺眼,既想保下李世民,又想让老是顶撞自己的刘文静吃个教训、长个记性,索性就把刘文静定为失败的主犯,一度被削职除名。除此以外,还说李世民忽然得了疟疾病倒,行使主将之权的人,实为行军司马刘文静。

而李世民也默认了父皇这套说辞,这才导致脾气刚烈的刘文静不但和裴寂决裂,也与昔日忘年之交李世民渐行渐远,最终成了李建成一系的核心人物。

此之以后,在李渊推波助澜之下,每到决策之时,凡是裴寂赞成的,刘文静都反对,凡是裴寂反对的,刘文静都赞同,反之亦然。

“跟你这种人说大义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咱们不谈这个,就以事言事。”裴寂毫不客气的羞辱,也激起了刘文静的羞怒,多年来的养气之功,一下子就告破了,反唇相讥道:“并州战役的惨败你忘记了吗?你当初口口声声、信誓旦旦的你说能够御敌于国门之外,辅助襄邑王李神符将并州打造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线,正因为我大唐君臣都信了你,才向四周之敌全面开战。结果呢?你越庖代俎,夺了襄邑王的兵权不说,还把新兴王一切合理部署破坏干净,到了危险之时,明知太原之外强敌如林、处处有伏兵,可你又骗襄邑王出城送死,最终我们不但失去了并州,还死了襄邑王,淮安王李神通、长平王李叔良、新兴王李德良尽落敌手。此役过后,不但失去了并州,皇家颜面尽折,而且也因为失去‘龙兴之地’,让我大唐之军处处作战不利。”

当初李渊通过一系列手段当上太原留守,并以此起家,并不是看中太原的表里河山,而是以占卜闹钟天下的楼观道士岐晖说太原有龙气,是发家立国之地。古人极为迷信,早有异志的李渊谨记于心,便通过关陇贵族之能,一步步的当到了太原留守之职。

只是以前,李渊和在座之人之前都没有意识到岐晖为李渊所批的‘得太原得天下’谶语,也从来不作他想。如今一听刘文静这句“失去‘龙兴之地’,让我大唐之军处处作战不利’”,个个神色怪异了起来,尤其是李渊,脸都变了。

这细细想来,好像一切都如刘文静之言,拥有太原的李渊轻而易举就取得了各种胜利,而失去太原之后,李唐王朝处处失利,终于落到了这步田地。

刹那之间,政事堂又陷入了一个古怪的气氛当中,至于丢失了‘龙兴之地’,‘导致’李唐发生一系列惨败的裴寂早已心惊肉跳、心乱如麻,哪有分辩之辞?

刘文静大是解恨,不过他却不打算就这样庭放过面如土色的裴寂,继续说道:“裴相国虽然军略不足,却才华横溢,具有萧何之相才,更因为出自名门大族河东裴氏西眷房,自小就是一个知书达礼的人,但是在并州的时候,裴相的种种作为处处失礼,还在很多要塞安插亲信,可以说,处处都不合人臣规律、处处都不符合名门子弟为人处世之风。而在大兴宫刺杀杨侗事件之上,很多人都在推荐文武双全、久经战阵的柴驸马,可是裴相力排众议,大力推荐只通诗书的裴驸马,此之种种怪异行径,着实令人不解。”

“诬蔑。”裴寂心知刘文静是想搞死自己,大怒道:“这是为国着想……”

刘文静淡淡的说道:“我并不曾诬蔑裴相,只是就事论事的提出种种不合理罢了。”

李建成等人不禁看向了刘文静,个个都有一种‘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之感。

他这办法实在太毒了。

虽是什么都不说,却已经将裴寂推向了一个异常严峻的困境,裴寂稍不留神,极有可能被李渊弄死。不过在坐的人,全都知道了独孤氏出卖大唐之事,所以当他们顺着刘文静的节奏去想时,发现裴寂在并州战役的表现果真是处处不合理,处处都有故意帮助杨侗的嫌疑。

实际上,刘文静这办法,真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前天早朝之时,受制于裴寂,给搞得灰眉土脸的,心情异常苦闷,便去找长孙无忌喝酒。长孙无忌知道刘文静的郁闷之因,便为他出了这个点子,并说此法既不惹恼圣上,还能收拾狠狠地裴寂一通,如今一看,成效斐然。

看到李渊发黑的脸,以及面如土色的裴寂,刘文静开心得差点大笑大叫,恨不得立即去找长孙无忌痛饮一番。

“朕让你们谈的是吐蕃,不是这些,过去的不必再提。”李渊的语气显得十分平静,似乎这件事真的过去了。

而这,却让裴寂心急如焚、魂飞魄散。

为友、为臣多年,裴寂太了解李渊了,李渊表面上宽宏大量,实则城府极深,多疑猜忌,这件事要是皇帝当场问责,问清缘由还好;若不立即解决好,现在虽没有什么问题,但日后他必然倒在这件事上。不过皇帝已经表明了态度,要是他再来纠结此事,只会惹皇帝更加怀疑、令人关注,在并州一役,以及推荐裴律师一事上,是他裴寂私心重,但真要说了,那就显得十分难看了,皇帝也会认为:你裴寂都敢在关键性的战役动私心了,还有什么事情你做不出来的?所以此刻,他是言多必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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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7章:兄弟争锋,战火卷来

“太子,你来说说自己的观点。”见到政事堂发生了裴寂这档子事之后,又陷入了无人说话的死寂之局,李渊索性就点名了。

对于吐蕃之事,其实李建成知道父皇是乐观其成的,但他本人却相当纠结,一方面是民族大义,一方面则是李氏王朝的生死存亡,这让他真的无从决定。

站在他个人的角度上看,趋于不结盟的态度,主张干脆利落的放弃荆襄,到益州图谋发展,关闭四塞,将之经成铁桶一般的江山,然后卷土重来,与隋朝决出胜负,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就跟李密那样,死得轰轰烈烈、气吞山河,哪怕是死,也要死得有气度。

只不过李建成也知道李唐王朝由不得自己做主、由不得自己决定,所以当他看到吐蕃朗日赞普的信函之后,一直在故作沉思,不是他不想说,实际是不想跟父皇、二弟吵架。如今父皇已经点了名,自然不能再装傻充愣。

他暗自叹息一声,起身行礼道:“启禀父皇,儿臣趋于刘相国的主张,绝不能失去民族大义。”

“皇兄此言差矣。”李世民也站了起来,向父皇行了一礼,然后看向李建成,严肃的说道:“经过这十几年的动乱,很多实力庞大的旧有势力都已经灰飞烟灭,统一者,至少有几百年国运,只要我大唐王朝夺取天下,谁敢说我们勾结吐蕃?经过近百年积淀,隋朝成为历史、渐渐被世间遗忘。到那时,史书会说杨侗勾结突厥、勾结吐谷浑、勾结高句丽、勾结新罗、勾结百济,也会说杨侗勾结西域诸国,杨侗麾下的奴兵就是最好的证据。要是失败的是我大唐,皇兄觉得杨侗会把仁义之名冠在我们李氏的头上吗?”

李世民环顾一周,继续说道:“至于吐蕃的问题其实很好解决…朗日赞普不是求娶我大唐公主吗?我们答应就是了。有了这层姻亲关系。便是大唐和吐蕃便是翁婿之盟,女婿帮助岳父退敌,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只要联手打败了隋朝,以后的史书只会拼命讴歌,只会将此盟约说成翁婿齐心协力退强敌的美好佳话。绝对不会有什么闲言散语,除非说话的人不要命了。如此年长日久,谁还知道今日之事?”

李建成摇头道:“不就是成王败寇吗?我懂。但是二弟将吐蕃的实力看得过高了。”

李世民为之一呆,拱手道:“愿闻其详。”

李建成说道:“当初制定迁都入蜀,南征南诏之策时,我对西南方向的各国各部多有关注。据我所知,吐蕃是一个四面竖敌的国家,正北方是隋朝,东面是白兰羌、多弥、嘉良三部,东北是吐谷浑、南面是泥婆罗、西南是女儿国、西面是象雄、西北是大小勃律,除了隋朝没有和吐蕃在正式冲突之外,以上的国家和部落全都被朗日赞普得罪了个遍,若不然,他们怎么可能千里迢迢去洛阳向杨侗求助?又怎么可能向杨侗俯首称臣?而吐蕃的兵力最多也就是十几万人罢了,既要防御这么多敌人,又要防止苏毗、附国、彭域等众多部落复辟。如此处境的朗日赞普,二弟觉得他能有多少兵马可派?杨侗连拥有百万控弦之士的东/突厥都弄得四分五裂,装备低劣的吐蕃兵又能干得了什么?”

李世民辩道:“争霸之路如同逆水行舟,不是进就是退。如今国内已经没什么像样的势力存在了,林士弘、孟海公也快完蛋了,吐蕃既然能够四面竖敌而不死,可见他们的军队并不差,没准他们全是精锐之师,要是装备我们的装备,战力倍增。朗日赞普既然自己送上门来,若我们不能把握住,难道就该引颈待戮吗?”

李建成冷哼一声,道:“吐蕃是一个游牧为主的国家,跟突厥没有多大的区别,武器装备不要说跟隋朝比,便是比突厥、吐谷浑、西域诸国都要差,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攻城器械,哪有能力攻坚城克险关?顶多也就是在地广人稀的西海耀武扬威一番罢了。朗日赞普本人似乎也明白吐蕃和中原的差距,所以白纸黑字的写着不会要中原天下的一寸土地,他这意思就更加明显了,无非就是借助隋唐之战,从中谋利,只是抢掠一番便走,然后留下一个‘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象。然后呢?杨侗自然是进行血腥的报复。”

吐蕃远在地广人稀的高原之上立国,隋军前去报复的话,朗日赞普大不了卷起帐篷走人,换一个地方立足。我大唐怎么办?又该如何去面对怒火万丈的隋军?”

说到这里,李建成叹息道:“朗日赞普的看中的是河煌和关中财富,看中的中原王朝先进的技艺、先进的文明,并不是真心与我们为盟。再加上吐蕃实力也就那个样,根本帮不了我们什么,反而会愤怒杨侗。我们又何必放弃大义去和一个难以万事之辈结盟?而大义在手的话,我们只要苦心经营,就能让益州百姓归心,若是没了大义,结果又失败了,百姓一旦听说吐蕃荼毒河煌,只会对我大唐感到齿冷心寒,不可能支持我大唐与隋作战的。所以,我们没必要饥不择食的去和吐蕃结盟。”

李世民闻言默然,吐蕃真是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他真得好生考虑了。

他们兄弟的对话,也令李渊面色火辣辣的发烫,一颗殷切的心都凉了。这个吐蕃感情是行骗来了,好处他弄走,恶名让李唐来扛。而自己却当喜讯来宣布,实在是丢脸之极……

实际上,他并没有把所谓的‘大义’放在心上,他知道仁义只不过是统治者的一件外衣而已,利益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内心深处极为赞成李世民的‘成王败寇’之论。然而,经过兄弟二人这么一说,他在吐蕃的问题也开始举棋不定了。

一方面,隋朝乃是一把无坚不摧的神剑,原本还藏锋于鞘,可随着李密被隋朝歼灭,这把针对李唐王朝的神剑就已经开始出鞘了,锋芒毕露的剑锋使他心下一片冰凉,不时从噩梦中惊醒。李唐在国内孤立无援,形势岌岌可危,所以李渊赞同李世民的机会论,希望引来外援,而且李世民有句话深深的打动了他,那就是——“吐蕃既然能够四面竖敌而不死,可见他们的军队并不差,没准他们全是精锐之师,要是装备我们的装备,战力倍增。”

但是另外一方面,太子李建成说得也很对,吐蕃和突厥是一个样,都不会占领中原大地之上立国,抢掠到人口财物和各种书籍便会撤回高原之上,顶多只能祸害河湟一带,是隋朝一时之患,根本不可能灭得了幅员辽阔的大隋王朝。当吐蕃撤走干净,大唐王朝一定沦为杨侗第一个报复目标,隋军同仇敌忾,将会爆发出更多的战力,大唐又该如何面对隋军的疯狂反扑?一系列的失败已在李渊心中留下极深极重的阴影,使李渊骨子里就在害怕杨侗。

一时间,李渊处于一种极度矛盾的两难之选……

“圣上……”门外,一名面色凝重的宦官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

李渊大怒:“何事如此惊慌?”

这名宦官神情紧张的行礼道:“启禀圣上,房陵郡上庸县出事了。”

“什么?”

李渊大吃一惊,立刻忘记心中恼火,连忙问道:“发生了何事?”

“很多关陇贵族的私人部曲都反了。”

宦官这话,如同一晴天霹雳,在众人耳畔炸响,李渊登时呆若木鸡,脑子里一片空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消息可否真实?”李世民反应了起来,大声急问。

“这是房陵急报。”宦官将一份急报呈上。

李世民一把夺过,迅速看了一遍,沉声说道:“真反了。”

第688章:逆转契机

李渊还是低估了关陇贵族对于自身利益维护,高看了自己对李唐王朝的掌控,导致他天真的认为失去诸多家主之后,各家私人部曲是一盘散沙,不成气候,这才悠哉悠哉的坐等囚禁在独孤府的关陇贵族发生内讧,然后以和平手段收回各家军队为己用。孰料,就在他囚禁了诸多关陇贵族家主数日,房陵郡上庸县忽然传来的消息,给了他一记沉重打击。

以独孤氏为首的独孤派的私人部曲集结于上庸县,除了独孤氏的部曲以外,还有‘北周八柱国’后裔于氏、赵氏、侯莫陈氏,‘北周二十四将’后裔达奚氏、贺兰氏、田氏、常氏、怡氏、辛氏、梁氏、王氏、韦氏、韩氏、赫连氏、若干氏……林林总总计有三十二家,绝大多数都是‘八柱国二十四将’后裔。可见,根深蒂固的老牌关陇贵族始终是以独孤氏为首,并无几家买新兴贵族窦氏的账。

这既是独孤整用一生时间维护所致,也是老牌关陇贵族对新兴关陇势力的不屑,更关键是大隋王朝蒸蒸日上,而李唐王朝岌岌可危的处境,要是隋唐两朝易地而处,独孤氏绝不可能拉到这么多家族跟他们谋反。

值得李唐王朝庆幸的是参与叛乱的世家门阀数目虽多,但是很多家族的私人部曲要么还在益州,要么在路上,所以集结于上庸的军队只有三万余众,这是各家部曲心忧陷落于襄阳的家主,提前起事所致,要是再等上几天,恐怕就不止是三万人了。

这三万余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以独孤彦云为帅、独孤卿云为副帅,于仲文之子于钦明为左行军司马、贺兰师仁为右行军司马。

独孤彦云不负独孤澄之所望,他接管全军的第一步不是立即出兵,而是就地整编。

为了避免战事不顺之时出现哪家出力多、哪家出力少、哪家牺牲多、哪家牺牲少等等争论,独孤彦云索性将这些问题都摆到台面上说,和各家代表开诚布公的进行了商议、探讨。并提出了将全军打乱、打散,重新组建什、队、旅、团等作战体系的概念,目的是将三万余名将士凝成一支比较正规的军队,而不是三十多个小团体。如此一来,大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打仗的时候以军队的编制出击,就不会存在谁家出力多、谁家牺牲多、谁家打硬仗之类的纠纷了。

各家代表都是被家主提拔上来的出类拔萃之士,见识和能力远超常人,心知独孤彦云的顾虑很有必要,毫不犹豫就采纳了打散重编的建议,扣除各人的亲兵之后,得兵三万,然后效仿隋朝军制,成立六师,推出六名虎贲将军、十二名左右虎牙将军,六师之下设有三十卫,由各家主将推荐三十名鹰扬郎将、六十名左右郎将,校尉也由他们推荐上来,至于正副旅帅、正副队正、什长这种底层武官,由士兵们以武争夺。

经过两天时间的紧张整编、选拔,一支人数三万的正规军正式成立,他们打出了‘清君侧、除奸佞、正朝纲’的旗号,浩浩荡荡的杀向襄阳。

就在这支军队集结于上庸之际,县令见势不妙,第一时间派人往前襄阳,向李渊紧急汇报。

异常震惊的李渊紧急召集重臣在武德殿商议对策。

武德殿内,百多名文武重臣聚集一堂,将信函传阅一遍过后,空荡荡的大殿之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李渊此时已经从震惊震怒之中回过了神来,他语气凝重的说道:“朕没料到自己最倚重、最信赖一群人,竟然背叛了朕、背叛了牺牲无数关中儿郎才建立起来的大唐王朝。朕明明知道他们有不轨之心,明明抓住了有利的证据,可也只是禁止他们行动而已,若是有心伤害他们,哪会等到现在还不下手?可他们呢?”

“他们不但不念朕之仁义,反而召集三万多名将士向大唐国都进军,‘清君侧’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这分明就是想推翻朕的大唐,将朕的人头和大唐江山献给杨侗,以求杨侗的宽恕。”

李渊愤慨之余,又感到恶心之极,当初他晋阳宫打起了‘清君侧’旗号,结果却被支持他反隋的独孤氏玩了一出‘清君侧’,这算什么?

报应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森然道:“对于这些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之徒,朕不能容忍,更不想容忍,不杀不足以震慑宵小、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朕将诸位卿家召集至此,不是要你们献出妥协方案,而是希望大家群策群力,制定出一个稳妥的平叛之策。”

李渊的意思十分明显,那就是趁隋军到来之前,将这些参与叛乱的关陇贵族来他个一劳永逸。

李渊话音刚落,急于挽回忠臣形象的裴寂便站了起来,深深的行了一礼,十分恭敬的说道:“圣上,能否恩准微臣先说几句?”

李渊深深的注视了裴寂一眼,欣然点头道,“裴相国主动发言,朕深感欣慰,请说吧!”

裴寂大大的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的说道:“这些叛乱的关陇贵族私家部曲,家主都在朝廷之手,只需将他们的家主们押到阵前,让各位家主勒令本家私军弃械投降即可。臣以为各位家主现在虽然嘴硬,但谋反毕竟关系到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为了保全合族性命,有些人想必答应去城上劝说。只要有人开了头,圣上可以适当的给予一点承诺,那么其他人自会效仿,至于一些顽固之徒,则可斩杀城上,以慑叛军和各位家家主之胆魄。”

“裴相国恩威并重之法深得朕心。”李渊点了点头,裴寂和他想法一致,但他还想多听一些意见。

见到大家皆在思索,李渊便将目光转向李世民:“晋王对这三万叛军,可有平乱方案?”

李渊之所以问李世民平叛之策,是因为李世民身为唐朝军方第一人,荆襄军队也多由他掌控,应该比谁都清楚当前局势。

李世民说道:“父皇,正如裴相国之前所言,我们可以用这三万叛军的家主迫降,这支军队不足为虑。他们前来襄阳,儿臣只会感到庆幸。”

“皇儿言之有理。”李渊欣慰地点点头,不过他见到李世民忧愁不减,心知他必有所虑之处。

只听李世民忧心忡忡的继续说道:“据儿臣所知,独孤派的军队在荆襄只是一部分。另外一部分还在益州,他们人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论起个人战力,朝廷精锐之师都要逊色几分,要是他们在益州造反,郡兵根本扛不住。儿臣现在最大担心就是益州这部分人东进,将巴东郡据为己有。”

“巴东郡真有这么重要吗?重要的原因何在?”李渊脸色凝重的问道。

“启禀父皇。”李世民皱眉道:“从古至今,三峡道上夷陵、秭归、巴东、巫山、人复、云安、南浦七县都必须要有重军驻防,任何一县被敌军占领,就能掐断益州和荆襄的联络。夷陵县有军队镇守,倒是不必担心,但是另外六个归巴东郡管辖的县城,属于我大唐的腹心之地,没有军队坐镇。儿臣在夷陵坐镇之时,也曾乘船勘察过秭归县地形。秭归县崖路狭窄,异常雄险,一次顶多只能投入两千兵力攻城,一旦秭归县失守,就算我们在百万雄师也拿它没有办法,而城中守军,只要几百人即可轻松守住一年半年。”

李渊皱眉道:“皇儿所虑值得重视,不过你说的巴东六县皆都易守难攻,只要及时通知西面南浦和云安二县县令,让他们小心戒备,益州叛军应该拿不下这二县。”

李世民点了点头,“这样儿臣就放心了。”

说到巴东,默不作声窦轨忽然想起了一事,紧张的问道:“敢问圣上,巴东郡守是何人?”

李建成见到父皇一时想不起来,连忙答道:“巴东郡守是马德文。”

“坏了坏了。”窦轨闻言,顿时面如土色,十分失态的大声道:“马德文,其实叫司马德文,乃是隋武帝骁果军虎贲郎将司马德戡的亲弟弟,他们祖孙三代都是独孤氏的家将。除了马德文以外,圣上还要防止其他地方官史、军中将领。我大唐王朝很多将官皆为关陇贵族子弟门生,或明或暗的担任要职,微臣觉得圣上应该立即下令清理独孤派安插在军中的暗中势力,免得在隋唐大战发生之时,出现临阵倒戈的祸事。”

李渊瞳孔急剧收缩,脸色亦是大变,他这边心潮起伏,大殿之上却已一片哗然。

窦轨这番话令李渊心头一片冰寒,同时也将问题直指核心之处,关陇贵族早在隋朝文武时期便对军队中渗透极深,尤其是杨广拉着军队到处开战的时候,关陇贵族心知杨广借战事消耗他们在军中实力,所有让很多子弟门生代明为暗,这让杨广无从查起,索性募民为“骁果”,然而还是被司马德戡等关陇贵族子弟门生渗透了进去。

昔日隋军如此,唐军也不例外,除了各个贵族的族人直接掌军之外,还有他们的门生、家将、世奴等也在军中为将,而且李渊的元从禁军跟杨广的骁果军一样,多是关陇子弟,他根本搞不清楚这里头到底有多少人和关陇贵族有关,有多少打算要他脑袋。

要是城中之军起兵呼应,根本不用隋军来打,襄阳就已经沦陷敌手了。

经过窦轨这么一提醒,李渊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关陇贵族的私军之所以敢起兵造反,就是因为他们对大唐军队渗透极深,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圣上,微臣以为今日之祸实非偶然…”这时,刘文静出列,神情严肃的说道:“要是不找到根源,并将之连根拔起,今天发生的叛乱,日后一定还会发生。”

李渊闻言,心下一片首凛然,郑重的问道:“刘相国这话的依据是什么?找到根源了吗?”

“微臣确实找到了病灶。”刘文静说道。

“刘相国速速道来。”

不仅是李渊,所有人的目前都瞄向了刘文静。

只见刘文静侃侃而谈的说道:“圣上,永嘉之乱至今,鲜有延绵两百年之王朝,数十年内发生改朝换代大小王国比比皆是。原因就是国家官制出现了问题、地方官府权力太大,地方官员将各地军、政、法、财纳为一体,称之为地方上的皇帝亦不为过。一些权势涛天的地方官员手里有兵有钱又有粮,便会滋生出不该有的野心,朝廷中枢稳定的时候还好,若是中枢一旦势衰,立马就会拉帮结派,威慑中枢,当他们吞并完了周边郡县,就会对进行发难,是以自永嘉之乱以来,鲜有两百年国运之王朝。如果将兵权、行政权、执法权全都集中于朝廷,天下自然就会太平无事了。”

刘文静这话,说到李渊的心坎里去了,笑眯眯的说道:“刘相国这话很有道理,还有吗?”

他现在是恨不得刘文静继续说下去,以便他收缴各家私军。

刘文静不负李渊之所望,接着说道:“我大唐的世家门阀每家都有私军,少者数百人、多者数千人,而独孤氏这等豪族,私人部曲更是多不胜数。独孤氏家主、于氏家主、赵氏家主等等皆被朝廷以雷霆万钧之势禁足于独孤府中,哪怕有人传讯示警,也不会这么快就聚集得三万余名将士,可见此乃是各家家臣所为。”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刘相国不愧是朕之子房。”李渊是真的高兴了,没想到刘文静竟然这么配合,看来这刘文静段时间确实很有长进。

“圣上过奖了。”刘文静笑着说道,只是没人知道他这是苦笑。他现在已经完全摸准了李渊的性格,凡是顺着他的臣子就被他信重,凡是逆着来的,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其实他并不想说这些话,因为经过独孤派叛乱之后,剩下的各个家族都会当起了缩头乌龟,在李唐不灭之前,都会安于现状,不敢私下搞小动作,惹来杀身之祸,此时大动干戈,只会将矛盾扩大。但他知道就算自己不提,已经全面效忠的窦轨也会说,所以他干脆就顺着李渊之心先一步提了出来,既顺了李渊之意,也为朝廷平白多了无数能战之兵。

“儿臣复议。”这时,李建成窥得时机,立即站了出来,行礼道:“父皇,在座的诸位皆是朝廷忠臣良将,自然是不会像独孤氏这样反我大唐王朝的……”

大家的耳朵顿时全都竖起来了,眨眼之间,果真是等来了之后的‘但是’。

只听到李建成继续说道:“但是,边境有朝廷的军队镇守、地方有郡兵巡视抓捕不法之徒。大家既然都是忠臣,为何还要保留私军?若是明天、后天,或是一个月后,又有哪位家主被家将、家兵挟持造反,国将不将。因此儿臣建议父皇将各家私军收归国有,以后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这对朝廷、对诸位忠臣良将都百利无一害。”

“诸位爱卿觉得刘相国和太子说得如何?”李渊开心的问道。

“儿臣复议。”

“微臣复议。”

“微臣复议。”

“……”

不出刘文静之所料,李世民、窦轨、裴寂、陈叔达、萧瑀、豆卢宽、赵慈景、屈突盖等人纷纷同意。

一些不甘不愿的人个个是怒火万丈,但是看这模样,交出私兵乃是大势所趋,若不然就不是忠臣良将,下一步就没果子吃,没好下场,这种时候,不愿意也得愿意。

心里盘算了几下,尽都无可奈何的应了下来,人人苦涩的称善。

李渊想不到这个一直看不顺的刘文静竟然帮他解决了老大难,忽然觉得这家伙蛮不错的,至少人家始终心怀大唐,而不像某些开国功臣,倚老卖老、妄自尊大、私心重重。

他兴高采烈重重一拍案桌,猛的站了起来,神采飞扬的高声道:“诸位爱卿一片赤诚,朕心甚慰,我大唐君臣如此同心同德,何惧区区三万叛军,何惧杨侗小儿。”

听到这话,一直忠诚于李唐王朝的人到是无所谓,但一些骑墙者,心下却是一片黯淡。

裴寂看向面色平静的刘文静,异常复杂的长叹一口气,他感觉刘文静现在真的变了,否则以他那牛脾气,应该不会在这时候将事态进一步扩大!然而刘文静却如此平淡的说出了收所有世家门阀的私军归国有,当他回想起刘文静在政事堂上,对自己发起的那一招毒计,终于意识到刘文静比以前更加难以对付了,心中不由得泛起一层寒意。

“还有要补充的吗?”李渊高兴的问。

萧瑀出言道:“圣上,各家私军累计起来,少说也有数万人,然而各家私军分布在大唐全境,需要时间集结,微臣认为派一名良将专门收拢、专门训练为宜。”

“萧相国言之有理。”李渊想了一想,目光看向了武将中的窦琮,笑着说道:“右屯卫大将军可以为帅。朕觉得这对大将军来说,是件小事。”

“微臣多谢圣恩,定不负圣上厚爱。”窦琮神采飞扬的出列拜谢。

这是李渊对窦氏忠诚的回报,也是表明自己对窦氏一族的信重。

窦氏一族听了,深为感动。

李渊笑了笑,点名道:“胶东王、魏郡王、淮阳王。”

胶东王李道彦是李神通长子、魏郡郡王李文暕是李神符少子,淮阳王李道玄是早故河南王李贽之子。三人闻声出列,行礼道:“臣在。”

“你们三人去大将军麾下历练,朕不会给你们任何一个军职。你们只是大将军的幕僚,小兵小卒,能否升迁皆由大将军说了算。你们千万要记住自己在军中的身份,要是给朕搞出什么事情来,莫要怪朕翻脸不认人。”

“微臣遵命。”李道彦、李文暕、李道玄凛然应命。

关陇世家培养出来的子弟大多是将才,而李渊这家伙运气更是逆天。他的几个儿子厉害也就算了,连带李氏宗亲都是军事之才。

他的诸多子侄晚辈之中,除了李孝恭、李道宗能打以外,李道彦、李孝察、李孝同、李孝慈、李孝友、李孝节、李孝义、李德懋、李文暕、李道玄等人也都熟知兵事,他们现在作战经验或许稍微不足,为一路大军统帅的能力或许远远不够,但统率两三万大军防守一郡之地的能耐还是有的。最让李渊欣慰的是他的这些侄子,多数人都没有父辈的诸多毛病,稍加培养的话,未来成就绝对比他们的父亲高。

李渊把李道彦、李文暕、李道玄甩给窦琮,目的便是让这位大将军帮他带出一批永不叛变的宗亲青年将才。剩下的那些侄子,他也打算扔给李世民和李孝恭带。

这时,高高在上的李渊见到陈叔达似乎有话要说,但他先是看了看窦轨、接着又看了看豆卢宽,然后就一言不发了。

李渊稍微一想,便领会了陈叔达打算献策对付关陇贵族,不过窦轨、窦琮、豆卢宽等人也是关陇贵族中的一员,有些话不好当他们的面说,不是说李渊不信任他们,而是当着他们的面计算去关陇贵族,君臣都会感到尴尬。

他看了一看外面的天色,发现已经暗淡了下来,便笑着说道:“时间不早了,大家就是在宫中用晚膳吧,一个半时辰以后,再来武德殿议出兵之策。晋王代朕主持晚宴。”

“喏。”

文武百官起身纷纷离去,不多时,大殿内只剩下李渊、李建成和陈叔达。

李渊问道:“朕见陈相国欲言又止,是不是有不便之话要对朕说?”

“正是如此。”陈叔达笑着说道:“圣上,微臣要说的的话其实也不新颖,无非就是要对刘相国只言片语释兵权之术进行一个补充。”

李渊笑了起来,刘文静借助独孤派叛乱一案,只言片语就卸下各家各族兵权,端是异常厉害,也很让李渊高兴。

如今听到陈叔达还有补充,便兴致勃勃的问道:“会考以补充,请陈相国仔细说说。”

“圣上,关陇贵族成立于宇文泰之手,魏、周、隋、唐四朝的皇室与将相大臣几全是出于关陇贵族,随着各家实力不断壮大,宇文泰、杨坚因关陇得天下,但也受制关陇,我大唐王朝,好像也是这般。”

“什么好像?本来就是。周也好,隋唐也罢,全都因关陇贵族而兴,也全都受制于关陇贵族,说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毫不为过。”

深有感触的李渊苦笑道:“关陇贵族之所以能够改朝换代,原因就是他们手中的私人部曲。杨坚还是杨氏之主时,大家平起平坐,可以同一桌吃饭,可以毫无顾忌的谈天说地。但自从杨氏变成皇族之后,便与关陇贵族划下了一道深深裂痕,关陇贵族想从他手中得到更多,当杨坚满足不了大家的权力要求时,便成了大家眼中钉、肉中刺,而经过杨广一连串打击,隋朝理所当然的成了关陇贵族的仇人。如今,大家又来对付朕了。要是元敏成功,也会面临这种情况。可以说,关陇贵族和皇族永远是对立的。这跟皇帝姓宇文、姓杨、姓李、姓元、姓赵毫无关系。”

陈叔达理解的点头道:“经此一案,关陇贵族算是和大唐朝廷反目成仇、彻底决裂了,他们从圣上的基石变为圣上最大的隐患,一旦隋军兵临襄阳城下,关陇贵族一定如当年迎接圣上入主关中一样,将杨侗迎入襄阳。要不是关陇贵族这次造反,我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关陇贵族对地方官府和军队渗透得这么深、这么多。说实话,微臣和晋王一样,对这次谋反只会感到庆幸。”

“陈相国说到我的心坎里了。”李建成十分赞成陈叔达之说,转而对李渊说道:“父皇,巴东郡守马德文是安定郡人士,原先是隋朝北地郡新平县丞,在浅水原之战中,据城而守,令薛举的一支偏师寸步难行。儿臣看他文武双全,这些年从无差错,这才推荐他为巴东郡守。要不是窦相国揭穿他的真实底细,儿臣根本就不知道他是独孤氏家将。我大唐将官之中还有多少个马德文,不得而知。所以即便不能连根拔起,也要揪出七八成,这才让人安心。”

“皇儿言之有理。”李渊点了点头,看向陈叔达道:“陈相国所说的补充是什么?”

陈叔达说道:“既然这么多关陇贵族造反,那我们就有了足够对付他们理由。微臣的意思是将他们的土地、财产和粮食尽皆没收。只要得到这些,物质短缺、财力紧张、生铁不足等不利局面将会得到彻底解决。有了天府之国的大量良田,可分田到户,以获取益州民心。可奖励军功,振奋军心。民心军心在手,极大的增强了我们与杨侗抗衡的资本。圣上,这是我们夯实根基的天赐良机,万万不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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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千字大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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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9章:十年自由为赌注

对于陈叔达小事化大,图谋关陇贵族之利为国用的主张,李渊有些犹豫难断,这虽是一次获得大量利益天赐良机,可他又担心事态扩大后,一发不可收拾,当隋军兵临城下之时,李唐内乱纷纷,这有什么胜算可言?

在场两人都明白李渊之虑,李建成对李渊说道:“父皇,请恕儿臣直言。”

“讲。”李渊看了李建成一眼,点头道。

“谋反之罪自古以来就是诛九族之罪,父皇如何处置这些反贼都符合情理,都不会错,更不会有人说父皇诛杀功臣。若是只诛恶首,收田地、钱财、粮食为国有,已经莫大恩情。眼下关陇贵族大多都涉入谋反一案,只要我们将这些人处置干净,关陇贵族很难对朝廷造成威胁。”

“对啊。”李渊双眼一亮,兴奋的说道:“处置了这些反贼,关陇贵族剩下的也没有多少家了,而这些没有参与谋反的家族,经过窦相、豆卢相的劝说,早就答应交出私军、九成田产、九成家奴和一半财富了,所以,能够威胁皇权的关陇贵族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了。朕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只是其一;其二,文武百官一律答应把私军交出,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的随波逐流,都是不容更改的事实。而文武百官几乎囊括了所有世家门阀。父皇虽然不想大动干戈,可事实上已经大动干戈了。”李建成笑着说道。

李渊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李建成的真正意思,不禁笑出声来:“皇儿言之有理,是朕多虑了。既如此,那我们就来他个一劳永逸。”

“父皇英明。”

“圣上英明。”

李建成和陈叔达真怕李渊在这件事情上优柔寡断,如今一听他坚定立场,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回实处。

“当务之急是抵御叛军,等灭了叛军,再与这些关陇贵族一一清算。”李渊感觉自己有些多虑了,但他要将关陇贵族对大量田地掌控权夺过来,然后均分田地、封赏有功将臣,任命一步踏错,都有可能引来治下世家门阀谋反,容不得半点大意。

“父皇!”李建成拱手道:“儿臣建议让二弟率军平定叛乱。”

李渊看了李建成一眼,却没有吭声,他不愿意让李世民负责平叛之事。

一方面,夷陵离不开李世民,若是隋军趁李世民不在,从南郡出兵,那该咋办?

另一方面,李渊是大唐的皇帝,而皇帝最重要的是巩固自己的皇位,一般来说,儿子会是他这个皇帝的最大威胁,根本没有父子亲情可言。所以他才千方百计、绞尽脑汁的设法去离间三个儿子之间的关系。李世民之前拥兵数十万,显得异常强势,他和李建成掌控的军队加起来也远不如李世民,这让李渊十分忌惮。李世民如今好不容易衰弱下去,李渊哪能让李世民这个军中第一人去打这种必赢之仗?这不是再给自己制造一个大麻烦嘛?

沉思良久,李渊缓缓摇头道:“薛万均在淅阳调兵遣将,朕觉得这是隋军来犯的前兆,杨侗兵多将广,一定不会将战争局限于淅阳;而夷陵乃是我大唐入蜀门户,一旦失守,我们入蜀之路彻底中断,益州之物资也调拨不过来,其战略地位之重不言而喻,这种咽喉要地,也只有世民坐镇,朕才能安心入睡。对了,你们觉得神通如何?”

陈叔达摇了摇头,长叹道:“若是圣上任用淮安王,请容许微臣告老还乡,因为微臣实在不想看到大唐国祚由此崩塌。”

李渊大惊:“陈相国何出如此骇人听闻之言?”

“关陇贵族的私人部曲多是各家将领利用职权之便,从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郁郁不得志的精锐悍卒,装备比照骁果军、训练也比照骁果军,战斗力也相当。当初身在江都的骁果军思乡心切,发动了江都之变,然后返回关中。他们在途中和瓦岗军遭遇,那支骁果军士气萎靡不堪,还空着肚子,天时、地利、人和、人数等等都不占。可是他们却在将帅无能、内讧分裂、士气低落、腹中无粮的情况下,面对兵多将广、身经百战、人杰遍布、伏兵处处,并已修好防御工事瓦岗军,仍然展现惊人战力,直接在正面对攻之中,把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以及人数优势,还有精兵猛将尽出瓦岗军打崩,翟让死了,李密的亲卫也被打散了,还中流矢受重伤,差点被这支骁果军弄死,结果还是因为骁果军饿着肚子,实在没力气追赶,瓦岗军这才侥幸的逃过了一劫。”

说到这里,陈叔达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关陇贵族这三万军队既无粮食之忧,又救主心切,还有诸多大将统领,战力远非宇文化及那支骁果军可及。淮安王是一个异常惜命之人,打打顺风仗还行,攻坚战以及临阵应变实非他之所长。若是他领兵出征,肯定如同河东城一役,落得全军覆灭的下场。到了那步田地,襄阳哪有精锐之师抵挡叛军?就算调回晋王、赵郡王,不但时间上来不及了,而且还给了隋军破开防线之机。正因如此,微臣才有告老还乡之念。”

“父皇,儿臣觉得陈相国言之有理。”李建成说道:“淮安王爱财如命,什么宝贵之物都要放在身边才放心,一旦脱离视线,他就不安心了,总怕被人夺走、抢走、盗走,他这毛病直接就体现在他用兵之上,当年他就是不肯把军队集中部署到河东城,这才导致援军被杨侗抢先拦截在河东城外,兵力人如人、战力也弱于对方,指挥应变能力也不如杨侗,他不失败谁失败?要是他不失败才叫没天理。”

“淮安王有着致命的缺陷,永安王和新兴王也是这般,事关大唐生死存亡,儿臣建议父皇将这三位王叔调入益州富饶之郡当郡守,穿蜀锦、吃美食、喝烈酒、数钱财、霸田地,悠哉悠哉的贪污索贿,那才是他们三人应该过的日子……战场太危险了,着实不适合他们。”李建成郑重的说道。

“噗!”

“噗!”

李渊、陈叔达喷笑。

李渊狠狠地瞪了李建成一眼,拼命的忍笑,老脸一时间涨得通红,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太子和相国说得对,李神通、李孝基、李德良在带兵打仗方面确实很不靠谱,混吃等死、贪污索贿才是他们三人之擅长。

细细一想李建成这些话,李渊忽然发现有个也职务相当适合他这三个族弟,便笑着说道:“也罢,就让他们弃武从文,入蜀查抄关陇贵族的家产好了。”

“妙,圣上真是人尽其才,微臣佩服。”

陈叔达赞不绝口,“‘抄家’这个职务相当适合这三位郡王,要是让他们负责查抄关陇贵族在益州的别宅、庄园,哪怕是石头也能炸出三两油来,这不是人尽其才是什么?”

“儿臣复议。”李建成点了点头,十分不放心的强调:“不过要事先要和他们说清楚,这些田地和财物事关大唐国祚,每个人顶多只能贪污百份中的三份。”

李渊脸色发黑,没好气的白了李建成一眼:“你这三位王叔有这么不堪吗?”

“呵呵……”李建成呵呵的干笑了起来,“若父皇不事先申明,他们就敢贪污一半以上的财物。”

“不错。”陈叔达深以为然的点头。

李渊狐疑道:“他们真敢?”

李建成很是笃定的点头道:“父皇不信的话,大可不必事先申明,拭目以待好了。要是事后查不出他们各贪一半财物,儿臣愿意戒酒、戒色、戒肉食十年。”

“……”李渊呆若木鸡。

李建成竟然以戒酒、戒色、戒肉食十年为赌注,这得有多么的自信,他的自信也间接说明三王敢贪的数量至少得有七成,甚至更多。这也就是说,隋军细作去年鼓吹的李神通拿木刀给将士们使用之说,未必空穴来风。这种贪污如命的人要是继续放在军中为将,一定会疯狂的克扣军饷,要是搞乱了军队,大唐就完了,如是一想,李渊调走三王的念头更加坚定了。

过了好一会儿,被胆大包天的三王吓得心中直发毛的李渊才回过神来,干咳一声,很是爽快的说道:“为免麻烦,朕还是事先警告他们好了。”

李渊又皱眉道:“既然他们三人都不行,难道真的只能让世民来平叛不成?”

“圣上。”陈叔达拱手道:“

微臣不通军事,可也知道打仗有两点尤为重要:一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这支叛军是一支深入襄阳的孤军,只要他们全部到了城下,可以让城外之军断其粮道。二是扬长避短,以己之长克敌之短,我们的长处和优势就是襄阳高大坚固的城墙,完全利用这个优势来消磨叛军锐气,差不多了,再里应外合,将之击溃。这支类似于骁果军的叛军太能打了,不宜在他们气势正盛之时正面交锋,否则就会成为当初的瓦岗军,军队一旦损失殆尽,不但襄阳危险,还会动摇各地军队的军心。毕竟襄阳守军是京畿卫士,给人的感觉是大唐最能打的精锐之师,要是京畿卫士连一支叛军都打不过,将士们又会怎么想?百姓哪会对我大唐有信心?孰轻孰重,请圣上斟酌。”

李渊被说服了,他点了点头道:“就依相国之言,朕让世民立即返回夷陵,率军游弋在外,择机出击。但是襄阳城该以何人为城防主将呢?”

陈叔达想了一想,说道:“微臣推荐屈突盖将军为主将,他武艺高强、熟读兵法、尤擅防守战。其军事能力和以往战绩都不弱于其兄屈突通,只不过屈突通将军名气太大了,所以屈突盖将军始终没能名扬天下。”

作为同辈人物,李渊自然知道屈突盖之能,果断令道:“传朕旨意,任命屈突盖为左卫将军,责令率军镇守襄阳。长孙顺德、慕容罗睺为副将。皇儿统御百官,负责安民。”

李建成连忙道:“儿臣遵命。”

李渊提醒道:“小心刺客。”

“多谢父皇关心。”李建成连忙道谢。

李渊目光一闪,语气森然的说道:“令武川司管控言论,凡是散布谣言者,一律抓捕,若有人胆敢反抗,当场击毙。另外……将那些谋反关陇贵族的旁系子弟、门生一律抓捕,若有人胆敢反抗,当场击毙。”

李建成心下一惊,连忙应道:“儿臣会向韩志交待清楚。”

第690章:兵临城下,襄阳戒严

由于叛乱突发,以及武川司对言论进行严厉掌控,使襄阳城变得十分沉寂,大街之上冷冷清清的,店铺纷纷关门停业。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感觉溢满全城。

在凌云酒坊内,有两名老者对坐小酌,一人名叫独孤开明,乃是独孤信长子独孤罗的庶子,随着独孤澄、独孤览、独孤机、独孤延福、独孤延寿等独孤氏重要人物被软禁后,许多独孤氏嫡庶子弟也被严密监控在襄阳城内,令他们无法撤出襄阳。

而独孤开明虽是独孤罗的儿子,但他既是庶子,又在独孤氏中无权无势,三十多年犯了一个大错误,被愤怒的独孤整驱逐出了独孤氏家族,如今虽然是独孤姓,实际上日子过得相当清贫,从杨广时代起来,就是一个透明人,无人在意他的存在。当然了,所谓的驱逐出族,不过是独孤整为了迷惑隋朝、唐朝故意做出来的安排,目的是让独孤氏便于更好的行事。

独孤开明在独孤氏的之中,实际是独孤氏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清闲’的他一直在背后掌控着独孤氏死士,是独孤整和独孤澄不可或缺的得力助力,刺杀李世民一案便是由他安排的。只不过他隐藏得好,这么多年来,从未露出破绽,他的子子孙孙都不知道他还是独孤氏的核心人物。所以在独孤澄等独孤氏子弟家小统统被关押之后,他的小日子相当清闲。

坐在他对面的酒友名叫于谦,乃是于仲文的庶子,他在于氏家族的情况和独孤开明极为类似,也以除籍之名掌控于氏死士;说起来,这还是在于氏家族面临危机时,独孤整为六神无主的女婿于筠设定的思路。所以独孤开明知道对方的身份,而于谦却不知道独孤开明也在干着自己一样的事情。

“于兄猜猜看,我们这一餐所耗几何。”独孤开明笑着问道。

于谦捋须笑道:“酒是果酒,菜有四道,一是炖羊肉、一是清炒籍片、一个腌菜鲤鱼,还有一个骨头汤,要是在从前,顶多也就三百钱左右。现在嘛,我觉得少说也得一贯钱吧!”

独孤开明失笑,十分笃定的说道:“现在少说也要三贯,而且只收炎黄通宝或是开元通宝。”

“三贯?”于谦大吃一惊,“这比抢钱还狠呐。”

他不太相信,便将酒保唤来,询问道:“我们所费多少?”

酒保恭恭敬敬的答道:“老爷子,你们这一餐所耗三贯一百二十二钱。”

“真有这么贵?”于谦惊讶的看向了微笑的独孤开明。

“老爷子想必极少出门,不知道近来情况。”酒保以为于谦是和他说话,苦笑着说道:“如今不但物价上涨,更因为圣上收拢金银铜钱,去隋朝南郡购买大量高价稻米充作军粮,很多钱都跑到隋朝那边去了,现在襄阳不缺粮,就缺钱,一枚开元钱现在比以前两枚还要值钱。”

于谦不解道:“既然钱这么值钱,那我们这一餐是不是只要一贯多?”

“不是这样算的。”酒保摇了摇头,解释道:“随着夏粮入库,以及大量隋朝稻米入境,襄阳现在不缺粮,可是除了粮食之外,什么都缺。于是出现了粮贱菜贵的现象。”

几年前,杨侗在其治下推广炎黄通宝,以远高于五铢钱的价格从民间收回了以前的五铢钱,当时天下人都在嘲笑,说他是个不会做生意的败家子,迟早将他的国库耗尽。可是他却将那些淘汰掉的五铢钱从各地买走了大量物资,大量隋五铢的涌入,出现了钱多物少的局面,使各地物价暴涨,民怨沸腾。首当其冲的李渊将不得不将巴蜀、荆襄物资倾仓的运到大兴,才勉强稳住了物价。为了避免旧事重演,李渊效仿隋朝,发行了开元通宝,以挽回钱币上的劣势,却挽回不了之前的巨大损失。

李渊去年倾国之力,发动了东征之战,各种物资源源不断的运往前线,然而随着东征的失败,这些钱粮和武备尽皆落入了隋朝之手,成了对方的战利品。唐朝穷困潦倒,虽有关陇贵族捐献,可民间还是出现粮荒。去年年底,房玄龄出使襄阳,与唐朝达成了通商协议,允许唐朝用金银珠宝和开元通宝去南郡购买粮食。李唐朝野上下欢欣鼓舞,李渊生怕隋朝出尔反尔,短短一个月内,就从南郡买来了百万石高价粮,之后陆陆续续买粮回来。然则,随着大量钱财流向隋朝,襄阳难免出现了钱荒。

“我明白了,多谢小哥解惑。”于谦说道。

“不敢当。”酒保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于谦看向独孤开明,郁闷的说道:“独孤兄,我怎么感觉隋唐通商,充满浓浓的杨侗式阴谋。”

“不错。”

独孤开明点了点头,小声说道:“以前隋五铢大量涌入,造成了粮荒;现在大量高价粮涌入,让襄阳出现了钱荒。两者完全是反其道而为之,这都是阴谋。不瞒于兄,我早就听说民间出现了以物易物的现象,但因为交换之物的物价不同,以物易物出现的矛盾和纠纷事件不断增长,很多地方都出现了流血冲突事件。要是朝廷不能解决钱荒问题,迟早会发生大规模暴乱。”

于谦叹了一口气:“其实要化解钱荒的办法很简单,就是铸钱,铸大量的钱,然后把隋唐物质全部买空,让杨侗亏得血本无归,这样,他就缺粮少物,没办法发动隋唐之战。”

“说得轻巧。”独孤开明没好气的说道:“天下十三州,除了我朝的益州和小半个荆州,冯盎的交州,以及部分属于林士弘、孟海公之外,皆归杨侗所有。这么多地方产出的物资,岂是只有一个益州和小半荆州的唐朝所能买空?再说了,我朝迟迟没有发现铜矿,哪有那么多钱去买?”

“独孤兄也不是外人,我才敢说实话。我家里现在囤积很多粮食,然而除了粮食,什么都缺。现在倒是不怕被饿死了,可是我们总不能只吃干饭吧。”于谦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我就觉得奇怪了,就算朝廷大量买粮,出现了无钱可用的局面,可民间之财怎么也消耗得这么快?”

独孤开明说道,“隋朝和朝廷交易的时候,确实允许我朝使用开元通宝购粮,但是隋朝民间去不收开元通宝,只认炎黄通宝,我朝商人没有炎黄通宝,只能以特产去隋朝贩卖,可是他们又没有运货回来,直接兑换去隋朝兑换黄金回来以赚差价,以至于粮食之外的各种物资越来越少,民间如今兑换黄金比从前容易多了。就是这个原因,使襄阳除了粮食,什么都缺。”

于谦诧异道:“我就懂了,既然出现了这种事情,圣上为何不去管?再这样下去,那还得了?”

独孤开明摇了摇头:“唯一的办法是中断贸易,可是一旦中断了,那朝廷的粮食又从哪来。没了粮食,如何供养这么多军队?”

于谦恍然道:“归根到底,还是庞大的军队,抽干了我朝的财富。”

独孤开明点头道:“是啊。我朝就这么点屁大的地盘,人口就这么一点,却要维护数十万军队,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民间承受能力,百姓已经到忍到了极致,若是再加赋税,百姓立反。”

“我明白了,我军大多是靠隋朝粮食维护。要是隋朝断了贸易……”于谦吃惊的看向了独孤开明。

“要是隋朝中断贸易,我朝便会失去给养军队的粮食。到那时,圣上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大量裁减军队,二是增加税赋。不过,我认为圣上会选择增加税赋。只因隋军拥有百万雄师,不维护庞大的军队,根本不是对手。”独孤开明说道。

于谦理解的点头道:“我明白了,隋朝扩军也是一个诡计,目的是让我朝也跟着扩军,然后让我军吃空本朝钱粮,一旦中断贸易,内部矛盾立即爆发,我军不战自乱。这是一个无法化解的阳谋,除非……”

“除非圣上圣上投降。”独孤开明补充道。

“嘘。”于谦连忙摆摆手。

独孤开明一回头,只见十几名武川卒正往这边走来,他大吃一惊,不敢再说话。

“请问哪位是于先生?”为首那名旅帅遥遥问道。

“老朽便是。”于谦站了起来,拱手道:“敢问将军有何事?”

“我们奉上级命令公干,请于老随我们走一趟。”武川司随着李元吉入蜀,由韩志全面接管,他虽抓人,不过不再像以前那样连普通百姓都抓,在他管理之下,武川卒比起李元吉时期低调有礼貌得多。

“这何缘故?”

武川司军衙有进无回,是襄阳人的共识,跟他们去了的话,只有死路一条。一听对方这么说,于谦脸色大变,双股颤颤。

独孤开明亦起身道:“将军是不是找错人了?于老早非于氏家族之人。”

“我们当然知道于老早被驱逐出族。”那名旅帅冷冷的说道:“然而于老,您真的与于氏家族无关了吗?”

于谦只感到遍体生寒,心知自己暴露了,故作镇定的苦笑道:“老朽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经不是于氏家族的人了。”

“这个就不是卑职所能知晓的了。”旅帅笑着说道:“不过还请于老配合,不然……”

“不然如何?”独孤开明亦已知道于谦暴露了,心下震惊无比。

“胆敢反抗者,杀无赦。”旅帅说道。

独孤开明脸色大变。

“独孤兄保重。”于谦心知逃不过这一劫了,行了一礼,便与武川卫离开。

独孤开明望着于谦离去的背影,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时候,那名酒保走了来,惶然道:“老先生要不先把帐结了吧!”

“结个屁的账!”独孤开明心中的恐惧感,在酒保说话之时,似乎找到了宣泄口,他重重一拍桌子,暴跳如雷的怒道:“我们在你们这里吃顿饭就被抓,你们这是什么鸟店?我不找你麻烦也就罢了,你还好意思找老夫结账?门都没有……”

“老先生千万别误会,此事绝对和我们无关。”酒保连连辩解道,“凌云酒坊是武川司韩长史产业,若非无因,武川卫从不会胡乱在我们这里抓人的。您老现在安然无恙,说明武川卫只找您老的朋友一个人而已。”

独孤开明问道:“你是说整个酒坊只抓老夫的朋友?”

“正是如此。”酒保点头道:“我在外面听人说,除了窦府、豆卢府等有限几家以外。所有和关陇贵族有关的府邸都被军队包围了。”

独孤开明听了这话,立即知道关陇贵族的事情升级了,这个意识,也让他心惊不已。

于谦作为于氏家庭的暗子,已经潜藏了十多年,可依然被揪了出来,那自己吗?

独孤开明一时间心如乱麻。

‘哒哒哒哒……’

这时,街上传来一阵阵急促马蹄之声,独孤开明探头向外望去,只见一队队士兵出现在了街头之上,一名将领高喊道:“圣上有令,一个时辰后襄阳开始戒严,不准任何人在街头逗留。请诸位尽快还家,以免被误作隋军细作而伤。”

“圣上有令,一个时辰全城戒严!请诸位尽快还家,以免被误作隋军细作而伤。”从将士轰然大吼。

“圣上有令,一个时辰全城戒严!请诸位尽快还家,以免被误作隋军细作而伤。”

“……”

随着士兵们的吆喝,酒坊内的食客纷纷付账,匆匆忙忙的往家的方向奔去。独孤开明也如数付账,出了酒坊,匆匆忙忙的登车离开。

当酒客走光,凌云酒坊大门立即关闭。不只是凌云酒坊,襄阳城内的所有店铺、青楼、客栈也纷纷依令关闭。刹那间,襄阳街道的行人一下子猛然增加,一个二个都行色匆匆的往家里赶去。各道城门随即轰然关闭,不允一人进出。

这是屈突盖接管襄阳军事防御之后,开始戒严,准备迎击来犯叛军。

根据前方送来的情报,独孤彦云为首的三万叛军已经到达房陵郡永清县,明天即可进入襄阳境内,给屈突盖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691章:大唐的‘忠臣’们

独孤府软禁着数十名关陇贵族家主一家老小,日常物资都由武川司供应。经过好几天的担惊受怕,大家恐惧之感渐去,各位家主每天聚在一起闲聊,竟然觉得这种大爷一般的日子,似乎也相当不错。

韩志奉李渊之命,每天都来和这些家主谈判,这些家主抱团取暖、共同进退,形成一个点滴不漏的团体,他们除了答应捐献三成田地以外,别的什么都不答应。而在李渊最看重的私人部曲方面,他们却是坚决不肯让步。

只因关陇贵族乃是一个军事起家的庞大团体,放弃了私人部曲就等于放弃了他们的传承,而且事态演变至今,大家已经和李渊反目成仇,他们唯一能够制约李渊的手段,便是散布益州的私人部曲,交给李渊就等于是自废武功,一旦‘弃戒投降’,一家老小的生死皆在李渊一念之间。关键是李渊明目张胆的把大家软禁于此,足以说明他已经有了杀心,有如此认识的各位家主哪会答应李渊条件?所以任凭韩志怎么威逼利诱,始终没人愿意妥协让步。

重要是从各个方面来看,唐朝都不是隋朝的对手,就算李渊得到大家的私人部曲之后不杀人,可李渊也终究被杨侗消灭,也就是说,交出私军就是与必胜的隋朝为敌,大家不至于蠢到与隋朝为敌的地步;而不交的话,杨侗还会觉得他们真的忠诚于隋朝,还会给大家生路,所以,大家都认为只要拖到隋唐大战,就安全了。

这天正午,就在独孤澄正和于筠、赵原在后园商议的时候,一名侍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将手中一封信递给独孤澄,“家主,您看这个。”

“你从哪里得来的书信?”武川卫把独孤府团团围困,百步之内,不准任何人踏入,府中侍女也都出不去。所以独孤澄对这突然出现的信函感觉十分意外。

侍女连忙说道:“是厨娘从一尾大鱼肚子里得到的。”

独孤澄、于筠和赵原明白了,是有人把信件塞进鱼嘴,然后传到了府中。

独孤澄接过信函,上面果真沾满了血迹,还有刀痕,想必是厨娘破鱼时,不小心划到,不过并没有影响阅读,他打开信函匆匆看了一遍,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赵原见状,连忙问道:“兄长,发生何事?”

“这且不管。”不等两人再作询问,独孤澄便大步走向了中堂,召集各位家主议事。

众位家主平时虽然散居独孤府,可白天都在中堂附近徘徊,以便能够随时集中,所以不一会儿功夫,大家便聚在了中堂。

随着最后一名家主匆匆入座,独孤澄这才对众人说道:“刚才有人通过鱼腹,给我送来一封信。说是我们的人集结了三万多名将士,正向襄阳方向杀来,明天即可兵临城下,哪怕最迟也是明天晚上……”

独孤澄话没说完,大堂之内却已是一片哗然。

私人部曲是各家保命的不死金牌,只要不交出去,只要部曲不暴露,李渊就不敢以大唐动乱的代价对大家狠下毒手,这样就能僵持到隋军大举来犯之时。

然而独孤澄竟然说这支军队不但暴露了,还往襄阳这边杀来,这意味着关陇贵族和李渊的僵持事件,上升到关陇贵族联合造反的高度。

而造反,自古以来都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关陇贵族无论在律法还是道义上,都不容于世;李渊此时此刻怎么处置他们都不过分。

虽然诸位家主一直嚷嚷着骂李渊,都巴不得李渊早一点完蛋,但是全都知道私人部曲根本不是名正言顺的朝廷的对手。

李渊之所以没有武力消灭,而是威逼利诱、好言相劝,不是说灭不了这几万私军,而是不想作鹬蚌相争,白白便宜了杨侗这个渔翁,真要是不管内部混乱,狠下心来干关陇贵族,关陇贵族那几万军队根本不够看,根本不是朝廷的对手。现在光明正大的暗中走到阳光之下,正好给了李渊一锅端走的天赐良机。

更让诸位家主郁闷的是,他们的根基在益州,这几万私军在荆州就是一支四面临敌的孤军,失去供养之后,立即就被唐军歼灭干净。而关陇贵族现在已经背负了谋反之名,一旦这支军队全军覆没,李渊就可以名正言顺、轻松潇洒的收拾他们,所有罪名、恶名都等由他们来扛。

想到李渊的屠刀即将来临,这怎能不引起哗然?

“我们现在全在襄阳,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到底是谁在集结军队?”

“到底是谁自作主张的杀向襄阳?这不是要把我们给害死吗?”

“……”

大难临头,诸位家主个个是又怒又怕。

“统统给我闭嘴。”于筠怒吼道:“事已至此,现在说这些还有屁用,越到这时候,越需要团结和冷静,大家听独孤家主继续说下去。”

在座的毕竟都是世家门阀的家主,大都经历无数风浪,经这最初的惊恐,再经于筠怒吼提醒,知道自乱阵脚只有死路一条,刹那间,都纷纷的闭上了嘴巴。

大堂之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独孤澄这才说道:“各家的私军家主能调动、各家长老能调动、怀有家主之令的人也能调动…就拿独孤氏和于氏来说,出事之前,我和于家氏已将令牌给了独孤彦云、独孤卿云;你们全在这里,但是你们的兵却都来了。这说明你们要么是让族中长老集结本族之兵,要么就和我一样,将令牌给了亲信之将,除此以外,再无第三种人能调兵。”

“我赵氏便是由长老调动兵力的。”

“我是把令牌给了侄子。”

“……”

“既然大家心中有数,就不必惊讶了。”听到大家的话,与自己猜测于异,独孤澄便接着说道:“军队之所以杀向襄阳,我认为是我等被囚禁的消息传了出去,各家长老、家将担心我等安全,但是又别无他法,索性就起兵,企图以武力迫使圣上放人。”

“独孤兄言之有理,出兵已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再纠结此事已毫无意义。若我料得不错的话,军队很快就到。我们应该尽快想到一个比较稳妥之策,而不是把时间白白浪费在无谓的争议之中。”说话的是赵原,在关陇贵族颇有声望,他和于筠属于独孤澄的左膀右臂。

独孤澄虽然存在经验不足的缺陷,但能够被老谋深算的独孤整选入继承人,本身就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物,经过这一番变故,似乎也成熟了不少,他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疾不徐的说道:“我们的军队这些年一直训练,一直在益州和各种叛乱分子,以及企图图谋我等田产的益州豪强作战,皆是精锐中精锐,虽不是什么万夫莫及的猛士,却不是窝囊的唐军能够灭的了的,李渊不付出六万人的代价,根本灭不了我们这三万大军。”

“李渊的军队不但不如隋军善战,连数量也不如隋军,面对能征善战、数目庞大的隋军,他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导致他处处要防御,处处防御不了。他不可能把六万大军牺牲在内战之中,因为李渊承受这个惨痛代价。所以只要我们这三万名锐士还在,李渊就不敢对我们下毒手。大家不必过度惊惶。”

众人深以为然,砰砰狂跳的心,稍微安定了下来。有人问道:“独孤兄,你认为李渊下一步会怎样对付我们呢?”

见到大家趋于冷静,独孤澄稍稍松了口气,接着分析道:“他现在面临的难题是想打,又不敢打。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我们生命安全来要挟军队,迫使各家私军妥协,迫使各家私军投降,与此同时,他有可能以高官重利蛊惑我们,以各种阴险的手段来分化、离间我们,只要我们出现内讧,然后便会各个击破。一旦某个家族上了他的当,我敢肯定的是,这个家族离覆灭不远了。”

“独孤家主言之有理。”一名年约七旬、须发俱白的老人颤微微的站了起来,他是侯莫陈氏的家主,名叫侯莫陈仁,只听他说道:“老朽是看着李渊长大的人,一直觉得他是表里不一的人。独孤老家主在世之时,也说李渊外表忠厚,内里阴险毒辣、薄情寡恩;看似胆小懦弱,实际野心勃勃。暗杀独孤老家主就是阴险毒辣和薄情寡恩最好证据,一个连功勋卓著的亲舅舅和表弟都杀的人物,怎么容得下我们这些背负谋反罪名的人呢?”

“独孤老家主固然有些过了,可多方下注乃是世家门阀千古不变的规则,若不是我们多方下注,哪有他李渊的今天啊?”

独孤澄为了团结内部,以免独孤氏被李渊孤立起来,经过于筠劝说,几天前便选择性的把独孤整通风报信之事说了出来,侯莫陈仁这才知道独孤整的一些作为。只不过正如侯莫陈仁现在说的这般,每一个家主都不觉得独孤整有错,说到底,还是李渊的窝囊让人生气、让人痛恨。

侯莫陈仁亦是一个见多识广的老狐狸,当独孤澄提到分化离间的时候,便料到有一些家主与李渊独处时,极有可能被蛊惑,中了李渊各个击破之计,是以拿独孤整、独孤怀恩父子之死来说事。

而一些左右摇摆的家主听了侯莫陈仁这番话,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脑门,与李渊抗争的念头都坚定了下来。

只听侯莫陈仁又说道:“我们全心全意的支持,是希望他统一天下,但他却连关中都打不出去,怎不让人不失望?他除了能在梁师都、朱粲、萧铣这种软柿子捞到一点点好处之外,连薛举都打不过,若非突厥临阵倒戈,关中早就是人家薛举的了。至于和隋军作战,几乎每次都是惨败赔偿。所以归根到底还是李渊不争气,他除了会卖弄权谋,除了会算计他的儿子、朝中大臣,他什么都不行,也难怪老家主大失所望。”

“侯莫陈家主言之不错,千万不能上了李渊的当。”众人纷纷点头,都觉得侯莫陈仁万分有理。

他们这伙人就像是一群资本家,早在晋阳起兵之前,便拿出巨额钱粮资助李渊,让他在并州秘密养兵,但随着唐军屡战屡败,使关陇贵族对李渊的信心动摇了起来。他们在李渊身下下了血本,目的是希望他能够为自己的家族带来丰厚利润,结果一点利润没到手,还害得他们到了破产边缘,他们这些投资人当然不高兴,不过因为杨侗以前始终不愿和世家门阀和解,他们只有麻木的继续投投投。要是杨侗早向世家门阀抛出善意,早就与隋朝和好了,哪会等到现在?所以独孤整没错、大家没错,一切错在无能的李渊。

独孤澄对这父辈级的人物佩服不已,觉得自己的道行还差得太多,也幸好有此老在,三言两语便将大家的心定了下来。不然的话,这个松散联盟一定被李渊破解。

“家主、诸位家主!”这时,一名侍女匆匆忙忙的跑了来,独孤府内的家仆已经被移去他处,独孤澄只能让侍女负责传讯示警之事,这名侍女满头大汗,显是跑了很长的跑,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军,军军队来了。”

虽然早已料到,可是当消息到来时,众人忍不住脸色微变了起来。

独孤澄急忙交待:“大家千万千万要稳住,我们的军队只要还在,李渊就不敢对我们下毒手,所以在军队的问题上绝不能让步,更不能去城上劝说,否则大家都得死。”

“我明白的。”众人纷纷表态。

话音未落,一大群军队涌了进来,让众人诧异的是来的不是武川卫,而是正规的唐军士兵。

不一会儿,屈突盖在一队亲卫护卫下快步而来,他向众人一拱手,“诸位家主,武川卫擅自作主将大家囚禁于此。圣上对于武川卫的无法无天之举,极为震怒,令我前来负责大家的生命安全,请诸位配合。”

“哈哈哈哈……”众多家主大笑了出来,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照屈突盖这话理解,一切是武川卫搞的鬼,身在太极宫的李渊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被囚禁于此,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我们这些囚徒,人人有爵位在身,国公就有好二十多个。将军扪觉得敢武川卫擅自作主吗?二十多名国公在堂堂国都,被囚禁了数天,圣上居然才知道?圣上居然才震惊震怒?”独孤澄揶揄的说道。

要是在他们得到消息之前,屈突盖早一步到来,并说他们军队谋反一事,众家主肯定被吓得六神无主,但现在怎么可能?

“哈哈…我们这二十多名国公,生死尽在将军一念之间,又何来配合之说?”于筠笑着说道。

屈突盖冷然道:“我就实话告诉你们了吧。你们的军队造反了,即将攻到襄阳城下,圣上不愿滥杀无辜,也不希望你的军队涂炭生灵,所以要求你们出面约束军队。”

侯莫陈仁淡淡的说道:“将军莫要说笑了,自圣上起兵以来,我们关陇贵族捐献无数钱粮、无数家丁奴仆,早已沦为杨侗必杀之人,与大唐王朝是荣辱与共的关系,大唐内乱对我们有何好处?我们再傻也不可能造反。”

“侯莫陈家主言之有理。”

“诬蔑,这是赤裸裸的诬蔑。”

“……”

这些关陇贵族家主群情汹汹,一个个慷慨激昂,一个个说得是义正辞严,化身为大唐忠臣,正义的代表,恨不得现在就将‘散布流言’的‘两面三刀小人’押赴刑场砍脑袋!

“想必是隋军细作散布的谣言,目的是让我大唐不战自乱,我大唐怎能容忍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不严惩不足以正国法;不严惩不足以安天下!”赵原亦是说道。

“赵兄所言极是。我们关陇贵族,乃是堂堂正正的大唐臣子,哪怕是死,也不会投降。”于筠似笑非笑的看着屈突盖,重重的一拍桌子,大声道:“我们关陇贵族乃是有血性的军武世家,最痛恨的就是两面三刀的背主之人。”

屈突盖的脸色一片青红皂白,精彩之极。

他原是隋臣,在唐军入主关中之前,还被杨侑任命为大兴京兆尹,负责抓捕与李渊有关的一切亲眷,当他抓到这些人之后,一概被卫玄、阴世师、骨仪砍了个干净。可谓是深得大隋信重大人物。

然而……

被杨侑当作铜墙铁壁的屈突通降了,被杨侑视着心腹之臣的屈突盖也降了。

更过分的是屈突盖刚刚投降,便穿着杨侑赏赐的铠甲、骑着杨侑赏赐的宝马,神采飞扬去劝说尧君素,希望在新主李渊面前立下一场功劳。在城下让尧君素早早投降唐朝来求取富贵,结果被尧君素一通大骂,羞愧的卸甲弃马,落荒而逃……一度成为唐朝兵部尚书的屈突通一番意气风发之后,然后在关中大战中被尧君素砍了。

所以,于筠等人嘴里的‘两面三刀的背主之人’自然是指桑骂槐。

被那么多人冷嘲热讽,屈突盖的心情能好的了么?

跟着屈突盖来的士兵面面相觑,默不作声,不知如何是好。

第692章:闹出人命

小半时辰后,屈突盖大马金刀的坐在独孤府中堂主位,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香茶,美滋滋的对一群兵鼻青脸肿的关陇贵族家主说道:“诸位‘忠臣’、诸位家主……现在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哼哼……”

诸多家主差点气背了过来,长这么大,除了被早已逝去的父母揍之外,历来都是他们揍人的,可如今,被屈突盖狠狠的收拾了一通,更让他们受不了的是这狗儿的屈突盖让他的兵只打脸。尤其是侯莫陈仁那张干瘦的老脸,丰满了无数倍,都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我们都不知发生何事,怎么说话?”独孤澄这一说话,只觉得嘴巴一阵阵的生疼,对屈突盖尤恨几分。

“既然独孤家主不知道,那我再重复一遍:就是你们的军队造反了。圣上宅心仁厚,不想滥杀无辜,要求你们出面约束,要是幡然醒悟,圣上可以免去一死。”屈突盖看着惨不忍睹的独孤澄,说道:“叛军之首,乃是独孤彦云、独孤卿云,他们兄弟是你们独孤氏的家将,别说他们兄弟二人跟你们独孤氏没有关系。”

“独孤卿云、独孤彦云不但是独孤氏家将,还是隋朝原右卫大将军、汝南郡公独孤楷的儿子。独孤楷生有五子,长子凌云、次子景云、三子腾云和其叔父右屯卫将军独孤盛在江都政变中,得知宇文化及弑君篡位,拼死保护,力竭而亡。杨侗称制后,追赠独孤盛为光禄大夫、纪国公,谥号武节,他的儿子僧达和侄子凌云、景云、腾云也有封赏。独孤卿云继承父亲独孤楷之爵,因例降为郡公;独孤盛父子皆亡,独孤彦云自愿过继了过去,亦是隋朝郡公。”

独孤澄看了屈突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阴明月为隋朝拿下了高昌国,也不过获得一个明月郡公之爵,时至今日,隋朝的郡公同样是少之又少,可见隋朝的爵位极其珍贵难得。独孤卿云、独孤彦云身为隋朝罕见的郡公,自然也知道隋朝郡公的价值,如此高贵的人物,怎么可能甘愿当我独孤氏的家奴?”

“我懂了!”屈突盖明白了独孤澄的意思,不断的冷笑道:“独孤家主是说,这对兄弟早就不是独孤氏的人了。是不是这样子?”

“正如你之所料,这对兄弟的的确确与我独孤氏没关系。”

“你觉得我相信吗?”

“马三保将军曾经是柴氏家族的家奴,功成名就以后,柴驸马主动解除主仆关系,这份成全他人之美德,着实令人钦佩。而我独孤氏虽然不才,却也不愿柴驸马专美于前,所以老家主在世之日,便主动和这双兄弟解除了主仆关系。”独孤澄对高瞻远瞩的叔父万分佩服,要是叔父不死,独孤氏何曾落到这田地?念头及此,对李渊的恨意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要是你实在不相信,可以到襄阳县衙查名册。这是两三年前的事情,决非近日之事。”

屈突盖也发觉独孤澄远比他所想的还要难以对付,经过独孤澄这般一说,独孤氏便跟独孤卿云、独孤彦云彻底撇清了关系,那兄弟二人既然是隋朝郡公,和李唐为敌,也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望着独孤澄,一字一顿的说道:“就算如此,可我听说独孤卿云、独孤彦云前不久还来到独孤府拜访家主。”

独孤澄说道:“关中之战时,太子和杨侗在隋军大营言欢,难道说太子勾结杨侗,甘作杨侗内应?新年之前,杨侗让房玄龄带了几套琉璃器具献给圣上,听说圣上爱不释手,视为奇珍,难道说圣上被杨侗收买,和杨侗勾结?”

诸家主闻言,莫不在心中暗道一声‘厉害’,若不是屈突盖在,一定会拍案叫绝。

“……”屈突盖哑口无言,好半晌才说道:“独孤家主诡辩之能,令人佩服。”

“公道自在人心。”

“呵呵……”屈突盖审视着独孤澄,乐呵呵的说道:“您这话说的,我都差点认为您是铁骨铮铮的忠臣良将了。”

独孤澄反唇相讥,道:“当初你抓捕楚哀王、故太子妃和诸位郡王之时,我也以为你铁骨铮铮的忠臣良将,孰料…被隋武帝和杨侑视为忠臣良将的屈突氏,也就那样…呵呵……”

独孤澄双手一摊,目带揶揄之色的盯着屈突盖,将独孤卿云、独孤彦云撇开之后,惊惧尽去,思路也越来越清晰。他最后这番话,完全是故意刺激屈突盖。

作为关陇贵族独孤派领袖,独孤澄亦有领袖气度和傲骨,要是屈突盖一气之下将他打死、打残……问题就发生根本性转变,他认为以己一命,换来独孤派千万条命,是一笔相当合算的生意。

诸多家主望着独孤澄的目光都变了。

他们皆是厉害人物,情知独孤澄是担心李渊强行将他押到城上之后,不明真相的独孤卿云、独孤彦云下马叩拜,依然尊称他为‘家主’,这么一来,种种争辩就会烟消云散。独孤澄认为只有他死了,才能让谎言成真,这才一再刺激屈突盖。

“你……”屈突盖被深深的刺激到了,一双虎目冷睨独孤澄,杀机凌厉。

“难道不是吗?”独孤澄盯着屈突盖,寸步不让。

“我不跟你争。”好半晌,屈突盖右手也松开紧握的刀柄。他虽然恨不得一刀削飞独孤澄的脑袋,可对方毕竟是独孤氏家主、独孤派领袖,绝不是他能砍的,目光掠过独孤澄,环视一周道:“圣上让我主管襄阳防御,你们愿意跟我走,还是愿意继续当武川司的囚徒。”

众人一起向独孤澄望去,虽然独孤澄摸不清屈突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有一点他十分清楚,武川卫虽然嚣张,但从来没有对他们狠下毒手,尤其是那个韩志异常冷静,令他十分忌惮;屈突盖虽以方正严肃闻名,不畏权贵,不徇私情,但他毕竟是武艺高强、豪气干云武将,从之前的博弈来看,是一个比较容易激怒的人物,否则也不会对诸多家主大打出手了,此人远比韩志好对付。

念及于此,独孤澄便冷冷的说道:“我决定跟以以方正严肃闻名的屈突大‘忠臣’离去,免得他耍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来诬陷我,从而博得不畏权贵、不徇私情之美名。诸位以为呢?”

诸位家主素来以独孤氏为首,而独孤澄之前的表现,博得众人一致敬重,听他这么一说,虽不明其意,却也纷纷表态跟屈突盖离去。

屈突盖哈哈大笑,起身笑道:“早这般识趣,又何必吃那一番苦头?诸位家主请吧!”

独孤澄心下冷笑,率先出门。

……

独孤府外停着十辆马车,马车周围由屈突盖带来的士兵团团护卫,数百名武川卫被驱离在外,失去了对独孤府的控制。

武川卫那名英气勃勃的小将乃是李神通第四子,名叫李孝慈,受封为广平王,在武川司担任虎贲郎将,既是韩志的左右手,也是受命监督韩志的人。

李孝慈这些天一直负责控制独孤府,尽心尽责,从来出现差错,谁想到屈突盖今天忽然带来一大群士兵,要将这些关陇贵族家主带去城上当人质,逼迫叛军退兵。要是屈突盖有圣旨的话,李孝慈绝不说二话,但是李渊给屈突盖的任务是防御襄阳,安民等内务则由李建成负责,而诸位家主依然归属武川卫监管。

屈突盖没有圣命在身,就想把人带走,李孝慈当然不敢答应了,要是屈突盖一不小心弄死一两名家主,黑锅肯定得由武川司来背,而他则会成为第一个被处罚的对象,于是李孝慈好心提醒屈突盖,让他先去宫中讨要圣旨。可屈突盖急着布防,根本没时间来来回回的跑。

李孝慈年纪虽小,可他多少是一个郡王,而且为人彬彬有礼,按理说,屈突盖面对他的时候,应该客客气气说话,可屈突盖偏不,以前他在大兴的担任京兆尹时,权贵恶徒为之忌惮敛迹,于是便有了一段佳句:“宁食三斗艾,不见屈突盖。宁食三斗葱,不逢屈突通。”以这句顺口溜自我标榜的屈突盖,哪将李孝慈这个小毛孩放在眼里?索性就以大将军的军职欺负他这个虎贲郎将。于是双方就在门口发生了争执。

屈突盖见这毛孩子寸步不让,又见时间不等人,便倚仗人多,将武川卫驱离干净,如愿的将诸位家主带了出来。

李孝慈本就愤愤不平,当他看到诸位家主全都变成了猪头脸的时候,心都凉了,还在独孤府,就被揍成了这番模样,要是被屈突盖带来,这些家主岂不死个干净?真要到了那一步,‘放’屈突盖入府抓人的自己,又岂有好果子吃?

他十分不甘地怒视这些士兵,目光不断在四周扫视,企图择机夺回这些被屈突盖抢走的家主,眼见一个个家主被人逼上马车,心中焦急万分,暗自抱怨迟迟不到韩志。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急促马蹄声,只见数百名武川卫护卫着韩志策马奔来。

屈突盖喝令道:“小心戒备,绝不能让他们把人抢走!”

屈突盖今天的莽撞之举,个人性格只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李渊并没有给他多少兵马,而襄阳诺大一个城市,处处需要防守,区区三万人根本防御不过来,因此前来讨要各个家主当人质。李孝慈这孩子虽然只有十七岁,没什么阅历,可他责任心极重,死活不肯答应,两人为此翻脸,屈突盖当机立断,入府抢人。

韩志指挥将士们拦住去路,纵身下马,大步走向前方,怒道:“屈突盖,你实在欺人太甚,真当武川卫是泥捏的吗?”

屈突盖眼现厌恶之色,不咸不淡的说道:“韩长史,大家都是为圣上效力,何来欺人之说?”

韩志冷冷的说道:“你最好立刻把人放回府内,否则的话,你只能带一堆尸体。”

自打武川司创立以来,向来只有武川卫欺负别人的份,何曾遭遇今日之辱?李孝慈虽是郡王,可他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在处理大事的时候,难得底气不足,这让大家煞是郁闷。而韩志的到来,大家立即有了主心骨。随着韩志此言一出,一肚子窝囊气的武川卫拔出了刀子,冷冷的盯着屈突盖,只要韩志一声令下,便会动手砍人。

“备战。”屈突盖身后的大将慕容罗睺大怒,他重重一抬手,千多名士兵举起了手中弓弩,对准了韩志和他的手下。

屈突盖示意手下把弓弩放下,不屑的对韩志说道:“这些人要定了。一个卑贱商人,也敢和我刀子?不信,你大可一试。”

“披了这一身皮,也改变不了你是奚奴的事实。我这卑贱的商人,比叛来叛去的三姓奚奴高尚万倍。”

屈突盖是奚族人,幼年随父屈突长卿降周,后来跟杨坚篡夺了北周江山,屈突盖和他的哥哥屈突通又投降了唐朝,韩志说上一句‘三姓奚奴’似乎也不为过。

屈突盖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他在中原王朝长大,学中原文化,以中原人自居,却改变不了他异族人的相貌,听到韩志不但辱骂了自己,还骂了自己最敬重的父兄,游牧民族特有的凶悍血性一下子暴发了,拔出战刀,便向韩志杀去,怒吼道:“卑贱小人,若不杀你,我屈突盖誓不为人!”

他的那一张脸冰冷得可怕,那双眼睛充满了杀意,横刀划过长空,一股惨烈的杀伐之气朝着韩志笼罩了下去,韩志仿佛吓傻了一般,一动不动。

“‘三姓奚奴’找死。”一旁的李孝慈正听得畅快,一见屈突盖动手杀人,却是面色大变。他知道韩志不会武艺,这一刀下来定被砍为两半,想也不想就拔剑抵挡。

“当……”

刀剑相交,屈突盖本就是一员武艺高强的悍将,含恨之下,手中横刀发挥出来了十二分的战力,而李孝慈年少,力气未足,再加上仓促出手,又哪是屈突盖的对手?

这含恨一刀撞上李孝慈的宝剑,去势尤未减,竖着的刀、横着的剑自胸膛斜斜而下,将李孝慈劈成了两段。

伴随“噗”的一声响,尚未死去的李孝慈发出凄厉的叫声,惨叫了好一会儿,才最终死去。

堂堂大唐广平郡王李孝慈,古道热肠,颇有任侠气,正值有为之年,可他就这么在天子脚下,被新鲜出炉的左卫大将军屈突盖一刀两段。

静……

静、静……

静、静、静……

四周静寂无声。

不可一世的屈突盖满脸都是血,少年郡王的热血瞬间让他失去思考能力,呆呆的站在那里,吓得忘记收回刀子……

这一幕,让韩志不知道自己应该露出什么表情为好。

好笑?

他一点好笑的感觉都没有,因为自己固然有闪避之能,可李孝慈这个义气过人的少年,怎么说也因他而死,这让韩志心中很不是滋味。还是替老来丧子的李神通感到默哀?

总之,他知道这位新鲜出炉的‘三姓奚奴’变成了‘四姓奚姓’,要不了多久就会步李孝慈后尘,成为一个奇形怪状的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

好一会儿,韩志才回过神来,怒极而笑道:“好一个‘三姓奚奴’,竟然在天下脚下杀我大唐郡王,端是威风、霸气。我看他是反唐降隋的‘四姓奚奴’。”

话音刚落,拔出宝剑,狠狠地斩向吓傻了的屈突盖,一剑就把他握刀右臂齐肩斩下,然后又一剑砍了他的右腿。不是韩志偷袭得手,而是韩志精擅刺杀之术,傻了的屈突盖根本没有还手余地,旁人以为韩志拼命,并没有怀疑他会武艺。

韩志两剑得手,高喊道:“兄弟们,这个‘四姓奚姓’留给淮安王凌迟处决,随我杀这杀光这群叛军,为长平郡王报仇雪恨。”

“杀。”

“为长平郡王报仇雪恨。”

武川卫眼睛都红了,挥舞手中武器,杀向了吓傻了的士兵。这些武川卫源自李元吉的新军,他们都是在优者活、劣者死的残酷训练中活下来的人,本就被屈突盖搞得一肚子火气,又见李孝慈惨烈死去,对于韩志的话深信不疑。以为个个勇悍异常,动起手来,毫不留情。

屈突盖带来的士兵惊恐万分,他们亲眼看到屈突盖把李孝慈一刀两断,也以为他反了,哪敢还手,喊叫着四散奔逃,却逃不过武川卫雪亮的钢刀,士兵们顿时被杀得人头滚滚,尸横遍野,血水汇集成涓涓细流,流到了地上,将大地也染红了。

混战之中,好些个关陇贵族家主成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里的鱼,只是混乱中人们,没人留意到——有十几个武川卫专门挑陇贵族家主下黑手,而最悲惨的莫过于年老体衰的侯莫陈仁,被活生生的踩成肉泥。只不过独孤澄在混乱中缩回了府门,迅速向一名唐军校尉交待着什么,那人很快便离开这片充满杀戮和血腥的长街。

第693章:乱世用重典

申酉之交,襄阳城独孤府外长街已经被鲜血渡了一层,难以看清本来颜色。

唐军将士虽然也在拼命抵抗,但面对如同一头头疯虎似的武川卫,只有被杀的份。韩志不是什么用兵人物,若论兵法上见解、阵战之道,给慕容罗睺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但是在武川卫他的调动下,个个用命,以逢人便砍的打乱仗方式,将人数远超过他们士兵杀得溃不成军,那股凌厉无比的气势,就像冰冷的刀锋一般,不用血则不归鞘。

长街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场战争之惨烈,使唐军士兵和武川卫俨如在地狱断崖前挣扎,喊杀声、兵刃相碰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住手,统统给我住手。”见战事惨烈,双方死伤惨重,慕容罗睺嗓子都喊哑了,但是现在杀声震天,谁能听到他一个人的声音?而且双方都杀红了眼,都疯了似的欲将对方屠杀干净,住手就等于将自己的脖子伸向对方的刀子,所以就算有人听到了,也不会有任何一人住手。

被一队武川卫团团保护的韩志倒是听到了,不过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可能住手?他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令道:“乱臣贼子杀了长平郡王,兄弟们杀,一个不留。”

“乱臣贼子杀了长平郡王,兄弟们杀,一个不留。”他身边的武川卫齐声大吼。

“杀。”

“杀光这些奸贼。”

“杀得一个不留。”

武川卫经过李元吉残酷训练,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货色,见到鲜血就会发狂,纷纷高喊着奋勇作战。

“狗、娘、养、的韩志,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是吧?”慕容罗睺气得哇哇大叫,就想冲上去跟韩志理论。但是未等他迈开几步,身后弓弦崩响,三支弩箭齐齐钉入他的后心。

慕容罗睺惨嚎一声向前扑倒,紧接着眼前一黑,一名武川卫从后面冲上来,一刀刺入了他的背心。

“嗷……”

慕容罗睺发出一声嘶吼,拼命的挣扎着。

他慕容罗睺是大唐悍将,曾在浅水原战役杀得薛举这人头滚滚,陷入敌军这中力尽遭擒,薛举爱惜他这员悍将,不但没有加害,反而礼遇有加,希望他加入西秦,可他宁死不从,最后被朝廷重金赎回。可他这样一个连敌酋都敬重的人,难道就这么窝囊的死在一个腌臜下贱的兵卒手里?

可惜的是他今天运气不好,遇到的不是对他敬重有加的薛举,而是早就等待时机,打算要他命的人,这名士兵没等他有所反应,已经挥舞横刀抹向了他的脖子。

刹那之间,慕容罗睺的喉管向外猛喷鲜血,这员悍将,就这么悲哀的死在了敌军之中。

失去了慕容罗睺的指挥,士兵们更加乱了。

杀、杀、杀!

武川卫杀得红了眼,但凡是衣甲不同者,见到就是一刀子砍下。

长街之上惨嚎震天,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在流血。

。。。。。。。

独孤府门前的喊杀声惊动了数里之外的太极宫,‘当,当,当……’的急促警钟声在宫中敲响,宫门尽皆紧闭,一队队禁军扛着一捆捆箭矢奔上宫墙,以防来犯之敌。

武德殿内,李渊目露骇然之色,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踱步,咬牙切齿的道:“谁能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何事?不是说叛军还未入襄阳之境吗?到底又是谁背叛朕?”

阶下李建成和诸多文武百官亦是惊疑不定,他们正在商议防御叛军之事,城南忽然就杀声四起,这突如其来的厮杀之声毫无征兆,谁也不知发生何事。

“圣上。”就在大唐君臣望眼欲穿之时,一名侍卫狂奔而至,大声禀报:“启禀圣上,屈突将军的士兵和武川卫反目成仇,正在独孤府外激战……”

这个消息出人意表,让大唐君臣呆如木鸡地站在殿内,不过李渊毕竟也是一个经历战争和各种机的皇帝,意外的内斗消息使他本能地陷入呆滞,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向报信侍卫询问道:“双方因何反目?”

“回圣上……”侍卫迅速道:“据说屈突盖反了,十分残忍的将长平郡王一刀两断,武川卫奋勇作战……”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李神通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传来,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大殿里。

“快,传御医。”李渊生怕李神通醒来后大吵大闹,让他无法处理正事,赶紧改口道:“不,将淮安王抬往太医署就诊。”

“喏。”一队侍卫冲入大殿,将昏了过去的李神通抬了出去。

李渊沉思片刻,取出一面金牌,令道:“马三保,带上五千元从禁军阻止双方械斗,胆敢不遵者,杀无赦。”

“喏。”马三保恭恭敬敬的接这金牌,快步离开。

“真是多事之秋啊。”李渊气急败坏的吼道:“谁能告诉朕,朕现在应该怎么做?”

“父皇……”李建成出列道:“当务之急有两件事要做。”

“皇儿你说。”失去主意的李渊闻言大喜,他现在六神无主,就希望有人说出实实在在的东西,拿出实实在在的办法。

李建成连忙说道:“父皇,以独孤彦云为首的叛军行军速度来看,房陵永清县应该失守了,如果是这样,他们今晚应该在永清休整,最晚明日这个时候就会杀至襄阳,儿臣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做的第一件事是派人接皆屈突盖,负责襄阳防御。”

“言之有理。”李渊恍然点头,看向了下首的窦轨:“窦相,此事由你负责。”

早在大业时期,窦轨以门荫入仕,起家资阳郡东曹掾,是唐朝将领,乱世到来之时,窦轨最初聚众千人归附李渊,略地渭南,攻克永丰仓,随同李渊攻取长安,后随李世民打败薛仁杲,在行军作战和军事部署方面极有经验,李渊对他极为信任。

“微臣遵命。”窦轨行礼应命。

“第二件事,将屈突盖亲眷监禁。”李建成眼中闪烁着一股凌厉的寒光,冷冷的说道:“屈突盖真要是反了,正好为五弟他们报仇雪恨。”

他口中的五弟是楚哀王李智云,李渊当年太原起义之前,派密使去大兴和河东老家召诸亲眷,事情败露,李渊第五子李智云,以及李建成前任妻子王氏和她生下的子女都死在了隋军刀下,虽说下令砍人的是卫玄和阴世师,但要不是屈突盖事先把人抓住,就不会有后来之事发生。

李建成为人宽厚,容忍得了效忠大唐的屈突盖,但他绝对不愿放过背叛后的屈突盖,他真要是反了,杀了长平郡王李孝慈,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只不过他毕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所以在真相未明之前,只是说‘监禁’,而不是纵兵夷族。

“赵慈景,由你负责此事。”李渊眼中闪过一丝丝愧疚之色,以及浓重的杀机。

他七岁的时候便独自求存,一路磕磕碰碰的度过了北周和隋文帝掌权时代,直到杨广即位才开始受到器重,外放为官。那些年一直在外面奔走,与儿女聚少离多,这辈子与李智云相聚不到十次,李建成前妻王氏生下的那个孙子、孙女,更是连面都没有见过一次。也因此,李渊受到了内心谴责,对剩下子女万分宠爱。李元吉的所作所为,李渊自然是心如明镜,但他依然包庇纵容,耐心教导、细心呵护。所以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完全和李建成一样。

“微臣遵命。”李渊起兵反隋时,作为女婿的赵慈景和妻子桂阳公主其实也在大兴,但是他们夫妇不忍心抛弃母亲独自逃亡,故而被屈突盖逮捕,关押于狱中,也正因为他们夫妻二人侍母孝顺,没有被卫玄斩首,侥幸活了下来。李渊攻入大兴后,便将他们夫妇放了出来。目睹李智云等人被生生斩首的赵慈景,自然理解李渊和李建成的心情,并会意道:“微臣保证一人不未失。”

“去吧。”

“喏。”赵慈景行了一礼,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大殿。

李渊揉了揉眉心,叹息道:“双方内斗,死伤的全是我军将士,具体损失多少还不明确,但不管损失多少,我们都要分出一部分兵力监管全城,一一清查叛乱之兵,以免他们为祸百姓、勾结叛军,而叛军却不会给我们时间。朕有点担心兵力不足,无从守御周长数十里襄阳,大家都说说吧,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刘文静出列道:“圣上,微臣也有两个应急之法。”

李渊大喜:“刘相国请说。”

“微臣的办法并无新颖之处。”刘文静自我点评之后,又继续说道:“叛军攻来,城内百姓本就人心惶惶,现在又发生了这一场叛乱,百姓们对城内军队信心全无,一旦战事陷入僵持,百姓估计会想尽一切办法离开襄阳,到乡下投奔亲戚,将给朝廷和军队带来极大压力,与此同时,叛军与城内的人也会因此取得联络,然后借百姓发生骚乱,来一个里应外合。以微臣之见,应该加派最精锐的兵力上城,以挫叛军锐气。”

“最精锐的兵力?”最精锐的兵力,自然是李渊的三万元从禁军,可他没想过让这支军队去守城,因为这是保护的他军队,不太愿意拿出去。

“圣上,微臣没有料错的话,叛军应该没有带大型攻城武器,所以襄阳城本身的安全问题不大,但叛军兵临帝都城下,会影响军民士气,会动摇军民对我大唐王朝的信心,百姓以为我们连叛军都打不过,要是隋军来犯,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必须挫其锐气,以定军民心之心。”

“也罢,朕就让元从禁军上城。”李渊终于松口了。

“第二个办法是招募襄阳青壮协助守城。”刘文静说道:“襄阳高大厚重,叛军打不进来,对这些不经战阵青壮的影响并不大,一两天后,他们就会安下心来,成为我们的预备役,要是某一天与隋军发生攻防战,这些人的战力和意志远比现在高,能够在守城战中发挥作用,而且,还能消耗叛军的精力和锐气,为精锐之师打下获胜的基础。”

李渊笑道:“相国的意思是借叛军练兵、练胆魄?”

“正是如此。”

“此法不错,准奏。”

议完此事,大唐君臣一边等候叛乱的消息,一边商议各种问题,很多问题都得到了解决,比如说吐蕃一事,经过近半个时辰激烈的争辩,绝大多数人都倾向与吐蕃结盟,这些人认为即便没有吐蕃参与隋唐之战,即便吐蕃没有为祸河湟地区,隋唐之战也会发生,唐朝也会遭到隋军残酷攻击,既如此,为何要把一个拥兵十几万的盟友拒之门外呢?多几分胜算难道不好吗?

随着辩论的进行,李建成孤掌难鸣,许多原先站在他这边的臣子也选择了默不作声。最后,李渊决定和吐蕃结盟,让吐蕃大相率兵入境作战,战争结束以后,公主和千名老师跟着吐蕃军一起前去吐蕃,那和亲公主则是寡居在家的裴寂儿媳临海公主。

“启奏圣上。”这时,外面传来宦官的声音:“武川卫长史韩志求见。”

众人精神一振,终于来了。

“宣。”

随着李渊一声令下,马三保将浑身是血的韩志以及三名唐军校尉大步入内,一起参拜道:“微臣/末将参见圣上。”

“平身。”

“谢圣上。”五人等人连忙起身。

李渊从衣着上看,便知道那三名校尉是军方人士,显然是来当廷对质的,怒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你们自相残杀。韩志,你先说。”

“启禀圣上。”韩志行了一礼,大声道:“独孤府由武川司负责监督,这些天一直无事。可是今天,那屈突盖、慕容罗睺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也不知发了什么疯,要将关陇贵族诸位家主押走,张口闭口说是让诸位家主到城头当人质,迫使叛军投降。”

“微臣当时在军衙处理公务,负责监管独孤府的主将乃是长平王。长平王让他们出示提人圣旨,亦或是圣上的金牌、口谕,可他们二人什么都没有。长平王始终禁受,并好言提醒,让他们入宫请旨,只要圣旨一到,武川卫便让出大路,以便他们入府提人。”

“长平王这要求很合理。”李渊点评了一句。

“可那屈突盖、慕容罗睺不仅不听好言相劝,反而倚老卖老,欺长平王年少,言语之间多有羞辱之意,作为晚辈,长平王忍了;屈突盖又以大将军的军职苦苦相逼,长平王还是忍了。但他虽然年少,却始终忠于职守,没有让开半步……”说到这儿,韩志异常愤怒道:“紧接着,屈突盖便以兵力上的优势,将长平王为首的武川卫强行驱离,大有一言不舍就刀兵相向的局面,迫于屈突老贼之淫威,又不想同室操戈,长平王无奈让路,同时让人通知微臣前去处理。当微臣到独孤府外,诸位家主正被屈突老贼强迫上车,而微臣发觉诸位家主皆遭屈突老贼毒打,个个都面目全非。”

“真有此事?”李渊吃惊的问向了马三保。

“正如韩长史所言,诸位家主皆被毒打一顿,人人面目全非。”马三保拱手道:“末将也问过许多人,韩长史所说的每一句话,真实不假。这三名武官便是人证。”

“是不是这样?”李渊冷冷的注视那三名校尉。

“回圣上,不假……”

“好,好得很呐。”李渊点了点头,示意韩志继续。

韩志说道:“诸位家主还在独孤府就被打成那样,一旦落入屈突老贼之手,恐怕性命不保。微臣自然不肯放人,便去和他们理论,可是屈突老贼争辩不过,便出不堪之言辱骂,微臣反唇相讥。屈突老贼一怒之下便拔刀砍向了微臣,长平王情知微臣是一个不会武艺的人,一刀之下,哪有命在?于是拔剑相迎……谁想到屈突老贼力大无穷,刀剑相接之后,去势不减,一起把长平王斩为两断……”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李神通正好匆忙进殿,一听到儿子死得这么凄惨,胸口一阵剧痛传来,眼前一黑,又一头栽倒在大殿里。

“快传御医。不,将淮安王抬往太医署就诊。”李渊大声说道。

一群侍卫七手八脚的又把李神通抬了去。

安静过后,韩志接着说道:“微臣看到长平王惨遭毒手,又想到屈突老贼行为诡异…便…”

“何来行为诡异一说?”李渊打断了韩志,沉声问道。

“叛军明天才会到达襄阳城外,屈突老贼有的是时间来布防,策马奔腾的话,从独孤府到皇宫也就一刻左右。请旨回去拿人的话,顶多也就半个时辰,这点时间相对一天一夜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他在长平王提醒之下,依然不愿入宫请旨,还是强行抓人,这不是诡异是什么?”韩志看了面沉似水的李渊一眼,继续说道:“屈突老贼负责襄阳防御,行为又诡异,还残忍的杀了长平王…三者结合起来,微臣便以为他借职务之便,打算把家主们送给叛军…卑职一怒之下,就下令动手了。”

“好一个混账东西。”李渊骂了一句,他已经懒得再问这三名校尉,要是韩志话中有假,他们早就出声反驳了,哪会任由韩志说了这么多?

而他也通过韩志的‘三者结合’,推断出了屈突盖想把关陇贵族家主送出城。之所以在府里打人,是他急着赶时间,而家主们却不予配合,这才在独孤府内大打出手,企图以暴力方式迫使家主们跟他走。对马三宝喝令道:“立刻将屈突盖、慕容罗睺抓来见朕,朕倒要问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圣上,屈突盖被斩断一手一脚,然后给踩成了肉泥,至于慕容罗睺,也死在混乱之中了。”说到这里,韩志紧接着说道:“还有二十三名家主也在混战中死了。”

“你说什么?”

李渊浑身一颤,面色瞬间煞白一片,只感觉脑海内一片轰鸣,整个人都有些坐不稳了。

他这边震惊无比,大殿之内已经是哗然一片。

好半晌,李渊浑身煞气翻腾,怒吼道:“陈相,你觉的朕当如何?”

“圣上,如今看来,这一切祸端都是屈突盖、慕容罗睺闯出来的,如此公然欺辱皇族、残害尽忠职守的郡王,不管他们目的为何,朝廷都应严惩不殆,这不但是圣上为忠臣良将长平王讨还公道,还涉及到皇族威严,若是听而任之,日后有皇室成员落魄,或是有人性子软弱,就会出现恶奴欺主之惨事。如不严惩,君威何在、臣纲何在?”陈叔达叹息一声,忧心忡忡的说道:“另外,他们导致这么多关陇贵族家主无故丧命,这个消息一旦传到叛军那里,叛军立即成为一支可怕的哀兵;要是处理不好,甚至会陷入旷以日久的僵持,结果白白便宜了杨侗。”

“陈相所言极是。”萧瑀出列道:“残杀贤王、触犯君威、动摇国邦安稳、以军职欺人四罪,只犯一条便是死罪,更何况四罪并犯,理应严惩,以正视听。”

李渊眼中杀气一闪,高喊道:“韩志。”

“微臣在。”

“将屈突氏、慕容氏夷三族。明日午时全部斩杀,以正君威。”李渊那双洋溢着浓重的杀机双眼,夹杂着一丝丝解恨之色。

“喏。”

。。。。。。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第二天,数百具血淋林的尸体倒在刑场之上,鲜血染红了刑台,围观的百姓为之心颤,许多人看得都吐了出来。襄阳百姓全被李渊的大手笔震住了,再也不敢议论国政,而这也是李渊的目的之一。

帝王之道刚柔并济,既要有抚慰天下之心,也要杀戮之决,如此才能让百姓敬畏。而乱世,当用重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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