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我为王 - xp1024.com
《大道我为王》


第七十三章 无毒

凤仙花随意一挥手手里边便多了一根一臂长的冰柱,转身挡住了江漓漓的刀锋。

刀口与冰柱摩挲,冰屑四溅,凤仙花眯着眼睛笑,“小弟弟,你可真是不学乖,上次莫非姐姐没教过你怎么称呼姐姐么?”

江漓漓猛地一使力,整个人便朝着后方退去,一脚重重地踏在地上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又冲上前一刀斩向凤仙花!

凤仙花丝毫不乱,冰柱又挡住了江漓漓的刀口,凤仙花将脸凑了过来,呵了一口气喷在江漓漓的脸上,“怎么?对姐姐就这么着恼?一见面就喊打喊杀,这副气势倒也有几分热血少年的模样,倒是比那些自诩不凡的炼气士要帅气得紧!”

江漓漓眼神微冷,猛地提起周身的意气,在虎魄刀尖上猛地探出一张巨口朝着凤仙花的脸啃去!

凤仙花微微一偏头就叫这吞鬼刀意落空,吞鬼刀意折返回来又朝着凤仙花的后脑勺斩去。

凤仙花未曾回头,可那吞鬼刀意却只落在了凤仙花身后半寸之地就再无可寸进!

在凤仙花的后脑勺之外凝结一道极薄的冰墙,微微透着一丝蓝光,而吞鬼刀意就是被这道冰墙硬生生地阻拦在外!

凤仙花往前轻轻踏出一步,江漓漓的脚便生生往后退了一步,凤仙花笑意盈盈,“尽管姐姐我看到你这副模样欢喜得很,可是小弟弟啊。”凤仙花叹息一声,微微眯眼,眼神之中冷芒乍现,“可你哪里来的本事敢对姐姐动刀呢?”

只见江漓漓头顶上突兀出现了五六根冰锥,冰锥寒芒逼人,就听凤仙花一声唿哨这些冰锥就朝着江漓漓的头落了下来!

江漓漓脸色微动,身形想退开之时却发现自己的刀已然与凤仙花手里的冰柱凝结在了一起,不能动弹半分!瞳孔猛缩,在此生死攸关之际,江漓漓低声喊了一声吞鬼!

在凤仙花后脑勺上的那张巨口猛地调转方向,迅疾而来,将就将要生生插在江漓漓脑袋上的那些冰锥斩成数段!

凤仙花眉头一挑,“心眼倒是活络,再看这一招如何?”

话音刚落,江漓漓只觉得自己脚下传来一阵冷意,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脚底下突兀一片霜白!瞳孔猛缩,再也顾不得虎魄了,连忙朝后急退而去!

就在江漓漓退去之后,原地就窜起来密密麻麻的冰柱,寒气逼人!

望着那些比刀尖还要锋利的冰尖,江漓漓倒吸了一口凉气。

凤仙花面前的冰柱猛然炸裂,飘散如漫天白雪,凤仙花手持虎魄刀从这冰晶之中走出来,逆着光,犹如飘飘仙子,她笑,“小弟弟怪不得又如此底气敢对姐姐动手,原来是手里头有了一把好刀。只可惜这刀是死了么?怎么没有半点灵气?”

江漓漓舔了舔嘴唇,盯紧了凤仙花任何一个动作。

凤仙花一只手指在虎魄刀的刀锋上轻轻划过,便见一道猩红的血迹染红了手指,凤仙花吃吃笑,抬头看着江漓漓,“你看姐姐受伤心里舒不舒服?开不开心?欢喜不欢喜?”

江漓漓只觉得这女人是一个疯子,正欲开口骂上两句之时便见凤仙花手指上的那道伤口猛地凝结成血色冰晶,再一眨眼,那道冰晶就朝着自己激射而来!

江漓漓连连后撤,可哪里快得过凤仙花一个浑不留神的杀机?正见那几滴冰晶就要射入自己眼眶之中时,从侧面来了一道金色的流光一把将那几滴冰晶冲撞开!

凤仙花沉下脸望着来人,张伟原本手持着金钱剑杀机飒飒地冲了过来,望见凤仙花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之后就愣了,挠着头嘟囔了一声,“我就说江小子怎么跑得这么快,原来如此。有这等好事还不叫我?”

张伟拿出罗盘将自己的脸照了照觉得这副模样着实迷人之后朝着凤仙花扯出一个笑脸,“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方?可曾婚。。。我去!”

张伟话还没说完就望见前方射来几道锐利的冰箭,生生将后面的话压在了喉咙里边,身形一个翻滚躲开之后望着那几道冰箭深入地面有一尺之后心有余悸!

又望见几道冰箭朝自己射过来,张伟哇地一声怪叫连忙躲开,“你这小娘皮怎么不讲道理?你有病啊你!快快住手,小心大叔我翻脸喽!“

凤仙花突然止住了攻势,哈哈大笑,晓得前俯后仰。

张伟与江漓漓两人大眼瞪着小眼,还真是有病?

凤仙花长吸了一口气堪堪止住笑声,“你怎么晓得我有病?”还未等张伟回答凤仙花就一晃手召出密密麻麻的冰箭,眼神阴鸷地冷笑道:“我就是有病!你来杀我啊!”

尽管张伟生得一副彪悍模样,可身手敏捷得很,身形在密密麻麻的冰箭之中来回躲避,竟然只是被那冰箭扯坏了几片衣角。

趁着凤仙花大肆朝着张伟发动进攻的时候江漓漓猛吸一口气朝着凤仙花跑过去,誓要将自己的虎魄刀给夺回来!

可凤仙花左面好像长了一双眼睛,就在江漓漓一个扑身上去之时,凤仙花一个侧踢直接将江漓漓踢飞!

江漓漓倒在地上看着还在躲避的张伟,不由地怒骂道:“你奶奶的你不是第五山的人物么?怎么一点本事都没有呢?被一个娘们打成这副模样你丢不丢人?”

张伟欲哭无泪,“老子一身的本事都是用来杀鬼除妖的,你难道叫老子用黄符去烧她?”

江漓漓气急败坏,一时之间着实是拿凤仙花没办法,忽然想起了张伟说起过的那炼气士克张伟,张伟克鬼修的道理,连忙将怀里的锦囊掏了出来,解开,“吴舟,快去将那个疯娘们给杀了!不然老子弄死你!”

吴舟方才经过一场大战,自己的鬼身就已经几近崩溃的边缘了。这会儿正躲在这养鬼锦囊里借着里边的阴气恢复伤势,这会儿哪里晓得江漓漓一个不留神就将他唤了出来,毫无半点防备之下就直接被阳光灼烧得嗷嗷惨叫。

张伟见到江漓漓的动作就晓得江漓漓要拉什么屎,又高声喊道:“江小子你且快将他收回去吧,这会儿正是白昼,唤他出来没有用的,只怕再过一会儿就要被阳气烧死了!”

江漓漓看着吴舟这副狼狈的模样,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他奶奶的,你快滚回去吧,没用的玩意儿!”

多少年了?就算是自己被那金明道人抓紧养鬼壶之中的那段时间吴舟也没有这种感觉,而现在,吴舟第一次想哭。

——————

“先生,那小子又跟炼气士打起来了。”赵长安快步走到姚清河的身边笑道。

姚清河眉头一挑,“还真是一个不安分的主儿。”说罢又问道:“可曾打赢了?”

“悬。“赵长安回道:”这小子炼意第三山巅峰,外加上一个第五山的降妖道士对上一个主杀伐的第七楼炼气士没有多少胜算。“

姚清河点点头,又问道:“我对打架这一类事不通,可这第七楼的炼气士不外与第五山的武人一个境界么?为何一个第五山的养鬼道人与一个第三山的炼意武人联合起来还打不过一个第七楼的炼气士?”

赵长安道:“先生只看大势,可这打架与大势不同,打架双方虽然也占天时地利人和,可讲究的是末枝细节,双方的修为或经验更为重要一些。虽然那降妖道人的修为与那炼气士大致相仿,可那道人的身家本事全都是对付鬼魅魍魉,而与这主杀伐的炼气士为战之时根本就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再且说那炼气士的体质着实有些不同寻常,那些冰晶尽管是她用法力凝结而成,可自带一股破虚妄的本事,便可破意气。因此那小子便只能靠肉身,意气毫无多少用处,这便落到了下风。”

姚清河沉思了片刻,“可破意气?若是让那炼气士攀到第十三楼之时岂不是连谢行之都不是她的对手?”

赵长安面色凝重地点点头,随后又笑道:“可上到十三楼哪里会有那么容易?一日未上十三楼,便一日就只能被谢行之虐杀,更不用说还有一个大魔头。这破虚妄的本事对大魔头来说可没有半点用处。“

姚清河嗯了一声,正欲又想说两句话的时候忽然愣了愣,转头朝着赵长安道:”你且先退去。“

未问缘由,赵长安抱拳一礼,转身快步离去。

片刻之后原地站着一个身形欣长的女子,是江左。

姚清河笑呵呵地转过身来,“许久不见,吃茶么?”

“你晓得我是不吃这种东西的。”江左的语气仍然冰冷,忽然往前走了几步从青蛇口中探出头看了看,喃喃一句这小子真是不安分。

姚清河便道:“你认得他?”

“在刀兵冢之内同行了一段时间,”江左末了又补上一句,“这尖酸的小子竟然还有朋友?比十六要强一些,有些意思。”

姚清河未去琢磨江漓漓是如何在刀兵冢还未开启之时与江左一齐在刀兵冢内同行的缘由,又道:“可算是得了好东西?”

江左点点头,“这还得多亏了那小子。”

听这话姚清河一挑眉,“既然那小子帮你得了东西,那现在他吃了苦头你不去帮他?”

江左冷哼了一声,未回答。

姚清河按着眉头觉着有些头疼,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这江左还是这么一副脾性,倒也真叫人为难。

“此行只是为了同你打个招呼,也算是拜会一下友人。”

姚清河便问:“这就要走了么?”

江左点点头,忽然又道:“这刀兵冢开启的时间只怕会提前不少,因为里边一半的灵气被两把刀吸走了。可不算妨碍了你?”

姚清河皱着眉头盯着那天上的宝珠看了半晌,喃喃道了一句我就说,回头又道:“无妨,大势如此,早些晚些都没有半点影响。”

江左嗯了一声,正要御剑而走之时姚清河叫住了她,“记得帮我向梅郎问好。”

江左身形顿了顿,又准备离开时姚清河犹豫了半晌,“盛洲在东边,你可莫要迷路了!”

江左猛地回过头来,眼神之后冷芒乍现。

姚清河连忙摆手呵呵讪笑,不敢再做声。

只是一道寒芒亮起,江左的身影便消失无形。

一剑江左,果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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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阳楼上一个老人望着丹阳楼半腰之处几人大战,盯着江漓漓头上的脸令牌瞧了半晌,正准备回房之时忽而有一个黑衣人小跑过来,俯身在这老人耳畔说了半句。

老人眼神之中便闪过一道精光,又俯身仔细瞧了江漓漓两眼,快步进了丹阳楼。

司马兰正在教苏双与苏锦两个少年读书,看见老人面色凝重地走了过来之后便对这一对少男少女挥了挥手,少男少女欢呼雀跃一声跑开了。

司马兰又叫住了苏锦,“这两天不要到处逛,记得我教你的那些话,回去多背两次!”

苏锦脸色边苦了,看着苏双得意的眼神则更加觉得为难,转身用哀求的眼神看了一眼司马兰,撒娇般的模样地叫了一声娘亲。

司马兰脸色就冷了下来,硬着声音叫了一声锦儿!

苏锦晓得司马兰只怕是动火了,低头哦了一声往门外跑去。

老人朝着苏双与苏锦躬身笑了笑,道了一声殿下万安,等到两人年跑出门之后走才房间,转身掩紧了门。

司马兰笑道:“秦老为何如此凝重?可未曾见过秦老这么一副模样,难道是有那孽子的消息了?”

秦老点点头。

司马兰手里的茶杯猛地碎裂开来,“当真?”

秦老走近几步之后低头对司马兰说了两句。

司马兰听闻之后哈哈笑了一声,又呵了一句,脸色微沉,“算不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秦老未回答,就只问:“王妃,叫我如何做?”

司马兰冷笑一声道:“若是他能死在那凤仙花的手里最好,可若是命硬死不了的话更好,到时候就有劳秦老了,以绝后患!”

秦老有些犹豫,”可这样的话岂不是要被人晓得是王妃您动的手?那夫人那边??“

司马兰猛地一拍桌子,“你可曾晓得那个贱人最近有多嚣张么?都说女子婚前靠父母,婚后靠孩儿,那贱人晓得自己的那个贱子未死之后便张扬了!敢在本宫面前摆脸色了!只要那孽子一死,那贱人就算是晓得本宫动的手就又如何?难道还敢杀本宫不成?就算是被王晓得了又当如何?这南阳王府可就只剩下一个独子了,那便是本宫的锦儿!”

秦老沉思了片刻之后点点头,一招手将桌子上破碎的瓷片收入了袖中,转身离开了。

司马兰缓缓坐在了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缓缓饮着,“可真是可惜了孩子,多好的孩子啊,若是能做我锦儿的影子该多好。只可惜,怪就怪在你那个娘亲将你生了下来!”

那时候本宫见你这个孩子便满心欢喜,可现在,你死的怎么惨,本宫便怎么欢喜。

第七十四章 虎啸凤鸣

凤仙花眼神凛然,头顶上方高戴着一个浅蓝色冰环,双手高举,便有漫天的冰锥朝着江漓漓两人扑面而来!

张伟本就是第五山的武人,尽管身上大半的本事只对阴物有效,可眼视怎么也说有第五山武人的标准,一时之间尽管狼狈,却也没受什么重伤。

可江漓漓现在手里无刀,若是只凭体魄的话指不定能不能打过王善,现在根本就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得亏张伟还有几分余力,躲避之时还有余力唤出金钱剑为江漓漓打碎一些冰锥,若不是吴舟的话只怕江漓漓这会儿早就被漫天的冰锥打成筛子了!

狼狈躲避了大致有一炷香的时间,原本以为凤仙花就算是第五山的炼气士也应当力竭,可没想到凤仙花不见有丝毫竭力,反倒冰锥的攻势愈来愈狠!

张伟心里头压着火,吼了一嗓子,“你奶奶的臭娘皮,快快住手,若是不住手的话担心哥哥我还手了啊!”

凤仙花闻言噗嗤一笑,笑意盈盈地对张伟道:“哥哥你来杀我啊!”

张伟看着凤仙花这副魅惑人心的神色愣了愣,一个不留神手臂被一条冰锥划出半臂长的伤口,暗骂了一声这臭娘们,翻身躲进了屋子里边,正纳闷这江漓漓到哪儿去了的时候猛地一抬头看着江漓漓满脸鄙夷地看着他。

奶奶的,这小子惹出来的祸倒是比老子跑得快多了!

江漓漓一脚踢开一根插在旁边的冰锥,讥笑道:“我一个孩子打不过那娘们也就罢了,你这个大老爷们竟然被撵得到处跑你丢不丢人?”

张伟正欲骂回去的时候自己后脑勺突然传来了凉意,连忙一把弯下了腰,顺便将江漓漓的头压下!

再回头就看见身后的墙被一道冰锥刺破了一个大洞,心有余悸,也不敢再继续跟江漓漓扯皮,连忙默念咒语升起那金钱剑!

“变变变变变!“

金钱剑在空中变作了几十把,听着张伟一个响指之后直接捅破墙壁朝着外头射去!

射出去之后就只听见乒乒乓乓几声就再也没了动作,江漓漓以为凤仙花那娘皮被张伟这一招给解决掉了,连忙凑到墙壁上的那个洞往外看,却只见凤仙花一口咬着那把金钱剑,牙齿已然被染成了猩红,将自己那一张绝美的脸透过这个洞从外往里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江漓漓一惊,暗骂了一声疯女人,连忙撇过头顺势一脚将张伟踢开!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墙壁被凤仙花一道巨大的冰锥轰开!

乱石飞溅,冰屑四射!

张伟神色惊恐,又运转金钱剑却发现金钱剑已然被凤仙花用冰晶冻结住了,根本不同使唤!暗骂了一声这个娘们使得什么诡异手段之后张伟四肢着地跑得飞快!

江漓漓这会儿站在一个梳妆台面前冷着眼盯着那洞口!

灰尘散去之后凤仙花一脚将冻了一层冰的金钱剑踢给张伟,转头看着江漓漓缓步走来。

江漓漓舔了舔嘴唇,躬身!

凤仙花忽然一个瞬步朝着江漓漓冲过来,手握寒气正欲一掌拍上江漓漓的脑袋之时,忽然从楼梯口跑上来一人,大致是官宦之流。那人大声吼道:“休要在丹阳楼之中大战,快快离开!否则别怪我大隋律法无情!”

凤仙花顿住脚步,朝那人呵呵一笑,便只见那人地上猛地窜出一根尖锐的冰锥!

未曾惨叫,那人自下而上直接被捅了一个通透,鲜血将冰锥染红!

江漓漓瞳孔猛缩,忽然瞥见房间外边自己那把虎魄刀正被丢弃在一根冰锥之上,猛地一咬牙,整个人破开窗户朝着外面的城墙走廊冲去!

走廊上此时已然被凤仙花召出来的冰锥插满,根本就没有半点可立足之地!

江漓漓落地的地方有一根明晃晃的冰锥,锥尖朝上!

江漓漓暗道不好,正欲强行将自身扭开之时,却看见空中一道冰锥正笔直朝着自己落下来!

这下就算是扭开了下面那根冰锥也无济于事!

正准备强行唤出吴舟处理掉上边那根冰锥之时忽然看见侧面来了一道银色的剑光将那截冰锥斩成数断,江漓漓没有时间猜测则剑光是何人斩来的,赶紧一个扭身躲开了下边那根冰锥!

只是落地之后江漓漓被密密麻麻的冰锥卡住了身体,一时之间挣脱不得!

又看着天上落下几道冰锥,骂了一声日你奶奶的臭娘们,强行一头往一根冰锥撞去,却没想撞到自己头昏眼花也没能奈何这根卡住自己的冰锥半分!

正当那几根冰锥就要落在了自己脸上的时候,从楼下翻身而上一个蓝衣男子,手持长剑将那几道冰锥斩断,又顺手将卡住江漓漓的那几道冰锥斩成几段!

这剑客是左良。

左良站在几根冰锥上盯着江漓漓道:“没事吧!”

江漓漓连忙站起身来,“你奶奶的来得还算及时,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左良觉得自己方才就不该救他!

凤仙花推开房门走了出来,眉头一挑,“没想到你朋友还真多。”

左良冷声道:“我可不是他的朋友,只是单纯看不惯炼气士如此做派罢了!”

“看不惯没关系,”凤仙花饶有趣味,忽然脸色就冷了,“只是你当着我的面说出来关系就浅不了了!”

话音刚落就只感觉地上的冰柱一阵颤抖,堪堪站稳,就只见周围的冰柱尽皆从地上拔起,调转锋芒朝着左良齐齐射来!

冰锥太多,根本就没有躲避的余地。

左良脸色凝重,舞起了手中的长剑在空中挑出几个漂亮的剑花,沉声道了一声京华!

便只见左良的长剑在周身舞得密不透风,犹如撑起了一道银色的屏障,冰锥落在这屏障之上便被这剑光削成冰屑!

可随着冰锥越来越多左良的脸色便愈来愈难看,正强提精神准备将长剑舞得更快几分的时候,在冰锥后方突然出现了凤仙花的笑脸!

只见凤仙花手持一道浅蓝色的冰剑猛地朝着左良一挥,就只听一声金鸣之声,而左良周身的屏障消失于无!

凤仙花竟然用冰剑抵住了左良正快速舞动的长剑!

周围的冰锥依然朝着左良射来!

左良面色惨白,连忙松开了长剑,身形仰躺下去一个滑步从底下滑了出去!

冰锥猛地撞在了一起,冰花冰雾美轮美奂!

正在左良暗叹一声惊险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凉意,连忙侧身却躲闪不及,一把冰剑直接将左良的肩膀捅穿!

左良只觉得从那冰剑之上传来了一阵寒气,顺着自己的血液将自己整个肩膀都冻得严实!

凤仙花呵呵一声笑,另一只手上涌出一股白色的寒气,正欲一掌拍到左良腹部之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飒飒的风声。凤仙花冷笑一声在背后撑起了一道冰墙!

只是这道冰墙才只是刚立起就猛地破碎开来!

凤仙花心里一惊,再顾不上左良连忙转过身来匆忙双手撑起一道蓝色的冰墙!

虎魄刀砍在这面冰墙之上虽然未见破裂,可是巨大的力道将凤仙花斩出几十步的距离!

江漓漓看着惊疑不定的凤仙花咧开嘴一笑,“现在是第二刀!”

双手拖刀江漓漓压低了身子犹如一只下山的猛虎急速朝着凤仙花跑去,自下而上朝着凤仙花一刀挑起!

凤仙花猛地朝上飞去,可江漓漓的刀却更快,在凤仙花右脸上划出一道一指长的血痕!

江漓漓接着这往上挑的力道转了一个身将刀往下劈出!

“第三刀!”

虎魄将一道蓝色冰晶斩成飞花,而刀刃落在了凤仙花额前,城墙上尽皆沉寂,江漓漓咧嘴一笑。

凤仙花身形顿住,可脸颊上的嫣红仍然朝着下方流淌。

凤仙花呵呵一声笑。

江漓漓瞳孔猛缩,只感觉自己的腹部一声剧痛,还未来得及喊出声就只觉得自己的身形朝着后方疾驰而去,将数道冰柱撞断之后江漓漓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凤仙花反手一掌将冲过来的左良拍倒在地,随后伸出手指沾了一些脸上的鲜血放入嘴里,微微陶醉之后凤仙花笑着朝江漓漓走了过来,俯身望着江漓漓满脸不甘的眼神凤仙花笑道:“你可真是越来越讨姐姐的欢喜了,欢喜到姐姐迫不及待地要叫你去死了!“

江漓漓咳出一片血沫子,扯开嘴笑:“小心背后。“

凤仙花哦了一声,手持冰剑就要将江漓漓捅一个通透之时只觉得背后一阵火热,回过身只见一个巨大的火球朝着自己直冲而来,掐指凝结出一面冰墙立在自己身前!

火球撞上冰墙发出几位刺耳嘈杂的呲叫声,白气蒸腾!

凤仙花面色凝重,只觉得这火焰温度高的惊人,自己用尽全身的气力凝结冰墙才只是堪堪挡住了这火球的攻势!

转眼围绕了自己一周正缓缓燃烧的黄符才晓得这火球哪里是普通的火焰,竟然是只消一丝火牙就足以融化金精的真火!

张伟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咧出一嘴黄牙,“没办法,跟人打架就只是这个法术好使一些,可这你奶奶的也太费神太费力了!”

左良捂着肩膀站了起来,张伟瞧了左良肩膀上的那道冰箭,哟了一声,“这个造型还真是第一次见到,着实是魄力大得很!”

左良没回话,战战巍巍地捡起自己的长剑握在胸前。

江漓漓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捡起了虎魄刀,笑道:“叫你小心身后,你以为我骗你么?”

凤仙花脸色冰冷,咬牙切齿地道:“小弟弟果然好算计!”

江漓漓用虎魄的刀尖在凤仙花身上比划了几下,“我不大喜欢旁人叫我小弟弟,我叫江漓漓。”

“江水的江?离开的离?”

江漓漓笑道:“不是,是回龙江的江,淋漓尽致的漓!”

“好名字。”

“你也不必太过羡慕,都说什么?说名字就像人一想,想来你这副腰杆子还没有水桶粗的丑陋模样必定是名字太差的原因,换个名字就好了。”

凤仙花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笑够了之后仍然是眼含泪水微微侧头对江漓漓道:“原先我只是一位你说我生得难看只是气话,没想到你还真觉着我生得丑啊!那你说说看,长得好看的女子应当生得什么模样?”

“腰要有水桶粗,要不然扛不动东西,胸要大,要不然没有奶*水养不活娃儿,腿粗不粗不要紧,可屁股一定要比磨盘子还要大,能生儿子!”

凤仙花愈加笑得直不起腰来,就连那真火趁着凤仙花大笑的时机往前方进了三分凤仙花也浑不在意!

江漓漓有些恼,将虎魄刀尖一把比在凤仙花纤细的腰肢上,恼火地问:“你笑什么?”

凤仙花仍然只是笑,忽然撒开了双手完完全全转过身来伸出手扶住江漓漓的脑袋癫狂大笑,却如梨花乱颤,幽香肆意!

可江漓漓瞳孔猛缩,那面冰墙失去凤仙花法力的支持之后一瞬之间就被那真火给吞噬,而后那真火如龙朝两人冲过来!

江漓漓瞳孔之中满是一片火红,只听见耳边凤仙花忽然止住笑声,饶有趣味地说了一句看谁命大之后就直接被那真火给吞噬!

轰隆一声巨响,火焰熊熊燃烧,疯狂地舔舐*着前后八方任何可触之地!

张伟目瞪口呆,左良也是满脸震撼。

只是火焰之中猛地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隆声,火焰猛地熄灭了一大半!

从火焰之中钻出了一只森白的白虎,又钻出了一只幽蓝的冰凤!

虎啸凤鸣,相耀生辉。

——————

素素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边嗑瓜子,心里想着吴舟方才的模样就觉得有些渗人,心想那吴大夫怎么就真是一个鬼物呢?其实他应当是一个蛮好的人对吧。

忽然觉得有些凉意,便在那包裹里边掏了半天掏出了一件鲜艳的外衣套在了自己身上,顿时觉得暖和了不少。

这会儿王善将马车牵了出来,看着素素又将瓜子壳磕了一地,便道:“小姐一点儿也担心大人的安危么?“

素素满不在乎地挥挥手,“那不是张伟还在旁边么,你是不晓得,张伟那人捉鬼可是厉害得紧呢!况且江狗总是跟人打架,担忧有什么用?”忽然素素哼了一声,“叫人打断了腿才好!”

自然晓得素素说的是气话,王善沉沉心之后又道:“可小人总觉得有些慌神儿,却不晓得为什么,小姐你说。。。”

”江狗会有危险?“素素接着王善的话问了一句。

王善便神色惶恐地说:“小人可不敢这样想!”

“诶诶,行了吧,”素素摆摆手,“我又不是江漓漓那种爱颜面的人,你不用装出这么一副模样出来!”

末了素素觉得自己这话儿说得有些不妥当,又连忙道:“可不是不要脸!”

王善连忙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小姐不是不要脸,小姐本来就有脸了,还要什么颜面?”

素素点点头,转念觉得王善这话说得有些不对劲,便瞪着眼睛盯着王善恼火。

王善只晓得心里慌神一时之间说错了话,可又怕越抹越黑不敢多做解释,便悻悻笑了两声之后问道:“那小人去街上给马儿买一些草料去了?”

“去吧去吧去吧!”素素摆摆手,满脸不耐烦。

又磕了半天的瓜子儿,伸手往兜里一掏,却发现瓜子竟然被自己磕完了!只觉得懊恼,方才怎么没叫小扇子顺带带一包瓜子回来,还必须要带五香味儿的!

正欲起身道屋子里去寻一些吃食打磨打磨时间的手又看见王善咋咋呼呼的跑了回来,素素一喜,”那个小扇子你来得正好,快给我去买一包瓜子来,五香味的!”

王善心急如焚,“小姐,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素素有些愣,“怎么了?你该不会是没钱了吧!“

“有呢!”

“有你就去买啊,“素素撇撇手,忽然又惊讶地指着王善道:”好啊,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吧!”

“不是,只要小姐开心,小人哪里会舍不得这些身外之物呢?“王善连忙解释,惊觉自己好像是被素素带偏了,连忙又转过话题来,”小姐,方才小人上街准备要去买一些草料的时候忽然看见许多武人往城南跑去!“

素素从自己另一件一副里边翻出了一把瓜子,满心欢喜,一边磕着一边随意问道:“然后呢?”

“小人连忙抓住了一个武人问发生了什么事,那人说这会儿又消息说在洛阳城南最富名声的丹阳楼之上有两个武人跟一个炼气士打起来了!”

素素刚磕到了一个烂瓜子只觉得恼火得很,又看着王善断断续续皱着眉头说:“你这人就不能直接往下说么?非要我问一声然后呢?”

王善连忙道:”因为方才大人与那大汉追杀吴舟是往城南去的,我便又问了一声晓不晓得是哪个武人与炼气士打起来了。那人想了半天回答说听人说好像是一个中年男人与一个小孩儿。“

素素磕着瓜子望着王善,满脸茫然、

王善连忙又道:“那肯定是大人与方才那大汉啊!”

素素仍然是一脸不知所以然,道:“这又有什么?江狗那人总是与旁人打架,先前都与鬼打起来了,这会儿跟炼气士打起来又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不还有张伟在旁边么?”

“小姐,那可是炼气士啊!炼气士的威名一直都很高的!”王善连忙解释道:“而且城南丹阳楼一直都作为洛阳重地,寻常人若是进去都要被杀头!而这会儿大人竟然在那丹阳楼上大打出手,洛阳那些大官肯定是不会饶了他的!”

”真这么严重?“素素瞪大了眼磕了一个瓜子,看着王善死命点头的模样噗嗤笑出声来,撇撇嘴道,“管他呢,反正又找不上我这里来!况且你放心,上次我与老张还有江狗三人在苏州被满城通缉,尽管带着老张那个腿脚不灵便的累赘不还是从苏州逃出去了么?”末了素素又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了一声,“你这人啊,也难怪江狗不怎么待见你,总是想法设法使唤你,你也太大惊小怪了。诶,还有一个词儿好像也是这个意思,叫什么来着?”

素素愁眉苦脸地向来半天仍然是想不起来,又瞥见王善有苦说不出的表情之后正欲将这个词儿放在一旁开导王善几句的时候,突然从院子外边传来一句,“小题大做?”

“对,就是这个词儿!”素素一拍手,正高兴着惊觉这个词儿不是从王善嘴里头说出来的,吓了一跳,连忙往王善身旁走了几步。

王善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环视一周沉声问道:“何人在此?不要装神弄鬼,快快现身!”

“没错,鬼鬼祟祟算什么好汉?小心我叫江狗揍你!”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穿着绿裙的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那女子腰佩长剑,除此之外并无多少首饰,显得格外落落大方。

那女子笑着对素素说:“我可不是好汉哦,无非就只是一个小女子罢了。”

素素没做声,只是看着这女子和颜悦色的模样松了不少气。

倒是王善脸色愈加冷,“你来此作甚?我以往可是没见过你!”

那绿裙女子眉头一挑,笑道:“你这匕首握得可不算好,若是我侧步从你左方攻过来你当如何?”

王善冷笑一声,猛地一跺脚,就之间脚脖子处弹出来了一把雪白的刀片,“你大可来试试!”

绿裙女子饶有兴趣地道:“我现在晓得了你的底细还叫我从你左侧攻过去?你是不是傻?”

素素听到这话也噗嗤一笑,”小扇子我就说你太傻了,你还不信!“

王善有些尴尬,将脚踝处的刀片收了回去之后又紧紧盯住了那去绿裙女子。

绿裙女子笑了笑,“我没有恶意的。”转头又问素素,“小姑娘,你方才说江狗?你嘴里的江狗生得什么模样?”

素素开口便道:“江狗那人啊,半点本事没有,凶又凶得很,还只会尖酸刻薄地骂。。”

话没说完王善就连忙转身冲着素素哀求道:“小姐,你能不将大人的底细全都抖落出去么?这人嘴里说她是好人,可不晓得她是不是好人呢!”

“哦。”

大人?绿裙女子微微愣神,心想这江漓漓竟然混得有模有样?

又笑了笑,她自然晓得素素嘴里描述的江狗与她要找的人是同一人,又道:“你晓得那江狗如今在何处?“

素素刚要张口,王善就连忙吼了一声,朝着被打断说话之后有些着恼的素素歉意地笑了笑,又转头对着女子说:“你是何人,找我家大人所为何事?”

“你不必担心,我认识他,自然是不对你家大人怎么样!”

“嘴长在你身上你想说就怎么说!”王善一脸无赖模样,“你倒是给我拿出证据出来啊!“

绿裙女子愣了愣,忽然一拔剑将门庭里边两颗大树拦腰斩断,阴恻恻地问:“你说不说?”

素素吓了一跳,“他与张伟在丹阳楼与人打架呢!”

绿裙女子收剑,笑眯眯地正欲说一句什么之时忽然愣了,“丹阳楼?”

素素点点头。

绿裙女子脸色大变,一个跃步直接从翻墙而走,身形如轻燕在屋檐上如踏水而行!

素素拍拍胸脯,吁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王善欲哭无泪。

望着王善的脸色素素有些脸红,硬着脖子狡辩道:“怕什么,反正江狗的命比什么都硬,对不对?我素素的命可就只有一条,若是我死了的话江狗岂不是要伤心死?到时候就死两个啦!”

第七十五章 可惜了

火光散开,江漓漓手持虎魄与凤仙花激射而来的冰剑针芒相对。

头顶上的白虎与蓝凤争相放彩!

凤仙花啧啧一声,“怪不得小弟弟,哦不对,是江漓漓?怪不得你有这等底气敢对姐姐动手,没想到你手中的刀还真不是常物!”

江漓漓冷笑一声,“丑的人命大,我娘说的道理果然是道理!“

凤仙花饶有趣味,“我猜想你娘亲应当是一个美人坯子吧,有多美?可比姐姐我生得好看?”

“你比我姐生得丑多了!“江漓漓猛地一咬牙将那道冰剑斩碎,直步超前一刀往凤仙花的脸上斩去!

跟随者江漓漓的动作,头顶上那只白虎也怒吼一声,咆哮着作势要一口将那冰凤吞入腹中!

凤仙花脸上仍然是笑意,微微偏头躲过江漓漓的斩击,又一掌猛地将江漓漓拍飞,“我不信!”

江漓漓身形朝后倒飞而去,被虎魄刀所牵引,白虎不甘地咆哮一声也跟着朝后退了一段距离。那冰凤趁此机会一爪在白虎脸上挠出三道见骨的伤痕!

“刀是好刀,可人着实是不行!”凤仙花朝着那白虎笑道:“是不是这个道理?”

白虎长啸一声,退了几步转头看着江漓漓一脸鄙夷。

江漓漓心里火得很!

凤仙花咯咯笑,“你可真是丢脸,你看这头小老虎都嫌弃你了!“

才刚说完话凤仙花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了,一挥手朝着后方落下十几道冰锥防住了张伟的袭击,又往左方侧步一脚将左良踹飞出去!

江漓漓趁此机会拔刀向前一刀横劈而去,可凤仙花早就有所防备,一跺脚就看见地上窜起十几道冰锥挡住了江漓漓的来路。又微微一握拳,冰锥爆裂!

凤仙花从漫天的冰屑里露出一张笑脸来,“小弟弟不乖哦!”

江漓漓还未来得及躲避就只感觉自己胸口被巨石擂中,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在地上翻滚了几次之后才堪堪站稳。

江漓漓用虎魄刀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张伟默念咒语,左良手持长剑,三人做三才而立将凤仙花夹于中间!

三人微微交换眼色之后猛地朝凤仙花发动了攻势。

凤仙花笑意渐冷!

手朝后一扬便有一面冰墙挡住了张伟的飞剑,又微微侧身只让左良的长剑割下几丝秀发,顺势身形后仰一脚踢在江漓漓持刀的手掌上!

三人攻势不断,可凤仙花夹杂于三人之中丝毫不见慌乱,如随风而舞,姿态尤美,三人压根不能奈何凤仙花半分!

张伟有些气急,骂道:“这奶奶的疯女人有病吧!都说炼气士不擅近战,可这疯婆娘打架怎么就这么猛?”

又酣战有半柱香的时间,凤仙花兴许是觉得实在太过无聊,眼睛突兀变作雪白之色,语气清冷道了一声封禁!

从凤仙花脚下冒出一团霜白,随后这霜白之色急速朝四周蔓延,所经之处尽皆冰封!

三人晓得不妙,身形连连后撤,却发现就在自己的脚已然被那曾霜白缠住,不能动弹分毫!

再半晌之后就之间那霜白之色顺着自己的脚掌慢慢朝上蔓延而来,不敢再挣扎,连忙运动身上的灵气抵抗这寒气的侵略!

凤仙花眼里的白色重做漆黑,一个踉跄堪堪站稳,顺势朝着江漓漓行了一个礼。

“江小子,快运转灵气抵抗寒气的蔓延!”看见江漓漓只将刀横在自己胸前,连忙大喊了一声!

凤仙花朝着张伟翻了一个白眼,“就你晓得的多!”

张伟哼了一声,自顾自嘟囔道:“尽管说这娘们手段毒辣的很,可这模样真可谓是万里挑一啊!江小子跟谁打不好,非要跟她打!若是我与这娘们没有结仇,说不定还能凑成一对儿!”

凤仙花踏着莲步朝着江漓漓慢慢走去,满脸感伤,”小弟弟,你说如果姐姐杀了你的话你会怪姐姐么?“

江漓漓低着头放肆运转大炼气术,没吭声。

寒气已经蔓延到了江漓漓的腰部!

凤仙花噗嗤一笑,“说起来你与我家那个弟弟还真是有些像,可又不像!我家弟弟虽然跟你一般放肆,可当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哭得可比你开心得多!“

凤仙花用冰晶凝结了一把半臂长的冰剑架在江漓漓的脖子上,只是一瞬间,江漓漓的脖子就被冻得通红!

凤仙花叹息了一声,在张伟目瞪口呆下凤仙花弯腰在江漓漓的额头上印了一个红唇,柔软,清凉。

“姐姐真是舍不得杀你,姐姐真是少了一个你这样的弟弟。这样成么?等你死后姐姐就拿了你的魂魄将你送去冥域,等你从魂魄练做鬼修的时候再来做姐姐的弟弟成不成?”

江漓漓抬起头来,瞳孔通红,将嘴咧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好啊!”

蔓延在江漓漓身上的冰晶猛地炸裂开来,凤仙花眼神之中满是狂热,白齿轻咬红唇,身形急速后退!

江漓漓暴喝一声,提起虎魄刀往前冲了三四步之后道了一声吞鬼!

刀落下,便只看一只白虎从刀锋上呼啸而出,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凤仙花冲去!

凤仙花凝结在身前的冰墙却只与那白虎抵抗了半分之后就猛地破裂开来,小腹被白虎一头撞上,喷出一口猩红的鲜血,凤仙花倒飞而去!

江漓漓一脚在地面上踏出,朝着凤仙花冲了过去!

刀口上森森鬼气,一刀又斩在凤仙花匆忙之中凝结而出的幽蓝色冰墙之上!

虽未将这冰墙斩碎,可巨大的力道仍然是将凤仙花再一次击飞!

凤仙花娇柔的身躯撞碎了数十道冰柱之后冲出了丹阳楼外!

空中鲜血飞洒,冰晶曼舞,红白两色交融,恍恍如天外长虹!

自洛阳几百年前归入大隋之疆土之后,从未有炼气士在洛阳城南被武人打的遍体鳞伤,甚至是在丹阳楼上!

在外围观的武人大声叫好!

可凤仙花的身躯砸在这街道之上却为人敢上前!

凤仙花慢腾腾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望着周围一众惧色的走卒武夫冷哼了一声,眼神之中的鄙夷之色愈发浓厚!

转身凤仙花瞧着站在丹阳楼城墙之上手持虎魄笔直而立的江漓漓露出一个绝美的笑颜,牙齿猩红,白裙之上猩红!

道了一声不愧是我想收作弟弟的男人,凤仙花提起早就破烂不堪的裙边,不管隐约流露出来的丰韵叫多少男人看煞了眼,悠悠转了一圈之后朝着江漓漓行了一个万福!

空中的鲜血早就凝结成冰晶,纷纷落下,凤仙花就在这缤纷落下的冰晶之中抬起头来轻咬芳唇,眼神之中含情脉脉。

张伟死命咽了一口口水,“这疯婆娘!”

凤仙花再转过身去留给丹阳楼一个风姿错约的背影,凤仙花噗嗤一声,冷笑,轻笑,吃吃笑,哈哈大笑,癫狂而笑!

空中猛地拔起一只幽蓝色的冰凤,仰天长鸣!

丹阳楼上空便有密密麻麻成百上千,足以笼罩丹阳楼方圆几百步的冰锥纷纷落下!

冷气,寒芒!

张伟抬头瞳孔猛缩,又大喊了一声,“这疯婆娘!”

凤仙花拿出一面铜镜自顾自地整理发饰,忽然铜镜里边出现了一张娇媚的脸。

那张脸就在丹阳楼上一个房间的窗户口,两人透过这面铜镜对视了半晌,忽然都齐齐叹息了一声,道一句可惜了。

第七十六章 请君饮罢黄藤酒

就在漫天的冰锥就要落下之时,丹阳楼内忽然冲出了一个耄耋老人!

这老人一脚踏在城墙上,身形便如飞燕一样直摇而上,迎着那密密麻麻的冰锥掏出了一个铜铃,铜铃原先就只有一拳大,老人一掌将这铜铃拍出之后,这铜铃尖鸣一声之后变作了头颅大小。再一掌,这铜铃就有半人高,紧接着又一掌拍出,铜铃抖动一阵便有两人高!

老人目露精光,一拳轰击在那铜铃之上,便听闻一声巨大的声浪朝着四周放肆蔓延!

旁人一听只觉得清脆悦耳,而当这声浪触碰到那冰锥之时便看那冰锥嘭地一声化作冰花!

九月十一,洛阳城南丹阳楼素白!

张伟看着这老人的气势叹了一声,“这老头只怕有第六山了吧,竟然这么高!没想到洛阳城中还有这等猛人!”

左良沉声道:“那铜铃应当是炼气士的法宝,可不晓得为何能落在一个武人的手里。”

老人又一招手那铜铃飞回袖中,老人落地犹如石子落于水中,只见脚底下一层冰花做涟漪状散开,却并未多少动静。

老人面相和蔼。

张伟连忙迎了过去,“老先生真是好魄力,可不曾晓得老先生姓甚名谁,为何方人物?”

老人呵呵笑了一声,“老朽姓秦,至于名字我早就忘了。也不是哪里的大人物,就只是一个老仆役罢了。”

左良眉头一挑,“敢收老先生做奴仆的人物想必不是寻常人!“

老人笑了一声为曾回话,躬着腰慢慢走到江漓漓面前,“小子可算是记得我?”

张伟使劲朝江漓漓使眼色,示意好好说话。可江漓漓哪里管这么多,将虎魄刀背到背后之后便斜着眼睛撇着这老头,“我管你是谁?记得你做什么?”

张伟听到这话暗自骂了一声,正欲给秦老解释一番的时候秦老伸手制止,又呵呵笑了两声,”你这语气着实是像极了王爷小时候。”

江漓漓一挑眉,不晓得这老人说这话为何意。

秦老自顾自地道:“王爷母妃生下王爷之后就仙逝了,王爷打小就被其他刻薄的妃子欺负侮辱,又无人可倾诉,一来二去便养成了一副格外孤僻的性子。我原先还在担心王爷这一辈子该如何,后来发现自己想多了,多亏王爷有个六弟啊!也就是如今隋文皇!“

张伟瞳孔猛缩,自然是晓得这老人为哪家仆役,也难怪能有这等魄力!

只是这老人那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秦老又道:“此后王爷习武,一心辅佐隋文皇,为我大隋立下了赫赫战功!兄弟两人亲如手足,多好。”叹息了一声,老人望着江漓漓喃喃道:“只可惜你不是王爷,而殿下也不是你的六弟。“

江漓漓撇撇嘴,骂道:“你这糟老头说得什么狗屁话?”

尽管张伟心里担心的要死,生怕江漓漓这副臭嘴惹恼了这老先生。可如今也不敢上去叫江漓漓说话注意一些,与左良对视一眼之后便只好静静呆在一旁等待。

秦老又呵呵笑了一声,突然抓起了江漓漓的手,拉起了江漓漓的袖子,看着江漓漓左手手腕上的那三条红线之后叹了一口气,问道:”若是你进了南阳王府要不要给你弟弟做一个辅佐功臣?“

江漓漓愣了愣,冷笑一声,“你说的是谁?我可就只有一个姐姐,没有弟弟!”末了之后从城墙上一把跳下来,”你说的弟弟是谁?“

秦老望着江漓漓,满脸慈祥,“你忘了么?那次在平沙外我与你见过的,那个少年就是你的弟弟!”

江漓漓哈哈笑了一声,“老头你被铜铃撞昏头了吧,我都不跟他一个姓,你说我是他哥?”

秦老沉默了片刻,问道:“可既然你并不知晓为何要来这洛阳呢?”

江漓漓舔了舔嘴唇,朝后退了两步。

秦老在张伟与左良的目瞪口呆之中朝着江漓漓做了一个揖,“你不该来的,殿下!”

江漓漓瞳孔猛缩,连忙朝着后方急退,可哪里快得过这第六山的秦老,被这老头生生一拳擂中,只觉得腹部一阵绞痛,身体在空中犹如断线风筝栽在了地上,昏迷过去,生死不知!

正当这秦老就要上去补上一拳之时张伟一拍背后的金钱剑,便有一道剑光生生从秦老前方三寸之地划过去!

张伟几步跳到江漓漓的身旁,沉着脸道:“秦老过分了吧!”

话音刚落,张伟就只感觉自己的胸膛猛地坍陷下去,还未感觉到痛感就眼前一黑!

在旁人的眼神中就只见这老人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了张伟的前方,一拳将张伟直接从丹阳楼上轰下楼!

秦老转过脸来看着左良,“小辈你可要阻止我?”

左良脸色惨白,“后辈并无半点阻止老先生的能力,只是老先生着实是过了一些!”

秦老冷哼一声,慢慢走到昏迷过去的江漓漓身边,眼神复杂,沉默了片刻之后就要一拳朝着江漓漓的脑袋锤下去的时候忽然从远处射来一道明晃晃的剑光,剑光刻在秦老的拳头上破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半晌之后鲜血流淌!

先见剑后见人,一袭绿裙如轻燕落在这丹阳楼上,望了躺在地上没有半点动静的江漓漓一眼,绿裙女子面色微冷,“秦老过了!”

“绿蚁,这里你不该来的!”

绿蚁冷笑道:“我不该来?殿下的命就由你收走了么?没想到对南阳王府忠心耿耿的秦老竟然要下手杀死王爷的遗子!”

秦老未做声,脚在地上猛地一踏,石砌的地面作蜘蛛网裂开,秦老的身形如同巨石一般朝着绿蚁冲去!

绿蚁面色凝重,一剑横在胸前挡住了秦老的拳头,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身形被秦老一拳堪堪要轰下丹阳楼才站稳脚步,秦老笑道:“我早就说过你是一个天赋极好的丫头,没想到这一晃你就是第五山巅峰了,只怕过不了十年你就是第六山的人物了!”

绿蚁咬牙切齿地道:“多谢秦老夸奖!绿蚁受宠若惊!”

“我就说你不该来的!”秦老又欺身上前,一拳朝着绿蚁的胸膛轰出!

势如破竹,如何有躲避的机会?

绿蚁咬紧牙关,只得再次橫剑阻挡!

一拳落下,绿蚁只觉得双臂酸痛,再一拳轰下,只觉得气血倒涌,气息紊乱!

而第三劝落下之时绿蚁手中的长剑哀鸣了一声断成两截,喷出一口猩红的鲜血出来,身形瘫软在地。

秦老虽老,可第六山面前总归不能叫第五山的人放肆。

。。。

青蛇口中,姚清河暗自观望着那仍然飘在洛阳上空的宝珠,眉头紧锁,无论是先前的冰锥还是方才的钟声都为惊扰他半分。

“先生可曾发现了异样?”赵长安走了过来。

姚清河点点头,“果然江左说的没错,这刀兵冢内的人只怕不日就要被赶出来了,倒也无妨,只是这青蛇躁动不知为何。”

赵长安沉了沉心神,未曾答话,又感觉到一阵颤动,一挑眉,连忙望见走了几步从青蛇口中往下望去。

姚清河问道:“何事?”

赵长安答道:“南阳王府的家事。“

家事?姚清河略微一皱眉便想通了,喃喃了一声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赵长安问道:”应当不会对先生的大事有任何影响吧!“

姚清河摇了摇头。

赵长安想了想,忽而又问道:“若是那小子跟你那友人熟识的话要不要??“

姚清河想了想,刚道了一声不必之后又收住了口,苦笑道:“若是有危险的话你还是救一下吧,若是江左晓得我见死不救的话指不定要怎么恼火!”

赵长安点点头,正欲离开之时姚清河又道:“不必太过了,只需要稍微搭一把手就好,可不能叫旁人看出了端倪,否则你我两人只怕要被骂的!不管你爱不爱名声,我可是看重得紧!”

“长安心里自有几分把握!”

“还有,我桌上有一壶黄藤酒,晓得你最喜,便带了一壶,若是想吃便吃吧。”

“多谢大人,”赵长安拿起那壶黄藤酒,一仰头将整壶酒灌入口中,正欲道一声好酒之时,忽然听闻一声轰鸣之声!

便看一条青蛇从丹阳楼上一跃而上,将洛阳城上的那棵秘境宝珠含在而来嘴里!

这才叫丹阳?

第七十七章 再磨笔墨冻杀秋

青蛇缠绕着那秘境宝珠,忽然一口将那宝珠含在嘴里!

秘境宝珠大放异彩,势必要从那青蛇嘴里挣脱而出,可原本就被两把刀吸收了大半灵气的秘境哪里有本事挣脱住这条青蛇的嘴,一时之间在这青蛇嘴里横中直撞可始终冲不破这青蛇的嘴!

这会儿原本一直在这丹阳楼内看热闹的炼气士纷纷御风出,往这那青蛇与宝珠的异像惊叹连连。

“这是为何?怎么会有这种情况?“一个中年炼气士问道。

住着拐杖的皓首老人缓缓走出来,“青蛇含珠?请问各位哪里听闻过青蛇含珠的异像从古至今就只有龙含宝珠!“

“难道说?”一个脚踩飞剑的黄衫道人问道:“这条青蛇想化龙?”

皓首老人摇了摇头,“不一定,诸位可曾晓得这洛阳原本不属于大隋,而是另一个王朝先秦的国都?这条青蛇魂魄只怕原先就是龙气!”

众人惊叹,望着这条龙各自眼神就炙热了起来。

皓首老人又道:“只可惜这青蛇如今不是龙形,就算是得了那宝珠也还只是一条青蛇,头未生角,腹未生足,就算是得了一份这青蛇魂魄也没有多大的利处!

先前那一个中年男子笑道:“没有多大的利处终归还是有利处不是?就算是以后送给小辈体悟也比没有的好!”

皓首老人沉吟了片刻,又劝道:“这是在大隋洛阳,这宝珠秘境也就罢了,这洛阳出现的青蛇魂魄还是给大隋罢,总归还是要给这大隋几分颜面的。”

一个带着面纱的道姑嗤笑道:“一群武人拥护而成的国有什么面子?从上古到三千年前我可是从未听说过有国这种东西!只怕是这黄天净洲的人与那妖洲相隔甚远,以至于忘了与妖族大战的残酷,都有闲心来弄什么国?”

“灵云道姑所言极是,”那黄衫道人道:“那青州的方士也就罢了,总归还予了我们不少的雷珠秘宝,与妖族大战也尽了自己的心力。而这净洲之人却从未听说有人与妖族厮杀而死的,凭着地势与妖洲未有勾连,便躲在我盛洲与陌洲身后做一个无事人!有道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净洲之人就是这一副模样,我们拿他一条还未成龙的青蛇魂魄怎么了?”

皓首老人望着这井井有条的洛阳城,忽而叹息一声,陷入沉思。

“先不说这青蛇魂魄如何处理。”一个御剑的男子冷声道:“比起这事儿我还是想知道那些进入刀兵冢的小辈如何?“

说起这个来众人都沉默了下来,盛洲向来看重传统,护犊护得很,这会儿难免有些焦急。

这时候从丹阳楼中御风踏出一个俊美青年,正是郑少昌。

看到虽然年轻却名扬盛洲的青年才俊,这些炼气士都挑起了眉头。皓首老人笑问道:“老朽还以为少昌道友进了秘境,没想到这会儿竟然还在丹阳楼中。可既然在这丹阳楼中的话,方才你师妹与人大战之时你未伸出援手呢”

郑少昌朝着这皓首老人点了点头,“在果老面前后生可当不起道友这个名声,再者我天元道宗尽管护犊,可遇到这种事儿我也不好插手,毕竟这是我师妹的事儿。若是我贸然出手的话只怕也会惹恼了她!更不用说这一战她受挫只怕也是受益良多,也好叫她收收性子!”

这被称为果老的皓首老翁笑着点点头,没再吭声。

尽管盛洲看重穿屯,护犊护得很,可那也是对自己宗门而言!对于旁门的天之骄子受难,这些人尽管不会落井下石,可也不会伸出援手。

就算是未出手而导致某位宗门之人身死,等到那宗门长辈前来讨说法之时便道一声运势由天,吾自该清静无为,除去那不要脸的阿山之外,旁人都不能多说什么。

只是这些话众人都记在心里,也不好明说,于是一时之间便有些沉默。

郑少昌便道:“方才诸位说这秘境之中的人如何?”

那灵云道姑道:“原本这下三阶的秘境自然会如时开启,将进入秘境里边的人送出来!可这会儿出了这种异象却不晓得究竟如何是好,不晓得有什么变动?”

郑少昌一挑眉,抬头看了看那青蛇两眼,“既然一切都因为那青蛇而起,那我便为诸位收了那青蛇便可!“

说罢这郑少昌双袖生风,扶摇而上!

旁人望着郑少昌的背影暗骂了一声好小子,心眼果然活络!!

只是郑少昌刚升到那丹阳楼顶之时便听闻一声尖锐的呼啸声,连忙回过头来,只见一杆银枪朝着郑少昌急速射来!

郑少昌瞳孔微缩,一伸手便有两袖红云朝着那银枪奔去!

银枪与软糯的红云相触,尽管没有撕开这红云,却也有巨大的力道将郑少昌往下压去,一直到快要触到地面之时才劲气消散回旋往上而去!

炼气士原本就是顺着风往天外行,以谋长生!因此便将被人从空中压到地上视为莫大的耻辱!

尽管这会儿郑少昌并未触碰到地面,可对心高气傲的他来说怎么忍得了?

尽管脸色如常,可语气冷了不少,“何人?!可敢一现?!”

便只听昂长的马嘶声,一头四蹄血红的白马从丹阳楼后踏风而起,又从青蛇口中跳出一个白袍银甲的青年男子,正巧握住那回旋而来的银枪,又一把跨坐在那白马背上,立于那丹阳楼上青蛇顶!

尖枪亮银甲,白马啸长风!

郑少昌慢慢朝上而起,“在下云凌盛洲天元道宗郑少昌,敢问兄台何人?”

赵长安咧嘴一笑,“老子乃是黄天净洲大隋万人敌赵长安!天下魑魅魍魉先问我,且再行!“

郑少昌脸色沉,”敢讨教?!“

赵长安哈哈一声,眉头微挑,”在我大隋洛阳城,炼气士莫要放肆!“

——————

丹阳楼内司马兰脸色沉如黑炭!

门被推开,秦老走进来微微弓腰,“王妃。”

司马兰转过脸来,“那孽子呢?”

“被绿蚁趁乱带走了。”秦老如实回答。

司马兰站了起来,“被带走了?秦老,这就是你办事的本事?!”

秦老道:“那绿蚁如今第五山巅峰,也有几分本事。而方才事出有因,乱局乍现,实乃无法!不过王妃请放心,那一拳我用了七成力道,按理来说一个未成升起意气的炼意武人应当没法扛住。”

原本听秦老前几句的时候司马兰脸色微微好看了一些,只是听到秦老说只用了七分气力之后勃然大怒,“为何只用七分气力?十分呢?”

秦老苦笑道:“若是我动用十分气力的话只怕赵长安的那杆银枪射的就不是那郑少昌了!”

司马兰转过身去一拳锤在桌子上,“那个贱人!那个贱人!”转身又冷声问道:“那赵长安为何会在这洛阳城中?又为何要管我南阳王府的家事?他胆子真有这么大?”

秦老又苦笑道:“有道是艺高人胆大,又是青年才俊,年轻气盛,若是看不惯的事总会插上一手!更不用说着赵长安在圣上与国士眼里是一个大红人!着实是奈何不了他!”

司马兰冷哼了一声,望着外边那条青蛇咬牙切齿地道:”为何会有这种异象?那本宫将锦儿推出去的事儿岂不是要落空了?“

秦老回道:“王妃莫急,万事有天定,说不得也算是一件好事!”

司马兰又道:”武人不是最看重自身的吗?怎么秦老也能说出这一副万事由天定的道理?“

秦老笑道:“没法子,人老了,没有了年轻时候那种冲劲,便只能信信命,也为自己讨一个好活路。”

“秦老可不能这么说,秦老可还能活一百多年呢!”

“但愿吧。”

司马兰想了想,又道:“尽管秦老如此说,可总要再确认一次,你去派人去将那小子给确认一下,若是没死就再确认一遍,总不能叫他活下来。”

秦老点点头,正欲离开之时司马兰忽而又问道:“你说赵长安那人来了洛阳,还会不会有什么大人物来?比如说国士姚清河?”

秦老沉思片刻,“有这个可能。”

“是不是洛阳城中要发生什么大事?”司马兰喃喃道,连秦老离去都未曾在意。

半晌之后又听见一声开门声,司马兰转过脸去,只见门口怯生生地站着苏双。

司马兰将脸上的不快收回到心里,笑道:“双儿,快来,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哥哥呢?”

苏双小跑过来一把投入司马兰的怀中,叫了一声母妃之后回道:“哥哥躲在了房间里边没敢出来,我叫他来他都不来。”

司马兰微微蹙眉,又笑道:“你哥他真有这么胆小?”

“胆子小死啦!连老鼠都怕!”苏双咯咯笑。

司马兰一把将苏双抱起来,又道:”你怎么一个人跑了过来,不是害怕么?“

苏双低声道:“有一些。”

“双儿别怕,娘亲在这里呢!“

苏双将自己的脸埋在司马兰的怀中片刻之后忽然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问道:“先前与人在城墙上打架的人也是我的哥哥么?”

司马兰脸色便沉了下来,双手握住苏双的肩膀,”双儿你怎么会这么说?“

苏双有些怯,不敢看司马兰的眼睛,低着头说:”前些天到了洛阳之后闲不住到处跑,忽然就听见娘亲说起来这件事了。“

司马兰又冷声问道:“你还听见了什么

苏双不敢回答,被司马兰催促之后才低声回道:“我还听见娘亲要派人杀他,还听见方才秦爷爷说他只怕是要死了。”

“方才你在门外?”司马兰的声音愈加冷了起来。

苏双微微点头,忽然抬起头说:“娘亲,我们不杀他还不好?我这个哥哥可讨厌了,我想要另一个。。”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苏双捂着通红的脸吃惊地望着司马兰,忽然鼻子一皱哭出声来。

司马兰刚打完这个耳光就后悔了,连忙抱紧了苏双,“双儿啊,别怪娘亲打你啊,你怎么能说你哥哥不好呢?还有你那些听得都是错的,一个村野来的泥腿子,杀了也就杀了,还没有咱们府里边那条你最喜欢的小黑狗重要,怎么可能是你的哥哥呢对不对?以后这种话你可不要乱说。听见了么?“

——————

赵长安的那番话已然引起了这些炼气士的火气,可却未上前与那赵长安动手,着实是联手欺负一个年轻武人的做派不大好看,再者就是赵长安虽然年轻,可手里一手长枪着实是使得出神入化,威猛无双!

都只以为这郑少昌已然天赋极高,在云凌盛洲名声极响,却未曾想到在这净洲大隋国之内还有一个年轻武人赵长安能与之不相上下!

赵长安一人一枪与那漫天法术的郑少昌酣战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了,只见那郑少昌的脸色愈来愈难看,而赵长安越来越痛快!就算是一步留神被郑少昌一记法术命中轰飞出去也已然在哈哈大笑!

而在丹阳楼的巷子外,一辆马车正在疾驰。

素素望着车厢里满身鲜血生死不知的江漓漓与张伟两人吓得哇哇直叫,“这两人怎么这么一副模样?这打架也打得太狠了吧!“

绿蚁苦笑道:“第六山的武人能不狠么?”

第六山?王善驾驶着马车听到这句话差些没有被吓死!

“那得多厉害啊!“素素一声惊叹,”连你也打不过?“

绿蚁点点头。

”那他呢?“素素转头指着肩膀被刺穿的左良。

左良苦笑一声,“我可比不过!”

王善苦声道:“小姐你莫再多说了,还是看看哪里有大夫吧!”

这会儿江漓漓微微醒了一些,手指动弹了几分,绿蚁便皱起了眉头。

按道理来说被第六山的秦老一拳轰中能留下一些气机都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可江漓漓怎么这会儿还能醒?又一想方才秦老转身看着那条青蛇奔向空中竟然对自己带走江漓漓没有半点防备。原先绿蚁还来不及多想,这会儿细细一思虑便有了几分猜想。

“江狗,你怎么啦?你可千万别死了啊!“素素见到江漓漓微微睁开眼之后连忙晃动着江漓漓的身体,看得左良微微为江漓漓默哀了几分。

江漓漓实在是骂不出来,幸好绿蚁止住了素素的动作,要不然江漓漓真有可能死在这素素的手里。

艰难地用眼神示意绿蚁小心翼翼地从自己怀里拿出一个满是血污店小二锦囊,又示意绿蚁将那锦囊解开,吴舟便从那锦囊之中冒了出来。

刚一出来就被阳气灼烧地嗷嗷惨叫,练练骂:“江小子,你竟然敢消遣我!你不得好死!”

素素被吴舟这副鬼身吓了一大跳,惊慌之中一脚踩到张伟的肚子上,张伟一声闷哼。

绿蚁也吓了一跳,不过她见识过这等养鬼手段,连忙将帘子拉下来,皱起眉头便问:“你生前是一个大夫?”

帘子拉下去之后吴舟感觉好多了,听到绿蚁的问话一愣,转头看着地上生死不知的张伟与江漓漓,嘿嘿笑了一声,“老天爷为我报仇了?”

江漓漓微微睁着一只眼睛,狠厉地瞪了吴舟一眼。

吴舟不以为意。

素素与江漓漓呆的时间久了,自然是通晓了几分江漓漓的心意,直接将帘子往上一拉,看着阳气又将吴舟灼烧得痛苦嚎叫,又觉得有些不忍,便将帘子拉了下来,“你治不治?”

吴舟哼了一声,看着满车厢的人瞪着眼睛看着他,而素素作势又要将帘子拉上去,便苦着脸,“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尽管现在手里边没有多少药物,可吴舟着实是一个蛮不错的大夫,皱着眉头查看了半晌之后道:“寻一个小药店,为我买一些药物来。”接着就是一连串旁人听不懂的名词,素素晕头转向。

王善在车厢外边还不晓得车厢里边有什么情况,突然看见了一个药馆连忙回头准备报喜,可挑开帘子却看见了鬼身的吴舟,当即吓得拔出刀就要往吴舟脸上捅,慌乱之中又一脚踩在张伟脸上!

左良看着生死不知的张伟叹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解释清楚之后忽然感觉一阵冷意,只见搁置在车厢里边的虎魄刀上冒出一个虎头!

那虎头瞥了一眼众人,朝着吴舟舔了舔嘴唇。

吴舟吓得要命,正要逃命的时候忽然听见那白虎闷吼一声,身形穿过车厢朝上飞去!

紧接着又是一声凤鸣,又有一只冰凤同样朝上飞去!

只见空中那条青蛇魂魄将秘境宝珠一口吞下肚之后异象环生,腹下生疮,头顶生包,作势就要化龙!

而这冰凤与白虎猛地朝着那条青蛇飞去!

一条未曾化龙的蛇与冰凤白虎酣战,愈加显现出败势!

冰凤一口从青蛇魂魄腹部撕下一块肉,而白虎一口咬下了青蛇头顶上一个包!两者欢呼一声,又望着底下虎视眈眈的炼气士,迅捷而去!

这会儿几个炼气士见到那青蛇就要化龙终于忍不住了,一个个朝上射去!

就在飞到半空中只是那秘境宝珠在青蛇腹部突然大放异彩,便有数道光亮射到地面上,而密密麻麻的人便从那光亮之中显出身形来!

姚清河默念了一声可,便一挥手,天上突兀而来密密麻麻的云气将整个洛阳城层层围绕!

诸位炼气士大惊!

那哪里是云气?明明是浓郁到成形的浩然正气!

再一看,从丹阳楼上青蛇口中慢慢踏云而出一个青衣儒士!

姚清河手里握着酒壶,一手将那青蛇魂魄捏在手里,“我请诸君吃酒,还请诸君看我杀秋!”

最近洛阳的秋意着实是明显了一些,总不能一直是秋,春天也该要来了!

第七十八章 罪上加罪!

这个世界向来不缺少的是跟着前人脚步前进的奔波者,少的是披荆斩棘的开拓者。

自打三万年前那位黄泉大帝一手将整片天给撑起来之后,在这片大地上就出现了国。自打被尊称为天下的夫子的读书人骑着青牛立地成仙之后,这个世界上便出现了儒豪。

现如今,就在炼气士在盛洲,陌洲,青州,净洲御风而立之时,就该需要有一人站出来说世上不只是宗门为盛,更该有国之昌昌,这个人便是姚清河。

姚清河腰间配着一只从来都未尝过一口的酒葫芦,里边装着什么酒我不晓得。头上戴着一个简朴的玉簪,上边刻着什么字我不晓得。

我只晓得在他的背后,铺天盖地的浩然云气之中隐隐透着一丝红霞。

昌盛。

姚清河一挥手,手里边便多了一件竹简。铺开来,这竹简上飘飘立于风中。

姚清河便念,声音洪亮,可传八方!

“武皇沐德二十八年,云水宗大弟子曾于大隋成安剑杀士子三人,同年九月,又于扬州剑杀书生十人,武人六名,畏罪潜逃而走。武皇沐德三十年,灵运阁弟子六人于大隋徐州杀大隋清倌二名,同日又杀偏远小镇百姓一家。。。。“

那果老沉声问道:“姚清河,你这是何意?”

另外几人脸色阴沉,有一人看不惯姚清河这副做派,御剑而上想一举击杀姚清河。

可身形才只是飞到半空之上边看那浩然云气之中探出来一只云气捏做的大手,一掌直接将这男子从空中拍入地底!

众人皆惊!

那中年男子低声问道:“果老,您看这人是不是有了第十楼的修为本事?”

果老摇摇头,“或许不然,我看这儒豪顶多只在第九楼的高度,可这浩然云海着实是怖人了些!”忽而又道:“莫不是借的大隋国运?!”

那中年男子听闻,恍恍失色。

“明皇九十八年,道昌宗弟子二人于江州杀魏家书生三人,潜逃。同年,八重山弟子于大隋青鱼镇杀武人二人。。。。。。文皇三十九年,天元道宗弟子于大隋平沙杀耄耋老人一名,青年壮汉十人。。。。。文皇四十四年,云水宗弟子于大隋洛阳城外杀武人五名,同日于洛阳城内杀武人二人。“

姚清河合上了竹简,仰头叹气。

果老又沉声问道:“姚先生,老朽敢称你一声姚先生,只是不晓得先生将这些陈年旧账拿出来翻阅所谓何意。”

姚清河便道:“敢问老人家可曾听说过我大隋律法之中有一则叫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话音刚落,众多炼气士便满脸愤慨!

有一刚从刀兵冢之内出来的年轻炼气士御风上了几重楼之后便道:“什么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在我们盛洲可从来没有这些规矩!有的便只是弱肉强食!“

又有一年轻炼气士高声喊道:“没错!你可不要将你们大隋的律法强加在我们炼气士的头上!况且几个凡夫俗子的命也不值钱,杀了也就杀了,哪里来得那么多话?莫非你是想叫我等为几个凡胎偿命不成?”

几位中年炼气士不好将这些话说出口,以免传开得了那陌洲儒豪的笔诛!听了几个小辈破口大骂之后各自欣慰地叹了一口气,不痛不痒地“教训”了小辈几句之后这些炼气士便抬头看那姚清河的脸色如何。

姚清河还未说话,便只听立在屋檐上的赵长安冷笑一声,“诸位好大的威风?在我大隋之国土上也敢大放厥词?”

那些年轻炼气士心焰极高,听赵长安这一副话之后正想要反驳之时便听姚清河叹道:“有道是入乡随俗,既然是来了我大隋便要守大隋的规矩。另外出门在外总要讲一些规矩道理不是?”

又一炼气士冷笑道:“先不说我们守不守你这大隋的规矩,就只凭你方才念出了那一大段话,难道还要将我们这一众修仙人镇杀不成?”

此话刚出口便万籁俱寂。

洛阳的武人屏声静气等着姚清河嘴里说出一句杀字,而一些炼气士则冷笑着看着姚清河该如何下台阶。此外这些心思缜密一些,充作护道人的中年炼气士则紧皱眉头,他们自然是晓得对一个家族,宗门,乃至国家来说上层人的威严最为重要,若是上层人在底下人心里没有了敬重之心,便家危矣,门危矣,国危矣。

于是,这炼气士便害怕这姚清河顾忌到大隋的颜面之后真的镇杀所有洛阳的炼气士!

凭洛阳城上方的浩荡云海,姚清河说不定真有这个本事!

姚清河摇摇头,“自然不会。”

此话刚出口,便有炼气士哈哈大笑,有武人失望至极。

可姚清河又道:“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自然是不该将前人的罪状归罪到你们的身上!可前几日在洛阳逞凶的那些炼气士总归不能好过!“

话音刚落就见赵长安哈哈大笑一声,一脚踏在屋檐上,身形猛地朝一个毫无防备的年轻炼气士冲去!

一枪拍在那炼气士后颈上,便只听那炼气士闷哼一声昏迷过去,将这炼气士扛在肩头,身形又是一阵晃悠,又冲到一个年轻女子身旁,一掌将其击昏之后将两人丢入一列城卫军之中,“押入大牢,听候差遣!”

一众炼气士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赵长安已经抓获了两名炼气士,等到反应过来之时赵长安已然拂衣而去,独独而立在屋檐之上!

一个头戴面纱的道姑冲了出来,咬牙切齿地道:“这就是大隋待客的手段?快快将我云水宗弟子还回来,我可既往不咎!若是一意孤行,可莫怪我灵云道姑在这洛阳城内大开杀戒!“

赵长安哈哈大笑三声,拍了拍手,便听见一阵沉闷而细碎的马蹄声响起,眨眼功夫就已经从那街头巷尾涌来一群身披黑色甲胄的骑兵将一众炼气士囊括在内,或持青铁长矛,或持精钢军弩,做军阵立于赵长安面前!

兵尖冷意,杀气凛然!

又一声呼啸声,一匹白马疾驰而来!

赵长安翻身上马,手持长枪缓步上前,冷笑道:“今日我大隋杀字营骑兵在此,若你能伤我大隋百姓一名,我赵长安可自刎于洛阳城内!“

“什么狗屁大隋!”那灵云道姑满脸愤慨,“少在我云水宗面前装蒜!今日若是你不将我云水宗弟子还来,他日便看我云水宗三千弟子杀入你大隋成安,擒杀你大隋皇帝!“

赵长安冷声问道:“你这话可作数?”

“作数!”

赵长安冷哼一声,抬头问道:“姚先生,此人与我大隋为敌,可擒之?”

姚清河抬头望天。

赵长安便咧嘴森然一笑,抬手,“弓弩手!”

便有数百将士手持军弩指向那灵云道姑。

灵云道姑目呲欲裂,”小辈,你敢动我?“

“射!”

赵长安手挥下,破气长箭犹如倾盆大雨朝那灵云道姑射去!

灵云道姑先是不以为意,只在身边撑起一道水气屏障!

可看那长箭直接从那穿过屏障朝着自己射来之后大惊失色,慌忙躲闪!

赵长安一伸手接过一张长弓,上箭,拉满弦,微微眯眼,一箭射出!

那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洞穿了灵云道姑的肩膀!赵长安一脚踏在白马上,身形如雏燕一般激射而上,一脚踢开一个前来帮忙的炼气士,一枪又洞穿了灵云道姑的胸膛!

翻身回马,赵长安手持长枪坐于马背,枪尖之上的灵云道姑生死不知!

“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这可不是对灵云道姑示威,是对整个天下的炼气士示威!

果老猛吸了一口长气,抬头望着默许的姚清河,“姚先生,过了吧!”

姚清河摇摇头,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金色的圣旨,铺开来,便有云海翻滚,一条巨大的金龙从云海之中冒出头来!

神色威严,气势浩荡!

众将士翻身下马,齐声大喊,“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光蔓延开来,声浪蔓延开来!

一时之间整个洛阳城金光浩荡,辉煌夺日!

一时之间整个洛阳城吼声浩荡,振聋夺天!

果老望着那条金龙嘴唇哆嗦,道了一声大隋气象已成!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日大隋律法已立,便昭告天下!庶民犯法由律法定罪,士子、武人、书生、官宦犯法与庶民同罪!官从三品及以上犯法罪加一等!天子犯法罪加二等!外来人士于大隋之地犯法,杀无赦!’“

第七十九章 立冬

自打姚清河将那道圣旨念出之后,便从洛阳始有军伍行动,终于大隋边陲!

杀豪匪,抄地霸,平民怨!

尽管各地之动触目惊心,可未有一人不拍手叫好!

一时之间整个大隋之地动荡极大,一直持续了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或能更久!

此时洛阳秋意已去!

立冬!

。。。

江漓漓百无聊赖地躺在车厢里边,这会儿江漓漓身上的伤势好了一大半。

原先在洛阳城内养伤养了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会儿才堪堪离开洛阳。

马车行驶地稳健,江漓漓一口咬下了半个包子,斜着眼睛望着那绿蚁,“你说老子是你那南阳王府的殿下?还说老子是南阳王的儿子?”

绿蚁点点头。

江漓漓呸了一声,“老子是他爹!”

绿蚁脸色铁青。

车厢里张伟身上缠着几层严实的纱布,笑道:“江小子你少不知好歹,那南阳王能做你的爹可算是你的福气!哈哈,老子早就看你福气不浅,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等身份!怎么说也得给我几千两银子做路费不是?”

江漓漓哼了一声,“就算老子是南阳王他老子也不会给你半块铜板,你就自个想去吧!“

尽管张伟听闻过南阳王的威名,可本性是一副嘴花花的性子,便笑嘻嘻地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就算那南阳王不是你老子你也得人家一些敬意不是,你总说自己是他爹是他爹的,就算你真是他亲爹他能饶了你?他不要面子的啊!”

原本绿蚁就被江漓漓那番话就脸色铁青得不行,这会儿听到张伟的话直接抽出一截青锋,“就凭你这一番话我就能叫你死上一百遍!”

张伟吓了一跳,随后又嘴花花地道:“绿蚁妹子啊,你看你这样可不行!我与江小子两人说贴身话你凑过来听个什么鬼?”

“闭嘴!”绿蚁脸色愈加难看,一个不小心就要大开杀戒起来!

“得得得,好男不跟女斗,“张伟往旁边凑了屁股,倒是将正呼呼大睡的素素给挤兑醒了。

素素原本起床气就重得很,这会儿直接坐起来哇哇大叫,“要死是不是?瞎吵吵个屁啊!什么南阳王狗玩意儿,成天说不嫌烦啊!”

张伟瞥了一眼绿蚁的脸色,捂着嘴吃吃笑。

角落里边左良倒是插了一句公道话,“这种话还是少说一点儿为好,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可不得了!”

“哟,”江漓漓斜着眼睛瞥了左良一眼,“你个狗玩意儿怎么还在这儿?”

“就是!”素素吼道:“你们一个个挤在我这马车里边做什么?自己没腿没脚?若是我的马儿被你们累死了你赔不赔钱?”

左良撇过脸去不再说话,江漓漓便又讥讽道:“怎么?这会儿倒是要起脸来了?挤在我的马车里边就不要脸了?”

左良早就晓得这伙人的脾气,也不还嘴,就呆在这车厢里边不下去!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行了一天,夜幕时分众人在路边升起了一个火堆。

没多久之后素素就又开始吵了起来,“张伟你是猪吗?猪有你吃得这么多?小扇子给我买的肉干全被你一个人吃完了你要脸不?”

“素素妹子啊,可不能这么说,”张伟呵呵笑,“我还费了这么大的气力给你们升了火,你就不该给些报酬来犒劳我!“

江漓漓一脚将张伟踹翻,“你去吃屎吧!”

左良一个人自顾自地打来了一只野鸡,又自顾自生了一个火堆自顾自地做起了吃食,没多久张伟与素素就嗅到了味道,两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悄摸摸地朝那左良走去!

张伟一把将左良扑倒在地,按住了左良的双手,“好你个左良你不老实啊!又这等好东西你竟然敢一个人吃独食!“

”没错,亏得我们载了你这么久!我一看你的面相就晓得你不是一个好玩意儿,没想到你还真不是一个好玩意儿!“素素一把将那只烤野鸡从左良手里夺了过来,猛地啃了一口,脸就苦了。

左良原先被张伟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就有些恼火,这会儿看着素素的脸色就笑了,“素素你蠢么?还没熟呢?”

绿蚁看着旁边打闹的那几人叹了一口气,心想就是这几人在洛阳城城南跟那炼气士大打出手?

这会儿王善端来两杯热茶,“大人,吃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绿蚁略微诧异,“你这人还有些手段,这偏僻的地儿你都能弄来茶?”说着就要从王善手里接过来。

王善一脸鄙夷,“这又不是给你的,我是给大人的!“

绿蚁先是诧异,随后愠怒。

江漓漓哈哈大笑,接过茶来极为炫耀地吃了一口,拍了拍王善的肩膀,“做得好!算我没有看错你!”

王善弓着腰呵呵笑,“都是大人教得好。“

“那可不?”

绿蚁看着江漓漓这副模样着实是有些怀疑江漓漓究竟是不是南阳王的遗子!

等到王善去旁边准备帐篷之后绿蚁又对江漓漓道:“你该往成安去的!”

江漓漓一口撕下一块馍馍,又吃了一口茶,“去干嘛?我又不是那南阳王的儿子,那秦淑珍也不是我娘,我娘在伏龙山呢!”

“就算你这么说你也改不了你确实是南阳王之子的事实!”

“干我屁事,谁爱做他儿子谁去做!老子不受这鸟气!”

绿蚁见劝说无果,又换了一条道:“你晓得这段时间为何有人来杀你么?”

“为何?”江漓漓斜着眼睛瞥了一眼绿蚁。

“还不是因为那司马兰,也就是南阳王的侧妃。她晓得南阳王与夫人在外还有一个遗子,也就是你还活着之后就派人来杀你,以免你妨碍了她儿子苏锦的前途!”

“我能碍着他什么前途?”江漓漓哼了一声,“你少在这里扯谎!“

“你想啊,原本这南阳王就只有苏锦一个儿子,这南阳王之位应当是苏锦的。可你活了下来,而你是南阳王的嫡长子,按道理来说南阳王若是有一天退位的话,这南阳王的位置应当由你来继承。这不就是妨碍了她儿子苏锦的前途了么?所以她才三番两次派人来杀你!”

”好像是这个道理,“江漓漓想了想,忽然又嗤笑道:”那我就更不能去你那鸟成安了,我去了成安的话岂不是要天天被她杀么?我不去的话就说明我对那个什么南阳王的位置看不重眼!她不就不杀我了么?“

“道理是这样一个道理,可你信么?”绿蚁苦笑道:“她怎么就能相信你这番话是真心的呢?以绝后患这个词儿你听说过没有?若是你一日在南阳王府之外,你就一日被她追杀!只有等你到了南阳王府之后,等府上的所有人乃至整个成安的权贵皇族晓得你是南阳王的遗子之后她才不敢再动手!“

江漓漓呸了一声,阴恻恻地说:“我怕她不动手?千万要多来才好!等我什么时候练成了张九龄交给我的刀法的十层气魄之后这南阳王府我可要去走一遭!”

绿蚁张张嘴,最后叹了一口气。

拎着一只烤鸡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素素一屁股坐在了江漓漓的身边,想了想又往旁边移了几步,“你可不许跟我抢!“

江漓漓冷笑一声,“跟你抢?你吃过的我能吃么?我不要命了?”

“江狗你什么意思?”素素眼看就要跟江漓漓拼命!

张伟连忙拉住了素素,“你可别跟他动手,我还不晓得他的性子?他这是眼馋你的烤鸡说酸话呢!你就只在他旁面美滋滋地吃你看他气不气?”

听到这话儿素素就高兴了,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

那边左良又拎了一只野鸡正全神贯注地在拔毛,张伟与素素对视了一眼,嘿嘿一笑。

实在是有些无聊,江漓漓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了那个锦囊。

噗得一声就看见一个鬼物冒了出来。

素素哇呀尖叫一声,“江狗你有病吧,你把他弄出来干嘛?长得吓死人啦!”

吴舟嘴唇哆嗦,哼了一声撇过脸去!

素素讪讪笑,“可不是说你丑啊,就是说你长得吓人!”忽而素素又惊讶地喊道:“诶,你看他,他变作鬼也有龅牙齿呢!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吴舟鬼身一阵晃荡,最后喃喃道了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素素咯咯笑,“你都成鬼了还说个屁啊!“

吴舟无话可说。

。。。

“当年我是南朝梁国静安人士,因为家中父母受重病早逝,于是便立志要做一个大夫。只是父母双亡就只是留下了一个破旧的小宅子,哪里来的钱去拜师呢?”

素素一边咬着鸡腿一边不耐烦地问:“后来呢?你的医术都是偷师的么?”

“当然不是,所幸的是我遇见了一个游方道士,那个倒是见我生得像极了他年少时喜欢的姑娘,。,。”

“咯咯咯,什么姑娘生得这么丑?”素素哈哈大笑,“是不是那姑娘还有两个大门牙?”

旁边围了一圈听吴舟讲故事的人也都笑了。

吴舟咬紧嘴唇重重地点点头,又道:“就这样,我就跟着那道士学了三年的医术!也怪我天赋极好,才只是三年时间那道士便无物可教我!”

“你就吹吧你!那道士指定是一个兽医!“素素喊道。

吴舟火了,“你听不听?不听我回去睡觉了!“

“诶,别啊,你讲呗!反正闲得无聊,你吹就吹呗!“

吴舟冷哼了一声,道:“离开那道士之后我一面为人治病挣钱一面往那太医院求学,也算我对偏门病症有独到的体会,于是便被一位太医收作了学生!你们可不晓得,我一进入那太医院没过半年就研制出了一种无解之毒指腹的毒药,这指腹毒虽然有色有味,却难以防备!下毒的话便只要将这药粉沾染到一人身上,短则十天,长则十年,便会十指溃烂,刺心之痛!而后腹部自内而外被毒药吞噬一空,死相极惨!就算是仙人也只能抑制住这毒的蔓延,根本不能驱除!而我却研制出了解药,一时之间轰动了整个太医院,就连皇帝也亲自接见我!可要说我是怎么研制出这解药的呢?这还得从我六岁那年遇见一个。。。“

“成了成了!”江漓漓不耐烦地摆摆手,“说这么多做什么?直接说你是怎么死的吧!”

吴舟瞪大了眼睛,转过脸去望着素素,素素吃吃笑,”叫你说你就说呗!“

又转过头去看着张伟,张伟抬头望天!

左良的烤鸡又被抢走了,这会儿又打下一只野鸡气呼呼地在拔毛!

王善一直在忙左忙右,根本就无心听故事。

最后吴舟望向了绿蚁,绿蚁无奈一笑,吴舟便哭丧着脸道:“你说说看,有这么欺负鬼的么?”

“成了成了!”江漓漓冷哼一声,忽然眼睛转了转,又嘿嘿笑了一声,“磨磨唧唧的你也别说了,王善你过来!”

王善连忙跑了过来,“大人你有何吩咐?”

江漓漓便道:“你给吴舟的龅牙上弹一个嘣儿响我听听!”

王善一喜,搓了搓手,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这,,真的可以吗?”

“快快快,我早就想听了!”素素瞪大了眼睛!

张伟了凑了过来,“你快弹啊,磨磨蹭蹭做什么?”

左良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这边,就连绿蚁也稍微多看了两眼。

“镚儿---”

声音清脆,倒像是弹在了鹅卵石上!

吴舟羞愤欲死!

第八十章 论道

老主持的身死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澜,身死之前便只请了成如是一人进了他的房间,他同成如是说过什么旁人并不晓得,只晓得等到成如是出来之时便有一个胖乎乎的小光头和尚拿着一件袈裟递给成如是,怯生生地说:“师父说住持的位置传给你了。”

众人皆惊,成如是也是如此。

便有人问:“如是,可否说说老主持在房间里边给你说的是什么?”

成如是摇摇头道:“不可说。”

旁人便没有再问。

成如是又道:“我不可为住持,你们自行决议。”

说罢就要离开这少保庙之后那小和尚又拉住了成如是的袖子,“师父说若是你不愿为住持的话可否请你再在这庙中住上一天?”

成如是想了一会儿,应允了。

第二天清早小和尚递给成如是一个小锦囊,成如是接过之后没有问这是何物,直接下山,去了琼湖。

胭脂铺早就已经关门了,成如是也不忧心,围着那琼湖转悠了片刻之后又遇见了那个吹笛的老头儿。便应了那个老头儿的话,来到了琼湖书院住了下来,到现在已然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今朝成如是又拿着一束秋菊小心翼翼地摆在了那纪文君所住的古色斋窗前,也就是在琼湖书院求学的学子所住宿的室舍。

这是成如是每天要做的必修课!

放好之后没有再去理会纪文君见到这束菊花是一副什么模样,便自顾自地去学院外头买了一只烧鸡,又在街上溜达了一圈,最后溜达到了那间胭脂铺门前,见到没有开张之后微微叹气,仍然是回到了琼湖书院。

此时冬气已来,秋意微存。学院里边的秋菊开的仍然很繁茂,与一块小空地上的几棵树叶金黄的银杏树争相竞彩,美轮美奂。

成如是便来到了这里,望着坐在银杏树下读书的那个妙人儿也不打扰,就蹲坐在这块空地周围的一个小亭子里边微眯着眼睛,渐渐酣眠。

不多时忽而听闻一声笑声,睁开眼愣了愣,望见的是紫菱那个微微有些婴儿肥的圆脸姑娘。

成如是也笑,“紫菱姑娘愈发发福了,这张脸可是嫩得能掐出水来,只怕跟我家那个渔村附近最好的白面馒头有得一拼!”

紫菱便有些恼,“有你这么夸人的么?我听着倒像是你在骂我胖!”

成如是装作一副吃惊的模样,“你怎么晓得?我拐了这么多弯弯你竟也能听出来?你什么时候开窍了?”

紫菱咬着牙恶狠狠地掐了一把成如是的胳膊,看着成如是龇牙咧嘴的模样就又笑了,坐在亭子里边的一条长凳上,颔首望着坐在地上的成如是便道:“文君姐都给我说了,,每日她来这银杏树下读书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附近偷偷看她!我一想这书院里边不就只有你是一个变态么?没想到还真被我找见了!”

成如是愣了愣,连忙站起身来望了望那片空地,无人。

紫菱便笑道:“你别找啦,文君姐方才就走了,她才不会想跟你说话哩!”

成如是微微有些失落,又笑道:“紫菱姑娘你可莫要说错了,我可没有偷偷看!我这不就是寻了一个好地儿睡个觉么?看你说的,我哪儿能是变态不是?你诬陷起人来端得没有半分犹豫!”

紫菱呸了一声,“我才不污蔑人呢!”转了转眼睛又笑道:“成叫花,你真喜欢我文君姐?”

成如是原本是不喜欢成叫花这个名字的,可耐不住这两个月来紫菱这丫头一直叫个没完,兴许是觉得他脾气好,无论成如是怎么发火也不以为意,最后只能随她去了。

不过紫菱这丫头也算是有些明事理,私底下成叫花成叫花地叫个没完,如果有外人在的话还是没有叫过一声。

这会儿成如是听到紫菱这番话脸一红,从牙齿缝里边挤出这句话,“小丫头片子你瞎说什么呢?你可千万别在外边说,到时候不要污蔑了我清白!”

紫菱又咯咯笑,“还死鸭子嘴硬偏不承认?你以为我不晓得每日文君姐窗台上放着的菊花不是你放的?”

成如是支支吾吾道了一句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儿呢?

“不过我可告诉你啊,文君姐不喜欢菊花!”

成如是一惊,“啊?!那她喜欢什么呀!”

“你瞧你这副模样?你还说不是你放的!”

成如是有些恼,哼了一声准备悻悻离开,可刚只是走了两步就望见转角来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成如是就心虚了,毫无底气地叫了一声纪姑娘。

纪文君看见成如是之后也是微微一愣,点点头,清冷地叫了一声成公子,算是回礼。

紫菱一把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朝着纪文君跑了过去,“文君姐!”

纪文君看着紫菱这副小孩子模样便笑了,成如是看得有些痴。

“你怎么还在这里?这里不凉么?快些,钟夫子的课要开始了。”

“知道啦文君姐!”紫菱笑了笑,正欲跟着纪文君转身离开这里的时候忽而转过头来朝着成如是使了一个眼色。

成如是愣了愣,没动作。

望着成如是这副不知所以的模样,紫菱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渐行渐远。

成如是忽而唤了一声,“纪姑娘。”

纪文君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来脸上并无笑意,“成公子有事么?“

成如是想了很久,纪文君等了很久,终于不耐烦正欲转过身去的时候成如是支支吾吾地问道:“纪姑娘喜欢什么花?”

纪文君便道:“都喜欢。”

成如是心里一喜,还只是以为纪文君这话的意思是自己送她的花她都喜欢,便不由自主地在脸上荡漾开了笑容。

上一次成如是这么高兴的时候还是在来到琼湖书院住下之后纪文君将自己送她的胭脂回赠给自己的时候。

等到纪文君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有一段时间之后成如是才一把从地上跳了地上,又欢呼了一声。

“喊什么喊?有病吧你!”旁边传来一声略带沙哑的恼怒声。

成如是转过脸去,看见是那个先前吹笛子的老头之后便阴阳怪气地说:“邓老头儿你才有病吧你,老子在这里喊几声碍着你什么事儿了?若是不喜欢听的话你大可换地儿啊!是老子逼你呆在这里的么?“

这么久了成如是也晓得了那老头的名讳,姓邓,名茂之,学院里边的人见到他之后都唤一声邓夫子,实则这邓茂之乃是这琼湖书院的院长。

邓夫子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怎么,你对我说话就这种口气?怎么方才对那纪娃娃说话就不是这么一副脸色了?”

成如是先是脸一红,随后就又骂道:“好啊你这为老不尊的老头儿,躲在旁边听年轻人打情骂俏好玩不是?怪不得江漓漓要说你是听墙角的老不死,今日一见,着实如此!”

邓夫子哼了一声,”你以为老夫想看你打情骂俏?若不是老夫见到院子里边有一个锦囊,大发好心地给你送来的话老子愿意听你这等破事?再说了,你那叫打情骂俏?你可少给我丢人了!“

“怎么不是?纪姑娘说喜欢我送的花!怎么就不是打情骂俏了?”成如是有些急。

邓夫子呵呵笑,“她说她喜欢你送的话儿了?”

“难道没说么?”

“好好好,就算说了成了吧!”邓夫子懒得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琢磨,以免惹得成如是不痛快,便道:“说起你那个朋友江漓漓啊,就不得不说起洛阳那点事儿了,诶,你怎么看?”

成如是有些蒙圈,“什么事儿?洛阳什么事儿?”

邓夫子略微吃惊地问道:”你没见这些天街上多了很多士兵么?“

“晓得啊,怎么啦?又不是来抓我的!”成如是不以为然,随后又吓了一跳,“奶奶的,不会真是来抓我的吧!和尚喜欢一个女孩儿也要被抓起来?”

邓夫子叹息,“不是说你脑子很灵光的么?怎么就在琼湖书院里边钻了牛角尖儿了呢?当初我就不该将你带进这琼湖书院,是我害了啊!”

费了半天的心神将洛阳发生的事儿给成如是解释了一遍之后成如是满脸震惊,“那个谁谁谁,那个姚先生真有这么霸气?”

“这可不么?我原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大吃一惊,大隋建国三千年,净洲立国三万年,虽然以前炼气士宗门与国家如井水与河水互不侵犯,将国之高高于宗门之高,甚至是将国之高高于任何武人,炼气士,方士书生之高,这且还是独独一份!”

“可姚先生这么做未免也太过狠厉了一些吧,一时之间不会引起盛洲炼气士的反弹么?要是让我来的话,我还是觉得要循序渐进来的好一些!”

“这就是姚先生贵为国士,而你却还在这琼湖书院悲春伤秋的原因!”

成如是皱紧了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先我也想不通透,可想了差不多有十来天的时间才想明白!姚先生这走得是一步险棋啊!也是妙棋!”

“此话怎讲?”

“你想想看,宗门里边反正是强者为王,讲的规矩也是强者的规矩。而国不同,就如同这黄天净洲,不是说一个武人能天下无敌他就能做皇帝,也不是说一个皇帝就必须要天下无敌!因此国之规矩,不是强者立下的规矩,而是律法,是确确实实的道理!

成如是想了想,问道:“那然后呢?”

“然后啊,你想想看,如果吃饭是砍头罪的话有士兵来抓你,你反不反抗?”

“肯定反抗啊!”成如是大声叫道:“有病啊,我吃饭也能有罪?”末了又一副鄙夷的眼神看着邓夫子,“你说说看哪里会有这样的罪名?”

邓夫子呵呵笑,“可是对一些第五山,第六山及以上各类修士来说来说,杀人也不过是家常便饭,这也有罪?”

听到这话儿成如是愣了,暗自沉思了片刻,“可是在大隋就要守大隋的道理,就算你是谢行之,你无缘无故地在大隋杀了一个无辜百姓也要被砍头!可谢行之不这么看?于是在有人来抓他的时候他便要反抗!可他多厉害啊,只怕一人就能打穿大半个大隋,到时候抓不住他,大隋的律法也就形同虚设!不是么?”

邓夫子欣慰地点点头。

“可既然如此的话不还是应当要循序渐进么?一时之间立下了这等狠厉的律法,到时候若是有第七山,第八山的武人杀了人不服怎么办?你抓不住他,岂不是百姓就会以为大隋的律法乃是一张废纸,而皇上的金口玉言也是市井闲话了不是?“

“没错!”邓夫子颔首,又道:“可我问你,若是要循序渐进的话,能叫所有在大隋之地的人守道理要怎么做?需要多久的时间?”

成如是想了很久,“先以教书通慧所有百姓,此间需要两百年,再在大隋地使以温润手段,比如权贵杀人者虽不致死,可仍要服二十年的劳役。又等大隋原本被告以弱肉强食问生存准则的修士尽皆死光,更新换代,六百年!再慢慢使以狠厉手段,或有权贵抵触,或造反,便通过各种阴谋阳谋尽皆杀光,又是两百年!此时大隋人可守律法。”

说到这里成如是便皱紧了眉头,“可总归大隋不是闭关锁国,有大隋人要外出,有外来人要进大隋!那就只能等到大隋能强到无法叫外来人忽视,才可。不知何年何月,或无年无月。”

邓夫子便笑,“你说等到大隋强到无法叫外来人忽视才能叫外来人在大隋之地守法,可如今大隋正是国力最为强盛之际,不就是该在这时施以狠厉手段么?你说的与姚先生做的生生差了一千年!”

成如是便道:”可谁晓得大隋不会有更强盛的时候呢?“

“大隋建国三千年,国力一直在徐徐而上,如今有赵长安,有姚清河,有裴山,有南阳王,有我琼湖书院所有小辈,有他军机大营所有年轻武生,难道这几年不是大隋最为强盛的时候么?又有言道:盛极必衰!你莫许听过这个道理!若是以你的方式来做,等到姚先生身死之后,还会有一个同样的姚先生来继续么?你敢?还是我?”

成如是沉思良久,忽而又道:“可姚先生这样做是为何?既然大隋强盛,为何要做这等事儿?若是等到那些盛洲的炼气士反弹,岂不是就连盛世也要被杀溃?我可不认为大隋能够挡住一个十三楼的平地仙人!”

“所以啊,我就说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妙棋!经过十年的安稳,大隋已然慢慢沉淀了下来!沉淀,便失了斗志!就如一个赚取了万贯家财的善贾,忽而弃下了商业,红楼青粉之流中连了一年时间,你说他还会有斗志去继续赚钱?尝到了甜头,反正已然赚了自己三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反正自己已经奋斗了大半辈子,为何不停下来歇息?而歇息之后呢?家中妻妾子嗣同样如此以为,便奢靡,便放纵!三代可败光!道理是想通的,大隋呢?“

成如是无以为辩。

邓夫子自顾自地回答道:“这就是姚先生贵为国士而你死在这牛角尖之中的原因!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姚先生此举不仅震撼大隋之民的人心,为大隋重新激起了斗志!更是为大隋树立了一个敌人,一个或许有或许无的敌人!在这个三千年来大隋为外来人随意处置而憋死了一口气的前提下,大隋所有人会为这个莫须有的敌人拼命向前!不论是君主,将士,文人还是贩夫走卒!姚国士啊,他硬生生地将大隋的衰退之际往后推迟了一千年!“

成如是长叹一声,“我不如姚先生也!”

邓夫子便笑,“姚先生已然有七八十岁的年纪了,你现在才多少岁?你能想到这种地步已然是同辈之中顶尖之人了!”

“邓老头儿,你说了这么些话,还是这句话中听!”听到这话儿成如是便一挑眉头!

邓夫子愣了愣,哈哈大笑,指着成如是道:”你小子,还真是。。。“

邓夫子正准备要起身的时候,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诺,这个是不是你掉的?我都忘了!”

成如是的脸微微变色,点点头,正准备接过去的时候邓夫子忽然一把收了回来,嘿嘿笑道:“你小子脸色变得这么快?该不会这锦囊里边是一封情书吧!我倒要看看!”

成如是满脸惊恐,“别!!“

邓夫子一把将锦囊打开,只见一道金光亮起,一枚珠子慢悠悠地从锦囊内升了起来,这是一枚舍利子!

这舍利子才只是刚刚浮到空中就急速朝着成如是奔去,一把钻入了成如是的天灵盖中,沉入了识海,与另一枚舍利子交相生辉!

便有一圈佛光从面如死灰的成如是身上浮现!

成如是哆嗦着嘴唇望着邓夫子,“邓老头!!你害我!!”

邓夫子已然是目瞪口呆,喃喃道:“这小子,还真是一个和尚料子啊!”

第八十一章 字长风

姚清河一步险棋在大隋各地引起了波澜,而这一脚棋千般人看有千般的道理,看出来的是愚人,看不出来的是愚夫。

而无论怎么样,这个条例确实是在大隋各地实行了。

西楚不外而是。

西楚位于大隋西南,虽为边境之地,可西边为一望无际的西漠,南边为崇山峻岭,实则是无多少外来人士。又因为西楚为裴家一手遮天,根本没有多少人敢在这里放肆,因此这一条铁例在西楚虽然同样引起了武人的大声叫好,却着实没有在西楚荡漾起多少的涟漪。

西楚如常。

可裴家不如常。

裴长风躺在院子里连连冷笑,一连冷笑了三天,猛地一拍桌子,“姚清河这是什么意思?我看这条铁例不只是为了对付外来人士,更多是为了对付我裴家吧!”

旁人都晓得这大隋除了皇帝之外最大的权贵就是南阳王与裴山大将军,而如今这条铁例一出,岂不是裴家已然成了万夫所指的人!试问皇帝深居简出,若是寻常打杀了一个宫女,谁能晓得?谁敢说?那南阳王贵为王爷,为当今陛下的三哥,他杀人谁敢说?就只有裴家!

裴家贵为西楚封地功臣,可多少年过去了?西楚八十万铁骑仍然困死在了西楚,西楚裴家已然落得了一副衰败的场面!而如今若是有人将几十年前裴山杀人,前些年裴长风杀人的事儿往外一提,就凭着那条“官从三品及以上犯法罪加三等”这一条铁例,裴家万死莫辞!

更不用说那姚清河在洛阳上空将上溯至武皇年间犯法的炼气士都往外提,这只是在通告那炼气士的罪状么?这更像是对西楚裴家的提点!

这叫裴家如何自处

走来一个侍女,端着一壶清茶走了过来,喊了一声公子。

裴长风撇过脸去,望着这侍女笑了一声,接过茶壶,“是老爷子叫你来的?”

侍女摇摇头。

裴长风笑意就冷了,“不是老爷子叫你来的那就是你自己来的喽?什么时候我们裴家府上的婢子没有了规矩?”

侍女脸色就白了,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正欲解释的时候门口有传来了一声,“长风,是我叫她来的。”

裴长风愣了愣,转过脸去望见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坐在轮椅笑看自己。

这男子名作裴冬青,乃是裴山的二孙,就在今年在战场上与北莾的蛮子厮杀之时中了蛮子的奸计,被废了双腿,还有一身的修为。能留下这条命已然是万幸,更不用说他日翻身上马!

“二哥。”裴长风连忙上前将这裴冬青迎上来,“你怎么来了?二嫂呢?她怎么没来?”

挥手示意那提心吊胆的婢女离去之后,裴冬青没回答裴长风的问题,皱着眉头道:“难道是我这些年在战场上呆的时间久了些?我可记得小时候你可不是这副模样?”

“我比我小时候生得俊多了。裴长风打了一个哈哈,又问:“怎么没去读书了?我听人说这些天你不一直都在读书么?便没去打搅你!”

“是在读书,可也跟练武一样,得一张一弛,要不然这根弦就得崩坏了,划不来。”裴冬青道:“况且你可不算是怕打搅我才不去见我的吧,说不得就是懒得跟我这个瘸子废话!眼不见心为净。”

说到这里裴长风很难见地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吃了一杯浓茶。

裴冬青愣了愣,笑道:“你看你,我这个瘸子都没觉着有什么,你替我恼个什么劲?”

裴长风呵了一口气,扯出一个笑脸,“没,就想到一些事儿罢了。”又道:”老爷子呢?“

裴冬青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壶茶,”老爷子可比你闲得很,一大早就去打拳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裴长风嗤笑道:“前些年他做将军的时候可没想着打拳,这会儿连马都骑不动了跑去打拳有什么用呢?可别把自己一把老骨头给拆坏了!”

裴冬青笑了笑,“你这嘴巴可真是不饶人。”

“那你可是没有见过更不饶人的,我这顶多就算作是假把式!”

裴冬青没问那个更不饶人的嘴长在谁的身上,沉吟了片刻,“你觉得姚国士这一手棋下得如何?”

裴长风冷笑道:“可不算是下得一步好棋?”

“可没叫你说气话,想到了什么便说。“

“这哪儿能算气话?敲山震虎,隔山打牛,难道还不算是一脚好棋?”裴长风的脸色愈加冷,“嗯?是不是?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拿着了把柄了么?”

裴冬青苦笑道:“没那么复杂,也没那么简单,这事儿你可不要想太多。”

”是想不去想,可这件事儿明明白白地摆在这里,你叫我怎么想?“裴长风猛地吃了一大口茶,脸色便愈加恼怒,“那个婢女呢?拖出来!泡的什么茶?这么浓?是说我裴长风乃是一个迟暮的老头子了么?”

正欲起身的时候裴冬青给裴长风甩了一个重重的巴掌!

裴长风冷静了下来,咽了一口口水,道了一声二哥,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裴冬青道:“你晓得你小时候的名字叫做什么么?你原本不叫裴长风,叫裴羽,后来老爷子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大发雷霆,说草鸡有羽,可上青天?便当即给你取了一个字,叫长风。裴羽,字长风,这才是你的名字。”

裴长风垂头无言。

裴冬青轻轻抚摸这裴长风的脑袋,“长风啊,你可不能如此模样,你生下来就是被给予厚望的。这西楚便是你的巢笼,这八十万西楚铁骑便是你的羽翼,而我裴家,则是你的长风!你的眼光必须要放长远,自打看见你三岁那年一人坐在我裴家的宅子最顶端的那间阁楼的屋顶上等风之时我便认定西楚困不住你,等到你给那牛鼻子道了一声滚之后我就愈加相信。长风啊,你得上青天!”

裴长风抬起头来,又吃了一口茶,没做声。

“此间事你莫想太远,姚先生我晓得,他不是一个那样的人,他这样做必定有他做的道理。”裴冬青推着轮椅走了,忽而又停下脚步回头道:“只是你要记住,我裴家原本满门忠烈!”

裴冬青走了,裴长风冷笑,“原本满门忠烈?此后不尽然!”

一口将整壶茶吃完,裴长风站起身来,如三岁那年他爬到裴家最高的那阁楼上,爬到这件阁楼的屋顶上坐了下来。

三岁那年他便开始等,等到现在总算是起了稀微的风。

——————

“你莫要太过担心,冬青,你不说他也能明白的。”裴山坐在太师椅上,望着屋顶上那个身影。

“我就只是怕他误入歧途。”

“误入歧途?没人能说准误入的歧途究竟是不是歧途,谢行之算是误入歧途么?他入了邙山,可意气一天天渐长,陌洲书生骑青牛观《春秋》,到即将老死之际那年他才铺开万里的浩然之气,他没能看出浩然大意之前在别人眼里算是误入歧途么?其实这世上本没有歧途,只是路到头了。可你若是能将这条断头歧路生生开出一条路来,那便是康庄大道!”

“你看,他其实做得很好,顺逆相随。你且让他锋芒尽敛,你且让他羽翼自丰。有朝一日万里若是有长风起,世界尽在眼前。“

第八十二章 且行

这时候天气冷得很,素素窝在马车里边不愿意下来,就算是吃饭也叫王善将饭菜送进车厢里边才好。

张伟便喊:“素素,快出来,前面有一头鹿,我带你去抓鹿成不成?整天窝在车厢里边算个什么劲儿?还真以为现在是一千年前黄花姑娘只能躲在闺房里边不便见外人的时候?是不是?“

“要你管?”素素喊道:“我乐意,怎么了?”

“你乐意是乐意,可你不能总使唤人家王善啊,人家也不容易是不是?”

王善跑过来连忙道:”乐意乐意,我乐意得紧呢!“

“咯咯,张伟,你听见了吧!”

张伟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将王善赶到一边去又道:“可你也不能成天不出门是不是?难道是左良那小子长得太丑了么?”

“呸呸呸,你还说人家丑?我就是因为看你你这副模样才不出来的!你看看你满脸胡子拉撒的模样?丢不丢人?”

张伟便揶揄道:“嘿你这丫头也不晓得说几句好听的,就这副整天抠脚丫子完事之后还闻一闻的模样咱们都见多了,我也没笑话你不是?你这会儿就来笑话我长得丑了?”

素素恼得很,挑开帘子从车厢里边探出一个头来,正准备开骂就被一阵冷风吹得一阵哆嗦,又赶紧将头缩了回去,“张伟你个死人你会说话吗?哪有你这么说人的?信不信我叫吴舟那个丑东西晚上去吓死你!”

张伟哈哈大笑,“我好怕哦~可别把我吓死了!”

绿蚁在旁边给了张伟一个白眼,“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女孩儿较什么劲?也不显害臊?“

张伟嘻嘻笑,“绿蚁妹子啊,你这就不晓得了吧,我要是能跟你较劲我还给素素那小丫头费什么话?”

绿蚁作势要拔剑,“皮痒了是不?“

张伟连连摆手,还未曾说出一句求饶的话儿来便从车厢里边飞来一只鞋子拍在他的脸上。

张伟嘿嘿一笑,作势闻了一把,呸呸两声,”这是谁的鞋子?臭成这个模样趁早丢了吧,免得旁人闻了作呕!“

绿蚁脸就红了,一把将鞋子从张伟怀里抢了过去,脸上愠怒,差些就要拔剑给张伟身上捅一个大窟窿!

张伟还有些懵,心想我跟素素说笑两句干你什么事儿了?

素素在车厢里边咯咯笑。

张伟又敲了敲那靴子的式样以及大小,就明白了,连忙腆着笑脸跑到绿蚁面前,“妹子啊,哥哥我这两天伤风了,鼻子不灵!其实你这鞋可香了。哎哟这个香啊,香得我。。诶,别动手啊!我这给你赔礼道歉来着呢!”

绿蚁拔出剑追杀张伟有一里路,最后看着张伟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冷哼了一声,骂道:“这都是什么人?”

这面江漓漓背着刀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一脸憋屈的左良。

不晓得从哪里又绕了过来的张伟问道:“怎么?你们俩儿比完了?看这模样是江小子赢啦?”

江漓漓不屑地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左良,”就这玩意儿能打的过我?可别开玩笑了!我都不用三分力气就能打得他跪地求饶!“

张伟略带惊奇地哟了一声,“你小子成啊,你就只用三分气力就能打过那个就只会装逼耍帅的左良?”

“那可不?”江漓漓叹息一声,道了一句寂寞如雪之后走远了。

张伟喃喃道:“这小子还真是长本事了啊,寂寞如雪这个词儿都学会了?”转头望着走过来的那高挑身影,张伟连忙往马车旁面躲了躲,“绿蚁妹子啊,哥哥错了成不成?快别打打杀杀的了,和气生财是不是?”

绿蚁冷眼望着张伟,“我乐意理会你这厮?”

眼瞅着绿蚁没有了拔剑喊打喊杀的模样,张伟便笑道:“可别啊,其实吧,我觉得吧,咱们两人还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要不你干脆别在那什么王府里边做侍女了,跟着我一起去浪迹江湖岂不快哉?”

绿蚁脸色愈加冷,”你再说一次?“

张伟讪讪笑了两声,“放屁呢,我方才放屁呢!”

绿蚁冷哼了一声走进马车里边休息去了。

张伟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是怕绿蚁这娘们,说实话打不过啊!不由地暗想道怎么这些天遇到的娘们都是一些要人命的家伙,那凤仙花不就是厉害得紧

转头望着正生火的左良,看着他肩膀上的三道血痕就乐了,“诶你说你好歹也是一个第四山的剑客啊,就算不是巅峰也要比第三山的江漓漓高多了,你怎么就打不过他呢?可真够丢人的!”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左良就火了,一把从地上蹦了起来,“打架归打架,你晓得那小子有多阴么?一上来就把那个鬼大夫给招了出来,奶奶的,二打一啊!还说什么这都是他自己的本事,叫我有本事也去抓一只鬼来使唤!你说气不气人!”

张伟吃吃笑,心想江小子这人还真是有自己当年三分气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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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行路了四五天的时间,遇上了琼湖与平沙的岔路口,左良便于众人撇开去了平沙。正巧走在半路上张伟忽而嗅到了一丝鬼气,说自己要去做那等降妖除魔的大侠事儿去了,还问了一句绿蚁来不来?

被绿蚁一剑吓得半死之后张伟灰溜溜地跑了。

素素倒是开心了不少,总算是能在车厢里边睡上一个好觉,不必担心一堆人挤在车厢里边磕磕碰碰。

江漓漓每日清晨时分都要去练刀,总归不能落下。这天练完刀之后喘了一口长气,转头望着坐在草地上看着他的绿蚁,便冷哼一声,“你怎么还在这儿?张伟跟左良都走了,你一个人死乞白赖地有意思么?”

绿蚁翻了一个白眼,“要不是你是南阳王的遗子,你以为我会管你?”

“那正好?我不是,你还是先走吧!免得碍了我的眼睛!“江漓漓倒是丝毫不留情面。

素素对绿蚁有蛮大的好感,听着江漓漓这话就不开心了,“江狗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别人在这里又没有碍着你的事儿,你至于管这么多么?”

江漓漓冷笑一声,“她身上可没带半点干粮,你以为她这些天吃得都是谁手里的?”

素素啊了一声,撇过头去不可置信地望了绿蚁两眼,嘟囔了一句有的没的,只怕这会儿心里是颇有微词。

绿蚁笑了一声,对素素道:“我可以教你涂胭脂,还能给你扎一个好看的头发!”

“真的?”素素眼睛就亮了,得到绿蚁的肯定之后转头气哼哼地对江漓漓道:“江狗你就是小气,人家救了你的命你给人家吃一些东西怎么了?小气鬼!”

江漓漓有些恼,“你就死心眼吧你,等到你的干粮被她吃完了你可别找我要!”

“我才不找你要呢!小气鬼!”素素眼里满是笑意,“我有小扇子,小扇子总不能叫我饿着啊!”

“是哩是哩,就算小人饿死也不能叫小姐半分没吃饱!“王善连忙跑过来献殷勤。

江漓漓懒得跟这伙人废话,自顾自地蹲坐在一颗大树旁休息去了。

绿蚁噗嗤一笑,心想还真是一个小孩子脾性,连忙走了过去,“你考虑好了么?”

江漓漓没抬头,就只是将眼珠子往上撇,约莫就只是看见绿蚁的下半张脸,“考虑什么?”

“就是那件事儿啊!“

“诶你说你,长得像个大老爷们也就罢了,怎么说话倒是扭扭捏捏的?像个娘们!就不能直说么?”

什么叫自己长得像个爷们?绿蚁好半晌才将心里的火气给压下去,好声好气地说:“就是去南阳王府啊,夫人这些天想你想得紧呢!”

“我不是说了我不去么!你这人有毛病吧!”江漓漓吼了一声,随后又低头想了想,“你说秦淑珍在扬州时候对我那么好就是因为她以为我是她儿子?“

绿蚁有些好笑,“我还记得夫人对你的好啊,我还真以为你是一个白眼狼呢!”

江漓漓又自顾自嗤笑了一声,饶有趣味地问道:“你总说我是那个谁的儿子,你有什么凭证么?我可是半点东西都没能从娘胎里边带出来!总不该在大街上随便叫一个人就说我是你爹吧!”

绿蚁突然拉起了江漓漓的手,江漓漓眉头一皱,迅速将手抽了回来,“你做什么?”

“你自己捋起你的袖子看看,是不是左手手腕上有三条红线?”

江漓漓便沉默了下来,他自己身上有什么特征他自己是晓得的,沉思了良久。

“喂,你们两人在哪里瞎叨叨什么呢?吃不吃饭了?吃完饭还上不上路了?”素素这会儿朝着两人挥手。

江漓漓便站起来。

绿蚁又问了一句,“我没骗你吧,是不是?这事儿没多少人晓得,可我就是晓得的那一个。去不去南阳王府?总得认祖归宗的。”

江漓漓咧嘴笑,“认个锤子,就凭着我身上有三条红线就做我爹?世上有这么好的事儿?我说你脸上有一粒痔,我做你爹成不成?”

绿蚁皱着眉头,“你这孩子怎么不明是非?况且如今不是你认不认祖的问题,而是你一日不回去,那司马兰就一日要叫你死!就算是趋吉避凶你也应当回一趟南阳王府。”

“我怕她来杀我?有本事就来!”江漓漓冷哼了一声,走了几步又转头道:“我就只有一个娘,一个姐姐,没爹。若是他真想要一个儿子,你叫他爹去吧!”

望着江漓漓的背影,绿蚁叹了一口气,回头又望着北方,有些忧心。

——————

第八十三章 迎春

大致在江漓漓这十几年的生涯中,他从来就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突然冒出一个爹来是什么模样,也从来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亲生父母来找自己的那一天王寡妇会作何感想。

他从来就不敢想,就好像六岁之前他从来就不敢想过有朝一日赵娴芝会离他而去。

于是在那一日来了之后他才晓得自己有多无助,就如同秋来的蚂蚱在寒风之中颤颤微鸣。赵娴芝离开的那天夜里,他听见了汹涌澎湃的雷声轰鸣。

原先他是不害怕雷的,自打那日之后他突然有些慌张。

自打那天夜里到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伏龙山会突兀来了暴雨,他晚上听着轰鸣的雷声迷迷糊糊地走进赵娴芝以往住的那个小房间里边,等爬上炕感觉到炕上的冰冷的寒意之后他才猛然惊醒。

是啊,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姐姐了。

对啊,江漓漓没了一个姐姐,他不想以后再没有王寡妇。

尽管如此,可小时候的江漓漓蹲在村里边那个没人管的干草垛上时常会想,自己为何就没有爹?

没了娘的孩子命苦,没了爹的孩子性苦。

江漓漓被人称作尖酸阴僻的性子不是没有由来,自少缺乏管教,更是将王寡妇那一套骂人的话学的炉火纯青。因为他受人欺负。

为何王寡妇能将骂人的话说的炉火纯青?也是因为她受人欺负。一个寡妇若是没有半点让人厌恶的本事该怎么在一个王法根本就管不着的小山村里边养活两个孩子?

可是王寡妇只是一个女子,她晓得这种手段能够让自己活得好一些,却没曾想过江漓漓不是一个女娃娃,更不是一个嫁人之后死了男人的寡妇。

因此在江漓漓两三岁之后跟着王寡妇学着骂人的话的时候万寡妇从来就没有制止过,甚至是默许。

从来就没有人教过江漓漓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不是一个女人,不该学着一个女人去骂架,而是应当学一个男子汉的坚忍,挺拔。

也许赵娴芝曾经对江漓漓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她也是一个女孩,也是一个没多少人会正眼相对的苦命女孩。

江漓漓会听么?自然不会。

或许我们该庆幸赵娴芝的离开,她的离开能够让安分于姐姐与娘亲的宠爱的江漓漓有离开那个小山村的想法,以及勇气。在他离开伏龙山张家寨之后他确实学到了很多,尽管性子仍然不阳光,尽管眼神仍然是阴僻。可是好很多了,不是么?

至少他学会了耐烦,至少是在素素面前是如此。

江漓漓在张家寨的时候没有朋友,可是他很意外地,谁也弄不明白地在伏龙山外边交到了很多朋友,有裴长风,成如是,苏慕,张伟,或许左良也能算半个。

江漓漓或许自己不会承认,他一向把自己看得比所有人都重要,可这是事实。

是因为江漓漓的性子不错么?可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一直都是尖酸刺骨。

那就是因为江漓漓的本性不错喽?可是他从未显露出对旁人的半点好。

可究竟是为什么呢?

也许就只能归功于福气罢,这是他的福气。

不是所有人都能交到真正的朋友的,江漓漓在这大半年的时间能够认识这么多人,他其实运气很好。

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几年前一个人蹲在草垛上问自己为什么我没有爹的少年如今已然将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他现在只想找他姐。

可是在他差不多已经忘了这件事的时候忽然有个人来告诉他,你的亲娘来找你了,而你的爹也没有死。

江漓漓便恍然了,其实他是很想去看看自己的爹长得一副什么模样,但是为了他骨子里边的执拗他没有这么做,他有些害怕,他有些慌张,或者换一个词儿叫做怨恨。

凭什么在我需要有一个爹的时候我没爹,在我不需要有一个爹的时候我的爹就冒出来了?

这种怨恨或许能够用另一个词儿能够更好地解释,叫做委屈。

可没爹的孩子是没有资格委屈的,尤其是在赵娴芝离开之后的日子里,他尤为清楚。

无论王寡妇做出一副如何嚣张的模样,可江漓漓晓得,她其实护不住自己,她在自己犯错之后也需要跟村长求情。因此他将自己扮演成一个大人,一个特立独行的大人,敏感而刻薄。

在赵娴芝离开之后的日子里,尤盛。

每每望见别人家小孩躲在父亲身后那副嚣张的模样,他便只做冷眼旁观。

他不该委屈的,他早就忘了委屈这个词儿该怎么读。他只以为若是自己去了那南阳王府就是输了,彻彻底底。

因此在如今绿蚁每每劝说江漓漓转道去南阳王府的时候,江漓漓便只管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性子,他想逃避,他想说等自己真正成为了一个大人之后就不用在受此约束。

这也是一只流萤划破了他的脸便要一把火将所有的流萤烧完,却任由司马兰三番四次地要自己的命却没有做出任何一次反击的原因。

他不或许晓得司马兰为何就不能叫自己活下去,可他晓得绿蚁说的是事实,就只有去了那南阳王府之后司马兰才会罢手。

真正的身份已然明了,却有一层泥浆将自己仅仅束缚,每每躲在黑暗之中想寻求一丝安宁,却总有一束刺眼的光芒晃过他的眼前,就有更深的黑暗朝他靠拢。

远处听见风声,听见闷哼声与哀嚎。

江漓漓没做声。

他向来就不是一个会替他人着想的人,可这个时候,就在杀了五个刺客之后,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按了按手臂上的伤口,蹲在夜色之中抱着虎魄弯刀一个人愁眉苦脸地在想,若是自己死在司马兰的刺客手里的话,王寡妇怎么办?若是自己去了那南阳王府的话,王寡妇又该怎么办呢?

他就问素素:“你说我到底去不去那南阳王府。”

素素心大,尽管刺客来了的时候她怕得要死,可没了危险之后她也就马上释然了。听着江漓漓的问话她便回道:“去啊,为什么不去?总好过一直被人追杀吧!况且那南阳王府还是一个不错的地方,金银钱财花都花不完,你不是最喜欢钱的么?铁公鸡?”

江漓漓便问王善,“你说我去不去那南阳王府?”

王善刚收拾完尸体,连忙擦了擦身上的血痕讪笑道:“大人的事儿小人不好做主。”

又问吴舟:”你说我去不去南阳王府?“

吴舟叹了一口气,“我不晓得,我打小也没了爹娘,不过我想若是有爹娘的话那也是不错的吧。”

“我跟你不同,我有一个娘了,没必要多一个。我反正没爹,少了也不要紧。我反正有了一个姐姐,如果多了两个跟我抢东西的弟弟妹妹倒是烦得很!”江漓漓喃喃念着,可能念出什么名堂来?

远远的夜幕之中来了一行马车,雍容华贵。跟着马车的还有一伙士兵,长矛,弯刀。每辆马车上站着两个姿态窈窕的侍女,手捧鲜衣,繁花。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青色甲胄的高大男子,胯下一匹矫健的黑马,沉沉的黑色之中就只能望见黑马的眼白。

那行马车不偏不倚来到了江漓漓的面前,忽而听那高大男子的一声吼,士兵齐齐下马,朝着江漓漓单膝跪地。侍女齐齐屈膝,颔首。

“在下护卫来迟!请殿下恕罪!”

“在下护卫来迟!请殿下恕罪!”

两声之后夜幕又沉寂了下来。

江漓漓微微抬起头望着这伙风发气魄,又微微转过脸来望着前方的高耸的城墙。

是琼湖城。

他不晓得在琼湖城中的书院里有一个成如是在等着他,他也搞不清楚在南阳王府究竟有谁在等着他。

在黑夜,黑色、黑暗的世界里,他活得尤为蒙昧。

“恭迎殿下!请殿下回府!”

“恭迎殿下!请殿下回府!”

江漓漓便问绿蚁,“你说我去不去南阳王府?”

绿蚁无言,她望着面前这个少年偏执的侧脸,心里不由地想起了秦淑珍以往说的那句话。

“越是望见他这副刻薄尖酸的模样,我就越难想象这孩子打小活在怎么一个世界里。”

没听见绿蚁回话,江漓漓又问那高大男子,“他长得一副什么模样?”

那男子有些愣,江漓漓便道:“我是说那个号称是我爹的男人。”

“王爷是一个大丈夫,殿下一见便知!”

江漓漓对这样的回答嗤之以鼻,他不由地想起了成如是与裴长风来,原先他烦两人的啰嗦,可这会儿竟然是有些想念,若是那两人在这里的话说不定能给自己一个蛮好的建议。

风寒了,空中微微落下一枚晶莹剔透的鹅毛,就落在江漓漓的脸上。

江漓漓只能感觉脸上的凉意,下雪了。

素素开始欢呼,没心没肺。

吴舟躲入养鬼锦囊之中,没心没肺。

王善满脸忧愁,望着江漓漓就只晓得抓耳挠腮,没心没肺。

绿蚁撇过头不做声,那高大男子的回答同样模棱两可,在江漓漓的心里同样没心没肺。

江漓漓原本应当是最没心没肺的那一个,可是从何时起他变作这样了呢?

大概是自打赵娴芝离开之后吧。

若是自己从来就没有爹该多好,又或者说自己不要爹,就只要赵娴芝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该多好。江漓漓想不通就只能这样想。

雪下得不大,可总归会越来越大的,总归要将这荒地之上的淋漓鲜血覆盖住,只留下银装素裹的一面。

车队提上了行程,琼湖城愈来愈远。

冬天已然来了,可春天还有一段很远的距离。

至少年少时候每每被漫天的冰雪冻得不想下床的江漓漓是这样想的。

番外—山村旧事(番外所有事儿与正文无关)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绵绵而起的青山脚下有一条深深的峡谷,峡谷之中流淌着一条千年不见其增其减的大江,名作苦陀江。

苦陀江上是回龙江的一条分支,时不时有高大楼船从苦陀江上经过,却从不停留。

这绵延不绝的青山没有什么独有的名字,只晓得老一辈的人都管这一带的山脉唤做伏龙山,也不晓得是从哪里听得而来的传说,是真是假,是好是坏。

可是住在这山脉上的平民百姓也不见什么时候出过一个出息的人物,也没见什么时候遇到过什么天灾大难,平平稳稳,同青山一道活得相安无事,就只道这伏龙山中这伏龙二字只是先民的臆想罢了。

青山明秀可悬崖料峭,更不用说着苦陀江将这山脉深深割出来的这条峡谷有如一面铜墙,有文人见过此等的风华,作出了“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这等诗词,更是将此峡谷的陡峭形容得淋漓尽致。

远远而望去,伏龙山清静明秀,应当是一出修身养性的好去处,可只走进伏龙山之后才晓得,原来伏龙山里边乱石林立,道路曲折,密密麻麻的杂草与带着刺的灌木顷刻之间就能将你的衣裳划得破烂不堪,更不用说里边时常出没的虎豹熊狼!

因此,实际上伏龙山上没有几个村落,而这仅有的几个村落之中最为出名的就是张家寨了。

张家寨出名不是因为这住在里边的人有什么出息,或者说是民风多么彪悍,恰恰相反,住在张家寨的人一个个都是一等一的软蛋!但是这也不是张家寨出名的原因,而它出名的原因是张家寨原本是一个土匪窝子!

几十年前逢乱世,一打仗就是成宿成宿的打杀声,为了避免卷入战火之中,又或者是为了迎奉时机,想闯出一番名头。反正就是因为这些不晓得什么的破理由,就有几个人拉着一伙子只会种地的乡民跑到了伏龙山上占地为王!

原本到了伏龙山之后被这伏龙山险象环生的地貌吓了一大跳,正准备回去种地的时候那“大王”觉得有些丢了面子,就咬着牙催促着乡民继续往里边赶路,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处地势平坦,水源充足的好去处!

于是就在此地落了根。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只晓得突然有一伙子官兵跑了进来,说是什么什么国打下了这处地方,你们必须招安做咱什么什么国的子民!

那山大王当然不肯啦!自己在这山上作威作福好好的,怎么能受了你们的鸟气呢?咬着牙拿着一把早就生锈的长刀,喊了一声小的们,给我上!

话音刚落,这山大王的人头就落地了。

那官兵哼了一声转过头来却看见剩下的人一个个跪在地上真情实意地说:“大人万岁,什么什么国的皇帝万岁!”

官兵苦笑不得,也没做下将这里的人全部杀光的这等罪孽,就只是花了两天的时间给这里边的所有人落了户,又给改名为张家村之后就走了,之后就只派了一两个不得气的文人过来做了一向的村长和教书先生,也懒得管这与世隔绝的山村的破事儿!

没了山大王之后原本张家寨的村民还担心新来的村长是不是更凶残一些,可是发现这村长好欺负之后欢呼雀跃!

村长换了好几拨,最后实在是没有法子,二十年前派了一个因为打仗断了一条腿的士兵做了村长之后才消停了下来。

一直以来张家寨其实还算和气,反正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也没有什么天灾地难,就这么得过且过就成了呗!

只是张家寨十几年前又发生了一件渗人的事儿。

那时候是秋天来了,忙完了家里的农活之后村里的人都没得什么事儿做,就坐在一户脾气好的人家院子里边聊天打屁。只听见村子里传来了一声尖叫,这些人以为又是官兵来了,连忙跑出门等死。

可是跑出门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一匹狼跑进了村子里边,这狼全身鲜血,目光凶残,怪不得要将村里边女人们吓得尖叫!

只是这狼没活多久,倒不是村子里边的人打死的,大致是流血过多而死。

死之前这匹狼仰天长啸了一声,惊起林中飞鸟,山中虎豹,那声势,这时候还有人当做闲时候的谈资!

若是这样还只是一个小插曲,只是这狼倒下之后有眼尖的人发现了异样,“你们瞧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那人的手指定睛看,看见从狼肚子下边爬出来一个几个月大小的婴儿,满身鲜血,坐在血泊里边拍着手冲着众人没心没肺地笑。。。

众人只觉得有些担忧,这会不会是一个孽种?正犹豫着要不要一棍子打死的时候,村长走了过来,皱着眉头。

村长虽然断了一条腿,但是也是见过生死大场面的人物,自打来第一天从山上扛回来了一只野猪之后村里人就不敢有半点忤逆。这时候一个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问:“村长,你看这孩子怎么办?俺们瞅着不吉利,要不要一棍子打死了算了?”

村长有些于心不忍,便说:“说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哪又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你们哪户人家当做义子收了回去算了!”

旁人唯唯诺诺,觉得晦气,没动作。

这个断了一条腿的男人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将这个孩子抱回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声音说:“哟,还有活生生的娃?这等好事儿你们都不要?若是不要我可领走了?”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这个女人姓王,生得膀大腰圆,是村子里边的一个寡妇,据说才刚嫁进夫家三天之后丈夫就死了,于是就难避免传出一些什么闲言碎语。有的说是这女的克夫,又有的说是这女的那个太强,她男人又生得瘦弱,只怕是没扛住就死了!

这女人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也不恼,相反还朝着那些个说三道四的男人们抛一个媚眼,只是恶心得这些男人拔腿就跑!

有一个男人调笑道:“哟,王寡妇,你不是前几年收了一个闺女儿吗?怎么还想收一个儿子?”

王寡妇骂道:“关你屁事儿,老娘就是喜欢带把的不行么?若是你想要这个儿子,我就给你了,你来做我儿子成不?娘给你喂奶!”

那男人哎哟了一声,显然是被自家媳妇捏住了耳朵!

这时候一个有些老迈的声音讪笑着说:“王妹子啊,我收了这个娃儿,你来做我娘成不?”

王寡妇原本还想调笑两句,可是一见说话的是一个秃了头的老男人之后立马垮下了脸,“彭老九你给老娘滚远点,有多远滚多远!”

那老男人有些委屈,嘴里嘀咕着一些什么听不清楚的话,转眼看见王寡妇往这边跑了过来,吓了一跳,撒开腿就跑。

赶走了这个糟心的家伙,王寡妇又朝着那老男人的背影呸了一声,这才走上前去抱起了那个小娃儿,“天呐,多可爱的娃儿哟,怎么就没人要呢?来来来,老娘做你娘亲成不成?”

——————

王寡妇没读过什么书,不晓得该给这个抱回来的男娃取个什么名字,就只叫他大狗。

大狗生得秀气,身体瘦弱,却又生性活泼,喜欢和同龄人一起四处瞎野。

和大狗差不多大的孩子早早就听自家父母说过这大狗是狼叼来的狼崽子,千万不要同他一起玩耍,说不定能惹上什么祸事。

但是孩子哪里管这么多,只要大狗凑过来的话他们也就带着大狗一起。只是从小耳濡目染从爹娘那里听过太多大狗的坏话,就连带着对大狗印象不好,几个人凑一伙的时候总是欺负大狗。就好像带着大狗一起跑进山林里边往躲猫猫,就只让大狗找人,可是当大狗背过身去数一百个数的时候,另外几个孩子就各自使了一个眼色,偷偷地溜进村子里面去了,只留下一个大狗在林子里边一直找到傍晚,最后哭哭啼啼地跑回家。

王寡妇将大狗看得像心肝宝贝,一看自家大狗哭哭啼啼就晓得大狗又被别人家的孩子欺负了,马上就带着大狗去别人家屋子里边讨公道。

说是讨公道,其实还不是骂架?在这方面王寡妇从来就没有输过。

大狗长到五六岁的时候也稍稍懂了一些事儿,晓得以前那些孩子欺负自己只怕是刻意的。但是大狗也不放在心上,还是同着那伙人一齐玩耍。只是大狗从小跟着王寡妇,自然是骂架本事也熟络得很,哪个跟他冷眼相向他也敢刻薄地骂上几句阴损的话儿来!

大人们恼火,却不好跟这么一个五六岁的娃儿吵架,可那些稍微大大狗一两岁的孩子可不管,什么时候看大狗不顺眼就联手将大狗揍一顿!

大狗被揍了几次之后也就学聪明了,晓得拔腿跑了,跑的时候还敢回头骂上几句你们这群龟孙子,你娘没长屁股给你们生下来的!

但是大狗身子弱,跑不快,没跑两步之后就被这群人追上一顿好揍,最后哭哭啼啼地走回家又去找王寡妇去了。

王寡妇好生说道,说以后不要跟他们那群坏小子一起玩,同那些女娃一起捏娃娃多好,再不济你跟着你姐嘛,你姐反正就是那种榆木性子,你只管欺负!

大狗哭着鼻子点头点得比谁都狠,可是第二天刚吃完早饭眼瞅着几个小子手里拿着弹弓去林子里边打鸟之后就没忍住紧跟着那几个娃娃跑进林子里边去了。

中午时候自然又是哭哭啼啼地跑了回来。

大狗的姐姐名字叫做赵娴芝,大了大狗差不多五六岁,是在五岁的时候被王寡妇捡到的。

没人晓得赵娴芝的来历,王寡妇也没问,旁人都只说赵丫头生得好看,给我儿子做一个媳妇真真是般配!

每当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赵娴芝都没反驳,王寡妇也只是笑眯眯的说:“我女儿要屁股没屁股要胸没胸,哪儿能配上你儿子?倒不如我给你儿子做一个童养媳也好,到时候还能喊你一声公公!“

只有大狗每次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怒气冲冲,咬着牙齿骂道:“你儿子我还不晓得,胯下的鸟还没有刘家那个刚生出来的娃娃的鸟大,也配得上我姐?滚去吧你!”

每次看到这种情形王寡妇都啧啧笑,说:“大狗你是不是喜欢你姐?等你姐再长大一点就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大狗难得地红脸,赵娴芝听到这话却只是抿着嘴看着大狗笑。

——————

那年大狗刚满六岁的时候村子里边很少见地来了几个外来人,两男两女,男子相貌英俊,女子身形玲珑,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是上好的丝绸,村子里边几个大老爷们瞪大了眼睛就差流口水,村子里边的女人个个都红了脸,只敢偷偷地转过头去瞧那两个男子一眼。

那天大狗刚被同龄孩子欺负了了一顿,正一个人抹着眼泪蹲在自家门前捏泥巴玩。

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走过来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大狗摸了一把眼睛,泪水混着泥土脏不拉几,抬起头斜着眼睛看着那男子,“关你屁事儿!”

那男子哑然。

另一个男子想必也是放荡的主儿,笑眯眯地说:“哟,你一个泥娃娃竟然也敢这么嚣张,信不信我一巴掌打的你头昏眼花!”

大狗有些害怕,想了想说:“你有本事打我爹去,看我爹不弄死你!”

“那你爹呢?”

“我爹死了!”

这个男子愣了半响,哈哈笑,“我日你爹的,你还敢跟我耍把戏?”

大狗瞧着这人笑,撇撇嘴:“你日我爹有什么用?那两个姐姐日我爹还差不多,你该日我娘才对!”

后面两个女子有些愠怒,却没说话。

那个男子又愣了,“你娘晓得你这么说么?”

“关我娘什么事儿,我娘要是听到了还要夸我呢!”

这男子又愣了,眼瞅着院子里边一个正在晾衣服的中年女子,看起来像是这娃儿的娘亲,便玩味地说:“你敢将你娘叫过来然后再说这话儿么?”

大狗有些不耐烦,冲着王寡妇喊了一嗓子,“娘,我给你找了一个姘头呢!你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王寡妇转过脸来,很少见地脸红了一下,娇滴滴地说:“你这孩子你。。。你还真懂事儿,算老娘没有白疼你!”说完之后冲着那男子抛了一个媚眼。

那男子目瞪口呆,半响之后冲着扭着水桶腰走过来的王寡妇扯出了一个笑脸,落荒而逃!

后来才晓得那几个人是给自家宗门选弟子的,那几人没在村子里边呆多久,就拉了几个资质还算可以的孩子赶紧走了,根本就没再来过王寡妇的家。

后来听说这事儿的王寡妇只恨自己看见不得男人,将那几个外来人吓跑了。自家大狗这么乖巧懂事儿,肯定也是资质上佳的人物,以后说不得飞天遁地成了神仙!

几个同年纪的孩子跟着那几个外来人走了,村子里边就更没有几个跟大狗玩的人了。大狗只好就跟比自己大十几来岁的青年混子玩耍。那些整天无所事事的青年混子也不嫌弃,就当做多了一个跑腿子的人物,时不时还叫大狗从家里偷几个铜板出来给他们花。

只是后来那几个小混混吃醉了酒,当着大狗的面盯着正在做农活的赵娴芝看,说什么时候从市集里边花几个铜板买点迷药给这妮子吃了,然后将她拖上床,什么时候玩腻了就卖去红楼做妓*女,说不定还能得个几两银子。

听到这话儿的大狗抿着嘴没说话,转身抱了一块二十多斤重的大青石狠狠砸在说这话的混子的头上。这混子什么话也没说,只哎呦了一声之后栽倒在地,生死不知。

几个吃醉酒的混子楞了,他们哪里见过这等流血的场面,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却看见大狗又举起了一块更大的青石朝他们冲了过来,这几人拔腿就跑。

这天村里边就出现这么一幕,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举着一块只怕是比他还要重的石头追着几个十七八岁的混子打。

后来这事儿闹得挺大的,首先是那个被砸伤了的混子的父母出来闹事儿,接着就有村民提起了大狗从狼怀里爬出来的场面,说这孩子这么小就敢杀人,再长大一点岂不是要屠村了?

又有人说我晓得你王寡妇看他看得重,但他确实不是一个好东西,我们也不要求你打杀了他,只要你将他赶出村子,发誓再也不让他进村一步这事儿就算完。

那天可是一件盛事儿,王寡妇同大狗,娘俩同一个村子里的人骂架,骂得其他人哑口无言!

最后村子里的人没法子了,就在只好去找村长说这事儿。村长也不好处理这事儿,毕竟那个混子也是作恶多端,况且村长早年在战场上打仗的时候什么血腥的场面没见过,这不是还没死呢!

最后没办法,村长就找了前两年上头指派过来的一个教书老夫子商量这事儿。

这老夫子以前是一个烂算命的,算不准都是小事儿,主要是还总说一些不讨喜、不吉利的话给客人听,最后被一伙有些势力的人一顿毒打,拆了这人几十年经营的铺子最后扬长而去。

这老夫子没办法了,学艺的时候就晚,学算命学成了之后人都已经半百了,原本还想靠着这家算命铺子自己一个人活了这一辈子算了。可这时候铺子给人家拆了,没有其他讨生活的活计,正乞讨为生的时候看见一张告示,说是一个山村招一个夫子,每月五个铜板!

最后不就来了这个破山村了么!

这天老夫子正呆在家里头看算术,村长找上来的时候说了这事儿,这老夫子一惊,问了大狗的详细情况,最后叹了一口气说:“怪不得会出这样的事儿,这名字没取好么!”

村长半信半疑!

这个山村里边哪里有孩子愿意去上学?老夫子成天没有事儿做,只能躺在这件破屋子里感叹生不逢时,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会儿给他来了一个这样的事儿,他当然要显摆显摆当年自己的本事!就说:“你想想看,这娃是从狼肚子底下爬出来的狼崽子,原本生来就是有狼的野气的!这东西不识的王寡妇还给他取了一个大狗的名字,这不是干柴烈火,风助火势,可以燎原嘛!要我说啊,得给他取一个秀气一点的人名,这事儿就不会再发生了!”

村长摸着胡须点头,”有道理!看不出来老夫子还是有真本事的人啊!“

老夫子没笑,只是嘴角勾得有些厉害!心想没想到这瘸了腿的匹夫竟然还长了一双狗眼,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狗眼识泰山啊!

——————

跟王寡妇说了这件事儿之后,王寡妇蛮乐意的,她这时候也觉得一直让大狗叫一个大狗这样的名字也有些不好,将来找媳妇也不好找不是。

于是就改啊,改成什么呢?

这老夫子想了想,对王寡妇说:“要不跟你姓?反正也是捡。。咳咳。”

王寡妇眉眼转了转,“那哪儿成啊!得跟孩子他爹姓!”

老夫子又问:“那孩子他爹姓什么?”

王寡妇有些哑然。

老夫子这时候也不好说破,对着大狗招了招手,大狗走过来有些疑问:”凭啥就要改名字啊?我觉得我这个名字挺好的!“

“好个屁!”老夫子吹着胡子骂了一句,拿起大狗的手细细地看大狗的手心。原本老夫子是想看看大狗的手相的,可是打开手之后就只看见黑糊糊的泥巴,老夫子又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勤洗手晓得吗?“

大狗嗤之以鼻。

老夫子也懒得说教,注意到大狗手腕上有三条红色的经脉,倒像是一条河流,这老夫子想了想,拍着腿说:“你就姓江了!“

大狗呼哧呼哧,“凭啥?你说我姓什么就姓什么?你是我爹啊!”

老夫子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好容易回过神来瞪着眼睛说:“我不是你爹!你爹姓江!”

大狗半信半疑,歪着头问王寡妇:“真的?”

那老夫子冲着王寡妇使了一个眼色,王寡妇才后知后觉地点着头,“真的真的!”

大狗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在一旁看热闹的村长说:“老夫子,给他取一个秀气一点的名字吧,也好压一压他的火气!”

大狗没听懂这句话什么意思。

老夫子沉吟片刻,“倒不如就叫江秀吧!一听这名字就晓得秀气的很!”

“不行不行!”旁人都没有意见,只有王寡妇连连摆手。看着老夫子和村长皱着眉头,王寡妇连连解释道:“我这孩子总是被别人欺负,每次都哭哭啼啼的,若是取一个这样的名字指不定以后会被别人怎么欺负!还是换一个霸气一些的名字,比如江王,江霸之类的成不成?”

没读过书的王寡妇大致对霸气的字眼就只停留在王霸两个字之上,说不得还有一个皇字,只是这个字她可不敢取在自己孩子身上!

老夫子嗤笑了一声,“江霸?我还路霸呢!”

村长也不同意,原本就是要取一个秀气一点的名字压一压大狗心里的火气,这会儿还跟他来个王字霸字?说不得这大狗以后还能怎么折腾!就算自己没意见,那别的村民也不答应不是?

只是原本取孩子的名字的话就是要合乎做父母的心意,若是自己做主的话那别人请你做什么?难道生孩子的时候你还出了一份心力?

被毒打了一顿之后又被拆了铺子的这个算命匠如今也晓得了一些顺应人心的道理,既然王寡妇提出了这个意见,他也免不得多做考虑。想了半响想不出什么究竟来,正准备撂担子不干了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有人骂街,“你敢离我近一点么?看我不一巴掌拍死你!”

村长苦笑了一声,连忙出去劝架。可原本做过算命匠的老夫子最相信的就是这天人合一之中的冥冥感应,心思落在了这个“离”字上,越琢磨也就越欢喜,越觉得自己本事大极了!

大狗可不理会这老夫子的心思,只晓得自己等得不耐烦了,就说:“喂,你好了没有?怎么叫你取个名字都磨磨唧唧的!”

老夫子这时候可不恼,拿起纸笔写了两个字,江漓。

王寡妇凑过来看,却不认识字,讪讪问道:“老夫子,这写的什么啊?”

老夫子努力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出来,“你家娃儿以后就叫江漓了,这可是一个好名字!“

王寡妇又凑近了几步,显然是想从老夫子嘴里抠出几个好的字眼出来。

老夫子晓得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就道:”在八卦乾坤之中,这离位为火,为南方,属阳。可大大减轻你孩儿喜欢哭哭啼啼的柔弱性子,可旁人又担心你家大狗戾气过剩,于是就在这个离字旁边加上三点水作漓字,寓意刚中有柔,柔中带刚!你说说看这是不是一个好名字?“

老夫子想的倒是周到,只是却没有想解这个“漓”本字,可忘了这个漓还解作浅薄、浇薄的意思。

王寡妇根本就没听懂,但是一看这老夫子说的煞有介事就开心得很,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江漓,江漓这两个字,心里美滋滋的。正拉着大狗的手往回走的时候,王寡妇突然又回过头来,“夫子,你说说看,如果取个江漓漓这个名字怎么样?”

老夫子愣了,王寡妇连忙解释道,“我感觉这样念上口一些,还显得我家大狗乖巧一些!”

原来是这个原因,老夫子连连摆手,“你自己看着办!”

两个漓字重叠,可不晓得是不再浅薄,还是浅薄更甚。

冥冥之中或天意,但必有人心。

——————

将大狗这个名字改成江漓漓之后,村里人又听了村长的解释,也就没再逼迫江漓漓离开张家寨了,只是还是会对江漓漓冷眼相向,同时还警告自己家的孩子不要同那个没爹的野孩子瞎混!

江漓漓也没甚么所谓,只是看到有人冷着眼睛瞧他的时候还是跳着脚骂那个人的娘!

江漓漓自打同那一伙青年混子交恶之后就没再跟着那群人厮混,只怕那伙子人也对江漓漓有些畏惧,就算是有报复心理也只敢在私下底有动作。

江漓漓这时候哪里会管这些人会不会报复呢?他现在想的就是以后只怕是又要无聊了。

一天江漓漓一个人拿着一把自己做的弹弓打鸟,可不想一块石头射出去之后没见到有鸟落下来却听见了一声哎哟声,心想难道是有鸟成精了?

心里有些害怕正准备要跑的时候,又听见有人叫骂,“是哪个不长眼的玩意儿乱丢石头?不把我彭老九当人看是吧!”

江漓漓这才停下了脚步,看着从一户人家背后骂骂咧咧走出来一个小老头,江漓漓咧嘴笑:“彭老九,你又在偷看别人家的媳妇洗澡了?”

彭老九是张家寨里头有些名声的人物,不说别的,就只是说他一直到七八十岁还打着光棍就难免让人记住。更不用说彭老九一脸贼兮兮的样子,总喜欢偷看姑娘洗澡,时常被别人撵得满村跑!

但江漓漓晓得这号人物可不是因为彭老九臭名远扬,而是因为彭老九时常来家里骚扰他娘!

彭老九喜欢这个三十多岁的胖寡妇可是村里三岁的娃娃都晓得的事儿!

每次彭老九来自己家里的时候,免不了的是鸡飞狗跳。江漓漓他姐赵娴芝每次遇到这种事儿都不做声,可江漓漓却坐在墙头大声叫好,还时不时给王寡妇递过去一根竹竿!

由此,两人不说熟识,但也算的上是有“交情”!

这会儿彭老九有些心虚,“你莫要瞎说!我彭老九会是那样的人么?”

江漓漓眼睛转了转,忽然扯起嗓子喊:“快来看呐!彭老九。。唔!”

话还没有喊完,彭老九就一把冲过来捂住了江漓漓的嘴,小心地前后瞧了瞧才说:“大狗,别喊了。”

江漓漓眼神里边满是得意。

彭老九有些无奈,松开了江盛的嘴,“成,算我怕了你了,咱们换个地方说话成不成?”

江漓漓喘了一口气,说:“现在我可不叫大狗,我叫江漓漓!新起的名字!”

彭老九皱着眉头,“什么时候的事儿?还整得这么秀气?”

江漓漓撇撇嘴:“关你屁事!你有空心管这事儿还不如想想什么时候取个媳妇,要是无后你就惨了!”

彭老九先是一愣,随后嗤嗤笑,“怪不得别人看不来你,原来也是一个凉薄尖酸的性子!”

江漓漓没管彭老九的话,想了想说:“彭老九,你带我去溪边抓鱼吧!”

彭老九连连摆手,“这可不成,若是让你娘晓得了,指不定要扒了我的皮!”

江漓漓撅着嘴,猛吸了一口气,“大家快来。。”

彭老九捂着江漓漓的嘴,“成成成,算我怕了你了!不过你答应我,可不许给你娘说起这事儿!”

张家寨不远处有一条从山上流下来的小溪,都说这条小溪最终会汇集到苦陀江之中,可是也没有谁能找到这条小溪与苦陀江的交汇口,也没那个闲心。

自打江漓漓跟彭老九抓过一次鱼之后就每天赖着彭老九厮混,虽然彭老九有蛮多坏毛病,比如怂恿江漓漓去偷鸡,又或者是成天不洗脚就躺在草垛上抠脚丫。但是江漓漓也不在意,比起其他人来,彭老九这人实在是有趣多了!

这天江漓漓蹲在草垛上晒太阳,问躺在草垛上的彭老九,“彭老九,你真喜欢我娘?”

彭老九恩了一声,随后笑嘻嘻地说:“别人看不上你娘我可看得上,你瞧瞧你娘那大屁股,肯定能生儿子!”

江漓漓撇撇嘴,又问:”那你晓得为什么我娘看得上别人就看不上你吗?“

彭老九嘴里叼着一根干草,翻了一个白眼,”若是我晓得的话你现在还不得喊我爹?“

江漓漓有些恼火,在草垛上猛地跳了两下,滚下去的草灰将彭老九呛得直咳嗽,这才哈哈笑着说:“你就想着吧!我娘怎么能看上你这个糟老头?一辈子都讨不到婆娘的破烂玩意儿!”

彭老九也不恼,“还说我找不到婆娘?你若一直都是这副尖酸的嘴脸,可说不得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江漓漓嗤之以鼻,”彭老九,放你娘的狗屁哩!我会像你一样?我娘说,若是我二十岁找不到媳妇的话就要我姐给我做媳妇!“

“你姐看得上你么?”

江漓漓这会儿恼火了,“放屁!我姐可喜欢我了!每天晚上还给我掖被子!我娘亲口告诉我的!“

彭老二嗤嗤一笑,不再争辩了,双手抱着头仰躺在草垛上,翘着一个二郎腿得意洋洋地摇着,突然将嘴里的干草吐出来,“我道春花留不住,便看秋水逆江流!”

江漓漓在草垛上跳着脚笑,”彭老九你就放屁吧!哪年秋天苦陀江里没有倒江潮??!!“

——————

赵娴芝是五岁时候来到张家寨的,到张家寨的时候满脸迷茫,还有一些稍稍的恐惧。

那天乌云密布,大雨倾盆,王寡妇尤为记得那一天,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少女就蹲在她家院子外边抱着膝盖坐在那颗不大的槐树下,孤孤伶仃,无依无靠,第二天之后王寡妇就多了一个女儿。

赵娴芝是五岁时候来到张家寨的,到张家寨的时候满脸迷茫,还有一些稍稍的恐惧。

那天乌云密布,大雨倾盆,王寡妇尤为记得那一天,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少女就蹲在她家院子外边抱着膝盖坐在那颗不大的槐树下,孤孤伶仃,无依无靠,第二天之后王寡妇就多了一个女儿。

相比起江漓漓来说,王寡妇对赵娴芝的态度要恶劣得多,去了一趟集市买了五颗糖,其中至少四颗是要给江漓漓的,剩下的一粒还不一定能不能让赵娴芝闻得到甜味。

江漓漓被彭老九称作尖酸凉薄的主儿不是没有道理的,每次王寡妇给了他四颗糖,其中有三颗是不会让赵娴芝看到,剩下的一粒就只含在嘴里边当着赵娴芝的面儿吮吸得吧唧吧唧响。

从吃糖这一件小事儿就能看得出来赵娴芝与江漓漓两人在家里的地位,更不用说什么打水农作都是王寡妇同赵娴芝两个人做,江漓漓就只是在旁边乐呵呵地看,有时候还拿着一根竹竿去妨碍赵娴芝做事,比如绊绊脚啦,用竹竿在田里铺起泥水溅在赵娴芝身上。而每当这个时候王寡妇骂的人都是赵娴芝,说不开眼的玩意儿,怎么弄得一身脏兮兮的?难道多洗几次就不会让布褪色了么?

可赵娴芝从来就没有说过怨言,甚至有些时候村长给她的糖她也一颗不剩地交给江漓漓。

江漓漓没心没肺惯了,从赵娴芝这个便宜姐姐手里拿过糖之后还会向她炫耀,说一些小儿言语,比如还有么?若是还有你没给我的话我就告诉娘,看娘不骂你!又或者说这几颗糖我都是数过了的,若是让我发现少了一颗的话我就告诉娘!

每当这个时候赵娴芝都笑眯眯地说:“真的没有了,你若是不信,我将布兜掏出来给你看!”又或者说:“姐姐肯定不会偷大狗的糖吃,谁偷了谁就是小猪!”

没心没肺江漓漓在外头受了气之后哭哭啼啼跑回家第一件事儿向来都不是朝王寡妇诉苦,而是去找自家姐姐撒气,比如看见赵娴芝在洗衣服的时候就拿一块泥块丢进木桶里,看见赵娴芝在做饭的时候就舀一瓢水倒进炉膛里边,还冷着眼睛瞪着赵娴芝看。

赵娴芝晓得自家弟弟受了气,就连忙跑过来安慰,江漓漓一把甩开赵娴芝的手跑开,跑了两步之后又回过头来狠狠一口痰吐在地上。

接着王寡妇就领着江漓漓来了,开口就是骂:“你连你弟弟被人欺负了都不晓得吗?别人家的大哥大姐听说自己弟弟受委屈了二话不说就是出去讨公道,就连堵上别人家门骂上一整天的事儿也常见得很!就只有你是这个德行,竟然连半句话都不吭声!”

赵娴芝低着头不说话,唯唯诺诺。

王寡妇越骂越烦,摆了摆手:“跟你这木头说话遭老娘的心,真是没有你弟弟半点灵性!快滚去做饭!大狗啊,别委屈,娘这就给你去讨公道!以后别理会你姐,她就是一个榆木脑袋!”

等到两人走远之后赵娴芝才清理江漓漓闹腾时候弄得一地的泥土或者说是炉灰,接着才开始继续刚才的活计。

赵娴芝从来就没有生气的时候。

村里人很多时候都会骂这王家娘俩,说怎么这么不开眼的玩意儿也能摊上这么好的闺女儿?若是做我闺女儿肯定不会让她造这样的孽!完了又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赵丫头竟然是摊上了这样的娘俩,我呸!

每次遇见这事儿的时候江漓漓都会跳着脚骂:“她就只是我娘捡回来的晦气丫头,你若是不嫌糟心,你倒是将她领回你家去啊!再说了,我家的事儿关你屁事儿啊,我姐就喜欢被我娘骂你管得着嘛你!你有这空心还不如去操心你家媳妇有没有爬上过你爹的床!”

可每次遇到这种事儿的时候因为一点小小的顺心就能跟别人骂上一整天的王寡妇却什么话都不曾说过一句,就只是满脸的冷笑。旁人只道是王寡妇终于有心虚的时候了,于是说得愈加起劲。

可越说得起劲王寡妇脸上的笑容就越明显。

那天的倾盆暴雨王寡妇记得尤为明显,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被倒春的寒雨淋成了一个落汤鸡,这个女孩一直从村头走到了村尾,最后蹲在了王寡妇家门前的那棵不大的槐树下边,也没有见过有谁打开门将这个小女孩迎进屋子里边吃一口热茶。

开门淋着雨将赵娴芝领进屋子的就只有一个王寡妇!

——————

这天江漓漓被彭老九给耍了,彭老九怂恿他去偷一个聋子老头的鸡,说那个聋子老头听不见动静,你保管偷,一定不会被那聋子发现的!等会你偷完鸡回来之后我就给你做叫花鸡!

江漓漓兴致勃勃,可谁想到那聋子老头家里的鸡竟然是一只大红冠公鸡,江漓漓原先没注意,等摸到后边一把从背后抓住那正站在一块石头上远眺的公鸡的尾巴之后,差点没被这只公鸡给啄死!

彭老就还真有一件事儿说对了,那聋子老头果真听不见,在他家后院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那聋子老头来制止,最后江漓漓抱着头疯跑才甩开了那只火气冲冲的公鸡,转过头来发现彭老九正蹲在一块大青石后面看着自己狼狈的声音吃吃地笑!

江漓漓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冲过去就要跟彭老九拼命!

彭老九连连求饶,最后两人精疲力尽地倒在了地上。

彭老九费尽了气力爬进草垛上躺着喘气,江漓漓精力旺盛,才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就狠狠地瞪着彭老九,就要冲上去接着打一架。

彭老九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说了几句江大爷我错了之后才得了清静。

这时候彭老九说:“你这混小子真是吃不得一点儿亏!又生得刻薄,以后铁定没有女孩子喜欢!“

江漓漓爬上了草垛,摇晃着两条小腿儿,“你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没有女孩子喜欢?我娘和我姐就喜欢我喜欢得紧!”

彭老九愣了愣,笑着说:“说你娘喜欢你我还信,你姐凭什么喜欢你?你晓得村里人都说有你这个弟弟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江漓漓嗤之以鼻,“那又怎么样?反正她是我姐!”

彭老九又吃吃笑,江漓漓有些恼火,“你笑什么?”

彭老九没回答,江漓漓就一直在草垛上跳,最后彭老九受不了了,才回答说:“谁说她是你姐啊?你不是都在外边说她是你娘捡来的晦气丫头么?人家凭什么对你好?况且,你每天变着法子作弄你姐,你姐能喜欢你才怪呢!”

江漓漓很少见地没有反驳,半响之后才从草垛上跳下来一屁股坐在彭老九的肚子上,差点没让彭老九归西!

“放你娘的狗屁!我姐不喜欢我难道还喜欢你这个一辈子找不着媳妇的龟老汉么!”

。。。

这天没心没肺江漓漓顶着一脑袋的鸡毛气呼呼地跑进院子,坐在院子里头的一个板凳上生闷气,看着板凳面前刚刚洗好的衣服,就伸出脏兮兮的手往里边胡乱摸一同,结果原本干净的衣服全都沾上了黑糊糊的泥巴。

这时候江漓漓心里的火气才消了一点儿,骂了一句:“天杀的彭老九!”

这个时候赵娴芝吃力地提着一桶水摇摇晃晃地从外边走进屋子,江漓漓冷着眼睛看,没说要过去帮一把手。

赵娴芝一看就看见了坐在板凳上的江漓漓,就笑了。放下手里的水桶,擦了擦汗走了过来,“大,,漓漓,怎么了?坐在这里生谁的气呢?还弄的头上全是鸡毛。”

江漓漓一把甩在正要从他手上捡去鸡毛的赵娴芝的手,冷着声音说:“关你屁事儿?”

赵娴芝晓得江漓漓的性子,低下头看见放在盆子里边的衣服,也没说皱眉,只是加快了步子从屋子里边又拿出一块板凳放在了木盆旁边,又从方才提进来的水桶里倒了半桶水倒进盆里,就面朝着江漓漓坐着又开始重新洗衣服。

江漓漓没说话,只看着。

衣服有些多,赵娴芝搓得有些累,呼了一口气之后拿手背擦擦汗,又问:“对了,漓漓,你前些天是怎么跟那些人打起来的啊?”

江漓漓斜着眼睛看着赵娴芝说:“我不是说过了吗?”

赵娴芝有些发愣,“什么时候说过了?”

“就刚才!”

“你说什么了?”

江漓漓冷笑了一声,又伸出手在木盆里边胡乱搅一通,原本有些清澈的水立马浑了,“我刚才说的是,关你屁事!”

江漓漓跑开了。

赵娴芝愣愣地看着又得重新换水的木盆,脸色有些复杂,久久之后叹了一口气,心想:“漓漓是怎么弄得手上这么脏?该不是又和那家小孩去胡闹了吧?等会告诉娘亲,叫她好好跟漓漓说说,要记得好好洗手,若是生病了可不好!”

想着想着,赵娴芝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那天晚上赵娴芝是忘不了的,那天睡在炕上的赵娴芝被一阵惊雷惊醒,只看见窗外昏黑的天空中忽然划过一道惨白的闪电,照出了赵娴芝惊慌失措的脸。

那天晚上,才两岁的江漓漓半梦半醒,从热炕上爬了下来,钻进了赵娴芝的被窝里。

还没有七岁的赵娴芝半人高的江漓漓搂住了赵娴芝的脑袋,昏昏沉沉地说:“姐,别怕。”

赵娴芝怕自己的冷被子会让江漓漓着凉,央求着说:“大狗,你回你的炕上去吧!”

江漓漓没说话,竟然是睡了过去。

只要一打雷就害怕得不行的赵娴芝竟然那晚睡得很安稳,迷迷糊糊听见江漓漓迷迷糊糊地说:“你可是我姐啊!”

于是在梦中脸上就挂上了笑容。

一如春风明月,从始而终。

——————————

只是那天晚上江漓漓是忘不了的,也是一个电闪雷鸣的深夜。

那天晚上江漓漓半梦半醒,忽然听见滚雷振聋发聩,睁开了眼睛。

身旁躺着的王寡妇睡得鼾声大作,根本就没有半点被雷声吵醒的迹象。

江漓漓翻了一个身,忽然看见赵娴芝睡得隔间里边似乎是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被闪电映得格外惨淡。

江漓漓便下床了,掀开了帘子走了进去,可是才走进去的时候就被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赵娴芝的房间里边站着两个带着面具的人,一个浑身漆黑,还有一个浑身惨白。没有双脚,就这样直愣愣地立在半空中不偏不倚,不摇不晃,

赵娴芝眼神之中竟然没有半点恐惧,就静静地坐在床边,背挺得笔直,身后窗外的黑幕的闪电仿佛是她铺卷而上的精神气,深不见底而又旗鼓铮鸣。

江漓漓从来就没有见过赵娴芝背挺直的那一天,战战巍巍地叫了一声姐。

那一左一右站在赵娴芝两侧的说不清是人是鬼的两个身影听到这声音转过头来,一个黑如深渊,一个白如长云。没有脸孔的两个人,江漓漓明显感觉到这两个人皱起了眉头。

江漓漓只感觉一股难以言状的阴冷之气在空气里蔓延,如坠冰窟。

赵娴芝也就皱了眉。

一步一步仿佛是踏在江漓漓的心头之上,赵娴芝走到了江漓漓的面前,居高临下冷着眼睛看着江漓漓,如看草芥。

江漓漓有些陌生这样的赵娴芝的眼神,仍然是叫了一声姐。

赵娴芝冷笑了一声,一个巴掌甩在江漓漓脸上,“滚!”

江漓漓被这一个巴掌甩倒在地,眼神里边不可置信取代了恐惧,喊了一声姐。

赵娴芝双手放在腰间,转过身去,道了一声走。

顿时又是一道闪电,江漓漓这这道闪电晃住了眼,等到这炽亮的白光散去之后,房间里边空无一人。

六岁的江漓漓愣在原地。

“漓漓?漓漓!”

终于被这道闪电亮醒的王寡妇一伸手没有摸到身旁的江漓漓,连忙下床来跑进了隔间,看见江漓漓摊到在地上,连忙将江漓漓抱起来,“你这孩子,不是梦魂吧?怎么到这里来了?还躺在地上,快起来,莫要着凉了。”

江漓漓由着王寡妇将他抱起来,可一言不发。

王寡妇愣了愣,借着一道闪电的微光看清了房间,“你姐呢?”

江漓漓这才仰起头,语气略带哭腔,“娘,我姐走了。‘“

王寡妇还是愣,“这么晚去哪里了?跟谁走了?”

江漓漓没作声了。

王寡妇连连安慰:“别哭,别哭。我早就说过你姐是一个晦气的丫头,就让她走,她能跑到哪里去?再外头吃足了苦头自然会回来的!”

“真的?”

“真的!”

可是一连一个月赵娴芝都没有回来,村里人也就都晓得了赵娴芝在一个晚上跑了,便都讥笑道:“这赵丫头终于回了一次魂,也晓得呆在你家里没有出息!叫你们娘俩还敢这个虐待人家姑娘?这下可好,没人给你做饭洗衣服了吧?”

王寡妇就没有做声,只有江漓漓咬着牙齿狰狞地骂道:“就让那个晦气的丫头跑了才好,哪个愿意成天在家看见她那张死了人一样的脸?最好跑出去就被雷劈死,劈成焦炭!然后再被野狗子叼进狗窝里,吃成一堆碎骨头!”

村里人都被江漓漓狰狞的脸吓住了,生怕这小子又像一年前一样失心疯见人就咬,见人就打!就不敢再说些什么,只是在背地里都会狠狠地吐上一口口水,骂道:“什么玩意儿!狗日出来的贱种!”

那天江漓漓吃午饭的时候又问王寡妇,“娘,你说姐还能回来么?”

王寡妇一脸阴沉,“我呸!那个丫头不回来才好!就是连白眼狼都不如的玩意儿还要她做什么?”

江漓漓听到这花儿抿着嘴不说话。

王寡妇连连安慰道:“漓漓啊,别管你姐了啊,你姐不要你了,娘要你呢!”

江漓漓摔下碗筷就往外边跑了,王寡妇身体肥胖,追不上江漓漓,就只在后头喊着:“漓漓,你去哪儿啊?漓漓!”

这一天一直从中午到晚上王寡妇都没有看见江漓漓的人,急得不得了,连忙四处央人去找。

可是受尽了王寡妇与江漓漓的刁钻的村民们哪里会用心去找呢?嘴上说好可是转过身就跑回了家里,有的还准备了两三两酒美滋滋地喝着,道一句大快人心!

唯一用了心去找的就只有村长。

可是一直到傍晚村长找遍了整个村子都没能看见江漓漓的影子,王寡妇要哭了。

最后才求到了彭老九的头上,彭老九有些发愣,“这小子怎么今儿个得了失心疯?”正准备又说一句”甭管那小子,到点儿他自然会回来“的时候,突然瞧见王寡妇梨花落雨的脸,实在是架不住美人销魂,最后彭老九应了下来。

其实这天江漓漓哪里也没有去,就只是在和彭老九一起的那个草垛上坐了一个下午。

彭老九迎着夕阳看着那个坐在草垛上的孤独的身影,笑着说:“我就晓得你这个刻薄小子躲在这里,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好玩么?”

江漓漓没回话。

彭老九有些纳闷,走了上去说:“你娘都快急哭了,你快回家去报个信儿,也好让你娘放心。“

江漓漓还是没有说话。

彭老九从草垛上取了一根干草咬在嘴里,就靠着草垛站着,也没说话了。

不晓得过了多久,就只晓得天上没有了太阳,天边只留下昏暗的晚霞。

这时候江漓漓转过脸来问:“你说她凭什么不要我?她可是我姐啊!“

江漓漓泪流满面。

——————

这年江漓漓十一岁,就一个人坐在那个时常去的草垛上,也没有叫上彭老九。

江漓漓这时候面相长开了,同小时候的模样大有不同,让人一见就觉得这个少年清秀得很,只是那双眸子实在是尖薄得有些甚了。

这天村里面又来了几个外来人,头顶发髻,身着长衫,形貌修长,明明似仙。

江漓漓斜着眼睛看着那几个人,等到那些人走到离自己没多远的时候忽然说:“我晓得你们。”

那为首的男子留着山羊胡子,大致像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看着这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那双眸子让他有些皱眉。

“那年你们来过,只是换了两个人。”江漓漓又说。

一个女子笑着说:“小弟弟,我怎么不记得你了?只怕是你记错了吧!”

江漓漓撇撇嘴,指着一个正在四处张望的男子说:“你们可能忘了,但是他肯定记得我娘!”

那个正在四处张望的男子看见了江漓漓的手指,有些吃惊,“我?”想了想,忽然瞪大了眼睛,“原来是你!”

“你认得?”为首的男子低声说。

那个男子有些讪讪,竟然是有些难为情,这时候后头一个姑娘笑了,”这孩子只怕是张师兄的姘头的孩子吧!咯咯!“

那个姓张的男子脸色黑了下来。

为首的男子不喜欢听这种话,咳了咳,那个姑娘立马收起了笑容,有些拘束。

江漓漓又说:“我还晓得你们是来这里挑选资质上好的孩子去你们宗门修炼的,怎么样?能不能带上我一个?”

为首的男子眉头紧锁,终于说话了,“你资质不行。”

江漓漓眯起了眼睛,就显得格外*阴森刻薄,“为什么?”

“资质不行就是资质不行,没什么别的原因!”那为首男子有些发怒,“况且就凭你的言辞,我就有一百种理由!”

江漓漓咬了咬嘴唇,有些失落,更多的是恼火,可是却笑了,”仙师先四处看看,到最后实在是没得选再看看我也不迟!“

哼了一声,这为首的男子转身走了。

原先那个取笑姓张的外来人的那个姑娘转过头来看了江漓漓两眼,有些好奇。

江盛没理会她,撇过了头看着伏龙山外的青山。

伏龙山啊,若是真得伏了一条龙那该有多壮丽?

。。。

“漓漓?漓漓!”王寡妇在村子里头胡乱地奔走着,就连衬衣的扣子忘记扣上一颗也没有发现,惹得不少光棍流口水。

江漓漓原先听到了几声,却没有回话,最后确实是有些不想在这个草垛上呆了,便一把从草垛上跳了下来,“怎么了?娘?”

“快快,今日来了几个仙师,你快跟我去给那几个仙师过过眼,说不定有幸能被几位仙师选中,只怕以后也能成为飞天遁地的仙师!”王寡妇大口喘着气,说的话却急促而清晰。

江漓漓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最后点点头跟着王寡妇走。

那几个外来人在镇子中心选拔童男童女,这个时候应该是差不多将整个村子里边的孩子都看过了,一脸失望。

其实也难怪,张家寨里边原本就没有多少个人,就算是汉子不休息成天都在自家婆娘身上忙活,一年只怕也难给寨里边多添几个新生娃娃。

一个女子有些担忧,“师叔,这可如何是好?都将附近几个村落都看过了,可是全都是资质劣三等的人!”

那为首的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都怪那云天宗欺人太甚!否则!”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时王寡妇拉着江漓漓的手跑了过来,“仙师,仙师,能不能请看看我家孩儿的资质怎么样?我家漓漓打小就聪明伶俐,肯定是其他孩子比不了的!”

中年男人原本有些期待,可是一看见是江漓漓之后就皱起了眉头,没说话。

一个女子问道:”师叔,要不要?“

这中年男子低声回道:“这小孩孤狼之相,天生尖酸凉薄,只怕。。“

“只是如今。。”

中年男子有些犹豫,半响之后说:”你且先去看一看。“

那女子慢慢走上前来,一手按住了江漓漓的头,笑容满面,“小弟弟别怕哦,姐姐不会伤害你的!”

江漓漓点点头。

一丝灵气从这女子手心慢慢朝着江漓漓的百会穴慢慢灌入,由着这个穴位慢慢朝着经脉涌动,流动一周之后这女子有些惊喜,转身对那中年男子低声说:”上二等!“

“当真?”中年男子皱皱眉,想了想正准备应下来的时候,可转头瞥见江漓漓眼里莫名的笑意,心里一个激灵,道:“不行!”

王寡妇惊慌失色,“仙师?不能啊!我家漓漓一直都聪明得很,怎么不行呢?”

江漓漓咬紧嘴唇没说话。

旁边有村民讥笑道:“哈哈,王寡妇,你就别再说了,仙师道长的话难道还不比你的话牢靠得多?况且村子里边的人谁不晓得你那儿子是一个刻薄的主儿,竟然还想进宗门修仙得道?那母猪也能成!”

江漓漓怒目而视,“快闭上你的臭嘴吧!王麻子,老子就算是整天在粪坑里边打滚也比你要生得好的多!你还不撒泡尿瞅瞅你那张破脸,快别出来吓人了!今晚买一包老鼠药吃完给自己做个了断吧!”

那原先说话的人正准备反骂的时候忽然瞧见王寡妇正要发作,赶紧闭上了嘴巴,道了一声晦气之后悻悻然地走开。

王寡妇还准备朝那中年道长说上几句软话,可那中年道长怒哼了一声,“此子心性资质皆为下下等!就算进了宗门也是一辈子给人打杂跑腿儿的命,活该浪费了大好时间!倒不如就活在这方寸之地,面朝黄土过一辈子也是安乐事!“

江漓漓面色阴沉。

这中年道长又随意指了两个五六岁的孩子,“这几个孩子资质还不错,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准备好衣物,明日一早随我前去宗门炼气!”

那几个孩子的父母感恩戴德,连连叩拜。

那几个外来人说了一句明日这时来此地汇集之后转身走了,一个女子低声问:”师叔,为何?“

这中年道长说想了想才说:”此子孤狼之相,虽然资质上好,可心性不佳,就算是入了宗门也难免不会做出欺师灭祖之事!“

那几个外来人点点头,一个女子还准备说上几句,可是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还以为外面的仙师道长眼力上佳,没想到却都是一群眼力都比不过乡野村夫的玩意儿,这还修个什么仙?修来修去只怕也是一辈子碌碌无为!”

听到这句话那道长怒气勃发,转身道:“孽子,你说的甚么?”

江漓漓瞪着着道长没有半点害怕,反倒是王寡妇脸色惨白,连连致歉,“仙师饶命,我这孩子被我宠惯了,不晓得天高地厚,说出来的话也是一坨狗屎当不得真!还请各位仙师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家小子一条狗命!”

中年道长这才脸色稍稍好看一点,道了一句活该一辈子死在黄土地里边。

好容易等到那几位外来人走远之后,王寡妇才第一次对江漓漓发脾气,“你这孩子怎么不晓得好歹?人家仙师手眼通天,也是咱们惹得起的?”

江漓漓斜着眼睛看着王寡妇,一言不发,突然拔开腿跑开了,只留下王寡妇一边跑一边喊:“漓漓,漓漓?”

可转眼江漓漓就没影了,王寡妇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这孩子。

还是那个草垛,江漓漓还是蹲在那个草垛之上,双手抱着膝盖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些轻,但不是可以做出来的,是彭老九。

彭老九笑呵呵地问:“怎么了,咋还发脾气了?不就是资质不行嘛,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你看老子一辈子活在这里不还是乐呵得很?要我看啊,修仙也没甚么意思,修来修去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江漓漓没转头,“你晓得个屁!离老子远一点,别把你那一辈子的晦气惹得老子身上来!“

彭老九早就晓得江漓漓的性子了,也不恼火,“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你瞧瞧你现在这副刻薄的样儿,那仙师不要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江漓漓回过脸来满脸讥讽,“那老子也比你好的多,你瞅瞅你那副倒霉样儿,怪不得找不到媳妇!活该一个人死在屋子里边,连收尸的人也没有。”

彭老九脸色变换,叹了一口气,“你瞧瞧你,你总是给人说些尖酸话做什么,最多气别人一时,可别人倒是记恨你一辈子,算了,懒得给你说些这种东西了。“

江漓漓很少见地没有反驳,两人一个蹲着一个躺着,就这样愣了半响。

“来来来,我问问你,你非要出去做什么?”彭老二问,“外边可不比张家寨,外边的人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哪有活在张家寨里边舒服惬意?”

江漓漓没回话,彭老九只道是江漓漓心里还有闷气,就没再问。

又过了半响,江漓漓才回答说:“我总要出去找我姐的。”

彭老九愣了愣,“你还想着你姐呢?”觉得这句话问得有些笨,彭老九又问:“你现在才十来岁,出去能走几步?说不定被外面的恶人一吓唬就害怕得不行,哭哭啼啼地跑回你娘的怀里去了。况且外头的世界那么大,你能找到你姐?还是好好呆在家里陪你娘吧!”

江漓漓撇撇嘴,“关你屁事儿!”

彭老九也就笑笑,“行,我再问问你,若是你去外头找你姐,你娘怎么办?”

江漓漓没吱声。

彭老九嘿嘿一声,“说到底啊,还是安安稳稳活在这方寨子才舒服!你看看,就像我一样,生活美滋滋啊!有道是天不生我彭老九,,,嘿,后边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江漓漓愈发觉得躺在草垛子底下的彭老九扎眼得很,从脚底下抱起一捆稻草直愣愣地甩在彭老九的脸上,又冷笑一声:“还天不生你彭老九?你吃屎去吧!“

——————

张家寨子里边大多数人都是靠着土地吃收成的农民,虽然住在山里边也少有几个猎人。可尽管如此,盛夏时候张家寨的人却不用夏忙双抢,因为种的都是秋天才有收成的玉米花生高粱这一类的旱种,倒也乐得清闲。

而其中最为清闲的莫过于寨子里边的那个教书老夫子了,每天住着分配来的木屋子,若是有人去集市,便央求这些人给他带一些皂角,棉盐之类的用品,平日里边又没有哪户人家的小子愿意来读书学字,也不用像别人一样时不时得去田间忙活。于是这几年下来,虽然膝下无子无孙,一个人竟然也是悠闲自得。

只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哪里会不会子孙满堂的景象充满憧憬呢?这天老夫子一个人躺在一张椅子上,吃着略微有些浓的茶水,看着一本早就磨破了皮的算书。

耳边时不时传来夏蝉的鸣叫,老夫子也不觉得嘈杂,当做夏意来听。只是听着听着难免就有些厌烦,这时候院子前头有一个十一来岁的少年正爬上了树准备摸一只鸣蝉来玩儿。

这老夫子眯上了眼。

张家寨里边这么大的孩子没有几个,而这个孩子是老夫子印象最为深刻的一个,不为别的,就只是为了这孩子的名字正是他取的。

就算是深居简出,老夫子也听闻了这个少年蛮多的混账事儿。可作为一个一直在江湖里边摸爬打滚半辈子的老夫子来说,倒是不觉得厌恶,甚至还有些欣赏。甚至以他的师父的话来说,这就叫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怯场,在人潮人往的江湖之中吃不得亏!

这时候眼瞅着那少年猫着腰爬上树瞄着一只蝉,也没敢做声,生怕吓着他。

那少年身手敏捷,一铺抓住了一只鸣蝉,随后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老夫子心里一个激灵,可见着那少年在地上滚了一个圈之后站起来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活生生叫喉咙里边的惊呼压了下去,暗道自己闲适久了,竟然只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儿就一惊一乍。

那少年手里抓着蝉,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老夫子喊道:“江漓漓?”

江漓漓回过头来,皱着眉头:“做什么?”

老夫子呵呵笑,“你过来我给你说些事儿。”

江漓漓没想着要理这个一只脚踏进了泥土里边的老头,于是就站着没动,喊道:“有什么事儿你说就成了,还用得着这么神秘兮兮的么?莫不是你想去偷看那家的媳妇洗澡叫我给你放风?”

老夫子没被这句话呛住,只是脸上的笑容稍微有些尴尬,“你过来,我就给你看一件东西,若是不过来的话那就算了。”

没多久就要活了一辈子的老夫子还是能抓住少年心性,江漓漓虽然晓得这老头儿只怕是没有什么东西好看的,可还是忍不住好奇,于是就慢慢朝着老夫子走了过去,只是嘴里说:“你这老头儿可要给我想好了,若是你骗了我的话,就活该让你进坟墓里边没有棺材,愧了你的祖宗!”

老夫子也没恼。

江漓漓走到了老夫子的边上,左右瞧了瞧,”哪里有什么东西?还不快拿出来给我瞧瞧?“

老夫子只是笑。

江漓漓皱着眉头,“你这老头该不会是骗了我吧?你等着,我这就将你偷看我娘洗澡的事儿说出去!”

老夫子这时候倒是有些哑然,虽然这事儿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但是不明不白背了一个这样的罪名还是真不好受,便苦笑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能改了这副嘴脸,不讨喜的!”说着从袖子里边掏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你瞧!”

江漓漓看着老夫子打开了盒子,盒子里边装着一个比盒子稍微小一点儿的白色珠子,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只是看着看着江漓漓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手里头攥紧的蝉也突兀地飞走了。

原来这珠子慢慢变换了颜色,在那白色的珠子里头竟然是出现了伏龙山这一带的地貌起伏,就有如仙家道长一掌红尘的绝世神通!

江漓漓哑然,半响之后才说:“你这门把戏是怎么变出来的?”

老夫子一收手,那个盒子就收回了长袖之中,笑眯眯地说:“想学么?”

江漓漓没说话,只是从眼神之中透出来的亮光就让老夫子了然。老夫子又拿起手里那本已经磨破了皮的算术出来说:“要想学就得将这本《算术》背下来,怎么,学不学?”

江漓漓好半响没说话,神色变换,半响之后才讥笑道:“你这老头玩一手的江湖把戏就想骗我说是仙人手段?你可别瞎折腾了行不?我活这么大就连真正的仙人都骂过,你还想糊弄我?先去吃三斤屎再来跟我吹吧!”

老夫子哑然。

江漓漓往院子外头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你这老头给我等着,我好不容易抓到的蝉都被你给糊弄跑了,总不能让你好过的!”

望着江漓漓的背影,这老夫子叹了一口气,掏出了那个盒子,突然又笑了笑,道了一声不可得,不可得!

飒飒的风没能从院子外边的梧桐树上带下几枚梧桐叶。

——————————

江漓漓十二岁,没了多少以往的没心没肺,倒是有些少年模样了起来。

这天江漓漓一个人蹲在村里边一颗最大的大树上往外边看,可是也没看见青山之外有多少的苍天。

这棵最大的树是长在村头处,是不是有些人经过,一眼就瞧见了没有多少叶子的大树上有些瘦弱的江漓漓,原先只是觉得有些担惊受怕,后来见得多了之后也就不奇怪了。只是有些看不惯江漓漓娘俩的人会嘀咕一声若是摔死了才好!

王寡妇先前听说了这件事儿担心得要死,生怕江漓漓真的一个不小心从树上栽下来,只是江漓漓在树上的时候也不敢喊,等到江漓漓从树上跳下来之后才敢骂。

江漓漓哪里听得进王寡妇的说教,无非就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等到哪天想去树上待会的时候又一个滋溜就爬上去了。

这时候树下有一个声音喊:“你这混小子怎么又跳上去了?真的不怕哪天从树上掉下来么?我晓得你对爬树有些门道,可是都说善水者死于水,你小子也该长点心。”

江漓漓从树上往下看,也不慌张,看见坐在大树底下的彭老九,没好气地说:“你嘴里可真说不出来什么好话来!“

彭老九听到这话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你他娘的还有资格说老子?哪个不晓得你才是村里边嘴最毒的?以往还是你娘,可没想到你青出于蓝胜于蓝,倒是将第一这个名号捂得严严实实!“

“不是我娘叫你来劝我下树的吧?”

彭老九打了一个哈哈,“若真是你娘叮嘱的话我还开心一些呢!”

江漓漓没理会彭老九,从树上摘了一片叶子拿在手里打转。今天江漓漓有些意料之外地没毒嘴,彭老九也懒得跟江漓漓多嘴,一个人接着树荫乘凉也闲适得很,只是说了一句你小子要是敢从树上撒尿下来的话你就死定了!“

不晓得呆了多久,只晓得彭老九被熏熏的暖风吹得有些犯困了,稍不留意打了一个盹的时候,树上传来一个声音:“彭老九,你出过张家寨子吗?”

半响没有回话,江漓漓有些恼火,低下头看见彭老九正在大打呼噜,就从树上摘了一个坚果砸在彭老九的头上。

彭老九从睡意中惊醒有些火气,捂着头怒气冲冲的左右瞧了瞧,没见着人影,正准备要骂上几句死祖宗的话的时候猛地恍然,抬头道:“你小子脑子有坑是吧!”

江漓漓咧着嘴笑,又问:“彭老九你有没有出过寨子?”

彭老九哼了一声,“老子是什么人,外边的花花世界老子。。。”话没说完就在喉咙里边打了转转,彭老九皱着眉头说:“你该不会还在想着你姐吧!”

江漓漓呸了一声,唾沫不晓得吐到哪个旮沓去了,“关你屁事儿!你说不说?你要是不说我就从树上跳下来砸死你!”

彭老九一副惊慌失措,“别别别!我说!”

其实这么高的高度跳下来只要是腿脚还在的人就不能给江漓漓砸到,彭老九其实也只是想顺着这个阶梯说说自己年轻时候的风云纪事。

之间彭老九清了清嗓子,“我年轻时候可是一枝花儿啊!不管是哪家的女子见着我就没有能走得动路的!晓得为什么我不说姑娘么?”彭老九只看见江漓漓冷冷地看着自己,便觉得有些无趣,就换了一个面儿说:“想我当年,乘风御雨,一手长剑三尺青衫,我还记得当年最有名的仙子苦苦追求了我十三年啊!”

江漓漓还是冷着眼,骂了一句就吹吧你就转过脸去没去理会彭老九了,由着彭老九一个人唧唧咋咋地说个不停,只是觉得有些聒噪。

一言难尽意,三令作五申。

彭老九说得手舞足蹈,气盛轻狂,喘了一口气之后只觉得口干舌燥,抬起头又想对江漓漓说两句话的时候却发现江漓漓根本就没有理会他,不由觉得恼火,扯着嗓子骂道:“你这混小子,自己叫着要我讲,讲了你还不听,你他娘的还真是难伺候,老子不理你了!”

江漓漓心想你不理就不理吧,老子还想理你不成?

又不晓得呆了多久,彭老九首先服软,”你问我去没去外边做什么?“

江漓漓瞥了一眼彭老九,也没有讥笑说你刚才不是说不理我么?只是语气有些冷地说:“问问。”

其实这种莫不经心才让彭老九气得咬牙,可是也无可奈何,最后说:“你要是想去看看的话就顺着村尾的哪条路走啊!也就走上两个时辰就能看见苦陀江跟回龙江的交汇口,你自然是晓得气魄了!”

江漓漓想了想,手脚麻利地从树上滑了下来,只看得彭老九瞪大了眼睛,半响之后才暗暗道老子年轻时候也有这么牛!

没跟彭老九打招呼,江漓漓就往村尾跑去。

等到江漓漓跑了蛮远的距离之后彭老九才反应过来,“你明天上午去啊,今天太阳就要下山了!”

江漓漓根本就没听,影子一闪消失在了彭老九的视野之中。

彭老九叹了一口气,满脸担忧,看来今天又少不了王寡妇一顿臭骂!恼着恼着又嘿得一声笑了,轻着步子慢慢朝着王寡妇的家走去!

笑话!平常时候哪里能挨得了王寡妇一顿骂呢!

——————

江漓漓望见了伏龙山脚下的苦陀江,也远远望见了苦陀江与那回龙江广阔了交汇口。

平静,却不平静。

江漓漓望见一条大蟒从苦陀江里边探出头来望着回龙江。

江漓漓没望见的是在回龙江那面有的是什么?

江漓漓在想,姐姐在那一头过的怎么样?可还好?可还记得自己?

江漓漓向来都没觉得自己曾经对赵娴芝的所作所为做错了,就算是赵娴芝离开了五六年之后他仍然是这么认为。

笑话,那可是他姐啊!

有什么理由不宠着自己的弟弟呢?

江漓漓是这样想的。

就好像不论他怎么样骂他姐,不论他怎么样想着法子作弄他姐,不管在外人看来他是怎么样讨厌这个姐姐,可永远都没叫外人欺负她半点。

笑话,那可是我姐啊!

江漓漓是这样想的。

他在这里坐了很久,迎着微暮他一个人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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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初,江漓漓十三岁,背上行囊要去走天下。

ps:

这几篇其实都是我很久以前就写下来的,原本是作为开头,后来编辑大大说是不是太过墨迹了一些,后来才改了。因此,会有一些段落是重复的,就例如说在主要描写赵娴芝那一段,反正不是收费章节,大家无须在意。而且在这里其实我还删了很多,首先是还有一段关于那个什么宗门的后续,还有我原本设计的苏慕与江漓漓两人是在江漓漓去看那苦陀江的时候相遇的,这也是江漓漓出山的一个原因。可是后面既然重新写了苏慕的话那我肯定是不会在这里画蛇添足,一切应当以正文为本。

而我为什么这个时候将这些事儿作为一个番外发出来呢?

首先,我是觉得越往后写就越是体现不出江漓漓想要找他姐的那种迫切的心情,就好像如果不能将这些事儿展现在诸位的面前的话,就只凭着正文零碎的几段倒述有一种展现不出来江漓漓的性格的感觉,就好像是无病呻吟。

倒也不是因为改的不对,只是说我原先在写正文的时候没有把握好分寸,这是我的原因。

当然了,还有另一个原因,这两天着实是有些卡文,后面的详细事儿我没能想好,但是也不想断更吧,毕竟想拿一个全勤。

最后仍然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非常感谢!!!

第八十四章 进城,成安的城

秦淑珍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临窗,窗外是浅浅的白雪,以及仍然在努力绽放的梅花。

她捧着一杯茶,是清茶,清得跟白水实际上没有多大的差别。

她身上披着一件羊皮披风,素白,不是很暖。

她眉目间有淡淡的忧色,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出一丝稀微的怒气。

门推开,声音很轻,走进来的是一个端着一碗青粥的丫鬟,“夫人。“

秦淑珍撇过头去朝着那丫鬟笑了笑,“放在这儿就好了。”

丫鬟点点头,临走之时又有一些犹豫,“夫人,您还是吃一点吧。”

秦淑珍点点头,“放心,会吃一些的。”

得到了肯定回答之后丫鬟的步子这才轻快起来,碎步。

秦淑珍却没往那碗粥看上一眼。

就这样静静地呆坐着,就能坐上一个下午,或许是一天。而事实上,一直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有动过。

有眼色的丫鬟过来往壁炉里边添柴,将凉透了的清茶烧热,她未做拒绝也未曾多说。

秦淑珍,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性情温和,不管是对谁都是笑意盈盈,从来就没有对下人发过火。唯一的那次还是一个不知死活的杂役以为秦淑珍从来不管下面的事儿,又或者是得了另一位王妃的莫许,便借着南阳王府的名声在外经商,被她以风行雷厉的手段处理过后打架才记起这个南阳王府还是由这个王妃做主,这位王妃才是夫人!

因此如今根本就没有几人敢触碰秦淑珍的火头,就算是提醒都只敢小心翼翼。

可丫鬟们都在私底下议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夫人变成了这么一副模样?上一次这种模样是什么时候呢?丫鬟们绞尽脑汁去想,才想起上次好像是十几年前的时候。

那次王爷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劲敌,在前线苦战了六个月仍然没有功成,于是夫人便去了。那个时候是十一月,夫人去了前线为王爷那呐鼓助威,军心前所未有地澎湃,于是那一站战赢了,大隋也就赢了天下。

只是夫人去的那时候是怀着七个月的身孕去的,回来的时候是第二年春天,夫人的肚子消了,怀里却没见抱着孩子。

回来之后夫人就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边坐了十几天,不许外人踏入房间一步。

听小道消息说是打了胜战之后夫人临盆,却因为军队的疏忽大本营之中混进了一伙为报国仇的敌国士兵余孽,荒乱之中抱着夫人的孩子的那个接生丫鬟下落不明,连同孩子一起。

就有丫鬟在私底下议论,说如果那次夫人没有去战场的话,只怕这个南阳王府从始至终就只会有一位王妃。

。。。

粥凉了,比茶要凉的快一些。

正叹息了一口气,忽而看见窗户外露出一个头来,秦淑珍便笑了,“双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躲在窗户外边做什么?快进来!“

苏双糯糯地唤了一声母妃,随后脑袋沉了下去,便听着窗外突突的脚步声,没多久,就有推门声音响起。(查了很久,发现侧妃的子女管正妃叫母亲、母妃亦或额娘,而额娘是满清时候。又感觉喊母亲的话怪怪的,于是改用母妃比较好。古时候侧妃的子女大多都是唤亲生母亲为姨娘,以正妃为亲娘,因此也不是没有根据。而后的话本文不是历史文,大家不必深究。当然,若是有精通历史的书友觉得不对的话大可提出,必定接受。)

苏双小跑着跑了过来,站在秦淑珍的面前又唤了一声母妃。

秦淑珍笑问道:“双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今日你娘亲没叫你读书么?”

苏双便回道:“早就读完了,连字都已经写完了,听下人说母妃这两天不开心,于是双儿就来看看母妃!”

“真的?双儿真有这么好?”

苏双一脸自豪,”双儿一直都是很好的!“

秦淑珍便笑,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苏双又犹犹豫豫地问道:“母妃是不是因为哥哥的事儿?”

秦淑珍有些愣,“什么哥哥?锦儿不一直都很乖么?”

苏双嘟嘟囔囔,“我说的不是苏锦,说的是在外边那个哥哥。”

秦淑珍又愣了,笑问道:“双儿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

苏双支吾着没说话,秦淑珍也不再问,又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秦淑珍歉意地朝着苏双笑了笑。

苏双赶紧道:“既然母妃没事,那双儿就走了!”

秦淑珍笑着点点头,看着苏双跑出门外之后便叹了一口气,脸上的愁云更浓厚一些。

走进来的是一个身着紧身衣的中年男子。四肢欣长,走路无声。

这男子在秦淑珍面前单膝跪地,低下头,“夫人。”

秦淑珍未曾偏头,仍然是愣愣地看着窗外。

在秦淑珍视野所及之处,根本就没有半个人影。丫鬟杂役们早就心有所知,根本不敢在这扇窗户外走动,于是就显得寂寥。

那男子又道:“欧阳将军已经上路了,这会儿应当已经接应到殿下了。”

秦淑珍这才转过头来,“绿蚁走了有多久了?”

这男子愣了愣,回道:“大致有两个月的时间。“

秦淑珍便冷哼了一声,“两个月?你也算记得。可两个月的时间为何不曾见你们动身?”

男子额头上汗珠滴落。

秦淑珍又望着窗外,“秦老呢?”

“已经被押起来了,听候夫人发落。”

“未曾反抗?”

“未曾。”

“也算是晓得一些事理,可以下犯上,将他派给兰儿可不算是叫他去做这种事儿的!“

那男子又犹犹豫豫地问道:“夫人,需要小人如何做?”

“罢了,”秦淑珍叹了一口气,“等王爷回来之后再做打算吧。”

男子点点头,正欲退下之时秦淑珍忽然又冷声问道:“可不会再有意外了?”

“请夫人放心,小人以项上人头担保,绝不会再有意外!”

“你的头值几个钱?”

男子无言。

“罢了,既然你能做这等担保,那我也就不再多说,若是回来了也就罢了。”秦淑珍喃喃念道:“若是回不来,我这一巴掌,也能叫这硕大的南阳王府扫平污浊!也敢唤做王妃?”

男子冷汗连连。

夫人不做,不代表尔等可以心安意足。

——————

在洛阳修养了一个月之后又赶了有二十来天的路,远远能望见琼湖城的时候堪堪十一月。

在路上遇上了有七八次的刺杀,有毒杀,陷阱,有卖弄同情心的孤苦少女,有故作高雅的文人书生。

防不胜防。

江漓漓尤为记得那个少女,十一二岁的模样,断了两条腿,就蹲在路边用一副默然的眼神望着来往的车队,似乎是根本对这个世界毫无眷念,沉默不语。

素素心便软了,绿蚁也是如此。便下车将这个少女带上马车一同去往琼湖。

才只是刚上马车之后五天,这少女的腿便在吴舟的治疗下好了很多,尽管走路仍然是一瘸一拐,可至少能走了。

江漓漓尤为记得这个少女脸上的那种笑容,似乎是冰山终于被溶解开来的那种阳光。

江漓漓没再防备她。

她便下毒了。

就在江漓漓吃过这个少女准备的早餐去外头练刀的时候,忽然感觉自身的灵气乱撞,十指溃烂,没来由地喷出一口鲜血。

指腹!

那个少女没想到吴舟有这种毒的解药。

绿蚁杀那个少女之后江漓漓曾经问过她,你的腿是不是自己砸断的?

少女点头,脸上再没了笑容,重新变作了冰冷。

江漓漓默然不语。

而二十来天七八次的刺杀中最惨烈的就是方才这一次,五名刺客有三名是第六楼的炼气士,江漓漓丢了差不多半条命!

如果不是时间是晚上,吴舟能助上一臂之力的话,江漓漓只怕真会殒命在此,就算是第五山的绿蚁也真真护不住他。

江漓漓想起了那个少女脸上淡漠的笑容,也想起了枯黄原野上的斑斑血迹。他终于有一件事是晓得了的,那就是司马兰是真不会让自己活下来!

于是在那支马车来到之后他选择了上车,无论是为了谁。

十一月的天很冷,据说成安要更冷。

……

素素欢喜得紧,她所想的就是有朝一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这会儿在马车上她确实过的舒服,饿了都不需要自己说就有眼色深的侍女端来各种点心。更不用说这马车比先前的那辆马车暖和多了!

王善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那几位护卫的霉头,可没想到那几个护卫对他十分恭敬,于是便满心得意,心想自己这算不算是鸡犬升天?早就晓得大人不是寻常少年,可也没想到他是南阳王府的殿下啊!这可是皇室血脉!尽管如此,王善处事仍然是小心翼翼,无论大小事都要过问江漓漓之后才敢有所动作,在那些对他恭敬的护卫面前也没有任何嚣张的做派,没能忘记本分。

除去那为首的男子之外,行路之时其他的士兵护卫都没说过一句话,王善倒也佩服,心想这南阳王府果然不是等闲府邸,条理确实分明!

时不时吴舟也被江漓漓从养鬼锦囊之中唤出来放风,原先第一次将吴舟唤出来的时候被几个侍卫看见了,还以为是刺客,大张旗鼓了一顿之后发现是一个鬼奴之后也就见怪不怪。那为首的男人笑了笑,道了一声殿下果真是好福气之后也没再多说。

或许在这些人心里这随身带着一只鬼实际上再寻常不过的事儿?

而那为首的男人名字叫做欧阳镜,镜字确实是镜子的镜,有些女子名字的姿态。实际上是一个精壮汉子,很典型的做事多过说话的实干人,甚至可以算是一个闷油瓶。江漓漓有些好奇为什么有这样一个名字,只是也未曾多问。欧阳镜是南阳王府的护卫头子,战乱时候是南阳王座下的一位将军,只是在战乱之中身体似乎是受了蛮严重的内伤,便没再继续军旅生涯。又因为确实与南阳王感情深厚,于是战乱之后就留在南阳王府做了一个侍卫队长。

听这欧阳镜介绍完自己之后江漓漓冷笑了一声,“怎么?这会舍得派一个护卫头子来保护我了?先前司马兰刺杀我的时候怎么没听见动静?”

欧阳镜便道:“殿下这话还是莫要在府内说。”

“怎么,做的还说不得?南阳王府可是真有脸面!”江漓漓的语气愈加尖酸。

欧阳镜皱起了眉头,他只是听说王爷的遗子找到了,又得了命令之后赶紧前来迎接,虽然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可也晓得是其中的由头,未曾多言。又听说那遗子在多次刺杀之中站住了脚,心里还有些高兴,又看着江漓漓每日清晨迎着风雪练刀,便更加欣慰。只道不愧是王爷的儿子,果真有几分本事!可没想到接触几天之后发现这孩子竟是一副尖酸的模样,根本就没有王爷的半分气魄,便有些不喜。

沉思了良久,欧阳镜道:“殿下不要为这些风言风语坏了南阳王府的门风。”末了又道:“若是殿下有气魄的话大可自己动手,不必多说。“

江漓漓冷笑一声,“你在教训我?”

“属下不敢。”

微微眯着眼睛,江漓漓道:“你以为我真会叫那司马兰好过?”

欧阳镜没回话。

江漓漓又道:“以后不必唤我殿下,我便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可没想着真要给别人做一个便宜儿子!”

欧阳镜张了张嘴,最后就只是叹息了一声,没再说话。

。。。

大雪深了,越往北就越觉得深。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江漓漓着实是不喜欢下雪天,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

远远望见一面巨大的城墙,如龙,城墙背后就是硕大的成安!

原先素素一直在说叨江漓漓竟然麻雀跳上枝头变作了凤凰,那自己岂不是也能跟着享福?只是愈加临近这成安之后便愈加觉得心神不定。

这天素素终于忧心忡忡地走到了江漓漓面前,怀里久违地抱着那只兔子,“江狗,等会进了那南阳王府不会有人为难我们吧!”

江漓漓望着那面巨大的城墙没说话。

素素往江漓漓的身边靠了靠。

绿蚁笑道:“放心,不会有人为难你们的,夫人在府内,没谁敢放肆的!”

素素终于松了一口气,忽然又皱起眉头望着江漓漓,“江狗,你该不会是想到了那什么王府之后将我撇了吧?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撇下我,我就告诉老张!”

江漓漓皱着眉头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事儿?就不能安分一些?”

素素哇呀呀地大叫了一通,见到江漓漓仍然不理会自己之后眼睛转了转,猛地一口咬在江漓漓的手上,痛得江漓漓珍直接窜了起来,差些一头撞到车厢顶上。

江漓漓恼火地很,“你这黄毛丫头有病?小心我将你丢下去!”

素素哼了一声,坐在车厢里抬起头来望着江漓漓,“你将我丢下去啊,看我不告诉老张!”

眼里有些得意,也有些笑意。

江漓漓哼哼两声,“懒得跟你理会!“

素素嘿嘿一笑,直叫唤饿了。

便马上有两个侍女捧着点心走了进来,望着吃得双腮鼓囊的素素,江漓漓骂了一句猪。

素素凶了凶,做出一副要一口咬去的模样!看着江漓漓有些怵的模样便咯咯笑。

绿蚁也笑。

——————

马车不知不觉已然过了城门。

第八十五章 南阳王府

成安飘雪,南阳王府内却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几个杂役手持红灯笼挂在屋檐上,一些丫鬟打扫地面上的积雪,忙碌之时,就有一个丫鬟问:“这也没到过年的时候,王爷好像也不是这个时候回来吧,咱们这是做什么呢?”

另外一个丫鬟也是懵懵懂懂,“说不定府上来了什么大人物吧。”

“就算是来了大人物也不必如此啊?总不能是圣上要来吧!“

另外一个丫鬟心里一动,正欲点头的时候旁面来了一个主管模样的人物,大声呵斥道:“你们两个人人议论什么呢?赶紧干活!若是没清理干净的话少不得你们的苦头吃!”

这两个丫鬟连连应是。

各个府邸有各个府邸的规矩,而南阳王府虽然贵为王府,可府邸里边的规矩却是比很多门楣都要宽松许多,想必秦淑珍的性子在其中占了大半的原因。

那丫鬟便趁着周围无人悄悄问那主管,“主管大人,你晓得府上发生什么事儿了么?”

那主管四五十来岁的模样,微胖,挺着一个大肚子做出了一个凶狠的表情倒是惹得这两个丫鬟乐得很,“不该问得别问,没有规矩了你看,小心我扣你们的银钱!”

一个丫鬟咯咯笑,“不问就不问,凶得很!”

主管又哼了一声,转头正欲监督其他人,走了几步之后想了想,又回过头来低声说:“我的两个姑奶奶,你们可千万别在外头乱问,这两天夫人心情不好你们不是不知道,我瞧着王妃大人心情也不舒坦,你们担心惹到了霉头,可会要命的,我可护不住你们俩儿!”

听到这一席话那两个丫鬟都吃了一惊,想起了以往夫人的狠厉手段,连忙称是。

“说好了啊,可不许再问,等人来了之后自然就晓得了。下人有下人的规矩,什么事儿都能做,唯一就是这等逾矩的事儿万万不能碰!”

。。。

东院,一个豪奢的房间里边,司马兰面色阴沉地坐在房间里边。

旁边站着一个丫鬟,名作环儿。

“环儿,你说本宫是不是输了?”司马兰语气略显阴森。

环儿犹豫了很久,没回话。

“那个贱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将绿蚁派了出去,那孽子竟然就毫发无伤地就要来我这南阳王府了?为此,秦老还被那人压入了大牢,我身边一个可供使唤的人都没有了,你说本宫是不是输了?”

环儿便道:“万事皆有天定,主子应当看宽一些。就算是那人回来了,这以后的继承权也同样说不准的!”

司马兰又咬牙切齿地道:“对啊,说不准了!原先原本那继承权就是锦儿的,现在说不准了!“

环儿晓得说错了话,便不再回答。

司马兰又叹了一口气,“环儿你说的没错,尽人事听天命,本宫做的已经够多的了,可既然那个孽子还是回来了,本宫也只能认了。只是后面的事儿,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评判得了的!”

环儿点了点头。

又沉默了良久,忽而听见外面熙熙攘攘的脚步声,司马兰眉头抬了抬。

环儿试探性地问道:“主子,想必那人已经回来了,咱们要不要出去迎接?”

司马兰呼出一口气,“去,当然要去!为何不去?”

站起身来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回过头来对环儿说:“以后要记住,何时何地不该称呼那孩子为‘那人’了,若是那人没有回来,就算你称呼那人为‘孽子’,为‘畜生’都可以,可既然回来了,你便要恭敬地唤做大殿下,咱们南阳王府不能没有规矩!”

“奴婢晓得了!”

“走吧,去见见我那孩儿,这么久的时间没见,本宫也还是想念得紧呢!”

——————

马车驶入了一条大道,远处一个其实恢弘的宅子愈来愈近。

这个时候绿蚁倒是有些心慌,又提醒道:“到时候无论是谁你都是要见过的,可千万记得不要将王妃的事儿拿出来说,南阳王府可不能没有规矩,不能叫旁人看了笑话!”

江漓漓有些不耐烦,“晓得了,晓得了!我是蠢货么?这话儿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不烦么?”

绿蚁有些好笑,也不再多说。

素素今日穿上了一件鲜艳的红色披肩,打扮得可人得很,这会儿很少见得没有吃零嘴,坐在江漓漓身旁拽紧了江漓漓的衣袖,另一只手抱紧了那只白色的兔子布偶。

她有些紧张。

而最紧张的便是王善了,王善今朝不晓得换了几件外套,每换一件都要跑过来问绿蚁一声,“绿蚁妹子啊,你看我穿这身衣服可以么?不能给大人丢脸吧!”

绿蚁回答得跟江漓漓一样不耐烦,“成了成了,你还想穿金戴银啊!我都没有你这么矫情!况且你都问了多少遍了?换了几身衣服了?不嫌烦么?”

王善讪讪笑,连连点头。可想了想之后又跑出去换了一件淡蓝色的外套。

这个时候成安街道上行人鲜有,只能时不时地看见几辆华贵的马车交错而过。或许也是因为南阳王府落址之处娴静了一些,便同样偏僻。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

听见整齐的下马声,又听见一声昂长的吆喝声,于是就有清脆的吱呀声响起。

门开了。

侍卫们分成两道在门外站得笔直,而门内沿着一条宽阔的青石路两侧各站着一列捧着花篮的侍女,尽头站着两个风姿错约的妇人,还有两个小孩子,以及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

府内府外道路整洁,就只有薄薄的一层刚落下的白雪,鲜艳的红色灯笼以及楹联无时无刻不在诉说府内的热闹气氛。

素素轻轻挑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连忙就又落下了帘子,叹道:“这个宅子还真是气派啊,还有这么多人!“

正欲转头问绿蚁一声的时候忽而发现绿蚁早就不在车厢里边了。

连忙转头看着江漓漓,想了想却没说话,就只是将披肩整理了一番。

欧阳镜手持长剑单膝跪在江漓漓的这辆马车面前,“恭迎殿下回府!”

便听见士兵、侍女、杂役一起大喊,“恭迎殿下回府!”

“恭迎殿下回府!”

“恭迎殿下回府!”

三声。

就有侍女挑开了车帘,望着外头灌进来的白雪,江漓漓没多想,从车厢里边走了下去。

素素紧跟其后。

下车之后王善拿来了一张浅青色的披风,江漓漓摆摆手。

三个人便往府内走去,只是刚走了两步之后江漓漓忽然顿住了脚。

抬头看着门匾上龙飞凤舞的“南阳王府”四个大字,望着两旁以及前方全然陌生的脸孔,有惊讶,有欢喜,有肃穆,更多的是不解。

江漓漓同样不解。

府内府外是两个世界。

府外的道路上满满都是车辙痕迹,而府内素洁。

府外的风景有些杂乱不堪,尽管都是白色,而府内屋檐上、树上、花坛上的白色不知为何要比外头看起来顺眼不少。

于是便显得有些不顺眼。

冷风吹来了几片白雪落入了江漓漓的领子里边,他穿着深褐色的布衣,略显单薄。

他觉得有些累,突然蹲了下来,将配上了一个破烂刀鞘的虎魄刀横在自己的腿上,两手耷拉在虎魄刀的两侧,望着地上稀微的白雪想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

看见江漓漓蹲下去之后素素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蹲了下来,两只手抱着膝盖,将兔子放在臂弯里,下颚靠在兔子身上,微微侧过头望着江漓漓不晓得什么时候变得有些棱角分明的侧脸。

王善就尴尬了,看着江漓漓与素素两人蹲在了地上,想着自己作为一个下人不能站着吧!

于是就将手里的棉绒披风盖在了江漓漓的背上,退了一步之后也跟着蹲了下来。

于是就能看见这样的一幕,整个南阳王府等待的人蹲在了南阳王府的门前,任由白雪落在他们身上。

府内的丫鬟杂役皆惚然。

就只能听见风声,安静地有些诡异。

时间仿佛是静止,也如同放肆流逝。

不晓得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素素忽而凑在江漓漓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江狗,腿麻了。”

江漓漓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没能止住脸上的笑意,于是府内府外所有人都笑了。

江漓漓站起身来,给了素素一只手。素素抓住江漓漓的手地将自己扯起来,王善赶紧捡起滑落在地上那那件披风。

三人走进了府内。

青石路上就只有稀微的雪花,甚至连水渍都没有,就走得有些轻快。

走到道路的尽头那些人面前之后江漓漓顿住了脚,眼神落在了秦淑珍的身上。

秦淑珍没能忍住眼眶之中的泪水,伸出手去想放在江漓漓的头上,却被江漓漓躲开。

她愣住了。

江漓漓用一副全然陌生的眼神望着她,“当初如果不是你,这时候我已经在琼湖过了很久的冬了。”

秦淑珍捂住了嘴,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

江漓漓又问:“那个谁呢?说是我便宜爹的那个人呢?”

看着江漓漓的眼神,秦淑珍只觉得心里绞痛,身子一斜靠在了赶紧迎上来的绿蚁身上。

旁边传来了一声笑,是司马兰的声音,”王爷外出公干了,要到年前才能回来。当然,说不定会因为孩子你要早不少的日子!“

江漓漓偏过头去望着司马兰的笑脸,眼睛里边没有别的意味,没说话。

司马兰又笑道:“那时候在平沙城外的客栈里边见到了你,我就说你怎么越看越眼熟,越看越亲切,这才想起了你真是像极了王爷。于是姨娘就恼自己恼得很,骂自己当初怎么没将你一起带回成安呢?也免得生出这么多事端,叫你吃了不少的苦头。每每想到这里,姨娘的心尖儿就痛得很!”

江漓漓咧嘴一笑。

忽而听见传来怯怯的一声喊,“哥哥。”

是苏双。

江漓漓微微低头看着那个有些怯的苏双,又转头看着眼神莫名的苏锦,突然抬头说,“我饿了。”

那微胖的中年男人连忙迎了过来,“放心殿下,早就给您准备了接风宴席,就在后头不远。”

“我想一个人。“

这管事有些为难,抬头看了看秦淑珍与司马兰的脸色,一时之间不晓得作何是好。

“想必这孩子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心里怯也是情有可原,既然如此,就叫他一个人吧。”

管事连连点头。

素素拉了拉江漓漓的手,“那我呢?”

“跟着就好!”

被那管事领着绕开秦淑珍与司马兰几人进了一个屋子,王善正欲跟上的时候却被一个杂役给拦住了,说是下人不能跟主子一道用膳,就算是立在左右听候使唤也得换一身南阳王府的衣物才行。

江漓漓回过头,“跟着。”

那杂役十分为难,管事连忙解释说:”殿下,咱们南阳王府下人有下人的规矩,就算是大人的贴身奴才也得换一身衣物才好。“

江漓漓皱紧了眉头,“我说跟上!”

管事也为难了,正考虑着突然听江漓漓一声骂,转头就看见他气冲冲地往门外走,“奶奶的,做个殿下半句话都不管用,老子做个劳什子。。”

这管事与其他府邸的主管差不多一个地位,接触的事儿多,自然也晓得一些辛密,连忙拦着了江漓漓,“管用,管用!殿下莫恼,殿下莫恼!”又回头对那杂役大声喝道:“跟上!叫他跟上!“

江漓漓冷哼了一声,转头往屋内走去。

管事连忙跟上了脚步,“殿下,这边!这边!”

“老子用你说?老子看看花瓶!碍你事儿?!”

“殿下说的是,说的是。。。嘿嘿。。”

“哼,,,诶你奶奶的,你刚刚吼我?!一个下人就敢吼老子?老子还做个劳什子。。”

。。。

秦淑珍转身望着屋内的江漓漓的大呼小叫,似乎是想起了初春在船上的事儿,便笑了,笑了之后又叹了一口气。

司马兰安慰道:“姐姐不必如此,孩子离了家这么久,心里有些怨恨是必然的,过了这一段日子就好了。”

秦淑珍点点头。

招呼着下人各做各事儿,司马兰拦着苏双与苏锦两人走了。

丫鬟杂役也慢慢散去。

秦淑珍仍然站在原地,头发被雪花染得有些白。

绿蚁唤了一声夫人。

秦淑珍笑了笑,点点头,未曾多说。

“吱呀声”响起,南阳王府的大门关闭了。

此时,府内府外,真正两副景色,截然不同。

第八十六章 异路异乡异音际

宴席丰盛,各类珍馐应有尽有,琳琅满目。旁道摆放的花瓶物什也十分得体,一眼望去只觉得精致素雅得很。

江漓漓哼了一声,“不就是一个吃饭的地儿么?做得这么好给谁看呢?还能多吃两碗饭不成?”

管事呵呵笑,一时之间不晓得该作何回答。

入座之后江漓漓望着王善,“你不吃么?”

王善哪里敢这么没规矩,连忙说:“小人在旁边服侍大人就好,哪里还敢跟大人一起用膳?”

江漓漓哼了一声,“不吃算了。”

刚准备问碗里边怎么没有饭的时候又来了一行侍女,拿着精致的水盆亦或柔软的干毛巾,江漓漓皱着眉头,“这是做什么?”

那管事连忙解释道:“饭前洗手,这是规矩。”

“那我不守规矩的话你能不能将我赶出去?”

管事傻眼了,“不敢不敢,哪里敢对殿下说三道四?”

”这不得了?“江漓漓不耐烦地摆摆手。

那些侍女面面相觑,左右为难地看了那胖管事一眼,得了应允之后才敢下去。

南阳王府内的伙食确实不错,色香味俱全,江漓漓才只是吃了第一口就停不下来,心想这南阳王府内总算有一个瞧得过眼的好地方了。将面前的菜肴一扫而空,江漓漓正准备再添一碗饭的时候,忽而感觉自己的大腿一阵疼。

低下头来发现素素正可劲地掐他,便骂道:“你这丫头有病啊,你吃你的,你掐我做什么?”

素素面红耳赤,俯在江漓漓恶狠狠地说:“你小声一点会死啊!“末了又小声道:“你慢点吃,你给我留点!”

江漓漓愣了,心想以前不都是你吃得最快的么?看了素素的饭碗一眼,没想到素素这会儿才只是刚吃完半碗饭,不由地嗤笑道:“你这丫头装什么大以巴狼?想吃就吃呗,我碍着你啦?”

素素转头看了那正竭力装作一副正经模样的胖管事一眼,又咬牙切齿地说道:“都说了叫你小声一点儿!旁边人太多了,你叫他们走开!这么多人看着我哪里好意思放开吃?”

江漓漓哟了一声,深谷放的有些大,“你这会儿晓得斯文啦?寻常时候怎么不见你脸皮这么薄?”

素素恼羞成怒,在江漓漓腰间的软*肉上使了全身的气力掐了一把之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低头将几粒米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江漓漓哎哟一声,将身后的王善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盯着素素,却发现素素根本就没理他,就好像一拳打上了空处,有力无处使。

尽管心里火大,江漓漓还是冲着那胖管事骂了一句,“老子好看么?”

管事不知所以,“好看,好看!”

“那老子天天跟你在一起叫你看个够成不成?”

胖管事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小人不敢!“

“不敢你还不快滚出去?老子吃个饭你们这么多人盯着老子看有病啊!”

素素噗嗤一笑。

胖管事满脸尴尬,心想这位爷还真是难伺候,也不再解释身旁的侍女都是在这儿听候你们差遣的,连忙冲着那些侍女使了一个眼色,屁颠颠地跑了出去。

接下来素素就放开了,一顿残云风卷叫江漓漓看傻了眼。

一直吃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等到桌上的所有菜肴都没剩下之后素素捧着肚子打了一个饱嗝,“吃不下了,吃不下了,这下是真的吃不下了!”

江漓漓嘴唇哆嗦,死命咽了一口口水,心想自己当时没被她吃穷还真是,,,天大的运气!

胖管事后知后觉地跑了进来,望着桌子上的残羹剩菜之后同样傻了眼,手指着这桌子颤颤巍巍硬是没能憋出一句话来。

素素脸有些红,可硬着嘴说道:“看什么看?这些都是江漓漓吃完的!我一个小女孩子哪里能吃得了这么多?”

江漓漓正要反驳,却被素素一把掐住了大腿,龇牙咧嘴之后冲着那胖管事骂道:“还愣在哪里干嘛?就叫我们几个住在这里么?怎么半点眼力见儿也没有?活该一辈子都是给人跑腿的命!”

胖管事连忙称是,又领着江漓漓几人来了东院,“殿下自个儿挑吧,房间有的是!”

江漓漓白了这胖管事一眼,“我自己挑的话那要你有什么用?你就不晓得拣一个最好的给我么?”接下来就是一顿臭骂,无非就是没有眼力活该跑腿,接着就是不用再多说直接等死之类的尖酸话。

胖管事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不会伺候人。

。。。

南阳王府极大,分为中堂,东院,西厢,北楼,南苑五处。中堂一般是南阳王处理事务的地方,用膳、祭祀也是在此处。东院是南阳王子嗣、妃子的住所,寻常时候若是来了贵客也是在东院住下。西厢乃是仆人、杂役的住所,柴房厨房等也在此处,北楼是藏书阁、练武场、观景楼等一众建筑,不住人。南苑乃是一众流水花园等赏景之处,南阳王府的大门也是朝此。

胖管事将一众闲杂事儿处理好之后,唉声叹气地从东院走了出来,才只是走了几步就遇上了绿蚁,连忙问了一声好。

胖管事尽管是负责管理整个王府的丫鬟杂役等一众杂事,可真遇上绿蚁这等贴身侍女还是不够看的。

绿蚁笑了笑,说了一句不必局促,又问道:“殿下住下了么?可曾闹出什么岔子?”

胖管事摇了摇头,“殿下已经住下了,同殿下一道的那个小姑娘就住在殿下隔壁,还有那个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我将他领到了西厢住下了。只是殿下说什么也不要侍女,说是太丑了,看着碍眼!“

“太丑了?”绿蚁愣了愣,“你给他安排的侍女都是生的什么模样?”

管事连连喊冤,”我怎么敢轻视殿下呢?我给殿下安排的都是姿色上等的婢女,个个都是二八芳龄,生的水灵也会伺候人。可殿下说什么也不要,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绿蚁只道是江漓漓不习惯被人伺候,也没深究,点点头。走了几步之后忽而问道:“对殿下的感觉怎么样?”

胖管事支支吾吾没回话。

绿蚁笑道:“没关系,直说便好。“

胖管事犹豫了很久,“容易伺候,也难伺候!”

绿蚁便笑了,“殿下是这副性子,寻常时候你不去管他就好。”

胖管事嘟囔了一句,“哪里还敢管他?”

绿蚁又问了江漓漓住的是哪个房间之后快步走进了东院,穿过一条长长的廊道之后在一个四合模样的院子面前停了下来,心道殿下还真是会挑地方。

走进这个院子就看见江漓漓一个人蹲在台阶上看雪,便走了过去行了一礼,“殿下。”

江漓漓白了她一眼,“行个屁的礼!在路上的时候一口一个小子叫的顺口得很,这会儿就晓得管我叫殿下了?”

绿蚁哑然,回忆了片刻之后记起自己前些时候确实就没管江漓漓叫过一声殿下,心里似乎也理解了胖管事说的那句好伺候也难伺候是什么意思。

看江漓漓根本就没有任何深究的意思绿蚁也就释然了,左右看了看,“素素那丫头呢?”

“死了!”

绿蚁“啊?”了一声之后又听见房间里边传来一句,“江狗你才死了呢!我就是撑得不行!”

心想这两人还真是,绿蚁苦笑了一声之后又问:“殿下在这儿看什么呢?不冷么?”

江漓漓抬头白了绿蚁一眼:“关你屁事儿?”

绿蚁只觉得一阵气短,默默告诉自己眼前这位可已经是殿下了,自己万万不可逾矩,又生生地扯出一个笑脸出来:“没去找锦儿与双儿玩么?他们两个只怕对你这个哥哥好奇得很。”

江漓漓讥笑了一声,“两个小屁孩儿晓得什么?跟他们有什么好玩的?”

绿蚁晓得江漓漓这会儿只怕没多少好话,便没再问。

江漓漓也不做声,就只是顿在这儿望着院子里的白雪。

沉默了良久之后绿蚁问道:“殿下不去见过夫人么?”

说到这个江漓漓脸色就沉了,“我早就说过,如果不是初春在船上遇见你们的话,老子这会儿已经在琼湖过了一个月的冬了!”

绿蚁叹了一口气,劝说道:“可不管怎么样,夫人是你的母妃这是没错的!“

“我缺么?”江漓漓反问了一句。

绿蚁哑口无言。

江漓漓站了起来,一脚在旁面一棵只留下光秃秃的枝丫的小树上踹了一脚,积在树干上的白雪纷纷落下。

他咬牙切齿地道:“硬生生将我从琼湖逼到了这里,可曾经过我的同意了?南阳王府还真是比我跋扈得多!什么玩意儿?”

绿蚁无言,叹了一口气之后道:“若是殿下想见夫人的话唤一声侍女就好。”

江漓漓斜着眼睛看着绿蚁远去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抬头望着南阳王府的天色,江漓漓越想越气,猛地将虎魄抽出刀鞘,一口气将那三刀直直挥出!

沉寂了片刻之后雪花乱舞!

刀气纵横!

惊来了一伙巡逻的侍卫,望着整个院子里边全部被斩断的植物倒吸了一口凉气,“殿下,可曾有异样?”

江漓漓将虎魄收回刀鞘正欲回房,忽而转身,眼神莫名,“你们晓不晓得府里边有一个修为极高的老头?前些日子跟着那司马兰的!”

这些侍卫不敢去管江漓漓直呼司马兰的姓名这回事,回答道:“殿下说的是秦老吧!这会儿秦老已经被押起来了。”

“南阳王府总算有一件顺心的事儿了。”江漓漓冷笑了一声,“带我去见他!”

——————

据大隋律法,寻常人家的府邸是不允许私设牢狱的,可南阳王府乃是什么地儿?皇亲国戚,王爷都是皇帝老儿的亲哥哥,还不能有例外了?

尽管说最新颁布的律法之中说过,官从三品及以上者犯法,罪加一等,天子犯法,罪加二等,虽然不只是糊弄百姓的胡话,但也真没人敢查南阳王的府邸,更不用说南阳王一直在民间口碑极好,就算是被哪个不长心眼的检察官给查出来了也只会在民间的舆论之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况且能做到检察官的位置上的任务无一例外是心眼通达的,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就留给旁人去做吧。

而安阳王府的地牢位于北楼之处,通过藏书阁背后的一个小廊道之后便能望见一面墙壁,墙壁上设有机关,转下一只镶嵌砸墙上的狮子头之后就能听见轰隆隆的响声,再一看那墙壁慢慢朝两边推开,一股幽深静谧的气息就蔓延开来。

为曾听到说书人嘴里的那种惨嚎,可微微有一丝血腥味。

通道口站着两个穿着黑甲的士兵,手持长矛,腰佩弯刀,望见石门推开之后眉头微蹙,持矛正向来人,喝道:“什么人?敢闯我南阳王府?报上名来!“

还未等江漓漓说话,后面就有一个侍卫兵长模样的中年人赶紧走了过来,两个巴掌甩在那两个狱卒的头盔上,“瞎了眼不是,这是殿下大人!你们两个胆敢拦路?”

那两个镇守地牢通道的狱卒不晓得今日外边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望着江漓漓的脸孔陌生得很,一时之间面面相觑,心想这是哪里来的殿下大人,我怎么未曾见过?

那侍卫兵长脸色铁青,生怕这两个不知外事的狱卒惹恼了江漓漓,连忙又喝道:“瞧你们这副没有眼力见儿的模样这是王爷流落在外的遗子,今日才回王府!怎么我堂堂侍卫兵长,难道还能骗你们两个小卒子不成?”

些许是前些时候一些侍卫将秦老押进地牢的时候听到了些许风声,这两个侍狱卒反应了过来,连忙收矛低头,毕恭毕敬地道:“小人狗眼不识泰山,见过殿下大人!”

那侍卫兵长又连忙朝着江漓漓解释道:“殿下,这两个小卒子成天呆在这地牢里边昏了头,不晓得外边的状况,还请殿下莫怪!“

江漓漓冷哼了一声,“没有眼力见儿的玩意,死了也不值!”说罢大踏步朝着地牢里边走去,回头对那些带他来这地牢的侍卫说道:”你们且回去巡逻去吧!“又对那两个镇守地牢的狱卒道:”来一人跟着我!“

那侍卫兵长有些犹豫,“殿下,这南阳王府有规矩的,以小人看咱们还是在这里等着您吧,否则。。。”

江漓漓骂骂咧咧,“否个屁!你奶奶的老子说话不管用是不是?若是不管用的话老子不做这什么狗屁殿下了,回琼湖做我的掌柜去!”

侍卫兵长听人说过这殿下脾气古怪,这会儿哪里还敢守南阳王府的规矩?连忙道:“殿下莫恼,莫恼,小人这就走,这就走!”说罢又对那狱卒喝道:“听见没有,好生给殿下带路!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一句话也别说!”

“诶你奶奶的,你懂得多是不是?明日你也别做这什么兵长了,来这地牢做个狱卒成不成?”

做狱卒常年不见阳光,又没多少福利,除去一些个翻了大错的侍卫以及新来需要磨练的小卒子之外根本就没人想来做这等狱卒,当然,那些生性变态的任务就另当别论!这会儿兵长听了江漓漓这番话脸色就苦了,连忙致歉。

江漓漓懒得听着兵长这番话,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随后就往地牢深处走去。

地牢两侧安置了烛台,不亮,刚从外头进来的江漓漓觉得眼前有些发黑,过了半晌之后才适应了这地牢昏暗的环境。

那狱卒小心翼翼地跟在江漓漓左右,问道:“殿下是来巡视的还是特地见某个人?”

江漓漓便道:”那秦老呢?就是那个老头,带我去见他!“

狱卒愣了愣,“殿下,这不合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江漓漓那双恼怒的眼睛,连忙换了话,“殿下,这边这边,秦老就在这边!”

转过一个弯之后两侧就不再是墙壁了,而是牢笼。牢狱里边关押的有各式各样的人物,瘸了一条腿的老头,瞎了两只眼的中年人,满身伤痕的大汉,竟然还有一个面容姣好,却戴着一个黑色眼罩的年轻女子。

江漓漓一挑眉,在这间地牢面前停了下来。

那狱卒连忙解释道:“这女人是前年收押的,是一个闯进王府内的刺客,据说是亡国余孽。”

江漓漓有些兴趣,“杀谁的?”

狱卒犹犹豫豫,“是来杀二殿下的。”

江漓漓哈哈笑了一声,“没想到南阳王府还真是有好事儿。”末了又问:“杀死了没?”

猛然惊醒自己的这个问题似乎是有些蠢,连忙挥手制止了那狱卒的回话,道:“不用说了,我心中自有算计。”

狱卒不敢笑。

这会儿说话声惊醒了那个正在昏睡的女子,女子抬起头来看了江漓漓一眼,对这个年轻而陌生的脸有些不解。

江漓漓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冷哼一声,没回话。

江漓漓哟了一声,”你听说过指腹么?先是十指溃烂,随后腹内噬空的毒药?“

那女子咬紧牙关,“要杀要剐随你便!”

江漓漓兴致十足地在铁栅栏上叮咚敲着,忽而道:“明日给她下十斤指腹,我那里有解药,快死了就治活,治活了继续下!”

说罢江漓漓朝前面走去,身后传来那女子的痛骂:“大隋走狗,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那狱卒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咱们这儿也没这么多指腹毒药啊!”

江漓漓回道:“我哪里有这闲工夫管她?明日你弄些面粉喷在她脸上,吓吓她!“

狱卒嘿嘿笑,“殿下真乃万古一见的聪明人物!”

“那是。”

未走多久那狱卒就顿住了脚步,指着前头一个小隔间说:“秦老就在里边了,小人就不随大人一起进去了。”

江漓漓嗯了一声,末了又问:”那人的修为废了吧?“

狱卒回道,“自然是要废的,已经用透骨钉穿透了那人的琵琶骨,浑身气力使不上三分。还有拳头粗细的精铁栅栏,不会伤到殿下半分!”

江漓漓点点头,十分谨慎地朝着里边走去。

便只听见一声一声咳嗽,前方就有一个发须灰白的老头眼神精明地看着他。

“殿下,你不该来这南阳王府的!”

江漓漓冷笑一声,面对着秦老坐了下来,“你以为我想来这南阳王府?我原本就不想来,可你要杀我啊是不是?没得办法,我就只好往这里走一遭。”

秦老叹了一口气,“我不想杀你的,殿下。”

江漓漓眉头一挑,静候下文。

“若是我想杀你,那日早在丹阳楼上你就已经身首异处。我便只用了五成气力,只是将你击昏过去,给旁人一种你已经死了假象。可我没想到王妃还要见到你的尸体,我没办法。”

江漓漓哈哈笑了一声,“你这莫不是在向我求情?世上还有这种说话的本事?若是我死在了丹阳楼上,万事皆无。可我没死的话你就说你手下留情?”说罢,江漓漓又阴恻恻地笑了一声,“我不是还得感谢你?”

“伤了殿下,我已经是万死莫辞。”秦老嘴唇微微哆嗦,“只是殿下确实不该来这南阳王府。”

江漓漓微微眯眼,“为何?”

“殿下既然在外流落了十几年,为何不接着流落下去?如今成安的局势已然成了定数,可殿下的到来就好比往一个清潭之中丢下而来一块石子,是变数。因此,成安权贵又需要重新洗牌,终归会触及到某些人的利益,到时候想杀殿下的人更多,想以此谋略南阳王府的人又将蠢蠢欲动!而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南阳王府也将要乱起来。原本王爷已然成为了富贵闲王,可那日姚国士在洛阳的那一番作为已然又将王爷拔上了风口浪尖,而这时候殿下又回归了王府。不说殿下是不是会惹出什么祸事,就只是说某些阴险小人利用殿下来危害王府的话,王爷危矣。”

“因此无论是为了殿下自身还是为了南阳王府,殿下都不该来。”

江漓漓眼神阴僻,“可现在我被你们逼来了,这该如何说?”

秦老叹息一声,“是老奴的过错?”

“是该杀了我才好?“

“不,是该离了王妃,带着殿下远走高飞为好!”

江漓漓又问道:“离了王妃?那司马兰?你不说我还忘了,你不是看着自称是我爹的那人长大的么?怎么对那司马兰言听计从?”

“为报司马家的恩情罢了。”

江漓漓沉默了良久,忽而嗤笑了一声,“事已至此,你怎么说都行,可我一个字儿也不信!你也没办法!”

秦老苦笑道:“是没办法。”

江漓漓呵呵一笑,“你吃酒么?”

秦老愣了愣,砸了砸嘴,“殿下有么?”

“没有!”江漓漓回答地斩钉截铁。

秦老略微失望,没回话。

江漓漓大声朝着外头吼了一声,半晌之后那狱卒抱着一坛酒小跑过来。

江漓漓接过酒坛,将盖子撕开,便有一股浓郁的酒香在空中蔓延,他嘿嘿一笑,“现在有了!”

秦老咽了一口口水,试探性地道了一声殿下。

江漓漓看着秦老的眼色又嘿嘿一笑,将这坛酒放在了牢外,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大步朝外走去,“谁敢给这老头吃酒,我便杀谁的头!”

第八十七章 游子方知愁

从地牢里边出来之后江漓漓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是好了不少,走了几步又想起秦老说的杀自己的人更多了这句话就难免有些火气,骂了一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杀老子之后往自己选的那处院子走去。

没走多久就听见吭哧吭哧的喊声,脚步顿了顿,想了想,走过去扒拉开门往里边看去。

就只看见一伙子少年在房间里边练武,才晓得这是一处练武场。反正也无所事事,便走进去瞧了两眼。

教官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见到江漓漓来了之后连忙迎了上来,“殿下有什么指示么?”

江漓漓道:“无事,随便看看。”

那教官点点头,便走了回去继续操练那帮少年。

这些少年差不多都是十岁模样,甚至还有七八岁的小男孩,所操练的东西无非就是扎马步,直拳冲拳之类的基本功,看不出什么架势与路数。

只是这教官似乎是不习惯自己操练的时候有人查视,或许也是因为江漓漓的原因,显得有些不自然。于是就叫那些孩子做了一个马步冲拳的姿势之后又小跑了过来讪讪问道:“殿下,您看我这操练没有什么差错吧。”

江漓漓是炼意武人,哪里看得出这炼体武人有什么路数,便也没回答,忽而看见人群中有一个扎着马尾辫子的小姑娘,愣了愣,“在这儿练武的还有女孩子么?”

教官如实回道:“有的,殿下。这些孩子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于是王府就将他们收养在了王府,看这些孩子有什么资质,若是有习武的天赋便派来习武,若是对算术感兴趣的话就叫他们学算术,若是没有什么天赋的话就只能叫他们做一个杂役了,也算是因材施教。“

江漓漓点点头,又问道:“这些人成天就只需要练基本功就好了么?不学剑练刀?”

“殿下,有道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才能上青天。这些孩子以前根本就没接触过这些东西,就只能先打好他们的基础,随后才根据他们的喜好与特点分别教他们十八般兵器。若不然揠苗助长会害了这些孩子的。”

江漓漓尽管表面上不说什么,其实在心里还是不同意的,心想自己当时也没学过什么把式,还不是就开始练刀,这不就已经到了第三山了么?“

也没再多说,江漓漓正欲离开的时候那教官忽而问道:“听说殿下的本事在同龄人之中是顶尖的,能不能请殿下在这些孩子面前小试牛刀?也好叫这些孩子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江漓漓微微撇过头来望着这教官,将这教官盯得有些冒虚汗,“我以前听一人说过,学武可不是把式,不是能拿来显摆的花架式。”

这教官连连称是,不敢再多说。

。。。

南阳王府果然极大,若不是江漓漓在来这北楼之时刻意记了路的话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要在这南阳王府之内迷路了。

尽管东院江漓漓选的院子稍微有些偏僻,可在院子外边却没能听到半点声音着实有些怪异,因为寻常时候素素都应该在房间里边自顾自地唱曲儿。

外边也没有几个丫鬟,推开门之后看见院子里边站着一个小巧的人儿,江漓漓微微皱眉。

“哥哥。”苏双说话声有些怯。

江漓漓语气生硬,“你来做什么?”

苏双低声说道:“哥哥今日才来府上,若是哥哥想在府内逛逛的话双儿能给哥哥带路。”

江漓漓嗤笑了一声,“你别张口闭口叫我哥,八字还没有一撇,说不定我是哪户人家的贱种,况且我也不想要一个妹妹。”

“可母妃说你就是我哥!”苏双有些急,“我娘亲也是这么说的!”

江漓漓饶有兴趣地问道,“那日在平沙外见你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一副模样,这会儿装作这么一副模样给谁看呢?”

苏双愣了愣,“那天不晓得哥哥是我哥哥。”

“这会儿不同了?”

“不同了。”

“成了成了,你少在我面前摆弄腔调!”江漓漓不耐烦地摆摆手,“从哪里来的滚哪里去吧,少碍了我的眼!”

苏双微微努着嘴,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眼里都能看见稀微的泪水,道了一声诺之后就往外小跑而去。

江漓漓突然叫住了她,“素素去哪儿了?”

苏双顿住了脚,连忙回话道:“素素姐姐被母妃接过去了耍了!”

“你母妃是谁?”

“我母妃就是我母妃啊!“

江漓漓有些火,”老子怎么晓得你母妃是谁?司马兰?“

苏双吓了一跳,“不是我娘,母妃是我大娘。”

江漓漓想了想,”秦淑珍?“

苏双点点头。

“成了,你滚吧!”

似乎是被江漓漓这副说话的语气惹得来了一些火,苏双大声喊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江漓漓呵呵笑,“哪样儿?“

苏双鼓着腮帮子,“就是这样!“

江漓漓有些头疼,”跟你这小娘皮说话真累,你快滚吧!“

苏双有些置气,一把跑到江漓漓面前,平视着与她差不多高的江漓漓:“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

江漓漓不喜欢被人这样盯着,连忙退后了两步,恼火地骂道:”你这娘皮是不是不知死活,叫你滚你就滚啊!是不是脑子里边装得是浆糊?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说罢仍旧觉得不解气,”看看看,你看什么看?生得这副丢人的模样也好意思站在我面前?要是我生得你这副模样老早就找了一口井跳下去算了,也好过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是怪物!“

苏双从出生就在南阳王府生活,寻常下人说的都是奉承话,就算是与别家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急了眼也顶多就是骂几句混蛋,哪里见过这等乡野之中骂人的碎语?这会被江漓漓指着鼻子一顿骂之后就傻眼了,半晌之后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大步朝外跑去!

刚跑到门口的时候一个脚步不稳踉跄之后一头扎进了旁边的雪堆里边,抬起头来看了江漓漓一眼,以为这个名义上的哥哥会来拉她一把。

可江漓漓哈哈大笑,“瞧你这副模样还真是脑子里边进了浆糊的蠢货,走路都能栽进雪堆里边,看来眼睛也瞎了吧!趁早别活了,早早死了算了!”

苏双哭得更惨了,抹着眼泪鼻涕就爬起来往外跑去。

江漓漓撇撇嘴,心道真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骂你几句就要死要活的,等你去了那张家寨只怕活不过半天。

可转念想着素素那丫头被秦淑珍给叫去耍了就有些皱眉,心想这秦淑珍打的是什么算盘?正欲去那秦淑珍的院子察看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口有声音,转过头来望见的苏锦这个少年。

江漓漓有些好笑,“怎么?一个个来?下一个是不是就是你娘呢?”

苏锦冷哼了一声,“不要以为你来了这南阳王府你就真是殿下了!泥腿子而已,终究是泥腿子!”

江漓漓嘿嘿一笑,”那又怎么样?就算我真不是你那混账老爹的遗子,老子现在也到了这南阳王府,你总得喊我一声殿下!“

苏锦愣了愣,忽而勃然大怒,指着江漓漓大声道:“你竟然骂我父王为混账?”

江漓漓满不在乎地撇撇嘴,“骂了怎么了?我不禁要骂他混账,还要骂他生的一个好儿子没有屁*眼,头顶生疮脚下流脓,不得好死!”

“你你你你你!!”苏锦咬牙切齿。

“你妈个头!”江漓漓脸色猛地沉了下来,“快给老子滚蛋,少在老子面前装腔作势!”

苏锦咬紧牙齿,忽而握紧拳头猛地朝江漓漓跑了过来。

江漓漓咧嘴一笑,虎魄刀都不抽出刀鞘,直接用刀鞘砍在苏锦的拳头上,随后一脚将苏锦踹翻,“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就是一个红漆马桶罢了!”

苏锦不堪其辱,又一把从地上爬起来朝着江漓漓冲了过去,又被江漓漓一刀砍在头上,头昏目眩。

一直被江漓漓打趴下有七八次,苏锦才趴在地上握着拳头默不作声。

江漓漓极为嫌弃地瞥了一眼,“滚蛋,要死死远点,少给老子添晦气!”

经历了这么一档子事之后江漓漓也懒得去秦淑珍哪里管素素的死活,直接回了房,又道:“等我出来之后你还没走我就将你衣服扒光丢到外面去!“

只是刚在房间里边没清静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喊,“江狗你可真不要脸!”

这会儿江漓漓正心烦意乱,听到这话儿便一把将门踹开,倒要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在外边大喊大叫。

一出门就只见一个梆硬的雪球朝着自己脸上砸了过来,江漓漓躲闪不及直接被这雪球糊了一脸。扒拉扒拉脸上的雪江漓漓骂道:“黄毛丫头你找死啊!“

素素冷笑着回道:“你长本事了啊,连一个小女孩你都要欺负,说出去可真够丢人的,我都替你害臊!“

原来苏双哭哭啼啼地没去找司马兰,倒是去找了她母妃秦淑珍。可秦淑珍也没办法,江漓漓这才刚回王府,心里边只怕是对自己有怨气,若是自己去管教的话说不定又要惹出什么事儿。可双儿被受了自己孩子的欺负,自己若是不去管教的话那成什么事儿了?

左右为难的时候正巧被素素遇见了,素素历来是看不惯这种事儿的,连忙自告奋勇地带着苏双跑来讨公道来了。

江漓漓看着躲在素素身后的苏双心里头也晓得了事情的缘由,便冷笑一声,“怎么?来讨公道来了?”

“江狗你少在那里说风凉话,”素素又抓起一个拳头大小的雪球朝着江漓漓砸去,“欺负一个小女孩儿?你可真是有脸了啊!”

江漓漓一把扫开那个堪堪要砸到自己脸上的雪球,面色阴沉,”臭丫头你快给老子滚远一些,老子做事什么时候由得你插手了?“

素素又捧起一个雪球朝着江漓漓砸去。

江漓漓满脸怒气,咬牙切齿地说:“滚不滚?不滚老子将你丢出去信不信?天寒地冻你直接等死吧!”

素素昂起头,“来啊,你将我丢出去啊!”

江漓漓脸色变换了半晌,冷哼了一声,“懒得理你,总有一天要叫你好看!“说罢啪得一声关上了房门。

素素满脸得意,朝着身后的苏双咯咯笑,“瞧见了没有?以后他要是再敢骂你的话你就只管揍他!他也就是嘴里说说,其实半点本事都没有!“

苏双捂着嘴笑,低声说道:“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他要是敢还手你就来找我,我替你报仇!听见了没有?”

“还是不敢。”

素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诶你这丫头真是没救了,算了,你以后别去招惹他就好了。他有病,很严重的那种。“

苏双点点头,”素素姐,你真的天南地北都走遍了吗?“

“那是,不是我吹,若是我识路的话,这成安的大小地方我都比你要熟悉得很喽!”

。。。

在房间里边骂了半晌,江漓漓吃了一口茶,忽而又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一阵火大,猛地推开房门,“谁?!”

开门之间司马兰与秦淑珍领着鼻青眼肿的苏锦站在院子里,身后似乎还跟了一群看热闹的丫鬟杂役。

江漓漓双手抱胸,冷笑一声,“哟,一个个找上门来了?也甭说别的了,人就是我打的!”

秦淑珍有些为难,问道:“你打你弟弟做什么?”

“不知死活呗!”江漓漓满不在乎,“若是在外边没砍下他两条腿都是好的!”

苏锦抬头望着司马兰,“娘亲,你看他!”

“看你奶奶!”江漓漓骂道:“少躲在别人身后装犊子,有本事你来,老子让你一只手一条腿,把我打死了算你的本事!”

苏锦哼了一声,埋下了头。

秦淑珍一看没办法,正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时候,司马兰突然笑道:“两个孩子打架不算什么,孩子嘛,难免,无非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

苏锦忽而抬起头来,“可不是小事!”

秦淑珍微微皱眉。

司马兰便问道:“那是什么事儿?”

“他骂我父王!骂我父王生的孩子没有屁*眼!”

司马兰愣了愣,咯咯娇笑,冲着江漓漓道:”你这孩子,你这不是连同你自己一道也骂了嘛!“

江漓漓撇撇嘴:”你少放屁吧!他爹可不是我爹,我爹早就死了!“末了又道:”什么玩意儿也敢做我爹?我做他爹还差不多!“

话音刚落就只听人群一阵哗然。

司马兰一脸惊讶,可眼神之中微微透着一丝笑意。

秦淑珍慢慢超前走去,走到江漓漓面前站住了脚步,猛地一巴掌甩在江漓漓脸上!

清脆的声音响起,周遭寂静。就连司马兰也愣住了,她原本就只是为江漓漓贴上一个目无尊长的标签,可没想到秦淑珍做得这么决绝!

江漓漓微愣之后,瞳孔猛缩,只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一翻手将虎魄刀拿在手上,抽出一截亮白的刀身!

便有刀意在江漓漓周身弥漫开来,一只巨口从刀身上爬起来,凶恶狰狞地朝着秦淑珍张牙舞爪!

“夫人小心!“

所有人也没想到江漓漓会做出这副模样,尽数提心吊胆!

可秦淑珍未曾有半分移动。

江漓漓面色沉如深渊,微微抬头,阴狠的眼神对上的是秦淑珍满眼怜爱。

这模样,像极了王寡妇。

宠溺。

江漓漓与秦淑珍对视了半晌之后猛地将虎魄刀甩入刀鞘,微微侧过身子朝着院子里的众人骂了一声滚!

转身走进房间,将房门重重关上之后江漓漓蹲在了地上。

他忽然很想王寡妇。

第八十八章 白雪明媚

晚饭没去吃,就只是叫了一个丫鬟端了一些干粮过来,江漓漓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边格外沉默。

都说悲春伤秋,可在这寒冷刺骨的冬夜里江漓漓着实有些感伤。

他向来就不是一个重感情的人,甚至对这些有些淡漠,他蛮自私的。

可是今日望见秦淑珍的眼神之后他突然想起了王寡妇。

不知不觉已然离家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眼看着就要到春节了,不晓得王寡妇一人在张家寨子里边要怎么过,江漓漓只希望彭老九那个老光棍能够懂一些道理,就算是跟王寡妇吵一整天的嘴也莫要叫她受了寂寞。

不多时素素捧着肚子打着饱嗝慢悠悠地走了回来,还趾高气扬地叫一个丫鬟给自己去准备洗脚水去了,她倒是比江漓漓更像是这南阳王府的家里人。

素素向来没心没肺,看见江漓漓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边哟了一声,小跑过来,“怎么?你一个人装什么深沉呢?这里又没有旁道的小姑娘,我还不知道你是一副什么模样的人么?“

江漓漓懒得理她。

素素嘿嘿一笑,搬了一个凳子坐在江漓漓旁边,双手靠在桌子上,稍稍将头往江漓漓那面贴了贴,望着江漓漓的脸说道:“听说秦姨今日打了你,怎么?疼不疼?让我看看还有没有巴掌印没?”

江漓漓自顾自地咬着一块肉干,素素忽而伸出双手捧住江漓漓的脸颊,生硬地将江漓漓的脸转过来,“呀,还真有一个巴掌印子,打这么重?”

江漓漓皱着眉头将素素的手甩开,“你有病吧你!莫挨老子!“

素素咯咯笑,“可把你给能的,不就是挨了一巴掌么?又不是多重的伤!前些天在洛阳你被别人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怎么不做出这么模样,你就是矫情!”笑过了之后素素突然声音低了下去,“况且秦姨是你娘,你娘打你怎么了?又不是外人。”

江漓漓正准备反驳说秦淑珍不是我娘的时候忽而瞥见了素素有些低沉的脸,便收住了口。

素素将头埋在臂弯上,只露出半张脸来,皓齿,明眉,鼻尖上稀微两三点雀斑俏人的很。

似乎,很可爱。

江漓漓不晓得怎么安慰人,从来都只是旁人安慰他,别人伤心失落他向来就只是呆在旁面看笑话,可这会儿他觉得有些麻烦。或许能换一个词儿叫做难受。

江漓漓想了很久,想将手放在素素毛茸茸的脑袋上的时候素素忽而一个咋呼弹了起来,吓了江漓漓一跳,“一惊一乍你要死啊!“

素素指着江漓漓的手问道:“江狗你刚刚想趁我靠在桌子上的时候做什么?呀!你想非礼我!”

江漓漓脸一红,“神经病啊你!老子非礼你?你也不看看你生得一副什么模样?又穿的像一个活生生的肉包子,还想叫我非礼你?我就算是去非礼外头五六十岁的寡妇也不会对你动半点念想!”

仍然是觉得自己这番话没有说服力,江漓漓又细细碎碎地念叨道:“况且你也不想想你是怎么一副模样,好吃懒做,没事还喜欢唱那种五音不全的曲子,自己不觉得难听么?况且你说说看你自己做的是什么事儿?成天抠脚丫子,抠完了你还。。。”

素素一把拍在江漓漓的脑袋上,或许是因为冷风素素的脸有些红,“你还说!”

江漓漓愣了愣,猛地转过脸去不想再去理会她。

才只是过了半晌,江漓漓忽而感觉自己脖子一凉,心里一个咯哒猛地跳了起来。手往后颈一掏,全是冰凉的白雪,”臭丫头你是不是不晓得死活了?“

素素看着江漓漓上窜下跳的模样咯咯笑,“叫你说我!还说不说了?”

江漓漓哼了一声,“懒得管你,总有一条要叫你好受的!”

素素拍拍手,“我才懒得理你呢!我去洗脚睡觉去了!”

“趁早多洗两次,免得以后你抠脚丫子整个房间都臭了!”

“呸呸呸!你才臭呢!”素素回过头来做了一个鬼脸,随后蹦蹦跳跳进了房间。

等到素素跑进房间里边之后就听见了‘抑扬顿挫’的歌声,江漓漓就苦了脸,心想自己还真算是一个好人才没将素素的嘴给缝起来,又依稀望见院子外边透出了一个小脑袋,便敲了敲桌子,咳了一声。

苏双犹豫了半晌,从门后走了进来。

“你又来做什么?被我骂得不够惨还想再来讨一顿骂?”

说到这个苏双脸就红了,低着声音说:“哥,我是来找素素姐的。”

江漓漓愣了愣,“你倒是跟她玩的来,听见没有,她才房间里边唱歌呢!说不定还在泡脚,屋子里的脚臭味可有你受的!”

苏双低着头说道:“哥你尽瞎说。”

江漓漓皱紧了眉头,“说了我不是你哥,你少在我头上戴帽子!”

苏双连连应是,犹豫了半晌又道:“哥,,不是,听说你被母妃打了,还疼么?”

“去找那丫头就去找!少在这里烦我!”江漓漓面色沉了下来,“不然就滚!”

苏双脸色有些难看,点了点头之后走进了素素的房间里边,歌声骤停,随后就听见一声尖叫,叫声刚落下就有一只鞋子从窗户里边飞了出来,“江狗你要死啊!来人了你也不说一声!”

江漓漓一脚将那鞋子踢飞,“滚蛋!”

又听见房间里边的娇笑声,“看见没有,下次他再凶你你就那鞋子抽他!他也就只敢说说罢了!”

觉得再在这个院子里边待不下去了,江漓漓哼了一声抱着刀往院子外边走去。

这会儿天色阴了下来,可在白雪的映照下恍恍如白昼。

才只是刚走出院子门转过一个弯儿就看见一个高挑的人影走来,是绿蚁。

江漓漓讥讽道:“怎么?一个个来?生怕我受不住这气跳井自杀不成?得了您放心,就算这南阳王府的人都死光我也不会想不开,哪里来的您会哪里歇息去吧!”

绿蚁生硬地笑了笑,“殿下还在生夫人的气!”

“不气!有什么好气的!比起跟我娘两人在村子里边受人欺负的事儿来这算什么?”江漓漓猛地一脚踢翻了一团白雪,“没爹的人活该受人欺负!寡妇活该受人欺负!”

绿蚁咬紧了嘴唇,“殿下是在生气。”

江漓漓斜着眼睛瞥了绿蚁一眼,呵呵笑了一声,转头正欲走。

绿蚁连忙跟了上去,“其实夫人打你那一巴掌心里边也是极为难受的。“

江漓漓顿下脚步微微抬起眼帘望着她。

绿蚁又说道:“只是夫人若是不那样做的话就难免殿下被人诟病,夫人这样做也是为了殿下好。“

江漓漓呼出了一口长气,”成了成了,一件事儿翻来覆去地说有意思么?“

“殿下不生气了?”

“没生气!”

“真的?”

“真的!”

绿蚁点点头,朝着江漓漓笑了,忽而又问道:“殿下。。”

“我说成了!”江漓漓声音猛地拔高了,“听不懂是不是?”

绿蚁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欲离开的时候忽而又顿住了脚步,“殿下。。”

江漓漓脸色阴沉,“还有事儿?”

“我是说,殿下,若是您有时间的话去见一见夫人,夫人这些年过得很苦。你来了,她很高兴,可我晓得,她心里好像比以前更苦。”

江漓漓舔了舔嘴唇,甩下一句‘到时候再看’之后大步走远了。

绿蚁望着江漓漓的背影又叹了一口气。

屋檐上一片苍白,白得像被人撕碎的棉花落在了被,明媚阳光照耀的泥土里。

第八十九章 啼笑皆非

自打虎魄刀的刀灵白虎在那洛阳吞噬了那条青蛇头顶的一个隆起之后就一直沉寂了下来,虎魄刀也黯淡无光,除去依旧锋利之外再无其他的异象。

这天清晨不见白雪纷飞,就只有地上厚厚的一层积雪。江漓漓一人在院子里边练刀,而院子外边站着五六个屏声静气的丫鬟。

这个时候应当是丫鬟们来打扫院子、准备热水洗漱的时间。可听闻这殿下刚来王府第一天就将郡主骂哭,又狠狠揍了一顿二殿下,这会儿哪里敢来打扰?生怕惹恼了这位脾气古怪的殿下就只能一个个站在院子外边等待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在江漓漓的刀意之下,整个院子里的积雪如天花乱舞,水墨纷飞。

六千刀已然练完,江漓漓微微闭上眼睛,沉寂良久之后睁开眼睛,望着院子外边站着的丫鬟,便道:“看我做什么?我生得好看么?“

推搡之后一个稍微年长的侍女走了过来,微微一礼,“先前殿下在练武,奴婢不敢打扰,就只敢站在门外等待。“末了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殿下如今需要沐浴么?奴婢已经准备好了温水。”

江漓漓点点头,正欲回房的时候又转头道:“太阳没晒屁股的时候那丫头是不会醒的,起床气还重的很,若是你们吵醒了她可没有好果子吃。“

一众奴婢连连应是。

在江漓漓的房间左面有一间隔房,房间里边有一只极大的水池,池水微微冒着热气,水面上还飘着各式各样的花瓣。江漓漓撇撇嘴,嘀咕道:“洗个澡都有这么多的名堂,毛病!”

随即准备宽衣解带,忽而听闻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眉头一挑,抽出虎魄刀转过身去,没想到身后是两个被吓了一跳的丫鬟。

江漓漓便收了刀,皱着眉头问道:“我洗澡,你们两个跟来做什么?”

那丫鬟松了一口气,“奴婢是来伺候殿下沐浴的。”

江漓漓愣了,“我洗澡你们伺候什么?难道还给我脱衣搓背不成?”

“正是。”

这会儿江漓漓倒是吓了一跳,微微脸红,跳着脚骂道:”你们两个有毛病吧!老子洗澡要你们两个在旁边做什么?不嫌丢人啊!快滚快滚!“

另一个丫鬟心里觉得这大殿下似乎没有旁人说的那么不通情理,胆子也稍稍放大了一些,拿捏着分寸小心翼翼地回道:“只是殿下,若是奴婢现在离开了的话只怕会被管事大人误以为奴婢们怠慢你了,到时候要领罚的!“

江漓漓哼了一声:“屁,那个死胖子?我管你们领不领罚?若是还不走老子就要罚你了!”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又望了一眼江漓漓脸上的红润,噗嗤一笑,施了一礼道了一声诺,这才离开。

江漓漓骂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脱了衣服扑腾一声跳下水,只觉得自己身体的疲乏都舒缓了不少,心想这王府里边的澡堂还是比客栈里边的要舒服多了!

想了想江漓漓一把将头埋进水池里边,咕噜噜地吹着气泡,实在是憋得不行才猛地从池子里边窜出头来!

只是突然听见一声尖叫,回过头来望见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抱着衣服吓了一跳。

江漓漓同样吓了一跳,骂道:“干嘛呢?你敢偷看我洗澡?还想不想活了?”

那丫鬟不是先前那两个,心里慌神儿,连忙回话道:“殿下,奴婢是为殿下来送衣服的!”

江漓漓这才想起来自己没带衣服进来,得,白白让人占了便宜。越想越觉得恼火,转头一看那丫鬟竟然还在原地,又骂道:“放下衣服走啊!你还想看老子看多久?没屁股没胸的丑女人还想占老子多少便宜?放下衣服快滚蛋!再看我将你那双眼珠子给挖了!”

那丫鬟睁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眼睛里边落着稀微的泪水,显然是将江漓漓的话当真了,竟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略微颤抖,“殿下,奴婢知错了,您饶了奴婢吧!”

江漓漓傻眼了,奶奶的,这是赖着不走了么?一门心思地想让这丫头赶紧离开,江漓漓便阴恻恻地骂道:“你还不走?那你就别走了!等老子洗完澡就将你挂在墙上乱刀将你砍死,不!先砍胳膊,再砍大腿,叫你生不如死!最后再将你丢到荒地里边喂野狼!你走不走?!”

那丫头惊慌之中哪里听得懂江漓漓话里边的意思?听完江漓漓这一番话之后吓傻了,竟然磕起了响头,一面磕头一面大声求饶,“殿下,奴婢真的知错了,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殿下不要杀奴婢,奴婢以为为殿下做牛做马,做马做牛,求求大人不要杀奴婢!”

在房间外边等候的丫鬟们一听屋子里边传来的话便同样吓傻了,原先晓得这大殿下虽然说话难听,可说到底就只是一个对男女之事十分害羞的少年罢了,便怂恿这醒来的小丫头进去送衣物,想逗逗这个丫头,可哪里晓得这丫头不晓得做错了什么事儿,竟然叫殿下喊打喊杀了?

情急之下派了一个丫头去找管事,自己同另外一些丫鬟连忙冲进澡堂求情。

这边江漓漓为难得很,心想自己不就骂你几句么,至于么?正准备好声好气地说自己不杀你,你快离开的时候,就听见窸窸窣窣地响声,竟然冲进了一群丫鬟,想也没想这些丫鬟扑腾一声直愣愣地跪在地上,“殿下,巧儿是新来的,不懂事儿,您饶了巧儿吧!”

紧接着江漓漓就成为而来吓傻了的下一个人,回神之后咆哮道:“你们有病啊!老子洗澡呢!洗澡!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老子不要清白了啊!?快滚蛋!”

这些丫鬟只以为江漓漓这么恼火只怕是非要杀那个丫头不可了,连忙开始磕头,一时之间澡堂里边响声不绝于耳!

江漓漓这会儿是真想杀人了!

。。。

那面管事听到了江漓漓要杀一个丫鬟的时候心里咯哒一声,心想哪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惹到了那位祖宗?正准备跑去江漓漓的院子里边为那个丫头求情的时候又有些犹豫,想了想赶紧跑到了秦淑珍的房间外边。

“夫人!夫人!”

绿蚁推开门,看着这胖管事火急火燎的模样不解地问道:“袁管事,怎么了?大清早的出什么事儿了?”

这姓袁的胖管事头顶上热汗不断,“绿蚁啊,你快叫叫夫人,大殿下要杀人祭天啦!”

绿蚁愣了愣,“当真?”

“诶哟我的姑奶奶,小的哪里敢骗你啊!”袁管事心急如焚,“您快去叫夫人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那你怎么还不去求情?”

“哎哟我哪里敢啊,大殿下性子古怪,说不定连我一同杀了!姑奶奶啊,您快去通知夫人吧,那丫头是新入府的,身世清白,模样水灵儿,若真是被杀了的话可真是造孽了啊!“

若是旁人的话绿蚁是不会信的,可跟江漓漓同行了那么长的时间她晓得这事儿江漓漓是做的出来的,又看着这袁管事不像是说谎的模样,便赶紧跑进房间内,“夫人,夫人!”

秦淑珍这天起得极早,正坐在窗边吃茶,脸上时不时露出笑意,看样子心情极好。这会儿听见绿蚁的喊声便回过头来笑问道:“绿蚁怎么了?什么事儿?大呼小叫的,没有规矩。”

绿蚁连忙解释道:“夫人,大殿下要杀人了!”

秦淑珍愣了愣,“杀谁?”

“杀一个刚入府的丫鬟,您快去看看去吧!”

秦淑珍一听这可不得了,虽然想着说是不是那个丫鬟不晓得轻重惹恼了江漓漓,可教训一顿就好了,可不能真杀了啊!

于是连忙披上披风火急火燎地往外赶。

一传十十传百,等到了江漓漓的院子前就看见围了密密麻麻一圈人,而屋子里边传来重重的哭声与喝骂声,想着说这确实不像是开玩笑啊!

旁面的丫鬟杂役门望见秦淑珍来了之后连忙小碎步让出了一条路,齐齐躬身行礼,“夫人。”

秦淑珍摆摆手,沉声问道:”里边是什么情况了?“

一个丫鬟回道:“只怕殿下是下了狠心了,进去了十几个丫鬟求情都无济于事!”

这会儿司马兰听见了风声带着环儿也赶紧跑了过来,道:“姐姐,您看这可不能叫孩子真杀了那个丫鬟啊!传出去的话我南阳王府的脸面可就没有了啊!”

秦淑珍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加快了步子连忙往里边走去。

。。。

这边江漓漓将整个身子埋进了水里边只露出一个头来,刚才一声大声的喝骂叫这些丫鬟都停下了哭喊声,这才苦口婆心地解释道:“我没想杀她,我就吓唬吓唬她,叫她快些出去罢了!你们能不能消停一些,叫我好好洗个澡?”

一个丫鬟试探性地问道:“殿下说的是实话么?”

“实话实话实话!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江漓漓刚不耐烦地准备骂人,又看着那些丫鬟眼神之中的畏惧之色,便叹了一口气,“真的,真的,你们能不能出去?你们能不能出去?还要偷看我偷看多久?”

听到这话儿一个丫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其他丫鬟也乐了,便道:“原来是我们误会殿下了,那殿下,咱们就先离开了!”

“快一点儿!”

江漓漓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儿?

可眼看这群丫鬟站起身来正欲离开的时候,又看见一个肉乎乎的身影冲了过来。那身影似乎是踩上了什么东西,刺溜一声在地上滑了几十步的距离,最后倒在了池子旁边!

是袁管事。

袁管事双手扒拉着池子边,哭嚎道:“殿下,您饶了巧儿那丫头吧!那丫头是新来的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就将她当作一个屁给放了吧!”

江漓漓嘴唇哆嗦,又看着风急火燎挤进来的秦淑珍、绿蚁一伙人,竟然连半点解释的念头都没了。

秦淑珍看着这一幕觉得好笑,心想这孩子怎么沐浴都要叫这么多人在旁面?正欲叫身边的丫鬟赶紧离开,等江漓漓沐完浴之后再做打算的时候忽而听见外边一声喝骂:“江狗你那里瞎嚷嚷什么呢?大清早的要死啊!”

就只见素素穿着一身粉色的睡衣揉着眼睛走了过来,望着周围那么多人盯着她,顿时就从迷糊中惊醒了。再一看江漓漓正在池子里边洗澡,当即面红耳赤,伸手捂住了眼睛,”江漓漓你要脸不?洗个澡叫这么多人来看你!你变态吧你!“

随后素素眯着眼睛从旁边扒拉了一个小木桶直接朝江漓漓砸去,又捂住眼睛快步跑了出去!

江漓漓昏沉的头被那木桶一砸之后直愣愣地沉入了池子里,心如死灰。

依稀听见有人在叫殿下!殿下!

殿你奶奶祖宗十八代,那老头说的对,这南阳王府我根本就不该来,江漓漓心想,活着好像没多大意思了。。

。。。

第九十章 早茶

在中堂的一个装潢严谨的大堂里边,司马兰正在低声笑,“姐姐,漓漓那孩子还真是惹人喜爱,你瞧瞧看着才只是多久的时间?这孩子可就闹出不少事儿来!”

秦淑珍微微抿了一口茶,“乡野里边呆惯了,对王府里边的这些规矩有些抵触倒也是正常的。若真是半点异样都没有,那才是怪了!”

司马兰点点头,“自然如此。”

两人如同相交多年的好姐妹一般在融洽交谈,时不时传来惹人心热的笑声,忽而听到一个丫鬟喊道:“夫人,二殿下与郡主来了。“

连忙正了正脸色,望着跑了进来的双儿秦淑珍就笑了,“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

苏双甜甜一笑,没回话。

司马兰道:“姐姐莫要宠她,若是真没有了规矩这妮子不晓得要多放肆。”

“总归是小孩子,肆意一些也无多大过错。”

司马兰道了一声姐姐说的有理之后就没再反驳。

苏锦走到了司马兰的旁面没说话,挑拣了一个最大的果酥放在苏锦的手里之后司马兰又问道:“对了,漓漓那孩子怎么还没来?难道丫鬟们没有同他说要来吃早茶这回事儿么?”

一个丫鬟回道:“已经通知了,只怕已经路上了。”

秦淑珍道:“方才那事儿只怕他还没缓过神,就由着他。”

说到那件事儿司马兰就噗嗤一笑,望着苏锦疑惑的双眼之后拍了拍苏锦的脑袋没做声。

正准备叫丫鬟去催一催的时候忽而传来一声吆喝,“大殿下与素素小姐来了。”

便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满脸火气的少年,身上穿着锦衣玉服,头顶上还扎了一个小发髻,令人眼前一亮。似乎是觉得这身衣物实在是难受得紧,江漓漓浑身不自在地微微摩挲着,脚步便显得有些不自然。

可望见江漓漓的第一眼,秦淑珍便笑了。看着素素躲在江漓漓身后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秦淑珍便朝着素素招了招手,“素素,来秦姨这儿。”

素素连忙小跑过去,“秦姨今日又好看了些!”

“这丫头。。。”

江漓漓撇撇嘴,心想这黄毛丫头献媚的本事还真是半点不比王善差,又环视了整个中堂一周,江漓漓便道:“成了,来也来了,还要做什么直说吧!做完了我好回去睡觉!“

说着秦淑珍叫所有的丫鬟离了江漓漓的院子之后江漓漓便再没有了半点洗澡的心思,擦干身子之后就又觉得完了。那名作巧儿的新来丫鬟拿来的衣物不是他自己带过来的,而是王府里边量身定制的锦服。这他哪里会穿啊思忖良久之后就只穿上了几件内衣,正想着趁着外边无人溜回自己房间里边的时候却被那巧儿逮了一个正着。

“殿下,您怎么。。。?”

“要你管!”江漓漓刚甩出一句这样的话儿之后就看见巧儿眼里噙着泪水,心想这娘们真是烦,便只好说:“那衣服我不喜欢,我穿我自个的。“

“可殿下今日要去中堂吃早茶啊!不穿那一套衣服怎么行?”

“不去!“

“可殿下不去的话袁主管就要罚巧儿了。。。”

江漓漓颇为头疼。

他是真不想去那什么中堂之地吃早茶的,一来他不大喜欢这种规矩,二来是真的对茶不大感冒。更不用说方才就经历了那事儿,心想这屋里屋外的丫鬟只怕都在偷笑自己,这就更不愿意前来。只是耐不住这丫鬟泪眼熏熏的模样,生怕她一个不好就又跪在地上要死要活,无奈之下就只能答应了。

由着巧儿服侍自己穿上那一套衣物,又任凭她给自己梳了一个不高的发髻,江漓漓望着镜子里边的自己的模样陌生得很,心道这狗屁王府自己还真是不该来!

刚走出门就看见素素吃惊的模样,”看不出来啊江狗,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江漓漓冷哼了一声,”你在这儿做什么?怎么这王府的环境与外头不同,你也就转性子了么?竟然起得这么早?“

素素便苦了脸,“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你大清早地闹腾。。。。”

说着素素就红了脸,江漓漓也就恼了。

。。。

这时候江漓漓满脸的不耐烦,又问了一声还有事儿?

司马兰笑道:“既然是吃早茶,总得吃过一杯茶吧。”

江漓漓一仰头将一杯茶吃完,“这回成了吧!”

苏锦在旁面嘀咕了一句:”做给谁看呢!哪儿有这么吃茶的囫囵吞枣!“

“哟!”江漓漓耳根子不错,听见了苏锦的这一声嘀咕,撇过头去望着苏锦揶揄道:“这回胆子大了敢插嘴了?怎么?昨儿个没叫你长记性?”

“你!”苏锦握紧拳头,眼神凶狠。

“我什么我?”江漓漓不屑地说道:“你昨儿个来扯麻烦我就说过,我让你一只手一条腿,能把我打死就是你的本事!”

眼看这苏锦正欲反驳,司马兰厉声呵斥道:“锦儿!我怎么给你说的?没有规矩了?怎么能跟你哥哥吵嘴?不晓得长兄如父的道理了么?!”

苏锦满脸委屈,道了一声娘。

江漓漓倒是乐了,”听见没有?我是你爹!“

这话落下之后所有人都皱紧了眉头,苏锦更是气得脸色反白!

江漓漓笑够了之后懒得再跟苏锦废话,免得一不小心将苏锦气得嗝屁了就惨了,便道:“该没谁说话了吧!没事我就走了!”

秦淑珍无奈地笑了笑,“漓漓,什么事儿这么急?就不能在这儿多坐一会儿么?”

“有什么好坐的?看着就烦!”江漓漓哼了一句,转头朝着素素招招手。

素素有些愣,“干嘛?”

江漓漓嗤笑道:“什么干嘛?你还真想在这儿吃茶?你能吃出什么味儿?”

素素不乐意了,”叫你管。“

江漓漓冷哼了一声,也懒得管她,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秦淑珍突然说:“对了漓漓,明日应当有闲暇时候吧,明日同我一起去成安游玩好不好?”

江漓漓讥笑道:“你倒是选的好时节,天寒地冻你叫我跟你去外头游玩?没时间!“

秦淑珍勉强笑了笑,“其实也算是一个赏雪茶会,会有蛮多的贵人要来的,还有许多与你差不多大的孩子,真不去么?”

“不去!”

秦淑珍犹犹豫豫了半晌,”还是去吧,毕竟。。“

江漓漓回过头来皱着眉头望着她,“你要叫我说几遍?若是想去你便去好了,莫要扯上我!我没你这闲工夫!“

秦淑珍一时之间不晓得作何回答,素素在秦淑珍旁面喊道:“江漓漓你怎么说话呢?就不能说两句好话么?”

“你个黄毛丫头管得可真多!你少在旁人面前充大头,老子懒得理会你你莫要得寸进尺!”

素素正欲又说叨两句的时候秦淑珍拉住了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

素素觉得有些不解气,便嘀咕了一声,“秦姨你别惯着他,他这人就是讨厌得很!只管打他,他就老实了!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将鞋帮子抽在他身上看他敢不敢还手!”

秦淑珍又摇了摇头,望着素素一副理所当然的眼神,竟然有些羡慕。

一看没人再说话,江漓漓便耸耸肩,刚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小跑过来,一把捏着了他的脸,哇哇地大笑:”这就是我侄儿吧!这模样生得还真是不错!“

江漓漓一把将他的手拍开,骂道:“你有病啊!老子认识你?滚蛋!”

那大汉愣了愣,忽而有大笑了两声:“这脾性还真是像极了王爷,不错不错!”

江漓漓推开那大汉,恼火地盯着那汉子,没说话。

“这小子还生气了!哈哈!”

秦淑珍捂着嘴笑,“漓漓,这是你尉迟叔叔,跟你。。。跟王爷是一起上战场的铁兄弟,还不快叫叔叔。”

姓尉迟的大汉性子粗心思细,从秦淑珍的话里边就听清楚了一些别的意味,又看了一眼江漓漓之后才摆摆手笑道:“夫人可莫折煞我了,我哪里敢与王爷称兄道弟?无非就是王爷手下的一个兵卒子罢了。”

秦淑珍饶有兴趣地反问道:“若是尉迟将军都只是兵卒子,那大隋岂不是八山武人遍地有了?”

尉迟哈哈笑,没再反驳。

江漓漓冷哼了一声,懒得理会这摊子事儿,往门外走了几步之后忽而转过头对着秦淑珍说了一句我走了!

秦淑珍愣了愣,忽而笑了,有些喜极而泣的意味,偷偷摸了摸眼角,“行行行!”

江漓漓撇撇嘴,嘀咕了一声矫情。

尉迟略微有些疑惑地望了秦淑珍一眼,旁面司马兰叹了一口气解释道:“那孩子自幼流落在外,这会心里只怕委屈得很,心结还没解开。”

尉迟点点头。

秦淑珍擦干眼角了泪痕只有略微歉意地朝着尉迟笑了笑,“叫将军见笑了。”

“无事无事。”

既然江漓漓走了之后也没有多少吃早茶的心思了,便示意几个孩子离开之后,秦淑珍便问道:“对了,尉迟将军怎么今日有时间来我这王府拜访呢?你不是与王爷是办事去了么?”

尉迟还未说话司马兰就笑道:“姐姐真是傻了,尉迟将军若是回来了,只怕也说明王爷不日就要归家了么!”

秦淑珍失笑道:“你看我这脑子。”

尉迟道:“王妃说的没错,公事已经处理得格外顺利,如今已经完成了,我也就比王爷先行一步罢了。其实今日我才刚到成安,还是听说了王爷的遗子归来了的消息,连忙来看看我这侄儿长得什么模样,连我家妻儿都不晓得我归来的消息。”

“尉迟将军还真是有心了。”

尉迟摆摆手,“既然见过了那孩子我也就不再多做停留了,我就先告辞了,免得我家妻儿挂念。”

“自然如此。”

。。。

尉迟走了之后秦淑珍仍然叹了一口气,司马兰问道:”怎么,姐姐?王爷就要回来了姐姐不开心么?“

“不是,还是因为漓漓的事儿。“

司马兰道:“姐姐也真是的,既然孩子不想去的话就莫要强求了,免得孩子心生恶感就更不好了。”

“还是想让他多出去走走吧,认识一个玩伴也是好的。成天呆在院子里边不算什么好事,况且我爹也想见过他。”

“原来如此。”司马兰想了想道:“放心吧,今日漓漓来这儿的时候不也是一副不喜的模样么?可还不是来了?要不然就叫那女孩儿,叫什么来着?”

“素素。”

“对,那女孩儿不是说自己本事高么?就叫她硬拽着漓漓去呗。”

秦淑珍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了。

端起了旁面一壶茶却发现茶已经凉透了。

第九十一章 臆动

从那间屋子里边出来之后江漓漓没想着要回自己的院子,确实是院子里边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再不用说巧儿那个蠢丫鬟只怕还在院子里边,这会儿他望着巧儿那丫头就有些头疼。

漫无目的地在外头转了一圈之后突然听见后面一声喊,回过头来望见的是素素。

“怎么了?没再吃茶么?”江漓漓嘲弄了一声。

素素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江狗,你快给我教训苏锦那个小子。”

江漓漓饶有趣味,“怎么?”

“他欺负我!“

“他怎么欺负你了?”问了一句之后江漓漓又笑道:“也有人能欺负你?”

“你少在这儿说风凉话成不成?“素素大声埋怨,“老张说过要叫你照顾我的!“

“可张九龄那老头可没说要叫我给你打架!”江漓漓笑了一句,望着素素就要发作之后便连忙道:“成成成,你倒是说说看那苏锦怎么欺负你了?”

素素娓娓道来,就在素素与苏双一道从那大堂里边说说笑笑地走出来的时候,跟在后面的苏锦忽而喊道:“苏双,你跟这个丫头有什么好说的?今日的课业做完了么?”

苏双愣了愣,道了一句没呢。

“没还不赶快去写?”苏锦大声喊道:“跟一个乡野来的丫头有什么好说的?”

素素一听这话儿便来火了,“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苏锦嗤笑道:“我说的不对么?你不是乡野来的丫头么?不晓得一点规矩,举止言行如此粗鲁,也就是伴着江漓漓那混蛋才能进我们王府,否则也就是一个为人打杂的命!”

“哥,你别说了!”苏双反驳道:“我就看素素姐蛮好的!”

“你晓得什么?”苏锦冷哼道。

素素气得脸色铁青,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得恨恨转身就走。

江漓漓听完哈哈笑,“我瞅着他说的没错啊,你不就是一个乡野来的丫头么?又没说错!“

素素一把在江漓漓的胳膊上掐了一把,“江狗你要死啊你!我现在都被人欺负了你竟然还在说风凉话,你就不晓得为我出出头么?”

“怎么出?”江漓漓反问道:“叫我将他杀了,然后将尸体剁碎丢到荒郊野外喂狼?”

素素犹犹豫豫,”还是算了吧,免得你又被秦姨甩一巴掌!”

“少提这事儿!”江漓漓有些恼。

素素撅噘嘴,“对了江狗,你怎么不待见秦姨啊?我觉得秦姨这人蛮好的啊!况且她还是你娘亲哩!”

“你少在我面前说风凉话,你个丫头片子什么都不知道就只会唠叨。还有,以后少在我面前说这事儿,我的事儿哪里轮到你来管了?“

素素气呼呼地哦了一声,又嘀咕了一声小气,抬头又问道:“那苏锦那事儿怎么办?他欺负了我你总得做做样子吧!“

江漓漓哼了哼,“这也是你自找的,没事儿你理会他们做什么?反正你这辈子的出息就只是呆在房间里边吃吃喝喝了,这不都实现了么?你就继续呆在房间里边,反正也有丫鬟伺候,别理会其他人不就成了?”

素素可劲在江漓漓后背上拍了一把,咬牙切齿地说:”你放屁哩!谁说我就是这点儿出息?老张说我是做女皇帝的命!“

江漓漓愣了愣,”他什么时候说的?“

素素吞吞吐吐,“我六岁那年他吃醉了酒躺在垃圾堆里边说的。“

江漓漓哈哈大笑,“这你也信?”

素素恼羞成怒,“要你管?”

“不管就不管喽!”江漓漓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抬起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喂,江狗,你去哪儿啊?”

“四处转转。“

“那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你自个回房子里边呆着吧你!”

“那也不能整天都在房间里边呆着不是?总得出去透透气吧!反正我不管,我就跟着你了,你可不能甩下我!”

沉默了良久,素素忽然说道:“江狗,你有没有发现你穿这身衣服特像一个人?”

“谁?”

“成叫花啊!那天咱们两个在路上遇见成叫花的时候他坐在马车里边可不就是这副模样么?咯咯,也就是他是个和尚,带着一个帽子,你头上梳了一个发髻罢了!”

“你提他做什么?他一辈子也就是要饭的命,也配跟我相提并论?”

“成叫花生得比你好看哩!”

“放屁!”

——————

第二天没有下雪,可外面的世界仍旧是一片素白。

尽管院子里边的雪已经清理干净了,可站在院子里边仍然是觉得有寒气从脚底板朝上蔓延。

早就说过了成安冷,可江漓漓没想到的是这么冷的天素素竟然起得极早,望着站在院子外边的素素江漓漓有些不可置信,使劲揉了揉眼睛之久就听见素素的骂声:“江狗你要死啊!”

江漓漓讥笑了一声,“看来这南阳王府还真是一个好地方,竟然改掉了你这个睡懒觉的毛病!”

素素哼了一声,“睡不着。”

“床不软么?”

“就是太软了才睡不着,睡着睡着就想起了老张,不晓得他在哪个地方睡觉。”

江漓漓嘿嘿一笑,”说不定张九龄不要你了,这会儿少了你这个拖累之后正躺在红楼里边吃花酒呢!“

“有你这么说话的么?”素素刚准备开骂,随后又觉得自己跟江漓漓置气似乎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儿,便哼了一声之后转过身去,“懒得跟你说!“

“你以为我乐意给你废话么?”江漓漓推搡了素素一把。

地面上有些滑,素素被江漓漓推了一把之后险些摔倒,堪堪站稳之后气呼呼地道:“干嘛?”

“我练刀了!

“好好说不成么?”素素张开双手小心翼翼地朝着屋子里边走去,嘴里还不肯歇下来,”非得要推一把,要是我摔倒了怎么办?“

“穿得跟着馒头似的能在地上摔破皮?”江漓漓嗤笑了一声,又连忙打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别吵了,再吵我给你丢出去!”

素素刚涌在喉咙里边的话被江漓漓给压下去了,噘着嘴嘟囔一声,“就你有理,你说我就能说,我说你就不成,哪儿有这样的好事儿?”

搬了一个凳子坐在门口看着江漓漓练刀,可还没看多久就只觉得清晨的风吹得脸有些生疼,连忙又躲进了房间里边,只开了一扇窗望着窗外。

“小姐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为何不多睡一会儿?”一个年长的丫头端着一盆热水放在了房间里边,将毛巾润湿之后递给素素,“起床的时候也不唤奴婢一声,奴婢也好为您更衣。”

素素接过毛巾先是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随后不晓得想到了什么又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抬头纹那丫鬟,“你说我这脸是不是糙得很啊?”

“小姐可莫说笑了。”那丫鬟将毛巾又洗了一下之后抬头道:“若是小姐的皮肤是糙的,那奴婢可不就成了大男人的脸了么?”

素素心里喜滋滋,“真的?”

“自然是真的了,奴婢哪里还敢骗小姐?”那丫鬟笑着说道:“小姐的皮肤是我见过的女子中最好的了,就连郡主也比不上小姐哩。”

素素眼睛里边都要乐出花来。

那丫鬟忽而问道:“小姐跟殿下的关系很好么?”

素素愣了愣,”不晓得,他总说我蠢,说我是个黄毛丫头,丑的很,还说什么有朝一日就要将我丢在路边再也不带我上路了。“

这丫鬟眯着眼睛笑,“殿下说的都是假的哩。”

“是么?”素素偏过头来看着这丫鬟,有些不敢相信。

“您想想啊,殿下脾气古怪,这个府邸里边就只有您敢对他打打骂骂,你看若是换做其他人的话殿下早就收拾他了!那些说小姐蠢和丑的话都是说的反话,小姐生得这么俏人,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小姐是个美人坯子不是?怎么可能丑呢?”

素素听了之后精神为之一振,趾高气扬地说道:“没错,江狗他就是瞎了眼才说我丑!”

“匠狗?”这丫鬟有些懵。

素素晓得说漏嘴了,心想江狗的这个外号可不能传出去了,要不然还不晓得江狗要对自己生多大的火哩!连忙吐吐舌头,换了一个话题,“你别管了,还有呢?”

“还有啊——“那丫鬟故意拉长的声音,冲着素素笑道:”我看殿下是喜欢你呢!“

“呀!“素素顿时满脸通红,”你可不要瞎说!哎呀你别说了!”

丫鬟眼神含笑,朝着素素躬身行了一礼之后端着热水离开了,只留下坐在窗边的素素的心里扑通跳个不停。

。。。

那丫鬟给自己端来了一些茶点,素素一面吃一面矫情地自言自语,”哎呀他怎么能喜欢人家呢?羞死了!我可不能喜欢他,他成天对我这么不好,我若是喜欢他了岂不是被人看轻了么?对对对,没错!可不能给她好脸色看!”

“丫头你自顾自地念叨什么呢?疯啦?”

素素吓了一跳,指着站在房间里的江漓漓,“你你你,你怎么来了?你这么快就练完刀了?你肯定是练少了,等老张回来之后我就告诉老张,说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有,谁叫你进我的房间的?”

江漓漓撇撇嘴,“怎么?你的房间我还不能进么?要不是丫鬟说所有的早点全都端进你的房间里边去了的话,你以为我会进来闻你的臭脚丫子味道?”

素素微微脸红,“瞎说。”

江漓漓愣了,不可置信地打量了两下素素,”你真疯了?“

”你才疯了呢!“素素哼了一声,“赶快拿了早点就离开,少在我的房间里边碍眼!”

江漓漓这会儿累的很,又满身的大汗,懒得跟素素多说,就只想着吃过早点之后赶紧去洗个澡。

只是拿完早点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见身后素素低低地问了一句,“江狗,你是不是喜欢我?”

江漓漓愣过之后哈哈大笑,转身肆意地冲着素素嘲讽道:”丫头你真是疯了!老子会喜欢你?你做梦了吧?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生的什么模样!还好意思说我喜欢你?你放心好了,我再说一遍,就算是全天下的女人死光了我都不会喜欢你!“

素素只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羞辱,一把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眼里含着泪水,“你你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说了怎么了?我难道还说错了?“江漓漓愈加尖酸,”你还是趁着太阳不大多睡一会儿吧,免得你神志不清!我真害怕将你交给张九龄那老头的时候那老头看着你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不认账,等会我岂不是白死了?“

素素张大了嘴,略微震惊,“你说什么?”

江漓漓有些好笑地抱着胸道:“你以为若不是张九龄手里边抓了我的把柄的话我真会带上你?成天疯疯癫癫尽知道惹麻烦。你还是点三根香求菩萨保佑张老头能快些回来吧!指不定我什么时候不耐烦了将你丢在荒郊野外你就等死啊!”

素素声音带着哭腔,抓起面前的一盘糕点劈头盖脸地朝着江漓漓砸去,“你混蛋你!你快滚!”

盘子是用玉做的,砸在江漓漓的脑袋上有些生疼,便火了,“丫头你要死啊你!少在我面前发疯!”

素素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冲了上去将江漓漓推出房间,砰地一声锁上了房门。

江漓漓只觉得心里头火得很,踢了房门两脚,“喂,丫头你真疯了吧!”

屋子里边没声。

“好,你等着,你有本事就别从房间里边出来!你就死在里边吧你!”

转头望见一个丫鬟颤颤巍巍地看着他,“殿下,发生什么事儿了?”

“滚蛋!少碍眼!一刀看了你信不信?!”

第九十二章 梅园暖

沐浴完之后刚出门就望见绿蚁在门口等待,江漓漓道:”你来做什么?“

绿蚁回道:“夫人要我叫殿下去赏雪茶会呢!”

“还不死心?”江漓漓眉头微蹙,“你给她说,我是不会去的。“

绿蚁笑道:“整天呆在屋子里算什么?又不是书呆子。况且来了成安之后总得要见识一番成安的风情吧。“还未等江漓漓回话,绿蚁又问道:”素素呢?怎么没瞧见她?“

江漓漓撇撇嘴,“别理她,今早她发疯了,到现在还神志不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两腿一蹬嗝屁了。”

“你才发疯了!“从房间里边传来一声大喊,”你才嗝屁了!你快滚!“

江漓漓耸耸肩,对绿蚁说道:“瞧见没有?”

绿蚁觉得有些好笑,”殿下怎么跟素素吵起来了?昨日我看你们两个不是还挺和气的么?“

正欲给绿蚁解释一番的时候江漓漓忽而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便甩下一句关你屁事!

绿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走到了素素的房门前面,轻轻敲了两下,“素素?素素?怎么了?跟姐姐去外头玩么?”

“不去!”

素素话语里边的置气意味浓得很,绿蚁回过头来带着疑惑地望了一眼江漓漓,得到了江漓漓满不在乎的眼神回应之后就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不晓得俩孩子之间生了什么摩擦,竟然闹到了这步田地。

心想真是没有法子了,连最能左右江漓漓一二的素素都被江漓漓气成了这副模样,只怕夫人所想的赏雪茶会已经要泡汤了。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而听见江漓漓问道:“远不远?”

“什么远不远?”

“我是说那什么狗屁茶会,不说就算了!“说罢江漓漓就要进屋。

绿蚁心里一喜,连忙回道:“不远不远,坐上马车也就只是一刻钟的路程。”

“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能走了!夫人正等着呢!”

江漓漓点点头,从墙角拿起那把虎魄刀背在背上正欲出院的时候绿蚁笑道:“又不是出门打仗,你背着这把刀干嘛?”

江漓漓斜着眼睛问道:”不能带吗?“

“最好不要带。”

“那我就不去了!”

。。。

。。。

马车的外表有些素朴,可车厢极大,容下绿蚁、秦淑珍、苏双以及江漓漓四人之后仍然有很大的空闲地方。尽管道路上的雪还未融化,可马车行驶得异常平稳,就连摆放在车厢里边的茶水都未有半分异动,想必车夫也是在此道十分精通的‘高手’。

江漓漓坐在车厢里边一言不发,对面坐着的秦淑珍时不时看着他的眼神叫他有些烦躁。说实在的他并不是讨厌,就只是觉得这种眼神实在是过于矫情。秦淑珍似乎也察觉到了江漓漓的不耐烦,连忙不敢再看,便教起了旁边的苏双念书。

稚嫩的读书声为车厢平添了一丝生气。

江漓漓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跟秦淑珍一起来这赏雪茶会,或许是为了避开素素,或许只是为了见见世面。或许在内心深处他希望跟秦淑珍一起去外头看看,尽管他并不愿意这么承认,但是他却这样做了。

每一个倔强其实都能有一个借口来解释,而深入到骨子里边的臆动常常是毫无由头。

绿蚁说的不错,还没有一刻钟的时间就只觉得马车慢慢地降下了速度,片刻之后车帘就被挑开,那车夫讪笑道:“夫人,到了。”

一行人便从车厢里边走出来,就能看见一扇雅致的大门后面慢慢的冰雪梅园。

秦淑珍解释道:“这个梅园名作红砂,乃是一百多年前一个文人花了大手笔建造而成的,后来不晓得因为何事,那文人离开了成安再无音信,而这梅花却茁壮成长,也算是为后人留下了一隅佳境。每自大雪纷飞的时节,这梅园的红梅与白雪相得益彰,妙不可言。许多成安的达官显贵都会相邀来这梅园赏雪品茶,这便是赏雪茶会的由来。”

江漓漓有些不耐烦,“成了成了,说这么多做什么?我又听不大懂。”

秦淑珍笑着点点头,拉着苏双的小手便往那梅园走去。

所过之处,朱砂白雪。

不多时就能望见前方有一个大亭子,亭子里边已然站着许多环肥燕瘦的妇人,正品茶闲谈,还有不少的少男少女在亭子周围抱雪嬉戏,为这梅园增添了一丝岸然生机。

还未走进那亭子里边,便有一个身着蓝色披风的美妇人迎了上来,捧着秦淑珍的手:“姐姐今日怎么来了这红砂梅园?算算时日,姐姐大致有五六年没来过了吧?“

秦淑珍点点头,笑道:“前些年因为一个琐事脱不开身,这会儿得了空闲,自然是要来见过诸位姐妹。”

那美妇人低头看了看兴致极高的苏双,便蹲下身来笑道:“这便是双儿吧,几年没见竟然出落得如此水灵,想必以后也是一个大美人呢!”、

苏双红着脸回道:“谢谢芳姨。”

“哟,还脸红了?”那美妇人笑了笑,转头瞥见了江漓漓,愣了愣,“这是锦儿?”

“锦儿被他娘亲给锁在房间里边读书呢,哪里有时间出来玩耍?”

“那这是。。”

“这是。。”看了一眼江漓漓的眼色之后秦淑珍回道:“这是我家远亲,名字叫做江漓漓,觉得可人得很,便带在了身边。”又转头看着江漓漓,“漓漓,叫芳姨。”

江漓漓瞥了那美妇人一眼,撇撇嘴,蛮不乐意地哼了一声芳姨。

秦淑珍略微有些尴尬,“这孩子野惯了,没个正行。”

美妇人倒是丝毫不介意,“无妨,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就是好玩的时候,哪里会懂那么多人情世故?”说罢这美妇人站了起来,拉着秦淑珍的手说道:“既然姐姐来了,那妹妹我非要跟姐姐多聊聊贴己话,你是不晓得这些时日许多人都是想姐姐想得很呢!”

秦淑珍略微有些为难地看了苏双一眼,苏双便连忙道:“母妃去吧,我与哥哥四处玩就好。”

秦淑珍点点头,又提醒了绿蚁两句之后就慢慢跟那美妇人走上了亭子。

江漓漓倒是乐得没有拘束,踏着雪正欲去旁面四处看看的时候忽而回过头看见苏双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便皱着眉头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苏双略微有些局促地回道:“我给母妃说了要跟着你的。”

“得了吧,无非就是一些表面话罢了,我还不晓得?”江漓漓摆摆手,“我就不信你在这里没有几个相熟的小姐妹,自个乖乖地跟她们玩去,我可没闲心理会你这个丫头。”

苏双低着头哦了一声,正欲转身的时候忽而听见一声喊,“双儿,你怎么来了?”

转过头去看见的是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姑娘,那姑娘性子只怕是疯得很,一路跑过来几次要险些摔倒在雪地里。看见这小姑娘苏双便笑了,“燕子,你也来了?”

“那可不?我每天都要来玩的!”被称作燕子的红衣小姑娘嘻嘻笑,“双儿咱们去打雪球怎么样?还可以在雪地里边堆个大雪人!”

“好啊好啊!”苏双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正准备转身的时候忽而有犹犹豫豫地看了江漓漓一眼。

燕子这才注意到前面的江漓漓,“这人是谁啊?看起来怪怪的。”

苏双眯着眼睛笑道:“那是我哥!”

“你哥?你哥什么时候开始习武了?还背着一把刀?”燕子有些不解,“况且跟你哥也不像啊!“

“哎呀你别管了,还打不打雪球了?”

“打呀,当然打!”燕子回道:“只是咱们两个人没意思,这样好吧,我听说李子和宋大宝也来了,咱们去找她们一起好不好?”

两人嬉嬉笑笑跑远了。

江漓漓也算是如愿以偿,可一个人在这梅园里边闲逛着也没多大的意思,心里难免又有些腹议,早晓得就不该来这狗屁茶会!想着便一脚将一块大雪球给踢翻了。

“喂,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这可是老夫花了多少的时间才滚起来的,你就这样一脚给我毁了?“

江漓漓转过头去看见的是一个面色不忿的小老头,“我就是毁了怎么着?你要把我怎么样?”

那老头气得脸色铁青,“有你这么对老人说话的么?”

“说了又能怎么滴?一个死老头不呆在家里头等死,却跑到这里来滚雪球?想必也是一个老光棍吧!活该没人要!”

那老头一听这话儿只觉得心里犹如翻了一座火焰山,“你你你,你这孩子真是没有半点教养!只怕也是有人生没人养的。。。”

说到一半这老头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重了些,便悻悻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可江漓漓一听这话儿就恼火了,一脚往那老头身上踢了一大片雪,“日你奶奶,去你大爷的狗杂种,你才是有人生没人养的狗杂种!”

“你!”老头顿时气得脸面发白。

“我什么我?我是你爹!”说罢江漓漓懒得再理会这老头,转身往别处走去。

就立在了一株梅花树下,头顶是嫣红,脚下素白,仿佛是两个世界,而江漓漓置身于其中。

他在想什么?大致是没有想十二月的太阳究竟暖不暖这回事。

第九十三章 也配得上我?

“喂,你叫什么名字?”

还未在树下呆多久江漓漓就只听闻身后传来了一声喊,回过头来望见的是三四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为首的那人身着武夫紧身衣服,天寒地冻竟然也不觉得冷。

”问的就是你呢,来梅园赏雪竟然还背着一把刀?”那少年道:“怕是跟我学的吧,我叫宋骁,你叫什么名字?”

江漓漓看了这宋骁腰间的绣春刀一眼,没回话。

“喂,你真是不识好歹!”宋骁又道:“看你背着刀的模样也应当是一个习武之人,怎么身上穿得衣物这么厚实?该不会就是拿来装模作样的吧!”

话音刚落宋骁身边几个少年连忙应和,无非就是几句少爷说得对,这人就是水仙不开花——装蒜之类的话。

江漓漓呵了一口热气,瞥了一眼宋骁身后的几个少年,又正眼看着宋骁,”你少在我面前碍眼。“

宋骁愣了愣,止住了身后几个少年的怒骂,哈哈大笑,“你这人也算是有些意思,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恩?要不要与我比试一番?”

江漓漓讥笑道:”跟我比?你也配?“

宋骁脸色就沉了下来,”我方才就说过你不知好歹,我现在还是说一句,你莫要不知好歹!“

”我就是不知好歹怎么了?”江漓漓饶有兴趣,“我不仅如此,还要骂你是一个大蠢货!”

宋骁手按在了刀柄上,“我说了比试,就是点到为止。可你若是仍然分不清事理的话,那接下来就不是点到为止了!”

江漓漓嗤笑一声,将背上的虎魄刀取下拿在手里,右手同样按在刀柄上,“打架?你比我还差的远!”

两人矛锋相对。

这面几个小姑娘仍然在雪地里边嬉闹,那燕子捧起一个雪球砸在一个小姑娘的头上,随后又尖叫一声赶紧逃开,经过苏双的身边忽而愣了愣,”双儿你怎么了?怎么不开心?“

“没事没事。”苏双连忙摆手。

”是不是砸雪球砸不过李子和宋大宝就不开心了?我就说你别一个人冲到前面去,你跟在我身后,我来保护你!”

苏双愣了愣,顺着燕子的话点点头。

燕子尽管疯,可心思细,晓得苏双只怕不是因为这事儿不开心,便连忙朝着对面两个小姑娘摆摆手,“不打了,不打了,我们认输了!”

“认输就好!”一个眼睛极大的小姑娘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来,“我早就说过你们两个打不过我们,怕了吧!”

燕子听这话不乐意了,双手叉腰,“宋大宝我可没说怕了你,有本事咱们再打上三百回合?”

”来啊来啊!”宋大宝作势就要捧起一个雪球。

“哎呀还打什么打,手都冻僵了!“另一个小姑娘走了过来,这姑娘生得文静,身上满满都是白雪,想必在刚才的”战斗“中是被针对惨了。

宋大宝哈哈笑,”李子你哪里是手冻僵了,你是被打惨了吧!“

”那还不是因为你?”燕子笑道:“每次一打你就只会躲在最后面,李子哪里能不遭殃?”

“哪有?”宋大宝先是脸一红,随后又理直气壮的说:“这哪里是躲?我爹说这是策略!总不能站着让你打吧!”

”哎呀别说了!”李子连忙止住了两人话头,忽而愣了愣,“大宝你看看,你哥是不是要跟别人打起来了?”

宋大宝满不在乎,“我哥跟别人打架还不是很正常的事儿么?反正他成天带着那他那几个狗腿子四处惹事,被人打死也都活该,我才懒得管他呢!”

此时几人又开始嬉笑,燕子忽而皱着眉头说道:“诶,双儿,那不是你哥么?”

苏双连忙回过头去往燕子指着的地方望去,看着江漓漓与宋骁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就吓了一跳,连忙朝那面跑去。

诶,双儿?你干嘛呀!”

宋大宝后知后觉地问道:“哥什么哥?苏锦也来了?怎么没见着他?”

“哎呀你别管了!“燕子摆摆手,”快跟上双儿!“

”哦,好!”

。。。

“让你先拔刀成不成?免得旁人说我欺负人!”宋骁道。

江漓漓讥讽道:“打你?打你我都不用刀的!直接拿拳头就能将你摆平!”

”好!这可是你说的!”

宋骁就要将刀拔出来的时候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喊,”哥!你干嘛呢!你又打架,小心我告诉我爹!“

宋骁脸就苦了,回过头来望着大步跑过来的宋大宝,“唉哟,你玩你的,我做我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管我做什么?”

宋大宝毫无道理地回道:“我就是要管!”

宋骁拿这个妹子没办法。

苏双是第一个跑过来的,可这会儿才与燕子、李子两人一起堪堪赶来,犹犹豫豫地望着江漓漓,没吭声。

这就是苏双的哥?我怎么看着不大像啊!”李子在燕子耳根旁边嘀咕了一句。

“谁知道呢?双儿也不说。”

江漓漓没理会苏双,昂起头瞥着宋骁,”还打不打?要是你不打的话我就当你认输了!”

”放屁!”宋骁大声骂道:“这就算我认输了?”

“可不是么?”江漓漓回道:“你这不就是临阵脱逃么?也就是怕了我!既然怕了我的话能不算是认输么?”

”好你个只会逼逼叨的玩意儿!”宋骁气得脸色铁青,猛地将绣春刀拔了出来,异常白亮,“我怕了你?来来来!有本事就打到我怕!敢不敢立下生死状?“

宋大宝一看形势更加不妙,又连忙冲着宋骁大喊了一声,”我要告诉爹!“

宋骁咬牙切齿,犹豫了良久之后猛地将刀收回刀鞘,”这次算你运气好!“

江漓漓讥笑道:”怕就是怕了,还找什么借口?有本事你就来跟我打啊!“

宋骁这会儿也不再那么冲动了,冷哼了一声,“你等着罢!总有一天我会叫你好看的!“

“手下败将!临阵脱逃!“

宋骁懒得再与江漓漓多嘴,无论这会儿怎么说都是他不行,便给那几个少年使了使眼色,大步走了。临走时候冲着宋大宝说了一句多管闲事。

”我就管了怎么了?“宋大宝趾高气扬,”有本事你去爹那儿告我啊!“

宋骁一个脚步不稳险些摔倒,连忙走远了。

“哥。”苏双喊了一声。

江漓漓皱着眉头,“你来做什么?我说过我没有闲心管你!”

苏双满脸失落。

燕子听不下去了,“喂,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好心好意帮了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说这种话?”

”就是就是!“宋大宝大声喊道。

江漓漓撇撇嘴,“我用得着你们管?少在我面前狗拿耗子!”

“你!”

”好了好了。”苏双拉了拉燕子的手,“别吵了。”

“双儿你怎么也这样?我可是在帮你出头呢!”

正气极的时候绿蚁走了过来,“怎么了?你们在聊什么呢?”

燕子原本正气鼓鼓地想要骂江漓漓几句,望见绿蚁走了过来之后便连忙喊了一声绿蚁姐好。

”燕子真乖!”绿蚁摸了摸燕子的头,转头看着江漓漓,“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江漓漓又问道:“你来做什么?”

”夫人叫我来找你!”

觉得周遭有些无聊,江漓漓便应了下来。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燕子没好气地说:“双儿你就是胆太小了,要我说啊,遇上这样的哥哥理都别理会他!”

“没错!”宋大宝帮衬道:“要不就直接上去给他两爪子!他要是敢还手你就告诉你爹!”

苏双不晓得想到了什么,忽而笑道:“不敢哩!”

”哎呀,这有什么不敢的?”

燕子在旁边看着几人嬉笑,若有所思。

—————

跟着绿蚁走进了一个亭子里边,江漓漓这才发现这个亭子里竟然不似外头一般寒冷,竟然还有稀微的热气不从脚底下冒出来。

绿蚁笑道:“这亭子可不是寻常亭子,若不然哪里会有那么多贵妇人来这里赏雪?可不是吃饱了撑得么?”

又跟着走过一个两侧梅花映衬的廊道,走入了一个五角台上,台上秦淑珍冲着江漓漓笑道:“漓漓,你来了!”又指着一个老人说道:“快来见过你外公,这些年他也是想你想得紧呢!”

江漓漓望着那老头突然讥笑道:“这有人生没人养的老头?”

秦淑珍愣了,转过头去不解地看着那老人。

那老人见到江漓漓之后也愣了,原本还对江漓漓恼得很,可晓得江漓漓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外孙之后便只能苦笑,“这事儿怕是解释不清楚了。”

秦淑珍不晓得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也晓得总归不是好事,连忙转移了话题说道:“漓漓,你觉着这外边的风景怎么样?可还满意、”

“也就还成!”江漓漓阴阳怪气地说:“就是遇到一个糟老头子有些糟心!”

老头哼了一声,不予反驳。

这会儿又听见一声爽朗的大笑,“夫人您来了啊!哟,这不是宰相大人么?怎么您也来了?”

”我就知道这没大没小的人就只有你一个!”老头指着尉迟笑道:“可别管我叫宰相大人了,我早就辞了官,若不是我这女儿还在成安我舍不得走的话,我早就去了江南之地颐养天年去了!”

“哪里哪里,秦大人还能活上几百年,这大隋还需要您的指点呢!“

”交给后来人吧!”

尉迟客套了两句话之后转头看着江漓漓,“我这侄儿的个头生得也太矮了些吧,我来了这么久竟然都没发现!还不叫一声叔?“

江漓漓撇撇嘴。

这孩子还怪有脾气的啊!”尉迟笑了一声,没在意。

秦淑珍笑问道:“尉迟将军怎么有空来这梅园呢?可没有在这梅园饮酒的典故!“

尉迟苦笑道:“你以为我想来啊?我一个粗人哪里懂什么雅致情趣?倒不如在家里吃酒吃肉来的痛快!好不是因为我那妻子,非要带上我一个,我也没有办法!”

“哦?尉迟夫人也来了么?”

“来了来了,不过才刚来不久,夫人你没见着也为奇!”尉迟指着领着一个少女缓缓而来的女子说道。忽而尉迟眉眼一动,转头望着秦淑珍说道:”夫人你看我这侄儿与我女儿年纪差不多大,倒不如指为连理可好?“

秦淑珍眉头一挑,暗自琢磨。

就只听见江漓漓大声嗤笑,“可莫再说笑了,就那个腰间佩剑的丫头?如何能配得上我?”

第九十四章 闲谈

回来的路上秦淑珍狠狠地埋怨江漓漓,“你也是的,就算是不喜欢的话也不该那么说的那么直白嘛,你这让你尉迟叔叔的脸往哪里搁?况且尉迟静那丫头我也见过,模样也水灵,就是随了你尉迟叔叔的性子,喜欢舞刀弄枪一些,人还是极好的。也得亏你这话没给那丫头听见,说不得要找你拼命。”

江漓漓不屑地回道:“我会怕一个娘们?来十个我也不怕!”

秦淑珍笑着摇摇头,“这可不是打不打架的问题,而是你一个男孩子跟一个女孩子比武算什么事儿?说出去都不免被人议论。”

旁面绿蚁接话道:“殿下说尉迟小姐配不上他,那我倒要看看有哪里的天仙能配得上殿下你。

江漓漓翻了一个白眼,“反正你配不上。”

绿蚁一阵气急,秦淑珍与苏双两人捂着嘴笑。

才只是刚进院子就看见司马兰站在院子里边,江漓漓眉头便皱紧了,“你来做什么?”

司马兰笑着问道:“那梅园的景色可还算别致?若不是我被一众闲杂的事物缠住了的话我也想去看看。”

江漓漓冷着眼睛望着她,“这儿没有旁人,你那个老仆人这会儿正在坐牢底呢,你就不怕我一刀把你给杀了?”末了江漓漓又揶揄道:“还是说你已经在这院子里边布下了埋伏?”

司马兰娇嗔道:“你看你这孩子,你将姨娘想成什么样儿了?姨娘是那样的人么?”

江漓漓咧嘴笑,牙齿森白,“少在我面前卖弄,真勾起了我的火气我可不会管这里是不是南阳王府!况且就算是我杀了你的话我只怕也只是坐两三年的牢罢了。这南阳王府还会为一个死人还为难本殿下?”

“哟,看来你这孩子这几天在府里处的不错,都会自称本殿下了?”司马兰笑了一句,随后脸色凝重了下来,”其实我来找你也不是为了什么别的事儿,也没有在这院子里边设下埋伏,我还没有那么傻。“

“那你来做什么?”江漓漓嗤笑了一声,“该不会是来跟我拉家常的吧!”

“说对了。”司马兰回道:“我想同你聊聊。”

“聊什么?怎么聊?有甚么好聊的?”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司马兰挽了挽落于耳畔的发丝,“这里人多眼杂,要不咱们俩儿进房间?”

江漓漓轻笑了一声,“我就是害怕刚进门就遇见几个穿着黑色紧衣服的刺客窜出来,我可没有那种本事能对付一群人,就光是对付一个老头就够我吃一勺的了。”

司马兰叹了一口气,“你放心姨娘是不会再对你动杀心的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江漓漓微微眯眼,”先前非要杀我的是你,现在说对我没有任何杀心的也是你,说瞎话谁不会?我也能保证我对你没有半点不轨的念头,要不要明朝跟我一起去荒郊野外游历一圈?“

“你这孩子想对姨娘做什么呢?”司马兰朝着江漓漓抛了一个媚眼。

江漓漓面色如常,“我早就说过你莫要在我面前卖弄,否则惹火了我的话我还真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

司马兰盯着江漓漓的眼睛看了半晌,随后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原先我要杀你,因为可能要回来与我锦儿争继承人的位置,在豪府之中,这种事儿常见得很,无可厚非!可既然你回来了,那你就是我南阳王府的大殿下,我司马兰再怎么无脑也不会对自家人动手!这就是我为什么说我绝不会对你动杀手、起杀心的原因。“末了司马兰又笑道:”当然,若是你哪天一个不小心死在了外边的话,虽然我也会帮你报仇,却不会有半点的难过。这么说你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江漓漓笑道:“可我哪里知道你这话说的是真还是假呢?”

“真是一个倔强的孩子。”司马兰又叹了一口气,忽而说:”有人要杀你。“

江漓漓愣了愣,“谁?”

“不知道。”司马兰回道:“可毋庸置疑,总会有人要来杀你的,因为你的到来是一滩浑水。”

江漓漓想起了秦老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思忖了良久,忽而有饶有兴趣地抬起头来对司马兰说道:“可你不是希望我死在外边的吗?这会儿怎么这么好心好意提醒我?”

司马兰故作幽怨地叹了一口气,深情地看着江漓漓,“谁叫我是你姨娘呢?姨娘可是将你捧在手心里边打心眼里边疼啊!“

“好好说话。”

噗嗤一声笑,半晌之后司马兰道:”你这孩子,模样还真像是一个小大人。不!更像是那种只晓得在山里修行的炼气士。“

江漓漓没吭声,就冷眼着看司马兰。

“好吧。”司马兰脸色正了正,“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们南阳王府的大殿下,我恨不得你现在就死不假,可我更希望南阳王府能够一直尊贵繁华。你想想看,若是刚回来没多久的殿下死在了外边,这是多大的丑闻?各种流言蜚语自然会在成安的大街小巷里传开,这不就是在打我南阳王府的脸么?你让我王府上下所有人的脸往哪里搁?”

江漓漓回道:“你放心,我总能活到你下葬的那一天。到时候就算是我死了也不能叫你脸面无光!”

“那自然最好。”

两人沉默了良久之后江漓漓问道:“还有事儿?”

“你看你,姨娘想跟你说说话都不成,真是。“

江漓漓面无表情,让开了一条路。

司马兰笑了笑,径直地往院外走去,“姨娘也就是给你提个醒,叫你以后在外边注意一点儿分寸,若是真的被人埋伏死在了南阳府外的话,,呵呵。。”

一直等到司马兰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外边江漓漓才转过身来,走了几步之后发觉院子里边似乎是太过安静了一些,竟然连一个人也没有。随即就反应了过来,那司马兰只怕是悟透了自己的性子,晓得自己不会与她进房间谈话,于是就事先支开了院子内外的所有人。

也是一个人精,江漓漓哼了一声。只是刚走了两步之后江漓漓心里咯哒一声,连忙跑到素素的房间面前,只见房门紧闭,可轻轻一推便开,房间里边无人,没有衣物,整洁如新。

江漓漓来不及多想,连忙跑出了院子,追上了还未走多远的司马兰,脸色阴沉地问道:“素素呢?”

“谁?”司马兰有些愣神,望着江漓漓如墨的脸色之后笑了一声,“哦,你是说跟你一起的那个丫鬟?”

“人呢?”江漓漓声音极低。

“怎么了?”司马兰脸上如浮现出一丝不解,“不就是一个侍女么?说不定自己贪玩跑到哪里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晚上就自己回来了。”

江漓漓咧嘴一笑,猛地将虎魄刀抽出一截森亮的刀身,“你再回答一遍,人呢?”

司马兰脸色同样沉了下来,她能感觉到一股刀意在虎魄刀上飘荡,杀气极重。

“为了一个乡野丫头你就要在王府内如此没有规矩地对我动手?”

江漓漓未吭声,刀又抽出了一截,声音清脆。

司马兰沉默了良久,“我才只是刚进院子就看见那丫头哭哭啼啼地拿着行李往外跑,我不晓得何事,就只看见房间里边乱得很,就叫下人收拾了一番。”

“你没有拦她?”

“我拦她?哈哈,”司马兰笑了一声之后冷着脸看着江漓漓,“就只是一个没有规矩的丫头,你叫我管她的死活?”

“往那边走的?”

“记不清!”

江漓漓收了刀,往后跑了两步之后忽而顿住了脚,回头朝着司马兰扯出了一个笑脸,“我不要脸,也不在乎这狗屁王府有没有脸,你信不信?我真敢杀人!”

说罢江漓漓头也不回朝着大门跑去。

只留下司马兰站在原地,双手握拳,十指铁青。

——————

从大门冲出去之后府外无人,又听一个下人说其实大门是不常开的,旁人若是想要离开南阳王府的话就只能从侧门出去。而今日这大门就只是开了三次。

问清楚了那侧门开在哪里之后江漓漓疯狂朝着侧门跑去。

从侧门跑出去之后就只见外头一片素白,却能看见雪地里边深深的一行小脚印。

江漓漓第一次在心里如此感谢老天爷。

顺着这行脚印最后江漓漓在一个桥洞下找到了素素。

素素哭得不成人样,头发散乱,衣服撕开了两三道极长的口子。她将整个人蜷缩在桥洞之下,将行李放在外边挡住从外边吹进来的寒风。

她靠在桥墩上昏昏沉沉地抽涕着,嘴里不晓得喃喃念着什么听不清楚的话。

江漓漓将一个兔子丢在了素素的脚下。这只兔子耷拉着三条腿、头被扯开了一条长缝,已经浑身湿透,脏乱不堪。

听着兔子砸在雪地里边有些厚重的声音,素素微微睁开了眼,望见地上那的兔子布偶就哭了。

抬起头来看着江漓漓,素素哭得更惨。

“江狗!你来做什么?!呜呜,你快滚!!滚蛋!!”

江漓漓冷声道:“再犟嘴将你的兔子丢了!”

听到这话儿素素连忙将那只兔子拿起来,紧紧抱在怀里,抬起头来又哭道:“你就不晓得将它缝一下么?全是水,脏死了!”

话虽如此,素素却未将这只兔子放下。

江漓漓撇撇嘴,不屑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还叫我帮你洗兔子?你做梦吧你!”

第九十五章 气势相对

大致就是在江漓漓离开不就之后,那个被素素称作是恶小子的苏锦便来到了江漓漓的这个院子里边。

原先苏锦只是想着说能不能在江漓漓的房间里边放上几只死老鼠等一些略微晦气的玩意儿,也好报前些天自己被江漓漓痛揍一番的仇。可还只是刚踏进院子里边,就看见素素从房间里边走了出来。

世上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素素刚刚对着江漓漓生了一大通的火气,将桌子上的早点全都砸在了江漓漓的脑袋上,这会儿正想着趁江漓漓离开的时候去找一些吃食填填肚子。

于是两人就好巧不巧地碰在了一起。

苏锦向来是看不起素素这个丫头的,认为这个丫头顶多也就是一个做丫鬟的命,得亏是傍上了江漓漓的这条大腿才能在这南阳府之中被众多的下人伺候。而素素也同样不喜苏锦这个殿下,这种恶感自打在那平沙外苏锦对司马兰说出要素素做他的侍女这句话开始。

于是素素就冷着眼说:“你来做什么?”

在南阳王府之内除去江漓漓这个名义上的大殿下之外还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这个正牌的殿下这样说话,更何况是自己一直就看不起的乡野丫头?

于是苏锦就火了,冷笑一声,“你也敢这样跟我说话,是不是乡野里来的人都像你一样没有规矩?也难怪,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就都是这么一副模样!”

在这几天王府里边的生活之后,素素是不大害怕苏锦这个小男孩的,于是便道:“要你管?你还没说你来我们的院子做什么呢!该不会是要做什么坏事吧!”

被戳中了心思的苏锦满脸通红,为了不表现出自己的心虚,于是苏锦大声呵斥,“果然是乡野来的野丫头,来人,将这个丫头给我赶出去!”

素素这才记起这个时候的南阳王府里边就只有她一个人,根本就没有任何靠山,于是便慌了,“你莫要动我!若是你敢动我的话江漓漓不会叫你好过的!”

若是素素不提这个事儿也就罢了,自打素素这句话出口之后苏锦就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原本这两人就只是乡野的泥腿子,以往遇见自己这个殿下点头哈腰肯定是少不了的。可现在一个敢对自己大呼小叫,而另一个则敢骑在自己头上拉屎!

苏锦觉得自己若是真的就此罢手的话是不是就真的代表着自己被江漓漓骑在了头上?

于是苏锦命令一众杂役浩浩荡荡地要将素素抓起来,素素怕死了,连忙冲进了房间里边将房门反锁,抱着自己那只布偶兔子躲在房间里边只盼望着江漓漓能够早些回来。

原本心里还盼望着服侍自己的那几个丫鬟能帮自己一把,可那几个丫鬟哪里敢为了一个“小姐”而惹恼二殿下?这会儿看到这副阵仗尽管心里边担忧,可着实是无人敢说出一句话来。

转念素素又想起了江漓漓清早对自己说出的那番话,只觉得自己心里仿佛被一块大石头重重地压了上去。这个时候她开始想张九龄了,若是自己跟老张一直在一起的话老张肯定不会让自己这样被人欺负的!

一众杂役自然是能直接将房门踢开,可是苏锦并没有这么做,他就是在外边语气尖酸地讽刺素素,例如“你以为你爬上了枝头就能变成凤凰了么?其实你骨子里边还不就是一只草鸡?”

如此如此。

都说素素心大,其实哪个女子心眼会大呢?无非就是装作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将任何事儿都埋在心里,再不就是没有到她心里在意的那个点儿。

素素其实是自卑的,怎么能不自卑呢?生得又不是倾国倾城,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十八般兵器就连名字也叫不上来,与自小接触过众多东西的苏双比起来,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地方。

便越是离开了乡野在王府里边久呆之后,便越是觉得自己一文不值,一个丫鬟都能张口作出一副诗篇,她什么都不会,就愈发觉得自己渺小。

她故作大度,说自己就是懒,你管我?

哪个女孩子愿意如此承认自己?无非就是为了掩盖自己身上更大的瑕疵罢了。

而苏锦的话便终于刺向了她的内心,她终于哭了,低低抽涕。反正江漓漓也就只是为了自己的性命才勉强带上自己罢了,那自己还在这王府里边呆着有什么意思?

于是素素收拾完行李抱着自己的那只兔子就要离开这里。

苏锦满脸快意,这时候一个心眼通畅的下人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您看着丫头乡野出生,想必也是贫苦人家,能填饱自己的肚子已经是天大的福气的,如何能够有先前买一只布娃娃来玩耍?想必是在咱们王府里边偷的吧!”

“你放屁!”素素带着哭腔大声反驳道:“这只兔子是老张给我买的,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拿在手里了,才没有拿你们狗屁王府一点东西!”

那下人讪讪笑了笑,听素素这么一反驳他也想起了素素与江漓漓一起蹲在王府大门口的时候手里似乎是拿着一个玩偶的,于是便不再说话。

可听者有心啊,苏锦既然是做了这样的事儿,自然是希望将素素折腾得越惨越好。又看着素素对这只玩偶宝贝得紧,尽管是在心里骂了一句也就是没见过世面才会将这种东西当做宝贝,可却起了心思,便道:“我就说我前几日放在房间里边的玩偶少了一只,原来是被你给拿走了!快快将它还给我,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素素大声哭喊道:“你少在这里放屁了,这只兔子就是老张给我买的,我从来就没在你们府里边拿过一件东西!你问问看别人,看这只兔子是不是我本来就有的?”

便转头看向先前服侍自己的那几个丫鬟,可那些丫鬟尽皆低下了头,无人敢做声。

“你,,你们欺负人!”

苏锦冷笑一声,“欺负人又怎么样?你这种泥腿子就算是死在了这里也无人关心,快将那只兔子拿过来!”

“不给!”素素紧紧将那只兔子抱在了怀里,低着头就要离开这个院子。

苏锦哪里能让素素如意?连忙冲了上去一把拽住了那只玩偶,两人一番争夺过后那只兔子已然“遍体鳞伤”。

苏锦是学过武的,素素自然是抢不过苏锦。没多久那只兔子就被苏锦一把从素素的怀里夺了过来,十分鄙夷地看了这只兔子一眼,又看着素素脸上绝望的表情,一把将这只兔子踩在了脚底下。

司马兰就站在院子外边看着这一幕,没做评判,便是默许。

——————

“也就是你这种没有本事的丫头才能被别人欺负。”江漓漓冷笑了一声,走在前面,”说出去都给丢人,若是叫成叫花晓得了的话指不定要怎么笑话你!呸!“

素素紧紧抱着那只脏兮兮的兔子跟在江漓漓的身后,忽而顿住了脚步。

走了几步之后听见身后没了动静,江漓漓回过头来,“怎么了?还耍性子了?自己没本事被人欺负了还不许别人说了?”

素素低着头喃喃道:“我不想去那南阳王府了,我要去琼湖等老张回来。”

“等个屁!张九龄那个老头儿已经将你忘了都说不定。况且你一个人怎么回琼湖?天寒地冻的要在外边喂野狼么?”江漓漓嗤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这个丫头没本事也就罢了,竟然还不晓得天高地厚!“

素素仍然是没有动作,“反正我不去那南阳王府。”

“怕了?”江漓漓讥笑道。

素素没吭声。

“有什么好怕的?嗯?况且你的脸皮不是最厚的么?你就赖在那南阳王府里边不走,他们还能吃了你不成?更不用说原先是他们将咱们带来这里的,若是不将这南阳王府吃空的话能对得起你自己?“

素素犹犹豫豫地问道:“咱们两个人怎么能将这南阳王府吃空?”

“可不是咱们两个人,是你!”江漓漓大声道:“反正你是猪精转世,也就只有这一点本事了。”

素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立马又正了脸色,“江狗你就不能说一点儿好听的么?“

“你还想听好听的?你有这本事么?”江漓漓往前走了两步之后感觉到素素跟上了自己的步伐,便迈开了脚步,“我也懒得跟你多说,真没想到有人蠢成这副模样,他叫你走你就走,你那种把别人的话当做耳旁风的本事去哪儿了?”说完又瞥了素素怀里的那只兔子一眼,“也就只有你这种乡野泥腿子才将这种东西当做宝贝!”

直接从大门走进了南阳王府,一路上瞧见这一幕的下人格外震惊,等到江漓漓与素素两人的背影消失了之后才嘀嘀咕咕地跟旁人议论说王府内只怕又要生出什么事儿了。

“成了,别抱着你那玩意儿了,“江漓漓略微有些嫌弃地望了那只兔子一眼,”叫旁人将它洗一洗,再缝一缝,瞧瞧看都是一副什么样子?还抱在怀里。“

“不会被别人洗坏吧!”

“洗坏了就叫他们赔,不赔就通通打死。”

“不成不成。”素素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就要这一只。”

“你怎么这么麻烦!”江漓漓有些不耐烦,“得得得,你就抱着这只脏兔子过一辈子吧!”

“你怎么说话呢?“素素小声嘀咕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将这只兔子递给了旁面一个丫鬟,还刻意叮嘱了两三句。

江漓漓走进房间没多久就背着虎魄刀走了出来,眼神从上至下扫视了素素一眼,“你也去洗个澡吧,一副什么模样?洗完澡就叫丫鬟给你带吃的,要是想一边洗一边吃也行,反正你也就是这副模样了。”

说罢江漓漓朝着外边走去。

“诶,你去哪儿?”素素连忙喊了一声。

“关你屁事儿!”江漓漓没好气。

。。。

。。。

南阳王府东院里边有一个大阁楼,名字叫做春雅。经过了一些精妙的设计,这春雅阁之中冬暖夏凉,年年如春。阁楼里边又摆放了大量的文玩书画,别有雅致,这也是春雅阁名字的由来。

这春雅阁阁楼向来是做为苏锦与苏双读书写字的地方,要不然每天读书都要跑去北楼的话也忒费力了些。

“殿。。殿下。”一个穿着微微高档一些的下人望见江漓漓来了之后连忙躬身问好。

江漓漓没回话,就往春雅阁里边走去。

“殿下,殿下!”那下人移步拦在了江漓漓的面前,“二殿下在里边读书写字,还请殿下不要打扰。”

江漓漓饶有趣味,怎么?这座阁楼还不准我进么?

“不,不是,这王府殿下何处可去得,”那下人连忙道:“只是这会儿二殿下在里头读书。。。。”

“哦,我晓得了,你的意思是我得避开苏锦那玩意儿走是么?”江漓漓又问道。

“不,不是。。。”那下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江漓漓脸色就冷了,“滚蛋!不然我砍了你!”

那下人连忙躲开,江漓漓哼了一声,大步超前走,走了两步之后又回过头来,“苏锦那玩意儿在哪儿?不说的话我砍了你!”

由着那不敢反抗的下人带着自己来到了一间别致的房间前面,江漓漓嗤笑道:“还真是会挑地儿,这间房间以后就是我的了!”

那下人晓得江漓漓此行没有善意,连忙哭丧道:“殿下,您要房间小人给您挑啊,别说一间,十间百间有的是,殿下还是去旁处看看吧啊!”

江漓漓笑了笑,”滚蛋,不走的话。。。“

那下人仍然试图劝几句,望见江漓漓眼神之中的冷意之后就虚了,连忙跑开,不晓得是真跑了还是去搬救兵了。

江漓漓懒得关心一个下人会有什么动作,转头望着眼前的房门,他舔了舔嘴唇,一脚将房门踹飞!

“哗啦!”一声巨响,在房间里边的苏锦被这股响声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着江漓漓之后便满脸怒气,“你来做什么!你竟然敢闯我的房间?!“

江漓漓森然一笑,拔出了背后的虎魄刀,明刃泛着寒光,”你好啊,我的弟弟!“

“你想做什么?”苏锦大声喊道:“来人!来。。。!”

还未等苏锦说完,江漓漓猛地欺身上前一脚将苏锦踹飞!

苏锦闷哼一声,身体砸在了墙壁上。

江漓漓又一把冲了上去,直接拽着苏锦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拖起来,又一晃手,虎魄刀的刀刃便架在了苏锦的脖子上。

吞鬼刀意放肆咆哮,一只虚白的老虎头颅从刀刃上钻了出来,咧开了大嘴朝着苏锦一声厉啸!

苏锦脸色发白。

江漓漓伸手拍了拍苏锦的脸,“原本我是不想理会你的,一来是觉得跟一个小孩子打打闹闹没有意思,二来是根本就没有时间理会你,可你实在是太过烦人了一些!“

脖子上传来的刺痛与凉意叫苏锦不敢轻举妄动,他咬着牙齿,“你想做什么?是为了你那个侍女报仇来了?为了一个乡野的泥腿子?值得么?”

江漓漓没回答,只是饶有趣味地说道:”我认识一个疯子,那娘们叫做凤仙花。她说她有一个弟弟,也是想必也是顽劣得很,可当她将刀架在自己弟弟的脖子上的时候她弟弟就会哭了。现在看来,你比那娘们的弟弟强上不少。”

刀刃愈加朝着苏锦的血肉深入,一丝丝猩红之色溢了出来,铁锈味儿开始在风中蔓延。

“你不能杀我!”苏锦眼神有些疯狂,“你若是杀了我,你也要死!”

江漓漓呵呵一声笑,更多的猩红之色落在而来虎魄刀身之上。

苏锦面色惨白。

握紧了刀,就要一刀切下的时候江漓漓瞳孔猛地一缩,身形朝后退去,手握虎魄朝着门口一刀斩出!

虎头呼啸着朝着前方驰去,却在半途中化作了青烟。

苏锦身形瘫软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江漓漓眼神格外凝重。

就之间从门口走进来一个身着锦衣鱼服的高大男子,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眼神含笑。

江漓漓舔了舔嘴唇。

苏锦望见那人之后一喜,手忙脚乱地朝那人跑去,“爹!”

江漓漓冷哼了一声,未收刀,“你就是南阳王?就是那个号称是我亲爹的人物?”

南阳王点点头,“你就是我儿子?”

“他们是这么说的,可我不信。”江漓漓盯着南阳王的眼睛,忽而咧开嘴一笑,“我认识一个叫苏慕的人,跟我差不多大,我倒是觉得那人才是你的儿子,毕竟都是姓苏。”

苏锦躲在南阳王的身后,微微倾斜身子看着江漓漓,眼神莫名。

南阳王呵呵笑,“不过我倒觉得你就是我儿子,跟我年轻时候像极了。“

江漓漓退了两步,又是一只虎头从刀身上钻了出来,朝着南阳王一声厉啸。

南阳王有些惊讶,“看来我这个儿子还真是有些本事,来来来,让为父试一试你的手段如何!”

说罢便有一股凛冽的杀气从南阳王的身上蔓延开来!

江漓漓咬紧牙关,朝着杀气挥刀斩出!

第九十六章 扫尘

很快就要到春节了,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备年货,写春联,买新衣,好不热闹。

就算是南阳王府向来都不缺少这些个年货物什,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不能坏的,甚至是要比其他人家还要忙碌一些。

这个时候王府内已然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就算是成安冬季的冰雪也不能将其埋没。

扫尘。

“尘”与“陈“谐音,新春扫尘具有”除尘布新“的含义,其用意是要将一切穷运、晦气扫出大门。尽管所有人都深信王府之内不可能会有一丝的晦气,可总归寓意不能少。

袁管事满脸的红气,望着府邸里边忙忙碌碌的身影,脸上不由地乐开了花,心想这南阳王府的繁荣与自己的操劳是离不开的,甚至自己的努力还在其中占了很大的比例。

“管事大人,管事大人。“一个丫鬟一面呼唤一面大步跑来。

袁管事略微蹙眉,等到那个丫鬟近了一些之后才故作恼火地喝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是不是又没有规矩了?还是说得叫我抽你一百大板才舒坦?“

王府里边的下人都晓得,这胖胖的管事说话越是狠就越是没有半点责怪,可若是有一天这管事面无表情地望着你的话你可就遭殃了。这会儿袁管事怒气勃发,只怕心里边还是蛮开心的。

这丫鬟晓得这个道理,连忙整理了衣物之后朝着袁管事吐了吐舌头,“大人,奴婢有事情要禀报。”

“嗯?“袁管事端起了架子,从鼻子里边哼了一声,示意继续往下说。

这丫鬟哪里晓得袁管事这副做派里边的含义,以为他没听大清,又道:“大人,奴婢有事儿禀报。”

袁管事心里气恼了一阵子,暗骂了一声没有眼力见的臭丫头,清了清嗓子之后道:“什么事儿?”突兀地心里边不晓得想起了什么,又赶紧问道:”不会是跟大殿下有关吧!“

那丫鬟连忙回道:“管事大人果然英明!”

英明个屁!袁管事暗骂了自己一声乌鸦嘴,又问道:“那祖宗又怎么了?”

“那个。。那个。。”丫鬟犹犹豫豫。

“哎呀你快说成不成?”袁管事心里焦躁地很,随意甩下一句,”该不会是大殿下又要杀人祭天了吧?!“

丫鬟略带迟疑地点点头。

完了我这乌鸦嘴,袁管事只觉得心里边咯哒一声,顿时满腔的热情就凉了一半,“这祖宗怎么又要杀人了?这次他要杀谁?”

丫鬟正欲回答,可是支支吾吾却说不清楚,最后回道:“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大人您还是跟我快去看一看吧。”

哪里还敢在这里多呆,若是这个时候府邸里边见了血光可是不好的兆头,若是真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袁管事连忙一路小跑跑进江漓漓的院子,直接推开门撞了进去,望见江漓漓正拿着一把刀左右比划的模样,再顾不得许多连忙一把冲了上去抱住了江漓漓的大腿,哭着喊着道:“殿下!冲动是魔鬼,三思而后行啊!您就看在夫人的面子上饶了小的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大笑,江漓漓眉飞色舞地冲着素素说:“看见没有,我就说这个蠢东西会是这副模样,你还不信!”

素素咯咯笑,“我哪里晓得他有这么蠢!”

袁管事一阵不知所以,抬起头来看见院子里边左右的丫鬟下人都捂着嘴憋笑,顿时心里就清楚了,原来江漓漓这是耍着他玩了!

也太不尊重人了些,袁管事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恼火地瞪了先前报信的那丫鬟一眼,心说就算是大殿下叫你来的,你也得透个底儿给我吧。

那丫鬟憋着笑连忙转过了头。

尽管袁管事脸上表现得极为羞恼,其实心里头倒是松了一口气,万般庆幸江漓漓这会儿是开了一个玩笑,否则就真的倒霉了。袁管事稀微晓得一些风头,听人说大殿下前几日在那春雅阁之中险些就要要了二殿下的小命,自己尽管生得福光满脸,可半点都不能惹到这江漓漓头上去。

。。。

看着袁管事圆滚滚的身躯小跑出了院子之后,素素百无聊赖地叹了一口气,”真无聊,只怕下次这袁管事就不会信了,也就再没有半点乐子了。“

“这有什么无聊的?”江漓漓嗤笑道:“你不就是喜欢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么?”

素素呸了一句,“就你晓得道理是不?可成天这么过怎么会开心呢?你看我肚子都胖了一圈了,要是再这么下去我岂不是要胖死了?”

”那你就练剑呗。“

素素嘿嘿笑了一声,“算了,我还是继续吃了睡,睡了吃吧。”

晓得素素是这种回答,江漓漓也懒得再理会。这会儿旁面一个丫鬟说:“小姐,元月十五成安城里边会放烟花哩,到时候还有河灯,灯谜。。。”

还未等着丫鬟说完素素就惊喜地大喊了一声,“真的?”

“自然是真的!”

江漓漓自知不妙,连忙往院子外边走去,可刚只是走了一半,就听见素素一声喊,“江狗,咱们元宵节去看花灯吧!”

江漓漓冷哼了一句,“不去,花灯有什么好看?”

“去嘛!还可以猜灯谜啊!”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若是丢了的话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素素一阵气急,忽而眼睛转了转,讥讽道:“我晓得了,你只怕是没读过书猜不到那些字谜才不敢去吧!”

“放屁!“江漓漓转过身来,”老子能猜不中?就算是一百个灯谜放在老子面前老子也能猜中,就是不想猜罢了!“

“你就吹吧你。”素素转过身去,从桌子上抓起一把瓜子不紧不慢地嗑着,“你也就只能说说罢了,真放在你面前你能猜中?”

“你不信?”

“我信你才怪呢!”

“好,你等着,等到元月十五号的时候。。”江漓漓气急败坏的脸色突然变作了云淡风轻,“等到元月十五号的时候你就带几个灯谜回来,看我能不能猜中。”

说罢江漓漓没再理会素素的大呼小叫,头也不回地朝着外边走去,嘀咕了一声这种激将法也敢在我面前摆弄??

刚走出院子就遇见了绿蚁。

“殿下。”

“怎么了?“江漓漓掏了掏耳朵。

“夫人说要见见你。”

“得了吧,她才没这么无聊,”江漓漓不耐烦地摆摆手,“是不是那老头儿又来了?”

江漓漓口中的老头指的是秦淑珍的生父、大隋原宰相秦黔,也就是江漓漓名义上的外公。自打那一日在梅园得了江漓漓的冷眼之后每日秦黔都要来南阳王府溜达一阵子,说是来看看自己女儿,实际上打着这个名头想跟江漓漓套套近乎。

毕竟是自己的孙儿,这十多年没有音讯,说是不想念那都是假的。

江漓漓着实是没有给秦黔好脸色看,其实也是秦黔每次遇见江漓漓之时都摆弄着一副长辈的做派,那架势看起来若是江漓漓不给他磕头的话是不会理会江漓漓半分。

其实也怪不得,秦黔原本就是大隋宰相,是饱读圣贤书的文人,就算是如今身成功退也有大把的人朝他躬身示好。更不用说人越老也就越固执,又因为那一日初见江漓漓之时江漓漓对他破口大骂坏了他的脸面,总觉得若是自己率先给江漓漓示好的话岂不就是失了长幼尊卑?

而江漓漓原本就是一个不守规矩的人,哪里会对这种东西感冒?于是两人就一直僵持不下,白眼对青脸。

江漓漓倒是无所谓,原本他就没想着要与这老头儿处多好的关系。可着实是苦了秦黔,自己十多年没见的亲外孙,怎么会不希望两人和和睦睦,安享天伦呢?

这会儿听到江漓漓如此问话,绿蚁尴尬地笑了笑,又点点头。

“我不去,就叫那老头在那儿呆着吧。”

江漓漓摆摆手之后就要离开,绿蚁连忙劝道:”殿下还是去一趟,毕竟是你的亲外公不是。“

江漓漓嗤笑了一声,“得了吧,你没瞧见他那副做派?鼻子朝天似乎自己是天下第一了依我的性子没给他鼻子上来一拳就算是瞧得起他了,还叫我去用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末了江漓漓又道:”况且我可没说我就是那老头儿的亲孙子了,凭着我手腕上的三条横杠就能说我是那南阳王的亲儿子了?滚蛋吧!“

绿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忽而又问道:“对了殿下,那日你在春雅阁与王爷。。。没出什么岔子吧。”

江漓漓撇撇嘴,没吭声。

那日江漓漓着实与南阳王打了一次狠架,当然,结果很显然,江漓漓被揍惨了。南阳王从始至终都没能移动半分,就只是靠着自己常年的征战积累下来的杀气就叫江漓漓吃了不少的苦头。

虽然没有回答,不过绿蚁说到这里的时候江漓漓不免也有了一些好奇心,便问道:“对了,那南阳王如今是什么境界了?”

“王爷啊。”绿蚁满心崇拜地回道:“王爷早在十年之间就已经踏上了神通境界,如今只怕是神通境的巅峰了吧。

江漓漓有些迷糊,“神通境?什么意思?”

“你不晓得?”

“我哪儿能晓得?”

绿蚁哑然失笑,解释道:”炼气士十二楼,武人八山,此外佛家七果,豪儒十分,其实就是讲得这四种修炼体系的境界。这四种修士的境界因为各自的道路不同而各显差异。例如炼气士问长生则需要清心静气,于是就比武人多了四重修心的境界。道理相通,这佛家七果,豪儒十分,也正是因为其中的差异罢了。“

江漓漓不耐烦,“你就不能说到点子上?我就只是问你神通境是什么,你给我扯这么一大堆做什么?”

绿蚁嘴角抽了抽,又解释道:“因为各自的修炼体系不同,因此各自的战力不好划分。就列如武人遇见炼气士的时候总喜欢将炼气士的境界换成武人的境界来算,便能够比对各自的战力差异。因此就以武人的境界作为标杆,自第五山到第八山分别称为龙象境,升玄境,神通境,如我境。这四个境界只对比战力,不比其他。就如同武人自打如我境出去之后便能到达极境逆凡生,而炼气士达到十一楼大合道之后就有如我境的战力,却仍然需要跨过十二楼应如是才能进入炼气士的极境逍遥问。“

江漓漓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为何不从第一山直接往后算?”

“因为不好算,尽管炼气士与武人的境界相近,好理解,可佛家有的是敲木鱼的和尚,有的是武僧,两者境界或许相同,可战力天差地别。又比如说豪儒前四分都是在读书,以养自己的浩然气魄,其实根本就没有半点战力。而到了第五分的时候气魄乍现,便一跃而上有第四山的战力。你说说看若是从第一山开始算的话那怎么算?”

看着江漓漓仍然是不解,绿蚁又解释道:”所谓殊途同归,和尚,书生,武夫,炼气士开始相差甚远,可越是到后面则越是相近,而第五山就是分水岭!“

江漓漓终于能理解了,心道原来如此,可是抬起头来看着绿蚁那副“你懂没懂”的眼神又恼火了,便道:“那如此说来南阳王便是第七山的武人喽!”

绿蚁眉头微蹙,点点头,“这也没错,只是在第五山之后大家都习惯以那四境来作为战力标榜,因此。。”

话还没说完江漓漓便冷哼了一声,“既然如此为何你不直接说他是第七山?还非得故作高深地说是神通境,显摆是吧?”

绿蚁张大了嘴,一时之间不晓得说什么话才好。可眼看着江漓漓大步朝前走,便连忙问道:“你干嘛去?”

“那老头儿不是来找骂的吗?我去骂他两句,免得他心里不痛快!”

绿蚁失笑,心道还真是一个孩子。

——————

东院,秦淑珍的阁院。

“这孩子怎么还没来?”秦黔焦急地左右踱着圈子。

秦淑珍有些好笑,“你们爷孙俩儿一见面就吵嘴,到头来还是您急得慌,您就不能说些好听的么?”

“屁!我给他,给那个瘪犊子说好话?”秦黔眼睛瞪得像铜铃,“你是不知道他在那梅园之中是怎么骂我的,我若是给他台阶下的话,他岂不是要骑在我头上拉屎?”

“漓漓那孩子就是这一副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他嘴里能说出多少好话出来?“

秦黔大声喝道,”他不给我说好话那他要给谁说好话?我是他亲外公,尊老爱幼的道理不晓得么?“

“可您将他当做亲外孙,可他却没将你当做亲外公呢。”说到这里秦淑珍叹了一口气。

秦黔自然晓得自己的话让自家女儿心里憋得慌,悻悻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秦淑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给秦黔倒了一杯水,“成了成了,别气了,到时候那漓漓来了之后您给他一副好脸色,说不得他也能亲近你几分,总好过两人大眼瞪小眼来的实在。“

秦黔不愿服软,低低嘟囔了一句,“那也得看他态度好不好!”

秦淑珍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还未来,两人便沉下心来慢慢吃茶,时不时看见脚步匆忙的丫鬟拿着毛掸子走过,秦黔叹了一声,“你们王府里边还真是热闹。”

“既然觉得热闹的话就在这儿住下呗。”秦淑珍笑道:“反正您一个人也是住,在这里也有人打点,我心里也就放心一些。”

“我可没有这么大的福气!”秦黔脸色就冷了,问道:“那龟孙子回来了?”

“谁?”秦淑珍愣了愣。

“你还问我是谁?还不是苏雍烈那龟孙儿?”

秦黔口中的苏雍烈指的是南阳王。

“王爷回来有两三天了,只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头忙着公事,明后两天过后就能有闲暇时间,到时候您与他喝上一杯?”

秦黔吹着胡子道:“我与他喝?我如今就是一个糟老头子,他现在可是南阳王,多大的威名?能恬下脸来跟我吃一杯?我可没这福气。”

“爹~”秦淑珍娇嗔道:“您总是说这些话做什么?这事儿都过去多少年了?“

“过去多少年那也是他的不对!”秦黔愈加火大,“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嫁给他,可哪里晓得这玩意儿竟然叫皇上下了一道圣旨?你说说看欺不欺负人?可看在他确实对你不错的份上我也就捏着鼻子认了,没想到十多年前他又生出那种岔子!你看看他像是做丈夫,做父亲的料么?”

说到这里秦淑珍叹了一口气,“那事儿不怪他。”

“不怪他难道还怪我么?”秦黔冷笑一声,“做元帅都能叫自己的本营被敌国余孽潜入?那可真是有本事!打了胜仗就看不起敌方了?况且没有你的话那场大战的胜负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秦淑珍捏紧了茶杯,“爹!您能不能别再说那些事儿了?!”

秦黔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秦淑珍满脸歉意,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秦黔思忖了片刻之后道:“甭管他有多少事儿,明日叫他去我那户宅子里边给我磕头行礼!若是不来的话我就写书骂死他!“

秦淑珍脸上猛地绽放出浓浓的笑意,唤了一声爹。

“爹什么爹!你要是把我当做你爹的话当初你能跟这瘪犊子好上?”秦黔冷哼了一声,“早知道这样的话当年我就该多生一个女儿才好,这时候也能在扬州暖暖地过冬,总好过呆在这天寒地冻的成安里边受罪!”

没再去看秦淑珍的脸色,秦黔望着窗外边忙忙碌碌的下人感叹了一句,“扫尘,哪里的尘?心尘啊!”末了又自嘲道:“老子果然是有做和尚的料,这种话也能说得出来。要是我当年不去念这狗屁圣贤书的话这会儿只怕都已经成佛了!”

第九十七章 成与不成

秦黔的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甚至还朝着江漓漓笑了一声。

江漓漓冷眼看着他,突然嗤笑道:“你这人今日得了失心疯吧,你也会笑?”

秦黔一脸铁青,正欲发作,秦淑珍连忙在旁边调节道:“漓漓,好些说话,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外公,做不得假的。”

“我外公?”江漓漓冷哼了一声,“就这个倒霉模样也想着要做我的外公?你可少在这里丢人了吧!”

秦黔再也忍不住了,指着江漓漓吹着胡子冲着秦淑珍喊道:“你看看,这像是给我台阶下的模样么?这都是什么人?”

秦淑珍有些头疼,摆摆手示意自己也懒得管这等破事儿了,转身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地吃茶。

江漓漓呸了一句,冲着秦黔喊道:“你少在我面前冲大头,瞪着眼睛做什么?老子不会瞪啊?”

“你看看,你看看,他都敢在老子面前自称老子了?”

。。。

望着秦黔扫兴而去的落寞背影,秦淑珍叹了一口气,转头对江漓漓道:“你也少对你外公说那种话,毕竟。。。”

“屁吧,想让我给他说好话?”江漓漓翻了一个白眼,“那日他不是说我是没有家教的混小子么?我还就是没有家教,怎么了?”

说罢江漓漓转身就走。

秦淑珍叹了一口气,面容满是苦涩,端起茶杯却发现茶杯早就已经空空荡荡。这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一个高大男子,亲自为秦淑珍倒了一杯热茶,“怎么了?漓漓那小子又惹你生气了?”

秦淑珍抬起头来,端起茶杯自顾自地吃了一口,又冲着这男子翻了一个白眼,顿时娇媚之气纵生,“你这会儿怎么有闲心来看我?兰儿的暖房不好待么?”

苏雍烈哈哈大笑,“你这翻白眼的模样真真是像极了漓漓,真是亲娘俩儿。”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怎么今日得了空闲?公事儿忙完了?”

苏雍烈拥着秦淑珍坐下,“还没,不过已经将事儿交给底下人了,也算是偷得了半日的浮闲。”末了又左右看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爹走了吧。“

秦淑珍噗嗤一声笑,“你就这么怕我爹?”

“都说老丈人看女婿,没鼻子没眼,我能不怕么?”苏雍烈轻笑了一声,”况且当年我请我皇弟指婚之后,你爹可没少给我下绊子。“

秦淑珍故作恼火,“什么你爹你爹?我爹不是你爹么?”

“成成成,我爹我爹!咱爹成了吧。“

秦淑珍又一声轻笑,愣了片刻之后忽而道:“对了,这几日你没跟漓漓说过两句贴己话?”

“没,”苏雍烈摇摇头,“你也知道,我这些天尽管是回来了,可公事还未忙完。况且我看着那小子一瞧见我就是满脸的不乐意,那模样就像是要将我整个儿吞了一样,我怎么跟他说?”

秦淑珍皱着眉头,“可你也不能什么都不说是不是?若是以后你们爷俩走在大街上谁也不跟谁打招呼岂不是要给外人嗤笑?”

苏雍烈点点头,“也对,那我今日就借个由头跟他处一处。”

“你可记得少将你王爷的做派拿到他面前去,漓漓可不吃这一套,说不得还更看不惯你。”末了秦淑珍又笑了一声,“我爹可是吃过苦头的。”

苏雍烈哼了一句,“那我还得给他做孙子不成?”

秦淑珍一听这话儿便火了,一把挣脱了苏雍烈的怀抱,正色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雍烈愣了愣,失笑了一声,“没,你就放心好了,我定能处理妥当。可他也得给我一些台阶不是,上来就对我甩一句‘我是你爹!’,你说这谁能受得了?“

“那我不管!”秦淑珍又躺进了苏雍烈的怀里,“这是你们爷俩的事儿,我一个小女子能插上什么手?”

看着秦淑珍娇憨的模样苏雍烈脸上的笑意愈加浓厚,忽而想起了什么又叹息了一声,“淑珍啊,是我对不起你,若是当年我能小心一些的话也不会生出这等事端。”

秦淑珍伸手捂住了苏雍烈的嘴,“我不怪你,王爷。”

苏雍烈苦涩地笑了笑,没做声。

秦淑珍忽而一把搂住了苏雍烈的脖子,仰着头看着苏雍烈,眼神之中满是柔情,“王爷。”

苏雍烈正要低头吻秦淑珍的时候去发现一只脚抵住了自己的胸膛。

秦淑珍笑着用脚将苏雍烈推开,“成了,你且去看看兰儿吧,说不定这会儿她正想你想得紧呢!”

苏雍烈哑然,忽而哈哈大笑,“淑珍,你可真是转性子了,我有多少年没见过你这副模样了?”

秦淑珍白了苏雍烈一眼,整理了仪容之后端坐好,“少来。”

苏雍烈嘿嘿一笑,“那我去了啊。”

“德性。”

苏雍烈离开房间之后秦淑珍吃了一口茶,琢磨着自己确实有多少年没与苏雍烈如此打闹过了,想着想着脸上又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笑意。

离了房间之后苏雍烈收起来了笑容,满脸威严,冲着守在屋外的一个侍女沉声说道:“叫江漓漓来北楼找我。”

“是,王爷。”

——————

从秦淑珍的房间里边离开之后江漓漓没回自己的院子,倒是顺着小路在王府内溜达了起来。路上遇见了袁管事正招呼着几个下人挂灯笼,便偷偷溜了过去狠狠踢了那袁管事的大屁股一脚。

袁管事一个哆嗦,满脸怒容的回过头来正准备开骂,可望见是江漓漓之后又连忙挂上了笑,“殿下,有何吩咐。“

“没,就看着不顺眼踢一脚罢了。”

江漓漓摔下这么一句之后又大摇大摆地超前走,留下袁管事捂着屁股满脸委屈。

还未走多久,就看见一个蓝衫布衣男子小跑走了过来,“大人。”

江漓漓愣了愣,想想自己确实是有多少天没见过王善了,便问:“王善,你怎么过来了?“忽而皱紧了眉头,”该不会是有人欺负你了吧,走,跟我去找那袁管事算账去!“

王善连忙摆手,“没没没,没人欺负我。”

“那成,”江漓漓点点头,又问道:”对了,这些天我没见你,你跑到哪里去了?“

说到这里王善满脸苦涩,回话道:“就一直呆在西厢呢,大人,要不要给我换一个别的活计做吧?”

江漓漓愣了,“怎么了?”

王善苦笑着回话,原来进了这南阳王府之后王善着实是高兴得很,那袁管事看着王善是江漓漓的贴身奴仆便给他安排了一个小管事的活计。原本王善心里头还是挺乐意的,可江漓漓又闹出一些事儿来了之后袁管事就慌了,心想王善这厮与殿下关系这么要好,自己安排他做事的话会不会惹恼了殿下?

于是袁管事连忙卸了王善的职位,又给他在西厢安排了一个上等的房间,叫他每天吃吃喝喝,等着拿钱就好。

王善心眼活泛,自然是晓得是因为自家大人的本事让这袁管事如此相待。可王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出一份气力得一份钱财,尽管王善原先在洛阳城东欺压软弱的事儿没少做,可是这个道理他是真真明白的。便问了袁管事,说自己能不能去江漓漓的院子里边做一个扫屋子的下人。

可袁管事也为难,道王府的规矩如此,东院就只允许侍女丫鬟为主子服侍,不容许有男丁。一来是怕男丁粗手粗脚做事做不好惹恼了大人物,也算是为男丁着想,二来是这乖巧的女娃娃着实是要比粗陋的男丁讨喜一些,生得糙主子不喜,生得俊王爷不喜,就都是这个道理。再者还有一个大家都放在心里的原因,袁管事又问道说为何皇宫里头没有一个男丁而全都是太监?唔~此间事儿不可说,不可说。

王善自然是晓得这个道理,也就死了心。

不过袁管事又附耳在王善耳边说了一句,“不过万事都有例外,就看说话分量重的人能不能为你敲下钉子。这王府里头谁说话分量重?不用多想,肯定是王爷。可你能见到王爷的面儿吗?就算见到了你敢提么?”

王善满脸不解。

袁管事又道:“可我说过万事都有例外,这说话能板上钉钉的也是如此。”

这王府里头说话能板上钉钉的可不止只有南阳王,可还有一个不怕事儿的大殿下哩!

王善明白过来了,正欲说话的时候袁管事又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别说,你自个晓得就好。”

王善满脸感激,袁管事欣慰地笑了笑,忽而又低声说:“我也就看在你与殿下着实是情分厚才与你说这些话,以后你可得给我在殿下耳边吹吹好话。”

“自然,自然!”

袁管事同王善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三天前,可这地儿是南阳王府,王善就连西厢之外的地儿都不敢乱闯,哪里敢私底下去找江漓漓?因此一连过了这么些天王善都没有动静。所幸的是今日江漓漓闲逛之时到了西厢之地才给王善遇上。

听完王善这一番说话之后江漓漓失笑了,“你这人也是,叫你享福你也不敢享,你这辈子能做成什么大事儿?”

王善讪讪笑,“这辈子能跟在大人身边做一个马夫就已经是小人的福气了。”

江漓漓摇摇头,“也罢,这事儿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你想做什么?若是想同我进东院的话我就跟着我走就好。”

王善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虽然大人说话确实是有分量,可这王府的水深如大海,小人哪里敢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让大人去坏了这王府的规矩?若是上头人怪罪下来小人可是万万担当不起的!”

“怕什么?你这人就是胆儿小!“江漓漓嗤笑一声之后又道:”那你想做什么?“

王善道:“小人就只是想叫大人为我在西厢安排一个职务便好,打杂跑腿也行,端茶倒水也行,只要有活计做,小人也算是心安。”

“这算什么?你跟了我这么久,多次为我深陷险地,我就给你安排一个下人的职务?说出去岂不是坏了我的面子?”

王善犹犹豫豫,“那大人的意思是。”

江漓漓愁眉苦脸想了半天,忽而灵光乍现,嘿嘿一笑,“你当时跟着我不就是想着有一天能扬眉吐气么?”

王善连忙道:“小人就只是为了能够服侍大人,万万不敢存半点心思!”

“成天说谎你累不累?”江漓漓翻了一个白眼。

王善搓着手傻笑。

江漓漓道:“这样,我我给你安排一个在府外的活计,例如掌柜什么的,叫你能打着南阳王府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给自己敛下一些钱财。也叫你能听听旁人对你的奉承话,学一学,免得你转头对我说的奉承话狗屁不通,我听着也难受!成不成?“

王善欣喜至极,“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谢个屁!”江漓漓掏掏耳朵,又道:“我在南阳王府内是呆不久的,没多久就要离开这儿。到时候你若是想留在成安继续做一个大掌柜的话你就继续留着,若是还想给我做车夫的话就跟我一起走。”

王善赶紧表忠心,“到时候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小人万死莫辞。”

江漓漓嘴角扯了扯,“就说你的马屁话也忒显眼了一些。”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

——————

转头又狠狠地踢了袁管事一脚,叫他赶紧将王善的事儿落实之后江漓漓便往自家院子走去。

刚走进院子就看见一个脸面陌生的丫鬟在门口焦急地等待,问清楚了什么事儿之后江漓漓犹豫了片刻就往北楼走去。

江漓漓不大想同那南阳王多有交集,每每一想起这个人心里边就有一种憋屈的感觉,老子是他的儿子?他是老子爹?

你说说看,憋不憋屈。

只是看着这丫鬟一副要死的模样江漓漓也只得往那北楼走一遭,若是这丫鬟又同前些天那巧儿一样的话那他还真是头疼。

一路上优哉游哉到了北楼之地,就望见苏雍烈已经等待了多时。

江漓漓冷声问道:“你找我来做什么?还打架?”

苏雍烈笑了一声,没回答,却道:”要不要同我去地牢之中看看?“

“有什么好瞧的?不去!”

苏雍烈道:“不是说一个老头差些要了你的命么?依你的性子不去嘲弄两句?”

江漓漓哼了一声,“不去。”

苏雍烈皱了皱眉头。

江漓漓又冷笑道:“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晓得事儿么?我蠢?”

苏雍烈哈哈笑,“你这副模样还真是像极了我小时候的样子,可这副心性是不好的。”

江漓漓脸色就沉了下来,“要你多管?”

苏雍烈揶揄道:“我不管?那谁管?不论怎么说我还是你爹!”

江漓漓张大了嘴半晌说不上话来,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苏雍烈饶有趣味,道了一声这小子。随后他一个人朝着地牢走去。

“王,王爷!”

守在地牢门口的狱卒没想到南阳王会亲自来地牢,顿时瞠目结舌,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行礼赔罪。

“无事,你带我去见见秦老。”

狱卒不敢多做迟疑,“王爷,这边。”

正走着的时候苏雍烈忽而顿下了脚步,望着旁面牢狱之中的一个面容枯燥的女子冲着那狱卒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我记得她,她不就是那个敌国的杀手么?这女人这时候怎么变作了这么一副模样?”

狱卒回话道:“下了半斤指腹毒药。”

“恩?”南阳王有些懵,“咱们府里边哪里来的这种毒药?”

狱卒有些犹豫,想俯身在苏雍烈的耳边将实情说出,怕被那女子听见,却又不敢,一时之间局促得很。

苏雍烈看出了这狱卒的为难,便道:“无事,随后你再说便可。”

接着往前走,狱卒一字一句地将这事儿说于苏雍烈听了之后苏雍烈哈哈大笑,“这玩意儿还真是一个有心眼的人物。”

狱卒连忙称是,随后一想王爷称呼殿下为“这玩意儿”中规中矩,可自己跟在旁面应和是怎么回事?抬头一看苏雍烈似乎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也就松了一口气。

没多久就到了那关押秦老的牢狱外,苏雍烈挥挥手示意狱卒离开,随后做了下来,道了一声秦叔。

秦老抬起头来,望见苏雍烈之后脸色没多大的波动,就只是道了一声王爷。

“你不想解释解释?”苏雍烈眉头一挑。

秦老苦笑一声,“原先是为了大殿下,却没想到老奴还是做不成大事,给王爷丢脸了。”

苏雍烈轻笑一声,“谈不上丢脸不丢脸,你心里想的我明白,无非就是害怕漓漓卷进了这成安的繁华之中会有变数,害怕我这王府会因此受到拖累。”

秦老点点头,“却没成。”

“我早就说过不是成与不成的问题。”苏雍烈眯了眯眼,“我苏雍烈是谁?南阳王!我怕变数?我的儿子是谁?下一个南阳王!他会怕变数?!秦叔啊,从一开始你就想错了!“

秦老愣了愣,叹了一口长气,“老奴终究还是比不过王爷的胸襟啊,让王爷看笑话了!”

苏雍烈又笑了,突然皱起了眉头,“秦叔,你是升玄境的武人,怎么这两根透骨锁也能缠住你,你看看你的脸色成了一副什么模样了?你退步了啊!”

秦老哼了一声,“还不是你的好小子做的好事,你看看你身后是什么?”

苏雍烈愣了愣,转过头来看见一坛已经完完全全没了任何酒气的清酒,哈哈大笑,“我就说这小子怎么不下来?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啊!”

第九十八章 年前

琼湖不比成安,一番降雪大致十来天之后这琼湖城中就只剩下稀微的白雪,门外的翠竹与香樟仍然是郁郁葱葱,好似这纷纷的大雪就只是为它们稍微做了一丝装饰,好似白了头。

成如是蹲坐在琼湖书院中的一个长廊里边百无聊赖,”白了头,这就白了头,可能白多少天?等到明年春来便是新花换旧叶,物是人非。“叹了一句之后成如是又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嘿你大爷的,我说这些做什么?老子又没头发,白不白头管老子屁事儿?!“

说罢成如是又叹了一口气,“我这头发怎么就不见长呢?这都快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吧,怎么还是这么一副光溜溜的模样,一到这个时候就冷得头疼!”又道若是我这满头的秀发能长出来的话说不定纪姑娘就能看上我了吧,嘿你大爷的,真愁人。

“年纪轻轻有什么好愁的?我看你就是心眼不灵泛,活该人家姑娘看不上你!“

不用想也晓得说话的人是那吹笛子的邓夫子,成如是转头怒目而视,“端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晓得个屁!你追过姑娘么?有人看得上你么?”

邓夫子嘿了一声,“要真这么说起来你还真是比不过我,你晓得我年轻时候生得一副什么俊俏的模样么?追我的人都能从这书院排到琼湖城外!可不是我吹,事实就还是如此,那时候我也是愁啊,你说说看,人要是能生得我年轻时候的那副相貌,还他奶奶的才华横溢,多烦人!”

成如是满脸不信,阴阳怪气地嘟囔了两句,“你就吹吧你,吹破天我看谁来补!”

“哼!年轻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邓夫子瘪着嘴唇摇了摇头。

成如是懒得理会他,正欲换个地儿以换眼不见心为尽的时候邓夫子又招呼了一声,“诶,别走啊。”

“干嘛?”成如是转头来没好气。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准备怎么过?还呆在我这琼湖书院做什么?不回家?”

“回个屁!“成如是哼哼一声,”我家在南朝那地儿,离这里有十万八千里远。况且家里头就只有一个看不惯我的大伯,我回去做什么?挨骂么?“

“咦?”邓夫子倒是来了兴趣,“以前倒是没有听你说起过,你说说看你那大伯怎么就看不起你了?还有你爹娘呢?”

“说起这个我就有些伤心,我爹娘啊,在我还未出生之前就死了,我自打一出生就无父无母,你说说看我是不是贼可怜。。。”

“说正经的,能正经一些说么?没个正行!”邓夫子冷哼了一声,“你怎么不说你爹娘还未出生就死了呢?”

成如是嘿嘿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听村里人说我娘生的好看,在将我生出来没多久之后就跟着一个外乡的富商跑了。这事儿之后我爹便成天郁郁寡欢,一次出海打渔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就没能回来。那个时候我才一岁多,就过继给了我大伯。可大伯家也穷啊,养自己一家都难,更何况再添一张口?这不就看不惯我么?”成如是突然又一拍脑袋,”哦,对了,村里人都说我生得像我娘,说不定我大伯就是因为这个才看不惯我的。“

邓夫子愣了愣,忽而问道:”你娘跟人跑了的时候怎么没将你一起带上?“

“你傻啊!”成如是冲着邓夫子翻了一个白眼,“那富商能帮别人养儿子?”

邓夫子讪讪笑,“也是这个理儿,诶,对了,你就不恨你娘么?”

成如是满不在乎,“这有什么好恨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娘她过不了穷苦日子就只好跟人跑了,无可厚非是不是?”

嘿嘿笑了一声,邓夫子又清了清嗓子,“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啊!“

邓夫子咳了一声,眯着眼睛望着成如是。

成如是便恼了,“你这人端得无礼,好吧好吧,年少时受我大伯打骂的时候还有一些恨意,不过现在就不恨了。那个有一本佛经不是这么说的么,’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邓夫子笑道:“在这个时候你应当做‘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为答。“

“有什么区别么?”成如是略微皱了皱眉头。

“区别甚大,从你那句话便能看出,事到如今,你还恨她。”

成如是无言,沉思良久,回道:“你说的有道理。”

邓夫子笑了一声,“不是我有道理,是你自己没走出来。”

呸了一句,成如是骂道:“你给我打什么机锋呢?你莫不是再嘲笑老子是个和尚?”

邓夫子哑然失笑,道:“不说了不说了,成吧,看你急的。”

“不说最好,老子懒得给你多说!”成如是悻悻哼了一声就要离开,邓夫子又在身后喊了一句,“为了做报偿,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怎么样?”

成如是顿住了脚,“不用,随缘!”

“真不想听?”邓夫子笑道:“可是关于你的纪姑娘的。”

听到后面那句话成如是立马转过身来,“快说啊你,你打什么幌子呢?”说罢迟疑了片刻,“就说好消息算了,坏消息就别说了。”

邓夫子哈哈笑,“你这人还真是,得得得,我就告诉你吧,纪文君那丫头没打算回家过年。”

“当真?”成如是满脸惊喜,“她是打算在琼湖书院继续求学?”

邓夫子点点头。

成如是哈哈一笑,“你看你,早晓得这事儿你早说么!装什么呢?我先走了!”

成如是大步走开,走了两步之后又小跑起来,最后换做奔跑!

不用想也晓得成如是只怕是邀请纪文君一道过新年了,说不得等到元宵节的时候还得要请她看花灯。

只是没多久成如是就搞清楚了邓夫子未说出来的那件坏事是什么,嘿你奶奶的,方仕这个狗贼竟然也留了下来!我呸!小人一个!禽兽!

——————

“楼上清风楼下柳,楼下杨柳做清酒。清酒一杯莫说愁,愁上心头再上楼。”

裴长风叽叽歪歪地念着不晓得是从那个文人寒士手里寻来的诗句,一面念一面咕咕噜噜地吃茶。

旁面走来一个裹着大棉袄的侍女,“公子又在念什么诗呢?”

裴长风转过头来,从那侍女怀里接过那只大白猫,嘿嘿一笑,“乖儿,你怎么有闲心来探望本公子?本公子可是想你想得紧啊!”

“公子又在瞎说了。”乖乖红着脸说了一句,“伺候公子难道不是奴家的本分么?哪里能用膳探望这等词?公子可莫折煞了奴家。”

裴长风伸手捏住了乖乖的腮肉,顺带轻轻扯了两把,咬着牙齿含糊不清地道:“还是我家乖儿会说话呀,你说你是不是又在偷吃了?你看你都肥成什么样子了?要是再这样下去,就算是打着我裴家的名号也只怕嫁不出去。”

“能一辈子伺候公子就好了,奴家可不想离开公子半步。“

裴长风哈哈大笑,又将那只白猫给捧起来,“你看你,偷吃就偷吃吧,连带还给我这猫儿养肥了不少,你可别说你没给它吃东西?”

乖乖低声回道:“看它的模样挺可怜的,就每日中午时分给它几块小鱼干,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难怪,真肥!”裴长风顺着白猫的毛发,大白猫蹲在裴长风的大腿上蜷缩起来,微微眯上了眼。

“还是你会享受!”

为裴长风添上了热茶之后乖乖这丫头便行礼告退了,裴长风脸上的笑意也就收了起来,望着屋内屋外忙活的下人们微微叹了一口气。

仍然是热闹,却格外冷清。

没多久裴长风就感觉有人搭上了自己的肩膀,片刻之后便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媚儿?”

柳媚儿笑了笑,“怎么公子也能猜得出是我?”

“我早就说过这府上拿捏的本事当数你是第一个。”

柳媚儿没接话,却问道:“公子怎么一人坐在这院子里边,不冷么?乖乖那丫头也没给你带一条薄毯子过来?”

裴长风揶揄道:“那你带了么?”

便有一条貂裘薄毯轻轻地搭在了裴长风的腿上,将那只大白猫整个儿压在了毯子底下。

白猫不舒服地叫了一声。

裴长风便连忙将白猫抱了出来,又将毯子铺好,这才将这只白猫轻轻地放在了毯子上。

白猫重新闭上了眼。

裴长风笑道:“就算是它不喜欢你,你也不必如此对它的,小气得很。”

“公子难道不晓得这个府上最小气的就是媚儿了?”柳媚儿娇嗔道:“谁叫它不喜欢我的?还有,媚儿望见公子与乖乖那丫头打闹都有些吃醋哩。”

裴长风笑道:”当真?“

“别的我不敢说,我柳媚儿这一生言出必践,从来就未有半点谎话!咯咯,,,”还未说完柳媚儿便捂着嘴咯咯笑。

裴长风也跟着笑了一声,“你也敢消遣本少爷了,看来这裴府的规矩还是松了些。”

柳媚儿故作惶恐,”那公子不会因此对媚儿着恼吧!媚儿身子弱得很,公子可不能罚媚儿!若是媚儿一个没挺过去,这府上就没有人能为公子拿捏肩膀了!“

“看来这裴府的规矩还真是不紧。”裴长风道:“也罢,松就松吧,反正也就是如此了。”

沉默了片刻,柳媚儿问道:“公子怎么有些不开心?这可是快要过年了,公子可不能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晦气呢。”

“你哪里看出我不开心了?”

“公子可是说过,这个府上最懂公子的心意的人就是媚儿了,就连乖乖那丫头也比不上。”

“我说过么?”

“说过,”柳媚儿开始按裴长风的眉尖,“更不用说媚儿方才听说公子在念什么酒啊酒的,若不是晓得公子吃不惯酒的话媚儿只怕就抱了一坛黄藤酒过来了。”

“得亏你没抱。”裴长风笑道:“若是你抱过来的话本公子定要让你一个人吃光!”

柳媚儿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裴长风微微眯上了眼睛,“媚儿你说这个裴府冷清不冷清?”

“不冷清啊,忙里忙外的,哪儿冷清了?”

“你说过你是最懂我的那个人。”

柳媚儿的手停顿了片刻,“是挺冷清的,若是不冷清的话公子也不能一个人坐在这里吃茶。”末了又道:“公子是一个念旧的人。”

“念旧?是挺念旧的。“裴长风喃喃道:”都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我就是喜欢老物什。“

“是啊,老物什可比新玩意儿值钱多了。”

是挺值钱。

裴长风眯着眼睛望着院内的白雪,就只有稀微的两三点。

雪化得很早,早得有些不合时宜,裴长风如此想。

——————

与此不同的是,伏龙山已然是一副大雪纷飞的模样。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紧闭了房门,躲在屋子里边坐在炕上,做着在炕上该做的事。

打牌。

外头的白雪已然有半腿深,一群小孩儿嬉嬉闹闹地在雪地里爬来爬去,又有一些喜欢闹的年轻人趁着小孩子一个不注意一脚狠狠地踹在一颗树上,便有白雪纷纷而下。

一个略显老态的男人步履蹒跚地在雪地里边跋涉,一不留心被一个硕大的雪球砸中了脑袋,一个踉跄差些要摔到。转头就看见一群半大小子指着他咯咯大笑,“彭老九,彭老九,一辈子到头没朋友,没爹娘,没媳妇儿,活成一个癞皮狗!癞皮狗!”

“滚蛋!一群半大小子,屁股还没有老子大,老子懒得理会你们,滚滚滚!”彭老九冲着这些孩子凶了一句。

那些半大小子一个个冲着彭老九做了一个鬼脸之后哈哈大笑,还有一个小子冲着彭老九撅起小鸡儿撒了一泡黄尿。

彭老九作势就要开打,那群小子又一齐嬉嬉笑笑地跑开了。

彭老九悻悻哼了一声,“去你奶奶的玩意儿,总有一天老子要狠狠教训你们一顿,也叫你们晓得天高地厚!”

说罢彭老九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超前走,望见前面一个孤零零的小屋子之后连忙扯开了笑脸,赶紧加快了步伐,“王姑娘,王姑娘,你一个人在门口做什么?可不是在等我?”

王寡妇原本一个人正在院子里边扫雪,听见这声喊脸色就冷了,“你来做什么?!快滚蛋!”

彭老九讪讪笑,“王姑。。。”

“姑娘你奶奶!”王寡妇愠怒,“晓得说话么?”

彭老九犹犹豫豫,“王姐?”

“老娘是有多老?你晓得说话么?“

“不是不是不是!!”彭老九连忙道:“要不叫你王妹子?“

“滚蛋!好好叫!“王寡妇作势就要操起扫把。

“别别别。。王寡妇,王寡妇。“彭老九连忙摆手,”其实我找你来是有正事的!“

“什么正事?”王寡妇眉头一挑,“快说,说完了赶紧滚!这会儿正是过年的时候,你这找不到媳妇儿的倒霉玩意儿在我这儿多呆半天的话岂不是迎来了晦气?”

彭老九一阵心疼,叹了一口气之后又嘿嘿笑,“我就是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可以为你搭把手不是?”

“没有滚!”骂完之后王寡妇又极为鄙视地看着彭老九,“况且你这副瘦不禁风的能帮得了什么忙?能给我砍一捆柴火么?”

彭老九讪讪笑,“就算砍不了柴火也能在你贴春联的时候给你瞧一瞧字儿写没写错不是?”

“滚蛋!一辈子没写过一个字儿的人认清什么字儿?“王寡妇痛骂了一句,骂了之后又叹了一口气,望着院子外边那条满是脚印的素洁道路,“况且一个人在这屋子里边过年有什么意思?还贴什么春联?一个人清清静静也好算好!”

彭老九问道:“是不是想江漓漓那小子了?”

王寡妇愣愣地点点头,“这离过年就只有四五天了,你说漓漓能回来么?”

“这怎么能回来呢?男儿志在四方,十来年都不归家都是常有的事儿,况且如今这大雪封山,就算是想进来也进不来不是?“

王寡妇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失落,忽而有瞪了彭老九一眼,“你说些什么呢?你说的都是什么晦气话?!快给老娘滚蛋!!少给老娘添晦气?!”

王寡妇作势就要将彭老九推出门外,彭老九连忙道:“诶诶诶别啊,其实我找你还有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快说!说完快滚!”

彭老九扭扭捏捏,“王寡妇你看你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睡在炕上,晚上就不想多一个人为你的炕添柴?”

王寡妇脸色立马沉了下去,飞起一脚给彭老九踹出半米远,叉着腰骂道:”你个老不死的晦气玩意儿也敢尝老娘的荤?!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得什么模样?快给老娘滚蛋!“

彭老九从地上爬了起来,又舔着脸道:”咱们不睡一个炕,睡一个屋子也行啊!“

“滚!再不滚老娘拿刀了啊!“

“滚滚滚,我这就滚,这就滚!您可千万斯文一点,别伤着自己了!”

看着彭老九屁滚尿流的模样王寡妇面色阴沉了一阵,最后噗嗤一声笑,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

第九十九章 年夜

时间过得极快,一转就到了除夕夜。

新年新气象,灿烂的烟花在成安城上空亮起的时候便能够听见全城的欢呼,震耳欲聋。

自打烟花绽放的那一刻起,新年已然到来。

此时整个南阳王府灯火通明,无论是丫鬟、杂役、管事、侍卫以及贵人全都站在大堂里边眺望远处的烟花,灿烂的火光将每个人的脸映照得格外艳丽。

此时苏双与素素正拿着烟花在前堂放肆奔跑,脸上绽放出无比明艳的笑意,几个丫鬟跟在两人后头跑得有些喘气,”郡主,小姐,慢点跑,地上滑,小心摔倒了!“

“没事没事,你别管!”苏双咯咯笑。

素素跟在苏双后头玩的有些疯,原先这个时候她都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可这会儿兴许是成安灿烂的烟花激发了她的精神,整个人容光放发,哪里有一丝瞌睡的模样?

转眼瞥见了江漓漓正站在堂前犯困,便大声嚷嚷道:“江狗,快来啊!你不玩烟花么?”

欣喜之余素素一时失口将江漓漓的外号给叫了出来,江漓漓有些愠怒,“蠢丫头你叫谁呢?毛病!“

秦淑珍捂着嘴笑。

苏雍烈看着素素那丫头有些好奇,低声问道:”那丫头我怎么没见过?倒是与漓漓关系极好?“

秦淑珍微微侧过脸回道:“你可莫要惹那丫头,漓漓将她看得宝贝的紧。上次就因为她发了一通火你又不是不晓得。尽管漓漓嘴上不说,我总觉的那丫头以后是要做夫人的料。”

苏雍烈微微诧异,“真的?那我可得好好讨好她才行?“

“少在这儿贫嘴,下人们都在呢!”秦淑珍白了一眼,“没有一些王爷的威严成何体统?”

苏雍烈轻笑道:“这会儿过年,喜庆,怕什么?再说她们都光顾着看烟花去了,哪里顾得上咱们两人说悄悄话?”

“少贫!”

正说着的时候司马兰端了几杯茶过来,微微一礼,“王爷,姐姐,吃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你也是,这种活计交给下人做就好了,还用得着你亲自动手?“秦淑珍埋怨了一句,从碧玉珠盘上端起了一杯茶递给了苏雍烈。

司马兰笑道:”看着他们的精神气都好得很,就没再打扰他们的兴致。况且今日过年,我动手也能显得咱们家和气一些不是?“

苏雍烈笑了笑,“爱妃有心了。”

司马兰颔首浅笑。

待秦淑珍接过茶之后司马兰微微俯下身子问江漓漓:“漓漓,要吃茶么?”

“不用!端开一些!”

秦淑珍正欲呵斥,司马兰连忙道:“无事无事,反正过年,可不能打骂孩子。”

苏雍烈自然是不会理会这等事儿,端着茶道:“我且先去见过咱爹了!”

“咱爹”这两个字儿苏雍烈咬得有些重。

秦淑珍脸上就浮现出了笑意,“少端一些王爷的架子。”

“这我还能不晓得么?”苏雍烈走了几步之后忽而转过头来冲着江漓漓道:“你不去见过你外公?”

“不去不去!”江漓漓不耐烦地摆摆手。

苏雍烈便不再问,径直走了。

秦淑珍笑道:“你也不去跟素素她们去放烟花,也不去见过你外公,我瞧你这模样对着烟花也不是很感兴致,要不先吃些东西?”

”不用。“

“那你想做什么?”

江漓漓抬起头来望着秦淑珍,伸出手没好气地说:“不是过年要给压岁钱么?我在这儿等了你半天也不见有压岁钱的影子,我的压岁钱呢?”

秦淑珍哑然失笑:“你这孩子平时什么东西都不懂,怎么倒是对这个习俗懂得很?”

司马兰也在一旁笑道:“若是要压岁钱的话可是要磕头行礼的,你不磕头行礼怎么能给压岁钱给你呢?”

江漓漓听完便皱紧了眉头,“还有这等事儿?”转头瞥了一眼袁管事的脸色晓得这事儿不假之后便思忖了良久,想着自己磕两个头换几个压岁钱到底值不值?

唯恐这事儿会引起江漓漓的逆反心,秦淑珍连忙道:“压岁钱可都是要放在枕头底下的,要不然怎么压岁?放心,我已经早早命人将压岁钱放在你枕头底下了。”

“早说么,害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江漓漓哼了一声,“得,我走了,困得很!”

秦淑珍笑着点点头,忽而道:“对了,锦儿那孩子呢?往年这个时候他都是最跳脱的那个,怎么这个时候不见影子?”

听完这话司马兰转身扫视了一周,也有些纳闷,随即就笑道:“锦儿那孩子有些怕他爹,说不定这个时候正藏起来了。”

“真是的,怕他爹做什么?难道还能吃了他不成?这孩子。”秦淑珍道:“也怪王爷,若不是平时他对锦儿太过严厉的话锦儿能这么怕他么?找个时间我得给他说说。”

“棍棒底下出孝子,这话儿是没错的,况且严厉一些也好,免得生了骄纵之气。”司马兰道:“况且女娃儿喜欢爹,男娃儿怕爹,都是这个理儿。“

“可父子俩儿有隔阂总归不好。”

“锦儿还小,这个时候只怕理解不了王爷的良苦用心,大一些了自然就懂事了。”

秦淑珍点点头,便不再劝。

这个时候江漓漓正要走出去的时候忽而转身喊道:“丫头你疯了?不回去睡觉了么?”

“哎呀不去不去!你自个回去睡吧!”素素疯喊道。

“成,别到时候不记得路怪我没有提醒你!”

“江漓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况且我有侍女,就算我不识路她能不识路?”

江漓漓哼了一声,”别到时候两人都迷在府里了。“

就有一个丫鬟快步走了过来,“殿下放心,奴婢定然不会如此莽撞的。”

“迷路了最好。”

甩下这么一句之后江漓漓转身走了。

出了前堂之后就少了那种热闹的气氛,除去灯火以及空中仍然在轰隆作响的烟花之外,竟然显得有些冷清。而身后中堂内的吵闹之声愈来愈远,仿佛与这里的僻静划分成了两个世界,而这种冷清的感觉就显得更加明显。

没走多久就看见前方墙角下有一个黑色的人影,手里捧着蜡烛,一个人嘴里细细碎碎地不晓得在念叨着什么。

江漓漓愣了愣,看清楚那人之后便讥笑道:“难怪方才一直觉得我眼里清净得很,没想到是因为你藏起来了,难怪。”

末了江漓漓又道:“可你藏也得藏好一些,这会儿叫我看见了心里边生出火气了。”

那人是苏锦。

听到这话儿苏锦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恨恨之色,“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少管我!”

“我管你?死了我都不会管你!”江漓漓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走了没两步忽而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江漓漓道了一声找死,便转身直接一脚踢出。

苏锦应躲不及,当即被一脚踹在了胸膛上,闷哼一声身形退后了两步,一个没站稳倒在了地上。

半晌之后捂着胸口艰难地爬了起来,苏锦望着江漓漓的颜色之中满是怨恨。

江漓漓嗤笑道:“我听下人说你也是习过武的,怎么连半点本事都没有?我看拼起命来你只怕连素素都打不过!按理来说那南阳王应当是你亲爹,可你这副本事令人堪忧啊!”忽而江漓漓眼神莫名地望着苏锦,揶揄道:“我猜猜看,你该不会不是南阳王的种,而是司马兰的野种吧!”

听完这话儿苏锦当即脸色漆黑,“你放屁!”

说罢苏锦举着拳头朝着江漓漓冲过来,却一个脚步不稳直接摔到在了江漓漓的脚底下。

半晌没有看见苏锦有任何的动作,就这样直愣愣地倒在地上,却突兀传来了低低的抽涕声。

江漓漓面色鄙夷,道了一声孬种。

——————

苏锦是习过武的,这点毋庸置疑。原先作为以武力名扬黄天净洲的南阳王的唯一的继承人,不习武的话怎么也说不过去,说不定还会惹来旁人的嘲笑诽谤。

可正如诸君心里所想,而事实就是如此的狗血,苏锦习武的资质尤为低劣,低劣到无以复加的余地。就算是硬生生地用各种药材为他梳洗经脉也完全不能完成寻常武人的第一步,洗身炼髓。

不仅是习武,就算是炼气他也没有半点天赋,就算是枯坐十天,一直到饿晕也完全找不到半点的气感。

他很努力的,作为南阳王的儿子他不得不努力,他自问自己真的很努力,没有半点愧疚之心。可事实是如此,谁也不能改变。

苏锦,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生来就有锦衣绸缎,生来就有大多数人就连做梦也不敢奢望的荣华富贵。可他的身份越是高贵,他心里便越是自卑,越是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不敢同苏双一道去外头玩耍,外头将军的孩子如今早就已经有第三山的境界,而他还是一个凡夫俗子。

虽然谁也不曾说过他是一个凡夫俗子,可每每走上成安街头,只要有人认出他朝他问好,他便觉得这声问好就是一种无形的嘲笑。无形的尖刀狠狠地插在了他的心上,无形的大手已然捏着了他锦衣富贵、权势声望这重厚厚的盔甲之下的他的无形的命门。

于是他不敢走上成安街头,不敢与同岁的孩子玩耍,不敢面对司马兰每每失望至极的眼神,更不敢见他爹,他父王,南阳王。

读书、习字、弹琴、画画,他只能变相地走上这一条路,以此来告诉旁人他不是一文不值,也不是酒囊饭袋。

可他打心眼里认为他是应当要习武的,他是打心眼里认为他的将来应当是要像他父王一样驰骋疆场,以敌人的鲜血来名扬四方的!

而做的努力越多,他也就愈加灰心丧气,而就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一个看起来甚至要小他一岁的一个少年,在洛阳城丹阳楼上与第七重楼的炼气士打的天昏地暗,而他母妃各种各样的神情,各种各样的动作,各种各样的言语,无一不在告诉他,那个人是他哥哥,亲哥哥,是他父王的另一个儿子。

看着那个少年在洛阳城南丹阳楼上意气风发的模样,他这个时候才真真觉得自己一文不值。就是那种在路边无人关注,看见之后就一脸嫌弃的一坨烂狗屎!

这是他对他自己的评价。

于是他开始看不惯江漓漓,打心眼里恨。可是他所能做的无非就是嘲讽江漓漓是一个乡野泥腿子,无非就只是卖弄自己的高贵身份与腹中学识。

可越是这样做他就越是打心眼里边觉得自己卑微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余地。是煤渣!是泔水!是比烂狗屎还要烂的狗屎!

这不是书香世家,这是南阳王府!

于是他便开始恨司马兰为何没有将江漓漓杀死,为何能这么无用?为何能让他没有缺胳膊少腿地来到了南阳王府!

日益见长的怨恨与嫉妒让他痛不欲生,他才会在江漓漓离开南阳王府的那一段时间去为难素素。而这种事儿在他受到的教导之中,在他父王的教导中简直就是比泥腿子还要泥腿子的泥腿子才会做的行为。

那次司马兰站在门外没有阻止,他是看到了的,他就会在想为何自己的母妃不制止自己,难道是完完全全相信自己没有半点与江漓漓争锋的地点,因此才会默许自己做这种以满足自己心里变态欲望的变态行径!

而这次,江漓漓就只是站在了原地没有动手,他挥舞拳头迎面冲了上去却倒在了他的脚下。

而他的尊严就随着他的倒下,在地上狠狠地被碾压,压成一块面饼,碎渣!

于是他故作铜墙铁壁的脆弱的心终于敞开了心门,他低泣,他抽涕,他放声哀嚎,他痛哭流涕!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可恨之人也比可怜。

而我并不是说应当可怜苏锦,也没有刻意去提醒他只是一个未满十四岁的少年,我就只是在说请能撕开一切虚伪的面纱去看清一个人,无论他可怜,亦或可恨,才能有评判之处。

而此时的苏锦,他哭着喊着对远去的江漓漓放声喊道:“哥!你能不能教我习武!我求你了!”

远处站在昏暗的灯光下的司马兰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晓得自己一辈子都比不过秦淑珍在苏雍烈心目中的地位,而这个时候她也就晓得了自己的孩子一辈子都只怕比不过秦淑珍的孩子。

她从小到大一直输给同一个人,就如同苏锦从出生到现在一直输给了他自己!

——————

江漓漓转过身来,看着仍然趴在地上如同蝼蚁一般的苏锦冷笑一声,“我凭什么教你?你娘要杀我,你看不惯我,心里头也恨不得我死在外面,你说我凭什么要教你?”

苏锦微微颤抖,泣不成声。

江漓漓又冷笑道,“软蛋,你晓得么,自打我六岁那年我姐走了之后我就晓得哭是不管用的,这个世上没人会可怜你,就如同这个世上没人会可怜我一样。”

他微微眯上了眼,深夜的寒风冷得刺骨,而成安的冬风利得剐皮。

江漓漓大致是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一个同龄人会哀嚎着趴在自己身前苦苦地哀求自己,他有些迷茫。他告诉自己没有一个人可怜他,就如同张九龄教他习武的时候也会请他吃下一枚天蚕。因此他就告诉自己,他也不必去同情任何一个人,就如同他会冷眼望着衣不蔽体的乞丐在寒风中颤颤哀鸣。

可人该有恻隐之心么?他问自己。

无人回答。

深夜的冷风送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从黑夜、黑色的黑幕之中射来三根半人高的漆黑的铁钉,冷意直指趴在地上的苏锦。

独特的设计就算是在灯光之下也根本看不清楚这三枚铁钉的痕迹,就算是在寒风之中也根本听不见这三枚铁钉急速飞行而应当有的破空声。

冷,真冷!

江漓漓呵呵一声笑,他没带刀,可是在他身后却又一只狰狞恶鬼生出。

吴舟一爪拍飞那三根铁钉,又深入黑夜之中,就只能听见三声凄惨的低嚎。

脆弱如秋风中的夏花,软弱无力。

“叫你娘帮我找一个人,我教你三招刀法,就是我练的那三招刀法。”江漓漓一面转身走一面冷笑道:“你放心,就凭借你这副垃圾资质,就算是练上一千遍,一万遍,十万遍,万万遍也根本没有我的三分意气!你这一辈子就只能如今天一般倒在我的脚下,软蛋!”

苏锦终于抬起头,眼神之中没有了以往的阴狠,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欣喜与童真。

——————

蹲在屋顶上的苏雍烈便笑了,他觉得这一辈子自己真是好极了,妙极了!

在他这一辈子最难的时候他遇上了一个改变了他一生的最贵的贵人,苏延年,当今圣上,他六弟。

他这一辈子娶上了一个他最爱的女人为妻,迎了一个最爱他的女人为妃。

他这一辈子有三个他觉得最幸福的孩子,一个叫苏双,一个叫苏锦,一个叫江漓漓。

手里的茶早就已经换作了酒,周围忽而又传来了一声巨大的欢呼,就只见空中绽放了一朵极大,极艳,极美的烟花。

他一口将剩下的酒全部吃完,哈哈大笑一声,瞧么,新年了。

第一百章 年后

春节是最为热闹的时节,寻常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应当提着各种礼品挨家挨户地拜访,可是江漓漓不大喜欢这种场合,就一直赖在王府之内没出过门。倒是将秦黔恼得不行,原先他还想着怎么说江漓漓这孩子也应当来自己的寒舍来见过自己吧,可是盼了几天的时间就只看见秦淑珍与南阳王两人走进了院子,当即就没给两人好脸色看。

最后悻悻地还是一面骂骂咧咧地走进了南阳王府,说是来这儿享享福,实则就只是为了见江漓漓几面。

而素素其实是希望跟着江漓漓一起去外头转悠转悠的,可江漓漓根本就不为所动,素素也没得办法,自己一个人跟着秦淑珍去成安各处富贵门楣着实是有些难堪,就只能掰着手指头算元宵节还有几天。

而这天,已然是正月十四了。

江漓漓大清早就起床了,可院子里边还有一个起得更早的,那就是苏锦。

自打江漓漓教了他那三招刀法之后,苏锦每日清晨就要拿着木刀来江漓漓的院子里边练刀,一直练到中午时分才堪堪休息。

江漓漓倒是无所谓,自己练完刀之后就斜着眼睛看着苏锦的起刀落刀的摆手动作,未称赞,也未指正。可苏锦来到了这院子之后苦的人就是素素了,原先就只有江漓漓一个人练刀也就罢了,这会儿又多了一个,叫素素每日清晨怎么睡得早

实在是受不了,又借着自己的起床气素素朝着院子里边一顿骂,几个守在院子里边的杂役胆战心惊,这院子里边一大一小可是王府内两位殿下啊!

江漓漓老早就晓得素素的脾性,也没回嘴,由着他骂。而最看不惯素素的苏锦这会儿竟然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回道自己动作会小一些的。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不由地佩服起了素素的本事,暗想这小姐竟然是比郡主还要有脸面,再服侍她时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这天中午时分苏锦揉着酸痛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对江漓漓问道:“哥,我这练得怎么样?没出差错吧?”

“自己看,我哪里有时间管你?”

苏锦尴尬地笑了一声,又问道:“哥,你说我这得练到什么时候才有你这样的本事?你看我这一连练了这么多天也没感觉有多少长进啊!”

“你资质不行。“江漓漓冷声回道:”起码得练个百十来年才有我这三分本事。“

“啊?”苏锦有些愣,“就不能快一些么?”

“能啊,别吃饭,没日没夜地练就是了。“

苏锦苦了脸,犹豫了半晌之后试探性地问道:“那你当时练了多久才练出了气象?”

“大致有两三天的时间吧!”

“这么快?”苏锦满脸吃惊。

江漓漓嗤笑道:“你以为我是你?我资质天下第一!晓得那洛阳城北的一步楼么?就只有我一个人能碰到那面墙壁!你说我的资质好不好?“

苏锦咂咂嘴,“不是说,以前还有一个年轻刀客碰到哪一步楼么?“

江漓漓冷哼了一声,“你晓得个屁,他能比得过我么?”

正欲又说两句的时候听见房间内传来一声喊,“瞎嚷嚷什么呢?总是吵吵吵有病啊!“

素素揉着惺忪的睡眼没好气地一脚踹开门从房间里边走了出来,挥挥手示意几个连忙上前献殷勤的丫头离开,又冲着苏锦喊道:“你这人有病!你自个没院子么?成天来我这里练刀算什么?”

苏锦支支吾吾,却也说不上什么话来。

素素便没再问,又转头冲着江漓漓喊道:“我饿了!”

“饿了你冲我喊做甚?难道我还能给你去做饭么?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生得什么模样!”江漓漓向来是不给旁人留半点情面,对素素依旧是如此。

素素气鼓鼓地瞪着眼睛,“我生得什么模样?这些丫鬟说我生得极好呢!哪像你?皮糙肉厚的,肯定没人喜欢。”

江漓漓正欲反驳一声的时候苏双蹦蹦跳跳从外边跑了进来,”大哥,二哥,母妃让我来叫你们吃饭了!咦,素素姐起床了啊?“

素素白了苏双一眼,“怎么了?我还不能起床了么?”

“不去,烦的很,我就不能炸自个院子里边吃么?”江漓漓哼了一声。

苏锦倒是反应了过来,解释道:“说不定是父王就要外出公干了,每年大致这个时候都要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吃顿饭的。“

“去不去?去不去?”苏双睁大了眼睛望着江漓漓。

江漓漓撇撇嘴,“不去,不想去!”

苏双就瘪了,准头无辜地看着素素,使劲朝着素素使眼色。

素素眼睛转了转,“我晓得了江狗,你该不会是怕你爹吧!”

“放屁!老子会怕他?!”江漓漓猛地转过头来,“再说一次,我可没爹!”

素素咯咯笑,“你要是不怕的话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看啊,你就是怕了他!”

“笑话!”江漓漓嗤笑道:“今儿个我就叫你看看我怕不怕他!”

说罢江漓漓就起身朝着院子外边走去,素素得意地朝着苏双使了一个眼色,苏双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

与素素生活了这么久,素素这么蹩脚的激将法江漓漓自然是听得出来,只是自己心里确实是有些意动,便就顺着素素的这个台阶往下走。

这顿饭吃的没有多少波澜,兴许是王府内的规矩如此,在饭桌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再加上守候在旁面不动声色的丫鬟们,便显得有些沉闷。

就连素素也放不开手脚,私底下没少掐江漓漓的大腿示意给自己多夹一块肉。

一顿饭吃了有小半个时辰,等素素吃得差不多了之后江漓漓便放下了碗筷径直离开了,没做声。

素素连忙擦擦嘴,冲着秦淑珍笑了一声之后跟上了江漓漓的脚步。

“江狗你吃这么快做什么?”素素在路上埋怨道:“我还没有吃饱呢!”

“我又没拦着你,你自个吃呗。

“哪有你这么说的?”素素嘟囔道,“怎么一起吃顿饭这么压抑?一点儿也不热闹。”

江漓漓冷哼了一声,“这就是毛病。“

不晓得说的是谁。

沉默了片刻之后素素掰着手指头忽而一声大喊,“江狗,明日就元宵节了,去不去看花灯?”

“不去!”江漓漓的回答很是生硬。

“去嘛,去嘛!”素素拉着江漓漓的衣袖撒娇,“成天呆在这府里边有甚么好玩的?就去外头散散心也好不是?”

“你跟着苏双那丫头一起去就好,反正她应当是要去的。”

素素撅着嘴生闷气,”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就告诉老张你对我一点儿也不好!“

江漓漓嘴角抽了抽,“有病啊你!什么事儿你都要告诉老张?”

“那你去不去?”

江漓漓沉默了半晌,没回话。

“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啊!”素素一声欢呼,张开双手朝着前面跑去,突兀被迎面而来的冷风一吹,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险些要摔倒在地上。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之后素素揉了揉鼻子,一个人呵呵傻笑。

江漓漓自顾自地低声骂了一句,“这傻丫头。”

第一百零一章 水到渠成

顺着素素的心意在王府里边溜达了一圈之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却看见院子里边突兀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是苏雍烈。

江漓漓眉头皱了起来,“你来做什么?”

素素显得格外局促,考虑了半天唤了一声叔叔好。

苏雍烈笑着对素素点了点头,“我与江漓漓有些事儿要谈。”

素素恩了一声,转头关切地看了江漓漓一眼,快步走回了房间。

江漓漓眉头还未舒展,“谈什么?我觉着没什么好谈的。”

苏雍烈笑了一声,“你跟我来。”

“去哪儿?”

“你来就好了。”

说罢苏雍烈径直朝着门外走去,江漓漓考虑了半晌,跟上了苏雍烈的步伐。

一直从东院走到了中堂,又进了一个各位安静的书房,苏雍烈靠着桌子坐了下来,示意江漓漓将房门关上之后从书桌上拿起了一本书,“你晓得这本书是什么书么?”

江漓漓冷笑道:“你是在讽刺我没学过字儿么?”

苏雍烈失笑,“也罢,这本书上讲述的是整个大隋的历史,算是一本编年体史记。”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江漓漓微微眯了眯眼睛。

苏雍烈看着江漓漓满是警惕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正色道:“有所防备是好事,可你若是将你心中的这种警惕表现出来的话就是不该。”

江漓漓有些不解。

苏雍烈接着道:”朝堂深似海,这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就算是说与你听没个半年的参透你也悟不到半分。我这可不是在讽刺你,你只消知道这本史记之中几桩大事你就能明白我所言不虚。“

“你想说什么?”

苏雍烈没正面回答江漓漓的问题,“听说你姨娘跟你说过有人要杀你?”

原先还想问他是怎么晓得的,可转念一想这王府乃是他的私人物品,这王府上下自然满是他的耳目,便不再吃惊,耿直地回道:“没错。”

“没错,我是说你姨娘说的没错,确实是有人要杀你,还不止一个。”苏雍烈叹息了一声,“这是常事,在成安来说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了。”

“你想说的是司马兰派杀手来杀我这件事儿也是常事?”江漓漓语气微冷。

苏雍烈愣了愣,失笑道:”没想到你心里的怨念还挺深。“说罢苏雍烈正色回道:”没错,确实也是常事。若是我身处在她那个位置上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地要杀你,你以为这是哪儿?这是成安!扪心自问,若是你身处其位,你会不会对你自己动杀手?“

江漓漓没回话。

“当然,这件事儿自然是不会就此罢休,你也不必太过计较,该处理的我自然会处理。”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苏雍烈润了润喉咙之后道:“而今日我所要讲的不是这件事儿,而是关于你,以你现在的本事,我敢说,若是我离开了王府一天,你必定要死。”

江漓漓舔了舔嘴唇,沉思了良久,“谁要杀我?”

“静安王、当今丞相,很多很多,甚至还有一个国士姚清河。”

“为何要杀我?“

苏雍烈顿了顿,笑道:“我先前就说过,这庙堂错综复杂,就算是将所有的事儿一件一件拆开来给你看你也搞不清楚。况且你也没必要晓得,你本就不是这块料,也应当没有半分的心思要在这庙堂之中翻云覆雨。就以你姨娘所言,你的到来为成安激起了一滩浑水,其中粗细你无需刻意了解,你就只需晓得有人要杀你就好了。”

看着江漓漓没吭声,苏雍烈接着道:“年夜那日你也看见了,就算是我身为南阳王,也有大把的人要杀苏锦,甚至是选在除夕夜这种时刻,更何况是你?”

江漓漓思忖良久,抬起头来问道:“你于我说这些做什么?”

“看来你也蛮聪明。”南阳王将那本书收了起来,“我要外出公干,是为了西楚之事,只怕要出去有一年到两年的时间。若是我在王府,旁的也不敢多做风浪,而我走了之后只怕这成安就要乱了。或许旁人根本就顾不上你,可就算不是为了保命,你也需要学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东西很杂很乱,归根结底就是要变强。”

江漓漓犹豫了片刻,“跟谁学?在哪儿学?”

“我会叫一个人跟着你,你离开成安四处游历,他会教你怎么变强。”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老人从隔间走了出来,江漓漓眼色就冷了,是秦老。

苏雍烈又笑了,“你心眼还真是小得可以,男子汉不该这样,心眼得大一些,有好处。”

“我不学了。”江漓漓回答得很干脆。

苏雍烈便皱起了眉头,“意气行事不是好事。”

“爱谁谁学,反正我不学!“

“就算他当初对你动手是为了你好?”

“没错!”

秦老苦笑。

苏雍烈也有些为难,叹息了一声,“意气行事确实不是好事,就算你是炼意武人也是如此。可你是该学的,因为你走了弯路,若是不学的话只怕这一辈子就要止步于第五山上下。而这个世界上,除去谢行之外,就只有秦老才能做你最好的师父。”

“况且我总不能害你,你说说看你到了南阳王府这么久,我未曾害过你吧。原本只要你进入这府邸之内,就必须改姓苏,可我没逼你,甚至连提都没与你提。”

江漓漓冷笑一声,“因为你晓得我不可能改姓!”

“没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苏雍烈道

江漓漓斜着眼睛瞥了一眼秦老,转身朝着房外走去。

“你真不学?”

“不学!你叫我说一万遍?”

“就算是为了能让自己更强一些以便找到赵娴芝?”

江漓漓转过身来冷眼盯着苏雍烈,苏永磊端起茶杯放在嘴边轻笑。

第二天元宵,清早时分江漓漓跟着秦老离开了南阳王府,离开了成安。

素素找遍了整个王府,最后气呼呼地骂了江漓漓一天,“江狗你骗我!”

说好的去看花灯呢?

——————

“你从最开始就走错了,“秦老背着一个大大的行囊,穿着浅青色的布衣,像极了乡野的村夫,”不是炼体的武人就不需要炼意了,他们也会炼意的,或者说是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根据自身对所用武器、对杀伐的理解,自然而然地就会生出意气。只是他们着重于招式的精妙,着重于一步一重山,因此尽管意气能提上他们的战力,可意气的境界往往都是低于他们本身的境界。“

“你想说什么?就不能够一次性说完?”江漓漓有些恼火,实在是寒风吹得发冷。

秦老呵呵笑了一声,”而炼意武人,顾名思义,就是炼意,以自身对于剑技,刀法,甚至是气象,世界的理解,悟出剑意,悟出刀意,悟出气,悟出势,以此将自己的修为平白拔高到自己的意气所能达到的高度。炼意武人,不在于“意”字,而在于“悟”字。“

江漓漓没好气,“然后呢?将我叫来这荒郊野岭就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莫急嘛,着急是没有用处的。”秦老道:“而’悟‘字,就真的只是平空地去悟么?炼体武人不刻意地去练意气,自然而然意气就能从心而生。而炼意武人不是如此,就像你一样,尽管也练刀,可你的体魄就能自然而然地跟上你的境界么?你可晓得为何这么久你未能再进一步?所以我说你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你太过依赖与刀意所带给你的强大,而忽略了自身。”

江漓漓皱紧了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老笑道:“我说啊,你该炼体了。”

江漓漓愣了愣,“怎么练?”

秦老将自己肩膀上的大行囊一把砸在江漓漓的肩上,江漓漓差些要被这行囊压趴下。

“每日背着这个行囊跑上四十里路,若是没跑完不许睡觉不许吃饭,自然也不会给你时间练刀,你自己权衡利弊,跑多快多慢由你自己决定。”

江漓漓咬紧牙关将行囊扛了起来,咬牙切齿,“这么重?我若是不跑了?”

“不跑?”秦老冷笑一声,一脚踢在江漓漓的屁股上。

江漓漓哎哟直叫唤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屁股似乎就要变作了八瓣,火辣辣地疼!

一面骂骂咧咧一面超前跑,“死老头你给老子计数,若是老子多跑了的话老子饶不了你!”

。。。

一个月之后江漓漓抽出虎魄刀,刀意便称心如意地在周身蔓延开来,一路向上攀升。

就只听见一声“啵”得轻想,江漓漓登上第四山,如行云流水,水到渠成。

第一百零二章 两年

时间安安稳稳地流逝,就如同平稳的溪水流淌而入回龙江,未曾因为谁的动静而停歇半分。

这两年发生了不少的事儿。

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在扬州与苏州两地交接之处与成安之间开通了一条大运河,两年的时间这条运河才堪堪修筑完成,花费了大隋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还请了不少的炼气士来帮忙开道。

百姓怨哉,可效果确实显著的,自打这条大运河开通之时,从大隋南境到北境两地的通商贸易整整提高了一半!

大隋国一副雄赳赳气扬扬的繁荣景象。

可是掩藏在这副繁荣景象背后,却仍然有不少的弊端,而其中最为严重的就是西楚。

这条运河没有惠及到西楚,或者说着两年的时间整个大隋国好似已经将西楚忘在了脑后,根本没有记起还有西楚这么一块地方。

西楚与平沙交恶,这是所有人都晓得的事儿。这两年平沙做的事儿尤为过分,或许就连成安的权贵们都想不通平沙为何要这样做。平沙将西楚的贸易整个儿垄断在了西楚外边,任何将要流入西楚的商队整个儿都被平沙截在了平沙之地,就连一分钱都没有流进西楚。

西楚盛产牛马,可又因为这两年大隋已经将所有的精神力气都放在了这条大运河之上,需要大量的牛马作为脚力,因此又颁布了最新的律法,说五年之内禁止私自贩卖牛马,因此西楚之地的牛马尽皆运送给了大隋。

原先还想着到这条大运河开通之后大隋能够将所牛马钱拨下,心里还存着一丝期盼,却没曾想大隋的国库却因为这条运河的修筑已然是空空如也,这些钱只能在一年之后收完税才能还给西楚。

可哪里有这样的事儿?当初将牛马送去大隋之时明明白白地说好不日就会将钱款拨下,却等了两年的时间,如今这条运河已然修筑成功,你们竟然说还要再等一年天底下哪里有这种事儿?

更不用说平沙做的那等混账之事,如今西楚家家户户已然是家徒四壁,与外头根本就没有半点贸易往来。

能怎么往来?西楚最大的商品就是牛马,却被明文规定不许贩卖!而贩卖给大隋的牛马却一分半文都未曾回拨,就算平沙不再阻挡商队,也根本就没有半文钱能买半点商品!

落魄。

原先西楚八十万铁蹄名震八方,如今就连养着这八十万匹马都是天大的难题!

裴长风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吃着茶,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经吃完了三壶,是极为浓的浓茶。

沉寂得十分压抑。

忽而来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禀报道:“公子,又有一支骑兵营解散了,说是回家种田养活老婆孩子。还托我跟您与老爷子说若是以后有什么战事,只管使唤他们,没有半点怨言。”

裴长风面色阴沉,嗯了一声,又道你先下去。

那中年男子唯唯诺诺,连忙退去。

蹲在裴长风腿上的白猫咬着一块鱼干,昏昏欲睡,没心没肺。

不多时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咳嗽,转头看见的是裴山这个步履微微有些踉跄的老爷子。

裴长风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意,“老爷子,你来做什么?”

“怎么?我还不能来么?”裴山呵呵笑了笑,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细细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啧啧,这茶太浓了,不好。不适合我这样的老人家吃。”

裴长风哼了一声,“我可没说这是给你吃的。”

“你看看你,不就是吃你一杯茶么?这么小气。”

“小气?那你是没有见过更小气的!”

裴山笑了笑,又道:”想什么呢?我看你蛮不开心的样子?“

裴长风回道:“我在想你什么时候升天,好叫我来做这个西楚的主子!”

裴山愣了愣,埋怨道:“一看你就不晓得说话,这种事儿放在心里边想想就好,哪里能当着我的面说出来呢不是?”

”反正你只怕也活不了多长了!“裴长风没半点好气,”当着你的面说出来又怎么了?难道你还能倔着一口气多活个七八十年不成?“

“确实没这本事。”

两人沉默了良久,裴山细细嘬了一口茶,嘴唇微微蠕动,“你在西楚这座裴府呆了大致有三年的时间了吧。我从小就听过一个故事,说是在南朝的一个小国边境有一片海域,海上有一块巨石,巨石上落着一只大鸟。“

“知道知道,你都说过多少遍了?难道说这么早就得了痴呆风?”裴长风满脸不耐烦。

裴山呵呵笑,“那你说我说的这个故事讲得是什么意思?又什么寓意?”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裴山还是笑,“然后呢?”

“然后?”裴长风有些疑惑。

“鸣叫算什么?自顾自地叫一声旁人就晓得你有本事了?这只鸟没本事,我说的。你晓得那种鸟才有本事么?”

裴长风沉思了片刻,”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裴山哈哈大笑,一仰头将一整杯茶吃完,好似几十年前他身陷险境,破釜沉舟,一仰头吃完一杯断头酒,三千匹驽马怒向三万敌军冲锋而去。

壮士一身好胆气,火海刀山不回头!

裴长风笑道:“可我的风呢?”

裴山愣了愣,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裴长风,“你的风来了。”

裴长风看着这张纸沉寂了半晌,忽而哈哈大笑三声,“确实是来了。”

裴山早就离开了。

此时刚过新年,裴长风十九岁,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边赏春景,忽而道:“听说成安的元宵节别负异彩?”

又自顾自地回答道:“好像没错,那我就先去成安城。”

站起来,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裴长风往院子外走去。

自打他开始走的第一步,就有万里的长风铺卷而来。

有朝一日长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

想比西楚而言,琼湖如今要繁华许多。

琼湖城中大多都是寒窗苦读的书生,就算是大运河的工程再艰巨朝廷也不可能丧心病狂地将这些读书人叫去服劳役。

而运河尽管没有进过琼湖,可仍然是带动了贸易的发展,琼湖也能趁着这一风头为自个捞不少的油水。

温饱思淫*欲,琼湖城中的老百姓借着这股风头为自个攒下一些家私之后,城中的店铺自然就要比以往生意好许多,成如是如今就忙得馒头大汗。

“诶,姐姐,您看看这一种色儿,是不是极配您的气质?要我看若是这胭脂能有幸敷在姐姐您的脸蛋儿上,端得是貌比天仙,就算是那皇帝老儿的公主殿下在您面前也得自愧不如!”

“哎呦,小妹妹,您也要买胭脂啊!我瞧瞧看,看你适合哪一类儿。哎哟,您这脸蛋儿哪里还需要什么胭脂?就这样已经是端得美貌了,快快出门右转,有一家衣裳店,您买两件得体的衣裳也比这胭脂强啊!”

“什么,您是为你娘买的?那这就好办了,您瞅瞅,这盒胭脂若是能与你娘亲配上,保管你爹夜夜都不会离开你娘亲的房间半步!”

成如是在琼湖一直呆了有两年多的时间,原先天天混在学院里边,有事没事找纪文君吃饭吃茶,尽管纪文君从来都不会赏一个脸儿,可成如是乐此不疲。只是在琼湖呆了一年之后就发现自己的囊中羞涩了起来,又不想做什么吃亏的苦力活儿,做一个小二呢又觉得掉份儿。思来想去最后就敲定了这家胭脂铺,心想反正你们两人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我就先借你们这店铺讨一些吃饭钱总不为过吧!

于是就一个人做起了这胭脂铺的掌柜。

才只是刚到新年,成如是经营的这家胭脂铺就已经是人潮拥挤,无非就是因为这掌柜的生得还算俊俏,嘴巴甜,兜里又有闲钱,因此许多姑娘相伴来这胭脂铺买胭脂,一个个乘兴而来,乘兴而去,倒是将成如是累的满头大汗。

天傍晚,成如是终于舒了一口气,正准备关门的时候忽而看见门口走进来两个姑娘,一个身材高挑,一个模样娇憨,成如是当即就愣住了。

来的两人正是纪文君与紫菱两人。

紫菱恨铁不成钢地冲着成如是使眼色,成如是愣了半晌之后才回过身来,连忙迎了上去,“两位奶,,你们怎么来我这胭脂铺了?”

“怎么?还不能来么?”紫菱笑道:“都说这琼湖红玉街有一个胭脂铺,胭脂铺里边有一个年少有为的成掌柜,这不就是来见识见识么?”

说着紫菱在胭脂铺里边逛了一圈,“哟哟哟,还真是没想到,成掌柜还真是有本事的啊!我就说这些天怎么没瞧见你,原来是来做掌柜的来了。生意怎样?娶媳妇的彩礼钱攒够了没有?”

听着紫菱这番毫无遮拦的话纪文君狠狠地瞪了紫菱一眼,紫菱吐了吐舌头。

如今两年的时间过去,纪文君愈加出落得窈窕,而紫菱的模样也长开了,模样也水灵得很。

最叫成如是失望的是自己这两年仿佛没长过个头了,这会儿他才堪堪只能到纪文君的鼻子下方,每每望着纪文君高挑的身影就有些灰心丧气,心想那狗日的秃驴,将我的头发剃掉也就罢了,怎么连带我都没长过个儿了?真气人!

紫菱嘻嘻一笑,又冲着成如是使了一个眼色之后跑开了,纪文君一个人挑选着胭脂,成如是强打起胆子走了过去,“那个。。纪姑娘,,你喜欢什么样的胭脂,只管随便拿,不要钱的。”

“其实就只是随意看看罢了,”纪文君的语气仍旧清冷,有如山间清脆的小泉,“不过还是谢谢成公子的好意。“

成如是呵呵傻笑,挠了挠头,“其实我看这胭脂挺配纪姑娘你的,要不然你就直接拿回去吧。”

“不用,我看看就好。

成如是一时之间不晓得纪文君这番话究竟是拒绝还是委婉,他做胭脂铺的掌柜能懂多少姑娘的心思?可偏偏放在纪文君的身上却根本没有半点通识灵窍,他猜不透这个女子心里所想,就如同微微他抬起头来就只能看见纪文君小巧的鼻尖,就又感觉纪文君微微低下头看自己的时候正巧就只能看见自己的头顶,就算是带了帽子他也感觉他自己就像他光秃秃的脑袋一样,无处顿形。

可那又怎么样呢?成如是喜欢她,喜欢纪姑娘,就算是再怎么卑微他也敢享受在纪姑娘面前的这种卑微。

就好像他每次都晓得纪姑娘会将他的花儿丢进阴暗又肮脏的下水沟,他也会每天清晨去纪姑娘宿宅窗前放一束花,春天送牡丹,夏天送木槿,秋季送雏菊,冬季送梅花,寒冬酷暑,从无间断。

但,唯一的心痛就是,成如是无论怎么安慰自己,无论怎么看不懂纪姑娘的心思,他也能清楚明了地感觉到,纪姑娘不喜欢他。

“紫菱,你挑好了么?挑好了咱们就回去吧!”

“哦哦。好的,文君姐你挑了么?诶,你怎么没挑?不喜欢?”

等到紫菱转过头来看见成如是这副木讷的模样之后就无奈了,心想自己好不容易将纪文君劝到这里来,你就一副这种木鸡作态?

狠狠地瞪了成如是一眼,紫菱将自己挑好的那盒胭脂又放到了柜台上,拉着纪文君的手正欲匆匆离开。

成如是终于又回过神来,拿起一盒胭脂冲了上去,“请等一下,纪姑娘。”

纪文君转过身来,看着满脸通红的成如是。

成如是尴尬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将那盒胭脂递了过去,“你们大老远跑来还是拿一盒回去吧。”

纪文君沉默了良久,没伸手。

紫菱连忙调笑道:“好啊,成如是,我可是跟文君姐两人一起来的,你就只送一盒?你看不起我?还是说。。。“

“没没没!”成如是连忙摆手,正欲回身再拿一盒的时候紫菱一把将那盒胭脂从成如是的手里抢了过来,“成了成了,拿一盒就成,我和文君姐两个人用就够了。走了啊!“

说完紫菱拉着纪文君离开了。

成如是望着两人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文君姐,你真不喜欢成如是?“紫菱抬头问道。

纪文君抿嘴一笑,没回话。

紫菱苦着眉头,“可成如是那人其实还真是不错的,你看啊,邓夫子喜欢他,说他若是读书的话起码都是一个大儒,你看看,这可是多高的评价?现在经营胭脂铺也做的风生水起,说明这个人还是蛮有本事的。你再看看咱们学院的那些书生?一个个就只会摇头晃脑地念诗,其实念得狗屁不通,又没有什么其他的本事。”

纪文君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优点与长处。”

紫菱又饶有兴趣地低声问道:”文君姐,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成如是是个光头?可外边光头多了去了,也不是每个光头都是和尚啊!“

纪文君哑然失笑,“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而恼怒于一个人呢?”

“那是为什么?”紫菱撅着嘴,绞尽脑汁。

纪文君想了想,问道:“你觉得我该喜欢他么?”

“不知道,可成如是确实是喜欢你的啊!”

。。。

买了两只烧鸡与一壶烧酒走进屋子里边,成如是冲着旁面一个老头喊了一声,“狗日的,吃饭了!”

老头抬起头来,俨然是那洛阳出现过的算命人。

算命老头嘿嘿一笑,“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脾气?莫不是又被那姑娘给拒绝了?”

成如是有些恼,“你晓得什么?就你晓得?吃不吃?不吃我拿去喂狗了?”

算命老头嘀嘀咕咕,“你看你这人,又不是我惹得你心情不好,你冲我发什么脾气,真是的。况且我还能算你半个师父呢,有你这么对你师父说话的么?”

“你还好意思说?”成如是一把跳了起来,“不就是找你学了一些易容的皮毛么?你至于成天到晚说个不停么?更不用说你在我这儿住了多久?每天一顿烧鸡烧酒,怎么着也能够我还完人情了吧!”

算命老头嘻嘻笑,“你看你这说的,咱们俩儿什么关系?以后可别再谈这些东西了,伤感情你晓得不?“

恨恨地咬着一只鸡腿,成如是回道:“不谈这些东西伤的可是我的腰包!”

算命老头老脸一红,“我怎么会不还钱给你呢?我都说了要给你一桩天大的富贵,你自个不要,我能怎么办?”

“是不是又去做那什么玩意儿的国师?”成如是阴阳怪气地回道:“我做个屁!你看你这副叫花子模样,我能信你?你可少来,我压根就不信你能开国!”

“不信就算了,到时候你可别说我没照顾你!”算命老头吃完了一口酒,浑身舒坦得直哆嗦,“要不要来两口?”说罢又嘀咕道:“哦,忘了,和尚不能吃酒。”

成如是满脸铁青,”你再给我提这件事儿我跟你急!“

第一百零三章 归来

成安,南阳王府。

一个手持长剑的少女走进了南阳王府,这女子扎着一个马尾辫,眉目冷峻,鼻梁高挑,一把冲进了东院。

王府东院一个不大的宅子里,四个女子正围绕在一桌上打麻将。

“三条。”

“杠!”

“九筒。”

“杠!”

“小鸟儿!”

“杠!”

“你怎么什么都杠啊!你有病啊你!“一个少女实在是有些恼,冲着身边那笑嘻嘻的女子一顿骂。

“诶,大宝,你干嘛呢?我手气好怎么了?还不许我杠了?”那女子呵呵笑。

宋大宝哼了一声,“那也不是你这么个杠法,你就不能给我们摸一次牌么?我就等着自摸胡牌了!”

“成成成,给你糊成不成?”那少女咯咯笑,”五万!“

宋大宝嘿嘿一笑,正欲出牌的时候又听见旁面一声喊,”杠!“

宋大宝欲哭无泪,转头骂道:“双儿你怎么像燕子一样?成天杠杠杠有什么意思?”

苏双咂咂嘴,“可我总得出牌啊!”

这时候就只听见屋子里边一声骂:“有病啊是不是?我看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还真是讨打,成天跑到我这院子里边打麻将?不晓得我要睡觉的啊!”

说着就有一个穿着鲜艳红裙的女子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边走了出来,身姿修长,模样极好,黑眼圈却重得很,鼻尖上几点雀斑则显得有些娇憨。

此人正是素素。

“咱们这不是好叫你早些起床么,你个小懒虫成天起得那么晚,咱们能不关照关照你么?“燕子笑嘻嘻地回道,忽而惊喜地大喊一声,”自摸,胡了!“

原先宋大宝还准备调笑素素两句,听见燕子这句话之后就傻眼了,“燕子你肯定出了老千!怎么每把都是你胡牌?”

“少说废话成么?“燕子把手一声,”给钱!“

宋大宝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锭子放在桌子上,赌气道:“不打了,成天输!”转头冲着素素说道:“素素姐,你来不来?”

苏双笑道:”素素姐这会儿只怕脸打麻将是什么规矩都不晓得呢!“

素素顿时脸就红了,“瞎说,我能不晓得么?就是不喜欢打,你少胡说。”

几个少女咯咯笑,也不拆穿。

既然宋大宝不打了,其他几人也没了继续打牌的心思,李子忽而问道:“对了,你哥呢?”

“我哥啊!”苏双皱紧了眉头,埋怨道:”可不晓得他哪里来了的失心疯,书也不读了,成天就只晓得躲在院子里边拿着一把木刀瞎比划,我娘亲也管不住他。“

“那也是好事!”素素捏着一个梅子放入嘴里嚼着,“总好过他成天拿着木刀跑到我这院子里边来耍刀来,你们可不晓得,每天天还没亮就听见院子里边·‘唰唰唰’的声音,当时真想一棍子将他给拍死!“

苏双咯咯笑,又道:“对了素素姐,你吃过早饭没有,要不要我叫人给你带些早点过来?”

素素撇撇嘴,“成啊,我喜欢吃那个杏仁酥,多准备几个。哦对了,那个馅饼也给我多来几个,记得是里边要放肉的!”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宋大宝捏着自己的脸道:“怎么吃也吃不胖,你看气人不?”

素素笑道:“你以为我是你啊,你看你的下巴,都有三个了!”

“啊!!找打!“

院子里边几个姑娘咯咯笑,忽而听见开门声,就看见院子外边站着一个腰佩长剑的女子。

“双儿,你哥呢?”

苏双愣了愣,“我哥?我哥在他的院子里边练刀呢!”

“我说的是你大哥!“

“我大哥还没回来。”

那女子皱紧了眉头,“还没回来?”

苏双愣了愣,“说不定过两三天就回来了啊。”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苏双嘿嘿一笑。

素素没见过这个女子,低声问苏双,“那是谁啊?找江漓漓做什么?”

苏双小声回道:“那是尉迟姐姐,已经来了有两三次了,只是每次你都在睡觉不晓得罢了。”

“那你晓不晓得你她来找江漓漓做什么?”

苏双犹犹豫豫不便回答,眼睛转了转,“素素姐你不是说再也不想理我大哥了么?怎么这会儿就来问了?”

素素眼睛一瞪,“哼,谁愿意理会他?他死在外边才好,我才懒得管他!”

燕子冲着尉迟静笑道:“怎么,静姐?又要来找双儿他大哥?做什么?该不会是谈谈婚约的事儿吧!”

听完这话儿宋大宝哈哈大笑。

尉迟静咬牙切齿,“婚约,我杀了他!”

原来不晓得尉迟静从哪里听来了江漓漓原先在梅园说的那一番话,自然是气急!她本为天之骄女,容貌不为人下,虽然读书不比大多数王公贵子,可一身武艺得了不少人的称赞。可江漓漓那一番话没有传出去也就罢了,可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这事儿竟然在成安城里边传开了,等落在了她的耳畔之时这事儿已经闹起了满城风雨,这叫她如何自处?

哪里能受得了这种气?当天她就提着剑一个人跑来了成安王府,要见识见识“她配不上”的人物究竟生得怎样一副相貌,又有何等的本事?

可是来了之后却得来了江漓漓已经离开王府出去历练的回复,气势汹汹而来,又满怀火气而去。

大致有一年的时间,前后来了不下三次,可却一次都没有遇到江漓漓过。

这时候已然是春节,心想江漓漓应当是要回来了吧,却没想到江漓漓竟然还在外边,便想着这王府里边的人是不是都在骗她?便道:“真未回来?”

苏双点点头。

素素便捂着嘴笑,”若是江漓漓这时候能够回来的话想必是有好戏看了。“

苏双略带埋怨地瞥了素素一眼,素素道:“你原先不是受了他蛮多的欺负么?怎么这时候倒是护着他了?”

“就是!”宋大宝帮衬道:“原先在梅园的时候我就看他不顺眼,都什么人啊!这会竟然还坏了静姐姐的名声,你说说看他好在哪里?也就双儿你好欺负,要是他是我哥哥的话我铁定要叫他好看!”

“没呢。“苏双低低地回道。

李子打起了哈哈,“成了成了,说这么多做什么?这会不是没有回来么?”转头又对尉迟静说到:“尉迟姐,这事儿只怕也是双儿他大哥不懂事儿的时候才说出来的话,回头他若是回来了咱们叫他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尉迟静咬紧了牙齿,忽而就哭了出来,“道歉?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儿?你去外头打听打听,我尉迟静的名声都成什么样儿了?我现在才十五岁,外边人都说我是一个缺了牙齿少了胳膊的丑婆娘!”

素素哑然,她还真没想到这事儿竟然有这么大,便低声问苏双,“到底是什么事儿啊?江狗骗了她的清白了

苏双满脸通红,“素素姐你说什么呢?这事儿你可别乱说。”

抬头看见尉迟静满脸的怨恨,素素连忙摆摆手笑道:“啊哈哈,我就随意一说,别当真,别当真。”

此时苏锦一路小跑跑了进来,左右望了望,“呀,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啊?”转头看着尉迟静,又是一脸愣,”嫂子也在?“

“哪个是你嫂子?!”尉迟静说着就要从拔出剑来。

苏双连忙将苏锦拉了过来,“哥,你叫她嫂子干嘛?你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苏锦此时身形也壮硕了不少,兴许是这两年练刀的缘故,少了读书就连脑子也没有以往那么活泛。冲着素素笑了笑之后苏锦回道:“我可不是乱叫,你不晓得,尉迟叔叔前些天上门了,说是如今他女儿的名声败坏了,怎么着也得叫咱们给他一个说法。母妃没办法,与父王商量过后就只好与尉迟叔叔定了两人的婚约了。”

“啊?”苏双有些愣,转头望了正坐在桌子上挑酥饼吃的素素,又道:“那素素姐怎么办?”

苏锦耸了耸肩,“我哪里晓得?”

“诶对了,你说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苏锦又耸耸肩,“我又哪里晓得?”

“喂!你们说什么呢?“宋大宝一头凑了过来。

燕子在一旁不紧不慢地插嘴,“说不定正商量着怎么将你赶出去呢!哪个叫你生得这么胖,一顿就吃那么多?怪不得人家要将你赶出去!”

“燕子你讨打是不是?”宋大宝说着就要将燕子按在地上。燕子咯咯笑,围着麻将桌子一顿乱跑。

素素连忙抱紧了手里的甜点,“去去去,不要将我的早点弄洒了!”

燕子又赶紧换了一个地方,一把将苏双扯在了自己面前。

“双儿你让开,看我不揍死她!”宋大宝气势汹汹。

燕子双手抓着双儿的肩膀,身形藏在而来双儿的后头,笑道:“别!双儿,气死她!”

苏双原本就因为苏锦说的那些事儿烦得很,这会儿燕子又跑过来一顿捉弄她,正欲发脾气的时候忽而愣了愣,望着院子门口一个欣长的身影,愣了愣,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哥?”

“诶!怎么啦!”苏锦连忙凑了过来。

苏双伸出了双手,又大声喊道:“哥!”

所有人转过身去,就只见院子门口一个眉目清秀又略显冷峻的男子走了进来,背上背着一把套着破烂刀鞘的长刀。

这男子走到素素的面前,从素素抱着的盘子里边捏起一块酥饼放在嘴里不紧不慢地啃着,看着素素这副迷茫的模样,语气略微尖酸地骂了一句黄毛丫头倒是长了不少啊,就是丑了些,难怪这么久都没嫁出去。

素素一把将手里的盘子硬生生地砸在这男子的头上,顿时酥饼杏仁,漫天飞舞。

男子捂着头,气急败坏地骂道:“黄毛丫头你要死啊!信不信老子一巴掌抽死你?!”

素素咯咯笑,伸出脸来,”来啊,江狗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告诉老张去!“

第一百零四章 婚约

江漓漓看着素素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似乎是没有半点脾气,冷哼了一声,转过头来望着院子里边各类人儿,嗤笑道:”怎么?我这院子还真是你们集会的场所了?整个一屋子的丑丫头,也不寻点生得好的来。“

听完这话宋大宝就要发作,江漓漓又撇过头看了宋大宝一眼,上下扫视着宋大宝微胖的身材,哟了一声,饶有兴趣地说道:“没想到却是还有一个生得不错的,屁股大,好生儿子。”

宋大宝脸就红了,低声冲着苏双说道:“你这哥哥还真不是一个好玩意儿。“

苏双不予答辩。

那面尉迟静冷着脸走了过来,盯着江漓漓看了一眼,冷声问道:“你就是江漓漓。”

看她的这副架势怎么也不算是说好话的人,江漓漓便皱起了眉头,“你是谁?”

尉迟静咬牙切齿,“你都不认得我?”

江漓漓一脸不解,“瞧你生得这副没人要的模样,老子不认得你很稀奇么?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看着尉迟静脸色发黑,苏双赶紧迎了过来,“大哥,你这会儿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这么就想必是累了吧,要不回去沐浴先?”

素素在一旁笑道:“他哪里会累?就算是累了他坐一会儿就成了,沐浴?可别浪费了水!“

“素素姐,你可别再添乱了!”苏双转过头来埋怨道。

素素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

这边尉迟静又冲着江漓漓冷声道:“听说你本事足?要不要比试一番?”

现在江漓漓才注意到尉迟静腰间的佩剑,讥笑了一句,“一个小娘皮不跟人学绣花却跑过来舞枪弄剑?还是早些收一收性子吧,趁早去学学绣花,本来就生得丑,这叫你今后怎么能嫁的出去?“

“你!”尉迟静气急,就要将剑从腰间拔出来的时候忽而听见外面一声喊,“殿下!”

江漓漓转过头去,望见的是绿蚁。

绿蚁看了看院子里边的这些人,笑道:”都在啊。“

“成了成了,少打马虎眼,说呗,什么事?”江漓漓不耐烦地摆摆手。

绿蚁觉得有些好笑,原本还以为两年过后江漓漓能成熟不少,却没想到还是这么一副性子,便回道:”听说殿下回来的消息,王爷已经在书房里边等待,还有夫人想见过殿下。“

江漓漓撇撇嘴,“不叫人安分了不是?毛病。”便移步朝着院子外边走去。

两年的时间没有在苏雍烈的身上留下太多的印痕,听见脚步声之后苏雍烈转过头来笑道:“回来了?嗯?倒是长高了不少。”

江漓漓没好气,“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找我什么事儿?直说。”

苏雍烈轻笑了一声,又问道:“吃茶么?”

“你晓得我从来不吃这种东西。”

“我还以为两年的时间过后你能有些变化,”苏雍烈端起茶杯放在嘴边却没了喝茶的心思,便重新将茶杯放在书桌上,又道:“历练中遇见了一些什么事儿?能说一说?”

“不值一提。”

苏雍烈道:“十六岁了?”

江漓漓点点头。

苏雍烈沉寂了半晌,“十六岁,好年纪。”

江漓漓冷了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雍烈失笑,忽而猛地一拍桌子,故作恼火,”老子等了你这么久,你叫一声爹会死?“

江漓漓撇撇嘴,转身就走。

等到江漓漓离开了书房之后苏雍烈哈哈大笑,道了一声这小子。

从书房隔间里边走出来一个瞎了一支眼的中年文士,“王爷,十六岁了,是时候将他引荐给成安权贵了,难道说王爷?”

苏雍烈摇了摇头,“他不是这块料,又或者说是这里的庙小,容不下他。都说大隋已然是一头猛虎,可在我看来,大隋才只是刚刚起步。未来还有很远,他既然没有心思在这里做一个王爷,那就叫他去更广阔的天空去闯荡吧。”

那中年文士点了点头,苏雍烈忽而又道:“如今什么情况?”

中年文士回答道:“看似安稳,暗流涌动。”

“是的,暗流涌动。”苏雍烈叹了一口气,“待到这股暗流过后,才是真正的大隋。”

——————

没敲房门,江漓漓直接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秦淑珍转过头来,看了江漓漓一眼,“确实长大了不少。”

江漓漓鼻子哼了一句,自顾自地寻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去见过你父王了?你父王说什么了?”

江漓漓嗯了一声,道:”他?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我都懒得理会他,早早就离开了。“

秦淑珍笑了笑,倒了一杯酸梅汤放在江漓漓面前,“十六岁了吧。”

江漓漓一口将那杯酸梅汤吃完,又将杯子往前送了送,示意再来一杯。等到秦淑珍又添上了汤之后江漓漓将杯子举到了自己面前,嗤笑了一声,“可得了吧,他也问我是不是十六岁,我说是,结果他细细碎碎念叨了半天不晓得他说的什么狗屁话。”末了江漓漓又是一口将酸梅汤喝完,又抬起眼帘看着秦淑珍,“你又想说什么?”

秦淑珍笑道:“十六岁是时候订婚了。”

订婚?江漓漓有些懵,半晌之后回过神来,”跟谁?“

“尉迟静。”

“尉迟静是谁?”

秦淑珍有些好笑,“那日你不是见过了么?在梅园?”

“这都多久了?我记得那才算是怪事!”江漓漓嗤之以鼻。

秦淑珍就有些犯难,想了想,“要不我带你去你尉迟叔叔的府上拜个年,也好叫你们两个孩子互相见过?”

“那个胡子拉撒的男人?你可得了吧!“江漓漓摆摆手,”我才懒得去,要去你自个去,我可没这个闲心。“

“那婚约怎么办?总不能叫你们两个孩子互相没见过就私下订婚吧。”

江漓漓考虑了半晌,着实是觉得有些麻烦,便不耐烦地说:“得,那我不订了成吧。这婚事爱谁谁谁去,我懒得理会。“

秦淑珍考虑了很久没想出什么法子来解决,总不能叫尉迟带着她女儿来自家府邸来定亲吧,一般都是男方去女方家定亲,这么一来那成什么了?又看着江漓漓那副恼火的模样,定然是不会与自己去那尉迟家的府邸的,那这事儿岂不是就要黄了?可是黄了之后自己有怎么向尉迟交代呢?

正觉得头疼的时候绿蚁凑了过来小声回道:“尉迟家的小姐如今在咱们王府哩。”

秦淑珍愣了,“当真?”

绿蚁回道:“夫人您又不是不晓得,那尉迟家的小姐来咱们府邸可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儿。“

秦淑珍自然是晓得这事儿,若不是尉迟家的小姐确实是因为江漓漓原先所说的那一番话坏了名声的话她自然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她就看素素那丫头挺顺眼的,虽然不是大家闺秀,可一看素素的面相就晓得这丫头有福气。

只是当初江漓漓说那番话的时候旁边没有其他人,究竟是谁将风声传出去的了?

想不通透秦淑珍便也懒得再想,便道:“那也好,你叫尉迟静那丫头过来,说是我找她闲聊。也叫这两人见一面,说不定两人互相看对了眼也说不定呢?”

绿蚁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房间。

这边江漓漓不耐烦地很,好不容易压下性子等着两人说完话,便道:“还有事儿没?没事我走了,呆在这里浑身不舒坦。”

秦淑珍连忙道:“还有些事儿,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什么事儿?”

秦淑珍想了想,觉得也没必要瞒着江漓漓,便如实回道:“尉迟静好像是在咱们府邸,我已经叫绿蚁去唤她过来了。你且等待一会儿,等她过来之后你见见她,说不定能看上呢?”

江漓漓有了一丝兴致,“那也得看看能不能生儿子!若是没生儿子的本事那我是不会要的!”

秦淑珍乐了,“你这孩子,竟然比我还急。”

江漓漓哼了哼,不再说话。

半晌会后就听见敲门声,微微转过脸去,就看见绿蚁身后跟着一个腰佩长剑的少女,这不就是方才在自己院子里边那个没给自己好脸色看的小娘皮么

江漓漓愣了愣,移步走到尉迟静面前,“你就是尉迟静?”

尉迟静睁大了眼睛狠狠瞪一眼江漓漓,江漓漓撇撇嘴,没理会她,转头又问秦淑珍,“这娘们就是尉迟静?”

尉迟静一阵气急,可碍于秦淑珍的脸面便生生地将火气压了下去。秦淑珍对江漓漓对尉迟静的称呼也觉得有些头疼,拿手抚着额头,不留痕迹地点头回答。

江漓漓带着嫌弃的眼神围着尉迟静绕了一圈,最后眼神落在而来尉迟静纤细的腰肢上。

“你看什么看!”尉迟静满脸火气。

江漓漓啧啧两声,移步走到秦淑珍的面前,“你就给我安排这么一个玩意儿?你埋汰我了吧!”

秦淑珍心里一咯哒,心知不妙。

果不其然,还未等秦淑珍开口调和那尉迟静就发作了,“什么什么玩意儿?我怎么了?你给我说清楚?”

还未等秦淑珍张口江漓漓便冷嘲热讽道:“你不就是这么一个玩意儿么?死乞白赖地想嫁给我?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生的什么模样?要屁股没胸的,趁早滚蛋,少来霍霍我!“

尉迟静一伸手拔出半截青锋,咬牙切齿地瞪着江漓漓:“你再说一次?”

江漓漓瞥了一眼尉迟静腰间的长剑,“算我求你了成不?你去祸害别人行不行?”

秦淑珍连忙起身道:“漓漓你怎么说话呢?快给人家姑娘道歉!”

“就这玩意儿也配我给她道歉,你可得了吧!”

尉迟静目呲欲裂,最后猛地将长剑收了回去,“你们欺负人!”说罢直接转身跑出了房间。

江漓漓撇撇嘴,“我呸!我欺负你?你去你娘的吧!”

秦淑珍头疼,疼得要命。

第一百零五章 成安夜色

再回到院子里边的时候里边就只剩下素素一个人,地面早就被侍女丫鬟清理干净了,干净整洁,没有雪迹,就只有院子里边两个小花圃上积着稀微的白雪。

素素穿着鲜艳的红色外套坐在桌子上吃糕点,两条腿扒拉着地上一个小板凳,听着动静之后素素昂起头来望着江漓漓,“怎么?你给人家姑娘气哭了?”

两人已然分别了有两年的时间,可这会儿见面之后有了一丝间隙,却不是陌生,更像是点点繁星明盛的夜空之中突兀飞来一只萤火虫那般毫无亮点,却又引人注目。就如同十三岁江漓漓初下山遇见张九龄之时躲在张九龄身后素素冲着他笑了一声的那天的暖风。

只是那时候扬州春暖,这会儿成安天凉。

江漓漓将背上的虎魄刀取了下来,“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

素素哼了一声,“你以为这两年我在这王府里边是白混的?”素素大手一挥,咯咯笑,“这成安王府上上下下都是我的耳目,若是再给我两年时间这王府只怕就要成了我的了!”

江漓漓嗤之以鼻,从素素身边的玉盘上捏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边,“小心一些吹,若是被有心的杂役听了墙角传出去之后可少不了你的苦头吃。”

素素先是连忙左右张望了两眼,随后充着脸做胖子,“我怕么?”

“是,你是不怕!”江漓漓嗤笑道:“也不晓得那时候是谁哭哭啼啼地抱着行李跑了出去,若不是我去寻你的话只怕你早就冻死在外边了!”

素素脸一红,“陈年旧事儿你提它做什么呢?”又道:“对了,那尉迟静不是挺好的么?你气她做什么?你看她长得又高挑,模样又极好,你又练刀,她又练剑,两人岂不是绝配?到时候一起出去闯荡江湖,便说是刀剑合璧,雌雄双煞,多威风!“

江漓漓冷眼瞥着素素,“关你屁事儿?”

素素语塞,心想确实是不怎么关自己的事儿,可不愿服输,硬着脖子道:“你管我?”

江漓漓将原先素素用腿扒拉着玩的板凳拾起来,坐上去,“我说你还真是闲操心,又不是你与旁人订婚,你自然是爱怎么说怎么说?哦,也是,就是这副模样想必也没人与你定亲。”

“江狗你放屁呢!”素素哇呀呀地一通乱叫之后一脚踹在江漓漓的背上,却险些将自己从桌子上弄摔倒。好不容易平衡自己的身体之后素素从桌子上一把跳了下来,拍了拍江漓漓厚实的肩膀,有些惊异,“成啊你,身板这么结实了?”

“你也不差,”江漓漓没有转过头,“这两年在这府邸内吃得好吧,想必也是胖了有三百多斤,过年的时候怎么就没将你给杀了呢?”

“好啊,你敢说我胖?”冲着江漓漓打了两拳之后素素才反应过来,“好啊,你敢骂我是猪?”

任由素素胡乱折腾,江漓漓又道:“这两年张九龄那个老头儿回来了没有?”

说到这里素素微微沉默了,“没呢,我一直都没他的消息,你说是不是他不晓得我住在这儿?要不要咱们出去逛一逛,说不定就能遇见他呢?”

“还遇个屁!”江漓漓骂道:“说不定这个时候他已经死在外边了,就算你遇见他只怕也就只能遇见他的骨灰。”

“江狗你瞎说什么呢?”素素有些恼火,“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直话直说。”

素素不晓得该用什么话儿来反驳,其实她心里同样也有一些失望,与张九龄离了已经有两年半的时间了,可为什么张九龄还是没来找她?

素素恼火地骂道:”就你晓得事儿,不理你了!“

说着素素扭头朝着房间里边走去,一不小心脚底下一滑,整个人就直愣愣地朝着地面上扑去。

眼看见鼻尖就要与地面相触之时,却感觉有一个冰凉的手拉住了自己的手掌,松了一口气,素素微微扭过头看着江漓漓,“谁个要你扶的?还敢碰我的手?撒开!”

江漓漓撇撇嘴,直接一撒手,素素就摔了一个狗吃屎!

揉着有些发红的额头,素素一把从地上爬起来,冲到了江漓漓的面前,“你这人有病啊!我叫你撒开你就真撒开?”

江漓漓站起身来,“你这丫头才有病,是你叫我撒开的,难道我不撒开的话你就不骂我了么?“

素素正想骂两句,却发现江漓漓站起来了时候自己就只能看见他的嘴巴。微微昂起头看着江漓漓的眼睛,素素有些恍惚,心想这两年自个也长了个子,怎么江狗这么快就比我高了呢?那个时候他才只到我鼻子这里呢!

江漓漓皱着眉头,“丫头你失心疯了?“

“你才失心疯了呢!”素素退后了两步,瞪着眼睛看着江漓漓。

“神经病,”江漓漓骂了一声,转过身拿起自己搁置在桌子边上的虎魄刀,正欲离开的时候素素喊道:“诶,江狗。”

“怎么了?”

“再过几天就是元宵节了?”

“元宵节就元宵节呗!”江漓漓道。

“元宵节!”素素放大了声音。

“我发现你这人还真是有病!”江漓漓骂骂咧咧,“元宵节怎么了?元宵节你还准备去相亲?”

素素炸毛了,一把冲到江漓漓身边抓住江漓漓胳膊使劲拧,”上次你说元宵节的时候要带我去看花灯,自己却偷偷跑了,你这个骗子!这次要是你再敢不带我去的话我就告诉老张,就说你成天欺负我,叫我洗衣做饭,还要给你洗臭袜子!就连饭也不给我吃!睡觉就只叫我睡在最脏最冷的杂间里边!还有,你还使唤人来欺负我,将我的兔子都撕开成两半了。。。“

——————

成安的元宵节夜晚已然是灯火通明,成安城中有一条河,名字叫做湟水,与人工开通的那条大运河联通。此时湟水之上飘着各色的河灯,将整个湟水照耀地波光粼粼,与挂在河边柳树上的彩灯交相呼应,好不繁华。

如今成安的夜晚闲话

“江狗你就不能快一些?慢死了!”素素一个人跑在前面扭头过来冲着江漓漓大声喊,“快看,那边有一个小餐馆,咱们去吃汤圆好不好?”

江漓漓百无聊赖地跟在后头,”你不是说是来看灯的么?还吃什么汤圆?况且在王府里不是吃过了么?“

“哎呀我就是想吃嘛!”素素跑过来拉住江漓漓的衣袖。

“你有钱么?”

“没钱!“素素回答得极为干脆。

江漓漓面色阴沉,“你没钱?袁管事每个月都要给你零花钱的,足足有一百两银子,这会儿才十五号,你说你没钱?”

素素吐了吐舌头,“都怪燕子她们,非要拉着我打麻将,我有不会打,这不,都输光了呗!”

江漓漓冷哼了一声,“也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就敢跟人打麻将?”

“哎呀你说这么多做什么?”走到了一个小摊位的面前,“老板来一碗汤圆!”

老板是一个热情的中年妇女,笑道:“小姑娘两人么?要几碗?”

素素偏过头看着江漓漓,“你要不要?”还未等江漓漓回话素素就转头冲着那大婶回道,“他不要,一碗就好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江漓漓嘴角抽的有些急促。

“要买你自个买!”

素素愣了愣,回过头来恼火地看着江漓漓,“你买不买?”

“没钱!”江漓漓冷声回道。

“好啊江狗,你敢欺负我。。“素素正欲将那长篇大论又提出来说上一次的时候江漓漓服软了,无奈地骂道:”买买买!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这个玩意儿!“

素素咯咯笑,“这还差不多!”

生怕错过了夜景,便不想在这摊位上上多呆。于是素素就叫江漓漓将那碗筷一同买了下来,端着一碗汤圆大街小巷地乱窜着。

江漓漓恼火得很,骂骂咧咧地说那大婶竟然敢坐地起价,一碗汤圆只要十文钱,一个一副碗筷竟然要三十文!

素素听着游戏扫兴,嘟囔道:“这不一共才四十文钱么?你可真抠啊,铁公鸡,小气!”

“你晓得什么?四十文不是钱?”

“四十文很多么?”素素反驳道:“你看我一百两银子说输就输了,我大不大方?”

大方,大方!

江漓漓没了脾气。

又跟着素素随意走着,望着来来往往欢呼的人群,心想这都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正腹议着,一抬头却不见了素素的影子,又骂了一句这蠢丫头跑到哪里去了?

可是一转过头就看见素素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江漓漓吓了一跳,“臭丫头你要死啊你!”

素素原先双手背在背上,突然将右手伸了出来,冲着江漓漓笑。

“干嘛?”

“那钱来啊!“素素理所应当地回道,甚至还不耐烦地抖了抖手掌。

“又要钱做什么?”江漓漓一面从怀里掏钱一面问道:“你的元宵呢?这么快就吃完了?”

“没呢,不好吃,扔了!”

江漓漓动作顿了顿,暗骂了一声败家娘们,极为不情愿地将两三块碎银子放在而来素素的手掌上。素素伸出手指拨弄了两下这两块碎银子,撇撇嘴,“才这么一些?小气!”

江漓漓死命忍住了不一巴掌抽在素素脸上的举动,问道:“又要买汤圆?”

“不是,买河灯!”

说着素素一把钻进了人群之中不见了踪迹,江漓漓大声骂道:“要是迷路了老子可不会去找你!”

“成啦成啦!”远远听见一声回应,再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左右随意瞧了瞧没觉得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正想着找一个地方坐下等素素回来的时候,江漓漓转过身就见到一个穿着锦衣的半大青年站在自己身后,腰间配了一把绣春刀。

“嘿,听说你将尉迟静那丫头气哭了啊!还算是有些本事!”那人说道。

江漓漓皱紧了眉头,“你是哪个?”

那男子笑了笑,“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记性没那么不好,就是一些小猫小狗记不住倒是真的。”

那男子脸色就冷了,“你也就说说罢了,我给你提个醒儿,还记不记得那年在梅园之中咱们两个还没比过刀呢!”

江漓漓想了想,似乎是记起了一些事儿,便笑道:“哦,是你啊,手下败将?“

那男子正是宋骁。

听到“手下败将”这个称呼宋骁就火了,“放屁,那日要不是我那个蠢妹子作祟的话我肯定要将你打的满地找牙!”

“呸,手下败将!”

“你还敢说?来来来,咱们就在这儿比一比,看谁是软蛋!”

“我跟你比?你配么?我呸,手下败将!”

“你!”

“你什么你?呸,手下败将!”

。。。

宋骁脸就苦了,“你这人有毛病,我懒得再跟你多说!”

看着宋骁满怀的愤恨却发泄不出来的憋屈模样,江漓漓被素素搅得乱七八糟的心思终于也舒坦了一些,哼着不晓得从哪里听来的小曲儿左右看了看,忽而又听见一声咋呼,“嘿!”

江漓漓吓了一跳,“你要是死啊!“

素素咯咯笑,又饶有兴趣地问道:“成啊江狗,你还会哼小曲儿了?”

“关你屁事儿!”

低头看着素素手上的两只河灯,“买完了?”

“买完了。我挑的两个最大最好看的!“素素得意洋洋,”你要不要一个?旁人都说若是在河灯上许下心愿就能成真哦!“

“无聊!我才不要这玩意儿。”江漓漓撇撇嘴,大步朝前走。

“喂,江狗,糖葫芦!”素素兴致勃勃地喊道。

江漓漓有些烦,”你自个买啊!我没给钱给你啊!“

“没了!”

没了?江漓漓心里一咯哒,连忙问道:”我可是给了你差不多五六两!没了?“

素素懵懂,“没了呗,咋啦?”

“就买两只河灯就没了?”

素素点点头。

江漓漓气急,“哪里来的奸商?!丫头你带我去,老子去砍了他!从小到大我就没吃过这种亏!”

素素倒是吓着了,连忙拉住了江漓漓的手,“哎呀,不就是几两银子嘛,算得了什么?我就说你小气,你看我输了一百两银子都没啥,这才几两银子你就气成这个样子,男人,心要放宽一些!”

“哟!没想到还是一个小气的主儿!”

宋骁不晓得从哪里绕了一圈回来听见了江漓漓与素素的这番话,在旁面阴阳怪气地讥讽道。

“你看么,别人都笑话你了。”素素连忙道,忽而有愣了,“这是谁?”

江漓漓松开了素素的手,“一个手下败将,不值一提!”

宋骁火了,“你能不能别提这个事儿?”

“呀,还真是手下败将啊!”素素疯狂补刀,一脸无辜地看着江漓漓,“竟然还能输在你的手里,那他也太那个啥了吧。”

宋骁满脸愤慨。

此时迎面跑来了一个少女,是宋大宝,“哥,我就晓得你在这里,你躲在这里做什么?不会又跟人打架吧!”

宋大宝跑到跟前来才发现江漓漓与素素两人,有些兴奋,”素素姐你也在这里?“转头看着江漓漓脸色就变了,”你,双儿那个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江漓漓有些想打人。

“哇,这河灯真好看啊!”宋大宝被素素手里的河灯吸引住了,“素素姐你在哪儿买的?能不能告诉我?我叫我哥也买七八个!”

素素正欲回答,忽而指着宋骁说道:“这是你哥?”

“对啊!”宋大宝回道。

素素若有所思,“怪不得。”

宋骁拳头捏得铁青。

“大宝,你跑哪里去了?”后面又传来了一声喊,是燕子。

”在这儿呢!“宋大宝回头挥手,又冲着素素笑道:“双儿她们都在呢!要不要咱们一起去猜灯谜?”

“好啊好啊!”素素将两只河灯往江漓漓的手里一塞,连忙回道。

就看见几个肥环燕瘦的少女走了过来,宋大宝招了招手,忽而一愣,“不成不成,你们赶紧走,千万别叫她们看见了!”

素素有些疑惑,“怎么了?”

宋大宝低声回道:“尉迟姐也在呢!”

哦,素素明白过来了,正欲拉着江漓漓赶紧离开,江漓漓嗤笑道:“就那娘们?老子难道还要给她让道走?可别丢我的人了吧!”

江漓漓这话声音极响,走过来的那一伙少女之中就有一人脸色铁青。

宋大宝耸耸肩,冲着脸色有些埋怨意味的燕子示意,你瞧见了?双儿他哥太猛了,我没法子,你们看着办。

宋骁倒是乐了,身形往后缩了缩,摆着一副看笑话的姿态。

素素有些不知所措。

苏双连忙小跑过来,冲着江漓漓略微埋怨地说道:“哥,你说这种话做什么?”

江漓漓撇撇嘴,没说话。

就有一人手持长剑冲了过来,“你这无耻狗贼,快快受死!“

声音落下,便有一道银白亮光闪过,在灯光的映照下却不显痕迹。

周围似乎是微微沉寂了不少,可远处仍然是满满的喧嚣之声。

灯光,烛光,月光,交相辉映,美轮美奂。

在热闹繁华的成安街头,暗流涌动,闭上眼睛似乎能听见稀微的刀兵铮鸣声,远远传来,不绝于耳。

江漓漓冷笑了一声,暗道成安果然好夜色。

第一百零六章 惘然

喧嚣热闹的繁华之中传来了飒飒的风声,不比江南古镇,这风有些凉。

一把将背上的虎魄刀抽了出来,便感觉周围的温度略微降低了三分,又只听见一声尖锐的铮鸣声,刀锋与剑芒相向,可这清脆的金鸣声却为传出多远。

江漓漓单手持刀,微微眯眼望着满脸怒气的尉迟静,“现在我没功夫与你瞎闹,明日要打要骂随你便!”

尉迟静咬紧了牙齿,又道了一声贼子。

迅速撤回长剑,尉迟静又将剑尖飞速送来!

江漓漓只留有三分心思在尉迟静的身上,其他七分全然放在而来周围灯火之下的漆黑之处,一时之间竟然是被尉迟静压得节节后退。

宋骁抱着拳在一旁冷笑,冲着吓了一跳的素素得意地说道:“你看他就只有这点本事,我怎么可能会是他的手下败将?”

素素翻了一个白眼没说话。

从最开始的惊愕之中反应了过来,苏双焦急地喊道:”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可看着尉迟静满脸的疯狂之色不像是将要罢手的模样,苏双连忙又劝江漓漓,“大哥,你就给尉迟姐道个歉吧,这元宵节打架不吉利!”

江漓漓没空回话,一面身形往后渐退疲于防守尉迟静的锋芒,一面还要留意周围的各种情况,压着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泄,就算是有闲心回话自然也是将尉迟静一顿痛骂,哪里会说三句好话来听?

苏双着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忙又拉住了素素的手,“素素姐,你快劝劝大哥吧,快叫他别打了!”

素素一副全然无关紧要的模样,“要我看你去劝尉迟静还差不多,劝江狗?我看还是算了!况且他那副性子能听我半句话?”

“江狗?什么意思?”宋骁有些好奇,凑过来问道。

素素略微嫌弃地瞥了一眼宋骁,嘟囔了一句什么话旁人搞不清,可宋骁脸就红了,指着江漓漓的身影跳着脚大声喊道:”我能是他的手下败将?你看他现在就要输了!我再怎么不济也能与尉迟静打一个平手吧!我都说了那天是有特殊情况!“

又看着素素满脸的不信,宋骁哇哇大叫,“江漓漓,你下来,别打了,我来跟你打过一场,看到底谁是手下败将!”

话音刚落宋骁的身形猛地一个踉跄,宋大宝得意洋洋地挑着脚尖,又骂道:“哥你是蠢了是吧,这会儿你还想打架?你快去叫他们停手啊!“

宋骁撇撇嘴,哼了一声,”这可不关我的事儿,就算是你告我爹的话我也不怕。“末了又道:”这事儿真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宋大宝看着苏双满脸的担忧,猛地转头冲着宋骁大声吼道:“要是你不劝的话我就告诉我爹,你,你,你在街上调戏良家妇女!”

宋骁炸毛了,指着宋大宝的鼻子略微哆嗦地反驳道:“你放屁!我怎么能做这种事儿?”

“那我不管!”宋大宝双手抱胸,“你看爹到底是信你还是信我!”

宋骁的脸色一阵青白,半晌之后咬着牙齿哼道:“行啊,宋瑶你行!”说罢转过头来像是没有半点力气地冲着江漓漓与尉迟静阴阳怪气地哼道:“哎呀,你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这话要是能进两人的耳朵就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怪事儿了。

又叽歪歪地喊了几声,宋骁回过头来一耸肩,“你看,我劝了,他们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

宋大宝气急。

尉迟静与江漓漓两人闹得动静有些大,再不用说燕子与李子几人一直在大声劝解,这会儿想不叫旁人注目都难。

一时之间就连花灯也引不起行人的兴趣,围了两三圈的人看着江漓漓与尉迟静津津乐道。又听着尉迟静一口一个无耻小贼,便有心思天马行空的评论家冲着两人指指点点。

“诶你说着两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打起来的?总不能是比武吧!”

“这哪儿能是比武?你看两人的脸色都青了,想必都是一心想致对方于死地的血恨仇家!”

“那可不一定,若是仇家的话怎么会有人劝和呢?我猜肯定是这小子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你看这姑娘都气成什么样儿了?”

“那坏了人家姑娘清白的淫贼也不能有人劝和吧?”

“有道理,兄台如何看?”

那人微微沉吟,胸有成竹地回道:“我看啊,想必是这姑娘洗澡的时候被这小子一不小心给瞥见了,因此这姑娘才会气得要杀人!可这也是这小子的无心之举不是?自然就会有人劝和呗!”

“有道理,有道理!”

这话儿落在江漓漓与尉迟静的耳中自然是有如霹雳惊雷,江漓漓火得很,若不是没有闲心出声的话就只想骂难道老子有这么瞎眼能看上这玩意儿?你们少在这里给老子瞎叨叨!而尉迟静则更是满脸羞愤,自己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竟然被旁人如此指点,以后该如何自处?

眼看着江漓漓与尉迟静两人的面色愈加难看,苏双突然猛地将怀里的玉坠砸在地上,清脆的破碎声也引起了大多数人的注意。苏双冷声道:“我是南阳王府的郡主!”

众人皆惊,各自商量了几句之后做鸟兽而散。

旁人没能听出什么门道,宋骁却是有些惊奇,心想这南阳王府的郡主竟然有如此的手段与心思?

拿玉坠来引起旁人的注意自然是没什么好讲的,妙就妙在苏双说的那一句话上。

苏双就只是说自己是南阳王府的郡主,再没说其他。顿时南阳王府的威名镇住了这些看客,就算是这事儿以后传出去也没有多大的波澜,你看,我就说我是郡主怎么了?又没借着郡主的名声欺压百姓不是。还有一个关键,大多数人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基本上都会说:“这打架的两位,一人是南阳王府的殿下,一人是尉迟将军的千金!”

若是这样说的话震慑旁人的效果能更好,毕竟是当事人。可如果这样说的话,落在一些大嘴巴的耳朵里之后难免不会讲此事往外传播。就例如茶余饭后,“元宵节那天你们是不晓得,南阳王府的殿下与尉迟将军的千金就在街头打起来了。,不死不休的那种!好像是因为那殿下夺了那尉迟千金的清白。你可别不信,这是他们两人的朋友亲口说的,我看那人也是一个贵家小姐,这还能有假?谁敢扯南阳王府与尉迟将军的名声呢?”

如此而已。

而此时这些看客都走了之后江漓漓的脸色愈加凝重,少了围观人群也自然就少了天然的甲胄。少了谈话声那远处细细传来的金器声也就更加清脆,江漓漓愈加感觉自己的背后凉意纵深,猛地咬紧牙关一刀将尉迟静震退了两三步之后低声道:”小娘皮,老子今日不想与你打,你也没本事奈何得了我!趁早滚蛋!“

尉迟静目呲欲裂,“贼子!你说不打就不打?今日我偏偏要打!”

原本听着那些看客的评论之后尉迟静尽管羞恼,可也是起了脱身的心思,正准备猛打猛攻将江漓漓打退几步之后就找个借口收剑。可江漓漓说的这番话极为难听,一想若是自己收剑的话岂不是句代表自己怕了他么,那自己以后还在这成安城中怎么过活?

于是江漓漓的那一番话起了反作用,尉迟静的攻势愈加猛烈!

江漓漓脸色漆黑,又喝道:“你少不知死活,若是真真惹火了老子,定然要叫你吃一番足足的苦头!”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尉迟静冷笑道:“我看你这本事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比你来的有气力!”

江漓漓的眼神再冷一分,周围的杀机愈加明显,如针刺在怀。望着依旧不依不饶的尉迟静,他生了杀心。

——————

可就在尉迟静一剑挥下激起了刺耳的破空声响起之时,江漓漓听见了隐藏在这声破空尖鸣之后冰冷的啸声!

左右两侧!身后一方!

细微的铮鸣声,犹如苍蝇的振翅轻音,从江漓漓身侧身后各处黑暗的角落之中传来!

阴寒!

当即再没心思顾忌尉迟静,江漓漓猛地将虎魄刀丢上天空,一手伸出五指抓住尉迟静的剑尖,绞痛!

另一只手迅速放入怀中,拿出一个不大的锦囊,一拍,就有一缕白烟飞速从锦囊之中钻了出来,又飞速朝着黑暗之中窜去!

直接由着那锦囊掉在地上,江漓漓伸出手接住虎魄刀柄,想也不想直接朝身后一刀劈去!

一头狰狞的白虎从刀身之上冲出,疾驰而去!

鲜血殷红。

滴答滴答。

尉迟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手里握着长剑不知所措。

其他人更是一脸的震惊。

片刻之后,就听见齐整整的乒乓声,是弩箭从空中坠落到青石地板上激起的响声。

极为清脆,如同落雨。

一支弩箭就插在江漓漓的肩膀上,箭尖透体,白铁明亮,未有血迹。

宋骁瞳孔猛缩,“也敢有混账在成安城中放肆?!”

猛地抽出腰间的绣春刀,宋骁身形一晃朝着前方扑去。

“东南西北八方路,万里乾坤一刀挑!“

便有几道刀光亮起,伴随的是压抑沉闷的响声,是刀刃在血肉之中划过的声音。

江漓漓冷笑一声,松开了尉迟静所配长剑的剑尖,猛地将肩头的那支弩箭拔出,没多做观摩,不屑地丢在地上。

叮当响。

就又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半空中飞速划过,停在了江漓漓的面前。

吴舟拾起那支弩箭看了看,“无毒。”

“杀完了?”江漓漓问道。

“左右两面六人已尽数杀光,前方暗处有四人,如今已经没了半点生命迹象。”

“哥你没事吧!”苏双连忙跑了过来,满脸焦急。

江漓漓撇撇嘴,”死不了!“

苏双脸色满是冷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口哨“支吾”一声,便有一只白鸽飞来落在了苏双的手上,又细细对白鸽轻语了两声,白鸽将头在苏双手上摩挲了片刻之后一声轻鸣,舒展双翅,身形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既然有胆犯我南阳王府,便一丝一毫也不能轻慢!”

苏双这话儿声音极冷,极重,从未想过避讳谁。

“双儿~燕子劝了一句。

苏双冷声,道“我说的不该么?”

叹了一口气,燕子看了看手足无措的尉迟静两眼,冲宋大宝与李子使了一个眼色之后连忙跑道苏双的身边低低安慰她。

可苏双的脸色依旧冷。

“哈哈,老子杀了四个!老子厉不厉害!还敢说我是你的手下败将?!”此时宋骁扛着刀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笑意浓郁,刀口上的殷红同样浓郁。

江漓漓冷哼一声,“老子的手下都能杀六个,你还说你不是我的手下败将?!”

宋骁这时候才看见正在给江漓漓包扎伤口的吴舟,哟了一声,“厉害啊,鬼修你都能弄到?看样子像是龙象境的鬼修吧,虽然实力上下有些起伏,但是也极为难得了。“又微微叹了一口气,”就是模样生得磕碜了一些。”

吴舟身形一顿。

“不过这可不算,这又不是你的本事,是这鬼修的。虽然说你那刀意像是有些本事,可要想比过我还差得远!”

江漓漓嗤笑道:“别吹了你,手下败将就是一辈子的手下败将。”

宋骁脸色就青了,“你晓得什么?你一个都没杀我都杀了四个!这还不能说明老子本事比你高么?我方才就说过叫你不要与尉迟静打,与我打一场,看看到底是谁胜谁负!”

听到这话站在尉迟静旁边的宋大宝狠狠地朝着宋骁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别说话。

宋骁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打着哈哈讪讪笑道:“成了成了,反正你就只会说这一句,我也懒得与你比了,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尉迟静已经将长剑收回道了剑鞘,伸手示意宋大宝与李子两人无事,走到了江漓漓的面前,低头道:“抱歉!我先前并不晓得会有这种事儿发生。“

苏双冷眼盯着尉迟静,没吭声。

江漓漓向来是不会那种顺着台阶往下走的本事,斜着眼睛看着尉迟静,未曾正色,“你不晓得?我就说你是一个无头无脑的蠢蛋,还习武?你耍着玩呢吧!”

尉迟静脸微微冷,抬起头“这便只能算是无心之过,我已经是道歉了,你还要我怎样?”

江漓漓对这番话不屑一顾,“世上从来就没有只道歉能解决的事儿,这个道理在我五岁那年就已经晓得了。”

尉迟静咬紧牙齿,“那你还要我怎样?”

“没怎样,这次你没死是你运气好,下次记得要离我远一点儿!“

尉迟静猛地一提剑,哐当一声,“好!”

说罢尉迟静转身就往后走,可走了几步之后又顿住脚,嘴唇被牙齿咬得苍白。

“无心之过,无妄之灾嘛!哈哈不是。”宋骁哈哈笑,可看着几人的脸色却未见缓和,脸就苦了,心想老子难得做一次和事佬,面子也不给半点的么?正想着找一个由头缓和一下气氛,宋骁便转头扫视了一下四周,突然皱起了眉头,疑惑道:“咦?还一人呢?怎么少了一个人?没受伤吧!”

此时众人才发现素素已然不见了踪迹。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正当众人焦急之时一个声音传来,就只见素素咬着一串不晓得从哪里弄来的糖葫芦朝着众人招手。

苏双连忙迎了上去,“素素姐你跑哪儿去了我们还以为。。”

素素不知所以,反问道:“这都动真刀真枪了难道我还不躲起来?给他们做活靶子是吧?得亏我跑得快,我看着那箭就渗人,要是一不小心插在我身上的话那我岂不是要被痛死?“末了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会儿打完了吧?”

素素说的是“箭”,而落在尉迟静的耳中便成了“剑”,脸色就愈加苦涩,看了看江漓漓的手掌一眼,什么也没说。

江漓漓嗤笑道:“就你跑得快,千年王八万年龟,活该你活一万年!”

素素故作吃惊得哟了一声,咬着糖葫芦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江漓漓的面前,“成啊,进步了啊,这次竟然剩下这么多命,怎么就不像在洛阳一样弄得半死不活呢?“

江漓漓冷笑道:“再薄命也得死在你后头!”

素素咯咯笑,回头望着苏双,“咯咯,你看你这哥,就是死鸭子嘴硬!”说着伸出秀气的食指一戳江漓漓肩膀上的伤口,看着江漓漓龇牙咧嘴的模样更乐了,“咯咯,看你还敢不敢再凶我!你再说一个试试?”

“疯丫头你要死啊!”

苏双也乐了,可看着素素就又要伸出手指头连忙上前拉住了素素,“素素姐,大哥还伤着呢!”

素素撇撇嘴,“也就你心疼他。”末了又道,“也就你受他欺负,处处给他说话也难怪他敢欺负你。你看看我,这么欺负他一顿之后他还敢凶我么?”

说着素素朝着江漓漓使了一个得意的眼色之后咯咯笑。

苏双同样捂住了嘴。

江漓漓脸色铁青。

尉迟静看着这三人怔怔无言,觉得自己似乎是做错了什么,又或者说是失去了什么,再是想要道歉却无从开口。

其实也无需道歉,也无谈失去。

从未拥有。

。。。

第一百零七章 希望是好的

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之后众人就没再多有继续赏花灯的心思,可是素素却有些念念不舍,凑到江漓漓身边低声说道:“江狗,咱们还没放河灯呢!”

江漓漓低头瞧了瞧素素抱在手里的那两只河灯,确实是有些好看。

“去不去?去不去?”素素在江漓漓耳边低声呢喃。

“去呗,怕啥!”江漓漓撇撇嘴,满不在乎。

素素欣喜地一声尖叫,拉着江漓漓的手就要往河边跑。

苏双有些担忧,“还是先回王府吧,毕竟。。。”

宋大宝与燕子与苏双一样的想法,觉得先回去同大人商量一下才好。李子未多做评判。

宋骁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怕什么?就只要他们再敢来,我就敢要他们的性命!”素素

众人仍然是犹豫,宋骁又劝道:“放心,这种事儿虽然不是头一回,可终归这里是成安,魑魅魍魉也不敢多放肆。”

苏双又道:“可大哥身上的伤势。。。”

“没事啦!”素素一挥手,“江狗以前在洛阳的时候受过的伤可比现在要重多了,如今不也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放心,死不了!”

江漓漓嘴角抽了抽。

宋骁倒是听到了其中的关键,凑过来问道:“江狗?你不是叫江漓漓么?这是你的外号?还是本名?”

江漓漓脸色漆黑,冷哼了一声,“叫你多管?”

宋骁哈哈大笑,“江狗,江狗!还真是一个好名字!”

江漓漓舔了舔嘴唇,“你再多喊一声试试看?”

宋骁皱眉,望着江漓漓的脸色不像是说笑之后沉默了半晌,最后咧开嘴打了一个哈哈,“你这人可真是小气得很,名字都不让旁人叫。也罢,看在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势的份上我就不喊了,若是寻常时候你敢这么对我说话我一定要叫你好看。”

便往湟水河边走去。

方才的事儿未曾在街道上引起波澜,想必那几具尸体也早就已经被清理干净,就连半点血迹也没剩下。

成安依旧繁华。

而这时候的湟水河边灯火通明,河面上的波光美如画,顺着湟水河波动而上下起伏的河灯犹如一艘艘载满希望的小船,它终究会随着水势驶入运河,又顺着运河驶入回龙江。

等到这个河灯终于在某处偏僻的角落里靠岸停下,又被某一个心思烂漫的少男少女拾起之后,望见上面的愿望,犹如看见自己。

素素在河边的小摊上买了纸笔,兴致勃勃地跑到了江漓漓的面前,“诺,写你的愿望。”

“无聊。”江漓漓哼了一声,撇过了脸。

“怎么能说是无聊呢?”素素蹙眉劝道:“这都是传统的习俗,说是如果你将愿望写在上边的话就一定能够实现!”

”真的?“

“肯定是真的啦!“素素笑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江漓漓有些意动,正准备伸手接过纸笔的时候忽而不晓得想起了什么又马上收回了手,“无聊,要写你自己写,我才不会写这种东西!“

“难道你没有愿望?”素素问道。

“没!”江漓漓回答得很干脆,可真是因为太过干脆就让人感觉没那么干脆。

素素苦着眉头想了想,忽而咯咯笑,“哈哈,江狗,你该不会是不会写字才不写的吧!”

江漓漓火了,“放屁!老子不会写字?这种无聊的事儿也就只是你这种无聊的小丫头片子才会做,你叫老子俯下身子去做这等毫无意义的事儿岂不是有损我的颜面?”

这会儿旁道一个书生相貌的青年男人笑道:“其实写不写字无所谓的,就只要心诚便可。”这书生琢磨了两句词之后又道:“也不能说这种事儿是毫无意义的,这就像是给自己寄托了一份希望,而这份希望就如同污浊之中的光亮,有就好,十分好。”

听到这话儿素素望着手上的纸笔喃喃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还买什么纸笔?费钱!”

若是往常时候听到素素说”费钱“这两个字儿之后江漓漓肯定要大肆嘲讽,可这会儿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这儿。他皱着眉头盯着这年轻书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书生愣了愣,“是么?我怎么没觉得?”

江漓漓一向对自己冥冥之中的感觉十分相信,就如同那次在平沙少保庙之中偶遇一个算命道人他就深信自己何时在何地见过这个算命人,而那算命人,也正是成如是。

”是真在哪里见过。“

“是么?”素素有些愣,“我怎么没觉着眼熟?”末了素素又拉着江漓漓的手道:“算了算了,你管有没有见过呢,咱们快去放河灯!”

江漓漓不为所动,依旧直愣愣地盯着这书生,倒是将这书生盯得有些浑身不自在。

突然江漓漓一拍大腿,“我记得在哪里见过你了,在扬州与苏州两地之间的一个客栈里边,你是与一个商队一起的,为首的是一个富家小姐是不是?”

说到这里这书生倒是想起来了,仔仔细细地盯着江漓漓与素素的脸看了半晌,最后笑道:“你们就是那老先生身边的两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也怪我眼拙,一时之间竟然都没认出来。”

这书生正是陈文豪。

也不怪江漓漓对陈文豪的印象深刻,那日离了那一伙商队之后张九龄便分析了几人的心思,而这陈文豪是张九龄看得最为透彻的一个人。张九龄对他的评价江漓漓记得尤为清楚,深情者,苦命人。

素素依旧迷糊,“是么?我怎么还是不记得?”

江漓漓笑道:“你记得什么?你成天吃了睡,睡了吃,你能记得?”

素素顿时脸就红了,心想这还有外人在呢!你这样说我的话那我成什么了?便连忙反驳道:“放屁哩!我哪里成天睡了吃吃了睡?我时常还会抽出一些时间练练书法,读读古诗,弹弹琴,跳跳舞。。。”

越说素素的脸就越红。

江漓漓也懒得拆穿,转头问陈文豪,“如今你怎么来了成安?”

陈文豪思虑了良久,也没反问”为何你们也来了成安?“这样的话,耿直回道:”读书人,读的无非就是大义与前程,鄙人脑瓜子愚钝,读不出什么大义,因此。。。“

“来成安博取功名?想求个一官半职?家身富贵?”江漓漓说得尤为直白。

陈文豪苦笑了一声,“这样说也未尝不可。”

江漓漓想了想,忽而抬头问道:“莫许是那小姐看不上你,因此你才来这成安想做出一副功名给她看?”

“公子为何如此说?”

江漓漓嗤笑道:“这样的事儿还不多么?富家小姐穷书生,富贵之家看不上穷苦书生,因此穷苦书生博取功名想叫那富贵之家刮目相看。”末了江漓漓又嗤笑道:“只不过你还要惨一些,那些说书人嘴里的故事全都是穷苦书生与富家小姐坠入爱河,而小姐的父母做那等棒打鸳鸯之事,才叫书生发愤图强,一飞冲天。你就不同,那富贵小姐压根就没能喜欢上你。”

陈文豪脸色愈加苦涩,躬了躬身,“敢问公子这话儿是从哪里听来?还是说那时候鄙人的心思已是如此明显,连你们都能看得出来?”

江漓漓摆摆手,“我倒是没有那种本事,你收敛得也极为隐蔽。”

“那是?”

江漓漓笑了一声,没回话。

陈文豪叹了一口气,“如今再问这种话儿确实也没太多的必要。”

说罢陈文豪行礼之后就要离开,江漓漓忽而问道:“你为何来了成安?“

”人家不是说了么?为了功名!“素素懵懂。

陈文豪笑了笑,倒是不觉得有多难以启齿,“如姑娘所说,确实是为了功名。而前因后果。。。。“

说道这里陈文豪突然寻了一个石凳子坐了下来,他所穿的衣物相较旁人而言略微单薄,却未因为石凳子上的凉意而失态,道只:“读书人读书,所求为何为求功名利禄,为求治理天下,为求修身养性,为求灵窍通明。而我读书,就是为了能叫自己灵窍通明。书中有颜如玉,书中有黄金屋,我不求颜如玉也不求黄金屋,就只是为了自己能够晓得一些道理。“

“可越读就越将自己埋了进去?”江漓漓问道。

“没错,越读书我就越发现自己其实鄙陋不堪,腹内全无半点学识。于是我便更想读书,不做诗也不写字,就只想做一个纯纯粹粹的文人罢了。“

“可惜?”

陈文豪叹了一口气,”是可惜,可惜遇见了穆姑娘。那日我在苏州沧浪亭,开了一个文人诗会,那时候穆姑娘是座上宾,而我是人群之中一个不起眼的小文人。就是那日,书上原本对我来说应当是凤肝龙胆的道理似乎没了多少的趣味,脑海之中时常浮现出一个人的笑脸,那便是穆姑娘。“

素素被吸引住了,连忙问:“然后呢?然后呢?”

江漓漓不耐烦地瞥了素素一眼,”然后?然后穆姑娘不喜欢他!“

素素愣了,忽而一拳头砸在江漓漓的背上,“你说这种扫兴的话儿做什么?”

伸手制止了素素发脾气,陈文豪笑道:“再多的陈词滥调也根本就掩饰不了最原本的事实,公子说得没错,穆姑娘确实不喜欢我。”

素素撅着嘴叹了一口气,有些失望。

“不是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也不是所有的愿望一直都是你梦中的场面。对谁来说这个世上总会有很多的遗憾,那些书·说书人嘴里的天作之美、得偿所愿的故事往往都存于说书人的嘴里。为何说书人只说这些美好的故事呢?因为人们喜欢听这样的故事。为何喜欢?因为他们往往都接受不了自己没有得偿所愿的事儿。而这些事儿不是靠你努力就能改变的,有些事你可以努力,有些事还未开始就已经是注定的结局。就设身处地地放在我身上而言,你喜欢她,她不喜欢你,道理其实很简单。“

江漓漓饶有兴趣,”确实很简单,可你接受了么?“

陈文豪苦笑着摇摇头,“道理很简单,事实也很明了,接受却很难。否则我也不会来到成安。”

“那么你是在改变还是在接受?”

根本就没有因为陈文豪的一番劝慰而心情愉快,又听着两人打着马虎眼则更加难受,素素偏着头恼火地问道:‘然后呢?“

看了素素一眼,陈文豪接着先前的话儿继续说道:”然后,后来的事儿其实没多少好讲的,我想秉承文人的风骨,高清亮节,不蔓不枝,却终于败在了穆姑娘的笑脸之上,便来了成安。那日,也就是去年春天,我强打起心中的胆气与她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她说她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一个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她说读书人若是不读出生前富贵,读不出身后名声的话,那便就活该只是一个书呆子。“

没有半点自嘲的意味,陈文豪又道:“而我原本就想做那样一个书呆子。”

素素咬牙切齿,“这事儿怎么能这么发展呢?不该啊!我看一个读书人就蛮好的,那穆姑娘怎么就这么、这么、这么、。。”

“不怪她。”陈文豪笑道。

江漓漓沉默良久,“既然这样的话,你在你的夙愿与穆姑娘之间你选择了后者。”

“没错。”陈文豪回道。

素素仍旧是一脸的不痛快,看着陈文豪脸上的笑容之后连忙安慰道:“放心,我相信只要你能在成安闯出一番名声的话那穆姑娘最后肯定还是会选择你的!”

“借你吉言。”

“可是。。“江漓漓忽而笑了笑,“没事了。”

陈文豪愣了愣,道:“公子有什么话不必介意,如实说便可。”

于是江漓漓脸上的笑容就愈加明显,甚至带了一丝嘲笑的意味,“去年春天你与穆姑娘表白之后便来了成安,到如今将近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吧!为何独自一人、衣裳简朴地来到了这湟水河边?我看若是等到你衣锦还乡之时,那穆姑娘的儿子都能叫你叔了吧!”

陈文豪失落地叹了一口气,“在下不仅仅是想要去做那样一个书呆子,实则确实也是一个书呆子,根本就学不会那些圆滑的为人处世之道,甚至还有些鄙夷。因此来了成安已经有了大半年的时间,在下却毫无进展。最原先托同窗谋得了一份为官府撰写文案的工作,却因为自己如实撰写被痛批,一气之下辞去了那份官职。随后又求了无数人寻了一个管账的差事,又是因为自己看不惯上头人公饱私囊,胡乱改账的做派辞去了职位。此后又拜在了一处笑官府之中做师爷,正如诸君所想,又不耻那官老爷的做派与那官老爷对骂一通之后被扫地出门。到如今已然是一副落魄模样,就只能在街边为旁人抄写诗文换的一些铜钱果腹。“

“可总不能全都是那些公私不分的小人吧,为何不再去寻差事呢?说不定就能遇到一位清风老爷?”

又苦笑一声,陈文豪道:“实不相瞒,如今在下的名声已然在整个成安官府之中臭如狗屎了,因为我与那官老爷一通痛骂之后,那官老爷怀恨在心,将我列为了不可入职的哪一类。想必那官老爷也是有些势力,所有的衙门官府就只要听闻了我的名字必定要将我扫地出门,就连做一个扫地的仆役也全无希望。“

素素撑着脑袋,同样叹了一口气,又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世上的官宦怎么都是这副模样?!”

江漓漓呵呵一声笑,又道:“可就算是你在成安混得风生水起之后又能如何呢?赶在那穆姑娘出嫁之前锦衣还乡就真能得偿所愿?”

陈文豪愣神,目无表情地摇摇头,“我不晓得。”

“喂!江狗!你总是说这些扫兴的话儿做什么?”素素一脸恼火地冲着江漓漓大声喊道。

“不是说总得接受一些无法改变的遗憾么?”江漓漓回道:“你就看不出来我是在开导他?”

素素凶巴巴,你这哪里是开导他,你这是在往他的伤口之上撒盐!不!你这分明就是在取笑他!拿他寻乐子!你这人怎么这样?”

懒得再理会素素,江漓漓撇过头冲着陈文豪笑道:“既然你不晓得,那么你想不想晓得?”

陈文豪又愣了,“公子你这话是何意?”

“为我做一个谋士,我保管你锦衣还乡!”

看着陈文豪一脸疑惑的表情,江漓漓鼻子哼上了天,“我是南阳王府的殿下,大殿下!”

陈文豪并无喜色,就只是苦笑一声站起身,冲着江漓漓躬身行礼,“那就多谢公子了。”

倒是盼来了一个有些喜欢的转折,略带喜色地埋怨了一句“可把你能的”之后素素举起了河灯,“呀呼,放河灯了!”

“放河灯是好的,”陈文豪道:“人们往往将自己的遗憾用另一种美好的事物来寄托,就如同求神拜佛一样。”

听到了这句话之后素素脸色就苦了,若有所思地道:”我总算是晓得为何你总是被辞退了。“

陈文豪笑道:“还未说完呢。我方才说放河灯是好的,就如同求神拜佛一样。人们往往不是真的需要神与佛,就只是为了自己能在污浊之中保留一份希望,能靠这份希望奋勇向前。希望是好的。“

“成了成了,少说这些大道理了!”江漓漓不耐烦地摆摆手,“现在先为我做第一件事儿。”

“敢问何事?”陈文豪躬身请道。

江漓漓一把从素素手中夺过纸笔,“来,先为我写几个字儿!”

素素咯咯笑,“我就晓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原来说到底还是你不识字儿!“

第一百零八章 遇见

“你们的河灯都已经放完了么?”苏双跑了过来,略带埋怨,“也不等等我。”

“咯咯,哪个叫你们买个河灯也买这么慢?“

望着湟水之上的那一只随波飘摇的亮光,江漓漓脸色有些沉重,带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希冀。

宋骁对放河灯之事全无半点兴趣,寻了一个借口与一众狐朋狗友吃酒寻乐去了,尉迟静也没有久呆,早早就说自己身体有恙回了府,如今与江漓漓一众的就只有苏双、燕子、宋大宝与李子四人。

兴许是挑了很久,这时候燕子一群人才手拿着河灯快步跑了过来,叽叽喳喳地前后招呼,”双儿快来,我这里有笔!“

“能不能快一些!等会还要去猜灯谜呢!”

一众人便开始忙活了起来,承载着少男少女的愿望的河灯犹如星星之火在平静的水面之上绽放,远航。

素素望着星火的河面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伸出手肘拐了拐江漓漓的胳膊,低声问道:”喂,江狗,你写的愿望是什么?“

江漓漓没吭声,半晌之后冷冷地回道:”关你屁事儿?“

“小气!连问问都不许!”素素哼了一声,转头又看着陈文豪,示意陈文豪告诉她江漓漓叫他在河灯上写了一些什么字儿。

江漓漓自然是晓得素素的心思,略微瞥了一眼陈文豪,“若是你告诉她的话你就一个人在这成安等死吧!”

陈文豪笑了笑,冲着素素摇了摇头,表情无奈。

江漓漓忽而转头问素素,“你在河灯上写了什么愿望?”

素素趾高气扬,“不告诉你!

“那就算了。“

“诶你这人怎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素素有些着急,连忙一把抓住了江漓漓的手臂,“我告诉你我的愿望,你就告诉我你的愿望成不成?”

江漓漓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晓得你的愿望?无非就是能吃了睡,睡了吃,成天能躺在床上等死罢了!“

“哪有!”素素撅着嘴,“才没有这么肤浅。”

末了素素又瞥了一眼江漓漓,饶有兴趣,“还是那个道理,我告诉你我的愿望,你就告诉我你的愿望?”

“说来听听。”

素素便笑了,抬头望着天边,”我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老张能够回来,然后给我买一间大宅子,我就住在宅子里头成天偷老张藏起来的酒扔掉!“

笑得不是那么开心。

正如陈文豪所说的,人们的愿望,往往就是自己现在、乃至以后都得不到的东西。至少对于现在的素素来说,张九龄已然无影无踪,他在哪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素素可不想再在这南阳王府住下去,虽然有人伺候,有吃有喝,可她没那么喜欢。

脸上的笑意收下去了之后素素偏着头望着江漓漓,“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

江漓漓咧嘴一笑,“不告诉你!”

素素恼了,“咱们不是都说好了么?我告诉你,你告诉我!怎么你一点儿信用都没有?”

“我可没答应你,这是你自己说的。”江漓漓转身就往繁华的街道上走去。

素素连忙跟上了江漓漓,“诶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默认你懂么?默认!你没答应不就是代表默认了么?“

。。。

一群少女叽叽喳喳地站在了一排灯笼面前,每个灯笼上都写着五言、七言绝句,这便是灯谜了。越是简易的灯笼,上面的灯谜也就越简单,例如第一个灯笼上就写着“云破月来花影碎”,只要是略微有半点文学功底的人都晓得这灯谜的谜底是一个“能”字,旁面的灯笼上又写着“三九严寒何所惧“,谜底便是腊梅。

除去这些个规整的灯谜之外,还时常有一些笑料,例如就有一个灯笼上写着“媳妇是人家的好,打一成语。”而谜底则是“自讨没趣”。一些看出谜底的人只哑然一笑,也不多说。也算是为绞尽脑汁的行人留一个乐子放松一下身心。

被江漓漓骗过之后素素一直闷闷不乐,对满街妖娆的彩灯都没有了半些兴趣,一直在嘴里絮絮叨叨着一些可能自己也听不懂的话。

江漓漓撇头看了满是忿恨的素素一眼,“你不是想猜灯谜么?这不就是?还不去猜?等会回去之后可莫说我没叫你。”

素素抬头狠狠地剐了江漓漓一眼,骂了一声骗子。

江漓漓便道:“若是不猜的话我可就回去了,总是呆在这里有什么乐子?”

“要走你就走呗!我拦着你了?”

江漓漓失笑,自顾自地走到旁面一个小摊上要了一杯擂茶,坐在这些小摊面前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些恍惚。

良久之后杯中的擂茶已然没了大半,江漓漓转过头对着站在旁面的陈文豪道:“若是想去猜灯谜的话你自己去看就好,不必总是守在我旁边,难道还担心我会跑了不成?”

“自然是没有这种想法,”陈文豪微微躬身,“只是向来都对这谜语没多少兴致罢了。”

江漓漓不再说话,微微偏头在人群之中扫视一眼之后眉头就皱了,视野之中已然是没了素素的影子。

暗骂了一声这丫头又跑到哪里去了,江漓漓站起身来,正欲去寻找一番的时候忽而面前来了一个算命人模样的老头儿,“公子要不要猜灯谜猜中了我给你十文钱,猜不中你只需给我一文钱便可!”

这老头儿手里拿着一个彩色灯笼,灯笼上写着“此字不凡仅四笔,无横无直无钩曲,皇帝见了要起身,圣人见了要施礼。”,想必是一个灯谜。

江漓漓看着这老头儿有些脸熟,思忖了半晌之后问道:”你就是在洛阳城中的那个算命人?“

也难怪江漓漓能够记得此人,他遇上的算命人一共有三位,在伏龙山张家寨的那个老夫子,乔装扮演成算命人讨钱的成如是,剩下就只有在洛阳那个匆匆一面的算命人了。

算命人讶异地哟了一声,仔细盯着江漓漓看了半晌,“没想到还真是遇到了熟人。来来来,既然是熟人那就好办事,猜猜灯谜,看在你是熟人的份上若是你猜不中的话就给我两文钱好吧!”

江漓漓没有理会这老头儿的心思,撇撇嘴之后正欲离开,“滚蛋,老子没时间理会你!”

可那晓得这算命人一把拦住了江漓漓,哭着喊着拽着江漓漓的衣袖,“公子哥儿,你就猜一个吧!老头儿我已经十来天没有吃过饭了,您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老头儿成不成?”

江漓漓满脸恼怒,正欲给这算命人一巴掌的时候苏双突然与燕子几人走了过来,”那些灯谜都太简单了,好没有趣!“

“就是就是。”宋大宝帮喝道:“一点儿也没趣,我都还没开始猜你们就已经猜中了!”

燕子哈哈笑,“大宝你就是蠢!你看看人家李子。”

“我哪里比得过她?”宋大宝苦着脸,“她成天就是读书写字,我对这些东西哪里有兴趣?”

“这不就是说你蠢么

一群小姑娘嬉嬉笑笑地走了过来,苏双瞧着这算命人,疑惑地问江漓漓:“大哥,这人是?”

算命人脸上满是欣喜,连忙将灯笼举在了苏双几人的面前,“小姐儿,要不要猜灯谜?猜中了我给你十文钱,没猜中你只需给我五文钱成不成?”

一点儿也没关心这算命人口中的钱财之事,苏双看着那个灯笼眼睛就亮了,连忙将上边写的字儿细细念叨了一遍,眉头皱了。

燕子、宋大宝与李子三人也同样被这个灯谜给难住了,一时半晌没有半点头绪。

看着这几个小姑娘被这灯谜吸引住了,江漓漓也懒得再跟着算命人多做计较,绕了一个弯正欲离去,可没想到这算命人竟然又挡在了江漓漓的面前,望着江漓漓讪讪笑,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江漓漓是真火了,“你少拦老子的道,也不看看自己生的是怎么一副寒酸模样,少给我添晦气!再不走的话小心老子抽你!”

算命人满脸哭丧,张开嘴正欲说话之时忽而从旁面传来了一个声音,”老头儿,你是说只要猜中了就给十文钱是不是?“

老头一喜,连忙循着声音转过身去,“没错没错,大人要不要猜上一猜?”

从旁边的一个茶肆里走出来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相貌俊美,身形修长。

“这是一个‘父’字!”那男子笑道。

正绞尽脑汁思索这谜底的几人听到这谜底恍然大悟,又满脸惊讶,抬头看着那满脸笑意的男子,心想这是何人?

算命人惊讶过后脸就苦了,像是一根苦了命遭受霜冻的焉茄子。

那男子走了上来,朝着算命人伸出了手。

算命人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十文钱放在了这男子手里,正欲灰溜溜地离开之时,那男子忽而又道:“等一等。“

“公子还有何事?”算命人有些谨慎。

“来来来,我给你出一个谜题,你猜中了我给你一百两白银,猜不中你给我一两白银成不成?”这男子笑意盈盈。

算命人又吃了一惊,这公子哥还真是好大的手笔!又暗想自己混了一辈子,不能连一个灯谜都猜不出来吧?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可面对着一百两白银的诱惑实在是没忍住,便答道好!

男子微微沉吟了片刻,“闲时倚碧黛,起而令千军。浊世红尘逍遥子,敢负苍天敢负卿。猜吧。“

算命人愁眉苦脸,良久之后抬头问道:“公子能不能给个范围?”

“范围?”男子低头瞥了躬身的算命人一眼,“打一人。”

人?算命人又思索了半晌还是没能想出谜底,回头看了先前那几个小姑娘一眼,发现她们也正在低头思索,叹了一口气,”罢了,这谜题我猜不出来。“

从怀里掏出一枚碎银子放在那男子手里,算命人扛着灯笼灰溜溜跑了。

男子掂量了一下手中银子的分量,满脸满意。转头冲着那算命人的背影喊道:”就不想晓得谜底了么?若是我瞎说的话你就心甘情愿吃了这么闷亏?”

算命人回道:“就算是吃了闷亏也就罢了。若是真晓得了谜底,恍然大悟之后只怕自己就会怪罪自己怎么这么傻,到时候要更加懊恼!”

男子点点头,回了一声有道理。

这时候李子忽而抬头问道:“敢问公子,这谜题的谜底究竟是什么?”

男子饶有趣味,打量了李子半晌,“真想知道?”

李子点点头。

那人又问道:”闲时倚碧黛,起而令千军。浊世红尘逍遥子,敢负苍天敢负卿。你想想看,这世上有谁能有此等的潇洒?“

“不应该是不负卿么?”李子道。

那人眼里意味莫名,“不,就是敢负卿。“

沉默了片刻,李子说道:“还是猜不出来。”

“瞧你这脑瓜子笨得哟!”那男子哈哈大笑,“一个大活人就站在你面前都猜不出来,这谜底正是本公子啊!“

江漓漓嘴角抽了抽。

此时从茶肆之中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侍女,手里抱着一只体型壮硕的大白猫,“公子!”

这男子从那侍女手里接过白猫抱在怀里,低头顺了顺这白猫的毛发,抬头朝着江漓漓笑,说:“好久不见。”

——————

一人漫步在河边,素素看着湟水河中的星星点点心里不就没来由地生了火气,一面踢着岸边的一个破河灯一面在嘴里喃喃地念叨,“死江狗,臭江狗,真小气,你怎么不将自己给小气死?“

总觉得自己吃了莫大的亏,素素顺着河边独自走,远远就看见一只河灯撞在了桥墩上滞留了下来,眯起眼睛细细看了看,发现那一只河灯不就是自己给江漓漓买的那只么?

心里就起了心思,连忙跑了过去。

那只河灯就只离岸边十来步的距离,岸边还有一个亲水台子,想必是生活在这边的人们用以打水洗衣裳而可以搭成的小台阶,便走了上去。左右看了看周遭鲜有行人,而又因为这里靠着桥墩,并未结灯挂彩,就只有桥上的灯光照过来的稀微光亮,就算有行人经过也很难注意到这边。于是就跪在了这个台阶上,伸了伸腰肢想将那只河灯给拿过来,却发现仍然是短了那只河灯有半只手的距离。

心里不免暗暗恼怒自己为何就生得不高,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又看见旁面有一个捣衣棒杵,捡起来又跪在了台阶上,用那个棒杵小心翼翼地将那只河灯往这面扒拉。

那只河灯已经到了自己的手臂能够着的距离,素素心里一喜,正准备用手将那只河灯拾起来,却一不小心手中的棒杵掉进了水里。

棒杵在水面溅起了漾漾涟漪,那只河灯乘着水波就要往下游流去。

素素心里一急,刹那之间也顾不上太多了,连忙伸出手去想将那只河灯拾起来,却身体一个不稳就要看看坠入河中。

此时成安的天气很冷的啊,想必湟水里边会更凉。

素素吓得一声尖叫,身体就要坠进水中之时忽而感觉身后有人拉住了自己,一把将自己拽了回来。

素素心有余悸,也没看那人的脸面,才只是道了一声谢就想起了那只河灯,连忙转过身去一瞧,果不其然,那只河灯早就已经顺着水流走远了。

心里不由地又恼了,心想就只差一点点自己就能晓得江漓漓在河灯上写的是什么愿望了。

此时身后那人笑道:“小姑娘,你一人在这里做什么?可得要当心一些。”

素素这才记起拉住自己的那人,连忙回过头来又道了一声谢,抬头望见那人脸上的春风笑意就愣了。

那人穿着青色长袍,身上并无多少饰物,头上就只是梳了一个发髻,插了一根玉制的簪子,全身上下,极为清净。

“是你啊。“那人道,“我记得我们好像是见过面的,是在平沙?“没见素素回答,那人又问:”你是在放河灯么?”

素素红了红脸,支支吾吾嗯了一声。

那人又笑了笑,“只是以后放河灯不必要寻这种黑暗角落,你放心,就算是光明正大地放也没人会偷看你写在河灯之上的秘密的。况且这里行人稀少,若是一个不小心掉进湟水之中可要吃苦头了。”

素素又红着脸嗯了一声。

那人抬起头望着那只飘摇而去的河灯,“红色?你喜欢红色么?”

素素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袄,脚上也踏着一双浅红色的靴子,“恩,红色好看,鲜艳。”

“是挺鲜艳的,也很显眼。”那人开了一个玩笑话,“若不是你穿着这身红衣服显眼的话我只怕经过这里的时候还看不见你。”

素素不晓得作何回答。

也许是看出了素素的局促,那人也不再多说,就只是道了一声挺好看的,河灯也好看。

素素点了点头。

那人也朝着素素点点头,没再叮嘱,转身离开。

望着那人的背影,素素沉默了片刻,忽而喊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身影顿了顿,转过身来依旧笑,笑得极为干净,干净得就像是六月的晴空,万里无云。

”姚清河,清水河的清河。“

第一百零九章 配不配得上

灯火阑珊之处,裴长风一袭白衣黑发,飘飘如红世仙人。也难怪在他九岁之时就有一个得道仙人寻上府邸,问裴长风有没有兴趣与他一道去修那长生妙法。就单凭裴长风这一副出尘之资,想必也有能登顶大道的可能。

“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竟然也长高了不少。”裴长风冲着江漓漓笑道:“不过还是没有我高。”

江漓漓撇撇嘴,“那您可真是本事高哦!您既然这么高的本事怎么不飞上天?“

裴长风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么就没见你还是这么一副脾性,可要不得,出门之后要吃亏的。”

“我倒是不信谁敢叫我吃亏。”

“我也想看看谁能叫你吃亏。

“放心,总不能是你!”江漓漓甩了一个白眼。

裴长风吃吃笑,“我自问没那种心思,也全无那种本事。“

这年江漓漓十六岁,裴长风十九。

两人相顾其实没有多少话能说。

打量了一番站在江漓漓身后的文人,裴长风道:“这是。。。”

“我刚收的谋士!”江漓漓回道。

陈文豪冲着裴长风抱拳行礼,“见过公子。”

裴长风乐了,”没想到三年没见你这小子竟然还有这能耐,我猜猜看,你背后的那些小姑娘总不能是你的丫鬟吧!“

“你胡说什么呢!“宋大宝瞪着眼睛骂道:”你才是丫鬟。“

“哟,还是一个小辣椒。”裴长风故作惊讶,又问江漓漓道:“素素呢?”

“只怕是觉得自己要遇见晦气事,那丫头早早就跑开了,没想到还真是遇上了晦气。”

江漓漓的话语中尽皆是尖酸,可裴长风浑不在意,抚了抚白猫,“那还真是可惜了,我早就说过素素那丫头以后是一个美人胚子,还想看看这会儿素素生得什么模样,竟然是遇不上。”末了又叹了一声可惜,转头冲着站在身边的丰盈侍女笑道:“可还是如了你的愿。“

“奴婢什么愿?”这侍女有些不知所以。

裴长风道:“原先在扬州时候我就说过素素那丫头哪样儿都比你好,就是有一样比不过你。现在没见,你大可仍当做素素那丫头比不过你,这不就如了愿么?”

那侍女脸通红。

江漓漓满脸不屑,“你少在我面前说这些狗屁不通的话,比什么比?等会她回来之后我领到你们前面来不就晓得了么?”

裴长风有些惊讶,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江漓漓一眼,自顾自地发笑,“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你竟然还是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这三年你莫不是活在了狗身上?我十六岁的时候你可比我差远了!”

江漓漓不喜欢裴长风这副眼神,便有些恼,“老子比不过你?你少在我面前说这种大话!你瞅瞅你那副小白脸的模样,也好意思说比得过我?”

裴长风摸了摸自己的脸,转头问身旁那侍女,“难道我生得难看么?”

“公子相貌乃是天下第一的。”

“瞧见了吧!说其他的还好,若是比相貌,你可是差了我十万八千条街呢!“裴长风哈哈笑,”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旁人说的。“

看着江漓漓满脸尖酸的模样,裴长风晓得江漓漓的嘴里出不来什么好词儿,连忙摆手道:”打住打住,这段咱们先揭过成不成?若是在下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还请大人海涵!“

江漓漓这才将喉咙里边的话压了下去,又冷眼看着裴长风。

裴长风道:“还有一件事儿我得给你赔不是,三年前我在扬州时候说好要请你去花船上赏花魁,吃花酒,我却不告而别,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厚道,也没什么值得解释的地方,若是你想听一听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解释解释。”

江漓漓还未说话裴长风就捂着头道:“成成成,不想听就不想听,我也就懒得说。不过我从来就不相信这种口头道歉的话有什么诚意,这样好吗,今年三月初,我请你去扬州重新上一回花船,给你单独点一个花魁陪酒成不成?”

江漓漓没做声,裴长风就苦了脸,“大哥,您就当给小人赏个脸儿成不成?”

没有一丝哀求的成分,倒是像极了朋友之间的打闹。

江漓漓便笑了,“那成,大爷我就赏了你这个脸儿!“

“好勒!”

两人望着对方各自笑了,半晌之后收了笑声,裴长风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素素那丫头还未回来么?”

”哪个晓得她跑到哪里去了?她反正成天就跟一个疯婆娘一样。“

“那便算了,原本还想见见这丫头如今出落得有多水灵呢。”

江漓漓皱起了眉头,“怎么?你现在就要走了么?”

点点头,裴长风道:”有些事儿需要安排一下,在成安呆不了多久,我得回西楚了。“

听到西楚这两个字儿,苏双一等人尽皆瞪大了眼睛,连带看向裴长风的眼神都有些别样的意味。

“什么事儿这么急?”江漓漓讥笑道:“难道是国家大事儿?”

“是大事儿,但不是国家大事儿。“

“那就就是急着回家生孩子?”

含糊地嗯了一声,又随意给江漓漓说了几句话之后裴长风道:”成了,我要连夜回西楚了。“

“我还拦着你了?”

晓得江漓漓的脾性,裴长风背过身去挥了挥手,不晓得想到了什么忽而顿住脚步又转过身来。

“怎么?还不走?”

裴长风盯着陈文豪看了一眼,“听说读书人都是苦命人。”

陈文豪愣了愣,又抱拳躬身,“是苦。十年寒窗苦。“

“苦的不是十年寒窗,苦的就是命!”裴长风道:“我也认识一个读书人,也挺苦。

陈文豪默不作声。

“你莫不是过来挖墙脚的?能不能快些滚蛋?少碍眼!“

裴长风哑然失笑,转过身去身形往拥挤的人群之中潜入,只远远传来一声,“可莫忘了今年三月去扬州!”

此时苏双这群少女走上前来,“大哥,那人是谁?”

江漓漓撇撇嘴,满脸不屑,“无非就是一个有钱的公子哥罢了,人傻钱多。”末了又嘟囔了一句,“总觉得自己兜里的钱花不完还是怎么回事?又准备花一大笔钱去看那没屁股没胸的花魁?”

苏双脸就红了。

——————

最后是在街上闲游的时候遇上了素素,江漓漓狠狠地将素素骂了一顿,说你这黄毛丫头又滚到哪里去了?当心叫刺客将你抓起来!

素素毫不犹豫地还口骂道:“叫你管?小气鬼!况且我现在哪里是黄毛丫头了?你看看我的头发,你看看!”

说着素素就将自己的头发撩起来送到江漓漓面前,江漓漓有些愣神,这会儿素素的头发哪里还有以前在扬州时候的略微泛黄了?早已乌黑浓密,犹如深夜。

“看看看,我看个锤子!”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江漓漓狠狠将素素的手扫开,又讥笑道:”说你是个黄毛丫头你还不信,黄毛哪里是说头发,明明就是说你这个人又蠢又笨!“

素素不服气,噘着嘴道:“又蠢又笨怎么了?那也不见你来管,小气鬼!”

说着素素狠狠退了一把江漓漓。随后又一把冲进了王府里边,

江漓漓刚准备开骂,哪晓得素素已然又不见了踪迹,只得恨恨骂了一声丫头,又冷眼瞥了正捂着嘴偷笑的苏双一眼,紧跟着走进了王府。

还没走多远,前面就有一个人站在灯火之下等待,是苏锦。

“有事儿?”江漓漓没那么多礼仪。

苏锦笑了笑,“哥,我娘亲找你。”

“司马兰?”江漓漓愣了愣,“她找我做什么?”

全王府上下都晓得这个大殿下是最没有规矩的,苏锦自然是不例外。如今江漓漓直呼司马兰的姓名苏锦虽然也有些不舒服,可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恭敬的回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大致是两年前你拜托我的那件事。”

“我拜托你?”江漓漓纳闷,随即想了起来。两年前苏锦哭着喊着请江漓漓教他刀法,于是江漓漓就叫他为自己找赵娴芝的下落作为交换。而这两年内他跟着秦老去了外边历练,回来之后又遇上了不少的乱七八糟的事儿,就不自觉地将这件事儿搁置在了一旁。这会儿听着苏锦提起这件事儿,微微有些诧异,但是更多的是欣喜。

恩了一声之后江漓漓加快了步子朝着东院走去,走了两步之后突然回过头来,“这两年你的刀法练得怎么样?”

苏锦愣了愣,随后连忙抱拳行礼,“小弟虽然资质不如大哥,但是也丝毫不敢怠慢,苦练到现在已经有了第二山的境界!”

江漓漓撇撇嘴,“两年就这副气象怪不得是一个没有本事的倒霉蛋,这刀法教给你还真是浪费了。”

说着江漓漓摆摆手顺着大道超前走去,“成了,也别呆在这儿了,趁早去练刀去。免得以后行走江湖的时候丢了我的脸面!”

行走江湖?苏锦恍惚,随后就激动了起来,他这一辈子就没有一个人出过成安半步,心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自己大哥一样,天下虽宽,我自仗刀行?

。。。

叫袁管事给陈文豪腾出了一间舒适干净的房间之后江漓漓便快步朝着司马兰的房间走去。

才只是刚走到司马兰的院子前边就有一个丫鬟在等待,江漓漓与这丫鬟不熟,没说过两句话,就只晓得这丫鬟是司马兰的贴身奴婢,名字叫做环儿。

环儿望见江漓漓之后连忙朝着江漓漓行礼,“殿下请随我来,王妃已经等待多时了。”

便跟着环儿往院子里边走去。

司马兰的院子极大,朱瓦高墙,曲径通幽,脚下的石板路走起来格外舒坦,想必这路的曲折乃至石板的大小都是经过专人精巧设计的。

暗道这娘们还真是豪奢,江漓漓还在打量周围的环境之时环儿已经停下了脚步,冲着江漓漓又行礼道:“殿下,王妃就在这书房里边。王妃吩咐过了,若是殿下来了之后不必敲门,直接推门进去就好了。”

江漓漓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会敲门么?“

环儿未做回答。

没多理会这极有规矩的环儿,江漓漓走到房门前面,推开门。

“你来了?”司马兰坐在书桌前面,背对着江漓漓,没有回头。

江漓漓走了进去,左右扫视了一周之后抽了一张凳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转头盯着司马兰,“说吧。“

没顺着江漓漓的话头往下说,司马兰轻笑道:”听说你将尉迟家那丫头惹毛了?这下可好,就连尉迟将军只怕也与你父王生出了间隙。”

江漓漓皱着眉头,“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尉迟静那丫头到底哪里不好了,你非说她配不上你,我觉得那丫头虽然性子冲动了一些,可总归还是极好的,更不用说她爹与你父王私交极好,若是亲上加亲岂不是。。”

还未说完江漓漓就冷哼了一声,“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有事儿说事。”

“若是没事儿呢?”司马兰笑问道。

江漓漓正欲道一声“没事老子就走”,可又想起了赵娴芝,硬生生逼着自己将那句话咽下肚子,眼神就阴冷了下来,“你莫要消遣我!”

司马兰又冲着江漓漓展开了一个笑颜,转过头端起一杯茶微微抿了一口,“你这孩子还真是心急,不好的。这会儿我不就晓得了那赵娴芝对你极为重要不是?”

眼看这江漓漓的脸色乌云密布,司马兰连忙道:“我也没说拿她来威胁你,就只是给你说说为人处世的道理,你别担心,我就是有这么好心。你想想看,若是以后你与江湖人士勾心斗角,一个不经意将自己的底牌泄露了出来不就别人抓到了把柄?也不说以后与谁谈判流露出自己的心思就是输,就算是与人砍价也会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是?“

江漓漓冷哼了一声,没回话。

叹了一口气,司马兰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转头看着江漓漓:“罢了,那姨娘也就开门见山。你教了锦儿刀法姨娘自然心有感激,就算是你不相信我这番话也无关紧要,事实就是如此。既然心怀感激,姨娘也自然不会将你的事儿落下,这两年来姨娘派了不少的密探在全国搜寻消息,就连你那伏龙山张家寨也去过不下十次。别担心,姨娘自然不会拿王寡妇对你怎么样,也不会拿那王寡妇怎么样。”

这时候江漓漓才舒展了眉头。

司马兰又笑了,“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未免也太不信任旁人了些。”

江漓漓有点不耐烦,加重的语气,“然后呢?”

“一直搜寻了有两年的时间,可从来就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就好像这个人就凭空消失了一样。”

听着这话江漓漓捏紧了椅子上的扶手,好容易压下了心头的火气,冷着声音问道:“两年时间你就告诉我这些?这些难道我不晓得,还用你来查?”

“可也不能全部怪罪到我头上不是?”司马兰解释道:“我就只晓得那女孩的姓名以及晓得她在伏龙山张家寨住过一段时间,其他的就都不晓得,身高,年龄,模样,爱好,全都是一滩雾水。这两年来找到的名叫赵娴芝的女人不下有几千个,可我们哪里晓得这其中哪一个是你要找的赵娴芝?你也得体谅我们的难处不是?”

“我管你有什么难处?既然咱们交换了,你就得给我安排好!”江漓漓回道:“我可懒得听你有什么难处,我就只想晓得,你这两年就只是查到了这些东西?”

司马兰看着江漓漓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若有所思,随即回道:“自然也没有这么废物,去年,嗯,,夏天,有密探回信说在那赵娴芝住过的屋子,发现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江漓漓连忙问道。

从抽屉里边拿出一个白色手帕包裹住的物件,打开包裹来,便看见了一个幽蓝色的玉牌。

江漓漓接过这面玉牌,细细地查看,上边刻写着江漓漓根本看不懂的密文。

“你是在哪里找到的?”江漓漓问道。

“距密探来报,实在那房间的床底下。”

江漓漓细细摩挲着上边的花纹,又问道:“你晓得上边刻写着什么么?”

司马兰点点头,”我花了大价钱请了一位通晓鬼文的术士将上边的文字解读了出来,,,“

还未说完江漓漓就皱紧了眉头,“鬼文?”

“不然呢?”司马兰笑道:“姨娘可是花了大心思,原先以为上边的文字是南朝的文字,请了三位大学士解读,竟然没有一个人晓得上边的文字。又以为是盛洲仙文,又请了炼气士,也没解读出来。后来有以为是陌洲、青州的文字。。。”

“少说废话,你说解读了出来,上边写着什么?”

司马兰无奈地笑了笑,回道:”正面写着’悲寥碧落,遗世黄泉‘,背面则只是花纹,就连那术士也不晓得这究竟是何意。”

江漓漓舔了舔嘴唇,沉默了良久,“就这些?”

司马兰点点头。

江漓漓便不再久呆,转身朝屋子外边走去。

司马兰忽而叫住了江漓漓,问道:“既然你看不上尉迟家的姑娘,要不要姨娘给你说一门亲事?那姑娘是我的侄女儿,二八芳龄,知书达理,模样可人,要不要找个时间见上一面?”

江漓漓没转过身,就只是微微偏过头来嗤笑道:“我难道就能看得上你司马家的人了么?”

司马兰笑了笑,“真是心高气傲。”又问道:“你说尉迟家的姑娘配不上你,司马家的姑娘也同样配不上你,那天底下谁能配上你?那赵娴芝能不能?又或者说那赵娴芝能配得上何方人物?“

江漓漓沉默了片刻,说了一句话令司马兰失神良久,随后离开了这间书房。

他说:“她要是喜欢,谁也配得上。她要是不喜欢,谁也配不上!“

第一百一十章 皇城

拿着这枚玉牌看了很久,江漓漓没想过在赵娴芝的房间里竟然还会留下这种东西,甚至是在赵娴芝离开了张家寨之后,江漓漓很少踏进过赵娴芝的房间,无论是因为自己心中的倔强还是因为某些不能言说的原因。

幽蓝色的玉牌,不像是天空,更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江漓漓将这玉牌放在床头,压在枕头的一角,他睡了,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江漓漓很少见地起得很晚,起床之后离开了院子在北楼寻了一个安静的小阁楼练刀一直练到了中午时分,回来之后就得到了一个格外惊人的消息。

素素走了,去跟着姚清河读书去了。

这个消息是巧儿告诉他的,说是才只是刚吃完早饭,姚清河就来到了南阳王府,点名道姓要素素跟着他去读书。

结果很显然,素素去了。

“那个姚清河是谁?”江漓漓问道。

秦淑珍走了过来,“是当今的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素素为什么要跟着他去读书?我可是记得她从来就不喜欢这种东西的。”江漓漓又问。

“不晓得。”

事情发生得极为突然,甚至十分怪异,不同常理。

江漓漓不晓得素素怎么想,也不晓得素素那天在离了自己之后遇见了什么。只记得当时在街上偶然碰见素素之后就只看见素素的手里拿着一张玉碟,脸上说不出来是喜是悲。

江漓漓有些恼怒自己昨晚为何不问清楚素素究竟去了哪儿,又抬起头来问道:“你就这样叫她走了?还是说你也同意了?”

“是同意了。”秦淑珍回道:“素素今年十六岁,若是放在寻常贫苦人家这个年纪结婚生子大有人在,她已经有了选择自己该往何处去的权利。”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秦淑珍没有说出来,既然这丫头以后是要做南阳王府的主母,总归不能再像如今这么没有规矩,总得学一些东西,跟着姚清河不是坏事。

尽管秦淑珍也不晓得为何素素就认识了姚清河,也不晓得姚清河怎么就收了素素作为自己的学生,但是她并不是很好奇。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福气,这是素素的福气。

江漓漓便没有再问,他去找了陈文豪,开门见山,“你晓得这件事儿了”

陈文豪点点头。

“你怎么看?”

“看不出端倪。”

江漓漓脸色就沉了,“看不出端倪?连这你都不晓得,那我还要你有什么用?”

陈文豪苦笑,“可着实是没有头绪,我即不晓得前因后果,也不晓得关系利害,一时之间就只给我这么一个讯息叫我去猜缘由,也太过为难了些。”

江漓漓心里也晓得自己是为难了陈文豪,便不再说话,忽而抬头问道:“你见过姚清河没有?”

“方才见过了。”

“生得什么模样?”

“一身青衣,笑语温和,极为干净。”

听着这副褒义的词儿,江漓漓就恼火了,“有多干净?能有多干净?这王府上上下下哪个不干干净净?难道就比我干净一些?”

陈文豪低头瞥了一眼江漓漓鞋面上的污渍,没说话。

江漓漓咂咂嘴,什么也没说,冷哼了一声离开了陈文豪的房间。

这天江漓漓皱了一天的眉头,第二日清早就请侍女给自己放了洗澡水,洗了一个干干净净的澡,又换上了新衣服之后谁也没说,离开了王府,径直往皇城内走去。

皇城外有两个鲜衣怒马的侍卫,看着江漓漓站在皇城前,便大声喊道:“来者何人?站在皇城之外意欲为何?”

江漓漓回道:“我要进去。”

那侍卫嗤笑道:“哪里来的毛孩子就要进皇城?你以为这皇城是谁也能进的么?赶快回去做跑腿,趁早给自己攒点彩礼来讨媳妇才是正事!”

江漓漓冷着声音问道:“真不能进?”

那侍卫笑了笑,“你以为你是谁?来来来,你告诉我你是谁?”

“南阳王府大殿下能不能进?”

那侍卫哑火了,挠了挠脑袋,“当真?”

江漓漓就只是冷笑。

心想应当是无人敢冒充南阳王府的大名,两个侍卫面面相觑,最后朝着江漓漓行了一礼,“拜见殿下!”

“现在能不能进了?”

侍卫有些为难,“殿下,真不是咱哥俩为难你,这皇城真不是谁都能进的。就算你贵为南阳王府的殿下也没有法子,也必须要有诏书,否则若是这事儿传出去,我们哥俩可是要被杀头的!”

“没事,放他进去吧。”城墙上站着一个白袍银甲的年轻男子,冲着这两个侍卫喊道。

那两个侍卫对望了一眼,又看着那男子有些犹豫,“可这殿下背上的刀。。。。。”

男子极有魄力,“若是这事儿闹大了的话我一人承担!”

两个侍卫便没再多说,冲着那男子行了一礼之后推开了城门,“殿下请。”

才只是刚踏进皇城内一步,那站在城墙上的男子大声问道:“我为你开了城门,你就不说一个感谢?”

江漓漓顿住了脚,抬头望着那男子脸上的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哟!”男子饶有趣味,伸出手摩挲着下巴,“我还没问你的名字你就来问我的了?”

江漓漓没回话。

“也算是有些个性,我叫赵长安,若是有事儿大可找我!”

江漓漓还是没出声,径直往皇城之内走去。

那男子转过身去看着江漓漓的背影,自顾自喃喃了一声,“成安还未起风,长安。”

。。。。。。

不出江漓漓的预料,皇城之内果然是一副安静却又威严的形象,高墙林立,万木争春。可唯一为难的事儿就是江漓漓并不晓得那姚清河的房间是在哪儿。

一头雾水地在皇城之中乱撞,遇见了宫女侍卫江漓漓也没刻意躲避。那些宫女侍卫自然也不敢盘问江漓漓是何人,只弯腰行礼。

得了这么一出之后江漓漓便愈加放肆起来,想了想,顺着一条大路朝着前面走去,路上遇见了几个模样清秀过头的男子,手里捧着果盘茶壶,躬着腰碎步超前走。江漓漓愣了愣,问道:“你们是太监么?”

为首的男子是一个三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听着江漓漓的这番话脸色有些不好看,可又不敢来反驳,只能点头称是。

江漓漓又瞥了着男子胯下一眼,“没有那玩意儿?”

那中年太监脸色就沉了下来,看着江漓漓的脸面极为陌生,不晓得底细,生怕这是哪个大人物的子嗣。未避免自己惹恼了眼前这个十五六的少年,便又只能点头称是。

江漓漓撇撇嘴,“真够惨的。”

那中年太监脸上露出一丝羞愤之色。

“大人还有事儿么?”他恭敬地问道。

“你晓得那姚清河住在哪里么?”

听到这番问话这太监脸上满是惊恐,心想这究竟是哪里来的人?怎么这样没有规矩?国师的名字也敢大庭广众提出来?

又恐连坐之罪,这太监连忙道:“奴才哪里会晓得这等事儿?不晓得不晓得。”

“真不晓得?”江漓漓皱起了眉头,“你要是敢骗我的话你就惨了!”

太监哭丧着脸,“奴才就只是一个小太监,哪里有本事服侍国师大人?大人可莫要折辱小的了。”

看着这太监的脸色不像是说谎,江漓漓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那太监终于松了一口气,冲着身后几个小太监使了使眼色,大步超前跑。

便就只能顺着自己的感觉超前走,越往前走就越是觉得周围的环境愈加威严,四周都是森白的墙体,少有树木绿荫。

就又过了一座桥,望见前方有一个气势恢宏的殿堂,殿堂皱着站着一列身着青甲的侍卫,手持长矛,气势冷冽。

靠着房门的位置还站着一个手持佛尘的老太监,靠着门槛假寐。

江漓漓便朝这个殿堂走去,就只听见殿堂里边传来熙熙攘攘的说话声,心想难道是那姚清河在讲学?

直接跑到了这殿堂前面,抬头一看,就只看见飞檐底下有一张金色的牌匾,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儿,江漓漓不认识。

刚走上台阶,便有临近的两个侍卫伸出了长矛挡在了江漓漓的面前,“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得,又遇上了在城门前的那种情况。

“我是南阳王府的大殿下,我要进这房间里边找人。”

这两个侍卫根本就没有城门口的那两个好说话,听到这话之后将长矛往前边一送,“朝廷重地,速速离去!”

江漓漓就火了,“你叫什么名字?敢不敢说出来?老子要叫你好看!”

那两个侍卫并未说话,就又往前一步,将江漓漓又往后逼了一分,又道:“朝廷重地,速速离去!如若不然,杀无赦!”

江漓漓眯了眯眼睛,“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杀我!”

这会儿那个靠着墙壁假寐的老太监醒了过来,看着江漓漓之后便愣神了,“你是谁?来此作甚?还不快快离去,以免人头不保!”

江漓漓原本就有了三分火气,这会儿又听着这老太监言语激烈,便阴阳怪气地讽刺道:“你这没有鸟的老太监也敢冲我大吼大叫?瞧你那副阴气的模样,还不离老子远一点儿!晦气!”

若不是幼时家里头贫苦,哪个男人愿意去做太监?而太监一辈子最恨的是什么?不是卑躬屈膝,不是跪地磕头,就连被旁人肆意打骂也不恨,恨得就是有人骂自己不是男人!

“你你你你你!”这会儿这个老太监气得脸色铁青,“你敢骂咱家?好好好,有你的好小子!”

“还咱家?”江漓漓冷笑道:“咱你吗个头,你这个没有鸟的假女人,快给老子滚!”

听完这话老太监脸色由青转白,胸口起伏不定,指着江漓漓颤抖地喊道:“来人,将这个没有规矩的混账东西拖出去斩了!”

江漓漓舔了舔嘴唇,一把抽出了背上的虎魄刀,“来来来,我倒要看看谁能斩我!”

这下这老太监脸是真白了,呼天喊地地嚎道:“来人!有刺客!护驾!护驾!”

——————

大隋国如今正是最具困难期的时候,隋文皇就算是对着政务不是十分清楚,可是只看着空荡荡的国库也晓得事情的严峻,于是成天脸色就苦了。

这天又是在朝堂之上,隋文皇正坐在金銮殿之上,望着底下一众俯首的卿家,“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文官模样的中年男子上书哭诉道:“皇上,湖西大旱,去年粒米未收,又是春荒之际,如今百姓穷困潦倒,食不果腹,民不聊生。还请皇上往湖西运往皇粮,以解百姓之苦啊!”

一听到这话儿隋文皇就有些头疼,目光往底下扫视,所过之处尽低头,就又叹了一口气,“哪处地方有余粮,就送些过去吧。余卿家,你。。。”

话还未说完就有一个皓首的老人抬起头苦笑道:“皇上,不是我不尽心尽意办事,可如今旁地的余粮哪里肯免费往湖西运送?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隋文皇便道:“那便买一些。”

又有一个官员上书道:“可如今国库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银钱能拨出去,前两年的运河之工已然将国库耗尽,哪里还能。。。。。”

“国库之中不是还有几千万两的白银么?你说没有多余的银钱能拨出去?那钱呢?花在哪儿了?”

“先不说大小官员的俸禄,就只是说养在北境之地的军马就是一个消金窟,每日就能消耗上万两的白银,这国库之中的白银也撑不了多久啊!”

隋文皇皱着眉头,“可也不能叫百姓受苦,先停几日那北境军马的补给,削一些兵马,先将湖西的百姓养活才是大事。”

话音刚落,一个武官便站了出来,“皇上万万不可啊!万万不可啊!若是削减兵马,那北莾的蛮子得到了消息,若是一举南下该如何是好?到时候才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啊!更不用说千年颁布了新的律法行驶守则,若是少了兵马由着外来人士作祟的话。。。。”

“那就重收赋税,以充国库。”

“请陛下三思,请陛下三思啊!前年的运河工事已然加收了十之一二的税收,百姓已然是怨声载道,如今若是重收赋税,恐怕。。。。。。”

隋文皇恼火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说到底该怎么办?”

没有人吭声,半晌的死寂之后有一个官员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陛下,西楚的钱两该还了。”

“多少钱?!”

“五百万两。。。”

隋文皇咬牙切齿,还未来得及做声就又有一个人道:“陛下,南方的将士已经在催军饷了,已经亏欠了两月的时间,也该拨下去了。”

“多少钱!”

“三百万两。。”

“陛下。。。”

殿堂里边叽叽喳喳络绎不绝,隋文皇脸色愈来愈青,突兀猛地一拍椅子,“一个个屁大一点的本事都没有,叫起穷来每个人就都只能做太监来养活自己!一个个难题就只知道往朕的脸上甩,就无人能提出一个解决之道么?”

“这天下乃是陛下的天下,微臣等不敢放肆。。”

“不敢?我看你们倒是敢的很!你们说说看,朕养着你们这一大帮子人有什么用处?”

此时一个年老的大臣冷声回道:“若是陛下治理不了天下,那天下还要陛下有什么用处?!”

隋文皇脸色铁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造反?!”

“微臣不敢!”

隋文皇正欲开口大骂,忽而怔住了,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站在身边的青衣文士道:“姚爱卿有什么办法么?”

姚清河一礼,“新法不是坏事,运河不是坏事,想必大家也都看到了新法一出举国上下民心高涨,运河一通,隋南隋北商贸繁华。只消撑过这一年,我大隋日益兴隆!”

“可如何撑过这一年?”

“军马多?军饷少?国库亏空?可这时候民心、军心高涨,为何不趁此机会叫北境的军马北上攻入北莾,以战养战!从北莾之地掠夺金银钱财,以充国库!”

有一人提出了异议,“可我朝已经安稳了十几年,在净洲有仁国之称。此举定然是要引起南朝的腹议,只怕会对我大隋的名声造成损害。”

姚清河反问道:“可在座就都没想过有朝一日我大隋能攻入南朝,一统净洲么?还用管南朝的腹议?”

“这。。”

朝堂上下,尽皆瞠目结舌。

姚清河又道:“成王败寇,胜者威名显著,败者遗臭万年!”

听完姚清河这样一番话之后全朝上下莫不赞服。

棋出险招,剑走偏锋,莫不如是。

隋文皇哈哈大笑,“还是我姚爱卿有本事,看看你们!”

“姚国师运筹帷幄,棋中天下,莫敢不服!”

解决了难题之后隋文皇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转头看着坐在地下的苏雍烈,笑道:“皇兄,听说你十几年前遗落在外的长子已经回府了,怎么也不带来皇宫见上一见?”

苏雍烈回道:“我那孩儿生于荒野,行事放肆,唯恐惹恼了陛下,因此。。”

“诶,这有什么”隋文皇摆摆手,“说到底也是朕的侄儿,哪里有什么恼不恼的?什么时候带来见上一见,这满朝上下的千金随你挑选可好?”

“就是,都说虎父无犬子,也叫我们看看南阳王的长子有多威武!可有其父三分气魄!”一众人调侃道。

南阳王失笑,“犬子难道还能三头六臂不成?无非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儿相貌,不用多提。”

。。。

正说笑之时,忽而外边传来了一声尖叫,“护驾!护驾!”

满朝震怒,正准备要叫侍卫将那刺客斩于堂前之时,隋文皇笑道:“还有刺客?叫他进来,朕倒是要看看那刺客生得什么模样,也有这等胆气!”

“陛下,这、、、”

“无事,”隋文皇看起来心情果然不错,“难道这满朝文武还能看我被杀不成?”

看着南阳王立于隋文皇之前,众人也就放下心来,旁边有一个老太监冲着外边一声喊,声音尖细,“宣刺客!”

门外一声大笑,“哈哈哈,瞧见没有?你们这群狗杂碎也敢挡老子的道?还说老子不能进去,这不就进去了么?狗眼不识泰山!吃屎去把你!”

听到这话儿苏雍烈心里一咯哒。

半晌之后门被推开,钻进来一个有些秀气的小脑袋,那人扫视了一周,“你们不是在听姚清河讲课么?姚清河在不在?”

众人愕然,没人回话。

那人就又苦了眉头,“你奶奶的,这皇城还真是大,好不容易寻到这里竟然还找错了!”

说着那人就又冲着正中的隋文皇摆摆手,“得,你们接着吹牛吧,我走了。”

一声哐当声,门被重重合上。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最后齐齐看向了姚清河。

姚清河苦笑,“真不晓得。”

隋文皇转头看了一眼脸色极为痛苦的苏雍烈一眼,“皇兄?为何脸色如此难看?那人,你认识?”

苏雍烈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抱拳冲着隋文皇苦笑道:“不敢瞒陛下,那人正是吾之长子,陛下的侄儿!”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就是这个样子

没理会自己是在金銮殿之中引起了多大的波澜,江漓漓寻了一个略微看起来绿荫较为浓密的地方走去。

只可惜同样也是一头雾水,向一些经过的宫女太监打听消息,全都是一副唯恐不避的表情,从来就没人能说出一句稍微有一些用处的话来。

不免暗暗恼怒,正准备懒得再管素素的死活之时忽而遇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是李子。

江漓漓眉头一挑,得亏是遇上了熟人,连忙走了上去,“李子?”

李子如今正与几个貌美且穿着华贵的中年妇人在一间亭子里边吃茶赏景,听到了这么一声喊之后回过头来,眼神之中满是惊讶。

那几个美妇人同样注意到了这一方,望见江漓漓之后眉头就皱了起来,一人轻声问李子道:“那人你认识?”

李子微微点头。

又一妇人笑道:“该不会是爱慕你的青年才俊为了你找进这皇宫之中了吧,怎么能躲过那么多耳目偷偷潜入?看来本事也不会小啊!”

李子反驳道:“才不是呢!”

几个妇人轻笑,也不再说话。

看着李子与那几个妇人交谈全无半点起身的意思,江漓漓试想自己应当是不该认错人吧,就又喊了一声,“李子!”

李子歉意地冲着那几个妇人笑了笑,连忙起身小跑到了江漓漓的面前,低声问道:“你怎么进宫了?谁叫你来的?”

“看来我是没认错人,那我为什么方才叫你的时候你不做声?”

李子回道:“这里可是皇宫哩,哪儿能没有半点规矩?”

江漓漓对规矩这种事儿嗤之以鼻。

“你怎么来了这皇宫?你是怎么进来的?总不能是偷偷潜进来的吧!”李子似乎是有些着急。

江漓漓摆摆手,“我自然有本事,况且你不也在这里么?”

“我与你不同。”

“怎么不同?不就是男娃娃与女娃娃的不同么?难道这皇宫还只许女娃娃进来不许男娃娃进来么?”话音刚落江漓漓就想起在这皇宫之中出去那些带刀的侍卫之外,他所遇见的奴仆杂役全都是宫女和太监,便惊异地问道:“该不会还真不许男娃娃进来吧啊!”

“哪儿有!”李子有些无奈,“我说我与你不同是因为我就是住在这里的。”

“得了吧,你还住在这里?”江漓漓一脸不信,“你少糊弄我,正当我是那种什么也不晓得的愣头青么?就算再怎么无知也晓得住在这皇宫里边的就只有皇帝本人与他妃子儿女,你不是姓李么?皇帝老儿总不能收一个养女吧!”

还未等李子说话,江漓漓忽而就愣神了,看向李子的眼神就奇怪了起来,“你该不会是那皇帝老儿的妃子吧!呸!这老玩意儿还真是不害臊,你才多大?!”

李子脸色通红,羞恼不堪,“你胡说什么呢!我姓苏,叫苏理之,双儿她们叫我李子就只是叫个谐音罢了,我才不是姓李!也才不是什么妃子,我是公主,你听过么?九公主!”

“当真?”江漓漓半信半疑。

“我难道还会说谎么?!”

忽而撇撇嘴,江漓漓哼了一声道:“民间都说九公主年纪虽小,可倾国倾城,貌比天仙,我看你这副模样也不是什么好模样,你该不会是在说谎吧!”

李子觉得有些头疼,可想起只怕自己与江漓漓解释不清,也没再多说,就只道:“这事儿你回去问一问双儿就晓得我有没有说谎了。”又问道:“对了,你还没说你怎么来了这皇宫?”

“你晓得姚清河么?”江漓漓开门见山问道。

李子点点头,又皱起了眉头,“你是来找国士的?你找国士做什么?”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江漓漓道:“听说姚清河住在这皇城里头?”

李子回道:“没错,因为父皇很多时候都要请教国士先生的问题,因此就请国士先生住在了这皇城里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晓得他住在哪里?带我去他的府邸!”

李子不敢如此莽撞,“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找国士先生所为何事。”

江漓漓不耐烦了,“你这娘们怎么这么多问题?叫你带路你就只管带路就好,哪里轮的到你多说?没有规矩!”

李子气急,正欲开口反驳之时江漓漓忽而道:“这样成么?如果你带我过去的话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儿!”

“欠我一个人情?”李子美目流转,“成交。”

。。。

又与那几个美妇人随意交谈了几句,李子走了过来,“跟着我。”

穿过几个曲曲折折的小道之后就能看见在绿树荫中有一间不大的阁楼,阁楼上写着两个大字,“经纬”。虽然这经纬阁不比先前见过的那庙堂威严,可却别有一番雅致的韵味。

“就是这儿?”江漓漓冷声问道。

李子点点头。

“姚清河在里头?”

李子正欲点头,忽而有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犹豫,“这会儿国士先生应当是随父皇上朝去了,可也说不定,上朝时间是规定的,可下朝不一定,若是没有多少繁琐的事儿的话,就。。。”

没等李子说完,江漓漓径直朝着里头走去。

李子唤了江漓漓一声,可没能叫住江漓漓的脚步,又唯恐江漓漓坏了国士先生的某些布局,连忙跟着江漓漓走了进去。

经纬阁之中花木极为茂盛,丝毫不是初春的成安该有的风情。

就只见花木成荫之处,有一个小亭子,亭子之中有一个红衣身影。

江漓漓冷声唤了一声,“丫头!”

才跟上江漓漓的步伐的李子看见那个身影之后惊讶得没有合拢嘴,怔怔道:“素素姐,你怎么在这儿?”

听着声音回头望见江漓漓之后素素有些慌乱,“江狗?你在怎么在这儿你是怎么进来的?还有李子?”

“你问我怎么在这儿?”江漓漓嗤笑了一声之后脸色沉了下来,“成啊你,你真是长本事了啊!翅膀硬了还会飞了?真是那句古话,女大十八变,这会儿你竟然还想着要读书了?”

“管你什么事儿!”素素冷声回道。

“原本是不关我的事儿,我也没功夫去管你这种破事儿!”江漓漓冷哼了一声,“可张九龄的话我不能不听!等到张九龄回来之后随便你做什么都好,我再也不会管你的破事儿!可现在,你得跟我回去!”

听到江漓漓这番话素素恼了,“凭什么?我就是不回去!你能拿我怎么办?!”

江漓漓盯着素素沉默了良久,素素瞪着眼睛看着江漓漓。

江漓漓忽而问道:“昨日晚上,你遇上了谁?”

不怪江漓漓这样问,实在是这事儿太过蹊跷。

“没遇上谁!”

“还会说谎了?”江漓漓冷笑,“至少你就能遇上姚清河这人,否则,凭你这么一个乡野丫头,怎么有本事能让姚清河晓得你的名字?”

“你口口声声乡野丫头,黄毛丫头!你自己不也是打山里出来的泥腿子么?你凭什么这么叫我!”素素眼睛里边有些泪光,“还是说你凭着前世攒下的福气侥幸成了那南阳王府的大殿下之后就忘了自己是谁了?你可不要忘了,若不是在扬州的时候老张教了你刀法,你现在也就是一个给人跑腿的命!”

江漓漓舔了舔嘴唇,望向素素的眼神就阴僻了起来,“我是跑腿的命?可我有娘,还有一个姐姐,总好过你!”

“姐姐?你口口声声说你姐你姐,说要去找你姐,可是现在呢?你为你姐做过什么事情没有?”素素咬着牙齿大声吼道:“从扬州时候到现在有三年的时间,你去找过你姐?打听过你姐的消息?我看这就是你的一个借口,一个叫你从大山里边走出来的借口!其实你根本就不想去找你姐,你姐是死是活也跟你没有半点关系!老张说的没错,你从骨子里边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只想着自己,从来就不会为其他人考虑!”

抹了一把眼睛素素又冷笑道:“在扬州时候裴长风对你多好?他遇上了难事离开你却问都不问一声!在琼湖时候成如是处处为你考虑,你却对他动辄打骂,他遇上了窘迫之事你也漠不关心!秦淑珍还不够喜欢你恨不得掏心窝子将所有东西都给你,可你叫过她一声娘么?”

“我看,你心里就只记得老张给你的天蚕,为了你自己的命,老张叫你杀秦淑珍,叫你杀成如是,叫你杀裴长风你都毫不犹豫!”

末了素素又冷笑着道:“你从骨子里边就是一个凉薄尖酸的人!也幸亏老张给你吃了那枚天蚕。”

江漓漓沉默了良久,咧嘴一笑,极为阴森,“你说的没错,张九龄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我将我自己看得比谁都重!莫说是杀秦淑珍,杀成如是,杀裴长风,就算是张九龄叫我杀你,你以为我会犹豫?”

“你千万可别死了,死了之后你得祈祷老张不给我解药,他也就能与你一起下地府去同你为伴!”

说着江漓漓直接转身就走。

李子犹犹豫豫喊了一声,“江漓漓,素素姐,你们。。”

“滚。”江漓漓这话声音极轻。

李子哑口。

身后传来了低低的哭声。

江漓漓未曾顿步,走出门之后遇见了一个青衣文士,江漓漓盯着这人看了一眼,冷哼一声。

刚从城门走出去,城墙上就有一个声音喊道:“喂小子,皇城里边好玩不”

江漓漓微微抬头,斜着眼睛瞥赵长安。

“怎么了?脸这么沉?遇上了什么事儿,心情不好?”

“没。”江漓漓咧嘴笑,“刚进城的时候心情不好,现在心情好多了。”

“我就是这副样子,可别少见多怪。”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蚕

晚上江漓漓在自己房间内苦坐着,忽而拍了拍衣服,便从一副里边钻出一条青烟,青烟凝实之后便化作了一个大夫模样的人影。

吴舟才只是刚一出来就神神叨叨地左右巡视,围着这一间小屋子转了大概有五六圈才停下了脚步,略微有些疑惑地看着江漓漓。

江漓漓冷声道:“怎么?做鬼做久了连脑子都昏了是不是?”

吴舟讪讪笑了两声,“这不是每次你唤我出来都是叫我去杀人么?我哪里晓得你这时候发了神经竟然还晓得唤处我来透透风?可真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少给我嬉皮笑脸,”江漓漓哼了一声,“当心我什么时候在大中午的时候使唤你出来,你就晓得规矩了!”

兴许是看出了江漓漓的不对劲,吴舟愣了愣,轻声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一副样子,心情不好?”

“老子好的很!”江漓漓猛地一拍桌子,胸口起伏,半晌之后沉寂下来,“我有事儿问你。”

“什么事儿?”

“你晓得天蚕么?”

吴舟便皱起了眉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问你晓不晓得!你哪里来的那么多话?”

吴舟笑了笑,回道:“晓是晓得,但也只是听说过罢了,从来就没有真正见过。”

“你给我说说看。”

吴舟思忖良久之后回道:“我第一次晓得天蚕还是我在那梁国太医院里边做学徒的时候,是在一本古籍里边翻到的,据说这种蛊。。”

“蛊?”江漓漓打断了吴舟的话,眉头紧皱,“这不是毒药么?”

吴舟愣了愣,“确实是蛊,只是同毒药的效果一样,也是用来杀人的,只是这种蛊还是要特别一些。”

江漓漓示意吴舟继续往下说。

吴舟便道:“这种蛊来自于净洲南段的一个蛮夷之地,那里的人不练武、炼气,就是养蛊。诶你晓得蛊这种东西么?蛊就是指虫子,各种虫,毒虫,异虫什么都养。据说哪里的巫师若是养蛊养至了大成之后同样也有武人第八山的战力,只是这都是小道,那里的人寿命一般都不长,活得最长的也就一百来岁罢了。”

“说正题!”江漓漓提醒道。

吴舟点了点头,“天蚕这种蛊虫的数量极为稀少,是蛊虫之中的异类。这种蛊若是寄宿在某个宿主的身体里边,根本不会侵害宿主,而是会慢慢将自己溶解在宿主的血液里,为宿主提供充分的灵力。因此那蛮夷之地的巫师时常用这种蛊来辅助自己修炼。”

“你是说这种蛊根本就没有任何置人于死地的能力?”江漓漓满脸不解,“可你方才还说这种蛊虫的作用与毒药差不多?”

“你先听我讲完。”吴舟笑道,“我方才就说过这种虫子的数量极其稀少,若是出世之后都是所有的巫师争抢的宝贝,旁人都用这种虫子来修炼都来不及,怎么会用这种虫子来给别人下毒呢?”

“可这种虫子确实是有令人致死的本事,这种虫子一般都是成双成对出现,一阴一阳谓之平衡。”吴舟接着说到:“虽然这种虫子不会侵害宿主,甚至还将自己血肉之中的充沛灵气溶解到宿主体内。可一个人哪里能承受得住这天生阴气或天生阳气的洗礼呢?因此,在下了一只天蚕之后,在六年之内必须要将成对的另一只天蚕下到自己体内,让阴阳之气互为平衡,否则就会被阴气或者阳气活活补死!”

“六年?”江漓漓微微眯眼,“六年之后若是没下另一只天蚕的话就必死是么?”

“不是,”吴舟摇摇头,“六年只是说人体能够承受住阴气或阳气洗礼的最大限度,若是过了五年仍然没有将另一只虫下到自己身上的话自己的身体就会慢慢受到损害,阴虫则发寒,阳虫则发热。可无论一个人的身体强悍程度,就算是对于邙山谢行之而言,若是没有本事将自身体内的天蚕逼出的话,八年之内必死!”

江漓漓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神也阴冷了下来,原先张九龄对他说的是十年之后才会毒发!看来张九龄还是留了一手!

吴舟讲完之后有些好奇地看着江漓漓,“你突然问这件事干嘛?”

江漓漓摇摇头,忽而又问:“你有办法能治好这种蛊么?”

吴舟失笑,“这怎么可能?我是大夫,又不是养蛊的巫师!况且我方才不是说了么?若是下了一只天蚕的话就只能在八年之内找到另一只天蚕才能活下来,我哪里能治好这种天地灵物对宿主‘补’过头造成的伤势?若是非要医治的话必须要将你的全身血肉给解刨开来,找到那只天蚕藏身何处,然后再将它挖出来,不过那时候你也已经死透了。”

“我就不能通过某种办法找到它么?”江漓漓问道。

吴舟撇撇嘴,“就好像如果是南阳王中了这只蛊虫,他大可以内视全身,找到自己体内的这只天蚕然后将它挖出来。可若是你中了这只天蚕的话,他也没有办法,因为这只天蚕与你的身体合二为一,他就算是用灵气扫视你的全身也找不出端倪,毕竟这是你的身体,不是他的身体。若是你想要找它,首先要是第七山的高手!”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江漓漓有些不甘心。

“哪里有其他的办法?就只有两种,一种就是找到它,将它挖出来。另一种就是下另一只天蚕中和气息,还必须是成对的那一只,其他的都没用。也就是说第七山以下,若是没有另一只天蚕,这就是一种必定致命的、仅有一种解药的剧毒!”

末了吴舟就哈哈大笑,“可你放心啦,只要找到天蚕必定就是成对出现,旁人都用这种蛊虫修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用这种天蚕去下毒呢?用其他的不好么?比如说指腹,在我没发现解药之前指腹就是无解的毒药,就只要用指腹毒粉碰到身体就好了,可比天蚕要方便多了。你想想看,若是有一天你暴富想要用这天蚕去毒人,要么你就要将他身上割出一个血洞,将天蚕放进去,要么你就要叫那人吃下去,哈,你说说看嘛,谁会眼睁睁看着你下毒不做反抗?若是他真不反抗,你直接一刀杀了他不省力得多?”

江漓漓有些失望,叹了一口气。

“不过你大可以随意在自己身上割割看嘛,说不定恰好就发现了那只天蚕的藏身之所呢?”

江漓漓怒目而视,“少说废话!”

吴舟嘿嘿笑了一声,忽而问道:“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哪个蠢货真这么蠢中了天蚕毒?”

江漓漓哼了一声,“张伟!”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我有病?”

吴舟哈哈笑,“那还真是一个好消息!”

“我也是这样觉得!”

说完江漓漓脸色极为阴沉地低声喃喃了一句,“如果是真的的话。”

第一笔·一百一十三章 来风

再没有多少希望可言,江漓漓每日一个人躲在院子里边练刀,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枯坐,枯得就像是以前在张家寨那棵被雷劈中的老树,毫无半点生气可言。

苏双来过一两次,她或许是从苏理之那里晓得了一些内情,跑来安慰了江漓漓两句,可无非就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最后一次竟是被江漓漓直接骂哭收场。

江漓漓说话是难听。

秦淑珍晓得了江漓漓的异常之后也来过一次,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满腔热情能够融化这数十年的冰雪,但是江漓漓告诉她并不能。

用十月寒冬将秦淑珍的满腔热情淹没之后,江漓漓望着这间空荡荡的屋子,继续枯坐在院子里边一个新发芽的槐树下边。

很好,他说,他说一个人很好。

这天二月初,夜晚,江漓漓睡在床上忽而感觉到了一阵风吹草动,他坐起来,看见自己床边站着一个黑衣人。

毫不犹豫拔出了刀,吞鬼刀意直接将那黑衣人的性命活活吞噬了一半。

“别杀我!求求你!”那黑衣人捧着半边干枯的身躯满脸惊恐地对着江漓漓说道。

江漓漓冷眼看着他,正欲举刀之时那黑衣人又连忙喊道:“是张九龄找我来的!”

江漓漓收了刀,便问道:“他回来了?他要你来找我做什么?为什么他自己不来?”

“他进不来!”黑衣人很厉害地咳嗽了几声,颤抖着声音道:“他要我来告诉你一个消息。”

江漓漓冷眼看着他,未曾说话。

“张九龄请你杀一个人。”

“谁?”

“裴长风!”

江漓漓沉默了半晌,“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晓得,事实上我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就只会一点梁上君子的本事!他托我告诉你这件事,说你不会杀我,还说我回去了之后以十两金子作为报偿!”

“你为什么晓得我住在这里?南阳王府可不算是什么乡里人家!”

“是他告诉我的,你看,”黑衣人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油布纸,接着昏暗的灯光能够看清楚上边粗略地画着南阳王府的布局,巡视的侍卫的动静以及江漓漓的位置。

“我没说谎,我什么也不知道,请您放我一马。”

江漓漓忽而咧嘴一笑,“最后一个问题,张九龄请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对你笑?”

“是笑了。”

“笑容里边有什么意味?”

不敢怠慢,这个黑衣人很仔细地回忆了片刻,回道:“就只是好笑的意味,我不晓得他为什么而觉得好笑。”

“那是你不熟悉他,”江漓漓举起了刀,刀锋上映照这黑衣人那张惊恐的脸,“他是觉得你好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死得不冤。”

刀气落下,黑衣人完完全全变作了枯尸。

“那是你不了解他,”江漓漓看着黑衣人的尸体沉默了半晌,“如果你了解他的话你就应当晓得他是在坑害你,他晓得你来了之后根本就回不去。”

末了江漓漓又道,“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十两金子、”

这时空中飞来了一个鬼影,早在自己惊醒的那一刹那,他就将吴舟从养鬼囊中放了出去,以来查看周围还有没有其他的人。

从吴舟一脸轻松的表情之中可以看出来,并没有。

“什么事?”吴舟问道。

“没事,有人请我杀一个人。”

“谁?”

“裴长风。”

“裴长风是谁?”

“一个。。。。。认识的人。”

“谁请你杀他?”

“也是一个认识的人。”

吴舟思虑了半晌,“你杀不杀?”

“我不晓得。”江漓漓望着地上那具尸体看了很久,又抬起头来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胸口带着一件微微发凉的玉牌,他又道:“我不晓得,但我需要活下去。”

径直躺在了床上,很少见地江漓漓没有将吴舟收回养鬼囊之中,就任由吴舟飘荡在空中。

房梁上飘着一只鬼。

床边躺着一个死人。

床上睡着一个活人。

第二天,江漓漓要杀裴长风这件事全城皆知,第十天传入了西楚。

南阳王大殿下要杀西楚裴家幼子,缘由不明。

也就是在这件事传入西楚的这一天,江漓漓第一次离开了这间院子。

院子外边站着秦淑珍,她问道:“你要去哪儿?”

“你管不着。”

“那件事是真是假?”

“你管不着。”

走了两步之后又遇上了司马兰,司马兰语气凝重,“我不晓得那件事是真是假,可你不能杀他。”

江漓漓问了一句为什么?

司马兰语噎,这种关系到整个大隋形势的事儿她怎么说也说不通,就只能靠着自己敏锐的洞察力感觉到冥冥之中的动荡。

冷笑一声江漓漓接着往外走,手里的虎魄刀抽出了一截,寒意凛然。

树后边躲着探出一个头来的苏双与苏锦。

在南阳王府大门边上站着苏雍烈,苏雍烈道:“你不能出去。”

“为什么?”

“因为我是这里的王爷,我说的话你不能不听。”

“可我不是这王府里边的人,你的话我可以不听。”

苏雍烈沉默了很久,脸上少了以往的慈爱,更多的是冷意,“你姓江我不管,你擅自闯入皇城我不管,你在金銮殿上放肆我不管,可这时我不能不管!

“你要怎么管?”

“要出去也可以,出去之后你就不能再回来。多的是人要杀你,你走了之后我不会再护着你。”

江漓漓轻笑了一声,笑声之中嘲讽的意味格外明显。未再多说,江漓漓推开了门,大步走了出去,迎着二月的寒风江漓漓缩了缩肩膀。

苏雍烈面色平常,可胸口起伏。

秦淑珍哭成了泪人。

江漓漓走了,离开了南阳王府,没有半点犹豫。

他要去扬州。

——————

西楚裴家院落,裴长风坐在院子里边吃茶,抱着白猫,脸上的笑意很明显。

身后来了一个穿着长裙的侍女,是柳媚儿。

柳媚儿双手搭在了裴长风的肩头,轻声问道:“那件事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事儿?”裴长风微微朝后仰躺,语气慵懒。

“南阳王府大殿下要杀西楚裴家幼子这件事。”

“哦,你说这件事啊!”裴长风依旧漠不关心,就好像裴家幼子另有其人,“早就听说了,怎么了?”

柳媚儿微微有些诧异,“怎么?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裴长风嗤笑了一声,“什么时候叫这白猫喜欢你才是我该操心的事。”

柳媚儿翻了一个白眼,轻笑了一声,忽而又道:“你现在怎么就这么闲?一点儿也不像以前了。以前你虽然也是不务正事,可我能看出来你心里并不是很担心,这会儿怎么变成这副波涛不惊的模样了?”

“怎么?你不喜欢么?”裴长风偏过头含着笑问了柳媚儿一句。

柳媚儿没做声,裴长风便又重新躺好,“人总是会长大的,不是活得久就长得大,而是晓得自己要做什么才能长大。”

“那么我的公子,”柳媚儿整个身体都要瘫软在了裴长风的肩头,媚眼如丝,“您想要做什么呢?”

“我想要做你的夫君,你呢?要不要成我的妾?”

柳媚儿的发丝泼洒在裴长风的面前,裴长风笑了笑,伸手捏住了柳媚儿的脸颊,一使劲,柳媚儿整个身体彻底瘫软在了地上。

“多少年了,你的把戏却越来越拙劣。”瞥了一眼柳媚儿藏在发梢之中的柳叶小刀,裴长风不屑地说道。

良久之后柳媚儿从地上爬了起来,面容满是苦涩,伸手将那片柳叶小刀取下来,握在手里,很紧,嫣红便洋溢而出。

“你晓得为什么我的手段越来越拙劣了么?”柳媚儿苦笑道:“因为我越来越发觉我不想杀你了。”

“那就请你活下来,同我一起,活得好好的成不成?”

柳媚儿没吱声。

此时从院子外边小跑进来一位中年男子,身形瘦削,双手极长。一路跑到裴长风面前站定,恭敬地低头,唤了一声公子。

“何事?”裴长风懒洋洋地问道。

“平沙方家方红鱼与柳河骆家骆长观的婚事不日举行,三日后将在平沙方家迎亲。”

裴长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面色如常,“下去吧。”

“是!”那男子后退三步之后很干脆地转过身,又一路小跑离开了院子。

从进门到离开,这男子至始至终都只看着自己的脚下,从未四处张望过半分。

裴长风笑了一声,抱着白猫站起身来,转头看着柳媚儿,“我早就问过你当我能一手撑起整个西楚的时候你为我做妾好不好?如今你准备好了么?”

裴长风径直往院子外边走去。

有朝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裴长风道:“你准备好了么?如今我的风,来了。”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十有九人堪白眼

平沙这天格外得热闹,方家模样最可人的孙女方红鱼就要在今天出嫁了。

方家早在前天就挂上了高高的红灯笼,灯笼上的“双喜”格外讨喜。

平沙的大街小巷之中铺上了热闹了宴席,方家的老爷子今天格外高兴,早就已经说过这喜宴不要钱,邻里左右只要能献上一声祝福那就是极好的事儿了!

鞭炮声震天,手里拿着鸡腿猪蹄的小孩儿在街上跑来跑去,脸上满满都是喜色,还有不少的小孩儿结伴在方家院外大声呼喊,“新娘子,新娘子,我们要看新娘子!”

方家的管事连忙跑出门,一把朝外丢出一大包喜糖,哈哈大笑,“狗日的玩意儿,赶快去抢糖去吧,若是还要看新娘子可就半颗糖都没有啦!”

小孩儿连忙弯腰捡喜糖,最后每个人都抱着满满一怀的糖果咋咋呼呼跑开了。

方老爷子看着府内府外的喜气,红光满面,笑道:“早该如此,早该如此啊!”

不多时,就远远听见高亢的唢呐之声,伴随而来的是更加振聋发聩的鞭炮声,就有人高呼,“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啦!”

远远有一袭红色影子赶来,为首的青年男子穿着红袍,胸口上挂了一朵鲜艳的红花,骑着枣红色的大马,领着十几架八抬大轿‘气势汹汹’而来。

“来啦来啦!看看新郎官究竟生得有多俊美,竟然连咱平沙一枝花都能收入房中!乡里乡亲也莫忘了找他要红包啊!”

便有一大群人呼朋唤友朝着前方挤去,看见新郎官的模样之后就都惊讶地瞪大了眼,赞叹道:“果然是郎才女貌,果然是郎才女貌啊!这新郎官一看就是学识渊博的大少爷,偏偏还生得如此俊美,果然是天造地设的天生一对啊!”

坐在枣红色大马上的骆长观朝着周围的百姓抱拳行礼,大声笑道:“多谢各位乡亲的捧场,在下骆长观,多谢多谢!”

正走着,忽而前方来了几个年少的小孩子挡在了队伍前边,队伍不得不停了下来,后边不晓得情况的轿夫怨声载道,连问究竟是出了什么变故。

唢呐声也停了下来,此时竟然显得有些沉寂。

众人窃窃私语。

骆长观俯身冲着面前几个孩子笑问道:“怎么了?小公子们?挡在我面前做甚?”

为首的一个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回道:“我娘说,要是没有喜钱,这路你是过不了的!”

骆长观哈哈大笑,“少不了,肯定是少不了的!”说着就挥挥手,便有一个精明的中年那人走上前来,一人分了一个小红色布囊,随后拍了拍这几个孩子的脑袋,“成了,咱们混江湖的可得收江湖规矩,若是收了喜钱还挡路,错过了新郎官接新娘子的良辰,可是要被人骂的!”

“放心,咱们走江湖的最守规矩了!”那小男孩一拍胸脯,正欲走时又不放心地打开布囊瞧了瞧,眼睛就亮了,连忙招呼着同伴退开。

众人就都笑了,都道真是几个精明的小鬼头!同时又暗暗叹息自己的孩子这会儿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呢?

。。。。。。

“小姐,骆公子来了。”一个丫鬟冲着坐在床头的红色身影小声说道。

方红鱼身着红色喜服,头顶红盖头,未曾有动作。半晌之后忽而问道:“那人来了没有?”

“谁?”丫鬟有些愣,又突然回过神来,明白了方红鱼说的什么意思,连忙轻声道:“没见呢。”

“嗯。”方红鱼点了点头。

丫鬟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试探性地问道:“小姐,你该不会。。。。”又拿捏着分寸道:“如今良辰美景,小姐可万万不可因为旁人乱了心思,可不要。。。。”

方红鱼打断了这丫鬟的说话,“你放心,我自然是不会做出那种逃婚的事儿来。”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就是不想小姐因为旁人搅坏了心情,毕竟这是小姐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的人生大事!”

方红鱼笑了笑,“没事,没事的,我自己心里清楚。”

丫鬟松了一口气,又犹犹豫豫问道:“小姐真不见过老爷与夫人?”

“没什么好见的。”方红鱼冷笑一声,忽而声音又软了下来,“又不是与人家做女儿,就只是做媳妇罢了,难道还不能回娘家了吗?”

听出了方红鱼语气中的意味,丫鬟就笑了,“是是是哩,小姐当然能回娘家,奴婢肯定打着灯笼欢迎小姐!就是小姐不让奴婢做陪嫁丫头,就让奴婢心里不痛快地很!”

“你这丫头!”方红鱼笑骂道:“竟然还说这种话,你以后可是要嫁人的!”

丫鬟吐了吐舌头没说话。

方红鱼又问:“我该什么时候出门?”

丫鬟想了想,“等到新郎官进门之后就可以。。。”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传来了敲门声,方红鱼心里一紧。

丫鬟竖起耳朵听了听,大声笑道:“新郎官来了,新郎官真真来了!”

撑着丫鬟跑去开门之时,方红鱼挑起头盖往窗外瞥了一眼,没见到那人,便苦笑了一声,笑着笑着脸色就冷了。

冷笑。

——————

平沙四族,方,刘,夏,吕。

方家原本是平沙四族之中的为首之家族,可就在七八年前,方家第六山的老祖宗竟然于平沙之地被人刺杀而死,同年方家家族之中数十位青年栋梁同样死在了平沙!要么就是出门游历之时,要么就是于烟花茶肆之所,更可恨的还有一人竟然死在了方家的大宅子之中!

此事一出,方家虽然恼怒,可竟然查不出是何人所为,就只能通过死者的遗体辨认出有些人死在了炼气士的手里!

于是方家只得暗暗吃下了这笔亏,谁都晓得,炼气士是惹不起的!

可这事儿之后,刘家,夏家,吕家联合起来打压方家,少了镇族的强者与扛起家族的栋梁之后,方家每况日下,到了最后竟然就只剩下了几条街的店铺以及极少的房产地产,被驱逐出平沙之时指日可待!

可如今有了转机,方家钓上了金龟婿,柳河骆家!

柳河骆家是柳河之地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势力极大,家中龙象境的武人有数十位,升玄境的武人有两位,其中一位已经是临门一脚就要踏入神通境。虽然这临门一脚常常是一生之憾事,可总归对外人是有莫大的威慑力!

要知道,名扬天下的南阳王可才只是神通境界,虽然一个是中年壮汉,另一个是耄耋老头。

为了显示自己对方家的尊重,骆家竟然派出了一位升玄境的武人来到了方家做大长老,当然,骆长观肯定是在其中做了不少的功课!

这升玄境的武人来了方家之后,方家的地盘渐渐开始拓开,没有一年的时间就已经拿回了原本被其他三家吞掉的三中一的地盘,就只待着家中小辈茁壮成长,复兴之日已然近在眼前!

方家老爷这一年笑的时间比前六七年苦的时间还多。

可你只管笑,其他三家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吞下去的地盘重新被你拿走?

于是就在送亲的这一天,三家悄然聚首在一间酒楼,桌子上坐着四个人,桌面上摆着一张极大的地图,画的是平沙与柳河的交界处。

一人指着其中一块地方,地图上显示的是山丘。抬头看着另外三人,其他三人点点头。

接着收起了地图,上了酒菜。

四人举杯为方家之喜事送喜,乘兴而归!

第一百一十五章 百无一用是书生

柳河地界在平沙东北方向,西边便是西楚与平沙两地之间的小城,名作驿城。

尽管平沙虽与柳河相邻,可始终是两个地界,距离肯定是短不了的。若是将新娘子一直从平沙方家抬回柳河骆家的话,不说新娘子会不会生乏,那抬轿子的轿夫肯定是受不了的。

因此,按照大隋的习俗而言,若是两地相距甚远而娶嫁之时,不必太过迁就与俗礼。就只需将新娘子送出新娘子所在地界,寓意新娘子已经“出了门”,就已经是夫家之人了。随后就有马车前来接待,将新娘子与轿夫一同接往新郎官所在的地界,随后离新郎官大致有七八里的路程之时再请新娘子下马车,重新入轿,由轿夫抬入新郎官的府邸,寓意夫家已经将“本家人”接了回来。随后的礼仪就是如常的拜堂成亲,入洞房了。

就放在平沙方家与柳河骆家两族结姻这事儿而言,就需要将新娘子抬出平沙地界,就有专门的人员在不远处的客栈之中等待,将新娘子接入房间之中歇息,随后再坐马车快速赶往骆家之地。

因此很多时候,若是两地相距甚远,例如扬州与成安两地的话,成亲之事是没有七八天的时间不能完成的,大部分的时间都浪费在了路上。

虽然惹人心烦,可也别无他法。

此时一列车队已经出了平沙,进入了一个荒古的驿道之上。车队极为喜庆,通体鲜红,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最为明朗的笑意。更不用说跟在马车旁边的那一对吹笛打锣的人,高亢的乐器声更是将这喜庆喜色拔上了一重山。

这车队又极为豪华,多多少少有十几辆的马车,从马车行驶的沉重声音来看,马车上必定已经堆满了各种货物,可想而知,定然是陪嫁的嫁妆。

就只从其中就能看出,这成婚的两家必定不是什么小家小户。

此时天气转暖,微微吹来的风中就只是带着一丝丝的凉意,不冷,却显得这风格外得甘甜。

驿道两旁的山丘不高,山丘上长满了新绿的花草,鲜有极高的巨木,视野空旷得很,只是这会儿天已经微暮,可前方仍旧是长长的驿道,一眼望不到边。

骆长观有些着急,冲着身后一辆马车招了招手,不多时,就有一个精明的男人小跑过来,恭敬地问道:“少爷,何事?”

骆长观抬头看了看天,“高主管,这离那客栈还有多远,眼看天色就要黑了,周遭又是荒郊野外,说不得要遇上一些麻烦事儿。原先不是说从方家到那客栈就只有半天的路程么?”

高主管苦笑道:“少爷您看,我如今快步走的速度已经与这马车行驶的速度持平了,怎么可能有那么快?方才将新娘子从方家接出来的时候又遇上了一些事儿,这不就耽误了时辰了么?”

骆长观微微皱眉,“就不能加快一些速度?”

“我也想啊少爷,”高主管又为难地说道:“咱们就只是准备十辆马车与四五台轿子,原先还以为足够了,可哪里晓得那方家如此‘厚道’?竟然陪了这么多的嫁妆,如今马车行驶的速度已经最快的了,若是再快一些的话马儿是要受不了的。”

骆长观点了点头,“你且算算,若是以咱们这样的速度到那客栈需要多长的时间?”

高主管微微沉思,回道:“大致要到午夜时分。”

“这么久?”骆长观眉头紧皱,又左右张望了片刻,“此地荒郊野岭,竟然连一个歇息的地方都没有,若是到了深夜遇上了强盗悍匪该如何?”

“这个便不用少爷操心了,少爷只需如何讨得新娘子的喜爱就好。”一向精明稳重的高主管这时候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想必是喜庆的气氛连带着也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随即高主管又冷声道:“若是来了悍匪的话,咱们的武士可不是吃素的!”

骆长观又看了看旁边的环境,仍旧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咱们的侍卫都是何等的境界?”

“大致都是第三山的小高手,七八个第四山的干将,还有一个第五山巅峰的领头!”

“可若是遇上了一群第五山的高手组成的悍匪团呢?这可如何是好?”

“少爷莫不是被喜事冲昏头了吧?”高主管笑道:“若是第五山的武人,哪里会去做这等鸡鸣狗盗之事?放在哪里都是旁人府邸里边的坐上宾了。更不用说这个时候朝廷对作乱的修士打压得极为狠厉,可以说是大隋数千年的历史之中的头一遭,哪里还会有武人敢冒着风口浪尖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骆长观哑然失笑,“是我太过敏感了些,是我不好。”

这管家又沉沉道:“损己利人,圣人之举;损人利己,人之常情;损人不利己,自取灭亡。”

骆长观听到这话之后便皱起了眉头暗自沉思,忽而抬头满是赞赏地看着高主管,“主管这一番话可真谓是精辟,字字珠玑!”

高主管笑道:“能记住这三点,也是我能为少爷家里打理大小事宜的原因。”

马车继续行驶,而天色则愈加昏暗。

不多时,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下来,车队不得不打起灯笼照明。

又行驶了大致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忽而望见前方出现了点点光亮,高管事连忙冲着骆长观道:“少爷稍安勿躁,那客栈已然就在前方不远处。”说完又冲着车队一声吆喝,“大家打起精神来,也叫马儿打起精神来!客栈就在前方不远了,等到了客栈诸位的大事也就告成!到时候好酒好肉任君品尝!白花花的纹银更是少不了的!”

听到了这话,疲倦的轿夫车夫立马大声吆喝,跟在旁边的乐手心思灵敏,连忙忙吹起了喜乐助兴。一时之间锣鼓整天,火光明艳,好不热闹威风。

可就在马车行驶在半路上只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沉稳壮汉忽而惊讶地抬起了头,从最开始道方才就没说过一句话的他大声喝道:“马车止步!前方有动静!”

人群推推搡搡了一阵子之后微微安静了下来,骆长观有些疑惑,“齐统领,如此匆忙所谓何事?”

这被称作齐统领的壮汉沉声道:“可能遇上了麻烦,好像是匪类!”

“匪类?”骆长观瞳孔微缩,“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悍匪?”

旁面的高主管也是一脸的惊讶,“不应该啊,怎么还会有人不知死活?”

“请少爷放心!”齐统领道:“对面若敢来犯,我齐某定要让他们尸骨无存!就只恐这血气要冲散了少爷的喜气了。”

“齐统领不必担心!”骆长观冷笑一声,“若是这不晓得哪里来的宵小之辈敢在我骆家车队面前放肆的话,就只管杀无赦!这哪里叫散喜?便要以这些肖晓的血气来冲喜才对!”

齐统领点点头,手按在了腰侧的刀柄之上,“有少爷这句话,那齐某也就放心了!”

车队小心翼翼地超前行驶,忽而看见了远处来了一个稀微的火点,齐统领一挑眉,“来了!”

原先众人还以为那火点是匪类的火把,又或者是冲锋的信号。可哪里晓得那火点迅速变大,竟然卷起了阵阵声浪!

那哪里是火把?哪里是信号?这分明就是炼气士的法术!

火球砸在了马车前方,顿时巨大而火热的气流将一些靠前的人掀飞,马儿也在这惊吓之后奋力狂嘶!

“稳住稳住!”高管事卖力大喊,“先稳住马匹!不要慌乱,先稳住马匹!”

齐统领早就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大吼道:“怎么还会有炼气士在这儿放肆?来人,给我顶在前面!”

骆长观连忙从马背上跳下来,大声喊道:“这究竟是哪里来的炼气士?怎么会有这种本事?齐统领,你可晓得那炼气士的实力如何?”

齐统领脸色沉重,“这威势,不少于第五山!”

而原本在轿子里边昏昏欲睡的方红鱼这这巨大的动静所惊醒,又听着外边的喊叫声,连忙拉住了身边一个丫鬟的手,“青儿,外边发生了何事?”

青儿同样有些惊慌,挑开帘子打听了半晌之后惊慌地冲着方红鱼道:“小姐,据说是有悍匪袭击,还是炼气士?”

“什么?”方红鱼脸色慌张,“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

“奴婢也是第一次见!哪里会晓得!”

。。。

自打第一次火焰袭击之后,那炼气士似乎是没再做手段,周围微微沉寂,就只能听见骆家车队里边的侍卫行动之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更像是死寂!

“红鱼?红鱼没事吧?!”骆长观大声喊道。

“少爷,别吱声,快将你胸口的红花摘下来,可不能暴露身份!”高管事有些着急,“说不定这些人是寻仇的仇家,若是被他们晓得你是你的话就糟了!”

骆长观咬着牙齿吼道:“我哪里还能管的了这么多?”说完又大声喊道:“红鱼?红鱼?”

“小姐没事儿!姑爷不必担心!”青儿半晌之后才大声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骆长观舒了一口气,又提起声音喊道:“对了,千万不要从马车里边出来,这里一切有我!不必惊慌!”

“别吱声!”骆长观的话才只是刚说完齐统领就低吼了一声,“来了!”

天边又远远亮起了一颗红点,正是方才的火光!

“退!退!退!”一面指挥队伍,齐统领一面咬牙切齿地吼道:“混账!就只会躲在远处放冷箭的无耻炼气士,可别叫我发现你的藏身之所!”

骆家毕竟不是小家族,就算是抬轿的轿夫也要比寻常人的素质好过一大截!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所有人都已经冷静了下来,这时候听着齐统领的指挥正规规整整地朝后移去。

可那火焰还未亮眼之时就听到了一声惨叫,随之就有一个抬轿的轿夫捂着喉咙倒在了地上!

少了一个人之后轿子一时不稳往下压了压,方红鱼一声尖叫,一手扶着窗户另一只手拉着青儿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形。

还未曾过片刻时间,就又有一声惨叫,又有一个轿夫笔直地倒在了地上!

轿夫心慌意乱,轿子左右摇晃!

“红鱼!”骆长观慌了心神,连忙站起身来朝着后方一声呼唤!

高管事顾不得其他,直接将骆长观绊倒,死死地压在了骆长观的身上,并用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巴,“少爷,别怪我逾矩,此时小人就只能如此做才能救下少爷的性命!”

骆长观只能在喉咙里边发出愤怒的呜呜声,眼睛里边也放出了极为恼怒的火焰!

没有再理会骆长观,高管事转头冲着齐统领低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刺客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没能发现他?”

齐统领握紧了手中的长刀,脖子上青筋暴起,“给该死的卑鄙小人,竟然用这种伎俩!这火焰只是虚晃一招,就只是为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为刺客取得先机!”

“我没问你炼气士!我问的是那个刺客?!”高主管低吼,“那个刺客究竟是什么本事?!竟然可以随意在我们队伍之中出入!”

齐统领回道:“一时半会儿我也搞不清楚!不过这种来去无影的本事至少也是精通此道的第四山武人!而且还不是一人!”

就在几人交谈之时,又传来了几声惨叫声,人群惊叫连连!

“稳住!稳住!侍卫呢?骆家养你是吃屎的吗!”高主管冲着身后一声吼,随后又咬牙切齿地道:“究竟是何人竟然派出如此手笔?!”

“陈龙袁建曾哲彭磊!你们四人分散开来!护住队伍左右两翼!李鸿!你与蒋达护住队伍后方!”大声分配完人员之后,齐统领也苦笑道:“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谁与骆家如此不共戴天!”

高主管冷笑道:“不一定是与骆家有仇!”

齐统领微微愣神,回头看了后方一眼,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远处有亮起了几道火光,齐统领微微眯眼,忽而大惊,“这是真的!这是真的法术!炼气士不止一人!防守!防守!”

说着齐统领从人群之中一跃而出,提着长刀朝着那几道火光斩去!

三道土黄的刀气将第三道火光击碎,火焰在半空中暴涨,炽亮有如白昼!

就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就能清晰地看清楚这驿道左右两侧的山包上稀疏站着不下有十几人,半数武服,半数道袍!

齐统领目呲欲裂,“该死!为何有如此多的匪类?!应战!”

冰锥!雷光!火球!密密麻麻地朝着车队砸来,又有七八个身影在这些法术的掩护之下手持弯刀或匕首朝着车队冲来!

侍卫连连挥刀向前,却不是那些匪类的一合之敌!

齐统领一人迎战三人,还分出半数心神来为周围的人挡住来袭的法术,一时之间被压着打,竟然也没有流露出丝毫败势!

刀光火影之中,从山包之中射来一道明亮的剑气!

齐统领面色苦涩,“竟然还有剑修!”

话音刚落,应躲不及的齐统领被这剑气直接穿胸而过,热血飞洒!

齐统领倒地之后骆家护卫再无半点战力,而战斗仿佛就在一瞬间结束,方才振聋发聩的打杀声也就在这一瞬间结束,周围就只剩下火光明亮。

高主管松开了骆长观,苦涩地望着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子,“我柳河骆家究竟与阁下有何仇怨?竟然?”

“无,可大隋与炼气士有仇怨!”这中年男子冷笑一声,手中亮起了一道剑气,高高挥起,就要落下之时,忽而传来了一声轻快明丽的琴声,弹得是凤凰于飞。

猛然转过头,就只看见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上一处废弃的闲亭之中坐在一个衣裳简陋的书生,书生面前摆着一张陈旧的古琴。

齐统领皱紧了眉头,他明明就记得火光大盛之时,那闲亭之中空无一人。

这书生缓缓道:“在下魏青山,大隋读书人。还请各位武人,修仙士能卖读书人一个面子否?”

中年道袍男子冷笑,“否!”

魏青山叹息了一声,“在下虽无三分鸿儒气魄,却仍愿以自身十分书生意气,敢夺阁下往后余生春秋!”

“愿闻其详!”

说罢,这中年道袍男子一声令下,数十位武人朝着魏青山冲去,又有数十道法术朝着那处闲亭疾驰!

魏青山笑了笑,手指轻触古琴,琴声奏响,忽而面色苍白。

法术在空中骤停,猛然绽放如烟花,数十位炼气士口喷鲜血,目光惊恐!

又触古琴,忽而身形佝偻。

琴声所及之处,武人尽皆止步,头痛欲裂,痛苦哀鸣!

中年道袍男子眼神阴狠,一招手,身后便升起数十道剑光,一挥手,剑气猛地朝着魏青山射去,如光如电,如蛇如龙!

魏青山再触古琴,忽而满头青丝霜白!

天空中突兀降下了霜雪,霜雪极美,美如仙境。

剑气崩坏,道袍男子口吐鲜血!

霜雪落于地面,突兀暴涨,升起漫天杀意,置身于其中的炼气士与武人浑身鲜血迸射,死无全尸!

魏青山坐于古亭之中,又置身于漫天霜雪之中,飘飘如出尘仙人,晃晃如耄耋老头。

方红鱼挑起盖头,又挑起窗帘,望着远处山包之上,古亭之中那白发人影,泪水喷涌而出。

既然你已经读出了春秋大义,为何不告诉我呢?为何不来找我?为何不说你喜欢我?

魏青山回以浅笑。

我初见你时,春花灿烂。

再见你时,霜雪漫天。

自始,便春花秋水明媚,至此,便朝露晚霞阳光。

可是很抱歉,到最后我仍然是不希望成为你的敌人,我没能读出春秋大义,虽然近在眼前。因此我为你做的就只能是这些。

他没说我喜欢你。

——————

这天二月十三,晚。

江州魏家二子,琼湖书院邓夫子之学生,大隋读书人魏青山,于大隋平沙与柳河交境之地,霜杀第四山武人十人,第六楼炼气士六人,第五山武人二人,第七楼炼气士四人,第八楼剑修一人。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看两厌

魏青山做了他自己、或者说对他而言最为折中的事儿。

就如同那天他在琼湖书院与成如是交谈的那样,他不希望方红鱼到最后会厌恶于他,因此就在他的豪儒气魄还未大成的时候他丢掉了自己的性命为方红鱼的婚事送了一场大喜。

他只能这样做,他只恨为什么自己就晚生了这么些年。在方家受苦受难的时候他没有办法,也不会昧着方红鱼与自己的良心去做那等将家族丢开的私奔之事。就只能看着方红鱼硬生生地被压垮了脊梁,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姑娘最后一身喜袍上了别人的八抬大轿。

又正如那日陈文豪在成安元宵晚与江漓漓和素素两人说的那番话一样,世上很少有两全其美之事,那些双宿双飞的美好结局向来就只发生在说书人的口里与写书人的笔下。

于是这晚魏青山将自己的浑身意气逼尽,透支,尽其所能为方红鱼拓开一条道路,烂漫如二月飞雪。

从此世间少了一个豪儒,从此世间多了一个痴情人。

——————

第二日此消息犹如二月的春风一般在隋朝大地之上铺卷开来。

每日都呆在琼湖书院为莘莘学子从业解惑的邓夫子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说:“我只以为青山他会做什么,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做的这么不留余地。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成如是问道:“他是你的学生?”

“是的。”邓夫子回道:“他是我最为看好的一个学生,他本应该坐在庙堂之上侃谈天下大势,如今却毁在了这情字之上。是我将他教得太好了。”

成如是又道:“可他做了对他而言最大的壮举,你应当为他自豪才是。”

“我是该为他自豪,可我又觉得十分愧疚,又觉得这个世上本不该是如此。不比其他,读书人读书向来就不是为了自己,可为什么最为无私的读书人竟然要处在如此的地步?给读书人一些希望不好么?”

成如是道:“我与他见过,他说他最想要的就是能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他自己却败在了此地。”

“他或许没有败!”沉寂良久之后的邓夫子忽而道:“只希望这个世间能因此得到一些警醒,那他便赢了。”

“可世人能得到警醒么?”

“那就要看这个世上的人能不能设身处地地去思考,而不是当成是茶余饭后的谈资。”邓夫子看向成如是,“你就是世人,你怎么看呢?”

“我怎么看?”成如是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觉得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确是挺好的。”

“就没有其他?”

“其他?我哪里有时间去想那些事儿?我现在就只是希望纪姑娘能多同我说一些话就好了。”

邓夫子叹了一口气,“看来他还是输了。世上有太多的礼教与各种外事约束着每一个人,他做得已经是很好了。”

成如是思忖了很久,忽而道:“我其实就只是想知道那方红鱼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邓夫子笑了,似乎是想起了以前教学的时光,“是一个很好的小姑娘。”

“有多好?好到一个人愿意为她去死?”

邓夫子道:“那么你认为纪文君那个小姑娘好不好呢?”

“当然好啦!”

“你看吧,这就是方红鱼在青山他心里的位置。”

成如是沉积无言。

那日成如是与魏青山在琼湖书院里边谈了很久,最后成如是冲着魏青山笑道:“你看吧,咱俩还真是很有缘分的,我叫成如是。”

“是有缘,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有缘么?

邓夫子又叹了一口气,“你看吧,那人还是没有说错,世间不苦,苦就苦了读书人。”

——————

江漓漓在一间破客栈吃饭的时候听见了这个消息,冷笑一声,“你觉得这人傻不傻?”

在江漓漓离了那南阳王府之后,就再没有任何心思呆在王府里边的陈文豪与王善两人便相继跟着江漓漓走了。

这会儿听到这声问话王善回道:“我觉得是挺傻的。”

陈文豪怔怔无言。

江漓漓转过头看着陈文豪,“你怎么想?”

陈文豪苦笑道:“我也不晓得该怎么想,说不上傻也说不上佩服。”

忽而陈文豪又问道:“公子你见过那人么?”

江漓漓点点头,“是见过。”

“那人生得一副什么模样?”

“如你所见,蠢到头破血流。”

陈文豪笑了一声,“世人有世人的处事道理,对他而言也是如此。他做了他自己想做的事儿,无论外人如何评判也终归是耳旁之风罢了。”

江漓漓冷笑道:“可一件事儿既然做了出来又传了出去的话不就是叫外人评判的么?可莫说那种有本事你去做的话,那种话蠢得很!”

陈文豪点点头,“是有道理,可对他而言,早就已经是无所谓了罢!”

“是无所谓,这不人都已经死了,还有神秘所谓?”

低下头吃了一口饭之后江漓漓忽而看着陈文豪笑道:“你们都是书生,该不会你也会做出这种蠢事来?”

陈文豪苦笑道:“我比不过他。”

“比不过是什么意思?”

陈文豪没有回答。

其实意思很明显,魏青山至少是两情相眷,可他无非就是单相思罢了。

明白过来的江漓漓讥笑了一声,“其实也差不太多,他那喜欢的人也不是嫁给了别人么?至少你这儿还没有多少动静,只怕以后也是有机会的,说不得那穆春雨会对你刮目相看。”

陈文豪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不免在心里问自己,真的值得么?

——————

一只飞鸽从远处飞来,落在了裴长风的指尖。

怀里的白猫作势就要一把将那只白鸽扑在自己的爪子底下,十分费力地将自己的白猫哄好,裴长风取下了绑在飞鸽腿上的一只小竹筒,从竹筒里边取出一张纸条读完之后,裴长风面色复杂。

他冲着身边的一个老仆人道:“魏青山那人我是认识的,颇为熟悉。方红鱼这人我也晓得,当初只以为她心比天高,后来才晓得她是被人逼迫至此,还是我想错了。”

“魏青山这个书生其实蛮好的,当初我就晓得他喜欢方红鱼,却没想到他竟然能为她做到如此田地,倒也是我小看了他。”

旁面那个老仆人问道:“那么公子心里如此想?”

裴长风笑了笑,又略微惊奇地问这老仆人,“我都没说是什么事儿,你就已经晓得了?看来你的消息还比我要灵通许多?”

老仆人道:“平沙距离驿城不远,如今这事儿早就已经传开了,酒家茶肆处处都在谈论此事,更不用说家家户户的姑娘们全都为此事心碎,恨不得自己能成为那个方红鱼才好。若是公子离开这红楼往外面走上一遭的话也早就知晓了。”

裴长风哈哈笑,“看来还是我鄙陋了!”手轻轻在白猫背上抚摸着,裴长风又道:“我怎么想?我也没怎么想。那魏青山说到底又不是我的朋友,就只是一个熟人罢了。或许心里会略微唏嘘两句,可也没那么多好说的。若是说实话的话,我还得感谢他,也为我省了一番功夫。”

就在谈论的这时候,有人从外边走了进来,“公子,有人求见?”

“谁?”

“未说姓名,看装束只晓得是一个书生。”

裴长风哈了一声,“难道这世间的书生全都被我遇见了?怎么又来了一个书生?叫他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略微显老态的男子,其实也就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举止极为严整,就显得这人迂腐得很。

裴长风向来就不喜欢迂腐的人,如今看这书生的做派就微微皱起了眉头,表示不喜,“你叫什么名字?找我来做什么?”

那书生没回答,开门见山地回道:“我能帮你。”

“帮我?”裴长风一挑眉,低头逗弄着趴在腿上的白猫,“帮我什么?怎么帮我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公子是不是要对平沙下手?”

裴长风瞳孔微缩,脸上却波澜不惊,“你从何处听来的这等荒谬之事?我想想看,你是不是连我是谁都不晓得?”

“西楚幼子,裴羽?”

裴长风眯上了眼睛,微微正色,“可就算是不晓得你从何处打听来这等小道消息我便要相信你?我说过,我如今不需要谁来帮我,难道我在清倌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还需要你来指导不成?”

这迂腐的书生未曾因为裴长风这番话而感到恼火,又道:“西楚如今的境地人人皆知,若是想撑起这摇摇欲坠的西楚,身为裴家唯一一个四肢健全、年轻气盛的裴公子你自然是需要狠厉的手段来为自己正名,让旁人晓得你西楚并不好招惹。于是你便需要找一个地方下手,思来想去,最好的地方就是平沙!”

裴长风眉头紧皱,“接着说,你能为我做什么?”

那书生抱了抱拳,“既然公子要做这等事,总会惹来某些人的弹劾,而我,能为公子将这些风言风语扼杀于摇篮之中!更能为公子出谋划策,如何行军深入,如何作战杀人,如何迅速夺权,我都能为公子做得面面俱到!”

裴长风低头思忖良久,抬头问道:“你晓得我要做什么事儿?”

那书生只是笑,未曾作答。

裴长风冷笑一声,“你要晓得,如今我大可命人杀了你,看你这副模样不像是修出气魄的豪儒,你可曾有还手之力?”

“在下确实手无缚鸡之力,但我相信公子不会杀我!”

“为什么?”

“因为公子确实需要我!”

裴长风哈哈大笑,满是讥讽,“我需要你?这些风言风语能耐我何?我既然敢做,就不怕旁人的诋毁!事实出来之后,自然天下人都要对我刮目相看!更不用说如今东风已来,大势已定,我只需命人一阵冲杀便可,需要如何行军?如何杀人?如何夺权我需要你?”

书生回道:“能少走一些弯路自然是好事,更不用说夜长梦多,若是耽误了时机,是成是败都不好说。尽人事听天命,能将人事做到最好,自然天命就更加稳定,不另生旁枝!”

裴长风一挑眉,“说的轻巧,我怎么晓得你有这副本事?”还未等书生说话,裴长风就不耐烦地摆摆手,“成了成了,说了这么久,我还不晓得你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那书生微微一笑,抱拳躬身道:“在下江州魏敬亭!”

裴长风猛一挑眉。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八千驽马做铁马

平沙关口十里之外,裴长风望着眼前那浑厚的高城微微沉寂,嘴里默默念叨着平沙,平沙,平沙二字。

身旁的魏青山道:“关于此事公子有何打算?”

“你问的是你弟弟魏青山的事儿还是关于我的事儿?”

“既然借着公子这颗大树纳凉,自然所谋之事为公子。”

“那先生有何良计?”

魏敬亭抱拳道:“既然公子此战为自己正名,不若直接令将士冲杀进去,以将士的铁血风范来为公子树立万丈光芒!”

“与我所想不谋而合。”

魏敬亭笑了笑,恭奉道:“公子大才。”

“不用拍马屁,”裴长风道:“我可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江州魏敬亭还会做这等事儿。”

“既然做了旁人的谋士左右,这些事儿也应当要知会半分,免得什么时候失了宠,便失了自己的天下。”

裴长风没有转头,“可也得看对什么人,对旁人自然是要马屁不绝,可对于本公子来说。。”

“难道公子是那种喜欢苦口良药之人?”

“那倒不是,我只是希望你的马屁能稍微有些水准,也能叫我在不知不觉之中受用。若是你的马屁还是如此显耳的话,那么这么聪慧的本公子着实是很难高兴起来。”

魏敬亭笑道:“那在下就多学学旁人的溜须拍马之话,也好叫自己多被公子青岩眼相待。”

“嗯,不错,有梦想、有方向是好事。”

两人就站在和煦的春风中静默了良久,魏敬亭忽而问道:“那公子准备什么时候进发?”

“马上!”

魏敬亭点了点头,没再问话。

等了良久的裴长风看了看天色,终于忍不住问道:“如今这里就只有咱们两个人,你就不问问我的将士在哪里?”

魏敬亭摇了摇头,“这不是我所操心的事儿,我只负责为公子出谋划策,这等事儿与我不相干。”

裴长风有些火气,“你这人榆木脑袋,给了你拍马屁的机会你竟然抓不住?至少你也得趁着这个台阶问一句将士何在啊?”

“那么,敢问公子将士何在?”

裴长风听到这话儿脸上立马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瞥了魏敬亭一眼,“你只需负责出谋划策变好,兵马粮草这档事儿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了。”

魏敬亭只是笑。

裴长风轻轻抚摸着手里的白猫,低头在白猫耳边呢喃了几句。就之间白猫慵懒地伸了伸腰,随即跳上裴长风的肩头,冲着天空一声叫唤。

声音不大,却响彻八方。

片刻之后,就有一只白鸽口衔卷柏草飞起,紧跟着,就有更多口衔卷柏草的白鸽飞起,浩浩汤汤,一同朝着驿城飞去。

卷柏草是西楚最为喜爱的植物,甚至奉为信仰。这种草在干旱之中卷成一团,犹如枯枝烂叶,可只要一遇水便舒展开枝叶,犹如一朵灿烂的鲜花。又有人感其百折不挠,不死不灭的精神,为其取名为九死还魂草。

魏敬亭抬头仰望着这漫天的白鸽,叹了一声好手段。

裴长风冷笑一声,望着天边道了一句,“来风。”

于是风就来了。

——————

这天驿城卖肉的王屠夫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摊位面前晒着太阳,他喜欢这样的日子,和煦的春光总能叫他的心情格外舒坦。

身旁的摊位上还摆着一大块没有卖完的肉,在阳光下散发着一种不刺鼻却连绵不断的肉腥味儿。很多人不喜欢这种味道,可王屠夫闻着这股味道就安心,这就代表着自己这块肉还没有坏,还能拿出去卖钱。

笑话,这可是自己十几年来养活自己一家的宝贝东西,怎么可能会讨厌呢?这就跟农民喜欢泥腥味,渔夫喜欢海咸味是一个道理。

这时候中午时分,家家户户都回去准备生火做菜了,要尝尝荤味的人早就已经将肉买回去了,于是这时候客人极少,能有一两个都是了不起的稀奇事儿,于是王屠夫很放心地眯着眼睛微微打盹,能在这么温暖的时候晒一个太阳,睡一个安稳的午觉的确是极其有幸的事儿。王屠夫是一个很安于现状的人,也就活得比旁人格外舒坦。

正微微打盹,忽而听见前方一声咔哒声,心里一个激灵,莫不是有人来偷肉了?

连忙睁开了眼睛朝后望去,却看见自己摊位面前除了自己就只有几只早春的蝇虫了,哪里有旁人?

“去去去!”王屠夫扫了扫这些蝇虫,试图将这些蝇虫赶开。而也正如王屠夫心里所愿,这些蝇虫受了惊之后嗡嗡地逃开了,就是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再飞回来。

想了想,王屠夫起身回屋拿了一件薄纱盖在了案板上那一大块肉上,一抬头看见对面一个中年男子正睡在摇椅上晒太阳。

原来先前那声咔哒声是对面那个王姓本家搬椅子的声音哩!

王屠夫微微放下心来,坐在了摇椅上准备继续做梦,可被打断之后就不知怎么滴睡不着了,竟然还觉得那太阳有些刺眼。

又起身回屋拿了一张布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可又觉得这块布刺得脸有些发痒,心里微微生了闷气,一把将这块布拿了下来。将其捏在手里左看右看,最后目光落在而来对面那个王姓本家的身上,便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老王?”

“有事儿?”那王姓的中年男人微微转过脸来看着螺塞胡子的王屠夫,声音极为懒散。

那王姓本家果然是生得极好,高耸的鼻梁,深邃的眼眶,刀刻斧凿般的面孔。虽然胡子拉碴,头发凌乱不堪,可更加显得有一种厌世妒俗的气质,落在那些少有世面的小姑娘与新婚少妇的眼里,便如同致命罂粟一般给深深吸引。

可落在王屠夫的眼里就显得有些不知所以的意味,心想这老王究竟是凭什么吸引那些小姑娘的呢?你看他的头发乱糟糟,一眼就晓得平时没有打理过,胡子也没有型,粗粗短短杂乱得很,哪里比得上我这一连络腮胡子来的威风霸气?再看这人瘦削的身板,虽然生得是要比我高出半个头,可他身上哪里有半块肌肉?哪里能提得动、扛得起石磨盘子?能给人半点安全感?由此观之,那些个小姑娘果然是好没有眼力见儿!对这等人吹捧得很,竟然对威风凛凛如同天兵天将的猛男子不闻不问!

不过说到底王屠夫还是对这人佩服得很,先不说这人根本就没对着卖肉的生意有多伤心,只靠这那些小姑娘就能将案板上的肉卖的一干二净。就只是说这人着实是对世俗不上眼了些就叫王屠夫有些咂舌。

原先还以为自己已经是那种到骨子里不想攀岩的、安于现在的人,可是同那王姓本家比起来自己未免还是小巫见大巫!笑话,自己至少还半夜起来杀猪吧,你看他什么时候杀过猪?

不免又微微疑惑,这人从来不曾杀过猪,可他每日案板上的肉是哪里来的呢?

甩甩头也不再想这个问题,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就好像自己偷偷喜欢这条街上那个卖酒的丰韵老板娘而自己的媳妇根本就不晓得的这件事儿,对旁人刨根问底未免也太过小气了些。

一抬头,看着对面那王姓本家还在望着自己,连忙问道:“那个,老王,如今你什么年纪了?”

这个问题一下子将对面那人难住了,那人苦着眉头掰着手指头算,最后支支吾吾地回道:“大概是二十八九吧,或许也已经过了而立,我一向都不去算这些东西,就记不大清了。”

王屠夫在心里对这人竖起了大拇指,心道果然潇洒!

王屠夫笑了笑,忽而问道:“可这么久了,就不想着给自己找一个婆娘?一个人生活也未免枯燥了些,家里也需要有人打点,更不用说不孝有百,无后为先?”

“自己的生计都是难题,哪里还养得起婆娘小孩儿?”那人说这话的语气极为无奈,就好像是状元被丢进了贫民窟被迫与旁人讲道理的那种绝望。虽然没到那种程度,可也差不了太远。

王屠夫笑了笑,默默腹议道:“你就吹吧你,你若是不拿钱去买酒的话说不定这个时候也已经在这驿城置办一所小宅子了。”

才只是在心里想到酒,那人就摸摸索索从身旁拿出一个酒瓶出来,对着瓶口吹。

想必是烈酒,酒香已经蔓延到王屠夫的摊子上了,甚至掩盖住了那肉腥味。

王屠夫馋的咽了一口口水。

那人转头看了一眼,笑道:“你要么?”

王屠夫兴奋地搓了搓手,“既然老王你说了,那我就。。。”

话还没有说完,就只听见远处一声叫唤,说不出那是什么声音,可总觉得有种莫名的冲动。再往远处望去,就只见天边飞来了数百只密密麻麻的白鸽,“老王,你看,这哪里来的这么多白鸽?”

那人抬头望了一眼,忽而惊坐起!一把冲进了铺子内。

“诶,老王!老王!”王屠夫喊不及,心道:“就这么跑了?你的酒还没给我尝一口呢!男人么,这么小气做什么”末了仍是觉得忿忿不平,又嘀咕了一声,“也忒小气了些!”

又躺在椅子上张望着那些白鸽,心里暗自称奇,眼看着那些白鸽没了影子,却又听见一声昂长的马嘶声,再一看,已然有一头棕红色的骏马停在了街道中央,正耐不住性子地踱着步子!

还来不及惊讶,又看见对面那王姓本家中冲出来一个身披银甲,手持红枪,背抗长弓的将士,严整的军伍威风油然而生!

细细一看,这不就是对面那个王姓本家么!

这会儿对面那王姓本家胡子已经整理干净,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昂首挺胸,活脱脱的一个威风霸气好儿郎,哪里还有平时半点颓废之色?

判若两人!

那王姓本家一跃跨上马背,正要走时忽而转过头来朝着王屠夫丢出一样东西。

王屠夫怔怔无神,下意识地接住,一看,就是那瓶酒。

“这酒给你了,对面那铺子里边的肉也全都给你了,多年为邻,聊表心意!”

王屠夫来不及惊讶,眼看那人就要离开,王屠夫连忙问,“老王,还未曾问过你的名字!”

“在下王非凡!有缘再会!”

一骑绝尘而去!

王屠夫拿着手里的酒仍然是觉得惊讶万分,好像是天突然变作了地,地突然变成了天的那种目瞪口呆,又道:“王非凡,果然非凡!”

第一百一十八章 敢叫黄沙覆平沙

驿城张家向来是寻常人谄媚奉承的金主,可这些年却总是惹来了许多嗤笑声,更是让许多寻常百姓觉得,虽说这张家的老爷是做过官的大人物,可实际上也与寻常人家没有什么二致嘛!

而实际上张家一直就将自己的身份地位处理得很好,既不装腔弄调让人觉得反感,也不会故意低下身子叫人看轻。

三年之间,张家一直就是驿城百姓心中那种平易近人的老爷形象,邻里之间出了什么纠纷第一时间往往不是去寻官府,而是去请张家老爷来做评判。怎么说呢?在驿城百姓的心中,这张家老爷以前是在成安做过大官的,眼界自然是要比这驿城之中官老爷的要长得多,处事也应当要格外公道。

可是这些年这驿城的百姓看张家人的眼神就不对了,也不说是鄙夷之类的贬义,就只是看从高高在上的凤凰变为争食夺地的草鸡之间的落差,忽而就觉得,原来这张家人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还不是为了一文钱一捆菜的鸡毛小事斤斤计较?

而此事发生就发生在几年前张家收的那个女婿张富贵身上。

我老早就说过张富贵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学啥啥不会,去铁匠铺做一个打杂竟然也会被铁剑师傅赶出来。也就是这种愚钝的资质竟然也能被张家老爷看中,收了做一个上门女婿?

尽管驿城的人对张富贵这个上门女婿看不重,甚至有些看轻的意味,但是并不妨碍许多单身汉,甚至是成了家的男人羡慕嫉妒恨!凭什么这龟犊子也能进张家大宅,能拥着张家小姐那个美人儿入睡?凭什么就看不上我?

这么一来二去,驿城之中的男人就格外看不起张富贵,每时每刻都要将自己与那张富贵比较一番才好。分出高下之后就更是要暗暗地在心里腹议张富贵几句。

这些年过去之后,驿城人发现这张富贵打骨子里头就是一个老实人,就算是当面骂他他也不敢还嘴,就只是呵呵傻笑。

这么一来,驿城之人就愈加气焰嚣张,望见张富贵提着菜篮子出来买菜就讥笑道:“诶,这不是张家那个上门女婿么?莫不是被人赶出来了?怎么还会亲自上门买菜?!”

张富贵如同往常一样呵呵笑,“闲不住,闲不住。”

听到这话旁人就更加鄙夷,心想竟然是连福气都不会享的泥腿子,就又讥笑道:“上门女婿,怎么这么久也不曾看见你媳妇给你生一个胖小子,该不会你不行吧?”

张富贵便红了脸,“哪有的事儿。。。。这种事儿你们怎么能提出来说呢?。。。不好,不好的。。。”

旁人放肆哄笑,又有人道:“该不会那张家小姐还没让你睡上她的炕吧!哈哈,,,我看也差不多,就你这副模样,那张家小姐怎么能看得上你?”

又一个老光棍眼神淫邪地笑道:“张富贵啊,我看,倒不如叫我与那张家小姐结一碗露水鸳鸯,也好叫你能有一个娃娃可以抱!哈哈!”

“好事儿!好事儿!到时候可记得叫我观摩几分,也学学老哥你的床上本事!!!”

既然敢说出原本那种想都不敢想的话来,那么这些人对张家还有多少敬畏呢?

由此而来。

每每谈论到这里的时候张富贵满脸通红地走开,但这并不妨碍他与买菜的小贩之间的讨价还价,“老板,这菜怎么这么贵?我听人说才只是两文钱,怎么这会儿就要四文了?能便宜一文么?”

旁人只管放肆嗤笑。

这天张富贵提着菜篮子衣衫褴褛地从外头回到了张府,守门的仆役乍一眼还没认出来这个姑爷,差些就要将这个姑爷当做要饭的给赶出去。

走进张家府邸之后就遇上了张家小姐张雪怡,张富贵便呵呵笑了一声,张张嘴又将话收了回去,就只是道了一声小姐。

张雪怡越看这个窝囊的男人就越不顺眼,紧紧蹙着眉头,“怎么了?这一身”

张富贵挠挠头便道:“方才菜市场遇见了几个小混混,他们打我。”

“你就不会打回去!”张雪怡语气愈加冷冽!

张富贵傻笑。

张雪怡忽而走上前,一把将菜篮子掀翻,漫天的烂叶子洒落在地,“你看看你买的什么菜?!就算是三岁小孩儿买菜都能买得比你好!一些烂根烂叶子也就是你这个不是男人的玩意儿才会买回来!你看看给猪吃猪能吃么?”

张富贵怔怔无神,连忙趴在地上将那些烂菜叶子挨个儿拾起来,嘴里喃喃,“哪里不能吃,这些都是能吃的,要不然那买菜的老大娘也不能卖给我不是。。。”

原本就是矮小的身子,穿着褴褛的衣裳便越是觉得臃肿。此刻张富贵趴在地上拾捡着这些烂菜叶,在张雪怡的眼中像极了一条只会摇尾巴的赖皮黄狗!

像极了。

张雪怡眼里的愤怒忽而消失于无,眼神里边满是陌生,就好像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冷笑一声转过身去,望见张家老爷站在背后,连忙满是无奈。

张雪怡道:“可真是一个好男人,你选的。”

她走远了。

张家老爷早就听过寻常人家谈论自己家事,也晓得自己已经并不是在成安的那个大官了。

其实他觉得张家沦为普通人家其实还蛮不错的,也真是很喜欢这个老实巴交的女婿,可如今看来,未免也太老实巴交了些。

他原先觉得自己需要的是一个老实的女婿,却想起世上怎么会有老实的男人?

要么心里暗藏着一份狂野,要么。。。。。

他叹了一口气,没说话,走远了。

张富贵仍然趴在地上,没做声,也看不清楚脸色。

就在此时,他听见一声叫唤,清脆,清晰!

满脸狂喜,抬起头来,望见天空中飞来了一群口衔卷柏的白鸽!

他热泪盈眶!

一脚将菜篮子踢开,他唿哨一声,没管身后的动静,直接朝着张雪怡的房间跑去。

那其实是张雪怡与他的婚房,他全身的家当全都放在了那房间里边,就只是在里面睡过一个晚上,地板。

一脚踹开了房间,张富贵低吼道:“我以前那个箱子呢?

“混蛋,你进来做什么?!”从最初的惊愕过后,张雪怡怒火冲天,“谁叫你进来的?滚出去!”

张富贵根本就没有理会张雪怡,一把冲进了房间,愣头青一般在房间里边翻箱倒柜!

张雪怡冷笑连连,“好啊,你还长本事了啊!听不惯我说的话了?既然你有这本事为何不冲外人撒?倒是撒到我这里来了?!”

“说话啊!哑了?!”

没有回半句话,张富贵寻到了一个沾满灰尘的大箱子之后连忙往外边冲去!

“你想去哪儿?”张雪怡拦在了门口,“你要搞清楚,你无非就是我家养的一条狗!!你还敢反咬主人一口不成?!”

“让开!”

“我不让你能怎么滴?!”

张富贵脸上露出了从来就没有见过的狰狞之色,挥起手来一巴掌甩在了张雪怡脸上,“臭婆娘,少妨碍老子建功立业!!!”

张雪怡怔怔无神,她捂着脸,身子靠在门槛上,看着那个矮小的身影脱下了他自己身上的衣裳,满身精钢般的血肉!又换上了从那箱子里边拿出来的红色盔甲!再扛上了两柄大斧,跨上了一匹不晓得从何处跑来的赤血宝马!

凛凛啊!男儿威风!!

她满脸通红,呼吸就重了,身子就软了。

她愈加将自己靠在门槛上才能不叫自己瘫软在地,就在张富贵驾着宝马正欲离去之时,她连忙喊道:“将军!何时归来?!”

张富贵回头冷眼,“没死自然就回来了。”

言罢,张富贵胯下的宝马怒嘶一声,一跃翻过张家高墙,疾驰而去!

——————

就在驿城天空之中那群白鸽飞来之际,驿城之中的百姓便能惊异地发现,身边的邻里街坊忽而狂笑,忽而热泪,忽而癫狂!但一致的是,他们换上了一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冷峻面孔,又披上了一声从来就没见见过的森寒甲胄,跨上了一匹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骏逸宝马,气势汹汹朝着驿城之外飞奔而去!

驿城之外,平沙之前。

裴长风望着远处卷起的风尘,轻笑一声!

片刻之后,一支纪律森严的骑兵营停在了裴长风的面前,裴长风拍拍手。

一个瘦削的男子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收长枪,屈膝尊,“在下西楚铁骑长刀营营长王非凡,见过少主!”

又略微矮小的男子从马背上重重落地,收双斧,屈膝尊,“在下西楚铁骑长刀营副营长张富贵,见过少主!”

裴长风不苟言笑,目光扫视所有骑兵。

骑兵齐齐从马背上跃下,齐齐屈膝,“在下西楚铁骑长刀营八千之一,见过少主!”

裴长风抱着白猫,目光远眺,远远至平沙!

魏敬亭冲着所有人一抱拳,“在下魏敬亭,乃是西楚谋士!此战,只求轰轰烈烈,只求天下皆知,只求必胜!”

“诺!”

齐齐一声吼!

八千人上马!

裴长风轻声道:“杀!”

八千铁骑朝着平沙城门狂奔而去,红尘蔽日!

裴长风只是笑,“我只让八千驽马做铁马,便敢叫滔滔黄沙,覆灭平沙!”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世子嫡传

裴长风只用了三日的时间就已经将平沙控制在了自己的手里,不仅仅是因为长刀营骑兵的精锐,最重要的还是魏青山,无论怎么说,他确实是帮了裴长风一个大忙。

就在裴长风指挥西楚骑兵精锐攻进*平沙的第二日,成安方面就得到了消息,举朝皆惊。就有偏激的官员恼火至极,“陛下,您怎能容忍这小辈如此嚣张?!他有什么资格擅自攻打平沙?!他这是要造反啊!”

“附议,陛下!此子如此嚣张,微臣以为,立马将赵将军派去平沙,一举将那小辈给拿下!也好叫他晓得什么是朝廷律法,什么是上下尊卑!”

“微臣附议!”

“附议!”

隋文皇的眉头紧皱,不发一言。

等到朝堂之内微微安静下来之后,一个将军模样的老官员战战巍巍走出队列,恭敬地跪下,“陛下,微臣以为,那西楚幼子万万不可做那等欺君之事!更不用说造反了!西楚裴家为我大隋征战四方,家中子弟大多为国捐躯,战死在沙场之上,世人皆知啊!”

又有一个老将军走出来,“陛下!刘老将军所言极是,西楚裴家满门忠烈,举世皆知!根本就不可能做出这等造反之事啊!”

话音刚落,一个文人模样的中年男子冷笑道:“可若不是造反,他率领八千骑兵攻入平沙究竟是为何?!从来就没有一个武将敢不接受召令就擅自行军,更不用说是攻入本国地区!况且他裴长风是我大隋的将士么他有什么资格率领我大隋八千骑兵?他这就是私自豢养兵马!形同造反!”

“这。。。。”

“无话可说了吗!”那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又道:“我晓得你们二位老将军早年时候跟在镇国大将军裴山左右,对裴家比对自己还要上心。这是忠是义,无可厚非!你二位将军你们要知道,人心隔肚皮啊!裴山老将军的忠义之心举国皆知,我们自然不敢怀疑。裴老将军三子战死沙场,我们也不怀疑。可这裴长风,他做出过什么事儿来你么又不是不晓得!目无尊长,心无礼教!谁晓得他心里藏着一颗什么样的心?!”

一个老将军忽而冷笑道:“尚书大人你该不会是以为只有这裴长风同他兄弟父伯一样死在了战场上才是忠烈儿郎了吧!”

那中年男子眉头一挑,目中闪过一丝精光,“这话在下可从来就没有说过!可若是真如老将军所言,这裴长风能为大隋国战死在沙场上的话自然是忠烈儿郎!”

“你!”那老将军气极,作势就要暴打那尚书!

尚书大惊,连忙躲在了同僚身后,连连叫唤,“陛下!陛下!您看看,你看看,这些人还有神秘朝堂纪律?!一个个如此放肆!如此放肆!”

“你这奸佞小人,这朝堂上有你乃是我大隋的污点!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铲除你这小人!也好还我大隋朗朗乾坤!”

“陛下!陛下!快派人将他拖出去!拖出去!这人疯了!疯了!”

就在朝堂上下吵闹不休之时,隋文皇脸色沉如黑炭,猛地一拍龙椅,“都给朕住嘴!”

隋文皇冷冷地看着底下噤若寒蝉的众人,又冷哼了一声,猛地一挥袖子!随即转头看着站在身边的姚清河,“先生以为。。。。”

姚清河思忖半晌,道:“虽说那西楚这些年一直安安稳稳,可其中粗细陛下众人有所耳闻。可说造反还是太过重了一些。此时大隋虽然是险峻之时,可猛龙酣睡,谁敢躁动?微臣以为,此事可日后再议。”

“微臣不认同国师大人此话,国师虽然明察秋毫,对天下大势例例皆知,可对于此等之事还是没有吾等清楚!”底下一人答道:“无论其中有何蹊跷,可终归那裴长风没有受军令而行军,已然是欺君之罪。若是不处置的话岂不是叫人觉得我大隋的威严可随意践踏?!”

那人朝着隋文皇抱拳,“陛下莫恼微臣言辞激烈,可微臣以为,就算此事日后再议,也需将那裴长风抓入天牢,以扬我大隋之威!就算是体恤裴山老将军一生戎马,赫赫战功,也得做个表面功夫才行!”

说着那人又抬头看着姚清河,“国师以为如何?”

姚清河微微笑,没再做声。

正当隋文皇犹豫不决之时,忽而从朝堂外传来一声尖细的交唤,“陛下,镇国大将军求见!”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自打裴山重回西楚之后就再没出过西楚,其中巨细不言而喻。可这会儿怎么会离开西楚来到成安?还是来到了这金銮殿之上,求见吾皇?

底下人窃窃私语,“他怎么来了?他为何要来?”

“难道此事还有其他转机?”

“可无论是什么转机,如今他身居养老闲职,无可翻天!如今已成定局,难道他还能舌灿莲花,论战群儒不成?”

“没错,已成定局!”

“可终归此事蹊跷,还是那句话,他为何要来?!”

。。。

隋文皇转头看了一眼姚清河,深呼吸一口之后郎朗回道:“请见!”

不多时,殿门大开,从殿外走进来一个战战巍巍的老头儿,双鬓斑白,面容枯槁,可眼神之中的精神意气不敢叫人小视!

一见此人,满堂文武百种颜色。

某些是激动,某些是不屑,某些是欣喜,某些是疑惑。

但更多的是畏惧,畏惧裴山坑杀六十万人的赫赫战功!

私底下不少有人称呼裴山为魔鬼,而越是如此称呼就越是显得裴山高大如山!

裴山小步走入金銮殿上,微微躬身,“陛下万安!”

“快快平身,裴卿家!”隋文皇道:“不知裴卿家千里迢迢前来所为何事?”

裴山笑了笑,“陛下放心,自然不是为了那数十万的牛马钱来的。”

堂下一阵轻笑,这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叫隋文皇的面容也略微轻松了一些,又问道:“裴卿家莫要挖苦朕了,还是先说说你的事儿吧,究竟是所为何事?”

裴山拱手,“微臣是为了吾孙裴长风而来。”

此话一出,满堂丝语。

一人冷笑道:“裴老将军莫不是为了你那孙儿开脱的?哼,此事已然成了定局,就算你在怎么舌灿莲花也无济于事!”

裴山微微一笑,“否,微臣是为给我孙儿裴长风请赏的!”

“什么!”一人惊叫道:“裴山!你敢如此搬弄是非?!裴长风那厮此举攻入平沙势同造反,不杀他已然是耗尽了你裴家子子孙孙为国捐躯的福荫了!你竟然还想着请赏?!你将我大隋国威放在何处!!!”

裴山未曾理会这人,只笑着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奏折,细细走上前去,“陛下请看!”

侍奉在隋文皇身旁的那个老太监得到应允之后接过了那张奏折,又连忙递给了隋文皇。

隋文皇才只是看了一眼,眉头便紧皱,接着大惊失色,愤怒不堪!

咬着牙齿问了裴山一句,“此事当真?!”

“微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一人讥讽道:“你的人头?如今你的人头能值几个钱?”

“闭嘴!”隋文皇怒目而视!

那人连忙紧闭嘴唇,当即跪下,“微臣失言,罪该万死!”

隋文皇冷哼一声,又从头至尾将那份奏折看了一眼,随即将其递给姚清河,道:“既然此事为真,那么裴卿家所求请赏之事自然不敢怠慢。”

裴山躬身,“多谢吾皇。”

此话一出,满堂惊讶连连。

“陛下,究竟所为何事?怎么能得出如此结论?”一个老文人问道。

“没错!”又一人连忙道:“此举将我大隋威严摆在哪儿?!陛下,万万不可啊!”

“请陛下三思!”

隋文皇又冷哼一声,转头示意姚清河。

姚清河点点头,沉稳道:“几十年前,外来炼气士潜入平沙,控制平沙城主。接着借助三家墙头草家族,打压平沙本地势力,将忠于我大隋国的家族一一清除出平沙!如今,平沙虽然表面繁华,其实已然成为了外来炼气士的走狗!而裴长风此举,三日之内,已然控制了外来炼气士的首脑,将各种魑魅魍魉一扫而空!实乃为我大隋做出了举世之功!”

“当真?!”

姚清河点点头。

此言一出,各类文人面色忿忿,不晓得是因为平沙之事,还是为了不能打压裴家!

而众多武人却面色欣喜,其中意味,众人皆知。

裴山,就算是身居闲职,仍然在各种武将之中具有极高的威名!

“功当赏!”隋文皇道:“可如今我大隋国库捉襟见肘,实乃无多少可赏!不如就叫他裴长风做一个世子,西楚镇国将军之位可嫡传!如何?!”

“陛下不可!不可啊!”

“请陛下三思!人心隔肚皮啊!”

隋文皇冷笑道:“那将你家里的银两拿出来赏赐给我裴卿家?!”

堂下当即无言。

隋文皇哼了一声,转头又稍有犹豫地看向裴山,“裴卿家,朕可敢相信你?”

裴山淡淡回道:“陛下,没有什么比时间更能说明一切的了!”

第一百二十章再过琼湖

西楚镇国将军之位可以嫡传的消息在很快的时间内传遍了全国,这就代表着西楚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裴家的封地。

相对于市井百姓的不知所以,更多的官宦人家皱紧了眉头,终日惶惶不安,他们不禁开始想,异姓封地之位怎么可以嫡传呢?难道大隋又将要出现一个清府之乱?

清府之乱发生在三百多年以前,是一个被贬谪出成安的王爷发动的造反之事。那一战生生打了五十年,险些就要被那王爷打入了成安,而大隋险险更名。

而深究之下发现那贬谪出成安坐拥封地的王爷并未造反,而是继承封地王爷之位的那嫡长子精心谋划此事,缘由是觉得自己的父王应当做皇上,而自己理应为太子!

诸君试想,就连自己的亲侄儿都能造自己的反,那么一个异姓的封地将军坐拥权利的熏陶之后难道还能安安稳稳替你看门守家不成?

若是西楚势小也就罢了,这几年西楚过的是什么日子旁人虽然不说,可心里总归明白。

西楚是有难的。

可如今朝廷同样面对着难题,国库亏空,为了能够维持朝廷的运作,已经裁制了不少的人员。

因此,在现在裴长风将平沙中与外来练气士有染的官员通通清洗完之后,朝廷一时半会竟然派不出足够的官员来重新接管平沙。

如今平沙也已然处在了裴长风的掌控之下。

朝廷虽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局面,但是也全无办法。

而裴长风掌控平沙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复平沙与西楚两地的通商。

不用去想是不是即使恢复两地的通商之后因为两地的世仇而少有商贸往来。事实正好相反,当两地恢复通商的第一天,驿城来往的旅客瞬间多了三倍不止。

商人逐利,无可厚非。

而恢复通商之后西楚就犹如在下先前提到的卷柏一样,在干燥的沙漠之中遇上了雨水,疯狂吸纳,蓬勃生长。这如何能叫旁人放下心来?

如今裴长风端坐在平沙城中最为宝相庄严的大殿之上,左边站着书生相貌的魏敬亭,右面站着神貌屹立的王非凡。

此外,空无一人。

裴长风望着底下空旷寂寥的大殿,轻笑了一声,其实没多少春风得意。

魏敬亭沉声道:“世子殿下可有何打算难道就安安稳稳等着继承西楚将军之位下一步,该做什么”

“下一步啊,”裴长风摇头晃脑,终于是露出了最为明媚的笑容,那是从心底里里边流露出来的最真实的情感。

比打下平沙还要开心许多。

他说:“等到将这里安定下来之后,下一步就该去扬州同人上花船,吃花酒去了!”

——————

而如今的江漓漓与陈文豪、王善一众已让来到了琼湖城中中。

琼湖城本来就是书生城,就算是就在近边的平沙发生了如此的大事也未能使琼湖城改变半分。虽然仍有不少的文人书生相聚饮酒吃茶,高谈阔论此事,文词激荡,可总归就只是谈谈罢了。此事已经被朝廷定了下来,那么旁人还有什么能做的呢

在琼湖书院之中,成如是正偷偷地蹲在墙角捏着一朵白色的小花默默沉寂,片刻之后从那朵花上撕下来一片花瓣含在嘴里,轻轻咀嚼。

似乎是苦的很,成如是脸就跟着一起苦了。

从拐角处走来一个清丽的身影,成如是连忙将嘴里的残渣吐干净,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冲着那人影就是笑。

无非就是纪文君罢了。

纪文君还未做声,同纪文君一起走过来的那个男子方仕冷笑道:“没想到这么久了你这厮竟然还未曾放弃,也算你有几分持之以恒的毅力。可你为何不将这股毅力放在正途上呢?说不定几十年后少保庙之中也能多出一个得道高僧,受万人敬仰不好么?非要来这里遭受白眼,讨得旁人不喜”

成如是自然听得出方仕话语之中的讽刺意味,顿时脸就红透了,“你放屁呢,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早就说了我不是和尚,难道外面光头的武人还少么?尼怎么能这样说话,端的无礼至极!”

“光头的武人虽然不多,可鄙人也见过一两个。但是却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哪个光头武人头顶上还会有戒疤!”

成如是一时之间丧了气,垂头,没再争辩。

“文君,不必再理会此人,夫子就要讲课了,咱们快去吧,莫要因为这人耽误了时间。”

纪文君脸面微微不喜,清声道:“方公子还是直呼小女子名姓为好。”

方仕的脸面一阵变换,最后勉强笑道:“是在下疏漏了,纪姑娘不必介怀。”

成如是望着两人的背影,狠狠地将方仕骂了一通,从亲娘到祖宗十八代一个儿也没落下。

骂过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一般无力,最后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回到了那家胭脂铺,根本没有留心周围的情况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忽而传来了一声冷哼,“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你竟然还是这副丧家犬模样。也难怪,什么人就是什么命,一个叫花子能出人头地也怪我难为你了。”

成如是先是一愣,随后就火了,正准备撸起袖子将说这话的人痛揍一番的时候忽而又愣住了,看着一个比自己要高出半个头的少年郎微微哑口,忽而大喊了一声,“是你!江漓漓”末了。又不确定地问了一句真是你嘴里又嘀嘀咕咕地念叨着:“怎么个头就窜这么快难道吃仙丹妙药了”

江漓漓打量着成如是,冷笑道:“还真是一个丧气玩意儿,竟然这么久都只是这么一点儿高,也不晓得你的头发长出半点没有。”

成如是嘿嘿笑,走上前去围着江漓漓转了一个圈圈,哈哈笑,“端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咱们这么久没见还真是物是人非,没想到你竟然也有了几分阳刚之气!”

扫开成如是准备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江漓漓问道:“这个胭脂铺一直是你打理的”

成如是搓着手笑,“其实也只是随便打理了一下,你要是想谢我的话就。。。”

粗暴地打断成如是的话,江漓漓伸出来手,“既然是你擅自用了我的铺子,那么你就得给我钱。再加上以前的那颗舍利子,你自个算算你欠我多少钱了!”

成如是哇哇叫,“做人可得讲理啊,先不说我给你打理铺子是帮了你的大忙,至少每天在给你扫地除尘不是。再且我这两年为你的铺子打响了不少的名气,这可都是无形的钱两啊!”

“那成,那你就将那些无形的钱两换作真金白银给我,就算咱们两清成不成”

成如是脸就像极了霜打的茄子。

冷笑一声之后江漓漓未再说话,倒是陈文豪从里屋里边走出来同着成如是打了一个招呼。

两个读过不少书的人交谈起来果然要比同江漓漓说话快活许多,“之乎者也,噫吁嚱,威哉高哉。”等等词儿叫江漓漓听得头疼,没再理会这两个蠢人,江漓漓望向了铺子外边。

成如是说的不错,这两年他确实将这个胭脂铺打理得很好,就只是在铺子里边坐了片刻,就有不少的女子前来敲门,问今天胭脂铺难道不曾开张么

成如是原本还想找个理由解释两句,可江漓漓直接将那几个女子骂出了门,惹得成如是一阵不痛快。

在外边逛了一圈的王善小走了过来,冲着江漓漓抱抱拳,“大人,这个店铺其实位置是极好的,虽然位置看起来偏僻一些,但是行人不少,而且多是过往的旅人。其实卖胭脂有些牛刀杀鸡的意味,若是能改作一个客栈效果要好许多。”

江漓漓点点头,揶揄道:“看来这两年你确实是在那王府之中学了蛮多东西啊。”

王善挠着头嘿嘿笑:“皮毛皮毛。”

江漓漓笑了一声,“接下来我需要去做几件事,你无需跟着。我予你一些钱两,想怎么改造就怎么改造。你自个就在这儿安安稳稳做一个客栈掌柜就好,做完那事儿之后我兴许要来找你,若是没来的话,你可娶妻生子,做个安稳闲人。”

“大人!”王善没敢问那是一件什么事儿,或许心里也清楚,就只是说道:“大人福气无双,小人还得借着大人的半点福荫一飞冲天呢!”

“借你吉言。”

听着这话的成如是有些急,“诶,你们怎么能谁改就改呢现在多少年轻女子都将我这块招牌看做是金字了吗”

“是我的招牌。”

成如是语噎,半晌之后摆摆手回道:“成成成,你的招牌,可我也有不少功劳不是要是算起来的话我起码也有十点的股份呢!将这胭脂铺改成客栈,怎么的也得问过我这个小股东的意见不是”

江漓漓便转过头去冷眼看着成如是,“那你的意见呢”

成如是哈哈两岁,“没意见。”

江漓漓不屑地哼了一声,正准备再交代王善两句的时候忽而传来一声敲门声,再回头一看,就只见门板竟然被人一脚踹开了。

“喂喂喂,人呢?我来买胭脂了,快出来招待!”

第一百二十一章 窗花

听着这声喊江漓漓转过头去,便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妙龄少女,瞧着那脸面似乎觉得有些熟悉,一时之间却认不出来。

那女子望见江漓漓之后同样有些愣,指着江漓漓啊了半天之后忽而喊道:“你是那人?!”

江漓漓撇撇嘴,没回答。

成如是倒是走上前来:“紫菱,你来这儿做什么有事儿”

听到这个名字江漓漓便想起来了,这女子不就是跟在成如是喜欢的姑娘身边的那个圆脸姑娘么?不过紫菱这时候脸上倒是没了多少以往的婴儿肥,出落开来,便显得有几分水灵。

紫菱没再多看江漓漓,回过头来冲着成如是笑道:“说起来你可得谢谢我,无论如何今儿个你也要多给几盒胭脂给我,我可是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成如是瞥了江漓漓一眼,又赶紧走到紫菱面前,“想要什么胭脂你自个拿就好,反正这胭脂铺也开不下去了。”

“怎么?你要走了”紫菱有些疑惑,“你不追文君姐了”

成如是脸通红,“你瞎说什么呢这种事儿,,我成如是哪里。。!!”

“什么什么的”紫菱蹙起了眉头,“你想说什么”

没理会成如是的眼色,紫菱不耐烦地回道:“算了,我不管你了,你自个决定吧!消息我可是透露给你了,文君姐三日之后就要生日了,连方仕都不晓得!能不能追到文君姐就看你的手段了啊。胭脂我拿走了,明儿见!”

成如是给紫菱使了不少的眼色却没有被紫菱看出来,听完紫菱这一番话之后成如是就晓得大事不妙。目送紫菱离开之后成如是回过头来,果不其然,看见的就是江漓漓满脸的讥讽。

“成叫花你可真有本事,前几年就看着你为一个娘们失魂落魄,没想到这么久了你竟然还被那个娘们牵着鼻子耍!我看那个娘们也就生的那副模样,若是说重一些,嫁不嫁得出去都是一个难题,也就是你才,哈哈,真逗!”

成如是苦了脸,支支吾吾地回道:“哪儿有,,,,”

江漓漓嗤笑了一声,“我还不晓得你是什么性子叫花子模样,命里犯丧的人,活该没本事。”

成如是只觉得自己的脸面上无光,便不想再谈论这个事儿,连忙转移话题道:“诶对了,怎么没见素素那丫头难道又去哪里疯玩去了这么久没见她,也不晓得这会儿她生的什么模样哩。”

谁晓得话音刚落江漓漓的脸色就沉如黑炭,生冷地回道:“她死了,你莫要再提她!”

成如是没多想,打了一个哈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该不会是你们两个又吵架了吧,哈哈,她现在在哪儿呢我来给她说说,都多大了这么还跟一个小孩子差不多”

江漓漓眼神里边意味莫名,阴恻恻地看着成如是,“我说过叫你不要提她,她死了。”

成如是被江漓漓这副表情吓了一大跳,连忙不敢再做声,随即就觉得有些恼火,心想你们两个出了问题往我身上撒气算是怎么回事怎么两年过去了还是这么一副臭脾气,素素不跟你吵架才怪!

不过朝着周围扫视了一圈之后确实是没有见到素素的影子,也不晓得是出了什么状况,转头看着陈文豪,希望从陈文豪这里得到半点消息。

陈文豪耸了耸肩,实际上他与江漓漓也不是特别相熟,更是没有见过素素一面,哪里会晓得这里面的内情

成如是也没想着再问,开始纠结于方才紫菱跟他说的那个消息,心里边就开始暗暗琢磨应该准备一些什么东西给纪姑娘,好叫纪姑娘也能看到自己的用心。

眼神不自觉的就往旁边的胭脂上瞟了一眼,心想若是自己送胭脂的话应当是没多大的问题吧。

他忘了自己已经给纪文君送过不少的胭脂了,虽然纪文君一次也没收下。

就如同每天清晨成如是放在纪文君窗台上的花,谁也不晓得这些花儿凋谢在何方。

从刚刚自己的失态之中回过神来,江漓漓冲着成如是冷笑一声,“你想送胭脂”

成如是回过神来,悻悻笑,“没,就随意看看。”

江漓漓满脸不屑,“我还不晓得你”

成如是便道:“那你觉得送胭脂成不成”

“我管你送什么。”江漓漓道,“我懒得去理会你,我还得赶时间去扬州,哪里有时间跟你在这琼湖之中浪费时间”

“去扬州做什么扬州有什么好玩的倒不如跟我在这里读读书,管管店铺,多舒心。”

“也就是你这种没有出息的人才会被眼前的生活给蒙蔽。”江漓漓讥笑道:“我可不是那就这样的人,我有事情要办,在扬州。”

“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么”成如是连忙问。

江漓漓沉默了半晌,忽而扯开嘴角笑了笑,没有半点嘲讽的意味,“没事,就只是一点小事罢了,你跟着我去做什么免得你添倒忙。”

“你才添倒忙呢!”成如是没看出江漓漓心中的心思,“我能给你帮倒忙我聪明才智,天下绝顶,能给你添倒忙算了算了,也不晓得你有什么好事做,还得背着我。我懒得理会你了,我忙我自个的去了。”

转过身走了两步之后成如是有回过头来,“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就明天了。”

“这么急”

“嗯。”

“什么事儿那么急我看你就是想背着我要得什么好事,你以为我不知道。算了,我不管你了。”

江漓漓看着成如是的背影忽而笑道:“到时候客栈改建成了你做个掌柜呗,再帮我看一看铺子”

成如是哈哈笑:“没想到你这玩意儿还算有些良心。哈哈,算老子没有看错你。”

“再说我叫你做跑杂。”

“呵呵,不说了,我忙我的去了。”

。。。

第二日江漓漓与陈文豪二人在琼湖城中随意闲逛,陈文豪笑道:“你那朋友其实蛮不错的。”

“朋友我可没这样说过。”

陈文豪笑了笑没说话。

闲逛着就逛进了琼湖书院,似乎是没费多大的气力就遇上了纪文君。

江漓漓冷眼看着她。

纪文君愣了愣,“你是”

江漓漓没回答纪文君的问题,“成如是是个好人。”

“我知道的。”

江漓漓便又道,“你晓得就好,我懒得给你多说,看着就心里不痛快玩。也不晓得成叫花瞎了什么眼,竟然也能看上你!”

纪文君变笑了,回头看了看,不晓得看见的是什么。

——————

没去平沙,再行,就是苏州。

第一百二十二章 青蛇抬首

其实对于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江漓漓而言,很多事对他来说都是全无紧要的。就如同在不经意之间走到琼湖书院同纪文君说上那样的一番话,这种话无论是对于成如是还是对于他自己而言,没有半点厉害关系。

可他确实是这样做了,不在乎自己做的是不是够好,亦或是不够好。

他心里在想,我已经大发慈悲给你说了这样的一番话了,无论是成如是领不领情,这对你来说都是天大的恩赐了!你可莫要在我面前发牢骚,说不定我是要揍你的!

或许他自己也未曾想过,就是这样的一个成如是,其实对他而言极为重要。

毕竟素素都已经与他撕破了脸,他甚至都不晓得素素究竟是因为何事要跟他撕破脸,可事实已然明显。接着还有一个裴长风,他却要杀他。

能叫的上朋友的就只剩下一个成如是了。

江漓漓不晓得该说什么为好,他倔强地对自己身边没有一个人也算是好事。

我说过他很倔,却从来也没想过他会倔强到这种程度。

或许在他心中,除了赵娴芝之外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接纳过一个其他人,或者在他心里他向来就以为自己本应该就是一个人的。

可现在赵娴芝,她在哪里?

江漓漓还得去找呢!

——————

洛阳的武人这些年过得是前所未有的意气风发,大街小巷之中再没有一个武人会低着头走路,尽数都是昂首挺胸,神采奕奕。就算是只会偷鸡摸狗的小道君子也是如此,就算是在洛阳城南!

抱歉,在洛阳城南还是需要低调一些,就算是如今练气士再不敢在洛阳嚣张,可说不定什么时候遇上了一个大人物呢

虽然说两年之前颁布的律法上说官从三品及以上着犯罪罪加二等,可也没有一个武人愿意将自己的脑袋放在刀口上试一试这条律法究竟是不是真的。

律法什么的虽说能够给自己看一看,聊以慰藉,可若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试探一番的话,抱歉,我先走一步!

这个时代的人命对自己来说是真的值钱,谁也不晓得自己身死之后魂魄能不能追循到那冥冥之中的召唤去往冥地,大多数人身死之后只会魂飞魄散,再无来生可言。

这天中午时分独眼龙独自一人来到了一家客栈吃酒,却不是吃闷酒。

独眼龙的酒品极差,城东之人只要是认识他的,大多都晓得这个道理。因此独眼龙一个人吃酒的时候没人想着要来与他拼一桌,若是这人发了酒疯的话那自己可拿他没有办法。

独眼龙年轻时候见义勇为与匪徒争斗之时瞎了一只眼睛,因此显得极为凶神恶煞,可若是与独眼龙相交甚好的人就晓得,独眼龙这武人着实是不错。除去吃酒之后喜欢无事生非以外,就没有多少缺点了。

就在这客栈坐着,旁面的武人就开始大声交谈。

这个时候武人谈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一步楼,无非就是前些年颁布的律法,无非就是前些年开启的刀兵冢。

谈起一步楼独眼龙就想到了两年前发生的事儿,一个背着刀的少年竟然走到了一步楼面前,触摸到了那处断壁残垣。独眼龙不由地开始想,那个少年与自己在酒楼之中遇见的那个少年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不是还好,如果是的话那自己为他强行出头岂不是多此一举白白叫他看了笑话

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一个绝世的少年天才怎么就能叫自己遇上

心里如此做想,耳根子不由地就朝着几个武人的位置微微抬了抬,想继续听听那几人在说着什么闲话。

就有一个人说道:“也不晓得什么时候那刀兵冢能再次开启,上次进去我什么东西都没捞得着,倒是一个我看不惯的死对头从里边取得了一把好矛,每天都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嘚瑟什么呀?!要是刀兵冢再次开启的话我一定要进去弄一把好刀,也叫我自己高调几分!”

另一个人回道:“刀兵冢又不是那种常开的秘境,下一次还不晓得是猴年马月,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好好锤炼自己的身躯,兵器始终是身外之物,过度依赖便不成大用。”

那人点点头,深以为然,便不再多说。可旁面一个一直未曾做声的中年精瘦汉子忽而抬头道:“你们晓得上次刀兵冢受益最大的是谁么?”

“肯定是朝廷啊!”最先说话的那男子撇撇嘴,“这还用多想?姚国士命令人将那些炼气士全都抓起来看押了一阵子,虽说个个都完好无损地放了回去,可那些炼气士从刀兵冢之内得到的兵器浑然不见踪影。”

说着这男子微微低下了声音,“虽然没人说,可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你没见到那些个炼气士离开时候一脸的不忿?肯定是被姚国士给一锅端了啊!哈哈,也算是给咱们出了一口恶气!”

可那精瘦男子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另外一人皱着眉头问道:“那还能有谁?”咂咂嘴又道:“你说说看是谁!”

精瘦汉子微微抿了一口酒,“你们没发现那刀兵冢名不其实么?”

“名不其实?”

“没错,就算这刀兵冢乃是一个下三阶的秘境,可终归是一个秘境,便能算得上是洞天福地!可这刀兵冢之内的灵气你们不觉得太过稀薄了一些么?!”还未等另外两人思虑,精瘦汉子又道:“前些年刀兵冢还未出来的时候就有人大肆宣扬道说着刀兵冢之内名刀名剑遍地,可你我几人也曾进过此间秘境,可曾见到了一把名刀名剑?就若是只有咱们三人运气背也就罢了,这么些年过去了,从刀兵冢之内出来的名刀名剑可曾超过十指之数?”

听着精瘦汉子一席话之后另外两人便反应了过来,“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却有此事,我当时就觉得那里不对劲,原来问题就处在了这里!”

“我只是以为那些名刀名剑已经被那些炼气士给取走了,原来不是!”低头思虑了几分之后这男子又问道:“可你说这些话与你先前说的有什么联系么?”

“自然有!”精瘦汉子俯下了身子,声音微低,微沉,“此事我也是听我那大表哥说的。”

“你大表哥?就是平苏两地驿道之豪侠?”一人惊叹道。

精瘦汉子点点头,接着说道:“我大表哥说在平沙与苏州两地流传着一个小道消息,说是有一位落魄的武人只觉自己一生无望,便独自一人来到了洛阳进了那刀兵冢想拼一拼运气,可他独自一人哪里是那些英魂的对手?甚至被几个武人追杀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在那个地方,那人发现了一个天大的宝藏!”

“什么宝藏?!”

“你能想象么?就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石头缝里,有一处明晃晃的光芒射过他的眼睛,走过去一看,一捆名剑!你能想象么?就只是用一根粗麻绳简陋地捆起来的一大捆名剑!少说也有一二十把。刀兵分级你们晓得吧,吞锋、赤炼、七悬、地藏、天杀、九沉,此乃刀兵六等。而那一捆名剑之中,尽是七悬之色,此中竟还有一两把地藏级别的绝世名剑!你想想看,你敢想么?!”

从最初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一人皱着眉头满是怀疑地说道:“假的吧,哪里会有这种机缘?!况且若是被草织麻绳捆起来的名剑,必定是他人之物,怎么可能就将这些名剑随意搁置在此中?!况且我也不相信会有人用这等草织麻绳将这些名剑这么粗略地捆起来,这算什么?”

“没错,”另一人帮衬道:“咱们都是经过刀兵冢的,自然是晓得那英魂看守的刀兵是如何难取!我听人说有人见过一个第五山龙象境的武人取了一把赤练级别的长枪,那看守的英魂足足有十丈之高,抬手之间,气浪翻滚,冢内起大风,巨石呼啸,委实惊人!若不是那武人有帮手的话,说不定根本就取不下那把长枪!就只是赤练级别的刀兵,看守的英魂就已经如此威势,我是不敢想象那七悬,地藏级别的英魂究竟是如此模样!谁能从他们手里将刀兵夺下?!”

精瘦男子自己也有些纳闷,可不愿服输,辩解道:“可这事儿确实在平苏两地流传甚广,况且若不是这些名剑被人取走了的话那刀兵冢之内怎么尽皆是破刀?”

“就算此事为真,那么那个取得了那一捆名剑的人呢?应当是名传四方吧!可有人晓得那武人生得什么模样,如何称谓?家住何方?”

精瘦男子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最后恼羞成怒,“你们晓得什么?问我做什么?我不也是听别人说的么?我又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如实奉告罢了!爱听就听,不愿听就滚蛋!”

其他两人哈哈笑,说别恼别恼,无非就是嘴快了一些罢,莫要放在心上。来来来,吃酒!

悻悻举起酒杯,精瘦汉子一口吃尽!

独眼龙默默将精神收了回来,虽然心里也同样认为那精瘦汉子只不过是扯谎罢,可心里总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

忽而一个激灵,是啊,刀兵冢内的灵气确实不像是一个秘境该有的样子,那么灵气去哪儿了呢?

独眼龙微微抬起头来仰望天边,醉眼朦胧之间望见那丹阳楼上青蛇抬首。

自打洛阳事变之后,独眼龙每每望见那条青蛇便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乎是多了生气?似乎是更加深沉,似乎是更加。。。。

吃醉酒的独眼龙迷迷糊糊之间,怎么说的上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春风不遇洛阳,只过苏州

离开苏州两年之久,陈文豪第一次回此地便遇上了飘飘柳絮,烟波潺潺。

一眼便能望见的亭榭阁楼,在春色之中美如墨画,雅如诗卷。

此时二月二八,此地水墨苏州。

。。。

才只是刚从马车上走下来,陈文豪望着这条熟悉的街道,久久而立,眼里未曾噙含泪水,却也有说不尽的感慨,道不明的低愁。

陈文豪不想吟诗句,他只想呆呆地站在此地,品和风煦煦,或暖日徜徜。

江漓漓从马车上一把跳下来,看着陈文豪笑了笑,“怎么,还物是人非了不成?”

陈文豪没笑出声,就只是浅浅地勾了勾嘴角,没在意江漓漓话语中的丝丝讥讽,“没,总归离了苏州这么长的时间,难免有些感慨。”

江漓漓往前走了几步,忽而道:“是先去找你那穆姑娘,还是先回家看看?”

陈文豪有些纳闷,“我没同你说过我是一个孤儿么?”

江漓漓一挑眉,“说过么?没说过吧。”

“那就是我疏漏了,此事应当要先告知于你的。”

江漓漓不耐烦地摆摆手,“我也不想听你的破事儿,原先我同你说过的那事儿你自己斟酌着办,虽然如今我不再是那南阳王府的殿下,可也能给你一些虚名。”

陈文豪眼里有些莫名的意味,“不是殿下说不是就不是的。”

“可不是我说的!”江漓漓转过头来回道:“是那南阳王说的。”

“就算是他说的也不作数,你仍然是南阳王府的殿下世人皆知。”

江漓漓不想在脑子里边拐弯饶角地去想此事的缘由,“那便是吧!你说是就是成了?”

陈文豪不予回话。

江漓漓环顾四周,看着人潮拥挤的苏州街道忽而不屑地撇撇嘴,“也不晓得你有什么好愁的,无非就只是一些大街小巷罢了,同其他地方也没多少差别,你自个去找那穆姑娘吧,我准许你在你那穆姑娘面前借我的名头,至于她信不信我不管。此事一过你我二人再无交集,就算两清!”

陈文豪点点头,忽而道:“殿下你不与我一同么?”

“我与你一道作甚?”江漓漓哼了一声,“你那穆姑娘我又不是不曾见过,也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我懒得见。”

“那殿下。。。”

“我在苏州呆一晚之后便去扬州。”

陈文豪微微思忖了半分,“这么急?”

江漓漓回过头来正眼看着陈文豪,沉声道:“很急!”

这辆不显眼的小马车平稳地融入了街道的人潮之中,陈文豪站在原地目送这辆马车离开之后又左右环视了一圈,寻了一个小茶肆坐了下来。

“客官要吃点什么?”

说话的是一个素朴的年轻女子,面容清秀,扎着一个乌黑亮丽的马尾辫。似乎是二月苏州的春风对她而言仍旧是微寒,这女子脸上显得有些泛红。

陈文豪冲着这女子笑了笑,“一碗粗茶就好。”

年轻女子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很快就端上了一碗茶水上来,轻轻地摆放在陈文豪的桌子上,“茶来了。”

这碗茶尤为清绿,绿如天生的琥珀。碗底的茶叶随着水波微微摇曳,很肥,很秀。

陈文豪愣了愣,“我要的是一碗粗茶。”

“这就是客官的粗茶。”

陈文豪很难得地开了一个玩笑,“若是姑娘这个茶肆的粗茶都是这副模样,那此茶肆只怕是开不了多久吧?”

那姑娘的脸就又红了,很快地转过身去,嘴里低低地念叨了一句什么陈文豪没听大清。

陈文豪便不再多说,端起茶微微抿了一口,只觉得茶水里边有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似乎是什么时候自己尝过,却说不上来。

行人来往,书生墨客,车水马龙。

一直在这个茶肆里边坐了有把那个时辰,陈文豪才堪堪站起身,问过钱两之后他很小心地在桌子上放上了几块铜板。想了想,又多放了两块,冲着那姑娘叮嘱了一句之后陈文豪走出了茶肆,瞬间就融入了流水之中。

暖阳正好,刚吃过一碗好茶的陈文豪心情一样很好,再转过身遇见一位姑娘便更好。

眼前就站着一个身着蓝裙的女子,淡施粉黛。

周身便有如时光寂静,不缓不急。

陈文豪微微诧异之后春花明媚,落落大方。

便朝着眼前人微微一礼,便笑,便道:“许久不见,穆姑娘,你好。”

——————

相比于苏州的漫天春色而言,春风兴许才只是刚刚刮到了洛阳的脚后跟。

北方的春风来的总是比南方要晚一些,此时又从酒楼里边吃得醉醺醺的独眼龙敞开衣襟在路上昏昏地走,被风一吹,只觉得有些凉意,却未曾将衣服裹紧。

独眼龙嗜酒的癖好大致是在十一年前开始的,那时候独眼龙还被人称作是小白龙,面容虽然不比当红小生俊俏,却面容异常白皙,也是洛阳城东的一个好美男子,惹来姑娘喜爱无数。

那时候独眼龙不曾吃酒,就算是与一众兄弟朋友聚会,也只是吃口感甘甜的梅子酒一类。

而事情的转变就是在独眼龙与刘姓刀客几人一同出门闯荡的那一年。

几个年轻武人意气风华,路遇不平便拔刀相助,压强扶弱,在洛阳地界也算是闯出了一些不小的名声。

可就在将近过年准备回洛阳城的途中,遇上了一伙强盗。洛阳原本武人林立,强盗匪类之徒虽然有,却甚少。寻常很难看见的匪类这会儿被这几个年轻武人遇上,哪里能放过?

于是这几个相邀游历的年轻武人一把冲了上去,乱刀砍死了一个正准备奸*淫一个美貌妇人的强盗,其他的强盗见势不妙一哄而散,不见踪迹。

受了那妇人的谢意之后只觉得心里春风得意,原本以为此事已过,却没想就在洛阳城外十里地的地方遭受到了那伙强盗的报复。

那伙强盗零零碎碎大致有十几人,手持尖刀咆哮而来。

独眼龙一伙奋力反抗,却发现这些强盗之中竟然隐藏着几个小高手,一时之间便落得了下风。乱战之中自己的一只眼睛被戳瞎,更有一两个年轻武人死在了那强盗了乱刀之下。

此战尤为惨烈,所幸的是独眼龙保得了自己的性命。

后来才晓得原来先前砍死的那个强盗是洛阳城南一个权贵家中子弟,这才惹来了报复。

捂着受伤的眼睛,任由刘姓刀客搀扶着自己回了城东找了那个名声最好的吴大夫疗伤。因为害怕自己的伤势惹来家里人的担忧,便不敢回家,也没敢叫那刘姓刀客往自己家中报信。最后实在是因为到了除夕夜,没有办法,独眼龙这才谢过吴大夫往自己家中赶去。

可回到家之后却发现自己家中空无一人,门窗上结着厚厚的蛛丝网,桌椅上也落下了厚厚的一层灰,想必是许久未曾有人清理!

独眼龙慌了,在自己家中左右乱撞,却从未看见有一个活人!

他原本还以为是家里双亲临时有事搬迁去了他地,就连忙在房间里边找是不是留下了什么书信。找了大致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未曾找到任何的留言,却在房间里边发现了半截碧绿的镯子。

这只镯子原本是独眼龙的娘亲最为心爱之物!

想必就在自己离去的这一年内自己的双亲遭受了他人的毒手罢,却根本就查不到半点的消息!

独眼龙只能深深怪罪自己,若是当年自己不曾邀请几个好友一同出去游历哪儿能发生这样的事儿?自己的那几个好友也不会惨遭“强盗匪类”的毒手!

至此之后独眼龙日渐酗酒,身形虽然不曾消瘦,却因为醺酒过度,面容日渐黑黄,碎胡渣也从来未曾清理,咋一看根本就看不出这个人才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倒像是一个吃尽了苦头的大汉!

可独眼龙吃得苦头还不够多么?这便是最大的苦头。

从小白龙转变为独眼龙需要多久的时间?是两个月。

可对于独眼龙自己来说,其实就只是一瞬间!

踉踉跄跄撞到了一个人,独眼龙恼火得喝了一句,“你他娘的干什么吃得?敢拦本大爷的道?”

对面那人不曾着恼,“怎么,又一人吃醉酒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下次吃酒叫我一起,你总是不听。”

独眼龙睁开朦胧醉眼,看到眼前人的模样之后呵呵笑了笑,“是你啊,刘兄。”

刘姓刀客无奈地将就要摔倒的独眼龙扛在了自己的肩头,“下次吃酒叫我一起呗,免得你吃醉了酒无法无天,什么时候不小心惹恼了大人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独眼龙喃喃道:“死?老子怕死么?”接着就是听不清楚的胡叨叨的醉话,可刘姓刀客听清了一句,“死了才好。”

刘姓刀客面色复杂,“那事儿其实不怪你的。”

“不怪我怪谁!”独眼龙猛地挣脱了刘姓刀客的臂弯,“滚!老子不用你管!”

刘姓刀客张张嘴,望着独眼龙步履蹒跚的背影,却未曾说话,就只是叹了一口气。

一路上惹来了不少的痛骂,独眼龙一脚踹开了自家院门,望着空落落的院子,冷清,凄清,忽而他就压抑不住哭声!

他晓得,春风其实已经到了洛阳,却从来没有吹到他家的院子里边来。

昏沉的天色不透一丝光,什么时候来光?

就在独眼龙低低抽涕之时,在院子里边忽而就冲起了一道光柱,自地下而生,往九天而去!

远处传来了一声压抑的啸声。

声音很小。

像是龙。

第一百二十四章 愁杀少年

陈文豪历来就只想做一个简简单单的读书人,只读书,只学道理,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扬名立万的那一朝。

可如今遇上了一位穆姑娘,逼得他不得不去成安为自己闯荡一番功名。

不晓得这是不是违背了他的初衷,可他仍然这样做了,或许在他心中,一个穆姑娘,比得上他所有的愿望。

但他喜欢上了那一个姑娘的时候,他便不再开始在意自己。他在心里轻声问,你想要什么?你喜欢什么,却再也没有问过自己。

两人就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的时间,当穆春雨眼神之中的讶异退去了之后轻声道:“陈公子,许久不见。”

“是很久。”

陈文豪一时半晌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才好,久别重逢心里满心欢喜的他如同一个木头人竟然呆在了原地,最后还是穆春雨微微撩了撩落在耳畔的青丝,又问道:“这两年没见着你,你是去哪儿了?”

穆春雨一头青丝披落在肩膀上,陈文豪心里有些莫名的庆幸,“是去了成安。”

“呀!”穆春雨微微惊讶,“你还真是去了成安?那日我就是随口一说的,可你竟然当真了?都怨我,要是早给你解释一番的话也不会叫你吃那么多的苦头。”

“其实还好。”陈文豪回道:“成安有成安的风景,其实不错。是很不错。”

“在成安可曾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很慎重地想了很久,陈文豪回道:“成安要比苏州忙碌多了,没甚么趣味,倒是元宵节要比苏州热闹得多!”

“哦?是么?”穆春雨又问道:“那肯定有灯谜吧!有什么很难的灯谜吗?说出来叫我猜猜看!”

陈文豪局促在了原地,“没,哦不是。只是我一向都不大在意这些东西,或许有,但是我不晓得。”

穆春雨低低地哦了一声,眼神之中却没多少的失望之色。

“对了,这些年你在成安做了些什么?”

“什么也做过,刚到成安的时候托关系进了官府做了一个抄手,后来又做过师爷,账房先生,就连摆地摊卖诗词的不耻之事也做过一向时间。”陈文豪没有刻意隐瞒自己在成安的经历,这些事儿听起来有些不够体面,但他脸上却根本没有半点尴尬之色,十分自然。

不同于他话语里边的“不耻之事”,在他看来,只要是能讨活计,凭自己本事养活自己的差事就根本没有丝毫高低贵贱之分。

不过穆春雨看起来不对这些事儿感兴趣,就只是说:“是么?那倒是有些苦。那么现在呢?总不能是在成安活不下去了才回来苏州吧,若果真如此的话那便来我府上,自然是不会少你的温饱之食。”

“没,现在做了一个大人的幕僚,说起来也是惭愧,做了那位大人的幕僚有些时间,他的事儿却根本插不上手。”

“哦。”穆春雨笑了笑,“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说到这里陈文豪忽而支支吾吾了起来,握紧了拳头,半晌之后低声问道:“那年你说的那番话当真么?”

“什么话?”

“就是你说你自己从来就不会喜欢上一个书呆子,若是我能博得功名的话,就。。。”

“喂喂喂!”穆春雨在笑,“你该不会当真了吧?那时候我就只是说了一个玩笑话。我方才不是说了么?诶,也怪我,我早就该给你说清楚的。都怪我,都怪我。”

陈文豪看着穆春雨脸上的笑容有些失落,他原本就是因为她的笑容而喜欢上她,一直都觉得她的笑容就是苏州的春意,暖的就是九月的太阳。

此时他却觉得她的笑容残忍极了。

就都说男女之间最甜蜜的是暧昧不清的那一段时光,可模棱两可同样最伤人。

“喂喂喂!”穆春雨伸出手在陈文豪的面前挥了挥,“怎么了?”

“没,没什么。”陈文豪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

穆春雨环顾四周,“总在这里站着也不是一个好事儿,要不要去吃一杯茶?”

“好。。”

话还没说完,就只听见穆春雨一声惊叫,略微有些歉意地冲着陈文豪笑道:“你看我,都忘了自己还有正事要办,我得去狮子园参加一个茶会,想必旁人已经等了我很久了吧,那个。。。”

“没事没事,反正我先前已经给吃过一杯茶了。”陈文豪连忙回道:“既然你忙的话那你就先去吧!”

没问陈文豪是不是想同自己一道,穆春雨朝着陈文豪点了点头之后从陈文豪身边跨过。

陈文豪转过身来看着穆春雨的背影,张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走了两步之后,穆春雨顿在了原地,忽而转身朝着陈文豪丢出一件东西。

陈文豪连忙伸手接住,仔细一看,是一个红色的小锦囊。

“这是我娘替我在平沙求的锦囊,开过光的,有福气,送给你了。”

陈文豪便笑了,很开心。

心里涌起的丝丝甜意冲昏了他的脑袋,可他只是一个读书人,就连一分抄写文案的工作都做不好的读书人。

身边有一个老大娘对她说:“小伙子,放开心思想想吧,她不喜欢你。”末了这老大娘又道:“我是过来人,我晓得的。”

陈文豪心里不喜,却没从脸上表现出来,只是冲着这位老大娘行了一礼之后快步走开了。

这一晚陈文豪辗转反侧,嗅着这个锦囊上的丝丝甜香,他睡不着了。

躺在客栈的床上他一直在想穆姑娘送了自己一个贴身锦囊,那自己是不是也同样需要送穆姑娘一件什么东西才好?

恩,没错。

那就送吧,送什么呢?

玉镯子金项链?不不不,这也太俗气了。

一首词一幅画?不不不,自己可不晓得穆姑娘喜欢什么类型的。

那么送什么呢?

大半夜的月光照上了这个不眠人的窗台,他想好了,据说苏州二月的牡丹花开的极为鲜艳,穆姑娘肯定喜欢。

。。。。。。

。。。。。。

苏州牡丹园的春色极为宜人,繁花似锦,像极了这位迂腐的读书人的萌动的心思。

偷偷地摘下了几朵鲜艳的牡丹花,陈文豪细细嗅着,脸上的笑意便荡漾开来。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陈文豪连忙将牡丹花藏在了自己身后,转过身来看见的是一个身着紧身衣物的少年,便笑了,“殿下,不是说去扬州么?怎么还在?”

江漓漓撇撇嘴,“苏州离扬州没多远,坐马车不要三日便能到。思来想去还是想看看你这书呆子是怎么被伤透了心的,也好叫自己高兴几分。”

瞥见了陈文豪身后的一抹嫣红,江漓漓一挑眉头,“怎么说?成了”

“没。”

“那是怎么回事?”

陈文豪道:“穆姑娘送了我一件礼物,理应我也要回赠一件,思来想去还是这牡丹园的牡丹最好。”

江漓漓丝毫不顾及陈文豪的脸面,“当初那张九龄就说过你那穆姑娘早就晓得你喜欢她,也不挑明,也不回避,就任由你自己傻乎乎地做这等奉承讨好之事。说是她喜欢这种被人喜欢,被人奉承的感觉。在我看来,她无非就是养着你的心思罢,若是你成了名动朝野的大官,她便能攀着你这杆大旗直上,若是你一辈子都是一个书呆子,她也就将你当做一坨臭狗屎,无所谓其他。于是就能看出她就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若是你将南阳王府幕僚的名声报上去,怎么不能将她拿下?”

陈文豪没做声,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怎么?”江漓漓笑了一声,“这么说你的心上人,你恼了?”

陈文豪叹了一口气,“是有些恼,可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望着这满园春色,陈文豪又道:“你说的是有道理,可我还是想凭凭自己的本事,看穆姑娘究竟能不能喜欢上我。是我这个人,而不是其他。”

“若是没有呢”江漓漓抱着拳冷笑。

陈文豪哑口无言。

道理放在书上谁都能明白,可若是确确实实放在自己身上的话,很少有人能循着道理而去。

这也是道理。

如今陈文豪就处在了这个极端之中,若是穆春雨根本就不喜欢自己,只喜欢自己身上环绕的虚名,那么他该如何自处?

按道理来说他是该离她而去的,可是他放得下么

放得下么?放不下么?

陈文豪默默问自己,就连江漓漓何时离了此地也根本没有半点的记忆。

他回答不上来,也根本想不通透自己应该怎么做。

最后他铁定了心思,望着自己手里的两三朵牡丹,他告诉自己还是先试试才好,若是穆姑娘真是喜欢自己呢!

可能吗?不可能吗

陈文豪的背微微驼了,就像是一只耄老的山羊,在秋风之中瑟瑟颤抖。

这不该是一个没有三十岁的青年人该有的模样,死气沉沉,没有半点朝气。

一些不该有的愁绪将这个年轻人压弯了身子,这些愁绪在慢慢杀死这个年轻人。

请允许我在这里再重复一遍,他是一个书生,是一个只想读书的读书人,是一个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做一个天下豪儒的书呆子。

如今,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活成了他七十多岁想要成为的那个模样。

第一百二十五章 便是君子

从牡丹园摘了几朵牡丹的陈文豪愈发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束花藏在了怀里,既要避免被熟人看见,又要防止这几朵牡丹会被自己弄得褶皱不堪。

于是从牡丹园一直走到了自己的落脚的客栈足足用去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是挺费力。

回到房间之后又小心翼翼的用几块鲜艳的红布将牡丹花小心翼翼地包扎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已经是中午时候了,正准备下楼果腹之时,才刚走出门就遇上了一个同窗。

这同窗姓牛,单名一个简字,身形单薄,以前在书院里的时候时常被人取笑说不应该姓牛,应当是姓侯才对。尽管这牛简身材瘦弱,却不是穷苦人家,每每同窗相邀出去吃酒之时出手极为阔绰。对旁人的取笑也只当做是玩笑话,并不放在心上。因此就算成绩略微蹩脚,也在学生之中揽下了不少的人缘。

有些时候还真是对世上的事儿觉得十分惊奇,明明是富贵人家,不愁吃不愁穿,却瘦弱如猴。又有极多吃不上饭的穷苦人家的小孩儿却壮硕如牛。

而此时见到这位名作牛简的同窗之时陈文豪有些欣喜,连忙唤了一声牛兄!

牛简后知后觉,转过头来仔仔细细盯着陈文豪看了许久之后脸上才绽放出来笑容,一手搭在陈文豪的肩膀上,“陈兄!原来是陈兄!怪小弟眼拙,竟然没有辨认出陈兄的模样。算起来咱们也有七八年未曾见面了吧,这也不能怪我不是!这样好吧,等会我在富贵楼里边包一个包间,我自罚三杯可好?”

“牛兄多礼了。”

牛简对陈文豪的印象极好,不是陈文豪确确实实是夫子眼里最为喜爱的好学生,前途无量这回事。而是因为以前同窗一道出去吃酒之时别的学生将他当做冤大头,就只有陈文豪一人坚持自己掏钱!就算是陈文豪着实是囊中羞涩,掏不出钱两只好让牛简代付的时候,也必定会寻到一个机会将这个人情换上来。

牛简家中着实丰厚,虽然对这些钱两不放在心上,可总会心有不喜。就算是再为豪爽的人,心里边也会暗暗举起一杆秤,评判谁是小人,谁是君子。谁只是流水,谁可深交。

而在牛简的心中,陈文豪就是君子。

“没什么多礼的,只求陈兄不要太过客气了就好!”牛简笑了笑,又问道:“对了,这么就没有见到陈兄,还不晓得陈兄在哪里高就?”

这话才只是刚出口牛简就后悔了,原先他也就是寻一个话头聊一聊,以拉进两人多年未见的陌生感。可又瞧着陈文豪身上朴素的衣装,哪里像是青天而上的模样?暗暗着恼自己怎么不晓得说话,没有半点眼力,又担忧陈文豪会因为此事而不痛快,就道:“算了,不聊此事了,眼看就是晌午了,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酒吧,到时候再聊!”

陈文豪笑道:“为何这么久没见牛兄怎么变作了这副计较的模样?这可不像是以前的豪爽性子,不该啊!”

牛简嘿嘿笑,未做回答。

两人边走边谈,陈文豪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你晓得我,家中就只有我一人,不用为家中生计发愁,因此就只是想做一个读书人罢了。可也总是需要为肚子讨一些活路的,寻旁人的接济心里就又过意不去,也做过许多七七八八的杂事。如今,算得上是旁人的谋士吧。”

“哦?”牛简倒是有些好奇起来,“哪里来的大人物,也敢收陈兄做幕僚?不会是皇亲国戚吧!”

陈文豪失笑,“我就只是一个迂腐的读书人罢了,没有什么心眼,也没有什么谋略,做过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帮一位大人写一行字罢了,实在是提不上台面。就算是我不在意,皇亲国戚也看不上我啊!”

“陈兄可不要妄自菲薄,当年夫子就说过,咱们这些同窗里边,最有出息的人你能排上前三。陈兄也大可不必隐瞒,就算是做了皇亲国戚的幕僚也只管在我面前‘显摆’,我也不能做那等三天两头麻烦你的事儿不是?”

陈文豪只是笑,转了话头问道:“对了,牛兄如今在哪里高就?”

“高就个屁啊!”牛简回道:“你知道我的,看见书本上的字儿就烦心,这会儿就只能继承我老爹的基业做一个小善贾,实在是比不上陈兄!说起来也丢人得很,提不上台面!”

“可不要话里之间嘲笑我穿得寒薄啊!”

“怎么能呢?不能啊!”

懒得移步,两人就在这间客栈里边包了一个包间,酒水才只是刚摆上桌子,就看见一人推开了门,“表哥,你怎么还在这儿?”随即转头看见陈文豪,愣了愣:“这位先生是?”

牛简连忙招呼道:“这位是我同窗好友,名做陈文豪。”

那人朝着陈文豪行礼,陈文豪连忙回礼。

牛简又介绍道:“这位是我表亲,家中同辈排行第八,你只管称他为牛老八就好。”

末了牛简板着脸冲着牛老八喝道:“老八,你怎么如此莽撞?难道叫外人看我家家风如此么?”

牛老八回话道:“表哥,不是老弟不晓得道理,实在是今日狮子园的文会已经开始有一段时间了,表哥的一些诗友都在等着表哥呢!”

听到这话之后陈文豪转过脸去看着牛简,牛简想必是会错意了,连忙解释道:“其实就只是一些酒肉朋友罢了,趁着学过一些字儿便从古籍上硬生生抠出几句字眼,也能当做自己的诗句。陈兄莫要见笑,实在是比不得陈兄的满腹经纶。”

“你晓得我是不做诗的。”陈文豪笑了笑,又问道:“狮子园的文会是在今日么?”

“没错。”

陈文豪脸色有些难看,似乎是觉得有些不甘心,又问道:“昨日有么?我的意思是这文会只是举行一次还是接连。。。”

牛简还未说话,旁面那牛老八就笑了,“你这先生好不明事理,原本狮子园的文会就是趁着今日黄道吉日才举行,哪里还会有接连举行的道理呢?”

“老八!”牛简面色不悦,喝了一声。

牛老八自知说错了话,连忙闭上了嘴。

牛简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转过头来冲着陈文豪致歉道:“我这小表弟不懂规矩,请陈兄莫怪。”末了又道:“陈兄为何如此问话?”

陈文豪勉强笑了笑,解释道:“原先听一个熟人说狮子园文会是昨日举行,没想到这里又举行了文会,心里有些吃惊罢了。”

“莫非是。。。”

陈文豪听出了牛简的弦外音,“没,想来应当是我听错了罢!”

牛简点点头,忽而一挑眉,“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陈兄在此,倒不如与我一同去那文会看看,也好叫旁人领教一番陈兄的雄韬大略!”

陈文豪有些犹豫,“这,,,你晓得我是不做诗的,若是我去了的话岂不是。。。”

“无事无事,你见过哪个大儒是在一群小孩儿斗嘴的时候给他们作诗的?就只当做是赏景散心好了。”牛简道:“况且这文会会有几个以前的同窗要来参加,叙叙旧也是好的。”

陈文豪有些意动,想了想又道:“不会叨唠了吧,这文会是不是有什么规矩?例如需要请柬才能入场之类的?”

“看样子陈兄还真是念书念得废寝忘食了啊!”牛简哈哈大笑,“咱们原先在苏州念书的时候不也是时常去参加各种文会?当然,陈兄是为了陶冶情操,而我就只是为了看姑娘罢了!哈哈,这些事儿就且不提,那时候咱们参加文会可曾交了请柬?现在还不是同以往一样?”

陈文豪勾了勾嘴角,有些愉悦。

便吩咐小二说后面的酒菜不用再上,钱先赊着,等到明日结算房钱的时候再一同清算。

几人便去往那狮子园。

坐上马车就只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狮子园又作狮子林,建造于武皇年间,距今已有三百多年的时间了。虽然狮子园名作狮子,园内却丝毫不显威严大气,倒是将江南园林的素雅风格体现得淋漓尽致。因园内“林有竹万,竹下多怪石,状如狻猊(狮子)者”,而命名为狮子林。

狮子园虽缀山不高,但洞壑盘旋,嵌空奇绝;虽凿池不深,但回环曲折,层次深奥,飞瀑流泉隐没于花木扶疏之中。

初入狮子园,通过一面圆形墙洞之后便有一条被绿荫环绕的长廊,一眼望去,只觉得处处绿意岸然,望不见尽头。随着长廊往前走,一步一景,便心生感叹,只觉这狮子园将曲径通幽的风格发挥到了极致。

那文会落在了古五松园之中,没多久的路程便入了此间。

这松园之中已然是宾满客至,佳人才子,曲水流觞。

陈文豪很小心地查看自己的鞋底有没有什么异物,又很小心地对着身边左右来往的人一一打招呼,礼数周到到了极点。

可这礼数愈是工整,落在旁人的眼里则觉得此人愈是局促,甚至有些迂腐。

引着陈文豪落座之后,牛老八走到牛简的身边,“公子,此人无非就是一个迂腐过头的书生罢了,怎么公子对他如此青睐有加?”

“你是说不该?”牛简笑问道。

牛老八支支吾吾,实则是极为肯定。

牛简看着与同窗好友久别重逢也丝毫不忘礼数,心里十分欣喜却只是挂着淡淡笑容的陈文豪,叹了一声,“我比不上他。”

牛老八有些纳闷,不解其意。

牛简沉声道:“其实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迂腐的读书人,只是与其他快意恩仇、放荡不羁的书生相比,他们心里多了一杆秤,晓得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时常遵循自己的规矩以为人处世,便是君子。”

牛老八懵懵懂懂,不知所以。

其实有一句话牛简还没有说,他清楚地记得以前做学生的时候陈文豪唯一一次吃醉酒对他念叨道,他不做诗,不填词,只想规规矩矩地从书中学道理。而又正是因为这些道理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发现有些难以适应,这才更要读书,更要从书中找出答案来罢!

牛简那时候就在想,这世上不填词,不写诗,不逐名,不逐利,不齐家,不治国,不平天下,甚至连一身浩然正气都不想炼出来的,只想安安稳稳读书的读书人除了陈文豪还有其他人么?

想来想去牛简目瞪口呆,因为除了陈文豪之外这世上就只有一个这样的读书人。

而那人,就是五千年前读出第一缕浩然正气的夫子,那个陌洲开创儒家修派的圣人先生!

第十三章 滋生

客栈里边果然人潮拥挤,竟然是堪堪将整个客栈里边的桌子都占满了。

跟着这彪形大汉走进客栈,就看见临近门口的酒桌上站起来一个有些削瘦的男子,这男子显然是有些醉意,喊道:“谭虎队长,怎么这会儿来的这么慢?莫非是怕了哥几个给你灌酒吧!哈哈,没想到你就这点脾气!”

话音刚落,就听见几个桌子上的汉子起哄,好不热闹。

这姓谭的彪形大汉瞪了这几人一眼,却惹得众人一阵嘘声,最后才连连求饶,说等会就来,肯定是不会少你们的酒杯!

好容易才将这些酒意上头的汉子安抚好,谭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转头冲着张九龄说:“我这些兄弟一个个都是闹腾的主儿,你莫见笑。那边由一个空桌子,你们先去哪里坐上一会儿,我给我家小姐禀报一声。”

张九龄微微颔首,“自然如此,多谢谭队长了!”

摆了摆手,谭虎就一头扎进人群之中,虽然说体型壮硕,可手脚着实是灵便得很,在摆放得紧密的酒桌边上穿行也没碍着几个仰头吃酒的人。

目送谭虎远去,张九龄领着素素与江漓漓往拿出空闲的酒桌走去。

说是酒桌,实际上只是一个小小的四方桌子,倒也与这三人绝配。

在桌子上坐了有些久,又扯起嗓子喊了几声小二,小二才姗姗来迟,一脸歉意说:“抱歉几位客官,今日确实是人多,客官是来吃饭还是来住宿?若是住宿就不好招待,咱们客栈的客房刚刚全部都租出去了,若是能给那些大人打个商量,能让他们挤一挤说不得也能空出。。。”

话还没说完,张九龄就不耐烦地摆摆手,“你这小二怎么恁得话多?先上一些吃食,再上一壶小酒。至于住宿,我正跟那些人打招呼呢!就不用你多操心了!”

小二悻悻然,道了一声客官稍等之后又听见旁边又吃醉酒的汉子大声嚷嚷“小二的!”,立马换上了一副愁容,高声应着飞速钻进人群中去了。

素素哼哼两声,“这人这么多,咱们的晚饭得等到什么时候?”

张九龄微微笑道:“不急,总能来的。”

等了没多久,那谭虎就匆匆赶来,“我方才给我家小姐说了,我家小姐以为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总能空出一间客房出来。可若是想有两间的话就稍微有些委屈了我弟兄们。”

还未等张九龄说话,素素就一脸不满,“那怎么行?那岂不是我得给江漓漓住同一间房?”

江漓漓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你还想同我住同一间?你想得倒是美!”

素素一拍桌子,“怎么?同我睡一间房难道还委屈你了?”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张九龄连忙咳了两声,示意在外人面前不要如此肆意。可江漓漓哪里管这么多,“你咳个屁,要死了的话就去买棺材!”

张九龄有些无奈,也懒得理会他,转头冲着谭虎歉意道:“谭队长,我这孙女儿和这江小子从小就野惯了,没得什么约束,还请不要见笑!”

谭虎点点头,方才他就是晓得这两个少男少女的脾气的,也没见怪,只是说:“小孩子,没事儿,我也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物。”可转头看着素素与江漓漓两人大眼瞪小眼地较劲,也有些无奈。心里禀奉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道理,就又犹豫着说:“这事儿我也没办法再开口,若是老先生你有口才的话我倒是可以将你引荐我家小姐一面,看看能不能有些转机。”

张九龄沉吟片刻,道了一声好。

正走了两步,谭虎又低声对张九龄说:“可老先生,我家小姐虽然好打商量,可总归不是菩萨脾气。先不说客房被我家包了,不给你们住是本分,更不用说面对来历不明的人物终归是要盘问几句。你可得给江小子说说,免得到时候他来了脾气就不好了。”

张九龄抱拳道:“自然如此!”又连忙转头来冲着江漓漓说:“听见没有,等会可要安分一点儿,若是惹恼了大人物今晚咱就只能睡街头了,晓得了吗?”

江漓漓一脸不屑,“你真当我是傻瓜么?”

张九龄哑然,半响之后才道:“成成成,你是聪明人,我是傻子!”

穿过密密麻麻的酒桌,终于来到了一处较为安静的包房,包房未设屏风,里边摆着一张品色上佳的桌子,桌子正面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大致二十来岁的模样,模样可人,看来这人就是谭虎嘴里的小姐了。

旁边坐着一个相貌俊俏的公子哥,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气质尤为出众,旁边还坐着一个略微有些瘦弱的年轻书生,穿着简朴,远远比不得那公子哥身上穿着的绸缎。除此之外还坐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是书生模样,还有一个一身黑的武人模样的中年男人。

看见几人前来,桌子上的人尽皆投来了疑惑的眼神。谭虎连忙上前抱拳道:“小姐,这就是我方才所说的那几个旅人。”

那女子微微一笑,有些嗔怪,”谭大哥,我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叫你在我面前不用这些虚礼!“

谭虎笑得憨厚,全然不似满脸横肉的凶悍,“这可不行,礼数还是要有的。”又道:“小姐,外边的兄弟叫我吃酒了,我就先走了!”

那女子似乎是有些无奈,嗯了一声。

谭虎嘿嘿笑了一声,转身时候弹了一下江漓漓的脑袋,示意要安分一些,却惹得江漓漓怒目相待。

等到谭虎的身影消失之后,那女子才对张九龄说:“老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九龄微微措辞,“小姐安好,今日老朽前来是向小姐讨要两间客房的。虽然是小姐予了我爷孙几人一件客房是天大的脸面,可我这孙女儿都这么大了,若是跟我这个糟老头一同住的话总归不好,还请小姐怜赐!“

旁边几人没说话,只是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三人。那个瘦弱的书生却连忙站起来道:“老先生,是我等考虑不佳,不若老先生今日与我同住一屋,让您这一对孙儿同住一屋如何?”

这么一说张九龄竟然是有些发慌,生怕江漓漓一如那天在花船上一般冒出一句“我是你爹”来,连忙转头看了一眼江漓漓,发现这小子没吭声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小子还懂得审时度势?

只是那读书人这么说的话张九龄也不好拒绝,别人都为你考虑了你总不能还出岔子吧!正准备答应下来的时候却听见素素小声嘀咕了一声,“我才不愿意跟江狗一起睡!”

虽然声音小,可架不住包房里边安静,这句话就被几人停在耳朵里边,几人看了一眼素素,惹得素素连忙往后躲了几步。

那女子盯着素素看了几眼,转头对那文弱书生道:“陈公子不用如此痛快,既然你是跟我家车队一起上路的,自然是不能让你跟旁人一起挤一间房!”

那姓陈的书生正准备说无妨之时,却转头看着那女子如同秋水一般的眼眸,脸微红,便应了下来。

那女子转头冲着张九龄说:“老先生几人还未果腹吧,若是不嫌弃小女子的这一桌酒菜,就请上座吧!”

张九龄连连鞠躬,“老朽也不是迂腐的人,既然姑娘这么说了,老朽也不推辞,多谢姑娘。”

“无碍。”

上了碗筷之后酒桌才慢慢热闹起来,那女子问了张九龄的名讳,张九龄自然是如实禀告,只是说自己是带着自己这两孩子出游的。

一番谈笑下来,张九龄也晓得了对面的底细,那女子名作沐春雨,是苏州人士,这一趟是从扬州往苏州运送货物,也算是游学。旁边那位公子名作唐奉贤,其他一概不知,只晓得这人学识渊博,妙语佳句信手捏来,惹得酒桌上几人大声赞叹。那文弱书生名作陈文豪,倒是有些局促,只是在旁人提点起自己的时候才说上一两句,也没能说出什么出彩的话来。那两位老人原先是一个学院里边有名的夫子,卸去职位之后就接受邀请跟着这几人游历四方,也算是不负晚年。

只有那黑衣文人至始至终一言不发,也看不清相貌,就只是吃饭吃的极为文雅,倒不像是武人。

酒桌上素素局促得很,甚至连菜也不敢夹,还是那两个伴着素素坐着的老文人见素素生得乖巧,就连连给素素夹菜,还不忘调笑两句姑娘家家可不能如此局促,得落落大方才好,惹得素素脸红得很。

江漓漓可不管这么多,从头到尾狼吞虎咽,只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问了张九龄一声,“咱们不是点了菜的么?”

张九龄吃酒吃得正酣,听到江漓漓这话愣了愣,低声回道:“管他那么多劳什子,反正老子又没付钱!”

江漓漓哼了一声,回了一句你这糟老头坏的很,又连忙朝着酒桌上唯一的一只鸡腿伸筷子,却哒地一声,跟一个老文人的筷子触到了一起。

江漓漓可不想放手,暗暗使了使劲,将那鸡腿从盘子里夹到了自己碗里头。

张九龄微微皱眉,装作一副恼火的样子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礼?我没教过你百善孝为先么?这个孝可不止自家的老人,对别人的老人也应当一如己出!“

眼看着江漓漓眉头上挑,张九龄连忙俯身在江漓漓耳边道了几句,这才压下江漓漓正要脱口而出的不晓得什么话。

可没想到是那老文人没生气,倒是对张九龄这话有些侧目,连忙道:“老哥这话说得真是有道理!能说出这番话的人想必不该是凡夫俗子,年轻时候必定也是衣袂飘飘的读书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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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少年

大道我为王第七十九章少年随意扒拉了两口饭之后觉得在院子里边好生无趣,江漓漓正欲出门转一两圈,却没见成如是的身形,心里暗暗骂道这叫花子又跑到哪里去鬼混了。

心中这句话才只是刚刚浮现出来,便听见门外一阵骚动,扭过头去只见成如是一把推开了房门,“喂喂喂,江漓漓,咱们去四处转转吧!听说这翠云山庄的三个千金个顶个的好看,咱们也去见识一番。”

江漓漓翻了一个白眼,刚想转过头去之时忽而想起了一件事儿,脸上便露出了一丝打趣的笑容,“你也有心思看别的女人?难不成你对你那纪姑娘断了念想了不成?”

成如是的脸立马就苦了,“江漓漓,咱们能别提这事儿么?”

大致纪姑娘算是成如是心中一抹难以揭开的伤疤吧。

江漓漓就自顾自笑了两声之后没再多提,两人正欲将阴使撇下出门随意逛逛之时,阴使却也不晓得抽了哪一根经,吵着囔着也要见识见识这山庄的妙处。两人没有法子,就只好由着阴使跟在身后。

而原本是有一个侍女要为几人带路的,只不过成如是与江漓漓不大喜欢陌生人跟在自己身边,也从来就不习惯有人伺候的感觉,便叫退了那侍女,只循着将他们带入客房的那杂役小厮昨日嘴里说的大致的方向往那观景台走去。

穿过一条狭长而又在绿荫的遮蔽下略显阴森的碎石路,便来到了这观景台周围。观景台位于这悬崖边上,这悬崖上有一块突兀探出头的巨大岩石,便以这块岩石最为基础,在其上铺上木板,搭上凉亭,围上栏杆,便大致成了这观景台的原型。又大展雕工,在栏杆、凉亭上雕上了花鸟鱼虫,栩栩如生,再精细将其修饰一番,一眼望去,只觉得这观景台也是一副极美的景色。

这观景台果然是有名声,这时候台上已经站着数十人,大致都是文人书生,只从他们身上的书卷气便能看出来。不过想来也是如此,若是心中没有秋月春花,怎么会在这观景台上驻足呢?

寻常人来此无非就是感叹一声,将眼底的景色囫囵吞枣一番,随即洒脱离去,留在这里的无非就是两种人,一种是为美景所吸引的真正雅士,另一种则是故作高雅罢。

江漓漓三人的到来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主要是阴使这一身的打扮实在是太过惹人注目。虽然江湖上的怪人不少,可从头到脚将自己藏在黑色长袍之中的人还是不多。

“哈哈哈,那小厮诚不欺我,这里的景色端得是美丽至极!”成如是趴在栏杆上放眼远眺,之间前方奇峰林立,远处闲云袅袅,又有飞鸟长鸣,清风拂面,只觉心中涤荡,之后便是难得的清宁。

阴使也连连赞叹,“这地方果然不错,就算是坐立一个小修炼门派也绰绰有余了。”

江漓漓未曾多言,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就只是靠在栏杆上看着身下悬崖,眼神不定。

成如是拍了两下栏杆之后忽而瞥见有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正正坐在亭子里边画画,画的就是眼前的奇峰。便跑了上去,装作是一副国手的模样细细观摩。

兴许是因为被旁人盯着有些不自在的原因,这男子挥毫之时忽而手一抖,宣纸之上便出现了一条极突兀的长线。

成如是摇摇头,啧啧两声。

失误之后那男子原本心中就有些难堪,这会儿听到成如是这嘀咕声之后愈加紧张,捏着毛笔却一时之间不晓得如何下笔,便又是一滴墨水滴在了白净的宣纸之上,扎眼异常。

“画画的手法还是不错的,虽然有失误,却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法子。”

旁面传来了这么一句话,成如是循着声音望去,便看见一个极为俊俏的男子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这男子身高八尺,鼻梁挺拔,却生了一双细眉,身上更是穿着一件红袍,便显得有一丝邪气。

成如是心中纳闷,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可是穿一身红的男子还是头一遭,心想这男子该不会是那混迹于红楼之中的兔儿爷吧?

这样一想,成如是望向那男子的眼神便多了一丝古怪,不留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未曾说话。

这红袍男子接过那青衫男子的墨笔,躬下身子在这宣纸上添了寥寥几笔,却如同传神一般,整幅画突兀地活了过来。

原先那手抖划出来的墨线变成了悬崖上一棵苍劲老松,而又在宣纸之上点出了数点墨痕,大小不一。原本观摩的众人还有些狐疑,将墨线化成老松还算是补救得不错,可又在这宣纸上点更多的墨痕是为了什么?这不是将这幅画给毁了吗?

红袍男子微笑不语,就只再往山峰之上添了几笔,便又一个身着长袍的人影浮现在画卷之上,一手立于胸前,一手指向前方。

此时众人恍然大悟,这么一看,这山峰之上不就是站着一个仙人吗?而那数点墨痕则是那仙人施的仙法!

这一手法,不仅将画补救了过来,更是将整幅画的立意提高了一重楼,众人尽皆称奇。

原先画画的这青衫男子惊喜连连,连忙站起身来,“公子果然高明,还不曾晓得公子名讳?”

红袍男子笑了笑,“鄙人名作狐儿锦,乃是这山园之中一名不见经传的孤陋之人罢了。”

“哪里哪里,公子高才。。。。”

两人客套了许久,嘴里诗词雅文不断,旁边的数名女子望向这狐儿锦的眼神之中更是暗藏情绪。

成如是撇撇嘴,心想这人还真是一个怪胎,穿的衣服怪,名字也怪,竟然叫狐儿锦?这算是一个什么名字?不仅如此,做派也怪,旁边那么多姑娘有意无意地找他搭话,竟然却理都不理,只同那青衫男子交谈,还真是一个怪胎。

这面江漓漓觉得有些腻了,转身走了回来,冲着成如是道:“一个男的有什么好看的?走了走了。”

成如是哦了一声,便跟着江漓漓往前走。走了两步之后忽而心中有感,转过头来忽而瞥见那狐儿锦正望着自己三人,连忙转过脸去。

忽然想起,红色可是比青白之色扎眼得多,方才自己走到这观景台上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穿着红色袍子的男子呢?

怪哉。

。。。。。。

离开了观景台之后三人随意在翠云山庄里边闲逛,绕了一两圈之后便到了昨日那小厮嘴里说的东台。

东台算是一个地界的统称,昨日小厮就解释过,只不过成如是原先以为这东台顶多就是几个园子再加上一两个演武场等建筑罢了,可走进这东台内部之后才晓得这东台究竟有多大。

就只是说三人最先进入的这桃林,就有一眼望不到的边的感觉。尽管这时候桃花已经谢了,可桃林里边稀疏点缀的几个闲亭仍旧是感觉这桃林里边有一股隐士之风。

“果然是豪富!”成如是惊叹不已。走出了桃林之后便有一座五层高的茶楼,茶楼周边叠石成山,更是在旁边生生挖出了一个湖泊,将山上的雪水引入其中,造就了一番曲水流觞的妙景。

原本成如是说的时候江漓漓还有些不相信,只道你怎么晓得这湖泊就是这山庄中人挖出来的?就不能是原本就有的吗?

成如是等得就是这么一句话,他胸有成竹地回道:“首先,这湖泊的存在就不合常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什么时候见过在半山腰上会有积水成谭?应当是无一例外流向山脚。随后,你看那流入湖泊的那条小溪,小溪周围的石头毫无圆润之色,按理来说着山石在流水的冲刷之下应当回被磨平棱角。可为何会如此?便是这小溪的水位不见涨!而又按理来说,这小溪乃是从山顶流下,每逢雨季定然要涨水,于是我便能晓得,这小溪乃是人工开凿而出,而溪水不涨的原因就是这条小溪就只是从天然山溪之中截取了一段水脉,更是严格控制了这小溪的水位,只做为湖泊引水而已。这雨季旱季根本就不不能摆弄这小溪分毫!”

话音刚落,便只听旁边有人鼓掌,转过头来望见的竟是昨日那管事老头。

管事老头呵呵笑着,“公子果然是见多识广,鄙庄这湖泊确实是人工开凿而来。原本以为自己将其掩藏得极好,却没想到仍旧是瞒不过公子的法眼!”

成如是有些飘,“哪里哪里,老先生这话过誉了。虽然我这双眼睛确

实是比寻常人要厉害不少。”

江漓漓没考虑成如是这番话是不是在拐弯抹角地骂自己,只听着旁边有打斗的声音,便循着声音往那处地方走去。没走多久,就只是围着这极大的茶楼转过半个圈便看见前方坐落着一个演武场。

演武场上站着的两人乃是一男一女,男子手中持着一把长刀,凶神恶煞,身形壮硕。女子模样看上去则是要年轻许多,顶多也就二九年纪,扎了一个利落的马尾,手中也未曾持有兵器,竟然凭着赤手空拳与那壮汉为战。

旁人随意一看只以为那壮汉好生不要脸,竟与一个小姑娘为战。可台上的情形截然相反,这赤手空拳的少女竟然将那手持长刀的汉子打得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胜了。

果不其然,就见那壮汉双手挥刀朝着那少女一记横劈,这少女连忙蹲身躲过,又双手撑地,双腿攻向那壮汉的下盘。壮汉下盘不稳,连连后退,险些就要栽倒在地!那少女忽而娇喝一声,身体一跃而起,乘此机会一脚踢在那汉子的胸膛之上,直接将那汉子一脚踢出了演武场。

随之而来的便是欢呼之声。

阴使桀桀笑道:“怎么样?这少女的身手还算不错?”

“屁!”江漓漓嗤之以鼻,“也就是那汉子不会耍刀,否则怎么也不会被一个女子给打出擂台,实在是丢人。”

“那你说说看那汉子该怎么打才能赢?”

“那汉子与那少女的修为其实不相上下,只是那女子身手敏捷,他一时之间拿她没有办法而已。要我看来,就只需站在原地等那女子率先攻击,见招拆招,生生将那女子的体力耗尽,胜利便是轻而易举。”说到这里江漓漓冷笑道:“这汉子也是受不了旁边人的嘲讽,只以为自己这么久拿不下这么一个女子而颜面无光,便卖力进攻,这才中了那女子的下怀,露出了破绽才被打下擂台。要我看,也是一个蠢人罢了!”

末了江漓漓又道:“只不过这种擂台比武着实是无聊,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论的,输赢也不能代表输赢。”

阴使又促狭道:“哦?你的意思是虽然这汉子输了,可若是生死之战的话谁输谁赢还做不得准?”

“正是如此!”江漓漓回道:“那女子虽然手段极多,可花里胡哨,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杀伤性,方才她踢了那汉子那么多脚可曾见到那汉子受了什么重伤?若是生死之战的话,这汉子只需等候时机逮住这女子,活生生勒死都可以!”

阴使极长地哦了一声,随即走远了几步。

江漓漓心中还有些纳闷,不晓得阴使在干嘛,正准备走之时忽而听见身后一声冷笑,“你说的这么好,莫不是纸上谈兵的人物?你有本事与我打一场吗?”

江漓漓转过身去,便看见那少女站在演武场之上冲着自己冷笑。微微皱眉,这才晓得阴使方才那一番话的用意,原来是将自己往麻烦里边推。

见到江漓漓没吭声这女子又讥讽道:“怎么?躲在人后便敢‘指点江山’,这会儿到了人前就屁都不敢放一句了吗?”

江漓漓正欲骂话,忽而心中一个激灵,微微撇过脸,在人群之中看见了一个面色坚毅的少年郎。

那少年郎穿着简朴,背上背着一把用油布缠紧的不知名兵器,极大,比那少年郎还要高出了一个头。

两人四目相对,意味不明。

江漓漓心中毫无来由地生出一丝戾气,只觉得那少年郎的眉目碍眼得很。而从那少年郎的眼神之中,也能看出他对江漓漓的感观并不大好。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明明就没有相逢过,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来由,可就是莫名的对眼与厌恶。

就好像江漓漓与苏慕第一次见面之时,两人就无端各自生出了好感,又好像裴长风第一次见到江漓漓之时就对江漓漓惺惺相惜。

或许这个世上真的有天生的敌人。

“哟?现在不敢说话了?连看都不敢看我了?那方才你在人后放什么厥词?!”少女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极为鄙夷地嘀咕道:“果然这个世上多的是嘴上厉害的小人,少有大丈夫,我呸。”

第八十一章 不是任何一个国家都叫大隋

大道我为王第八十一章不是任何一个国家都叫大隋见到江漓漓一阵神色恍惚,庞德便也没再搭话,只坐在了江漓漓旁面望着这富丽堂皇的阁楼,目光却没有在这阁楼之内多做留意。

不多时,便听见这阁楼内的一处小通道之中传来了有些急促的脚步声,正是管事老头,而与管事老头一齐走来的是一个面目儒雅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头上竖着发冠,浓眉大眼,炯炯有神,鼻梁高挺,玉面朱唇,眼角稀微的皱纹也没能将其的风雅遮掩,反倒是平添了一抹稳重之感,想必此人年轻时候也是一位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身穿三色祥云大长袍,脚踏白地黑面云纹勾尖长靴,这中年男子快步走上前来,一脸笑意,“庞德老兄,许久未见,老兄仍旧是如此精神!”

庞德也连忙站起身来,哈哈笑道:“我无非就是一个鄙陋武夫罢了,再精神也只凭着身上这几块腱子肉,哪里能比得过庄主之风流?”

风流不是一个贬义词,反倒是对文人书生、墨客雅士的褒义话。

“哪里哪里,鄙人如今年过半百,已经将人间烟火看过一半,哪里还能称得上是风流?庞老兄赞煞我了!”

江漓漓仍旧是有些惚恍,看见庞德站起身来与那中年男子热情交谈之后也跟着站起身来,一语不发。

中年男子注意到了江漓漓,冲着庞德微笑示意之后转头对江漓漓说道:“想必这一位就是从大隋而来的贵公子吧,在下姓陆,名景同,乃是这鄙陋山庄的一个小庄主罢了。”

江漓漓此时微微回过神来,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仪,“我是江漓漓。”

陆景同点头微笑,又问道:“方才贾老先生不是说有两位大隋而来的公子哥儿吗?怎么。。。。”

江漓漓这时候才晓得那管事老头原来是姓贾。

“他出去如厕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江漓漓“如实”回道。

“这是我的失职,”姓贾的管事老头连忙道:“我应当要想到这一重事的,原本就在这如归阁之中就有厕所,也免得贵公子出去寻找。”

江漓漓没再回话,可陆景同注意到了江漓漓一直背在背上的那把用油纸包裹起来的虎魄刀,笑问道:“公子也是习武之人吗?”

江漓漓嗯了一声。

似乎是看出了江漓漓“不善言辞”,陆景同没再继续寒暄客套,只苦笑道:“想必两位也晓得鄙庄这些天发生的事儿吧,说起来还真是丢人,到时候还得仰仗庞老兄了。”

“这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庞德回道:“山精鬼魅最为害人,此事也不是头一遭见。”

陆景同笑着摇摇头,“不过如今还算得上是准备充足了罢,还请庞老兄与我一道来,同另外几个侠客之士会会面,到时候那狐妖若是来作祟的话也叫老兄能够得心应手一些。”

“哦?庄主大人还请了不少的能人异士?”

“有备无患罢了。”

正走了两步,陆景同回过头来冲着江漓漓笑道:“江公子既然也是习武之人,倒不如也与我们一道去见见一些江湖人士,就算是相互之间切磋切磋都是好的。你放心,我请的这些武人个个都是好汉,绝不会有作奸犯科之流!”

庞德在一旁附和道:“庄主之德名响彻四方,这点还是可以保证的。”

“若是江公子还想去赏赏景的话也不无不可,只是在下这边尚有要事在身,就不能多陪公子了。”

江漓漓想了想,“我跟着你们去看看。”

“如此甚好!”陆景同笑了一声,随即转过头来看着贾老头,“还请贾老先生在此等候另一位公子,就说我要事在身,无法见过公子。等到此事一过,必定大摆筵席,宴请满座豪宾以作赔礼!”

贾老头笑了笑,点头应了下来。

几人便缓缓顺着如归阁内的一处隔道缓缓走去。

只穿过了几处流水小园便到了一处高楼之前,此楼坐立在一块巨大青岩之上,周围虽有绿荫围绕,更多的是料峭的山岩,再配上这高楼八角飞檐,顿时便平添了三分庄重之色。

“这楼名作陆角楼,这个‘陆’字倒是没有多少含意,只不过是在这高楼建立之后请人提名之时那人稍稍喝醉了酒,便取名做陆角楼。可误打误撞,众人只觉得这名字郎朗上口,便定了下来。”

这巨大的青岩规整异常,更像是人工开凿而出。而陆角楼楼坐立在这青岩之上,距离地面有数十丈的高度,若是常人必定是难以攀岩而上,于是便在这青岩之上开凿了一截台阶,行走在其上竟然有一丝悬崖边漫步的险峻感。

“这陆角楼原先建造的目的就是为了宴请宾客,便寻了一个机会将所有的豪侠都请到此,来讨论明日招婿大会上若是狐妖前来作祟该如何行事。若是想切磋切磋武艺的话在这青岩之上有大块空地,足以叫诸位展示手脚,”一面朝着那陆角楼走陆景同一面介绍道,讲着讲着他忽而一笑,转头看着江漓漓道:“还不晓得江公子年方几何?”

江漓漓愣了愣,“十六。”

“十六?”庞德笑道:“应当是满了十六吃十七岁的饭了吧。”

江漓漓不知道两者之间的差异,他对这些事儿向来不上心。

“那便是十七了,”陆景同揶揄道:“若是江公子年岁再大一些的话说不定也能参加这招婿大会。”

“怎么?这么快就要给自己物色一个金龟女婿了吗?”庞德打趣道。

陆景同丝毫没有掩藏自己心中的想法,“江公子生得秀气,又是大隋而来的贵客,我又如何不心动呢?”

江漓漓咂咂嘴,使劲忍住了喉咙里边的一句话,以免惹得众人都不痛快。

他想说的是,“你家女儿生得什么模样?当真配得上我?”

果然是长大了许多,也开始学着照顾起他人的颜面了。

。。。。。。

陆角楼之中满是热闹的交谈声,喧嚣声极大,推门进去之后便望见许多武人坐在大堂之中吃酒猜拳,好不热闹。

“应当是没有打扰诸位壮士的兴致吧!”陆景同大声笑道:“若真是打搅了还请诸位莫要说出来,也给在下留一些薄面。”

而听到说话声之后陆角楼之中的交谈之声安静了许多,一位腰佩长剑的年轻武人迎了过来,“翠云庄主这是说的什么话?哪里会有打扰不打扰一说呢?”

“没错,”一位身姿极好的女子也站起身来,“庄主这话说的确实是不该,庄主义薄云天,名震八方,就算是打搅我们,我们也不敢说出来是不是?”

陆角楼之内便传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就又有一个肩挑长枪的中年武人走上前来,望着庞德道:“想必这一位就是东胜武院的铁拳庞德壮士吧,久仰久仰。”

庞德抱拳行礼,“原先我还在纳闷这敢手持长枪的武人是谁,如今听闻你这套言辞,便不用再想,必定就是破军子张远帆了吧!”

“此话何意?”

“都说破军子张远帆一杆长枪可战千军,一身豪气莫敢不服。可就是极爱饮酒,一顿十斤乃是小数。”

张远帆仍旧是有些迷糊,“这你就能看出来了?”

原先那身姿极好的女子娇笑道:“远帆兄,庞老哥可是在取笑你一身酒气难闻得很呢!”

张远帆愣了愣之后猛地一拍庞德的肩膀,哈哈大笑,“何时咱们这些武人也学着那文人书生绕弯子了?等会可要多罚你几杯!”

那女子又笑道:“庞老哥,你可是惹上麻烦了。这远帆兄找上你吃酒,今日你若是不吐个三四次可别想回到床上睡觉!”

陆角楼里边就又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先前那佩剑的男子将几人迎入了楼内之后望着江漓漓道:“这位小公子是?”

陆景同笑着解释道:“这位小公子可不是寻常人,乃是远道从大隋而来的武人,诸位可莫要看他年纪小就为难他!”

听闻江漓漓是来自大隋之后在场的诸位武夫尽皆脸色一变,若有所思。

“这位小公子生得如此秀气,我等喜爱还来不及,哪里会为难他?”那女子扭着水蛇腰缓缓走上前来,一手搭在江漓漓的肩膀上,朝着江漓漓的脸颊呵了一口热气,“还不晓得小哥儿叫什么名字?”

江漓漓眉头紧皱,肩膀微微往下一缩,便挣脱了那女子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

女子眼底露出一丝惊讶,要知道,虽然她只是随意将手搭在江漓漓的肩膀上,可心中存了一丝试探的心思,便悄悄运起了一丝绵力,就算是在武道一途有些心得的人没注意之下根本就不那个挣脱掉。

可江漓漓就只是随意一缩肩膀就扯开了这一丝绵劲,这如何叫她不惊讶。

可惊讶之色也只是一瞬即逝,她又捂着嘴咯咯笑,“难不成小女子我身上还有毒不成?还是小哥儿见惯了国色天香,对小女子根本就看不上眼?”

说着这女子又缓缓将自己的脸往江漓漓的跟前凑近了几分,江漓漓面色有些不自然,不自觉地跟着这女子的节奏朝后仰身。

这女子模样虽然不叫人惊艳,可是极为耐看,一言一语,一颦一笑之间都流露出一丝风情,身上更是缓缓飘散出一丝幽香,叫江漓漓有些不知所措。

似乎是没有察觉到江漓漓脸上的难堪之色,这女子仍旧是缓缓凑近江漓漓。

不知不觉之中,江漓漓的身子已经被这女子逼得呈现出极大的弧度。身子朝后倒仰之下,江漓漓目光的角度便“饶有趣味”起来,不敢看着女子的脸,江漓漓将眼神微微往下瞥,却望见了这女子胸前的一抹白皙,顿时血脉起伏,脚步一个不稳,朝后踉跄了一步。

站稳之后只觉得自己丢了脸,便极为恼火地喝道:“你再敢凑过来莫怪老子不客气!”

女子咯咯娇笑,“我就说老娘怎么会到了人老珠黄的年纪,莫不是这位小哥儿还是一个雏儿?”

江漓漓微微眯眼,舔了舔嘴唇。

若是成如是在一旁,必定晓得这是江漓漓就要发作的前奏。

“好了风四娘,”庞德稍稍往前站了一步,“寻常时候你怎么闹都没有事儿,这会儿与一个年轻后生说这种话做什么?”

被称作风四娘的女子耸了耸肩,微微侧身朝着

身影被庞德若有若无挡在身后的江漓漓扯出了一个笑脸,“开个不大的玩笑罢了,小哥儿别恼哦。”

说着风四娘扭着步子慢慢走回了原地。

江漓漓冷哼一声,却是将放在背后虎魄刀上的手拿了下来。

庞德笑了笑,低声给江漓漓道:“这位名叫风四娘,这一向是她行事的风格,不过人是极好的,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奇女子。”

此时陆景同走到了大堂上座的位置上,轻咳了两声,楼中便安静了下来,由此可知,这陆景同果然是有些威严的。

“想必诸位壮士都已经知道鄙人请诸位来此的原因,不知道诸位对此事有何看法?”

张云帆一把将长枪砸在地面上,拍着胸脯喝道:“管他什么鬼魅魍魉,他若是明日胆敢作怪,我们必定要一举将其斩杀,不容他半点放肆!”

“没错,”一武夫应和道:“竟然敢在翠云山庄之内大放厥词,若是闻风而逃也就罢了,若是胆敢作妖,必定要将其斩首示众!否则丢脸的就不独独是庄主一人,而是我们整个楚国的江湖名声!”

此言一出,陆角楼内便又喧闹了起来,众人七嘴八舌地谈论着究竟要给狐妖如何一个死法才合时宜。

江漓漓被这嘈杂的声音弄得有些烦闷,忽而想起了一件事,低声问那庞德,“这里边的人都是庄主请来的吗?”

“应当不会有错。”

江漓漓嗯了一声,又道:“你晓得那狐妖是如何的境界吗?”

庞德愣了愣,“听翠云庄主说那狐妖不过是龙象境的实力,只不过一身诡术实在难缠。你问这事儿做什么?莫不是你也想献一把力气?”

江漓漓摇摇头,“我只是奇怪就一个狐妖,为何要请这么多人来防守,便在想着狐妖莫不是有什么厉害之处。”

听闻这话之后庞德同样有些皱眉,“翠云庄主名声是头号响亮的,应当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之上欺瞒我等。想必是明日招婿大会实在是太过重要,前又有那狐妖的厥词,生怕那妖狐会捣乱,若是无法将其捉拿的话便颜面有损,这才未雨绸缪,总归要万无一失才好。”

江漓漓点点头,便不再多想。

陆景同朝下压了压手,示意安静之后笑道:“各位能够来鄙庄相助在下是万分感激,必定要铭记在心。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还是来商量一下具体的事宜如何?”

“庄主只管吩咐,我等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不需要诸位赴汤蹈火,”陆景同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卷宗,展开来,“这上边便是我翠云山庄的地图,而其中画的红圈便是那狐妖最容易混入的地点,因此,鄙人需要诸位明日清早看守在这几处地方。若是遇上了狐妖,也不必与其拼命,只需拉响这穿云箭便可。”

说着陆景同又拿出来了一个物件,形同炮仗,摆在众人面前。

众人尽数点头,两人一组各自分配好看守地点之后仔细地看着地图的风四娘忽而道:“这一处地方为何无人看守?”

风四娘指的是翠云山庄头顶上的一处悬崖上。

“这里我已经安排了自己人在此看守。”

风四娘点点头,又仔细看了看地图之后又道:“这地图之上的红圈尽数在山庄之外,可山庄之内该如何呢?若是不小心有人疏忽将狐妖放入了山庄之内该怎么办?”

“我等怎会如此粗心大意?风四娘莫不是在说我们没有本事?”

陆景同招手将那声音压下,“女子果然是要比男子细致一些,不过我已经想到了这一重,那狐妖若是潜入山庄之后必定是要直奔这招婿大会而来。你们看,这几个位置离明日招婿大会不远,若是望见信箭之后只需半刻时便能赶到。”

“可来得极吗?”庞德问道。

“诸位不用担心,我自然是在招婿大会之上设了手脚。”

“机关?”

陆景同摇摇头,“不是,机关这种事儿太过难办,招婿大会上必定是人潮拥挤,若是有人不小心触动了机关该如何是好?”

“有道理,”风四娘点头道,“那庄主究竟是做了何等的手脚,可能防得住那狐妖半刻钟时间?”

话音刚落,就只听身后的大门被轰开,众人以为有人袭击,连忙转过身来,才看见走进来的是一个身着白衫的男子。

这男子冷笑一声,“能否防得住那狐妖半刻钟?”

说着这男子一抬手,便见一声轻鸣,数道白亮在空中急速穿梭,飞剑!

“只希望你们最好是疏忽一些,将那狐妖放到山庄之中,我便能随意取那狐妖首级!”

末了这男子一招手,飞剑尽数回到了剑鞘之中,负手而立,目光所及,满满都是鄙夷之色,“我早就说过,有我一人便可,请这么多无关痛痒的闲人来做甚?”

大堂之内,众人默不作声。

江漓漓舔了舔嘴唇,“你们这么多武人就任由一个炼气士在你们的地盘上放肆?”

庞德苦笑一声,“不是任何一个国家都叫大隋。”

江漓漓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第八十二章 君若为水,我自成渊

大道我为王第八十二章君若为水,我自成渊翠云山庄里边的景色果然别致,无论是亭台楼阁亦或是叠石成山都有其独特的韵味,成如是围着这个小园转了一圈之后靠着一面假山坐了下来,叹道:“这地方还是挺不错的,就是少了流水,若是有流水的话其韵味还是要浓厚许多。”

说完之后成如是又自嘲一笑,道,“这翠云山庄位于半山腰,方才那茶楼旁边有一个小湖泊已经算是极为用心的了,怎么能处处有流水呢?世上少有十全十美之物,连月都有阴晴圆缺,我又何必如此执着呢?是我着相。。。。呸呸呸,是我想多了。”

拍了拍自己的嘴之后成如是想起自己已经是在这里逗留了太久时间,不晓得那翠云山庄的庄主来了没有,叫人等候太久也不算是给事儿。

成如是便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正准备回那如归阁之时,直觉自己背后一痛,哎呦一声,听见地上传来清脆的响声,一看才晓得是一块石头。成如是火了,转过身来就是骂,“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杂碎?看不见老子在这里吗?”

话音刚落就有感觉自己肩膀上又是一痛,成如是龇牙咧嘴,更加恼火,“你奶奶的狗东西,骂你你还有意见吗?来来来,有本事你再砸老子一下,老子定然要将你。。。。”

话还没说完成如是就看见自己头顶上方飞来一块砂锅大的石头,心想这若是砸在自己头上必定是要给自己开瓢了,连忙抱着头逃窜,一面跑一面嘴里撂着狠话,“你给老子等着,蹬鼻子上脸是吧!也就是老子现在脾气好,若是以老子十八年前的脾气,定然是要将你开膛破肚,再丢到山巅之上喂老鹰!”

跑了几步之后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愣了愣,有些犹豫地转过身去,就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女正靠着假山娇笑。

得,还是一个娘们,成如是这时候倒是有一些犯难了,他原本是想着去找江漓漓给自己报仇,可见到为难自己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之后就不免犹豫不定。虽然他自己是挺想报仇的,可自己总不能叫江漓漓去欺负一个小女孩儿吧!况且江漓漓素来下手没轻没重,连别人的话都只听一半,指不定还以为这女孩儿是自己的生死大敌,一刀将其结果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正在成如是举棋不定的时候那少女已经笑够了,诶诶两声,“喂,你如今多大了?”

成如是一脸警惕,“你要作甚?”

“就问问,你说不说?”少女又举起一块石头,耀武扬威。

成如是为求寿比南山历来都甘于屈服于他人的淫威之下,便道,“十七。”

少女就又咯咯笑,“我看着也是。”

成如是顿时有些尴尬,心想难不成十七这个数字在这边不是什么吉利数吗?还是说这女孩儿是一个疯子?

自从他六岁之后成如是就晓得无论跟谁打交道都不要跟疯子打交道。

那一年成如是还住在滨海的渔家村之中,因为忌讳原因,同龄人极少有同成如是打交道的,就只有一个八岁仍然挂着两条鼻涕虫,说话还不利索的胖小子愿意同他玩耍。

旁人都说那个胖小子是一个疯子。

成如是一直都不晓得那胖小子名叫什么,就只晓得旁人都管他叫做小傻子。

而就在一个渔民归家的傍晚,成如是与那个小傻子蹲在海滩边上堆沙堡,有一个大致二十岁的渔民扛着一渔网的海鱼走了过来,冲着成如是与那小傻子打趣了一声,“哟,小孤星和小傻子两个人玩沙子啊!你们两人还真是他妈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实话成如是那个时候已经看见了小傻子的脸色不对劲,可是从来就没有想到小傻子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重重地呼吸两声之后小傻子一把从沙堆之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冲了上去,朝着那个渔民的后背一连捅了数十刀。一面捅一面疯魔一般狂喊,“我不是傻子,我不是傻子,我不是傻子!”

成如是被吓得手足无措。

成如是老早就晓得小傻子过来玩沙子的时候带了一把刀,小傻子只说是用来砍螃蟹的,成如是确信无疑,他那个时候根本就不会想到小傻子会“异想天开”,因此就连刀上其实染着血迹也根本没有任何怀疑。

后来才晓得那上面的血迹是小傻子的娘亲的。

因此,成如是这个时候心里有些慌神,他趁着眼前这名少女狂笑不已之时正欲开溜,心想不管这少女是不是疯子,终归自己离她越远越好。

可才只是偷摸溜了两步,就听见那少女喝道:“站住!”

成如是心中一个激灵,转过身来尴尬一笑,试探性地问道:“有事儿?”

“你想去哪里?”

成如是眼睛转了转,五官突然就挤成了一团,“那个,我去拉屎,憋不住了!”

少女的脸忽而就红透了,“呸,你这无耻之徒,竟然说这种话,看我不砸死你!”

说着就有几块石头朝着成如是的脸砸了过来,成如是抱头鼠窜,“你这人端得没有道理,拉屎撒尿乃是人之常情,我怎滴就不能

说了?难不成你就不拉屎,你就不撒尿?!”

成如是心中有些气不过,还想在嘴上讨一些便宜。

可话还没有说完,就只听见那少女娇喝一声,“来人,将这个浪荡子给我抓住!”

成如是心中涌出一丝不妙,就只听见几声飒飒的风声,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只看见自己前方站着两个身着劲服的男子,面无表情,其中一个手里头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阳光射在刀身之上晃得自己眼睛有些生疼。

完了,没想到这少女还是一个有势力的主儿,成如是只觉得自己究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被人强行带到庙里头剃度做了一个和尚也就罢了,随意出门溜达一圈竟然还能遇上这等事儿?

两个侍卫模样的男子一把将成如是按倒在地,成如是只觉得自己的脸压在被火热的太阳烤的发烫的石头上有些生疼。

极为费力地抬起头,成如是瞥见那少女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了自己的面青,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说:“哼!你无耻小人,看你还敢不敢放肆!将他压入大牢之中,本小姐要亲自拷问他!”

成如是慌了,连连道:“你快放了我,我可是翠云山庄的贵客!若是你敢对我无礼的话,当心庄主大人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这话之后那少女似乎是有些纳闷,蹲下身仔细打量着成如是,“就你这种小人也是山庄的贵客?我怎么不晓得?”

成如是还以为是这少女听到了自己的名头之后慌神了,极为得意地哇咔咔大笑,“怕了吧?老子还就是翠云山庄的贵客,还不快快将我放了,还不放的话当心我禀告庄主大人,就要给你一点颜色看看!”

少女脸上露出一丝揶揄之色,“你叫我爹爹给我一点颜色看看?”

成如是一时之间没有理清楚两者之间的关系,半晌反应过来之后瞪大了眼睛道:“你你你,你就是。。。。”

望着少女的得意之色,成如是嘀咕了一声,“果然那管事老头没说错,这哪里是娇气,刁蛮得很!”

“哼!”少女趾高气扬,站起身来拍拍手,转身走了几步之后道:“将他带到灵烟阁之中,本小姐现在就要给他一些颜色看看!”

“是,小姐!”两位侍卫齐声应道。

成如是可不怀疑这位贵小姐会将自己带到那什么灵烟阁之中后会给自己什么好果子吃,连连道:“诶诶诶,既然你是庄主大人的千金那就更好了,那我就成了你的贵客了,好歹也是一家人不是?”

“把他的嘴给我封上!”

“别别别,,,,我有事儿,我真有事儿!我要拉。。。。呜呜。。。”

。。。。。。。

。。。。。。。

成如是一路哀嚎不断,被少女使唤了一个侍卫亮出刀子吓唬了一番之后成如是极有眼色地安静了下来。

没有转过几道长廊,成如是便看见了面前出现了一座雅阁,其门匾之上用秀气的行楷书写着灵烟阁,他就晓得自己只怕已经是走入了鬼门关了。

这个时候他不免在懊恼自己怎么就闲不下心来,就不能跟江漓漓一起在那如归阁之中安静地等候翠云庄主吗?若是自己一不小心身首异处的话指不定江漓漓要有多伤心,这可真是一份天大的罪过!

阿弥陀佛。

灵烟阁之中的装潢挂件都极为雅致,只不过这会儿成如是根本就没有时间来欣赏,只任由这自己被这两个侍卫扛着走过一个小院子,然后将自己丢进了一个满是废弃之物的杂间之中。

那少女又使唤两个侍卫将成如是的双手捆在了背后,笑嘻嘻地拿起一根长鞭慢慢走向成如是。

成如是一脸惊恐,连连后退。

少女高举长鞭,“快说,你究竟是哪里来的蟊贼,竟然敢冒充我翠云山庄的贵客,蒙骗我爹爹!你说不说?若是不说的话当心我打花你的脸!”

成如是大声嚎叫,少女极为不耐烦地道:“你再不说我就叫人将你的手脚砍下来,说不说?”

成如是有如鬼哭狼嚎。

“还不说是吧,来人,将他。。。。”

此时一个侍卫小心翼翼走上前来,“小姐,他嘴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成如是一脸感激。

少女愣了愣,脸色就又变了,“我不管,他自己就不会想法子挣脱吗?他就是不想说,来人将他。。。”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喊话声,“三小姐,三小姐!”

少女心中一惊,连忙跑出了门,将门紧紧掩上,又低声叮嘱了那两个侍卫几句之后不耐烦地大声回道:“在呢在呢!什么事儿啊!我不是说过没事不要来吵我吧!”

成如是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听到那少女的说话声愈来愈远之后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还算是保住了小命。

可是自己哪里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呢?成如是可不敢期望那刁蛮女子能够听自己的解释。双手在胡乱挣脱着,却根本挣脱不得。左右看了一眼,成如是望见在这杂

间的壁橱上放在一把小刀。

所幸的是那少女没有将自己的腿也绑住,成如是将自己挪到墙边,靠着墙慢慢将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又轻着步子走到那壁橱旁面,极为费力地用那把刀划开了绑住自己双手的布条,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扯下了堵在自己嘴里的布团,眼睛转了转,小心翼翼打开了这杂间里边的一扇窗户。

成如是第一次这么感激翠云山庄的豪富,就连杂间的窗户都修缮地完好无损,就连半点吱呀声都没有。

轻手轻脚地爬上窗户,却一不小心触动了摆在旁边的一个破花瓶。

花瓶砸在地上的清脆响声尤为刺耳!

成如是再顾不得其他,连忙一把从窗户跃下,又听见杂间的开门声,心中更加紧张,就只挑了一处绿荫浓密放肆跑去!

一连穿过数个廊道,成如是跑到了一个小园之中。可这个小园里边根本就没有多少遮蔽,就连假山叠石也只是孤零零的一块!

这该死的孤置布景手段!

听着身后愈来愈响的脚步声,成如是慌不择路,瞧见了一扇半遮的窗户,一咬牙,直接从那扇窗户里边跳进了房间。

“呀!”

一声惊呼。

成如是听到这声喊之后才注意到在窗户旁边坐着一名女子。

一把捂住了那女子的嘴,成如是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女子连连点头。

“二小姐!二小姐!”

这里边还有人?成如是慌乱地左右张望,那女子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

“二小姐,二小姐!”外边又传来了喊话声。

成如是给了女子一个哀求的眼神,然后缓缓松开了捂住女子的手。

“什么事?”女子微微整理了衣裙之后稳下了声音问道。

“方才有一个暴徒跑进了小姐的院子,却一转眼没见踪迹,不晓得小姐有没有见到这人?”

“没有。”

“可是。。。。”

“本小姐说没有!”女子忽而高声喝道。

外边的侍卫显然是吓了一跳,“是是是,小的先行告退。”

成如是撇撇嘴,心想这翠云山庄的千金果然就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等到外边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之后,女子忽而急切地望着成如是道:“你是锦郎派来找我的吗?”

成如是有些迷糊,“什么锦郎?”

女子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窗外,“也好。”

成如是摸不清楚状况,心中虽然好奇可也晓得这女子心情不算大好,便没再多问,只致谢道:“方才多谢姑娘出手相助,若是没有姑娘的话,小生说不定就完了。”

女子一脸愁容,“不用多谢,举手之劳。”

末了这女子自顾自地低声道:“若是有人能帮我的话那那该多好。”

成如是仍然是不明所以,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如何回话,就知道:“对了,在下成如是。水到渠成的成,青山如是的如是。”

女子转头看了成如是一眼,“小女子名叫陆明台,想必公子也知道小女子的身份了吧。”

成如是挠着头讪讪笑了一声,看着这女子闷闷不乐的神情,道:“陆小姐莫不是因为那狐妖而烦心?”

话刚出口,就之间陆明台的脸色忽而就变了,冷笑一声,“狐妖?想必也是外面人同你说的吧!凶神恶煞?茹毛饮血?一日啖数百人的恶魔?”

“这。。。。。”成如是摸了摸鼻子,“我原本是大隋之人,与好友游学到此,也只是初来贵庄,难不成此事之中还有什么隐秘么?”

“难怪听你的口音有些别扭,”女子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这也不能怪你,就只怪这世风如此,怪这朗朗乾坤,怪我一人难辩众口罢!”

叹息了一声之后女子忽而转头看着成如是,“在大隋,以前有过我这等先例吗?”

“这种事儿就只在说书人的嘴里以及奇闻怪志的书面上听说过,以前好像。。。。。”成如是苦笑了一声,“实不相瞒,在大隋根本就没有听闻过有妖魅作乱之事。”

“做什么乱?他做什么乱了?一没害人,二没杀人,每日就只潜心与书画琴棋之中,做什么乱了?”

成如是这时候总算是摸到了一些头绪了,只怕此事不像是外人所说的那样。

陆明台一手拖着下颚,微微仰着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成如是望着那园子内的风景觉得有些雅致,却不晓得这雅致的风景在这女子的眼里是不是有些腻味。

肤若凝脂,眉若远黛,长发披肩,唇红齿白,好一佳人。

眉眼之中深深的愁绪更是叫她惹人怜惜。

成如是的目光转向了桌子上的一副字。

“思君眉眼,心若甘泉;念君言笑,喜上眉间。我研青墨,君书草木;我拿布纺,君顾桑田。君为春风,我为飘絮;君若为水,我自成渊。君心我心,连理比翼;盼君千日,却有一别。”

第八十四章 狐儿锦

大道我为王第八十四章狐儿锦招婿大会如期而至,江漓漓还在院子里边练刀就听见外边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刚开始未曾在意,不多时,就只听外边的声音越来越大,振聋发聩。

江漓漓火得不行,冲着门外一声大喊,“要死了是不是?这么早赶着投胎?给老子死远一点!”

骂完这一句之后却未曾听见外边的吵闹声弱下来,反而是有愈加喧嚣的势头。

江漓漓猛地将虎魄刀砸在地上,又恨恨捡起,正想出门骂街之时,阴使在江漓漓身后笑道:“习武需要心如止水,你这几天练刀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好兆头。”

江漓漓沉默了半晌,深吸了一口气,一板一眼地将剩下的刀法练完,这才彻底呼了一口气,拿起摆在旁边的一块手帕,问道:“今日怎么这么吵?发生什么事儿了?”

阴使回道:“忘记了吗?前天咱们进这翠云山庄之时那管事老头就说过后天要举行招婿大会,可不就是今日吗?想必外头的喧嚣声便是一些青年才俊刻意高声谈论以此来显露出自己的学识罢!”

“一群像极了鸭子的聒噪玩意儿也想找媳妇?等死吧!”江漓漓又骂了一句,拿起刀正欲回房洗个澡。

阴使只是笑,忽而叫住了江漓漓,问道:“对了,昨晚怎么没有见到成如是那厮?”

江漓漓一挑眉,转过身来打趣道:“怎么了?那人不是最讨你的嫌吗?一晚不见难不成你还想他了?”

“想他?”阴使哼了一声,“我就怕他昨天出了什么意外差池,等到明日咱们就要上路了,可莫要因为他而又耽搁不少的时日。”

想起了昨日里发生的事儿,江漓漓咂咂嘴,“其实你想得没错。”

“真生出了什么岔子?”

“正是,如今成如是那厮是死是活都不晓得,不过就算是没死应当也只剩下一口气了吧!”

“那就好那就好。”阴使松了一口气,“那咱们就不必理会他了,到时候直接上路就好。”

“正是这个理儿!”

末了江漓漓忽而问道:“对了,昨日里怎么弄突然就不见你的身影,你往哪里闲逛去了?”

阴使的声音忽而就兴奋了起来,“嘿,说起这个,你晓得我昨日里遇见了什么吗?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江漓漓略微好奇。

阴使瞥了江漓漓一眼,咳咳两声,“你猜!”

江漓漓恼于阴使的这副做派,从怀里掏出了藏着阴使那一缕先天阴气的珠子,“说清楚些!”

阴使身形一颤,不用想也晓得在他那硕大的长袍连体帽的遮蔽背后,他的脸色必定是凄苦无比。

“好好好,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不用时时刻刻将这玩意儿拿出来吧,叫人看着怪糟心的!”

江漓漓冷哼了一声,收回了这枚珠子,就坐在院子里边的这石桌上望着阴使,静候下文。

原来,昨日江漓漓、成如是与阴使三人去了那东台之地,等到那贾老头子将江漓漓与成如是两人见面之时,阴使已经是没有踪迹。

江漓漓以为阴使是回了院子,而事实其实也正是如此。

阴使时刻铭记自己是鬼

身的事实,虽然被一件玉缕金蚕衣遮掩住了鬼气,却仍旧是不敢放松。若是这翠云山庄只是一个不打紧的小门小派也就罢了,在那观景台上望见此处的风水气象之后,阴使便晓得这翠云山庄独独坐落在这处风水宝地之中,若是没有几分势力,谁能相信?

因此,在贾老头邀请江漓漓与成如是两人去见翠云山庄的庄主之时,阴使极有眼色地退开来,谁晓得在那庄主身边有什么高手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身底呢?到时候若是因此惹上了麻烦的话那可就糟了。

更何况阴使苦炼出来的那一缕先天阴气被张伟夺走,至使自己的实力打了折扣,阴使就更不想掺和在这翠云山庄之中,便想着自己先回院子,就在院子之中修炼两天,到时候随着江漓漓离开便是。

只不过在路上的时候阴使便遇上了一个人,那人便是在观景台之上遇上的那位红袍公子,狐儿锦。

“狐儿锦?”江漓漓眉头紧皱,“那人是谁?”

阴使回道:“昨日我们去观景台之时那人便在,成如是肯定有印象。”

江漓漓不免想着昨天在那观景台之上自己在做什么,想了半天之后才想起自己从头到尾就一直趴在栏杆上边往底下看,便耸了耸肩,问道:“成了,然后呢?”

阴使的语气便慎重了起来,“我遇见他的时候旁面没有多少人,他直接走到我面前,低声说破了我为鬼修的身份。”

江漓漓微微眯眼,默不作声。

昨日阴使正往院子里边走之时,经过来时的那处桃花林。因为如今桃花已谢,因此在这桃林之中根本就没有多少人,说是人迹罕至也不为过。

阴使也没大注意周围,直接往前走,可是路过一个闲亭之时才发觉在那闲亭之中坐着一个穿着红袍的男子,正在吃茶。

男子转头看着他便是笑。

阴使有些警惕,想着自己进入这山庄乃是以杂役身份,便朝着这男子行了一礼,道了一声公子好。

狐儿锦却未曾答话,只是站起身,缓缓朝着阴使走来,又绕着阴使走了一圈,笑了笑,问道:“鬼修?”

阴使倒也不曾慌乱,虽然被人识破了鬼修的身份,可按照他的身法,要想从这翠云山庄之中逃出去也是绰绰有余。便笑了一声道:“公子说笑了吧,如今乃是朗朗乾坤,哪里会有鬼修呢?小人不过就是一个杂役罢了。”

狐儿锦又笑了一声,端着茶缓缓转身,“我又不曾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世,你为何要如此狡辩呢?”

听到狐儿锦这么一番话,阴使心中便确定了这男子确实是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沉默了半晌之后问道:“如何?”

狐儿锦转过身来,“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江漓漓问道。

阴使回答道:“他要我帮他将翠云山庄的布防图偷给他。”

江漓漓便想起了昨日在那陆角楼之中陆景同与一众武人商量的事宜,便道:“你答应了?”

“我与他无亲无故,我凭什么帮他?”

“那这么说来你拒绝了他?”

“自然。”

“接着呢?”

接着狐儿锦冷笑了一声,

“咱们在这阳世之中都是见不得人的山精妖魅,你需得藏在这黑袍之中,我也有所限制。你以如此伪装进入这翠云山庄之中必定是为了此处某件宝物或某件功法而来,那么,你同样也需要这布防图。咱们两两相助,互相得益,岂不快哉?”

阴使嗤笑道:“我什么宝贝没有见过?什么上等的功法没有见过?也至于觊觎这一个小山庄之物?不妨告诉你实话,我进这山庄就只是为了寻一处地方落脚罢了,等到明日必定要离开。”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作为一个鬼修,在哪里歇息不得?偏偏要来这翠云山庄?”

阴使耸耸肩,“信不信随你,我反正是不会帮你,你自求多福吧!”

正欲走之时,狐儿锦忽而又道:“若是你不帮我的话,我便撕了你的黑袍!”

“这话你也能忍?”江漓漓揶揄道。

“自然是不能忍,我堂堂一个鬼王城的阴使,众多小城城主见到我都需得问好,哪里能在这一个小山庄之中受人威胁?”

“于是?”

“于是我们两人便打了一架呗!”

“结果?”

阴使半晌没吭声,“输了。”

江漓漓放肆大笑,“你可真有你的啊,听闻你那么一番话我还以为你能将那人打得头破血流,可没想到你竟然还败在了那人的手下?你可真有你的!”

受到江漓漓的嘲弄之后阴使大声狡辩道:“若不是我这一缕先天阴气被你夺走,以至于我实力大打折扣的话,我能为那人打败?”

“我可没有夺你的先天阴气,是张伟那厮夺的,有本事你朝他的撒野去!”

阴使哼了一声,没再说话,想必心里也是憋屈得很!

“喂喂喂,说真的,你没打过他难不成还妥协在他手里头了?”江漓漓又问道。

“鬼魅最擅长跑路,我打不过难不成还跑不过吗?”

江漓漓点点头,就又问道:“对了,那人实力如何?”

“龙象境,同我不相上下而已。”

江漓漓沉吟了良久,忽而注意到了阴使话语之中的一个点,“先前你说,他说你们两个都是在这阳世之中见不得人的山精鬼魅?”

阴使点点头,“那人是妖修,狐妖!”

“便是山庄里边那些人嘴里头说的狐妖了?”江漓漓舔了舔嘴唇,忽而嗤嗤一声笑,“昨日那陆景同还召集诸位武人布防在翠云山庄各处,以防在招婿大会上那狐妖进入山庄捣乱,可未曾想,这狐妖老早就进了山庄了,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行事,竟然还不晓得?”

阴使冷笑道:“要将此事告知这山庄吗?”

江漓漓撇撇嘴,“这山庄又不给我钱财,我将此事告知他们做什么?况且将此事告知他们之后说不定就没有好戏看了!”

说着江漓漓朝着阴使一笑,“因为你的先天阴气被夺了,看上去便只有第四山的修为,那狐妖便以为自己吃定你了。可哪里晓得你其实还有几分第五山的功底,一个大意之中便叫你逃了出来,说不定他现在正胆战心惊,害怕你要将他告出去呢!”

阴使愣了愣,哈哈大笑。

。。。。。。

第八十五章 招婿大会

大道我为王第八十五章招婿大会将身上的汗渍尽数洗干净之后江漓漓缓缓朝着那东台之处走,而招婿大会就是在那东台内举行。

原本江漓漓是准备将阴使也领着一起去,不过阴使却不大乐意,他害怕那狐儿锦被众人围攻之时会狗急跳墙,将自己也供出来,到时候若是脱不开身的话着实是有些难办。

在这种不损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江漓漓从不愿意强迫人,便也随着阴使的想法,反正碍不着自己什么事儿。

越往东台走人就越多,江漓漓望着眼前的场景,忽而想起了第一次在苏州的那次文会,也是同样的人潮拥挤,也是同样的文人墨客。想着想着江漓漓便笑了,他还记得自己原先搞不清楚状况,一刀砍昏了那苏州的大才女,着实是有些戏剧。

往那招婿大会去的路上江漓漓刻意选了那桃花林走,一直很仔细地留意周围,却只看见桃林之中一处闲亭里存着一壶尚温热的茶,却不见人影。笑了笑,想必那名作狐儿锦的狐妖已经赶往那招婿大会上了。

便就没再此处地方多做停留,江漓漓加快了步子朝着那招婿大会赶去。

招婿大会的地点江漓漓倒是熟悉的很,就在东台那处茶楼处。等江漓漓赶到此地之时,那茶楼上已经是张灯结彩,茶楼周围也满是人潮。

江漓漓虽然喜欢看热闹,却一向不喜欢陷入人群之中的感觉,兴许是小时候在张家寨一个人独处的时间过久了的原因,他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围着这茶楼转了一圈,着实是没有注意到人群之中有红袍男子的身影,江漓漓不免在想莫不是这狐妖要娶这陆家二小姐就只是一个幌子?其实他想的是偷取山庄之内某件宝物,便先放出“豪言”来,逼得翠云山庄不得不开办这么一个招婿大会。又等着这招婿大会举办之时,自己便偷偷潜入某处禁地之中窃取秘宝?

正纳闷着,忽而江漓漓听见一声喊话,“江漓漓,江漓漓!”

喊话的便是成如是了,江漓漓扭过头去,望见成如是站在茶楼二楼的一处阳台上朝着自己挥手。

江漓漓愣了愣,心想成如是这厮竟然还生龙活虎,果然在市井之中偷摸爬滚的人就有自己独特的巧门。

见到江漓漓望向了自己这边,成如是又大声喊道:“江漓漓,快来!”

江漓漓撇撇嘴,原本他还想绕着这茶楼转一圈看看到底有没有红袍男子的身影,以确定自己没有疏漏掉某处地方。不过听着成如是的喊话之后江漓漓心中一动,那狐儿锦躲在了这茶楼之中也说不定。

便推开拦在自己面前的几个男子,江漓漓大步朝着茶楼内挤进去。

不过确实是步履维艰。

好不容易走到了茶楼门口,就只见成如是早就已经在茶楼前等着了,江漓漓笑道:“看你的模样过得也还是滋润,怎么?那什么刁蛮小姐没有将你剥皮抽筋吗?”

成如是朝着江漓漓翻了一个白眼之后忽而一把拉住了江漓漓的手,“江漓漓,今天你一定要帮我!”

江漓漓有些纳闷,“我帮你?帮你什么?”

成如是左右看了一眼,拉着江漓漓往一处僻静的房间里边赶去。

“去哪儿去哪儿?”江漓漓有些烦,“我还要等着看戏呢!”

“哎哟喂别看戏了成不成?是真真有大事!”成如是大声道,“不远,就只有几步路,也劳烦不了您多久的时间!”

两人还未交谈完,便已经到了一个僻静的房间门口,成如是道:“是不是不远?”

江漓漓脸色极为狐疑,他竖着耳朵听见了里边传来了谈话声,是女声,心中便是一个激灵,望着成如是警惕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该不会是想趁机害我吧?”

“我哪儿能害你?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好兄弟!我就算是害了自己也不会害你啊!”

“这可不一定!”江漓漓冷笑道:“我看你就是怨恨我昨儿个撇下你一人跑了,心中忿忿不平,便想着要害我,以报一箭之仇!”

说到这里成如是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你还有脸说?今儿个我可是问过了,那娘们可才是第三山的修为,你身为第四山巅峰的境界竟然连这么一个娘们都打不过!你说说看你这是不是刻意玩我呢?!”

江漓漓脸色有些尴尬,“别人使了妖术!”

成如是一脸不信,可拿江漓漓又没有什么办法,只得叹了一口气,“我大人有大量,这事儿我原谅你成了吧!不过现在这件事你真得帮我一把!”

“究竟是什么事儿?这会儿你怎么变得这么磨磨唧唧了?”江漓漓眉头紧皱。

“进去你就知道了!”

说着成如是一把推开了门,便只见门内坐着数个女子,庞燕,陆青台,陆明台。

听见推门声之后三人的眼神立马转到了江漓漓的身上,江漓漓心中一阵慌乱,心想完了,成如是这狗日的还真想害我!

“诸位姐姐,我已经把人给你们带过来了,你放心,此事一定包在我们身上!”成如是拍着胸脯放着大话。

庞燕冷笑一声,“就这么一个无耻小人?他能做些什么?”

“没错,这个小人连小燕姐都打不过哩!”

陆明台叹了一口气,望着成如是道:“若是公子没有办法的话,就不必强行包揽此事了。事到如今,小女子我也已经认了!”

“二姐~”陆青台极为心疼地喊了一声。

此事只听见旁边传来了嗒嗒的脚步声,江漓漓转过脸去,便只见旁道走来了一个身姿曼妙、容颜妩媚的美妇人,只觉得胸口之中心脏极为剧烈地蹦着,便再也忍不住了,一脚将成如是踹倒,“滚!狗娘养的,你果然要害我!”

说着江漓漓直接从成如是脸上跨了过去,直直往前奔!

众人目瞪口呆。

“他他他,他跑了。。。。”陆青台指着江漓漓的背影道。

庞燕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冷笑了一声,“果然是鼠胆之辈,无耻小人当数此人为最!”

此时那美妇人走进了房间,问道:“那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青台愣了愣,一把扑进这美妇人的怀里,欣喜喊道:“大姐,你怎么来了?”

美妇人摸了摸陆青台的脑袋,“今儿个是我二妹的大喜时日,我肯定要来啊,还要看看我这妹子究竟挑了一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至少也要比我的眼光要好才是。”

末了美妇人看着庞燕道:“这不是小燕吧?如今也出落得这么俏丽了?”

庞燕站起身来道了一声宝台姐姐好。

两人随意客套了一阵之后这美妇人转头看着陆明台,愣了愣,“妹子,怎么了?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姐姐看着你的模样怎么不是很开心?”

陆青台正欲说话,却被庞燕眼神示意了一番,只得将喉咙里边的话咽了回去。

美妇人有些纳闷,“怎么了?一个个神经兮兮的?”

陆明台勉强笑道:“没事,就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快,心中有些难受罢了。”

美妇人温柔一笑,松开了陆青台的手走到了陆明台的身边,安慰道:“莫怕,姐姐是过来人,晓得你心中作何想法。其实没什么大不

了,等到你见到如意郎君之后说不定心中欣喜万分,到时候不让你嫁你都不依呢!”

陆明台略微脸红,娇嗔了一句,“姐~”

美妇人笑了笑,“好了,我这次回来还没有去见过爹爹,就不陪你们多聊了,等会再来找你们?”

陆明台连忙起身道:“如此也好,姐姐慢走。”

望着那美妇人的背影,成如是纳闷道:“这人是谁啊?”

陆明台回道:“这位是我们大姐,名宝台。”

成如是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对了,她姓什么?”

庞燕翻了一个白眼。

陆青台咬着牙齿走上前来,一把拽住了成如是的衣领,怒气冲冲地说道:“你管我姐姓什么,今日这事儿你办砸了,你该如何处置?!”

成如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他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我哪里晓得他见了你姐之后就慌如惊弓之鸟,我还以为他与你大姐是仇家呢!”

“天不怕地不怕?”庞燕仍旧是对江漓漓的感官极差,“我看将此事寄托在他身上还不如随意找一个乡下农夫,都要比他靠谱得多!”

“那我不管,反正你夸下海口说要替我二姐摆平此事,如今他跑了,我定要将你剥皮抽筋!”陆青台做出了一番恶狠狠的模样。

“青台,莫要如此!”陆明台叹了一口气,“此事也不能怪成公子,他也只是一番好心罢了。”

“可是姐~”陆青台噘一脸不忍。

陆明台转过头去望着窗外的山峦秀色,“时运不济,我命如此罢了。”

成如是悻悻站起身来,看着陆明台脸上的忧色,狠狠一咬牙,“陆姑娘你放心,我成如是说到做到,就算是赴汤蹈火也要给你摆平此事!”

说着成如是转身就往门外跑。

“成公子!”陆明台没能叫住成如是,望着成如是的背影陆明台叹息了一声,转头看着陆青台,“青台啊,你以后莫要为难成公子了,成公子他也是一个好人啊!”

陆青台怔怔无言。

。。。。。。

其实成如是刚刚跑出门就后悔了,江漓漓不帮他,他哪里有本事来摆平此等乱事?只不过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成如是便只能快步跑去找江漓漓,看能不能软磨硬泡将江漓漓给磨下来。

所幸的是成如是跑出这茶楼没有多久就看见了江漓漓的身影,江漓漓正蹲坐在一块青石世上,忿忿不平,嘴里止不住地念叨着,想必不是对成如是说什么好话。

“喂,江漓漓,方才你怎么跑了?”成如是冲着江漓漓喊了一声。

江漓漓猛地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成如是,“你还想害我?”

成如是失笑,“我哪里害你了?对了,方才你说我害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漓漓愣了愣,张张嘴却没说话,脸色缓缓红了起来,最后只骂了一句关你屁事!

成如是在江漓漓身边坐了下来,两人沉默了有些久,成如是率先开腔道:“喂,江漓漓,你相信这世上的情和爱吗?”

江漓漓此时脸色已经恢复了常色,嗤笑道:“怎么了?想你那纪姑娘了?”

“有一点。”成如是从脚下捡起一块碎石头随意把玩,“可是我与纪姑娘没有办法,我喜欢纪姑娘是真的,可是纪姑娘却不喜欢我。”

江漓漓撇撇嘴,不以为意,却没吭声。

成如是接着道:“可是陆姑娘不同,陆姑娘她与别人两情相眷,应当是要成眷属的。”

“两情相眷?那你叫他们两个人去成眷属啊!还召开一个招婿大会做什么?玩我们呢?难不成这那陆明台的情郎是一个乡下毛头小子?陆景同看不上?”江漓漓先是嗤笑了一声,随后愣了愣,转过头来,“你该不会是说那陆明台的情郎是那狐妖吧?”

“嘘!”成如是连忙捂住了江漓漓的嘴,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这边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埋怨道:“你说这么大声做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

恼火地将成如是捂在自己嘴上的手甩开,江漓漓又问道:“还真是?”

成如是点点头。

江漓漓哈哈一声笑,“奶奶的,还真有意思。阴使不来看这场好戏还真是可惜了!嘿嘿。”

“诶,你就不想说些什么?”成如是问道。

“说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江漓漓满不在乎。

“如今这翠云山庄为陆姑娘举办招婿大会,陆姑娘岂不是与她心上人无缘了?”成如是道。

“嗯哼,”江漓漓摊开手,“这又关我什么事儿?”

“你这人真是好没有同情心!”成如是哇呀呀地叫唤着,“不成,你还是得帮我一个忙!”

“你这人有毛病吧!”江漓漓转头看着成如是,可看着成如是一脸期待之后恨恨转过头,“没空!我要看热闹!”

“你这人才有毛病,铁石心肠,就忍心看着陆姑娘一生昏暗无光?”

江漓漓冷笑一声,“怪我铁石心肠?她自己不去做难不成还怪罪到了我的头上?她若是真想同那狐妖好,私奔、绝食、殉情,样样都成,可是你看她如今就只是眉头之中多了一丝忧色,可还不是活得白白胖胖的?”

成如是摇摇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不是单单活着的,他既然活在这个世界上,必定就与这个世界有所联系。陆姑娘她虽然是极想同她心上人在一起,可是她仍旧是要顾着她爹爹,仍旧是要顾着这山庄的脸面。她若是与她心上人双宿双飞,你叫她爹爹怎么活?她一想到她爹爹不痛快,自己也就不痛快了。就好像你一样,你在韩国鬼城之中拼死拼活可曾是为了你自己?不还是为了别人,为了你姐吗?”

江漓漓沉默了很久,缓缓吐出一口气,“怎么帮?”

成如是嘿嘿一声笑,拍了拍江漓漓的肩膀,“我就晓得你还是有善心的!”

“再不说我就不帮了!”

“说说说!”成如是连忙道:“我要你去参加招婿大比!”

“你这人真有毛病!”江漓漓骂骂咧咧站起身来就要走。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成如是连忙拉住了江漓漓的衣袖,“是这样的,我要你参加招婿大比可不是为了给你娶个媳妇儿,而是要你一路冲到榜首,然后陆姑娘肯定要选你做如意郎君。。。。”

“这玩意儿不还是一样吗?”

“你听我说嘛!哎呀!不是要叫你们成婚!”成如是道:“做假,作假你懂吗?等陆姑娘选了你之后你就说要是想成婚的话就必须回大隋见过爹娘才行!”

“我没爹!”

“都说了作假!就只是叫你借着这个由头将陆姑娘带出去,到时候陆姑娘便与她情郎双宿双飞,,也不耽误咱们俩儿!”

江漓漓算是听明白了,“合着我卖力气,她情郎来接盘啊!”

“你这话说得怎么这么难听?”成如是皱着眉头,“不过还是这个理儿!”

“可是,”江漓漓指着外边一大圈文人书生道:“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晓得写,我能冲到榜首?”

成如是嘿嘿一声笑,“大比有两种,文比和武比,武比

就在那演武场之上!”

说着成如是指着一个背着两把大斧的中年男子说道:“看见那武人没有,想必就是前来参加武比的。”

说着成如是脸上露出了极为嫌弃的表情,“这什么人啊,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这模样也来参加招婿大会?你可去你的吧!”

江漓漓顺着成如是指的方向望了一眼,忽而瞥见到远处站着一个红袍男子,咧嘴一笑,“要我看来,我没必要再参加那武比了。”

。。。。。。

江漓漓昨日逃走了之后,不用想,成如是就被陆青台给绑起来了。用两个侍卫抬着走进灵烟阁之中,正要将成如是拷打一番之时,成如是狗急跳墙将陆明台与狐妖相恋的事儿说了出来。

原以为陆青台是不晓得这事儿的,可看着陆青台的脸色,成如是便松了一口气。

陆明台其实与狐儿锦相恋之事除去久久离家的路宝台之外,陆家人是都晓得的,陆青台自然也不例外,甚至因为她与陆明台关系极好的原因,她知晓的其实还比其他人要多许多。

原本陆青台就不希望陆景同为陆明台举办招婿大会这种事儿,只不过胳膊哪里拗得过大腿?无论她在陆景同的心中多么得宠,可如今是翠云山庄脸面的的大事,陆景同哪里还能叫她胡闹?没有将她软禁在灵烟阁之中已经是极大的宽容了!

望见陆青台脸色松了许多之后成如是连忙又道:“我晓得你肯定是不希望你姐姐与你姐的心上人被拆散的,我能帮你!”

“你能帮什么?前些天我偷偷溜进我爹爹的书房,看见他书桌上的笔记,晓得他在招婿大会之上做了许多的手脚!连我都没有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

成如是愣了愣,“你放心,我肯定是能帮你姐摆平这件事儿的!”

陆青台便道:“那好,我现在就放了你,若是你办不成的话怎么办?”

成如是一咬牙,“随你处置!”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随后成如是便带着陆青台偷偷溜进了陆明台的房间里边,三人商量了许久才商量出叫一个武人或文人书生来参加招婿大会以此来冒名顶替的法子。而至于这人选,成如是脑海之中冒出来的自然是江漓漓。

“那方才那臭娘们怎么在那里?”一面朝着茶楼里边走去江漓漓一面问道。

成如是立马反应过来江漓漓嘴里的臭娘们乃是庞燕,便道:“她是陆青台与陆明台两姐妹的好姐妹,她也想出一份气力罢!”

“出什么气力?第三山的本事难不成还能有什么作为不成?”江漓漓冷笑一声,忽而又揶揄地看着成如是道:“说到底,你就是为了能够脱身才出此下策?

“其实也不然,”成如是道,“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你忘了,昨日我在那如归阁等到你的时候不是一直在给你说这件事儿么?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想到这个办法罢了。”

“有吗?”江漓漓一面迷糊。

成如是耸耸肩,“肯定说了啊,我记得一清二楚,只不过那个时候你心神不定,嘴里一直胡乱念叨着什么女子勾魂,再不就是妖术啊什么的。。。。”

“闭嘴!”江漓漓恼了。

成如是耸耸肩,不晓得江漓漓又是因为何事而恼火,却早已习以为常。

没多久两人就走到了先前那所房间门外,江漓漓仍旧是有些慌乱,“我能不进去吗?”

“虽然你说那狐儿锦参加了招婿大会,有你没你其实也是一个样儿,只不过你还是要走进去给她们看看的,免得她们说我办事不利找了一个借口。”成如是回道。

江漓漓犹犹豫豫,“你就不能同她们讲清楚吗”

这事儿解决了之后成如是的脑子空闲下来许多,便注意到了江漓漓的不对劲,“你最近是怎么了?你原先不是这个样子的啊?你该不会是在那娘们手里败下阵来之后怕了她了吧?”

“哼!我怕她?若不是她使用妖术的话,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妖术?”成如是纳闷得很,庞燕又不是什么鬼魅山精,哪里来的妖术?

江漓漓没再吭声。

“成了成了,你也别疑神疑鬼了,她们又不会吃了你,”成如是安慰了一句,末了又补上道:“虽然你输在庞燕那娘们的手里着实是。。。。。”

江漓漓狠狠朝着成如是剐了一眼,成如是不敢再做声了。

此时门内的陆青台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拉开了门,望见成如是与江漓漓之后冷笑了一声,“你这鼠辈小人怎么回来了?”

江漓漓脸色阴沉,正欲开骂之时陆明台呵斥道:“青台!在外人面前你怎可如此无礼?”

陆青台一脸委屈,转身走进了房间里边,冲着成如是甩下一句带上门!

成如是讪讪笑着,拉着不情不愿的江漓漓走进房间里边。

庞燕瞥了江漓漓一眼,随即又转头冲着成如是说:“我也不晓得你怎么想的?怎么会要这么一个人去参加这个武比?就他这种三脚猫的功夫能撑过第一轮?”

江漓漓没看庞燕,只冷声道:“你晓得个屁!”

庞燕一挑眉,喊起身来连连冷笑,“怎么?你还不服?不怕明说了,就你这种只会纸上谈兵之人我见得多了,打起来无一例外是孬种!”

江漓漓张张嘴,仍旧是有些忌惮于庞燕的“妖术”,可脸色着实是难看。

“小燕,还是少说几句吧!”晓得两人之间过节的陆明台劝解道。

“哼!”庞燕双手抱胸坐下,扭头看着窗外,似乎是觉得江漓漓实在是太过碍眼。

陆明台站起身来冲着江漓漓行了一礼,道:“公子能为小女子参加武比,小女子已经是万分感激了,只不过。。。。。唉,其实公子也不必勉强,若是不小心伤了自己的话,那小女子便是万分的歉意了。”

“就这比武我能受伤?屁!”江漓漓嘀咕了一句。

庞燕眉头一挑,正欲开骂。成如是见到之后连连道:“只不过如今他已经不需要参加武比了?”

“什么意思?”庞燕眉头微蹙。

成如是看着陆明台笑道:“陆姑娘的心上人如今已经站在那演武场之上了。”

陆明台微微一愣,立马移步至窗前,望着演武场之中那静立的红袍男子,不自觉流下了两行清泪。

擦了擦眼泪之后陆明台看着成如是歉意笑道:“叫公子见笑了。

成如是摇摇头,“无妨。”

陆明台便又将头探出窗户,就只是望着而已。

那一日她在山庄外与红袍狐儿锦一遇之后,她的眼里便再也装不下其他人,无论是山涧的水,还是云端的风。

那一日她在青山上与红袍狐儿锦一别之后,她的心里便再也装不下其他人,无论是三月的雪,还是十月的春。

此刻,狐儿锦一袭红袍站在演武场之上,微风掀起了他的衣袂,雄姿英发。

她只觉得他像极了一个常胜将军,像极了她的将军。

她便笑了。

成如是望着陆明台嘴角的笑意,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竟然是有些痴。

第八十八章 阴雷剑诀

大道我为王第八十八章阴雷剑诀双方刀意僵持不下,就只见地面青石缓缓坍塌,最后猛地炸裂开来。

巨大的力道从双方的刀刃之上崩裂,两人被这股力道逼得退开来,江漓漓的身形在空中转了两圈之后才堪堪站稳,反观那少年郎就只是退了五六步,江漓漓的脸色不免阴沉了下来。

那少年郎眯着眼睛看着江漓漓,脸面之上毫无表情,仿佛生来就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江漓漓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上浸出来了一缕嫣红,便也直直地盯着那少年郎的眼睛,随后将目光放在了那少年郎的那把宽阔巨刀之上。

少年郎开口了,声音冰冷,“我喜欢你的那把刀,我要了。”

江漓漓阴森森一笑,“你要了?你手中那把刀原本就是我的,你最好将它还给我!”

少年郎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一丝异色,“你的?你说说看这把刀叫什么名字?”

“龙雀!”

原来少年郎手中的这把刀正是张九龄叫江漓漓去那洛阳刀兵冢之中所取的两把刀其中之一。

少年郎便没再做声,仔细打量了两眼江漓漓手中的虎魄刀:“一刀换一刀,换不换?”

“换?两把刀都是我的!”

说着江漓漓猛地一踏地面,整个人便朝着那少年郎冲了过去,虎魄刀之上隐隐约约一头白虎的虚影呈现出来,张牙舞爪,凶狞无比!

“来得好!”那少年郎冷哼一声,手中的龙雀刀往后一挑,整个人便突兀朝前窜了出去,只留下一道虚影在江漓漓面前划过!

江漓漓面色凝重,却冷笑一声,“就只会这种偷鸡摸狗的把戏吗?有本事显出身形光明正大与我一战?!”

少年郎没做声,就之间一道道红色流光在江漓漓的身边划过,随着其速度的加快,这些流光也越来越浓密,片刻之后便见一条背生双翅的赤色巨龙盘旋在江漓漓的头顶,其巨大的身躯更是将江漓漓虎魄刀上显现出来的白虎做包围状困了起来。

白虎仰天嘶鸣,赤龙双翅招展,火热与阴冷之气在一个不大的空间内交杂,像是要将这一方寸天地变作人间炼狱!

江漓漓虎魄刀横握在胸前,身形缓缓转动,欲要捕捉那少年郎的轨迹。

此刻,便听那赤龙咆哮一声,猛地朝着江漓漓冲了过来,其头顶内似乎有一个黑色的虚影。

江漓漓面色微沉,白虎便微微蹲下身来,随着江漓漓抬刀,这白虎便自下而上朝着那赤龙扑了过去!

那龙首之中的黑色虚影缓缓显露出身形来,正是那少年郎双手高举龙雀刀朝着江漓漓一刀劈下!

江漓漓却没做防守姿态!

赤龙白虎相触,便只感觉巨大的声威,将江漓漓的的头发疯狂吹起,那少年郎似乎也受到了波及,竟然是虚闪了两下之后散去了踪迹。

江漓漓冷声一笑,双手握紧虎魄刀朝着身后一刀挥出,“吞鬼!”

凛冽的刀意朝着前方呼啸而出,竟然是将眼前的红色火光驱散了大半,便见在那红色火光之后,那少年郎的身形忽而显现出来,同样是朝着江漓漓一刀劈出。

极细的一道红线从龙雀刀身之上甩出,一瞬间便将江漓漓的吞鬼刀意斩落大半!

可吞鬼刀意如潮水一般朝着少年郎疯狂喷涌,那少年郎使出来的刀气尽管锐利无比,可却无后援,一时之间两者僵持不下,停顿在了半空之中!

对峙了半晌之后便见那红色刀气上缓缓碎裂,江漓漓的吞鬼刀意也渐渐平息,两者相触如火石交鸣,平息却如柳絮飘飞。

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两人在白气与火光之后各自对视了一眼,同时朝前踏出一步。

那少年郎的身影便有化作了一道残影,江漓漓只将刀意拔高,将其缓缓融入自己十步之内的空间里,感知周围的动静变换,若是少年郎对他发动攻击的话,必定要先穿过这一层刀意,江漓漓也便能提前做出反应!

这一招是他在韩国刘蝉的手里学到的,当初张伟一手毫无声息的御风剑术将刘蝉打的手忙脚乱,随后刘蝉便将无数石头围绕在自己周身,若是有飞剑攻击的话,必定要先穿过石头,他便也能提前知晓。

而江漓漓只靠刀意为根本,靠刀意支撑起自身的境界,若是抛开刀意的话,他的实力就只在第三山内沉浮。若是遇上同境界人的刺杀的话,他可能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如今这手持龙雀刀的少年郎的速度无比迅捷,若不是因为龙雀刀身上的红光的话,江漓漓甚至就只能凭借一些细微的风声来捕捉这少年郎的位置。

便只见一道红光朝着自己左面射了过来,江漓漓生生忍住了自己身体本能地想要挥刀迎击的冲动,这很有可能是那少年郎的一个幌子!

果不其然,江漓漓只感觉到自己右面的刀意被一锐利的东西撕开,连忙转身一刀迎面劈出,便只听一声极为清脆的铮鸣之声,那巨大的龙雀刀就横在了江

漓漓的面前!

少年郎一击不中,便借着这一股反击的力道朝后跃退,几步之后便有消失了踪迹!

周围的红线越来越密集,江漓漓身处这红线的包围之中,时不时有数道红色的光芒折跃而出朝他脸面射来。

江漓漓手中的虎魄刀便挥得如秋水一般厚重,防住了少年郎无数次的攻击。远远一看,就只见江漓漓一人站在空地之中舞刀,实际上这一瞬间,两者已经交锋不下数百次!

。。。。。。

成如是哇呀呀地叫唤,“江漓漓,打他呀!你一个人在那里瞎跑个什么劲?跳舞啊你!”

阴使缓缓走到了成如是的身边,“若是江漓漓在这边,定要是要将你一番痛骂。”

“骂我做什么?我给他呐喊助威也不成?”成如是回了一句,随后愣了愣,“你这狗日的怎么跑过来了。”

阴使脸色微微变换,可注意到周围有外人之后便生生忍住了痛骂这小子一番的冲动,没吭声。

成如是便道:“你看他们两个,哪个会赢?”

阴使一耸肩,“我哪里晓得,如今这势头他们两个人不相上下,若是各自换过刀之后只怕才会分输赢。”

成如是转过头看着阴使,一脸疑惑。

阴使解释道:“江漓漓乃是炼。。。你晓得的,注重的是气势,手里却拿着一把虎魄弯刀,虽然这刀确实也不差,只不过却不能与其气势相彰。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少年应当是学的刺杀之道,讲究的是隐蔽身形,一击杀人,可手里却拿着一把巨大的龙雀刀。当然,这刀也不差,两把刀都是好刀,可龙雀刀大巧不工,注重气势,虎魄刀精巧细致,注重杀伐,你就不觉得他们两个将刀换一换的话更好吗?”

成如是撇撇嘴,“他哪儿能换?按照他的性子他肯定要将两把刀都收入囊中才肯罢休!”

阴使便道:“那这场架就难打了。”

听完这一番话之后陆青台忍不住插嘴道:“原来那小人还真有本事啊!”

成如是笑嘻嘻地回道:“我就说我没有骗你吧!”

陆青台转头盯着成如是,眉头微蹙,“那你怎么不去帮忙,你不也说你挺厉害的吗?”

成如是脸色微苦,勉强笑了笑,只道自己实力太强,若是冲上去就将那少年给灭了的话就没有看头了,惹来了陆青台不少白眼。

阳邱默不作声,从昨日江漓漓跑开的身法上看,他其实是晓得江漓漓还是有一个本事的,只不过确实是没有想到江漓漓的本事高到了这种程度。

他不免在想,自己也是第四山的修为,如果自己上前插手的话,自己能在两人的交锋之中撑多久,怕是一刻钟都撑不下去吧。

想到这里阳邱的脸色便苦了下来,最后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世上最大的差距不是境界与境界之间的差距,而是在同一个境界之中,一个天一个地,一个云间,一个凡尘。

此时庞燕已然木讷了,她望着远处那巨大的赤龙与白虎的猛烈交锋,根本就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话才好,根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话。她不免想起自己在擂台上打败那壮汉之后江漓漓的点评,也想起了自己对江漓漓的冷嘲热讽,觉得这些话尽数反过来刺在了自己胸口之上。才晓得原来爹爹说的山外人,人上人是这么一个意思。

这时候远处的赤龙与白虎仍旧是在激烈地交锋,巨大动静已经将整个演武场方圆数百步之地化作了断壁残桓,其热气与冷意更是朝着四面八方扩散,置于其中如感冰火交替,热比火炽,冷如寒冬。

城门火起,池鱼遭殃。

站在安全地段的陆景同同样是震惊到不行,他晓得那少年郎的本事。半月之前那狐妖前来作祟过一次,想要将陆明台带走,也正是在此寻落脚处的那少年郎将其赶走。于是陆景同便花了重金请这少年郎再住些时日,为的是能够在招婿大会之上做一个后手,也存了与之交好的念头。

能有这么一个天才少年已经是百年难遇了,陆景同没有料想到随意从大隋来落脚的另一个少年竟然也有这么大的本事!

远远观这两人的打斗,陆景同心中生了一丝担忧,倒不是担忧那脱身于战场之外的狐妖,而是忌惮于这两个少年。

虽然不晓得这两个少年为何一见面就开打,可总不能是切磋吧,想必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若是两人能有一胜一败的话还好,到时候山庄就结交胜者,说几句好话,请那胜者关照一番,若是那败者将火气撒在山庄头上的话也有人能制约一番!

难办的就是害怕两人的打斗就这么一直胶着下去,直到精疲力尽也没有分出胜负。到时候山庄结交都难。若是结交一个吧,另一个必定对山庄有火气,若是同时结交两人,这两人可是有仇的,到时候两人都对山庄有怨气就糟了。便只能将两人都放下山,两人都不结交,可这两人都是大有前途的武者,爬上第八山也说不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

们走,陆景同实在是心痛!

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场外还有那狐妖瞧瞧地注视着陆明台,心中肯定是存了乘乱将陆明台带走的念想,这该如何是好?陆景同焦头烂额,只盼望自己请来的那几个武人能够快快赶到。

乌姓剑修似乎是看出了陆景同心中所想,笑道:“那几个武人只怕来不了了!”

陆景同心中一惊,连忙问道:“仙师这话何意?”

乌姓剑修回道:“这妖狐既然敢擅自来这参加招婿大会,自然不会是头脑一热,想必也留了后手的。如今从你放出穿云箭到现在已经有一刻多钟的时间了,可迟迟没有人赶到。我也看过那布防图,最近的几个武人赶到这里就只需要半刻钟的时间,想必是被什么人困住了。可无论是被何人困住,终归是来不了了。”

陆景同心中狠狠揪了一把,毫无办法的情况之下他试探性地往这乌姓剑修道:“仙师可有办法?”

乌姓剑修便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出了三招之后就已经是还了你的人情了。”

“可。。。”

话还没说完乌姓剑修就开了口,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微冷,“我知道你作何想法,若是想我继续出手的话也不无不可,只看陆庄主愿不愿意出代价了。”

陆景同心中一个激灵,小心翼翼问道:“仙师想要什么?鄙庄可没有多少宝贝。”

乌姓剑修哈哈笑了笑,“陆庄主谦虚了,硕大的山庄,怎么可能连一两件像样的宝物都拿不出手呢?”

末了乌姓剑修冷声道:“也不与陆庄主多绕弯子了,我可帮你解决掉那只狐妖,代价嘛,《阴雷剑诀》!”

陆景同眉头猛地一挑,紧紧盯着这乌姓剑修。

这《阴雷剑诀》乃是翠云山庄不传之密,乃是其祖上八代往前推的一位老祖宗从修仙宗门内带出来的。那时候那老祖宗乃是一个剑修奇才的仆人,虽然是仆人,可两人的关系极为不错。原本陆家老祖宗还想侍奉那剑修奇才一生,却没想到那剑修奇才在外游历之时为人所害,回到家中只剩下了一口气。

将《阴雷剑诀》交付给陆家老祖宗之后,那剑修奇才叮嘱道好好保存这剑诀,若是他死后能有幸为鬼修的话就回来取。

几百年过去了,那剑修奇才也未曾找上陆家,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化作鬼修,陆家却也一直遵守这份誓言,将其当做是最大的辛密,只在每一任家主身死之前将其托付给下一任。因此,除去陆家历代家主之后,再武人晓得过这《阴雷剑诀》的消息,可这乌姓剑修是从何得知?

“你不必如此看着我,你想问的必定是为何我晓得这件事儿?哼,我如何晓得,你一个凡人怎么能够捉摸?”乌姓剑修冷声道:“我不仅晓得这《阴雷剑诀》,更是晓得这本剑诀乃是一个剑修奇才交付给你祖上的!只不过几百年已经过去,那剑修奇才还是未曾来寻,说不定早就已经魂飞魄散,你当真就为了这么一个缥缈的誓言就要将你陆家置于险地吗?”

未等陆景同回话,乌姓剑修又道:“考虑一番便是,只不过如今可没有多少给你考虑的时间了。”

战场之外的远处,出手的强悍少年被江漓漓制约住,狐儿锦便得了闲,喘息了两声之后转过头望着陆明台。

陆明台心中一动,从赤狐瞳孔之中便察觉到了赤狐的想法,心中一喜,却又微微犹豫。

趁着江漓漓与那少年郎的大战着实是骇人眼球,狐儿锦悄悄化作了人身,缓缓朝着陆明台走了过来。

看着陆明台的眼神,陆青台便也注意到了狐儿锦的行动,连忙小声道:“姐,这是一个好机会,你就跟着狐儿锦走吧!”

陆明台仍旧是犹豫不决,“可若是我走了的话,这里该怎么办?我爹爹的颜面何存?山庄的颜面何存”

陆青台十分焦急,“可是姐,这里打了这么久,若是爹爹布防在山庄周围的武人赶到了的话就走不了了!”

“可。。。”

“哎呀,没有什么可是的,你只管走,到时候爹爹问起来,我就撒个谎!爹爹不能将我怎么样,顶多也就关我半个月的紧闭罢了!”

陆明台眼中含着一丝清泪,摸着陆青台的脑袋,满是感动,“青台~”

“你情郎都来了,你还不快走!”

说着就只见狐儿锦已经跑到了众人面前,温和笑着朝陆明台伸出了手。

陆明台同样笑了笑,正准备要伸出手去之时,瞳孔猛地缩了起来,“快走!”

狐儿锦不明所以,只感觉自己身侧传来了一声呼啸声,转过头去,便见一道白光迅捷而来,是飞剑!

嘴角的笑意还未曾收起,狐儿锦的身躯就被这飞剑直接捅穿,整个人被飞剑上所带的力道挑起,在空中无力地转了两周之后落在了地上。

陆明台愣住了。

。。。

“锦郎!!!”

第八十九章 再说一次?

大道我为王第八十九章再说一次?就像是大幕拉开前的片刻愉悦,时间如同凝固了下来,就只看见成如是一脸的震惊、陆青台眼中的惊恐以及陆明台眼前的半点嫣红。

“锦郎!!!!”

陆明台歇斯底里大吼一声,泪水夺眶而出,她不顾一切地朝着狐儿锦奔去。

空中那把飞剑仍旧是晶莹剔透,根本就不见其上有丝毫的血痕,美丽如十二月的湖面,璀璨如星。

呼啸一声,这把飞剑便又朝着狐儿锦直冲而来!

狐儿锦眼中只见剑尖上的耀眼光点,喘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根本再无力气躲避。

可忽而自己的视线之中闯入一张梨花带雨的脸,狐儿锦瞳孔猛缩,伸出手将陆明台拉进了自己怀里,化作了一只巨大的火红赤狐!

再回过头来之时却没见到那飞剑的影子,但觉自己仅有的力气正缓缓被抽空,低下头来,便看见在自己的肋骨处又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锦郎~”陆明台从赤狐的怀里挣出头来,望着抱住自己的这头漂亮狐狸。

赤狐转过头来望着陆明台,鼻孔之中喷出一道热气,笑了。

呲着两枚巨大的犬齿,赤狐望着陆明台温柔地笑。

陆明台便也跟着笑了,她缓缓伸出手去想要抚摸这赤狐的脸,可手才只是伸到一半,便看见赤狐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她心中一惊。

飞剑从赤狐的胸口窜出,贴着陆明台的脸窜出。

鲜血猛地喷洒而出,赤狐哀嚎一声,脑袋无力地往后躺去,再无任何力气挣扎,只静静地喘气。

“锦郎!!!!”

。。。。。。。

飞剑在空中转了几圈之后回道了乌姓剑修的剑鞘之中,乌姓剑修冷笑了一声,转头看着陆景同道:“如今这妖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就算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都能要了它的命,就交给庄主你来处置了!”

望着那摊到在血泊之中的赤狐,陆景同松了一口气,正欲说话之时便见远处奔来几道身影。

乌姓剑修眯着眼睛望了一眼,啧啧笑道:“你请的这几个武人还真是不堪大任,如今妖狐都已经为我解决了才堪堪上门,若是早来半分的话陆庄主也不会以一本《阴雷剑诀》为代价请我出手了罢!”

说着乌姓剑修转头看着陆景同道:“陆庄主,是不是这个理儿?”

陆景同胸膛微微起伏,最后躬下身来,朝着乌姓剑修道:“是这个理儿!”

姗姗来迟的乃是庞德,张云帆以及风四娘三人,三人脚步如飞,在这演武场的废墟之上停了下来。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风四娘一脸惊骇。

“那边!”张云帆瞥见了场外妖狐巨大的身躯,连忙提醒另外两人道。

三人便连忙往那赤狐摊到之处赶去,只片刻时间便赶了赤狐身边,望着赤狐各自皱起了眉头。

“这便是那妖狐了吗?”张云帆道,“还没死透。”

就又望见了趴在赤狐身上的陆明台,三人对望了一眼,默不作声。

“爹爹!”庞燕大喊了一声,朝着庞德扑了上来。

庞德望见庞燕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一把将庞燕搂住,“燕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将庞燕放下之后庞德转头看着阳邱,“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这妖狐怎么会如此?是谁出的手?”

阳邱苦笑了一声,将妖狐为那剑修所伤的事儿尽数给庞德三人说了一遍,末了又问道:“师父为何来得如此慢?”

“哼!”庞德冷哼了一声,转身瞥了一眼乌姓剑修,望见乌姓剑修撇过头来之后又不留痕迹地转过身来,“方才我们几人望见了那穿云箭,正欲往这边赶路之时,忽而发觉自己置身于一个阵法之中,像是迷阵,左冲右撞都不得脱身。若不是因为风四娘对这些东西有所研究的话,说不定这时候我们还困在那迷阵之中!”

“迷阵?”成如是心中一动,“妖修可不会使用迷阵!”

庞德点点头,“没错,况且妖狐也根本不晓得我们会在哪里布防,定然是因为那炼气士!就是不晓得那炼气士究竟是为何如此行事!”

“不过也与我们没有多少关系了!”张云帆扛着长枪道:“如今这妖狐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我们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就只等着陆庄主前来然后将这妖狐。。。。”

“才不是妖狐!”陆明台猛地抬起头来冲着张云帆喝道。

张云帆愣了愣,冲着周围人做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风四娘终于忍不住问道:“这陆家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被这妖狐迷惑了心智?否则怎么会?”

“其实事情根本就不是那样的!”庞燕回道,“其实陆姐姐是与狐儿锦真心相爱的。”

看着三人的表情仍旧是迷惑,庞燕便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听完这么一席话之后庞德哼了一声,“荒唐!人妖异途,如何能够相互结合?实在是荒唐!”

“爹爹!”

庞德丝毫没留情面,“你叫爹爹也没用,此事你不可插手!否则我将你关上一年的紧闭!”

张云帆吞了一口酒压了压惊之后冲着庞燕道:“小姑娘啊,此事你也莫要怪你爹爹,人与妖本来就是水火之别,此事也太过荒唐了一些。”

看着庞德与张云帆脸上的表情,庞燕就只得将目光投到了风四娘的身上,期盼风四娘能说几句公道话。

风四娘有些难办,“虽然人妖相恋之事在异志怪谈之中并不少见,可在世间之中从未听闻过,我又如何能够拿主意呢?还是等陆庄主来定夺吧。”

话音刚落,就只见陆景同与陆宝台一齐走了过来,那乌姓剑修倒是留在了原地,端起一杯茶水慢酌慢饮,悠然自得。

陆宝台冲上前来一把搂住了陆青台,喜极而泣道:“方才我在周围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你们姐妹俩,没想到是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陆青台原本也只是强撑着,可一个见过如此场面的小女孩如何能够不心慌呢?如今看见陆宝台之后心中的防线彻底崩碎,将头埋进了陆宝台的胸口处无声抽涕。

“好好好,没事了,没事了哦。”陆宝台拍着陆青台的背,低声安慰,忽而问道:“对了,你姐姐呢?”

陆青台这才抬起头来,擦了擦眼泪,指着赤狐身上满是鲜血的那人影说道:“二姐在那儿。”

陆宝台顺着陆青台所指的方向望去,愣了愣之后大惊失色,“明台,你没事儿吧?那妖狐没将你怎么样吧?!”

远嫁出去的陆宝台并不晓得其中的状况,陆景同确实对其中的巨细深知不已。望见陆明台趴在赤狐的身上之后勃然大怒,“你这孽子,还不快给我下来,成何体统!”

“我不!”陆明台脸上满是泪水,她冲着陆景同吼道:“我偏不下来!我要跟锦郎在一块儿!”

“你!”

若只是自己一家人在此也就罢了,可身边还有几位外人,陆景同只感觉自己颜面无关,脸色已然铁青,“今日我就要将这妖孽斩首,将其头颅挂在山庄门口以来示众,也叫你早早惊醒,莫要受了这妖孽的蒙骗而害我翠云山庄上下脸面无光!”

“我根本就没有受他的蒙骗,我与锦郎乃是真心相恋的!”

陆宝台惊呼一声,她心思灵敏,便只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之中便摸清了事情的始末,“明台啊,你怎么能如此?人妖不两立,你怎能。。。。”

陆明台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却突兀多了两道刺眼的血痕,她哽咽了一声之后一字一句地道:“我爱锦郎,锦郎也爱我,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在一起?”

“可是。。。。。”

陆宝台还欲劝解,却被陆景同粗暴地打断,“没有什么可是的,今日我必定就要断了她的念想!”

说着陆景同转身对庞德道:“庞德老兄,我夫人早夭,自己又忙于山庄的事宜,对这孽子管教无方,叫几位见笑了。今日还请老哥帮我一把,将这妖狐的脑袋给我剁下来,我一定要将其悬首示众,以证我翠云山庄之清白!”

听完这么一袭话之后陆明台一把从赤狐身上跳了下来,跪倒在陆景同面前,咬着牙齿道:“爹爹,今日你若是要杀锦郎,就连我也一齐杀了吧!”

“好好好!我真是生个了好女儿!好女儿啊!”陆景同气极反笑,指着陆明台大声呵斥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这败坏门风的孽种吗?”

陆明台没吭声,沉默之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陆景同又笑了三声好,一把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今日我就杀了你这孽种,再杀了那妖狐,以正我翠云山庄的门风!”

“爹爹!”陆宝台惊呼一声,连忙拉住了陆景同的手,“妹妹她已经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明台吧,我等会一定要好好管教她!”

末了陆宝台又冲着陆明台使眼色道:“明台你还不快起身离开?明台!明台!”

“看见了吧,看见了吧!这孽种已经是鬼迷心窍了!今日我若是不杀她,你叫我翠云山庄有何颜面存世?”

“爹!”陆青台忽而跑到了陆明台身前张开了手,瞪着陆景同道:“爹今日若是要杀姐姐,就连我也一同杀了吧!”

“反了反了!一个个都反了!”陆景同目呲欲裂,颤抖着声音大声哀道:“是我管教无方,是我管教无方啊!今日出了一个孽种,又出了一个护着孽种的孽种!我又失了先祖传下来的《阴雷剑诀》,我失信于先祖,我没脸见先祖啊!”

说着陆景同猛地甩开陆宝台,举起手中青锋,正要一剑斩下之时庞德一把拉住了陆景同的手,大声劝道:“陆庄主,莫要如此,虎毒不食子,三思而后行啊!”

成如是也连忙劝慰道:“没错,若是陆庄主将自己亲生女儿杀了的话,以后必定是会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陆景同嘴唇发白,手中的长剑无力地落在了地上,整个人如失去精神气一般,活如行尸。

“都这么久了还未将这妖狐斩首吗?”此时乌姓剑修缓缓走了过来,嗤笑道:“果然天下的武人都是一般模样,毫无作为,不堪重用!”

庞德双拳紧握,却只得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只在心中试想,若是自己生在大隋那该多好!

乌姓剑修瞥着脸色铁青却毫无反驳的众人,轻蔑一笑,看着陆景同道:“若是陆庄主无能为力的话,我也可以勉强帮忙,只不过又要多一重报酬了。”

陆景同连忙站直了身子,恭敬道:“无妨无妨,不用麻烦仙师了,这里的事儿,我自己可以解决。”

乌姓剑修微微眯上了眼睛,手指在自己的腰间轻抚着,“当真?”

陆景同一时之间不晓得该作何回话。

“你放心,已经有了《阴雷剑诀》,你庄上的其他东西我也看不上眼。”乌姓剑修道:“我就只拿两件陆庄主根本用不上的东西而已。”

“什么

东西?”

乌姓剑修指着陆明台与陆青台道:“她们两人!”

“你!”陆景同猛地瞪大了眼睛。

“诶,怎么做出这么一番表情来?”乌姓剑修笑道:“反正你方才也要将这两人杀了,倒不如给我。于我进了宗门之后我也不会亏待了她们、”

末了乌姓剑修转头看着陆宝台道:“若不是因为这女子已经失了元阴的话,我倒想将这三姐妹一齐抱回到宗门之中,也算是一件美谈,哈哈!”

众人尽皆面青如铁,陆青台更是一脸慌乱。

“放你奶奶的狗臭屁呢!”

此话如此刺耳,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话给吓住了。

乌姓剑修猛地转过脸来盯着成如是,“你再说一次?”

成如是叉着腰骂道:“哟,怎么了?你还不服气?别看你如今看起来像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可你莫要以为我不晓得,你怕是有几百岁了吧,还想老牛吃嫩草?你可去你奶奶的吧,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逼样!”

乌姓剑修面色青如铁石,一脚踏出。

成如是吓了一跳,连忙退了两步,可看着这乌姓剑修只是走出了一步之后便稍稍放下心来,又指着他的鼻子讥笑道:“哟哟哟,你还有脾气?就你这资质你还敢有脾气?修炼了数百年都才只是第五山的境界,这些年你他妈的活在狗身上去了吧,这辈子你还有没有机会踏入升玄境?我呸,你这垃圾玩意儿,我认识一个最为无耻的浑人,他三十来岁都已经是升玄境了,你再看看你?你怎么不去死了算了?还说什么宗门?怕是你在宗门之内就是卖屁股的那个吧!”

最后一句话刚出口,便见那乌姓剑修猛地拔剑。

成如是连忙道:“我认识一个升玄境的人,这里这么多人,到时候若是传出去的话你就完了!你莫要招惹我!”

乌姓剑修动作顿了顿,忽而阴恻恻笑道:“若是我将这里所有人杀光呢?消息还能传得出去吗?”

说着乌姓剑修一抬手,便见一道飞剑朝着成如是的面门刺了过来。

成如是连忙喊道:“狗日的阴使,快出来救你爷爷!”

就只觉自己眼前一道黑影划过,成如是眯着眼睛左右打量,还好,没死。

阴使撑起一个屏障将那飞剑挡在了外边,可是却显得有些艰难,“你奶奶的没事招惹这人做什么?老子如今可不是他的对手!要是连累老子死了话老子变成鬼。。。。。。”

成如是嘻嘻一笑,“怕什么,这不还没死呢!”

乌姓剑修看出了阴使的身底,“如今郎朗乾坤就连鬼魅都敢随意出来作妖了吗?”

阴使阴恻恻笑道:“正道都能作妖,邪道还做不得?”

“你可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早早离开!”

“茶别倒一半,话别说太满,”阴使任由那把飞剑朝着自己刺来,从身上掏出了一把血钉朝着乌姓剑修甩去,“谁是谁非还不晓得呢!”

飞剑从阴使身躯之中穿过,却未曾见到阴使受伤,这便是阴身的好处!

飞剑极为灵活地将血钉扫落,乌姓剑修冷哼一声,便见飞剑上缓缓冒出了一道红光。

阴使嘶了一声,“奶奶的,麻烦了!”

阴使灵活的身躯在空中飞速周转,匆忙躲避飞剑的攻击,时不时还朝着乌姓剑修甩出无数的血钉,一时之间两人分不出胜负来。

陆景同一脸震惊,“这人!”

“怎么?你认识?”张云帆连忙问道。

陆景同点点头,又摇摇头,随后叹道:“这人是同那两个大隋公子一起来的,我听贾丁一说过,那两个大隋公子身边跟着一个穿黑袍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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