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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争龙》


第三十七章:伤逝

马革裹尸——《后汉书·马援传》:“男儿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死在女子手中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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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战,勇气也!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除了主帅杨素,没人料到晋阳城内守军会不堪一击。

并州军马先是总兵官单贵前军大败,再是萧摩柯带领狼骑战殁,加上半月前蒲津关之役,士气早到了崩溃边缘。

长于用兵的人,往往见微知著,善于抓住转瞬而逝的机会。

尉缭子曾言:“百万之众不用命,不如万人之斗也。万人之斗不用命,不如百人之奋也。”

后世戚继光也说,冷兵对战,百人有十人敢战,这就是强军;百人有二十人敢战,就可获胜;百人有五十人敢战,就可天下无敌。”

两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强调士气的重要性。

高驷下令强攻,携大胜之威一举摧垮了城头守军士气,偌大的晋阳雄城竟被一鼓而下!

攻城诸将明白过来后,无不顿足长叹,后悔没有去立军令状。

杨玄感对这个父亲新收的义子真正重视起来。

李密则把高驷当作了大敌。

由于高开道和尉迟恭的及时弹压,城内动乱很快就平定了下去。

杨素乘步撵入城,高驷、杨玄感和李密伴随,不多时就来到了汉王府前。

门上牌匾面中间还有三个鎏金铸造“汉王府”大字。

杨素不由冷哼一声,黄毛小儿也敢清君侧?

“将军,您看,反王杨凉被俺活捉了!”伤愈归来的贺怀亮,引着队人马,拿住了汉王杨凉。大难不死,终于时来运转,立下大功劳。

“国公,府库也点验完毕。”王参军指挥者一干胥吏,忙的脚不沾地,知道下午才初步确定。

杨素只是一念,就下令手下清点钱财、布帛和粮食。

“国公,粗计有五铢钱两千三百万贯,黄金二千五百两,其中全是开皇年间囤积,有粮五万千四千石。”

“唔,不想如此之多!”高驷听得都大为吃惊。

杨素面不改色说着:“调出三成赏赐士卒,以杀敌功绩算,明日就论功行赏!”

顿了一顿,又说着:“并州不能久乱,老夫在此坐等各地官民来降,把告令全部颁发下去,十日内不至者,尽诛之。”

“遵命!”自然有官吏大声应着,监军裴钜也出面安抚人心。

顿时,诸将人人欢喜,刀枪入鞘,同分钱粮。军令虽下,但士兵杀到兴起,个个凶狠如虎狼,城内居民全部遭到弹压,若是违抗,就被斩杀,冤死的也不在少数。

到了第二曰上午,王参军奉命发放犒赏,府库中的钱粮、财帛都被运到点兵场上。正式开发时,已经是中午,整个大军都是轰动了。

高驷和李密一起带着文吏做监督,诸将看到这些缴获,俱是是一片欣喜。

“赏赐宜早不宜迟,王先生,你立刻将五铢钱和布帛分好,按功劳簿上的名额下发,我下午就要论功行赏,犒赏壮士,准备好具体事物,不得有误。”

“是,国公!”王参军郑重应诺。

“府兵马三,斩获敌军十人,晋精卒,除土地外,赏一百贯!”

“幢主牛大,赏钱三百贯,晋升五百主。”

“执戟郎周从,赏千贯,晋升陪戎副尉,官职从九品。”立功者众多,不一一赘述。

唱名罢,下级士卒和军官的厚赏,杨素亲手一一发放赏赐到个人。

“至于负伤的,要好好治疗。战死的,先按精卒标准授田,抚恤五百贯每户。”

布告一经唱名,群情激动。

“父帅,这次赏赐的田亩和钱粮,是不是太多了点?”杨玄感疑惑道。

“非如此,何以凝聚军心?”杨素摇头说着,非常之时用非常之策,再说重赏之下才有勇夫。

计算了下,觉得消耗尚可承受,王参军说着:“国公,有立功将校者两百三十二人,我能安排在晚上酒席间公布了。”

“尽快安排好,老夫有大用处。”“是!”

当天傍晚,原汉王府,已经摆上长桌,每桌就是十位将校,桌上全是些丰盛的菜肴,有牛肉,有羊腿,有鱼、有大饼和馒头,校尉和将军分席而坐,还有下人烫着汾酒。

二百多人并不拥挤,汉王府内很快热闹起来。

“有立大功者上前!”杨素一声令下。

顿时,八九个校尉踏步上前。

虽然攻下了晋阳,但是能立下大功者并不多,就是因为大多功劳是合力立下,只能先算一半,另一半由主将事后下发。

这八九个校尉大是得意,扫过众将,杨素也不多说:“你等各自晋升三级,赐遣两千贯,赏!”

一千官职腰牌,早已用熟铜打造好,这几人都大喜接过。

“正副游击将军,营将,上前受赏!”

这下子,二十个将军上前受赏,他们却是各自官升一级,还有黄金拿,人人欢颜,各自行礼拿过。

“出战破敌者有赏!”再下面,就是参战将校,个个得了赏赐下去。

最后,杨素说着:“各位,非重赏不足以酬奇功,你们的赏钱已发,酒席已上,吃酒席之前当先敬高重德。”

奇功的赏赐是:官升一品,楚国公亲传兵法一卷。

顿时,众将入坐前纷纷来敬高驷,又欢喜的有羡慕有怨恨的不一而足,气氛就沸腾了出来。

就在这喧闹气氛中,高驷微微一笑。他在这酒席中,眯起眼观看他人命格气运。

有的紫气如星,浮沉耀眼,透出缕缕威压。有的赤气弥漫,宛然蟒蛇,吞夺他人气数。

有的如怪鸟,似麒麟,又有霸主临世,异象纷呈。也有的气色杂乱,灰黑漂浮,运数不足。

种种命格之气相,帝王将相之气,在此汉王府里,都一一浮现,汇集在晋阳城上空,七色祥云蒸腾,众人气数相合,同地下的龙城气数呼应。

五德轮回,兴亡相继,谁主天命?造命改运皆在一念之间,这才是权力的本质。

每个时代都有应命而生的天骄人杰,若是历史走向不错,那个千古明君也渐渐长大了。

无数次生死挣扎,无数次砥砺志向,无数次礼贤下士,所获得的富贵,都是为真王开道的先驱吗?

于此同时,他未注意到的地方,身躯内的赤光和雌雄宝剑彼此共鸣,鲤鱼吐书异象正在本能的吸取着赤气,吞吐之间鳞甲更加鲜明。

一种不知道来哪来的冲动,高驷突然之间,就想起了前世太祖一句话:“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住沉浮?”

随后便醉倒在酒桌上。

恰在这时,杨素听到了那句话,观察了他良久做出了个影响深远的决定。

当日,深夜,汉王府后殿。

杨素放下一份文书,脸色苍白到了极点,眼神中却流露出一种极为不甘之色。

坐在椅上,端起茶盅贪婪呷了一口,向前说着:“妇人之仁,坏吾大事。”

黑暗中,杨玄感迈步走入,见父亲状况,非常惊讶,显然是被杨素的状态吓住了。

“父亲,这,这是怎么回事?谁人伤了你?我去宰了他。”

可惜,只见杨素一皱眉,说着:“让你杀掉张仲坚和李药师,以除后患,你不听;放虎归山终酿成大祸,不过多说无益,却也是时候交代吾的后事了。”

好男儿为国征战,当以马革裹尸还,这是军人最高的荣誉!

杨素本意非愿如此,可却是阴差阳错走到了这一步。

“……父亲,您,您怎么会伤重不治?孩儿不孝!”杨玄感踏前几步,扶住老父,痛哭着。

“玄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必伤感。你要答应我三件事:大隋朝固然天意当灭,但不管天子庸碌无为还是好大喜功,我死后十年内汝不得起兵;第二件事,李密和高驷,一文一武不可偏废……两者共用,这才是用人之术。”杨素微笑着说。

实际上这是对后事的预估,他已经看出来了儿子有霸王之勇力,而无霸王胆魄。

历史上,杨玄感在大业七年举兵,战场上所向披靡,但是最后还是被耗死在洛阳城下,身死族灭。

杨素久掌兵权,临死之际看得更加通透,也知道自己若不强行布下后手,那杨家败亡不远矣。

听了父亲的话,杨玄感泪流满面,连连说着:“我答应,我答应。还有何事需要孩儿做的?”

“我死后不要发丧,吾之魂魄已经附在槐木雕像上,并以施以秘法,可保将星三年不缀。六月返回洛阳后,我就宣布辞官修道。回去,你就把敏儿嫁给高驷,今后他就是你妹夫,彼此就是一家人。”

“等天下大乱,你麾下人才充实,羽翼丰满了,到时候可寻机起兵,以统大位,扫平天下,建立吾家江山。”

这是杨玄感第一次听见父亲明确的夺取天下的说法,凛然应诺说着:“是,父亲,儿子明白了,必遵照父亲所说,建立不世霸业。”

“恩,你现在就接手兵权,拿着虎符去大营控制全军,正式行主帅之职位,一旦有人反对,汝就杀之立威。”

杨玄感拜了一拜,口中称是,擦干眼泪,叩头立誓说着:“父亲放心,这天下早晚是我们家的。届时父亲掌阴司,儿主阳世,共主天下。”

起身时,杨素的躯体已经没了任何生息。

唯留一座槐木雕像,酷似真人,栩栩如生,镇压着最后一口本命元气。

第三十八章:尘埃

借尸还魂——三国时,诸葛亮病逝五丈原,司马懿催军赶杀。忽见蜀军中数十员上将,拥出一辆四轮车来,诸葛孔明端坐,纶巾羽扇,鹤氅皂绦。

懿大惊曰:“孔明尚在!吾轻入重地,堕其计矣!”急勒回马便走,魏兵弃甲丢盔,抛戈撇戟,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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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素,字处道,向来自命英雄,奈何出道时杨开皇大势已成。

崛起于战场,陨落于战场,临死布下借尸还魂之计,为儿子谋得成长时间。

杨玄感手持虎符,很快掌管了晋阳军马大权,因丧父之痛,不得宣泄,遂纵兵屠城,将晋阳几乎洗成白地。

并州大族摄于楚国公杨素威名,纷纷遣使归降,不到半月,晋地叛乱悉数平定。

可惜杨玄感杀戮过重,未能领悟其父苦心,失去了把晋地作为根据的机会。

高驷对杨玄感滥杀不满,屡次求见义父杨素不果,内疚下伤势发作,病倒军中。

洛阳朝廷中枢接到以杨素名义发来的捷报,那时已经到六月中旬了。

内侍丝毫不敢拖延,引着信使入朝。

“世充,这次跟我入宫拜见至尊,可要懂得礼数!”参军王勃控制着缰绳,放慢了些速度,和王世充说着:“攻破晋阳,你这次也算是立下了大功。”

这一次,参军王勃作为捷报信使回朝报功,却带上了王世充,这个新收的义子颇得他的欢心,栽培提拔正当其时!

“父亲说得是!”王世充跟在后面,立刻点头说着:“儿子生来粗鲁,但是父亲交代的事,定然铭记在心,至于功劳,跟着阿爹何愁没有”

“还是你明事理,这次顺便也到家认识下汝兄弟。世恢浪荡无才,若是不觉得麻烦,日后替吾教导一番。”王勃想起亲儿子的情况,长叹一声。

“这个不敢,世充粗鄙少文,若能跟世恢贤弟学得一二,便心满意足。”王世充连忙谨慎说着:“若能帮到兄弟半分,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吾教你的易经前十卦,可有新得体会?若有所悟,兵部缺少吏员,汝正可担任之。”王勃手指点了点说着。

“多谢父亲成全!”王世充大喜

说话之间,五六骑就到了皇宫的门口。

紫薇城外门处,有禁军士兵把守,凡是进皇宫城的大臣,都需要解除兵器,除了可带剑上朝的权臣。

一行从应天门入城后,就直奔乾阳殿去。

这座威严的大殿,显眼的挂着乾阳殿的大字匾额。宫殿大门中,来往进出的人,无一不是朝中大臣。

相比之下,王勃这个六品散骑常侍官,可以说是地位不显了。

王勃此时穿着六品官服,在大殿外阶下等候,让余下的亲卫留下,就独带着王世充,请求晋见。

“王侍官,圣人之前吩咐过,到了宫内不必等候,军情为重,随时可以前去晋见。奴婢这就带您进去!”宫门口的内侍太监,一看见王勃,就急匆匆说着。

“原来如此,真是圣天子的恩典。只是,这次本官要带上一个有功之士,拜见圣人,可否?”看那内侍的态度颇为客气,王勃心中一松。

“请先解去兵刃。”略微迟疑了一下,这内侍说着。

当王世充解剑之后,内侍就带着二人,进入大殿里面。

走进朝堂,踏着明亮的青砖,穿过诸多大臣终于见到了天子。

龙椅上此时已经有一人正高坐,一身龙袍,头戴十二尊流冕,正是当今天子杨广。

“拜见至尊!”王勃一进去,就带着王世充,恭恭敬敬的给圣人天子行一礼。

“喝——”天子杨广望着眼前这个带来捷报的信使和他身边懵懂不知所措的胡儿莽汉,脸上不由露出了笑意。

“免礼把。爱卿既带回捷报,我那顽劣的弟弟想必已然就擒。”杨广目光落到王世充身上,露出玩味神态,看着王勃,说着:“王卿身边这位壮士是何人呐?”

“圣人容禀,这是此次率先登上晋阳城头,立下功劳勇士王世充。”

“先登之功啊,是个勇士!”天子大喜之余,后面就同意了王世充的封赏。

王勃随后递上奏章。

这是杨素的遗表,于奏章中上书辞相修养,举荐儿子杨玄感为国守边。

“国师以为如何?”

王勃看着眼前的国师穆德,发现两三月不见,对方修为又精进了许多。不过,更令人畏惧的其周身的气质,越来越光明浩大,近似神灵一般。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数日前,道门新晋大宗师袁天罡入驻钦天监,今日虽未来朝堂,但也足以牵制此人。

于杨素的危险程度,国师穆德深有认知,既然对方主动退让,他也不逼之太过,反而顺水推舟,说着:“可封杨玄感为越王世子,让其回洛阳受封。”

这其实是个试探,看杨素父子如何应对。

得到国师肯定,杨广阅罢奏章,用了大印,然后朱批:“准奏!”

于是敕封杨玄感为越王世子,晋阳留守,限期一月内回返。

晋阳城,府衙内大堂。

“大人,城内现在有十万零六千户,除此之外,大族王氏,正意图搬迁到城外坞堡,这下总户数,在六月底,可能会再减少两千九百户左右。”

“五万亩麦田荒废,虽然府库还有三万多石粮食,但是只能济得一时,要渡过饥荒还得从他处调粮。”

“秋耕在即,麦田需要翻耕,到十月时还能种上一轮冬小麦,今年这样安排下来,明年郡中百姓就可产粮自给了。”

高驷开始只默默的听着,满意时点头。不过,当听听着这位年轻文士对当下和来年的安排后,他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抹惊讶之色。

“从外调入粮食?晋阳地域虽广,却也也无法给十万户用食。这粮食每一日的消耗都不小呢,从哪里调呢?”

高驷对此表示为难:“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百姓有了粮食……这些并州之地才能安定下来。说吧,你有什么办法?”

那文士恭谨禀告的说着:“大人,这批粮食,要从望族王氏家中获得了!”

随后,他就将王氏的地位和族望来历,皆与高驷讲了:“如今城中百姓尚有的口粮,如果节省点,是可支撑到年底的。关键是要王氏出头,号召各家大族,弄来近五个月的粮食,支持到明年五月份新粮收获”

“好,你的策略很好。这样的才干,当宰相也足够。阁下定非无名之辈,从实说来。”高驷听完,欣喜之余又起了疑惑。

“这要多谢太保恩德。大人,实不相瞒,某姓温,名大临。本是祁县温氏门阀庶子,汉王杨凉起兵后,在下就被族中派到晋阳效力。生死自主,幸亏大人进城后严明军纪……因此在下和老师才能逃得一命。闻得城中事物繁杂,特来为太保解围。”温大临诚恳地说着。

高驷这才释然,他是被杨玄感迁怒之下,打发到府衙做善后事宜的。

他不知道的是,温大临历史上乃是幽州总管罗艺账下谋士,归唐后还做了宰相,也是一代大才。

无人可用之余,就运用望气秘法观察温大临,一望之下发现此人气运成书状,青气贯额,显然也是个大才。

高驷立刻下定决心:“既如此,这枚晋阳令大印就由你掌管,府衙内一应事务,汝可自决。我只要结果。”

本来在边上默默等待处罚的温大临,听了这话,顿时脑袋一“嗡”,连忙行礼道:“在下才到军中,哪敢僭越!”

“哈哈,高某尚有三分自知之明。打仗靠武夫,治理地方赖文士,这肯定没有错。我这就特别提拔你为晋阳令——说什么资历不足?干大事者,能者为之。”

“是,是我小瞧大人了。”温大临大笑,又对着高驷说着:“大人信任之恩,某感恩不尽。晋阳政事,绝不会出半点差错!”

他家学渊源,有着十足自信。其父温君悠乃是故北齐大学士,左相国,有着救时宰相之称。北齐国灭,乃是君王昏聩,非温氏无才!

高驷起身,离去时说着:“好好干,出错不要紧,一切有我担着。”

朝廷册封圣旨传来,杨玄感和李密又说到了洛阳城内情况。

“你担忧这是昏君诡计?”

“是,并州虽然元气大伤,但是却根基犹在。只需三五年就能恢复元气。再说,这晋阳龙城千里,若是能据而有之,万一朝廷逼迫过甚,也可乘势起兵,直捣关中。”李密有些担忧的说着:“若贤弟回了洛阳,只需数百卫士,就能把你困在城中。因此请贤弟强硬一些,力请为国守边,留在此地。”

“兄长思略周密,只是晋地世家未必与我同心。这样吧,我让你做特使,兄长可去探寻各世家态度。若等正式的圣旨到来公布后,就一切都晚了,拜托了。”

“贤弟放心,我这就出发,早定大事。”

“多谢兄长,如此,吾可安枕无忧也!”杨玄感大喜,将诸事付与李密。

李密去,高驷来。

“拜见兄长!”

“你是吾自家兄弟,我父亲决定把敏儿许配给你,做兄长的招你来也就问问私事,你还没有娶妻吧?”杨玄感响起了父亲的叮嘱。

“没有,不过小弟已经与人有了白首之约,恕我难以从命。”高驷这时,就把徐小慧的事,说了说:“弟已经决定娶她为妻。”

不想杨玄感对父亲遗策却非常重视,甚至到了盲从地步,在室内度步而行,过了片刻,断然说着:“无妨,这徐小慧与你固然有约,可是家世太过低微,怎比得上敏儿!”

不过,见高驷坚定的表情,他又说道:“也罢,既然已有了约定,倒也不能就毁去诺言。这样吧,大哥作主,就让你娶她为平妻,敏儿做正妻。”

听到这,高驷不由目瞪口呆,这实在大异常理,不像杨玄感的作风,但却无法再次拒绝,否则就要反目成仇了。

第三十九章:余威

丽华之叹——那年,光武帝刘秀初到新野,听闻阴丽华美貌贤惠,心中十分爱慕。及至长安,见执金吾车骑壮丽威严,因叹曰:“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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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的等待,刘秀君临四海,威加宇内;阴丽华荣登皇后,母仪天下。

由是,那段唯美的爱情故事,激励了一代又一代豪杰并起,逐鹿天下!

初夏日,太阳缓缓升起,渐渐温热的光芒为新人婚礼更添热闹。

一辆辆装载物品的马车在路上有条不紊的行进着,在马车前沿坐着两个人,他们都是久在越王府的下人,边走边聊着。

“三哥,王爷招婿,遍选才俊,没想到竟然选中了小高太保,是何道理?”一个胖大的下人意外的说。

这次王爷战场归来后嫁女,杨老三作为老人负责采买婚嫁用品,赚了不少油水,这使他大为满意。

在相识的下人中也有了地位,闻言就说着:“章六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王爷最宠溺爱小娘子,自然要替她选个好人家。小高太保嘛,本事没的说,家又贫,入赘不是刚好。”

车轮滚滚,行驶中二人随意谈论者,未曾注意到后面另一架马车上——徐小慧作男装打扮,闻言秀脸苍白,他竟然要娶妻了!

想到心爱的人儿成亲,新娘不是自己,她就心如刀割,更后悔当初的选择。

况且,楚国公杨素晋封为越王,位高权重,做了杨家的女婿立刻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比娶她这个落魄的乡野丫头好的多。

只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淌。灼热的空气,让徐小慧的心情也变的焦急万分。

“莫哭!”和侄女儿的柔弱不同,宣华夫人陈妃儿早已百炼成钢,她在马车中安慰徐小慧说:“喜欢一个人就不要轻易放手,他成亲了又如何?只要肯用心,总有机会夺回来!””随着座下的马车缓慢而行宣华夫人缓缓道。

从皇宫到履道坊那一片区域已不是很近,但经过几道重要坊市,越王府方向越来越喜庆了,这是昔日国公府的外围区域。

“夺回来?”徐小慧诧异道。

“不错。当下宫里圣人于杨素的关系,要比其他大臣微妙的多,将来可不会太平。而且,杨素老贼嫁女显然事要拉拢你那个小情郎呢!”宣华夫人笑着说,她就是代表天子来窥探杨素虚实的。

“哎呀,姑姑,您又来了。快说说,怎么个夺人法?”徐小慧心情转好,就问着。

“这个办法啊,就是要等。但却不是闲等,女儿家除了美貌,其实还是要靠德行的。你今后要随我多学后宫争斗之道!”

宣华夫人想了想,说着:“杨敏那丫头是个高傲的性子。再说,上门女婿就算是能拥有荣华福贵,但是他会甘心吗?杨素活着固然无虞,但迟早有爆发的一日。”

能领悟越甲剑术隐忍复国真意,得到始兴帝剑传承的少年郎,岂甘平凡?

徐小慧讶然,随后有担忧着说:“高家哥哥外柔内刚,绝不会轻易向人低头的,他,他定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决定了要扶植高驷为棋子,见地段快到,宣华夫人忙岔开话题,对徐小慧说:“到了,你要把握住机会同她取得联系!”

“是,姑姑,我不会放弃的。”徐小慧擦干泪,再度变得坚强起来。

上午已过半,车轮滚滚,前面渐渐出现的越王府轮廓,上门送礼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毕竟,杨素的威名,足以震慑很多人的。

不去理会外人的呼唤,高驷的目光呆呆向自家门外望去。

“咦?”他的神情突然变的有些奇怪,这让一旁的贾元度发现了不同。

“哥哥,想起阿叔了?”贾元度还以为他想起了高铁平一家,不由安慰到,想让他早点上马,踏上新郎迎亲队伍。

“该走了!”高驷没理会贾元度的话,就一抬脚,大步来到三株古桑树下。

盖因为这三株古桑树得到了地下水脉浇灌,黑水养青木,气运宛若柄天生地造的宝剑正在缓缓凝聚成型。

“若来日能重遇小慧,兴旺家业,小子定然四时祭拜!”高驷暗里祈祷。

“哥哥!”见此,贾元度急忙追出来催促说着:“你该去迎亲了!”

“嗯?哎哎!”高驷这才反应过来,跨上骏马,啪的猛一甩鞭子,抽在了马身上,那马立刻一声嘶鸣,向前洛阳城快速奔去。

其他人连忙追上,不多时,迎亲队伍簇拥者高驷已经立于一座越王府大宅前。

“新郎官到了,新郎官到了!”李百药忙从台阶上下来,一边指挥者众人把高驷营入,引路说着:“……重德贤弟随我来。”

高驷望着这座金碧辉煌的王府,有些感慨,和上次大体上一样。不过,又有些变化,看的出来,府邸还是以前的那座国公,只是大门、院墙,都扩建成了王府规则,变的更加威严奢华。

他恰在门口遇到了宣华夫人的车架,更听到了徐小慧的传音。

“重德……”李百药见高驷有些恍惚的看着大门,却迟迟未曾迈步,于是转头提醒。

高驷这才回过神,察觉几乎破坏了喜庆气氛,也许是想起前世结婚的种种经历,此身第一次结婚,却让他赶到分外憋屈。

“想不到我竟然做了杨家的上门女婿,,,,,,。”,又回想起了前世关于上门女婿的说法,不由自主的升起种酸涩之感。

“没事,我就是太过高兴了。”高驷猛提一口气,让自己精神振作起来,这才大步流星的向堂内走去,沿路开怀地笑着说话。

王府内气氛热烈,满座尽是朱紫高官。

不过,高驷并未受到为难,沿途大门突然次第打开,从里面走出个新娘,由两个妇人搀扶着,确让现场为之一静!

其中的新娘杨敏,高驷认识,本该红色嫁衣打扮的,却是一身雪白嫁衣,纤尘不然,仿佛仙女下凡尘。

这时候,那两个妇人也看到门口站着的高驷,都是一愣。

“新郎来了,可有催装诗?”最先醒过来圆场的,是右边年龄稍大的妇人。

高驷只觉气氛颇为怪异,郁郁之气爆发,张口便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欢乐趣,只说相思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娘子,请出阁。”

他这别具一格的句子,苍凉中透着深情,倒也解了一时难堪。

“礼成!”两个妇人连忙强做笑容,把杨敏的手交到高驷手中。

成亲了?

高驷想起之前大舅哥杨玄感和他谈妥的事情,郁闷之气渐散,只要改日寻回小慧,便可以以平妻之礼娶之。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随着夫妻礼成,高驷却倍感迷惑。

“诸位能来此参加小女的嫁礼,老夫感激不尽。”“杨素”满面春风的笑迎八方宾客,杨玄感和李密作陪,使得气氛终于转向热烈。

诸多大臣纷纷见礼,只觉越王杨素如魏晋名士,好似皓月当空,便是辞官了也不减半点风采。

高驷应酬的都觉得有些倦,作为新郎挨桌敬酒,耗费了很长时间。

直大多数宾客散去。他才得以抽身准备进入洞//房。

招过个随从,问明道路。

“哦,姑爷跟我来。”有个老妈子介绍的说着,在前边引路边说:“敏小姐,就在后堂新房里等着呢,赶紧去吧。”

“是,劳烦了!”高驷说着。随后,跟着来到新房外面,到了地方老妈子就离开了。

看着眼前的大红丝绸缠绕的房门,高驷笑着上前。

门应手而开。

杨敏现在穿着素白长裙,明眸皓齿,虽是绝色美人,但却不像出嫁的新娘。

一眼望去,高驷呆住了!

哪里是嫁衣?分明是一身孝衣,乃是为至亲守孝所穿。看着杨敏,高驷霎时酒醒了大半,只觉心头直冒凉气。

“娘子,你这是为何?”在新婚之夜,妻子将嫁衣换成了孝服,高驷既吃惊又有些尴尬的问道。

杨敏“锵”的一声,拔出柄宝剑:“妾身将与你约法三章!”

“哎呀,有事好说,何必动刀剑。”高驷连忙说着。

成亲?这绝对有着自己不知的因素。

“夫君恕罪。第一,妾身虽然嫁了你,但三年内不能和你圆房。”杨敏寒者脸,对身门口着的高驷的说着:“我要守孝。”

“好,我倒要看看还有何条件。”看着杨敏儿柔中带刚脸色白里透红微红的模样,高驷裂嘴一笑,大度同意。

新娘子继续。

“第二,杨家与夫君自此患难与共,不得有违。”杨敏指了下高驷,说着。

高驷并无异议,男子汉该有的担当还是有的:“就依娘子。”

“第三条……我想好再说!”杨敏儿忽然留下一条不提。

高驷却是大为惊讶,这岂非是类似赵敏给张无忌设的陷阱?看来她内心也不是表面上那样单纯温婉,不然怎会圈套设的如此娴熟。

高驷连忙截住话头:“想不到,那就作废。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交杯酒!”杨敏端起杯酒,割破手指滴入其中。

高驷见了脸色一变,关键当口不好认怂,也端起酒杯倒满,咬破手指滴血进去。

按下心思,走上前来,沉声反问:“这算是盟誓吗?”

杨敏儿倔强的说:“夫君,请!”玉臂伸出,先同高驷换了血酒,然后两人双臂交错,一饮而尽。

气氛一下子有些暧//昧起来,等两人盟誓行礼完毕,高驷示意可以分开。

这时,杨敏突然哭着说:“对不起,父亲不在了,呜呜、呜呜。”

高驷正觉得一丝惬意,突然听到杨敏哭诉说杨素不在了,再看到其一身孝衣,内心突然大恐:“今日席间的岳父又是怎么回事?”

再想到杨素往日的作风不由呆住。

有一种人,纵然死了,依旧可以威压当世!

后世记在:大业三年,春,越王杨素逝,魂化长虹,三日不散。

第四十章:开运

万艘龙舸绿丝间,载到扬州尽不还。应是天教开汴水,一千余里地无山。

——汴河怀古其一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汴河怀古其二

醉吟先生皮日休的两首怀古诗,道尽了大隋圣人天子开运河的利弊得失。

开凿运河,罪在当代,功在后世。大运河以洛阳为中心,北至涿郡(今北京),南到余杭(今杭州)。

东都洛阳,除了自契合中原千年运数,更有洛水涛涛带来九畴天子气。李百药作《帝开运河物略》中说:“二月二日曰,龙抬头,帝命人始凿开大河,连九州,通万水,谓之定龙脉,建万世不易之基业。”

周以火德兴,隋代周立,主水德昌。

三国时曹操曾言: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春深之际,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

然则大隋天子看不上只能雄霸北方的曹孟德,欲比肩的是千古一帝秦始皇。

始皇帝,修驰道,常年坐马车巡视各地,镇压不服。大隋天子,开凿运河,多次乘龙舟上幽州下江南,消弭隐患。

龙本祥瑞之物,是百姓寄托愿望之所,然而天子偏偏将之打造成龙舟,彰显无上至尊之气。

自大业元年以来,朝廷每年都征发百万民众,用来开凿运河,凡是去服役者,少有能安全返家的。施工中民力耗费之大,丝毫不在当年秦朝修筑长城之下。

八年下来,无数百姓已死亡,无数良田变荒芜,无数豪杰暗怒生,只待有人振臂一呼,运河两岸便会卷起滔天巨浪,掀翻隋杨龙舟。

金秋十月,桂花飘香,如今已是大业八年。

是年,十月初八桂花绽放前后,运河完工,东西南北数千里水域彻底贯通,圣人天子打江都返回,锦缆龙舟逆流而上,平稳的行驶散发着滔天霸气。

龙舟高四十五尺,阔四十五尺,长二百尺。共分四重,最上一重,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间二重,有一百六十房,皆饰以丹粉,装以金碧朱翠,雕镂奇丽,缀以流芳、羽葆、朱丝、璎络;最下一重,供大长秋、内侍及乘舟水手居住。两侧各分出六条青丝大绦绳,岸上由人力引进。

因为龙舟过于高大,逆流行驶时需要大量人力在两岸拉。

天子乃下诏,令各地官吏挑选妙龄女子充作纤夫,分发下丝绸拉船,使得旅途更添亮丽颜色。

女子本来体力就不如男儿,只见各地被挑选来的少女,莺莺燕燕的成群排队等候拉船,个别貌美年轻的被天子看上就召到船上伺候,余者多累死或病死途中。

“龙舟来了,龙舟来了!”城外洛河沿岸侯官早飞马回报。

“龙舟,圣人回来了!快去迎接,不可在圣人面前失了礼数!”

“诸位臣工,父皇出巡江都已经半年有余,朝廷上有许多大事亟待圣人裁决,都同孤王到城门迎驾吧!”太子杨昭发声,众官无不附和。

李密带着几个小吏,站在岸上,看着龙舟行来。他虽正处于落魄时刻,但穿着依旧十分讲究,九品散骑侍从公服由下人打理的干净平整,神态从容,目光收回,良久才舒出一口气来。

“大丈夫,当如是也!”李密感慨的说着。

“好生壮观,这天子龙舟,老师什么时候也能坐一坐?”在后面,王伯当充作护卫也跟着一起出来了,他以自己一身武艺及连珠箭术,深得李密的信任了,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面羡慕之色。

“放心,早晚,我们会有自己的龙舟。”李密答着,双眸中闪烁着强烈的自信。

就在这时,龙舟突然靠岸,声乐九响。过了片刻后,天子杨广身披龙袍,携带皇后和半驾官吏下船,顿时,百官朝拜。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李密负手,看看那些公卿显贵,不由面露冷笑。

“真的以为开了运河高枕无忧?”被这话一说,听闻者心里都是一紧。

此时有个下人赶来报讯,李密听罢不禁笑的说着:“迎驾结束,大伙都放松下。不过天是有点热,我请尔等吃酒去!”

王伯当也笑的说着:“是啊,天气炎热,老师请大家一起吃顿酒。”

主事的头目都如此说,大家都连连应是。

返回洛阳城不多时,就到了一家酒楼。这店无疑是老字号,格局高大,足有五层。来到最高层临窗仔细打量,已经有着桌子,窗外是一片繁华闹市。

高驷和杨玄感等已然在座,李密到来后就坐下。

未几,就见一个小厮走上来,笑的说着:“各位来齐了,要点什么菜?”

“这里有什么菜?”

“老字号的,现在有新鲜羊腿、鲤鱼、牛肉,我给大家弄上一桌,再配些酒上来。”

有了酒肉,随从众人很快欢腾起来,这时店家又上了三四桌菜肴,众人大快朵颐,把窗边的这桌动静彻底掩盖了下去。

“都坐,来干一杯!”杨玄感看着窗外大街,来往的热闹行人,心中却倍感压抑,举杯一饮而尽,说着:“父亲去后,咱们家这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高驷举杯赔罪,说着:“对不住,都是我连累了大家。我观天子开运河,滥用民力,致使盗贼四起,早晚得启用能臣来还天下一个太平,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越王杨素死后,国师穆德趁机发难,高驷斩杀外侯官和宇文承业的事接连被宇文家弹劾。

天子顺水推舟,先将李密的蒲山郡公爵位剥夺,再把高驷贬为守城卒,最后把杨玄感降为楚国公,撤销晋阳留守职务,改迁洛阳令。

李密燃起希望旋即又自失地一笑,说着:“说得好。过去无需多言,将来,大家同心协力抓住机会。”

“干!”三人举杯,各自把心事压下。

借着周围众人行令、酌酒掩护,高驷等商谈良久一直喝到下午过半,才各自离去。

转眼,就是暮色笼罩,洛阳城显得分外寂静。

除了巡逻的士兵,多数人家都已经熟睡,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皇宫深处,白天刚刚召集文武百官议事的天子却躁动不安起来。

此时,寝宫空气中,皇帝从噩梦中惊醒。

大殿中,香炉里插着的安魂香香仍在燃烧,八角炉的里面香头正闪着点点的亮,一缕一缕的,散发着香气,有助于宿主凝神静气。

这座皇宫本是诸邪不侵的圣地,却渐渐有不不详发生,使得天子杀气日重。

隋朝阳世气数集中在乾阳、大业,微明三殿,对应的阴世龙庭法域亦是如此。上映天象,下照冥土,诺达的宫殿被纵建塑造的惟妙惟肖,巧夺天工。

这一天的夜晚,和向日平静的幽深的常态不同,位于乾阳殿后的大业殿和微明殿再度崩塌,乾阳殿被涛涛河水困住。

大业殿曾经对应着很多星辰名字,坍塌重立后变成了贞观殿,然后随着河水遁去;不久,微明殿再现后也变成了明堂殿,收敛了光芒消失无踪。

贞观大业!

武照明堂!

此时此刻,在这夜深人静、万物寂寥之时,隋朝阴司法域的中心地带,随着两座主殿分散消失,开始有一个个浪花开始翻滚起来。

由一开始的小小水花,到了后来的三丈多高的大浪,无风起浪,这在夜幕笼罩下的运河上发生,显出了种种诡异诡异。

本来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在这时,忽然明亮起来。随后,天地之间,就出现了一座月下的光明之城。

城外的护城河的河水却在这个时候,也疯狂翻腾起来。当那帝都再一次从巨浪中挣扎来之后,一道月光忽然从天上,直射进了这条河,落点正是运河中心。

仿佛是一条光的通道,这道光从河面,一直照射到了水底,光线的另一头引发了河底的一大片血海。

当月光触到那片血海几分刻后,这团血影忽然迸发出耀眼之光,呈现出本来面目来。

若有仙人能凭借神魂降临到这法域的最底处,那观看后必会惊讶。

这是一条水德龙脉长河,若说是实存却又不像,它是九州大地龙脉汇聚,穿行起来并不受到阻挡。若说有怪异,是那底部深处血河暴动,并且有亿万百姓面孔浮现咆哮着向上方撞去,掀起阵阵巨浪。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开凿运河固然聚拢了气数,可也招来无穷的因果,引来万民意愿反击。

“传国师,传国师,快传国师到来。”天子杨广醒来,从皇后的脂粉床上爬起来,盛怒恐惧之下,连着处死了两个宫女,大叫着。

“谁也夺不走朕的江山!”

光明寺庙,国师穆德的潜修之地,布置极为简单,只有用火焰石打造的材质极为光滑的地面,桌椅板凳之类用具一样皆无。

正中央是个祭坛,国师穆德一身白袍,正在仰观天象。

他气数已经同大隋国运相连,推动运河开凿后,修为立即暴涨。但随着今日大隋阴司龙气溃散,其人也遭到反噬,损伤不轻,须得寻到恢复之法。

第四十一章:征辽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宋—王安石

古史中天意预兆有变,往往昭示着大动荡,或者王朝更迭。但真正的命运之子往往不信天命,进而改变未来走向。

高驷与杨玄感和李密分开后,并未直接返回履道坊国公府,对正妻杨敏始终有着曾隔阂。

七年前遭到宇文阀弹劾,为避免牵连无辜,他主动遣散了所有下属。被贬为守门卒日起,就忍辱负重尽职尽责,不给对头留下任何把柄。

史大奈和高开道纷纷归家,音讯时断时续;费青奴投了王世充,温大临被族中长辈召回。贺怀亮为振兴家业,重投边军立功。

如今他麾下的两大护卫,分别是柳三和尉迟恭。

柳三名庄,河东解良人,出自没落将门世家。其祖父柳懿身为汉人,却在胡人当政的北魏王朝中历任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汾州刺史,勇冠一时。其父,柳敏,学识渊博,理政有方,北周时官拜幽州大都督,乃是周朝忠臣。及隋立,因跟随相州总管尉迟迥起兵而被杨开皇诛杀全家。

柳三其时尚年幼,乃家中庶子,为老仆相救逃得小命。长大后,衣食无着,沦为大祖奴隶,幸运的是继承了先辈的武道天赋,尤其长于射箭,百发百中。

当日战场突袭,几乎要了高驷的性命,后被费青奴带人所捕获。

高驷爱惜其勇武,就放了他说:“杀掉你,不过是血污了巴掌大的一块地。好男儿,不当死于内斗,你去吧。”

不想柳三归家报答了故主恩义后,就千里来寻,投在他门下做了护卫。

尉迟恭,朔州人,原名胡恭。因父胡六跟随故北周大将尉迟迥立下战功,被赐姓尉迟。及尉迟迥战败族灭,尉迟六便回乡做了铁匠,尉迟恭子继父业同样是个好铁匠。

只因其生得一副黑虎衔珠将军面相,便被刘武周笼络,做了骑兵临时统领。晋阳之战,他被高驷的恩义所动,回家后变卖家产来投。

可惜到洛阳再遇高驷时,投靠之主已经变成了个看门卒,高驷据实相告。

换作普通人,早转身离去,可尉迟恭却一根筋道:“忠臣不事二主,将军乃真英雄,某愿誓死相从!”

高驷无奈便收留了这两大护卫。

有趣的是,柳庄面如冠玉,尉迟恭黑如铁碳,两人朝夕相对倒也相映成趣。

这一等便是八年如水而过,期间高驷得贵人暗中相助,又渐渐做到了洛阳城西门建春门守将。

柳庄和尉迟恭即便做了统管五百人的幢主,仍旧以护卫身份每日跟随。

高驷带着柳庄和尉迟恭,先是到建春门安排了戍守换防事宜,然后来到了城西铜驼坊的别院。

三年前,得到宣华夫人资助,高驷在此置办了别院,正式把徐小慧娶进门。

不知不觉,别院已到。高驷勒住缰绳,跳下马背,拉着上前。柳庄和尉迟恭也纷纷下马,跟着入内。

此时,大门突然开了,就看见徐小慧一脸惊喜的在院里等候。

高驷等进门,让下人安排了马匹,不由调笑着说:“哎呀,小娘子,在等谁呢?”

“又贫嘴。”徐小慧笑着应了句,反倒先招呼柳庄和尉迟恭。

“两位阿弟辛苦,快来屋内歇息,新酿造的黄酒嫂子以备好,还有些羊肉。”

“多谢嫂嫂。”二人连忙说着。

“热着吧!”高驷说着。等会练武完毕,确实还要补充些营养的。

徐小慧立刻答应一声:“成!”就唤过丫鬓小翠安排了一番。

高驷和柳庄、尉迟恭来到后院演武场,各自开始了每日的苦练。

嗖——雌雄双剑出鞘,高驷凝神出剑,前后呼应,越甲剑术、虎韬连环斩招招娴熟,直到百剑目标达成,才缓慢收势,调养身体,八年下来,武道修为终于达到了虎士境界,剑术趋于大成。

尉迟恭乃是风雷双鞭,长者马战,短者近攻,一口先天气息悠长,得到了高驷寻来黄盖古鞭法后,渐渐朝锻骨的宗师境界迈进。

柳庄则是长弓横抱,重箭连珠,接连速射,将箭靶射的簌簌发抖,箭术同样出神入化。

每日的锻炼只是让技艺更精深,若要更进一步,还得战场上再磨炼几番。

练武过后,又各自洗了个热水澡。

重新来到大堂,没有片刻,徐小慧就亲自端上来一些羊肉和馒头,又从拿过酒壶,倒上三大碗,给他们配好。

高驷坐在椅子上,心里却想着:“是时候透漏点消息了,这两个虎将,若长时间限制,说不定会惹出是非,嘿,我这当主公的可不能懈怠。”

“两位贤弟,圣上归来,马上就会对地方上各地乱匪动武,甚至西域边疆,都会有大战将起。”

刚说到这里,尉迟恭和柳庄大口吃着酒肉的架势都为之一顿。

高驷做结论说着:“咱们的机会来了,取富贵就在明朝!”

“太好啦。””多谢将主。”一时间气氛更加热烈。

是夜,徐小慧分外温柔,让高驷的郁闷之气大为消散。

“阿慧,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没有。只是想到一句话。”

“什么话?”“忽见陌上扬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我答应你。倘若种田打渔,便许你十里桃花;倘若君临四海,便许你母仪天下。”

夜尽天明,又是新的一天。

皇宫大内,天子杨广终于等来了国师穆德的诏队。

“隋三代而亡,代杨者李!”

得到这个歇语时,天子杨广怒火狂烧,“李氏当兴?哪个姓李的敢在朕身后篡夺杨家江山?看来杀的人还不够多!”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大隋天子杀机再度酝酿。

天命往往难以预测,历史时时有着惊人的相似。

大秦横扫六国,天降陨石,上书:亡秦者胡!

始皇帝何等霸气?闻讯派上将蒙恬,统兵四十万出击匈奴,一战收复河套之地,打得胡人三十年不敢南下牧马。

可大秦最后竟亡于秦二世胡亥之手。

穆德反而话语一转,继续道:“陛下,天意难测。但臣夜观天象,发觉辽东有兵戈气。未知于此是否有关。”

恰在这刻,黄门侍郎裴钜从外闯入,手持一份奏章,气吁吁说:“陛下,幽州八百里加急奏报!”

“念!”杨广不耐烦道。

“圣人容禀:

今岁初,辽东高丽国蛮王李建犯境,四十万蛮军席卷关外,前锋已然进逼幽州城下。臣帅三千幽州甲骑具装奋战七日,敌兵乃退。但高丽军仍旧占据辽东数千里土地,修筑城池,掠夺百姓。请陛下早发援兵,否则来年敌军进犯幽州,若不能守,则我大隋江山社稷危矣!——兵马总管罗艺拜上。”

高丽蛮王李建,怎么把他忘了

高丽国源自商朝箕子封国,汉时被汉武帝所灭,设立了浪、玄菟、临屯、真番四郡,归属幽州统辖。

汉末李氏建国,号曰高丽,如今已经传了十二代,民殷国富,带甲八十万,常有侵吞中原之心。

开皇十八年,李氏乃遣胡骑五万犯境,开皇发兵十二万反击,不想遭遇风霜,大军尽没。

由是年年犯边,开皇二十八年,杨开皇调动大军三十五万,由高渤海为帅,大举反击高丽国。

此役将高丽军队尽数赶出辽东,并给以其重创,但隋军受寒冷气候影响,归途中死亡者竟达十之七八。

战后,高丽蛮王李建遣使谢罪,杨开皇出于谨慎考虑,乃罢兵言和。

不想对方经过三载休养生息,再度卷土重来!

莫非这个代隋者李,指的是蛮王李建?否则又有何人能撼动我杨氏江山?

“呈上来!天子杨广接过幽州总管的求援书,仔细看罢,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势必铲除辽东高丽国的祸害!

从功业上来说,这是连先帝都不曾达成的愿望,若灭了其国,可大涨自身威望。

从天命歇语来讲,高立国可能是后世子孙最大的威胁,故而征讨辽东,已成必然!

“国师,朕要再十日后祭天,发兵辽东!

裴钜玉脸色微变,抬头向天子建言:“陛下,高丽蛮王非同小可,若要征讨,宜发大军,不可轻率!”

天子杨广听罢,哈哈大笑:“想不到李建真成了气候,要战,朕还怕他不成?待祭祀过天地,朕便发百万大军,踏平辽东!”

随后杨广便于朝堂上宣布,调动天下兵马,半月后发兵辽东,扫平不臣!

消息传看,天下各方势力很快闻风而动。

洛阳城外,云梦居。

“开科举,修运河,征辽东,这大业天子果是个雄略之主。倘若给其逐一办成,阴阳气数相连,说不得真会出现个不灭之国……”说到这里,徐文远轻笑的说着:“看来,五龙杀第二局也该启动了。既然大隋天意当灭,就该有人来开局,老夫落子了!”

“无量天尊,这样一来,只是苦了天下苍生。若你我两家能合作,动乱就可以早日结束。徐天师意下如何?”在陋室内,老道士袁天罡,面露不忍之色提议道。

“楼观道都是如此虚伪吗?你不是给唐国公李渊的二公子批命说‘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年逾十八,必能济世安民’吗?为何还来同老夫结盟?”徐文远听过袁天罡的提议后,不由冷笑连连。

“告辞。”袁天罡长叹一声,带着童儿离去。

“把这四份秘传分别送到杨玄感、李法主、高重德和王世充手中。”徐文远又想了想唤过儿子吩咐道。

“孩儿这就去!”徐士会接过父亲挑选的秘传,出了门朝洛阳城而去。

第四十二章:将乱

举国贤良尽泪垂,扶苏屈死树边时。——忆扶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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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曰后,高驷回到楚国公府上,在自己的院落里,陪同他的,是正妻杨敏。

这杨大小姐穿着件素白道袍,一对星眸顾盼生辉,举手投足,贵气弥漫,仿佛是一株带刺的玫瑰令人见之喜欢而难以接近。

石桌面上,有一些瓜果,周围花木交错,丫鬓奉上茶后就离去,夫妻二人对坐品茗。

杨敏看向丈夫,只见百高驷面色凝重,又手里拿着本古书,坐在对面直盯盯的望着自己,不由桃腮微红,突然之间对着高驷怄气说着:“你不是在铜驼坊徐妹妹那里,郎情妾意,今日怎舍得,回来?”

“夫人,虽说你我只是表面夫妻,但终归是一家。可能有大事将要发生,此事关乎杨府上下几十口性命,我不得不与你商议。昨个儿老师着人送来了这本秘传,使我看了为之心惊。敏敏,你也看看吧。”

杨敏玉容一肃,接过古书秘本,只见上面写着:“太平经之将略篇,开言道‘太平吾不至,吾来不太平’,然后讲述了种以杀生剑铸太平道的秘术。”

看罢,就拔出随身佩剑,按照书上秘法试着运行,谁知“卡”的一声,宝剑折断,二人面前桌上的茶具,也随之落地摔个粉碎。

杨敏更是身子一软,几乎向后倒去。

高驷顿时色变,此术乃不祥之法!

他急忙上前,扶住妻子,二人对看无语。

高驷待杨敏理顺了气息,说着:“人心莫测,不知老师送我此秘法,到底是何心思。”说着,他轻轻拍了拍杨敏的香肩,喊着:“敏儿!”

杨敏缓过气来,挣扎了下就靠丈夫怀中,说着:“徐(文远)先生,乃是我哥哥(杨玄感),姐夫(李密)和汉王杨凉,及夫君你共同的老师,其人学识渊博,只是心中怀有大图谋。父亲生前曾说徐先生是大齐北天师一脉,对其多有防备。”

接着推测原由说:“夫君,你是怀疑大哥和姐夫也收到了类似的秘术?怕他们受其影响,给家中肇祸”

高驷苦笑了一声,说着:“这就是我担忧的……,圣上刚开完运河,又要发兵征讨辽东。天下动乱在即,此非人力能挽回。”

顿了下接着说:“然则朝廷也不是无挽回之力,自开皇兆基三十年来,国力就蒸蒸日上,到今上即位以来虽过度耗费民力,但太子杨昭贤明有度可比秦之扶苏公子,有他在大隋就乱不起来。”

杨敏不解,看向丈夫,高驷见左右无人,也就低声说着:“大哥有重瞳异相,自古便是天子专属,更早有大志。”

“早有大志?”杨敏家学渊源,自然知道上古人王舜帝,西楚霸王项羽皆是重瞳。

“嘿,若非如此,岳父何必选拔我和李密,作为辅佐之臣?不过,你要劝大哥此时万万发难不得。”说着,又将首义者不王的道理讲述了一番。

首义者不王,指的是枪打出头鸟。

秦末,先起义者是陈胜、吴广,得江山者是项羽和刘邦。汉末,发动起义的是黄巾张角,坐江山的是曹操、刘备和孙权。

杨敏听罢,倒吸一口凉气,立即起身,叫来马车:“我这就去劝大哥。”

高驷看着杨敏远去的背影,沉吟片刻,自语着:“也罢,杨玄感就看你听不听劝了。大舅哥呀,造反自古一条路,非生即死!”

就在这时,院落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百药兄,何事登门?”高驷起身后发现来人,不由问着。

李百药上前急促道:“重德,东宫有大事发声。昨日所有御医都去给太子会诊,快随我去探探消息。”

“好,快去探个究竟。”两人连忙乔装打扮,向府外赶去。

很快到了接头地点,片刻后,只见苏勖到来,沮丧的说着:“太子突发恶疾去世了,圣人大痛,下令虞世基写策文为其发丧,谥号元德。”

“太子病故了?”高驷和李百药都是震惊不已。

太子杨昭,大业元年就被立为太子,文武兼备,能善骑射,仁爱过人。大业年间以来时,皇上巡游天下时,他受命留守东都,安抚百姓,统筹百官,功劳甚大。

杨广即位以来,开科举,遴选人才;凿运河,疏通南北,威压寰宇。随着功业渐盛,更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但唯独对于太子从未责骂过。

自诩英明如斯,功可比肩始皇帝的杨广,多次对大臣说:“太子,天生长者,有人君之量,吾百年后汝等可辅佐之。

在当世人眼中,太子也是常被拿来于始皇帝长子扶苏比肩。

听了这话,高驷的脸色更加阴沉,挥手作别苏勖,一言不发地回转。

李百药长叹一声,哭丧这脸说:“重德贤弟,太子骤亡,天下将乱也。”

“哦?何以见得?”高驷不敢小看他,问着。

“太子主宰东宫,已有七八年,其人一死,其子代王侑必然继位,主少臣疑,只怕很难节制下属的跋扈之辈。”李百药在挚友面前,也就不避讳说着。

“至于陛下的次子,齐王杨暕,骄纵蛮横,喜好声色犬马,多次被皇上责罚,因此齐王绝无继承大宝可能。”

“再说皇上幼子赵王杲,年方七岁比皇孙杨侑还小三岁,再加上出身低微,立之更让让人难以心服。无论是出于巩固人心,还是为国立贤,最终坐稳大位的必然是皇孙代王佑。”

“可是如今高丽蛮王李氏犯境,又加上歇语流传,圣上向来刚强,已下旨征兵百万。这皇孙代王佑继位后,留守东都只能压不住局面,会出大乱子。”

李百药说到这里,就住口不说,面色同样凝重,他是同样知道杨玄感久蓄大志的人。

短短一席话,就把朝廷走向讲的清清楚楚,高驷不由佩服起来。

“百药兄,天下风云将起,这是天意演化,你我也置身其中。”说到这里,高驷感慨的说着:“同舟共济如何?”

李百药顿时大喜,说着:“求之不得。说来,吾长于文,重德贤弟擅于武,如此文武相济,乱世中也不是没有立足之地。”

当下两人心中大定,结伴返回国公府,静待乱局到来。

东都洛阳,洛阳令府邸。

冲天香阵透神都,满城尽带黄金甲。

九月菊花盛开,洛阳同样有不少栽种的人家。洛阳令杨玄感的后院里同样种了不少,花团锦簇,配合着高耸参天的巨木,令人心旷神怡。

杨玄感刚被妻子崔氏派人从县衙叫回来。正要喝茶休息,听闻消息后,啪地一声轻响,杯子就摔在地上裂成碎片。

他犹自不敢相信,惊讶的说着:“什么?太子杨昭死了?”

心神大为震动,他忍不住霍地站起来,等着李密确定信息真实性,脑海中十数年的记忆却不断闪现。

杨玄感和杨昭,自幼相识,彼此相知甚深。

可以说,他二人都是英雄,还是性格迥异的类型。一句话,杨玄感是霸王再世,胆略惊人,常能得人相随。

太子杨昭,则近似刘邦,至善至厚,待人赤诚,四方豪杰都乐为之用。虽因为双方身份差距,都没有正面交锋,但杨昭是理政才能素为杨玄感所忌惮。

如今大敌已去,若只有当今天子的酷烈手段,何足为惧?

杨玄感慢慢转过身,走上前,打开窗户,凝视皇宫方向,不动如雕塑。

窗外本来寂然无声,不知何时,突然电闪雷鸣,下起大雨来。秋雨磅礴,雨水落在菊花上,停留片刻,最后晶莹滑落,雨中的菊花显得更桀骜不驯!

一阵冷风吹过,几多菊花迎风怒放,望着这傲立风雨中的菊花图,杨玄感不由仰天大笑。

“法主兄,你我就以茶代酒,祭太子一杯。我们隐忍了这许久,潜伏爪牙,却不得寸进,外人看来我们都是无能之辈,可你我自己知道,我们心怀谋略大志,要推翻这昏君自己坐龙庭啊!”

“嘿嘿,玄感,我们的机会来了。昏君征发辽东,必倾全国之力,届时粮草就是关键。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只要你自请为督粮总管,大事必成。”

杨玄感举杯和李密碰杯,一饮而尽。彼此对视大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唐国公府邸同样有人做着相同的谋划。

刘文静,字肇仁,京兆武功(今陕西武功)人,祖籍彭城(今江苏徐州)。生姓旷达豪放,姿仪俊伟,才干突出,自付擅长权谋,可惜出身寒门,不被权贵赏识,四处辗转后投靠了唐国公李渊。。

近日来,大事连连,辽东蛮夷进犯,太子病亡,皇帝大怒,重臣惶恐,李渊更是战战兢兢。

“主公,太子亡,天下将乱矣。您身为李阀主事者,现在正是该有所作为的时候。李氏当兴,我初听之后觉得诧异,现在发觉您真是天命所归——这造化之奇,运数变幻,真是天机莫测,机不可失啊!”

另一位文士裴寂也进言道:“主公,乱世将至,若不奋起,早晚为人所趁。天命在李,请主公早做良图。”

“咳咳咳-------”唐国公李渊发出了一阵咳嗽,劝谏的两人声音低沉了下来,房间里一片宁静。

“哎,天下又死了一个人杰,太子之名,杨昭是当之无愧呀。尔等休得放肆,吾乃朝廷忠臣,怎可谋划此等不义之事?今后休得再提!”

刘文静和裴寂对视一眼,正觉得有些失望。

一个少年推门而入,行礼:“父亲,陛下的发兵旨意儿已经代为领受了。”正是其长子李建成。

“从今天起,两位先生便是自己人。不知何以教我?”李渊这才露出本来面目,慢悠悠的说着。

“愿主公效死!”刘文静和裴寂同时低头应着。

“某有一计,可保主公平安。”

“某也有一策,正要上报主公。”

李渊看着手下的两大谋士,皱巴巴的脸上漏出了笑容。

第四十三章:进军

天地开辟,日月重光。遭逢际会,奉辞遐方。将扫群秽,还过故乡。

肃清万里,总齐八荒。告成归老,待罪舞阳。————司马懿《征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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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易逝,日月如轮风雨迅。江山如梦,金戈铁马百战身。

大业八年,十月二十八日,天子杨广率群臣祭天,发布《征高丽诏》,其文如下:

寰宇盛德,降繁霜于秋令;圣哲至仁,著甲兵于刑典。故造化之有肃杀,义在忘我,帝王之用兵戈,盖非获已。

黄帝五十二战,成汤二十七征,方乃德施诸侯,令行天下。高丽蛮夷,李建小盗,朕犹亲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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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王者之师,义存止杀,贤人之教,必也胜残。若李建泥首辕门,自归司寇,其余臣属入归朝奉顺,朕当量才任用,无隔夷夏。若其凶狠相抗,不从官军,国有常刑,加之无遗。

今明加晓示,汝等当称朕意。

然后便点兵一百二十万,克日出发。

大隋天子用兵,声威浩大,提前告知天下,分兵十二道进发,每道十万府兵。

同样是带着‘肃清万里,总齐八荒’的志向,大隋天子并无半点司马懿小心谨慎的心态,反而以黄帝、成汤继承者自居。

大隋乃是府兵制,军士出则为兵,闲时为民,作战需自备盔甲和兵器,除了朝廷中央的五十万骁果禁军外。

十一月初,冬天到来,百万雄狮大军却在诏令下朝辽东进发。一片辽阔白山黑水之间,大隋征辽大军迤逦如蛇艰难行进,把一大片一大片雪地踏得化开,露出下面潜藏的野草,使其来年更加茂盛。

行进的右屯卫人马,不畏风雪,赶赴前线。天空有两只海东青飞速掠过,远处群山耸立,白雪皑皑,映照着大军郁郁葱葱的黑旗,显的和谐而又肃杀。

五十骑马蹄声从后方响起,很快超越中军,赶上正在前方巡逻探路的先锋。

到了先锋将旗前,骑队勒住缰绳缓下来,当头一名骑士越众而出,居高临下冷声道:“高重德何在?”

“大胆,汝何人也?敢直呼我家将主姓名!”尉迟恭厉叱一声,右手雷鞭横陈,剽悍肃杀之气笼罩四周。

柳庄不见如何动作,背后巨弓也已经落入怀中,重箭蓄势待发!

高驷的两千府兵,本来归属第八道后军。但不知为何右屯卫大将请命做先锋,他就也被稀里糊涂的跟着被调到先锋大军中,如此情况下未来形势更加恶劣。

那队骑士被尉迟恭和柳庄煞气震慑,再不敢无礼。

高驷微微一笑:“为将之道有缓急,抚士卒不可急,急之,则益乱;治军情不可迟缓,慢之则怠误军机。”

教导过麾下,又说着:“治军之道,在于纪律严明也!百药兄,张火灵,军中之事暂时托付给二位,我去去就来。”

到了二十一世纪,练兵的基本方法就强调要有铁一般的纪律,治军时相熟的新兵都要打散了重编,但这是依靠着现现代国家空前绝后的通讯手段来维持。

在古代根本不具备这个条件时,士卒编练往往以同宗同乡为营,如此就会形成战斗力强大的“父子兵”,一人伤亡,全军奋勇,常常能够以少胜多。

但这种情况,必会招致严重的抱团后果,对此,高驷十分清楚。

用现代的话说,步子迈得大了,会扯着蛋;精神收得太紧,就会崩溃。

见那队骑士还在等候,高驷也不过多为难对方,指着最前面的骑士问着:“将军怎生称呼,来唤某家何事?”

“高先锋,适才俺得罪了。某家武贲郎孟金叉,奉大帅之命,请阁下到中军一叙。”孟金叉立即说明来意。

“恩,知道了。孟将军请带路。”高驷说完,想了想,又说着:“麦大将军之名,某仰慕久矣,不知何事唤我”

“高先锋不必担忧……大帅对你可是颇多赞赏,请!”孟金叉似有顾忌,只是引路内情不肯多讲。

右屯卫大将军麦铁杖,江南始兴人,少时勇猛有力,能日行八百,赛过奔马。后投军,被陈宣帝看中,选来做陈叔宝护卫。

可惜陈后主不识英雄,竟把其视为奴仆,常用来打伞。麦铁杖郁郁不得志,后跟从陈后主降隋,归属于国公杨素麾下,勇猛作战,大放异彩。

天子杨广亦是非常赏识他,先拔其为车骑将军,又加封其上柱国,右屯卫大将军,使之从一介降臣奴仆跃升为大将军,国之干臣。

麦铁杖,少贫贱不知书,作战以勇武称雄。中年得志,折节下学。老而有成,娴熟法令制度,治下群盗绝迹。

这蜕变的过程非常辛苦,足见此人非是等闲莽夫之辈。

麦铁杖最让世人称道的反而是其忠义。前世历史上,征辽东时自请为先锋,途中得病,隋军郎中劝他上书天子归家修养,老麦却说:“大丈夫性命自有天定,当效命疆场,马革裹尸还。岂能老死于病榻之上?”

将渡辽河时,他自知命不久矣,对三个儿子说:“某深受皇恩,为国尽忠,就在今日。忠孝节义,尔等宜勉之!”

遂率先渡河,与高丽蛮军奋战至死。

天子闻之,亦为之流涕,下诏说:“铁杖志气骁果,夙著勋庸,陪麾问罪,先登陷阵,节高义烈,身殒功存。”乃追赠其为宿国公,谥号武烈。

君以赤诚相待,臣便以命相报,这便是麦铁杖!

有句话说‘老粗出能人’,高驷岂敢小觑对方?

果然,沿途行来,大军秩序井然,高驷立刻暗里运起神通观望吉凶,显示:“大凶之兆。”

一行人策马奔腾,很快就到了中军,未及下马,前方就有人在马上抱拳行礼:“某家麦季才,在此恭候多时,高先锋请!”

高驷微笑的点头致谢,转马跟随着对方向中军帐而去。

由于主帅早有安排,又是少将军引路,沿途并无半点阻拦。因此,中军帐门帘被挑起来,高驷很快就见到了右屯卫大将军麦铁杖。

只见,大帐中有个方脸大汉坐在胡床上,狮口阔鼻,顾盼自雄,纵然处于病中,亦颇有威严之气,此人便是麦铁杖。

在其身边有两个年轻小将护卫,乃是其长子麦孟才,次子麦仲才。这时已是寒冬腊月,天寒地冻,军士多有冻亡者,出身江南的麦铁杖得病也就不足为奇了。

高驷新进,见到主帅后,便立刻行礼抱拳道:“末将高重德,参见大将军。”

麦铁杖由他行礼完毕,先不讲其他,反而对次子和幼子吩咐道:“你两个带那俩壮士去歇息片刻,老夫同高先锋有话要讲。”

“是,父亲!”麦仲才应着,他匆忙去了营房,去准备接待之所,麦季才上前给柳庄和尉迟恭引路。

“柳庄,你们且虽两位少将军下去,不得惹事。”高驷叮嘱着。

“遵命!”帐中很快就只剩下三个人。

“重德,还记得老夫吗?咱们有过一面之缘。此次招尔前来,是有军务相商。”麦铁杖拱手说着,很是客气:“我有三子,都追随我为国效力,然皆只是中人之姿。”

讲到这里,老麦脸上露出担忧之色,说着:“老夫本以为征辽东,能一举而克,才自请先发,哪知还未到就折损了两成兵力。闻汝有才,故而相问。”

先不说到底是不是真的看中自己,态度上的确很诚恳。

“敢不从命?”高驷一副大喜模样,连忙说着。

定下神来,这才想起,平定汉王杨凉之乱时,确时见过麦铁杖,对方统领前军,作战勇猛在诸将丛中也算风格鲜明。

一番回应后,就进入正题,高驷还是忍不住说着:“末将名声不显,将军何以知我?”

麦铁杖哈哈笑道:“晋阳城一役,高郎君指挥若定,老夫可是印象深刻。我军此时进兵,胜算几何?说吧,不必顾忌。”

高驷抬头看了过去,只见麦铁杖气度豪迈,拖着病体仍旧不忘克敌之事,但却不得不实话实说,因为这是唯一改变前军命运的机会!

他轻叹一声,说:“请恕末将之言,唉,这场讨伐之战,我们根本无半点胜算。朝廷仓促进军,寒冬到此,大雪之际,未战士气便输了三分。”

麦铁杖瞪眼的说着:“小子,我军可是天兵百万,宇文述更是当世名将,用兵严谨,怎会没有胜算?”

高驷摇头,继续说:“正是宇文述为将,指挥全军,此战最后的一分胜机也丧失了。”

麦铁杖一怔,虽然与宇文阀不对付,但还认可宇文述才能的,说着:“你这就有所偏颇了,老夫知你同宇文阀有仇,可宇文述的本事乃是朝中公认的。这样吧,此战过后,老夫亲自向陛下上书作保,消除你们之间的仇怨。”

高驷并不接话,反而道:“宇文述是名将不假,但非帅才。夫为大将者,公而忘家,其人私心过重。指挥一军尚可,做百万大军统帅则德行不足。更何况,他调派将军您做先行之军,明显就是把右屯卫当作棋子来试探高丽蛮军战力。依小子愚见,将军当止步于辽水西岸,等候大军到来再行进兵。”

麦铁杖听到这里已经赞同了高驷的观点,宇文阀的贪婪同样是众所周知的。但是转念一想,却笑自己:“老夫请命为先锋大军,岂能畏而不前?不过这小子说得却有道理。”

想着,就上前对高驷说:“大军行止,天子自有定夺。从现在起,你就留在中军做参军。”。

高驷只得道:“谨受命。”

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两大督粮总管也纷纷差人打听前线军情。

汴州城内,杨玄感登临城头,望着涛涛河水,沉吟道:“时机将至矣。”

“圣人放心,臣李渊定备好粮草,绝不出半点差错。如有延期,甘当军法。”唐国公李渊在幽州行宫内,指天发誓,最终打动了大隋天子,任命其代幽州总管,看守大军粮道。

第四十四章:方略

辽东本来就是气候寒冷,隆冬时节,更是滴水成冰。诏书下达后,大军都是十一月出发,十二月在幽州涿郡汇聚,其中更有不少是到大业九年正月赶到,因此除了先锋大军的十万人马外,整体大军进兵要到大业九年二月份。

明知冬日行军不利,十万先锋大军仍旧被派出先行,但是在那些贵人眼里,普通士卒只是用来达到目的的棋子,伤亡只是一串串数字罢了。

辽水西岸,大军行至此地后,便驻扎下来,隔河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在大军安置好后,麦铁杖和高驷等一行人轻车从简来到岸边观阵。

对岸影影幢幢,沿着河岸有矮墙数十里,再配合以精兵戍守,非数倍兵力正面强攻,大军绝无偷渡可能。

麦铁杖也是久经战阵,两眼紧缩眯成一条缝,冷声说着:“列位,都看看,这辽水大河该如何横渡?”

“自然是架桥,派精兵硬闯,杀出条路来。”孟金叉满不在乎,随口说着:“当然,临阵前要让二郎们吃顿好的。酒水管够,肉分量也要足!”

“好来,就依你。开仗前把我们营里那些坛江南老陈酿都开了,给孩儿们满上!”

“俺替儿郎们谢过将军喽!”孟金叉尽头十足高喝一声:“渡河之日,俺愿第一个登岸!”

麦氏三兄弟看了会,也觉得只有架桥强攻一途。

这时,高驷仔细打量着对岸良久,以观吉察凶神通望去,只见对岸气息幽深肃杀,仿若头青黑大蟒横卧,潜伏待食,俨然是座常山蛇阵,首尾相应,看似平常不起眼,实则凶狠异常。

又是“大凶之兆”!

再看麦铁杖身边诸将,各个黑气弥漫,煞气罩体,此种情况下自然灵昧迷失,察觉不到往日可以发现的危险,让他不由暗中摇头。

深吸一口冷气,让脑袋为之清醒一番,高驷沉声说着:“禀将军,渡河作战我不是很懂。但行军打仗,奇正并用才是良策。不若分出一半兵力渡河强攻,另一半,则驾船从他处偷渡,再从侧翼偷袭,可保万全,请将军明察。”

这计策固然说得,但另一名将领钱世雄却哈哈大笑,还指着高驷说着:“小儿如异想天开,我方皆是步卒和骑军,哪来的船只?搭建浮桥尚且困难,我等皆是来自江淮,若你能弄来船,俺情愿做你账下一小卒,为汝效力!”

“不必争了,钱将军说的是实情。回去整兵备战把。观其营寨,对岸守军是非等闲之辈。走,回营,老夫要向陛下汇报军情!”说罢止住钱世雄的指责,麦铁杖满脸凝重,又说着:“重德年纪尚轻,不必沮丧,待经历的多了自会长进。”

“我入营以来,已见将军骧士卒,制铠甲,造兵器,练强兵,的确是名将气像。不过,执意强攻,只怕这辽水就是大伙的葬身之地。”

“嗯,怎么说?”麦铁杖皱眉,其余诸将也纷纷呵斥、谩骂不一而足。

“将军,我们冬日进军,千里跋涉而来,天时地利全无,此其一大忌也!”高驷先大声反驳着:“我看各位都不曾关注过下面士卒的艰难。”

“嘿,高丽自汉末复国,数百年来运祚不衰,已历十二帝,三千里江山,带甲数十万而百姓服之,其主李建有着并吞八荒入主中原之心,绝对不容小觑。”高驷把从李百药哪里听来的高丽国典故一一讲来,说着:“如此中等大国岂是我们十万人就可以攻灭的?诸位却是都以为敌军不堪一击,战功唾手可得,错了!大错特错,骄兵必败,若在不加以重视,这辽水河滩必将被自己的鲜血染红。”

“若不正视对手,此战必败!”他最后总结的说着。

高驷讲话时,用了气运秘法,自身气运波动向周围之人扫去,削除他们的劫气,使之恢复清明。

麦铁杖听了,顶上肉眼看不到的地方金黄兵戈之气一震,驱散劫气迷雾,最先醒悟过来,不由开怀哈哈大笑,说着:“重德果然大才。这次是某家疏忽,这便向陛下上书,请求调宇文凯前来搭桥造船。至于领兵乘船渡河奇袭之事,就有你来领兵。”

“末将领命,谨遵将军号令。”高驷郑重抱拳行礼。

犹如蝴蝶振翅,这次建言开始改变一些细节,希望能救下这些隋军将士。

用兵方略定了,其余诸将反应过来,无不心悸,麦铁杖就接着说:“重德乃是越王杨(素)公亲传,尔等不可造次!。”

几将连连点头,承诺着:“不敢,不敢!”

大将军麦铁杖这才满意,又吩咐着:“钱世雄,汝出身钱塘,熟知水性。此次你便作高重德的副将出征,可有异议?”

“末将领命!”钱世雄虽然涨红了脸,但也认可了高驷的才能。

一场勘察过后,再安顿了一番军营事务,麦铁杖命长子修书一封,备述用兵之策道,和请调宇文凯的要求,然后着人快马加鞭送往幽州。

等到信使返回,已经是十余日后。

这日高驷打理完军务,带着尉迟恭和柳庄在外巡营。就见到大营外面,有六十多辆车马,上面皆载木料,由一队军士护卫,打着宇文阀将旗,不由吃了一惊。

连忙返回,并不进张去,招来麦季才打掩护,躲在大帐后偷听。

麦铁杖浑厚的声音传来,问着:“两位可是宇文大匠作的门下弟子吗?”

“正是。下官宇文抖(卢庆)见过大将军。”这二人中,宇文斗是主事着,两人纷纷见礼。

“你们说五日即可造好浮桥,七日能建龙舟?”麦铁杖皱眉,询问后,听了介绍,才心有疑惑。

宇文抖是宇文凯亲子,家学渊源,虽技艺不如卢庆,但官位在匠作监是高于对方,这次是前线大将主帅要去,天子排下差事,由于官位较高,又是大匠亲子,自然得了个主事职位。

卢庆看上去,有三十多岁,实则只有二十出头。原本是宇文府的一个门户奴隶,据说早早跟着宇文凯打下手,只是此子天赋极高,对于任何建造方面技术一点就通,渐渐入了家主法眼,被收为亲传弟子,官职也升到九品匠师,这次因事关重大,被派前来。

麦铁杖大喜说着:“两位辛苦。对了,其它匠人,就进军营,已经建有营房,吾这就吩咐准备食宿。”

宇文抖点了点头,对着后面另一个仆从说了一声,而麦铁杖也派一个亲兵接引,只听“咔哧咔哧”的车轮转动声,没有多少时间,车队载着木材便进了大营,只留下串沉重的印迹。

自始至终,这车队没有表现出来任何不妥,不由让暗里观察的高驷疑惑,着不像宇文家的作风。

对宇文抖与卢庆的到来,麦铁杖自然是非常看重,将二人安置在中军大帐招待,问了还没有用过晚餐餐,立刻下令摆开宴席。

如果食材缺乏准备,就去外面打些野味。

大帅一声令下,不一刻时间,就立刻上菜,虽说只有七八道肉食和野菜,对于军中的简陋条件也非常难得了。

麦铁杖亲自端壶上酒,只要能早日渡河破敌,个人得失算什么

宇文窦与卢庆是两种截然不同之人,但饥饿下大吃大喝起来。

等吃的差不多了,宇文抖就大着舌头说着:“这次我奉陛下的命令而来,必会听候卖大将军的调遣。放心好了,某家这建桥的木料,都准备好了,就算是再宽十倍的大桥,也可过得。”

这话说的有些猖狂,麦铁杖看了他一眼,只希望他得到了其父真传,不动声色却说着:“如此甚好,功成之后,某在报捷文书上自会给你请功。”

宇文抖也就不推辞,显得理所当然。

再继续陪着喝酒,麦铁杖脑袋都有些晕了,才将这两人送走。

高驷慢悠悠地来到大帐。

大帐内,分外简陋,也就几个座椅,麦铁杖唤着:“重德,过来说话。”

“大帅,您是个实诚的人,这次宇文阀的人来了,我派其中没那么简单。你要派人好好跟着他们监督组装进度,确保万全,咱们不管谁可能会暗中捣鬼,只以军中法令为准,乱着皆斩!”

“臭小子,放心。老夫知道,这是要事得掌握在自家人手中。”麦铁杖随即安排了大儿子做监工。

高驷见麦铁杖心中有数,就要离开。

“回来,不要急着走,老夫剩下的两个儿子,你多带着培养,没问题吧?”

“这是为何”高驷惊讶之余干脆的问着。

“昔日吾遇杨(素)公,有个和尚对某说,杨公乃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今日见汝,不觉想起了杨公,故而以身后事相托。”

“承蒙长着看重,某万死不辞。”高驷郑重承诺。

非常满意,在古代,长辈托孤的凝聚力的确不是外人能比拟。

刘备病危之际,将幼子托付给诸葛亮,武侯六出岐山,鞠躬尽瘁。

段简卸任之时,把儿子托付给高欢,其子段绍官至大都督,为北齐奋战至死不俞。

后来临死托孤的越来越少,因为倘若所托非人最后,那就会坑害子孙。

但是也可见这托孤的威力了,高驷也不会在这方面反对。

不过如此以来,麦铁杖的安危就更要重视了,可谓利弊各半。

第四十五章:危局

玄菟月初明,澄辉照辽碣。映云光暂隐,隔树花如缀。魄满桂枝圆,轮云镜彩缺。临城却影散,带晕重围结。驻跸俯丸都,伫观妖氛灭。——《辽城望月》

唐初,贞观十八年,太宗李世民率领大唐精锐围城半载不能克,正直败归之际,新一代的军神薛仁贵横空出世,攻下此城。太宗大喜,临阵咏出此诗以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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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城古名燕州城,依山而建,通体用开凿来的白色大理石铸成,长一百三十五丈(45米),宽九十五丈(35米)内有取水井池,城东、西、北三面环山而建,南面峭壁下的辽水乃是天然的护城河。

此城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其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战国末年,燕太子丹派遣荆轲刺秦失败,后逃到此地,准备以该城为根基,抵抗秦始皇的虎狼之师。

由此可见辽城之险要!

可惜,当时的燕王惧怕秦始皇的大军,便下诏赐死太子丹,将其头颅俸给始皇帝嬴政,但也避免不了燕国灭亡危局。

辽地人敬佩太子丹的英武不屈之气,为怀念他,便把辽水称为太子河。

雪后初晴,古老的燕州城彻底与周围融为一体。

故而十几日前,高驷和麦铁杖等人观阵,只见到了沿河修筑的堡垒,并无发现其后坚城踪迹。

阳世大军未发,阴司气运先争锋!初谁开国风?释帝之孙名檀君。

燕州城下,宽阔的辽河上白气氤氲,一朵水气凝聚的云气,在河面上空游动着。河底,一股白青相间之气,在随着祭祀缓缓流动,一道帝王身影渐渐凝聚,到最后趋于觉醒,同大隋气数展开了对抗。

辽水是辽东最大河流之一,流域面积广大。《汉书地理志》:“大辽水出塞外,南至安市入海,行千二百五十里。”因此要在宽约数十丈和河面上架起浮桥,亘古皆无。

只是隋大业八年,高丽建武十八年,腊月初九,这一天,突有三座铁索浮桥乍现,横跨辽水两岸。麦铁杖就率领六万大军进发,密密麻麻的人头跨河渡水袭来。

“恭祝大将军旗开得胜。小子就在大营坐等捷报哩。”宇文抖笑吟吟的说着。

卢庆却是袖子里两只手都在颤抖,本能的害怕被发现浮桥有问题。

麦铁杖忙于进兵,倒无暇细看,说了声告辞,就转身披甲出发。

辽水县固然很是宽大,但有了浮桥,渡河便容易很多。开始渡过一趟需要茶盏功夫,到后来渡河的军士越来越多,越来越稳,孟金叉跟随头一批士卒渡河,早憋着口要打破高丽蛮军的气。

距此铁桥渡口,上游二十里地,高驷带来着两万劲卒开始偷渡。

只见十艘龙舟一字排开,划船水手各执木桨,准备将大军运到对岸。此时,大清早,天将亮未亮,河面上最是平静,按照常理,这是好事,有利于快速登岸,打破敌人的沿河封锁。

高驷突然打了个寒颤,刚走上甲板,被浓雾打湿了鬓角,却丝毫不觉。在即将出发时,内心竟然越来越平静不下来。

运用神通望吉凶,可以看到白青二色气运交织的高丽运数在沸腾反击,然而水流却平静缓和。

宝剑在匣中跳动,前路凶险莫测,高驷猛地探手紧握剑柄,沉声说:“钱副将!”声音似利剑出鞘,坚定而有力。

“嗯,末将在此,请下令!”钱世雄粗狂的声音响起。

老钱是副将,登船渡河的具体事务,全由他一手调配安排。这六层龙舟官船,每艘可载一千二百士卒,大军渡河两次即可过完。

腊月,隆冬寒风如刀子般刮过,严寒很快敲打着每个人的身躯。当下第一批大半人马已经登船。

“钱副将,我观对岸烽火台连绵不断,煞气腾腾,预兆主杀,此行须得慎重!”

“将军还懂算卦?”钱世雄连忙问着。

“不曾学过,只是略通望气。从对岸吉凶运数上看,我们此战有着吉中带凶的危险。是先吉后凶,苦难还在后头,你渡河登岸后务必尽快派人前往下游,同大帅取得联系!”

“哈哈,高太保多虑了。到了对岸,还有谁挡得住大隋兵威。”钱世雄混不在意。

另一个副将朱方也笑了:“一群土贼而已!”

说到这里,他“咦”的一声,只见江上雾更大,连忙手搭额头向对岸望去。

“哈哈,果不出吾所料,今日雾锁大河,乃是突破对方封锁的良机。”高驷面露喜色,然后果断下令:“出发!”

话落令出,他的眸子立闪烁着倒三角凶光,钱世雄和朱方话一下子顿住了。

高驷登上河岸,继续下令:“此战,后退者死!”

龙舟如里弦之箭,载着大隋雄兵向东岸冲去。白茫茫的水汽的从四面八方朝船头涌过来,龙舟船体摇摆着,两侧水手发力,哗哗哗,认准一个方向破浪而行!

足足过了个把时辰,对岸才有六艘龙舟返回。

高驷一把抢上去,问道:“可有异常?”

“将军,贼人在河里下了铁索,咱们的龙舟被撞翻了四艘,水下也有削尖的竹刺……翻船落水的兄弟们好惨啊,不是被刺死,就是被淹死了!”归来的船工哭丧着脸,恳求着:“您出身高贵,年纪轻轻就是将军,还会带兵,引得贵人重视,不若就留在西岸。”

“如果仅仅想救援麦大将军,已经过去近万人马,足以用来做奇兵策应,为万全之计,高公子还是留在原地为好,不知足下意下如何?”

“小人呐,如鬼般总见不得光。汝无论是宇文阀,还是其他方的探子,都休想以利诱打动吾心。某说过,后退者死!”说到这,高驷闪电般拔剑刺出,那假船工努力的想躲避挣扎,却再来不及,被短剑贯胸,闷哼一声就此身亡。

又让尉迟恭将其抛入河中,片刻后,只听“扑通”一声,那人儿就一头扎了下去,没有半点挣扎,沉下去不见踪迹。

高驷收剑,说着:“下辈子,不要再做奴才,你投个好胎吧!”

然后踏上龙舟,喝令大军出发。

在靠岸时,太阳已经高升,金色的阳光驱散了浓雾,霞光清朗地铺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周围人喧马嘶。

高驷跳下龙舟,登上河滩,分派亲兵指挥人马下船整军。

这时,第一批渡河的主将钱世雄已经过来,而且左臂打着个绑带,很是狼狈。这位江左大将,运气不佳,渡河时乘坐龙舟翻到,堕入河中胳膊也被戮穿,幸得精通水性,固然逃得一命,但也被冻个半死。

钱世雄牙根打着颤说:“将,将军,这次我们大意了。偷渡时中了陷阱,高丽蛮人如此大废周章布下陷阱,大帅架桥强攻之地想必更加困难,请速速发兵,杀敌。”

高驷目光流转,扫过全军后,沉声说着:“钱副将,您是大帅亲信,一向视麦大将军若父,焦急之心吾能理解。但这次汝不能去,你留下看守船只,吾自有计较。”

这话说得钱世雄急的哇哇大叫:“哎呀,将军,救兵如救火呀,您可不能行动迟缓殆误战机。”

这时,有斥候来报:“大人,咱们的主力以陷入重围,浮桥坍塌,请将军早做定夺。”

高驷双眸猛地收缩,接着若无其事的点头说着:“整军备战,两刻钟后出发!”

柳庄、尉迟恭和朱方各自入营整顿人马。

“浮桥坍塌?”面上的波澜不惊,高驷心里已泛起阵阵疑云。

下游浮桥搭建好后,麦铁杖见了心里暗暗欢喜:“只要抵达对岸,能与敌军短兵相接,那就再无忧了。”

人衔草,马衔枚!

麦铁杖再度握紧粗大的镇山镔铁杖,猛地瞪眼抬头,眸子里寒光大胜。

将旗挥动,只有一个军令,杀!

临行前,他队大儿子麦孟才说:“居家为父子,出则为将卒,本将在后监军,有裹足不前者,力斩不饶!”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麦孟才抢先带着布下踏上浮桥:“不破土贼,誓死不归!”

听到这话,麦铁杖大手迟疑片刻,还是重重劈下。

军令如山,这六万大军,如同抱团的蚂蚁不断向前滚过去,纵有伤亡前进势头却丝毫不止。

接下来没多久,对岸战鼓骤响,高丽大军也如铁墙般的挡在隋军的潮水浪潮之前。直到雾散光生,隋军依旧被堵在河滩上不得存进!

麦铁杖愤怒咆哮的声音响彻两岸:“传令,一刻钟后,还未破敌,让麦孟才提头来见!”

传令兵知晓大帅脾气,不敢再劝,只得宣出军令。

对岸顿时一片喧哗,大量隋军从浮桥上跃下,不顾河边水冷奋勇杀向前方矮墙后的高丽蛮族。

战场此时更加惨烈起来,刀枪箭雨纷纷,不断有人跌落下水,不断有人惨叫阵亡,渐渐的,旭日东升,河滩上血流成河染红了辽水。

眼见久攻不下,几番突阵无功,麦孟才听到了父亲军令,脸色变得血红,长嚎一声挥动大刀,不顾生死向前突击。

大丈夫宁可临阵斗死,不能亡于军法刀下。更何况,做儿子的怎能让父亲失望?

一夫拼命,十人足惧。右屯卫少将军舍命厮杀,亲卫跟着冲阵,接着万军为之沸腾!

轰隆隆,面前的矮墙一段段的倒塌,隋军如潮水漫过高丽大军阵地,经过苦战终于取得了立足之处。

麦孟才以刀支地,用力挥了挥手:“回报大帅,全军渡河吧,吾以打破敌人一处营地!”

“是,少将军!”传令兵都松了一口气。

河对岸的麦铁杖听了这话,脸上笑容一闪而逝,然后在亲卫拥促下也踏上浮桥。

但是就当大军最后一波还在浮桥上时,立岸三丈距离位置突然坍塌,瞬间数百名将士不及防备跌入河中,只挣扎了几下就没了踪迹。

麦铁杖蓦然回头,怒吼道:“宇文匹夫!”他已明白这是被断了后路,连粮草辎重都失去,唯一的生路是奋力向前,打下高丽国城池来修整。

六万大军,在伤亡千余后,带着撕碎一切的气势向后撤的高丽军追去。

可就此时,那股高丽溃军背靠悬崖重整旗鼓,不动如山,好似头狰狞的猛兽,从沉睡中醒来欲择人而嗜!

一股青白交错的肃杀之气,缓缓左右两面逼迫过来。

突然高丽军的伏兵现世,悬崖顶上也有无数高丽大军冒出,皆是雪衣银,硬弓列张,居高临下,露出了滔天杀机。

再无任何侥幸!

麦铁杖纵马上前,镔铁杖高举,大喝:“杀!”

第四十六章:奋勇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宋辛弃疾。

汉时名将李陵,率步卒五千远征匈奴,遭遇八万匈奴铁骑,因援军断绝,全军覆没后投降,汉武帝遂斩其三族。后人悲其惨境,遂作此句。

燕州古城卸去伪装后,居高临下。

山上旌旗在望,飞箭如雨,高丽蛮军早已森严垒壁垒。山下鼓角争鸣,铁骑如林,伏兵围困万千重。

腊月初九,本是隆冬时节,却杀声热烈,天地为之变色。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麦铁杖不通什么高深兵法,他是个勇战派。面对危局,唯一能做的便是向前突阵,硬碰硬的击破敌阵。

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拍死的战将往往能带领军队以少胜多,或者杀出绝路,为部下所信服。然而若是落入落入了不可挽回的境地,除非有外力相助,否则覆灭只是时间早晚罢了,毕竟千古神勇无二的霸王项羽,也在垓下一战败北。

麦铁杖勇力绝伦,可为冲阵斗将,但做一军之主帅尚有不足,尤其是遇到对手也是名将的情况下。

燕州城,被高丽占领后改名为大辽城。

守城主将乙支文德一身银甲,寒光闪闪,仿汉代金甲样式,大小将佐十数名围着犹若众星捧月,将其衬托的愈加不凡。

“神策究天文,妙算穷地理。”乙支文德用兵最推崇的天地人三合,他手持竹杖,指指点点随意解说战场奥妙,教导部众。在看到麦铁杖奋勇厮杀时,点评说着: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

(统兵打仗的将军有五个致命要点:有勇无谋,只会硬拼死打,就有中计被杀之危机;贪生怕死,就有兵败被俘的危险;刚忿急躁,就有被侮辱而妄动的危险;清廉自好,偏重名声,就容易遇到挑衅失去理智的危险;宽仁爱民,也有被敌人利用陷入被动的风险。)

被压缩在长达数里河滩上的六万大军,在高丽大军的三面围攻下依旧不曾崩溃,反倒渐有突出包围的迹象。

盖因为大将军麦铁杖跃马横杖,率领亲军左冲右突,身处重围而斗志不衰,极大地凝聚了士气。

越是艰难越奋勇!

乙支文德面上赞叹说着:“真世之虎将也,吾必除之!”竹杖斜指,下令道:“箭来!”

崩崩崩,又是三支千人队弓弩手,替换下先前的同袍,弯弓搭箭,朝着崖下隋军阵营射去,正在冲杀突阵的麦铁杖更是成了重点。

只见流矢如雨,战场如镜,洪波涌动,隋军就好似水底游鱼纷纷落网,再配着左右两军阵势如网逼进,河岸上很快就变得血光鳞鳞。

噗噗噗,短短片刻,军士就伤亡数千。麦铁杖盔甲上也中了两箭,幸得帐下亲兵舍命掩护,又有着高强武艺,才勉强保得一命。

“大丈夫为国尽忠,就在今朝!”大将怒吼,众军相随,决死之气大盛,一时间把丽军打得连连后退。

呜呜呜——突然有苍凉的号角声响起,高丽蛮军闻之,各部旌旗相应,退却撤离。

麦季才心里奇怪,就要劝父帅趁机进攻,却被孟金叉一把按住。再细看时,那高丽大军竟然退而不乱,秩序竟然,他“啊”的一声,握紧了长刀:“好一支精锐之师,咱们一开始就小觑了对方。”

孟金叉同样心中震惊,但却知道此事不宜显露出来,故作轻松的哈哈一笑,说着:“怕什么,不过是一群土贼,咱们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不快去整军。”

麦季才小脸一肃,就说着:“叔父说得是,俺这就去收拢士卒,咱们分开行动。”

悍将者,遇败而不乱,闻鼓即忘死,陷绝地而不惊,知必死而不辱。

若是在以前,麦铁杖自然认为打仗只要敢冲能打就行,现在却深为自责。

他拖着伤体安慰士卒,说着:“伤重不重?别动,先包扎下。没受伤的各自归建,仗还有的打。高丽土贼,打不过咱们的,放心。”

说着,就让分派亲卫通知诸将点检人马。有个亲兵丁二,是个高大汉子,胸口中了一箭,正是为救主将而负的伤。见到大帅探视,挣扎着说:“大帅,我,我不,不行啦。家,家中,妻儿老母,,,,”言未讫就此没了生息。

麦铁杖站在河滩一处大石上,凝望山崖上的城池。

此时一片天晴,太阳悬挂在碧空如洗的天际上,古城雄伟如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白气一片,又带着红色血腥殊为不详。

再看着周围部下伤亡惨重,建功立业之心大减,重新振作下令说着:“传令,各部加紧整顿兵马,点检伤亡,老夫带你们回家!”

“回家!回家!回家!”众多将士闻言欢声雷动,士气再度有所恢复。

城头上,乙支文德微微皱眉,自语道:“想要垂死挣扎?”扭头吩咐了两句,当下将旗挥动,城上和山下的伏兵都相继而动,准备下一轮的进攻。

这大辽城乃是高丽国在辽东最前沿的军事重镇,有三万精兵守城,固然坚不可破,若要主动出击埋伏隋军原是力有不逮,但硬是被乙支文德连番谋划,营造出这种诡异的有利情况。

鱼儿已经入网,但若不能掌握好尺寸,也可能会是网破。

乙支文德定了定神,说着:“急什么,这才落网的鱼儿总会挣扎几下的,捕鱼需要耐心,更何况是打仗”

小将朴成桂胆大,他上前请战:“将军,让我的人马上阵吧。只需一个冲锋,就能打破隋寇!”

乙支文德摸了摸鼻子,摇摇头,抬起竹杖遥指远方,沉声道:“我有种预感,真正的大敌就在暗地窥伺着。昨晚,檀君父神摇了我额头三下,告诉我说吾的宿命之敌出现了。”

檀君,高丽开国之始祖,建国高句丽。汉末,国祚被辽东公孙氏所灭。

李氏复国后,为宣告正统地位,就册封檀君为大武圣王,高丽开国神君。

此时辽东萨满神兴盛,众人闻言吸了一口冷气,乙支文德才满意的说着:“看你们吓的,我有神君庇佑,何惧宿敌来,把山下那几万隋人先杀个干净,看他出不出现。”

咚!咚!咚!

战鼓再响,却是隋军抢先动手,往西边上游河岸方向杀去。

“将军您看,挑衅,隋寇竟敢挑衅!”朴成桂这时开口,只是一指,大家立刻发现了。

山下,隋军刀出鞘,人上马,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麦铁杖命令三个儿子为先锋,下达了突围命令。

他自己带人断后,发誓说着:“孩儿们,回家!老夫给你们断后,但有一人未退走,我麦铁杖绝不离开。”

“死战!死战!死战!”

几乎是眨眼之间,黄白两道洪流就对撞在一起,跟着汇聚成道血色河流。

归师勿遏!

这时,残余的四万隋军里,已经弥漫着不可抵挡的气势,让正面拦截的高丽军士纷纷躲避。

这才是大隋府兵精锐横扫天下的应有战力,等闲杂胡岂是对手?

“金泰来,你下去传令,放弃第二道矮墙,退入地三道工事阻击。”乙支文德微微眯眼,气定神闲的说着,他的神态,落入周围将佐的眼神之中,都觉得主将胜券在握

听到军令,金郎将打了激灵,心里想着:“这大帅待俺真不薄,目下的时机,正可立下大功。”

金泰来下意识的应着,抱拳行礼:“末将这就去监军督战……”

不足片刻,金郎将就飞马出城,向随从说着:“我大高丽男儿,痛击隋寇,立功名就在今朝,跟我来!”

“痛击隋寇,立功名!”亲卫金三胖跟着大吼。

“痛击隋寇,立功名!立功名,娶花娘!”其他数十随从同样跟着高呼。

花娘是高丽国对未婚小娘子的称呼。

麦铁杖把铁杖舞得水泼不进,死命断后,半步不退。孟金叉同样浑身浴血,大斧劈砍,挡着披靡。

将失一令而军破身死!

他二人领兵断后就已经心存死志,倘使能多救得些麾下儿郎,死又何惧

麦孟才三兄弟带着大部奋力突围,刚击破高丽蛮军重围,到了前面,行不及伏兵再起!

“杀尽隋寇,杀尽隋寇!杀尽隋寇!”

众人看去,各自脸色惨白,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茫茫雪原,涛涛杀机,回路多艰辛。

“兄弟们,跟着我!”麦氏三兄弟的老三当先冲出,大哥和二哥要指挥军队,他就主动来打头阵。

“……江淮儿郎,从不怕死!胯下还带种的,跟我杀上去!”一个老卒嘶吼着冲上去。

“老子们还没有死绝,小儿辈呈什么强”又有人大笑着冲入敌阵。

江淮之地,古属楚国,向来出产精兵。项羽八千子弟,横行天下,多数来自于此。

再往后,隋末王世充仗着江淮劲卒雄霸一方,战场上几乎要了天命之子李世民的小命。

到了元末,朱重八倚之夺取江山,建国大明。

江淮精兵最后的斗志爆发,杀得当面高丽军节节后退,竟有着溃败迹象。

立于城头的乙支文德终于色变,断然下令:“朴成桂,命汝出击,三刻钟破阵!”

“末将领命!”朴成桂转身离去,调动军马。

千且骑卷平岗!

竟是千余重甲铁骑,犹如现代战场的装甲坦克,带着撕裂一切的势头扑向断后的隋军。

重骑在大隋有着另一个名字,便是甲装具骑,向来是战场无敌的代名词。

麦铁杖见之便知大局崩坏在即,凄凉的长啸,说着:“兄弟们辛苦了,老夫带你们再杀一场!”

“誓死追随将军……”孟金叉紧握着大斧,带动着最后的数百残军鼓起余勇。

第四十七章:宿命

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脉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

————燕太子丹

腊月。寒冬。

黑土地上冰雪覆盖,就算是晴天,也有着可怕的寒冷,故而战马踏上去毫无陷没之危。重骑如山,长矛如林,杀气在逼近。

当一众高丽重装铁骑撞来时,使当面人全身一紧。

在这样危机中,麦铁杖却还手持镔铁杖,昂首直视前方,面色不变。

十丈,一大片矛尖林立,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闪耀寒光,使人一看到就胆寒。

三丈,利刃变得大起来,于黑漆漆的马蹄下迸发火星,谁能当住铁甲连环?

麦铁杖瞠目大喝,吼着:“开!”

镇山镔铁杖往前一挑一戮就将当面骑士打死,抛向半空。接着杖头一转,横扫马头,连着撞翻了三五重骑。

麦铁杖一步一杀,大吼着向前冲入敌阵,只攻不守,眨眼间穿透三重重骑圈子。

孟金叉在后面大叫着:“威武,威武,将军神威!”抡起大斧,疯狂砍杀。

数百隋军残部,疯狂呐喊这纵身阻挡高丽蛮军重骑。

可惜其他人大多数勇武不足,难当重骑兵一冲之威,两轮之下,隋兵不是被长矛贯胸刺死,就是被战马践踏而死。

惨嚎不止,尸骨纷纷被碾落成泥,来年会滋润土地。

高丽铁骑分出一百人队继续绞杀残存的数十名麦铁杖部下,及主将麦铁杖。

“大军向前,直击隋寇本阵,不得停留!”朴成桂于马上横枪下令,声音宏亮,响彻全军。

“大善,果是骑将种子。”乙支文德抬首笑了起来:“传我命令,全军出击!”

“遵命!”这道命令下去,顿时,帅旗再动。片刻后,留下四千人守城,其余两万六千高丽士卒皆手持刀枪长矛,战斧和狼牙棒等兵器,分成三道洪流,涌向被围在垓心的数万隋兵。

刀盾收割,枪矛突刺,步卒立寨阻拦,骑兵纵马追击,一切都井井有条,好似一盘棋局到了收尾之时,胜局已定。

高丽蛮军全面反击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光彩,这是胜利的光芒,乙支文德上马,停在高地上继续下令着:“先肃清那员敌将及其惨部。”

“遵命!”另一员蛮将鲜于骨应着,立刻派人集中兵力准备先割取麦铁杖的首级,再去攻击消灭其他隋军。

麦铁杖大悲,恨不能向天再借三十年,在最需要武力的时候,他却真的老了,不复当年勇武,纵然武道还有着宗师底子,可惜气血已然枯败。

镔铁杖无力的支撑着惨躯,他已经不知道受了多少处伤。

这是一个盖世大将英雄末路的力战悲歌!

“大将军,末将先走一步。若有来世,再战辽东!”孟金叉惨笑这举起大斧就要自杀,他不愿被敌人俘虏后受辱。

“夜叉!”麦铁杖无力的伸手,想要挽回。孟金叉因长相凶恶,又被成为孟夜叉。

“咚!咚!咚!”战鼓骤起!

这不是高丽蛮军的号角,而是大隋最广为流传的开皇破阵鼓!

战鼓三通,连环十二响,创自开皇,盛于杨素,三十年间每次响起便代表着大隋府兵的赫赫天威。

天威卷地过长河,万里胡人尽汉歌。莫惊瀚海倒流水,从教西去作恩波!

开皇二十年,大司马杨素率军三十万,横渡瀚海,打破阿史那胡族汗王大帐,使得西域番邦万国来朝。

是役后,开皇鼓所奏响之地,诸胡莫敢不从!

麦铁杖和孟金叉霍地又迸发出一股力量,生生提起兵刃,向战鼓奏响之地望去。

鼓声来自燕州城的北方,乃是高丽大军的后阵。

高驷拔剑下令:“尉迟恭、柳庄,钱超,尔等带五千骑直刺高丽后军本阵,救援大将军。柳庄为主将,尉迟恭、钱超为副,不得有误!”

“是!”三将领命,翻身上马,催动轻骑疾奔而去。

“朱方,你领剩下的八千步卒,随我出战。”高驷继续下令着:“去会会这高丽蛮军大将。”

朱方点头,应着:“末将领命。”

随着战鼓声隆,隋军士气越来越盛,虽处困境而不惧。开皇破阵鼓的辉煌已经印在每个府兵的灵魂中,有什么比陷入重围时援兵到来更能振奋士气呢?

高驷感受着战场上的士气变化,观看顶上吉凶,赤气已经浓郁之极,随着始兴龙凤双剑挥动,大量赤气沸腾,向高丽蛮军的青白之气席卷过去。

乙支文德在战鼓响起一瞬,就明白自己还是大意了。

高丽军的防御拦截工事和重兵都是靠前布置,隋军的援兵却出现在了后方,显然来援敌军将领非等闲之辈。

此刻,是两军交战的关键时机,纵观当下战场形势,前阵隋军逐渐式微,高丽军优势不断扩展,但后阵却是隋人援军占了上风。

双方主帅彼此都深知,此战胜负,在于谁能坚持下去,只要一方的一处蹦塌,就会连环败绩,彻底大输溃败。

“这才配做某的宿命之敌!”乙支文德接连下令,并且号角频吹,将旗前进,山城上守军也倾巢尽出,随着他来阻拦敌军。

乙支文德抽剑,仿佛有道龙吟响起,一柄宝剑出鞘,宛如条玉龙腾空,高丽三千里江山气运随之云涌,咆哮朝高驷袭来。

此剑呈龙形,剑柄由龙尾交织盘旋而成,龙首为剑尖,乃是白金混合了五金精英所铸,通体灿白如霜,发出森森寒光,慑人心魄。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便是乙支文德的玉龙宝剑深意所在。

在这等形势下,大军对决,高驷只有逆流而上,正面相拼,始兴龙凤双剑好似有灵般争鸣,气成龙凤环绕状,毫不若于对方。

“来战!”“来战!”

大隋来援之八千步卒和高丽军四千最后精锐碰撞在一起,再度掀起片片血浪。

时间倒回,二十里地,快马加鞭,轻骑半个时辰即可赶到。

下定前去救援,行伍中,高驷竭力运用神通望气。

副将朱方见了,赶忙就近前请示:“将军,军情紧急,大军是否该立即出动?”

“不用着急,我自有主张,你下去准备吧!”高驷观望了一会儿,只觉觉高丽军气运浩瀚如海,那对应的战力想来不弱。

麦铁杖明虽陷入重围,可即便再精力不济,也能坚持一段时间,但是关键如是援军不能迅速击败高丽蛮军阵势,只怕……会出现全军覆没的危局。

“善出奇兵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高驷念了句兵法格言,咬着牙,下令绕行到高丽军后方,然后择机出兵,彻底逆转战局。

经过艰难行进,终于赶至战场,最前方柳庄着人回报:“将主,沿途烽火台已清理完毕!”

听了这话,高驷霍然而起,勒马上前,隐于土凹后,观看两军厮杀的变化,令大军在三里外整装待发,“今摆开三十六面大鼓,十二为一组……出击,听吾号令。”

凡事都有法度,军队出击更是如此,也不能随意进攻,发兵早了会陷入僵持漩涡,完了会使本阵战败,难以挽回战局。

论大军调动,以及见微知著,体察军机,乙支文德乃是当世翘楚,就从其布局围歼麦铁杖大军一局,足见其本领。

高驷则是另一种状态,他以望气神通为根基,再结合杨素的用兵札记与陈霸先的传承,形成了独特的兵法认知。

“气机!”高驷心里默念,不断窥测前方两方军气交锋的起落变化。

重围之中,隋军接连破阵,又一次次被挡回去。

麾下诸将纷纷请战,高驷不许,只道:“再等等!”

朱方几乎跪在地上,用哀求的语气说着:“将军,发兵吧,大帅他们快撑不住了。”

高驷不为所动,眸子里泛着凶光,只是冷冷说着:“敌军还没有疲。”

再过数刻,乙支文德将朴成桂重加铁骑派出的刹那,高丽军气运达到了顶峰,但也是回落的开端。

“可击矣,擂鼓!”高驷回身冷静下令、

这时,已经有三十六面战鼓一字排开,都是用木架支着,鼓声如雷,五千轻骑和八千步卒闻鼓而进!

战局再度变得扑朔迷离。

高驷和乙支文德各自催军急进,彼此照面之际,不约而同地都将对方认作了宿命之敌。兵对兵,将对将,双方的厮杀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

“叮——”玉龙宝剑于始兴龙凤双剑战在一起。

《三国志陆逊传》记载,陆逊初拜大都督,领兵掠阵,见谷中一阵杀气,冲天而起

笑指曰:“杀气起矣。刘备必从山谷中出也。”

后果然如此,吴军大破蜀兵,陆逊遂声震吴魏。

单独的望气并不可怕,但是一旦和兵法结合起来,便会产生莫大的威力!

果然,高驷窥破乙支文德布阵虚实,也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

“是个好敌手,以迂为直,还能抓住战机,汝是何人?”乙支文德哈哈笑着发力猛攻,玉龙剑翻江倒海,杀机滚滚而来。

“汉人,高重德!”高驷挥剑对攻,毫不示弱。

“汉儿”乙支文德眯着眼,看向对手:“我知汝之根脚了。”

这不是嘲笑,不是无知,乃是尊敬甚至恐惧!

高丽素来羡慕中原,汉亡后,便以华夏正统自居,号称三千里外小中华。玉龙剑更是仿八面汉剑打造。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是汉之臣土,这是何等雄浑霸道的概念?

自晋祚衰落,四角胡儿入侵中原,他们只听过晋人如羊,何曾再听到过有人自称汉儿!

“明犯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高驷不知为何想起了这句话。

彼之英雄,吾之仇寇!

战鼓如雷轰鸣,旌旗如林怒放。双方大军再度绞在一起,厮杀更加惨烈。

第四十八章:俱伤

临阵摧空,万人之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千载而下,爵位传命,与国同休。——神武十一年,太祖敕封尉迟恭为鄂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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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主帅布局已定,就看谁的棋子能当先破局。

鲜于骨刚刚冲散麦铁杖的身旁亲卫,狼牙棒砸倒了孟金叉,正要再度行凶下重手。

“呔,蛮贼受死!”尉迟恭雷鞭高举,骑着乌骓青黑战马,带着十数铁骑如旋风帮刮过战场,所到之处挡着披靡。

狼牙棒同样是重兵器,非有万钧神力者,不足以持之。

鲜于骨身高九尺,面目青黑,筋骨之强堪比先天武士,手持狼牙棒打遍辽东无敌手,号称高丽第一武士。

此时听到有人挑衅,毫不畏惧,丢开面前败落的敌手,勒马回头望去。

尉迟恭同样面如黑炭,再加上坐下马儿也是黑漆漆的乌骓,他两个就好似远方表兄弟一般。

“来得好!”鲜于骨先是一怔,确定不是自己弟弟或者哥哥后,咆哮一声,舞起狼牙棒照头便砸。呼呼呼就是连环三棒,这才是好对手。

狼牙棒嘶吼,雷鞭显威!

两强相遇,尉迟恭迎难而上,面上黑气上涌,俨然如头黑虎降世,勇者无惧。

“当!当!当!”三次凶猛对拼后,双马交错之际,尉迟恭陡然伸手一捞,将那狼牙棒夺了过来!

鲜于骨大为诧异中,只觉眼前一暗,便被尉迟恭铁鞭打碎脑壳,噗通一声跌下马,就此阵亡。

单手夺刃,掌中夹鞭,这是属于战场上的无上必杀之技。

尉迟恭创出该绝技后,在战场上首次施展,就获大获成功,勇力更是倍增!

将狼牙棒高丽兵中一抛,不顾左手被扎的鲜血淋漓,再度挥鞭突阵:“挡我者死!”

此时高丽军士卒纷纷丧胆,眨眼间便被冲的七零八落。

“好一员虎将!”麦铁杖吐出瘀血,不由赞道。看着尉迟恭冲阵的英姿,不由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那会也是斩将夺旗,罕逢敌手。

而尉迟恭带着人继续向前猛冲,后面跟上来的钱超带人护住重伤的麦铁杖,孟金叉和幸存的三五个士卒。

行礼后,悲声说着:“末将救援来迟,请大帅赎罪!”

孟金叉肋骨断了数根,艰难的笑着说:“小子,去替老子多杀几个贼人,报仇!”

崩崩崩——重箭破甲,寻隙而进。柳庄留下钱超照顾麦铁杖等人,他自己则毫不停留,催兵急进,连环突驰,直奔高丽军的步卒杀去。

尉迟恭刚猛如山,柳庄运兵如水,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很快就将高丽蛮军的包围圈撕开个大口子。

朴成桂靠着甲装具骑一举冲垮了隋兵阵势,正在疯狂屠戮,忽闻后阵生变,急忙收兵,调转势头,抽调其他方面兵马回身来战。

局面再度陷入僵局!

高驷同乙支文德的捉对厮杀也进入了白热化。

汉风雄烈,即有秦之武烈,又续开了周之文气。故而八面汉剑,外面秀美,内里霸道无比,常常是挡着俱亡!

乙支文德乃是道武同修,吟咏道:“今有长水郎将、高丽乙支子弟祈闻,汉儿重现,阻我大军,杀我子民,罪不容诛,特请檀君父神降世,赐我神力,以诛强敌,伏为尚飨!”这是起源于高丽长白圣山的萨满请神秘法。

嗡——一股青白缠绕的云气凭空出现,加持在乙支文德身上,他的气息瞬间变得大为不同。即有传承于汉风的雄武又有要毁灭汉统的暴戾。

高丽李氏复国前的高句丽王朝被汉末司马氏文宣所灭,故而檀君神灵从仰慕汉家文化到誓灭汉统,这才有了高丽屡次兴兵,攻占辽东,实则是气运使然。

玉龙剑缓缓举起,无边杀意凝聚透出一个意念:覆灭汉统!

高驷面色凝重,面临对方的神打秘术,纵然不敌也得硬抗到底。自随口应了句“汉人“后,便被辽东大地的冥冥气运牵引,高丽法域袭杀之下,再无幸免。

“雌雄双剑,仁义为宗。汉之传承,薪火不灭。日月所照,八方来朝。龙战四野,卫吾子民。始兴霸先,兵冠天下。北伐,北伐,北伐!”

就在乙支文德神打秘术散出覆灭汉统意念的一瞬间,高驷手中的龙凤双剑再起变化,片片过往画面不断闪现,隐隐有着一位帝王挥剑克敌,要驱除胡鞑虏,兴兵北伐。这影子虽模糊摇不定,却蕴含着捍卫汉统,誓死不移的决然信念。

高驷终于知道陈武帝为何肯带着三千新兵征讨南越了,守卫汉统不灭,这才是最伟大的力量!

但此时此刻,自然不及细想,龙凤双剑并举,顺乎自然的朝前一斩!

叮——玉龙剑和始兴双剑再度交锋,意念与意念对拼,更加凶险。

“啊——”乙支文德惨叫一声,倒拖长剑逃走,檀君神念被斩灭,连带着他也负创不轻。

高驷勉力撑住身体,稍微喘过气来,对对朱方说着:“朱校尉,你快些杀散高丽军马,我门今晚必须撤退,不得有误。”

朱方连忙应诺:“遵命!”

高驷上了马,取过双剑观看,就见龙凤双剑上布满裂痕,花纹棱角尽失,变成了把普通长剑。神兵随主而出,陈武帝亡故,留下此剑是为了传承汉统,今日传下汉统理念后便立时沦为凡铁。

“斥候常何安在?”

“小人在!”常何出来三步,抱拳行礼。

“你擅长疾行,特任命你为右屯卫前军百人幢主,统管斥候,刺探军情,着你去钱将军处报讯。”高驷略微沉吟后下令。

“小人领命!”何六欣喜之余大声说着。。

就在其领命之间,常何顶上命格顿时显现,丝丝煞气形成了军气,化作了面幢旗,非常清晰,这就是本命之气加上官职的变化了。

几乎同时,高驷感觉到自己的命格中气运鲤鱼猛的一动,连忙分神看去,只见锦鲤吐书中又添加了一页敕封文书,显然是着常何将来成就不小。

“贺怀亮!”高驷继续下令。

“末将在!”贺怀亮一直未曾出动,这时得了命令立即上前。

“你家学娴熟,特任命你为右屯卫正九品兵曹,先行渡河接管后营军资。”高驷压低声音下令,“至于宇文抖和卢庆,若有不从,就地格杀!”

“下官领命!”贺怀亮同样躬身领命。。

就在受命之际,贺怀亮顶上命格气运同样起了变化,但是和常何不同,只见灰气全消,形成了一个大印,可惜这印里,虽有着军队煞气涌入,还有着一道裂痕贯穿其内。

这就是其父贺若弼的遗留的庇佑气数,几乎同时,高驷顶上的气运跟着变化,使他大喜。

果然历经大战,再提拔人才,就能增加自己的命格气运。

三两下,安排完后路,高驷才上前拜见麦铁杖。

“参见大帅,高重德行军来迟,请大帅恕罪。”高驷翻身滚下马,连连赔罪。暗里却在观察麦铁杖的变化。

六万主力大军陷入重围,大批将士战死。这时,麦铁杖的气运已经跌落低谷,即便是他的本命兵戈之气,也开始不住的消失。

向来是身死灯灭,运尽人亡,高驷心中一惊,难道大将军麦铁杖还是要陨落在辽东?

麦铁杖自知命不久矣,心中度量后,终于下定决心要行最后一着:“高重德上前!”

“末将在!”

“大军不可无主,令汝代吾主众!”

“遵命!”

高驷很快收拢了溃散人马。不多时,亲卫已经把消息传了出去,幸存的士卒欢呼着,又有些惧怕高丽蛮军再度来攻。

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伙,收拢起来的兵马,再度按基本编制重组。不少士卒嚎啕大哭:“将军大老爷啊,我的哥哥(弟弟)不在了啊,小人可怎么回家呀!”

哀声不绝,长哭不止。

麦铁杖闻声再度吐血,随即陷入昏迷。

厮杀直到日落时方止。柳庄和尉迟恭指挥援军固然击溃了高丽大军的包围,但由乙支文德调教出来的人马韧性惊人,很快反应过来缕缕反扑。

乙支文德逃回山城后,暂时平复了创伤,立即排兵布阵,凶狠地展开反击。

双方你来我往,最后打成了消耗战。

是役,隋军先行渡河的六万大军折损过半,只剩下三万出头;后续来援的万余援军也伤亡尽两千,可谓损失惨重。

高丽三万精兵也折了八千多,几乎都是后半场厮杀造成的。

乙支文德不愿在拼消耗,乃缓缓收兵,以待来日。

此战可谓是两败俱伤!

夜色入幕,大军起行,混乱中排成长队往上游走去。

“战城南,战城南来死郭北,野死不葬鸟可食!”汉乐府描写的景象重现。

这踏上归途的队伍,充满了哀伤,还有断手残脚的伤兵,痛苦惨叫不绝于道,使闻着心烦。

而同样下马步行的高驷,一面组织亲随安抚军心,一面运用望气神通静静的查看,随着眸子中精光闪烁,见军气变化情况,也不由变色,低声叹息:“军心已不可用,丧师在即!”

月落日升,新的一天到来。

只见天空上云气翻滚,红日光芒炸开,随之,又发出万道光芒,给大地带领光明,给人间带来温暖。

大军到达渡口,钱世雄早就准备好了渡船,六艘龙舟开始分批将四万人马渡往对岸大营。

只是刚渡了一半,下游高丽水军呐喊着来袭,将剩余一半人马拦在辽水中央。

高驷站在岸上,看得目眦尽裂,大声立誓:“终有一天,我会再带着十万大军回来!”

乙支文德立于船头,与之对视,大笑着说:“某等着你!”

第四十九章:难归

“将军欲使孔明斡旋天地,补缀乾坤,恐不易为,徒费心力耳。岂不闻‘顺天者逸,逆天者劳’,数之所在,理不得而夺之;命之所在,人不得而强之’乎?

——顺天着逸,逆天者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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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驷躺在担架上抬首观察平原,只见白雪尽处,是一片松林,再远处,就是沿着着河流的谷地。这是辽河大战后的第二十八天,归途中先行渡河的两万大军已经溃散,惨败的屈辱好似鞭子不时抽打着所有人。

宇文抖果然有问题,勾结留守大营的监军萧公公,烧营自退。

贺怀亮飞奔赶回,也只抢救下来不足数千大军食用的三日军粮。

高丽水军撞翻第二批渡河的四艘龙舟,使隋兵淹死者近两万之多,辽水几乎为之断流,惨状难以描述。

大营方向起火,乙支文德见微知著,便亲率高丽军中铁骑,如饿狼般追在后方,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其时麦铁杖已经重伤不治,逝去数日了。

高驷数次组织反击,乙支文德并不应战,直到隋军断粮数日后才发动猝然一击!

虽早有防备,奈何大军缺粮发力,在高丽铁骑的冲锋下,很快就崩溃,再喝止不住。

从粮草被烧的一刻,败局就以注定。

高驷为掩护麦铁杖棺椿,拼力阻挡,连龙凤双剑都折断了,犹自不能打退高丽军的追击。

危机时刻,柳庄和尉迟恭死命奋战,再有贺怀亮和常何相助,方才摆脱高丽追兵,绕道返回幽州。

麦氏三兄弟得以返回幽州,对高驷自是感激不尽。

又赶了一段路,高驷遥望二三里外的丛林,沉声说着:“不想重德无能,连累诸位兄弟跟着我受累。幸亏天天无绝人之路,那林中必有猎物可以让我们渡过饥寒。”

“我去!”“俺去!”柳庄和尉迟恭几乎不分先后开口,得到高驷首肯,便结伴进入松林。

到此时还跟随在中的,有六人,各有特色。

首先,抬担架的是李百药和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李百药不必多说,这少年体型矮小,脸庞瘦削,唯独眸子带着寒芒,仿佛是块石头。

跟着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斥候常何,猎户出身,长臂善射,面相憨厚却十分精明强干。

再次,是柳庄和尉迟恭各执兵器相随。

松林中忽然传来虎吼之声,显然是被惊动的猛兽。

十六岁的少年刚扶着高驷坐起来,听到吼声微微变色,说着:“此山中竟有老虎,不好,我去看看。”

这小子叫彭玉麟,小名石头伢子,自幼丧父,家贫如洗,为了养家糊口,以砍柴打渔为业。有一回,彭石头到城里卖柴,碰到一个土财主愿意买,但要说两句乞讨的好听话。

谁知这当时刚十三岁的少年,志气高昂的说:“今个俺宁可不卖,也不向你乞讨!”

土财主大怒,本就是图个乐呵,见着小子不识趣,就让人把他打得头破血流。

彭石头挥着把柴刀,死不屈服!

出巡路过的麦铁杖见了,大起怜惜之心,责罚了那土财主,然后把彭石头收为亲兵,教他习武读书,又给他起了大名玉麟,希望他能够成材。

彭石头因幼时受尽饥寒,武道进展缓慢,可胆气却丝毫不弱。渡河作战时,被留在大营。宇文抖烧梁逃走时,这小子奋起反抗,才保下五仓粮食。

贺怀亮赶到后,对着彭石头也颇为欣赏,就让他做了随从。

如此连番大战下来,彭石头才能还活着。

“老虎虽凶,可也不及我这两位熊罡之将。石头,不必担心,等会让你吃个饱。回去,总要讨个公道!”高驷强忍右腿痛楚,笑着说。他也有点喜欢这个看似普通实则胆大的少年。

自大军后溃败后,高驷这十多天来,发生了很大变化,目光如剑,举手投足意态自若,隐含着坚不可摧的信念,教人心折。

听了这话,众人都是精神振奋,宇文阀固然势大,但所做之事,却是让人愤慨,这点必须让其受到教训。

“回来了,呵,一头老虎和两头野猪,这下咱们能安然回到幽州了。”李百药拍手大笑,浑身脏兮兮的而不自觉,全然没了文士风才。

尉迟恭扛着头老虎,柳庄挑着两头野猪,一前一后走出了松林。

几人在河滩上,用松枝升起火,烤熟了肉,就着烧开的水吃了顿,余下作为干粮,朝幽州城方向赶去。

又十余日,一行人终于看到了雄伟的幽州城,无不欣喜雀跃。哪知,尚未进城,便看到了城门口出张贴的捉拿罪将高驷的布告。

按下众人的愤怒,高驷说:“先入城打探一番。”

“将军,我去。”这时,少年彭石头开口说话了。

李百药笑说:“小子,跟着我。”

“小心行事。”高驷叮嘱了番。

不多久,城门口驶出了辆马车,到高驷等一行人面前停下。彭石头坐在车夫旁边。

掀开门帘,李百药和一个中年文士走了出来。

“哦,汝便是高重德,麦大将军托孤之人?”这文士青衣古服,语气甚是温和恳切,说着:“某家越州(今余姚)虞世南,与麦家是故交。此处不便说话,且随我来。”

高驷咳嗽了一下,说着:“蒙虞公搭救,我等感激不尽。”

高驷拖这个伤腿,挣扎着上了马车,其余三人步行跟随。

“败而不馁,坚忍卓绝,猛士相随,得将士之心,麦老这次选对人了。”

马车调头,缓缓驶过城门。碍于虞家的声威,守门将军对步行的柳庄,尉迟恭和常何三人也不敢阻拦。

到了城南虞府,安顿下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请郎中为高驷治疗腿伤。

“这条腿是半个月前中箭创伤,由于并未得到及时处理,又历经伤冻,如今已是颇难医治。这个。”御医孙郎中迟疑不定。

“不必有所顾忌,尽管放手治疗便是。尝闻关云长刮骨疗毒,某虽不及前人,也不会作小女儿状。”

“哦,原来是个将军。”孙御医闻言往高驷瞧来,摇头叹息的接下去说着:“好好的一个男儿,经此一挫,只怕日后不良于行……”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继续下去,说着:“汝决心已定,老夫这就开始动刀割肉了。来人,把他手脚按住,免得挣扎。”

“用不着,拿酒来,我要看着老先生下刀。”高驷指着前面的胡凳,说着:“我的腿就放在这上面。”

“阁下之胆,老夫还是第一次见。此伤起于箭矢,加重于风雪,想必是辽河之战的右屯无卫军了。麦铁杖也就是此役中阵亡的。”孙御医这时却皱着眉问着:“高丽蛮军是否真如监军所报,不堪一击,只会凭借地利”

“宇文阀空有盛名并无大用,背后拆台倒是把好手。高丽蛮军不堪一击这是谬传,其主将乙支文德,可谓是当世第一流人物,朝堂诸公若皆是如此短视,远征大败之日不远矣。”

“好了。”孙御医起身竟然于谈话中处理完了伤势。

自此高驷等一行便暂时住在虞府休整,调养生息。

宇文述,本姓破野头,字伯通,代郡武川县(今内蒙古武川县)鲜卑人。北周上柱国宇文盛之子,早年与杨开皇交好,及隋立,便富贵起来。

因其弓马娴熟,早年参与平定尉迟迥叛乱,后追随杨开皇南征北战。当今天子继位后,下诏说:“公鸿勋大业,名高望重,奉国之诚,宜晋封为许国公。”

幽州城,又名蓟城,南北九里,东西七里,开十门,雄浑壮丽。

大业九年,正月二十日,天子车驾巡视大军,已有五十个折冲府六十五万大军列成九营,依次按金鼓而出。

只见士兵依令向前而行,队列划一,旗帜整齐,从城头上面看,形成数十条笔直的长线,这等浩瀚无边的军阵,透着一股杀气,使天地为之肃然。

大军所到,足使山河变色。

阅军之后,天子杨广点头满意笑着说:“宇文爱卿那个知兵之名,朕今日见到,大尉平生。卿以勇武著称,可比汉之项羽。自古英雄佩美人,显风流,壮威严。朕就赐予汝美女一名,可比虞姬之色,此战过后,你我君臣相知美名亦可流传千古。”

宇文述时年六十九岁,天子便特意赐下美人照顾他行军中的生活起居。

“陛下洪恩,臣感激不尽。高丽蛮子固不足虑,不但有一事不可不妨。”宇文述也沉声说着:“麦铁杖败亡,乃是粮草匮乏,不可不为鉴。”

天子杨广点头称善,说着:“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多朕知道的!”

转头问道:“李渊何在?”

“臣下在!”唐国公李渊应声上前,单膝跪倒,行君臣大礼。

“你善于治理地方,朕特晋你为幽州总管,督运粮草,可有妙计?”

“谢圣人隆恩,臣必为主公效死!”李渊慷慨陈述,磕头行礼,忠臣之样,溢于言表,触地有声。

讲话之时,顶上有黄气凝聚,他有着紫青的潜龙命格,同样不住向四周散发着波动,让听着觉得气人诚实可信。

得到天子首肯,李渊才缓缓起身,自信的说着:“臣已有良策。”

“征伐高丽,以行程来算,去时三十日,返回三十日,攻战四十日。如此下发百日之粮,则足以供大军食用。”

“讲的好!”天子杨广闻言大喜,龙袍一拂,采纳了此策。

计议定下,三日后大军陆续出发。

宇文述率军三十五万,兵分九路,浩浩荡荡杀向高丽。

唐国公李渊望着远去的大军,脸上露出莫名的激动:他的计策得逞了。

第五十章:再败

杀一是为罪,屠万即为雄。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男儿行。

高驷手扶城墙,慨然长叹。

在他的眼中,远征的队伍,隋军天子龙旗迎风飘扬,丝丝天命气数自黄龙旗垂下,笼罩整个大军,但整个兵戈之气聚而不凝,后继乏力。

此一去若遇坚城不克,数十万大军只怕由崩溃之危!

“好男儿不为国出力,何故长叹?”旁边忽然传来个苍老的声音。

高驷不由大惊,转头望去,只见两个少男少女扶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这老人面容清古,说话之间有股威严扑面而来,显然是个官宦人家。

“祖父,此等俗人,何必与之多言?”那身穿貂裘狐袍的少年郎嗤笑道。

彭石头怒目而是视,柳庄和尉迟恭、常何等见对方只是老弱,并未上前。

李百药不欲惹事,抱拳行礼说着:“老丈教训的是,奈何我这贤弟腿脚不便,改日有机会定然为国效力。”乃是看出对方非富即贵,不想招惹是非。

高驷虽伤势渐好,但却要变成个瘸子,早憋了一肚子火,闻言当即反驳起来。

“我岂是为自己而叹?是不忍见这数十万中原儿郎身丧异域,却又无能为力伤感罢了。”

那老人望过来,闻言白眉一挑,声色俱厉问着:“你说大军有败亡之危,有何凭据?”

高驷拔出断剑,弹指吟道:“雌雄双剑,仁义为宗。汉之传承,薪火不灭。日月所照,八方来朝。龙战四野,卫吾子民。始兴霸先,兵冠天下。嘿,连这旷世名剑都折断了,高丽军可不是易于之辈。宇文述垂垂老矣,如何能胜过对方?”

这时城下又有一人,往城头走来,明黄之气厚重,内紫外黄,先天潜龙命格,王者之气引而不发。而其周围五人,三文两武,各自相随,顶上云气异象纷呈,本命之气上应天命,都是不凡。

正是唐国公李渊,长子李建成和侄儿李孝恭,及随从刘文静、裴寂等一行。

气机交感之下,高驷只觉脑海中“轰”了一声,一股不知道何来的暴戾,从身体里涌现出来,眸子中不由闪过寒芒。

故而,高思上前一步,拱手为礼:“晚辈高重德,失礼了,就此别过。”语气甚恭。

老者听了这话,又见高驷步履蹒跚但却坚定不移,身边猛士相护,一阵恍惚,心中所想猛的浮现出来,沉声说着:“原来你叫高重德……,老夫阴寿,添为赵国公。幸会,今曰一见匆忙,他日有事可到阴馆寻我!”

高驷微微一怔,大讶的说着:“原来赵国公当面,小子改日定当拜会。”然后便匆忙离去。

高驷一行和李渊等人交错而过。

来到城头后,李渊微微一怔,上前行礼说着:“赵国公也在,得见长辈,叔德真是荣幸之极。”李渊,字叔德,陇西成纪人,七岁时承袭唐国公爵位,初始做千牛备身,历任州郡刺史,治理地方绩效显著。

老人阴寿爵位是赵国公,官职更是前幽州总管。

阴寿见过李渊后,指着幽州城内景象,略有些不舍的说着:“老夫已经接到陛下圣旨,幽州城就此托付给叔德。至于总管大印,已放在府衙内大堂上,汝上任时可自取。督运粮草,乃是头等大事,疏忽不得。”

李渊静静的恭听者,然后对阴寿的疑虑逐一解答。在他说话时,本命明黄之气震动,一股股气运线条就附在话语上,虽还不是口含天宪,却也格外有着分外强大的感染力,使听着十分容易信服。

此种情况就是官职加上天赋的衍变,大凡身居高位者,久握杀伐大权,便会养成种种气势,说话时让人下意识的服从,这便是权力的魅力所在。

现在李渊的命格气数,紫中带黄,王气暗伏,显宫殿异状且绽放光芒,笼罩全身,向四周散发影响他人。

而这种人物,无论将之放在何地,都会混的风生水起,成为一群人里的领到头目。

赵国公阴寿面对李渊愈加诚恳的态度,反倒越是不安,表情不露,笑的说着:“作为父母官的本分,不用再提醒……李叔德,老夫倦怠,告辞。”

虽然两人在朝堂上是竞争对手,但当面相遇有些面子,还是要的。毕竟同朝为官,不好彻底闹翻。

李渊让开道路,说着:“阴老请便,我是到此视察城防,改日再去拜会大人!”

阴家两个小子扶着老人,慢慢下了城头,消失无踪。

时光如东逝之水,一去不复回。转眼到了二月初十,赵国公府邸,阴家大宅。

“爷爷,孙女找到了那把剑的来历。”阴明月兴致勃勃的说着。

阴寿为人刚烈倔强,早年官运坎坷,直到中年后,做了上国柱大将军,幽州总管,晋封赵国公,性格才慢慢平和下来。阴家子嗣不旺,他只有一个儿子阴师世,从前为太子属官。

阴师世酷似年轻时的父亲,向来以家国为重,也只有一儿一女。

孙女阴明月生得花容月貌,与独孤家的独孤凤并称双娇。

阴寿想了半晌,才想起来那日城头遇到的少年郎,就又看向孙女,满是慈爱的问着:“哦,那就给爷爷说说那把剑是何来历?”

“那是对龙凤双剑,只是折断了而已!”阴明月秀眉皱起,有点不太确定,继续说着:“其原主人好似叫陈霸先”。

阴寿却心中一震,浑浊的双眼瞬间大睁。

南陈武帝陈霸先,八十年前的一代的英雄,几乎混一宇内,横扫八荒。

“陈霸先服事梁主,位不过村长,卒能奋志修身,外拒齐兵,内平叛乱,灭侯景称帝,其法度祥明,可垂久远矣。”杨开皇扫灭陈国,却对亡故的陈霸先评价甚高,并厚待陈氏子孙。

“嗟乎,陈霸先英略大度,应变无方。有济养苍生,混一宇内之能,盖汉高、魏武之亚矣。其人在日……请主公暂息兵戈,以待来日!”这句话,是昔日大都督韦宽对周帝元文邕的劝谏。

只是这些往事过去太久,随着南陈国灭,都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中,但阴寿作为亲历者如何会不知道陈霸先的威名更晓得始兴龙凤双剑的锋芒。

“小明月呀,你确定那少年手持的断剑,故主是陈霸先”阴寿上前说着,态度严肃起来。

真是难以想象,若是连陈霸先的传人都战败而归,宇文述就更不行,若大军无归,则国家危矣。

阴寿已经是年逾八十,得到孙女的肯定后,也感觉心里一片悲凉,苦涩和不安迸发,在心中翻滚,上天何其残酷啊!

“快去唤你哥哥弘智前来。”对阴寿这等老臣,实是国家大事重于一切,即便是只有一丝希望,也要尽力挽回。

“孙儿见过祖父。”阴弘智被姐姐叫来,疑惑之余,连忙行礼。

“你代祖父去见圣人至尊,快马加鞭,一刻不得停留!”老人将另牌和印信交给亲孙子,郑重吩咐着。

“领命。”很快阴弘智带着随从,打马离开幽州城。

许国公,兼天下兵马大元帅宇文述总督诸军攻打辽东地域的高丽蛮军。

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第一路。

左骁卫大将军荆元恒第二路。

左屯卫将军辛世雄第三路。

右御卫将军张瑾第四路。

右武侯将军赵孝才第五路。

检校左武卫将军崔弘升第六路。

检校右御卫虎贲郎将卫文升第七路。

前军三十五万,自幽州城出发,先至怀远镇(在今辽宁辽中附近)再渡辽水,向高句丽诸城进攻,朝鸭绿水挺进,最终目的是攻打高丽国度平壤。

可惜,从天子杨广采纳唐国公李渊计策下发军粮时,就已经注定了败局。

不动声色,坑杀数十万大军,这才是绝代枭雄!

府兵军士卒携带百日粮秣,再加上盔甲以及衣资、戎具、火幕等用品,每人负担三石以上(一石约50~60公斤),大多无法承受。

出发不久,就有沿路丢下粮食的。

遗弃米粟者斩!

宇文述发觉后当即下达了严令。

上有号令,下有对策。

每到晚上宿营时,士卒就于幕帐中挖坑掩埋军资。军马行至半路时,粮草已所剩无几。

宇文述这才发觉不妙,欲还师。

奈何天子催战文书发到,犹豫再三后还是勉强发动了攻击。

乙支文德探知隋军状况,便隐忍不发,仗仗诈败,连丢二十余城,任由隋军渡过鸭绿水,攻入高丽国内。

阴弘智纵马追赶,沿路看到路上丢弃的军姿,不由大惊,到了卢河镇就直闯天子行宫。

前线捷报如雪片飞来,行宫内天子龙颜大悦,贵妃相伴,醒掌天下权,醉枕美人膝。

遂作诗《记辽东》云:

辽东海北翦长鲸,风云万里清。方当销锋散马牛,旋师宴镐京。

前歌后舞振军威,饮至解戎衣。判不徒行万里去,空道五原归。

设宴犒赏大军,整装代发。

“什么赵国公说大军将败,让朕暂缓行军”天子杨广不可思议的看着阴弘智呈上来的书信。

若行军打仗靠预测,又何必天子亲临

杨广笑了,语气带着揶揄,叹着:“真是英雄易老啊!”

又对着阴弘智说着:“汝祖父心忧国事,你就跟随大军行动,立功后再返家。”

阴弘智苦笑,深深叩首行礼:“小子赶来途中,只见兵甲粮草随地见弃,今曰到营中一见,辎重果是短少。阴家富贵事小,大军安危为大,请陛下明查!”

这话说的言辞极为恳切。

杨广皱眉,大怒道:“荒唐,军国大事,朕自有决断。小儿狂被,还不退下!再有妄言,朕亦不吝啬天子剑染血。”

众人惶恐,纷纷扰扰,有劝阻的,有主杀的。

这时,大营外再次骚动起来,十余骑传来最新战报,带着哭腔:“宇文述全军溃败,丧师三十余万。高丽蛮军十万众来袭,请陛下早做定夺!”

轰——卢河镇大营彻底混乱起来。

第五十一章:一征

“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孙子兵法》之虚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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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推前,且说天子催战圣旨传到那日,宇文述起得的很晚,还在吴绛仙的温柔乡里。

这其中缘故也很简单,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从古到今,多少英雄豪杰,年老时都想长生不死,宇文述也不例外。

若是从前壮年时作战的光景,宇文述直接就作出决断了。现在却不同,自家儿子宇文化及渐有出息,才干日趋增长,足以支撑大局。于是他这个当爹的兵马大元帅,彻底当起甩手掌柜。

三军之害,起于狐疑!

宇文化及代父指挥,遇到天子催战,如果能当机立断,指挥大军后撤尚有一线生机。

可惜,他虽说是将门子弟,但却未经大战,对局势心存侥幸。尝试攻击了下,谁知道高丽军节节败退。大胜之下,先行的七路大军诸将各自争向进攻,捷报频传。

但这全是乙支文德的阴谋,先做溃败弱兵之势,以骄隋军之心。

宇文化及自率亲军,渡辽水,攻打燕州城,昼夜不停,总是不克,故而心里觉得有些不踏实。

直到斥候来报,高丽水军截断鸭绿水,六路大军后路被断,宇文化及始知中计,慌乱之下匆忙撤退,战局彻底蹦乱。

风水轮流转,隋军再次因断粮溃散,乙支文德抓住机会挥军猛攻,各个击破。

宇文述被儿子护着后退途中才知晓,他怒斥责骂:“孽子,好生没用。乃翁让你指挥大军,平日里汝自负才能,怎么一败涂地”大骂儿子之余,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追兵,往日勇力再提不起来,只得仓惶逃命,一世英名付诸流水。

想到军中断粮困境,宇文化及终是醒悟过来,将李渊的诡计说与父亲知晓。

“好狠的李阿婆,老夫跟你没完!”宇文述大叫一声,吐血昏迷,由吴绛仙照顾着返回。

宇文化及打仗不行,审时度势,趁乱逃命倒是擅长。

先是连夜弃军,次日一早,宇文化及带着数十亲卫混入乱军中彻底不见踪影。

戈船破浪驰,铁骑射日光。

乙支文德指挥高丽二十万大军水路并进,分道追击。

“斥候来报:两日前,朴成桂奋勇追击,雪夜中连破隋寇第五、第六路大军,斩将数十,俘左武卫大将军崔弘升,今早遇到右武卫军卫文升受阻。”幕僚金昌拿起军报说着。

高丽大军在追击中,也分成了七八路,在隋军大溃情况下,往往数十个高丽士卒就能追着成百上千的隋军打。

听到这里离,军情已经延迟了两三日,乙支文德冷哼说着:“传我军令,各部放缓进兵,以抓捕隋人俘虏为上功。”

幕僚则迟疑着说:“国主已下诏,要‘举兵深人隋境,尽杀隋寇,捉其君王,饮马大河,入主中原’。再说,擒贼擒王,挽弓挽强,若能俘获大隋天子,中原万里江山岂非为我打高丽所有。”

“太过轻率!”乙支文德在亲随伺候下,整了整戎装,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其实,他伤势未愈,乃是带病出征受不得风寒,就在车里面呆着,这是再忍不住了。

此时高丽大军士气高涨,人人都奋勇向前,所向披靡。

“大隋,强汉所遗留的万里大国,譬如一株参天大树,进取中原就好似伐树,得先砍其枝叶,再断其根基,日久则大树自倒。”乙支文德长吸口气,语重心长的说着。

此时的辽东还是人烟稀少,丛林密布,日间行军常遇虎狼出行,乃是有名的边荒之地。要想入主中原,非得先经营好辽东千里黑土不可,否则今日隋人下场便是明日高丽人的遭遇。

可惜的是,这点不被朝廷诸公所承认。以崔道成为主的右相国激进派,在鸭绿水畔大胜隋军后,便叫嚣者入主中原,攻灭大隋。

最初,或许只是为了争夺军权,心中多少还有那么一点点畏惧,可随着辽东战场节节获胜,连这一丝的顾忌也就没了,纷纷赞许进攻中原。

国主李建于是下达了灭隋诏,最后更是许诺:占据中原大隋江山之日,必定裂土分茅,百代血食共享。

《尚书禹贡》有言:王者封五色土以为社,苴以白茅,用白茅裹土与之,是为封建诸侯。

裂土分茅便是指分封诸位大臣为王侯,百代不移,如周天子分封诸侯,有天下八百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是分封王侯?连他周边的亲信都受了影响。

“大帅高见。”金昌赞道。

乙支文德下达的事情,他自是不敢不应,连忙书写军令,传达四方,说着:“军令,捉拿隋人为先,不得擅自进兵!”

令旨传到最前线,左军都督崔乾佑阅罢,一把揉碎,冷笑道:“大将军也有胆怯的时候?”

“回都督的话,大将军说隋军中不无英雄。”传令兵竭力转达原话说着:“我军兵锋已尽,若贸然进攻,恐有损失,请都督勒住锋芒。”

“自己吃饱了,却叫俺们饿着,是何道理?我大高丽男儿,能骑马开弓,各个英勇无敌,怕什么隋寇?这可是活捉隋寇皇帝,进军中原的良机,岂能就此止步!”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高丽左军都督崔乾佑不在多说,挥手斥退传令官,立马催兵急进,一心想捉到大隋天子。

的确,隋军三十五大军崩溃之下,几人能当高丽大军锋芒?

又连续奔袭数百里,击溃卢河镇外围的隋兵后,终于惊动了隋兵斥候,这才有了探马飞报高丽大军杀到的军情。

古代大军作战,本就信息滞后,打起仗来,临阵决断也是极为重要。

普通士卒进还是退,都在将军的号令下,一般来说,每有名将出世之际,伴随着大胜仗则跟着的士卒也会获得大量战利品。

作为普通士卒,若是倒逼跟了个无能之将,除非云气好的不得了,不然的话,一上战场就会悲催的阵亡。

因此才有“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说法。

现在隋军遇上了一个有宏图而无军略的主帅——天子杨广,乍闻数十万大军尽没,慌乱之下很快转为惊恐。

毕竟,他根源上是个太平天子,即位以后开运河,理朝政,征辽东,生杀予夺固然威压四方,但并未真正经历过残酷的战场。

“骁果禁军统领独孤远护驾,行营撤回幽州!”面对乱糟糟的大堂,若是不早做决断,高丽军到来后就遭了。

可决断是得快,但这策略又大错。

大军尽则容易,撤退难。这深浅的分寸把握,实是半点都差错不得。许多名将,都是在撤退中军队崩溃,被追兵所杀。随行朝臣更是惴惴不安。

“呜呜呜——”号角若狼嚎长鸣,接着便是旌旗蔽日,大军纵横,高丽追兵很快杀到。

马刀雪亮,长矛森寒,银甲长河涌至,仿佛是雪崩一样朝着隋军碾压而来。

卢河镇很快就变得火光冲天,伤亡者的惨叫,宫女的哀嚎,血气很快将空气染得腥臭扑鼻,继而向四周弥漫。

“蛮子可恶,快走,快走!”许多大臣脸上露出惧意,连天子都逃跑了,他们还抵挡什么?

“哈哈哈!”崔乾佑一击得手,大军势如破竹,得意非凡,隋人果然像书中说得两脚羊一般懦弱。一路杀伐,一路肆虐,最后的精锐骁果禁军撤离后,大营混乱,自不细说。

卢河烧为锦绣灰,白甲踏尽公卿骨。

高丽军大暴行,终于激起了汉家儿郎的心头热血!有一种人生来便具有傲骨,能挽狂澜于既倒。

乱世出英雄,男儿当暴戾!

幽州府燕山卫郎将罗艺,狠狠的吐了口唾沫,要是这大军由他来指挥,怎会让高丽蛮贼猖狂?大军崩溃之下,就要拨马退走。

“且慢,不能走!”一个书生突然闪身上前,大喝中拉住了他的马缰。

罗艺愕然视之,乃是新进来幽州的士子温大临,想不到竟有如此胆魄。

罗艺,字子延,荆州襄阳人。出身寒门,为人暴烈,靠着长枪大马,十八岁从军,三十余年来威震燕云边疆,外号白马将军。麾下燕云铁骑,上马能奔射,下马可阵战,乃是隋军中的精锐之师。

“你不逃命,也不怕死?”罗艺居高临下,面色阴晴不定。

温大临厉声斥责道:“惮敌而奔,非勇也;免己陷众,非仁也。挽狂澜于既倒,摧敌锋于正锐,才是真将军!”

罗艺大惭,他是南人,秉承湘胡霸蛮之气,又深受燕赵慷慨悲歌之风感染,想不到临危之时还不如个书生。

“真将军!说得好,老夫纵横边疆三十载,未尝挫败,今日何惧高丽土贼?”罗艺定下心神,召集部众,下令道:“燕云铁骑,所吾冲阵破敌!”

“破敌,破敌,破敌!”燕云铁骑,逆流而上,犹若中流砥柱,竖起了抵抗的大旗,同高丽军追兵厮杀在一处。

“薛万彻愿从将军杀贼!”

“薛万均愿从将军杀贼!”

“薛万述愿从将军杀贼!”

随后,逃亡大军中大名鼎鼎的薛氏三虎回身杀入,带起了更多的隋军将士奋起反击。

咚!咚!咚!

两军酣战之时,高丽军侧翼突然又有战鼓响起,乃是摆脱了追兵的右御卫虎贲军,在卫文升的带领下赶到战场。

卫文升的五万大军还有近四万人完好,建制齐全,战斗力依旧充足。反倒是高丽军连番追击成了疲惫之师,再加上先被罗艺带兵阻击,又被卫文升从旁夹攻,很快就兵败如山倒。

“撤!”崔乾佑大吼一声,不甘的在亲兵护卫下,仓皇逃命,这胜负转换之快让他难以接受。

刚逃出二三里,前面就有个小将拦住去路,白马银枪气度非凡。

“罗成在此,蛮贼受死!”话落,枪亦到。

崔乾佑只觉咽喉一痛,就此失去了只觉。

至此,大隋天子杨广第一次征高丽,丧师大约五十万,从卢河镇仓皇逃走,奔怀荒,至幽州,惊魂方定。

后方忽然又有捷报传来,燕山卫兵马总管罗艺,冒死反击,大胜,斩高丽军五万蛮贼,削其主将崔乾佑首级。

天子杨广使人点验后,大喜,召罗艺入城,大加赏赐,以彰其功。

第五十二章:二战

幽州府,三月,最后一场大雪飘落。

门阀大户人家往往以植花为雅,因此这时文士有踏雪寻梅,烹酒吟诗彰显风流。只从那最繁华的几条街经过,那绽放的梅花,一经走近,香气之盛,更是沁人心脾。

角声吹彻小梅花,征战人儿夜归家,

后人《隋书》曾记下了当时的惨况,云:“幽州一府,人皆戴孝,以为哀思,上士者悲恸,下士者长嚎,走卒之士家家待亲归。”

一征高丽之战落幕,大隋损兵折将,于此役可谓无数。

蓟州城内,车马鬼人,络绎不绝,仆从走腿,往来穿梭。

这且不说,那幽州行宫大殿之上,伴驾朝臣无不战战兢兢。

天子杨广高坐九重龙岸,俯视着下方诸多臣公,目光冰冷,圣心难测。

大业宏图梦断辽东,必须再度讨伐高丽,已经向各地州府下达了征兆府兵新诏书。

乾元殿,在这行宫三殿一湖中,气势最盛,其景色之壮美是一,其二则因此殿位于行宫偏北。

北极紫薇方位,上应星辰,而下照天子。

赏罚分明,这是上位者驭下的手段。

第一个受赏的是罗艺,破敌有功,由燕山卫总兵晋升为为幽州兵马总管,连跳四级成了三品大将军。

第二个的是卫文升,多赐其田宅、美人,爵位加轨郡公,食邑两百户的。

最后一个受封的是阴弘智,赐千牛备身,加云辉都尉,前途似锦。

千牛备身是大隋开国以来流传于门阀子弟间的一个历练职位。

赏过便是罚,重罚。

诏令下,宇文阀首当其冲。

“陛下,老臣,老臣有罪,请求一死。”宇文述几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年。

“宇文述以兵粮不继,失陷王师;虽有军吏失于支料,非战之罪,但用兵无方罪责难逃,宜罢其官职,贬为庶民,下狱会审……。”

这乃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因为,宇文述和天子故旧情深。再由于,宇文述次子宇文士及娶了天子之女,南阳公主,才有如此从轻发落之举。

天子杨广自以为做的仁至义尽。

可惜,宇文化及偏偏不领这个情,反而加大了拉拢人才的手段。

对于唐国公李渊,恼怒其运粮不力,措辞就严厉了许多,杀气腾腾。

幸亏李渊早有两手准备,早暗里又筹集了大批粮草,请罪道:“陛下息怒,臣,李渊已备好可供百万人食用的粟米,供陛下再征辽东。”

当然,这不是没有代价的。李渊将嫡女李三娘嫁给了天下第一富商柴氏子柴绍。

天子杨广这才转怒为喜,允诺道:“卿之公心,朕知之矣。”就暂时免去了李渊的官职,准其戴罪立功。

随后又责骂逃归的众将作战不力,或多或少,各有责罚。

蓟城西郊,玉泉山下,有一繁盛庄园,占地广阔,融南北风景于一体,在此地,实属罕见。

而这园林,只是卢府一处大宅的别院。在这远近闻名的蓟州城外,实在是身份和财力的象征。

若站在这大院内最高楼——聚贤楼高层,向远眺望,可观半城之景。

而立于楼望眼前玉泉河景,则美色尽入眼底。

卢府主人卢承庆文才出众,广招天下客,更于今日举办了文会,宴请四方豪杰。

此时,就有十几座玉石桌摆于高楼之内,上有几样小菜,数盏美酒,三五贵人人对坐,闲谈国事、漫看风景。

楼分九重,扇窗设的极大,从里向外看,景色敞亮,是个难得的人文荟萃之地。

钟鼓悠扬,舞姬柔美,客似云来。

高驷也临窗窗而坐。

他来卢家是取回重铸后的佩剑,两柄合一,龙纹凤章,剑身镶嵌七星,仍是把不可多得的利刃。

虞世南书法名闻天下,自身才华横溢,乃是海内名士。他先前帮高驷寻卢家名匠铸剑,已被卢承庆引为知己。

适逢其会,高驷也被引为上宾。

李百药和虞世南在此种场合,如鱼得水,与各路人士相谈甚欢。

“唐国公到!”

现场为之一静,李渊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但因面相去特,额头布满皱纹,看上去有六七十岁阿婆模样,笑起来和蔼可亲。

故而天子杨广曾笑称他问李阿婆,但普通人是没资格叫的。

身旁跟着一白面长须男子和一红妆豆蔻少女,皆是精心打扮,身上任意一件饰物,足可够那寻常百姓两三年的花费。

李渊谈笑风生,经介绍众人才知那跟随着的两人乃是他新找的女婿柴绍和女儿李三娘。

龙不与蛇居,凤不燕雀为伍。

气机交感之下,李渊率众走过来,似笑非笑道:“这位小友何人,凭什么坐在此地。”

高驷听到李渊之名,正在大量对方,不料这么快就正面相对。

未几答话对面的白面柴绍就轻笑的说着:“我观此地之人皆是来自钟鸣鼎食之家,看汝装束不过是个军中老革,能识大体的便让开。这儿岂是尔辈痴呆汉可坐?”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数百年来的尊卑观念早深入人心。

柴绍家族世代簪缨,唐国公李渊亦是关陇门阀,从其口中说出的逼问,更多了一份鄙意。

“哦,问我凭什么”高驷端坐不动,对柴绍视而不见,直面唐国公李渊,冷冷说着:”唐国公也如此看”李渊手按桌案角,肃然对众人说道:“今日诸君雅会,老夫蒙卢家盛情相邀,出席聚贤楼宴会,为国家选材,唯鞠躬尽瘁而已。

眼下高丽不断扰边,乃是劲敌。吾辈商讨征辽方略,汝不过卑贱之徒,何足以论大事,退下!”呵斥之间,四下尽皆叫好。

两雄不共存,天命唐皇李渊初见高驷就没由来生出种厌恶,发乎本能出手打压。

高驷比旁人感受到的冲击更大,李唐土德真龙气张牙舞爪扑来,本能的要压服并吞噬他的气数。

若换做辽水之战前,他或许就危险了。

但领悟了强汉之心后,高驷再无任何畏惧,按剑朗吟:“提兵星夜到辽水,为征高丽报国安。明主日悬旌节杖,末将夜释酒杯欢。春来杀气心犹壮,此去妖氛骨已寒。谈笑敢言说胜算,来日自当跨征鞍。”

门阀多才俊,若说天下有十分人才,五阀七望占其六,士族又占其中两分,寒门才子仅占两分,故而不被重视。

只可惜,高驷不属于传统上的寒门士子,非但无所畏惧,反而胆气绝伦。

以诗颂志,这一反击,身为唐国公的的李渊也自是明白其中意思。

“唉,一生打雁,反被啄了眼,的确是大意了。不过,寻常家子弟,也断无如此本领。今日权且放过,来日查清楚再动手。”李渊心底苦笑一声,却无法反驳。

他心中一凛,知是自己有些太过托大了。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此宴会中,本就是利益之交,自己身为见证点评者,又怎能太过示弱呢?

便手指点了点,说着:“巧言令色,实则未必有能。”

周围其他人一时间都汇聚于此,看着事态发展。因窗开着,外面的还隐隐有战鼓声传来,这是宇文述知耻而后勇,再亲自训练士卒。

高驷侧耳倾听,片刻后,当即拔剑慨然说着:“吾之能,不在口舌。但凭掌中剑,号令千军万马!”

闻此,诸人也看向高驷,只见这青年,面色略显苍白,却有种倔强不屈之气。

楼上或立华服青年,或有俊秀文士,皆来历不凡,都能看出这是唐国公和那不知名的青年在斗法。看在大家族之人眼中,诗句只是华丽表象不足为据。

门阀世家重利,而这义利之实,又岂是区区几篇文章可判定?

在这时,门阀关系比勇士更重要,真当乱世来临之时,分出些许钱粮,就可招来数不尽的人马,足以解决问题,镇压一切作乱的流民。

哧了一声冷笑,柴绍向来看不起莽夫,对高驷的话,更是不以为然。

心忽然一动,柴绍迫不及待替岳父出头,说着:“小子,前段时日,大将军麦铁杖的大军惨败在先,许国公宇文述溃败在后,数十万大军尚且不敌。你兵法都不懂,还大言不惭,要征伐高丽吾觉得,这种时候,你还是回家躲起来好,免得丢了小命,哈哈哈。”

噗嗤——寒光一闪,高驷挥剑斩断一角卓案,冷冷扫过众人:“我高崇德虽在辽东战败而归,可从来没有服过输。某以为,在这战场上,只要活着就会有卷土重来的机会。道不同不相为谋,让开!”起身便走。

“原来是个瘸子,哈哈哈——”众皆讥笑。

“以貌取人,不足为友!”李百药见状愤愤离席,追着出门。

虞世基脸色变了几变。

“大将军麦铁杖乃是忠义之臣,可惜不幸战殁,麦家三子扶丧回乡时,再次嘱托虞某照顾好高重德。更何况,高崇德其人,还是故越王杨(素)公传人,此时虽默默无名,他日时机来临定是声名鹊起。

这雅会选才,大家早就心中有数也就罢了。只是为区区一个座位就掀起门阀与寒门争端,这又岂是正途?卢兄,请恕在下失陪之罪……”虞世南点出了如今聚贤楼的背后局势。

卢承庆摇头,并不认可认可虞世南的的评说。

“此人固然有些本事,但却桀骜不驯,留在此地着实不妥。”

柴绍更是直接说着:“就是,这高重德,是冲着捣乱来的。”

“唉,这事,让虞兄为难了,改日某定当登门谢罪。”其实,卢承庆只是做个表面功夫。

虞世南拂袖而去。

李渊眼底闪过一丝厉芒,很快又变成了胸怀宽广的唐国公。

丝竹管弦又开场,聚贤楼再度热闹起来。

汴州城(今开封),杨玄感得到幽州行宫发来的征兵诏书和崔粮公文,心思转动,立即招来李密商议。

“明公意欲何为”

“时机至矣!法主,你以运粮缺乏人手为由,走一趟幽州,把重德和积善(杨积善)等人讨要回来。”

“我晓得了。”

杨玄感和李密大手握在一起,即将掀起滔天巨浪。

第五十三章:忍耐

在我的力量还不足的时候,我就得忍让,违心的忍让!——成吉思汗铁木真。

成大事者必须忍耐。

高驷拖着瘸腿,手持七星宝剑,一步步走下聚贤楼,心中暗自立誓:来日定要打破寒门和贵族界限,争一口气。

“重德,重德,等等。”李百药从后面追上来。

“好。”高驷点头,两人并肩而行。

刚出卢府大门,虞家乘坐马车就嘚嘚嘚赶上来了。

“上车!”上去后掀开车帘,分席而坐。

虞世南行一大礼,郑重赔罪说着:“重德,使你受委屈了。此前,我真没想到卢承庆举办此会,请的主客是唐国公李渊。”

“大兄严重了。”高驷止住他,直白的道:“且不说,李渊的事情。只看,我现在还能坐上马车,便知虞兄是以赤城待我。”

想了想,又说着:“不过,我只是个落魄小卒。大兄如此行事,只怕,这会得罪关陇门阀,对虞家在朝堂上不利。”

虞家虽世江左豪族,却不及关陇门阀根基深厚。这样的大族交锋,非一般手段可施展,高驷更是帮不上半点忙。

“谈言敢笑说胜算,来日自当跨征鞍。”虞世南不以为意,反倒念着最后的两句诗,大笑着说:“非有用兵之才者,无如此自信。重德,吾家之事,自有家兄操劳。我虞世南交友,只看德行和能力。”

若是虞世南瞧不上高驷,麦铁杖便是生前亲来托付,也无济于事。

李百药倒是对虞世南作风有些耳闻,现在对其观感更是不错。又因今日患难与共,觉得都是自己人,就不在顾忌,作为杨门相关者,他就要为将来做谋划。

说到底,他也是官家子弟,取得功名富贵才是正途。

李百药很早就看得明白,杨玄感倚重的是李密,故而他才同高驷结盟。

从征之前,原以为征辽很轻松,可以顺势捞取战功,然后出仕,立足于朝堂。

哪知,征辽惨败而归。因此,为了获取立功机会,李百药再等不下去了。

征辽前途到底如何,李百药心里半点谱都没有。

待马车起行后,他靠车壁坐好,立即发问:“重德,这天子新诏已下,二征高丽在即,你怎地没半点打算?我们已在虞府住了月余,今日又得罪了唐国公,未来更是麻烦不断。得洗脱罪名,尽快立功呐。”

作为知根底的老友,高驷得到兵法真传的事,他早就知道,因此,要问一问前程。

高驷听到这儿,淡淡看了他一眼的说着:“二征辽东如果再败了呢?这些后果,你考虑过吗?”

“二征辽东还会败?”虞世南和李百药齐声惊问,心下都是一寒。

虞世南虽对哥哥阿臾天子略有不满,但通过兄长还是知道朝廷大事方略的。再思及当今圣人的种种作为,便忍不住,继续问道。

“圣人已经吸取前次教训,今趟还重则了宇文述,怎不能荡平高丽蛮夷?”虞世南这下心绪不宁,从兄长那边,已知道大隋近些年来,民力耗损严重。一旦征辽再度不胜,朝廷威严大跌下,国内各地必然是乱民四起。

一想到群雄并起,天下纷争,数百年的战乱不止,虞世南就竭力想避免。

乱世摧毁的不单单是平民,屠刀之下,世家大族也有消亡的。

“平辽东嘛……”高驷想了想历史上隋朝三征高丽和唐太宗四度兴兵高丽,再结合后世用兵方略,渐渐有了思路。

手指轻敲了座椅几下,高驷目光深邃,似乎看透了古往今来,冷静的说着:“战争必须师出有名。高丽,三千里小国,辽东荒芜之地也。欲灭高丽,必先经营辽东。当以十年开荒,立足辽东,抵御高丽进攻;再以十年,分兵攻打,消耗高丽人力物力;最后十年,雷霆扫穴,一举灭其国。”

凭心而论,在高丽,三千里山水孕育了高丽文化,又加上数百年来吸纳了中原躲避战乱的大儒传承,自号小中华,已不是粗浅的不落时代,大隋要一举歼灭之是不可能的。

隋帝杨广志向虽大,却选错了方向,征兵越多,实则是错误越大。

怎奈天子方略已定,便是有明白人,也不足以让天子改变决定。

十年开边,十年疲敌,十年灭国,宏大之气铺面而来。

“好啊!”将高驷所言听一遍后,虞世南忍不住击节赞叹,这才是谋国之言。

刷刷刷,拿起随身纸张洋洋洒洒,很快就是五千言。

最后,又修改再三,将其誊写一遍,命名为《奉天讨高丽奏对》。

“去行宫!”虞世南掀开车窗,吩咐了下。

马蹄声隆,方向调转,往幽州行宫,天子座驾出驰去。

“来着何人?止步!”骁果禁军值日统领独孤远挡住去路。

独孤远,自行夏,父独孤罗,乃是天子杨广堂弟。其人出身庶子,偏生才华卓著,一路逆袭,当了独孤阀的家主。

有一女,独孤凤,喜好刀剑,与阴明月并称为绝代双殊。

独孤远跟随杨广以来,历仕左千牛、建节尉、朝散大夫,玄武门统领,长期护卫在天子左右,地位显赫。

“独孤将军,我有利国之方略呈于陛下,还请放行。”虞世南出面见礼。

“原来是虞伯施呀,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能主动现身为国出力,着实难得,随某来。”独孤远先是诧异,继而大喜。

虞世南,字伯施,善术法,长文章,曾作诗,以蝉述志。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此诗传开后,世人皆知其品性高洁,连其在朝为高官的同胞兄长,虞世基都比不上他。

养望十余年,开皇在时都曾征召过他,面见过后,又将其留给儿子,并嘱托太子说:“二十年后,虞世南可为宰执”。

看在虞世南面子上,连高驷和李百药都被允许进入行宫。

李百药文质彬彬,一看就是饱学之士。

高驷则是同七星剑杀气融为一体,金戈铁马之势浓郁,甫一打量便知是军中战将。

天子平时批阅的奏章,都是由近侍太监专门打理,随时添增下发。

因此,当看到这由禁军统领亲自引荐,虞世南著名的奏章时,韦公公难得的惊异咦了一声。

随即,大致的看了起来。

看罢,他忍不住再瞅了虞世南两眼,扯着尖细的嗓子笑起来:“真有一家人而性子不同的,虞二,可是必虞侍郎(世基)敢直言多了!”

站起身,走到门内,恭敬的呈上去,传声道:“陛下,有紧急奏章。”

“拿来。”天子分开芙蓉帐,坐起身,在妃子服侍下披上了外衣。

杨广看罢,大怒道:“荒谬!朕君临天下,威加内外,要比肩秦皇汉武。怎能改弦易辙,花费三十年来攻打高丽弹丸小国?”

就要将此人处斩,以儆效尤,再看下去却见文采斐然,又是虞世南的力荐,便想到了大臣虞世基,转口说道:“将这份奏章,留中不发。回去告诉虞世南好好向他哥哥学者点,在惹朕生气,就将他贬到海南去喂鱼。

“诺!”那太监吓了一跳。

随后,天子杨广穿好龙袍,摆驾出了行宫,往校场去了。

“诺。”刘公公收起这份奏章,就要离去。

“阿兄且慢!”宣华夫人陈妃儿出了围帐,满面红晕,仍带着被天子宠幸后的痕迹。

一声轻唤,两地心碎。

韦公公者,伪名公公也,乃是江左大族出身,原名刘照,少时就同陈妃儿情投意合。可惜,随着陈国覆灭,一个人被俘入宫做了杨开皇两父子的嫔妃,一个被阉割成为太监,悲催的伺候隋杨皇室。

贵妃寝宫,软塌之上,有一美人儿淡然抚琴。玉手随琴弦而动,人在纱中,看不清楚哪里是人哪里是琴,只有那缥缈的琴声,悠悠诉说着过往。

“现在只有韦公公,那个阿兄已经死了。”

“帮我个忙吧。”琴戛然而断,淡淡的女声随即传来。“你觉得这个写出奏章的人如何?”

“虞世南文采非凡,但无此豪雄之气。不知有此胸怀的高重德,是何人哉!”

“他是始兴剑的传入,当为大陈复仇。”

“你要我怎么做?”

“昨日杨玄赶遣李密到来,借故说人手不足,要让他弟弟杨积善和妹夫高重德回去帮忙。杨玄感谋反之心已定,你找个借口引高重德与李密见面。”

“我要这大隋,天翻地覆!我要这众生,为我所控!我要匡复故国,陈主天下!”

琴声再起,一曲十面埋伏,杀机益盛。

“好,我帮你。”那人退下,取过奏章,不一会折返回去。

见韦公公终于回来,虞世南上前问着:“请问公公,天子可是看过了那篇奏章?麻烦之处,虞某日后自有重谢。”他对高驷的策略倒是信心十足。

“哼!虞世南,你差点害死咱家。这奏章,与天子方略相差甚远。”韦公公怒气冲冲的说着。

“若非看在你哥哥非份上,你就要被贬去南海喂鱼了。告诉你,奉天子口谕,虞世南狂悖放肆,不懂军旅,必须加以历练。着令其到后方督运粮草,明日到运粮使曹李法主处报到,不得有误,钦此!”

“这怎么可能?吾弟高重德上述方略乃是国之良策,某不服,某要见天子,当面力陈。”虞世南不甘怒吼。

“哪个是高重德?”韦公公无视了虞世南的怒火,继续问道。

高驷挺身出面,平静的说着:“某便是。”

韦公公观之,见他北人南相,厚重而不失灵活,心里暗赞,口上却更为严厉。

“高重德,汝妄议军机大事,罪当赐死。念及尔尚年幼,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令你到后方运粮,服徭役三年,明日同去使曹李法主处报到。”

“小人敢不从命。”

于是,第二曰后,高驷一行人只得跟随李密的运粮队伍,回返汴梁。

同行人中,却多了令一队人马,带头人,便是杨玄感的弟弟杨积善。

车粼粼,马萧萧,四月中旬,此队人马在杨玄感的期盼下终于抵达汴梁。

第五十四章:汴梁

七杀,搅乱天下之贼;破军,纵横世间之将;贪狼,运筹诡诈之士。此三星一旦相聚合,就会形成杀破狼星象格局,天下必将易主,无可逆转!-----------------------------------紫微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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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九年,四月二十二曰,夜晚,七杀、破军、贪狼三星大放光明。

四月二十五日,高驷一行跟着李密到达汴州城外。

这是数百人的队伍,以船为工具,沿大运河南下,速度并不缓慢。

汴州城,就是闻名天下的古陈留郡,地处中原要害,居于大运河中央,东连洛阳,南通余杭,北接涿郡,本是古时魏国都城,汉末曹操起兵之地,现在变得更加兴盛,成了楚国公杨玄感的行营所在。

杨玄感得报李密带人返回,亲自到码头迎接,并设宴款待。

府衙大厅内,歌舞回环,酒席排开,四下十几桌宴席,门阀子弟遍座。

座上有官职者有武贲郎将王仲伯、汲郡赞治赵怀义,县尉元务本,主薄唐懿等。

贵族子弟则有,观王(杨开皇之族弟)之子杨恭道,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之子来照,冠军侯周罗睺之子周仲,中书侍郎虞世基之子虞柔,太常少卿裴蕴之子裴爽,刑部尚书郑善果之子郑俨,博陵崔氏崔元叔,没落鲜卑贵族斛斯政等。

在野江湖豪杰有东郡翟让,余杭刘元进,山东王薄、杜伏威,河北魏刀儿,孙安祖等等不一而足。

杨玄感的兄弟有杨玄霆,杨玄奖,杨玄纵,杨积善,杨民行,杨万硕六人,其中以杨积善和杨玄霆最为有将才。

其余关系亲近者有姐夫兼义兄李密李法主,妹夫兼义弟高驷高重德。

三教九流,应有尽有。

“来来来,诸位兄弟,先喝上。今朝有酒今朝醉,哎,不满诸位,陛下诏书又到,要广运粟米粮饷,供大军征辽东之用。愚兄同大伙相聚之日不多了。”杨玄感做出叹气状,一面举杯劝酒。

“干,大伙一起跟着楚国公做事。”众人共同举杯之余,纷纷应和着杨玄感。

能来到这里的,或是杨门心腹,或是作为家中庶子被派出来,或者落魄贵族要重振家业,或是地方豪杰想要创出明堂。都紧随杨玄感周围,尽情发泄这对朝廷的不满。

李密也频频举杯,和各地大豪相谈甚欢。

唯独高驷这边,出了李百药、虞世南和尉迟恭、柳庄及贺怀亮等亲近之人,再无其他外来者入座。

“前方吃紧,丧师无计,后方紧吃,醉生梦死。娘的,这是什么世道。”高驷愤愤低骂了句。

“好了,重德,先吃好,吃好。咱们兄弟总算回来了,运粮就运粮吧,莫多讲。”李百药笑嘻嘻的劝着。

虞世南和柳庄、尉迟恭、贺怀亮等也都旅途劳累,各自吃喝起来。

“百药兄,你倒是能躲,让小弟好找!”这时有个英俊青年走来,浑似只高傲的苍鹰,与周围气质格格不入。

“原来是世鄂贤弟,快入座,我为大家介绍。”李百药连忙起身道。

此人姓韩,名世鄂,乃是新安人。其父乃是上国柱韩擒虎,同李靖李药师乃是表兄弟,自有骁勇,有乃父之风。

韩擒虎,开皇年间名将,破阿史那胡族,降梁破陈,功勋卓著,与杨贺若弼、史万岁并称为三饶将。

大隋开国之时,功劳仅在高渤海和杨素之下。

可惜自古是只许将军打太平,不许将军享太平。贺若弼、史万岁相继被杨广处死,韩擒虎也惊惧病亡。

韩擒虎有识人之名,他评价外甥李靖说:可与论孙、吴之兵术者,惟斯人耳。

对亲子的韩世鄂则评说为:英武少年,善骑射,骁捷若飞,最是勇力。

韩擒虎亡,爵位也被天子下旨剥夺,韩世鄂由贵族俊杰沦为普通子弟,常受时人讥讽,独于李百药相交深厚,不想在此地相遇,自是热闹起来。

按照后世史书的记录,杨玄感起兵后,攻打东都洛阳,城中守将拼命抵抗,死了大批精兵强将,这人跟随杨玄感奋战至最后,每战先等,身先士卒,驰马奋击,勇不可挡,在关键时振奋了士气,是以被世人称赞,也是除了李密外唯一入了史官之笔的。

这不,在这众多世家子里,韩世鄂也与众不合,远远望见这一桌,便走了过来。

高驷看着人,年二十左右,双眼颇为有神,拱手行礼问着:“某家高重德,韩郎君请。”

韩世鄂也不见外,作下就说着:“我是从岭南逃回来来的,听闻你有病虎之名,善用兵,特慕名来相见。”

高驷笑的说着:“既是洛阳来的同道中人,欢迎,且先吃酒,咱们有的是机会。来,先干了这杯。”

目光扫过高驷身边的几人,韩世鄂目光锐利,顿时看出这几位不论文物都各有气象,本事不小啊!

“干。”酒一开头,到了里面,就渐渐熟悉起来,不分彼此。

夜深,众人各自散去。

高驷和李密,跟着杨玄感来带一处独院。只是片刻,一个中年大汉就出来了,这人似乎才练完武艺,只穿着身汗衫,筋骨强壮,个子足有一米旧,放在现代也是顶高的打篮球身材了,鼻直口方,腮边虬须环绕,很是威武。

到了内厅,这人蔡却拱手说着:“不才李子雄见过楚国公,方才熬练武艺,却是怠慢了,还请勿怪……敢问足下可是下定了决心”

李子雄,渤海人,前魏谏议大夫李伯贲之孙,北周冀州刺史李桃枝之子,今隋朝右武候大将军。其人明辨是非,很有才干。

有子李珉,娶了关中韦氏女,小夫妻相得甚欢。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

大业九年,正月初九,李珉携妻子韦氏到洛阳白马寺上香,忽遇一名相士批命说韦氏:“姿容秀丽,仪态万方,德容俱佳,当为王者妃!”

须臾,相士消失不见。

斯时,李氏当王歇语已经传开,内侯官当即把李珉夫妇收押起来。

此事上报至天子,杨广立马派出使者去传唤大将李子雄。

李子雄不能自辩,就杀了使者潜逃,不想竟然也来投靠杨玄感了。

杨玄感的说着:“昏君欺人太甚,我杨玄感不愿坐以待毙,请李公教我。”

果然,听了这话,李子雄眼睛一亮,拱手说着:“杨公子冒险前来,会见某家,李某不胜感激,本应躬身应命,只是……”扫了高驷和李密一眼,似有疑难之处。

杨玄感一慧手,笑的说着:“放心。机事不密则害成,李兄的心思,我明白几分,我先说清楚。”

见李子雄默许,杨玄感又把高驷挥剑李密的身份介绍了,然后说者:“右武侯李将军英武过人,一方名将。如果兄长你诚心投靠我,就畅所欲言,不必顾忌。”

李子雄毕竟是做过将军的人,决断力还是有的,事到临头就放开了胆子。

见杨玄感点头,又一转话说着:“昏君一征辽东失败,又强征百万府兵二战高丽,但是粮草转运依旧不足。杨公子你坐镇汴梁,只要截断粮道,覆灭大隋轻而易举。”

杨玄感沉默了,的确,现在这个位置上,若是扼断大运河航道,再袭取黎阳仓,辽东的百万大军必然溃败。

可第一个举兵,也必然成为朝廷的首要打击目标,收获与危机并存!

李子雄又说着:“杨兄弟勇冠天下,又是越王后裔,素有威望。我觉得只需阁下振臂一呼,有志之士必然云集响应。若是有此心,可先借口水陆盗匪群起,粮道不通,扣发粮饷,以观昏君反应。若昏君大军困于坚城之下,自可乘势起兵!”

这就是示于赤/裸/裸的投效了,见杨玄感还是不语,李子雄又说着:“我知公子还有顾虑,某就再献上一计。”

旁边的李密这时,开口说话了:“将军说的虽有道理,但开皇治世三十载,大隋正统之名已在百姓心中扎根,人心短时间内难以逆转。如不能师出有名,来曰为如何聚起大军呢?”

“某自然有考虑。昏君一战于辽水,麦铁杖含冤败亡。而其故交,水军大都督来护儿,有兵亦有权,独领大军跨海攻击高丽本土,此之谓存疑之将也。再说,同为南陈降将,对于麦铁杖之死不可能不心中愤慨,只消造谣说来大都督谋反……这就兴兵平叛的名头不是有了吗。”

“不错,你既有心降服,李家的安危本公岂会不放在心上明日上午,将军便可在此全家团聚,不知李兄意下如何?”杨玄感自负的说着,心中暗叹李密果然有先见之明,从洛阳大牢救人还是有用处的。

“多谢公子大恩,末将愿为楚国公效犬马之劳。”李子雄立刻双膝跪地,行君臣大礼。

“快快请起。”杨玄感大步上前扶起对方。

李密捻须而笑,对自己的一番布局颇为自得,驱文驭武,舍我其谁

高驷一直在旁跟着,不发片言,反而胸中郁闷之气越来越重。

“我不赞成此时起兵。”回到府衙后,高驷出言反对。

“此时截断粮道,必使高丽坐大,非中原之福。”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不愿意,就去后营守护家眷老弱。”杨玄感一锤定音,不容反驳。

洛阳城,观星台上,袁天罡见接连数日杀破狼三星都大放光明,不由长叹声道:“天下将乱矣!”遂下了高台,往唐国公府上走去。

玄女门当代素女见到星象,脸色大变,惊呼道:“此天下易主之兆,怎会如此”

国师穆德再次受星力震动,伤势加重,不得不宣布闭关,暗里则开始占卜未来。

第五十五章:举兵

大业九年,六月中。

“我身为上柱国,家累金巨万,至于富贵,更无所求也。今者不顾破家灭族,但为天下解倒悬之急,救黎元之命耳!”

杨玄感对天盟誓,置办牛酒飨士,众人大悦。

于是诈称大都督来护儿反叛,需召集兵马,入据黎阳城。分发粟米、铠甲,精选丁壮,得众八千,乃祭天誓师,以讨伐来护儿为名,起兵反隋。

李密献上三策:

上策是袭据涿郡(今北京),扼临榆关(今山海关),使隋军溃散于关外;

中策是直取大兴,占据关中和昏君对抗,成东西相争之局。

下策是攻打洛阳,中心开花,俘虏百官家属离散昏君麾下将士军心。

众人纷纷说打幽州太险,入关中太远,攻洛阳才是最合实际,纷纷请战。

杨玄感听完之后,就大笑,说:“这三策,明明下策才是上策,如今吾等的家属都在洛阳,只有打下了东都,并据而有之,才能对够号令天下。届时有东都城池在手,进而可攻退而足守。”

于是众皆赞同。

高驷此前就遣人赶赴洛阳,目标无它,即成功将家眷接出来,以确保后路无忧。

谋反,自古重罪,向来株连九族。因此,即便是大舅哥杨玄感谋划举兵之事,倘若失败,他也是不能逃脱干系。

免不了又是断头台上走一遭。

好在这一段时间上,他伤势已经痊愈,苦练道术武技,倒是有了自己的破局之法。

“大哥,我建议选上策。你想,项羽破釜沉舟,鏖兵巨鹿,一战破秦兵四十万,诸侯莫敢仰视,皆跪地膝行,才有了西楚霸王之称。”

高驷步于堂上,面对着满座诸君,他手指前方疆域地图,说于那众人听。

“破釜沉舟我之前也曾读史记看过,但那只是司马迁的谬传。直取幽州?”杨玄感打个哈哈,对高驷的建议不屑一顾。

李密倒也知晓这战例,只是项羽之后再无人用过,纵使自己提出的心中有几分不信,只笑笑,说着:“那就攻打洛阳吧。”

在场符合着众多。

见方略已定,高驷便未再谈。

很快,大军云集而发,队伍有八千到一万再到十余万,向洛阳进发。

黄河涛涛,龙舟向南竟发,船头一律高挂楚字大旗。

到对岸后,前军已发。

一个越甲剑士从前方勒马奔回,转眼眼便到了高驷跟前,恭谨的说着:“大人,国公有令,龙舟悉数焚毁,以绝退路。”

高驷朝他点下头,转脸下令:“虞世南,李百药,人已渡完,着令凿沉、焚毁。”

“令已传至,汝自回去复命吧。”高驷觉得龙舟也是耗费良材建造而成,便想暗中保下部分,自是不愿被大舅哥杨玄感知晓。

“既如此,末将告辞。”这越甲剑士向高驷行礼,人却未走。

高驷虽是杨家的女婿,却并不是楚国公杨玄感亲信,那人的状态分明透着不信任,仿佛在无声的冷笑:“看,这就是个养不熟的狼崽。”

略微思索后,高驷先一步拔出七星剑,笃笃笃,连续劈在最近的一艘龙舟上,然后接过随从递过来的火把,轰的引燃了艘龙舟。

李百药紧随其后,指挥者人手将数十艘精美华丽的龙舟凿沉或者点燃,上百艘大船随即沉没。

“驾!”鞭声呼啸,那甲士才纵马离去。

“高大哥,这最后一艘龙舟俺暗里留下了。”贾元度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笑嘻嘻的说。

“彭石头!”高驷喝道。

“末将在!”彭石头从后面挤上前,神色兴奋。

“你和元度带一队人马,护送虞先生回江南老家。”高驷突然下令,然后对虞世南抱拳行礼道:“虞大哥,当下小弟能做的只有这个,请!”

从幽州道汴梁,一路上,虞世南都沉默不语,临船望景,满怀萧索。

沿途各地良田荒芜,百姓无家可归,满目苍凉之景,到现在还绕于脑海。大业年岁以来,民怨本身就已经是积累到了顶峰。虞世南暗中心里担忧,只希望圣天子早日平定辽东,与民休息。

高驷之前也曾说过,欲征服辽东高丽蛮夷,须得十年开边,十年疲敌,十年反攻才可奏效。

中原大地分裂了几百年,衣冠南都,多少生灵亡于战火,终于天降杨开皇,结束分裂,使得百姓好不容易有了数十年太平日子,而今盛世有成泡影。

虞世南是聪明人,自然知道高驷赠船放他归去,是存了保全他意思。君子之交,不涉及个人志向。

如今,杨玄感叛乱必然招致二次征辽大败!

于是,这般个人交情与家国相冲之下,只思索了片刻,虞世南就做出了决断。

“重德,你可知我此行离去,绝不会返回江左老家。某必然飞马奔高天子,报杨玄感谋反之事,催促大军回师平叛!”虞世南双目一瞪,大声说着。

多日接触,高驷早知道了虞世南虽是文士,刚烈却不下于武将,对其人行至早有所料。

闻言,高驷长笑道:“故而,特为兄长挑选了两员小将做护卫。”随后把贾元度和彭石头推了上来。

这等沉稳大度,又目光长远的作风,实是那些寻常子弟难以比拟,大将风度,隐然渐备。

有朋友如此,虞世南不禁感叹高驷致命运坎坷,又想到彼此来日可能战场相见,心底不免生出一丝黯然来。

“保重,我可不想在朝廷露布捷报中见到被斩首的贼人有的名字。”强自压下个人感情,虞世南临行前抱拳致意。

高驷手握七星剑,横在胸前,朗声道:“吾但凭三尺剑,定万里江山!”

一刻钟后,虞世南在彭石头和贾元度簇拥下,带着船水手离去,沿运河北上,直奔辽东,报知天子楚国公杨玄感起兵作乱军情。

高驷带着后营三千人马,护卫者三百多名诸将家眷,各自乘着马车,缓缓向前军赶去。

第一个到达的城池是白马县。

入目的,是一片死尸,亡者扑倒的身下,是大片血河,再远处,就是靠近县城残垣断壁。这时节,已经六月中,烈日曝晒之下,护城河里,有尸体开始发出臭味。

“砰——”城头又是个赤条条的少女跃下,像西瓜般爆裂,下一刻就染红了一片土地,离的虽远,却也可感受到那不甘的屈辱和悲伤。

高驷瞪大眼望着眼前这一切,内心在无法平静,转脸,他对尉迟恭说:“敬德,带上对可用的人马入城,扰乱军纪者,杀。”

“真是群毫无人性的畜生。”高驷沉默片刻,怒骂者。

“遵命!”尉迟恭飞马出阵,带了个百人队就朝前奔去。

看的出,他也被眼前景象震撼了,毕竟,这景象太惨,活脱脱一副屠城的模样。

砰!厚重铁鞭砸碎了颗正在作乱的脑袋,城里发出了两声呼叫。不过,一个是惨叫,而另一个却是充满了欢呼。

尉迟恭收回钢鞭,任血水迸溅到脸上。可是,却没有半点无惧。他纵马冲进城内,身上,明光铠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三个正在劫掠的义军的兵丁提着单刀和木盾冲上来拦截。尽管他们前一刻还是凶恶暴戾,气势很盛。但如何是尉迟恭的对手只见雷鞭挥起,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挥而过。随着鞭碎头颅的声音,三个义军士卒倒地身亡。

此时,又有队人义军发现有敌袭击,也嗷嗷叫着冲了进来。尉迟恭又连杀两个还敢冲过来行凶的乱兵。这时,跟随入城的百人队中,一个个跟着主将上前,沿路叫道:“将军有令,劫掠者杀!”

战火会让士卒变得暴戾,但大多数人闻言还是心头一颤,随着尉迟恭打遍全城,白马县终于平静下来。

高驷入城,从眼前景象来看,没有半点夹道欢迎的场面,反倒是另一番模样,只见数十幸存的百姓,跪倒在街道两旁连绵一片,似乎全都是软绵绵的羔羊……

有部下牵着马,高驷缓缓行者,朝县衙方向行去。

入城的这一路上,所见所闻,皆让他难以接受。

“屠城!”这竟然是大舅哥杨玄感下的命令,而发起建议者还是李密。

直到此时,他在心里终于明白了自己和对方的分歧所在。试想,一个遇到抵抗就用屠城来威慑他人的主帅,即便再有勇力,短时日内会让人害怕,但长久下只会招来更多的反抗。

亲随柳庄忽然来报:“将军,快走吧。楚国公留下了杨民行做接应,杨郎将在等您呢。”

“高重德,你在做什么?行军迟缓不说,还纵容手下那黑厮行凶!”杨民行刚见面就是冲天怒火。

饶是之前入城时有了一番震撼,此时见到屠城义军的主将,高驷旧是免不了一番愤慨。

“咚!”高驷一脚踹倒对方,上前将之踏在脚下,冷冷的望着对方:“你屠的城?大胆!”腰间七星剑斜指,杀意暴涨。

“不可!”有一人急忙制止,视之乃是韩世鄂也。

高驷见此,心中越发暴怒,见韩世鄂也来阻住,冷笑说:“想不到韩兄也来阻我,是生是死,说出个道理来。否则,你们两个,都得死!”

闻言,韩世鄂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重德兄,你这是妇人之仁。为将之道,第一就是心如铁石,我们起兵反隋,首要的就是锻炼一批敢战之士。再说,不屠城犒赏士卒,如何激励军心士气?”

“凡被攻陷的城池都是如此光景,见得多就习惯了。”见高驷面有缓和,韩世鄂才有闲救下杨民行。

同时,外面又有个亲随进来,在高驷身旁耳语几句,高驷顿时脸色微变。

“从现在起,全营听吾号令!”高驷还剑入鞘,高坐上位,不由分说压下了杨民行和韩世鄂。

说来巧合,杨民行本来怒气冲冲,被高驷杀意笼罩下,吓出一身冷汗。再看高驷安排着大营事务,行云流水般有条不紊,那模样渐渐与父亲杨素神似,不由的服了软。

“遵命。”杨民行不由自主上前行礼,拜见这个妹夫。

第五十六章:战定

“……玄感起兵,渡河南向,屠白马,攻东郡,四方相应,从乱着如市,遂扩军十数万,声威日大。时有汴州曹司唐伟,原为玄感属吏,飞马入东都告留守太孙杨佑,或问其故,说:荷受国恩而反,非忠义也;屠城劫掠,非仁德也。贼军进犯东都在即,故远来相告。由是,洛阳广招甲兵以备讨贼。”——《隋书杨玄感传唐伟篇》。

高驷自取得了后军兵权,马上令李百药专门起草了份文书,然后走营串队,整编人马。

官职呢,为了务实节省气运,就以归德校尉(从九品)自称,下设執戢长(千夫长),百长(百夫长),什长(十夫长),伍目(伍长),甲士,游卒来管理军队——这叫订立根基!

当日,有幸目参与睹整军建制者,便有韩世鄂与杨民行。

執戢长分别为李百药(辎重营),柳庄(一营),尉迟恭(二营),贺怀亮(三营),杨民行(四营)韩世鄂(五营),自领亲卫(六营)。然后百长和什长由上级选拔。这人马整编的倒也利索,选出執戢长后,高驷就将自己的决定一一发出,杨、韩二人不反对,他人也只得顺从。

高驷命韩世鄂部先行,把营中家眷放在中间,六千人马从官道直行。

白马之屠后杨玄感的楚军凶名迅速扩散。再加上天下百姓苦隋苛政久矣,东郡望风而降,再无半点抵抗。

东都洛阳留守大臣顿时哗然,堂上之诸公,一面抽调兵马来援,一面派河南尹裴弘策发兵五万拒敌。

此时杨玄感攻入河南郡后,分兵三路大张旗鼓的行军,洛阳已然在望!

高驷擅自整军的消息也已传到中军。

对此,杨玄感反是极为满意,能将后营家眷保护的万无一失,又将六七大军治理的井井有条,有如此统兵之才,其人方算是人中之杰,配得上父亲对着小子的重视。

“三弟,重德那边就让他一力担之。你这就代替我过去,通知他尽管放手施为。”杨玄感就没了之前不悦,此时已是抚须微笑,对三弟杨玄纵吩咐道。

有妹夫如此,实是杨家之福!

古代宗族观念甚强,一荣都荣,一损全损,杨玄感此时是真心觉得高兴。就算高驷日后有异心,那也是取天下之后的事了。

杨玄纵点头,这就迈步,翻身上马朝高驷的后营而去。

“出发!”杨玄感一声令下,大军再次隆隆前行。

大军分为三路进发,杨玄感自领中军急进,杨积善领一军由洛水进攻,李密统一军从北绕过北邙山进发,大军浩浩荡荡,洛阳几乎危在旦夕。

后营,高驷与杨玄纵算是认识,毕竟见过几面,因此,两人倒并无冲突。

“三哥,快请起。”高驷先是坦然受了他这一礼,然后才扶起他,介绍一旁诸将与他认识。

“见过杨公子。”“见过杨大人。”“三哥来啦。”

几人各自见礼,因杨玄纵监军,其他人到底只是将属,因此在礼节上,诸人自是更恭敬些。

不过,即便如此,营中诸将桀骜依旧,看上去领杨玄纵大感高驷的手段不凡。

“大哥有何军令吩咐”高驷心中想着,随口发问。

“重德,大哥派我来,并无他意。不过,后路安稳至关重要,要防备有隋兵趁夜来袭。”

大军一行连日奔波,都带了倦色,家眷妇孺更是如此。听杨玄纵这样说,高驷自是遵从,命人在营中收拾出一个帐篷,以供杨玄纵安歇。

天色暗下来时,高驷连夜召集诸将。

“柳庄,贺怀亮!”

“末将(末将)在。”

高驷面显凝重,按剑笑着说着:“有战事,你二人各带麾下人马护卫家眷和辎重。因此,无论战事如何,不得擅自出兵。”

“尉迟恭、杨民行、韩世鄂!”

“末将(末将)(末将)在!”

高驷继续下令说着:“尔等各带一军到营外埋伏,看中军烽火为号,一起杀回必可大破敌军。”

“遵命!”几员大将相继领命而出。

阳武乃是荥阳郡大城,土豪世家众多,其中,其兄你今必有胆大者。河南令达奚善意败而不死,必定有豪族暗中支持。

高驷长于望气,早知会有今晚会有敌人来袭,故而白天减少行军路程,蓄养精力。

再说,此六千人马实际上战力很弱,仓促有丁壮编练而成,可惜自己没有充足的时间来整训,否则哪里还需要埋伏。

为了迷惑敌军眼线,他心中一叹,便对随从的说着:“来人,去请夫人到此。”

“小人这就去。”为兵杨方点头,对高驷的命令很开心,作为杨家老人能见到姑爷和夫人亲近自是跑的飞快。

高驷置酒以待,桌上放了壶葡萄美酒和一套晶莹剔透的夜光杯。

杨敏儿一袭白裙飘然而至,冷冷的望了高驷下,大概在责怪他在军中无故约见自己。

待她落座后,高驷抬手倒满两杯,道:“军中无以怡情,唯有美酒一杯,请娘子品尝,以渡漫漫长夜。”

杨敏性子冷清,初始看不起高驷,即便是奉媒妁之言嫁给了他。后相知渐深,却是错过的了缘分。

高驷已经重逢徐小慧,娶其为外室。此后,夫妻二人彼此都拉不下面子,空有名义,形同陌路。

伸出洁白如玉的纤手,杨敏轻轻取过杯酒,叹息声中,饮了口,幽幽道:“怎么不去找你的小慧?”

灯下美人儿,英气中散发着三分柔弱,三分幽怨,再加上四分妻子身份的诱惑,差点使高驷迷失其中。

大凡英雄男儿,多有五好:佳人、宝剑、名马,美酒,功名。

自古英雄皆好色,好色未必尽英雄。

高驷也不例外,只是今晚的战事牵挂了他的心。

在举杯中,他向杨敏说道:“我对不住你,寻你来此是要演一出戏给外人看。“

杨敏却注意到,入账时门口的那两个亲卫,现在只有一个侍立在账外,另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迹。

刚喝下这第一口美酒,账外突有杀声四起,像是万山丛中忽然有地震,大地塌陷,山河倒转。

“打破营寨,诛杀叛贼!”“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贼军女眷,尽赏壮士!”

喊杀之人,是朝廷的人马。

她的面色变得煞白,那一声声喊杀讨伐之音,宛如琵琶却顺势弹开,渐渐激昂。

这支府兵乃是达奚善意出面,由阳城大豪族张、刘两家三千私兵,加上荥阳郡五千府兵组成的。

他们畏于杨玄感兵势强盛,第一次战败后就故作投降臣服。现在听说贼军后营家眷过境,倒发起凶来,好象精锐之士般蜂拥杀至。更有兵曹刘长道出谋夜袭,倘若换了普通将领,他们道真有成功的可能。

高驷只沉默片刻,将手中的酒杯一仰,剧饮而尽。只见葡萄酒味入口,宛如痛饮敌人血。然后霍地起身,拔剑喝道:“果有贼军来袭,迎战!”脱下外袍一扔,露出贴身盔甲,大步流星的奔赴战场。

人已走远,唯有桌案上发出一声巨响,重重抛下的一只酒杯摔个粉碎。

杨素的震怒,作为女儿的杨敏见得不多,但每一次怒喝走上战场,都会血流漂杵,伏尸千万。

杨敏眼神迷离,高驷的气质渐渐和昔日父亲的印象渐渐重合,她终于了父亲的苦心。

高驷指挥千余人马收缩防线,节节抵抗,道道设防。

忽有百长斛斯政匆忙退过来说,左边已经抵挡不住。

高驷越过亲兵奔上前,大声道:“左队军百长,给我听着,守住大营东面,把官军打回去,有后退者,斩!”

七星剑绽放寒光,不住劈砍,抵住来袭隋兵,奋勇向前。

跟着斛斯政溃退的兵都是一怔。

主将冲锋,亲卫上阵,监军已然在后面拔刀待斩溃兵。

斛斯政排众而出,执刀跟上,大吼道:“兄弟们,高将军早知敌人来袭,官兵中咱埋伏了,给俺杀!”

当!火星四溅,血浪翻滚。

高驷杀退敌人,大声道:“诸位不必惊慌,官军中我们埋伏了。日间得知此事,某就设下了伏兵,敌军必败无疑。十夫长张火灵!”

被晾了许久的卫兵张火灵一怔,应声上前道:“将军,末将听令。”

高驷在下出一道军令,道:“我命你速素点起烽火,召四方伏兵,破敌!”

破敌!这一吼之力很大,几乎瞬间传遍了整个大营。

张火灵奉命点燃烽火,吼道:“点烽火!”

“破敌!”“破敌!”“破敌!”

尉迟恭、韩世鄂和杨民行见到烽火,各自点兵从三个方向杀到,官军虽众,却在黑夜中不知贼兵多少,很快就慌乱起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

尉迟恭突阵最为刚猛,铁鞭左劈右砸,乌骓马过处无一合之将,不到一个时辰就冲散了当面之敌。

韩世鄂武力和兵法同样出重,挺枪跃马之余,还能调动骑兵,专从官兵薄弱处攻击,杀伤效果最快。

杨民行虽勇不及尉迟恭,兵法次于韩世鄂,但拼命卖力之心最强,故而他麾下兵马也是杀得隋兵溃不成军,

达奚善意面白似霜,喃喃道:“怎会如此,贼人后军老弱怎么也这般厉害?刘大郎,不许逃!我命你整肃部下,听侯本府命令,向前杀贼,不得后退!”他虽是个文士,却胆气十足,言辞间远胜普通将领。

奈何兵败如山倒!

刘大郎还待说什么,一个下人亲随道:“大郎君,黑面神杀来了,我们快逃吧。”

后面尉迟恭不可阻挡的杀伐进度,让刘家私兵彻底胆寒,慌忙纵马远逃。营中,八千官军大约已溃散了小半,见刘家人马逃离,各自哭喊中彻底崩溃。

在血火的光中,高驷看见隋军簇拥者个文士,依稀是个官员模样,长剑一指:“拿下他!”

斛斯政一言不发,带着队人马扬刀直冲而去。

后面大帐内,杨玄纵不知何时也走进来,轻松的自斟了杯酒,静静等候胜利。

他走到妹妹身旁,道:“内有惊雷而面色不变,可为上将军。妹子,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看紧了。”

杨敏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神色,眸子直盯着外面高驷挥剑的身影道:“高重德,你心里只有徐小慧吗,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第五十七章:难克

中原战定赖将勇,猛士如云唱大风。自信挥剑能退日,山河变色楚旗青。——致郑元寿公

荥阳郑氏,五望七阀之一,起自两汉,盛于周、隋两朝,福泽数百年绵延不绝,历代宰相、太守频出。

其前任家主郑译,先仕大周,再隋杨开皇,长于治理地方,官至上国柱、内史令,功勋卓著。若说高渤海是大隋制度创立者,郑译便是将之推行天下的执行之人。

其子郑元寿更是因荣勋受封归昌郡公,遥领文城太守。纵然杨广即位以来,打压门阀,郑氏元老郑善果仍旧官居刑部尚书。

高驷借诗一首,来敲山震虎,威慑郑氏。

信有郑善果之子郑俨带回,归德军经过整修后,大旗再度飘扬,朝荥阳进发。

郑俨不敢耽搁,将信递给叔父郑元寿,又将在杨玄感军中所见所闻俱悉告知,包括李密三策和高驷的建议。

“这楚国公杨玄感是何等人物?账下有何人才?”郑元寿听罢考较起侄儿来。

郑俨已经二十有六,面对叔父仍旧战战兢兢,定了定神,才道:“杨玄感有霸王之勇,临阵持矛横戈,万军辟易。至于杨家其他人,有两个须得关注。”

“那两个?”“李密和高重德。”

李密者,字法主,蒲山郡公之后,有远谋,能驾驭文武,矫矫若人中之龙,叱咤生云风。

高驷者,字重德,杨素兵法亲传,能负重,常潜伏爪牙,威威似下山猛虎,张口必食人。

郑元寿年约五十,但精深矍铄,听罢侄子之言,撵须笑道:“不错。派你出去对了。”随后抖了抖,书信惋惜地说着:“杨素爱子情深,寻来龙虎之才辅佐,可惜杨玄感不争气。也罢,杨玄感抢先出头,犯了首功者不王的大忌,必败无疑。但这即将前来的‘病虎’不可小视。老夫以备下五万匹布帛、六千贯五铢钱,汝代我郑氏送去犒军。”

“叔父,这,这是不是太多了?”

郑元寿冷哼道:“多?能写出此诗者,必是胸怀天下的上将之才。若此人不死,来日必有大成就。去吧。”这一刻才露出了荥阳郑氏的富足底气。

七月初三,宜置产、行军,利出行。

早在三天前,归德军各营上下就已打点好行装,就待这吉时向洛阳进发了。

于是这一日天方亮,云霞刚吐出浅白色时,阳武城正东门便从里面打开。

一群甲士浩浩荡荡的从里面走出,虽然各类盔甲繁杂,但都加了件青色披风,仿若座异动的森林一般,而在事实上,这是高驷加强训练,统一服色的效果。

自从阳武城外打破官家的夜袭后,这阳武城就被他轻易占据,救治伤兵,安葬死者,就是忙了两天。

随后抄没张、刘两家田产家资,犒赏士卒。

至于人手补充,则是从俘虏的府兵中挑选。虽然这些人,多是附近贫家子弟,多粗陋少武,但胜在质朴,几番挑选下来,竟又补足了六千人马。

此时大军行动家来,因有着各执戟长及下辖百长等人约束,倒也有了几分精锐气象。

即便如此,归德军开拔,也引起了远近人家注意。

不知暗里多少双眼睛都盯着,纷纷想从中看出来,这杨玄感的麾下兵马,有无可能打败天子从辽东回师的官军。不出一天时间,归德军的行动就变得四方皆知。

本是煊赫嘈杂道路上,高驷在指挥中军前行,心里烦躁不安,额头见汗。

见此情景,徐小慧心疼上前为他擦汗,带着几分怜惜,说着:“莫急,别晒坏了。”

一旁的杨敏,心中不平,也上前几步,冷冷插言着:“退下,为将者要与士卒同甘共苦。不要打扰夫君正事。”

徐小慧叹一口气,只能说着:“姐姐说的是。”手里动作不停,直到擦完了汗,才退到一旁。

从那日后,杨敏便主动扮作亲兵跟在主将身旁,徐小慧也效仿起来,两女一刚一柔,都不是简单角色。

高驷里外不是人,强自按捺心神,关注大军行至。

不到片刻,前方有洛阳城下战报传至。为首的骑士,却是杨玄感的亲信,口中呼着:“国公有令,命高将军火速前往洛阳会师!”

少顷,战报传至高驷面前,喊话那人年约三十左右,气喘吁吁,却仍礼节到家的给高驷行礼。

徐小慧忙让他起了,递上袋水囊。

高驷展信:

“吾连破隋军前锋,太守裴弘策败归,东都城内人心浮动,本旦夕可下。却不想,留守樊子盖先战裴弘策稳住军心,再分兵拒收,急切难下。”

“弟善于用兵攻城,此危机存亡之秋,你我血脉相连,岂是寻常人可比?请速至中军汇合扰,共破洛阳,以取天下!”

啪,高驷合上书信,不安的自语道:“洛阳,洛阳,我就知道洛阳是攻不下来的。”

又想起了那日俘获的达奚善意,那老头撞柱而亡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

“竖子,今杀贼不成,有死而已!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大隋正统之念,早已深入人心,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吾知道了,你跟着大军行动。”信已收到,高驷脸上再度蒙上一层阴云,只顾埋头行军,将杨和徐小慧抛在脑后。

这一日下午,大军行了半日路程,人困马乏,便停下来休息。

高驷不安之心愈加严重,按剑巡营,杨敏和徐小慧二人便做亲兵跟着,三人一起行动。

突然高驷脚步顿了一顿,说着:“你们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被他目光扫过,两女诧异之余,纷纷说着:“夫君,我等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高驷的神情越加凝重。

咚咚咚!

战鼓骤响,南边忽然杀声震天,尘土飞扬,隋兵铺天盖地而来。

百长林渔的声音惶恐起来,道:“官兵水师来袭,来护儿大都督已至,鹰扬朗将周法尚已经登陆,尉迟执戟请将军早发援兵。”

高驷脑海似有惊雷炸响,被蒙蔽的气运神通终于恢复,此时,才想清楚是天子杨广接到叛乱讯息后,征辽大军杀回来了。

虽不知道水师为何回来的如此之快,但战局不容犹豫,立刻道:“军情紧急。让尉迟恭顶住,援军马上就到!”

为将之道,令行禁止,若遇敌慌乱,如何能够打胜仗?

高驷马上点本部一千人马,仍留贺怀亮守护辎重家眷,让柳庄、韩世鄂和杨民行各自带军来援。

天空中,日光酷烈。大地上,厮杀正隆。南面已有四起的烈火,把湛蓝天空烧得血红。

高驷刚带人赶到,忽然挺远处“嗖“一声,支箭凌空飞到,杀机扑面而来。

叮——挥剑斩落流矢,高驷大声到跟紧我,再无暇分心。

杀声动帝而来,刚才重箭射过来的一瞬间,我官军再度出击。

那是列阵而战的手段,弓箭抛射,步兵冲锋,挡着俱亡。而身上穿著黑黝黝的铁甲锐士,在大将指挥下,那一张张脸显得冷酷狰狞,带起阵阵杀戮。

杨敏浑身打了个寒战,望着徐小慧,颤声道:“你看,夫君挡得住么?”

两人都面面相觑。

危机时刻,高驷心头已燃起战意,道:“快,传令韩世鄂,冲乱敌军侧翼!”

如果是普通义军,此刻已经被官军击溃。但高驷麾下诸将皆是一时之选,各自死力拼杀。

周法上只觉浑身都是杀气,恨不能立刻杀把对面的黑脸莽汉杀掉。

尉迟恭身上的杀气也被官军点燃了厉吼,道:“来将受死!兄弟们,守住,别让官军突破!”

周法上见贼军援兵来到,下令道:“孔周、王开、申刘毅、来整,你们四人围住此将,其他人跟我杀上去!”

踩着满地的血河,高驷握着七星剑,带着对人马向那官军冲去。

这一片地域厮杀的更激烈,水师万里回军,亦是强弩之末。

归德军新立,整训不足,缺乏结阵而战的应对经验。柳庄突然上前,护在左右,道:“将军,危险。”

此战若败,再无以后,高驷我道:“让开!”

继续上前,伸出七星剑,左一刺,右一划,锋芒斩落两颗头颅。

复又继续前冲,用力一格,将敌手长刀挑开,道:“杀过去!”

战场画卷逐渐拉开,一股血腥的腥臭气向四周扩散蔓延。,

“杀上去!”“讨贼,讨贼!”

双方继续交锋厮杀,就看谁更有韧性。

官军,义军就在这荒野展开了场残酷的遭遇。长刀,裂矛,弓箭,木盾,彼此相交厮杀。

忽然,柳庄道:“将军,快看官军退了。”

高驷听了,凝神细观。这本在对峙交锋的官军侧后方,尘土飞扬,耀眼的阳光下,韩世鄂终于杀到,搅乱了官军阵脚。

高驷精神大震道:“杀上去!”

将军队分成两批,各自轮流的杀者。

杨敏跟这个护卫走,才前进了两步,脚一软踩到个人头,很快就捂住嘴,吐了出来。

沙场论古今,白骨乱蓬蒿。

前面,有大片士卒的遗骸。更惨烈的,也实在分不清属于哪方了,只能看到几只断腿,地面上散了一堆堆带血的肚肠,还有一些被踏碎的白骨泥浆。徐小慧和杨敏也算见过战场厮杀了,但如此血腥惨烈的场景也是第一次看到。

柳庄烈站在高身边,道:“将军,还追不追?”

把剑握得紧紧的,高驷咬牙,大声问道:“军中战将可留姓名”

“某家周法上。”那指挥大军进退的大将朗声回答。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西风残照,落日余晖下,大军厮杀暂止。

但高驷却知这只是大战的序幕。

第五十八章:局变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满江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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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大事,多有共通之处,兵贵神速,不可不查!”高驷话一出口,让徐小慧和杨敏两人都心头一紧。

高驷探出双手,各拉住一人,稍微用力握了握,叮嘱道:“你们都回家眷营去,我让柳庄保护你们。明日还要加紧行军,洛阳城下形势只怕有变。”

徐小慧点了点头,杨敏却仰着俏脸倔强的说:“今晚我留下。”

因尚有军务要处理,高驷没有多想,只继续说着:“如今局势,就看是大哥先攻下洛阳,还是官兵援军先到。形势错综复杂,危机四伏,要机警一点,战乱中我未必每次都能及时保护你们。”

“夫君放心,男儿在世,当以事业为重,又岂能将你束缚在我们身上?成,共享荣华;若不成,亦当同死,岂会受辱于人?”杨敏果决道。

徐小慧虽不发一言,但目光同样坚定。

秉承大隋开国雄风的女子,喜欢的良人是‘执戟明光里,杀场觅封侯’的烈性男儿,可不是后世弱宋时流行的文书书生。

被两女目光一扫,高驷只觉胸口有股力量在沸腾,拔剑在手,立誓:“两位贤妻所言甚是,自当生死与共。不管官军有多强大,我也会掌中凭三尺剑打出片净土。”

晚风吹散血腥,高驷执剑巡营,整顿兵马,以待来日。

到了营中,高驷心中一沉。

这一战,是突遭袭击的仓促应战,纵然尉迟恭勇猛顽强,左司(二营)伤亡之惨烈情形,伤亡三百多,十亭战力去了五成。

一眼望去,整个二营都是哀声,血腥扑鼻,值守的卫士也是衣甲残破,血迹斑斑,白日里能支撑到这等程度全靠主将尉迟恭在硬撑。

正治伤中,突然主将到来,尉迟恭连忙起身参见,却是一个身边的百长方大牛说道:“将主,俺头儿右臂中箭了呢。”

方大牛,普通府兵出身,因家里缺乏耕牛,故而被父亲起名为大牛。

尉迟迥见他会使刀盾套路,不怕死,为人诚恳,便提拔其做了百长。

“将主,你怎么来了?小伤,几天就好。”尉迟恭咧嘴笑道,浑然不顾胳膊上的肿胀。

以尉迟恭之能都受了伤,可见周法上的难缠。

高驷皱眉,凝目看去,见他也是强行撑着,就说:“不行!仗可以以后再打,伤不能不顾。这样,营中人马还归你管,指定个副手出来,平日替你代行军务。”

尉迟恭知道高驷是对他的关爱,就不在坚持,将方大牛推上前,大咧咧的说道:“就他,这小子看着顺眼。”

“我,我,,,,,。”方大牛结巴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高驷略加审视道:“别怕,说你行,你就行。难道是怕死吗?”

方大牛涨红着脸大声道:“不怕!俺要立功,分一头牛带回家。”

高驷大笑,说道:“不拍死就成,等打完了仗,我亲自给你分牛。”

再安抚了些其他普通将士,高驷便调韩世鄂的五营前来替防,把二营调到辎重营,一边修养,一边和三营的贺怀亮一起护卫家眷。

“保重!”高驷转身走向下一个营地。

东都洛阳,杨玄感的楚军三面包围洛阳城,本军驻扎在上春门(东面最北门),连续半月强攻,都被樊子盖率领留守军队击败。

七月初四,北邙山脚下突然出现大批隋军,足有五万之众。

楚军斥候发现时,那支军队的前锋已抵北邙山脚五里了。更可怕的是,来援的这支部队居然打着卫文升的旗号,竟然是远征辽东的府兵精锐返还,绕道前来来偷袭,难怪先前不曾发觉,

得到军情后,杨玄感已连续派出多批斥堠,不多时时那些斥堠一个个轮流回来报讯。卫文升的军队在距城约摸八里外的金谷扎下阵营,前军已经朝此杀来。

这时,亲做斥候的王伯当返回,语气凝重道:“国公,老师,来的是虎贲军,不好打,那可是常备军的精锐!”

杨玄感在帐中拍案而起,大叫道:“备马,整军出战,某要一举灭了卫文升老贼!”

李密吓了一跳,道:“玄感,玄感,那些可是虎贲军,仓促进击胜负难料啊!”

杨玄感人已向外走,却只是沉沉道:“打!“

随即已走出帐来,对后面的李密说“大帐内你来坐镇。”

令旗挥动,战鼓雷响,杨玄感跨上战马,凛然看着麾下的将士们,高声道:“大楚将士,来的不管是什么官军,你们可有信心随我将之击败?”

楚字大旗下发出一声整齐划一的喊声:“有!”

三声呼罢,众军也平静下来。

杨玄感大吼道:“出阵,前营与之接战,中军跟上突阵破敌。”

他高大的身躯挺立在最前头,凛然如霸王再世。

就算真的是从辽东赶回来的虎贲军,也是疲惫之师。在新兴的楚军面前,也会当者辟易。楚军依序出寨,上马,井井有条地杀奔卫文升部。

这时,卫文升面前,也有有一骑飞奔过来。

在马上,这骑士猛然双腿发力,勒住马缰,正是大名鼎鼎的幽州虎将薛万彻。

沿路急速奔来,显得略显匆忙。只见薛万彻到卫文升跟前,道:“将军,杨玄感已经出动大军杀来。”

卫文升长吸口气道:“万彻,你怎么看?”

薛万彻扬声道:“战!不论胜败,只要杀声一起,洛阳城中守军必知援军已到,定然士气大振。如此,只要再稳住阵脚,咱们就会立于不败之地。”

卫文升闻言,看向薛万彻的目光大是欣赏。军令下达,虎贲军很快集合完备,薛万彻又跑到前方,在虎贲军将士前大声道:“众将士听着,逃灭叛贼,人人有赏,杀!”

杨玄感的楚军也已经近了。

北邙山下,日光斜照,一片尘烟滚滚中,只见许多刀枪的寒光,夹杂强弓硬弩,下一刻彼此双方就激烈的碰撞了在一起。

轰!

杨玄感带领楚军借这前进之势冲过来,尽管虎贲军以逸待劳,还是抵挡不了那种雷霆万钧之势。

“挡我者死!”杨玄感持矛横扫,万夫不当。

薛万彻怒喝中马槊扬起,硬打硬架。

当!双方一个交错薛万彻马槊竟被击飞,险些丢了性命,大骇之下拨马便逃,凭借马术逃得一命。

虎贲军第一勇士败落,士气暴跌。

杨玄感叱咤冲锋,无人能敌,转眼就杀透官家阵势。

“杀官兵!”楚军气势如虹,杨玄感一战威震万人,被称为霸王再世。

是役,半日鏖战,官军败退数里。

可是,卫文升早扎下了营盘,在金谷园稳住了阵脚,同杨玄感的楚军拉开了对峙序幕。

至此,城里城外,官军两部彼此呼应,洛阳城越发的坚不可摧起来。

归德营中,大军安顿下来后,高驷忙到深夜,才拖着疲惫之躯返回中军帐。

不想杨敏竟真的没有走。

只见她身披喜服,婷婷袅袅的坐在床榻边上,一如成亲之日的打扮。

杨敏似喜非喜的望着自家夫君,心有有千万句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半句。

高驷连忙上前,打量了她一番:“你这是为何?”

“郎君不必多礼,过来吧!”杨敏毫不迟疑的说着,手却扶了扶胡床边沿,暴露出内心的一丝紧张。

“不必如此。娘子,你今日受到了惊吓,早点歇息吧。”高驷说着,却拿起案上酒杯,自斟自饮,缓解疲劳。

这时,杨敏再忍不住,生气说着:“我是说补上洞房花烛。”

“嗯?”高驷眼神一凝,“什么?

凝神看去,只见杨敏顶上紫青氤氲之气变浅,却再不凝聚成具体的形物,于虚空中,荡漾着一圈圈水波,向四周散去,她身上气运渐消。

这等气象,比起往日在没有了抗拒,无论是从气数上,还是现实反应来看都不在有反对之意。

酒为色之媒。

高驷心头窃喜,生出几分期待,上前拉起杨敏的手说着:“你不后悔!”

杨敏感的感受着一顿的目光的灼热,抬头挺起一丝勇气,上下打量者自己命中注定的夫君。

“还请夫君唤我敏儿吧!”杨敏目光轻垂,轻笑的说着,不管怎么样,可能就是命中注定吧。媒妁之言,再加上又是杨家连累了他,就当是认命好了。

高驷也笑的说着:“正是这个理儿,以后,你我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是!”杨敏脆生声应了。

随后,杨敏便任由高驷卸去了容妆,闭上眼任其施为。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又是阵喊杀声响起。

“将军,韩执戟遣人来报,官兵派出小队前来袭扰,是否要反击?”直到军情爆发时,斛斯政于账外发问。

杨敏从沉睡中醒来,听到外面军情,面露羞色,连连推了丈夫两把。

“告诉韩世鄂,前方是战是守,由他一言而诀。”

中军帐内,高驷睁开眼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老子只想享受下温/柔乡/滋味,过会悠闲日子,都不让人安生!”

杨敏起身,不顾露出的姣好身子,叮嘱道:“夫君,军情为重,只消渡过此次危机,来日方长。快快起身,莫要让人笑话。”

高驷反而笑道:“韩世鄂将门虎子,只是心存犹豫罢了。放心,倘若连这个局面都应付不过来,那也太愧对他老子的评价了。”

未及,卫士再度来报,韩世鄂已经退了官军。

高驷大喜之余,两人又是一番恩爱。

正是: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第五十九章:决战

誓扫胡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疆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陇西行

战阵向来残酷,故而圣人有言,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

大业九年,七月十六,高驷带领五千余归德军到达洛阳城外。

双方厮杀已到最激烈时刻。

来护儿大军逆洛水而来,死死压制住了杨积善部。

杨玄霆部攻打洛阳,昼夜不停。

杨玄感部同卫文升的虎贲军拼死力持,一日十战。楚军虽胜,奈何虎贲军败而不溃,战力反倒慢慢恢复,越来越难打。

“重德,可有良策?”李密也看到了局势危机,虽视高驷为潜在对手,但生死关头,也只得抛却顾虑,暂时携手对敌。

“你的中策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把这事重提一下,卷甲西向,全力夺取关中,坚守潼关,先成东西鼎峙之势,再图长久。”

杰出之士要么自身胸怀大局,要么懂得判断大局。

“可惜,玄感麾下将领家眷多在洛阳,弃之远去,众人怎肯?”李密叹了俱,冷笑的说着:“重德与我可谓英雄所见略同。务必使玄感下定决心,勒众西进,抢占关中。”

又有一人闻之大喜,拍手说着:“二位真俊杰也,此策甚妙!”

视之乃李子雄是也。

机不可失,当下三人就联袂向杨玄感进谏,撤围东都,拥兵西进收取关中。

杨玄感却笑道:“不急,待在战上一场。胜,则下东都。不克,则西入关中不迟。”

七月二十日,短暂修整后,隋军和楚军于北邙山脚下,摆开阵势,约定第二日进行决战。

决战之前日。

高驷和韩世鄂来到了上春门外。

高驷里还是有些不安,暗怪大舅哥杨玄感糊涂,用兵方略首在一个决字,岂可大方向犹豫不定,追求一时之胜负。

到了城外,观看一阵后,便率军入主大营。杨万硕迎接出来,他杨氏六兄弟中年纪最小的,同杨敏关系最亲近,对高驷态度也颇好,面带愁绪的讲解城中留守樊子盖的兵力和惯用手段。

到了大帐,分了主次坐下,于是便开始谈到用兵事宜。

杨玄感的布局如下,楚军本部主力,加上杨玄霆部偏师共七万,全力攻打金谷园大营的虎贲军。

高驷新建的归德军,以及撤过来的杨积善部,共一万六千余,监视洛阳城守军,避免本部受到两面夹击。

另一面还要防备来护儿的登陆作战。

见众将到齐,高驷脸色沉下来,冷声下令来:“杨积善、杨民行听令!”

“末将在!”二人纵不情愿也只得听令。

“各率两千人马,据守左翼,不得后退半步。违命者,斩!”

“是,将军!”二人俯首。

“李子雄、韩世鄂听令!”

“末将在!”李子雄愣了下,反应过来立即听令,韩世鄂同样如此。

“汝二人,各率精骑八百,伏于大营左右两侧,听到号令即可杀出,直击官兵中军,取樊子盖首级。”

“柳庄、、贺怀亮听令!”

“末将在!”柳庄和贺怀亮出列。

“尔等各率两千人马,坚守右翼,如敢后退,斩立决!”

“遵命!”

“某自统中军五千,正面迎战樊子盖,明日决战!”

如此以来,大营所剩只有尉迟恭部四五百人,守护家眷和辎重。

“李百药,尉迟恭!大营就交给两位了。”

洛阳城内。

樊子盖立在城头的一处隘口前,张目查看城下敌营中的变化。

片刻,部将宋靖上前,恭谨应着:“大帅!”

樊子盖先不说正题,微笑的说着:“威山,你可看到了城外敌军的变化”

樊子盖,字华宗,庐江人,历任太守、刺史,光禄大夫,东都留守等显赫官职。

而宋靖,字威山,无为县人,二人系数同乡,身长七尺,骁勇有力,官拜长水校尉,皆是江东出身大将。

宋靖看了过去,只见从城头向下看,千座万座的火光连成一片,几和天上的星辰相合,有种说不出的肃杀。

再多就看不出其他了。

却听见樊子盖回忆的说着:“当年隋灭南陈,卷席江东,朝廷大军顺流之下,杀得千里之内,十室九空。

方其时,我为隋军镇将,进军枞阳(今安徽铜陵),百里萧条,炊烟断绝,香梓之地,几同废土。只有在县城附近,才见到一些残存的乡亲,却是人皆处于饿死的边缘。”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这些皆是伐陈主帅杨素纵兵劫掠所致!

吾招募流亡,安抚百姓,开皇励精图治,与民休息三十年,才有今日气象。

斯人已逝,些许私仇,老夫早已忘怀。

但其子杨玄感,大逆不道,起兵谋反,将圣人大业毁于一旦。某誓杀之!

贼军战书已下,明日决战!”

宋靖闻言大声道:“末将愿打头阵。”

“不可鲁莽!”另一位高官,刘子翔呵斥道。

接着露出缅怀的神色,眸子深深远望着城下的大营,悠然说着:“某累事杨素十数年,深知其能,用兵选人,所向无前!

吾观此营中煞气,运成赤虎,非同小可。”

说到这里,樊子盖凝视城下楚军大营,一动不动。

许久后,樊子盖大笑说着:“老夫虽年迈,却不会小觑少年英雄。而且,来护儿遣子来报,城下之将可是害了萧摩柯父子的‘病虎’,明日必须将其斩杀!”

话语间满是森寒杀意,这是要为南方武将正名。

宋靖立下军令,说着:“遵命!某必砍下此獠头颅献给将军!”

金谷园。

数万大军驻扎,大小兵营就像是紧密的挨在一起稻谷。日间,风吹隋军旗帜,那景象此起彼伏像一片金色的海,随处能够看到大军林立的壮观景象。

“将军,屈突通的大军已经潜行到十里外,明日就可参战。”此时,薛万彻狠狠说着:“再不反击,就要被圣上责罚了。”

卫文升凝视着遍营林立的明黄大旗,又看了看远处,下定决心,说着:“那就明日决战吧!”

薛万彻大喜,立刻传达命令,整顿兵马,以备明日大战。

翌日,上午。

高驷将大军展开,等候隋军出城。

就在这时,一斥候远奔而来,翻身行礼:“报!隋军出城了。”

高驷一看,不由哈哈大笑:“天助我也,不枉费我一番示弱诱敌。”

斛斯政惊讶说着:“将主,城中留守军队出城野战来啦。。”

“……列阵,准备进攻!”高驷冷和道。

大军出动宋靖向阵前走去时,官军中沉稳而有节奏地喊道:“威山!威山!“

几乎是同时,隋军先锋锋营中也跟着喊起来,象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战场。

高驷横剑立马的背影,自有种睥睨八煌六合的气慨。把七星剑在胸前舞出朵剑花,喝道:“擂鼓,让狗官兵尝尝我们的厉害!”

一催军令,大军向那隋军冲去。

“放!放!放!”

说时迟,那时快,隋军的箭雨已经到了跟前。

楚军那虽然竖起来了盾阵,却还是挡不住重箭攒射。木盾只是把官军的箭挡住了一些,仍有很多箭矢从天而降,正扎在楚军士兵的肩上,或者胸口,“噗嗤“声响,竟然透甲而入。

血染征袍透甲红。

隋兵的箭比楚军的盾要厉害得多,三轮箭雨,就射杀了数百将士。

这阵箭雨却使得万军阵中隋兵齐声欢呼,毕竟,是官军略胜,对士气是个莫大的鼓舞。

欢呼声还未落,就要短兵相接时,楚军阵中,忽然飞出无数杆短枪!

眨眼间,短枪射到了那正冲锋隋军跟前,官军几乎没有任何防备,只听得无数楚军高喝道:“杀官军,杀官军!”

楚军阵里,象有无数闪电射出,一枝支投枪脱手而出。

那些倒霉的隋兵发出了一声惨叫,几乎来不及反应,被一支投枪穿胸而过,钉在地上。

高驷把将旗带着前进一段距离,突然吼道:“进攻!”

像是睛空中打下的一个霹雳,归德军中一下子迸发发出了斗志,万余精锐象潮水一样奔涌而出。

万人被刃,横行天下。

此刻的归德军却让人觉得,像是是一座徐徐前进的森林,势不可挡。

那些青色的披风,在旭日下闪闪发光,使得整支队伍都象一根根利箭,直刺入隋军阵中。

随着归德军的冲锋,樊子盖一声令下,出城的两万隋军已经冲了上去。

两军酣战,暂时不分胜负。

可是,另一面来护儿的水师登岸后却按命令没有发起冲锋。

来整看着前方交战的大军,不禁有些着急。

临阵退却者斩,这是父帅的军令。而不随大军冲锋,那也是死罪。他拍马上前几步,道:“周郎将,为什么不冲锋?”

周法上正在盯着冲入隋军阵中的归德军,回过头,道:“现在是冲锋能全歼贼军吗?”

来整看了看对面。

归德军军的冲锋象参天巨木撞击,似乎要把任何挡路的东西都碾作齑粉。

面对隋军的反击,虽后劲确实不足,军却却暗藏变化。那支率先进攻的军队,宛如如一个古老血腥的祭坛,将自己投到里面的作祭品。

来整有点狐疑地道:“他们还有后手”

周法上道:“你带人包抄后阵,某家攻击其大营。”

咚咚咚!

战鼓如雷,随着周法上的命令,归德军彻底陷入了重围。

李百药见势不妙,点燃大营,带着家眷朝后撤退。

尉迟恭指挥剩余人马拼死阻击。

高驷挥剑如雨,七星剑下血纷纷。

樊子盖本阵未动眼看身边人马越来越少,他只能咬牙继续冲。

“往右冲!”历吼声中,大军转向,阵势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松动。

“小贼技穷矣!”樊子盖目光锐利,大笑中命令全军压上。

“杀过去,杀过去!”高驷貌似疯狂,实则不住观望官军气运变动。

“将,将军,顶不住了。”校尉李珉部率先溃退。

“动摇军心者,杀!”高驷暴怒,一剑削下其头颅提在手中。

“再坚持一阵!”转身急呼,投入杀伐中。

随着官军进攻阵势全面展开,防守不免出现了松动。

“铁骑出动,杀!”高驷令旗挥动。

韩世鄂和李子雄得机,各率两支重甲铁骑从左右两侧杀出,直击隋军阵势薄弱点。

轰——一千六百甲骑具装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撞入了隋军大阵。

生与死,胜和败,一切不过是转眼间!

第六十章:不胜

近两千骑士,着三重牛皮甲,持大刀冲锋。在战马也装配配上了两层轻甲后,简易的甲装具骑出炉,带着马蹄轰鸣声冲向隋军。

韩世鄂长刀顺势前突一下劈落个隋兵的人头。下一刻,侧面刺来的长枪沿着甲叶划过去,但隔着战甲并未让他感到有流血的刺痛。

不等隋兵再动,马前长刀再扬又是劈中个隋兵。

箭射不透,枪刺不倒!

在隋军的惊讶中,韩世鄂怪吼者挥刀,挥刀,不住的依照惯性挥刀直进,挡着披靡!

楚军铁骑犹如把无上战刀,霸道的劈开隋军阵势,看的东都留守樊子盖心中一阵发寒。

再往另右侧瞧去,同样是有队重甲骑士狂飙突进,杀人如割草。

马踏联营,大刀起落如片片雪亮的闪电劈下,中者无不惨叫着死去。

正面的冲锋只是诱饵,铁骑如山,两翼包抄!

这最经典的步骑混合战术,一经启动便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杀伤力。

在中国,此战术唤作连环突驰,翻遍青史也只出现了寥寥三次。

项羽凭借连环突驰战术,彭城一战,三万铁骑大破汉高祖五十六万汉军,打得刘邦抛妻弃子,落荒而逃。

霍去病靠着连环突驰之法,五日破六国,饮马翰海,封狼居胥,西规大河,列郡祈连,打得不可一世的匈奴远遁。

再往后,宋辽之交,耶律休哥亦精通此道,高粱河之战,一日内连破宋太宗八十五万禁军大营,使得赵光义破胆,乘驴车而逃,绝了大宋一统天下之可能。

无独有偶,在西方世界,发明正面诱敌,铁骑两翼包抄方阵的亚历山大大帝,也凭借此战术横压一世,打下了疆域空前的亚历山大帝国。

而将此战术发扬光大的另一位将领,汉尼拔,籍此战术一己之力抗衡罗马帝国,被尊为战神,西方四大统帅之一。(西方四大统帅分别是亚历山大大帝,凯撒大帝,汉尼拔和拿破仑。)

此战术的关键是,正面诱敌,侧翼用骑兵包抄突阵,必须配合的完美无缺,倘有一丝偏差就会被敌人各个击破。

高驷并不懂此战术,只是为了出奇制胜,运用望气神通,在恰当的时刻正确的地点施展了连环突驰之法,发出了绝世一击!

战局逆转,危机也悄然而至。

高驷的力量绝消耗了太多,手中的七星剑当地回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来整的铁矛当胸刺到。

胜了战斗,却要死于战场!

危急时刻,突然斛斯政从旁越出叫道:“将军当心!当心!”

同时双手执刀拦截。

却见那来整铁矛一拨一刺,噗地一声正中斛斯政左肩,血浪顺着矛尖喷涌而出。

“是个忠仆,饶而不死,去吧。”来整见斛斯政一个鲜卑人竟能舍身为主,不忍下手,抽出铁矛,将他推到十几步外。

战场之上,非生即死!

受此刺激,高驷猛地双手握住宝剑,高举怒吼道:“来战……!”

狭路相逢,宁死也不能后退。

大概因为拼死之心激发了潜能,高驷双手持剑连续劈出四剑,从四个方向同时砍向来整。

来整举矛抵挡,作为生力军,很快就杀得高驷险象环生。

正要发力取了敌将性命,只听得他边上一个隋军士兵叫道:“少将军小心!”

当!来整及时回矛防守,仍旧被马刀震得后退了几步。

“破阵!破阵!破阵!”

李子雄大叫着带领铁骑杀到,关键时刻,击破了隋军重围,救下了高驷。

“继续冲!”高驷得机,夺过一匹战马,让亲随高举战旗,向隋军发动了最后的冲锋。

战场再起变化,先是步兵攻,骑兵冲。现在变成了骑兵冲,步兵攻。

“该死!怎么会有重甲骑兵?”樊子盖在发觉不对后,立马从后方调兵,布下了盾阵,竖起长枪,准备阻击楚军兵锋,再施反击。

韩世鄂也恰于此时突破拦截,一刀砍下了隋军前锋主将的头颅,在马上扬起,喝道:“挡我者死!”

竟是宋靖的头颅!

长水校尉宋靖宋威山战死,几乎像是晴空霹雳一样震动了整个隋军。前锋营中有几个隋军官兵哭喊道:“将军!将军阵亡了!”

官军士气大跌。

高驷只觉不知身上不知从哪涌出来了力量,大叫道:“跟我来!”

催动战马再度冲锋,欲将隋军的阵势彻底冲垮。

李子雄没想到竟有意外大胜,这下洛阳唾手可得啦!

于是,策马急冲,越过高驷,要立下第一个大功。

城头之上,刘子翔见隋军竟然战败,大惊中很快反应过来,招来另一名校尉吩咐道:“章佑,给我弓弩手准备!”

章佑立即调集了数百弓弩手,伏在城墙后面。见城下贼军进入射程范围,大喝道:“放!”

嗡——箭如雨下,数百只箭立时把李子雄和跟着冲击的数十名骑士射成了刺猬。

高驷大惊之余,猛拉缰绳,生生止住冲锋势头。

“好险!”

这时“砰碰碰几声重响,李子雄等人的尸体才随着战马重重跌倒在地。

“可惜。”刘子翔在城头叹息。

“原想猎只虎,不想误中了只鹿。”

经此一挫,冲锋之势削减,樊子盖趁机重整旗鼓。

战机已失去,高驷我只得下令道:“撤兵!”

令旗挥动,大军缓缓回返。

官军也不追赶,同样收兵回城,等待下次大战。

此战,彼此各有损伤,可谓胜负参半。

北邙山脚下,山谷开阔之地,正合大军交战之勇。

这是兵家交锋的古战场。

大日斜照,兵戈连绵,给战场上增了一丝丝惨烈的气氛。

楚军七万士兵都分阵烈开,手中分持刀、枪,弓,环环相扣,于前方原野上的隋军对峙。

隋军主营中,卫文升面容平静,实则心下还是有几分紧张。

数万人的战斗和厮杀,单是惨烈的预估,都会让人心头发寒。

“大人,屈突通伏兵已经就位。”此时主营中,众将都在,薛万彻、薛万钧、薛万述三兄弟,卫毅、段升,柴宝等人都在,而薛万彻汇报说着。

“屈突通是个顾大体的将才,这林间设伏,前后夹击,必能获胜。再说,我军连败,此正是雪耻良机,都明白了吗?”卫文升激将说着。

“报!”斥候来报,逆贼杨玄感的大军已经全部出动。

“迎战!”卫文升命令着,同时又晓谕众人:“令军中全体出营,在平地上列阵决战!”

“诺!”下面众将齐声应着,行了个军礼,转身调动大军去了。

两军相遇!

杨玄感策骑走到阵列前,锐利的重瞳横扫士兵,说着:“将士们,官军前来,要割我们的脑袋立功,杀我们的家人,抢我们的妻儿。某不说废话,尔等可愿随我杀敌建功,开创大业”

士兵们都应着,呼声震天:“愿为将军死战!”

杨玄感点了点头,说着:“此次吾亲自统军,监督战事,临阵脱逃者,斩无赦!

后面的刀斧手,就是监军,但有后退,无论是何出身,斩无赦!”

此言一出,数万大军皆是为之震动。

“杀!”伴着战鼓、旌旗双方大军厮杀在一起。

阵前传来了尖锐的吼叫声,一队队士兵,列阵出掀,各自捉队厮杀。。

“法主,此战就看你的指挥了。”杨玄感说着,大军队伍里的一切变化,都全交给了李密。

前世李密能指挥大军,统管数十万瓦岗军,所向披靡,几乎打下了东都。

这次面对虎贲军,多是场硬仗,自然需要李密坐镇中军,他则另觅战机,率骑兵突阵。

这就是信任。

李密卓力在大军中央,面容肃穆,带折几分肃杀之气,慨然应着:“诺!”

然后深吸口气,沉着下令:“所有弓箭手听令,准备射击!”

旁边掌旗官应命,立即取下二把令旗,挥动发出号令。

顿时,一队队弓箭手迅速行动起来,在刀盾兵掩护下,弯弓搭箭。

这时,对面虎贲军也不断上前,地面都被踩踏的微微震颤,二军之间的杀气,也越来越浓郁。

“放!”李密待敌军临近,毫不犹豫下令。

号令旗重重一挥,箭射出的“嘣嘣”声不绝,敌军阵上,顿时传出了数百声惨叫。

几乎同时,敌军一声呐喊,先是弓箭对射,然后冲锋了起来。

此时,两军阵前只有百十米,一冲就到,三轮箭雨过后,两军就狠狠的碰撞在一起。

杨玄感收敛心神,面无喜悲,神情淡漠,马槊横直,而杨玄霆带领骑兵跟在左右,持刀而立,只待一声令下,便发起冲击。

“突阵,破敌!”杨玄感重瞳怒睁,一马当先,杀入官军阵中。

虎贲军中,薛万彻,薛万钧,薛万述三兄弟同样呐喊着,联手对战杨玄感。

上阵亲兄弟,打虎不离散。

虎贲军虽然连败后还保持了一批骨干精锐,但是真正到了生死力持时刻,主力绝对不超过一万两千人人,其他的面对杨玄感的疯狂突击,纷纷溃退。

“杀贼,杀贼,杀贼!”

虎贲军损失巨大,卫文升下令反击,而且连斩数名将校,都喝止不住。

官军节节败退,楚军疯狂突进,所向披靡!

轰隆隆,虎贲军厮杀至此,本就是远劳师远征,又经历了残酷的对攻,终于坚持不住,阵势崩溃,营盘失守。

金谷园大营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

杨玄感杀到酣畅处,实是神勇无敌,薛氏三虎都不敌,仓惶逃命。

杨玄霆也散开大军,全力追击。

“反贼休得猖狂,给我杀!”交战双方的侧后方屈突通三万精锐伏兵乍现,一举将楚军分割包围起来。

瞬间三方绞在一起,杀声大震。

弓箭射,骑兵冲,步兵攻!

屈突通部犹如个精密的机器,不住压缩包围圈。

卫文升得到喘息之机会,也整顿精锐,回身反杀。

“噗嗤!”先是被利箭射穿,再被屈突通一矛贯穿胸口,杨玄霆惨叫一声,被割下头颅,就此身亡。

楚军的阵势瞬间溃散起来。

“啊——”杨玄感双目赤红,大吼:“还我兄弟命来!”左冲右突,却陷入重围,越杀官军越多。

李密见前方陷入僵持,亲自提着宝剑,在王伯当护卫下带领步军杀入阵中。

轰——好似朵朵血色浪花迸溅,又是场大混战。

厮杀直至傍晚乃止。

杨玄感的最后一击未能凑效。

楚军钝兵洛阳坚城之下,处境变得越发危险起来。

第六十一章:突围

生于苏杭,葬于北邙。

北邙山乃是历代王侯埋葬之地,风水绝佳。

然而,杨玄霆的死,仍象一道不祥的诅咒,镇在杨玄感的心头。

在昨日决战中,尽管官军的损失也很大。

但战后统计,楚军损大约共在两万六七之间。

换而言之,八万余楚军将士,决战打成这样,可谓是是一个大败仗了。

军中却散发着阵阵暮气,好象下一刻就会溃散。不少军中的将领前来向杨玄感请令,要求西进关中,不过一概被拒见。

不过杨玄感下令,将杨玄霆灵柩和其他战死的兄弟移葬在北邙山脚下。

不立墓碑,只以荒土淹埋,再加以杂草掩盖。

一路上,有家属的都为亲人致哀。

杨玄霆的尸身由的杨家其余几个兄弟扶灵,杨明行前引,杨玄感自压阵,抬到了北邙山一处山谷。

战将阵亡,本也是常事,但亲兄弟死无全尸,对杨氏众人,也是个沉重的打击。

丧礼并不隆重,尤其是对即将战败的军队。

“薤上露,何易稀。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薤上露,何易离。白骨零落三尺土,令人伤来木同悲。”

挽歌遂葬鼓,相送别离,亲人悲。

高驷送杨玄霆下葬后,带着杨敏和徐小慧去安葬归德营将士。

其中以李子雄为代表,加上数千将士入殓。

大将坟前,有人祭奠,却是李子雄的儿媳妇韦氏。

其子李氓因溃逃被高驷所斩,只余下怀胎三月的韦珪。也许,这就是踏入战场的宿命,无论贤禺贵贱,都会死。

高驷把一壶酒倒在坟头,心情沉重之余,立下承诺:“李公故去,他的后人某会代为照顾。”

坟前,放着一束简单的野花,前面连墓中人的姓名都不能写。过不了几天,这些野花也会烂尽,那时,谁也弄不清里面埋的是何人了。

韦珪脸带泪痕,看着埋葬了丈夫和公爹的土地,再次感到了无助。

她幼年丧父,由叔父抚养长大,身高八尺(放在现代也是绝顶模特身材),姿容艳丽,温柔贤良,可惜向来命薄。

韦珪手扶小腹,遥望天际,只见暮色苍茫,又是一日将尽。她见高驷就要离去,只得发声道:“高将军!”

高驷扭过头,只见她穿了一袭雪白的孝服长衫,倒一下子更有气度。

高驷心有愧疚,不自然的停下脚步,道:“李夫人,别激动,现在汝需要修养,我让内子照顾你。”

高驷道:“放心,战事稍歇,我便着护兵送你。”

“将军有把握打败官军么?”

韦珪道:“若无,可去去关中,韦氏可保将军不死。”

高驷拒绝道:“岂敢。何况男儿大丈夫,要提三尺剑守护妻儿。军务繁忙,某去了。”走过片片坟冢时,不由更加伤感,喃喃道:“两军交战,最苦的,还是军中士卒啊。”

来到中军大帐时,本来的营地已经是被烧得满是烟灰。

一走到帐前,一个杨玄感麾下的卫兵道:“高将军,你可回来了!“

看这亲兵焦急的模样,高驷却不由一愕,只是淡淡道:“何事?。“

那卫兵立即道:“国公说了,将军回来后,即刻到大帐商议大事。”

“带路!”

那个卫士兵有点敬畏地引着高驷走进主帅大帐。连日来的大战,他们都知道了高驷的本事,纷纷开始认同。

一进杨玄感的营帐,半卧在胡床上的杨玄感翻身跃起来,道:“妹……妹夫你,你……来啦!”

高驷皱眉道:“大哥,你没什么事吧?少喝点酒,明日还要大帐吧。”

杨玄感再度拿起酒杯,边上有壶已经放好的酒,正要再喝。

高驷怒了,一把拎过夺走,道:“不要喝了。说正事!”

杨玄感和酒杯放下,凄凉的大笑,道:“正事?我还能有什么事?

玄霆,我最亲近的兄弟死了。李密,我最尊敬的兄长,见取胜无望,也弃军而走。你说,我还有什么希望?”

杨玄感落魄的大吼,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命运。他不怕死,但为杨家招来灭门之祸,却甚为痛苦。

突然道:“重德……,要不,你砍下我的头,去向皇帝乞降,说不定能保住杨家几条人命。”

“兄长,不可!”杨积善也在旁,大惊劝到。

高驷大怒,“啪”地甩了杨玄感一耳光,呵斥道:“懦夫!

自古以来,造反都是要诛九族的!你以为自己一死就能换得他人平安?妄想!告诉你,天下争雄,非生既死,唯独没有退路!

李密走了,又如何?洛阳不能克,那就挥师关中,我们还有数万大军。明日就向关中突围。

再世霸王?杨玄感,你要记住,不要侮辱了西楚霸王这个称号。

我在账外当你,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有志者事竟成!”

“有志者事竟成!”杨玄感迷蒙的眸子,渐渐再燃起斗志。

高驷连夜整军,安排突围阵营,但却要等杨玄感出面,因为这是杨氏楚军。

第二日很快到来,天阴沉沉的,使人心情沉闷。

杨玄感终于走出阴影,他跨上马,手持长矛,在最前面领先突围。

“杀!”第一波冲锋的骑士长枪,已经刺出。

此时,细雨始下,十丈内尽是昏暗弥漫,

血雨纷飞,哭喊声,惨号声,骨裂声,伴着长枪刺穿盔甲的闷响,充斥着战场每个人的耳鼓。

隋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短暂的慌乱后,卫文升组织反击,以精兵充之的百长和伍长、火长,迅速将反应起来,各执兵器向楚军卷席杀去。

不时有着人阵亡,躯体轰然而倒。

骑兵突阵还是起了相当作用,随着战鼓而进,像汹涌潮水狠狠的撞在隋军的铁壁上,数千锐士,冲入了隋军的大营。

第二波冲阵的是步卒,随着官军大营被攻破,第三批楚军结成刀盾楔形阵,随着缺口奋勇杀入。

双方已经短兵相接,作为实际统帅,高驷率领着队伍,面容冷峻,一面狠命砍杀着,一面观察官军阵势。

不得不说,卫文升部的薛氏三虎武艺颇高,所到之处,连连斩杀楚军士卒,马槊起落尽是鲜血。

“必须除掉此将!”高驷反手就是一剑,只听“曝”的一声,鲜血飞溅,砍飞一颗隋兵头颅

“杀!”高驷仰天咆哮:“儿郎门,随我杀上去!”

这时,敌我的尸体交错的堆积,个把时辰厮杀后,彼此都出了些许混乱,正到了关键时刻。“杀上去!”他四周听闻此声的越甲卫士登时齐吼一声,刀扬起,人称排,如林而进,势如破竹,无可阻挡,所到之处,当面之隋兵很快溃不成军。

随着高驷亲军节节推进,杀声此起彼伏,战况立即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将军当心,有贼军来袭。”一个身穿山纹甲亲兵,在薛万彻身旁,大声说着。

薛万彻抬头一看,果然,前方一个楚军将领的人马在快速朝此推进。对方的目标很,是朝着他们三兄弟来而

“恩,好胆!”薛万彻面上煞气一闪,纵马就朝前杀去,薛万钧和薛万述兄弟也各自跟随兄长,朝前杀去。

“布阵!”高驷陡然下令说着。

立刻,就有卫士散开。顿时,刀盾长矛,硬弓铁索合围,就在将要相撞之际,把薛氏三虎围了进去。

“汝乃何人?”薛万彻一时不查,还得兄弟俱陷入阵中,奋力厮杀之余不由大喝。

高驷一身明光铠,手持七星剑,站了出来,目光冷冷扫了这薛氏三虎一眼,不屑的说着:“某家高重德,汝若不死,可来寻某报仇。”

随即转头对一旁传令兵说着:“传令,让全军出动,我们一举打垮隋军!”

“诺!”传令兵连忙点头,转身极速下令。

片刻,将旗挥动,数万大军全面向隋军大营猛攻。

……距离战斗又过去了半刻钟。

冷兵器战斗非常消耗体力,即便是久经锻炼的精锐,战场上最多也只能支持个把时辰的正面厮杀。

此时,敌我双方都露出了些许疲态。

高驷这一总共命令,恰到好处,楚军士气大振。

杨玄感浑身染血,粘稠的血浆粘满了身上盔甲,他却丝毫不在意,高喊着:“杀”

几乎差不多同时,杨积善、韩世鄂、杨玄纵等诸将,也各率人厮杀。

高驷目光扫过战场情况,突然之间,气运变化的种种奥秘都浮现在心头,仿佛整个世战场为之停顿了下来,官军破绽处处可见。

高驷突然之间福至心灵,醒悟着:“敌军疲了!”

楚军冒着雨突袭而来,隋军本就没来得及吃早饭,而自己早两个时辰准备,得以修整,补足了体力,吃了造反,补充了相当的体力。

一步领先,步步占先!

“柳庄,出击!”高驷当机立断下令。

“诺!”流转大喊着:“儿郎们,跟我冲,取卫文升首级!”

这后面骑兵五百人,是最后隐藏的杀手锏,此小小的甲装具骑,顿时跟随着主将进行冲锋。

战马长嘶,刀光飞溅,勇士奋发。

卫文升几乎同时就发觉了敌军,同样手一挥:“出击!”

虎贲军最后的亲卫,大概也有三三余人,同时发起了反冲锋。

二支精锐骑兵激烈对冲,疯狂撞在一起。瞬间,刀声闷响,更有连续不断的骨骼断裂脆声,甚至压过了惨叫和哀号。

勇将的运气和武艺,在骑兵相互冲击瞬间,发挥淋漓尽致。

“嗖嗖嗖!”柳庄前进之间,巨弓连开。瞬间,就有八九敌军被射下马来,鲜血飞溅,随后有被碾成肉泥。

“杀!”骑兵相互对砍,只见柳庄勇不可挡。

只要靠近他的骑兵,无不溅血堕地,一时间虎贲军人仰马翻,溃败下来。

而跟随着柳庄的骑兵,趁主将的锋锐,更是直接冲到虎贲军的帅旗前大砍大杀。

本在后面督阵的卫文升脸色大变:“此将是谁?”

“中!”骑兵冲锋时,柳庄觅得时机,更不犹豫,挽弓直射卫文升。

“痛煞吾也!”幸好有亲兵阻挡,卫文升还是负伤而退。

在倒下的虎贲军兵士惨呼声中,柳庄的冲锋再度发起,没有任何的迟疑。

数百骑横冲上去,长刀所向,一个又一个隋军士兵士兵倒下,鲜血飞溅。

在这样的冲锋下,虎贲军阵动摇了。

柳庄大喜,一刀砍断虎贲军帅旗,大喊着:“杀啊,卫文升死了!”

顿时,楚军中都同时呐喊,向着敌人猛烈杀过去,

不久,金谷园的虎贲军彻底崩溃了。

屈突通援兵赶到时,高驷一声令下,楚军勒马回头,大胜之下,士气高涨。

反观隋军兵败如山倒,在这时,任屈突通再有将才也没办法挽回。

“撤兵!”屈突通知事不可为,便撤兵,在后面缓缓的跟随着。

第六十二章:陨落

天开函谷壮关中,万古惊尘向北空。

大军入关之路选得是函谷关,其扼守崤函咽喉,西接衡岭,东临绝涧,南依秦岭,北濒黄河,地势险要,道路狭窄,素来车不方轨,马不并辔,行军艰难。

自秦国建成以来,便是又名的雄关险隘。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弘农郡守杨智积早驻守于函谷关上。

杨智积乃是杨开皇侄子,当今隋帝杨广的堂兄,爵封蔡王。

蔡王和观王两系时常守天子猜忌,杨知积从杨广即位以来更是小心翼翼,连儿子读书都只敢教《三字经》,生怕惹来杀身之祸。

故而杨玄感起兵时,他不顾隋杨皇室身份,立即暗中差人奉上投效之意。

日思夜盼,而今等来的却是将败之军,是战是降难以拿定主意。

正直两难之间,关中有文书飞马报至。

杨智积看罢,心中叹息之余,立下决断,召集属官道:“杨玄感大军将至,欲西图关中。若其计得逞,则大隋江山矣。当今以之计,须得将之阻在关外,使其不得前进。不出三日,宇文将军赶至,逆贼自可擒耳。”

由是暗里加固防御战备,面上则投效之意不变。

北邙山下一战,卫文升虎贲军溃败,屈突通部两万精兵仍旧穷追不舍,像只饿狼远远吊在后面。

高驷做了楚军副帅,领后军两万拒敌。

杨玄感精神复振,自统大军朝函谷关进发。

诸君事务繁杂,高驷刚巡营回来,新的护卫统领何常道:“将军,您回来了,属下有个同乡勇士要举荐呢。”

高驷把剑往岸上一放,一边道:“哪里得勇士?招来一见。”

何常道:“此人姓王,名伯仁,乃是我汴州老乡。早年流落河北,有万钧神力,只因无人赏识,故而落魄。”

高驷来了兴趣,大战之际,正需勇士,况且常何也是有本事的,便欣然召见。

未及,一个长相奇伟的大汉走进了营帐,燕颌虎须,颇有武将气质。

高驷平淡道:“你便是何常举荐的王伯仁?”

王伯仁嗡声道:“正是某家。”

“壮士主动来投,想居何职?看在何常的面子上,只要有本事,某绝不吝啬官职。”

“某要做一营主将,顿顿有酒有肉。”

一旁引荐的何常见了,呵斥叫道:“老王!你初来乍到,怎如此放肆,快给将军赔罪!”他的声音很是有力却有点气急败坏。

这王伯仁看着有几把子力气,怎么如此不知进退。

王伯仁被小瞧,气得脸色发红,仍旧倔强道:“俺要么当将军,要么不干!”

高驷大笑道:“壮士果然真性情。只是军中自有法度,非立下大功者,不得为将。”

见这王伯仁扭头就要走,立时拦住,收了笑容,郑重告诫。

“壮士可知,我军进军关中,不胜则死!时局危艰,正是大将显威之际。但若此时加入,那需要在刀山火海中搏命的!”

王伯仁浓眉略微皱了下,断然道:“功名只在马上取。更何况,某之全家因昏君苛政而亡,某早就想反他娘的了!”

崩崩崩,将拳头握的筋骨齐鸣,王伯仁接着道:“若将军信俺,便是万军从中,某也能杀个来回!

不过,能否先来顿吃的,俺,俺饿得慌,,,,。”

豪言壮语刚落,这粗坯肚子就咕咕直响,囧的他英雄气大跌。

高驷笑道:“能吃就能打。无妨,拿酒肉来。”

何常啐了口唾沫,大感丢脸,但还是吩咐了卫兵,很快就端上来只熟羊腿和一壶烈酒。

王伯仁顾不得其他,马上狼吞虎咽起来。

高驷抬头看了看帐外道:“汝吃饱后,跟何常下去领一身盔甲。上了战场用的着。”他自己放心不下两位妻子,便闪了出去,去后营私会。

账内,何常怒道:“王伏宝,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报假名就算了,还如此无礼!”

那唤作王伯仁的大汉,又猛灌了口烈酒,这才嘿嘿直笑道:“老常,不瞒你说。俺王伏宝要是能带十万大军,足以横行天下。你既如此推崇这高将军,某便试试他。想做王十万的主公,就瞧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王伏宝,字伯仁,生于汴州,长于临漳,年方二十,得异人传授无武艺兵法,有相士给他批命道:“燕颌虎须,此万里封侯之相也!若遇明主,能带十万兵,横行天下。”

由是王伏宝自号“王十万。”

黑云阵阵,暴雨将至。

杨玄感在杨恭道引领下,带着大军,来到关前叫门。

“知积叔父?知积叔父?”杨恭道大声换到。

关门缓缓打开,城头上杨知积现身,城头上更有一众守军齐现。

杨恭道还欣喜的上前,杨玄感突然一个激灵,大吼道:“小心!”

城头上已有命令传下:“放!”

嗡嗡嗡,万箭齐发,将杨恭道当场射承了筛子。

两侧山谷崖顶上也有伏兵现身,滚石、檑木、火球纷纷砸下。

当面关口中,宇文成都手握凤翅鎏金镗策马杀出,大喝道:“杨玄感,某特来取汝首级!”

楚军三万大军顿时被困在狭长的函谷道中,每一刻都有大片士卒阵亡。

杨玄感大惊后,反而镇定下来,吩咐随从道:“去后军通知积善,不惜一切代价冲出去。告诉重德,杨家交给他了!”

宇文成都以逸待劳,同杨玄感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杀戮之花次第盛开,函谷关下,刀来剑往,整个战场上弥漫着一股惨烈的气氛,数万楚军进退不得,成了砧板上被宰割的鱼肉,伤亡渐渐增大。

八月初九,下午时分,大雨滂沱。

因为后营两万人马中,有数千伤兵,还有诸多女眷,高驷就下令暂停休息,立下帐篷避雨。

远处林梢随风波动,山谷中阴风阵阵。

后营距离函谷关狭长谷道还有七八里路程。

杨积善任由血水沾满裤腿,拼命狂奔,他翻山逃窜出来,只有一个念头,早点告诉后营,函谷关生变,大哥已经遭遇不测。

“都闪开,我是杨积善,要见高重德。”杨积善甫一奔到大营就大叫。

“吵什么!”高驷从后营闻讯赶来,杨敏、徐小慧和韦珪一行三女,也急匆匆的跟着上前,很快就到了中军大帐之内。

高驷凝神看去,看见看见杨积善的模样就知不对,当即问道。

“重德,弘农太守杨知积老贼食言,大哥遇害!再有,宇文成都也带着大军从关中绕道前来拦截,咱们,咱们无路可走了,,,。”杨积善说完便哇哇大哭,满是惶恐,分明已经丧胆。

“哭什么,闭嘴!”高驷怒喝。

“懦夫才需要用哭诉来发泄,战场不相信眼泪!阿敏,去打水来,给四哥洗把脸。让他吃点东西,缓缓神儿,大战还在后头呢。”

“去把王伯仁给我叫来!”高驷先对常何吩咐道。

然后又对张火灵吩咐传令诸位将领来中军议事。

王伯仁再到大帐时,见到几个明显是军官的人,分两列站立,每个人身上都充满了血腥。

这气氛,顿时使本来桀骜的王伯仁气息为之一窒,他毕竟还未经过战火洗礼。

韩世鄂眯上了眸子盯着王伯仁,这相似的气息,使他心中惊异,原本没注意的陌生面孔,似乎有种与自己相同的潜质。

他熟悉战阵,自然对将军潜质非常了解,一观看,就知道这又是个大将坯子。

事件紧急!

高驷直接下令:“

由韩世鄂带兵五千,正面迎击函谷关杀出的隋军。

王伯仁作杨民行的副将,带兵三千道函谷关外埋伏,待厮杀起后,便截断官军退路。”他自己则带着主力随后进发。

杨民愤然行接令,王伯仁也兴奋的跟着离去。

韩世鄂心中,顿时改变了看法,闻战则喜,此人不死,来日必是大将。

他翻身上马,走带着五千兵马疾行,但是一赶到函谷关后,就看到了那极为惨烈的场面。

一个个已经死亡的楚军士兵头颅,被堆砌成了京观。

那不甘的眼神里还充满了迷茫和渴望,这是求生的欲望。看这情况,这些楚兵同袍都是投降后被官军斩杀的。

就算是杀人如麻,向来勇武的韩世鄂,也深吸了一口气,止住脚步,将大军展开。

关外有一处广袤的竹林。

在稍高且平缓的土丘上,宇文成都正在审视着杨玄感的头颅,周围满是亲兵。

理所当然,只要一眼看过去,表情高傲的天宝大将,带着某种自得而冷酷得气息。

“骁果卫勇毅校尉马元,拜见大人。”马元低头行跪礼。

两排亲兵,以及十余个武将齐齐望去,都满是期待的等着新的军情。

宇文成都面容一肃,目光凌厉扫视着马元,片刻之后,冷然:“马元,你可探知了楚军余孽后军踪迹?

马元不敢耽搁片刻,神情兴奋道:“将军,楚军后营主将是高重德,正朝这边赶来。”

见他对答顺畅,宇文成都扔下杨玄感头颅,面色略缓:“马元,你带领骑兵,准备出发,今日大胜,高重德还没有反应过来,说不定正准备救援他大舅哥呢。我们可奇袭之。宇文益,你整顿一下其他兵马,等会随我一起出军,某要彻底剿灭杨素余孽!”

众将互相望了一眼,齐齐出列,应着:“诺!”

韩世鄂再看了眼阵亡的楚军尸体,大多尸体被砍去了头,血肉模糊,实在不好辨认。

心中怒火升起,召过一个随军传令兵,下令说着:“擂鼓进军!”

另一侧山路上,王伯仁狞笑一声,带着大军朝交战之地后方极速进发。

大战再起!

第六十三章:反击

大业九年,八月初九,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

函谷关外,竹林原。

暴雨初歇,山风呼啸,道路布满泥泞。

韩世鄂率领五千大军,擂鼓助威,向出关的骁果禁军猛攻。

居于阵中的他面色凝重,虽不至于像杨积善般丧胆,但杨玄感陨落的影响,却让他心里变的压抑起来。

大军覆灭在即,前途何往?

宇文成都大胜之后,自付无敌,要克尽全功,当下也放开军马杀向韩世鄂所部。

函谷关谷道已有两三千隋军将士,身着铠甲,手持刀盾、长枪,齐声呼和着杀出来,朝当面叛贼杀去,一一在他们看来叛军头目杨玄感一死,余者皆不足惧。

宇文成都骄傲之余还保持着一份清醒,在高驷手中吃过大亏,再不敢有丝毫轻敌。

“骑兵进攻!”隋军再动。

马元带着两千铁骑,扬起马槊,不顾道路的泥泞,从隐藏之地加速奔驰而来,那马蹄践踏泥水的声响啪啪地传来。

“杀过去!”韩世鄂部四千人马结阵,八百骑士游走待发,死命的抵住隋军进兵。

宇文成都仍旧驻马土丘,不为所动,只是冷哼道:“韩世鄂,有些许将才,但不及高驷小儿。”

身旁的宇文益和赵行枢却对坐无言,韩世鄂将门虎子,其时并不算太差劲。

直到探马再度来报,高思带着楚军万余人人马已达三里外。

宇文成都才一挥手,兴奋的说着:“都下去准备吧,我将领一下,任何人不得后退。”

看穿竹林,又说着:“你们也下去整兵出战。”

“诺!”几位将领应了,各自回营备战。

踏踏踏,原来的脚步声渐近,将旗翻飞,杀声更隆!

高思提着七星宝剑,行军中遐思不断。

杨玄感中伏身亡之时,通过相连的气数变化,他早已获知。

故而杨积善来报时,他才有了临危不惧,发兵救援的火速安排。

实际上局势已渐趋明了,宇文述派遣大军绕道关中阻击,又在后面布置人马追剿。要想脱身,必须先战败一路官军,然后再觅良机。

危难之际,处于险恶形势下就必须用人力来挽回。

王伯仁的命数极佳,故而破例提拔其为副将,前去统领伏兵,切断官军退路。

“进攻!”高驷长剑前指,无数楚军在战旗指引下向前杀去。

“剿灭叛贼!”宇文成都也不甘示弱的指挥隋军反击,铁骑突阵,箭雨纷飞。

隋军盔甲齐全,训练有素,这在骁果禁军中更是必备。出关追击的官军足有两万众,人是楚军的倍数。

至于楚军,大概只有那些地位较高的才穿皮甲。对于普通士卒来说,那一身黑漆漆的皮甲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七星宝剑乃是以始兴双剑为根基锻造,又引入了燕山之水,经烈火反复捶打而成,自非凡兵可及。

高驷手持宝剑左冲右突,常何举着将旗跟随,沿路杀伐,那些官军挡着俱亡。

很快同宇文成都在战场上相遇。

对方的马头上挂着杨玄感的尸首,宇文成都十分得意,凤翅鎏金镗前松,冷笑道:“高驷小儿,今日取汝狗命!”

高驷双眼怒睁,如两团火焰,一下燃烧起来。忽然剑指着宇文成都,喝道:“你杀了杨玄感!”

尽管双方口音不统一,但彼此也是能听得出来,各自杀机大炙。

宇文成都得意道:“不错!”提起兵器就杀。

高驷挥剑勉强当下一击,回头转向何常,大声下令喝道:“放箭!”

这时,只道自己听错了,常何执者大旗不由吓了一跳,问道:“将军,真要放箭?”

高驷又吃力的当下宇文成都一击,喝道:“对,放箭!我们已被宇文成都拖住,只有杀了他才能结束战局。”

高驷施展虎韬剑法,双手握剑,连环劈斩,勇猛进攻。

宇文成都挥动凤翅鎏金镗隔开,轻蔑的笑道:“高驷,今天就是汝的丧命之日!”

后面,常何把将旗一招,大喝道:“放箭!”

这话一出口,数十步外潜伏的越甲剑士营五十余人,齐声发喊,弓弩架上重箭,嗡嗡嗡的如飞蝗般朝高驷和宇文成都交战之地攒射而来。

高驷已经翻身侧倒,躲入马腹下。

常何也早有样学样。

“这是?”宇文成都见乌芒袭来,下意识的一愣,待发觉这是无差别的弩箭攻击时,不由大惊,连忙舞动凤翅鎏金镗抵挡。

噗噗噗,任他兵器舞得水泼不进,还是挡不住重箭突袭,箭雨三轮突射下,宇文成都右肩,左臂和腿上各中一箭,战马也倒毙在地。

就连他身边的卫士也被射倒七八个,纷纷毙命。

残存的卫士连忙救起主将便逃,连兵器丢了都顾不得拿。

高驷从马腹下挣扎出来,心知到了千钧一发之时。不顾被压伤的右腿,奋力大吼:“宇文成都已死,降者不杀!”

常何也钻了出来,神奇的并未负伤,趁机挥动大旗,跟着叫喊:“宇文成都已死,降者不杀!”

天宝大将军阵亡了?

骁果禁军所部,多少宇文阀统领,宇文成都号称大隋新生代第一勇士,威名卓著。

此刻陡然听闻将军阵亡,无不大惊,各自生疑。

有将军朝中央一看,果然不见了主将大旗,这还了得?隋军士气不由大跌。

“好狠的高驷小儿!”宇文成都逃命中,暴怒吐血,但却不敢回头。

若是在被盯上,那可真要了老命了!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隋军各营将士正在疑惑中,忽然背后的函谷关夹道口,也发出声声喊杀,一标楚军像是幽灵一般窜出来,嗷嗷叫着朝官军杀来。

当先一将,更是个赤面大汉,手舞双刀,轮转如飞,如猿奔狼途,挡着俱亡。

此正是王伯仁率三千伏兵择机杀出,他怪吼者,真有万人敌的架势。

宇文益也吓了一大跳,大军溃败下不辨真假,向山林中就逃。但即使如此,他身上还是受了几处不轻的伤。

随着楚军奋勇厮杀,骁果禁军渐渐崩溃。

在一片大乱中,忽然听得高驷在此下令道:“宇文成都已死!降者不杀,骁果军将士们,何不降我!”

人谁无偷生之念?

眼看败局已定,被困在包围中的隋军纷纷结阵自守,但却不敢轻易投降。

杀戮渐止。

一个隋军将官来到阵前,举着空空的双手,这人似乎不怕死,发声叫道:“败将赵进求见高将军!”他是虎牙郎将赵元枢的长子。

刚才一番惨烈的厮杀,高驷身上的铁甲也有几处裂痕,一张脸上更是血迹未洗。他的腿犹自阵阵作痛,听闻隋军信使前来,便以剑支地,冷冷喝道:“让他过来!”

边上常何传令道:“将军有令,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小子……跟我走。”

这个赵进虽年轻,但话说得却也算流利,他身上也披着软甲,一个就是贵族出身。

只听赵进道:“高将军,我等不愿与将军为敌,但投降也不可能。若将军执意要杀光我们,那军中儿郎也只能遂家父拼死一搏。”

高驷心里吃了一惊,按剑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喝道:“你们不投降,是认为吾剑不利吗?”

赵进低下头,叹道:“不敢!只是高将军虽勇,却挽不回大局了。

圣上百万大军已经会师,宇文述老将军更是早就派遣精锐如关中堵截,西进贵部是没有希望啦。

在加上东有屈突通部尾随,南有龙骧将军伍云召围攻,你们已经无路可走。”

高驷不为所动,冷冷道:“你单凭这点军情,可不够保命。”

赵进点头苦笑。

他咬咬牙,继续说道:“我们可留下所有盔甲兵刃,并赠送阁下一月军粮。只要高将军能放开条生路,给我父子和手下这八千儿郎。”

高驷平淡道:“某也不是嗜杀之人。如此甚好,我派一队人去押运军粮,收到一批放一队人。”

赵进弯腰,拱手称谢,然后跟着王伯仁部入关押运粮草。

关上有弘农太守杨智积早些时候为杨玄感大军备下的粮草,后归了宇文成都,现今又到了高驷手中。

赵进诈称奉宇文成都将令调运粮草,关上之人不敢不从。

由是星夜搬运,到了第二日上午,两百驴车粮食被王伯仁接受完毕,这厮乐的合不拢嘴。

高驷也并未食言,在收缴了大批铠甲兵刃后,下令放开道路,让虎牙郎将赵元枢带人分批离去。

临别之际,赵进忽然回头,低声道:“宇文述大将军已经着陈棱攻陷黎阳,大军正从北面杀来!”

“多谢。”高驷若有所思。

战后收拾残局。

竹林原上,归德军傍山扎营。

凭险用兵,大破宇文成都后,高驷需要考虑的前路如何走。

黎明时,新一天到来,高驷在杨敏和徐小慧的服侍下,艰难的穿好铠甲,不顾加重的腿伤,巡查着整个大营。

再到战场,仍是满地尸骸,不由呆住。

众将见他呆瞪地上的骸骨,只得在旁耐心等待。

高驷苦笑的说着:“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厮杀时并无感觉。但现在,见到这个我总是心里不忍,来人呐,不分敌我,把亡者都葬了吧。”

众将连忙说着:“将军,现在这大军前途为要,您还是早定行程吧。”

高驷不为所动,叹息后说着:“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尔等听我号令。”

众将应诺:“诺!”

“常何,你着人收敛尸体加以埋葬,还有那些被铸成京观的兄弟,都一一安葬,不许再有暴尸于野。”

“韩世鄂,你整顿可战兵马,加派探马,时刻关注屈突通动向,不得有误。”

“王伯仁,杨玄纵,汝二人驻守关口,防止函谷关内再有隋军杀出来。”

“李百药,郑俨,你们统计粮库,安排大军食宿,乘着大战后,将伤兵和家眷一一登记,要为日后行军做好准备。”

“最后,其余诸将选报有功将校,吾要奖励有功之士。”

“遵命!”众将齐声应答,个个凛然,莫敢有违。

第六十四章:飨士

八月,昨日才是暴雨过罢,今朝便是烈日曝晒,冷热交替下许多将士都生了病。

军中士气更加低落。

韩世鄂派斥候回报军情,已经是第二日下午时分,还是快马赶回,才到大营,不一会儿就有卫士小跑出来,说着:“张伍长,跟某来。”

张海刚来到中军大帐,一眼看见高驷立在门口等候自己。

张海心里感动,连忙上前行抱拳礼,“见过大帅。”

高驷见他行礼,立刻上前,挽起他说:“一路奔波辛苦,军情到里面说吧。”

进入账内,就有亲随上茶。

张海接过,大口喝了,随后急忙说到:“屈突通的大军情况,已经探清楚。我一路潜行打探,发现还有另一波隋军打着陈字将旗。官兵大军已经追到内乡县,距此只有一日半路程。

高驷听完,心里有些凝重,说着:“外面已经在筹备犒赏宴会,你回来的正好,本帅正要嘉奖勇士,算你一个。得了赏赐,放松片刻,行军之事听后安排。”

见张海有些迷惑,高驷有些黯然,说着:“前日大战,兄弟们伤亡惨重,我固然这次打败了宇文成都,夺取了大批铠甲和粮草,但并未改善我军的处境。汝忠勇可嘉,来日能担大任,故以实相告耳。”

“这次大胜消息传开后,如果我预料的不错,屈突通就要发力进攻了,汝自小心。这大战不远,消息不可扩散。”

“主公,小人白了。不管官兵来多少人,俺也不怕。官军敢追,俺们就敢打!”张海握紧双拳,颇有股子士气。

“去吧。到常何那领命。”

“遵命。”张海转身离去。

“你怎么对一个伍长如此重视”作小兵打扮的杨敏不由奇怪到。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高驷叹息一声,半晌方缓缓的说着:“此子面带风尘而不忘军令,刀痕箭疮都是在身前,非勇者不可为。再者,我急召你来,是有大事需要你出面。在这段时间,大军连续苦战,胜负参半,安抚军心迫在眉睫。特别是对于立下了功而没有得到奖赏之士,必须借此机会封赏当然,亡故的将领有合适的子女也可以赔给军中立功将士。

我本普通人,现在被时势所迫,不得不奋起耳。拜托了。”

杨敏起身,收敛哀愁,说着:“放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个道理妾身还是懂的。杨家满门存亡之忧关,我会安排好的。”

“大善,就是此意。”高驷大喜,说着,他运用望气神通,微微看向大营的气数变化。

大军中煞气景像并没有崩溃,可这时,气数却跌到了最低点,虎符已经布满裂纹,甚至气数漂浮在外面,丝丝在消散之中。

唯一值得的警惕的地方,就是自己的本命鲤鱼吐书之像,已经像漆黑转变,一页页敕封之书沉浮着,勉强驾御着众气,但也快到了陨落的边缘。

高驷心中自省,这次自己若能突破重围,则虎入深山,龙归大海,来日便可卷土重来,到时候气运大盛,就可进一步立下基业威凛一方。

庆功宴选的是牛头宴。

这消息传开的正是时候,这时,本来低落的士气很快大振。

即便是后营那还在卧床养伤的斛斯政,也问闻讯跳了起来,捂着受伤的肩膀,满是期待的望着大营。

这一日上午,李百药忙碌不停,指挥辎重营宰牛烹制,又核定军功,选出立功将士名单上报。

自从定下办牛头宴犒赏士卒后,高驷又分别约见了几位将领,如残存的楚军大小将校,都有些人心惶惶,不知前路何在。

这到让高驷显出了不同,他已经窥得的生路所在,怡然不惧说道:“怕啥,河北已经有大批流民作乱,只要绕道西进弘农宫,从陕州龙门渡黄河入山西,则大伙皆可活命也。”

讲的多了,连他自己都信了。

初步安抚了人心,时辰已到下午。杨敏拿着家眷中适龄女子名单,声音清朗的念来。

当念到杨恭道之女杨玉儿,年十六已到出阁年纪时,高驷突然一脸惊讶的抬起头,忙叫停下。

“你想做什么,难道准备再娶一个?”这到引起了杨敏的警惕,凤目锐利之色流传,不时打量的丈夫。

高驷知道引起了误会,大笑后说着:“哪里,夫人多虑了。我是想韩世鄂多谋善战,又出身将门,正是其良配。”

“哼,算你识相。玉儿妹妹骤然丧父,本就可怜,给她找个如意郎君也是应当。”确认此事后,杨敏也放松起来。

可等排到最后,说到一个名字,不由迟疑起来。这一顿住,却让高驷惊讶,拿过来一看,竟然发现赫然是杨敏姐姐杨雪的名字。

“姐姐也愿改嫁?”高驷不由惊呼:“李密可还活着呢。”

提到李密,杨敏十分来气,不由说出了原委。

“李密,失意时能隐藏于乡野之间,得志日会翱翔于九天之上。能隐能飞,虽堪为人中之龙,却非吾杨家之婿。现在他既然抛妻弃女,我自当与他一刀两断,另觅两人。”这是杨雪的态度。

“李密这厮头上要带点绿了。”

高驷释怀之余,不由好奇,刚被丈夫抛弃,就能走出感情阴影,这大姐姐也非同凡人呐。

心中一动,不由脱口问道:“莫非姐姐有了心上人?”

“啊——,你怎么知道?”杨敏下意识惊讶道。

“是谁?”“还能是谁,黑傻大个子尉迟恭。”

噗——高驷惊讶的被茶水呛住。

杨雪和尉迟恭,这不是古代版的美女和野兽吗?

只是,这道惹恼了杨敏,她娇嗔说着:“不许笑。我姐姐温柔贤淑,本想找个靠得住的男人,谁知道李密临头来只顾自己逃命。告诉你,后营在行军中也多次遇险,尉迟恭骁勇善战,三番两次救姐姐于危难。两人有了感情,也没什么稀奇。”

说到这,摇了摇高驷的手臂,不忘恳求一句:“哥哥临终前,指定夫君做杨家家主。这事儿,你可不能反对。”

听完后后,高驷面上忧色进去,回过气来说着:“娘子,你且放心。尉迟恭忠勇无双,乃是当世将才。大姐和他的事,我岂能不成全?”

“谁人可用,谁人不可用,我自然晓得。你把刚才名单拿过来,我想再斟酌一遍。”想到赏罚之度,高驷忙吩咐的说着。

见此,杨敏暗暗叹一口气,将家眷和立功名单取来,交到丈夫手上。

又仔细将上面内容又看了两遍,高驷这心中又安稳了几分,他拿起毛笔将其中一个名字划去,说着:“韦珪有孕在身,她就暂时不要安排了。”

见高驷安排妥当,杨敏面上不变色,心里却是惊讶和酸涩并在。

论心有灵犀,自己真的是比不过徐小慧。因为,劝姐姐嫁尉迟敬德,首谋是不是她。

不管追兵将到,高驷力主举办牛头宴,重赏有功将士,收拢军心。

天未黑,火把已全部点起。

各营分列,鼓声聚将。牛肉飘香,烈酒置就。

李百药手捧功劳簿立于左,杨敏持姻缘簿站于右。

高驷荣登点将台,双手向前一压,鼓声停,现场霎时变得雅雀无声。

他突然问着:“斩首十人者,可谓勇士。我兄弟,谁人也?”

“汴州张海,汴州汪庆,汴州王伯仁,汴州常何,黎阳韩通,黎阳许三,汲郡方大牛,钱渊等。”李百药翻开第一页共念了二十二人。

每念一人,高驷都令全军唱名,使其到台上来,按功劳封为百夫长,并允许其先捞取一大块牛肉,喝三碗酒。

待众人欢呼把,高驷再度念到。

临阵破敌,斩将立功者,我兄弟何人也?

“尉迟恭奋勇先登,斩将三人,又阻敌有功,特赐正从九品营正之职,掌兵两千。此外,将杨氏女杨雪嫁与他为妻。”

“百夫长斛斯政舍身救主,忠肝义胆,晋升其为执戟司长,掌兵八百,赐其女子一名为正妻。”

“任命韩世鄂为后营主将,赐九品校尉之职位,掌兵五千,赐隋杨宗室女杨玉儿与他为妻。”

“任命杨积善、杨民行,贺怀亮为副校尉,各掌兵两千,日后有功再度赏赐。”

“以上任命,立时生效,等牛头宴庆功后,各自上任。”

高驷一连发出数道任命,加上种种赏赐,顿时使闻着心中雀跃,对官军的什么恐惧心思都抛在脑后了。

“开席!”

篝火晚宴,彻底开始。

主角自然是各位立功的勇士,还有得到升迁的将校,通过这一连串任命,将营中的普通士卒和门阀子女,以联姻的方式捆绑在一起。

现在虽说大军尚未脱离危险,以一军之力抵御一国之兵,这压力虽然重如泰山,但也会逼出楚军残部的真正潜力和凝聚力。

一支军队在凝练军魂的过程中,必然会遭遇种种危机,大多数可能抵抗不住,一旦败了,就立刻灰飞烟灭。倘若收住了最后的薪火,只要骨干犹存,日后必可形成燎原之势,横扫天下如卷席。

如商鞅变法,铸就强秦的百万虎狼之师。

如汉武挥鞭,攻伐匈奴打下了犯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的不灭威严。

逢敌必亮剑,一旦铸就了军魂,便是支打不垮、拖不烂的钢铁雄狮!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踏八荒兮,歌无敌。”

酒酣,高驷舞剑而歌,唱起了前世不知真假的汉军军歌。

众将相合,声震四野。

当奖赏传到前营防备隋军的王伯仁和后营监视屈突通的韩世鄂两军中时,营中都是欢声如雷。

不同的是,韩世鄂平淡如水,王伯仁激烈如火,立誓日后非比个高低,立功就要立下头等大功。

第二日,高驷下令大军开拔。

军旗猎猎,一万六千大军,如林而进,朝陕州弘农宫进发。

第六十五章:半渡

陕州,乱世兵家必争之地,俯瞰黄河中流砥柱,北望龙门,秉承茫茫禹王治水迹,浩浩长春满人间。

有诗云:“洪波浩淼自西来,晋豫平分两岸开。一苇才冲烟霭去,片帆又载明月来。”

天下太平三十载,昔日要塞变成了天子观景的行宫,唤作弘农宫。

弘农宫立于山水之间,风景宜人。除了千余府兵守卫外,剩下的就是数百宫女了。

高驷率军赶到,那城内校尉孙鹰竟然据城而守,面对招降小卒竟然斩使明志。

“逆贼,不得好死!诸君随我力战,为国尽忠,有死而已!”孙鹰大骂之余,号令将士守城,一面向关中派出信使求援。

城下,远到的大军中,高驷拔剑下令,冷酷的说着:“攻城!”

自杨玄感败亡,李密出逃后,无论是被动还是局势所迫,都要求他用铁石之心来应对。

因此,在中军这边收到消息,就立刻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攻城。

负责攻城的是杨积善部,接到这消息,便是呼和声中,数队人马爬墙进攻,在喊杀声的提醒下,孙鹰才猛醒过神来,带着守军箭射,刀劈。

只是,为时已晚,刚升任百夫长的王伯仁奋勇先登,靠着巨木作梯,猛地跃上城头,挥动双刀大肆砍杀。

“当我者死,避吾者生!”王伯仁步步染血,硬是在三通鼓未罢,就在城头站稳脚跟。

见到破城有望,杨积善令全军压上,更是亲自带亲兵冲锋,大喝到:“破城!”

“破城!破城!破城!”

楚军士气如虹,大将奋勇,不到一顿饭功夫就攻下了此城,彻底占据了弘农宫。

高驷策马来到城内,见到满地厮杀痕迹,顿时沉默下来。

杨积善站在那里,等候着问话。

果然,过一会后,高驷将手里战报报交到了一旁常何手里,问杨积善道:“攻城过程你是亲身经历的,有何感想?”

“守城官军不堪一击。”杨积善昂着头,大声应着。

“哼,如此小城犹有官兵抵抗。我是让你明白大隋民心尚未尽失,不可小视。”高驷淡淡说着。

杨积善闻言,犹豫了下,像是响起了什么,不情愿地说着:“大帅,王伯仁拿住了守城主将,要不要见一见?”

“甚好,让王伯仁把官军头目解到。”高驷略一沉吟,就吩咐道。

很快,伴着呵斥声,王伯仁得意洋洋的押着衣甲残破的孙鹰到来,抬头见到高驷时,脸上的桀骜之气不由得一收。

“禀告大帅,敌将孙鹰带到。”

“松绑。孙将军宽心,某不杀你,只有一事相询。”

孙鹰活动了下手腕,忍不住沮丧道:“败军之将,要杀便杀,孙某绝不投降。”

“既然能活,何必求死?我只想问,将军为何宁愿战死,也不从我义军?”高驷不答,先反过来问着。

“义军?尔等不过是搅乱天下之逆贼耳!口称义军,却趁乱起事,败坏圣天子征辽东大业。托名解民之倒悬,可却造成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开启了乱世序幕,彼辈不过是蚁贼,焉配孙某投靠?”

孙鹰能治兵,坚毅有节,是个忠贞之士。

“你说的或许有道理,只是圣天子大业之下那累累白骨,有谁人怜?治天下,不单单是武功,也得上百姓吃饱饭。”

“这……某家倒不知。”孙鹰出身关中低级将门,地方上的徭役繁重,他又怎么可能半点不知晓?不过是身为既得利益着,对百姓苦难视而不见罢了。

高驷继续说着:“汝既然自诩忠臣。那某在问汝其中有一事,便是这弘农宫的许多女子,可是抢自普通百姓之家?多少平民价女子,在一夜之间,遭了抢劫,使得亲人分离,夫妻别居?是你亲自下的命令,由副将马显带兵去办的。这事,汝有何话说?”

“为天子选秀女,乃是理所应当,某有何错?”听到这里,孙鹰面色涨红,据理力争,觉得他所做,一切都是合乎常理的。

高驷冷笑说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难怪百姓民不聊生,皆是尔等世家作祟。,来人,把他拉下去砍了!”

“不要,你不能这样杀我……”孙鹰突然挣扎起来,就要朝高驷扑过去。

噗嗤——王伯仁大刀一挥,就是颗人头落地。

“先悬其头,绕城三砸,再厚葬!”高驷眼都不眨的吩咐着。

“为,为啥?”杨积善和王伯仁都疑惑不解。

“悬首绕城城三圈,是因他劫掠百姓,其罪当诛,故而杀之。厚葬,是因为他尽力守城,为国尽忠,理当褒奖。”高驷随口解释着。

“还能震慑不服!”刚赶到的李百药在一旁感叹的说着。

此事至此,大基本上已算完结。

可要将一万多大军两日内渡到对岸,即便是夺取了渡口的木船和皮筏子,也着实有些不足。

大多数木船都是商旅所用,一只可容纳三五十人,再多就要倾覆之危,这其中涉及到船只大小,和水手的熟练程度,非强制可以办到,必须加紧渡河。

高驷吩咐一声,说着:“无论船只有多紧迫,今晚就开始渡河。”

他和李百药、郑俨二人明说,那些随行的牛马尽数杀了,感知皮筏,做出几张就可一次多渡几个人。

“遵命!(遵命)”两位辎重营主管就急匆匆离去。

杨积善部不妨,其余各部则或歇息,或搜寻船只和其他渡河工具。

高驷立于城头,面色凝重。

徐小慧和杨敏联袂而来,韦珪由于受她们照顾,也跟着过来了。

“夫君,你在担忧什么?”杨敏先问道。

“今日渡河,只怕不太顺利。我感觉到还有一场生死大劫!”

“那我最后渡河。主将的家眷在,其他人就不会心乱。”向来柔弱的徐小慧,忽然做出了个刚烈无比的决定。

杨敏惊讶的望了她一眼,随后也道:“我和妹妹在一起。但有一个家眷未过河,我们也不果河!”

韦珪漂亮的双眸圆睁,也显得极为惊讶。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高驷紧握两位爱妻的手,重重立誓:“我们一定能渡过此难关!”

夜已深,月正明,陕津渡。

数十只木船和皮筏子,在火光照耀下,破浪竟发。

此黄河古渡口,又称茅津渡、会兴渡,自来就是中原与河东的物资转运的水上要道和兵家必争之地!

黄河之水天上来,大浪淘尽无数悲欢离合,船来船往又是相似的一幕重演。

春秋时,秦晋大战,秦军落败。三年后,秦穆公为报仇雪耻,亲率大军攻陷晋国,进军途中,是从茅津渡渡过黄河,立下了著名的“秦誓”,不破敌国誓不还师。

东汉末年,汉献帝从长安东逃,狼狈奔到陕州,适逢董卓部下李傕追击,汉献帝同众公卿也是由此渡河。

当是时,河边船少人多,士卒纷争,李傕西凉军以戈击打,堕河淹死者众多,惨状目不忍睹。

高驷按剑,独站船头,目光射雾霭,血气直涌到胸口。芦苇射出百只舟,如疾风,似闪电,穿渡头!

一夜争渡,前军终于过得八千众。后军五千和两千辎重营还在对岸陕津渡口。

夜尽天明,初升的旭日刚刚驱散黑暗。

转瞬惊变起,两岸战鼓吼,号角长鸣,杀声、箭雨声,和着黄河的涛声,汇成一片洪流。

高驷刚跳上岸,便发觉前方早有官军府兵拦截。

当然如此穷凶激烈的追杀,也只有宇文述那对匹夫,能安排的出来了。

这时,常何探明军情来报,点头说着:“的确是宇文述亲至”

就在此决定生死存亡的一瞬间,远在宇文述大中军大蠹缓缓出现,三千骁果禁军,布成钢铁大阵,务要把杨素余孽消灭于此。

“众将士听令,这里将是我们的最后一战。”高驷拔剑出鞘,大声说着:“宇文老贼不给我们活络,看,官军对岸也布置了追兵,在屠杀我们的妻儿,跟狗贼拼了!”

王伯仁哈哈一笑:“爷爷今日总要杀个够本,兄弟们,跟我来!”

“主公何出此言,您提拔我以草芥之中,莫说是跟官军拼命,就算为了自己,俺斛斯政也要杀出条路来,俺要做人上人。”斛斯政也大笑说着。

高驷不由心中一暖,七星宝剑高举,沉声下令说:“诸君听令……杀!”

轰——随着高驷带头冲锋,八千疲惫之师和宇文述的三千精锐绞杀在一处。

陕州城头,韩世鄂虎目带煞,惭愧道:“是我小觑了屈突通,没料到他竟然分兵绕道追击。”

如有会望气的便会发现他顶上,多了一份厚厚的死气,盘旋着,只待其本命起散尽,就会猛然落下,运散则人亡。

非但如此,整个陕州城中都披上了层浓厚的死亡气息。

徐小慧突然道:“把楚国公的大旗竖起来!”

“这是?”杨敏见她突然之间作出这样的决定,不由奇怪。

“……置之死地而后生!说得好,我这就去竖起大旗,咱们往关中打!尉迟恭,几位夫人的安全就全交给你了。”

韩世鄂豁然想通,不再有丝毫犹豫,下去召集人马,冒出主力,一面阻击追兵,一面向关中进发。

“末将领命,誓死保护夫人安全!”尉迟恭不顾刚恢复了七八成的伤势,握紧双鞭,准备再上战场。

杨敏这是也反应过来,同样坚定的说着:“妹妹,倘若这次我们大难不死,日后家里后宅你来做主。”

徐小慧和她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唯独身处局外的人,韦珪心头泛起了阵阵酸涩。

第六十六章:苦战

官军半渡而击,高驷部遭遇了最严重的危机!

以山河图,调兵遣将,从辽东千里回师,围剿杨玄感部,直至收尾。

宇文述终于显露出了他仅次于杨素的兵法韬略。

茅津镇,又名茅城。地处虞州东南部,乃是因渡口而兴的城市,现在却成了高驷部唯一可坚守的地方。

该镇总户口不到五千户,按朝廷的划分条例,是起眼的无名之地。

此时,宇文述乘坐战车,赶到城门口五里外,同行的,除了绝色美人儿吴绛仙,还有三百个全副武装的铁甲卫士,刀剑森森,显得威严隆重。

“阀主,现在进攻吗?”一个亲信忍不住问着。

“不急,用骑兵攻城。智者不取。”宇文述毫无意外的拒绝了,悠然自得的说着:“等化及的步卒到来,让他主持最后一战。”

这阵可真是把宇文述忙得不轻,既要防备高丽蛮军趁势反攻,又要处理军中事务,他的生命里在剧烈的燃烧,这也将是他最后的统军生涯了。

不过,能享受人间富贵,谁愿意就此死

宇文述仔细安排了一番,觉得再无大碍,就示意中军退去。

战车上,吴绛仙操着吴侬软语,如蛇扭转,檀口渡酒,渐渐地让宇文述苍老干枯的躯体再度焕发生机。

吴绛仙年在十八左右,是江南高官献给天子的礼物,身形姣好,穿着素色流羽长裙,果然不负杨广那秀色可餐的评语。只是眼底隐藏了丝深深的悲哀。

日正午,杀声暂息。

黄河涛涛,东流而过,两岸大军都在交战。这里本是禹王治水处,地势险要,杀戮起来更加惨烈。

河滩上芦苇一片片,经由血火浇灌来年定然更加茂盛,这便是天道轮回。

高驷用力握着长剑,愤怒地说着:“让开,我要杀回对岸!”

常何露出一丝骇然,连忙拦住说着:“大帅不可冲动,宇文述围而不攻,此必有埋伏,绝不会给我们回渡的机会。”

不过,这话才落,就见远处的官道上前方尘土大起,再过片刻,就可看到连绵不断的隋军大旗下,无边无际的步卒向这边缓缓包围来。

“重德,快看!”从城头上,隐隐可见黄河对岸一杆大旗拔地而起,立于陕州城头。杨玄纵突然激动不已,指着黄河另一边。

那是面残破的战旗,曾代表着楚国公杨素三十年纵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战功!

杨玄感身亡,此旗被从残军中找到,便给了杨敏收藏,来日作祭奠父兄所用。

此刻出现,便是对岸之人要吸引官军主力,来为他们谋得一线生机!

越是如此,高驷越加心痛。当然,自己这一路人马也陷入了官军重围,哪怕宇文述被对岸大旗吸引了注意力,这先渡河的八千众也是插翅难逃。

“来人!给我造一面大旗,上书八个字“余者不问,唯诛宇文”!”高驷带着疯狂之色,召集众将道:“既无路可走,就跟宇文阀拼了!”

杨民行、杨积善和王伯仁等纷纷隔开手指,按在大旗上。

青龙牙旗,鲜血书就,凭添了份桀骜之气!

高驷仔细打量城下隋军阵势,只见宇文化及一身金甲,众将环绕,虽是远道赶来,神情有点疲惫,可却派头十足,眉宇之间,傲气气逼人,气运更是呈狼形卓立,不是扬天咆哮,择机食人。

从气数上来说,这支隋军上空云气凝聚如狼,按照法力对应来说,必是以胡法驭众,是靠杀戮来聚集暴戾的青黑武云煞气。但从目前看来,却是赤黄之气犹存,只有黄气丝丝垂落,同宇文化及的本命相悖,说明其并未真正得到军心服从。

想起数年来经历的战场变故,更是注重强弱演化,临阵抓住战机,若有所思后就下定了决心。

高驷上前,眸子里泛起寒光,召集众将严厉的说着:“王伯仁,你不是说万军丛中能杀个来回吗,给咱冲一次宇文化及的本阵砍下……”

停顿下,见其他人也都做好了准备,便说着:“各带千人出城逆袭,先挫一挫官军锐气!”

“至于守城……斛斯政,你来。”即便是前世时,高驷也未曾对他人这般下过直接的命令,但现在的残酷局势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杀过去!”“杀过去!”“杀过去!”

五百人一队,大军突然打开城门,朝官军杀去。

高驷更是一马当先,身旁是举着“余者不问,唯诛宇文”的大旗!

司马德勘在马上,正同宇文化及谈笑,突见城中杨玄感余部杀出,不由心里一惊。

有眼见的亲卫,更是战战兢兢地说着:“宇文将军,您看那面旗……?”

大队人马开出,在平原上奔腾,一阵阵喊杀和刀枪对砍的争鸣之声,当即就引得了众人张望,议论纷纷,宇文化及反应过来后,更是怒火中烧。

“原来是病虎子在此,众将听令!”

“末将(末将)(末将)在!”

“孟拓,张凯各引一军左出拒敌!”

“牛方裕。牛方存,汝兄弟二人各引一军正面阻敌。”

“还有许元,薛梁各引一军从右面包抄!?”

“都听着……我要活剥了高驷小儿的皮!杨玄感的余孽该死,高家小儿更该死!上次就是他害了吾儿承业和成基,前几天又伤了成都,某誓杀此贼!”

“嘿嘿,某这就把高驷小儿捉来给将军当下酒菜。”有将冷笑道。

三万人马的骁果禁军,每营或三千或五千徐徐展开,共出动了六营人马,向出城的高驷等围杀过去。

战场上一黄一青两道大浪轰地撞在一起!

“当!”金铁交鸣之声,从战场忠心传开来。

王伯仁恍若杀神再世,双刀如车轮转动,只一个照面便斩杀了个官军大将。犹若插翅猛虎,一步一杀,马踏联营,阵阵刀砍人头之声,叮咚叮咚像支乐曲奏响开来,很快传遍战场。

最后的三百铁骑化作道洪流,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向宇文化及的本阵。

“挡我者死!”王伯仁咆哮一声,仿若佛前的护法珈蓝来到了人间,燃着的涛涛不灭的怒火,要焚尽世上的污浊,阵阵煞气弥漫于笼罩了整个战场。

高驷在后面指挥中军紧跟着杀入,一面使人大喝:“唯诛宇文!”

“唯诛宇文!”“唯诛宇文!”“唯诛宇文!”

杨积善和杨民行兄弟也各自拼命砍杀,三路发力,直往宇文化及跟前杀去,即便官军从后面包抄也不管不顾。

“高驷小儿竟敢如此!”听到战场喊声,宇文化及面容上,顿时再度浮现出怒气,他全身颤抖着,好一会,终是压下了怒火。

脸上挤出狞笑,自言自语说着:“杨素,你果然看人极准,可惜私心过重。倘若个收个外人来继承偌大家业,凭着杨氏数十载继续,足成大业。现在你儿杨玄感都败亡了,就让某家亲手送杨家的余孽下地狱把。士及,命无事出动,今日务必斩了小贼!”“诺。”宇文士及蓦然抬起头,手向后一挥。

左右卫士向两旁分开,立刻有一队黑袍甲士上前,架起排八牛连弩,将数十支巨箭其塞入一架架事先准备的重弩上。

这队甲士很快布阵完毕。

“放!”“放!”“放!”宇文士及沉声下令。

片刻后,一排乌光呼啸着向前激射而去,主要目标乃是王伯仁的骑队和奋勇向前的高驷所在。

宇文化及看了,脸上现出自得的笑意。

“将军,快躲开,是八牛弩……”

“跟我冲,除掉弓弩手,生死有命,杀呀!”高驷这时,反而气势振奋的说着,有着种视死亡如无物的弥天大勇。

“杀!”常何并不多问,同样跟着冲上前去。

噗噗噗,乌光洒下,中这立毙,出城逆袭的楚军大片大片的倒地而亡!

“死了吗?任这小子多有能耐,还不是要死在某的计谋下?”八牛弩发射完毕,宇文化及迫不及待的开始欣赏自己的作品,只有下一刻惊骇就浮现在脸上。

乌光刚刚散去,王伯仁大吼一声,从地上跃起,好像是个打不死的战士,把战刀当作投枪射出。

“噗——”长刀如电,瞬间穿透了一个甲士的前胸,使得原本从容的弩手出现了慌乱。

“噗——“又是一刀电射而至,惨叫声中,再度有人身亡。

原本遭到突然袭击就有些慌乱的弩手,又接连出现阵亡,再不能从容射击了。

王伯仁发狂前奔,途中抢得一干长矛,单人直闯重围!盖世神勇,终于震慑住了敌人,长矛所到无一人敢正面相抗!

“杀呀,都跟我来!片刻后,高驷也带着大队人马杀至。

宇文化及终于感到了丝丝恐惧,面对打不死的敌人,如何不拍?

“且让他再活上一两日,撤!”他身体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呆了片刻,终于打定退意。

勒马回头说着:“司马德堪,带人拦住这些杨家余孽!

说罢,自己先调转马头逃离。

“放心,将军先行。”司马德堪脸上现出无奈的神色,忐忑不安的勉强带领人马上前抵挡一二。

第六十七章:坚守

杀声直冲云霄,远远的望去,只见官军大旗接连倾倒,夹杂着一阵阵溃退。当一波一波骁果禁军败逃,楚军的士兵不由自主发出一阵欢呼。

可是,高驷的眉头却皱的更紧,心底一阵莫名的惊慌。

忽然,他喝道:“收兵!收兵回城!”

马上,外围的骁果铁骑已是出动,就朝这边冲来。

不多时,那刀光旋起旋落,已然一片肃杀,硬是遏制了隋军溃败局势。

这时,高驷带军撤到城下,一片喧哗中城门开启,众人飞也似冲进城来,关闭城门,阻住敌军骑兵。

一上城头,高驷凝立官军,道:“常何,官军的骑兵是大威胁……传令继续坚守!”

他的话冷如寒冰,这一路杀来,急转直下的趋势,让他不得不冷酷硬起心肠。

常何应了声,传达下军令后,返回时却面色凝重。

高驷道:“什么事不敢言?”

常何道:“禀将军,王伯仁……筋骨挫伤,两三日内难以再战!”

“什么?”高驷略微吃惊。

营里勇将尉迟恭滞留在了对岸,渡河的八千之众经苦战后减员两千多,若非官军不受降,只怕大军已经溃散。

而今,勇将负伤,高驷的脸上虽没有什么变化,口上却道:“给他多分点吃的,补一补。”挥了挥手,让常何下去安排。

他的铠甲披风在晚风中被吹起,人如雕塑般伫立城头,凝望对岸。

对面的陕州,同样有人在隔河凝望。

初秋,风渐寒,徐小慧怀抱琵琶,立于城楼上,脸上却是决然神色,让见着心头不禁微微一冷。

“铮!铮!铮!”琵琶声起,由低到高,宛如霸王点兵,列阵克敌,所向无前。

片刻后,琵琶音色下落,变得厚重低沉,依稀可见垓下悲歌,霸王别姬。

城下,隋军正在步步进逼围城。

历史往往会以惊人的相似重演,官军十面埋伏,陷入重围的亦是楚军。

是楚歌声里霸图空还是卷土重来未可知!

城头大旗,旗下佳人一曲琵琶行,只为告诉对岸的心上人放下牵挂,但却激起了守城楚军的士气。

韩世鄂心中恍惚,到如今,家仇国恨交织,唯有死战。出发时是五千人,白日里惨烈的攻防后只余下三千出头,加上辎重营也不过四千人马,可谓力量悬殊。这一场阻击,本就是仓促应战,伤亡太大,因此接下来的防御更难。

他拔刀长啸,亲执楚军大旗,下达军令:“破围!”

随后,大军西进,城门洞开,贺怀亮当先率部突围,往来呼啸,奋不顾身。中军一部,是尉迟恭和柳庄护着家眷,左右冲突,打开通道。

殿后阻击的是韩世鄂亲领主力,刀盾林立,岿然不动。战火,在琵琶声落的顷刻间再度燃烧,这是生与死的对决。

“田弘,领军突阵!”一个声音厉呵,说着,屈突通下达了严令。不多久,他本人也亲自持矛披甲追击。

只见官军阵势仿若大浪,滚滚而来,轰地冲向楚军殿后人马组成的堤坝。

“逆贼受死!”长矛如电,屈突通很快就杀到了韩世鄂跟前。

当——横刀阻拦,韩世鄂身躯一颤,连退三步,强忍着翻涌的血气,说着:“刚猛凌厉,果然是战场上的绝妙杀法,倘若我马槊犹在,绝不会输给你。”

“汝本功臣之后,于百万军中,也算是俊杰。可惜,鬼迷心窍,竟跟随杨玄感造反。罪固当死,倘若愿降,本将可向陛下求情,饶尔不死,戴罪立功如何?”屈突通长矛运转,如同涛涛大河,攻势如潮水沸腾。

“上兵伐谋,其下攻战,足下想瓦解某的斗志,那你注定了白费力气。”韩世鄂双手握刀,大举反击。

屈突通的确由此打算,听到到这里,自失的一笑说着:“可惜,汝看错了我。既然不降,只有死路一条!”

进攻的矛尖杀伐之力更加凌厉。

在屈突通的心中,对于背叛朝廷的,才能越高,危害就越大。虽然陛下已经下令处死所有叛军将领,他却觉得能劝降一个有用之将也是为朝廷留住人才。

“当!当!当!”又是阵激烈的交锋,刀矛锋刃之间火星四溅。

韩世鄂按捺住伤势,奋力迫开对手,大笑说着:“屈将军,你我来日再战,少陪了。”

趁着当口,跃上战马,扭头便走。

屈突通倒反而一怔,下一刻,仰天长笑,状极欢畅。

之后,才指着韩世鄂远去的背影说着:“汝逃不脱的。某立誓非生擒你不可,若是以前,我必怒而斩之,以报陛下知遇之恩。可是看你所作所为,能审时度势,又懂兵法正奇相济之理,某就再给你个报效朝廷的机会。”

韩世鄂刚才逃离不远,正暗自得意,现在听了屈突通之言,就知不好,前方必定还有拦截。

又想起一事,招来亲信张海说着:“你骑着我的战马,赶快追上尉迟将军,告诉他前方还有埋伏,务必小心。辎重营那边,让李百药保护好韦珪。到时,说不定会有一番转机。”

“遵命。”张海应声,接过将军的战马,挎刀向西急追。

天下争龙啊,多少英雄如同浪花一般旋起旋灭,成了史书中的一个个名字,甚至更多人连名字都未曾留下。

不过话说回来,前一世,韩世鄂,倒也是被屈突通所捉,就此消失在了大业九年的这场动中。

对韩世鄂,屈突通是惺惺相惜。

前方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这关中大军的堵截人马,还有另一路未曾发动。

屈突通已有万全把我:“马式,张宜,汝二人各领对兵马,就跟在韩世鄂残军身后,他停下来,你们便进攻。他行军,你们就追击。这时候,叛军连败之下已是惊弓之鸟,你们静等其部自乱,便可收获战功了。”

“将军英明!不过,那陈棱带来的江左兵马,该如何安排?”关中出身的马、张二人不在担心叛逆,反倒对友军陈棱部起了疑心。

这陈棱官职乃是鹰扬校尉,虽只是从九品官职,但也拥有者两万江淮劲卒,不可小觑。屈突通略一思索,计上心头,抚掌说着:“有了!”

这计策便是把陈棱派到对岸,以追剿叛军首领为由,助宇文化及一臂之力。

此心念一定下,就见屈突通顶上金印猛的发生变化,不复方才的刚正无私。人心有了杂念,气势自然不足,便是军中大将也不例外。

屈突通忙唤传令兵过来。

早有传令兵等候,因此就上前接令,只片刻工夫,人便已携带兵符向后赶去。

陈棱见到令牌检查过后,传令兵就说着:“陈校尉,我家将军有令,让你尽快渡河,助宇文将军剿灭叛贼。”

“诺!”陈棱接过军令后,便止住大军行止。

那屈突通部的传令兵当即扬长而去回身复命。

“将主,这些关西佬欺人太甚!”

陈棱挥手,让卫兵警戒,然后才对亲信说着:“咱们都是出身江左南陈故地,你我之辈能保得富贵,还是托了公主的大恩。”

他说的公主是故南陈公主,如今的宣华夫人。

“陈将军可在?”恰在此时,又是一队内侯官车马赶到大营来宣旨。

陈棱得报后挥手,让亲随都退了下去。

一路行来,有卫兵引路,沿途得见军营参差林立,法渡森严,杀气内敛。

韦公公颇为满意,陈棱总算还有几分将才。

到了一处大帐前,由随从分开门帘,他当即垮了进去。

“好久不见!”陈棱说着,心中有些感慨,想不到这次到来的传令使者竟然是多年前的故人,只是却早就物是人非了。

等下人皆退下,韦公公(刘照)凝神注视着陈棱,冷冷道:“你可还记着公主的恩惠?”

“末将永不敢忘,愿为公主效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陈棱单膝朝南跪下,毫不犹豫。

韦公公这才拿出信物,郑重道:“公主选中的人就在对面,这次你渡河助剿,不要出力,坐观成败即可。”

“什么?”陈棱大惊,他实在没有料到还有此等变故,沉吟片刻后,立即决断道:“某家省得了。”

茅城楼上,高驷运转神通,极目远眺,观察吉凶。

只见楚字大旗声黑气盘旋,原本的紫青之气不断溃散,里面红黄煞气之气不断侵袭着,外面黑气不断渗入,每远去一点,黑气就似乎浓郁了一分,只怕对岸的大军已经凶多吉少。

唯一只得欣慰的是,气机交感之下,两位妻子和重要大将等人物并无陨落之相。

勉强按下担忧,高驷凝目自视,探查周身气运变化。

谁知一看之下,黑气竟然不在侵袭,远来的有股红气不断注入,这实是一场及时雨,并且其气生机勃勃,仿佛欲助他冲天而飞,脱出重围。

等黑气气完全散去,就意味着突围的最佳时机来临。

高驷观此气相,心中暗暗思索着。

立于城头上,又见对岸打着隋军龙旗的大军源源不断的渡河,恰好同红气来向一致。

想到这怪异的气数变化,高驷却仍旧做好准备,招来杨民行和杨积善,王伯仁以及其他众将前来,商议军情之余,再仔细观看这些人的气数,未雨绸缪,到时候才好派兵布阵,给宇文阀个迎头痛击。

“宇文老贼,咱来报仇了!”高驷暗中立誓。

城下,宇文化及终于稳住阵脚,重新部署围城事宜。

得到陈棱来援消息,他大喜着出城相迎。

虽不善临阵打仗,但长于笼络人心,这也是宇文化及的长处了。

第六十八章:入局

陈棱大军登岸,宇文化及亲自迎到了中军大营,这消息传播开去隋军士气为之一振。

而此时,骁果进军的中军大营中,宇文述也接到了儿子宇文化及大败的消息。

宇文述接到消息,并没有什么生气举动,照常和娇娃吴绛仙作乐,并且仍旧将大军交于儿子指挥。

玉不琢不成器,剑不磨不锋利。

借一个必死之人来锻炼小儿辈,即便伤亡再多士卒,那也是笔划算的买卖。

此时长秋风乍起,就算刚到黄昏时分,也有了几分萧瑟。

“一十时。颜如蕣华晔有晖。体如飘风行如飞。娈彼孺子相追随。终朝出游薄暮归。六情逸豫心无违。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

…………

三十时。行成名立有令闻。力可扛鼎志干云。食如漏巵气如熏。辞家观国综典文。高冠素带焕翩纷。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

…………

七十时。精爽颇损膂力愆。清水明镜不欲观。临乐对酒转无欢。揽形修发独长叹。

………………”

吴绛仙舞动流云飞袖,婉转唱起了百年歌。

此百年歌乃是晋出江东辞赋大家陆机所作,道尽了人世无常,岁月易逝,英雄豪杰也避免不了老儿将死的结局。

宇文述少年卑微,壮年得志,老年修身,几乎觉得歌中所唱的便是自己的人生,不由打着节拍,流泪相和。

曲罢,良久才回过神来,对次子宇文士及道:“我老了,家中事就靠你和化及了,要兄弟齐心。”

宇文士及连忙应声说是,对父亲连番安慰,这才在吴绛仙的注视下离去。

在一处征用的村庄里,却有一座打扫的干净的院落,周边卫士像伞盖一样伸展开来,牢牢护住了院落,利刃光影映得人眉目皆寒,非将军不得入。

就在这时,数人脚步响起从容而入,为首的中年人,却是宇文化及,并排走着的另一人,正是陈棱。在后面,乃是各自麾下将校十数人。

陈棱年纪大概三十五岁左右,换下铠甲后穿着一幅得华贵内敛的青衫,脸生得俊秀白皙貌似文士,唯有眉下一双眸子炯炯有神,举手投足带着一种肃杀的兵戈之气。

到了屋内,看着迎接的属吏,宇文化及就“啪”的一声拍了下掌,笑吟吟地说着:“军中简陋,只有这出自江南的舞姬尚可,请陈兄共赏。”

当年宇文化及还在大兴城时,就已久慕江南繁华,当了将军之后,更是酒色财气并举。这军中乐舞,专挑宫廷女子演习,以玉树后//庭歌为最,被视为雅士之兆。

现在行军打仗之余,风流阵仗如故。

“多谢,承蒙宇文阀主款待,陈某自当携麾下儿郎打头阵。”陈棱笑了:“区区杨玄感余孽,哪值得阀主亲自出手?明日某将反贼头颅献给将军!”

没有人注意到他眼底闪现的寒光,陈棱杀机已燃烧经起来。

玉树后//庭花歌曲,固然奢靡浮华冠绝天下,可对江左儿郎乃是奇耻大辱。当年陈后主创下此曲,日夜赏歌观舞,荒废政事,使得大陈基业被隋朝所灭。

后世更有诗句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十万虎贲齐解甲,宁无一人是男儿!

故而此曲有被称为亡国之音,但凡江左血性男儿,无不以此为耻,何况自付将才无双的陈棱陈长策?

宇文化及当然不知道陈棱的心事,不更晓得一曲歌舞成了引发陈棱杀机的导火索,人心难测可谓如是。

这时宇文士及却说着:“陈将军果然勇烈,吾等自然坐等好消息。我宇文家在河东城调集了足够的粮草甲胄,将军如有需要的尽管开口,就算没有平叛之事,也绝不吝啬。”

这番慷慨之话一出口,气氛更加热烈下来。

“未必,高重德病虎子之能,在座都领教过。若是这样容易打,那我们岂不是早得手了?陈将军可敢立下军令状?空口大言,谁人不会!”司马德堪狼狈逃得一命,头皮却被高驷剑锋削去数寸,此刻看到颇为滑稽。

他败的难堪,那就更要抬高对手,好挤兑陈棱上阵时出死力。

司马德堪暗吸一口气,豁然起身,扮起了红脸。

气氛骤然凝重!

陈棱却面色不变说着:“有何不敢,宇文阀主,司马将军,列位,你们都都做个见证,倘若三日不胜,某甘当军法!”

军令状既立下,这时宇文化及突然一阵懊悔,说着:“陈将军,有件事我忘了说,那高重德小儿据传得到了陈霸先的真传,你不会害怕吧?倘若心怀故主,咱们再商量一下办法,总不能是长策兄为难。”陈棱,字长策,吴兴陈氏旁支。

听到到这里,陈棱哪里还不知这是对方的试探?毫不犹豫表态,说着着:“陈棱身为大隋臣子,自当为朝廷尽忠。明日一早,某就开始攻城,定然拿下高驷小儿的头颅一表忠心!”

“壮哉,咱家作为天子使者,定然会把将军的忠心上报圣天子。”韦公公(刘照)拿着一个折扇轻轻摇了,操着尖细的嗓子说着。

大将在外,天子往往会派出亲信做监军。

杨广也不例外,宇文述统兵回击叛乱,这自然要派出内侯官为监军,陈妃进言,韦公公便接下了这趟差事。

现场诸人中,韦公公的态度也很关紧。

“韦先生,那就辛苦你啦。我宇文家必有厚报。”宇文化及接着说道。

歌罢酒酣后,诸将各抱佳人另开场。

陈棱在住处,暗夜独起,踱步良久又叹息一声,想起了那传自先辈口中几乎忘却的战歌:”“雌雄双剑,仁义为宗。汉之传承,薪火不灭。日月所照,八方来朝。龙战四野,卫吾子民。始兴霸先,兵冠天下。北伐,北伐,北伐……!

也罢,就让某来试试汝得了始兴剑的几分传承!”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月落日升,战鼓轰鸣。

高驷静静听着,提剑巡视,目光幽幽思考着破敌良策:“我们现在,要再坚守两日,让宇文老贼误以为我们力竭了,然后趁机杀出重围!”

“宇文老贼,长于用兵。现在虽然是其子宇文化及在拿我们练兵,但有那三千骁果铁骑在,咱们走不脱的。而且,河东肯定有了防备,重德将军纵然勇武,也无济于事。”最后两个跟着的世家子弟崔远淑丧气道。

“我父亲也曾言,宇文述用兵方正,只是私心过重而已。但即便他儿子宇文化及代替指挥,咱们也在劫难逃。”另一个将门世家子弟,周仲也苦笑着。

大多数人都开始丧失了希望。

高驷哈哈大笑,满怀信心,说着:“诸位,我还有十万天兵未用呢!破围容易,只是坚守两日很难,我再有妙计突围!”

“是何良策?”众将齐齐发问。

“两日后又大雨将至,届时雷电交加,我们可乘势突围!平日不行,但大雨之下,骑兵奔驰困难,正是我等唯一的生机!”

“倘若不下雨呢?”

“狗屁,自古要成事,必须有好运支撑。就如鲤鱼跃龙门,过者化龙,败者粉身碎骨,此乃常理也!”高驷横剑大笑,说着,从牙齿缝里挤出煞气:“为将者,当知天文地理,若想活命,尔等须得听我号令,拼死一战。”

“我们愿听将军的,誓同生死!”

“誓同生死!誓同生死!……”城头士气再阵,众志成城,共守孤城。

陈棱微微一怔,已经明白了此战不好打,但依旧冷着脸下令道:“进兵,全军分四面攻打,一刻也不得停止!”

咚咚咚!

鼓声催,杀伐再起。

各级军官安排军中精锐力量,调来披甲勇士,搭乘云梯,咆哮着向城头攻去。这些江淮劲卒来都期待一次大胜,赚取战功,故而人人奋勇。

“将干粮和酒肉下发,伤员也要给足,让大伙养足力气,我们要和官军拼个你死我活,再杀出此地。

“天下大着呢,我们有刀枪,有武力,地下更有祖宗庇佑,难道真找不到立足之地?”

高驷见官军再度攻城,就分派诸将守城,哑着嗓子说着:“诸位都记牢了,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唯有拼杀到底才有生路!”

就在这时,爬城的隋兵已有冲到城头的,高驷立马上前挥剑便斩,大叫说着:“死来,给我杀!”

人命如蝼蚁,不时有双方士卒和将领惨叫者负伤或者阵亡。

高驷带着常何不住冲杀,像是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勇猛无敌。

陈棱立在大旗下,一动不动,抬着头,神情莫名,不住打量着高驷。

攻城士卒如同潮水涨了又退,许久,又是一波兵士狼狈讨回。

陈棱方伸欠了一下,情绪有点激动,嘿嘿一笑:“公主真是好手段,好手段,二十年未见,今日选人的本事依旧如此出色。既如此,某家便将这柄新生的王者剑打磨的更锋利些吧!”

说完,起步度步,手把吴钩,口中吟着。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这人间本就世态炎凉,杀机四伏都在其中。

陈棱吟罢,仔细玩味片刻,对亲随道:“传令,打起火把,夜战。某说了,要三日破城!”

他自出生后,就天赋聪明,本可成就一番大业,只是被大隋一统天下的大势碾压了。

梦想破灭,只好成了隋朝将军。

只是,时机再度来临,不免动念起意。

“宇文阀,你们的手伸的太长了。江南之地,岂是尔等可以染指的?接招吧。”陈棱心怀激荡,他要借这叛军的力量,试试宇文化及的成色。

天下英雄争龙,草莽岂无龙蛇?这成龙之路,布满荆棘,唯在一个争字。

高驷,宇文化及和陈棱几乎不分先后加入了这场意外的对决!

第六十九章:斩将

箭飞如雨,长枪似林,官军的追杀无穷无尽!

几乎每逃两步都要用木盾掩护,隋军的官兵制式装备优良,不断的追击下,殿后的楚军余部最终不可避免的走向崩溃。

韩世鄂左手拿着一面大盾,右手的横刀不断劈砍。但已避免不了全军覆没的下场了,一个隋兵倒下去,另一个便已冲了上来。

这时,张海勒马冲回,到他跟前,叫道:“将军,我们顶不住了,快走。”在身后路上,已经铺满了死尸。殿后的三千余将士,几乎已经阵殆尽,剩下残存的伤兵也再无抵抗之力。

韩世鄂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爬上战马,两人同乘,吼道:“走!”

此时,屈突通的精骑再度阴魂不散的追了上来。

噗嗤!

前方拦截的官兵一波箭雨射来,张海痛哼一声,倒地身亡。

战马也哀鸣着倒毙。

韩世鄂挣扎着跃起,忽然长啸一声,直冲云霄,这是英雄末路的不平之气。

还未来得及自杀,立时数个隋兵围上来,铁索环绕,将他捆个严严实实。

屈突通策马赶到,居高临下,得意道:“如何?”

韩世鄂被捉,长叹了一声,道:“屈将军,天子无道,民诛之,必亡大隋。可我惜韩世鄂看不到了。”

这话触及了屈突通的底线。

屈突通的脸上浮出一丝失望,厉声道:“押下去,解往洛阳,明正典刑。”

韩世鄂大笑着被压了下去。

崤山官道前,一辆马车狼狈而行。

尉迟恭和柳庄在阻击追兵时不知何事已经失散,只剩下贺怀亮扈从,李百药赶车了。

前面忽然向边上闪出一标军马,打着韦字将旗,当先一将拦住去路,扬声道:“反贼还不快快下马受死!”

“糟糕!”贺怀亮和李百药暗自叫苦。

这时,只听得车中有人呵斥道:“放肆,韦小鹰!连我也不认得了吗”韦珪掀开车帘,露出了真面目。

“大小姐,是您回来了。小人该死,请大小姐原谅。”韦鹰认出了韦珪的身份,连连赔礼、

韦珪道:“算了,你派人护送我回家。”

“大小姐请。”韦鹰分出队人马,扈从着韦珪一行,进入了关中。

徐小慧和杨敏跟着她,幸运的逃过了一劫。

李百药和贺怀亮也暗暗松了口气,只得暂时栖身于韦府之内。

至此,陕州城下未来得及渡河的楚军在屈突通追击下,全军覆没,被擒者官宦子弟众多。

茂城外,隋军重重围困。

因营中子弟多来自无为县(安徽芜湖),故又号称无畏军。

这围城第四日,天才刚亮,远处就听得一阵战鼓声由远及近扩散开来,隋军旗帜晃动,尘土飞扬,又展开了新一轮的功成。

片刻,残酷的攻防再度拉开,这是两千无畏军精锐,一身剽悍杀气,面上带着立功的渴望,如蚂蚁般涌上来,爬城速度极快。

太阳初升后,才从苦战中醒来,这支官兵已是奔至城外,云梯和刀盾交击,齐齐喊杀甚是响亮,一时传出极远,让城头守军仓促应战。

“敌袭,赶快守城!”城上守军立时警惕起来,高驷早派人加强防守。

片刻之后,在轮流歇息的卫士常何,也已提刀赶到城上。

到城墙处,挥刀砍翻几个隋兵,常何已是浑身浴血,大刀一挑,高声喝问起来:“哪个再来送死?”

听到城上喝问,下面的爬墙官兵气势为之一挫。

高驷趁机带人反攻,催动守城将士,向前踏踏踏杀退一波官兵,这才朗声说着:“我与诸君誓同生死,守住。此番,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士气复振,攻守双方再度陷入了拉锯态势中。

后方骁果禁军大营,众将环绕,自是人人追捧,不过因战事初未毕,宇文化及还带着三分矜持。

招来观战的宇文十七,斟酌片刻,高声问着:“你说陈棱卖力攻城,成功在即?”

“是的,今日无畏军已有数次突破城头,若非贼酋悍勇已然破城。”宇文十七面上沉默片刻,不一会,又说着:“阀主,明日可让陈棱部撤下休整入城,免去他的军令状,由我们来破城,如何?”

“善。”宇文化及大喜。

“既是如此,让儿郎们今日吃饱喝足,明朝先令陈棱他们退后五里里,咱们再发兵剿灭城中叛贼。”

“大帅英明。”周围诸将人纷纷拱手,赞成此主张。

“诺!”宇文十七闻此,立刻出去安排犒赏士卒之事,然后准备第二日抢夺战功。

是日,傍晚时乌云密布,惊雷阵阵,很快就大雨泼天而落。

陈棱以天将暴雨不利攻城为由,撤下人马,暂作修整。

“紧闭寨门,无令不得出战。违者,虽胜亦斩!”无畏军的大营彻底闭合起来。

就在这夜深时候,吊桥缓缓放下,城门方被打开,残存的五千士卒份三队杀出。

高驷纵马出城,他提剑在先,任大雨淋下,突围的阵势已安排就绪。

对此,众将倒很是理解,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官军守备必然松懈,破围逃命自然机会大增。

在陈棱收拢人马之际,高驷观察城下官军煞气变化,终于确定变故就在这死命攻城的敌军上。

“杨积善,杨玄纵,王伯仁,周仲!”决定突围后,立即招来诸将分配作战方略。

“末将在!”众人齐齐应道。

“都听着,若要突围,必得马匹,咱们就直取宇文述老贼的大营,夺得战马再趁夜突围。”高驷冷冷说着,却是满腹杀机。

崔元述闻言,倒吸一口冷气,问着:“高将军此方略,如何防备城下那批围城官兵?”

“无需担忧,我早已料定,今夜之战,此军必定会坐观成败……都去准备吧!若成,极速逃离后往河北太行山躲避,倘若不死,来日再见。”想到自身真实目的,高驷冷酷的下达了进攻命令。

暴雨掩盖了行军痕迹,加上陈棱有意纵敌,故而沿途并未遇到拦截。

大军衔枚疾行,不闻号令,但闻铠甲铿锵之音,到了宇文化及营寨,恰好三更。

一声呐喊,鼓角齐鸣,四千残军轰然杀入骁果军大营。

“余者不问,唯诛宇文!”高驷双手握剑,逢人便杀,当着无不伏诛。

常何也持刀负旗跟随,牢牢护住了他的侧翼。

杨积善和杨民行同样杀红了眼,各带人马杀入,大叫:“宇文老贼,纳命来!”

王伯仁更是脱去上身铠甲,打着赤膊,挥刀向前勇猛冲杀!

“杀——杀——杀!”楚军残部无不以一当十,发挥出了十二层的战斗力,

雨掩行迹,雷助军威!

宇文化及被喊杀之声惊醒,慌忙从两个美女中间爬起来,招来亲随打探清醒。其他主要将领

十余个,或是倒在美人怀,或是醉在酒坛下,只剩下低级将领再各自为战。

“是高家小儿,他怎么会杀到这里?”宇文化及惊怒。

“兄长,快先撤离在设法整军!”宇文士及这时开口,他最早醒悟到时陈棱有问题。

一边换上铠甲,一边恨恨道:“陈棱,来日必灭你满门。”

“走!”宇文化及拿起腰刀,就带着兄弟和一众仓促聚集起来的亲信将佐逃命。

在一府宅前,宇文十七勉强聚齐了队五百人的卫士,牵来战马,说着:“将军,请上马!”

宇文化及等由于未曾防备,面临突袭,十成本来发挥不出三成,只得苍黄逃命。

这时大族子弟,有几人敢临阵拼命的?便是宇文阀这般有着胡人血统的人,三代勇武之后,也变得惜命起来。

人分三六九等等,等等不同,危难之际,有的敢于搏命,有得只会逃跑,被人诟病。

三千骁果禁军骑兵卫队是大帅宇文述嫡系中嫡系,虽被划归了宇文化及统领,却仍心念故主,乱起时,自发是或数十或数百往后方宇文述所在处救援。

高驷挥剑,一路杀伐,一面大吼:

“快——快——快,再快点,给我杀了宇文老贼!”

“杨积善,杨民行,忘了杨家仇恨了吗?”

大军驱赶着败兵冲散了骁果军的后营,形成了倒卷珠帘之势。

“尔等无需惊惶!”宇文述从吴降仙的温柔乡冲冲出来,厉喝着:“杨家余孽不过是垂死挣扎,挡住这阵,贼子必败无疑。”

闻此言,聚集在他周围的数百兵士,军心稍安,结成防御阵势抵抗。

不久,高驷当先杀到,问着:“杨门女婿,高重德来也,宇文述何在?”身后同样是千余大军冲杀而至。

宇文述出阵,点了点头:“老夫在此,小子有胆尽管放马过来!”

“杀!”带着人马毫不迟疑的冲杀过去,高驷知道时间紧迫,断不能给对方残喘的机会,否则隋军重整旗鼓后,那败的就是自己了。

噗噗噗,人头滚滚,刀枪盾戟对决,一方是死命坚守,一面是奋勇突阵。

“官兵战败啦,宇文化及已逃,杀!”

“宇文化及已逃,官军败啦!”忽然喊杀声从四面传来,王伯仁的嗓门更是传遍战场。

实际上,双方还在僵持,倘若宇文化及现身辟谣,振奋士气,那胜负尚在两说。

可惜,这厮志大才疏,早逃之夭夭了。只一会工夫,高驷部人人奋勇,三万骁果军士气彻底崩溃,纷纷四散逃命。

宇文述老于行伍,见此如何不知是自己的亲儿子坏了大事?再看杨素临死前选的女婿,终于发现了自己不如对方的地方。

老将难免阵上亡,他上前止住部下抵抗,长叹说着:“杨素,想不到,你死了还压我一头,宇文述不及汝多矣!少年,我有一事,请你允许。”

“老将军,请说。”高驷面对一个必死的老人,反倒给他保留了一丝尊严。

“请放过我这些部下!”宇文述言罢,拔剑自刎。

“将军!”谁料到,悲声中,这些最后的卫士纷纷横刀自戕,追随宇文述而去。

第七十章:黄雀

螳螂方欲食蝉,而不知黄雀在后,举其颈欲啄而食之也。——《说苑正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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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有田横五百士,今有宇文述三百部众,壮哉!

秦汉之交,田横于齐地称王,因不敌项羽,败逃海岛。后,汉高祖平定天下,召其入朝拜见。

田横到长安五三十里之外时,面对趾高气扬的使者,不甘受辱,乃拔剑自刎。消息传至海岛,其最后的五百部下纷纷蹈海而死。

太史公赞曰:“田横之高节,宾客幕义而从横死,岂非至贤!”

大雨如注,血流成河。

高驷上前割下宇文述的头颅,命常何挂在旗上,震慑官兵。

“杀出去!”各人收拢战马,向外突围,溃散的官军再拦不住。

“啊——!”征调马车时,宇文述遗留的一辆马车中,吴降仙被发现,她那绝世容颜让见着着呼吸一窒。

“你是何人?”高驷最先收敛心神,发问道。

“妾本吴越钱塘人,年前入宫为天子妃,后又被赐给许国公,今日军败,有死而已,速杀我!”这江南俏佳人,竟是柔中带刚,不愿苟活。

“战场厮杀,与女子何干?我不杀你。汝是留下等待官军,还是跟着我们这些所谓的叛贼离开?”高驷不愿纠缠。

“官军?妾之家就是为官军所毁。愿以此身相托,还将军请收留。”吴降仙款款行了个礼,举手投足之间风情无限,足以使铁石男儿心融化。

“阿敏(杨敏)生死未知,妹夫,你可不能——”杨玄霆上前阻拦,以行军不便为由要斩了吴降仙。

高驷抬手止住,厉喝道:“大丈夫一女子不保,何以保天下?阿敏和小慧的安危,某从未忘却。

王伯仁,你不是伤势恢复了吗?这女子做过天子妃,当你的女人也足够资格。能护着她杀出重围,就许给你。”

后面赶上来的王伯仁,本不情愿,但受此一激将,嗡声应下:“俺王十万护着她便是。”上前抱起吴降仙,放在马上,怀抱佳人,手持杆抢来的马槊,大吼道:“我来开路。”战马长嘶狂奔,撞开了前行之路。

驾!壮士马上横戈,怀中美女如玉,所到之处更是所向披靡!

王伯仁只觉有着使不完的力气,第一次发现马槊锋芒下除了杀戮,更有一种力量叫做守护!

高驷带领还能联系上的人马,跟着往外杀出,前路再无阻隔。

后方变故再起!

在他们出城没多久,十数个无畏军的斥候就暗里跟随,窥视高驷部和宇文化及部的交战态势。骁果禁军开始溃散时,这些斥候就立即回报陈棱,讲述了前方交战状况。

“传令,擂鼓进兵!”陈棱面无表情,却发出了追击命令。

“诺!”只一声令下,两万于无畏军将士在战鼓催动下,很快就调整好了阵型,向前方交战之地进军。

“陈长策,现在集合大军,汝意欲何为?”听到军中动静,韦公公打着伞,赶到大帐,戟指陈棱质问着。

武将里有忠诚守法的,当然也有桀骜不驯的。陈棱表面上很有忠诚意识,实则是大志暗藏,时机来临时自然要放手一搏。

“平叛。”陈棱的声音坚定如利剑。

“你,你要背叛公主殿下?”

“某要以叛贼头颅作进阶之梯,复国大业,只能由我来完成。我也姓陈,将希望放在一个外人身上?恕我难以从命!”

陈棱拔刀,朝前方重重一劈,令旗挥动,这支队伍立即开始行进,铁甲铿锵作响,速度不快不慢,匀速直推。

借高驷之手消耗宇文阀的力量,再挥师平叛,此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也!

韦公公的伞惊得掉落而不知,想不到往日的陈氏良将,如今也起了异心。

良久,想到陈武帝纵横天下英姿,韦公公森然大笑道:“王者不死!陈棱,你会后悔的。”

随后召集天子车杖,冒雨出营,追上大军,等待最后的大战结果。

“杀贼,杀贼,杀贼!!”

大军列阵进发,一路上破军杀将,无论是义军,还是骁果禁军溃兵,凡是挡路尽被砍倒,成了平叛的战功。

再者,按军中条例,那些冲击军阵的溃兵,也都会被斩首。

本在攻城时积累的大量怨气,现在爆发出来,杀戮更加酷烈,这两万大军分作三路,像铁牛犁地般,横冲直撞扫过,不分敌我的讲战场又杀了个通透。

大军追剿,便浩浩荡荡赶上,驱散了骁果禁军之余,也赶上了义军的大部人马。

全部逃脱已无可能!

高驷转头,向跟随着的众人道:“崔元淑,你带伤者先行,王伯仁领五百精锐扈从。其他人,跟我来,再阻挡追兵一阵。

记住,若是离散了,黑山相聚。”

“崔某省得,必不负所托。”崔元淑坚定的点头,带着百余伤势稍轻,还能活命的士卒先行。

这时,追兵已然迫近,义军尚有过半人马还在和乱军绞在一处,若无意外,这些人都将会被官军斩杀。

高驷勒马回头,凝视着大雨,横剑任雨水洗去血腥。

在他的眼中,万军丛中,有着一丝丝赤气孕育,这就是此次产生变数的源头了。

不过,这赤气笼罩下的大军,连骁果禁军也杀,纵打着隋军旗帜,其统兵之将也非纯臣。。

“杀回去!誓同生死!”百余亲卫呼啸着,再度回转,救援被困的同袍。

局面衍变成了场混战,逃命无路的骁果禁军,纷纷倒戈,调转矛头朝无畏军杀去。任何人都不在值得信任,唯有靠手中刀枪博得条生路。

宇文化及逃开数里,刚整顿好亲卫人马,要组织反击,就得报父亲被杀,后军溃散的消息。

“痛煞我也!”这一路行来,他尚能安抚人心,此刻终于受不了打击,吐血坠马昏倒。

宇文士及痛苦之余,不得不接过兵权,收拢人马,又得三千余众,朝河东城退却。

是役,三万骁果禁军十不存一,主帅宇文述阵亡。

无畏军伤亡、加上疾病流行,损兵三千左右。

高驷经过苦战,救出若干义军后,向北太行山方向遁逃。

陈棱志得意满,连忙写下捷报,向东都报喜。

宇文化及撤往河东城途中就已经醒来,他打仗虽不行,但抢夺功劳拉拢人心的本事,十个陈棱加在一起,也不及其万一。

暗里招过弟弟吩咐了一番,便立即消失在了车队中。

陈棱的捷报尚未到达,宇文化及就已经轻车简从赶到了东都,披麻戴孝,直闯皇城。

拦住他的,是秘书郎裴钜,这人同宇文化及交好,又是天子近臣,当即就引着宇文化及去拜见天子。

三日前率大军返回洛阳神都的天子杨广,刚洗去征尘,还醉倒在嫔妃的温柔乡里,并非上朝理政。

听闻宇文化及带孝求见,这才在宫女服侍下,换上龙袍,于大殿内召见。

“宇文化及,你不在前线打仗,此时返回有何要事?”杨广略显怒气。

“求陛下为小臣做主呀。”噗通一声,宇文化及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由是,在场诸人无不好奇。

杨广也是如此,拂了拂袖袍,催促道:“说!”

“陛下,我父子率三万骁果,截击叛贼。本来一举击杀了杨玄感,大功告成在即。谁知又冒出了个杨氏女婿高重德,用兵不在昔日杨素之下。家父以身诱敌,诸将拼死力战,谁知关键时刻,无畏军陈棱按兵不动,坐观成败,,,,致使家父,,,家父阵亡,,,,呜呜呜,我父亲死的冤呀,求陛下厚葬!”宇文化及将头磕的鲜血直流,使见着落泪。

“什么?兵马大元帅宇文述阵亡,那叛贼何在?”杨广听罢,先是大怒,后又大惊。

宇文化及这才起身拱手行礼,悲声道:“逆贼高重德被臣下射了一箭,带着七八骑残兵逃入大山,已不足为惧。只是,三万禁军伤亡惨重,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听闻叛军一灭,只要个杨氏女婿逃走,天子便不复重试。

于是,杨广的语气便带着一丝安慰说着:“宇文爱卿且回家置办丧事,宇文家为国尽忠,朕,自由奖赏。”

至于逃走的杨氏女婿,发下文书,着令全国海捕,死活不论!”

“谢陛下隆恩,臣自当赤心报国,万死不辞!”宇文化及这才收住哭声,带着满脸悲戚,返回家中。

又隔了一日,城门露布捷报再度传来、

“捷报——”那信使骑士高叫着,催马飞奔进城报喜。

陈棱的报功文书经过层层上报,终于呈到了天子面前。

“请陛下过目。”内侍小心的呈上公文。

杨广打开,只见上面写着:

“圣天子容禀,茅城一战,无畏军奋勇杀敌,剿灭叛贼十万之中。今诸贼已灭,只余杨素女婿高重德十八骑遁逃,臣愿带兵追剿,以绝后患。

,,,,,。叙述完战场经过,在下面就是有功之士的名单。”

这时,又有内侍呈上来一份侯官密报。

杨广看了,龙颜大怒,对侍郎虞世南说:“拟旨,将陈棱这个冒功幸进之徒就地捉拿,革职查办!

此外,让宇文化及继任兵马大元帅,开府仪同三司,草拟奏报,评定有功之臣,封赏将士。

追赠宇文述为大司徒,尚书令,谥号恭王。”

虞世南挥笔书就,天子圣旨很快下发。

在家中治丧的宇文化及,闻讯一跃而起,传来亲信,打马飞奔河东城,让宇文士及依计行事。

河东城,中军大帅府邸。

此时,陈棱接到消息,说昏迷数日的大将军宇文化及醒了,召他入府商议军功。

“某准时到。”陈棱大胜后,数日前派出的信使已达洛阳,自付功高,便欣然赴约。

宇文述战死,宇文化及和宇文士及不过是草包一对,宇文阀染指江南的爪子被彻底斩断。

陈棱上了马车,自得一笑,下令车夫起行。

唯有高驷那重围之中,挥剑大呼酣战,直到最后一刻才撤离的身影仍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日纵敌,数世之患!”

第七十一章:惊变

河东城,县衙内白虎节堂。

天子授予大将出征所用,有六纛旌节、门牙二旗,背景以猛虎图镇之,非大事不得启用,故而又号曰白虎节堂。

此地前后辽廊,石狮端坐,气象森严。今曰和平常又有不同,两队着铁甲的骁果禁军卫士,从殿门外的长阶直列到内,显的愈加威严。

许多将佐的马车到了衙门外,就纷纷下马,参与盛会。

陈棱带着随从乘马车赶到,见到他人皆是如此,对道旁肃立的甲士也就不曾多加留意。。

前面,是牛方裕、牛方存兄弟以及孟拓,都是骁果军将领,牛方裕更是稍退二步,向陈棱躬身行礼,让其先行。

陈棱得意地笑了笑,就迈步当先走进去。

刚进入大门,就看到了白虎节堂匾额。

“庆功宴不应该设在帅堂内呀?”陈棱心底起了狐疑。

变故陡生,一阵急骤的刀剑出鞘声,由前方传来,更有着韦公公的令旨:“陛下有旨,陈棱冒功杀良,着令革职查办。”

禁军刀斧手犹如旋风一样卷至,连枷套下,瞬间就拿住了陈棱。

陈棱这时方醒悟过来,面色大变,挣扎叫道:“冤枉!”

在这天子下令捉拿叛将的时刻,谁敢横加阻拦?

宇文士及负手走了出来,冷哼一声,“将其押回洛阳,听后陛下发落。”

陈棱发觉中计,奈何为时已晚,便被打入槛车,由一队甲士看押,不甘心得朝洛阳而去。

宇文士及举重若轻的收拾了陈棱,这才整了整衣冠,带着骁果军大小将领一齐出迎接体他的人物。

嘚嘚嘚,不多时,便见十数骑,远远奔驰到了府衙外,才始勒马,矫捷跃下。

为首一人,五十岁左右,看上去就是帅才,脸如白玉雕成,双目锐利,而在后面,十数骑扈从打着杨字宗室王旗,军势严整,煞气内敛,显是百战精锐。

“是开皇养子杨义臣。”众人都是脸色一变。

杨义臣,本姓尉迟,同造反的周将尉迟囧乃是同宗。因在尉迟迥叛乱时,主动参与平叛,后累次立下大功,便被开皇收为义子,赐姓杨,封为泰兴郡王。

杨义臣,文武双全,先后任千牛备统领,朔州总管,大理寺宗正,不想被陛下派到了河北,来处理杨玄感余孽事宜。

片刻后,宇文士及上前,恭敬的说着:“泰兴郡王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赎罪。”

杨义臣点了点头,步履声响起,一步步向前。这时,后面一个年轻小将跟随,按剑直行,傲气益于言表。

下面有卫士欲阻拦,旁边一个同伴连忙拉住,指点道:“不要命了,那可是小侯爷玉面郎君杨元麟。”

杨义臣穿着河北节度使官服,跨步而来,龙行虎步,充满着慑人的气度。

其子杨元麟跟随,毫不迟疑的向殿内迈去。

宇文士及和骁果军诸将,都一时为其威严所慑,小心的行大礼拜见。

白虎节堂,杨义臣坐于帅位,开始点将整军。

下面依次排列是大将司马德堪,左将军宇文士及,和牛方裕、牛方存、孟拓、张凯等。

“许国公(宇文述)数十年征战,威名远播,不想临老横死于逆贼之手,真是国家多事之秋也。”

感叹不过转眼之间,杨义臣就把莫自己从感怀中拉了出来,目光严厉的扫过众人,说着:“今曰召集汝等,却是有天子旨意宣布!”

看着下面个个惶恐的面孔,淡淡说着:“本王奉陛下之命清剿杨素余孽,汝等有意留下建功否?”

嫡系和客军,待遇是不尽相同的,有的客军常被拿来充作先锋,宇文述尤其擅用此法。

而嫡系,顾名思义,就是大帅直属军队,并且粮饷充足容易立功。

兵法古注:“嫡系谓将帅直属牙兵亲随也。”

宇文述兵法《统军纪要》更是云:“军六师,粮饷供应嫡系军为先,府兵次之,客军再次之。”

因此,留下当客军,自是和先前认宇文氏领军不同,不仅要作先锋,亦有诸多苦头要吃。

处于杨义臣的地位,更是不想这些禁军将领留下。但打仗不能只考虑军事,政治方面的因素也要估计。因此按制,还要礼仪上问过骁果军诸将,要无异意才不会被人诘问。

这时,宇文士及第一个站起:“王爷英武过人,更是曾击破西域土浑谷、突厥等蛮夷,平定逆贼易如反掌,末年等就返回洛阳了。”

司马德堪也立刻上前,说着:“末将附议。”

牛氏兄弟,张凯等将,也纷纷应和着:“末将等附议。”

片刻之间,堂下诸将已经全数表态,众人把目光看向杨义臣,军中规矩,以主帅为贵,这最后还是得看大帅决断。

见诸将屈服,杨义臣状极满意,片刻后说着:“既然如此,杨元麟,你上来,本镇就命你为副将,征召此地府兵。”

这明显就是有着锻炼儿子的意思,也寄托着对下一代的希望。

杨元麟只觉得心中一热,父亲终于同意自己领兵了,而且是招讨副将,意义重大,当下,就上前领命:“末将杨元麟,必不负大帅所托。”

这末将二字听到耳,杨义臣顿觉得心中一松,孩儿终于长大,懂得公私之别了,心中充满着喜悦,说着:“知道轻重就好,来,见过各位。”

杨元麟很快与众人相识,兵符交接完毕后,有宇文士及安排,给杨氏父子接风洗尘。

第二日,宇文士及并骁果军诸将,迫不及待的拔营返回洛阳,无畏军没了主将,很快被骁果军吞并。

九月二十,杨玄感之乱彻底平定,圣人天子举办牛头宴赏赐诸将,并下旨犒赏将士。

宇文化及草拟有功将领名单,遍示众将,问道:“诸位可有异议”

这时,左营主将司马德戡第一个上前表态:“末将恭领大帅之命。”

右营大将张凯,也上前一步,说着:“臣无异意。”

接着,就是牛氏兄弟,孟拓等中军将校,也纷纷上前表示无异议。

最后上前的乃是宇文成都,无论其父还是众人,都盯怕他闹事,只见他脸上杀气一闪,指着名单上的陈棱名字,说着:“放跑了高重德,害了祖父,此人也配受赏”

实际逃遁的下面众人各显尴尬之色。

宇文化及大怒,说着:“放肆,军国大事岂能因汝一己思怨荒废,给我叉出去!”

宇文成都气冲冲的被卫士押着离开。

此事,终成定局,下面数十将都感激参拜:“末将等拜见元帅!”

宇文化及将有功之将名单上报,天子杨广见了,自此对他愈加信任。

十月初七,大业殿内,天子赐下牛头宴。

“陛下驾临,众臣朝拜。”内侍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

“参见陛下。”下面数十群臣,各有云气气数,汇聚成一片,行三拜九磕之礼,这一拜一磕下去,说时迟,那时快,殿内气象万千,尽显天子威严。

“怎么可能”在皇后娘娘身边侍立的袁紫嫣,几乎要大叫出声。

她观看气运时,群臣跪拜没有可疑,但真实气运竟然三分,一分涌向天子,两分朝另外两人投去。

一直注意着的袁紫嫣却是一惊,不由心神恍惚

就在方才,第二个一拜一磕,气运变化加剧烈,朝堂上气运分流,往宇文化及投去,其顶上狼形气运渐渐成型。

第三个一拜一磕而下,几乎觉察觉到的是,朝堂气运好似被人鲸吞一般,被皇后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吸纳。此人姓萧,名铣,从辈分上讲,是萧后的侄子,生得却天庭饱满,落落大方,显出一股英气,的确有着人主之姿。。

“狼顾之相!”“赤龙绕身!”

这都是帝王之选呀,怎会如此当下猛的一提精气神,欲在查个究竟,只听“轰”的一声,龙气本能察觉到有人窥伺,一团肉眼看不到的淡黄色龙气猛的冲出,利爪横扫。

咔嚓,袁紫嫣密术被破,不得不停下来。

这时群臣才三拜完毕,只听上面威严如天的声音传了下来:“众卿请起!”

“谢陛下。”群臣站了起来,鼓乐齐鸣,牛头宴开席。

角落之地,素女门行走袁紫嫣有些脸色苍白,显是有些不妥,便向皇后告辞。

萧后刚才见到她面色变幻,心中惊讶,这时才松了一口气,缓缓说着:“紫嫣,你既然身体不适,暂且回去休息,我这就安排御医为你诊治。”

“多谢娘娘关怀!”这时,袁紫嫣也不推辞,行礼致谢应了。

本来韩紫嫣发觉不对,想直斩断与隋杨皇室的影响,但是考虑到萧皇后的出身,再加上萧铣有着一方霸主之相,就留了一份香火情,也就答应了。

一离开皇宫,就运用秘法斩断关联,顶上玉印变幻,气运消散十之六七,更有反噬之力带着肃杀霉运朝她袭来,这段时间将是最危险的时刻。

刚走出洛阳城,韩紫嫣“啊”的一声,突然之间术法境界退转,宛从楼上坠下,猛地回过神来,只觉得一阵虚弱拥来,几有着再世为人的感觉。

她知道这伤势的来源是国师方才的凌厉一击。若不能找到大气运之人,三月后必死。

淮阳述志:

“金风荡初节,玉露凋晚林。此夕穷涂士,郁陶伤寸心。野平葭苇合,村荒藜藿深。眺听良多感,徙倚独沾襟。沾襟何所为,怅然怀古意。秦俗犹未平,汉道将何冀。樊哙市井徒,萧何刀笔吏。一朝时运会,千古传名谥。寄言世上雄,虚生真可愧。”

歌以颂志,李密骑驴且吟且行,衣冠胜雪,落魄江湖而不失英雄本色。

月余逃命,除了开始的狼狈,他已经逐渐扭转局面。从最初的一个亲随王伯当,到现在的十二门徒,渐有世家子弟追随。

“老师,我们下一步去哪里”王伯当恭谦的问者。

“去荥阳!”李密大手北指,眸子中闪烁着足让山河变色的自信。

“刘邦有什么了不起只是时运好罢了。隋矢其鹿,英雄共逐之。”

第七十二章:落脚

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晁错论》

那日说黑山相聚,是记得三国时,黄巾军遗部张燕屯兵黑山,联众数十万,汉军难以剿灭,应有生存之地,更是为了给丧失斗志的部下一个奋战的信心。

黑山其实是太行山的另一个别称,横跨东西,足以休养生息。

茅城一战后,高驷带残部杀出重围,只剩下十八骑,更不敢停留,向北急进。

汇合前锋后,共得八百众残余人马。

因战力孱弱,只得专挑官兵力量薄弱处行军,凭着望气神通,昼伏夜行,经历大半个月跋涉后,终于找到了处立足之地。

此地,是崔元淑和王伯仁共推之处。

地名唤作滏口陉,西接晋地,东临邺城,地势险要,绵延百里,足够容身。

其本是贯通东西的兵家要地,威名赫赫的太行八径之一,自打邺城废弃以来,便陷入到死寂当中纵然关口内物产丰富,也绝少有百姓敢入内。

邺城,魏郡的垓心之所,乃是北方大城,可惜如今全成了废墟。

汉末,袁绍占据邺城南向争夺天下,乃是天下第一诸侯。及败,曹操入住,加以扩建,使之成了曹魏的都城,威严壮丽,是可以媲美晋阳的王者之城。

从那时,邺城历经数百年而不衰,仅次于长安和洛阳两地。直到,数十年前,杨开皇代周立隋,周将尉迟迥在邺城起兵,其人兵败身死,百万人都丧生于此役。

开皇忌惮之余,就下令焚毁此城,推倒城墙,挖陷地基,引漳水灌之,彻底毁灭了此城。

因亡魂太多,每逢夜间便有黑气升腾,宛若鬼城,加上朝廷迁走了此处百姓,使得邺城周遭荒芜人烟。

日初升,高驷立在山巅,极目眺望前方。

平淡的普通的贫家青年,此时历经血火煅烧后,虽面带倦容,却有了一腔不甘平凡的大志。

在他面前,展开着一份朝廷的海捕文书,上面内容,虽然已经不知道读了多少遍,却依旧触目惊心,使他感觉好象有剑刺心一样,难以释怀。

“……故越王杨素之子杨玄感,阴蓄异志,叛逆作乱,敕令诛其九族。着弘农郡守执行,将杨素刨棺戮尸,以为惩戒。余者,杨素之婿高重德,凶悍狡猾,戕害大将,判处五马分尸之刑。”

“……追随叛逆之崔元淑,斛斯政及其他官宦子弟,罪在不赦,令各家除其宗族,以为警示后来者。”

……任命杨义臣为河北招讨大使,清剿北地从贼余孽。

……以李渊为晋阳留守,限三月内扑灭关中逆贼。

……以上任命,布告发日生效,接公文之官,立刻上任,不得有误。”

别人或许一时看不出这其中之要害,他却一眼便明了,这是唐国公李渊的机缘到了,李氏已悄然在未来争龙中占据了先机。

只不过,虽然他能预见未来,但也无可奈何。

自己战败逃亡,妻子不知所踪,这落脚在深山老林中,如何追得上对方?

“坚强,必须坚强起来,不能因一时之挫败而灰心!”

在山巅黑石之上,高驷拔剑演练,锤炼武技,唯有坚持下去,未来才能能有所转机。

七星宝剑煅心神,也无他相也无人!

这时候,山道上传来脚步声:“重德,你独自一人在此,不会是想不开吧。”

崔元淑氏声音,从下面传来。

高驷归剑入鞘,转过身来,居高临下打量着崔元淑。

“崔兄,您找找我?”

“此地虽可栖身,但不得长久。某有事问你。”崔元淑上了黑石,盘膝坐下说着。

“说!”高驷在对面坐下,要看这世家子有何想法。

崔元淑也不隐瞒,只严肃的问着着:“重德,某家问你,对于兴王图霸之事,有何打算?”

高驷沉默片刻,突然端坐按剑道:“崔兄,五德轮回,兴亡有定,天下都传桃李子有天下,与我何干?”

崔元淑长叹一声,说着:“贤弟怎如此糊涂,这天命之事虚无缥缈,图谋大事,向来靠的是兵强马壮,汝胸无大志,岂不是寒了这些追随你之人的心?”

“我只是身为杨门女婿,深陷漩涡,不得不为罢了。你们若要做大事,可让另选贤能。若能苟全性命于乱世,我只想打渔种田,与妻儿同老,这才是某心之所愿。”

“那贤弟可知,汝之贤妻正寄人篱下,生活困顿。那些人投靠是打着投靠李家的注意,但李氏得了天下,汝之妻儿只会沦为门阀玩物。世外桃源,只是一场幻想罢了。”

铮——,七星宝剑闪电横空,高驷杀气陡生,冷冷道:“我命由我不由天,谁敢惹我,就得死!”

这才发觉终是受了此人激将,于是汉声道:“说说,你究竟是何目的,想得到什么!”盯住此人,认真问着。

崔元淑先生心里一凉,继而大喜,略微沉吟,回答的说着:“重德,大凡王者之兴,必然要历经苦难,唯有历经四方征战,铸就龙气,才能终有所成。至于出身却也不是关键,只要你效仿光武帝,收揽河北民心,天下不足定也。

至于我,本名崔略,元淑是我过世娘亲的名字。博陵崔氏将我派出来,实际上就是把某当成了弃子。某只想与你君臣同心,共图大业,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高驷听着,“嗯”了一声,说着:“你被家族派出来以,应该是去投靠李密的,为何选我?还有,你说的李家可是唐国公李渊一脉,其中到底有何隐情,从头到来?”

这问题很实在,史书上说的王者兴时,豪杰云集相从,那只是后人牵强附会的粉饰之词耳。

“不错,我父亲有相士之称,擅长观测天下英杰。五年前,曾见过到博陵游历的李密,当时就断言他才气如龙,堪为天下主。只是临别发觉他有一丝弱点,便是意志不够坚定。故而赠他法主二字,就是让他克己修身,效仿南陈英主陈霸先,百折不挠。可惜,其人果然缺乏韧性,初有败绩,便逃之夭夭。如此性格,怎堪共谋大事?”

这话当时我听了,并未在意,直到亲身经历去反复思考,才茅塞顿开。

崔略回忆往事,缓缓到来。

听完之后,高驷半晌无语,并不以为然地说着:“哼,天命传说,果然如此。”

右手用力,剑锋架在崔略脖子上,犹自不放手。

“李密,暂且不说。但李渊的名头,你岂会没有听过?争龙天下,必有三难。一者,天之难,不得天时者,纵为英雄亦是枉然。二者,地之难,无根基者,只需一败就会大业崩卒。三者,人之难,最终要的是有个人杰汇聚的团体!”

崔略哈哈大笑,继而郑重下拜道:“某与李渊有着个人私仇,绝不会去相投。先前之所以说这些话,不是故意责难,而是要坚主公之雄心,愈是艰难,愈要奋勇,不经生死磨难,何以得成龙虎?”

“吾并无图谋天下之心,你何以如此苦苦试探?”

“主公……”崔略猛抬起头,直视高驷,语气沉重的说着:“若您还认为我有二心,就一剑杀了某罢。”说完闭住眼睛,等待着最后的裁决。

高驷挥剑就斩,临到其颈下,却锋芒倒转,收了杀机。

“汝既然要与谋共图大事,还随着队伍迁移到了此地,天下大乱在即,我们必须早做准备。滏口径,人烟稀少,难以发展,关键是缺乏过冬之粮。”

“主公且宽心,某已有良策。邺城乃是北齐故地,高齐虽亡,但人心多有追思齐神武高欢者,这就可以利用。主公也姓高,经历类同高欢,再加上骁勇善战,只要传出高齐复国之言,必有豪杰来投。我们便可征集粮草,屯田养兵,以待时变。”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某自知晓,关键是现下当如何度过?”

“此真谋国之言,崔略能得遇主公,何其幸也也。至于粮草,邺城不远的相州,有豪杰薛氏双雄,目光长远,酬粮之事就在他们身上。

至于,两位主母的安危,某可托关中故友代传消息,不出两月,便可到此与主公相会。”

高驷露出惊讶和感动,连忙收剑,再次打量着这位崔家弃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崔略,你是个有心人。运筹帷幄之间,便解决了我的困难。将来,倘若大业有成,你就是我的张子房呀。放心,某绝不会让追随者失望。”

“主公,某定当辅佐您成就大业。”崔略同样大喜立誓。

高驷带着他下山,又说着:“现在大伙基本上安顿下来了,下面便是开荒种田的折服时期。这几曰,等大伙盖好了房屋,你去就准备酬粮事宜。”

“属下明白。”崔略在后面跟着。

路上,高驷顿了一顿,又说着:“你这外出之时,要注意安全。这事,其他粗人办不了,我已经准备把他让斛斯政当你的助手。他当过兵部侍郎,同各种人都打过交道,最起码短时间内安全上不会有问题。以后的事,那,天机争龙,各凭本事吧!”

“是。我需要王伯仁作护卫。”崔略稍一沉思就应了下来。

山谷内,大多数人已经起身,在各自百长带领下开始忙碌。

“王伯仁,你个粗坯,还在女人肚皮上没爬起来?滚出来!”高驷愤怒大喝。

“来啦,来啦!”王伯仁慌不跌失的从吴降仙的茅屋里面出来。

众人哄堂大笑,反倒给这片荒凉之地带来了一缕生机。

第七十三章:三征

大业十年,五月,天子杨广再度征兵百万,三伐高丽,下诏曰:

“黄帝五十二战,成汤二十七征,方乃德施诸侯,令行天下。卢芳小盗,汉祖尚且亲戎,隗嚣余烬,光武犹自登陇,岂不欲除暴止戈,劳而后逸者哉!

朕纂成宝业,君临天下,日月所照,风雨所沾,孰非我臣,独隔声教。蕞尔高丽,僻居荒表,鸱张狼噬,侮慢不恭,抄窃我边陲,侵轶我城镇。

是以去岁出军,问罪辽碣,殪长蛇于玄菟,戮封豕于襄平。扶余众军,风驰电逝,追奔逐北,径逾浿水,沧海舟楫,冲贼腹心,焚其城郭,污其宫室。

高丽李氏狂悖,长恶靡悛,宴安鸩毒,此而可忍,孰不可容!

朕当亲执武节,临御诸军,秣马丸都,观兵辽水,顺天诛于海外,救穷民于倒悬。

兹拟发兵一百一十三万三千八百,分十道而进,讨其不从。总令各州郡官长悉发乡里府兵、奴婢。有司便宜行事,咸使知闻。”

圣旨传开,四海沸腾,天下至此彻底生乱。

江山如画,春风十里下,民怨如火,要将这世间熔炼成一副炼狱的画卷。

荥阳城,郑氏大宅。

一所富贵高大的民宅内,身着红色喜服,李密意气风发,正端坐于树下。

半载辛苦,拨动世间风云,终于掀开了灭隋大幕。

房彦藻年率先禀报,其人虽然面颊消瘦,不复原本俊秀模样,却有股压不住的才华喷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取出密函,逐封读出,这是是他离家拜在李密门下头一次这般负责大事。

“各地群雄都有变化了。刘元进在余杭举兵,攻陷三郡之地自称吴王。

王山东薄,杜伏威在长白山起义,播乱山东,攻陷州郡,打杀官吏,也有了十万众。

河北孙安祖、魏刀儿于高鸡泊内起兵,自称总管,搅乱北地,声威大震。

关西龙门毋端儿也举兵了,攻陷龙门,进逼河东,声称恭迎明主。”

房彦藻欣喜的说着:“他们都说愿奉您为盟主,老师不出,奈天下苍生何”

李密心里欢喜,面上矜持道:“时机不到。这只是虚名。”但拯救苍生的抱负却溢于言表。

又问另一位亲信王伯当道:“瓦岗翟让可有动静”

“老师,翟让决定半月后举兵,但并未答应奉您为主。”一旁沉默的王伯当开口说着。

李密剑眉一挑,冷哼道:“不识抬举的家伙,某自有策略让其就范。占据中原,攻克东都,号令天下,这是我们的大局,挡吾路者死。”

“你去请袁先生来此,某有一言请教。”理了理对局势的推演,李密下了决心,吩咐王伯当道。

“是!”恭敬点头,王伯当转身离去,步履匆匆,很快请出来个神秘女子。

风吹梧桐,枝叶飒飒作响。

半年前偶然在路旁遇到个老妪,见到他后,惊讶道:“公子且慢,老身相君有龙颜,负天命在身,愿追随阁下效力。”

李密来了兴趣,就让她算了一卦。

“初九,潜龙勿用。”老妪袁先生算罢,指点他布下造势之局。

如今大获成功,李密自然更重视她的意见。

未几,拐杖声响,门外忽然有人扣门前来。

“请进!”

一身淄衣的袁紫嫣,果然已到门外。

“袁先生,请里面说话!”李密起身向她一拱手,将之请入院内。

袁紫嫣点头,迈步进入。

待其进门后,房彦藻和王伯当自动到门口护卫。

见李密如此警惕,知是今日事关重大。袁紫嫣也不点破,环顾四周,然后才问着:“李公子,可是对所某之事心存犹豫?”

“某之策略,自是周密完全。”李密回答的说着,只是显然还有一份犹疑。

袁紫嫣点头,又问着:“可需要贫尼算上一卦?”

“正要倚仗先生神通。”李密听到这话,连忙致谢。

“真龙不是凡间物,时运一到便化龙。”袁紫嫣手掐梅花易术,默算片刻,开口说得。

“还请先生解惑。”李密诚恳道。

“公子之所谋大业,必获成功。然则天数茫茫,不可尽求。成也瓦岗,败也瓦岗。请牢牢记住这八个字。”

袁紫嫣叮嘱道。

滴滴答答——这时候,外面前院忽然传来一阵喜庆的锣鼓声,随即有仆人喊话,听那声音,似乎是吉时已到,来迎接李密去成婚。

李密这段时曰,听从袁紫烟叮嘱,隐藏于郑家此宅,醉心于操控外面局势,但对于娶郑家女儿并无排斥。

五望七阀之女,便是皇帝也配的上。如今,听到外面乱音,更是心下一喜。

只是今日卜算卦象有未尽之意,转头欲问袁先生,却见身房彦藻已经走过来,眉头皱起。

“老师,吉时已到,请您移驾。”房彦藻一心为为公,催促道。

李密按下思绪,看着门外的仆从,露出脸笑容,说着:“走吧。今日吾当效仿光武娶郭圣通之例,以成尔等富贵。”

光武帝刘秀,初到河北,空有二十位将才,而无兵马。直到娶了郭圣通,得到十万仆从陪嫁,这才拥有了兵马,横扫北地,进而光复了大汉河山。

袁紫烟点头,心下暗笑。

王伯当和房彦藻自身左右相互跟随。

李密整了整衣冠,随着那仆人到门口上了马,前往郑氏主宅,迎娶郑氏女郑观音。

晋阳城,府衙之内。

舞榭歌台,歌舞升平,一派富贵奢华之风。

美酒佳人,名士风流,这是其新主人唐国公李渊的府邸。

此宴会上有名闻天下的舞姬尚明月献艺,流云飞袖,状若飞天,更婉婉唱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李渊面前桌上面摆有美酒佳肴,身旁美女依偎,正是爽口之时,什么军国大事,什么三征高丽大业,他早忘了个干净。

正是:名家风流舞姿狂,翩翩明月正当行。温柔乡是英雄冢,哪管胡骑侵边墙。

砰——大门忽然被从外一剑劈开,后面显出个手持三尺贞观宝剑的十五六岁少年郎,雄姿英俊,仪表非凡,龙行虎步而来。

“父亲,突厥七万胡骑寇边,您身为晋阳留守,不发兵御敌,怎还在寻//欢作乐。”这少年郎以子责父,偏偏话语堂堂正正,让闻着为之信服。

李渊手里正拿着酒杯顿时重重砸在在桌上,酒撒了一地,怒声着:“放肆,军国大事,岂容你这黄毛小儿妄言?二郎,还不退下!”

李世民,李渊的第二个儿子,排行第二,故而又称为李二郎。

这李二刚生下来不久,就有相士对李渊道:“令公子’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年方十八,必能济世安民。”

故而李渊给他起名世民,小字毗卢遮,甚是宠爱。及长,习武学文,尤好兵法,自幼就异于常人。

此番,天子杨广空国远征,各地兵力空虚,内里民乱迭起,外面胡骑寇边,烧杀抢掠,却无人能制。

这时,李世民听说后便鼓起勇气,前来要父亲发兵御敌。

“诸位,小儿虽然狂妄,但所说之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李渊先是斥责了儿子,又对在座众官员说:“胡骑入侵,本官和诸位皆有守土之责,诸位可有良策?。”

郡守王威乃是文臣,对于兵事不擅长,只得求助于虎牙朗将高君雅。

“唐国公文武双全,如有良策,某自当遵从。”高君雅忙站起身,表明态度。他固然不拍作战,但手下只有数千老弱,如何敢出战?

“哎,某虽有报国之心,却苦无军马。为之奈何?”李渊长叹,仿若是个无助的老婆婆。

“国公!”刘文静适时出面,慷慨陈词:“某有一言,如今形势危急,当悉开府库兵甲,发粮仓粟米,募集将士,训练军马御敌。”

兵法有云,先发制人,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落了后手,战火即将来临。主公既然做了这留守官职,就有守土之责。不能被动的等着贼军攻城,当募兵剿贼,先发制人!”

“募兵剿贼,先发制人?”李渊故作为难道:“这可是违反朝廷法令的,如何能成?”

“不错,此言大善。若是给叛军坐大,再来讨伐我们,只怕并州就要非国家所有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请唐国公出面,募集人马御敌。只要城中大族给予钱粮,此事就好办。”另一个谋士裴寂夜强烈提议道。

“那就依照此计办理。等陛下归来,若有怪罪,王某愿和唐国公共同承担,请勿推辞。”这时郡守王威痛定思痛之后,只得同意。

“吾等愿和国公同进退!”其他人听完后,纷纷赞同。

“如此,李渊就勉力一试。”李渊在众望所归下,顺水推舟,广招豪杰,募集人马,整军备战。

布告发出,短短三日就征得人马五万。

轮到发兵之时,面对突厥七万胡骑,众人莫敢挂帅,虎牙朗将高君雅更是称病不出。

现在面对危局,原本就有着计划,李渊有条不紊的安排军务,正好把麾下亲信补充上去,环环相套,掌握了军权。

大权在握,李渊乃选将道:“吾虽聚起了大军,然则尚缺一将才。此是天生,殆非人授,谁敢当先统兵破敌,某必重赏!”

连问数遍,都无人敢率乌合之众去迎战塞外胡骑。

“末将愿往,如其不胜,甘当军法!”李世民应声而出,盖压诸人。

李渊正处于为难之际,见儿子出马,也顾不得其他:“好!毗卢遮,咱们全家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李世民欣然奉命,调派诸军,排兵布阵,宛若行云流水。

先,精选三千铁骑,夜袭突厥前锋,大破之。后,大军列阵而进,布成疑兵之势,诈称二十万大军。

突厥可汗,阿史那颉利不知隋军虚实,又听说唐国公李渊引援兵赶到,便撤兵而去。

是役,天命之子李世民初试啼声,以五万新募之军,迫退七万三外铁骑,声名鹊起,很快成了闻名天下的少年英雄。

第七十四章:出山

大业十年,七月二十日,隋帝杨广的天子车驾到达辽东怀远镇。

八月初十,双方大军交战,隋军死伤惨重,高丽也国势疲敝,乃上书求和。

八月十五日,天显日食,白昼如同黑夜,顿时三军震惊,杨广不得已班师回朝。

途径邯郸,遭到贼帅杨公卿劫掠,第八队车马丢失了御马四十匹。

十月初八,杨广到达东都,下诏平贼。

命杨义臣清剿河北,张须陀清剿河南、山东,李渊清剿关中,王世充清剿江南,设立四大招讨使,各自负责一地平叛事宜。

大业十一年,三月,李密携王伯当,房彦藻,柴孝和,祖君彦、郑颋、李文相、张升、赵君德、郝孝德、陈智略、张善相等十二将加入瓦岗军,攻下荥阳,获得大批粮草,使瓦岗军声威大震,成为当世势力最大的义军。

河北魏郡,滏口径,绵延三十里滏水河处。

一片片狭长的田地已被开垦出来,春日之际,各家耕种之人纷纷下地,辛勤劳作。

紧挨着关口,前有警戒哨所,上设弓箭手,每当有进出,便会通知下面守关同袍。

站在关上,此时可见到下面田野,划分成一块块大小不一格子,一派世外桃源风光让人心旷神怡。

然则下一刻风云突变,谷外迎面赶来一标人马,金戈铁马之气顿生打破了此悠闲画卷。

到了关前,这数十骑士下马,他们皆骑着上等良驹,披铁甲,跨长刀,背负铁胎弓,此时在鹿角外一溜排开,甚是剽悍。

不说马背上的骑士战力几许,光是这些骏马和铠甲,就已是价值连城。

在乱世中,骑兵代表着强横实力,能左右一场战局的胜负。

仔细观看,只见马与马之间井然有序,连绵的距离几乎相同,有着暗合兵法之旨的味道。

但若是陌生骑士到此,关上早就有警戒响箭了,又岂会让他们停下的道理?

因此往日戒备森严的关口,嘎吱一声打开了大门。

“回家!”当先一个大汉下马,其余人等跟着,鱼贯而入。

“按出发时日子来算,王伯仁他们此时应该快回来了。只需再等上几天,想必便能确定魏郡的各县形势。”在关上大堂内,高驷召集众将议事,如今已经成了个长脸八字短须汉子,典型的武人相貌,外表来看颇具威严,有种慑服人心的气度。

他身着一身甲胄,打磨的质地上乘,身佩七星宝剑,一派上位者气势,坐立之处,亦是众星捧月。

望着邺城方向,表面上沉着,心里早急不可耐说出这番话来。

诸将闻言,其他人目光随之望向邺城方向,却无一人不在摩拳擦掌。

堂下诸人,皆沸腾起来。

再次打开地图商议一阵后,高驷起身走到窗前,按剑远眺,望着远处谷口动静,根本不去理会堂下纷乱的情况。

恰在此时,没过一会,两个少年郎匆匆跑进来,态度恭敬,抱拳行礼,急忙道:“将主,王百长带人回来了,军情已勘察完毕,途中并无什么损失。”

“如此便好,彭石头,你下去把他迎上关来,外界局势到底如何,某要做出决断。”高驷奋然道。

“诺。”彭石头飞速转身,向关下奔去。

一年半的积累,滏口径已经聚拢了七千军马,渐渐重整往日气象。

茅城大战后,虞世南闻之,大为愧疚。

后见杨广无道,便联络了麦氏三兄弟,带着彭石头和贾元度两位小将北上,几经波折后终于在此相会。

第二波,乃是徐小慧和杨敏由韦珪安排韦氏护送着前来相会,还有李百药,贺怀亮,郑俨等跟着到来。

第三波,乃是被捕后逃脱的韩世鄂和流洛他乡的尉迟恭、柳庄也被找到,引到此地。

崔略果然长袖善舞,在最困难的时刻,说动薛氏兄弟,借来粮食稳住了人心,从此就扎根在滏口径了。

一群人同样忙碌着,参军崔略指挥几个手下,将院落腾出来,收拾妥当,供众人议事,作最后的决定。

其实早在多日前,这几个院落,便被主将高驷指出来,特地打扫一番,用来誓师所用。

今日,却是突然又改了陈设,自是要显得更加庄严。

看的出来,高驷对这新出山的决定很是看重,即将出兵的决定,不仅在滏口关下召集士卒,而且腾出半个雄关,来统一诸将方略。

上下同欲着胜,故而连参军崔略也被专门请出来,主持此事。

滏口径内所有人都知道崔略是大帅智囊,由他来操办大事,足可显出大帅对出山的重视程度了。

回来后,在路上,沿途已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稍远处,是谷内兵营,有着三座大营,都是人员汇聚,甲胄森森,还挂着一只青龙牙旗。

彭石头引路,几个兵士簇拥着王伯仁归来,一见到高驷,便忙赶上来行礼。

王伯仁这时,猛然抱拳大声说着:“主公。”

他此时,全身上下还穿着披甲,腰间挂刀,行礼时刀鞘相撞,叮当作响,自然带上了一丝兵戈之气。

高思注视片刻,急忙问道:“说说魏郡官军防御如何。”

王伯仁大为得意,双眼放光,煞气流转,铿锵有力地说着:“魏郡各地完全是没了管束,流民匪徒不计其数,下辖十一县各据一方,正是我们出山的大好时机。”

高驷笑着:“既然如此,你认为当如何进兵?”

这用兵之道,虚实变化,人数多寡,兵卒的训练程度,包括辎重多少,都是要考虑在内的。

自从受命打探军情,王伯仁就潜心思索,此刻就不加掩饰,立刻将心中所想全部合盘托出。

“自然是直攻相州。”王伯仁按捺不住心思,当先说着。

高驷不可置否,继续说着:“不错,相州乃是魏郡的当今府城,人口稠密,若能打下此地,对于我军发展大有好处。”

“其他人可有异议?”

韩世鄂似已察觉到高驷内心不赞同之意,立马提出不同意见说着:“某不赞同。主公,今日我军出处大山,必须首战必胜,先打响名号。”说着,微微一拱手,指着地图道:“我军当先入住邺城,亮明旗号,吸纳流民,先攻打周围县城,最后再攻相州。

此乃先易后难,以弱胜强之法也!”

站在大堂上,韩世鄂的身影略显瘦弱,做过一次俘虏的他,开始摒弃单纯的勇武战法,逐渐兼顾用谋。

不过,王伯仁可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他微微眯起眼眸,嗤笑道:“邺城如今不过是座废墟,据之何用?”

“正名,以兴复高齐之名起兵。”韩世鄂来到高驷面前,恭敬说着。

古代打仗讲究师出有名,这是那个时代人道规则,一旦确定了名分,就算是只有尺寸之地,也会应者云集。

高驷已习惯韩世鄂这种态度的转变,冲他点点头,说着:“正和我意。其次如何?”

“我军可先据邺城,再打大名、磁县、涉县、武安、肥乡、魏县、丘县、成安、广平、馆陶。最后再攻相州,必可一鼓而下。

邺城和相州很紧,占据邺城就可看住相州,然后从容进兵,则魏郡不出两月必然归主公所有。”

滏口径距离邺城不过五十里,算起行军路程,也只有一日半路程,即便如此,高驷还是出动了一队两百人的骑兵先行。

铁骑拥悍将,纵马奔驰,王伯仁一马当先。

对于骑兵来说,到邺城所需只是个把时辰。

大队步兵在后从滏口径开拔,留下一营千余人马守城,高驷壮志在胸。

这时,刚行了十里,前方忽有一骑奔回。此人乃是王伯仁麾下什长王三。

高驷顿时皆从后面上前,急问。

那王三急忙来到队伍前汇报:“主公,情况有变。”

“不要急,慢慢说。”

“巨贼张金称也带人南下到了邺城,距此不到三十里,前哨已经接战。”

“既是如此,全军准备,立刻进发!”

“诺!”随后,多面标有高字的旗帜,于队伍里打起来。

张金称者,山东响马,长于聚众劫掠,残暴异常。缺乏口粮时,便掳掠女子幼儿,以人为食。

先前在山东危害,被张须陀击败后,逃亡河北。沿途携裹丁壮,连克县城。

一月前,攻破邯郸,武安,巨鹿等县,肆意抢劫,好不快活。谁料想,竟然往邺城而来了。

高部大军极速前进。

本来打算按平常速度行军,不想与悍贼不期而遇,众人也只得打气精神,开始重整队伍,再一次加速行进。

高驷带着队伍,列阵疾驰。

此时路上并无行人,因此,一路行来,速度极快,只半日功夫,便已行出三十里路程。

终于,当晚在离邺城城十里处,与张金称队伍,正面相遇。

张金称的队伍也早扎住了阵脚。

高驷骑于马上,王伯仁见了率领骑兵赶来迎接。

因其奋勇拼杀,胆气绝伦,到暂时挡住了张金称的兵锋。

高驷上前,正观察敌阵气数强弱,忽然变故再起。

“呜呜呜!”号角铮鸣,酷似狼嚎,只见五百骑,拥戴着其中一寇,此时奔驰而来,竟然有着旋风卷至,无坚不摧之相。

高驷心中一叹,他麾下也有骑兵,但是却怎么也学不到这种奔射自由的狼性,这就是胡人铁骑和汉族骑兵的风格区别!

“张金称你个土贼也敢来惹老子!”高驷暗骂之余,拔剑喝道。

“不怕死的好男儿,随我上!”纵马向前,犹如道闪电猛烈对冲。

旁边有道乌光一闪,尉迟恭已经驾驭乌骓马超出,钢鞭起落,便是一个个贼兵落马。

“好样的,俺与你比比!”王伯仁看的热血沸腾,带着剩下的一百六十多名骑士发起了突击。

“轰——”两支铁骑交缠在一处,尘烟滚滚,短时间不见胜负。很快,地上血流成河,有战马的,有人的,甚至有马血和人血混合着流过了数百步,有一些渗入到地下带起阵阵腥味。

后方,韩世鄂则趁机整军备战。

前锋的短兵缠斗,不过是厮杀的序幕。明日,主力对决的胜负才是关键。

第七十五章:破贼

以寡敌众,必须有勇将开路。战地黄昏下,命如蝼蚁。

数轮对冲后,尉迟恭拨马直进,将敌将打下马生擒活捉而归。

“万胜!万胜!万胜!”

高驷横剑叱咤,百骑破敌,使得残余的胡骑狼狈远遁。

王伯仁收拢战马,安顿士卒,大呼不过瘾。

“你是张金称的部下?怎地到此来坏爷爷们大事。”已看到前方迎风展动高字将旗,王伯仁再忍不住,开口发声,在马上审问那被俘贼将。

“知道俺哥哥的名头还不放了我?”被俘的人壮如狗熊,犹自不服,明明已成了了俘虏,却不答对方所问,还嚣张叫着。

高驷大笑,突然说着:“不过是吃了败仗南逃的毛贼,还敢猖獗,给我不从实招来!”

“俺是张金树,代兄先行探路。你咋知道俺们吃了败仗,莫不是同苏烈那小子一伙的?”被绑起来拖在马后的贼将大惊,显然是被一个叫作苏烈的官军将领打怕了,成了惊弓之鸟,蛮横之气霎时全消。

高驷从望气中发现,贼军声势虽大,却有溃散之相,显示不久前才被官军打败。

对这混人不愿多谈,只冷哼一声,道:“先压下去,留作明日祭旗。传令大军安营,严防贼军来袭。”

见主公一眼看出贼军是败逃而来,王伯仁轻哼一声,对这远来的贼子杀意大起。

一行人很快便来至大营门前,早有哨卒得到消息,大开寨门,高驷等人队伍迎进城去。

大营已是安排的井井有条,有两队兵卒正于两旁巡逻,维持秩序,士卒默然无声,却杀气连城一片。

这阵势,只要经过几场战斗,活下来的就会成为精锐。

见此,一直喜怒不与形色着高驷,面孔上生出一丝笑容来。心下对韩世鄂的应变能力,和军队的训练成果稍感满意。

“召集诸将议事!”

高驷不知的是,在他打量布置用兵方略之时,敌将营中的张金称亦在大发脾气,将逃回的骑士尽数处斩。

这是驱众手段不同。

狼性暴虐狠毒,必有时连同类都得杀。

败兵对张金称而言,不过是即将成为口粮的晚餐,不值一提。

乱世出英雄,亦会诞生魔鬼。

张金称年少时,以贩私盐为生。及长,又加入响马。

刀口舔血的生涯,练就出了一身好武艺和一副冷酷心肠。

在关外走私时,学会了胡人骑兵战法。在山东起兵后更是连败官军,凶名赫赫,直到张须陀出现他才吃了败仗。

逃到河北以来,凭借着股狠劲,很快又拉起队伍,连克州县,生杀予夺,惬意非常。

日日得食肉,夜夜做新郎。

可惜他的暴戾,终惹出了个少年英雄。

河北乡勇苏元景出兵,遣子苏烈上阵。苏烈,字定方,擅使白马银枪,三千铁骑暗夜突袭,动若雷霆,一战之下,将五万贼寇杀得溃不成军。

张金称只得一路南逃,沿途劫掠,也才恢复了六七成兵力。

“来的好!正愁没有可下手的地方,就有两脚羊送上门啦。明日,灭了他们头领,兄弟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发完怒气,张金称接下来也忙碌起来,打仗若不留心,可是要掉脑袋的。

除了进攻,防止对方夜袭也是很重要的。派出两营老队警戒守门,这才唤过个抢来的女子,放纵一番。

大战之前,小心谨慎之余,适当放松也是必须。

张金称,亦是熟谙此道,在女子身上发泄完毕,便枕着大刀入眠,以备第二天的大战。

大业十一年,四月十九,大凶,宜杀生。

高、张两部的决战,便定在此日展开。

这一天,双方各自列阵。这一战,对于高驷部的六七人马持存亡之战,刚一出山,就遇到剽悍凶恶的大贼张金称,可谓流年不利。

张金称部有一万精锐,和两万掳掠携裹而来的丁壮炮灰,气焰颇为嚣张。

这一天,整个邺城周遭,随着战鼓轰鸣彻底热闹起来。

兵马调动下,天地间一派肃杀。

齐字青龙牙旗飘扬,高驷坐于大帐,按剑点兵。

“韩世鄂,王伯仁,汝二人各引一军,分守左右大营,阻敌突破。

贺怀亮、斛斯政,汝二人各带一营人马,随我坐镇中军,守卫大营。

尉迟恭,你为主将带骑兵绕到贼军后方,带看到火气,就纵兵突阵,前后夹击。

柳庄,常何、麦孟才,麦仲才,麦季才辅之,不得有误!”

“遵命!”

一众将领,纷纷应命,各自离开准备。虽说面对的是土贼,但首场大战的气氛,却很严肃。

尉迟恭率领八百骑兵,做逃离状长驱直走,其中的百夫长皆是猛将,只待关键时刻发起突击,一举破敌。

自古以来,兵战凶危,将失一令而军破身死。

有道是,五人一伙,十人成什,百人成队,千人为营也。这冷兵器作战,多以旌旗、战鼓为号,故而主帅的大旗,将领的勇猛,往往都显得很重要。

这时候打仗,义军多采用人海战术,波浪冲锋,最终耗夸敌手士气,击败对手。张金称与官军对战过多次,如今拿出进攻手段同样是以新掳掠来的炮灰在前,老营精锐悍贼押后,等待彻底击溃对面那支队伍。

高驷安排完毕,对彭石头道:“把昨日那厮压上来祭旗!”

彭石头雀跃者:“好勒。”

使人将张金树带上来,手起刀落,便是颗大好头颅落地。

彭石头提着贼将人头,来到阵前,扬威宣叫:“不怕死的尽管来,爷爷等着你!”

“进攻!”张金称暴怒,愤然下令,对身旁一个贼寇亲信吼道。

“传老子的话,三次冲锋不死者,许其进入老营。”

嗷嗷嗷——打前锋的贼寇们纷纷欢呼,各自挥舞的单刀向前亡命冲击。

普通贼人每日只有两餐,还是干菜稀饭。老营则是顿顿有肉,有米,还有抢来的女人可供享用。

人性从众,开始可能开有人不忍心,但随着一场场厮杀的磨砺,大多数原来善良本分者也变得暴戾起来,纷纷期待着能进入老营享受一番。

今日头颅尚在,明日就不知埋骨何地,故而很多贼寇都十分疯狂,这是临死前的挣扎,最为悲凉。

高驷的齐军则大为不同。

其麾下主要将官都是出自将门世家,或者官军,采用的是隋军列阵而战的作战习惯。一年半的积累,日日操练,打造铠甲器械,为的就是来日能与官兵堂堂正正对阵。

虽未经历战火洗礼,但已经有了强军的影子。

高驷面色不变,在周围其他人眼中,却是一派大将风范。

这下面士卒的口口相传中,就是自家的这位主将,在万军丛中斩了朝廷的兵马大元帅宇文述,区区几个毛贼有何本事?

这种对主将的信任,也形成了种心里优势,自上而下士气颇高。

见到贼寇嗷嗷叫着冲锋,一片片刀光闪耀,扑面而来的凶悍之气,让胆小者为之动摇,却是不能再忍。

高驷面上波澜不惊,扬剑厉喝:“第一队,放箭!”

将旗挥动,早有准备的弓箭手上前,弯弓搭箭,向前抛射。

咻咻咻——箭落如雨,瞬间带起大片大片的血雨和惨嚎,贼人的虽然出现了数百伤亡,但冲击势头不止,继续朝大营撞来。

一夫拼命,十人不当!如今亲这些走投无路的饥民,在贼寇的驱赶下,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奋勇拼杀。

“第二队,放!第三队,放!”齐军犹若到精密的机械,厚重如巨岩,横亘在大地上,牢牢抵挡主贼军的冲杀。

战场如同一副缓缓展开的炼狱画卷,置身其中之人,要么百炼成钢超脱于外,要么被炼成飞灰。

“刀盾手上前,结阵!”

弓箭手后退,雄壮的刀盾手上前,很快和冲上来的贼军炮灰绞杀在一起。

噗噗噗,盾与刀的完美结合,一攻一守,加上五人一伙,列阵而战,很快就将贼军的第一波攻击打退。

这只是开始,高驷丝毫不敢大意,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又是该死的官兵!”张金称大声咆哮,这种战法是他最讨厌的对手。

“继续给爷往前冲,把逃回来的都砍了,再派出五千人马上,就是拿人头填,也要给老子踏平了这伙官军!”

“得令!”尤黑子带着监阵老贼,上去就砍,把逃归的数百人屠戮殆尽。

然后命人高喊:“打下官兵营寨,人人吃肉。打不下来,后退者死!”

吃肉还是砍头?

走投无路之下,新上阵的五千贼军以更加疯狂之势冲杀过来。

“真是条疯狗,妈的,该杀!”高驷对张金称动了杀机,今日非结果了这个悍贼不可。

擂鼓!

咚咚咚,久违的开皇破阵鼓奏响,战士们其士气为之一振。

接着,依旧是弓箭射,大刀砍,如此轮回往复。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张金称虽然不通兵法,但也无师自通的炼就了把我战场节凑的本领。

连续五轮猛攻后,两万丁壮死伤大半,再聚不齐来进攻的势头了。

尤黑子还待再杀,被张金称拦住,笑骂道:“够了,你他娘的再杀下去,咱们从哪里再补充老营人手?”

“是,大当家说的对。”尤黑子嘿嘿笑着。

“兄弟们,官兵疲了,该咱们上了。打破官兵,吃肉抢女人。杀——”

张金称扬刀大吼,宛若狼王出场,生出种不可抑止是凶残之意,催动最后的万余积年老贼,嗷嗷叫着冲向对面齐军大营。

决战之机,终于来临。

王伯仁下令推开寨门,当先率领左营人马杀出。

韩世鄂见状,也同样催动兵马主动迎上贼军,先发制人。

这两员大将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逆势出击,便是为了遏制贼军的势头。

高驷在中军发觉战场变化后,也尽起大军杀出,和贼军正面碰撞在一起。

“杀!杀!杀!”高、齐两面将旗随着主将步伐,坚定的朝前不住移动。

当——宝剑又斩断两支贼军长刀,高驷奋起勇力,继续砍杀。

“主公,点狼烟,召援兵吧!”彭石头不顾满脸血污,叫道。

高驷凝神打量片刻,断然拒绝道:“贼军还没有疲,再等等。”见周围自家人马不住败退,不由怒道:“平日里自诩英雄,怎么上战场都成了胆小鬼?”

彭石头受此一击,大吼一声,拔刀就往前直闯,霎时间瘦弱的身躯爆发了惊人的力量,连斩十二个贼军,破退了敌人锋芒。

“破贼!”小将奋勇,让其他人也为之振奋。

王伯仁和韩世鄂也不分先后的大呼酣战,指挥部下死命拼杀。

张金称策马连冲数次,都不能彻底击溃官军,只得暂时后退,重整旗鼓。

“贼军疲了。”高驷看的分明,立即下令:“点狼烟!”

点狼烟!众人齐声唤,大营最后的留守哨兵,闻讯当即燃起了狼烟。

已经绕到贼军后方的五百骑兵见状,尉迟恭大喝道:“儿郎门,跟我冲!”

很快,贼军后方尘土大起,隐隐有着马蹄声响,高驷准备的杀手锏终于现身。

呜呜呜——铁骑列张,犹若柄战锤从贼军后方蛮横的砸下,两个突击就将贼军冲的七零八落,四散而逃。

第七十六章:奠基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铜雀台。

邺城,铜雀台下,广袤的平原上,大战犹酣。

邺有三台(即铜雀台、金虎台、冰井台)之固,西接太行,其他三面漳水环绕,四塞山河,成喉衿之势,据之可南向以争天下。

“贼寇败了,传令降者不杀!”在发现贼军溃败后,高驷立即让人大呼,一面进兵。

“降者不杀!弃械投降者,不杀!”

“捉到张金称啦,捉到张金称啦!”

贼军后方更是有欢呼声起,尉迟恭、柳庄、常何、麦氏三兄弟轮番猛攻,彻底摧垮了贼军的抵抗之力。

前面高驷率领中军,贺怀亮、斛斯政跟着反击,两翼韩世鄂和王伯仁带兵包抄,彻底将张金称部杀散。

张金称部南下时,是劫掠了船只渡河的,但此刻哪还有几乎上船逃走?

随着张金称被擒获,交战双方一方气势如虹,一方兵败如山倒。半日追逐后,厮杀终于落下了序幕。

高驷登上了铜雀台,俯瞰整个战场,周围三五个护卫落后一步,任由主公在前观看局势。

铜雀台地基高十丈,占地进两亩,下原有暗道连通漳水,上有二十七曾楼阁,宏伟壮丽。

始建于曹操,完工后,乃于此述志“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后几经战火,五十年前,北齐在时,高氏皇族发丁壮三十万重新加固修筑,使之更加坚不可摧。

尉迟迥叛乱,杨开皇发兵剿灭之,下令焚毁邺城,也只是推倒了台上楼阁,填灭水井,对雄伟高大的铜雀台也无可奈何。

张开双臂,似乎还能感受到汉魏遗风,高驷不由大声叫道:“咱们胜了!”

“是啊,张金称着是凶悍。不过经此一战,主公可以真正立足邺城了。再记着张金称的人头,辅以大军,周围县城必然是一攻即克,甚至兵不血刃,也能有所收获呢。”跟上来的崔略欣喜的说着。

“不能大意,这只是我们建立大业的第一步。从俘虏中挑选为恶者,把他们押到铜雀台上,将此地房屋盖起来,再把水井也挖开。

崔参军,这三台(铜雀台、金虎台、冰井台)之固,都要好生利用起来。在邺城没有重新修建起来之前,咱们就暂且在这里安家。”

“是,主公放心。据我所知,铜雀台原是帝王理政之所,金虎台是驻兵之地,冰井台是储藏粮库。三者中有栈道相连,攻防一体,虽然糟了破坏,但主体根基犹在。只要稍加休憩,就可入驻,绝对胜过大多数城池。”

崔略不由赞叹符合了一下,看着下面还是抓捕俘虏,打扫战场的诸将,大感欣慰。

一个侍卫突然指着下方,说着:“看,小彭将军回来了。”

高驷向下面望去,只见远处奔来一匹战马,急速向铜雀台方向驰来,不一会儿骑士一勒马缰,骏马长嘶,彭石头在马上立起,大叫道:“主公,捉住张金称了。”

这种卷风一样的回应,使齐军无不为其振奋,纷纷交头赞叹:“彭石头果真好样的,这回立下大功了。”

高驷看着急驰而来的彭石头,不由大喜。转身下了铜雀台,来到地面上,先是夸赞了彭石头两句,然后打量了张金称一眼,讥讽道:“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怎地如此残无人性!”

崔略在旁道:“主公英武,又擅用兵,岂是区区一个张金称堪比?”

高驷失笑,和天下枭雄豪杰相比张金称确实不算什么,就说着:“石头,将他押下去,不要弄死了,改日明正典刑。”

“哈哈哈,来吧,给爷爷个痛快。”断了条胳膊的张金称癫狂大笑,却未得到半点回应。

“接下来下来该如何处理?”高驷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

“兴兵屯田,深根固本,攻略四方。先平北地,再南下争夺天下。”崔略胸有成竹。

高驷反而面色凝重道:“北地作战,骑兵是关键。这养马匹,就要置办牧场。先生可有办法?”

“这北地多战马。牧场办起来不难。只是粮草方是大难题。邺城周边没有大草场,需用粮食喂养,一匹战马的消耗量是一个士兵的三倍,上等战马甚至能达到五倍。”

“若是要建立重甲铁骑,全部选用上等战马,养一千就相当于普通兵马五千,太过奢侈!”崔略脸有难色,说着:“只是单凭种田,实在供养不起。”

高驷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了这个位面的天命之子李世民,就擅长以玄甲精骑克敌。

史书《通鉴》记载:“秦王世民,选精锐千馀骑,皆皂衣玄甲,分左右队,,,,使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将之。每战,亲被玄甲帅之为前锋,乘机进击,所向无不摧破,敌人畏之。”

最经典的莫过于虎牢关之战。

李世民亲督三千五百铁骑,击破夏王窦建德十万大军。

窦建德正和群臣饮茶议事,玄甲铁骑突至,飞马横踏,斩杀夏军三万,俘虏五万,追击三十里俘虏夏王窦建德,回军迫降郑王王世充,一举定鼎天下。

由此可知如骑兵使用得当,冲锋起来有多强的威力!

但是,以李世民之财力,上等宝马良驹配备的玄甲精骑也不过千人,可知重甲骑兵配置多么艰难。

“养起来,就算是再困难也要装备一支重甲骑兵。”高驷作出决定。

“至于粮食吗?”高驷思索再三,目光锁定在了黎阳仓,这是大隋三大粮仓之一,得之足以用来征战天下,不虞乏粮。唯一要考虑的是,寻一个恰当时机夺取之。

“根基必须牢固。”高驷凝神观看气运,只见顶上云气沸腾,只见青色大印上,一条鲤鱼游弋,不断吞吐丝丝白气,这些白气又被炼化成赤青气书册,与邺城地脉交相呼应。

高驷很是满意,这次占据邺城,从望气上看,就知道获益不少,自己又在不断的下达深根固本之策,屯兵积良,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重聚北地木德龙脉了。

“石头,你回谷中报捷,让李百药做好搬迁准备。”理清头绪后,高驷当即下令。

“遵命!”彭石头接令,带了一队轻骑,往滏口径奔去报捷。

得胜归来马蹄轻。

距离滏口径三里,彭石头下令放缓了马速。哨兵远远望见清一色青色披风骑兵,特别注意到了这队骑首脑,就是彭石头。

“他们回来了,打胜仗回来啦。”欢呼很快传遍了山谷。

就在李百药忙碌时,关上后宅也是一片欢乐。

滏口径关上,后院大宅,屋内有三女,一个是徐小慧,一个是杨敏,一个是韦珪,徐、杨二女亦是各自身怀六甲,带着母性光辉。

韦珪的女儿李玉珠已经一岁,会喊娘亲了,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徐小慧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关下山谷热闹的景象,面上现出一丝笑容。

随后心中又有些担忧。

遥想当日于高驷在洛阳城外夹马营定情,仿若前世一般。

只是,当日之人,已然踏上争龙之路,再无后退余地。自己颠沛流离,也渐渐成长为坐镇后方照顾妇孺的女主人。

论当局,五阀七望宰执天下,杨开皇在时亦不能随便打压。关陇勋贵,山东士族,江左豪门,三方竟逐,遴选天子。

纵然是,天意威严,凡人不可操控。但几时王朝更迭,潜龙之气交替,背后没有世家影子?

夫君,今后的你,就要面对世家的挑战了。不知你是否定下了对策?

抬起头来,却见杨敏和韦珪都望着她,徐小慧面上表情平静,不为外面喧哗所感染,或许知道越多,便越为压力所困,不的不负重前行。

“敏姐姐,再过两日咱们便要搬迁,劳烦姊姊让一位杨校尉扈从,另一位守在此地。滏口径地势险要,不可轻弃。”徐小慧淡淡说着。

杨敏闻此,点头应着:“放心,不会误郎君大事。我会和哥哥讲好。”

此时留守山谷的是杨民行和杨积善兄弟。

“韦家妹妹,这老营的妇孺孩儿的口粮和衣物发放,你多留心。务必做到公正无私。”

韦珪亦是连连称诺。

“到了邺城,稳定下来了,我便让夫君纳妹妹进门。”

徐小慧语出真挚的说着。

“多谢姐姐。”韦珪那日回到韦家后,屡屡遭人耻笑,一狠心就跟着徐、杨二女离开,作了投靠打算。

主持老营的李百药,郑俨和虞世南都是大才,办理三五千人的队伍迁移,倒是轻而易举。

两日后,由杨积善领五百精兵护卫,彭石头引路,老营后勤辎重队伍开始向邺城进发。

队伍起行后,日行三十里,不加耽搁,直接向邺城而去。根据路程,还需在路上寻一处落脚,扎营歇息一晚。

而在里邺城二十里处有一废弃的寺院,这就是预备的落脚之处。

队伍过春风,路上少行人。即便只作寻常之速,一天之后,也到了此地。

只见一片郁葱树间,一座佛堂,香火寥寥,现于面前。

彭石头上前,扣打门扉。

“施主何人?”门内有一古朴声音询问,听声是一个老和尚。

“某途径此地,有贵人需借宝刹一用。”

“阿弥陀佛,出家人自当与人方便。施主请。”老和尚双手合十,颇有气度。

于是队伍就在此住下一晚。

第七十七章:影响

徐小慧、杨敏由侍女扶着,入庙拜佛。

韦珪着人照顾,拜佛祈福时,轮到徐小慧,那老和尚竟然阻住,说不可拜。

“这是为何?”众人惊讶。

“女施主身怀未来佛,可谓佛母。自不必拜现在佛。”老和尚语出惊人。

徐小慧惊讶,便问道:“不敢当。大师如何称呼?”

老和尚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道:“老僧道言。”

“大师可知僧璨高僧?小女子年幼时曾有缘见过老师父几面。”徐小慧受家传影响,笃信佛法。

“正是家师。”“原来是故人之后。”

双方彼此数落起来。

第二日,车队继续朝邺城进发。

铜雀台下再相逢,彼此感慨万千。

高驷两手左右各执一女,大声宣誓说着:“从今往后,我绝不打败仗,再不会把你们弄丢了!”

丈夫只手挽天河,冲冠一怒为红颜。

高驷即入邺城,乃将张金称打入槛车,押至各县,以兵慑之,宣告高齐复立。

采用崔略之计,恩威并行,顺者以德服,逆者以兵临,分别派遣韩世鄂、王伯仁为将,扫荡四方,很快攻下魏郡十县,只余下相州不曾攻打。

高驷又派周仲率三千人马游弋在相州城外,广设疑兵,牵制住城内官军。

七月,正值麦熟。

高驷已经自称为大齐征北将军。

三个多月以来,他可是如履薄冰,一面不断遣将攻城略地,另一面组织屯田,恢复生产。

这将军幕府设立以来,不管是大小将官任命,还是日常事务处理,皆是千头万绪。

三个多月来,李百药领会大帅的意思,在兵马支持下,雷厉风行推动均田制。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轰轰烈烈的抄家灭门,通过数个大案子,便让原本在魏郡的几个为富不仁的大户血流成河,一时之间,人人侧目,争先投靠,建立起了四个军府,在魏郡的初步扎下了根基。

如此以来,形成了三文官共治局面,虞世南组建官僚体系,主管政事,使得幕府令旨得以下达。

崔略负责应对外部形势交往,参赞军机,使齐军更加正规化。

也就在七月初七这一日,高驷清早出行,带着一队骑兵,巡视田间耕种收获情况。

傍晚方回,人刚到铜雀台下,就有卫兵远远宣扬。只是片刻时间,上面大门就大陡而开。

在文轩阁处理政事的虞世南,急忙从上面迎接了出来,那模样是有大事将要发生。

现在已定下君臣身份,同过去不一样了。

虞世南就先拱手为礼,说着:“主公,有客到访。”

高驷带着自信的笑容,此时穿着黑色宽袖长袍,头上束着银冠,腰悬宝剑,英气逼人,从容还礼:“不必多礼!虞先生素来一派儒士气象,遇变不惊,今来何人到此,让先生如此重视?”

“相州薛元敬。”虞世南答道。

两人进入了大厅,高驷见到了另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文士正在品茶,彼此介绍后,就分宾主坐下。

此时,七月初,天时犹热,寒暄了几句,高驷就说着:“久闻先生大名,不知今日来此有何见教?”

薛元敬开门见山道:“请将军立即发兵,解相州黎民之倒悬。”

高驷笑道:“先生莫急,此固我所愿也。”

恰在此时,掌管军情的崔略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说着:“主公,河北召讨行辕来了消息。”

高驷精神一振,问着:“说了什么?”

崔略说着:“杨义臣之子元麟亲自领兵八千,前来攻打我们邺城。”

高驷不禁说着:“终于来了,这杨义臣还真为朝廷尽心竭力,也算是一代良将,可惜的是,生不逢时。有杨广这昏君在,他平息不了动乱的。”

这话却是说的真心,他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杨义臣,担任河北招讨大使,下面遍地烽烟,才发兵山东,河北又失了一郡,首尾难顾,也不能彻底平定叛乱。

杨义臣在山东和王薄等对阵,听闻邺城有变,能忍耐到现在,才遣子出兵,已经很了不起了。

又问着:“那杨元麟,又如何用兵?”

“据说那杨元麟,立刻以其父的名义,命令横山都忠武校尉王成成和苏邕听令,共得步兵六千,骑兵两千,已于两日前发兵了。”

“嗯!”虽说杨元麟籍父之名,但是现在乱世中豪强多是自保,他短短一月不到,竟然可以征兵八千,哪怕是耍了手段,也非常了不起。

“杨元麟又以军情紧急,调拨了边军五百,由苏邕之子苏烈掌之。”

在紧急情况下,可召集边军,这已是有几分僭越了。

高驷听了,本不在意,突然想起一事,不由问道

“这苏烈,是不是打败张金称的那个?”

“正是!苏烈,字定方,乃是苏邕之子,十五岁跟着父亲讨贼,从无败绩。”

史书记载的苏定方,少年遂父讨贼,青年投靠夏王窦建德。夏亡,奈降唐。

再往后,十二年蹉跎,得授百夫长。以两百骑夜袭阿突厥可汗大帐,立下旷世奇功。

自此将星闪耀,灭三国,擒两主,为李唐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高驷默想片刻,立刻发出命令:“命韩世鄂、王伯仁,麦氏三雄联合带上两府兵马,前去围攻相州,并且带上三千石粮食。

某要在杨元麟到来前打下相州,全据魏郡!”

“将军好魄力,如此薛某就在城中恭候大驾了。”薛元敬提出告辞。

“先生请。”高驷顺水推舟,送走薛元敬,表明了自己志在必得的态度。

等只剩下崔略和虞世南后,他才悠闲说着:“我们虽有三万众,但是相州城高大坚固,又有五千人守卫,足可抵御咱们一段时间。若是杨元麟到了,内外夹击,咱们非吃败仗不可。”

顿了一顿,又说着:“杨元麟大军来袭,我镇新建,决不能两面受敌,相州城下可虚张声势,咱们真正的兵马得同杨元麟一决雌雄。”

崔略道:“不错,我这就加派探马打探军情,主公可召集众将,宣扬强攻相州,暗里去埋伏河北行辕即将到来的大军!”

虞世南听了,也说着:“主公,当汇聚全军,打个堂堂正正之战!”

高思听罢,不由大笑,说着:“英雄所见略同。此阵虽小,却极为关键。先前灭了张金称,有人就说咱们只是打败了伙贼寇,并未心服。这次就来个堂堂正正的决战,打出个真正的威名来!”

崔略和虞世南听着,心知主帅的信心也是最关键的,心中寻思,又打量着高驷的状态,共同答着:“主公不以敌强而怯,臣等自愿从命,共克强敌。”

高驷大喜,扶手说着:“有两位先生在,我无忧也!”

当下又召回李百药和其他诸将,就此开始筹备大战。

却说薛元敬离开,回到相州。

弟弟薛元博就迎上前,问着哥哥:“兄长观高重德何人也?”

“此人行事颇有章法。”薛元敬说着。

“何以见得?”

“你看他茅城一战,杀了宇文述,死中求活,败中求胜,自古用此方法者多,成功者少。当时为兄得他有福气,不然怎能如此?

当其逃到滏口径后,潜藏深林,屯田养兵,等待天时,皆是堂堂正道,吾觉得他能屈能伸,堪为人杰!

再后来出山入邺城,遭遇战中活捉张金称,更是声威赫赫,一时郡内哑声。

而后攻略其他城池,不但有武略,更能文韬并重,已隐隐有大器之相,此子全据魏郡不远矣!

立足邺城之后,屯田养兵,揽延英雄,足可见此人的器量。只是小胜还不足为凭,……乱世之重,能打胜仗才是关键。杨元麟南下,倘若其不能敌,则一切休矣。故而为兄要再等等看。

其次,从兵马入手,又能拜访乡老贤士,这事何人曾做过?”

薛元博想了想,似有所悟,犹豫了下问着:“兄长,还有何人做过?”

薛元敬轻声答着:“曹操、高欢。”

这两个名字,声音虽轻,在薛元博耳边竟如同平地生雷,他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兄长。

曹操何许人,魏武帝是也,兴兵讨贼,三分天下有其二,若非对手刘备和孙权皆是当世英雄,早就一统天下了。后世子孙无能,江山被司马氏篡夺,但是说到他,都称其为乱世之枭雄。

高欢同样了不得,高齐神武帝,以奴隶之身,崛起乱世,东征西讨,由弱到强,一统关东。虽然由于儿子互相残杀,使高齐亡国,身死族灭。但是其临终遗计,仍旧保了高氏一门四十载富贵。

高驷只是初起,现在不过拥一郡之地,连上屯田军,也只有三万兵,兄长对他这么高的评价,薛元博嘴上虽不敢反驳,心里却不以为然。

知弟莫如兄,薛元敬就说着:“吾弟可是不以为然?”

薛元博连忙说着不敢,薛元博却说着:“若是其它事,都可商议,此事却要和你说个清楚方可。”

“魏郡十县,皆是上等良田,只是荒芜了。但其麾下李百药复垦荒地,今岁已有六十万亩,来年就计八十万亩,一年可出粮一百六十万石,有一百万石养军,此就是霸主之基也!

你想想,只要他此战能敌主杨元麟的大军,来年有兵有粮,又有恢复高齐故国名分,北地还有谁能与之争锋?”

薛元博想了想,仍旧不服气的说着:“但是就算如此,其存亡还得看我答应不!若弟率军出战,城外的人马反掌可破,到时候他士气大跌,拿什么同杨元麟的南下大军作战?”

“不可!贤弟之勇,为兄自然知晓。但我们兄弟经营家业十数年,却要面临乱世中的选择。

杨义臣愚忠于昏君,早晚必吃败仗。与其亡于隋,不若另头英主。我可以说,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北地必然会落到可此子手中。”

薛元博博思考了一下,又说着:“既然如此,小弟就听兄长吩咐,看他到底是不是英雄。”

“论北地雄杰,此时正值新旧交替,还有两人。罗艺虎踞幽州,窦建德称雄于高鸡泊,但都不如邺城有王者之气。只要高驷能在邺城站稳脚跟,就可横扫北地。”

“十年前,有歌谣传闻,高氏出龙,齐国复立,推其预兆,恰应在此人身上也。”

至此,相州兵马因为薛氏兄弟的坐观成败之心,便收缩不出。

邺城,高驷探知疑兵之计奏效,便尽起两万大军,北上迎战杨元麟的八千官军。

第七十八章:相持

高驷挥军北上,作出御敌于境外的打算。

杨义臣的招讨行辕设在襄国郡邢台,其子杨元麟整合大军后,便一路南下。

武安郡,邯郸城下,两军遭遇。

因为邯郸城才被张金称屠过不久,当下空无人烟。

齐军先到,先锋王伯仁发觉前方遭遇官军,就立即抢占此城。

“嘭嘭彭”响声不觉,巨石呼啸破空砸落,使下面闪避不及的齐兵,轰然伤亡一片。

“高齐”中军旗号卓立城头,高驷提剑咆哮呼喝,脸色如钢铁铸造,不住调集守城的兵丁,拿起简单的刀盾和长枪,上阵迎敌。

“杀!”彭石头大吼,喘息似风箱拉扯一样,鼓起体内最后的力气,挥刀迎上去直劈,只听“噗通”的一声,狠很的将一个官兵劈下城头,摔得对方喷血而亡。

身边的同袍,也纷纷拼命格挡着,把爬上来的隋兵,打下城头,沉重的落在地上。

敌我双方的尸体纵横交错,积在城下,已经堆成个小山。鲜血不断从尸骨中流出汇聚成条河流,在大地上奔腾。

两军嘶叫喊杀,几乎每一刻,都有人阵亡。

突然城头上一处又一处大乱,几批官军精锐突入,砍杀起来,血光如浪翻滚,如刀锋划过豆腐一样,就要撕开邯郸城的防护。

为首者甚至不用利器,直接操着一支狼牙棒,数十斤的铁棒横扫,己方就是伤亡一片,后面的隋军蜂拥而上,打得该区域齐军岌岌可危。

“看打!”尉迟恭见此,知道再这样下去,城要是破了,齐军必然士气大跌。

乃奋起神勇,鼓噪上前,大吼一声:“着!”

只听“当当”之声如雷电爆鸣,冲阵的那人怒吼着,天灵盖被砸碎,怔了怔,轰的扑到在城头上。

这人一死,隋军终于士气低落,攻势顿挫。

“挡我者死!”尉迟恭大呼酣斗,几若雷神降世,双鞭猛砸,挡着披靡,连杀数十人,稳住了西面城头阵脚。

官军如潮水般退去。

余烟袅袅中,落日残照。

猎猎大旗下,高驷发现自己视野里,到处是血水染透的一片猩红。

在远处,隋军本阵终于后退,杨元麟撤退十里下寨。

三天了,这遭遇接战以来,杨元麟可说是各种手段轮番使用,累日攻打,更是不计代价,将附近邯郸城周围的平民抓起来,驱赶着上万百姓作为炮灰攻城。

这炮灰冲,主力攻的手段一出现,连官兵都觉得杨元麟太冷酷了。

这数万百姓只发了铁枪,就被驱赶着扑城,又有官军类精锐混在其中,厮杀更加惨烈。

大战厮杀了三天三夜,近五万黔首(百姓)已经全部死光,隋军爆发出多次疯狂的进攻,但是都被高驷适时调兵打了下去。

听到下面撤兵号令,高驷下令让一队卫兵上前,挨个来收拾局面,将尸体一个个补刀或者推下城去,对自己人加以救助。

只听甲胄作响的声音,高驷回头一看,是韩世鄂和王伯仁二人联袂而至。

“主公如果再僵持下去,只怕后方万一有变,我们就撑不住了。”韩世鄂说着,他考虑的较多:“我们平定魏郡不过三个多月,现在倾兵出动,不可不防。”

“官军锐气已挫,真正战力不过是两千老兵罢了。”王伯仁也说着:“俺建议,出城决战。堂堂正正,拼死一战。”

“现在出城,胜负只是五五开。”高驷有望气神通,对局面看的最为明白:“现在杨元麟的本部精锐都还没有出动,我们一旦先忍不住,浪战的结果就是兵败如山倒,那时生死都不能自主,必须忍下去。”

听了这话,两将都是苦笑,作为高驷的部属,也隐隐知道些主公的能力,知道所说不假。

王伯仁摸着刀,咬牙切齿的恨恨说着:“嘿,那就耗下去。我看杨元麟这孙子能猖狂多久!”

“不错,伯仁兄说的是,现在就比谁先忍不住了。”

高驷忽然又道:“王伯仁,明日起你独自守城,我只给你三千人马。再守七天,有胆子接令吗?”

王伯仁慨然道:“末将誓死完成任务!”

高驷和韩世鄂下了城,撤出主力一万五千人马,养精蓄锐,以待决战。

城下,点将台上,杨元麟冷漠的注视着邯郸古城。

“贼寇战力还有几分?”转首,面向一个攻城将校问着。

“五分!”这攻城的将校抬头,冷着脸道。

“是吗,想不到这贼寇中还有如此猛将,兀哈图竟然折在了城下,大军明日继续攻城,三日后必须一举将其拿下。”

“遵命!”号角连声,隋军队列收回军营。

此时,邯郸城内,上着火把,一行人在里面议事。

最重要的人有高驷、崔略、韩世鄂、王伯仁、尉迟恭、常何、柳庄等诸将,彭石头、麦氏三兄弟尚不在核心决策人员中。

“现在我们伤亡情况如何?”

“我们出发时的两万府兵,已经拼光了两千,受伤这也有一千多,这可都是咱们立足魏郡,将来打天下的资本啊。”崔略已经喊了出来:“如此看来,杨元麟那小子是有意耗死我们!”

“不用怕,从明日起,俺王十万带三千人独自守城,你们主力修整,到时打官军个措手不及。”王伯仁大大咧咧的说着:“俺要立头功,都不要跟我抢!”

“主公,事情难也难在这里,如果是主力撤下,那守城就难办了。”崔略犹自不安,说着:“按照我的看法,不如派出一将向官军诈降,哼哼,谅这小儿也看不透。”

听了这话,高驷的心底不由起了一丝悸动,诈降之计,最著名的便是周瑜打黄盖,但更多的是计策失败,诈降之人白白牺牲。

“这可以考虑,主公,杨元麟初次领兵,急于立下功劳,如果派人诈降的话,他说不定真的会接纳。”

“还有孙安祖、王薄等义军,都是仓促起事,兵马骤然间涨至十几万,根本没有多少战力,也很难抵住杨义臣。一旦没了这两家牵制,等杨义臣回兵,咱们万万不是敌手。”韩世鄂说着。

高驷不可置否,又问道:“崔参军,可还有其他办法?”

崔略犹豫了下,终于说着:“要胜,必须出奇谋,可选诈降之人作死士,面见官军时,行刺主将杨元麟。”

“什么?”众将都看过去,几疑崔略的用心了。

诈降成功与否尚不得知,竟然还要去刺杀杨元麟。

这风险实在太大,但若是成功,杨元麟部便会立刻崩溃。可是这军营中,百人之营,都是卫士个个分列,警备森严。

更何况,杨元麟将门虎子,麾下兵精将猛,气度森严,哪有什么死士刺客下手的良机?

历史上擅长斩首作战的,夏王窦建德,累次成功也要仰仗天时地利。

崔略见众人眼神,有些无奈的说着:“这诈降死士必须勇武过人,据某看来,符合此条件的我军中也就尉迟恭,柳庄,王伯仁三个而已。”

“……”众人更是无语,此三人都是大将,怎能轻易用来牺牲。

“末将(末将)愿往!”在场的人都被震惊了。

只见尉迟恭和柳庄几乎不分先后出列,请命前往官军大营诈降。

高驷突然想起后世一篇解说明太祖朱元璋用兵的文章,其中尤其赞赏老朱的’临之以堂堂正正之师,可聚王者之气!”

就是说硬碰硬的正面打败敌人,才能是对方心服口服;运用诡计取胜,即便敌人败了,也不甘心承认。

倘若为了一场胜利,就牺牲大将,如何凝聚人心?

想到此,高驷猛地一挥手,止住二将,斩钉截铁的道:“两位将军且回,若是为了胜利就派出大将做死士,何以告慰勇者?某已决定,七日后出城决战!届时,官军有八千兵,就破他八千,我与诸位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诸将大喜,纷纷表示要同官军决一死战。

呜呜呜,话方落,突然之间,城外远处号角传来,使在场的人,不由心底震动。

夜色暗淡,对大军来说,很少有连夜打着火把攻城的。

但是在城外官军大营处处有火光,城头卫兵来报,脸色凝重的说着:“官军要连夜攻城!”

众人连忙就要上城头,高驷止住,平淡道:“王伯仁,交给你了。”

王伯仁豁然起身,抱拳行礼道:“某家去也!”转身像头豹子般没入黑暗里。

不多久,来到城头,仔细辨认。

果然,远处官军处,是有隋兵抬着云梯冲锋,数百精锐披甲之士朝城头杀来,刀光和火光连成一片,如边疆的风霜一样,严寒肃杀。

只见隋军大举出动,这时又有号角声扬,只见后面旗帜晃动推出个苏字大旗,在上千精锐的护卫下,杀了过来。

不多时,就见一身插小旗的骑兵已经到了城下,高喊:“上面的贼寇们听着,限尔等一炷香内投降,否则我苏定方打破城池……汝等悔之晚矣!”

此刻,远远望去,一员小将挥斥方遒,银枪白马,杀气锋芒直透云霄。

王伯仁见到此人的一瞬间,凭直觉就认定苏定方是个罕见的大敌,手中大刀一横,厉声道:“爷爷王十万在此,小儿可敢上来送死!”

生如雷鸣,同样响彻两军阵前。

苏定方端坐马上不动,却是罕有的颇具耐心,一番攻心之策下来,见不奏效,就一挥长剑,下令道:“进攻!”

“杀!”一时间,隋军呐喊着涌上去,宛如条盘旋的火龙,咆哮着飞向邯郸城。

“杀!”王伯仁也大吼着,扬刀立在城头,誓死不退。

第七十九章:决胜

大业十一年,武安郡南,邯郸城。

七月十三,天降暴雨,持续了八日的厮杀渐止。

这场雨来势凶猛,在北地数郡上空倾洒肆虐,阴蒙之色笼罩整片战场。

大雨,就这般下着,一下就是两天两夜。

雨很大,地上坑洼处,已是积水者多,随意踏过去,便是泥水和血水四溅。

邯郸城四周黄土,受其影响甚大。

唯有此时,厮杀惨烈的战场变得人马稀少,往昔惨烈的场景,在这雨天不得不暂止。

砖石铺就的城头垛口处,雨水洗去血腥,于这金秋时节散发着沧桑气息。

王伯仁以刀支地,靠在城门楼上,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杀气更是惊人。

雨天不利作战,除了万不得已,寻常将领,甚至那些士兵都不愿冒雨作战。

于是,城里城外,只偶尔几个斥候飞驰而过,厮杀寥寥无几。

便是巡哨兵,赶上这两天探查,亦是满腹牢骚。

王伯仁亲力亲为尚且疲劳如此,其他隋军官兵处,只怕皆也是如此。

此时,距邯郸城十里处,一座隋军大营内,兵戈摇曳,雨中杀气凝聚。

雨打枪林,跌落于尘埃,荡起一片煞气同时,更是惊起飞鸟阵阵。

大营内,苏字将旗闪动,军阵之前,调动间便可见一片素白之色。与往常相比,添了三分披麻戴孝的悲伤之色。

苏烈披甲上马,在军前来回走动几次,声音带着几分愤怒,寒声道:“魏刀儿起兵劫掠地方,我父运粮被杀。尔等家小也在贼寇肆虐之下,诸位,随我杀回去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来自苏邕部下的乡勇,纷纷附和着。

一日前,苏烈从逃回的运粮败兵中得知,父亲苏邕运粮途中遭魏刀儿部埋伏身死的消息,于是就动了报仇的心思。

要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苏烈闻讯后即刻整顿兵马,欲勒众北归。

况且杨元麟用兵狠辣,视百姓汝草芥,实是不对苏烈的脾气。

于是,他当即派出武士报讯,这边就整兵待发。

后方魏刀儿叛乱若平,对杨义臣父子亦是一大帮助。

遇此情况,杨元麟眉头紧缩,却也没有阻止,给了苏烈一千三百人马,让其回军平叛,保护粮道。

一方面,自是希望苏定方此次回师能一举成功,解决掉后方魏刀儿隐患,稳住军心。

另一方面,杨元麟对打破邯郸城池胸有成竹。

在这数日交战之中,开始还不觉怎样,可最后这两天,隋兵多次攻上城头,一种即将破城的征兆,让他觉得叛贼不过如此。

“末将告辞!”苏定方行了军礼,就带兵出发。

呜呜呜,号角长鸣隋军的兵马调动,这时候,也惊醒了城头的齐军。

只见城头,高驷披甲打伞,匆匆来到了城门楼上。

见高驷出来,王伯仁忙挣扎上前说着:“主公,城外隋军调动,却不见攻城,很是奇特。不过,城池绝不会失守!”

“恩,我来看看官兵动静。”高驷面上带着温和笑意,极目远眺,温言说着

“主公,守城的三千儿郎,只剩下五百了,最多还能再守一天。”

“恩,我已知晓。”高驷点头说着。

注视片刻,忽用手猛地一拍城墙,低喝道:“果然有变。”

高驷有所感的抬起头,望向隋军云气变化,兴奋的说着:“着人去打探变故,准备提前决战”。

不久后,城外一条小道上,韩世鄂正于雨中疾行,为了避免被发现,并未骑马,两条腿,仿佛有着用不完力量,奔跑起来矫健有力,只是身上染上了多处泥水污迹。

行出一段路,方停下脚步,突然耳朵一动,随后动作极快躲至到旁一片草丛中。

一队骑兵,随后路过,向北疾驰而去。

待这群骑兵过去,韩世鄂方从草丛中跃出,环顾左右无人,窜至旁边一小路上,朝城中潜行。

雨势渐收,其停时,便是决战之日。

深夜时分,韩世鄂终于回到邯郸城。

“见过主公。”到了大堂内便欲上前,给高驷见礼。

“你辛苦了。隋军可有变化”高驷让人给他端来一杯热酒。

当初拟定计划时,高驷曾说隋军有变,韩世鄂却并未当真,他之潜入敌营,其实本是为了打探军情,不想真有了收获。

魏刀儿在后方举义,一路攻城略地,使苏邕惨死,这导致苏定方回师报仇,就削弱了官军力量。

听到韩世鄂之语,高驷自是心中激动,面上,却仍喜怒不于形色,镇定反问:“此事当真?”

韩世鄂点头,带着几分兴奋说道:“正是,由于连日大战,隋兵也伤亡不少。官军营中戒备并不是很严,又下着雨,我趁机混入,摸清楚了官军调动原因。

苏定方离去,我还跟了一程才回来,中途并无耽搁。主公,决战的日期到了……”说到这里,已是一脸坚定之色。

“甚好,我命令,明日出战。只是这次要以破敌为要,不以杀戮为重!”高驷很是高兴,心里却愿过多杀人。

有望气之术打底,又有探报佐证,他这一刻信心满满,世间豪杰固然多天生,但凡人亦可炼成英雄。

当夜,大雨止住。

月当空,如轮悬挂。杀气弥漫,一支支队伍,纷纷列阵,整装待发。

翌日,旭日初升划破长空,因雨初停,天空明朗,湛蓝的云朵分外美丽。

高驷倾巢而出,连疲惫之态的王伯仁都换马上阵了。

隋军大营,杨元麟研究军情正在的兴头上,忽听外面快马疾驰之声,很快有亲信闯帐。

因其治兵森严,擅入者死。这闯帐之事,在清早,听的甚是清楚。

杨元麟微微变色,唤过侍卫,说着:“这个时候,就有人匆忙赶过来,必有紧急军情,让他进来。”

“是。”亲卫领命。

没过一会,闯帐之人就来到了中军大帐内。

来人是他的亲信将领,齐威远,这次似乎走得十分急促,仍旧气喘吁吁的。

此刻,杨元麟清了来人的面貌,离开地图,上期说着:“出什么大事了,看你慌得,为将之道,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讲吧。”

“贼军大举来袭!”齐威远不知为何,似乎想到了什么,叫道:“听着,是大批贼人杀到,青郁郁的一片,少说也友过万之多。”

杨元麟轻笑:“威远兄,你开什么玩笑,明明是贼人伤亡殆尽,怎会有如此之众。”

“是真的。”齐威远顿足,叫道,快快整兵迎敌。

杨元麟笑容沉了下去,心思却飞至打探军情的人身上,前军统领李铁良只怕早和贼人有所勾连。

此时,天刚大亮。

外面又有一人闯帐。

这人一身皮甲装束,面容粗狂,煞气滚滚,乃是杨氏家将令狐忠的儿子,令狐建。

“少主,左营已经与贼寇接战。父亲让我来告知军情,贼势浩大,请速下决断!”

“跟我来!”杨元麟拔剑砍翻桌案,厉喝道:“全军出击,某就不信,这区区贼寇能敌得过我们堂堂正正之军!”

“杀!杀过去!休走了杨元麟!”

高驷催军直扑隋军大营,结成军阵,仿若鱼鳞层层叠叠,攻击从不间断。

嗡嗡嗡,呼啸的飞箭略过长空,后面是轻骑兵如铁流一样,不断来回杀过,冲散隋军阵势。

再后面的义军步卒,刀盾相互,长枪突击,“轰”的一声,已经涌入入,似决堤的山洪,势不可挡。

一股惨烈的杀气,笼罩在了方圆数里的隋军大营上空。

就算黎明突袭,隋军大营的顽强抵抗还是有的,一些官军老兵,展开激烈的反击。

但是这时,尉迟恭、柳庄和王伯仁三将联手,带着八百精骑,直奔官军中军而去。

经历残酷厮杀后,约有百余骑拥着一人,狼狈逃走。

“是杨元麟的亲卫营!”

王伯仁高喊着:“儿郎们,杨元麟逃了,跟我追!”

这亲卫营,历来都是领军主将的嫡系,精锐里的善战之辈,此军一逃,余者更不足惧。

高驷环顾四周,实际上官军各部还有零零总总的在抵抗。

此时虽然混乱,但是胜利大局已定,当下不住下令,说着:“官军败了——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顿时,一声声呐喊响起,齐军士卒不断追砍着还在抵抗的隋兵,气势如虹。

让卫士继续高喊:“杨元麟逃了,杨元麟逃了!”

软硬兼施,双管齐下。杀声渐平,抵抗的人或投降或被杀终于消失耗殆尽。

“收缴兵器,救助伤者,掩埋尸体。彭石头,带我卫队巡查,不得私自杀俘!”

战场上尸山血海,无数狰狞的死亡去孔浮现,。

高驷要减少杀戮,立即发出了命令,又说着:“立刻向派人先回去报捷,说已经破官军八千人马,让李百药准备犒赏物资。”

“遵命!”彭石头欢快的去了。

连着数日,厮杀煎熬,两万大军已经伤亡了近六千,危机潜藏,幸亏此战得以大胜。

高驷作此一击,本就稳操胜券,却未料到胜利来得如此容易。

此时,再回忆交战过程,可谓是‘时来天地劫助力’,心中大快。

凝神探查,只见顶上云气翻滚,挟此大胜,鲤鱼吐书的人主之相已经凝聚了七品青色大运,待敕封帛书满了,就能册封诸将,获得气数补充。

想到这里,不由对临之以堂堂正正之师感悟更深。

“贺喜主公,经此一役,相州必可不战而下。”崔略看着缴获的杨字大旗,开怀大笑,拱手向高驷道喜。

“主公,主公,捉到个隋将,说是同参军有旧。”麦季才赶过来,远远的叫着。

只一会,便指使两个军士押着个俘虏,来到高驷面前。

“铁良兄?快快松绑。”崔略认出当面之人后,大惊不已。

第八十章:时运

大业十一年,七月二十三日。

高重德以一万四千府兵大破八千隋军,杨元麟狼狈逃离,仅余百骑,此役俘虏两千千。

大业十一年八月十日,义军头领杨公卿率领一万人马来到邺城投靠,高驷重立齐军之名传遍四方。

大业十一年,八月十五日,齐军大将赫韩世鄂领长水都,大将王伯仁率领武成都赶往相州,各有两千五百人马。

八月二十日,高驷率本部四千,大军共计一万七千人,号称三万,云集于相州城下,至此相州彻底成了一个孤城。

高驷推崇正规化治军,如今初见成效。

只见一伙一队,一都一营,整整齐齐,各有门路,营寨内设壕沟、矮墙、木栅栏还彼此相连,秩序井然。

万里碧空如洗,阳光灿烂。大营中军,旌旗林立,铁甲环绕,帐下文武济济一堂。

武将身披甲胄,文官着文士长袍,全都信心十足,就连新归附的李铁良和杨公卿也是满面笑容,似乎对功成抱有比克之望。

诸人人各自交头接耳闲聊,突然帐后卫士拉长了声音:“征北将军到!”

高驷此时自称的官职是大齐征北将军。

顿时,场面为之一肃,文武众臣纷纷起身行礼迎接。只见文官肃静,武将甲衣叮当作响,相映成趣。

高驷身穿大将金甲,头戴银冠,显的深沉威严,宝剑悬腰,一身宽大披风,气度斐然。

众人哪敢对视?无不小心向着高驷行礼。

见众臣将行完礼后,高驷这才笑的说着:“今日兵临城下,相州指日可破。此次饮宴只叙情谊,不分上下!”

众将众臣纷纷称诺,各自入席,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就在欢闹中,突然之间,高驷询问着:“诸位,现在相州城已被我军围住,有何法能够迅速攻下来?”

韩世鄂毅不假思考,笑的说着:“何必攻城,杨元麟狼狈败逃,仅余百骑,相州城外援断绝,就算发动全城的民壮,也难以控制局面。”

“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杨元麟的官军大旗,城中必有认得者,命其壮士巡展于墙下,四下宣扬,再告诫城内,言降者不杀,献城有功。”

说到这里,一丝笑容泛上嘴角,韩世鄂笃定敌说着:“然后,三日内,大军攻城,必有人开门投降,相州必破也!”

其他人人一齐瞠目结舌。

谈笑间,强敌灰飞烟灭!韩世鄂已渐有名将之姿。

高驷大笑,当即决断道:“就照此法子办。韩将军,你来办理。”

“诺!”韩世鄂躬身领命。

与此同时,相州城。

知府衙门,小吏焦信匆忙进了大门,三步并作两步急速的跑着,闯过第二处走廊时,头上戴的管帽,被一处伸出的枝叶挂掉了,都来不及重新捡起。

当下,知府柳真正在召集下属议事,听到闯门声音,不由望了上去,心中惊疑不定。

“府尊大人,杨招讨的援军发吃了大败仗!”焦信快步赶到柳真面前,连忙禀告的说着。

“到底发生了何事?”柳真皱眉问着,焦信一向有着精明干练度,这时怎么如此慌张?

“府尊,七月二十三日,高重德以两万府兵大破河北招讨行辕八千官军,杨元麟狼狈逃回,仅余百骑。八月十五日,高重德出兵,号称三万,又收纳了官军俘虏,已经大举来袭。现在,现在我们相州城已经成了一座孤城。”

“什么?”听到这话,柳真再也保持不住镇定面色,立马站了起来。

“这等军机大事,下官如何敢谎报?我已经派人调查,的确是如此!”焦信喘了两口气继续说着:“看这情况,高重德图谋魏郡的打算,只怕要成功了。”

“府尊,高贼还使人喊话,限我们三日内投降。若是不从,破城后就杀光城中官吏,请大人尽快做出决断。”

柳真站起身来,在大堂内来回度步,思考对策。

降贼?的确让他难以甘心。抵抗?外无援兵,这城外贼寇就如一团巨大的乌云笼罩在城中各人心头,只怕难以齐心守城。

大堂中一时默然。

就有一将说着:“府尊,我们被高贼围困,抽不出多少兵来守城。就算各家出兵,也难以久守。高重德是天下闻名的将才,更是身负杨素真传。既然已经出兵,号称三万,那至少也有一万五,我们几千弱兵,如何抵挡?”

另一员将领徐方怒而说着:“就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让高重德轻易得到相州。若给他得逞,就真的是有一郡之地了,再加上他复立高齐的名头,河北多事矣!”

又转身向柳真道:“府尊,我料泰兴郡王杨义臣用兵有方,只要我们再坚持月余,他必然回军平叛。到时候,贼军久攻不下,我们里应外合,必可打破贼寇,或可一举平定河北民乱。个人身死事小,但万万不可轻易让高贼攻下相州,一打下,河北危矣,国家危矣!”

“用兵必须得当机立断,还请府尊尽快拿主意。”

柳真紧锁眉宇,思索片刻,说着:“徐方说的没有错,这时断不能给贼寇得逞!传我命令,立刻召集各家抽调兵马和粮草,动员所有兵马守城!”

郡守乃是流官,由朝堂派遣,到地方上任后,往往需要拉拢地方豪强,这已经是普遍的惯例,相州城也不例外。

“遵命!”在堂上的众人,以徐方为首立刻应诺,甲衣之声连绵不绝。

柳真本是雷厉风行的人,当日,就动员步兵六千,丁壮一万余,从各家中抽调,编入军伍。稍作演练,就开始守城大业。

是日,相州城中,临时设立的大营内,人声鼎沸,各地往来的兵士,处处可见。

城外,一个斥候拾到的密报打破了营中的平静:“我有紧急军情,要见主公!”

高驷波澜不惊,说着:“讲!”

这个斥候上前来,单膝跪地上行礼:“主公,紧急军情,郡守柳真决议守城,已经大力抽调人马了。”

“是么?相州城的官吏还有几分胆色。”高驷脸色一寒,接过书信,极速看罢,铮地一声拔剑在手,下令道:“诸位,即刻攻城!”

“遵命!”诸将各自接令,调动人马攻城。

“打破城池,杀尽狗官!”

“打破城池,杀尽狗官!”大呼声中,各军分四门攻打,声震数里。

“贼人攻城了?”柳真喃喃的说着。他心头一片茫然,即便时恼羞成怒,也不改马上攻城,还是四面攻打。

“这不合常理,必有阴谋!”柳真不安之余,穿上甲胄,在甲士护卫下朝城头行去。

“破城就在今日!”高驷抬眼看向各将攻城进度,突然之间,想到了发觉城头气运衰竭,是得手的征兆。

在他的眼中,相州城代表大隋的黄气风雨飘摇,己方的军气呈现幢幡状,丝丝青气自幢幡垂下,笼罩全城,不住的吞噬转化城中的气运。

再对比自身仔细一看,突然之间大悟,只见这幢幡青气浓郁如盖,同自自己的鲤鱼吐书异象丝丝关连,相辅相成,都是大有进益。

果然仔细再辨,只见原本虚幻的鱼鳞书策,已经凝实许多,还有团团外来气运在补充,这是明显的人道气运在汇聚。

一转念中,就知明悟了因果,心中震动,连忙上前亲自擂鼓,以状军威。

“时来天地皆助力啊!”

在历史上,三国时吴魏有皖城之战。

东吴大都督吕蒙对吴王孙权说,“今淮水暴涨,天时在我。堆土成山攻城,耗时太久。那时,敌人城防已固,援兵必定到来,皖城不可夺也。现在我军士气高昂,当四面齐攻,必可一举破城!”

吴王孙权用其谋,吴军悍将甘宁率精锐士卒,吕蒙擂鼓助威,仅一顿饭时间,就将城攻破,擒朱光,俘数万曹军。

局势何其相似?

战鼓如雷,齐军攻势如潮!

“城破啦!城破啦!”齐军欢声雷动,王伯仁先登而上,率先打开缺口。

一处破,处处破,亦是不过一顿饭时间,齐军就攻破了相州城。

高驷心中震动,突然之间响起了历史上无数攻城战例,同样也自我惊醒。

以攻城速度而言,南梁的白袍军主将陈庆之最为显赫。

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大通元年,陈庆之率七千白袍军护送元颢北返。

自铚县至洛阳,行程三千里,四十七战克北魏三十二城,一往无前,可谓战无不胜。

号称功盖曹操,祸比董卓的一代枭雄尔朱荣,倾北魏百万之兵都奈何不得他。

但是度河时,突如其来的山洪无情地冲走了那支百战百胜的白袍军。

以少胜多,以奇胜正,往往会大耗气数。

若是事后屯田养兵,积蓄力量,用万民气数补充还可报无事。

若是平时滥用民力,不修养生息,战时抽调人马,无论有多少气运,多大勇力,都会消耗干净。

到了大势已去之际,纵然是力拔山岳的西楚霸王也只能自刎乌江。

何也这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缘故。

举一反三,对于有大气数的臣子,只用其才,赏赐官爵,不给其聚众化运的根基,就算其人有真龙天子之命,行此策也可将其消磨干净,变成池中鲤鱼。

集众而行,恩威并施,这就才权谋之道的无上真意。

故而君公越强,臣下越弱,统筹四方,能断绝下犯上之危。

若非有望气之神通,普通人如何悟得种种密不可传的君王之术?

用此法驾御群臣,赏罚分明,才能彰显天威难测之意。

高驷停下擂鼓,面向崔略和虞世南道:“二位先生,相州城破,魏郡定矣。然,下一步发展,也该筹划了。”

“贺喜主公,咱们齐军终于有了块立足之地。”崔略当先说着。

“下一步,某以为当祭告天地,正式开创霸府。”虞世南道。

高驷笑道:“不错。问苍茫大地,谁住沉浮”望着攻入城内的齐军,他意气风发。

第八十一章:三问

齐军占领相州城,已过去三曰。

在虞世南努力安抚下,战火造成的纷乱局面渐渐平熄。

相州城的大部分百姓,在太守柳真败亡后,皆心怀不安,甚至许多有逃离此地迹象。

大战过后,必有大灾。

这包含了兵乱和病灾等等,极为可怕。

一方面是,得胜之兵,常常在攻陷之地肆意妄为劫掠,甚至屠城。另一方面,死尸堆积往往也会引发瘟疫和其他疾病。

时下风气如此,各地获胜之军都会纵兵劫掠,从而激发士卒战意,换得战场上的更大胜利。

进入相州城后,高驷立刻下达命令,禁止士卒扰民,违者杀无赦!

这道迥异而严厉命令,就如同一颗石子砸入平静的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有将领提出异议,说此令有违常理,必将导致军心涣散。

高驷一听到就严厉训斥,还斩了两个违反军法的士卒,更警告三军说着:

“克城不拆屋,破敌不杀俘!”

此令一出,在齐军大小将领中,很快如旋风般传开。

有人不屑,有人惊讶,但却无人再敢明面上藐视法令,即便个别士卒暗地仍做些掳掠之事,很快便被彭石头带着巡查卫队逮捕,当众格杀。

那些血淋淋的头颅高悬于城门上,以告慰受苦的百姓。

这一连串的举动大获人心。

自此,此地百姓方信,入主相州之齐军,果真奉行仁义政策,不过数日民心初定。

对高驷战后约束士兵和同时实行安抚政策等手段,虞世南大为赞赏,在他努力执行下,使相州渐复往日繁华。

对高重德,虞世南渐渐换了心态,从一开始以之为友,到现在转变为真心认其为主公。正如古时前人所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于是,在相州安定下来后,高驷率军返回,以虞世南为九品县令,周仲为校尉守城辅佐,其他大军返回邺城。

自此魏郡十县彻底归义军所有,不断屯田练兵,声势日隆。

八月二十八曰,铜雀台。

得胜而归,犒赏过士卒后,便是封赏将官的庆功宴。

高驷心中欢喜,坐在高台上不时打量着座下将领,频频举杯。

一郡之地虽小,但也是块根基之地,终于以胜利者的身份扫扎根下来。心里回想着,要成就大事必得赏罚分明。

又吩咐李百药庆功宴马上开席。

对于主公设宴,当然就是能来的都来,至于立下功劳的,更是早就迫不及待。只见宴会上,已经有人在攀比功劳大小,而不少彼此相熟的面孔,更是在聊着天,说得眉飞色舞。

等开了宴,高驷站起身来,到各桌上劝酒。

主公设宴款待下属,已经是恩典,又亲自下来敬酒,更是让人心头感动,大伙都是一饮而。

高驷虽然每次只喝两口,可一圈过去,也是头有些晕,步履摇摆,于是就做到到了大殿主座上,暂作歇息。

大殿中,有许多武将开怀畅饮,热闹非凡。

高驷静静地看着,拿起酒杯仔细把玩着,享受着作为胜利方的得意。

就在这时,薛元敬上前说起了一件事。

“怎么,要我厚葬柳真?”高驷诧异地说着。

“是,必须厚葬。”薛元敬声音有些低沉的说着,态度极为坚定。

破城后,乱兵杀了柳真,高驷心里并不在意。

可现在竟然有人提出让他祭拜一个战死的隋军官吏,高驷心里很不舒服。战场上杀的手下败将,死后却需要亲身祭拜,着实让人气愤。

“主公,柳固然可恶,却是为大隋尽忠。其人在相州府五年,有不少恩惠施与百姓。表彰忠义,有利于主公统治啊!”

薛元敬悠悠的说着:“对了,主公可知天马之问,您怎么看?”

“先生,咱是个粗人,还请名言。”高驷淡淡说着。

“天马之问来自浮屠教高僧达摩老祖的三问。”

“北魏末年,有天竺圣僧达摩西来弘法,其牵着三匹汗血宝马,分别叫作为赤血,月光,象龙,俱能日行千里,登山渡海如履平地。”

“可惜龙驹太烈,不许凡俗骑乘。当时有人讨要,圣僧便问道‘天马不驰,如之奈何?”

那时共有三位英雄得到圣僧认可。

第一位乃是跋扈将军尔朱荣,他大笑片刻,上前与马对视,厉声道:“杀之!”就迅猛的拔刀斩了赤血宝马,扬长而去。

第二人则是牧马奴隶高欢,他一手执刀,一手拿饲料,说道:“诱其驰!”

让那马儿选择,臣服,有吃的。不服,则死。

那匹‘月光’汗血宝马,竟似能听懂人言,曲身跪下,任高欢骑着,风驰电掣而去。

第三位是没落鲜卑贵族宇文泰,他按剑上前,沉吟良久道:“待其驰。”

其把马当作朋友,连日照料之下,得到了象龙神驹。

这便是天马之问,也叫做达摩三问。

影响更大的在后面。

尔朱荣以三千铁骑起家,南征北讨,平定葛荣百万叛军,对北魏皇室有再造之恩。然则其欲篡权夺位,最后一步之差被魏敌刺杀。

尔朱荣被后人评为功盖曹操,祸比董卓。

高欢以奴隶之身,侍奉尔朱荣起家,在尔朱荣死后举起复仇大旗,废立魏帝,开创高齐霸业。

高欢深沉大度,轻财重士,机变难测,后世称之为齐神武。

宇文泰自没落中奋起,远赴关中建立府兵制,创下关陇贵族根基,与高欢东西鼎峙,难分轩轾。

宇文泰明略过人,一时之杰,后世称之为周成祖。

薛元敬娓娓道来,将五六十年前的天马之问讲的精彩纷呈,这时听闻者无不脸色凝重。

“元度,你去带人厚葬相州阵亡官吏,柳真更要广为宣扬。”高驷忽然唤过贾元度吩咐着,却是不动声色的接受了薛元敬的建议。

薛元敬眼中一亮,露出一丝喜色:“大善。只是,臣还有一问,若是主公会做何选择?”

高驷却摇摇头:“小孩子才做选择,换了我,三匹马全要。”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依旧热闹的宴席。

人员暂作如下安排:首先就是任命李百药为魏郡典农校尉,负责全郡屯田事宜。

原本辎重营副手郑俨擢升为九品司马,负责邺城日常政令,作为李百药的下手。

其次就是虞世南任顺相州城县令,周仲升为校尉负责守城。

薛元敬因献城有功,升为邺城令,负责招抚流民,重建城池。

武将方面,则是:韩世鄂晋升为长水校尉,掌兵两营(五千人)。王伯仁晋升为武成校尉,掌兵一营(三千人)。尉迟恭晋升为元戎校尉,掌兵一营(三千人)。

其余,贺怀亮、杨积善、杨民行、柳庄、彭石头、斛斯政、常何各升为副校尉,各执掌兵马一营(两千人)。

再往下,方大牛、许三、韩通、麦季才、麦仲才、麦孟才、薛元博、李铁良、杨公卿等为武义郎,各自统兵八百。

兵马有不足的,就让诸将到各地编练府兵,实行军屯,且耕且战。

崔略的兵曹司马职位并无变动,只是对他进行了一番嘉奖,赐下了侍女、仆人十余个。

“我是哪里错了?”想起一事,他不由得忐忑不安。

一个月后,随着杨花落尽梨花开歇语传播的更加广为人知,各地枭雄无不蠢蠢欲动。

晋阳龙城。

没了仗打,这让李世民极为郁闷,才从军营回来便有仆人寻他。

“父亲,您找我?”过了一会,李世民才换了常服。然后,他来到父亲书房,态度恭谨的朝父亲李渊行一礼,方询问着。

见爱子已至,李渊放下手中文书,示意李世民坐下,这才开口说:“世民,你是我李家最具将才的苗子。寻你过来,是有一事,想要问你。”

李世民恭敬说着:“父亲请讲。”

李渊将公文给儿子看了,不断的思索局势,目光变的深邃很多。

“你对这二人的用兵之能,有何想法?”

李世民微微一愣,迎上父亲目光,不假思索的说:“回父亲,儿子以为,这两人李密容易对付,而高重德难打。”

“哦?说说看。”李渊面上表情不变,只示意他继续说。

“是,父亲。”李世民得到父亲首肯,兴奋的继续说道:“我看者公文上说,李密广招义军,攻下荥阳,实力大增,被各地义军奉为盟主。但精锐不过是蒲山公营的八千众,只要者八千人一败,其势自然风流云散。不过一战之敌耳,何足道哉!”

“相比下,河北邯郸一战,获胜的高重德更加注重长远。高重德此人,屯田养兵,如今看来,绝非普通人可比,着实有些本领。

观其行事,大有魏武帝遗风,将来是个劲敌。我李家对他,是安抚,还是削权,请父亲早做决断。否则,迁延日久,其对地方的控制逐渐增大,加深了对整郡控制力,则必成心腹大患。”

李渊点点头,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望着外面:“世民,你果有将才。此事,为父自有安排。”

李渊回转头,再次看着爱子,叹息着:“一直以来,我只得韬光养晦,不想天下变数迭起。如今看来,却是小觑天下英雄了。从今日起,你便广交四方英杰,为来日作打算。”

听到父亲的安排,不知为何,李世民脑海中,顿时闪过李靖的身影。

他对李靖印象深刻,在第一次出战时,正是由于李靖的谋划,他才大获全胜,风光一时无二。

李世民自身也的确有才能,有胆略,有气质,有相貌,有家世,处处皆远远超出同辈。

此时连父亲让他结交豪杰,岂非是个大好时机

李世民情绪顿时起伏起来,眸色闪动亮光,方说:“父亲所言甚是,儿子这便出门,揽延各家俊杰。”

李渊看了儿子一眼,叮嘱道:“世民,如今,昏君困局东都,大隋已是一曰不如一曰,但仍不可造次。要牢记一点,不得主动招惹官府。你作为李家的嫡子,在这关键时刻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能让昏君抓住把柄。”

“孩儿记住了。”李世民飞快应着。

第八十二章:造鼎

晋阳城外,天命历史之轮开始转动。

李世民驾出游,宝马雕车,意气风发,欲寻觅天下豪杰,以成李氏大业。

荥阳城里,已经成了瓦岗军大营。

李密麾下大军驻扎于此,数月来百战百胜,他已经完成了从谋士到义军统帅的历练。

四方来投者络绎不绝,瓦岗军声震宇。

李密作为二号人物,挟翟让号令群雄,几有逐鹿天下之资本。

然而高驷入主邺城,占据魏郡的消息传来,使李密一帆风顺的好心情受到了影响。

相州之战半月后,房彦藻带着一份情报,来到蒲山郡公帅府。

带回来的通告,有着高驷大破隋军,声言复国高齐,自称征北将军的日子。

“这……这简直是……荒谬!”打开布告,只匆匆看上一遍,李密就面色铁青的将之掷于地上。

要知道高齐虽已国灭,但河北、山东多是高齐故地,让高驷成功后必然势力大增。

更何况,从河北起家的也不是没有成功例子。

光武帝刘秀,以河北为根基,一统天下,重建大汉。

袁绍、曹操也起自河北,北阻燕、代,南向争雄,三分天下有其二。

高欢以邺城为根基,建立高齐,同北周鼎峙而立,雄霸一方。

这些无不说明邺城的重要性,虽然比不上洛阳和大兴(长安)二城,但也颇有几分王者之气,更是远胜过荥阳郡城。

李密再自负有天命在身,但对高驷占据邺城的影响也不能忽视。

“房彦藻,你就赶赴邺城,代我看看,高驷那头老虎能否成气候!”李密一指地上书信,怒色满面的说着。

“诺。”房彦藻忙走过去,将布告捡起。

“老师……该以何种态度与之结交?请您示下。”

“只要他奉我为盟主即可,我们现在要加紧扩大影响,下一步拿下洛口仓,进逼东都!”李密又恢复了指点江山的气度,冷笑道:“区区一个残破的邺城,怎比得上东都的地位。”

有道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昔日李密曾给杨玄感献过三策,下计才是攻打东都。可惜的是,轮到他自己做主后,竟然也选择了进攻洛阳的策略。

听罢,房彦藻领悟李密的意图后,立即说着:“学生明白了!”

看了房彦藻一眼,李密挥手说着:“去吧。顺便把魏征那个乡巴佬也带走,给高驷小儿添添堵。这样吧,若是能让他留在邺城,那最好!”

房彦藻中暗喜,对于魏征也是早就看不惯,闻言立马行礼退下,让下人去传唤魏征。

“魏先生,主公驳回了您的上书,接下来……已让您出使河北,请快准备吧。”下人小心翼翼的说着。

魏征双手捧起自己写的实务十八策,只见上面朱批的“书生之见”四个大字,笑得泪流满面。

他自语说着:“这深根固本的良策,怎么就成了书生之见?既然李密容不下我,这瓦岗寨也不能久留。邺城高重德,某就去看看你有何能力!”

魏征收拾行李,冷冷说着:“魏某自当遵命,请主公放心。”愤怒之下,竟然没有结巴。

魏征将要出使之际,有一人登门求见,道:“玄成兄,可否带上许敬宗?”

许敬宗自父亲被宇文阀所杀后,就四处逃难,后流落瓦岗。

听闻高驷的消息后,因高驷斩杀宇文述对其有恩,便弃了瓦岗军中官职,主动往河北而去。

数日后,房彦藻为正使,以程咬金为护卫,带了魏征渡黄河北上。

魏征的车架上还有一人,乃是做老婆婆打扮袁紫烟。

魏征皱着眉,不解的问道:“先,先生为何,跟着某,某家?”

“李密自称蒲山郡公,建立蒲山公营后便不可一世。我早有建言,须整顿军马,滚固根基,他却一味与人争利,并非明主之相!”

“更何况连魏玄成你这样的大才都容不下,我自当另做打算。”袁紫鄢不以为意的说着。

魏征有些错愕看向袁紫鄢,迟疑说着:“这……先生是要投高重德吗?”

“天命无常,这乱世争龙,成王败寇……不过,能容得下你魏征臭脾气的,必可成就一番大业。”袁紫鄢笑道。

“咳咳……谬赞了。”魏征面色有点不好。

车中数人,各有打算,一时间沉默下去。

天空中偶有南飞的大雁掠过,发出尖锐长鸣,与地面上北进的车队交错而过。

邺城,自上次庆功宴后,魏郡很快平静下来。

十县原本有四十万户,现在只剩三分之一了。不过,随着屯田制的推广,周边流民来归,秋耕陆续完成后,户籍山显示有十三万户人家。

按三家选一丁壮,齐军凑足了三万府兵,倒也暂时够用。

这一日,旭日初升,好似千山万山同起火,给所有的房舍树木,都镀上了一层金黄色色的光。

崔略匆忙走来,到了一处大殿前,得到允许后,就向高驷上奏事情。

就听,崔略说道:“王者必受天命而后起,改正朔,易服色,制礼乐,方能一统天下。

此乃古礼,请主公祭天建制,然后再讨伐隋军,以克成大业!”

高驷既然自号征北将军,就算是打着复国高齐的名号,也要祭天立制。

那时追随起兵的人,才不会受原本的隋朝君臣名分局限影响。

高驷也应着:“不错,是时候亮明旗号了!”

祭天称制不是简单的事,恰恰相反,其本意就是确立体制。

要建立征北将军霸府,必须先召集群臣诸将,于高台祭天。

然后再以“征北将军”的名义,向众将众官发下官印和虎符,众将官参拜受命,才算是完成。

之后军队也要统一着装,走向正规化,上映天命,下接地脉,才算成功。

姑且不论诸人反应,单是要雕刻官印和虎符,准备各人告身和赏赐,轮换着装,就不是容易的事。

不过这事由李百药和郑俨来管。

九月初九,重阳日,铜雀台上。

典礼当曰,来自大隋各地大家族之代表,络绎不绝。各地义军亦派使者前来道贺、观礼。

而这不仅是给高驷面子,也是一种变相试探。

高驷站在铜雀台最高处,扶案站起,环顾台阶下面。

二排甲胃鲜明的义从军由祭天高台的长阶直列而下,带着肃杀庄严的气象,使人呼吸顿止。

只见麾下众将林立,左面首位是长水都大将韩世鄂,后面是二个将领王伯仁和尉迟恭,再后面就是贺怀亮等一众校尉。

右面是典农校尉李百药,副手郑俨,相州县令虞世南,邺城令薛元敬,及其他九县来投的县官。

最后方是各方来的使臣,或者探子,种种信使不一而足。

承天台上祭天时,现场一派平静。诸将一起起身,轩昂而立,静听高驷发令。

“今日祭天,高齐复立!某为征北将军,现在册封诸将,尔等勉之!”

高驷取过令牌,大声道:“韩世鄂、王伯仁、尉迟恭何在!”

“末将在!”三人踏步而出,甲叶铿锵作响。

“汝等二人,立刻即日起就任校尉,官衔九品,兴兵屯田,训练队伍,准备灭隋大业,你们各自勉之。”

“诺!”三人应着。

“贺怀亮、杨积善、杨民行、柳庄、彭石头、斛斯政、常何!”

“末将在!”七人也共同上前应命。

“你们各位副校尉,官衔为从九品,带本部去上任,北听从韩世鄂号令,南从王伯仁安排。”

“遵命!”

“方大牛、许三、韩通、麦季才、麦仲才、麦孟才、薛元博、李铁良、杨公卿!”

“末将在!”这九人也各自上前。

“汝九人为武义郎,官衔为散官,带本部继续留在邺城外屯驻,在尉迟恭麾下效力。”

“遵命!”

“贾元度!”

“末将在!”

“封你为将军府门下都司,你组织人手听我调遣,随时打探各方消息,也同时监督诸将。”

“诺!”

封完武将,然后到了文臣。

“典农校尉李百药受印!”说到了他,高驷口气明显的带着尊重而亲切。

这时随从托着金盘,里面有着一新雕的官印和告身。单此一项就和普通的流寇一举区别开来了,虽然其齐军根基尚浅。

李百药隆重上前,跪拜行礼。

接了印,再三参拜谢恩:“臣李百药谢主大恩。”

“副校尉郑俨受印。”后面的是礼仪官唱诺。

郑俨上前跪拜行礼,接了印,也磕头谢恩:“臣郑俨谢主大恩。”

“邺城令薛元敬,相州令虞世南受印,军司马崔略受印。”礼仪官再唱诺。

虞世南、薛元敬和崔略,身穿长袍,同时上前跪拜行礼:“臣(虞世南)(薛元敬)(崔略)受印,谢主厚恩。”

众官将下拜完。

高驷只觉识海中听到一声“轰”鸣,受此参拜,气运凝聚出一尊青铜小鼎,鲤鱼吐书之相化为游鱼,在内盘踞。

高驷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下面就是一一唱诺,群臣都是应命。

高驷从容谈定,顾盼之间神采照人,原本只是普通相貌,得了这一郡十数万军民大权,就生出了变化。

只见隐约之间,周身浮现出一种厚重威严的气质,当然此时虽还不成气候,气数尚没有融合,但是已经使长于望气的袁紫烟一惊。

“起来吧,今日大伙开怀畅饮,各方来客不醉不归!”

到这时,征北将军府大小官吏,以及军将,方能起身。

一直藏身大殿另一旁,观看高驷接受礼拜,徐小慧、杨敏和韦珪心中,都是百感交集。既感叹夫君大业初成,却又感慨,悔教夫婿觅封侯。

第八十三章:伪服

九月建制后,诸事皆定。

此时高驷才惊觉自己经年有二十六岁,称征北将军后,他并不搞花样,一切按照大隋开皇律的规矩来,照常处置政务。

本来义军初起,都是草台班子,总有疏漏之处,但是魏郡日常公文呈报上去,一般当天就批阅并且回复解决策略。

这主要得益于,李百药才学渊博,曾替杨素处理过军务,正事办起来毫无涩呆,让邺城令薛元敬不由大惊,回去后,对弟弟薛元博说着:“阿弟,我先前说主公有曹操和高欢遗风,你当时应了,却还仍有不信之处。

但是你看现在主公改成将军后,不但公文熟练,政务处理也井井有条,不急不徐,有做大事的静气。这镇之于静的胸怀,乃是大器量,你从军统兵可要尽力才是。”

薛元博睁大了眼睛,看着兄长,说着:“可是这征北将军的名号……杨义臣可是回师在即!”

“你是说高将军,不一定打得过杨义臣吗?”薛元敬冷冷一笑。

“不错,朝廷虽衰,可是开皇三十年盛世,大义和权威根深蒂固,杨义臣更是当世名将,只要兴大军来攻,只怕齐军覆灭在即。”

“一朝衰一朝兴,失德和人心上妨碍也是事实。可是你看高将军的作风,一切按照开皇律的规矩来,连郡内盗匪都禁绝了,这是什么?这就是人心归附之相。民服,则德生。有德者不亡,你还不明白吗?”

薛元若有所悟,又有些不解,说着:“若是有人搅局呢?我听说瓦岗李密的使者可是到来了。”

“那也不过是鳞介之鲜,李密远在中原,鞭长莫及。这只不过是欲扬名罢了。”

“再说,主公还是杨门女婿,论及过往,李密也不敢轻易动武。”

“这局势若是再过个一年半载,这征北将军的建制,就稳定了下来。”薛元敬说着:“为兄说了这样多话,你可得用心做事。”

“既然兄长都如此说,那我好好练兵就是。”薛元博应着。

房彦藻进入魏郡以来,见高驷部根基已立,再不敢小觑。

这是一郡之地啊,想到这里,房彦藻心中很有些担忧,长长吸了一口气,考虑如何说服对方为主公效力。

到邺城后,高驷很快就接见了瓦岗军的使者一行。

征北将军,官号起于汉朝,排在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之后,乃是正三品大将军,掌征发背叛,有抵御外敌入侵之职责。

郑俨现在是从九品副校尉(县丞),处理日常文书,向着自己主公报告着瓦岗军一行。

“主公,瓦岗军使者房彦藻已在殿外等候,随行的有魏征和许敬宗,还有护卫将军程咬金。如今瓦岗军虎踞中原,拥兵三十万,请主公示下应对之策。”

“让他们进来。”高驷说着,在新建的大殿内召见瓦岗军使者。这大殿布置得十分古朴,墙壁圆木搭起,窗上有着非常难得的琉璃,这可是西域流传过来的稀罕货物,还是在相州府库内缴获。

“蒲山郡公麾下房彦藻见过高将军。”房彦藻恭敬行礼。

此时,郑俨负责接待,而高驷听着,并且暗里观察着瓦岗一行之人的气运。

房彦藻顶上赤气浓郁成一团,也隐隐有书籍模样浮现在其中,只是这气运有些不实,当然,最重要的是其先天命格有着重臣之资。

再后面的魏征和许敬宗也是气象各异,程咬金的命格也是状如斧钺,妥妥的命世将才。

即便是最后一个做老婆婆打扮的女子,也气运凝聚如花,不是普通人物。

这就是上应天命,瓦岗军此时得天命垂青,文臣和武将云集,人脉和风水都纷纷汇聚。可以说,现在李密入主瓦岗,是受到眷顾的,若能深根固本,则一统天下者必定是瓦岗军,此时倒是不宜再树强敌。

高驷就点了点头,心中倒要看看李密打得是什么主意。

“房先生,你是当世俊杰。我与法主也是兄弟至交,有何事尽管道来。”见过礼后,高驷含着笑,热情的说着。

“将军谬赞。某是老师从布衣简拔而出,有再造之恩。密公有所吩咐,某万死不辞。今有一大事相商,请将军准许。”房彦藻一听,就连忙起身,再度郑重行礼。

“吾兄长真是好福气。不过具体是何大事,请先生道来啊!”说着,高驷面容也严肃起来。

房彦藻郑重道:“方今乱世,天命在李。世人都说桃李子有天下,我主密公更是天命之主。只要将军愿意相投,奉我老师为主,拜将封侯高官之位绝不吝啬。”

高驷听了,故作目瞪口呆的惊讶状,说着:“果然?”

“绝无虚假。半月之前,山东王薄、南阳朱粲、河北孙安祖等义军纷纷奉密公为主,已各得官位。将军若不信,可派人核查。老师已经说了,将军勇略超群,可晋车骑将军,平北候,只待将军决断。”

这法子,乃是空画大饼,前者消息乃是借势压人,后者封的则是他人之地。

高驷面上作出喜色,随后却叹气说着:“某家才疏学浅,所图者,封妻荫子,报赤诚以待明主。然则,只恐等不到侍奉吾兄之日了,唉,让先生白费口舌了。”

“高将军,可是哪里有困难?”房彦藻又有些不信,他笃定对方是在推脱。

“实不相瞒,某家刚刚打下此地不过数月,杨义臣已经征兵十万南下,官军大举压境,我万万不是敌手。房先生,实不相瞒,杨义臣已经打破山东王薄、河北孙安祖义军,收拢降者六七十万,编练了十万精锐。若是待他平了我,下一步就会渡河同河南招讨大使张须陀会师。若是两军相合,瓦岗军可有法子抵挡?”

“我主受天眷也!”房彦藻听了这话,心头吃惊,口上毫不迟疑的回答的说着,说完,顿有所悟:“原来他这是担忧不敌杨义臣的大军……”

“将军且宽心。这不,我主已派大将程咬金来援,再加上大才魏征相助,要挡住杨义臣不难……等我瓦岗大将打败张须陀,明年就可取东都。届时杨义臣何足为虑,高将军可愿听我瓦岗军号令?”

魏征是原本定好送给高驷杀的,程咬金乃是房彦藻临时做出的决定。为了天下大业,何惜一个勇夫?

说完了这些话,房彦藻就坐等高驷决断。

过了片刻,高驷猛然起身,向南面而拜,口称:”末将高重德,愿听瓦岗军号令,赴汤滔火,万死不辞!”

实则他心里乐开了花,此次暂时臣服,不但得到了魏征、许敬宗两个大才,更得到了程咬金这个添头,怎么算都是赚了。

至于真为瓦岗军李密效力?省省吧,即便那厮攻下了洛阳,想要他臣服,也要正面交锋打过再说。

更何况,李密的宿命对头,王世充也快要粉墨登场了。

房彦藻达成目的,高驷获得了实利。双方宾主尽欢。

直到房彦藻停留数日离去。这才隆重招待魏征一行。

高驷笑的说着:“来,玄成和敬宗,以及程将军,都在放开了畅饮,咱们不醉不归。”

魏征红着脸,呐呐道:“某,某错认明主,让将军,见,见笑了。”

许敬宗则是洒脱很多,酒到杯干,恢复了些许往日气度。

程咬金没说什么,只是大口喝酒,显然是心里不舒服。他是冲着李密的名头投靠瓦岗军的,不想功名未立,就被转送了给他人,如何甘心

高驷满面笑容,给众人劝酒数轮后,又看向郁闷的程咬金,心里很是喜欢,说着:“我看程将军满面英雄气,哎,实在是相见恨晚那!”

“当然,将军初到此地,或有疑惑,但不必为杨义臣大军挂怀。隋杨大厦将倾,岂是一木能扶……论打仗,这里热闹着呢!”

如果是普通人,这骤遇大变就很尴尬了,可程咬金面憨心细,从种种推测已知高驷不过是敷衍房彦藻罢了。

程咬金应着,起身,在席间就向高驷行礼,表明了转头之心:“愿为将军效力!”

不说其他,单看能容下魏征,就知齐军不简单。

高驷大大喜,又得一大将矣!

是日,宾主尽欢,齐军又添人才。

当晚,高驷大醉,宿于韦珪房中。,

第二日,天亮上未起床。门外台阁上,天气越发阴沉,似乎秋雨将至。

这日,轮值近卫长是贾元度,按例带着一些人巡查。突然从台阶奔上来,到高驷门外,就大声说着:“今天府门来了客,口气很大,说要见哥哥,是个道士。”

高驷皱眉,起身穿衣,问着:“道士?”

“是啊,还是个女道士,讲得有理,看上去好似天仙下凡,只是口气大了些。”贾元度说着。

能使贾元度觉得不错,主动推荐,高驷心中一动。

贾元度家学渊源,可不是容易糊弄的,既然能作到这份上,这女道士定有不凡之处。

高驷微微沉吟,问着:“那女道士对你讲了什么策略?”

“他说,哥哥大业初立,新得一郡,本应该大展宏图,可是月余来,却敛兵不战,必是心怀忧虑。”

“又说,大军不动,必是知道杨义臣大军压境,今势已经危若累卵……”

高驷听了,第一反应就是大怒,这个道士上门就以危言耸听的恐吓,分明是纵横家的手段。

但按下怒火一想,又嘿嘿冷笑:“那我是不是该问,先生何以教我——她还有什么良策要说?”

“她不肯说。非要面见哥哥再谈。”

这时阴云密布,寒风已起,吹过铜雀台,檐角的风铃远远随风传来脆鸣。

踏出大门,高驷突然之间心中一动,说着:“既如此,不必耽搁,我就见见此人。”

“诺!”贾元度应着,就下去传令。

第九十四章:攻城

大隋争龙第三卷:立基业第九十四章:攻城十二面战鼓齐擂,雷鸣动天。

大日光芒照耀下,攻城军队军容鼎盛,虎烈军一个个千人队方阵,在鼓声襄助下,蜂拥而上,三面夹攻,在中军立身之地,一个高齐大旗耸立,气势迫人。

旭日映朝霞,兵戈杀气隆。

“打破黎阳,打破黎阳,打破黎阳!”猛地,第一波三千攻城将士齐声呐喊,声震四野,顿时让黎阳城头守城将士无不骇然变色。

在后方观战的高驷,看了也极为满意。看向左右,还有龙武军三个卫,一万两千人。

此战兵力充足,打则必胜,唯独不确定的是时间早晚问题。

就在这时,虎烈军左营校尉麦季才,杨公卿夸耀武力,披甲执刀带头冲锋,一半是源自实力,一半是为了争功。全军都知主将尉迟恭神勇,要得赏识,必须勇字当头。

只见尉迟恭策马前行,身形壮如铁塔,大呼攻城,透着强烈的斗志和信心,所到处都使得前线将士勇气为之大振。

“先登者,官升三级!”尉迟恭不住的给下属鼓气。

在远处高台上,高驷观看着,下一刻不由露出一丝笑意,赞叹说着:“尉迟恭也会带兵了。”

崔略现在是军师祭酒兼任职随军司马,相当于后世参谋,听了这话,回答的说着:“是主公用人有方。”

目光暂时移开,高驷不悦的说着:“哼,魏德深这家伙还是执迷不悟,招其弟过来问问情况。”

崔略是何等精明的人,是知道高驷故意这样说,是还想用魏德方,笑的说着:“当今乱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主公何必动怒,只消召见魏德方并重用他当有奇效。”

这种场面的话说完,见高驷恢复了常态,崔略看了看黎阳城,说着:“再把此消息传入城中,不愁魏德深不入套。””

高驷大笑,说着:“好吧。你办事,我放心。”

崔略于是心领神会的安排了魏德方为将军府主薄,并大加宣扬。

虎烈军呐喊耀威,三面扑城,冒着箭雨冲锋。

,就在这时,魏德深在墙上,见齐军不可一世的气焰,对自己士气打击甚大,就转身调集两排弓弩手,吩咐着着:“给某射杀贼将,放!”,

“嘎嘣嘎嘣嘎嘣!”

大黄弩由两人拉开,另一人上箭,弓弦缓缓变得如满月,射程调准后,嗡地震动,巨箭狙杀激射而出。

射手猛的松开了弦,只听“轰”,的一声,一支支箭顿时闪电一样飞出,直向数十米外的攻城将领。

几乎同时,杨公卿猛然向右一跳。

只听“噗噗噗”的连声脆响,周围的**名士卒连人带甲被钉死在地上,鲜血迸溅,连惨叫声都没有就没了生息。

麦季才则是惊讶中不及闪躲,电光火石之身前多了面巨盾,乃是另外两个麦氏兄弟及时来救。

“砰”重箭穿过铁盾,又射入了他的左肩。

“啊好贼子!”麦季才尖叫者,连忙带着两个兄弟后退。

下一刻,域上又有着重箭攒射声响起。

噗噗噗。每一阵重箭落,就会射杀成片的攻城精锐。

见此情况,尉迟恭一时大怒,抛开甲胄,赤了上身,舞动双鞭,大吼着:“跟着我,冲!”不顾安危,奋勇攀登,再度直逼城头而去。

主将带头搏命,彻底激发了齐军将士的骁勇之气。

“冲!”应者如

云,战鼓催发壮士血,任他尸落如雨,攻势不绝。

见到下面齐军爆发了凌厉的攻势,魏德深毫无惧色,镇定自若,下令:“上火球!”

另一个军官头目组织士卒把早准备好的火球团点燃,抬到城头,大叫着:“将军有令,放火球!”

嗤嗤嗤,城头烟火四起,滚滚砸下,凭借地利优势,打了齐军个措手不及。众多士兵或被砸落城墙摔死,或被火油点燃烧死。

一时间,任凭尉迟恭等勇将拼命,也遮挡不住,纷纷溃败下来。

“开城门!”魏德深又适时的下达了反击命令、

“杀”黎阳城内守军,突然趁齐军撤退之际,出城逆袭,给虎烈军造成了更多的伤亡。

“后退者死!”幸得关键时刻,斛斯政提刀指挥援兵拼杀,挡住了敌军锋芒,才让攻城的大队人马扯下来。

只此一战,攻城的三千人就伤亡过半。

城头上,元文弘见了大喜,向魏德深问着:“魏将军,我们能否趁机进攻贼军大营?”

魏德深摇了摇头,认为这不肯能,拒绝道:“大人,一般大军扎营都不会忘记防备,破营突袭,要趁敌军立足未稳或者经过连场大战疲倦不堪时,才能一举奏效。”

“但贼军方才之败,只是第一波攻城人马溃败,连围城的第二轮人马都不曾撤退。大战还在后面呢。”

元文弘点了点头,说着:“那城头防守之事,就全部托付给你了!”

“遵命!”魏德深沉声应着。

尉迟恭收拢败兵后,准备再攻,却被高驷制止了。

用兵之道,其上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果然如此。

高驷心中有了定计,反而不急着攻城,却下令让众将在城外建立起一圈围城的矮墙。

这矮墙建的并不容易,先是找到合适的距离扎下木栏营寨。其次,砍伐树木,扎起围墙,入地一尺深,分为上下两层。

长着为护墙,短者士兵可以立在上面巡逻。木墙立完后,再掘土垒之,要三尺多高,足以能阻挡城内守军来袭。

百余士兵浇筑起一段矮墙,段段之间挖出排水沟,并分下营帐,要把黎阳守军困死在内。

齐军此举动一出,表明了是要打围困战,持久战,反客为主,让人摸不着头脑。

攻城第一日下午,木栏铸成一面,中军帐下令:“今日赏全军酒肉一顿!”

顿时,三军欢腾,就在空地上,生起旺盛篝火,埋锅造饭,数里飘香。没有多少时间,一筐羊肉馍馍和面汤、菜肴就送了上来。

城下齐军欢笑着,开始大吃大喝,没有多少时间,全营就士气就再度高涨起来。

黎阳城内固然也是粮草充足,但那是朝廷的,普通士卒可没有饱餐食肉的待遇。

魏德深坚守道深夜,方才离去,交由副将值守。

局面从围城的第三日开始反转。

第三日晌午,齐军正大口大口吃着难得的饭食,士兵都很开心,不用亡命扑城,还有包饭吃,这日子太好了。

各百人长正分发吃食,突然之间,远处城门一声炸响,全军为之一惊。紧接着,就是黎阳城守军出城逆袭喊杀的声音。

再下一刻,齐军大营的命令号角就响彻夜空,在营地中引起回响。

“列阵集合,立刻出营杀狗官兵!”百人长似乎早就知道,立刻发出

命合,很快,全军嗷嗷叫着聚起来,迅速抄起兵器杀出。

“杀!杀!杀!”就在这短暂的一刻钟后,矮墙前面一片火光,已经有着数以百计的尸骸,以及十多具死去的战马。

再前面一点,尽是来回奔走的齐军锐士,喊杀声震动天际。

“杀!”面对着黎阳守军的袭击,齐军的反击态势分外猛烈,在各将领的带领下,众兵士呐喊一声,向着已经杀过来的守军扑了上去。

齐军早有准备,后方已经有着弓箭手列阵抛射,箭雨落下。立时便是数十人血染大地。

不久,就有人高喊着:“狗官兵退了,狗官兵退了!”

众将士轰然齐声呼和,声音直冲天空,黎阳守军狼狈逃回。

然后,点点血光中,中军却传来了退兵之令。鸣金之声如雨点打下,由疏转密很快把进攻势头的火苗逐一浇灭。

面对请命攻城方众将,高驷不由仰天长笑:“命令全军不得攻城,这场仗我们已赢定了。继续分出一军重铸矮墙,就算城内守军再度出来袭击,也不必主动攻城,只要这围墙建个不停,就大局已定。”

众将听到这命合,无不疑惑,确不知其所以然。

高驷又冷笑的说着:“命令龙武军加入铸城,鹰扬、虎烈两军各抽出一队精锐对外域进行巡查,就算城内守军有人想逃,也都给我捉回来!”

命合传递下去,众将各调军马,再度围住城池。

高驷按剑而立,只觉得心中大快,说不尽的豪情壮气。

几乎与此同时,元文弘将城头守军分出两千开成逆袭之后,便召集来众将领,整顿军卒,以待大胜后全面反击。

“……城外高重德,不过是杨门赘婿。自杨素起,便目无纪,藐视天子,圣人向来予以容忍。而今杨素及其子已灭,高重德小儿却丝毫不体谅天子宽仁之心,犯上之举越发大胆,先是戕害许国公,又来抢我城池,其野心昭然若揭!

“……元某已上奏天子,代掌刑罚,行诛杀逆贼之职责。吾辈为朝廷命官,蒙受君恩,自当报效天子,今日之军议,便是发兵击贼,克成大功!有同心之志者,可歃血为盟!”

因自付必胜,元文弘召集来部属,摆上数十碗酒,打算仿效前人饮血为誓,好凝聚士气。

在座的众人,都是李元氏心腹,当下人人应诺:“愿为大人效死,讨平逆贼!”

说着,都一口饮尽血酒,然后把碗向地上一砸,摔成碎片,大有气壮山河之势。

就在此时,魏德深自外面匆忙奔进,环视众人,面色大变,厉喝道:“诸位,出城之兵已然大败。王校尉身死,贼兵气焰更加嚣张。为什么不听某的劝告?谁为大人出此计策?当斩!”

闻此,众人脸色各异,其中主谋者是另一位副将邹坚,不忿反驳道:“未必。听说魏将军的亲弟弟已经在城外受了贼军的招揽,大伙再听你的,指不定就被卖了项上人头呢。”

“泼贼,欺人太甚!”魏德深大怒,拔剑就要杀人。

“够了,你二人不得再起争吵,都随我去城头。”元文弘斥责了二人,然后带着众心腹来到城门处。

登上高楼,向外面一望,局面大出意料之外,不由皱起眉来。

“邹坚,今日,汝来守城。德深,你先回去歇着,明日换你来守城。”心思转了几次,元文弘采取暂时压制矛盾的办法,下达了命令。

第九十五章:入城

大隋争龙第三卷:立基业第九十五章:入城夜色昏沉,漆黑一片,十米外就不见人影,唯有大营内零星的火照破天空。

高驷并未入睡,反而披甲以待,一个穿着丝绸长袍的中年男子,由卫士领着走了进来,连忙行礼说着:“将军,魏德深出城了。”

“怎么回事,魏德深不当如此鲁莽的。”高驷问道

“自从他弟弟投了将军的消息传开,元文弘就不相信他了。今日突下午,然之间决定让魏德深带千人杀出夜袭,以证清白,如今打开了大门……将军,现在夜深天黑,伸手不见五指,快,快派人马迎战。”

这时,虽然在黑夜,依旧感受到城中飘出来的杀气。

高驷镇定自若,笑着道:“老崔,通知各部准备收网。”

崔略拱手应是,传下命令。

不久,一支支小小的骑兵已经四散开去,张网以待。

魏德深出城时还心存侥幸,准备只厮杀一阵就撤回,不料行动早被出卖,自然而然落入了陷阱。

刚杀入齐军大营,就四面火起。

左边尉迟恭带着虎烈军杀出,右边彭玉成领鹰扬军杀到,纷纷高喊着:“休走了魏德深,投降不杀!”

魏德深只得抹了把汗水,扬起长刀,凄厉的大吼,嘶声大叫:“杀!”

带着千余兵马亡命朝齐军大营深处杀入。

高驷坐镇中军,命大军点起火把,将魏德深围在垓心,务必生擒之。

“杀!杀!杀!”

每一声大吼,就有蜂拥而来的齐军士兵,和魏德深的隋兵绞杀在一处。魏德深十年为将,积下了深厚的恩德,使得此千余本部士卒,悍不畏死,在明知中计的情况下,还是跟随主将,拼命作战。

再加上黑夜可见度低,削弱了齐军的力量,一时间反倒形成了焦灼状态。

但近两万齐军毕竟人多,何况其中猛将如云,魏德深之败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噗噗噗。

刀砍人头,死者渐多。

一千精锐并不能坚持多久,约莫半个时辰,隋兵就到了最后的时刻,只余不到百人,被围在垓心。

其中一个卫兵,扑身替主将挡住倒飞,临终吐血说着:“将军快走,我等必拼死断后,为将主争取时间。”

话为尽,人已亡!

听了这话,魏德深原本漆黑的脸,顿时涌起红光,双眼冒血,也不回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咬着牙吼道:“为国尽忠,就在今日,杀!”

不顾生死,奋勇上前。

又突进了百余步,魏德深心中充满了绝望和痛苦,原本预计,自己厮杀一阵,能正名清白,在回到城中,坚守待援,挫退贼军。

可是现在,深陷重围,杀身就在眼前,部下不住死亡,黎阳仓一丢,河北之地就不复国家所有,开皇盛世就要在眼前毁灭。

“杀”魏德深发出最后的呐喊,乃是一位为国尽忠的大将末路悲歌,虽有报国之心,却无回天之力。

“大隋将军魏德深,今日死于此!”

的确,杨开皇经营天下三十年,全国三分之一的粮食积蓄都储存于此,黎阳仓一丢,大隋江山也去了三分之一。

“主公,此人已存死志,而且我们还要趁机夺城,世间耽搁不得,下令杀了他吧。”军师祭酒崔略见魏德深

如此忠烈,忍不住在一旁低声劝谏。

高驷沉默片刻,吐出口郁闷之气,收拾了一下心情,狠下决断说着:“成全他的忠义吧,杀!”

杀字令下,军旗挥动,鹰扬军杀散隋兵,彭玉成当先抢到,挥刀一掠,便将魏德深斩杀,让亲卫举着,然后直奔黎阳城而去。

总攻开始,齐军以鹰扬军为先导,直扑城墙而去。

漫天火把汇城下,一座座云梯横架,喊杀声震得天地一片颤抖,接着现出成批成批的黑影,挥舞着明晃晃的刀枪杀上城去。

“魏德深已死,降者不杀!”

彭玉成在关键时,率先杀上了城头。

尉迟恭在另一面城墙,也重伤城头,仰天大笑,满是杀伐之意,突然扬起双鞭,厉声叱咤道:“避我者生,挡我者死!”

两军主将奋勇,其余诸将也纷纷鼓足了勇力杀上城头。

轰这时,又是声巨响,城门也被龙武军撞开了一处。

贺怀亮见状指挥大军杀入,不断大声下令:“向前,向前,抢占粮仓!”

高驷在后面见城池已破,知道大局已定,想到元文弘的可恶,“铮”的一声,拔出了长剑,发出一声开怀的大笑:“黎阳已入我手谁能阻我大军?儿郎门随我来,不要放走了城里的狗官,杀!”

这时,崔略知道时立功良机,当下咬着牙,也拔出了剑,见一声呐喊,领着数十骑,就跟着高驷冲了上去,绕到不曾围困的东门堵截逃亡着。

高驷高举长剑,剑刃在火把前闪烁着寒光,大笑:“就让我们今夜送元县令归天!”

猛夹马腹,朝东门冲去。

城破之际,元文弘惊恐之余也立刻召集亲随,从东门出逃。

元氏私兵十余人护住其主亦策马外冲。

“轰隆!”

马蹄如雷,东城门口,火光明如白昼,双方恰好撞个正着。

“杀!”只见七星剑一闪,元文弘的头颅就飞了出去,抛出十数米,“啪”的一声,砸在了黑暗的地下。

高驷不屑的吐槽道:“鼠辈,也敢与我为敌!”

“家主!”见此情况,元氏私兵惨叫着,猛的冲上前,要来报仇。

高驷轻蔑的一笑,长剑斩出,又是一蓬蓬鲜血飞溅,一个个头颅飞了出去。

下一刻,高驷的卫队拦下了生于的元氏私兵,长刀所向更是铁流一样,杀了上去,当面的敌兵,连着惨嘶落下战马,两个回合便伤亡殆尽。。

“轰!”“轰!”“轰!”

黎阳城陷入一片血海,就在这短短瞬间,城中守军全面崩溃。

当天色大亮时,高驷带着百余卫队刚靠近城门,尉迟恭部下就迎接着说:“请主公进城!”

轻催战马,高驷在卫士簇拥下,走进了黎阳城。

及到粮仓,翻身下马,得贺怀亮来报,数千万石粮食无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说着:“粮仓看守重任,就交给你了!”

然后才开始巡视全城。

而就在这时,城中杀声渐平,唯有原本的县衙门口,还有数十名军士坚守,就仍未被彻底拿下。

“走,看看去。”高驷策马转向,街道上很快出现了一条青色铁流,向县衙奔驰过去。

县衙,元

氏府邸,元文弘的女儿元瑶咬着牙,召集私兵抵抗,不住说着:“诸位,要坚持到敌军主将到来,,,,我有保命之策。”

元氏私兵秉承鲜卑胡骑作风,骁勇闪射,暂时守住了大院。

“攻!”只听彭玉成一声命令,“噗噗”之声不绝,数十位勇士顶着大盾前行,还没来得及冲上去,十余个元氏私兵结成长短之阵,斧劈枪戮,就将齐军士兵杀了个干净。

“妈的,铁甲营上!”彭玉成再下严令:“除了元小姐,其它格杀勿论。”

“噗噗”之声不绝,铁甲争鸣,片刻后,就只听到齐军锐士脚步踩在废墟上发出的咯吱声,再无半点人声。

宋金刚收起兵刃,扫看了下满院尸体,松了口气,转身交令。说着:“此府已拿下,请将军示下如何处置。”

彭石头冷然道:“将她献给主公。剩下的俘获,自有主公封赏,谁也不许私自劫掠。违者,斩!”

一群人轰然应着。

高驷赶到府中,由于早有人报来,一行直奔此处处院落,到了门口,就见到鹰扬军献上的美女元瑶。

此女正值妙龄,身段曲线玲珑,梨花带雨之下楚楚可怜。

待众将秉明愿为,高驷心头火起,冷冷道:“杀了!”

两个青衣卫立刻扑了上去,剑光一闪就要把元瑶当场斩杀。

眼看佳人丧命在即,崔略连忙阻止,大声说道:“主公且慢!”

其让诸人也被高驷的怒火惊住了,不知主公为何发此雷霆大怒。

高驷压下怒火,问道:“攻下此城,殊为不易。战火方歇,尔等就惦记起来女子了?成何体统?”

再仔细打量了众人一番,方沉声道:“我斩此女,就是要告诫众将,不可沉溺于女色。”

又扬声叱喝:“尔等听好,再有此贪念者,严惩不殆。”

一众之人,都是按惯例行事,此刻虽明白了主公之意,但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听见呵斥,多有不满,士气低落。

了解到主公的心思,崔略上前行礼,然后才说着:“主公,您不但不应当斩此女,还得纳了她。大伙跟着您攻城略地,是为了荣华富贵,你要是带头禁止富贵美色,会寒了将士之心呐。”

宋金刚也上前磕一个头,然后说着:“主公赎罪,您误会了。兄弟们给您献上美人,是为了彰显您的威严。自古打仗,都是胜者享用战利品,上下一体,反而有利于军心凝聚。”

“人生最大的快乐在于到处追杀你的敌人,侵略他们的土地,掠夺他们的财富,然后听他们妻子儿女的痛哭声。”成吉思汗铁木真。

高驷响起后世那位世界征服者的名言,有些明悟,有时候帝王也得屈从于属下们的意愿。

想到此,不由改变主意,道:“罢了,这女子就留下,我自有定夺。”

由是,消弭了一场风波。

没过多久,初升的阳光披洒下来,战火渐渐平息。

当日安排完城中事务,高驷接见众将,听着报告,又定下今后的黎阳守将人选,不由心中大喜。

最后又说着:“今得黎阳,再无乏粮之忧。然天下争雄,才刚刚开始。你们,务必要勤练武艺,操持军队,不得懈怠。”

“遵命!”众将应声如雷。

第九十六章:回军

大隋争龙第三卷:立基业第九十六章:回军破城第三曰,黎阳城已恢复秩序。

在原县衙后院厅内,高驷从元瑶的床榻上爬起来,命亲卫召集重要将领和文官,商议下一步行动。

“报仇!”元瑶盯着高驷远去的身影,却是思绪万千,委身仇人就是伺机报复。仇恨犹若刻种子,只待来来日发芽。

未几,虎烈军大将尉迟恭、鹰扬军大将彭玉成、龙武军大将贺怀亮,及柳庄、斛斯政、麦氏三兄弟、薛元博、李铁良、李君羡、程咬金、宋金刚、刘黑闼、吴黑闼、牛进达和崔略、郝孝德、童加亮全都到来。

“黎阳城以下,元文弘伏诛,我任命薛元博为黎阳县县令,此命即刻生效。”高驷不容置疑的说着。

无人敢有异议,薛元博起身恭恭敬敬的应了。

“再任命,彭玉成为黎阳守将,率鹰扬军驻守,李君羡、程咬金、宋金刚、刘黑闼、吴黑闼、牛进达、杨积善六将俱为校尉,各领千人,兴兵屯田共守之。”

“末将领命!”诸将纷纷领命。

“至于虎烈军,尉迟恭你带人征调民夫,将黎阳仓之粮运往邺城冰井台,以为长久。童加亮为汲郡太守,负责协助。”

“领命。”“遵命。”二人也都应着。

“至于郝孝德,你随我返回邺城,某另有重任。”

高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下一刻收敛笑容,再次问着:“洛阳局势如何?”

众人听了这话,都打起精神来。

崔略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根据探子传来的最新情报,昏君杨广到了江都,又派王世充征召三万江淮精兵北上,同张须陀南北呼应,意图解东都之围。但王世充胆小如鼠,畏敌不前,一路拖延,张须陀已经举兵同李密决战,胜负就在旬日之内。”

话才落下,众将都是若有所思,特别是程咬金、郝孝德、童加亮,还有大将吴黑闼,牛进达都是心思各异。

高驷不以为意,笑着说道:“不必担忧。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李密、张须陀、王世充三人,我都打过交道。张须陀勇武盖世,王世充坚忍卓绝。李密即使雄才大略,能战败张大将军,也必然陷入同王世充的纠缠之中。王世充一介奴隶之子,心藏吞天大志,就像一条盘踞待机的蟒蛇,来日必会狠狠的咬李密一口。”

“再派人向李密示好,让他专心于洛阳大战。现在咱们要回去,发兵解决窦建德和杨义臣,待河北平定,带甲百万,再南下逐鹿,就可一鼓而定中原。”

尉迟恭是个骁勇好战的性子,皱着眉反问道:“主公,黎阳仓已得。我军并未什么损失,何不立即移兵北上,同杨义臣决战,以我军士气,定可大获全胜。”

高驷笑而不语。

崔略继续解说说着:“尉迟将军将军此言差矣,我军现在虽占据两郡,拥兵数万,然则贸然出击,就算击败杨义臣,损失也不小,以疲敝之众,怎么能占领河北?就算勉强拿下,也是处处分兵,必窦建德久蓄之兵,一举击败。”

“主公,崔军师所言甚是。我军才打下魏郡四五个月,民心未附,又急攻汲郡,不可浪战。当耐下心思,把黎阳仓粮食运到邺城,待冬日过了,养精蓄锐,在发兵三万,同杨义臣河窦建德决战。”童加亮这时,也开口应和道。

乱世中,一味强攻硬打也不是办法。要能打能收,顺以恩赏,逆以兵讨,这才是王者之道。

高驷当下酒作出决断,说着:“两位先生之言,甚得吾心。我军必须再用一年时间打牢固根基,当下决战,着实有百害而无一利。

说着有安抚尉迟恭,许诺:“将军稍待,只要这个冬天,你运到邺城的粮食足够,来年开春就可大举用兵。到时候,让你打头阵!”

尉迟恭实际上的提议,是不太愿意接下运粮差事,这时听了,顿时大喜,能抢到先锋职位,他还是很满意的。

当下抱拳,咧嘴嘿嘿笑着说道:“俺知道了。啥时候打仗,自有主公做主。我这掌中双鞭,随时应命。”

这是在表明忠诚。

高驷看在眼里,赞赏的一笑,说着:“正该如此。此战结束,差不多再有个把月,就过年了。诸君努力,某绝不吝啬重赏。”

这话一出,顿时人人面有喜色。

郝孝德却皱眉,面露忧虑之色,问着:“连年征战,如此大的负担,和隋杨治下的一个模样,百姓岂有活路?”

高驷站起来,示意他坐下,然后展开新绘制的疆域图,说着:“现在天下大乱在即,我等出身寒门,本就底蕴不足。若能抢先一步,就可夺得一步先机。来年,我有四策实行。”

“首要的是兵戈装备,武安有铁矿,当大举开采,打造兵器,一刻都不能停止。全军半数还差铠甲,这是缺口,必须尽早完成。”

“其次,就是屯田练兵,要一边拿刀作战,一边拿锄头耕地,大伙都知道杨开皇推广的府兵制霸?我们要马上恢复这项策略。”

“最后,还要分出锐士、甲士、兵卒、丁壮四级,郝将军,你以前出身农家,见多识广,此事交给你来办理。我许你两千劲卒,负责厘定兵士等级,回到邺城就开始办理,相信能提升我军的战力。”

“以后征北将军府下辖兵马,都按此分田,行礼制,以定卑尊。配盔甲,以壮军力。重定府兵制,足可横扫天下!”

“军中伤兵,不能再战者,可分入乡里为里长,训练民夫,安定地方。”

郝孝德听了,连忙赞道:“将军有开皇之仁,如此,百姓有了安稳生活,军士没了后顾之忧,必然士气大涨。而推行府兵制,编练精锐,由此数策,不需三年,就能横扫河北大地也!”

“主公当然说的没错,杨义臣占据襄国郡,号拥兵六万,实正兵也不过两万,来年开春,我军大可一战胜之!”

高驷笑着说道:“就是此理。”

童加亮仍旧不安心,说着:“可是窦建德此人能耐如何,某对其所知甚少。但从他崛起的速度来看,也不可轻视。”

高驷赞同说道:“不错。所以,我们要先稳住杨义臣,突袭窦建德,灭了他后再同杨义臣决战。某早有安排,这时暂时不提。”

实际上,他派虞世基到洛阳诈降,就是为了取得个名义,拖住杨义臣。不料,竟然意外娶了长乐公主。

见主公胸有成竹,其他人面面相觑,不得不应诺。

事务安排完毕,高驷淡淡说着:“就这样吧。给你们两日放松时间,三日后上午,我军就徐徐回返,顺道取了汲郡其他几城。然后修兵待时,看杨义臣作何打算。”

襄国县城头,杨义臣仰望天边云霞,久久未动。

这是个大晴天,落日余晖映的天边绚丽多姿,密密麻麻的云朵渐渐遮蔽了夕阳。

黑暗降临大地。

军营如林,杀机森寒。,

襄国县,一大片人马嘶鸣的篝火,显得分外热闹。

杨义臣长叹一声,向屋内反身回去。

刚到杨府大宅,很快就听到丝竹乐器声,儿子杨元麟正在饮

酒作乐,惹得他心里很不畅快。

大堂内,十数个舞姬翩翩起舞,衣纱似雾,转动之间香气入骨,隐约可见红白相间的妙处。,

而众多或胡或汉将领陪在杨元麟身旁,眼睛几乎都一眨不眨的落在这些美貌女子身上,大厅里响起一片吞咽口水之声。

“哈哈,这些美人跳的如何?”杨元麟笼络了众将,甚是得意:“都瞧好了,本少就将她们赏给你们!这些舞姬都是上等货色,是郡中大户挑选的两家女子送来的,如何?”

“难怪,果然不错。”众将连声赞同。

“享受了美人,就要卖力打仗。等捉到高驷小儿,女子和财帛都归你们,本少只要高重德的人头!对于有功之将,某绝不吝啬赏赐。”杨元麟意气风发,驱使众将。

那些舞女被众人围观,心里无不满是惶恐和凄凉,却不敢流露半分,否则不但自己要死,还会连累家人,只得更加卖力的起舞。

此时,在杨元麟眼中,塞外铁骑才是要倚重的。区区几个汉人女子,不过是玩物。

众将士气大增,效忠之语更是不断,杨元麟目的已然达到,就要继续狂欢。

忽然杨义臣走了进来,咳嗽一声,声色犬马骤然停止,众将也纷纷噤若寒蝉。

“都散了,此是军中,醉酒犯禁者死!时曰不早了,尔等退下整营吧!”杨义臣扫视众人,看似随意的说着。

闻言,无论胡汉,莫敢有违背,各自起身,一时间大厅内甲衣兵器碰撞声不绝入耳,很快就散了个干净。

这时,杨元麟见得各席狼狈,满是剩余的酒菜,才清醒过来。

按平常来说,此种行为不算什么,杨义臣年轻时也喜好此道。曾经有诗句描述:“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胡人将兵之法,视生死为享乐,故而此风流传很广。

杨开皇提三尺剑,扫荡群雄,在独孤皇后影响下,深恶此风,曾连斩一王三公,以遏制歪风邪气。的确,开皇临治天下三十年,少有此事。

但随着开皇驾崩,大业动荡以来,胡风南侵,北地又兴起此风,主将以舞姬招待麾下将领,同乐分享。

只是,杨元麟一向自负英雄,少有这样的举动,如今这样收揽人心,却反而让杨义臣更为儿子担忧。

以胡法敌汉兵,真的有胜算吗?杨义臣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正想训斥,就听见儿子杨元麟低着头,嘶哑说着:“父亲,你为何阻我”

“温柔乡是英雄冢,你在堕落。知道吗?高重德已经攻下黎阳,虎踞两郡,现在更是派来了使者。圣人为了招降他,还把长乐公主下嫁给他。”

“嘿,这个小儿,果是得了杨素真传,小觑不得!”杨义臣语气沉重,叮嘱儿子道:“真不甘心呐,我杨义臣为大隋效力一辈子,难道老了还要家破人亡不成?”杨义臣自从接了圣旨,一日之间似乎苍老了十几岁。

“父亲,孩儿让您失望了。”杨元麟愧疚道。

不过,还没有等他劝说,杨义臣已经恢复了常态,说着:“圣人召为父去江都。老夫不走,要等到来年,为你除去这高家子,看看这北地天下属谁!”

“儿会勤加练兵,同高重德决一雌雄!”杨元麟振作精神向父亲承诺。

杨义臣这才满意,说着:“去吧,高重德的使者就交给你应对。要当帅才,必须立身于战局之外。”

“是,儿子这就去。”杨元麟向父亲行了个礼,便整了整衣冠,向外走去。

第九十章:伐交

襄国县城,杨府大院。

许敬宗再度踏入大门,他到底官宦子弟出身,揣测人心还是有一手,对杨义臣父子的态度变化猜的**不离十。

从初始的关押,到后面的放任其在城内走动,到现在的亲自召见,想必是局势发生了大变化。

杨府大厅内,杨元麟正在沉思,拟定对策。门外,是两队身披铁甲,腰配长刀的卫士站岗,目光冷漠,时刻打量着来访之人。

“少将军,高重德的使者许敬宗带到。”一个卫士来到杨元麟身边,小心的提醒着。

“哼,若非父帅忙于平定山东,大军刚回,将士困苦,高重德那些区区土贼,又算得了什么?现在只能先稳住那小子,让许敬宗进来吧。”杨元麟好不容易压下怒火说着。

实际上,邯郸之战后,他就没有释怀过。正准备集结兵力给高驷个好看,突然传来消息,说高驷要娶长乐公主,更是成了大隋的官军,就只能暂停用兵。

“不才许敬宗,参军少帅。”许敬宗进来后,连忙行礼恭敬的说着。

“坐。”杨义臣于主位坐着,腰杆挺拔如剑一样笔直。

“谢少帅。”许敬宗也不客气,寒暄后就开门见山。

“我家主公心怀朝廷,愿意弃岸投明,归降招讨大使麾下。”

只一句话,就惹得杨元麟火起上涌,猛地压下后,冷笑道:“空口白牙,有何凭据?”“愿散去人马,只保留两千人马,以后全听将军调遣。”

“当真?”杨元麟猛的站了起来,一副信以为真的表情。

竟是妥妥的戏精,从出身来说,杨元麟是个官二代,耳濡目染见惯各种欺诈,之人也学会了掩饰情绪。

“当然,开春后,我家主公愿亲自来襄国请罪。”许敬宗胡乱承诺说着。

就在这时,又一卫兵在门口高喊:“报。”

“进来说,许先生不是外人。”

“少帅,朝廷传来消息,圣人携百官南下江都。临行前,下旨将长乐公主下嫁,招高重德为驸马。”

“什么,高重德娶了公主?看来他归降之事是真的了。”杨元麟好似才得知一般,不在拖延,装作就势下坡之意。

“既如此,某就放他一码。你且回去传话,年后三月初三其若不前来请罪,到时我大军开到,决不轻饶!”

“少帅放心,许某这就赶回邺县具言您之大度,想必高驸马听了必卷甲来降。”许敬宗为求脱身就顺着杨元麟之意说着。

就在这时,又一声高喊:“报!”

杨元麟依旧不加阻挡,随意说着:“进来,讲”

“少将军,窦建德的使者已经入城,言称要归降大帅,要把其女嫁给您联姻。”报告的,是一个亲信扈从。

“什么?”许敬宗大惊失色,却又不方便抢出去探查虚实,只能等对方裁决。

杨元麟挥手示意知道了,对许敬宗说道:“我的话依旧作数,你去吧。”

“告辞。”许敬宗赶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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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郡,归途中战鼓震天。

十二个千人队人马,依次成一字长蛇阵缓缓前行,

队伍中当先高齐大旗招展,其次的是各个将领的名号旗帜,于方阵中迎风飘扬,军威迫人。

坐在一辆敞篷马车上,高驷志得意满,却是出奇的镇定。

在拿下黎阳后,粮草彻底充足起来,全军士气猛涨,众将归心。只需养兵待时,来年击败窦建德和杨义臣后就可以横扫河北,进而窥视幽州,谋取天下。

十余日后,大军已经返回邺城,魏征和李百药带着留守人员欢迎得胜之师。

龙虎台阅兵,整个数万大军在高台上,都清晰可见。

等众军到达位置,鼓声而停,下面众将也停了下来,立功着各种上前受赏。

一眼横扫,众将雀跃的表情都落在眼中,过半都有些得意洋洋,显然都自诩有功。

高驷心中很是清楚,当下开声说着:“众位都是我军立功之将,今日某就在此犒赏三军,大伙开怀畅饮,不醉不归,如何?”

“谢主公赏!”众将欢声雷动,各带麾下入营,享用大餐。

是日,醉者云集。

高驷刚宴请完诸将,返回铜雀台,就要与三位爱妻休息温存。

魏征闯了进来,急急匆匆的道:“主公,许敬宗回来了。据说窦建德也有投靠杨义臣之意,形势已经很危险了。请主公立刻召集众人,商议对策。”

这厮,真是不会挑时候。

高驷按捺火气,整衣走了出来,说着:“玄成,不要急。天塌不下来,让许敬宗来见我,若窦建德果有降意,的确值得警惕,我自有决断。”

未几,许敬宗赶到,面对询问,当下表情一凝,沉吟片刻,才说着:“主公,杨义臣之子杨元麟不足为惧。到时窦建德能屈能伸,尤得人心,宜早讨伐之。”

“许敬宗,依你之见,何时动手?杨义臣会出兵吗”高驷问着。

许敬宗上前一步,指着地图兴奋的说着:“杨义臣必然出兵,但臣已有对策。我自到主公帐下,未立寸功,却已得主公信任,每念于此,深感大恩。今有一策,可除去杨义臣这一大敌,还请主公许我上报,解说一二。”

高驷本未对他抱什么希望,见其语出诚恳,就顺着说到:“既有良策,快快道来。”

“遵命。”许敬宗大喜,开始详细备陈计谋。

“臣虽然不学道术法,却也粗通儒家些相面之术。在襄国城见过杨义臣,一看就知道他这种面相是将军之流,却以忠义为先。若得其主,则扬威疆场,流芳后世。若不得其主,刚而犯上,很可能主君被杀。以杨广之暴戾,只需想法子将杨义臣推到江都,其害自除。

见这个高驷和魏征的疑问,许敬宗一双眉毛笔直挑起,透着一股傲气,把双手一拱,说着:“只要主公大张旗鼓迎娶长乐公主,表明忠心,再派人到江都谢恩,并散播谣言,说杨义臣拥兵百万,有据河北自雄之意。那时,昏君必然下诏,杨义臣绝不会第二次抗旨。”

“君子可欺之以方,即便杨义臣看破了,他也不得不跳下去。”许敬宗面带微笑,主动请缨,森然说着:“主公,我愿去行此策。”

谁也想不到,这文弱的纨绔公子哥,在父亲被杀,四方流落后,竟然历练出来了股狠劲。一出口就是这毒辣的计谋,顿时让高驷刮目相看。

“你可知道,宇文化及也伴驾到了江都他位高权重,一旦发现你的恨意,绝不会手下留情。”高驷反问道。

许敬宗双拳紧握,恨意深藏,目光如电,扫过江都所在地图,沉声说着:“宇文化及鹰视狼顾,不是纯臣,早晚必反。主公英明神武,来日必可一统天下。到那时,还请允我报仇,以雪家门之恨。”

“至于危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主公,我愿意冒这个险。”这是第二次表明态度了。

只见许敬宗面色不变,双膝跪倒,说着:“臣不怕死,请主公允许。”

这时,魏征也被此人胆略打动,上前帮腔,说着:“可以让他一试。”

高驷在堂上来回走了两步,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于是上前扶起许敬宗 安慰道:“你的计策,我允许了。但有一点要告诫你,此行立功为下,保全自身为首。我让麦家老大当你的助手。”

话方出口就有些后悔,这等将才,岂可轻易让其涉险?不过后悔也来不及,只能让卫士安排了麦氏兄弟的老大和许敬宗同行。

“多谢主公关怀。”许敬宗感激涕零。

安排完要事后,高驷便让魏征和许敬宗退下,径自往后宅去了。

…………………………

夜已深,月如钩,残照西楼,点点灯火惹忧愁。

沿途旗帜飘扬,岗哨如林,值守的各将各兵在此待命,寂然无声。

一些熟悉和不熟悉的将士,犹如铁塔一样,尽职尽责的守卫着铜雀台的安危。

遇到主公走过来巡视,纷纷行甲胄礼,更是映托出了高驷的威严和肃穆。

“这才是古代贵族应有的生活。”高感慨着。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清幽的箫声,听调子如此的陌生,却又如此熟悉,几乎是瞬间,听着脑海里都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副画卷,佳人吹箫,临空谷而望幽兰。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不知道为何,高驷突然之间想起了前世,泪湿眼角,寻着声音走了过去,缓缓踏月而行,直到顶楼,终见到佳人。

不由自主说着:“紫嫣,紫嫣,你在等我吗我说过要攻下汲郡黎阳仓后,回来娶你入门的。”

说着,上前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佳人,熟悉的梅花香气,一下子就萦绕满怀。

袁紫嫣闻声,先是诧异,后又转过身来,只见她秀脸上满是忧愁,月光把她的影子映在下面,照亮了半边的脸,那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刺痛了高驷的心。

“我感觉到了新天命之子的出世,天命在李,你挡不住的。”这菱角神态,充满了无奈和彷徨。

天命不可违的宿命论影响太过深远。

高驷有过许多想法,有过许多见面的喜悦要分享,但是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况。

对此,不由心中一动,问道:“你是说李世民要来河北”

“你怎么知道”这下是袁紫嫣惊讶的合不拢嘴。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高驷抱起袁紫嫣,大笑道:“额不信命,无论你有何心忧,我一力担之。给我生孩子 才是你的职责。”

“天命到底是什么”袁紫嫣双手搂着高驷的脖子,却陷入更深的迷惘。

第九十八章喜事

魏郡,邺城。

日照蓝天,白云朵朵,随着征北将军府已经搬到了 邺城之内,此地再度繁华起来。

连续数日的阴天散去,暖风徐来,青石铺就的大院内,腊梅点点,泛着阵阵清香。初冬的上午,已经有着女眷散步。

跫音响起,从后宅通往前院的碎石路上,有人轻声的说着话儿。

被称为姐姐的人是杨敏,她声音圆润动听,却透着种种烦躁之意。

另一个是韦,牵着小女儿李彩玉,两人方议论着。

只听杨敏不耐烦的,问着:“郎君人呢?被那长乐公主迷住了吧!”

“姐姐,暂且忍一时。如今大隋江山尚在,夫君还要顾及朝廷影响。但天子下江都之后,明眼人都知道这隋杨的江山是属兔子尾巴的长不了啦。”韦不在意答着。

“长不了吗呵呵……这倒是不假。长兄惨死,杨家百余口性命,这个仇总有一天要报的。”

“姐姐,你快要生了,保重身体为要。这院子立阳光充足,可多晒一会儿。”韦传授着经验。

两女容貌都是清丽绝伦,气度不同凡俗。

嫁给高驷以来,随着齐军在邺城立足,她们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自然而然的有了一定的影响。

“既如此,我就听你的。”杨敏笑着,就和韦一道在院子了活动下身体。

高驷尚不知后宅已经暗流汹涌。

目送着心上人离去,袁紫鄢走到屋檐下仰面望气。

在她的角度看来,整个征北将军府,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地龙气运,可惜青、黄、白三色交织,驳杂不纯,难以上应天命。

这是潜龙格局根基未曾稳固的征兆,要知道但凡王者之兴,初起时都是一德为主,然后兼有其他德运,进而一统天下。

只不过……她一撇之间,这府邸内突然多了曾凤凰之气,辅助人主调和德运,聚拢地脉。

“还真是令人惊奇,这股幼凤之力竟然也是新生,于隋杨皇室无任何关系,这个长乐公主也不简单呢。”

若有所思时,突然有内都司来报,说是地形以勘测完毕,请她启程。

“你回去禀报征北将军,我这就去点龙。”袁紫鄢微微一笑。

让下属在外等候,她回到屋里换了件羽衣道袍,收拿法剑,然后乘坐马车,向城外走去。

“天命在谁?尚要看我手段!”袁紫鄢放下车帘,眼底傲然之意爆发,誓要挣脱背后的束缚,改易天命。

龙虎台下, 齐军大营,高驷策马巡视屯田事宜,随行自然是卫队环绕。

“主上,魏郡战乱平息数月,经过大力屯田,明年就可恢复人烟。如今又推行了府兵制,将军用和民用分开,来年大局就已经定了。”魏征说着,论大略,他最为出众。

自主张南向用兵,夺取黎阳仓以来,魏征的说话分量越来越重了。

李百药也为之动容,作为实际执行屯田料民的负责人,他将来的功劳只大不小。

君不见,汉高祖刘邦曾说,论功萧何当为第一,加封万户侯。

自攻下黎阳后,周围的城池不断有主动来归附的,有的交出了政务,有的交出了府兵,使得高驷这个征北将军威信大涨。

自此,征北将军

的霸府秩序在河北初步建立起来,从草台班子向政权方面开始转化,高驷大为欣喜,已经给薛元敬等升了官。

值此初冬时节,难得的遇到晴天,适合野地纵马,自然要开了驰骋一番。

邺城一代原本就气候适宜,山水环绕,平原沃野千里,乃是不可多得的根基之地。

高驷视察完屯田后,便带着众将狩猎,临近大片山林覆盖的丘陵和山坡,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各种动物出没,充满了野性生气,这是后世所没有的。

骏马奔驰,铁骑横行,冬猎之雄武,正合男儿豪气。

到了中午,跨过一处低矮的山岗,远处出现了座寺庙,半隐在此处,很是清幽。走进了,只见一道小溪潺潺流过,木桥横跨,连着寺庙的山路。

半山藏古寺。

高驷在马上见了,不由诧异,深山之地,尚有寺庙,难道有大德高僧隐居?

就下马,带了几个随从和魏征、李百药、崔略三人上前拜访。

咚!悠扬古朴的钟声响起,从山间寺庙传来,有着洗涤人心之效果、

高驷为之动容,说着:“入庙拜佛,我们进去一观。”

等在靠近一些,只见有个石刻上书“真言寺。”

有诗句曰:

山巅宝刹俏溪边,紫气朝阳上碧天。信语怜民依净土,真言恤寡近迷川。

神随法意三摩地,慧定莲花半偈禅。心逐佛光云绮处,红尘勘破苟名权。

落款是晋阳乐。

“晋阳乐,北齐文宣帝高洋是也。此人幼年长扮痴傻,实则暗藏峥嵘。”李百药见了,不由说起了段往事。

那年齐神武帝高欢,正效仿曹操,自任东魏丞相,忽有一天想想测试九个儿子的应变能力。

于是,给每个儿子发上一堆乱麻,让他们各自理清,其他人包括世子高澄都是一根根慢慢抽,越抽越乱,无法解开。

唯独高洋拔刀将乱麻刷刷两下斩为几段,不解自开,说:“乱着须斩。”

后人称之为快刀斩乱麻!

李百药感慨的说着:“高洋虽凭父荫,但却建国大齐,征伐四克,以法驭下,公道为先,是少有的英雄天子。可惜中年后,酗酒成性,滥杀而亡,甚为可惜。”

“此诗虽是作于其晚年之时,仍有三分洒脱,足见其不凡。”

高驷赞许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高文宣毁誉参半,也算是半个英雄。”

“不过,这治理地方,你们可得常提醒我,北齐的殷鉴不远,大伙都得警惕。”高驷微皱眉头,带着众人进了寺庙大门。

内里,大佛端坐,罗汉列张,气度森严而不失温和。

这种气氛,使外来者一进来,就能感受到佛法的博大精深。

因见得有香客上门,老主持早吩咐了小和尚,在门口等候。

高驷等入内后,先是不由自主的搜索着寺内的和尚踪迹,看下是否真有着大德高僧。

“阿弥陀佛,师父命我来迎远到而来的诸位施主。”小和尚双手合十,很有礼貌。

“令师如何称呼?我们自当往见。”

小和尚在前面引路,忽想起一事,上下打量几人一番,顿时满面疑惑:“奇怪,师父说你们中有贵人,具体贵在哪里?却不与我说,你们谁最贵呀?”

“哈哈哈。”这小和尚的萌态惹得众人大笑。

步入大雄宝殿,众人很快就见到了个老和尚。

见老和尚手中拿着一卷经书,高驷问道:“大师如何称呼,这是什么经文?”

“老僧道言,此经书乃是《金刚经》,施主今日到此也是桩缘分。因果报应,佛法就是如此简单,能消除许多肃杀之气,诸位不妨读一读。” 老和尚信口将来,却给人一种智慧圆满的感觉。

“哦,是金刚经呀!”高驷响起了前世的一句话,不由说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可是此经?”

老和尚眼中精光大盛,赞同道:“然也。施主也是个向佛之人吗?此经第一说般若智慧,第二说修持佛法途径。施主,你大有慧根。”

“阿弥陀佛,大和尚谬赞了。”高驷也双手合十回礼,让其他人面面相觑。

魏征最先反应过来,打断气氛,急声说着:“主公胸怀大志,当作救民于水火之事,怎可拘泥在佛法里面?想那南朝梁武帝,数次出家,将佛法付诸国事,最终闹得身死国灭,不可不防!”

高驷笑着反驳说着: “魏征,你是多虑了,我心里有数。修身可用佛理,治国必须用王霸之道。只因见得大师父不是普通和尚,这才交流一番,这和出家无关。”

“大师,信徒高重德前来拜访,请多多指点。”随即,点了三根香,虔诚的拜了三拜。

老和尚说着:“施主想作的是大事,却在为家中琐事羁绊,这家事讲究珍惜眼前人,迟疑不得。”

“佛说, 人生八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施主这一生,也将经此八苦之后,才能大彻大悟。将来成事之日,不要忘了减免赋税以让百姓欢欣,造福苍生……”老和尚说着,竟似乎看出了高驷的来历。

一时间,别的事都放下,两人一问一答,彼此投缘。

谈法道下午,高驷放下了诸多烦恼,准备回去。

才走下山路,准备上马,前方忽然又信使赶到,就听见卫士禀告:“郑俨大人求见。”

高驷 王弘毅一怔,说着:“让他过来。”

片刻之后,只见以文士赶到,文质彬彬,却满是干练之气,一身青色官袍,衬托的颇有威仪,当先行礼,道:“主公。您迎娶长乐公主的事务已经安排妥当。”

“要惜眼前人。”

高驷想到那老和尚的劝告,就点了点头,说着:“就在腊月初八之人举行。

“走,咱们回去。一行人打马回转。

几曰后,长乐公主下嫁消息传至清河郡贝州城,听闻到的当日,窦建德气得破口大骂。

“果然不是个东西,转眼就娶昏君的女儿,狗屁的义军大帅。传令,召集儿郎,勤加操练,年后将会有大战了。”

窦建德骂完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一面派出使者跟杨义臣部接触,一面整顿兵马为大战作准备。

邺城这厢,高驷得报,同样面无表情道:“窦建德真个与杨义臣暗地里有来往,这个人,不简单呐。宽仁下士,有刘备之风,必须重视起来。来人,让尉迟恭加快运粮。”

“遵命。”卫士应声远去传信。

第九十九章:儿女

“宝剑出匣耀光明,在野铮铮惹凡尘;今遇征战逢天命,连战连败众人离。”

袁紫嫣披着羽衣,肌肤如玉,柳腰随风起舞,手捻剑诀,推演天机,良久得出一卦象。

“竟然是此卦!“

领着侍从踏遍整个邺城四周,终于发现此地正在酝酿中的一处潜龙龙脉。

漳水列阵,邺城为剑,山水环抱,是个至尊至贵的风水格局。但同样少了金戈之气,争龙路上必有一场生死劫难,度过则儿孙代代坐龙堂。不过,则身死族灭,殆害子孙。

“昂“突有道常人听不到的龙吟长鸣,远远的有条金龙虚影自关中游动出行,巡视各地,采集地脉,等待来日吞噬四方龙脉。

“李唐气数勃发,天命真龙出世?“袁紫嫣目光一凝,脸色沉重。

她观望地气后,自然察觉的邺城之下的散落的龙气,还有些煞气,彼此纠缠沉淀,一阴一阳,乃是宝剑出匣的运势所在。

不过既然决定跟随高驷,自然没有了退路,想到这里,就给自己打气,说着:“魏武帝曹操定下曹魏天命,还不是被司马氏篡夺?袁天罡,要想天命归李,须看我手段!“

随即开坛做法,将取自高驷的血脉洒在地上,融合地脉。

“九天**,玄牝之门,扶明主兮平乱,潜龙,凝!凝!凝!“袁紫嫣连叱三声,法诀引动地脉,顿时激得运数北地大变。

“锵!“悠扬的剑鸣拔地而起,剑身上龙虎环绕,接着朝正在北来的金龙斩去。

轰轰轰无形交锋使得天机变化更加剧烈,其他有关注天机变化者也趁机纷纷入场,把大隋江山这团浑水搅得更浑。

…………………………

几日后,邺城遍布喜庆,高驷迎娶长乐公主的消息传遍四方,引得各方瞩目。

一时间,接着这波洗白的机会,征北将军府大肆招纳地方英豪。

“顺势而为果然是个好策略,只要解决了杨义臣,凭其主公当朝驸马身份,以及我齐军的善战,日后定能扫平河北,南下逐鹿。”崔略极是满意,开怀大笑。

魏征虽是难得的没有喷人,但仍旧面带忧色,“主公与朝廷妥协,这条路,虽是暂时获利颇丰。可从长远看来,掣肘之患不得不防。”

“不错。主公,三国时以曹操的雄才大略,尚且多受汉臣影响,最终使得后方不稳,兵败赤壁,从而丧失了一统天下的良机。如今,隋杨的恩惠固然不及大汉四百年正统威严,但杨开皇的三十年盛世,必有隋朝故吏怀念,要防微杜渐。“虞世南也在旁劝说。

高驷笑着一一采纳。

“主公,尉迟将军押解粮草到了。”贾元度来报。

黎阳仓不亏是天下有数的三大粮仓之一。

在通往邺城的官道上,辆车绵延数理,光是第一批就有两百多辆牛车粮食,实际上还有部分军马也被分派过去运粮。

兵无粮则散,故而高驷不惜血本,动用大手笔,将黎阳之粮源源不断的运到邺城,深根固本。

“走,看看又到了多少车!高驷带着众人,向城外冰井台赶去。

很快,在卫士环绕下,高驷等一行来到冰井台前。

见到主公到来,正指挥下属清点的主官李百药满上前见礼,面带喜色,说着

:“主公,冰井台已经存下三万石粮食。邺城,再无乏粮之忧。

高驷见大家伙儿都是一片欢笑,干劲充足,心里某些担忧的念头才放下。

当下将众人勉励一番,把尉迟恭等也留下,安顿好人马,就返回邺城准备成亲之事。

“回城!”

……………………

有道是,好事多磨。

高驷刚回到将军府内,恰在此时,外面来了两个丫鬓侍女。

见主公回来,其中有个急忙上前,带着哭腔,说着:“将军,两位夫人难产,危在旦夕,您赶紧去看看吧。”

“什么?”高驷大惊后,二话不说,就纵马再度往城外铜雀台飞奔而去。

快马加鞭,转眼就来到了铜雀台,沿着台阶飞奔,推开一切阻拦,就直接跨步进了房。

此时,徐小慧和杨敏儿都正躺在床上,韦圭于旁坐着,还拿着一些话本图册,细细教导着两女,看见夫君到来,纷纷停止了说笑。

徐小慧和杨敏惊喜之余,各自要起身,谁知才一动,就哇哇呕吐,惊得侍女慌忙上前侍候。

高驷见了,连忙上前照顾,问着:“你们不是要生了吗?别乱动!

儿女听了一个莞尔轻笑,一个轻哼一声表达不满。

想到自己那厢正要娶公主,高驷大惭,立刻醒悟过来,关怀的问着:“我在这里陪着你们。大概什么时候生?“

韦圭在旁插言,笑着说:“夫君,敏姐姐身体底子好,要晚一点,大概两三天后生产。

“至于徐姐姐,她身体虚弱,可能会早产,刚才还隐瞒着,现在不得不告诉你。”

“啊呀,这可是大事,不应该隐瞒,不应该隐瞒的。”高驷紧紧紧紧握着徐小慧的手,安慰道:“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们。

俗话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古时候的子嗣传承,异常重要,绝对不在光宗耀祖之下。

有子才有根,才能繁衍家族。倘若无后,症下诺达的基业有何用?

尤其是对于志在天下的枭雄,倘若没有后裔,就只能收纳义子,不利于稳定人心。

乱世争龙,倘若没有个良好的继承人,纵然统御八荒**,一旦开国之君死去,国家就会陷入动荡或者江山落入外人之手。

最典型的莫过于,秦始皇与公子扶苏,杨开皇与太子杨广。这两位父亲都是雄霸千古的人王大帝,可是一旦身死,就落得个江山社稷二世而亡的惨景。

要知道,争夺天下的君主,一旦三五年没有儿子,其下属必然会劝主公广选美女,诞下后嗣。

听到夫君的关怀话语,两女顿时大喜,喜乐的气氛弥漫到整个房间。

“苍天垂怜,我有儿子啦,我有儿子啦,大业必成!“高驷拉着两位爱妻的手,大笑安慰:”莫怕,莫怕,我会陪着你们。传令,除了喜宴外,打赏全城,上到文武,下至百姓都有酒食。“

过了片刻,更是贴着徐小慧和杨敏,伏在她们身边,倾听动静。

刚喜了片刻,高驷渐渐镇定了下来,看着两女气色还不错,就笑的说着:“这会你们感觉还好吗?要不要让医生看一看?”

恰好瞥见韦圭手中拿着一卷画本,又问:“这是什么?”

“夫君,妹妹可是生

产过孩子的,这是些宫廷秘传的生产孩儿的画本,很珍贵呢,多亏有妹妹指点照料,我们少受了很多苦。”

“高驷虽然不懂,可以颇为感激。

韦圭在那一刻,看在了眼里,美眸里也泛起一抹笑意。

几人正说着,忽然徐小慧痛叫起来,竟是要生了的迹象。

韦圭见了,说着:“莫急,这是好事。夫君先出去,把接生的交给产婆,你要去让人筹办酒席。这里有我呢。“

高驷才从慌乱中稍微镇定下来,搓手说着:“好,我这就去办。别说是酒席,只要孩子出生,无论男女,我都会减免赋税,为他(她)祈福。“

因为不懂这方面的事,只能按古人的方式办事。一时间,把别的事都放下,在门外专门等待孩子处世。

高驷正在来回的踱步,突然里面又跑出来个侍女,急促说着:“将军,杨夫人也早产,产婆人手不够,快想办法。“

高驷一怔,马上大吼起来:“传令,把铜雀台宫殿里所有生产过妇人都叫过来!“

不知何时,铜雀台上忽然聚集了大片火烧云,霞光之中有一龙一凤盘旋不止,光芒照耀四方。

高驷不知不觉,就受到某种力量牵引,走上铜雀台最高处观望天际。

“木德天子,吾乃是天凤临世,请多照料……“接着一直五彩凤凰聚拢双翅,扑空落下。

“木德天子,吾乃是青帝子托生,请多关照……“随后一条青黑色蛟龙卷起身子,长吟中投入产房。

高驷眉头一皱,正要再看,眼前凤凰/蛟龙景象各自消失不见,彷佛一切都从未见到过。

就在这时,突然之间产房内升起两股肉眼看不见的光芒,先是一只赤红凤鸟,猛的从天而降,落在了府中。

接着,是一条青黑蛟龙,同样从天降落,投入产房,天上云气宛若龙凤盘旋,异像数里可见。

“将军!“身后的声音传来,侍女的声音,唤醒了高驷的迷茫。

“怎么样?高驷豁然转身。

“生了,两位夫人顺利生产,全都平安。韦夫人让婢子唤您回去。”那前来报喜的婢女恭敬的说着。

“知道了。”高驷倒是彻底平静下来,迈步朝产房走去。

“女主临世,武天下?

“蛟龙投怀,青帝子托生?

想到此,高驷心底浮现出冷笑,倒要看看自己这一对儿女有何异状。

方一近屋内,只见丫鬓们分别照顾徐小慧和杨敏,两个产婆各自抱着个胎儿来,当先一个道喜说着:“将军,您看,小公子哭得多响亮。”

其他人无法见到的地方,高驷用神通法眼看去,只见一个大胖儿子嗷嗷大哭,顶上气运宛如条小青蛇,伴着啼声慢慢隐藏起来。

“好好好!”高驷重赏那产婆。

然后另一个产婆这才上前,抱起个婴儿,恭喜道:“将军,恭贺您喜得长女。”

古怪的这小孩儿竟然双拳紧紧攥着,不哭不闹。

高驷好奇的掰开婴儿双手,只见她小手各攥着半个玉符,左书“女主临世,武天下”,不过也很快随着哭声消失不见。

高驷哈哈而笑,过了片刻,又说着:“甚善,我有女儿啦,你们两人各赏百贯钱。”

第一百章:始动

大业十二年春,二月二,龙抬头。

邺城。

新年过后,天寒渐去,街道两旁,嫩绿的柳树枝条昭示着春天到来。转眼两月过去,魏郡和汲郡两地难得享了阵太平。

但在征北将军府官吏心中,这却是最后的平静。

春虽至,清早起来,依旧寒风阵阵。

“太平日子难得,民生多艰。”一处新宅,不过距离将军府两条街。

这宅子有六间房,虽不大,但装饰的很雅致。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天飘着细雨,如丝线一般落下。

一个文士披着件黑袍,举着柄油纸伞,走到院落,静静的看着天际。

这人姿容刚毅,眉目硬朗,风度翩翩,正是要出门议事的魏征。

“夫君,路上小心。”屋内的妇人殷勤叮嘱。

魏征一声不吭,转身出门离去。

………………

白/虎节堂。

征北将军府衙,宽阔的大厅里面,人声鼎沸。外面有身披铁甲的侍卫来回巡逻,缓步盯着往来之人。

魏征轻车熟路,由卫士引着入内。

待到重要人员到齐,高驷宣布开始议事。

军师祭酒崔略笑吟吟的说着:“如今我军坐拥两郡,更兼黎阳仓在手,自当奋力向前,以雷霆之势扫灭杨义臣和窦建德。至于即将南下的大将军薛世雄,可放到后面应对。诸位以为如何?“

“某家以为直接开打。“尉迟恭站起来,大声说着,一边四下打量,看那些人赞成那些反对。

“不可轻动。“另一位将军突然抬头反对,却是贺怀亮,“至于用兵方略,肯定要拉一个打一个。先打谁,全听主公吩咐。”

贺氏一门祖上两代为将,都是死于讲了不该讲的话,故而他吸取教训,话少了许多。

其他如柳庄,斛斯政等各有意见,或马上发兵,或与杨义臣周旋,不一而足。

白//虎节堂乃是高驷的司令部,军国大事,都在此商议,但此刻一时间也未有定论。

“发兵……”高驷下意识的看了魏征一眼。

这厮一脸莫测高深的淡定,于是问道:“魏玄成,为何一言不发?说说看。”

魏征早有打算,此刻胸有成竹道:“某已有对策,请主公定夺。”

高驷笑道:“方略拿过来。”

随从取过魏征手书条陈。只见开篇写道:

“杨开皇以关陇门阀、北周外戚的身份开国立隋,三十年盛世,除了高丽蛮夷未附,再无哪一方豪杰可抵挡。

如今,大隋天子率百官下扬州,坐观天下成败,欲图重整河山,此意不可不察。

其次,首义者不王,天下尚未到彻底崩坏局面。将军既然发问,属下就坦诚相告。将军能崛起于魏郡,炼就一支强军,进窥北齐故地,但仍不可多面树敌。

时下,当以大隋忠臣自居,一旦天下有变,就可举正义之师,兴兵问罪,携大势逼迫各地豪强献地称降,兵不血刃地占有河北之地。”

高驷看到此先是一呆,随即继续看下去。

后面接着道:“隋廷对将军,亦多有招揽之心。今日天子不但嫁女到此,而且授给将军职位,允您开设府第,设置官吏,其中缘由还请您明察。”

高驷长长吸了口气,做决断:“真正的铁军……向

来是打出来的……我命令!”

这一通战前布置,用了大概个把时辰。

当兵马调度完毕,众人走出节堂时,尉迟恭,贺怀亮,斛斯政等兴高采烈,都信心十足。

崔略开怀大笑:“哈哈,主公方略已定,本祭酒操持设下盛宴,犒赏大伙儿,诸位将军可都要到,今日不醉不归,一个都不能少。”

众人无不大声应和。

魏征却翻脸:‘我与诸位意见相左,就不去酒宴了。“

高驷首次否决魏征的建议,心中略有不安。乃步出府门,带一队护卫径直接往铜雀台行去。

高台上早有人在!

只见袁紫嫣静静的立在台阶边缘,羽衣星冠,肌肤胜血,宛如一株开在悬崖峭壁的梅花,如诗如画。

美人忽然转身,一双盈盈妙目复杂地瞧着他。

刚来到台上的高驷,见袁紫嫣后心动起来,就拥住佳人,轻轻唤着:“紫嫣……”

袁紫嫣翻却脸不认人,侧身移开,“天下争龙,非胜即死,这是男儿之间的战争。你要拉我下水,可考虑清楚了后果?”

梅花傲骨,岂是等闲?

仔细看去,袁紫嫣清冷了许多,下巴略尖,神色凝重。那一双眸子,更是乌黑明亮,神韵迫人,就这么幽静深沉的与他对视,要照到他的心底。

高驷杂念顿消,猛吸口气,长揖行礼,一本正经地道:“数日不见,袁门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天命真龙出世,你命在旦夕!”袁紫嫣语出惊人。

高驷放声大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风雨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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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岗寨。

数十万农民义军云集,各路大帅先后到来,守门士卒一个个精神抖擞,眼睛盯着城外动静,预防冲突。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队车马就从远处驶来。

马蹄铮铮,车轮滚滚,临到前来,更是有种贵气扑面打来,使得巡城士卒不由低了一头。

很快,有矮胖青衫文士上前,高傲的叫门:“去转告蒲山公,我家济世公子到了,快出来迎接。”

马车停在城外一箭之地,有两队骑士护卫,黑甲罩身,煞气森森,一看就是百战精锐。更惹眼的是,上面插着的唐国公大旗。

自从击退阿史那胡族铁骑侵袭,唐国公的威名就传遍大隋,无数豪杰争相为之效力。李世民的济世公子名号,也变得金灿灿的,每到一地都有才俊与之交往。

守门士卒不敢怠慢,很快分出一人上报,飞速消失在门口处。

“太差。“冲着离去的瓦岗士卒,那文士不屑的评价,回身来到马队前。

宽敞的马车内,李世民整个人靠在丝绸铺就的胡椅背上,享受着观音婢的服侍,身心极为愉悦。

“辅机,你收敛些,瓦岗军中还是有一些人材的。”见大舅子从前面归来,李世民淡淡的说着。

“是,公子。准备入城。”那文士恭敬回答的说着。

车内的女子是李世民的新婚娇妻,长孙无垢,小名观音婢。

外面文士则是其兄长,长孙无忌,颇有权谋。

于领队的骑士首领则是二人的族叔长孙顺德,长于骑射,勇武过人。

“哼,区区乌合之众也能如此嚣张,兵围东都,大隋真是气数将尽啊!”这种感觉,使人好生愉快,长孙顺德咧嘴笑着。

这笑容,在此人面孔上,显的有些狰狞,更有中不甘的怨气凝聚,沉淀的越来越烈,使这个老将迫不及待地要将大隋江山掀翻。

长孙氏出自鲜卑贵族,历仕魏,周两朝,将相之才层出不穷,可谓簪缨世家。

只是大隋开国时,当代长孙氏家主站在废太子杨勇一方,遭到了残酷大清洗。

诺大的豪门,就剩下了几个嫡系子弟,连他都不得不托庇于唐国公麾下。

“长孙叔父若是想打仗,就打一仗好了!”看一眼站在面前,神情愤懑的骁将,李世民语出惊人,吩咐说着:“很快我就会带着你们上阵,遇到对手直接斩杀,本次不必留情。”

“遵命!”长孙顺德提了提马槊,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一直板着的脸上,现出轻松之色来。

不问敌人是谁,只要有丈可打,傲气深植骨髓。

“呀,二郎虽然善于用兵,可瓦岗军号称百万之众,就在这里厮杀,岂不是……太过冲动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我,我不放心你啊!”长孙无垢珠圆玉润的声音响起。

“别怕,我自有分寸。当然不是瓦打岗,至于用兵对象,另有地方。”李世民笑着安慰。

就在说话的当口,城门已开。

“走吧。“李世民发令。

长孙顺德打头,护卫牙兵相随,片刻后就簇拥着马车往城内驶去。

此时,城内,李密先是满脸怒火,“这个李世民,唐国公的二公子,派头还不小。敢小瞧于我,定给你个好看。“

突然想到高驷那里,咬牙切齿之色很快换上了副面孔,装作大喜,对亲随下令:“随我恭迎济世公子。“

一来一迎,双方很快在城内街道上相遇。

李密打眼望去,只见为首的是个俊朗的年轻公子,仪表不凡,正朝这边看来,给人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还未发话,那年轻公子已上前,率先行礼。

只听李世民恭敬的说着:“久闻叔父文韬武略,见面更胜闻名,不才小子,见过蒲山公。“

“哈哈哈,济世公子力退塞外铁骑的能力,本公也很欣赏,里面请!“

李密将李世民一行迎入城中,完全以主人自居,把大龙头翟让抛在一旁。

这一幕全看在了长孙无忌的眼里。

…………

三月三,鬼节,大利杀戮。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准备了足足又一个月。

高驷一声令下,于邺城外军营大举犒赏士卒。第三日后,就动用民夫和车马,由斛斯政率三千人马押运首批粮草朝北沿官道进发。

再往前线,作战文书让信使快马加鞭传给韩世鄂和王伯仁,长水都和武成都全部加紧备战。

远远看着邺城城防和高大坚固的铜雀/龙虎/冰井三台,再加上前后无边无际的铁甲军队,高驷的谨慎之心与当初出山时截然不同,他有一种战无不胜的感觉。

贾元度知情识趣地牵过一匹马来,高驷纵身上马,便指挥大军出发。

此去鏖兵开太平,太平时节我为王。

“出发!“大军始动

第一百零一章:锋芒

邯郸县。

“轰!轰!轰轰轰!”

守城百长刚踏上城墙,眼前就是一阵乱石砸下,接着耳畔传来一阵闷响,被砸成了团肉泥。

巡逻士兵连忙敲响树在南门的牛皮战鼓,咚咚咚,眨眼惊动了整个城内守军。

“该死的,紧急军情!”王伯仁心头一紧,顾不得去想官军为何绕到南城突袭,一把抄起大刀,就往城头上冲。

一面大声对亲兵王十三下令,“快通知王鹏和常林,让他们马上集结所有武成都人马,带上兵器,到南城门口待命!”

旋即,又迅速转头派出另一个亲兵于十七,心急火燎的吩咐,“你去找韩将军,告知他,我部出城反击,长水都守城。让柳长史安抚城中流民和百姓,不得妄动,由作乱者,斩立决!杨义臣这老家伙,竟然从南门打过来啦!”

“是!是!”王十三和于十七两个答应着,飞速传令。

王伯仁在再度转身,号令集结起来的三百亲兵,“跟我一起出城,把官军的势头打下去,兄弟们跟狗官兵拼了。杨义臣悍然突袭,一举打到城下,还不拼命,大火都得死!”

当下的邯郸城,虽然经过了齐军两三个月的修筑,但破败已久,不是牢不可破的大城。想守得住,必须拿命来填。

几乎与此同时,韩世鄂和柳贵也先后获知了军情,简单碰面后,就各自分领一块,加紧安顿百姓和守城。

“杀!”南城门口,王伯仁带着精锐出城逆袭。

北城门,韩世鄂稳住城头后,立马派出信使,绕道南下,星夜朝邺城报信。

…………………………

高驷统帅龙武、虎烈两军,离开邺城刚到达临水,就见到了跑死了两匹战马,气喘吁吁的信使。

“不要急,慢慢讲。”高驷自己先沉住气,稳坐中军帐。

那信使将邺城军情上报,并呈上告急文书。

“召集众将议事。”

崔略,薛怀亮,尉迟恭,柳庄和常何先后到来。

看着麾下核心文武基本上到齐,高驷松开握住的拳头,面色如常说着:“原本我两万大军抵达邯郸后稳操胜券,想不到杨义臣抢先动手,果然大隋朝廷不想让咱们安稳渡日。薛世雄两万幽州边军,加上杨义臣的三万精锐,已先行包围了邯郸城。前锋探马正频频南下,后续铁骑也会陆续赶来。大伙议一议。”

“官军动用了五万精锐,这么多?”

“怎么这么快就围住邯郸,韩世鄂和王伯仁不是由一万多人马在防守吗?怎么报个信都这般迟,让杨义臣大军杀了咱们个措手不及。”

“薛世雄不是在和窦建德对峙吗?怎么也来打咱们。”顿时,众人七嘴八舌的乱成一片。

谁也无法相信,大隋朝廷的人马,居然就这么快的蜂拥杀到了大伙眼皮子底下。

高驷被吵得头痛,用力拍了下桌案,耐着性子问,一个一个来。

“许敬宗,你刚从杨义臣和江都朝廷那里回来,说说你的看法。”

“主公,朝廷第二波旨意传到襄国,杨义臣的确奉命前往江都去了。现在又统兵而来,必是用了金蝉脱壳之计,是临死也要剿灭我

们呀。是属下大意,甘愿受罚。”

“哼!杨义臣向来自诩忠心耿耿,如今也开始公然违背天子令旨,真是老而不死谓之贼。”崔略接着大声谴责。

“不错。你们怕什么?一个求死老贼,有什么本事。让我说,主公,咱们尽起大军跟他拼命。”尉迟恭话一落,众人无不跃跃欲试。

“根据咱们最新的斥候探马消息,薛世雄的大军明天将抵达馆陶。”高驷再度用力敲两下桌案,大声提醒。

“薛世雄从阳平郡一路大张旗鼓而来,两万得胜之师虎视眈眈,倘若咱们前脚北进,他后脚就来个前后夹击,你们谁当得住?”

大伙愣了愣,嘴巴闭上,再无人敢夸口。

薛世雄从幽州出发,先前还在同窦建德对峙,眨眼就破了十万义军。即便打个折扣,窦建德部五万精壮士卒还是有的。连数日都没坚持住,就被幽州劲旅给收拾了,到现在只能仓皇逃窜。这是何等的战斗力差距?

大隋官军的正规精锐力量不可小觑。两面受敌是兵家大忌,故而战守之策必须甚重。

“报,斛校尉败归,杨义臣部八百骑兵尾随追袭而来!”

军报再惊。

“常何,你带兵去接应,八百骑兵孤军突进,他们不敢冲击我家大营。”高驷听的火大,回首止住喧闹。

随后立即另作决断,大声说:“元度,带这位兄弟下去包扎修养。等斛斯政回来确定军情后,咱们再做战守选择。”

常何引兵马出营,争执暂止。

不多时,两名护卫扶着衣甲染血的斛斯政走了进来,一入大堂,就哀声汇报:“主,主公,末将无能,害了兄弟们。”

“斛兄弟,你伤势如何,还能继续说话吗?”高驷先向卫士点点头,然后开口询问斛斯政伤势。

“不碍事,军情为先。”斛斯政先是回应,随即接着伸出血淋淋的右手,指着堪舆图说着,“这里,就在这里我的三千人马遭遇官军胡骑突袭,接战一日,当晚大败。三千儿郎呀,全部被杀散了啊。主公,要发兵为他们报仇!”

“报仇!报仇!”群情激愤。

再讲起经过,一边咬牙切齿大骂,一边说:“遇敌后,我派兵接战,见情况不妙,就烧毁粮自退。后来,战至大军崩溃,才开始带着两百来兄弟杀出重围。一路南下,一路被胡骑追杀。直到遇到常将军接应,才逃得一命。主公,要报仇,给被杀的三千兄弟报仇!”拥挤的大堂里,只有斛斯政的嘶哑声在回荡。

杨义臣的突出狠招,彻底激怒了众人。再看尉迟恭,柳庄和贺怀亮等核心将领,一个个恨意满满,各握拳头,发誓要跟杨义臣拼个你死我活。

“噗嗤!”沙成拔剑砍下一角桌案,朝着堂下众人宣布,“从现在起,决战杨义臣,谁敢又半个怕字,犹如此案!”

“死战!死战!死战!”中军帐内的诸将都红着眼睛,挥舞兵器,喊得煞气腾腾。

高驷在中军帐里扫视两遍,归剑会鞘,大步来到地图前面,下令道:“来人,扶斛兄弟下去休息。其他人等,听令发兵!”

“遵命!”两个卫士扶了斛斯政离去。

高驷这才公布作战方案,首战薛

世雄!

“幽州边军千里而来,属于劳师已远。一战破窦建德,大胜过后难免骄纵,而骄兵必败!咱们只需出一把力,就能像碾死只蚂蚁般打垮他们。”

“哈哈哈哈”众将被高驷的自信逗得大笑,笑过之后,心里的畏惧之意也随之降低了不少。

但那毕竟是是两万边军,不是轻易能打败的。

高驷主动点将,“老贺,你用兵最稳重,倘若让你带兵先行增援邺城,稳住杨义臣,可有方略?”

“有!:贺怀亮把胸口一挺,双手抱拳回答得掷地有声,“末将已经知晓了,杨义臣的官军有三万,虽个个都是精锐,兵力上也只和我们相当。所以末将认为,缓缓逼近,先同邯郸守城人马汇聚,再图长远,方是上策!”

“只是,主公要先破薛世雄,末将愚鲁实不知该如何分兵。”

“分什么兵?我自将三百铁骑足以破之!”高驷冷然喝道。

“哄!”底下立刻又炸开了锅,各级将领无不大惊,都以为主公在开玩笑。

“不可,我军再骁勇,纵然以一当十,咱们出三百人,也打不过两万幽州边军。”

“主公,不可冒险,咱们可撤回邺城之兵,从长计议。”

“三百骑破两万,不可能!”

“三百骑破两万,除非天上掉馅饼!”反对声越来越大,震得帐帘嗡嗡作响。

高驷挥手止住众人,满是信心的说着,“诸位将军勿忧,我告诉你们实情。”

他撒了一个慌,大声解说,“临出征时候,袁门主就说十日之内必有大雾漫天之象,当有北军将主殒命。那日咱还不解其意,现下遇到薛世雄南来,这才断定应在薛大将军。只要薛世雄一死,咱们趁机突营,必可大获全胜。”

之所以有此转变,是想起了前世一则野史。

其中记载如此:隋末,幽州大将薛世雄将兵南下平叛。三月初,大胜。群寇伏诛,唯窦建德带百余众逃命。是时也,建德命一女巫卜命,得到一卦云:大雾漫天,此北地将军殒命之像。果然,天降大雾,建德大喜以百人突阵,幽州军啸营大溃,隧称霸河北!“

简而言之,就是薛世雄气数将尽,就在数日之间。既如此,何不趁机领兵亲临,获取大胜?

“我意已诀,纵然无取胜良机,三百骑走脱也容易。议事到此为止!“

“遵命!“

““战,战,杀光狗官兵!”

“战,战,把幽州军赶回老家吃屎!”

“先灭薛世雄,再打杨义臣,抓住俩老儿给将军牵马!”众将被勾画出的大胜局面煽动起来士气,个个扯开嗓子,振臂高呼。

安排众将出去调拨军马后,沙成独坐帅案,默运秘法,探查四方气数变化。

北方,杨义臣大军携大隋最后龙气余烈,呼啸而来,势不可挡。

东边,薛世雄军气状如黑虎,咆哮长吼,不见半点颓势。

“还有河北天意垂青者,窦建德到底隐藏在哪里?”

齐军当日大举开拔,朝北而去。

唯有三百铁骑,汇集了大半精兵猛将,在高驷带领下趁夜离营,飞驰东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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