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造师 - xp1024.com
《大造师》


1 隐世地仙

这个世界,有着两个面貌。

一个是普通人所熟悉的,并且日常生活着的世界,习惯上称为“凡世”。另一个则是隐藏于凡世之下,活跃着神魔仙怪等非凡事物的世界,习惯上称为“隐世”。

尽管大多数凡世居民并不知道隐世存在,然而不知道并不等于不存在。隐世和凡世,就如同一个硬币的正反两面,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同时存在着。

这里姑且以青河镇为例。

青河镇是位于蜀地茶马古道上的一座古老小镇,北靠着青城山,东临着碧水河。不仅有着依山伴水的秀丽风景,出产的手工艺品也是相当有名,因此每到旅游旺季便会有许多游客慕名而来。

作为拥有悠久历史的古镇,青河镇上迄今还保留着不少古风犹存的建筑,像四合院,门坊和祠堂等等。尽管在普通游客看来,这些颇有年代的老旧建筑大约只是观光景点,然而在隐世的居民眼里,却又是一番惊人的景象。

比方说,眼前这幢看起来很是普通,甚至显得破落的四合院,其实却是隐世里某个修真门派的府邸。而院子里那位正坐在老榕树下,抽着老烟的鹤发老翁,真正身份则是隐世里的神仙人物……

“臭小子!不要分心,集中注意力!这可是最简单的遣物诀!”

林世睿老爷子喷出一口老烟,用烟杆敲打着大青石的桌面,喝斥着对面满头大汗的少年。被喝斥的少年有着一对粗眉毛,眼神却是格外精灵,正是林老爷子的孙子,造师门第五十七代传人,林守是也。

要说起来,在神州的修真界里,造师门也算得上是历史悠久的一门派,只是由于历代几乎皆是一脉单传,因此始终声名不显。身为造师门第五十五代掌门,林老爷子对孙子的前途寄予了殷切的期望,然而林守迄今为止的表现并不能令老爷子满意。

造师门的功法叫“造化法”,取“夺天地之造化”的意境。和其他门派注重练气修真的功法不同,造师门的造化法是以驭物遣物为基础,而此刻林守进行的便是遣物诀的修炼。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用木头雕成的人偶。小木人是手持拂尘的童子模样,只有约一指高,但雕琢得异常精细,从衣着的皱褶到脸上的五官都栩栩如生,简直就像是一件精美的民俗工艺品。不它同时也是林守施法的咒具。

“呃呃呃……”

林守皱紧眉头,死死盯着小木人,十指结成神道法印,对着桌面奋力发功。他的双手抖颤着,好像在竭尽全力和某种无形的压力抗衡一般。

“蠢材!不是光用力气就好,‘遣物诀’需要的是精妙操作,多余的力气只会互相抵触!给我摒除杂念,把心神稳定下来!”

“闭嘴啊,老头子……我正在努力耶……”

林守低声抗议着,紧盯着小木人不敢分神。结果林老爷子也只好闭上嘴巴,在旁紧盯着孙子的努力,却把手里的铜烟杆搓了又搓,那模样似乎比林守还要挨得艰难。

“承天造化,与汝性灵……阴阳相承,五道相生……”

林守诵唱着法咒,慢慢聚集起造化法的真力来。随着真力的贯注,桌面上的小木人突然微微动了下,然后缓缓从桌面坐起来。此时林守的额前已满是冷汗,但仍竭尽全力把咒法进行到最后。

“……闻吾律令,为吾使召!敕!”

林守运指划去,只见小木人身上“噗”的腾起一阵烟雾,同时身躯亦开始膨胀变化。待到几秒钟后烟雾散尽,小木人的身躯已然膨胀数倍,变成莫约两尺高的人偶站在桌上。

和小木人原本雕琢精细的外形比起来,变出来的人偶却是无鼻无口,彷佛是用白纸糊出来的简陋人形,不过粗手粗脚的憨厚模样倒是意外的可爱。

“唔,成了吗!”

看着孙子施法的成功,林老爷子紧蹙的眉头也跟着舒展,脸上喜形于色。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保持稳定,先让它动起来……”

没等林老爷子把话说完,那边的林守突然“噗哈”一声,就像再也憋不住似的吐出一口浊气来。而桌面上刚刚成形的小人偶,也跟着摇晃了两下,然后仆倒在桌上,“咻”的还原成木人的模样。

“不……不行了,老头子,我没力气了……”

林守宛如耗尽全部气力般的趴倒在石桌上,一边喘息一边抱怨着,不过内容显然没什么营养。

“话说啊,多少也放我几天假吧?这几个月来,天天都在修练这种没用的功法,有时晚上还要熬夜巡逻……要换成普通人早就被操死了耶!”

“混帐!什么叫没用的功法啊?我造师门的造化法,可是祖师爷传下来的神道玄法,有夺天地之造化的神通!你小子根本连门都没入,怎么敢说它没用!”

“本来就是啊,像这种驭物遣物的偏门法术,对付妖怪时根本派不上用场啊,大多数时候还不如咒符管用……啊痛!啊痛!痛痛痛!”

“你这混帐无良不肖孙!就因为整天想着这些无聊事,所以修练上才没有进步啊!”林老爷子发起怒来,长长的黄铜烟杆连续不断敲打林守的脑袋上,把不肖孙打得抱头鼠窜。

“身为造师门第五十七代传人,再由老夫亲自施教,十六岁时竟然还只有这种水准……”老爷子摇头叹息着。“要知道,当年你爹像你这年纪时,早已精通造化法的诸般玄通,而你却连个使役的物怪都还造不出来,差得也太远了。”

“废话,我又不是老爹。”林守揉着被敲痛的脑袋,反驳着。

“哼,和造师门历代先师相比,你小子更是差得老远。”

林老爷子坐回石凳上,像像生闷气般的抽着老烟。

“……我造师门香火不旺,代代单传,迄今已传有五十七代。老夫本还指望着你这混小子光宗耀祖,而你却如此不思进取。……这样下去,你让老夫将来如何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老头子,你已经快得道升仙,超脱轮回了吧?”林守翻翻白眼,指出老爷子话里的毛病。“如果不是自己硬闯去阴曹地府,这辈子真有机会见到地下的历代祖师吗……喂!别敲!”

“混帐!你小子说来说去,就是不肯好好修行吧?”

“我这不是在修行吗?而且已经好个几月都没放假了!”

“哼!这点事情是理所当然,你小子有什么好抱怨的?”林老爷子把烟杆在桌上重重的磕了下,似乎消了点怒气。

“算了,这次就到此为止……”

“嗯?那我可以自由活动了?”林守的眼睛刹那间亮了起来。

“想都别想!给我到后堂去面壁思过,把《静心咒》抄上五十遍!”林老爷子的烟杆又敲到孙子的脑袋上。“你小子就是因为静不下心来,所以修练才迟迟没有进展!没把心收回来以前,哪儿也别想去!”

“啥?这太没道理了吧!”

“混帐!老夫是掌门,掌门说的话就是道理!快去!”

林老爷子再挥起着烟杆,逼得林守狼狈逃亡。看着孙子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前堂,林老爷子才稍稍收回目光,看着桌面上的小木人,抽口老烟,又沉吟片刻,然后才摇摇头苦笑出来。

“十六岁就走到这步,臭小子倒也算得上不错呢……唉,若不是剩下的时日无多,倒也不必这般拔苗助长……”

林老爷子顺着胡须,小声的嘀咕着,似乎有些事不想让孙子知道。片刻过后,老爷子拿起桌上已然打回原形的小木人,随手抛了出去。

也没有施法念咒,被老爷子抛出的小木人,在空中陡然膨胀起来,落地时已变成一翩翩的白衣童子。白衣童子手持拂尘,恭恭敬敬的侍立在桌旁,等待着老爷子的指示。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造师门的“遣物诀”,是从物具中唤出精怪并加以差遣的独门法诀。而寄宿于物具中的精怪,即称为“物怪”。不同的物具里寄宿着不同用途的物怪,只要修为足够,运用遣物诀都能将其唤出来差遣,可以说是非常便利的法诀。

当然,唤出物怪的完善程度也和施法者本身的造化修为有关系,通常造化法的修为越高,就越能唤出厉害的物怪。例如,从同样的小木人里,林守只唤出无鼻无口的粗胖人偶,而老爷子却是唤出白衣翩翩的拂尘童子,便足以说明双方在造化法修为上的绝大差距。

“去盯着那小子,别让他乱来。”

林老爷子对物怪的白衣童子下令,白衣童子拱手应诺,随即朝后院书房走去。目送着白衣童子离开,庭院里突然响起空幽的女声。

“掌门,今天可不是公子的好日子,寻常物怪恐怕看不住公子。”

这声音带着隐隐忧虑的味道,仿佛女子正轻皱着娥眉。

“无妨,老夫先前已掐指算过。那小子今天虽有一小劫,但也只是有惊无险,用不着我等插手。”林老爷子抽了口老烟,眯眼看向后院的方向,慢悠悠的吐出不祥般的预言。

“哼,让那小子知道下天高地厚也好,这世道可没他想得那么安稳。”

“……夫人神欲清而心扰之,人心欲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净,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为遣也。”

依照老爷子的命令,林守在后院书房里抄写着《静心咒》,不过那姿势却显得颇为古怪。

只见他斜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脸颊,一手对着前方,五指像是弹琴般的虚动着。随着他手指的动作,一枝毛笔仿佛有了灵性,在铺好的宣纸上自行书画着。而在稍远些的砚台处,亦有墨在缓缓磨动着。

“三者既悟,唯见于空,观空亦空……唔,没墨了。”

看着毛笔墨汁用尽,林守食指动了动,毛笔便自行蹦到砚台里,沾了墨汁,又回来继续书写起来。

像这般不可思议的光景,若是落到普通人眼里,大概会被认为是某种障眼法。然而林守此时施展的,其实正是造师门的另一独门法诀,驭物诀。

所谓“驭物诀”,用最简单的话来概括,便是唤醒物具的蕴灵,并加以驭使的法诀。例如像林守此刻这般,驭使着笔墨纸砚自行抄录经文,便是驭物诀最简单的应用。

造师门的造化法,是以驭物遣物为基础的功法,施展起来又分成“驭物诀”和“遣物诀”两种。其中驭物诀是驭使物具的法诀,而遣物诀则是从物具里唤出物怪,并加以差遣的法诀。

可以驭物遣物的造化法,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但实际上很难用于战斗,真正降魔伏妖时几乎派不上用场。基于这样的缘故,林守一直对修练造化法提不起劲来。

“切,真不爽,干脆溜出去逛逛吧……”

2 青河精怪

林守打了个哈欠,看着前面抄了大半篇的经文,打起了开溜的主意。目光悄悄朝门外瞥去,果然看到一白衣童子正侧立在门外。

“臭老头子,又派物怪来守门……还不死心么?”

林守嘀咕着。由于他以前时常修行到半截就溜出去玩,结果老爷子不得不派出物怪前来监督。这招最初还算有效,令得林守为对抗老爷子而拼命研究遣物诀。随着林守遣物诀的修为提升,这招最近也渐渐的失灵了。

“喂,那边的,进来下。”

林守挥手招呼着门外的白衣童子。白衣童子既是老爷子造出的物怪,自然不能无视血脉相承的林守的话,于是推门走了进来,朝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那啥,我要出去逛逛,你帮我把剩下的五十遍抄完。”

林守对着白衣童子命令着,白衣童子并没有立即回应。作为老爷子造出的高等物怪,白衣童子具备着某种程度的智能,判断小主人的这条命令和老主人最初的指令相违背,于是断然摇头。

“什么啊,区区物怪也敢嚣张……”

林守不满的啧了声,但这种程度的抵抗算是在预料以内,为此也早已准备好对策。于是林守佯怒的盯着白衣童子,然后突然“啊”了一声,伸手指向后面。

白衣童子不知是计,也下意识的转身回望。

后面自然什么也没有,而当它回过头来时,眼前一晃,一张咒符已贴到它的额前。那张咒符里含着遣物诀的神通,理论上可以强制抵消掉老爷子的造化真力,令物怪还原成原本的物具。

只见咒符的灵氛化入白衣童子的身内,白衣童子的身影跟着慢慢模糊,最后竟变回原来的小木人模样,摔落到地上。

“成功了!哈哈,老头子,别以为这种招术会一直管用!”

看着自己的咒符生效,林守高兴得在书房里手舞足蹈了一圈,然后捡起地上的小木人,毫不客气的塞进怀里。再向着前院的方向望了望,确定没有被老爷子发现,随即欢呼一声窜出门去。

“嘿嘿,这下总算可以出去了……”

成功摆脱老爷子的监视固然可喜,但林守要想获得自由还有一项障碍,那就是要如何溜出门去。前院里有老爷子在纳凉,自然不可能往枪口上撞,剩下的也只有后院了。

造师门的后院,其实也就是一处小小的庭院。庭院两则被老爷子开辟成私家花园,种植着各种林守叫得出名字,或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在庭院门前立有一面影壁,那里则是林守通常犯错时面壁思过的场所。

林守蹑手蹑脚的溜进后院,贴着护院的墙根,以不发出声响的方式迅速移动到前门,再警惕的回头瞥了瞥。看着前院那边始终没有动静,于是欢呼一声,伸手朝大门推去。

“呼呼,这下总算稍微偷……噗哇!”

事实证明,他显然是高兴得太早了。

后院的大门紧闭,林守刚把双手放到门把上,一股强烈的禁制咒力便迸发出来,把他弹出五六米远。很显然,老爷子已预料到他会偷溜,而提前在门上施加了禁制结界。

“臭老头子,居然使用这种贱招……”

林守抖颤着被震得发麻的手指,显出愤慨的神情。从刚刚反震的力道来看,老爷子施加在门上的禁制非常厉害,不是他能破解的。然而如果不想办法溜出去,那便只得乖乖认命修练。

“……去你的,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

林守冷笑着,然后瞅了瞅四下无人,飞快的钻到后院一侧的墙角,搬开几块胡乱堆砌的大石头,从里面取出一捆绳索来。看起来似乎是打算翻墙出去。

后院四面的墙壁足有三米多高,上面光滑无缝,四周连个借力的木桩都没有,想要靠一捆绳索翻过墙去,以常识而言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然而林守却显出自信满满的模样,拿着绳索,念念有词起来。

“八方诸灵,闻吾律令……阴阳相承,五道相生……”

随着林守的咒唱,只见本是死物的绳索竟然隐约的活动了起来。和先前修练时的艰难模样截然不同,林守这时几乎是轻车熟路的施展着驭物诀,边唱边掐了个法诀,并指朝绳索划去。

“承天造化,与汝性灵……摄!”

被注入造化真力的绳索,刹那间活了过来,像灵蛇般的舞动着身躯,自动的缠绕在了主人的胳膊上。

“……好了,找个地方把我拉上去,动静小点。”

林守如此命令着,然后奋力把绳索抛出西侧的院墙。

后院外面是一处人影稀疏的巷道,被赋予灵性的绳索自动找了个处桩子缠紧。固定好端头后,绳索便开始一点点的用力拖拽起来。配合着绳索拖拽的力道,林守没费多大力气便翻过院墙,来到外面的巷子。

林守落到巷子里,看看四下没人发现,于是迅速收拾好绳索。回头对着紧闭的院门吐了吐舌头,便拍拍屁股朝着巷外飞奔而去。

踏过屋檐在地面的投影,清爽的阳光随即映入林守的眼帘,那热情的光辉明确无误的昭示着目前正是夏季的事实。

林守抬头眺望着青空的艳阳,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过这般的轻松感觉。如果从年初由铁门回来的时候算起,他已经被逼着修行了大半年的时间,却连半天的假日都没放过,再怎么说也太夸张了!

林守紧握着拳头,发出无声的呐喊,对自身的正义立场确信无疑。只是按照过去的经验,老爷子没多久就会派物怪来逮人,所以他得格外珍惜眼前自由时间。而问题是,要做些什么才不算浪费。

是趁着天气晴朗,先到河边去游个痛快?

还是叫上几个死党,溜进山里去打猎露营?

要不,干脆溜回阿娘家去住个几天,权当作政治避难?

可惜零花钱方面被老爷子给限制着,因此可以做的选择比较有限。不过依山伴水的青河镇可不比得大都市,不要钱的消遣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每个似乎都极有魅力。在林守挠头犹豫的时候,不知不觉走到小镇的休闲步道处。

休闲步道位于青河镇的东侧,是镇里最近两年为吸引游客而新建的,里面有着不少便利的现代化设施。虽然和小镇的古老风貌有些不搭调的感觉,但却极受年轻人的欢迎。

步道沿着碧水河的河堤修筑,河堤旁裁着柳树和梧桐,成片的绿荫下安置着一条条的石凳。由于目前差不多已到旅游旺季,所以步道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游客。他们有的手牵手在河堤上散步,有的坐在石凳上喝茶消遣,其中甚至还有少数古灵精怪的身姿。

“……混蛋,大白天的别给我跑出来!”

林守一脚把在街道边扑腾着的朱蛤精给踹进了草丛里。朱蛤精是一种常见的低等精怪,外表像是朱色的大蛤蟆。平时栖息在河岸边的草丛里,不过或许是昨天刚下过雨的缘故,此时显得格外活跃起来。

青河镇是造师门的地盘,造师门自然有督导管理的职责。虽然青河镇民们早已习惯这些古灵精怪的存在,然而若是被外地人看到,少不得又会引来无谓的麻烦。身为造师门第五十七代传人,林守苦恼的搔着头,突然感到屋檐上有视线传来。

抬头望去,看见一身披草衣的绿色小人在对他挥手。那小人只有约一寸高,因此得名“一寸草师”。一寸草师喜欢住在古宅里,算是一种蛮吉祥的小精怪,林守也挺喜欢那小草师的,于是挥手回应着。

“藏好点啊,别给外地人看到。”

对小草师嘱咐过后,林守突然注意一个重要的问题。自己明明是偷溜出来的,这样下去岂不成了变相的巡逻?好不容易才溜出来,为什么还得做这种苦役?本来的话,这些事情其实根本就不该由他操心的才对。

“王八蛋,自己跑到外面去逍遥自在,却把烂摊子丢给我来收拾,这算什么老爹啊……可恶的臭老头子,为什么我非得给那家伙擦屁股才行啊!”

林守挥着拳头抱怨着,言语间显出莫大的怨念。

老爷子是造师门五十五代掌门,林守是造师门五十七代传人。在爷孙俩间的,是造师门五十六代传人的林千炀,也就是林守的老爹。

按照道理来说,守护家业地盘也好,传扬家门声威也好,都应该是林老爹的责任才对。就算将来不得不继续家业,但在那天到来以前,林守也还可以过上一段悠闲太平的时光才对。

然而遗憾的是,大约十年前,林老爹突然莫名其妙的离家出去,也没留下任何音讯,然而丢下的责任却全部压在了林守的肩膀上。托混帐老爹的福,林守可以说是渡过了一段异常黯淡的童年,甚至直到现在,也依旧被守护家业的沉重责任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每当想到那害自己每天过得如此辛苦的罪魁祸首时,林守便有种想把他揪出来狠狠痛殴的冲动,可惜这个愿望直到现在也没有机会实现。

“切,真无趣,到书店去转转吧……”

就算再怎么怨念也无济于事,林守叹了口气,决定到前面的书店打发时间。于是无视沿途的精怪,信步朝着步道北侧走去,谁知道还没走出几步,前面街道上的某个诡异身影突然窜入视界。

那是一个又高又瘦的人影,身高接近两米,手脚却像是木棍般的修长,身材比例几乎到了可称为“异常”的程度。或许是为了掩饰这点,他刻意穿着大号的衣衫,戴着宽边墨镜,努力扮成普通游客的模样。

高个子把身体藏进街道的阴影里,悄然移动着身子。并没有多少人留意到他的异常,然而林守却明显感觉到他身上那股阴森诡秘的气息,不自觉的把目光移过去。

“妖怪?不对,应该是人吧……”

林守皱眉暗暗推测着,不料对方好像察觉到什么,马上警惕的朝这边望来。就算中间隔着墨镜,那凶厉如鬼的目光亦令林守不禁呼吸一顿,下意识的移了开。

“嚯,突然就冒出这么可疑的家伙来了,有意思……”

虽然被对方意外的凶气给吓了一跳,但林守其实也没真感到畏缩。高个子的形迹可疑,青河镇是造师门的地盘,自然不允许邪魔外道乱来。林守犹豫了下,最后决定不报告老爷子,自己来处理这件事。

和高个子擦身过后,林守在街角转进巷道,然后便开始跟踪起来。以他对青河镇的熟悉程度,根本不用刻意靠近,远远的瞥上一眼,便也完全把握得住目标的动向。

就这样,林守悄然监视着高个子的行踪,然而接下去的大半个时辰里,高个子只是没有目标的在镇上乱转,看起来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人,又或是某个特殊的地点。

“哼,果然是来找麻烦的……”

林守如此断定着,并暗暗盘算要怎么摆平他来。

谁知就在这时候,前面的高个子像是发现什么般的,突然转进街边某条小巷里面。林守依稀记得那条小巷是死巷,若是这样追过去的话,结果很可能和高个子正面撞下。

在他为之犹豫时,一声细小的惊呼骤然传入他耳中。那声音听起来颇为熟悉,当下林守也顾不得暴露形迹,一步窜到小巷口前,偏头朝里面望去。

“……咕咕,没想到在这种乡下地方,还能找到这等宝贝。”

只见高个子就站在离巷口不远处,狞笑着看向手里抓住的小精怪。小精怪身披着绿色草衣,正是先前向林守打招呼的一寸草师。想必是没有听他劝说,在胡乱溜达时被高个子逮住。

一寸草师是由灵氛蕴生而成的小精怪,本身便是一种至灵之物。在某些修习外道邪法的术士眼里,算得上是一道美味可口的大餐。只见那高个子抓着小草师,手掌里竟散发出缕缕黑气来。

“嘿嘿,差不多已成精了,吃下去能增加多少道行呢?”

小草师被高个子给抓在手里,动弹不得,但对那黑气显然甚是畏惧,扭动着身体,拼命发出“嘤嘤”的叫声。然而高个子丝毫没有恻隐之心,反而更催动着黑气缠裹向小草师。

“别挣扎了,乖乖成为本大爷的补品吧……”

“混帐!谁告诉你这里可以自助用餐啊!”

林守突然从隐蔽的暗处突然跳出来,一个飞踢准确的命中高个子的头部,把他踹飞到了巷道对面的同时,也顺手小草师给救了下来。

“妈的!小爷最烦的就是你们这种不打招呼就擅闯进来,不懂规矩又只会惹麻烦的王八蛋!马上给我挟着尾巴滚出青河镇,不然就等着脑袋被削下来当球踢吧!”

林守对被踹飞的高个子发出气势十足的宣言,同时打量手里的小草师。只见小草师紧紧抱着他的姆指,显出害怕的模样,但似乎是没受什么伤害。

“兔崽子……胆敢坏大爷好事,你不要命了吗!”高个子揉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朝突然冒出来的粗眉少年投以凶狠的视线。

“喂喂,那是我的台词吧?胆敢在造师门的地盘上撒野,已经有被削成人棍的觉悟了吗?”林守把小草师放到地上,看着小草师跑远的同时,挥手撤出数道咒符来。

“造师门……那是什么东西?”

高个子闻言显出迷惑的神情。因为造师门在修真界原本便是不出名的小门派,他那态度倒不像是装出来的,但结果却是令林守更加怒火中烧。

“……很好,小爷就来告诉你,造师门是什么东西!”

3 蜀山师姐

造师门的造化法是驭物遣物的功法,难以用于正面对决,林守能依仗的只有随身带着的数道离火符而已。离火符是威力较弱的初级咒符,为发挥出最大威力,林守双手各扣一道咒符,顿足朝着高个子冲去。

“小子找死!”

高个子丝毫没将林守放在眼里,直接伸手朝他抓来。那枯瘦的手指上缠绕着缕缕黑气,显然修练的是某种凶厉的外道邪法。林守瞥着那抓来的鬼爪,仓促间挥手甩出一道咒符。

自恃邪法凶厉,高个子凛然不惧的抓向咒符。岂料在他指爪刚刚触咒符的瞬间,那咒符竟然轰然暴散成满天纸屑,纷纷飞扬,一时间眼前竟再看不到别的东西。

“哈哈!蠢货!接招吧!”

借着纷舞纸屑的掩护,林守得欺入高个子的近身死角,一记勾拳打在高个子的软胁处。高个子发出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像对虾般的弓下身子,同时也露出空隙。

林守自然是不会客气,左掌挟起离火符,用足力气朝对手脸上直轰过去。封入离火符的咒力在挨掌的瞬间爆发出来,挟杂着烈焰的刚猛掌力,把高个子打得扭着身子向后飞起。

高个子重重撞到背后的墙壁上,又被反弹回来。整个人翻起白眼,像失去意识般的扑倒在地上,一时间竟没了声息。

“呼,解决了吗……”

林守长长呼出口浊气,打量着扑倒在地的高个子。

先前那道爆散成纸屑的“遁隐符”,算是林守原创的独门咒符,虽然仅能短暂的扰乱对手视线,但却有着防不胜防的奇袭效果。因为修练的造化法在实战里派不上用场,林守便结合以往的经验,自己摸索出这样一套速战速决的法门。现在看来,似乎也算一口气解决了问题……

“嗯?”

正当林守这样认为的时候,高个子身上突然冒出阵阵黑气来。心中警兆突现,林守想也没想的向后跳退,稍迟一秒,一股锐风切过他刚刚站立的位置,竟然将地面斩出寸深的裂痕。

“……兔崽子,我要撕了你。”

高个子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用布满血丝的目光瞪着林守。

他上半身的衣衫被离火符轰碎,脸上也是炭黑般的模样,然而左手的肌肉却陡然膨胀,化成与削瘦躯干不同比例的巨臂。巨臂前端没有五指,伸出一米多长的骨刃,森森的黑气缠绕着异形的骨刃,显得格外狰狞。

刚刚这骨刃的随手一划,铺着坚硬青石板的地面便如豆腐般被切裂。

“唔,原来不是普通的小瘪三啊……”林守看着青石板上的裂痕,悄悄吐了吐舌头。“你是什么人?前来青河镇有何企图?老实交待的话,小爷或者可以考虑给留你个全尸。”

“有何企图?哼,老子本来只想暂时避避风头而已,不过既然你个兔崽子逼得老子使出化鬼之术,所以现在老子改主意了……”

高个子举起左手的狰狞骨刃,狞笑着说道。

“看刚刚那精怪就知道,这地方可是块难得的风水宝地,给个听都没听过的劳子门派占着太浪费,老子就勉为其难把这里拿下来吧!兔崽子,在黄泉路上时好好记着大爷的名号吧……大爷是‘化鬼’吕肆!”

自称“化鬼”的高个子,发吼着朝林守扑来,左手的骨刃扯起凶厉的鬼啸。林守在骨刃斩落的前一秒抢身闪开,而身后的墙壁却在轰隆隆的闷响里,被摧枯拉朽般的斩碎。

虽然避开骨刃的直击,但林守依旧被劲风给扫得脸颊生痛,偏头看着骨刃那骇人的威势,不禁暗自嘀咕起来。

“混蛋,大白天的竟冒出这种变态来……”

青河镇是隐世罕见的风水宝地,像这样窥视青河镇而来的邪魔外道,几乎每个月都会冒出来。不过眼前叫吕肆的家伙显然不是小混混的等级,单凭着几张离火符怕是应付不来……

“臭老头子,天天逼我修练那派不上用场的破法术,也不教点有用的东西……”林守不禁抱怨起老爷子来,而此时那边的吕肆已掉过头望过来,挥舞着那把鬼形鬼状的骨刃,杀气腾腾的吼叫着。

“躲得好!兔崽子,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喂喂,你这样嚣张没关系吗?”

瞥着亢奋的吕肆,林守故意用冷淡的声音指出来。那边的吕肆先是愣了下,似乎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林守悄然从衣袖里再抽出几道咒符,并用调侃的语气说着。

“刚刚我好像听你说,是来青河镇避风头的——避风头的意思,也就是说,你正被什么人追杀着?既然如此,竟然还搞出这阵骚乱来……哼哼,你这家伙的脑袋是被驴踢过吗?”

“唔……”

吕肆的眼神明显缩了下,不自觉的朝着左右瞥去,那紧张的模样似乎真的在畏惧着什么。把对手的反应看在眼里,林守暗笑着,开始想着有没有办法把吕肆引出镇外再收拾,谁知就在这时候,远方突然响起一声清啸。

吕肆闻声一颤,林守则是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青芒从天边疾飞而来。青芒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切入两人当中,就像要护住林守般的拦在前面。

青芒是一把莫约四尺的长剑,通体以青钢打造,剑形宛如流光逝影。青色的灵氛笼罩着剑身,剑尖处则隐隐有水华流转,显然是一把水灵剑。

飞剑悬在半空,放出慑人的威压。吕肆紧张的举着骨刃戒备,同时朝着左右望去,显然在寻找逃跑的路线。然而飞剑的气机却紧锁着他,剑威迫得吕肆步步后退,被逼到墙根处,终于咆哮一声,挥起骨刃朝这边扑来。

“臭婊子!欺人太甚!老子就跟你拼了!”

吕肆跃到半空,狰狞的骨刃扯着凶暴的鬼气,朝着地上的林守直劈而来。与此同时,悬浮在半空的飞剑也猛然动作,化成一道青光拦向骨刃。

青光与骨刃相撞的刹那,迸射出凛冽的乱波,朝着地面摧压而来。

原本紧盯着吕肆的林守,此时也不得不先躲到暗处,以避开乱射的余波。待到几秒钟后阵势稍歇时,林守探头打量,只见那飞剑依旧稳稳悬在空中,然而吕肆却早已逃之夭夭。刚刚他叫嚣着拼命的模样,显然只个幌子。

“切,那个混蛋,都没有点常识吗……”

林守的目光扫过小巷,咬牙咒骂着。只见被迸射的乱波扫过,此时小巷呈现出宛如暴风过境般的凄惨模样。没有无辜的镇民被卷进来,大概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话说回来,这东西又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林守抬头看着空中的飞剑上。从先前吕肆的表现来看,似乎很是忌惮这柄飞剑。就在林守猜测着飞剑的来历时,突然见到飞剑朝着巷口那边飘走。他的目光随着飞剑移过去,随即一青色的身影跃入眼帘。

出现在巷口的是一身着玄青法衣的女子。女子留着清爽的短发,看着是眉清目秀,英姿飒爽的模样。那把斩退吕肆的飞剑拥簇在她的身边,女子就这样缓步走来,倒自有股凛然的气势在。

女子移动目光巡视着现场,似乎在找寻吕肆的行踪,然后落到林守的身上。她悄然打量着眼前的粗眉少年,看到林守手里的咒符,似乎确定了什么,拱手行礼问道。

“这位小师弟,请问你是管辖此地的造师门的弟子吗?”

“咦?啊,是的。”

林守愣了下后反应过来,朝着面前的女子拱手一礼,自我介绍着。“多谢这位师姐的援手,我叫林守,正是镇守此地的造师门的弟子。请问你刚刚使用的,莫非是蜀山派的御剑诀吗?”

“小师弟识得不错,我叫穆兰,正是蜀山派弟子。”女子倒没有隐瞒的意思,落落大方的介绍着,并挥手把飞剑也招了过来。

“这是我的爱剑‘青鸦’,一并介绍了。请多指教。”

蜀山弟子皆修习御剑诀,视飞剑为手足,因此介绍爱剑也算是惯例。

眼前这把名为“青鸦”的飞剑,其灵华内敛,显然已脱离凡铁元胎,迈入通灵之剑的格别。飞剑的格别也间接表示着持剑者修为的高低,林守回想起先前吕肆的畏惧模样,想必是在穆兰手上吃了不少的苦头。

“穆师姐,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刚刚那叫吕肆的家伙和你有关系吗?”林守朝穆兰询问着,并不太客气的指出。“另外恕我直言,青河镇是造师门管辖的地界。师姐身为蜀山弟子,像这样随便闯进来,似乎也不妥吧?”

林守如此责问着对方,不过也并不能责怪他的反应过度。

基本上来说,造师门在修真界只能算是不出名的小门派,不管是规模还是名气,都远远无法和蜀山派这样的千年名门相提并论。然而这无关紧要,修真界有修真界的规矩,青河镇既然是造师门的地盘,那其它门派便不得擅入。

要知道,修真门派的地盘几乎都是灵气汇聚的风水宝地,好比青河镇于造师门,又好比青城山于蜀山派。地盘是修真门派的立派根基,也是其薪火代代相传的最大本钱。失去地盘的门派只会迎来消亡的下场,而得到好地盘的门派,便有了雄踞修真界的资本。

因为这样的缘故,修真门派对自身地盘也就格外看重,绝不允许他人染指。一派的弟子不打任何招呼便闯进别家门派地盘的行为,是修真界的一大忌讳,严重时甚至会引起两个门派间的全面纷争。眼前的女子显然出身名门正派,不会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林师弟所言极是。”

叫“穆兰”的女子显然教养极好,也清楚自己的行为欠妥,也没和林守争执,而是拱手行礼,用诚挚的声音致上歉意。“因为有要务在身,仓促间不及通报,还请多多包涵。”

“要务?”林守眨眨眼睛。“什么要务?”

“我目下正奉命追捕通辑凶犯,希望能得到造师门的协助……这个,林师弟你识得吗?”穆兰如此说着,并从怀里取出块黑木令牌来。那令牌只有半个巴掌大小,正中刻着北辰悬照的图案。

“这是,执道令?”林守认出那令牌的来历,刹时间瞪大眼睛。

4 豪门作派

如先前所说,修真门派对自己的地盘极为看重,绝不容许他人染指。像这样划地而治的习惯,在维持修真界的秩序方面确实起到积极的效果,然而也带了同样程度的不便。

比方说,某个邪魔外道在蜀山派的地盘里犯下事,然后又跑到昆仑派的地盘里躲避,结果蜀山派就变得无法随意对其出手,否则恐怕会引起两派的纷争。

青河镇是造师门的地盘,而穆兰是蜀山派的弟子。像这样随随便便闯进来的行为,可以说是犯了修真界的禁忌——不过这只是就普通情况而言。事实上,穆兰还有一项特别的身份,那身份赋予她超脱门派束缚,在任何地点自由行动的权力。

穆兰的那项特别身份是,“正道会”直属的壹级执行干员,而那块“执道令”便是其身份的证明。

这里提到的“正道会”其实只是个略称,正式的名称则是“九州炎黄正道会”。用最简单的话来概括,也就是由神州各大修真门派结成的,类似互助联络会般的组织。

如同前面提到的那样,修真门派间划地自治的习惯原本便存在着问题,而近代以来,随着不同地域间的人流物流来往愈加频繁,此类的弊端也越发严重。最后终于在蜀山昆仑等几大门派的共同倡议下,促成了神州修真门派大联盟,即“正道会”的诞生。

“正道会”的成立宗旨是维持隐世的秩序,以及消除危害凡世的种种祸端。在此前提下,正道会有向盟约门派的地盘派出执行干员,处理隐世相关的犯罪事件的权力。

至于先前闯进青河镇的吕肆,是绰号“化鬼”的外道术士。因修习化鬼邪法,祸害多数生灵而被正道会通辑着。穆兰为将他逮捕归案,已追踪了多日,此次难得在青河镇逮到,结果竟又给溜掉。

“嚯,原来那家伙是通辑犯啊……”

从得穆兰那里听闻了事件的经过,林守了然的点点头。既然穆兰是正道会的执行干员,那确实有在青河镇自由行动的权限,不过林守转念想想后,又提出疑问来。

“不过,那吕肆为什么会跑到青河镇来?既然是正被穆师姐追捕着,理应躲到更偏僻的地方才对吧?”

“其实数天前我已追到吕肆并打过一场,但被他负伤逃走。那时他挨了青鸦剑一斩,大概伤得不轻,会闯到青河镇来……我猜想,恐怕是打算借助这里的灵气来疗愈伤势。”穆兰解释着。

“哼,应该没错,那混蛋先前还嚷着要抢占地盘的……”想起吕肆先前的狂言,林守重重哼了声,随后考虑了下,提出帮忙的意见来。“既然如此,那我也来帮忙吧!青河镇是造师门的地盘,可没道理放任邪魔外道胡来!”

“……嗯,也好。”青河镇毕竟是造师门的地盘,大概是顾虑到造师门的立场,穆兰没有拒绝林守的好意。朝着周围望了望,随手取出个像是指南针的法器来。

“这是‘鬼见愁’?”林守一眼便认了出来。

“林师弟识得?”穆兰似乎感到意外。

“当然,我家便是做这个的。”林守得意的挺起胸膛。

造师门是擅长驭物遣物的门派,自古以来也有制造各种咒具法器的悠久传统。林守身为造师门的传人,自然也继承了本门的造物天赋,对各种咒具法器可以说极是熟悉。

穆兰手里指南针模样的法器,是以清灵净玉为咒力枢纽,辅以卦算机巧而制成。功用是可以感测周围的污垢鬼气,令得鬼祟邪物无处藏身,因此得名“鬼见愁”。

“我确实听说过,造师门有着驭物造物方面的神通……”

穆兰颔首说着,想想后又对他解释起来。

“林师弟,那吕肆修习的是化鬼之术。此乃牵引邪鬼附身而获得凶煞鬼力的邪法,所以不论他如何掩饰,身上总有鬼厉邪气溢出。我们可以让他先逃上一阵,鬼气散得开点,追踪起来也要容易些。”

穆兰把“鬼见愁”放在掌中,默默念诵着法咒。随着阵阵灵氛汇聚,“鬼见愁”上的指针也跟着左右摆动起来。而令林守感到意外的是,那指针的方向竟是朝着镇外而去。

循着吕肆留下的踪迹,穆兰和林守朝着镇西追去。

青河镇西边是一大片僻静的竹林,竹林连着后面的青城山,郁郁葱葱的模样,延绵数里有余。两人行走其间,上面茂密枝叶遮住头顶,漏下稀稀疏疏的光斑,脚下踩着厚厚的枯叶,耳边只有沙沙的脚步声响起。

若是吕肆有暗算两人的打算,那这样的环境无疑是绝佳的狩猎场。空气里残留着的鬼气令得鬼见愁的指针不住摇晃,穆兰仔细捕捉着周围的动静,把警惕心提到最高。

“对了,林师弟。”好像突然想到某事,穆兰向林守慎重确认着。“那吕肆可不是易予之敌,你带着什么护身法器吗?”

“法器?呃,咒符的话倒是带了几张……”

林守清点了下随身装备,随即露出无奈的神情。造师门的造化法无法直接用于战斗,而先前溜出门时也没想到会碰上这等事,随身带着的也只有数张初级的离火符。以战斗准备而言,实在很难说得上周全。

“那,你先拿着这个护身吧。”

穆兰想了想,然后从腰间的束带里抽出几支寸长梭镖,递给林守。

“这是……破魔镖?”

林守接过穆兰递来的梭镖,谨慎的打量起来。

破魔镖是破魔诛妖的咒具飞镖,由施放者贯注真力后放出,其威力几乎可以媲美上位咒符,并且还能重复使用。因为打造不易的关系,破魔镖可以算是相当高级的咒具,而穆兰竟将它们随意赠人……

“等等,这种色泽……我擦!居然还是用紫金打造的!?”

林守正拿着手里的破魔镖感慨,突然注意到镖身上泛出的淡淡紫光,拿起来对着阳光仔细分辨了下,顿时大惊失色。

要知道,紫金是稀有且贵重的金属,具有辟邪镇之神效。打造法器时只要混入少许紫金,便能赋予法器非常灵验的辟邪神效。用来对付修习外道邪法的吕肆,可算是正好相克。

林守记得老爷子就收藏着一块巴掌大的紫金,锁在库房的最里面,几十年来都舍不得用一点。看着手里闪闪发光的紫金破魔镖,再摸摸怀里那几张寒碜的咒符,就算再怎么不忿,也不得不感慨人家蜀山派的豪气冲天。

“怎么?林师弟,不知道破魔镖的用法吗?”

注意到林守瞥来的视线,穆兰似乎误以为他不会使用,于是拿起破魔镖解释起来。

“破魔镖和咒符差不多,使用时只要贯注真力,再瞄准目标抛出去就好。有区别的是,破魔镖的杀伤力并非固定,而是随着贯注真力的大小变化。哪怕是修为不够的弟子,只要蓄力时间够长,也能发挥出威力来……”

穆兰解释得很详尽,似乎真把他当成缺乏经验的后辈师弟看待。林守对此暗暗恼怒,同时也感到稍稍意外。

蜀山派是势掌修真界之牛耳的千年名门,穆兰既然是蜀山派的弟子,林守想当然的以为她跟那些持道自傲的讨厌家伙是一类,没想到结果竟是位蛮热心肠的师姐。这让林守多少有些好感,决定不计较被小看的事情。

“……需要注意的事情就这些了,林师弟。等遇到吕肆的时候,你在旁边为我掠阵即可。”

解说完破魔镖的用法后,穆兰又如此交待着。从那语气听来,她显然是有十足单挑吕肆的把握。林守无奈的耸耸肩膀,决定保持沉默。他对蜀山派的御剑诀早已仰慕久矣,若是能趁着与吕肆激斗时偷学着一两招回来,也可以稍稍弥补下造师门不擅战斗的缺憾。

确定了对付吕肆的方针后,林守和穆兰继续随着鬼见愁的指示前行。莫约半个时辰后,来到竹海相当深处的位置,林守在一块残破的石碑前停步,皱眉打量着石碑上那道破损的咒符。

“林师弟,有问题?”

穆兰见状也停下脚步,谨慎的确认着。

“嗯,这前面是造师门的禁地,本来是不准外地人靠近的,原本这里还设有禁制的……”林守伸手把石碑上的半截咒符揭了下来,咒符上残留着明显的鬼气,自然不用再去猜测是谁的杰作。

“吕肆已经过去了?”穆兰看着咒符,显出焦急的神情。“若是如此,不知道他在盘算着什么,我们更得赶快了……林师弟,事急从权,希望你能理解。”

“……也罢,到时候我向老头子说明吧。”

林守考虑了两三秒钟,朝着穆兰点点头,于是两人加快脚步追上去。越过残碑后没有走上多远,便来到了一处相对开的空地处。空地上落满厚厚的枯叶,而中间则竖立着一口奇异的古井。

古井以坚硬的青石砌成,外表呈六角形。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不少地方都已破损了,青石板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看上去倒是古意盎然。稍微走近点,会感到阵阵潮湿的凉风从古井里吹涌上来。

这些凉风里蕴含着难以言喻的丰沛灵气,虽然普通人或许感觉不出来,然而落到穆兰的眼里,却是极大的震憾。

“好,好丰沛的灵气……”

穆兰显然也感受到这样的震憾,在离古井几步远的地方便停下来,下意识的看向手里的鬼见愁。果然,受到从古井里喷涌出的丰沛灵气影响,鬼见愁的指针到处乱晃,显然已无法再继续追踪下去。

“青河镇,原来是这样风水宝地吗……”

5 古井激战

穆兰愕然看向喷涌着灵气的古井,一时间感到难以置信。

要知道,被修真门派选作地盘的地方自然都是灵气丰沛的风水宝地,不过风水宝地间其实也有等级之分的。判断风水宝地的等级高低的标准,便是其地脉灵气的丰沛程度。青城山作为蜀山派延续千年的地盘,是神州大地赫赫有名的大灵山,一等一的风水宝地。然而眼前的小小青河镇,竟然也有如斯丰沛的灵气,着实令人吃惊。

呆愣片刻,穆兰深吸口气,平复下心情,把注意力放到周围的环境上。

从井里喷涌出的灵气充斥着四周,将吕肆留下的鬼气给吹散了开去。无法用鬼见愁追踪,穆兰只好竭力放开灵识,捕捉周围的动静,然而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穆兰举目向四周望去,却意外发现林守正蹲在古井边不知干些什么。她好奇的走过去,看到林守正摆弄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绳索,并在绳索上打出奇怪的结,不禁好奇的问出来。

“林师弟,你在……干什么?”

“嗯,稍稍整理下,也许能派上用场……”林守模糊的回答着,随即问出来。“怎么样?穆师姐,找到那家伙的踪迹了吗?”

“没有。”穆兰无奈的摇摇头。“受到那口井喷出的灵气干扰,鬼见愁暂时不能用了。若是吕肆躲在附近的话,只能想别的办法把他找出来。”

“鬼见愁失灵了?可以给我看看吗?”

林守朝穆兰要求,穆兰愣了下,随后才想起造师门似乎有制作法器的传统,就待把鬼见愁交给他。然而就在这时候,背后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踩在枯叶上。

“什么人!”

一直戒备着的穆兰,当即转身摆出戒备的架势,青鸦剑亦跟着脱鞘飞出。结果谁知匍匐在枯叶里的,竟只是一条尺长的小青蛇。

小青蛇似乎被蜀山侠女的气势所摄,在原地呆愣了几秒,随即窜动着身子,飞也般的逃走了。

“虚惊一场吗……”

穆兰苦笑着摇摇头,刚松口气,不料青鸦剑突然横着飞了过来,挡在她的身侧。与此同时,左侧的地面突然暴起,一道凌厉的鬼气从左后方强袭而至,与青鸦剑狠狠撞在一起!

那一瞬间迸出的冲击波,将双方都震了开去!

“‘化鬼’吕肆!终于逮到你了!”

在反应过来的刹那,穆兰便把林守护在身后,此刻正御使青鸦剑,遥指着偷袭未果的瘦高男子,“化鬼”吕肆。

“……呸,他妈的蜀山派真麻烦。”

吕肆朝地上吐了口痰。他在竹林地下埋伏了许久,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却没想到青鸦剑竟是会自动护主的灵剑,令得把握十足的偷袭落空了。

“化鬼吕肆,还不束手就擒!莫非想再挨上一剑吗?”

“挨上一剑?说起来老子可得谢谢你啊,臭婊子。若不是你前次刺伤老子,让老子干脆的舍弃了人身,老子也没这么快修成‘鬼厉之躯’……作为感谢,就让你看看,老子真正的力量吧!”

吕肆狞笑着,双手结成诡秘的法印,嘴里念诵起咒词来。

“以此凡躯,恭献鬼尊……魂化厉鬼,躯作凭生……”

随着吕肆的唱诵,污浊的鬼气从毛孔里弥散出来。被鬼气缠绕着,吕肆的上半身陡然膨胀,整条右臂都变成了形状狰狞的巨大骨刃,骨刃上缠绕着缕缕鬼气,宛如恶鬼的手足,令人为之忌惮。

“化鬼邪法……为修得这鬼厉之躯,你到底残害了多少人命?”

穆兰皱眉盯着吕肆完全鬼化的右臂,声音里带着灼热的怒气。

“谁知道啊?老子可没兴趣去记这些。”

吕肆甩甩化成骨刃的右手,转而用狠辣的目光看着穆兰。“好了,臭婊子,老子今次就大发慈悲,送你和那小鬼共赴黄泉吧!”吕肆狞笑着,高高扬起右臂骨刃,朝着穆兰冲了过来。

“林师弟,找地方躲起来!”

穆兰对着林守交待一声,挥起青鸦剑迎了上去。

被穆兰握在手里的青鸦剑,剑身腾起青莹的水华。穆兰挥剑横斩,缠绕着剑身的水华剑罡,刹那间随着新月状的斩线迸射而出,化成一道丈宽的匹练朝吕肆疾斩而去。

看着青鸦剑罡化成水华匹练斩来,吕肆亦不敢怠慢,举起变成骨刃的右臂,暴喝着用足全力斩而下。

纠缠着污浊鬼气的骨刃,自上而下猛斩在水华匹练上,将水华匹练硬生生的斩成两截!被斩断的匹练依着惯性射进两旁有竹林里,摧枯拉朽的碎裂声里,无数楠竹被迸散的剑气绞得粉碎。

在原地回气的吕肆,抬头望向前方,然而那里已没有了穆兰的身影。吕肆紧张的戒备着四周,一声清啸在左侧响起,同时一道青芒朝他疾射而来。青芒的澎湃剑气绞碎了沿途散落的竹叶,也让吕肆抢先反应过来。

“臭婊子!别以为这招每次都有效!”

吕肆大吼着,挥起骨刃和青芒硬拼了一记。

在震耳欲聋的暴响声里,青芒被整个儿弹飞出去,而吕肆则借着反震的力道回转身体,骨刃迸发出凶烈的鬼气,咆哮着又重重一斩砍在地上。随着骨刃的重斩,带有指向性的冲击波朝着前方辐射了出去,周围的竹林猛烈摇晃着,穆兰一时间也被震得脚下踉跄。

抓住这瞬息间的空隙,吕肆朝穆兰猛扑而去,那身影仿若化为鬼魅。那边的穆兰亦反应极快,当即并指回转,只见原本被弹飞的青鸦剑,竟骤然倒刺而回,拖着水华剑罡刺向吕肆的背后。

眼看是十拿九稳的一刺,谁知吕肆的身体竟突然向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青鸦剑也因此而意外刺空。待到穆兰反应过来时,已失了先机。吕肆的鬼影窜进空门,穆兰的手尚在半空,杀气腾腾的骨刃已逼到近前。

“臭婊子,乖乖受死吧!”

吕肆露出狠毒的神情,大力挥动着骨刃朝手无寸铁的穆兰砍下。本以为是手到擒来,岂料穆兰左手一抄,竟从怀里抽出两张咒符来。

“……引雷聚煌,灰灭邪魇!”

两道引雷符接连轰在吕肆的身上,令得其动作一滞,穆兰趁机向后跃退。稍迟一秒后,封入引雷符的紫电之气迸放出来。耀眼的雷光中,吕肆被电得嗷嗷惨叫,穆兰也重新找回势态。

“……哦哦!哦哦哦!”

吕肆顾不上对付他,穆兰也不需要他的掩护,被战场所遗忘的林守,于是干脆避到空地边上,欣赏起眼前的激烈战斗来。

蜀山派的御剑诀不愧是名闻天下的正道神法,而那修练化鬼邪法的吕肆亦非泛泛之辈,两人联手的华丽演出看得林守大呼过瘾,同时也因自家那不给力的造化法感到深深失落起来。

“啧,真好啊……果然修真者练御剑诀才是正道啊……”

看着那边穆兰御剑斩妖,威风八面的光景,林守羡慕的心情几乎难以形容。就这时候,战场那边的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

只见在古井边的空地上,散发着水色灵光的青鸦剑,与缠绕着怨黑鬼气的骨刃,以肉眼难以辩识的速度互相交锋着。飞剑与骨刃的每一次对拼,都迸发出低闷的鸣声,同时穆兰的身体也微微一颤。

蜀山派讲究的是“以气御剑”,即是将自己气机与飞剑联系,借以达到挥指如意的效果。这固然提升了飞剑的威力,然而却同样也带来问题。例如,此刻青鸦剑与吕肆交锋时所承受的冲击,会有一半分担到穆兰的身上。

穆兰难受,吕肆那边自然就更不好过。青鸦剑是诛妖除魔的上品灵剑,其浩然剑气对污浊鬼气有天然的克制效果,每一次斩击落在骨刃上,都在明显削薄着缠绕骨刃的鬼气。

像这样的对拼,实际上已成为双方修为的消耗战。若是吕肆的鬼气先被削尽,那就只剩下败亡一途。若是穆兰先承受不住冲击,那得逞的便是外道术士。林守在旁注目着双方的激战,觉得情势大概是四六波,穆兰明显要占着上风,不过短时间里要拿下吕肆也颇有困难。

“嗯,果然还是帮帮忙吧……”

虽然这样下去穆兰也是稳赢,但为避免无谓的消耗,林守还是决定帮她结束这场没有悬念的消耗战。

林守下意识的取出一枚破魔镖。像这般用紫金打造的昂贵咒具,他以前可是没机会用过。瞄着那边的吕肆,林守试着将真力注入破魔镖,看着破魔镖渐渐亮出光芒,突然间林守又感到舍不得了。

“唔,用破魔镖太浪费,还是用土办法吧……”

林守终究还是舍不得用掉紫金破魔镖,把目光移战场的一角。

这时候穆兰也好,吕肆也好,都全神贯注的对抗着彼此,完全没注意到那根被他打成活结,横卧在地上的绳套。林守窃笑着,用驭物诀操纵着绳套,从背后慢慢靠近扑腾着的吕肆。

在青鸦剑纷舞的剑芒中,吕肆以鬼魅般的身姿移动着。虽然看起来令人眼花缭乱,然而其行进退路线却有明显的规律可寻,旁观的林守反而比穆兰看得更清楚。

连续的劈砍后,穆兰突然一剑刺出,吕肆斜着身子向旁横闪。

“给我……绑上!”

早已等候着的绳套,在吕肆踏进来的瞬间收紧,那高速移动着的鬼影顿时停滞。没等吕肆来得及反应,林守用力扬起手,同时绳套猛然发力,在造化真力的驭使下,硬是将吕肆给抛到了空中!

“穆师姐!”

“青鸦!斩了他!”

空中的吕肆无法闪避,穆兰抓住机会御剑刺去,只见青鸦剑化成一道青芒射向天上的吕肆。吕肆本待格挡,谁知青鸦剑竟陡然改刺为斩,挥出一道锋利的水华匹练。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吕肆的右手被匹练斩过,自肩膀处与身体分离。连着右臂的沉重骨刃,在空中舞动数圈后砍进地面。稍迟半秒,吕肆的身躯也重重砸在地上,一时间没了声息。

“呼……呼……”

对拼时消耗太多力气,穆兰在原地喘息着,却忍不住瞥向那边的林守。

刚刚那突然缠住吕肆的绳索,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的杰作。抓住吕肆无防备的瞬间,将其掷到空中,从而制造出破敌的机会,简直是堪称“绝妙”的助攻。

老实说,穆兰从没期待过林守能做到这种程度。

事实上,对于造师门的造化法,她原本是没太当回事的。

在穆兰的知闻里,懂得驭物之术的门派不少,但基本上都是偏向辅助系的法术,很难在实战里派上用场。为此她特意把破魔镖留给林守作护身用,却不想他竟然只用一捆再普通不过绳索,就把扎手的外道术士给解决了。

这样的驭物法术是穆兰闻所未闻的,或者说,因为过程来得太过理所当然,所以更带给她某种难以言喻的冲击。穆兰用惊诧不定的目光打量林守,但林守却突然警惕的盯着她的身后。

穆兰若有所觉的回头望去,看到那边的吕肆正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你这……该死的臭婊子……”

6 地脉秘境

被斩断的左臂正喷出污血,重伤下吕肆再无力维持“化鬼”的形态,膨胀的身体也跟着复原为原本削瘦的模样。吕肆站立不稳似的摇晃着,跌跌撞撞的挨到井口处,才勉强站稳,却用穷凶极恶的目光瞪过来。

“挨了青鸦一斩,还有活动的力气吗……”

穆兰提醒着自己,此刻不是为琐事分神的时候,将注意力集中到前面的外道术士身上,深吸一口气,厉声警告着。

“化鬼吕肆,立即束手就擒!你已经没有抵抗的余地了,放明白点!”

“妈的,老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傲慢口气……”吕肆辛苦的喘息着,沉默片刻后,突然又莫名其妙的笑了出来。只见他用颤抖着的右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墨色的方匣子来,狞笑着问道。

“嘿嘿,臭婊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穆兰皱眉望过去,只见那墨匣约有巴掌大,看上去好似用乌木制成,此时被吕肆拿在手里,隐隐散发着异色华光。那模样,仿佛正呼应着从井口喷涌出的灵气,令穆兰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

“放下那东西!不许轻举妄动!”

“放下?嘿嘿,好啊……”

穆兰御剑遥指着吕肆,吕肆倒是很干脆的把墨匣放下,但不知是重伤乏力还是故意而为,途中突然失手落下。只见墨匣磕到古井上,滚了两下,然后就这样掉进了井里。

“不好不好,手滑了一下……没办法,要的话你就自己下去拣吧?”

吕肆夸张的摆摆手,那戏谑的态度看得穆兰怒起,正待挥起青鸦剑斩过去,不料脚下地面竟突然猛烈摇晃起来。数十秒的时间里,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迸发出来,周围竹林在摇晃中哗哗直响。

穆兰亦被震得踉跄后退,不得不低下身子,竭力保持着平衡。她抬头朝吕肆望去,却赫然看到前面的古井里竟喷出五色灵光来!

“你……你做了什么?吕肆!”

“别着急,你马上就会知道的……”吕肆狞笑着,探头朝古井里望去。

“拦住他!他想跳进去!”

身后突然响起林守焦急的声音,穆兰回头,看见林守带着愤怒的神情朝这边奔来。反应过来的穆兰,当下一扬左手,袖口里猛然弹出一道索标来。只见索标如灵蛇般缠上吕肆的右手,可惜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吕肆纵身跳进古井里。

刹那间,耀眼的五色灵光从井口处迸放出来。

穆兰通过索标与吕肆联系着,亦被五色灵光一并吞没。

灵光很快的消逝,现场也跟着安静下来。林守几步冲到古井边上,只见五色灵光依旧在井里翻腾不息,然而其中已没了穆兰和吕肆的身影。

“王八蛋,居然给我把‘地穴’给打开了……”

林守咬着嘴唇,显出无比懊恼的神色来。

因为事关造师门的隐密,他先前没有对穆兰说明,但这口古井实际上正是青河镇的“地穴”所在。

按照风水学的概念来解释,但凡修真门派选择的风水宝地,其下方必然有聚集着浩瀚灵气的地脉流过。“地脉”是天地间元息循环的干流,而“地穴”则是地脉的呼吸口,直接通向地脉深处。

以青河镇为例,这口风水井建在地穴之上,作用便是将地脉里奔涌的灵气抽升地上,用以润泽地上万物。可以说是事关门派命数的重要设施,因此被造师门列为禁地。

林守大概猜到吕肆是在寻找这处地穴所在,只是想到风水井上还有老爷子设下禁制,所以倒也没觉得会有多大问题。然而没料到,那吕肆身上竟带着能动摇地脉的法宝,结果措手不及下便成了现在的光景。

“该死的!”

林守抡起拳头,狠狠砸在坚硬的青石井沿上。

青河镇是造师门的地盘,造师门代代镇守青河镇已有五十七代,而今天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林守觉得像被人猛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感觉从脸上一直烧到心里面。

“吕肆,‘化鬼’吕肆……”

林守咀嚼着罪魁祸首的名字,把牙齿磨得“嚯嚯”作响。片刻后似乎决定了什么,从怀里抽出个半指长的木鸠来,念念有词的抛到空中。只见木鸠在烟雾中变成白鸽的模样,扑腾着翅膀朝小镇的方向飞去。

地穴被打开可不是小事,由此引起的混乱,也只有麻烦老爷子出面收拾。林守看着白鸽飞远,然后又回到古井边上,看着里面翻涌着的五色灵光,森然一声,纵身跃了进去。

“等着,小爷来诛了你。”

另一方面,穆兰试图阻止吕肆跳井,结果自己反而被五色灵光给吞没。

恍惚间,眼前呈现出光怪陆离的万般境相,看得她眼花缭乱。周围充斥着丰沛的灵气,承载着她的身体,如同在腾云驾雾一般。也不知顺着灵气飘荡了多久,身体陡然一沉,就此回过神来。

“唔……咦?咦咦?”

回过神来的穆兰,悚然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半空!

凌厉的风从耳边呼呼刮过,她偏头向左手望去,只见索标系着的吕肆已不知所踪。失去承载的身体朝着下面直坠而去,穆兰努力镇定下来,试着朝下方打量,却不禁在刹那间愣住。

从高空俯瞰着下方的地面,入眼竟是阵阵氤氲的水雾。水雾里隐约可见大片郁郁青青的山林,山林里溪水沿途潺潺流下,溪边可以看到不少异兽的身影,空中更有五彩的珍禽啼叫着飞过——诸如这般的世外桃园的仙境景象,根本不像是在凡世。

“这里究竟是……”

呈现在眼前的光景令穆兰愕然震惊,然而眼下却不是发呆的时候。下方郁郁青青的森林正以极快的速度朝她接近着,若是就这样撞上去的话,结果恐怕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青鸦!”

穆兰掐指召唤着爱剑,天边随即闪出一抹流光,眨眼间已来到身边。

看到爱剑熟悉的身影,穆兰多少安心了点,同时心里也有了主意。她令青鸦剑和自己同时下坠,然后试着将剑身当成踏板,把两腿踩上去。想模拟“御剑飞天”的法门,进行紧急迫降。

穆兰的御剑诀已修到化剑之境,然而距离使出“御剑飞天”的境界还有不小的距离。但不管怎么说,从天上掉下来的难度,肯定比从地上飞上去的难度要低得多。

穆兰两脚踏着青鸦剑,竭力施法令青鸦剑减速下坠。没想到剑身上多出一人的重量,役使起来却极是困难,穆兰途中好几次差点跌下去,幸好最后勉强掌握到诀窍,青鸦剑的姿态渐渐稳定下来。

片刻后,青鸦剑散发着煌煌剑光,如飞鸟投林般撞进下方的森林里,冲破层层藤蔓的阻碍,又折断不少树枝,最后射落到一处空地上,穆兰则在那以前先跳下来,一个前滚翻以弥消冲势,勉强平安落地。

双手触着坚实的地面,穆兰呼出口浊气,一时间竟不想动弹。以弟子级别的修为来模仿“御剑飞天”,实在太过艰难,短短一分钟不到,她的背后几乎被冷汗浸透,比和吕肆苦战一场还要累人。

“呼……呼……呼……”

真气流转数周,穆兰稍稍提起了点力气,打量起周围的光景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放眼望去,周围是无边无际的森林,森林里尽是高耸入云的粗壮古树。来自上方的阳光经过层层枝叶的拦截,到地面时只剩下微薄的光阴。穆兰抬头看着绿影斑驳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气。

森林里的空气自然是清新的,然而涌进肺里的感觉又绝不仅仅如此。仿佛有某种难以描述的活性弥散在空气中,并且随着呼吸涌进身体里。

近处几只禽鸟落在附近的枝丫上,拖着金光闪闪的尾翎朝下面张望。那模样不像是凡世的鸟儿,倒是和栖息蜀山的几只仙禽极像。而在更远些的地方,还可隐隐看到些陌生的兽影。

“我想想,突然从井里喷出五色灵光,我随着吕肆被吸进了井里……也就是说,这里是……在井里面么?”穆兰试着分析眼前的状况,然后得出匪夷所思的结论。

“是神踪遁移之术?但是,这样的光景根本不像是凡世……”

穆兰推测那口井是不是神踪遁移的法门,然而眼前宛如仙境般的非凡光景,显然不是青河镇周围的任何一处。皱眉苦思时突然想到吕肆来,穆兰警惕的朝四周望去,可惜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吕肆的影子。

想想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姑且不论吕肆有没有摔死,就算侥幸活着,此刻身受重伤的他也绝计不会露面的。

在原地歇息片刻后,穆兰感觉疲劳多少消退了点。她费力的站起来,打算先在周围探察后再拟定对策,岂知就在这时候,树枝上的禽鸟突然受惊似的,纷纷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

“有人?”

穆兰下意识将目光转过去,没等看出个究竟,身后又突然响起一声咆哮。

那吼声宛如闷雷炸响,穆兰悚然一惊,反射般的回身摆出架势,却看到一头怪物正从后面的森林里窜出来。

那怪物攀着粗壮的树枝吊在半空,整体外形好像是巨大化的猩猩,这样目测过去,身长至少超过五米。猩猩怪的皮毛泛出深蓝的色泽,下颚更有两根锐利的獠牙生出,配合着暴怒吼叫的容貌,显得格外狰狞。

“……苍猿?”

穆兰仰望着树上的怪物,用惊愕的声音叫出它的名字。

7 苍猿大黄

作为干员们执行任务时的参考情报,正道会编撰的《百妖谱》里收录着各类妖魔鬼怪的详细资料。多亏这样,穆兰得以认出眼前的怪物,正是被列为“凶”级的灵兽“苍猿”。

按照《百妖谱》上的描述,苍猿以力大无穷而闻名,并且拥有很强的领地意识,若是冒冒失失闯入其地盘,很容易招来其敌意。

“吼吼!吼吼吼!”

伴随着雄烈的吼叫,苍猿松手从两层楼高的树上蹦下来。那沉重的身躯落在地上,刹那间震得地动山摇,气势可谓威武到极点。从那愤怒咆哮的模样看来,《百妖谱》里所记录的文字,无疑已成为现实里的凶险。

“这里是,苍猿的地盘吗……”穆兰皱眉向四周望去。

老实说,和眼前的苍猿开战,绝对不是个好主意。苍猿是被列为“凶”级的灵兽,寻常修真者根本不是其对手。再加上刚刚“御剑飞天”严重消耗了体力,穆兰不敢肯定自己能摆平这头暴怒的苍猿。

“但是,逃得掉吗……”

穆兰一边御剑戒备着苍猿,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寻找着退路。只见四周皆是茂密的森林,而要说到谁在森林里更活动自如,那肯定非长居此处的苍猿莫属。要是她敢转身逃走的话,苍猿的巴掌恐怕会马上扇过来。

无奈下,穆兰只好让青鸦剑作为威慑挡在前面。

面对青鸦剑放出的惶惶剑光,苍猿发出暴怒的咆哮,看起来与其说是被威慑,还不如说是被激怒更准确。

“吼吼!吼吼吼!吼吼!”

苍猿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朝着穆兰步步紧逼过来。

穆兰持继的后退着,虽然想着尽可能避免无谓的冲突,但眼下的情况似乎由不得她了。此进彼退中,苍猿赫然逼近到十步之遥的距离,便举起蒲扇大的巴掌直拍下来。

“唔!”

穆兰及时向后跃退避开,苍猿的巴掌轰落到地面。

在沉闷的巨响声里,方圆二十公尺的地面整个儿塌陷了下去,连带着周围的树木亦跟着倾斜倒塌。那雄烈的力道令得穆兰倒抽了口凉气,若是挨上一记的话,恐怕骨头内脏都会碎掉。

“没办法,只能战斗吗……”

穆兰如此判断着,准备咬牙放手一搏。

岂知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响起异样的鸟鸣声。那鸟鸣声很是独特,“嘀咕咕,嘀咕咕”的响起。穆兰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正疑惑着什么禽鸟敢在此时接近,却意外发现眼前的苍猿竟然对这声音有反应。

只见苍猿骤然停下咆哮,竖起耳朵,神情惶惶的朝着四周张望。和先前凶神恶煞的模样截然不同,此时的苍猿,简直像在畏惧着某种天敌一般。

目睹苍猿的表现,穆兰亦感到不安起来。要知道,秘境是异界,是与凡世截然不同的异界,秘境里栖息着的何物,根本不能用常识加以衡量。能令凶兽苍猿畏惧如斯的……

是传说中啄食妖魔的九头鸟?

或者干脆是神兽等级的火凤凰?

这样的想法让穆兰不禁更加紧张,她随着苍猿的视线望过去,看见左侧的树林一阵轻摇。穆兰慌张举着青鸦剑,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谁知从树林里转出来的竟是某个熟悉的身影。

“你在这啊,穆师姐……嗯?大黄也在?”

从树林里转出来的林守,注意到穆兰的身姿,同时喊出个奇怪的名字。穆兰正疑惑着的时候,却听得身后的苍猿陡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号。待她回头望去,只见苍猿那庞然巨影已窜入林中,攀着树枝飞快的逃远。

“咦?大黄!等等啊,大黄!”

听到林守呼唤的声音,苍猿似乎更吓得屁滚尿流,一个没抓稳竟从树枝上掉下来。然而竟也没有半点耽搁,哀叫着,连滚带爬的,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消失在森林中。

穆兰茫然的看着这幕匪夷所思的光景,隔了好几分钟才回过神来,回头望向走过来的林守,用不可思议的声音问出来。

“林师弟,你……认识那头苍猿?”

“苍猿?啊,你说大黄吗?”林守走过来,神情坦然的回答着。“我当然认识,大黄是老头子收养的灵兽,从小陪我玩耍,以前我还常常骑着它在这里晃悠……不过最近它好像不太愿意见我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是,是这样的吗……”

虽然林守用带着怀念和温馨的语气来讲述“大黄”的由来,然而回想起苍猿那宛如逃命般的惊恐模样,穆兰几乎可以肯定事实与他的描述间有着极大的出入。只是比这种事情来,还有更需要确定的东西。

“那个,林师弟,你对这里很熟悉吗?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当然熟悉了。”林守看着穆兰,如此回答着。

“这里叫‘青河秘境’,是我造师门的后院。”

“秘……秘境!?这里是‘秘境’!?”

穆兰失声惊呼了出来。虽然先前已隐约猜想过这种可能,然而从林守口里得到证实,还是令她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

所谓的“秘境”,即是隐藏在地脉里的洞天福地。用通俗的说法来解释的话,“秘境”更接近于神话传说里“仙境”的概念。

打个比方,如果说风水宝地是指灵气汇聚的土地,那么“秘境”便是风水宝地中的风水宝地。几乎只有地脉灵气极端丰盈的土地上,才有可能诞生出“秘境”来。

隐世里灵气汇聚的风水宝地本就不多,而“秘境”的存在更是罕见中的罕见。据穆兰所知,包括蜀山派所占的青城秘境在内,神州大地上仅有四大秘境,然而其中并没有青河秘境的名字。

“怎么会……如此等级的秘境,竟然一直都没有被发现吗……”

“当然。青河秘境是造师们的后院,自古以来,能踏进这里的只有造师门传人而已。其他人自然是不会知道。”林守如此回答着穆兰的疑问。

“能进到这里的……只有造师门的传人?”穆兰顿时紧张起来。

“没错。所以凡是不打招呼便闯进来的家伙,最后只会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林守点点头,用不像开玩笑似的语气说着。

修真门派会选择灵气丰沛的风水宝地,作为开山立派的基石。然而九州神地的风水宝地就那么几块,因此自古以来,正邪门派间对于地盘的争夺就从来没有少过——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占据着一块令其它门派垂涎的风水宝地,结果却因无力守护地盘而被消灭的门派,可以说数不胜数。

造师门在修真界只能算是没啥名气的小门派,然而却独占着这样一块举世无双的洞天福地。若此事传扬出去,光是蜂拥而至的邪魔外道,恐怕就已把青河镇给踏平了无数次。

想到事情的严重性,穆兰很难认为林守那番话是在说着玩的,一时间不禁紧张万分。

“林师弟,这件事……那个,我并非有意窥探造师门的隐秘……”

“我知道。”林守如此回答着,倒是令得穆兰一愣。“穆师姐是正派的蜀山弟子,只要你能保证不把青河秘境的事情向其它人提起,那就算是我邀请你进来的,这样在老头子那边也应付得过去。”

“……老头子?”

“也就是我爷爷,造师门的掌门。”

“林师弟,我愿意以蜀山弟子的名誉起誓,不向任何人提起这里的事情,但是……这样真的可以吗?”毕竟事关重大,就算是发过誓后,穆兰也依旧难以安心。

“没办法啊,造师门只是小门派而已,总不能因此和蜀山派打起来吧?再说,穆师姐也不像是那种会随便违背誓言的人。”

林守无奈的耸耸肩膀,扯开了别的话题。“说起来,穆师姐你没受伤吧?我看你追着那家伙被吸进了井里面,所以便赶紧跟过来的看看……吕肆呢?他没伤着你吧?”

“……没有。”穆兰摇摇头,也理解了林守的意思。“我掉下来时便没看到他,恐怕是落到其它地方去了。”

“啧,来迟了一步吗……”林守愤愤的捶了下左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逮那家伙吧!青河秘境可是造师门的后院,那家伙想在这里跟我捉迷藏,还早了八百万年!”

林守的声音和态度流露出一股奇妙的气势,倒令穆兰不禁一愣。没反应过来,林守已向她伸出手。“穆师姐,可以把鬼见愁借我看看吗?既然要追踪吕肆的话,还是用这个更方便。”

“可以,但是……”穆兰迟疑着拿出鬼见愁。只见如同她所预料的那般,受到秘境里丰沛灵气的干扰,鬼见愁的指针如同在井口那般胡乱摇摆起来,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啊,这只是滤波器的小问题,稍微调整下就好。”

“咦?调整下?”

穆兰闻言一愣,林守却已从兜里取出一皮口袋来。在她的疑惑目光下,林守把皮口袋的合页翻开,只见里面竟塞满琳琅满目的小工具。林守挑出一把小螺丝刀,把鬼见愁背后的螺栓折了下来。

“林师弟,你……会修这个?”穆兰惊讶的问着。

“当然,我不是说过吗?造师门就是干这个的。”

林守熟练的打开鬼见愁的背盖,露出里面的精密结构来。看着那一根根细如发丝的导线,穆兰不禁感到头大,然而林守却是轻车熟路的拿起螺丝刀触碰了两下,随即便宣告收工。

“嗯,好了。”

“好,好了?”

“是的。指针乱摆是因为探测到的灵波里面混了太多杂讯,我把滤波器的功率调到最大,这样便可以把多余的杂波过滤掉。虽然结果大概导致滤波器的寿命缩短,不过到时候再替换就好,反正也是小零件。”

“是,是这样的吗……”

法器制造可不是普通匠师能随便介入的领域,穆兰在这方面几乎是外行,也只能听着这番解释而连连点头。看着林守把鬼见愁迅速重装起来,再瞥瞥上面的指针,只见指针果然稳定了下来。

“在那方向吗……好,我们走吧,穆师姐。”

确定方向后,林守率先迈出脚步。穆师姐落后几步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竟觉得前面的小师弟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8 花精婵儿

整个神州大地已知的大秘境有四处,其中之一便位于蜀山派的地盘。因此身为蜀山弟子,穆兰自然也知道“秘境”的存在。

在穆兰的概念里,秘境应该是如同仙境般静谧祥和的场所才对,然而事实却是相差甚运。与其说是静谧详和,不如说是生机澎湃更加准确。随着林守在秘境里穿行,几乎每踏出一步都会有新奇的发现。

比如说,踏进森林后看到些耀眼的光点在飞舞,走近后发现竟是一种姆指大小的金甲虫。那镶着银边的背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煞是好看。穆兰本想凑近看看,然而林守却慎重的提醒她不要随便靠近。介绍说那种金甲虫会喷吐危险的强酸液,而它们最常见的食物便是某种腐蚀性的矿石。

再比如说,在森林里前行时,偶尔会看到些红白相间的卵状物。开始还是为是某种鸟蛋,然而走过的时候突然就膨胀起来,几秒钟的时间,迅速长成一人多高的巨大蘑菇,然后爆散成无数袍子。若不是林守及时拉开,恐怕免不了被喷得灰头土脸的下场。

路过一丛灌木时,在枝叶的缝隙间陡然发现一双圆瞪的凶瞳,和一张凶神恶煞的狰狞兽面。悚然一惊,反射的摆出架势,谁知林守却笑着挥挥手,上前去把那东西赶了出来。原来是一只硕大的蝴蝶,那狰狞兽面只是其翅膀上的花纹,穆兰算是虚惊一场,不禁为自己过度反应而汗颜。

“那叫‘朱蝶’,最喜欢吃朱果开花时的花密。只要发现它的踪迹,附近一定有朱果在。那是疗伤愈命,恢复疲劳的好东西,不过现在没有空去找就是了……”

林守颇为遗憾的对穆兰介绍着,跟着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从兜里拿出几颗白白的果子,直接丢进嘴里,仿佛代替朱果般的咀嚼起来,还顺手递了一颗给穆兰。

“穆师姐,要尝尝吗?”

“这是什么?”穆兰好奇的接过,只见是一颗莫约橄榄大小的白果。

“这是小参果,算是这里比较常见的野果,刚刚来时随手摘的。”林守这样说着,又丢了一颗进嘴里,边嚼边说。“早上被老头子逼着修行,都没吃什么东西,先拿这个先垫垫。”

“说得也是……”其实穆兰也有些饿了,却不好意思学林守那样直接往嘴里丢。她拿着小参果,悄悄用衣袖擦了擦,然后才放进嘴里。慢慢的嚼着,只觉得有淡淡的甜味溢出来,没想到味道意外的还不错。

“说起来啊,穆师姐,你先前捆住吕肆的那个索标是什么?好像蛮不错的样子。”林守嚼着小参果,用感兴趣的声音问出这个问题。

“索标?啊,你说‘捆仙索’吗?”

穆兰把藏在左袖的索标拿了出来,林守吹了声口哨,接过来细细打量。

被称为“捆仙索”的索标,前端是如姆指大小的白银标头,标头呈三棱形,表面雕刻着精细的符纹,想来便是这捆仙索能自动束缚目标的咒力源头。标头后面连着纤细的黑索,那黑索显然也非凡品。

如果林守没有猜错的话,那黑索应该由是超高强度的碳素纤维编织而成。一根头发丝粗细的碳素纤维便足以吊起一辆小汽车,黑索由碳素纤维互相编织起来,上面还附着强化咒力,其强度恐怕要吊起轮船也没有问题。

“雕琢得好细……精细到这种程度,已经超出法器的水准了吧……”

怀着跌宕起伏的心情,林守仔细评鉴着捆仙索。如果说先前紫金破魔镖还勉强可以归类到“咒具”类里,那手里的这卷捆仙索便已超出“法器”的水准,而接近于“法宝”的形制了。

“他奶奶的狗大户啊,真不愧是土豪世家出身,可恶……”

怀着各种各样的羡慕嫉妒,林守对着捆仙索大流口水。

“那个,林师弟……”穆兰为难的声音在旁响起。“这捆仙索是正道会配给执行干员的装备品,并没有多余的备用,所以……”

“咦?啊啊,是的……当然,我只是随便看看而已,绝对没有想要的打算,绝对没有。”林守欲盖弥彰的摇着头,依依不舍的把捆仙索还给穆兰,又忍不住打听着。

“穆师姐,你说这是正道会配给执行干员的装备品……那个,莫非当上执行干员的,每个人都配着一件?”

“是的。”穆兰点点头,干脆为他仔细解释起来。“不止是捆仙索,先前的破魔镖,还有鬼见愁等等,都是正道会配给干员的标准装备。因为我有青鸦剑在,所以用不到太多……那个,林师弟,你在听吗?”

“我……我在听……”

强压下呕血的冲动,林守艰难的点点头,然后深吸了口气,努力摒弃杂念,把鬼见愁拿了出来。正打算再确定下吕肆的方向,却见着鬼见愁的指针竟又左右摇晃起来。林守稍稍检查了下,确定这次不是滤波器的问题。

“因为太靠近目标,鬼气弥散,所以探不出来吗……好吧,穆师姐,你在这里等等,我到上面去搜索看看。”丢下这句话后,林守便纵身攀着前面的古树,一溜烟的爬了上去,看样子是打算从树上搜索吕肆的行踪。

“等等,林师弟……”

穆兰叫之不及,只好在原地留下来。这处青河秘境里存在着太多她闻所未闻的事物,想想先前遇到的种种惊险,穆兰一时间也不敢随便乱走,然而抬头看着林守消失的树冠处,却感到很是无奈。

“怎么会变成这样……”

自被师门派遣到正道会任职以来,穆兰便以执行干员的身份活跃在除魔伏妖的最前线,历经过千百次实战的洗礼,也处理过许多件棘手的任务。那壹级执行干员的头衔,便是她实力和功绩的证明。

“化鬼”吕肆是正道会通辑的危险要犯,此次追捕吕肆的行动本来应该是由她来主导,造师门协助的才对,然而眼前的状况却完全反了过来。这种感觉令她很不适应,只是却也无可奈何。

不管怎么说,是她擅自闯入了造师门的禁地,能得到对方的谅解已经算不错了。再说,秘境里的种种她也并不了解,要想顺利的逮到吕肆,确实也只能借助林守的力量。

很奇妙的感觉,像这种依赖着某人的心情,不知已经多久没有过了。身为正道会的壹级干员,穆兰多数时候是独自进行调查活动,偶尔也会负责指挥小队进行活动。早已习惯被人期待和被人依赖的感觉,像这样突然置身于相反的立场,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算了,暂时就静候音讯吧。”

尽管不太满意目前的无力处境,穆兰还是作出信赖林守的判断。只是光是空等着也无济于事,穆兰决定先到周围去转转,想着也许能意外发现吕肆的行踪也说不定。

穆兰沿着树径闲逛,信步来到一处灌木林前。

虽说是灌木林,然而里面也有些格外高大的植株。穆兰在一株仿佛巨大菖蒲草的古怪植物前停下,用惊叹的目光打量着生在菖蒲草茎上的众多花朵。花朵有红有白,有青有紫,拥簇在草茎顶端,散发出阵阵迷人的香薰。

无法判断眼前娇艳的花丛有无危险,穆兰打消了凑近细嗅的念头,正准备移步离开,目光晃过花丛,意外注意到里面的某个东西,不禁停了下来。

“咦?那是……”

只见盛大的花丛中,有一微微摇晃的细小身影。那身影约有巴掌大小,背后生着如同蝴蝶般绚丽的羽翅,一对纤纤玉足从半开的花苞里伸出来,半个身子则陷进花苞里,好像被困住似的拼命摇摆着。

听着花苞里面发出“嗯嗯”的闷哼声,穆兰不禁生出恻隐之心。谨慎的走上前去,用指头仔细捏着小家伙的衣角,把她从花苞里给拽了出来。

随着“啵”的一声轻响,小家伙从花苞里弹出来,跌坐到穆兰的手掌上。然后用力摇晃着脑袋,把沾在头发和身上的花蜜给甩了开来。穆兰举手挡着乱溅的花蜜,透过指尖的缝隙里打量着小家伙的模样。

巴掌大的身材和背后的绚丽羽翅,小家伙看起来像是花精的一种,然而在那件草叶编成的绿衣上,却徒然斜挂着一块硕大的古董怀表——怀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几乎占据了小家伙的大半身高,给人颇不搭调的感觉。

“……大姐姐,你是谁啊?”

小家伙仰头看着她,好奇的问着。

“我叫穆兰,你是?”捧着小花精,穆兰用温和的声音报上名字。

“我是婵儿。”小花精用舌头舔去手上的花蜜,抖抖羽翅站了起来,偏头打量着穆兰。“我没见过你呢,大姐姐,你不是这里的人吗?”

“是的,我是……不小心进来的。”穆兰谨慎的回答着。

“不小心进来的?奇怪,这里应该只有得到允许的人才能进来啊……”小花精婵儿挥舞着羽翅飞了起来,拖着硕大的怀表,围着穆兰转了几圈,好像在判断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嗯……大姐姐不像是坏人。”似乎作出判断,婵儿重新落回穆兰的手掌上,并好心的提议着。“既然大姐姐是不小心进来的,那你想出去吗?婵儿可以带你去找出口哦。”

“咦?出去?”没想到小花精会提出帮助,穆兰稍稍吃了一惊,然后摇摇头拒绝着。“谢谢你,婵儿。不过我不是一个人进来的,和我同时进来的还有另外一人。他是我正追捕着的危险逃犯,我要逮到他才能离开。”

“逃犯?”婵儿歪着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啊,难道大姐姐追的就是那怪家伙吗?”

“怪家伙?”

“嗯,早先也有个婵儿没见过的怪家伙从这里走过。”婵儿皱着眉头回忆着。“那人看起来半人半鬼的模样,又丑又脏,身上还散发着格外难闻的味道……我看见他一路慌慌张张的,好像在躲着什么似的,难道就是大姐姐追捕的坏人吗?”

“就是他!那就是吕肆!”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得到线索,穆兰顿时兴奋起来。“婵儿,那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看到他向哪边逃了吗?”

“嗯,我看看……”婵儿把背着的硕大怀表放下来,然后费力的打开表盖。虽然明知不是时候,但那憨态可掬的模样还是让穆兰不忍轻笑出来。

“那人经过这里是……大约在八分前,逗留了半分钟左右,然后又朝着那边逃了。”婵儿看完怀表,指着森林西侧说道。

“是那个方向吗?谢谢你,好婵儿。”

穆兰向小花精道过谢,正准备拔腿追过去,突然想到另一件要紧的事情。林守这时还在树上搜索,要是他回来没看到自己,不知道会不会生气?然而继续等待的话,吕肆很可能因此逃掉,要是有办法留讯息给他的话……

穆兰苦恼着,目光落到正收起怀表的小花精身上,顿时有了主意。

“好婵儿,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9 邪法厉鬼

林守凝望着下方的森林,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只木鸠。木鸠以轻木雕刻而成,长约半指,雕琢的栩栩如生,连上面的羽毛都清晰可见。

“承天造化,与汝性灵,闻吾律令,为吾使召……敕!”

林守右手捏成法诀,念念有词的指向木鸠。木鸠在烟雾里变成白鸽的模样,扑扇着翅膀从林守的手上飞了起来。

白鸽的正是法名叫“信鸢”,乃是林守用遣物诀从木鸠里唤出的物怪。“遣物诀”是造师门的独门法诀,可以从唤出寄宿于物具中的精怪,并加以差遣。

不同的物具寄宿着不同的物怪,不同的物怪有着不同的用途。遣物诀最大的便利在于,施法者可以自由唤出最符合需要的物怪来差遣。从木鸠里唤出的物怪是“信鸢”。在造师门差遣的众多物怪里,“信鸢”仅具有传递信息和空中侦察的能力,因此是最容易唤出的一类。

空气里四下弥散的鬼气令得鬼见愁失灵,但可以断定吕肆必然就藏身于附近无疑。林守跟着又取出木鸠,连续造出了两只信鸢。

“继续搜索,直到找到那家伙为止!”

三只信鸢挥翅朝不同的方向飞去,树上的林守则疲倦的揉揉额头。

差遣物怪是很耗精神的事情,就算信鸢是最简单的物怪,像这样一次唤出三只也差不多接近极限。仅靠着三只信鸢进行搜索,效率相当有限,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没办法,让穆师姐再等等吧……”

林守耸耸肩膀,在树枝上坐下,集中精神和信鸢交信起来。“信鸢”是侦察传信用的物怪,有着媲美鹰隼的锐利目光。透过信鸢的眼睛,林守可以清楚看到地上的一草一木,找到吕肆的行踪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林守正凝神与信鸢交信,突然听到有人在呼唤他。那小小的声音他再是熟悉不过,睁开眼睛,果然看到小花精婵儿正拖着那块沉重的怀表,从下面摇摇晃晃的飞上来。

“林守!林守!”

“婵儿?你怎么在这儿?”

林守伸出手,让婵儿得以降落。小家伙抱着硕大的怀表,坐在手掌里气喘吁吁。这幕光景虽然早已看得习惯,但还是多少觉得滑稽。

婵儿栖息在青河秘境里的小花精,林守很早就认识她了。小家伙虽是自然蕴生的花精,然而不知为何竟对人造物体特别感兴趣,尤其喜欢那些齿轮发条的精巧机械。

她带着的这块怀表本也是林守的东西,一次婵儿偶然见到,顿时两眼发直,然后便死皮赖脸,满地打滚的耍无赖要了去,从此当成宝贝般带在身上寸步不离。虽然本人完全没有抱怨,但每次看到那小小的身板拖着硕大的怀表,总会让旁人不禁替她担忧起来。

“来得正好,我刚摘了小参果哦,要吃吗?”

知道小花精喜欢吃零食,林守于是拿出刚刚顺手摘的小参果,在小家伙的面前晃悠。婵儿见状欢呼一声,接过小参果捧在怀里,正要张嘴啃食的时候,突然又停下来,仿佛想起什么事似的抬头看着他。

“不对,林守,我是来帮大姐姐传话的。”

“帮大姐姐传话?哪个大姐姐?”林守听得一愣。

“是穆兰大姐姐,她拜托我来找你传话。”

“穆师姐?你遇到她了?”林守感到惊讶。“她要你传什么话?”

“大姐姐说,她已经找到那叫吕肆的家伙了,现在就要去抓他,还有……嗯,大姐姐要你在树下等着,她抓到吕肆后就会回来和你汇合的。”婵儿边回忆边说着。

“你说什么?她自己去了!?”

林守像被扎到似的蹦起来,没有准备的婵儿顿时给掀了下去,在树枝上滚了好几圈,差点压坏了纤细的羽翅。没等她回过神来,林守已凑到面前,用焦急的语气询问着。

“告诉我,她朝着什么方向去了。”

“嗯……嗯,那边。”

“那边吗……好!可不要出事啊!”

婵儿伸手指了个方向,林守立刻便蹦下树,朝着那边赶过去。

被丢下的婵儿坐在树下,看着林守勿勿消逝的背影,像是难以理解般的歪着脑袋。好一阵过后,婵儿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小参果上,顿时抛开这个对她来说还太难的问题,抱着白嫩嫩的果子,美滋滋的享用起来……

金铁交鸣的声响在山涧间响起。

穆兰追着前面的鬼影,青鸦剑如同流光般的朝着那鬼影斩去。

那鬼影回身挥刀劈来,缠绕着乌黑鬼气的骨刃,对上诛妖伏魔的灵剑,先前倒还有些顾忌,然而此时却凛然不惧的迎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劈砍后,穆兰脚下一滞,差点跌倒,猛吸了口气站住,却感到从青鸦剑那里冲来的邪气,竟变得越发厚重起来。

“嘻嘻!嘻哈哈哈!还不死心吗?小妞儿,我早就说过,你现在已经奈何不了本大爷了!”

吕肆干脆停下脚步,转身对着穆兰,活动着森森白骨的左手,显有恃无恐的模样来。

先前在地穴古井处交锋时,他的左手曾被穆兰斩断,然而闯入秘境后不过小半天,竟已不可思议的重新长了出来。而且,原本仅是骨刃的左手竟变化成白森森的巨大鬼爪,甚至就连力量也提升到无惧青鸦剑剑威的程度来。

“打开地穴,闯进秘境……这就是你潜到青河镇的目的?”

穆兰盯着宛如化身邪鬼的吕肆,沉声喝问着。

“小妞儿,猜得不错嘛。”

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吕肆爽快的承认着。偏头看着周围的仙境风光,脸上显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哼哼,老子当初也是被吓了一大跳呢!没想到这鸟不生蛋的小地方,竟然藏着如此洞天福地!而且占着这块地盘的还是个没啥名气的小门派……真是他妈的撞大运了!这块地盘,简直就是给我们准备的啊!”

“我们?你不是单独行动的?”穆兰敏锐察觉到吕肆的话意。

“哼,臭婊子!都要死的人了,好奇心少点吧!”

察觉到说漏了嘴,吕肆生硬的打断了穆兰的话,张开化成鬼爪的五指,张狂的叫嚣着。“来啊,让你见识下老子的力量!这个力量,一点也不输给你们名门正派的力量!”

随着吕肆的狂笑,森白的鬼爪上骤然腾出乌黑的鬼气,同时吕肆身上的邪气亦跟着暴涨。穆兰看得动容,挥手挽了个剑花,厉声喝问吕肆着。

“化鬼吕肆!你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嘻嘻,我什么也没做啊……只是像这样待着,力量就会源源不断的涌过来。”吕肆摊开双手,显出极是畅快的模样来。

“胡说!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在喝斥吕肆的同时,穆兰也竭力分析着他的话来。

毫无疑问,吕肆的力量确实已提升到先前无法比拟的程度,但问题是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这里是青河秘境,是灵气格外丰沛的洞天福地。受到那丰沛灵气的影响,青鸦剑驱使起来也比在外面轻快不少,然而却远远无法和吕肆那诡秘的力量跃升相较。

像这般飞跃性的提升力量的邪法,至少在穆兰所知的范围里并不存在。她猜测吕肆身上或许带着邪道法宝,然而眼下却无法得到证实。

无论如何,假设吕肆真能通过某种法门源源不断的聚集力量,那状况对穆兰来说无疑是极为不利的。连番苦战下来,她的体力消耗已接受底限,若不是速战速决的话……

“来啊,臭婊子!看看你那把二流飞剑,能不能再伤到本大爷分毫!”

似乎察觉到穆兰的顾虑,吕肆舔着白森森的鬼爪,以淫邪的目光打量着她。“放心,本大爷不会要你命的,最多只折断手脚……嘿嘿,如果看到自己徒弟像破布一般被丢到山门前面,不知道你的师父会是什么反应?”

“满口污言!”穆兰怒斥一声,青鸦如奔雷般的射了出去。

在穆兰全力催动下,青鸦剑骤然放出青白的剑光,以滔天巨浪的威势斩向吕肆。另一方面,吕肆通过未知的邪法,力量也已提升至前所未有的程度,左手鬼爪缠绕着宛如实质般的乌黑鬼气,狞笑着迎向青鸦剑。

青光和黑影在山涧阴影里瞬间交错,爆出惊魂动魄的闷响。

青鸦剑的浩然剑气,终究还是斩破了鬼气的业障,吕肆左手鬼爪的三根指头被青鸦剑齐齐削去。然而污血迸出的同时,去势已没的青鸦剑也被吕肆给趁机抓在了手里。

“逮,逮到了……”

吕肆用半残的鬼爪逮着青鸦剑,狞笑着挥起右手的骨刃,用足全力劈向青鸦剑——此时青鸦剑的剑势已是强弩之末,剑脊上再挨骨刃的重重一击。在低沉的钝响声中,剑身的灵光当场溃散。

由灵氛幻化出水浪骤然消散,青鸦剑亦颓然掉落在地上,一时间似乎已化成毫无生气的凡铁。

“哈……哈哈,总算把这缠人的鬼剑给收拾了……”

吕肆一脚把灵光尽失的青鸦给踩进泥里,然后看向不远处的穆兰,嘿嘿狞笑出来。“怎,怎么样?臭婊子,你还有什么法宝没使出来的?嘿嘿,尽管拿出来,本大爷会陪你玩到动不了为止!”

吕肆狂笑着在那边大放厥词,然而穆兰好像没有听到,只是瞪大眼神,茫然的看着被踩进土里的青鸦剑……

每一名蜀山弟子,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飞剑。飞剑既是他们赖以修业的基础,也是他们珍而重之的半身。

要想炼出一把指使如意的飞剑,少说也得花费十年以上的光阴。十年的时间里,日复一日的修行精炼,将自己的魂命与飞剑的蕴灵相融,直到双方水**融,不分彼此,这样才算是炼出一把上好的飞剑。

自从六岁得到青鸦剑以来,穆兰和青鸦剑已相处了十五年光阴,青鸦剑早已成为她不可或缺的手足,并陪伴着她闯过无数艰难困苦。然而这样的青鸦剑,此刻却被恶徒的脏脚给踩进污泥里,再感觉不到丝毫灵动的气息……

“怎么?没了飞剑就动弹不得了吗?桀桀桀,所以说名门正派这种东西,就是他妈的没用啊!”

吕肆大笑着,尽管从左手断指传来剧痛难忍,但这种程度的伤势,只要几分钟就能再生过来。比较起来,能看到憎恶的蜀山弟子这般万念俱灰的狼狈模样,无疑是更令他感到愉快的事情了。

蜀山弟子修习的是御剑诀,没有飞剑便等于被拔了牙齿,再没有任何威胁。吕肆狞笑着朝穆兰走去,自以为胜卷在握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如何折辱眼前蜀山弟子的事情来。

“来吧,小妞儿,本大爷会陪你玩到爽……”

“……住口!”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吕肆的淫语,他惊愕的看到,那边失去飞剑的穆兰,竟然扶着山壁又站了起来!

很显然,青鸦剑的折损带给穆兰以重创,她的脸色发白,呼吸紊乱,连扶着山壁的手亦抖得厉害。

然而,有数张咒符正被她握在手里,正散发出煌煌的雷光来。

那目光移过来,竟是那般的坚毅,并且翻腾着清澄的怒气。一瞬间娥然涌出的强烈气势,令得占尽优势的吕肆,反而没来由的感到畏缩起来。

力量依旧源源不断的涌出来,被青鸦剑斩残的左手,亦已尽数复元过来。眼前的蜀山弟子已失去了最厉害的飞剑,手里只剩下几张破咒符,根本就伤不到他半根毫毛。

不管怎么看都没有畏缩的理由,但不知为何,吕肆就是无法定下心来。

一边是如同吹气球般,力量不断膨胀的外道术士,一边是紧紧盯着他,如同磐石般半步不退的蜀山侠女。两人在山涧对峙着,穆兰固然是像要随时倒下的模样,然而吕肆亦不敢轻率的强攻上去。

一片枯叶被潺潺溪水承载着,漂过穆兰的脚下,遇到挡路的岩石,打个回卷儿,绕过障碍后又继续向西漂去。吕肆的目光随着那枯叶晃了晃,再回到穆兰脸上,只见她虽已把嘴唇咬出血来,然而那眼神依旧没有半点涣散。

散魂临照,封命为契……

舍生取义,义贯青云……

蜀山弟子代代修行的不传禁诀,舍生诀……

那千百年来,代代相传,世世相承的浩然正气,此刻仿佛化成隐约可见的“蜀山”二字,散发着无形的光焰,悬浮在穆兰的身后。两相对比下,吕肆竟感到自己显得愈发卑小起来。

“该死的……该死的名门正派……”

吕肆咬牙咒骂着,往昔被斥为“丧家之犬”时的情景仿佛又浮现出来,那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掉的耻辱记忆,也是驱使他发疯般的寻求力量的根源。吕肆反复咀嚼着毒草般的憎恶,把那从心里涌出的怯懦给压了下去。

“不许……不许用那种眼光看我!臭婊子!现在我已经得到了力量,得到了不用再畏惧你们的力量!名门正派……没有人,没有人能再轻视我!我撕了你!臭婊子!”

吕肆咆哮着,挥舞着骨刃和鬼爪向穆兰冲去,穆兰亦紧咬嘴唇,举起咒符准备舍命一搏。岂知就在双方冲突的前一刻,一只白色的鸽子突然从眼前划过。

白鸽扯去了吕肆的注意力,并且朝着他直冲而来。

“雕虫小计!滚开!”

吕肆怒吼着,挥舞骨刃,轻易把冲来的白鸽斩成两半。被斩碎的白鸽,刹那间爆散成无数纸屑,在空中纷纷扬扬的飞散着,遮住了吕肆前方的视界。

“混蛋!搞什么鬼!”

看不到穆兰的身影,吕肆下意识的警惕护身。这时破风声从左右响起,有两道白影混在飞舞的纸屑里从左右袭来。那偷袭虽然隐蔽,但对已提升力量的吕肆却已难构成威胁。

吕肆冷笑着,鬼爪和骨刃迎了上去,岂知到手的竟然又是如同纸屑般的质感。心里刚刚冒出“不妙”的想法,被斩破的两只白鸽又同时爆散,化成满天的纸屑,将吕肆的周围全给遮了起来。

“障眼法?妈的!想救走那女人吗?”

吕肆深陷在纸屑纷舞的包围中,发狂般的挥舞着骨刃和鬼爪,把周围的树木和岩石打得粉碎,却丝毫也没碰上想找的目标。好半天后,纷纷扬扬的纸屑才慢慢落下来,吕肆举目看着周围,早已没有穆兰的踪迹。

“是谁!是哪个混蛋干的!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

吕肆咆哮声在森林里响起,那声音里蕴含着狂暴至极的愤怒,然而落到远处悠然逃远的林守耳中,也只是引得他回头做了个鬼脸罢了。

10 冷雨暖夜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穆兰被隐约的雨声给吵醒。

仔细听了听,大约是顷盆大雨吧,打在树叶上响起连片连片的哗啦啦的声响,连涌进鼻腔的空气里也带上潮湿的味道。

穆兰费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不知何处的昏暗洞穴,还有在不远处燃烧着的小团篝火。摇晃的火光照亮洞穴的一角,也给她带来微弱的暖意。穆兰试着活动了下,发现竟提不起一点力气。

“我……这是怎么了……”

穆兰摇晃着昏沉的脑袋,试着回想起意识消失前的最后光景……

那时候,她正与吕肆对峙着,施展出“舍生诀”来。舍生诀是舍生取义的蜀山禁诀,非到最后时刻不得使用。穆兰准备舍生一搏,岂知突然间有只白鸽闯了进来,白鸽被吕肆斩落,随即爆散成铺天盖地的纸屑,把周围给遮蔽了起来。

就在她发愣时,右手突然被人拉起来。拉着她的人是林守,林守扯着她迅速朝着森林里逃去,背后的山涧传来吕肆连连怒吼,但似乎被满天纷舞的纸屑给困住,竟然没追上来。

就这样跑了一段路后,吕肆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察觉到这点时,紧绷的精神也不由得松懈下来。随着精神的松懈,身体里累积的过量疲劳和创伤,也就随着迸发出来。

那时候,意识仿佛是被急速扯进黑暗的海底,最后瞥见的是林守那慌张的脸。倒下去的身体好像被什么托住,微微一震后,便再没了意识……

“我是……被林师弟给救了吗?”

穆兰得出这样的结论,然后朝着洞穴里打量。小小的洞穴里并没有林守的身影,然而却发现身体竟意外的虚弱,仅仅是转头打量的简单动作,做起来都是非常辛苦。

不太相信的穆兰,咬紧牙关,用上全部力气试着坐起来,谁知经脉却骤然剧痛,顿时颓然倒下去,撞在石壁上。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前也是冷汗淋淋,这样足足过了十分钟,才勉强缓过气来,确定伤势竟比想象中更严重。

些许的皮外伤姑且不论,但经脉和脏腑却是遭受重创。当时青鸦剑挨吕肆的凶斩,剑身灵气当场溃散,穆兰和青鸦剑气机相连,半数的伤害亦转嫁到她的身上。现在穆兰的丹田几乎凝不起一点法力,全身软绵绵的,好像连骨髓被抽空似的。

以这样的状况,别说继续追捕吕肆,就连自保都做不到。

穆兰咬着嘴唇,陷入深深的懊恼里面。一阵寒风吹进洞穴,把潮湿的雨点儿带了进来。穆兰抬头望向不远处的洞口,透过篝火稀薄的光线,可以看到外面暴雨如瀑般的景象。

秘境里面也会下雨吗?

穆兰呆望着洞外的暴雨,却没来由的想到青鸦剑来。那柄形同她半身,向来寸步不离的爱剑,此刻想必是孤零零的躺在森林某处,在污浊的泥水里承受着冷雨的冲刷吧……

飞剑通灵,若是蕴灵散尽,青鸦剑亦等于消亡。就算陡然留得形体,也不过是更增伤悲罢了。然而看看眼下的自己,恐怕也是差不多的状况,莫不是真是应了那句话,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吧……

沉沉的雨幕笼罩着整个秘境,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密集的雨声。

恍惚间,这处小小的洞穴,似乎成了末日世界里唯一的避难所。那堆散发着稀薄光热的篝火,或是象征着仅存的希望,却也在风雨中飘摇不定,好像随时都可能熄灭下来。

不可见的寒气从四周黑暗里涌来,像这般惶然无措的消沉感,恐怕已是许久不曾有过。尽管知道这样消沉下去会非常危险,然而心却像是漏光燃油的汽车般,再提不起丝毫的劲头。

穆兰悄悄的蜷缩起身子,手足似乎慢慢冰凉起来,空虚的麻痹感侵食着本已困倦的意志,如此再过几分钟,大概会像先前那般再昏睡过去吧,然而这次能不能醒来……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突然响起给力的呐喊声,惊醒了昏沉的穆兰。

她睁开眼睛,只见伴随着外面的电闪雷鸣,一个黑影猛然窜进洞来。还以为是什么猛兽窜进来,穆兰不禁悚然一惊,随后才看清楚,那黑影原来是顶着树叶的林守。

林守窜进岩洞,丢开挡雨用的阔树叶,长长呼出口气,目光落到快要燃尽的篝火上,啧了一声。他从岩洞暗处的枯枝堆里挑出几根较干的,丢进篝火里,随着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原本摇摇欲熄的篝火重新旺盛了起来。

熊熊燃烧的篝火一时间驱逐了洞穴里的黑暗和寒冷,借着篝火的余光,穆兰也得以看清了这位小师弟的模样。

从那样的暴雨里归来,就算有着树叶挡雨,林守的全身也依旧被淋得湿透。湿漉漉的头发搭拉在肩上,不断滴落的水珠,很快就把脚下地面给打湿大片。他搓着双手坐到篝火旁,借着火焰的光热取暖。

穆兰悄悄移动着目光,看着不远处的那堆枯枝,不禁惊讶林守到底费了多少功夫去收集这些柴火。

注视着燃烧的篝火,穆兰不禁感到温暖,放下心来的时候,注意到自己身上盖着的干草。正是这些干草帮她保存了体温,得以避免被冻僵的下场。穆兰悄悄移动着目光,看着岩洞角落的那堆枯枝,不禁惊讶那人到底费了多少功夫去收集这些东西。

看着那人浑身湿透的守在篝火旁,不断搓着双手的模样,穆兰的心突然没来由的颤抖了下。

仿佛初春破冰的声响,某种温暖而柔软的东西,从心灵深处自然而然的流淌出来。那东西如同春回大地的流水,悄无声息间,消融了孤寂寒冬的冰寒。穆兰最初还没有察觉,等脸颊上传来奇异的温湿感,才陡然慌张起来。

“这,这是……”

摸着淌下的泪滴,穆兰与其说是惊讶,还不说是愕然。

如此脆弱的自我,到底有多久不曾浮现?穆兰这样问着自己。担任执行干员以来,遇到的凶险无数,也并不以此次为最甚,为何竟在此时显露出来?偏偏对方还是比自己小的师弟……

感到迷惘的穆兰,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篝火旁的师弟,却突然红了脸,并且别过头去。原来这时候,那边烤火的林守已经把淋湿的衣服给脱下,正光着膀子坐在篝火旁。

穆兰红着脸悄悄瞥过去,发觉林守的身体竟意外的结实。而且不知是否因为严苛修行的缘故,他的背上和手上都有不少旧伤痕。

没察觉到身后的目光,林守不知何处找出一个粗糙的石钵,把冒雨采来的几株新鲜的药草和几颗红果子丢进去,然后拿着一根长条石棍,在石钵里捣鼓起来。很快的,浓浓的药香传了出来。

“……在捣药吗?给我的吗?”

穆兰不可思议的眨着眼睛,看着那边的小师弟。借着篝火的光亮,林守很快的把药捣好,起身时再打了个喷嚏,然后边揉着鼻子边朝这边走来。

火光从侧后方射来,将走来的身影虚化得格外高大。也许是因为半躺在地上的关系,仰视着那身影的穆兰,突然生出奇怪的感觉来——眼前照料着自己的小师弟,或许并非先前认为的懵懂小鬼,而是比外表更值得信赖的男子汉也说不定。

“嗯?穆师姐,你醒了吗!?”

这样的声音响起,把穆兰从恍然中唤醒过来,抬头看向蹲在身边的师弟。只见林守手里端着石钵,脸上则露出毫不掩饰的欣喜神情。

“林师弟……”望着那被暴雨摧凌过的脸庞,穆兰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好半天后才像勉强找了个话题似的提出来。“吕肆呢?他……没伤着你吧?”

“没有没有。”林守笑着摇摇头,给出令人放心的答案。“放心吧,青河秘境可是我家的后院,要在这里跟我玩抓迷藏,那家伙还有得修行呢!倒是穆师姐,你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大碍,只是……使不出力气罢了。”穆兰摇摇头,低声说着。

“使不出力气?嗯,那先把药喝了吧?”林守把石钵端了起来,里面的药草已被捣制成糊状,红红绿绿的汤汁模样,就卖相而言可不怎么样。

“这是用朱果,三桂枝,雾莲根和安息草做成的内服伤药。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啦,但却是疗伤治愈,化蕴养神的好东西哦!以前大黄受伤时,只要一剂灌下去,不管多重的伤,第二天就会立刻生龙活虎起来……”

似乎在担心她会拒绝喝药,林守很努力的说明着药效。岂知穆兰只是轻声说了句“好”,然后便低着头,咕咚咕咚的几口,便把那一钵颜色诡异的药汁给全喝了下去。

“唔……”

喝药时用力过猛,本已不多的力气又散了去。穆兰晃了晃,无力的向后倒去,被林守给及时扶住。她半靠在林守的身上,借着喘息的时机调整着紊乱的内息。令她感到惊讶的是,那碗苦涩的汤汁顺着咽喉流进胃里,竟然即刻化成一团氤氲的灵气。

由天地元息而生的氤氲灵气,护养着五脏六腑,并顺着经脉流向四肢百骸。原本接近油灯枯竭的真气,仿佛被重新注入了燃料似的,渐渐的又开始流转起来。

“真气……恢复了?”

察觉到这点时,穆兰不禁欣喜的叫出来。

只要真气开始流转,那经脉灵络便算是保住了,内伤自然就能随着时间恢复过来。按照过往的经验来判断,本来像这般严重的伤势,就算有师门秘传的丹药,也至少要调养半年才可能养好的。

“怎么样?有效果吧?”

“嗯,有效,非常有效……啊!”穆兰高兴得连连点头,突然“啊”了一声,抬头看着林守,用战战兢兢的声音问着。“林师弟,你刚刚冒雨出去……难道,就是为了采这些药草吗?”

“是啊,因为了有些东西不好找,再加上又下起暴雨。我是把婵儿拉出来帮忙,花了些时间才凑齐的。”林守如此说着。那语气多少有些得意的味道,然而比起这伤药的价值来,倒是显得太过轻描淡写了。

“……”穆兰一时间已说不出话来了,仿佛不知所措般的朝左右望去,跟着注意到自己正靠在林守身上的事实。

林守的衣服还晾在篝火那边,这时候胸膛坦露着,穆兰半靠在那里,感觉竟是意外的坚实。然而一想到对方是比自己小的师弟,她的脸就像发烧似的滚烫起来。

穆兰想试着撑起身子,然而手脚的力气却没恢复,晃了几下,结果反而更靠依在师弟的身上。脸贴着林守的胸膛,感受着那灼人的体温和心跳,穆兰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就像失去力气般的骤然松驰了下去。

“如果觉得困了,就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吧,穆师姐……吕肆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在你醒来以前,我会想出办法的。”

林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此时听来竟是格外的可靠。穆兰本想再说些感谢的话,却突然涌出不可思议的困倦,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刹时间便被睡意所俘虏,靠在林守的身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和先前的彷惶消沉不同,这一次,她睡得很是安稳……

11 磨刀霍霍

“……穆师姐?穆师姐?”

确认怀里的蜀山师姐已睡了过去后,林守才小心的把她放平躺下。地上铺着临时找来的干草,还做了个枕头的形状,想来睡着应该不会难受才对。

穆兰的伤势不轻,内伤尤其严重。为了让她安静养伤,林守特别在伤药里面加入了安息草的成份,这样应该会一觉睡到明天早上。至于伤药的疗效,也早已在大黄身上验证过无数次,毋庸置疑。而且,秘境里弥散的丰沛灵气也有助于自行调养,因此穆兰的伤势虽不轻,总算也能暂时放下心来。

“呼,幸好没事……”

看着穆兰熟睡的模样,林守长长呼出口气。

先前透过信鸢的眼睛,他得以目睹穆兰与吕肆战斗的全程。本以为只是热心肠的师姐,然而最后那幕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绝然姿势,不光威吓到吕肆,也同样给他带来震撼和冲击。

从小在青河镇长大,林守和镇上的女孩们也多有亲近,但却从没有过像这样的悸动。穆兰毕竟是千年名门蜀山派的弟子,林守也不太敢肯定自己的心思。在为穆兰的无事而由衷欣喜时,想要诛灭那化鬼吕肆的念头,却也是更加强烈的升腾起来。

“不过,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望了穆兰一眼,林守重新回到篝火前坐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考虑起对付吕肆的事情来。

林守试着回忆先前透过信鸢眼睛看到的光景,非常明显的改变。和曾经在青河镇交手时相比,闯进秘境后的吕肆简直像是换了个人,那种匪夷所思的力量跃升着实令人震憾。

因此他没有与其正面交锋,而是选择先救下穆兰,再徐图后事。

说起来,青河镇是造师门的地盘,青河秘境更是地盘里的禁地,这次竟然让不明底细的邪魔外道给闯进来,传出去造师门恐怕会沦为修真界的笑柄。如果眼下老爷子在场的话,吕肆大概只有被挫骨扬灰的份。

然而青河镇的地穴被强行开启,老爷子此时恐怕正忙着重新封堵地穴,一时间大概是抽不出手来。说到底,造师门的人丁毕竟还是太单薄了,要不然也不会让区区外道术士闯进后院来。

林守打算自己对付吕肆,然而问题是,他修炼的造化法并非可以用于实战的法术,正面交锋也不是造师门的专长——当然,若是达到老爷子的等级自然是无所谓,只是以林守目前修为而言,要想对付吕肆恐怕非得从别的地方考虑不可。

“嗯,果然还是只能从装备下手吗……”

造师门的造化法是驭物遣物的功法,在造化法的基础上则衍生制造咒具法器的悠久传统,而这正是林守非常擅长的部份。片刻过后,林守把自己携带的和从穆兰身上找到的咒具法器,在面前一一铺开,结果就如同他预料的那样,可利用的部分相当有限。

其中属于消耗性咒具的,有八张离火符,十五张引雷符,以及十枚破魔镖。离火符和引雷符皆是威力偏小的初级咒符,用紫金打造的破魔镖倒是可以期待下,然而杀伤力却远远无法和青鸦剑相比。

至于可用的法器方面,则是有法宝等级的捆仙索一付,以及追踪邪气的鬼见愁一个。两件法器的品级虽然不低,可惜皆是不具备攻击力的辅助法器。

“啧,没有超过飞剑的啊……”

林守苦恼的挠着头。其实仔细想想,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有诛魔伏妖的青鸦剑作为克敌制胜的法宝,穆兰自然也就不再需要携带其它多余的装备。

谁知道这次青鸦剑竟遭吕肆重创,穆兰自己亦伤重倒下。结果,如何用眼前有限的装备,去战胜那连伏魔灵剑亦无法抗衡的强敌,便成了摆在林守面前的课题。

需要说明的是,造师门虽然有着制造咒具法器的悠久传统,不过毕竟是小门派,许多地方比不得蜀山派那般的阔气,因此使用的咒具法器也多以中下位为主。

基于这样的缘故,如何最大限度的发挥低位法器咒具的效能,便成为造师门历代始终钻研着的课题。经年累月下来,倒是令得造师门在改造咒具法器方面积累了丰富的心得。经过造师门改造的下位法器,有时甚至能发挥出媲美上位法器的威力。

改造咒具法器是造师门的独门功夫,而林守则可以说是集造师门五十七代的大成者。对着眼前极具挑战性的课题,林守则是表现出充分的自信。

“没办法,就先试试看吧……”

林守选了最有希望的破魔镖开刀,把怀里的工具夹子拿了出来,从里面取出微型手电和折叠式放大镜,对着破魔镖仔细检查起来。谁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那拙劣的工艺水准令他直皱眉头。

在修真界的常识里,诸如咒符或灵水这类消耗性的道具,通常被归类为“咒具”,而像捆仙索和鬼见愁这类可以重复利用的装备,则被归类为“法器”。若是按照这样的概念来划分,破魔镖应该被归到“咒具”一类。

只是和仅能使用一次的咒符不同,在某种程度上,破魔镖也算是可以重复使用的飞行道具。手里的这枚破魔镖是以紫金混入黑铁打造,虽然其材质本身便具有辟邪的效能,但真正决定破魔镖威力的,却并非材质构成,而是雕刻在镖身外侧的咒符回路。

单单把破魔镖扔出去,不过就是没用的铁块而已。使用破魔镖时,术者必须先将自身真力注入破魔镖,再通过镖身的咒符回路对真力进行强化和增幅,从而达到诛魔伏妖的效果。

基于这样的缘故,决定破魔镖杀伤力的因素有两个,一则当然是持镖者的修为,二则便是咒符回路的增幅效率。

咒符回路相当于破魔镖的动力源,其设计和雕琢都是相当精细的作业。若是处理得好的话,不光可以发挥出威力倍增的效果,甚至还可以附加冰凛,焚火等额外属性。反过来说,则会白白损耗持镖者的真力。

眼前这把紫金破魔镖,显然属于后者。虽然使用了贵重的紫金打造,然而咒符回路的设计却大有问题,甚至连雕琢工夫也相当粗糙。若是手边有机床的话,林守肯定毫不犹豫的将其它磨平重来,可惜此时手边只有便携的小工具,只能凑合着用了。

“暴敛天物啊,真是暴敛天物……”

林守把微型手电别在耳朵上,借着手电的照明和篝火的余光,调整起破魔镖的咒符回路来,一边喃喃咒骂着不知何人……

调整破魔镖的咒力回路,对初级咒符进行重新组合,强化捆化索的束缚特性,诸如此类的艰苦作业持继了数小时之久,外面的雨声也不知不觉的小了起来。

待到朝日的光丝穿透薄云投进洞里时,燃了一夜的篝火也终于熄灭了下来。林守抬起通红的眼睛,看了看透出晨光的洞口,再看看眼前基本成形的装备品,长长的呼出口浊气。

“可恶,简直比修行还累……诶诶……”

林守试着站起身来,僵硬的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令他不禁露出龇牙咧嘴的奇怪神情。他打个哈欠,一夜未睡多少有些困倦,于是随手把昨天剩下的朱果丢到嘴里。

朱果的氤氲灵气在腹内发散出来,充盈着五脏六腑,身体里面气机澎湃。宿夜的废气从浑身毛孔里发散出来,林守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只觉得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昏沉的头脑刹时间清醒过来。

“呼呼,忙了一夜,总算是有成果了……”

林守拿起破魔镖打量。虽然破魔镖的外表还是量产型的呆样,但外面的咒符回路经过细致调整,在保持损耗真力不变的前提下,威力则至少提高了五成以上,足以用来打破吕肆的化鬼术。

破魔枪旁还有几枚串联的咒符。

他以现有的初级咒符为素材,用传导咒力的念丝对咒符进行重新组合,成功的将八张离火符和十五张引雷符,合并成五道上级咒符。虽然咒符数量减少大半,然而威力却是足足提升了两个阶级。

还有那索标模样的捆仙索,因为本来便已是制做得相当精巧的上品法器,所以这处林守倒是没有更多改造。只是用造化真力强化过黑索,确保万一的情况下不会被吕肆挣脱掉。

有过这般种种的准备,对上吕肆倒也没有问题。不过考虑到造师门的法术并不擅长正面冲突,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是有惯于实战的穆兰在旁协助。

“穆师姐,她还在睡吗……”

这样想着的林守,回头向后面望去。看见穆兰在洞壁的草堆处正睡得安稳,不过盖在身上保暖的外衣却滑落了下来。林守过去拿起外衣,试着裹紧点,谁知指尖意外碰到胸前的丰腴一团,像触电般的猛缩了回来。

“呃……”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好像还残留着刚刚的柔软触感。又看了看那熟睡的娇颜,脑海里浮现出不久前替穆兰检查伤势时的光景,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愫突然涌了出来。

“混蛋,我在想什么啊!”

林守敲了敲脑筋,甩开邪念的纠缠。看着熟睡的穆兰,想想后从怀里摸出那个小木人来,放到地上,念念有词的并指划出。

“承天造化,与汝性灵……闻吾律令,为吾使召!敕!”

随着林守的施法,地上的小木人身上腾起阵阵烟雾,并在烟雾里变成约两尺高的小物怪。小物怪依旧是粗手粗脚的矮胖模样,无口无鼻的,像是用白纸糊出来的简陋人偶。这也说明林守的造化修为还差得远。

事实上,小物怪的正式法名叫“白猿”,也就是专做杂物的物怪。比起单纯传令用的“信鸢”来,白猿有着更高的智能和活动力,平常家里的杂务便是由它们负责,用来照顾病人自然也是绰绰有余。

当然,唤出“白猿”的难度比“信鸢”要高出不少。往常修练时林守大约五次施法里只有一次能成功,此时竟然如此顺利便唤了出来,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秘境里的丰沛灵气。

小物怪白猿朝着林守低头鞠了一躬,然后便侍立在旁等待指示。

“你留在这里照顾穆师姐,注意警戒周围的情况。”

林守对小物怪下达着指令,小物怪闻言乖巧的点头应诺。林守考虑了下,又把经过重新组合的上级雷符给了小物怪一张,并嘱咐道。

“这个拿着护身……注意它很不稳定,不要随便拿出来。要是发现有奇怪的东西靠近,立即向我报告。”

物怪和造化师之间有着心灵上的联系,只要小物怪这边有任何情况,不管离得多远他都能马上能感应到。交待过小物怪后,林守再看了那边熟睡的穆兰一眼,把剩下的装备揣在身下,然后转身走出洞外。

“总而言之,先去探探情况吧。”

12 灵龟衔剑

秘境里下了一整夜的暴雨,此时雨势虽已消停,但森林里依然残留着浓湿的水气。地上随处可见或深或浅的积水潭,显得泥泞难行,水潭边不时还能看到被暴风雨摧倒的树影。

一只白色的信鸢划过潮湿的空气,将下方森林的光景尽收眼底。林守则是远远跟在信鸢的后方,利用手上已调整到最佳状态的鬼见愁,仔细追踪着吕肆留下的痕迹。

对于吕肆那诡秘的力量跃升,林守暂时还没想出应付的办法,这次追过去的目的更多的倒是侦察。先搞清楚吕肆力量跃升的秘密,再想出对应的策略来付诸实施。

循着空气里残留的鬼气,林守来到一处溪流前。溪流上游是昨天吕肆与穆兰激战的山涧,从留下的痕迹来看,吕肆显然是跨过溪流逃走了。不过受到昨晚暴雨的影响,原本潺潺溪流此时已变成滔滔浊流,挟杂着上游的大量断枝落叶冲下来。

“没办法,从前面绕过去吧……”

看着那挟杂着大小树枝,滔滔西去的浊流,林守不敢涉水横渡,只得紧贴着山壁慢慢绕过去。他的目光顺着浊流向上瞟去,本想找处可以勉强横渡的地方,却意外看到奇怪的事情。

只见前面大约五十米开外,靠近浊流右岸的地方,有大团漂浮的树枝在那里纠缠着,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似的,在那里徘徊不去,越积越多。林守感到好奇,于是快步跳过前面的岩壁,来到那处浮枝纠缠的地方。

那地方离岸边约有四五米,其间浊流滚滚,林守不敢随便靠近,于是找了根长树枝,试着拔开纠缠的浮枝,看看挡在水下的是什么东西。浮枝原本就受浊流的扰动,稍加拔动即漂了开去,露出一小截细长的剑尖来。

“那是……青鸦剑?”

林守眨眨眼睛,顿时兴奋起来。

青鸦剑是穆兰的飞剑,昨日激战中被吕肆打落在地,由于当时情形紧迫,无暇顾及,只得暂时舍弃。林守知晓飞剑对蜀山弟子的特别意义,这次出来本也抱着随便寻剑的打算,只是没想到竟会被暴雨给冲到下游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青鸦剑横在浊流中央,隔着三四米的湍急浊流,林守不敢随便靠近,不过看到左手时突然有了主意。从穆兰那里借来的法器“捆仙索”,此时正缠在他左手上,林瞄准浊流中的青鸦剑,射出了捆仙索。

“去,把那个给我绑回来。”

捆仙索本来就有追踪束缚的效能,再加上驭物诀的辅助,自然是如虎添翼。只见被抛出的索标像是有了生命般的,一挨到青鸦剑便迅速缠了上去,刹那间便把飞剑给紧紧裹了起来。

“好,收回来……咦?”

林守一抖捆仙索,本以为手到擒来,岂知那边的青鸦剑竟是纹丝不用。林守猜想是不是卡在什么地方了,于是双手握着黑索用力朝岸上拉扯。这次青鸦剑倒是缓缓动了下,然而感觉却像是牵着千斤重物般的艰难。

“奶奶的,我就不信……诶!给我乖乖过来!”

好歹也只有三四米的距离,林守把捆仙索缠在腰间,使出吃奶的力气,再加上驭物诀的助力,总是把青鸦剑给扯上了岸。不过令他傻眼的是,同时被扯上来的,竟还有一只体型硕大的老乌龟!

老乌龟足有成年象龟的大小,额前两边生着长长的眉须,看上好像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青鸦剑的剑柄正被它咬在嘴里——也就是说,林守刚刚拖剑其实等于是和老乌龟在角力,难怪会费死了气力。

“……八王爷?”

林守眨眨眼睛,认出眼前老乌龟的身份。

这只老乌龟,其实是栖息在青河秘境里的一只千年灵龟。据说早在林氏祖师爷开山立派前,老灵龟便已居住于此,可以说是秘境里资格最老的灵兽之一,因此又有“八王爷”的称号。老灵龟活过了漫长的时间,和造师门历代皆是熟识,其身上沉积着沧桑岁月的厚重,就连林守也不敢轻妄对待。

“是小林子的啊……”

老灵龟认出眼前的林守,慢吞吞的招呼着。原本被咬在它嘴里的青鸦剑,也随着掉了下来。

“八王爷,您老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林守疑惑的问着。

老灵龟栖息在青河秘境的某处龙潭里,常年都在龙潭底下打瞌睡,就连浮出潭面的时间都是少之又少。这处山涧离那处龙潭可有相当的距离,要说老灵龟是没事过来散步的,林守打死都不相信。

“唔……昨天,老夫在潭里打瞌睡,突然感到地脉骚动起来……所以,便出来看看……”老灵龟抖了抖白眉,慢悠悠的说着。

“地脉骚动起来?”林守眨眨眼睛,立即想到吕肆用墨匣撬开地穴的光景,然而老灵龟说的东西似乎又有些不同。

“开始是稍稍摇晃了几下,马上又安稳下来……老夫也没有在意,但没过多久,在老夫想继续打瞌睡时……地脉的流动,突然变得混乱起来……”

“地脉的流动变得混乱?”林守听得愕然。

要知道,地脉是大地的脉络,也是天地浩瀚元息的循环通道。地脉流过的土地往往具有丰沛的灵气,也是修真者梦寐以求的风水宝地,如同青河镇这般。

地脉的流动通常稳定如一,如果哪天地脉的流动突然改变,那极有可能是天地异变的前兆。因此老灵龟的话让林守吓得不轻。

“嗯,规模倒是不大,只是地脉流动向来平稳,很少有那种混乱……”老灵龟继续说着,同时转动着脑袋,朝着四周望去。“那位置大约就是在这附近,老夫于是趁着暴雨游了过来……小林子,你知道不?”

“这个,其实昨天有个外道术士潜到青河镇……”

林守抹去额前的冷汗,对老灵龟说明着当时的情况。“那家伙用奇怪法宝撬开地穴,闯到秘境里来。这附近便是他和穆师姐交手的地方,您老感到的地脉摇动,我想应该是和那有关系吧……”

林守把墨匣的模样对老灵龟仔细描述了一遍。

“撬开地穴的法宝……有这样的东西吗……”

老灵龟抖动着白眉,似乎在努力搜索记忆,片刻后却是摇摇头。“据老夫所知,能撼动地脉的几件法宝,皆是毁天灭地的上古禁宝,但其中没有那样的东西……”

“上古禁宝?那家伙身上怎么可能会带着上古禁宝?”

“天下法宝万千不尽,也或许是什么老夫不知道的异端法宝吧……”老灵龟摇摇头,用严肃的语气告诫着林守。“不管怎么说……小林子,这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事情,回去叫千炀小子来处理吧……”

“千炀小子……”林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老爹?”

“是啊,就是你爹……”看到林守突然显出满脸厌恶的神情,老灵龟骤然想了起来。“啊啊,老夫想起来,千炀小子在十年前就离家出去了啊……怎么?他还没回来吗?”

“谁知道啊!那种混帐家伙,也许早就在不知何处挂掉了吧?还连累着阿娘一起失踪……”林守甩甩手,用格外嫌恶的声音回应着老灵龟,显然这是他极不愿意讨论的话题。

“既然这样,那就……”

“没必要!”林守粗暴的打断了老灵龟的话。“不过只是区区外道术士,就算不靠那家伙,我也一样能摆平这件事!您老就看着吧!”

这样说着的林守,随即的扛起青鸦剑,做了个简单的拜别手势,然后便一溜烟的跑远了。反应缓慢的老灵龟,自然叫不住林守,只好看着他跑远,然后在原地苦恼的摇着脑袋。

“唉,造师门尽出倔胎呢,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倒是和他爹蛮像的……也罢,且交给他看看吧……反正,不要打扰到老夫安眠就好……”

老灵龟慢慢腾腾的转过身,准备再度潜入浊流里,突然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东西。举目向左右望去,不见先前捡到的宝贝踪影,愣了片刻,才想起早已被林守给扛着跑了去。

“口胡……那可是老夫捞起来的宝贝啊……”

清晨的薄雾渐渐散去,耀眼的阳光从洞口射进来,熟睡了整晚的穆兰也眨眨眼睛,慢慢苏醒了过来。

意识从朦胧切换到清醒,用了约数秒钟的时间。清醒过来后首先感觉到的,是在丹田里缓缓流转的氤氲灵气。这些灵气蕴含在林守捣制的伤药里面,经过一整晚的消化吸收,竟然还剩下如此的分量。

昨晚笼罩着身体的疲劳痛楚,就像被悉数抽离似的消失无踪。穆兰深吸了口气,试着催动着丹田真气在经脉里流转,数周下来,除了些许地方还稍有郁滞外,基本已无大碍。

不仅如此,那团氤氲灵气受到真气牵引,亦沿着经脉流动起来。所过之处毛孔发散开来,秘境四周的丰沛灵气趁机涌进来,四肢百骸一时间仿佛被灵泉洗涤着,竟隐隐有种易筋洗髓的升腾感。

以往像这样的感觉,只有在修为突破某个阶段时才会出现,着实令穆兰感到惊喜。

“一晚上就恢复到这种程度……”穆兰打量自己的身体,恢复的状况远远好过期望,反倒令她不敢相信。“是那伤药的效果,还是身处秘境的缘故……对了,林师弟呢?”

想到救命恩人的小师弟,穆兰连忙向四周望去。洞穴被射进来的阳光照得通亮,昨晚的篝火早已熄灭,角落还放着没用尽的枯枝,不过并没看到林守的身影。

“林师弟?你在吗?”

一瞬间,穆兰心里涌出没来由的不安。回想昨晚那猛烈的暴风雨,万一林守趁夜出去时遇上什么意外,并不是完全没可能发生的。就她慌慌张张准备起身时,一边的衣袖突然传来拉扯的力量。

13 物怪卖萌

“咦?”

穆兰转头望去,看见一只白白胖胖的小物怪正扯着她的衣袖。

小物怪约有两尺高,看起来像是用纸糊出的偶人,无鼻无口,四肢粗短,颇有几分憨厚可爱的感觉。看到穆兰的目光投过来,小物怪双手举起一块粗糙的木牌,木牌上歪歪扭扭的写着“有事请吩咐”的字样。

“咦?那个,你是……”

遣物诀是造师门独门法诀,穆兰此前没见过林守造唤物怪的光景,因此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小物怪见状,很乖巧的放下木牌,擦掉原来的字样,又用炭墨写上新的自我介绍。

“我是主人造的物怪。”

“主人令我照顾你。”

“有事请吩咐。”

因为木牌的面积有限,所以小物怪只能把一句话分成几段来说。穆兰愕然看着小物怪举起木牌,又匆匆擦掉,写上新字,再重新举起来的滑稽模样,不禁被逗乐,掩嘴轻笑出来。

“小家伙,你说的主人……是林师弟吗?”

对于穆兰的问题,小物怪举起写着“是的”的木牌。

“林师弟呢?他上哪儿去了?”

这个问题似乎颇难回答的样子,小物怪想了想,在木牌上写上“主人会很快回来”的字样,然后举给穆兰看。

“是吗,林师弟没事啊……”

确认这点后,穆兰顿时松了口气,然而想到吕肆尚不知潜伏在何处,又不禁感到担忧起来。只是在不知道林守位置的情况下,又不能随便出去找人,结果穆兰只能咬着嘴唇,显出坐立不安的模样来。

就穆兰暗自焦急时,衣袖被扯了扯,偏头看去,只见小物怪高举起“有事请吩咐”的木牌。看起来,它似乎非常想要实践照顾人的指令,穆兰见状不禁摇头苦笑。

“那,能给我倒点水来吗?”

穆兰拜托小物怪道。其实她倒也不是特别口渴,只是不做点什么事情,似乎就难以安心下来。同时她也有些好奇,想看看眼前的小物怪究竟会聪明到什么程度,毕竟这里可没有盛水的容器。

小物怪没有让穆兰失望,啪唧啪唧的跑出洞外,没多久便捧着水回来了。

只见它用大树叶卷成倒圆椎形状的树叶杯,杯里面盛满了清澈的山泉水。本来穆兰还害怕小物怪是用符纸造的,会不会怕水打湿等等,但看起来似乎是过虑了,小物怪捧着还在滴水的树叶筒子递给穆兰。

“谢谢。”

穆兰对小物怪道谢后,接过树叶筒子,凑到唇边喝了一小口。

山泉水入口格外清甜,穆兰忍不住喝光了,擦了擦嘴角,把树叶还给了小物怪。小物怪捧着树叶,像是询问她要不要喝点似的偏着脑袋。待到穆兰摇头表示不需要后,便拿着树叶围在腰间,竟做了条简单的围裙来。

小物怪系着树叶围裙,在穆兰面前转着几圈,最后摆出个仰首问天的姿势。那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穆兰再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小家伙,你在逗我开心吗……”

对于其主人的喜爱,显然也扩展到眼前的小物怪身上。穆兰摸着小物怪的脑袋,轻声称赞着它,原本紧绷的心情竟意外的放松下来。

“这样的感觉……好奇怪……”

穆兰向后仰靠在草床上,随意的想着。明明眼下的状况依旧的恶劣,然而心里却是不可思议的安稳,明明没有任何证据,但总觉得问题会迎刃而解。这不可思议的安稳感,莫非表示她对那小师弟竟是如此的信赖?

“这种事情……”

穆兰摇头苦笑,目光落到旁边的小物怪身上。只见小物怪突然朝左右张望了下,然后仿佛现宝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叠咒符来呈给穆兰。

“这是……给我看的?”

穆兰从小物怪那里拿过咒符,诧异打量起来。

只见那叠咒符由五道引雷符叠成,中间用带有咒力的念丝相连。念丝在每道引符雷上皆缠成奇异的纹路,五道引雷符间的咒力互相流转,隐约间竟有雷光迸发出来,显然正处于某种相当不稳定的状态。

“这是什么咒符?好奇怪……”

穆兰一时间不禁愣住。从手里组合咒符那里涌出难以言喻的庞大咒力,显然威力已提升到初级引雷符无法比拟的程度。只是,像这般将复数咒符串联起来使用的手法,她完全是闻所未闻。

“竟然可以做到这种事情……”

穆兰仔细打量着手里的组合咒符,但越看越是惊讶。

单是用念丝在咒符间架设咒力回路的想法,便已是非同寻常。至于对每道咒符的咒力重新配布,再以念丝将其短接,以近乎短路的极端方式来提升咒力的粗暴手法,则是她根本闻所未闻的做法。

“是林师弟做的?什么时候……”

心念闪动间,手里不自觉的漏出些许真力来。而手里的组合咒符本来就处于很不稳定的状态,此时再受到真力的牵引,其中的咒力顿时急速流转,迸出耀眼的雷光来。

“不好!”

穆兰在反应过来的同时把咒符抛了出去。咒符在脱手的瞬间迸发,化成一道煌煌雷霆,缠绕着滚滚雷光,朝着远处岩壁奔烈而去。

只听得一声沉闷巨响,耀眼的雷煌迸放出来,岩洞宛如被巨灵神的重锤砸到,剧烈的震颤令穆兰和小物怪同时滚倒在地。片刻后烈震停止,穆兰抬头望去,刹时间惊愕无语。

只见前方足有半米厚的坚硬岩壁,竟给雷煌硬生生的啃出个大洞来!

“五雷正法?不,不对,这种威力已经是……九天神雷?”

在引聚紫电之气的天法雷咒中,“五雷正法”已经算得上是中位雷咒,而“九天神雷”更是上位雷咒。眼前这叠仅用下位引雷符组成的咒符,输出的威力竟然硬是跨越两个数量级,达到“九天神雷”的程度!

难以置信的事实,令得穆兰一时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啊!不好!”

好几分钟后,穆兰才回过神来,却顿时显出懊恼的神情。要知道,封着上级咒法的神符从来都是非常珍贵的消耗品,而她竟然这样无缘无故的用掉一张,实在太过浪费。

就在穆兰咬着嘴唇后悔不己时,被震倒在地上的小物怪突然抬起头来,望向洞口的方向。

“穆师姐!你还好吧?穆师姐!”

外面传来林守的声音。大概是看到这边迸发的雷煌,正快跑朝洞穴奔来。穆兰有些慌乱的站起来,整理了下显得凌乱的衣衫。片刻过后,林守的身影便冲了进来。

“穆师姐,发生了什么事……呜哇!哇哇!哇啊啊!”

此时洞穴空气里正弥散着从咒符漏出的大量紫电之气,林守毫无准备的冲进来,其冲势牵动紫电之气引聚,顿时被电得哇哇大叫,在那边像触电般的蹦跳起来。

“林师弟!你……你没事吧?”穆兰慌慌张张的赶过去,扶起林守。

“没,没事……”被穆兰搀扶着,林守的身体还在反射般的颤抖着,好半后站稳脚步。看着小物怪怯生生的靠过来,大概猜到事情经过的林守,忍不住一脚踢过去。

“魂淡!谁叫你把雷符拿出来的?我不说过那东西很不稳定吗!”

小物怪被踢了个跟斗,也无法为自己辩解,委屈的愣在原地,幸好穆兰开口帮它解释着。

“林师弟,不关它的事,是我……一时好奇,想打量下那道雷咒,结果不小心把里面的雷咒给引了出来……抱歉。”浪费一道珍贵的五行神符,穆兰感到很是愧疚,低头像道歉似的说着。

“是穆师姐做的?啊,那就没关系了。”林守大度的表示着,随后想起正事来,关切的询问着。“说起来,穆师姐,你的伤势怎么样了?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托林师弟伤药的福,伤势差不多都恢复了过来。”穆兰摇摇头,感激的看着林守。

“哈哈,那当然!毕竟在大黄身上实践过很多次了……对了,穆师姐你看看这些。”林守嘻笑着,然后从怀里掏出数叠咒符,给穆兰看。

昨晚他忙碌半夜,将十五道引雷符五五一组,组成三叠五重雷符,八道离火符四四一组,组成两叠四重炎符。减去先前被穆兰浪费的一叠五重雷符,雷符和炎符还各剩下两叠。林守把四叠咒符摆在穆兰面前,穆兰低头看着那些闻所未闻的奇怪咒符,愕然瞪大眼睛,连声音也结巴起来。

“林,林师弟,这……这些咒符到底是……”

“这些是我昨晚临时赶工出来的。”林守如此说明着。“因为手里的材料工具都不够,勉强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穆师姐你刚刚也看到了,这些组合咒符的威力虽大,但却极不稳定,里面流转的咒力随时可能暴发出来,所以最多也只能保存两三天而已。”

“临时赶工出来的……”穆兰倒是对这句话更为震撼。

“对了对了,还有这个。”林守把那十支破魔镖也拿了出来,塞到穆兰的手里。“这些破魔镖的咒符回路,我也进行过调整,威力提升了许多。以穆师姐的修为来施展的话,那混蛋便只有吃了不兜着走的份。”

穆兰的目光移过去,认出这些破魔镖是当初在青河镇时,她给林守护身用的。破魔镖是正道会为执行干员配置的初级装备,不过见识过先前的五重雷符后,穆兰已经不敢再评测它的品级了。

“放心吧,放心吧,制造法器可是我家的祖传手艺,性能方面保证没问题!”看着穆兰的惊疑不定的模样,林守拍着胸口保证着。“有破魔镖和这些咒符,再合我们两人之力,对付吕肆的化鬼术可是足够用了。”

“吕肆?林师弟,你发现他的行踪了!?”

穆兰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朝着林守急急问着。

“嗯,从那家伙身上泄漏出的鬼气越来越浓烈,鬼见愁没费什么力气就探测到了。”林守搔搔头,像是感到困惑的说着。“如果我猜得没错,那家伙身上大概是出了什么变故吧,只是不知道是好是坏就是了……”

14 虚蚀鬼变

青河秘境的森林里,僻静阴暗的一角,传出厉鬼般的哀嚎。

一个半人半鬼的身影,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翻滚着,扑腾着。他满地打滚,随处乱抓,还用脑袋去猛撞树干。从他口里发出凄厉的哀嚎声,绕着森林传出去,令得附近的灵兽精怪全噤了声。

仿佛承受着无法忍受的极大痛苦,那人用脑袋猛撞着树干。“咚咚咚”的沉闷声音不断的响起,足有合抱粗细的大树被他硬生生的撞断,在摧枯拉朽的声音里轰然砸在地上,惊得远处禽鸟纷飞。

“咕……咕咕……咕……”

吕肆趴在地上,痛苦的喘息着。

刚刚一阵疯狂发泄后,痛苦多少缓和了些。然而没等他歇口气,突然涌起强烈的反胃冲动。情知不妙的吕肆,死死咬住牙关,想把涌上来的东西给压回去,然而只坚持了数秒钟,便“哇”的一声喷出来。随即就像失控般的,趴在地上大吐特吐起来。

“呕……呕……呕呕……”

吐出来的不是胃液,也不是胆汁,而是混着内脏碎块的血糜!

吕肆修习的化鬼之术,其实是异常危险的邪法。化鬼术的原理是通过招引邪鬼附身而获得鬼力,同时作为获取鬼力的代价,术者要用自身血肉去喂养邪鬼。贪婪的邪鬼会逐渐啃食术者的身躯,越是激发鬼力,邪鬼便会愈加贪婪的啃食术者的血肉,直至最后将其啃噬殆尽。

本来以吕肆的修为水平,附身的邪鬼短期内也不应该有如此严重的反噬,然而昨晚在对付穆兰时,他曾借助秘境里的丰沛灵气来催化邪鬼成长。这如同饮血止渴的方法,固然令他的鬼力大幅提升,然而被催化的邪鬼亦凶猛吞噬起血肉来。

邪鬼撕咬着吕肆的脏腑,前所未有的痛苦袭来,吕肆痛得满地打滚。好半天平息下来,正待喘口气,却没想到竟吐出内脏碎块来。

“妈的,这种程度……大爷我……”

吕肆半瘫在地上,深呼吸了好几下,咬牙掀起衣裳,然后看一幕骇人的场面——只见小腹处异样的瘪了下去,仿佛被掏空了那里的脏器,整个表皮深深的凹陷下去,几乎贴到了后面脊柱的位置。而在薄得只剩下气球般一层的皮肤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数个姆指大小的鬼影在贪婪蠕动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吕肆发出歇斯底里般的尖叫。就算他是养鬼出身的外道术士,然而这样的光景,自己血肉逐渐被邪鬼吞噬的光景,也还是头一次看到。猛烈的恐惧袭来,吕肆的眼泪和口水流出来,他趴在地上,咬牙切齿的诅咒着那造就他此时绝境的源头来。

“该死的名门正派……该死的蜀山弟子……老子不过是想复仇而已,为什么要落得这样的下场啊!?”

吕肆并非正道修真者出身,最初他不过只是三流的江湖术士,会几手役使小鬼的把戏。这种程度在修真界里虽只算得上三流,然而用在凡人身上却是很吃得开。

比如说,若是遇到某个多金的财主,吕肆便会让小鬼缠上去,将其折磨得痛苦不堪,然后再找上门,以驱魔除妖的名义勒索钱财。如果遇上的是美貌的女子,吕肆也会让小鬼缠上去,迷惑其心智,进而与他交合淫欢。

不时重复着这样的把戏,吕肆过着很是愉快,然而好景不长。

某次吕肆役使小鬼再缠上某位妙龄女子,满以为可以再享淫欢,谁知竟惹来路过的正派弟子的注意。作怪缠人的小鬼被当场斩除,而吕肆本人亦差点命丧黄泉,好不容易拼命逃出来,但耗费心血培养的小鬼却全被诛杀掉了。

陡然间变得一无所有的吕肆,发誓要向毁掉他一切的名门正派报复。也就是在这时期,他加入了某个邪派组织,并开始修练起化鬼邪法来。

仗着化鬼邪法的凶厉,吕肆先后暗算了数名正派弟子,在邪道里逐渐闯出一点小名气,也因此得到了“化鬼”的恶名。前不久,吕肆从组织干部那里接到命令,要他带着某个东西寻找地穴。

对方告诉他,只要带着“那东西”找到地穴,就能获得莫大的力量。吕肆照着对方的话去做了,也确实得到了难以想象的莫大力量,然而却没想到追求力量的结果,竟然是这样……

“混蛋!说什么会给予力量,最后还不是把老子给坑了!”

吕肆咒骂着,伸手从怀里取出“那东西”来。

“那东西”约有巴掌大小,外表看去是个墨黝黝的木匣子,而周身却是没有半点缝隙。吕肆只知道这墨匣有扰乱地脉的功效,但里面装的是什么就完全不清楚了。只是当他需求力量时,墨匣会源源不断的给予他力量来。

就算是现在,墨匣也依旧散发着异质的咒力,但吕肆已不敢再接收了。邪鬼的反噬已吞噬掉了他的脏腑,若是再继续提升鬼力,吕肆根本不敢想象会有什么下场。

“妈的!该死!混帐!狗日的!王八蛋!生儿子没屁眼的东西!”

强烈的憎恶和沸腾的愤怒,融成恶毒的咒骂从吕肆嘴里不断迸出。然而那漫骂并没有明确的目标,或许就连吕肆本身,也已搞不清楚到底憎恶的是什么,只是胡乱发泄着混乱的情绪。

就在这时候,一只朱蛤精从倒折的大树下面钻出来,瘸着条腿,一蹦一跳的朝着远处蹦去。它在先前大树倒下时被压在苔鲜底下,此时好不容易钻出来,正想远远逃离这里,谁知却不慎跳进了外道术士的视野。

“狗日的!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吕肆跳起来,一脚踩扁了朱蛤精,似乎感觉不解气,又连续跺了好几脚。一边跺踩一边咒骂着,直到把朱蛤精给踩成一滩烂肉泥,才停下动作。片刻后又突然仰天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哇哈哈哈!看吧,老子已经得到了力量!得了谁也不用害怕的力量!该死的名门正派,等着瞧吧!就算老子要去阎王殿,也要拖上你们垫背……嗯?”

吕肆仰天狂笑着,突然一抹白影从视野中划过。

吕肆的目光追过去,发现那白影竟是昨天遭遇的白鸽,狂笑声顿时嘎然而止。昨日与穆兰交战时,正是这些白鸽掩住他的耳目,令得对方得以逃走。吕肆猜测那白鸽背后显然有高人役使,此时在这里出现,说明他的行踪已然暴露。

吕肆紧张的朝着左右望去,把墨匣收进怀里,然后勿勿离开现场。

他倒也不是畏惧对方,反正只要有墨匣在,力量要多少有多少,不过邪鬼反噬却是要命的问题。这处秘境是举世罕见的洞天福地,吕肆打算在这里里躲上一段时间,若是能掌握墨匣的秘密,说不定就能找到克服反噬的办法。

不得不说,吕肆的判断还算理智,然而人在倒楣时就算喝口水也有可能梗死。就吕肆刚刚转到某处空地时,便迎面撞上了最不想遇到的人物。

从前方树林转出来的有两人,一人是面如寒冰的蜀山女弟子,另一人是神情悠然的造师门传人。林守仿佛没有紧张感似的走在前面,穆兰则在后面警惕的戒备着。吕肆的目光先落到穆兰的身上,而神情则很难说得上镇定。

“臭婊子,你……你居然还没死?”

只见穆兰的气色红润,双目神光流转,完全不像有伤在身的模样。吕肆暗暗惊骇,随后注意到她身边并无飞剑相随,刹时间又放下心来。

“嚯嚯,你那把破烂剑呢,怎么没带在身上?……哦哦,抱歉抱歉,差点忘了昨天那把剑已被老子打掉,现在大概已埋在泥里烂掉了吧?不过小妞儿你手无寸铁,打算怎么跟大爷动手呢?”

吕肆出言挑衅着,那语气带着明显虚张声势的味道。穆兰闻言皱了皱眉,并没有回话,于是吕肆更有恃无恐,大放厥词。

“哈哈,难道小妞儿你过来不是跟老子动手的,而是想向老子投诚献身?这样的话,大爷可是欢迎得紧……”

“闭嘴,你这该死的东西。”

突然响起这样的声音,打断了吕肆的污言秽语。吕肆愕然的望过去,却见喝斥他的竟是那边不起眼的粗眉少年。

“是你这死小鬼啊……怎么?那时候让你拣回条命,你就他妈的得意起来了?”虽然在古井前吃过林守的暗亏,但由于没见到林守实际出手,所以吕肆对他的印象还留在最初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林守冷冷的瞥着他。“你说的‘那时候’,是指在古井边上被丢出去的时候呢,还是在山涧被迷得找不着北的时候?”这样说着的林守,随意似的举起手,天上的信鸢随即扑腾着落到他手上。咕咕啼叫着,显出驯良的模样来。

“……原来昨天是你小子在捣鬼!”

见到这幕情景,吕肆的眼里射出烁烁凶光。然而林守却全然无视那敌意,径自逗弄着手上的信鸢,片刻后才把目光转到吕肆的方向。

“你这三流无脑废材蠢货。”

从林守口里冷不防吐出的毒言,令得吕肆骤然一愣。没等反应过来,那边凌厉的视线射过来。

“小爷早就警告过你,胆敢在造师门的地盘上撒野,就要做好被削成人棍的准备……现在看来,你好像已经充分做好准备了呢。”

这句话为短暂的交涉划下了休止符,积蓄的怒意迸放出来,手上的信鸢被惊得扑翅飞起。信鸢飞起的同时,那手强硬的挥落下去,截断了所有的周旋余地,令得吕肆几乎生出措手不及的感觉。

“既然如此,那就领死吧。”

15 法器压制

“既然如此,那就领死吧。”

如此宣言后,林守竟是双手环抱,巍峨不动的站在原地。吕肆看得一愣时,身后的穆兰则却站了出来。吕肆警惕的盯着蜀山弟子,然而当看到穆兰手里只有几支破魔镖时,顿时露出轻蔑的神情。

“臭婊子,你想用那玩艺儿做什么?”

“当然是,打碎你的脑袋。”

林守冷笑着说道,穆兰则无言的举起破魔镖,将自身真力贯注其中。破魔镖的镖身上雕琢着林守重新调整过的咒符回路,将穆兰贯注的真力转换成莫大的咒力。只见镖身流转起耀眼的青芒,青芒沿着咒符回路流转,竟在镖身外渐渐虚扩成短剑的形状。

吕肆本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看着穆兰手里的破魔镖,当看到缠绕着镖身的青芒竟凝成飞剑幻象时,顿时大惊失色,下意识的举臂格档。

嗖,的一声。

破魔镖化成流光朝吕肆射去,扯起的破风声有如裂空的剑芒。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裂响,破魔镖深深镶进了吕肆右臂化成的巨大骨刃里。缠绕骨刃的污浊鬼气被破魔镖击散,连厚实的刃背也几乎被贯穿。看着从骨刃背侧透出的寸长镖头,吕肆的额前冒出森森冷汗。

若是刚刚没有格挡的话,那此刻他已一镖暴头。从心里涌出的恐惧令吕肆打起寒颤,战战兢兢的看向穆兰,却见持镖者本人竟也露出意外惊讶般的神情。

“转换效率提升了七成左右……嗯,还不错。”

后面传来某人自言自语的声音,把吕肆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只见那边的林守双手抱胸,连连点头,显出对改造效果颇为满意的模样。随即注意到吕肆的目光,嘿笑一声,指指脑袋提醒着他。

“小心点哦,要是打到这里,那可就是秒杀的下场。”

悚然大惊的吕肆,当即拔腿朝着旁边的树林窜逃,想借着茂密树木的掩护躲开那要命的破魔镖。虽然这是正确的判断,但想要付诸实施却没那么容易。

从最初震憾里反应过来的穆兰,朝着吕肆的鬼影连连射出破魔镖。身为正道会的壹级干员,穆兰使用破魔镖的射技亦在优秀水准以上,只见一道道剑芒闪耀着,接连朝吕肆射去,完全封死了他的退路。

“混,混蛋!那是什么鬼东西!”

吕肆仓惶后退着,将手臂化成的骨刃当成盾牌护住前身,抵挡着疾射而来的破魔镖。随着阵阵闷击声响起,两臂骨刃上的龟裂越来越多,眼看崩碎在即。骇然下,吕肆陡然发出一声鬼号。

“吼吼吼吼吼!”

顾不上邪鬼反噬的后果,吕肆拼命摧动着鬼力,只见污浊黑气陡然从他身体千的百毛孔里喷涌出来。鬼气缠绕着吕肆,削弱了咒弹的杀伤力,同时吕肆的模样也跟着改变。

锐利的骨角刺破额前的皮肤窜出来,原本的人脸亦跟着扭曲翻转,只见吕肆的头部如同双手般逐渐骨质化,最后竟变成生成狰狞骨角的三角状脑袋。与此同时,仿佛配合着头部的鬼化般,身体各处亦生出粗壮的骨甲来。

“化鬼邪法……”

皱眉看着吕肆的骇人变化,穆兰紧扣着破魔镖引而不发。

“呼……呼哈哈,呼哈哈哈,哈哈哈!”

吕肆缓过气来,转动着已然变得通红的鬼瞳,审视着自己鬼化后的身躯。从体内涌出的浑厚鬼力,令得他信心爆棚,张开方角形的血盆巨口,发出震天撼地的狂笑来。

“看到没有!臭婊子,这就是力量!是老子真正的力量!别以为那种东西对老子还有用……呜呃!”

回答他的是一颗疾射而来的破魔镖。破魔镖缠绕着凛冽的青芒,瞄着吕肆的眉心射来,可惜没能打穿那已然骨化的前额。伴随着一声钝响,只在三角脑袋的斜面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污浊的黑血从里面缓缓流出。

“怎,怎么可能……”

吕肆从短暂的眩晕里回过神来,看见连完全鬼化的身躯也无法抵挡那破魔镖,显出难以置信的恐惧神情。他朝着四周瞥了瞥,突然间大吼一声,竟朝着不远处观战的林守扑去。

“兔崽子!老子先拿你开刀!”

吕肆似乎是打算先擒住林守,然后再以此逼迫穆兰投降。虽然是卑鄙下流的计策,然而若是成功的话,却能一举扭转眼前不利的局势。

“要找我啊,你会后悔的哦?”

“少啰嗦!受死吧!”

朝着前面悠然以待的林守,吕肆扬起左手的鬼爪猛挥而下。鬼爪上缠绕着凶烈的鬼气,而林守此时则是手无寸铁的模样。吕肆眼看着就要一击得手,谁知道却意外的挥了空。

“……咦?”

“看上面啊,蠢材。”

声音在头顶响起,吕肆抬头望去。只见林守正悬在半空,左手射出的黑索缠绕着上方的树枝,把他扯离地面。俯视着下面的吕肆,林守右手伸进怀里,取出一叠咒符朝他猛抛过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接接小爷的大礼吧!”

“哼!雕虫小计!”

吕肆认出那是初级的离火符,冷哼一声,当下不避不让的迎了上去。

那叠咒符散发着炎炎的火气,看上去像是数张离火符的堆叠。吕肆仗着有鬼甲护身,根本没将其放在眼里。然而谁知那叠咒符在空中竟突然爆散开来,一瞬间膨胀为巨大的火球,挟着熊熊燃烧的赤焰,从头顶摧压下来。

完全没有闪避的余地,吕肆刹那间被巨火球给吞没。火球余势不减的砸到地面,立即爆散成高热的风暴,朝着四方席卷而去。

早在林守抛出咒符前,穆兰便已闪到远处的古树后面,距离炎暴中心足有十多米远。然而就算如此,额前浮出的冷汗亦被高温的罡风给烤干,令她几乎不敢想象身处炎暴中心的吕肆会是何种下场。

“这已经是……‘天火焚烈’的等级了吧?”

穆兰看着远处炎暴的骇人光景,暗暗评价着。就算先前见识过五重雷符的威势,这次依旧感到震惊。她确实曾听说造师门役使法器咒具的神通,然而达到这种程度,却已是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在树后躲了片刻,看着远处的高温炎气已渐渐散去,穆兰于是从树后转出来,朝着那边的吕肆走去。

地面被高热暴风烤过,此时依旧是滚烫无比,逼人的热力透过鞋底窜下来,令穆兰几乎都站不住脚。她稍稍调整下了势态,朝着炎暴的中心望去。如同她所预料一般,吕肆正跪在那里,不过左半身已然焦黑,右半身则是整个熟了起来。

“臭……臭婊子,竟然使诈……”

吕肆的三角脑袋亦被烧焦半面,然而不可思议的还活着。此时睁着唯一仅剩的眼睛,用满是憎恶的目光望过来。

“我又没使诈……”

穆兰摇摇头,一时间不禁同情起吕肆来。

和威力相对固定的咒符不同,破魔镖的杀伤力会随着使用者的修为而明显提升,因此当初分配战术时,便是她持着破魔镖先挑战吕肆,而林守则拿着组合咒符压阵。

如果吕肆没动歪脑筋而与她认真战斗的话,也不会在短时间里败得如此凄惨。不过也怪不得他自己撞到枪口上,毕竟就算是神仙也猜不到,林守手里竟然会藏着如此威力的神符。

“束手就擒吧,吕肆,你已经没有胜算了。”

“投降?还早得很,老子……老子还有得是力气!”

吕肆低吼着,身上骤然喷出乌黑的鬼气来。鬼气缠绕着身体,只见先前被五重雷符烧焦的地方,竟以飞快的速度愈合起来。随着烧焦的旧疤痕一块块的剥落,吕肆的身体变得越发狰狞可怖起来。

“……你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力量?”

看着吕肆的急速鬼化,穆兰不禁皱眉问着。

“哈哈,怕了吗?臭婊子,再来啊!我看你们还有多少咒符……”

吕肆的话音嘎然而止,只见眼前的穆兰已悄然取出一叠五重雷符。看着五道符纸在穆兰手中迸放出的煌煌雷光,吕肆当场推翻了先前的狂言,拔腿就朝着后面逃去。

“哪里逃!”

穆兰挥手抛出五重雷符,雷符化成指向性的雷煌朝着吕肆奔烈而去。

带着无以言喻的恐惧神情,吕肆的鬼影眨眼间被雷煌吞噬。吞噬鬼影的雷煌余势不减,在森林里横冲出数十米,一直撞到尽头的某处岩壁才迸散开来,那耀眼的雷光令穆兰不禁别过头去。

片刻后,穆兰踏着被雷煌轰出的道路,走到那尽头的岩壁处。

岩壁上被雷煌轰出大块的炭黑,伤痕累累的吕肆则颓然倒在岩壁下方,身上还跳耀着簇簇雷光的痕迹。察觉到穆兰走近,吕肆抬起头来,缠绕着身体的黑气依旧在治愈着伤势,然而气势却已大幅衰落下来。

“你……你到底是……”

既然有这样厉害的咒符,为何昨天不使出来?吕肆或许是想问这个问题,然而喘着粗气却说不出话来。穆兰摇摇头,说出了真相。

“这些咒符,是林师弟给我的。”

“那……那个死小鬼?他怎么能……”

“你不知道造师门有驭物遣物的神通吗?”

听到穆兰的话,吕肆就像被塞进了个鸭蛋般,顿时梗住。愕然片刻后回过神来,意外的暴发出歇斯底里般的狂笑。突然间,也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挥起右手骨刃,纵身朝着穆兰扑来。

“吕肆!你还不死心吗?”

穆兰向后跳退半步,闪过骨刃的横斩,扣起两枚破魔镖。谁知吕肆竟陡然折转,不顾得背后空门大露,硬是朝着附近的森林逃窜去。鬼气骤然暴发出来,那速度竟快得不可思议,即使以穆兰的反应,亦只来得及射出寥寥数镖而已。

16 恶果相食

呼……

呼……呼呼……

呼……呼……呼呼……

憋着最后一口气暴发出来,吕肆得以逃出穆兰的视界。在森林里仓惶逃窜着,身体却是已接近崩溃的边缘。

污浊的黑气从千百毛孔里喷涌出来,竟是止也止不住。在鬼气缠绕下,身体外表的伤势确实在很快的愈合着,然而体内五脏六腑则是更快的被啃食殆尽。耳中响起附身邪鬼那狂喜的欢叫,吕肆颤栗着,几乎不敢想象,一旦解除鬼化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用颤抖的左手从怀里取出墨匣。那神秘莫测的墨匣,此时依旧源源不断的向外散发着异质的咒力,那咒力供养着附身的邪鬼,令它们更欢欣鼓舞的吞噬着宿主的血肉。

“停下!快给老子停下来!”

吕肆拼命晃动着墨匣,想止住那疯狂涌来的咒力,然而却只是陡劳。墨匣似乎没有设置停止机构,只是不停的把咒力输送过来。吕肆感到自己好像是一个快要被撑爆的气球,身体各处都发出接近崩溃的声响。

“妈的!这鬼东西……”

吕肆骤然举起墨匣,似乎想把它扔出去,然而手愣在半空,终究还是舍不得。他耗费半辈子的心血,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力量”,若是这样舍弃的话,岂不是什么都没剩下?

手持着将自身导向破灭的火种,吕肆在森林里彷徨前行。跨过横在地上的枯枝时被绊了下,随后身体骤然一紧,双脚被突然冒出来的黑索给缠住,身不由己的向前扑倒,连手里的墨匣亦摔了出去。

“啊,啊啊……”

看着墨匣脱手,吕肆反射般的伸手去抓。谁知那黑索竟如同灵蛇般,以极快的速度缠了上来。从双脚到双手,刹时间便将他绑得难以动弹。

吕肆看着那墨匣在地上一路滚动着,一直撞到某个人的脚边停下。那人伸手拣起墨匣,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打量着,露出格外愉快的神情。

“嚯,拣到好东西了呢……”

“……兔崽子!是你!”

看着从暗处走出的粗眉少年,吕肆涨红着脸,拼命挣扎着。然而缚着他的黑索却是意外的牢固,吕肆用尽全力亦无法挣脱分毫。在他空自吼叫时,林守却在面前蹲下,拿着墨匣询问着。

“这就是你用来撬开地穴的东西吧?叫什么名字来着?”

“兔崽子!以为老子会告诉你吗?快还给老子!”

吕肆盯着眼前晃悠的墨匣,声嘶力竭的吼叫着。

“还给你?当然没问题。”

林守微笑着回应道,然而手上的动作却是直接把墨匣揣进了怀里。吕肆愣了下,随即两眼喷火的看着林守,正待大声咆哮,岂料林守突然抬起一脚将他踹翻,还没反应过来,莫大的屈辱已降临到他身上。

“少啰嗦!我一早就警告过你,敢到造师门的地盘上撒野就要有被削成人棍的觉悟……嗯,等小爷先把正事做了再来料理你。”

毫不客气将墨匣占为己有的林守,一边嘀咕着,一边做起“正事”来。穆兰先前射出的若干枚破魔镖,此刻正深深镶在吕肆的鬼躯里,林守则抓着镖尾将一枚枚的拔了出来,显然是打算回收这些贵重的紫金破魔镖。

“嗯,这支镖还能用,这支也是……”

“兔崽子!你想干什……呃啊啊!”

镶在鬼躯里的破魔镖被林守大力拔出,在原处留下腕口大的窟窿。污浊的鬼气混着血水从窟窿里涌出来,吕肆全身颤栗着,忍不住哀号出来。

“住……住手!等等,有话好说……呃啊啊啊!”

“这支……啧,有破损吗?算了,修修也能继续用……”

瞅着破魔镖上的破损痕迹,林守露出无比痛惜的神情。那边的吕肆一时间痛到连惨叫都发出不来,只得发狂般的拼命挣扎着。可惜黑索牢牢的束缚着他,一直到林守把破魔镖拔完为止。

破魔镖悉数拔出后,吕肆全身多出若干个冒血的窟窿眼,整个人却是完全瘫软了下去。邪鬼反噬把他的内腑掏空,而林守这番作为,则是泄掉了他最后一点生气。

“嗯,没有遗漏的……”

确定回收完所有破魔镖后,林守的目光再次落回吕肆的身上,抬腿踢了踢地上死狗般的外道术士,似乎意犹未尽的询问着。

“喂,除那墨匣以外,你的身上还带着别的宝贝没啊?”

“你……你个鬼……”吕肆用看魔鬼般的目光看着他,那声音早已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却是艰难的喘息着,说出不祥的祸言。“别以为事情……就这样算了……区区小门派,占着这块地盘,老子看你能守到几时……”

“闭嘴!小爷最烦死缠烂打的家伙!”

林守一脚踹过去,吕肆闷哼一声滚向旁边,似乎连挣扎的力气也没了。林守抖手收回了捆仙索,正考虑着要怎么处理地上的外道术士,身后不远处的树林传来意外的动静。林守回头望去,只见是穆兰手持破魔镖追了过来,于是举手招呼着。

“穆师姐,在这里!”

“林师弟?”穆兰闻声赶了过来,注意到像死狗般躺在地上的外道术士,当即吓了一跳。“那是……吕肆?林师弟,你追到他了?”

“是的,不过好像已经快不行了……”

林守耸耸肩膀说着,谁知目光转过去时,竟看到一幕诡异的光景。

只见吕肆躺在地上,污浊的鬼气却从身上各处窟窿里流泄出来。随着鬼气的流泄,利用化鬼邪法变出的魁梧鬼躯,就像气球似的迅速瘪了下去。几秒钟的时间里,吕肆的四肢手足瘦成枯骨,胸膛也整个塌了下来。而流泄出的污浊鬼气,则是在地上汇聚成一潭浓黑的鬼渊。

鬼渊仿佛连通向阎罗炼狱,只见从里面伸出无数白骨森森的鬼爪,各自抓着吕肆的衣服和手脚,把他给慢慢扯进了鬼渊里面。察觉不对的吕肆发出嚎叫,拼命想挣脱鬼爪的拉扯,然而却是缓缓的朝着鬼渊沉沦下去。

林守和穆兰退到远处,惊愕的看着眼前的诡秘光景。

“这是……邪法反噬?”穆兰不太确定的说着。“我确实听说过,化鬼之术是自身精血培育邪鬼的外道邪法,修练到最后定是万鬼噬身的结局……难道就是这样子?”

“原来如此,那还真便宜这家伙了……”林守“啧”了一声,颇为遗憾的耸耸肩膀。“本来我已经想好一百零八种方法,足以把他整得连爹娘都认不出来,真可惜。”

“养鬼害人者,终被鬼物所害,这也算是他自食恶果了。”穆兰看着那边挣扎哀嚎着的吕肆,忍不住一声叹息。

被鬼渊吞没大半身躯的吕肆,陡然发出一声凄厉的绝叫,整个人被从胸膛里兀然冒出的一只鬼爪给按了下去。以役使邪鬼为业的外道术士,最后也终沦为饿鬼们的一员,等待着他的将是永不超生的炼狱轮回,然而究其因果来看,却也只是自食恶业罢了……

吞噬吕肆后,鬼渊开始慢慢缩小,然而污浊的鬼气依旧盘旋不散。林守取出最后一叠四重炎符,避到远处后抛过去。炎符化成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球,刹时间吞没了地上的鬼渊,连同弥散出的污浊鬼气一并焚烧殆尽。

鬼气烧尽后不久,一场霖霖细雨及时洒落下来。雨里带着秘境的清净灵气,将森林里的空气洗涤一新,亦仿佛宣告着这番混乱的终结。

“这下总算是解决了问题,熬夜做工也总算是没有白费……呼啊……”林守和穆兰并肩走在雨后的森林里,呼吸着清净的湿润空气,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是呢,多亏林师弟的帮忙,不然这次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穆兰看着林守打哈欠的模样,轻笑出来,随后似乎想起另一件事来,不禁苦恼的摇摇头。

“那吕肆倒是自食恶果,只是这样一来,也就没办法知道整件事的幕后真相了……他到底是从何处修来的那化鬼邪法?又是为何潜到青河镇来?林师弟,你以为呢?”

“那家伙是正道会的通辑犯吧?我怎么可能会比穆师姐知道得更清楚?”林守无辜的耸耸肩膀。“而且说到青河镇,自古以来窥视着这里的邪魔外道就从没少过,不然老头子也不会在地穴处设下禁制。”

说到这里,林守想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穆兰慎重的嘱咐着。

“对了,穆师姐,青河秘境是造师门的后院,本来是严禁外人闯入的。这次的事情虽然是意外,但老头子要是追究起来也麻烦……反正我会帮你解释的,到时候你要配合我才好。”

“我,我知道了。”穆兰紧张的点头,才想起跟前的麻烦来。

要知道,青河镇是造师门的地盘,而青河秘境更是造师门的禁地,像她这样擅自闯进来,本来便是犯禁的行为。如果说当初为追捕吕肆还算是情有可原,那此时吕肆已伏诛,再久留秘境必然会引起无谓的误解。就算到时有林守帮助解释,但若是造师门真的追究起来,恐怕会连累蜀山派亦处于难堪的立场。

所以穆兰眼下最要紧的,便是立即离开秘境,再以正道会干员的身份向造师门解释说明才对。只不过,一想到还遗失在秘境里不知何处的青鸦剑,穆兰又不禁强烈犹豫起来。

17 一波又起

飞剑是蜀山弟子的手足,青鸦剑对她更是形同半身般的凭物,再怎么说也没理由将其遗弃不管。然而若是因此逗留的话,又将置师门于不利。为今之计,大概也只有先行离开秘境,再拜托林守帮助寻剑了……

“林师弟……”穆兰咬着嘴唇,艰难的唤着林守。此前已数度承蒙这位小师弟的恩助,尚未报答,再拜托对方这样的麻烦事情,实在是难以启齿。“那个,我……有件事想麻烦你……”

“嗯?什么事?”林守倒是很爽快的回答着,令穆兰更加惭愧。

“是关于……嗯,青鸦剑的事情,我想拜托你。”穆兰犹犹豫豫的说道。“青鸦剑是师父赠我的飞剑,从修炼御剑诀起便一直伴在我的身边……这次遭到吕肆重创,也不知是否折损……但是,就算只是遗骸也好,可以请你帮我找回来吗?”

如此要求着,穆兰几乎不敢去看林守的脸,低头紧张的等待着答案。旁边的林守似乎在考虑着,片刻后响起回答的声音。

“呃,对不起……”

这样的话让她的心一瞬间揪紧,仿佛拖着铁锁沉进了阴暗的深海。

“我早该告诉你的,穆师姐,其实……青鸦剑我已经找到了。”

林守搔着脑袋,像是非常抱歉的说着。而那边低着头的穆兰,闻言先是愣了愣,片刻后才恍然醒悟,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抬起头来。只听得林守又继续说着。

“早些时候去探察吕肆行踪时,我就在溪流里偶然捡起青鸦剑。因为剑身伤得不轻,为防止蕴灵泄漏而贴上咒符,也没敢随便移动。本来我是想当做惊喜告诉你的,结果没来得及就是了。”

“真的吗?林师弟,你……你没有骗我吧?”

“嗯,是真的。”看着穆兰激动的神情,林守也不敢再开玩笑,慎重的保证着。“先前我们离开那岩洞时,我已经叫白猿去把青鸦剑取来了……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该赶过来汇合了。”

“是这样啊……”

穆兰闻言呼出口气,因为心情突然放松下来的缘故,一时间竟觉得步子有点虚。看着她如释重担的模样,林守感到颇为歉意,搔着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来。

“对了,穆师姐,还要把这个还给你……”

林守取下固定在左腕的捆仙索。捆仙索是正道会配给执行干员的装备品,先前为对付吕肆才向穆兰暂时借用,此时吕肆既然已经然伏诛,自然就该归还穆兰。话虽如此,但林守瞅着手里的上品法器,却显出极为不舍的模样。

或许是注意到他的神情,穆兰摇摇头,把递来捆仙索推了回去。

“林师弟,这个你就留着用吧。”

“咦?可,可以吗!?”林守惊喜道。

“嗯,捆仙索于我其实并无大用,既然林师弟使役起来远胜于我,那留给林师弟护身更好。我若有需要时,再向装备处申请就是了。”穆兰如此说着。

“哈哈,这怎么好意思呢?唉呀,真是不好意思啊!”林守嘴上客气,手里却是一点不慢的把捆仙索收进怀里。那眉开眼笑的模样简直像是刚刚大赚一笔的奸商,令得穆兰忍不住轻笑出来。

“呃……穆师姐,你饿不饿?”

大概是不好意思平白拿人家的上品法器,林守挠挠头,伸手从兜里摸出一把小参果来,递到穆兰的面前。“那个,反正等着也蛮无聊的,这个填肚子蛮管用的,要不要尝几颗?”

林守说着先丢了几颗到嘴里嚼起来,看着他的模样,穆兰倒也不见外的取了几颗,学着嚼起来。嘴里嚼着淡甜的小参果,穆兰心情慢慢好了起来,忍不住用感慨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秘境。

“林师弟,你们这处青河秘境,真是很厉害呢……”

“哈哈,要是穆师姐没有急事的话,在造师门暂住一段时间也可以哦?虽然老头子大概不会同意,不过我会偷偷带你下来玩的,这里好玩的东西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呢!”林守嘻笑着对穆兰提议道。

“……公子这样做,我会很困扰的。”

穆兰还没来得及应话,森林的一角突然响起空幽的女声。她吃惊的望过去,看见一红衣女子正从森林里缓缓走出。

那女子身材高挑婀娜,穿着仿若汉唐时流云飞袖的红衣,一头乌发用束带绑起,直垂到腰际。腰间束着一翠色古玉作为点缀,落落大方,又毫不张扬,就这样款款走来,令穆兰不禁生出惊艳的感觉来。

“青河秘境是造师门的禁地,没有掌门的允许,就算是公子也不能随便带外人进来的。”那女子这样说着,看向林守的目光却格外的柔和,反而是林守显得困窘起来。

“呃,我只是假设而已啦,红玉。”

穆兰听到林守叫出那女子的名字,目光却落到跟在女子身后走来的小物怪身上。林守说派小物怪去取剑,但此时小物怪手上却是空空如也,穆兰见状顿时紧张起来。

“……你在找这孩子吗?”

回答的是那被唤为“红玉”的女子,穆兰转头望去,只见那女子轻轻抬起右手,掌心放出一束华光来。青鸦剑的身姿在华光里浮现,其中一股赤金色的灵氛缠绕着青鸦剑,仿佛为其疗伤治愈般。

“这孩子受伤不轻,又被人扔着不管,我就擅自暂时代为照顾了。”

红玉似乎没有归还青鸦剑的意思,挥手收起华光,移目看向穆兰。

“另外,穆姑娘,可以请你稍稍移步敝门吗?关于这次荒唐闹剧的始末,以及擅闯本门禁地等事,掌门有不少事情想向你询问。”红玉如此说着。那语气虽没有逼迫的味道,然而气机却紧锁着穆兰,令她无路可退。

以地脉遁移之术,红玉携着林守和穆兰回到青河镇。

地脉遁移之术,是循着地脉流涌进行遁移的神道咒法。由于青河镇的地脉与秘境相连,沿着地脉溯源而上便是青河秘境,因此通过地脉遁移之术可以很方便的在两地间移动。

当然,为防止邪魔外道以此法擅闯秘境,造师门先师也早已在青河秘境里布下禁制罗阵。除非是通晓遁移法诀的造师门人,否则绝不可能以此这类法门遁入秘境。像先前吕肆那般的鬼祟之徒,想进到秘境的唯一办法便是从地穴闯入。

听着林守的解释,穆兰倒挂念起那处被吕肆强行撬开的地穴古井来,可惜她并没有前往确认的机会,直接被红玉带到了造师门坐落的林家老宅处。

此时镇上已是夕阳西沉,黄昏的光晕笼罩着古老的小镇,林家老宅在那其中显得毫不起眼。而造师门的第五十五代掌门,林世睿老爷子便坐在四合院里的老榕树下,自在的抽着叶子烟。

那光景看上去颇为悠然,然而踏过门槛的瞬间,穆兰心神却猛颤了下,只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森严气场笼罩着四合院,令她不自觉的回想起蜀山派祭剑大仪时的肃穆光景。

祭剑大仪是蜀山派每年一度的庄重神仪,主持大仪的长老皆是修为已至地仙之境的修真宗师。对蜀山众弟子辈来说,是如同远在云端之上的人物。而就此刻的感受来看,眼前的造师门掌门,怕也是一只脚踏入天道的宗师。

“掌门,我将他们带回来了。”

红玉朝老爷子盈盈一礼,然后便垂手站到旁边。

眼前的光景,固然比不得蜀山派千百弟子左右拥簇的气派,然而仅仅是那红衣女子一人,便已隐隐有睥睨天下,气吞山河的势态。穆兰暗自心惊,不自觉得更加小心起来。

“老头子,我回来啦!怎么样?这次处理得还算漂亮吧?”

林守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周围的肃然气氛般,挥着手上前去邀功。老爷子淡然的瞄着孙子,慢悠悠的吐出口烟雾,然后突然抡起铜烟杆,毫不客气的敲了个爆栗。

“漂亮?漂亮个屁!”

毫不顾忌旁边的穆兰,老爷子一如既往的“鞭策”着孙子。

“你这浑小子!叫你抄写经书,你却把老夫的物怪给消了去!还造出那种鬼咒符……溜出去偷懒就罢了,竟然还给我把地穴撬开了!你知不知道老夫花了多少时间来替你收拾!?”

“痛痛痛,地穴不是我撬开的吧……”老爷子下手不轻,林守龇牙咧嘴的呼着痛,然而这时候也不能退缩。他一边揉着头上的肿包,一边指着穆兰向老爷子介绍着。

“那个,我介绍下……这位是蜀山派的穆师姐,她是为抓那邪魔外道而来。多亏她的帮忙,不然我可摆不平那家伙。因为当时事态紧急,我便把她带到了秘境里去……呃,老头子你不会责怪她吧?”

“林师弟……”看着林守把过错全揽到自己身上,穆兰感到很是过意不去,正待开口解释,那边的老爷子却是摆摆手,像赶小狗似的把孙子给驱到了旁边去。

“罢了罢了,以后再来收拾你小子,先在旁边站着。我来问这丫头几句话。”老爷子的目光移过来,那态度似乎不像是要问罪的模样。即使如此,穆兰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拱手合揖,以晚辈的礼仪朝着老爷子盈盈拜下。

“蜀山弟子穆兰,拜见林掌门。”

“嗯,丫头倒是挺懂礼貌的,卜修子那老儿教得还不错。”

林老爷子满意似的点点头,而穆兰则是惊愕的瞪大眼睛。

“林掌门,您……您老认识家师?”

“那是自然。那家伙平常可没少来老夫这里蹭酒喝,他没对你说过吗?”听老爷子的口气,似乎和穆兰的师父相当熟悉。“你那师父向来喜欢到处浪荡,前些年听说他收了个女娃儿当徒弟,倒是没想到会在今日碰上。”

老爷子上下打量着穆兰,看得连连点头。

“嗯,女娃儿的眼神不错,玲珑剔透,难得又心志坚忍,是块美玉。那家伙倒也没有瞎眼。”

“……您老过奖了。”穆兰羞涩的低下头。

“什么啊,老头子,原来你早就知道穆师姐的身份。那为什么不早说?害我白白担心一场……”那边的林守闻言也是松了口气。

“小子多嘴!”老爷子又一烟杆敲过去。“交情归交情,规矩归规矩。青河秘境是造师门的禁地,不许外人进出,这可是祖师爷订下的规矩。坏了规矩就要受罚,就算是卜修子的徒弟也不能破戒。”

穆兰听得心里一凉,正待垂首认罚,却见那边老爷子抽了口老烟,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孙子,慢悠悠的说着。“不过嘛,既然是你小子把人给带进去,那坏规矩的人就不是这丫头了……如何?认罚不?”

18 青河惜别

老爷子眯着眼睛看着林守,似乎很愉快总算逮到不肖孙的把柄。另一方面,林守已然醒悟到落进老爷子的陷阱里,但情势已不容他再跳出来,于是只得拉耸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回答着。

“认……认罚。”

“那就好,这笔帐先记下,以后再罚……红玉,把那个给我看看。”

老爷子点点头,心情看起来格外愉快。穆兰看得不忍,正待出言帮林守分担,岂料老爷子竟摆摆手,令旁边的红玉把青鸦剑拿了出来。

“嚯,这可伤得不轻啊……”

老爷子把青鸦剑拿在手里打量着,一看下顿时皱起眉头。先前在秘境与吕肆交锋时,青鸦剑遭鬼刃重创,剑刃出现大崩口,而剑身蕴灵因此散失大半。此时看上去有如凡铁,再感受不到丝毫灵动的气息来。

穆兰看着爱剑的凄惨模样,心里涌出说不出的哀伤,但也不敢打扰老爷子审剑,只好咬着嘴唇紧张的等待着。

片刻过后,老爷子敲了敲烟杆,挥手画出两张咒符,施法贴在青鸦剑的崩口处。只见咒符化成数道灵氛融入青鸦剑,青鸦剑先是沉寂了数秒,随后一道水华从剑身荡过,却也是一闪即逝。

“拿好,穆丫头。”

老爷子挥手把青鸦剑送到穆兰手里。穆兰捧着失而复得的爱剑,感到里面的阵阵悸动传来,不禁惊喜万分,却又听得老爷子嘱咐道。

“别高兴得太早。老夫只是做了应急处理,保住其蕴灵暂时不散而已。这把剑伤得不清,丫头还是尽快寻找能工巧匠,将它修好才是正道。不然等蕴灵散尽,就是老夫也无力回天了。”

“是……是!谢谢林掌门!”

穆兰朝着老爷子感激的叩拜,老爷子则是摆摆手。

“穆丫头,老夫和卜修子是老交情了。你既是他的徒弟,自然也是老夫的晚辈,今后有空多来坐坐吧。”

“是……是,待修好青鸦剑,晚辈定来登门谢罪。”

“好好,穆丫头,你要急着修剑,老夫也不强留你了,去忙正事吧。”老爷子呵呵笑着,对着孙子挥了挥手。“臭小子,你就去送送穆丫头吧,等下回来后再把剩下的两百遍‘清静咒’抄完。”

“哦……咦?两百遍?”

被老爷子打发出去的林守,带着穆兰在青河镇里慢步着。

青河镇是灵气丰沛的风水宝地,栖息着为数众多的精灵古怪。一路上林守兴致勃勃的向穆兰介绍着沿途遇到的各类精怪。从老宅门前镇宅的石狮怪,到镇边守路的槐树精,还有路上乱蹦的朱蛤怪,就算是早已见惯奇闻异事的穆兰,亦不禁有大开眼界的感觉。

“……这家伙叫一寸草师,整天像个笨蛋似的到处乱跑,那时候还差点被吕肆给吞掉,大概算是最不让人放心的东西了。”林守指着肩膀上的小草师,对穆兰讲述着此前的际遇。

听着林守的说明,穆兰不禁用惊奇的目光打量小草师。

根据《百妖谱》的记载,一寸草师应该是非常怕生的妖怪,几乎从不在生人面前显露形迹。然而看着小草师悠然的坐在林守肩上,摩肩擦踵的亲昵模样,哪里还有半点怕人的模样?而且不仅是小草师,青河镇上栖息着的众多精怪,都对林守很是亲近,这几乎推翻了穆兰对精怪的常识认知。

“林师弟,你……好像很受精灵古怪们的喜爱呢。”

“嗯?是这样的吗?”或许是习以为常的缘故,林守倒没觉得这些事情有什么特别。

“我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穆兰轻声说着,看看那边玩弄着林守头发的小草师,摇摇头说出自己的忧虑。

“林师弟,像青河镇这般的风水宝地,很容易引来邪魔外道的窥视。那吕肆虽然伏诛,但他的背后定然还有着别的同伙。今后他们或许还会对这里出手,请千万要提高警惕。”

“我知道……”想起吕肆临死前留下的祸言,林守不禁暗暗皱眉,却也不甘示弱的说着。“反正到青河镇找麻烦的家伙从来就没有少过,以后巡逻时多加注意就是了。”

“巡逻?你一个人吗?”穆兰闻言露出惊愕的模样。

“是啊。”林守理所当然的回答着。

“那个,林师弟,难道你没有师兄弟……没有其他人帮忙吗?”穆兰诧异的问着。“比如那位叫红玉的……前辈,她的道行就似非常厉害。”

“红玉有镇守秘境的职责,不能随便出手,而且……”林守挠挠头,想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干脆对穆兰直说了。“造师门是小门派,自古以来就人丁不旺……基本上来说,眼下留在青河镇的人就只有我和老头子两个。”

“咦?只,只有两个人?”

过于惊骇的事实,令穆兰不自禁的惊呼出来,随后察觉到失礼,掩嘴露出歉意的神情。反倒是林守甩甩手,用混杂着无奈和恼怒的声音解释着。

“本来家里还有阿娘和老爹在的,而且有老头子镇守着,邪魔外道以前倒也不敢到青河镇滋事……但那混帐老爹!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十年前突然就离家出去,后来阿娘去找他,结果也再没回来……”

这些事情林守几乎没向别人提起过,此刻也不知为何竟对着穆兰说了出来。直到和穆兰那怜惜的眼神相对,林守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重重咳嗽了一声,换成开朗的语气作了结尾。

“那啥,总之就是这么回事了……因为那混帐老爹的缘故,害得看家护园的人手不足,我每天被老头子逼着修行修行再修行!真是受够了!混帐!要是今后被我逮到,非得给他脸上狠狠来一拳不可!”

林守扮出凶神恶煞的模样,作势挥动着拳头,岂料那拳头竟被一双玉掌给轻轻握住。林守“咦”了一声,惊讶的抬起头,却见竟是穆兰合握着他的手,而那眸子里则透出动人心魄的柔光。

“林师弟。”

穆兰如此呼唤着他。那声音轻飘飘的,从耳朵里渗进来,刹那间化成千万伏特的电流,令得林守全身骤然猛缩起来。他低头看着那散发着温暖的玉手,突然感到不知所措来。

“这次……真是非常感谢你。”

那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挚和热情。

“那伤药的事情也好,青鸦剑的事情也好,要不是你的话,我不知道会怎么样……你帮了我很多很多,我绝不会忘记,所以也请你记住。”说到这里时,那握着他的手骤然一紧,许下未曾许人的重诺。

“当你遇到麻烦的时候,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来帮你的!”

看着眼前宛如散发着光耀的娇颜,林守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像被摄走了三魂六魄,脑袋竟蹦不出半个念头来。结果只能半张着嘴巴,愣在原地。

温存的时光持继了数秒有余,穆兰退后几步,脸上浮现出窘迫的红晕。张了张嘴,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结果只做了个挥手的动作,随即从衣袖里取出遁移的咒符来。

“再见,林师弟。”

咒符化成灵氛缠绕着穆兰,那玄青法衣的身影随着灵氛消散在眼前。林守呆然看着身影消散的方向,目光落回到自己的手上,那一眨不眨的模样,就好像上面留着某种稀世珍宝一般……

时间倒回半个时辰,在林守带着穆兰游晃青河镇的同时,林家老宅的庭院里,林老爷子正听红玉讲述着此前秘境里的种种。其实先前他已听过了一遍,然而某件难以置信的事实,令他不得不再次确认下。

“你没看错?那小子真的是唤出了‘白猿’?”

林老爷子的声音,有着难以掩饰的惊喜。

“是的。大概是得益于秘境灵地的助力,公子的确唤出了白猿。”红玉轻声回应着。“公子的遣物诀施展得相当成功,唤出白猿不光自如活动,还颇有灵智。”

“嚯嚯!嚯嚯嚯!”

从老爷子的口里发出兴奋的呼喊,就像再抑制不住喜悦似的站了起来,一边大口大口的猛抽着老烟,一边在庭院里转起圈来。

以遣物诀而言,能不能唤出物怪,和唤出物怪好不好用是两回事。在造化门差遣的众多物怪里,“白猿”算是较难使唤的一类,既然林守能成功使唤白猿,那也就说明他造化修为已达到造化法的第一重,即“造化生灵”的境界。

“做到了,臭小子终于还是做到了啊!”

老爷子的脸上显出喜不自禁的神情,连花白的胡须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那小子做的五叠雷符应该还剩下一道吧?早知道就叫那丫头拿出来看看了……诶,现在追上去也迟了。”没能看到孙子的杰作,老爷子不禁懊恼不己,但随即想到什么,反手抽出一张符纸来。

那符纸的颜色泛灰,显然已消耗掉了封进去的咒力,但若是林守在场的话,应该能认出那便是自己当初贴在白衣童子额前的驭物咒符。老爷子打量着手上的旧咒符,笑骂出来。

“臭小子的修练不怎么样,在这类偏门造物上倒是蛮有天赋的。什么时候造出这等古怪咒符,竟然把老夫的法令都给压了下去……可惜啊,若不是老夫时日无多,倒真该给他些时间来好好钻研下造物之道。”

“时日无多……”红玉琢磨着老爷子的话,片刻后谨慎的问着。“掌门,上次化劫后仅过三年不到,莫非这次又将催至?”

“这个,恐怕是了。”老爷子抽了口老烟,低叹着回应道。“前些时日老夫偶观天相,发觉此前被打散的凶劫煞气竟又聚集过来,此番又受到地脉动荡的牵引,天劫怕是不日将至……呼,老天爷催得可是越发急促了。”

“掌门……”

“毕竟老夫踏入地仙之境久矣,早该登天归位,却屡屡以逆法化劫避召,也难怪老天会连番催促……”老爷子抬头望天,满脸的无奈。

“掌门是为照顾公子才留下的。”

“没法子啊……”老爷子低声长叹口气。“我造师门代代人丁不旺,千炀去后,如今便只剩下守儿一人。守儿修为尚浅,周围又有窥视青河之地的鼠辈蠢蠢欲动,你叫老夫如何安心离开?”

老爷子无言的抽着老烟,旁边的红玉亦沉默下来。片刻过后,老爷子仿佛决定什么似的抬起头来,如此宣布着。

“此次天劫来势汹汹,就算老夫如法炮制,也未必能再化劫避难……既然守儿的造化法已有小成,那也该是时候把‘造师观’交给他打理了。”

“造师观?”红玉闻言显出惊讶的模样,似乎对老爷子的决定颇不认同。“可是,公子才十六岁,尚且根基未稳,这时候便接管‘造师观’……恐怕会有拔苗助长,适得其反的结果。”

“老夫何尝不知道是在拔苗助长……”老爷子摇头露出苦涩的神情。“但造师观是我造师门的精魂所在,干系重大。倘若老夫此次遇劫兵解,又有谁能把它传给守儿?”

“但是……”红玉咬着嘴唇,却没再说话。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只不过是最坏的打算。若是这次犹能成功化劫,那便又可挣得三五年的喘息时间。到时候守儿也成器了,老夫便自然可以了无牵挂的渡劫登仙。”

老爷子磕了磕烟杆,换成较轻松的口气说着。

“反正,这次就当带守儿去见识下,行不行试试看再说。”

PS:呼,作为开篇的小事件到此结束,接下来是稍长点的天劫事件,林守的实力会得到提升,红玉的真身亦会透露,大家就怀着期待看下去吧!另外,狮子握抓抱拳感谢大家的支持和打赏,务必以勤恳更新回报之!

19 咒具雕琢

由“化鬼”吕肆闯进青河镇而引起的种种骚乱,最终以吕肆自食恶果,为鬼渊所吞噬而告终。虽然其间的过程不乏曲折精彩,但大多冲突都发生在不为人知的暗处,因此青河镇的镇民们几乎没察觉到这阵骚动。

当旭日东升,映照江面时,镇民们还是照着既往的日常作息活动,男人们上山种菜,女人们出船打渔,孩童们则是四处嬉戏。在这远离大都市的茶马古镇里,连时光也稍稍放缓了脚步,为镇民们保留下许多昔日生活的朴素印记。

在这段忙碌的晨间时光里,如果有人偶然路过林家老宅的附近,便有机会看一幕奇怪的景……

一个仿佛白纸糊成的小人偶,拿着扫帚清扫林家老宅前的街道。那小人偶莫约两尺高,粗手粗脚的矮胖模样,双手持着比它高出一倍的长柄扫帚,勤勤恳恳的清扫着林家老宅前的那条街道。

小人偶叫做“白猿”,是造师门使唤的众多物怪之一。

本来的话,每天早起打扫街道应该是造师门第五十七代传人的功课,但自从前次领悟了使唤白猿的窍门后,那传人便毫不客气的偷起懒来。

今天林守也是一早便出门,唤出小物怪代替扫地,然后自己坐在老宅前的台阶上,雕琢起自家的咒具来。

修真者在施法行咒时使用的触媒物具,即被称为“咒具”。好比离火符,辟邪香,返命丸等等。和可以反复使用的法器相比,咒具通常都是消耗性的道具,用一次就少一点,因此需要时常补充。

造师门自古以来就有制造咒具法器的悠久传统,而他们使用的咒具也是相当特别。例如林守此刻正在雕琢的木鸠,便是施展本门遣物诀时需要用到的独门咒具。

“遣物诀”是唤出寄宿于物具中的精怪,并加以差遣役使的法诀,而木鸠则是唤出物怪“信鸢”所必需的咒具。在前次与鬼道士的战斗中,林守为救穆兰而牺牲了两头信鸢,连带着依凭的木鸠也就此损毁。眼下他雕琢的木鸠,便是为补上那次消耗的份量。

由于遣物诀唤出的物怪,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咒具好坏的影响,因此制作咒具时也格外的有讲究。

像眼前的木鸠,首先材料必须用上等的轻木制作,其次要求雕琢时专心致志,成品则要尽可能的栩栩如生。因为只有这样,雕琢出来的木鸢才会带有灵性,进而变生出精怪。而有精怪寄宿的木鸠,方能成为施展遣物诀时的触媒咒具。

林守从六岁起便跟着老爷子学制造遣物诀的咒具,到现在已有十年的火候。尽管比起老爷子还差上许多,但像雕琢木鸠这样的活计已难不倒他了。

“呼呼,好久没有做这个了……”

林守左手拿着木胎,右手持着雕刀,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运指如飞。虽然他对造化法的修炼提不起劲,但像这样雕琢咒具的活计却是他的兴趣所在。只见随着木屑纷纷飞扬掉落,木胎也渐渐有了鸠鸟的形貌。

因为要随身携带的关系,作为咒具的木鸠通常都雕得小巧玲珑,木胎切割好后也只有约一指长。待到削出木鸠的大致轮廓,林守又换了把更细的刻刀,开始雕琢木鸠的羽毛、嘴爪等细节。

虽然这是一项琐碎的作业,但因为早已轻车熟路的关系,林守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搞定,木鸠的模样至此已基本完成。林守把雕好的木鸠拿在手里端详,又稍稍补了几刀。

“嗯,还不错,再稍稍打磨下……”

林守把雕刻刀收进随身的工具夹,又从里面取出一块鲨鲛皮,开始进行最后的打磨工序。

鲨鲛皮兼具柔软和坚韧的双重特性,可以用来处理从金属到木头的许多材料,乃是相当珍贵的工具。林守手里的这一小块,还是他当初死皮赖脸从老爷子那里要来的。

林守仔细的控制着力道,用鲨鲛皮把木鸠整体打磨了一遍。打磨过后的木鸠,表面变得格外光滑,闪着如同玉石般的光泽,已经算得上是一件巧夺天工的工艺品了,只是还差了那么一点儿灵气。

“来画龙点睛吧……”

林守呼出口气,从工具夹里取出一根银针,轻轻刺破自己的指尖,然后用针挑着一滴鲜血,小心翼翼的滴到木鸠的眼睛上。

只见殷红的鲜血滴到木鸠的眼睛上,又沿着细细的槽线扩散出去,几秒钟里便流转过木鸠的全身。隐约中仿佛听到一声清脆的啼叫,原本还带着些许匠气的木鸠,霎那间变得栩栩如生起来!

“好了,去吧,上去飞个几圈!”

林守一时兴起,挥手把木鸠抛了出去。

也没见施法念咒,被抛出的木鸠自然化成隼鸟的模样,拍打着翅膀飞上天空。隼鸟在天上翱翔着,突然发出一声悠长的啼啸声。

“唔?可以出声了吗?”

昂头看着天上的信鸢,林守感到意外的惊喜。

要知道,遣物诀是差遣物怪的法诀,而唤出物怪的等级则取决于造化法的修为高低。同样的咒具,造化修为越高的人越能唤出高等级的物怪。林守就曾见着老爷子用木鸠作法,唤出一头凶猛的大鹫来。

当然,眼下林守还达不到那样的境界,不过这次唤出的信鸢化身成隼鸟的模样,表示其等级比原来的白鸽要高出不少。这也间接说明经历过前次的吕肆事件,他的造化修为有所提升。

“驭物遣物的造化法……”

林守嘀咕着,运起造化法,试着将真力集中在右手。

随着真力的聚集,右掌渐渐亮起微弱的白光来。那白光的光色朦胧,在太阳底下几乎难以看见。既没有瑞光万照,也没有煞气千道,这淡得不能再淡的白光,便是造化真力施展时的法相,至于其威力……

“喝啊!”

林守大喝一声,猛力一掌拍在旁边的石狮子身上。

这一掌他摧起八成的造化真力,若是换成其它降魔伏妖的修真功法,这一掌下去至少也能把石狮子打个半残。然而挨了他一掌的石狮子没有动静,反而是他非常清楚感受到,肉掌与石头在硬度上的差别。

“诶痛痛痛……”

林守甩着红肿的手掌,看着怡然无损的石狮子,露出想破口大骂的神情。

“你妹的,这算什么修真功法啊!”

事实上,“造化法”是造师门独有的驭物遣物的功法,修炼出的造化真力作用于物具的蕴魂,本身却不具备任何杀伤力。这点和其它门派的功法截然不同,也是林守一直怨念着本门功法派不上用场的根本原因。

说实在的,当初对付吕肆的时候,要不是有穆兰的帮助,光靠他大概摆不平那鬼道士。吕肆修练的化鬼邪法凶烈诡异,和此前闯到青河镇的小喽啰截然不同,而且从他留下的祸言听来,似乎还有更厉害的角色在后面。

青河镇虽然是造师门的地盘,然而造师门历代人丁不旺,到林守这代时更是势微力薄到极点。家里除了老爷子就只剩他一个,而且老爷子有镇守老宅的责任,平常也不会随便出手,大多数时候他是独自与邪魔外道周旋。

如果真像吕肆临死前说的那样,有某个邪道组织在窥视着造师门的地盘,那今后的麻烦恐怕更是层出不穷。一想到这里,林守的脑袋便开始痛起来。

“可恶,果然还是得找老头子传些厉害的法诀才行啊……”

林守喃喃抱怨着,一时间也没了再做下去的兴致,收起工具放进怀里。这时候那边的小物怪已扫完了街道,正老实的候在旁边。见着主人起身,赶紧走过来鞠躬行礼。

“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吧。”

林守随手打了个响指,小物怪便在腾起的阵阵烟雾里还原成木人的模样。

“方便倒是方便,但在战斗时还是派不上用场啊……”

林守摇头苦笑着,拣起木人塞进怀里,忍不住又抱怨了声,然后推门走进林家老宅。满脑袋心事的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推开门的时候,先前挨了一掌的石狮子,眼睛突然骨碌碌的转了两圈。

林守走进院子时,老爷子已经起了来,正在黄桷树下的石桌前把玩着象棋残局,不时还拿起棋子沉吟一番。犹自郁闷着的林守,看着自家掌门那毫无紧张感的悠然模样,不禁气恼的走过去,故意把脚跺得直响。

“……扫完啦?”

老爷子把玩着手里的象棋子,用眼神朝瞟了过来。

“扫完了!”

林守没好气的回答着,一屁股在石凳上坐下。青石桌的一头放着热气腾腾的豆浆包子,想来是老爷子令物怪准备的早餐。林守一点不客气的拿起包子,就着豆浆几口就塞进嘴里。

“臭小子,没人跟你抢,注意点形象。”老爷子轻哼一声,教训着没吃相的孙子。“前次的事情让你小子偷了几天懒,这阵子要好好补回来,吃完饭后就开始修练……”

“有什么好修练的啊!”林守打断老爷子的话,没好气的说着。“我已经能使唤‘白猿’了,可是打起来时还不是派不上用场……臭老头子,教我些能派上用场的厉害法诀吧!”

“混帐!分明是你小子学艺不精,什么叫派不上用场?”

“就算我学艺不精,可是造化法根本不是能用于实战的功法啊!上次是靠着穆兰姐帮忙,我才能摆平那吕肆。要是再遇到类似的家伙,你难道叫我撒腿就跑吗?”林守边啃着包子边抱怨着。

“所以啊,多少教我些能派上用场的法诀吧?老头子,要不然传我些厉害的法宝也可以!”林守一口气喝干了豆浆,把空杯子重重磕在石桌上,非常有气势的要求着。

“……去去,臭小子,别把老夫好好一盘棋给糟蹋了。”

看着溅到桌上的白点,老爷子皱着眉把棋盘收了起来,随后拿出爱用的老烟枪,塞进烟叶后点燃,再慢悠悠的抽起来。那闭目沉思的模样似乎在决定着什么事情,林守也没敢打扰。

“造师门的造化法,是祖师爷传下来的神道玄法,有夺天地之造化的神通。你小子学艺未精,根基不稳,自然难以发挥其精妙神通……”

几分钟过后,老爷子的目光移了过来,看得林守心里阵阵发毛。“就算老夫破例传你些玄法上咒,以你小子的修为也根本施展不了,搞不好还有弄巧成拙,损魂伤命之忧……”

老爷子一反常态的没有严厉训斥,令林守不禁觉得有戏,于是屏气凝神的听着。果然,片刻的沉默过后,老爷子再抽了口草烟,说出了他最想听到的话。

“至于厉害的法宝嘛……嗯,造师门倒是收着不少,就看你小子有没有本事拿了。”

“真的有啊!”林守当场蹦了起来。“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哼,本来你小子要去那里还早了十年,这次算是破例了……”老爷子磕了磕烟杆,随意的站起来。“跟我来吧,反正你小子整天也是闲不住,给你找点事情做也好。”

20 破落庙观

既不用进行无聊的修行,运气好还可以拿到法宝,林守随着老爷子走出青河镇,一路上的脚步显得格外的飘逸。

瞅着前面默然漫步的老爷子,林守心里却是涌出莫大的好奇。要知道,青河镇是造师门的地盘,也是他从小混到大的地方,镇周围几乎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然而从老爷子的口气听来,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随着老爷子来到位于青河镇西边的竹海处,竹海深处便是前次被吕肆打开的地穴古井。林守猜想老爷子是不是要带他到地穴古井那边,岂料老爷子竟在途中拐了个弯,带他走上另一条小道。

小道朝着竹林北侧延伸而去,从路况看来平常显然乏人问津,越走道路便越是模糊。林守朝着四周张望,感觉这附近好像不是常来的样子,正皱眉回想着前面有些什么时,突然听到头上传来清脆的鸟鸣声。

林守抬头看去,看见两只黄金色的鸟儿停在翠绿的竹枝上,叽叽喳喳的互相嬉闹着。感觉那金鸟的模样不像是凡世的品种,林守怀疑着是不是从秘境的仙禽飞出来时,前面的老爷子在招呼着他。

“臭小子,愣在那里干什么?到地方了。”

听到老爷子的招呼,林守加快脚步跟过去。

前面传来潺潺的流水声,竹林里现出一条丈宽的小溪,从远方青山里蜿蜒折转而来。在溪边某块大石头旁,有一座横跨小溪的石桥,仿佛经历了悠久的光阴,石桥已然坍塌了不少,只剩下小半截桥墩还残留在溪面上。

“老头子,这前面是什么地方?”

林守诧异的问着老爷子,他对这座石桥没什么印象。

“到了你自然就知道,跟上来。”

老爷子也没有多解释,径自踩着桥墩趟过小溪。林守也只好闭上嘴巴继续前进,不过他的疑问很快便得到了回答。趟过小溪后没走上几步,便是一排青石板的台阶,沿着台阶向上望去,一座破落的道观在竹林间若隐若现。

“林子里竟然有这种地方……”

林守眨眨眼睛,娥然兴奋起来。没等老爷子招呼便蹦上去,沿着石台阶几步跨到道观前面,抬头打量着道观门前的牌匾,试着辨认上面满是灰尘的字样。

“造……师……观?等等,造师观?”

这个名字令林守生出理所当然的联想,回头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向老爷子确认着。“老头子,这里叫造师观……那里面供奉的,该不会是造师门的祖师爷吧?”

“废话,不然还能供奉别人吗?”老爷子走过来,淡淡的回应着。

“可是我怎么都没听过啊?我好歹也是造师门的传人诶!”

林守气急败坏的问着。身为造师门第五十七代传人,在过去修练的十多年间竟然从没听说过供奉祖师的庙观存在,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当然是因为……”老爷子沉默片刻,看着林守竖起耳朵,才悠然说着。“因为你小子修行不够,老夫不好意思带你来这里拜见列代先师啊!刚刚老夫就说过,凭你小子的修为,要进造师观本来还早了十年呢!”

“可,可恶……”

林守咬着嘴唇,一时间也难以反驳,而老爷子已举步向前走去。

站在造师观门前,老爷子先掐个了法诀,解开加在门上的禁制,然后伸手推开观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两扇红漆木门慢慢的打开了,露出里面的寥落光景来……

造师观是一间两进的院落,规模只能说比寻常土地庙要大一点。从正门进去后是一处敞开的庭院,庭院莫约有两个篮球场大小,中央摆着一樽式样古朴的青铜鼎,但鼎身已是锈迹斑驳。

除了锈蚀的古鼎外,庭院左右还竖着几根残破的咒幡。咒幡上绘着驱魔辟邪的法咒,不过似乎早已失去了效力。幡布随风飘摇着,反而越发衬托出这座庙观的残破来。

像这样破落的庙观,恐怕连盗贼也懒得光顾,竟是供奉着造师门祖师的祠堂重地!?在感到诧异之前,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倒先涌了出来,林守瞪着周围的破落光景,用很不好的语气问着老爷子。

“臭老头子,这里真的是供奉祖师爷的庙观?”

“怎么?你小子有意见?”老爷子斜眼瞅着他。

“废话!这……这也太落魄了吧?”

林守指着前院的锈鼎残幡,愤愤的抱怨着。

“你看看!你看看!这个鼎都锈得只剩下三条腿了,砸到地上保证马上摔成碎片!还有那边的咒幡,也是灰得跟什么似的,难道换换很费力吗?再看看这里,连蜘蛛网都是一片片的……清楚的人知道这里是造师观,不清楚的人还为这里宿着孤魂野鬼呢!”

“这个嘛,以前这里倒也是蛮热闹的就是了……”

老爷子抽着烟枪,用颇为落寞的声音说着。

“以前?多久以前啊?一百年还是两百年?”

林守愤愤的捅了捅两根廊柱间的大片蜘蛛网,却瞅见一只拳头大的蜘蛛慌忙跑出来。看着蜘蛛在地上乱爬,林守勃然恼怒,飞起一脚将蜘蛛踩扁,伸手把蜘蛛网给抓下来,犹不解气朝老爷子质问着。

“臭老头子!这里到底多久没打扫过了啊!?”

“去去,老夫要忙着教育你这不成材的传人,哪有时间来打扫啊?”老爷子抽了口草烟,并没因孙子的愤慨语气而恼怒,反而是眯着眼睛,露出奇妙的欣慰眼神。

“那……交给我来打扫!”没注意到老爷子的目光,林守拍着胸口,自告顾勇的说道。“我每天下午抽时间来这里打扫,保证不耽搁修练。”

“那倒是无所谓……不过你小子,难道不是来要法宝的吗?”

老爷子拖长着声音提醒林守,林守则是刹那间醒悟过来。转动着脑袋朝左右望去,眼里放射出炯炯的神光。

“法宝?是埋在这里的吗!?在哪儿?在哪儿?”

“……跟我来吧,到后面就知道了。”

看着孙子的模样,老爷子无奈的摇摇头,举步朝着正殿旁的侧门走去。林守左右张望着,跟着老爷子绕过正殿,来到造师观的后院。

造师观的后院要比前院狭小得多,同样也是积满落叶灰尘,唯有角落处竖着一口六角古井,林守好奇的朝古井里探头打量。井里涌出阵阵潮气,潮气混杂着氤氲的灵息,林守怀疑这口井是不是青河镇的另一处地穴,正想看得更清楚点,突然有条四脚蛇从井里窜了出来,倒把他吓了一跳。

“臭小子,别在那边耍宝了,到这里来。”

老爷子在一间偏殿前招呼着他。那偏殿位于后院的正中,和前方正殿相对,在格局大小上仅次于正殿。林守走过去,发现偏殿的殿门紧闭,并且还上着锁。那锁具上刻着型构八极的图案,样式非常独特。

“老头子,法宝就放在这里面么?”

林守两眼发光,攀着窗格朝着里面望去,然而窗格上糊着窗纸,根本看不过去。他又试着伸手去推窗户,谁知却被上面的禁制给弹了回来,五指隐隐作痛。

他无奈望向老爷子,却见老爷子站在后殿门前,不知为何竟显出犹豫不决的神情。这样过了片刻,终于轻叹口气,朝着孙儿看过去。

“想进去看看吗?”

“里面有法宝吧?可以随便拿么?”林守以问代答,情绪亢奋。

林守的回答让老爷子一时哽到,翻了翻白眼,随即挥起烟杆敲孙子头上。伴随着一声闷哼,林守暂时安静下来。

“你个臭小子,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

老爷子威严的挥了下烟杆,然后如此介绍着。

“这个地方叫做‘格物殿’,是我造师门的藏宝重地。造师门历代师祖收集的仙家法宝,几百件都放在这殿里面,只要你小子有本事打开门锁,那就尽管拿去!”

“几……几百件!?”

林守霎时间瞪圆了眼睛,用难以置信的惊喜眼神望向老爷子。老爷子摇头叹息着,伸手进怀里,取出一把奇形怪状的器物递过来。

“该交待的老夫已交待完了,这是钥匙,自己就想办法开门吧。”

“哈,只有要钥匙还不简单……呃?钥匙?”

稍迟一秒后,林守反应来,皱眉看着手里的“钥匙”。这把钥匙由青铜铸成,莫约一寸长,整体呈圆筒状。在圆筒两端各有许多不规则的凸起,有的呈三角形,有的呈四方形,密密麻麻的看得人眼花。

“喂喂,不会吧……”

林守抽着凉气把目光移到殿门前的那把异形锁上。

果然如他所料,异形锁的底部有一个和钥匙大小相同的圆孔。从理论上说,应该是把钥匙的某头插进圆孔里转几圈就能打开,然而那个“转几圈”或者“怎么转”,恐怕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看着钥匙两端的无数凸起,再想想这种接近于无限可能性的序列组合,林守感到头皮阵阵发麻,而老爷子的声音则是截断了暴力破解的道路。

“呵呵,臭小子好像已经看出玄机了啊,那就好好研究吧……老夫先提醒下,这把锁的名叫‘辟邪法锁’,上面设得有厉害的禁制,想硬闯进去的下场可是会很凄惨的。”

“……我会做这种没品的事情吗?”林守翻翻白眼表示鄙视,然而看看手里的钥匙,还是忍不住心虚的问出来。“那个,没有提示吗?”

“呵呵,姑且给你三天的时间吧。”老爷子没有回答问题,反而给出开门的时限。“如果三天后还打不开,就说明你小子要拿里面的法宝还太早。把钥匙还回来,以后还是每天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家修练。”

“靠!”这句话让林守蹦了起来。“我会打开的!绝对!”

“那就好好努力吧,乖孙子。”

留下这句缺乏诚意的鼓励后,老爷子便呵笑着离开了,林守则是困坐在偏殿前,拿起钥匙对着那辟邪法锁比划。就像他预料的那样,解锁过程绝对是个会令脑筋打结的迷题。

钥匙的两头都有凸起,而锁上却只有一个孔洞。虽然不论哪头都插得进去,然而不管是反转还是正转,只听得到里面的机簧在响,锁扣却是完全没有松脱的迹象。

试了几圈后,林守确定靠运气无法搞定这把法锁,于是仔细观察起来,想在上面找到些可以提示的线索。

锁具上明显刻着阴阳八卦的图案,然而仅凭这个是无法判断的。林守把钥匙拿到阳光下打量,注意到钥匙前端的每个细小凸起上面,似乎都隐隐有些纹路,似乎提示着开锁的线索。

大喜之下,林守从随身的工具夹子里拿出折叠放大镜,调整焦距后观察,发现那些凸起上刻的竟是文字。那文字每个刻得极小,又是用难以辨识鸟篆的书写。林守眯起眼睛,费了好半天的力气,看得头晕眼花,才辩认出上面的内容。

锁具上端的凸起刻的十二天干,下端的凸起刻的是二十四地支,在天干地支的文字下面还有些代表数字的小点。林守把它们记在纸上,对照锁具上的八卦图,试着找出其中的规律来。

“唔,八卦是乾坤巽兑,艮震离坎,这个倒是简单,但若是分成阴阳两道,也就是十六种搭配?……天干地支,甲乙丙丁,子丑寅卯,六十一甲子,是要和阴阳八卦对应吗?问题是下面的小点,是代表倍率还是卦象?”

半小时后,林守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推导着解锁的谜底。

“不对不对,这样排下去根本没完没了,肯定有某种规律才对……小点的数量共有七个,对应北斗七星,莫非是紫微斗数?唔,如果用紫微斗数来推断……靠,这样算起来,梅花易数也不是没可能啊……”

一小时后,林守咬着笔,瞪着早已被涂得面目全非的地面,开始抓耳挠腮,时不时望向那边嵬然悬挂的法锁。

“咦?这个图案是……五行神符?竟然刻在那种地方,难道这才是解锁的关键!?等等,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先前推导的岂不是……啊啊!可恶!难道又要重头来过吗?”

两小时后,林守在法锁的底部发现隐匿的五行图案,愣了片刻,看看那边前院早已写不下的地面,惨叫一声,懊恼得满地打滚起来……

与此同时,青河镇的林家老宅里,老爷子正抽着心爱的叶子烟,抬头看着天边落日的黄昏,又看了看造师观的方向,吐出个悠然的烟圈来。

“呵,那小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发现里面的机关呢?”

21 小战兽魅

清脆的鸟鸣声把林守给吵醒。

睁开眼睛,打了个喷嚏,然后发现自己竟然正躺在破道观里。

“对哦,昨天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唔,好晕……”

随着记忆的苏醒,那恐怖的无限冗繁解锁序列亦跟着涌了出来。天干地支,阴阳八卦,紫微斗数,五行阵符……诸如此类的事物填满了脑海,林守愣在原地,脑袋一时间竟转不起来。

“可恶,给我滚开!”

林守转头猛撞在旁边柱子上,随着“咚”的一声闷响,脑袋顿时一阵木然。揉着额前的红肿,林守深吸了口气,感觉总算是稍稍清醒了过来。起身时注意到身上盖着的毯子,不禁愣了愣。

“唔,红玉来过吗……”

林守猜想毯子是红玉拿来的,当下感到一阵温暖,而当目光滑落到毯子旁的那把青铜钥匙上时,却忍不住抽筋了下。再看看那边嵬然悬挂的法锁,当下涌出说不出的怨愤,抬腿朝门上踹了一脚。

“去你的!什么鸟锁啊!”

激愤下林守忘了老爷子的嘱咐,结果门上施加的禁制结界暴出红光,将他给猛弹了开去。林守被弹出两三米远,一屁股摔到地上,痛得咬牙切齿。

“混蛋,果然设有禁制么……”

林守揉着屁股,恼怒的瞪着那把法锁,然而却也无法可想。片刻过后,还是决定暂时放下烦恼,先清空下脑袋。反正老爷子给了他三天的时间,眼下也才过了三分之一不到,没有必要死钻牛角尖。

“呼,先到周围转转吧……”

林守打着哈欠站起来,把那把奇形怪状的钥匙收进怀里,顺手掏出几颗小参果丢进嘴里。小参果是青河秘境里的常见仙果,蕴含着清净的灵气,只要几颗就能保持一天不饿,很适合作为填肚子的干粮。

几颗小参果下肚,清凉的灵气在胃腑里化开,僵硬的身子顿时活泛起来。林守信步走出造师观,在周围的竹林里散起步来。

竹林的空气带着潮湿的味道,抬头望望,见着天色阴沉的,仿佛随时可能下起雨来。林守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昨晚耗神过度的脑袋因此清醒了不少,但没走上几步,又忍不住推算起解锁的机关来。

毕竟吕肆的同伙不知道会何时出现,哪怕只有一丁点也好,他也想尽可能的提高战力。既然那格物殿设置着如此厉害的禁制,想来其中肯定也收藏着厉害的仙家法宝,若是能取出一两件来,吕肆之流自然就不足为惧。

“臭老头子,明明收藏有那么多法宝,居然都不肯拿出来……”

林守喃喃抱怨着老爷子的吝啬,也下意识朝腰间摸去。

前次战斗的最后,他从吕肆那里回收了十支破魔镖,其中一支由于破损严重已无法修复,留下来的还剩有九支。这九支破魔镖就插腰间的皮套上,再加上穆兰赠予的捆仙索,便是林守身上仅有的两件能稍稍拿得出手的法器装备。

至于靠着它们能不能应付得来吕肆那般的强敌,说实话,林守也没有太大把握。回头想想那把坑爹的法锁,林守一时间感到异常郁愤,忍不住朝旁边的楠竹踹了脚。

只见楠竹猛烈摇晃着,洒下大量竹叶来。就在林守呆呆仰望着落叶的时候,右侧的竹林里突然传来“咯嗒嗒”的凄厉鸣叫声。

“咦?竹鸡?”

那独特的叫声应该是竹鸡的鸣叫。竹鸡是栖息在这片竹海里的寻常禽怪,类似于鹌鹑的大小。小小的身影在竹林里穿梭自如,一般人根本抓不住,就连林守也吃过好几次鳖。

然而此时听来,那竹鸡却像是正被什么东西追杀的模样。

竹鸡的叫声在几秒钟后嘎然而止,林守诧异的朝声音的方向寻去。在他的记忆里,这处竹海里应该没有能扑杀竹鸡的兽类才对。为预防万一,林守暗暗扣了一支破魔镖在手里。

沿着竹林行进了几分钟,林守便发现了洒落在枯叶上的血迹和羽毛,当下皱起眉头。扑杀竹鸡的恐怕不是凡世的兽类,而从血迹的方向上看,那东西似乎是把竹鸡拖进前面的竹林享用。

林守屏住气息,慢慢靠近血迹指向的竹林。竹林里传来细微的声音,林守在竹林边蹲下,深吸了口气,悄悄拔开一根细竹,一个黑黝黝的兽影顿时从竹林的缝隙中闪出来。

那东西的外形像是狗,然而体型却要足足大上一号,身上长着黑灰相间的杂毛,到尾巴处却是完全秃掉,显得丑陋异常。林守和那东西隔着十多米远,然而一股浓烈的恶臭却扑面涌来,几乎把他眼泪都给熏了出来。

“……兽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认出那东西的身份后,林守不禁愕然。

“兽魅”是修真界对自阴邪浊气里生出的魉魍异兽的统称。至于眼前那头兽魅形似黑狗,又丑陋异常,应该是兽魅里面叫做“鬼狈”的那类。

据林守所知,鬼狈多由阴煞鬼气附身丧家野狗而生,通常出没在荒郊野外等浊气昏沉的场所。按照道理来说,此处竹林里弥散的清净灵气,与鬼狈身上的阴煞鬼气相克,不应该有鬼狈出现才对。

“啧,鬼东西一个个都冒了出来……”

林守啐了口。那边的兽魅埋头撕扯着竹鸡,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东西,林守于是举起破魔镖,暗暗开始贯注真力。随着真力的贯注,破魔镖上亮起一点青芒,青芒沿着刻在镖身的咒符回路,向外虚扩成寸剑的模样。

一则造化法并非直接用于战斗的功法,二则林守的修为比起穆兰还是差不少,所以此刻破魔镖形成的剑芒,不论强度和亮度都没有前次穆兰施展时来得强烈。

这时候,或许是嗅到危险的气息,那边埋头啃食的兽魅突然抬起头,警惕的朝四周张望。差不多就在同一时间,林守射出了手里的破魔镖。

破魔镖化成青芒奔烈而出,兽魅瞥见青芒的同时朝左侧蹦去,然而这一击林守蓄势已久,又如何能躲得过?只见那青芒凝成的寸剑竟有如实相,切在兽魅的身上,刹那间便把兽魅的半个身子给斩掉。

失去半身的兽魅颓然倒在地上,虽然破魔镖的威力不如穆兰施展的时候,但林守对这样的结果还是感到满意。他走过去拾起地上的破魔镖,擦拭干净后插回皮套。

从兽魅的身上散发出难以忍受的恶臭,林守皱眉看着兽魅的尸骸,从怀里抽出张离火符来,准备把那具尸骸焚烧掉。

“把这个处理掉吧……唔嗯?”

就待抛出离火符的时候,左边突然响起低沉的吼声,林守背后的寒毛一下子竖了起来。骇然望过去,只见左边离着五六步远的竹林里,竟然窜出另一头兽魅来!

兽魅的前爪扒地,低吼一声朝着林守扑来。两者间隔着五六步的距离,兽魅晃眼便至,林守来不及取镖,仓促下把手里离火符抛了出去。离火符里封着焚炎咒力,在空中膨化成车轮大的火球。

焚炎之气对鬼祟邪物最是有效,兽魅不敢和火球硬撞,当即收势向旁跳去。林守趁机稳住阵脚,双手左右开弓,朝着兽魅连续射出两支破魔镖。

由于是在仓促下射镖,来不及贯注真力,破魔镖的威力比先前大打折扣,连准头也失了老远。第一支破魔镖射失方向,第二支破魔镖倒是射中兽魅的右后腿,但伤口却是极浅。

没贯注真力的破魔镖杀伤力有限,不过紫金本身却有辟邪神效,只见兽魅的后腿伤处冒出阵阵黑气。或许看着前面的林守已摆好架势,再无可趁之机,兽魅当下低吼一声,竟掉头回逃。

“混蛋!给我留下!”

兽魅身上还插着那支破魔镖,要是让它逃了哪还得了?

林守想也不想的挥出左手,捆仙索扯着呼啸疾射而出,刹那间缠住兽魅的后腿。被缠住的兽魅发出低吼,拼命挣扎,林守则是双手紧扯着捆仙索令其无法逃脱。

“吼呜!”眼见着逃不掉的兽魅,竟一横心掉头直扑回来。

危机时刻,林守眼角瞥见先前射失的破魔镖,下意识的伸手一划。这一划里蕴含着驭物诀的神通,只见地上的破魔镖如同被猛踢了般的跳起来,从侧面横插进兽魅的后腰。

遭到意外的重击,兽魅的动作出现短暂的迟缓,林守趁机取出道离火符,朝着兽魅轰过去。

“畜生!死来!”

离火符在极近距离里爆出焚炎烈气,将兽魅轰得高高飞起,但随即又被捆仙索给拖回来,重重跌到地上。除了背后插着的两支破魔镖外,兽魅的半个脑袋都焦糊起来,一时间再没了声息。

“……混蛋,差点就被咬上了。”

看着地上的兽魅,林守心有余悸的甩甩右手,在他的右手背上有道深深的齿痕。先前若不是那道破魔镖及时回射,将兽魅拦了一拦,那此刻被咬断的便是他的手腕了。

打量着地上的两具兽魅尸骸,林守紧紧皱起眉头。若是按照以前修炼的标准,解决两头兽魅可以算是了不起的战果,但林守更在意的却是这场战斗暴露出来的重大问题。

“可恶,光靠破魔镖果然还是不行吗……”

他从兽魅身上拔起破魔镖,皱眉打量着。破魔镖虽然有灵验的破邪效果,但使用时需要贯注真力却是要命的缺点。他的修为比不上穆兰,破魔镖的威力自然也大打折扣。

再加上破魔镖本身是投掷暗器,一旦近身肉搏时便毫无作用,因此实在不适合当成主战兵器来使用。

回想起先前胡狈迎面扑来的惊险光景,林守不禁感到阵阵后怕。这次能摆平兽魅算是运气,若是换成吕肆那种等级的对手,光靠破魔镖根本应付不过来,得尽快找件趁手的兵器才行。

“趁手的兵器啊,不知道格物殿里有没有……”

林守下意识的摸着怀里的青铜钥匙。既然格物殿里收藏着造师门历代祖师收藏的仙家法宝,那想必也应该有几把神兵利器才对。照着老爷子的说法,只要他能解开法锁,便可以在里面自由挑捡。

“嗯,果然还是先想办法拿到法宝的好……”

林守望望造师观的方向,从怀里取出道离火符,挥手抛向地上的兽魅。

22 驭物解锁

以离火符烧尽两头兽魅的尸骸后,为预防万一,林守又唤出两只信鸢飞到空中巡察。

今次的兽魅来得莫名其妙,林守怀疑或许和那帮鬼道士有关,然而驱使信鸢沿着竹林巡察了数周后,并没发现别的线索,结果也只好作罢,先解决造师观的问题。

在返回造师观的途中,林守把破魔镖拿出来把玩,回想起先前破魔镖从背后回射兽魅的光景,感到很是新奇。驱动破魔镖的自然是驭物诀,造化法的驭物诀林守已用得轻车熟路,然而这次施展的感觉却和往常截然不同。

以往役使笔墨纸砚等器物时,总是有一种莫名奇妙的迟缓感,仿佛是拉扯着钝重的东西前进。而这次在破魔镖上施展驭物诀时,反应却是异常敏捷。好像老牛换成了骏马,只是轻轻一鞭子,便自然的飞奔而出。

“嗯,好吧,就试试看!”

想起似乎还没在别的器物上施展过驭物诀,林守一时间不禁来了兴致。

他向上抛起破魔镖,右手迅速捏了个法诀,在破魔镖下落的同时,并指用力一划。如同所期待的那般,破魔镖随着他的手指疾射而出,没入前方的竹林,传回“咚”的一声钝响。

“……成功了!?”

林守兴奋的跑过去察看,只见射出的破魔镖竟连续贯穿了两根粗壮的楠竹,并牢牢钉在第三根楠竹上面。其力道何止是抛投的数倍,简直可以与强弩铁弓相媲美!

林守用足力气才拔下破魔镖,拿在手里打量着,显出格外惊喜的神情。

以前修练驭物诀时,林守多用普通器物作为练习对象,这还是他头一次将驭物诀用在修真法器上,威力竟是如此厉害,倒把他给吓了大跳。再怎么也没想到,本以为派不上用场的造化法竟然还隐藏着这等潜力。

“驭物诀,原来也可以这样用……咦?等等!”

看着手里的破魔镖,林守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晃眼的灵光,好像被雷电击中般浑身一颤。他急急把怀里的青铜钥匙拿出来,拿在眼前打量,察觉到自己先前忽略了某个显而易见的盲点。

“难道说……不,绝对是这样没错!该死的!上当了!”

林守蹦了起来,脚下生风的冲回造师观,直扑到格物殿的大门上。

门上悬着那把法锁,除了八卦图案外,昨天林守又在锁上隐匿处发现了五行符号和其它的奇妙符号。这些符号看起来似乎都在暗示着解锁的玄机,然而若是林守猜得没错的话,那根本是糊弄人的坑爹玩艺儿。

“……应该没错,试试看。”

林守先把青铜钥匙插进锁孔里面,试着转动了下,听着里面响起机簧转动声响,然后深吸口气,将手按在合而为一的钥锁上,施展起咒法来。

“承天造化,与汝性灵……闻吾律令,为吾使召……敕!”

林守将造化真力施加到钥锁上,受到真力驱动,钥锁渐渐活泛起来。

“给我……打开!”

林守手捏法诀,用力使着劲。只见那边插进锁孔的钥匙,自动朝着正反各转了数圈,随后响起“啪唧”的声响,那把先前他费劲心思也打不开的法锁,竟然就这样简单的开启了!

“果然如此……混蛋!居然用这种坑爹的招数!”

林守忍不住咒骂出来,同时脸上也浮现出痛快的神情。

从使役破魔镖上得到启示,他猜得果然没错。

锁具上那些隐约暗示的符号,还有钥匙上的天干地支图样,其实根本是用来糊弄开锁者的陷阱!林守甚至怀疑,制造这把法锁的人或许就是本门祖师爷,因为除了使用驭物诀外,其它方法根本不可能打开这把锁!

要知道,驭物诀是唤醒物具的蕴灵,并驭使物具活动的法术,其施法的难度只取决于物具自身的灵格高低,而和物具的精密程度并没有关系。换句话说,只要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再以驭物诀对着合而为一的钥锁下命,钥锁便会自动的打开。

至于开锁的具体过程,那就不是林守需要关注的问题,毕竟再没有比锁具本身更清楚自身构造的了,他只需要下达命令就好。

“太下流了!无耻啊无耻!像这样的招数,像这样的招数……唔,貌似可用在很多地方啊……”

林守咒骂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虽然只是灵机一动找出的办法,然而仔细想想的话,像这样无视器物结构而直接寻求结果的破解方式,似乎同样可以用在很多地方。

比方说,要打开某个密封的保险柜,根本不需要知道密码,只要像这样对着保险柜整体施展驭物诀,再下令打开即可。若是更简单的锁具,就算不用钥匙也能打开,再推广到其它相似的机械造物……

林守只觉得眼前陡然一亮,仿佛拉开一幕崭新的天地般。

“……莫非造化法,其实是很厉害的?”

林守自言自语着,声音里充满难以置信的味道。抬头看看门上已然解开的辟邪法锁,兴致涌上来,试着下了“锁上”的命令,只见那青铜钥匙缓缓转动,眨眼间又把门给锁了起来。

这样试了好几次,过够瘾的林守才把法锁从门上取下来。取下法锁的时候,笼罩着偏殿的禁制结界也跟着消退,漏出的咒力把林守吹得后退数步,不禁暗暗惊叹。

看看手里古怪的辟邪法锁,竟然是件可以制禁封界的罕见宝贝。

林守嘿笑着,不客气的把法锁收进怀里,随后把目光移到前面的格物殿来。按照老爷子的说法,格物殿里收藏着造师门历代祖师留下的大量法宝,而只要他打开殿门,便可以随便挑选。

“随便挑选啊……”

这句带有魔力的话令得林守心情激昂,感觉像是阿里巴巴站在四十大盗的宝库前。他深吸了口气,先镇定了下精神,再伸手推开殿门。

随着吱呀的转轴声,一股挟杂灰尘的浓浓陈旧味涌出,呛得林守不住咳嗽。他一边咳嗽着一边朝殿里打量。像这般古老庙观自然不可能有电灯等器物,不过殿内却是意外的明亮,林守毫不费力的看清了眼前的光景……

呈现在眼前的大殿相当宽敞,面积横竖算下来约有两三百平米,敞开的空间里放置着一排排的格物架,格物架整齐排列着,像是隔墙般把大殿分隔成若干个区间。

林守信步走过去打量,只见殿里放置的格物架皆用陈年乌木制成,每个约六尺高,划分成上中下三列,每列又划分成若干小格。格物架的每个小格上都陈列着一件器物,不同的器物散发出不同颜色的灵光。几百件器物的灵光汇聚起来,把格物殿照得有如白昼一般。

“哦哦……”

林守屏住气息望过去,片刻后却不禁愣住。

只见格物架上陈列的种种器物,外形并不像是普通的仙家法宝,反而更接近似于机械造物的风格。里面有刻着阴阳五形符号的金属框架,有形似微缩金字塔的水晶体,甚至还有一艘长着翅膀的木头小船的模型……

林守在格物殿里转了一圈下来,看见的竟都是这些不知用途的奇妙造物,而类似神兵利器的法宝竟是一样未见。感觉上,与其说是收藏着仙家法宝的藏宝阁,倒不如说更像是某种造物艺术的博物馆。

“……这都是些什么玩艺儿啊?”

林守愕然瞪在原地,格物殿里的光景与他想象得相差甚远。然而看着满满一殿的奇妙造物,多少还是有些期待。林守朝左右看了看,然后选了个放在格物架中列角落的小小窥镜,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途中都还没什么动静,谁知就在他手指触到窥镜的瞬间,一道禁制的红光暴闪出来,把他的手给重重的弹飞了回来。

“靠!果然有禁制!臭老头子,就知道不会那么大方……”

林守揉着麻痹的五指,龇牙咧嘴的抱怨着,但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基于修练时常常和老爷子进行禁制与反禁制的对抗,因此林守在破解禁制上面也颇有心得。当下沿着格物架仔细搜索,很快便发现了玄机,却也不禁倒抽了个凉气。

格物架划分成若干个小格,而眼前的小窥镜便是置于其中一格里。小格的顶部贴着一道禁制咒符,从咒符射出的禁制咒力笼罩着下面的窥镜,一旦触碰窥镜便会引发禁制的反弹。由于咒符倒贴在顶部,不容易看到的地方,先前林守一时不察便吃了亏。

事实上,不光是放着窥镜的小格上有禁制,每处放着器物的小格顶部都贴着禁制咒符,有的甚至还是贴了四五道。而且林守粗略的看了看,就算只是一道禁制咒符,不同咒符的复杂程度也相差很大。横向比较的话,眼前小窥镜的禁制咒符倒算得上是相对简单的一类。

既使只是“相对简单”的一道咒符,上面禁制的复杂程度也是林守见所未见的。与之比较起来,老爷子此前设下的种种禁制,简直就像是加减运算般的简单。

“喂喂,这到底是……”

仅仅一道禁制就有如此复杂,这满满一殿的成百上千道禁制,究竟得花上几百年才能布置得下来啊?林守几乎不敢去推测。愕然看着眼前的格物大殿,他隐约开始相信眼前的众多器物,确实是造师门历代祖师留下的遗产了。

“混蛋老头子,竟然来这套……太犯规了吧……”

林守咬着嘴唇,苦恼的看着眼前的小小窥镜,突然把心一横。

“妈的!不就是一道禁制吗?来就来!谁怕谁啊!”

23 造师秘闻

林家老宅的前院里,林老爷子坐在黄桷树的石凳处,手里拿着细绒布,正专心擦拭着手的一颗石球。那石球莫约排球大小,呈深褐色,表面反射着微微的光亮,宛如被用过多年的温润玉石般。

片刻过后,老爷子停下动作,拿起被擦得莹莹闪亮的石球,左右打量了番,露出颇为满意的神情。

“呼呼,那小子不在,做起事来也清净了好多……”

老爷子把擦好的石头放在绒布上,呼出口气,侧头看向造师观的方向,随口问起。“说起来,红玉,你觉得守儿能打开那把法锁吗?”

“……公子的天资聪慧。”

随着这样的声音响起,一袭红装的佳人在后院里悄然浮现,眉目间却隐隐显出忧虑的神情。“但是,那法锁的陷阱正在于此。越是聪慧之人越会想去破解上面暗示,但那暗示只会把人引向歧途,这点对公子很不利。”

“呵,也是,臭小子看来是完全钻进套子里了,连家也不回,亏你昨晚还守了他一夜……”老爷子呵笑着摇摇头,随口问起来。“说起来,昨天他的进展如何?”

“公子似乎把阴阳八卦和天干地支的组合都推算过了一遍,照着这样的进度下去,我想公子迟早会发现这条路走不通的……”红玉轻声说着。“只是我担心,若公子太急于求成,反而会有耗神过度,折损心智的危险。”

“这样啊,也许当初应该把时间放宽点……”老爷子顺着胡须,沉呤片刻后说道。“这样吧,若是那小子真的钻过牛角尖里面,后天……嗯,明天你就给他提示下。”

“是,掌门。”红玉微微躬身,用罕有埋怨的语气说着。“公子的修为尚浅,接管造师观本来便是相当仓促的决定,掌门却还要给予考验……这样的话,还不若最初就告诉公子窍门的好。”

“那怎么行?要是得到得太容易,那小子肯定不会放在心上,搞不好就糟蹋掉……”老爷子甩甩手,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若有所觉的抬起头,朝着东方的天空望去。

“有客人来了,我去泡茶吧,请掌门稍候。”

红玉似乎也察觉到什么,微笑着朝里屋走去,老爷子则是哼了一声,拿出老烟枪来点燃。没等抽上几口,红玉便端着泡好的茶走来,并把茶具在桌上一一摆好,那动作带着说不出优雅的味道。

待红玉把迎客茶具安置恰当,东方的天空突然划过一抹金白流光。流光速度极快,瞬息间便从天边冲到林家老宅前。

“嚯嚯,都备好茶了……老烟枪,你算到我会来啊?”

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一位身着玄青道衣的老者从流光上跳下来。老者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背后却是背着一硕大的葫芦,并且从葫芦里面飘出浓郁的酒香来。

“老酒鬼,大白天的不要在天上乱飞。要是被人看到,搞不好会以为我家里闹鬼了呢。”林老爷子皱眉抱怨着,语气倒是颇为熟络。

“闹鬼?呵,俺倒想看看,究竟哪个鬼有这样的胆量,敢在‘青河翁’的家里闹腾?没有五百年的道行就是找抽啊……”这样说着的老者,从背后取下酒葫芦,拔开塞子后朝着空中招了招手。

“进去吧,乖乖。”

随着老者的招手,只那道悬在空中的金白流光,嗖的一声便钻进葫芦里面。老者满意的塞上葫芦,那边的林老爷子看得却是直皱眉头。

“喂,那是‘太白’吧?你竟把它装在酒葫芦里面?”

“嘿嘿,老烟枪你就不懂了……”老者摆摆手,把葫芦重新背回背后,并如此解释着。“太白的剑相焚火,酒能纵火,咱这就叫以酒养剑。”

“你这口胡的老酒鬼,早知道当初老夫怎么也不会把太白托给你啊……”老爷子在那边哀叹连连,好像是把心爱的闺女嫁给了嗜酒如命的恶汉。

事实上,这位背着葫芦的老者名叫卜修子,绰号“剑翁”,乃修真名门蜀山剑派的传功长老。卜修子和老爷子是老交情了,而他那柄飞剑“太白”便是老爷子昔日打造的绝世好剑,结果被卜修子看中,硬是耍赖强要了去。

对老爷子来说,太白剑就像是自己的闺女。虽然早已嫁了出去,然而看着竟然落到整日泡在酒葫芦里的下场,自然是气得吹胡子瞪眼。

不过卜修子脸皮似乎极厚,毫不介意的走过来。先朝后面红玉点头为礼,然后坐在老爷子的对面,把备好的茶一饮而尽,随后便朝四下瞥起来。

“话说回来,小三儿呢?怎么没看到?”

“你找老夫孙子干啥?”老爷子警惕起来。

“别提了,自从穆丫头去正道会任职后,俺就闲着没事做了。那些徒孙辈里面也没几个好耍的,见了俺个个毕恭毕敬得要死……唉,现在能和俺逗上几句的,就只剩下你家的小三儿了。”

“你这口胡的老酒鬼!不要随便拿别人的孙子来消遣。”

老爷子敲着烟杆,对卜修子提出严厉的批评。卜修子却是呵笑一声,像是完全没放在心上,顺手为自己倒了杯茶,提到前次穆兰的事情。

“呵呵,说起来,前几天我那徒儿好像到青河镇来了一趟,她没给你们添什么麻烦吧?”

“小事罢了。那丫头教养不错,真看不出是你这老酒鬼的徒弟。”

“既然知道是俺徒弟,为啥还要特别留一手?老烟枪,作人可要厚道。”

“哼,那丫头是你的徒弟,也是正道会的执行干员。跑到青河镇来大闹一场,老夫没计较就算给你酒鬼的面子了,要是再把飞剑修好奉还,那我造师门的威严何在?”

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那边的卜修子则是摇头叹息。

“你个老烟枪,说来说去,就是想让俺蜀山派人上门陪礼就是了……罢了罢了,俺们名门大派,不和你计较。”卜修子说着,从衣袖里取出柄飞剑来。飞剑呈青色,一侧还贴着咒符,正是穆兰所用的青鸦剑。

“这把剑可是俺徒弟的命根子,可不放心交给墨门的那帮小娃子摆弄。怎么样?老烟枪,反正你也闲得没事,就顺便帮个忙如何?”

“谁说老夫没事?老夫最近忙着准备化劫避凶,可没空来打理其它事。”

“化劫避凶?老烟枪,你莫非触到什么霉头了不成……”卜修子开玩笑的说着,目光不经意的落到桌上的褐色石球上,却是不禁一愣。

“……地魄玄石?”

仿佛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卜修子的眉头顿时紧紧皱起。

“老烟枪,你拿出这种东西来想干什么?”

“当然是用来化劫避凶啊,你以为刚刚我是在开玩笑不成?”

“……你说真的?”

卜修子闻言露出哑然惊诧的神情,迅速抬头,看向阴云散布的天空,同时掐指推算,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事情。片刻过后,从卜修子嘴里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阴煞冲宵,煌烈聚天,如此威势……莫非是‘九天雷劫’不成!?”

卜修子不敢置信的又推算了几次,确定结果无误,愕然看向老爷子。

“喂喂,老烟枪,你这次可是玩大了啊!那九天雷劫是一等一的无上凶劫,其威力诛魔灭仙,往往五百年才一现,前次降劫诛灭厉界天魔也才仅过两百年……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引得老天如此动怒?”

“也没什么,不过是拒绝了几次老天爷的召唤罢了。”老爷子摆摆手,若无其事的说着。

“啥?老天爷的召唤?也就是说……”

就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卜修子赫然瞪大眼睛,直直看着老爷子。老爷子则是径自抽着老烟,显出泰然自若的模样。过了好一阵,卜修子呼出口气,喝了口茶压压惊,再抬头看着老爷子,声音已变得格外谨慎。

“老烟枪,你……踏进地仙之境到底有多久了?”

“地仙之境?嗯,如果从继承造师观算起的话,差不多有一甲子了。”老爷子瞥着卜修子,叹了口气,也没兜圈子,直接把话题扯明了。“算啦,也不瞒你,老酒鬼……算上今次的话,这已经是老夫第四次遭遇天劫了。”

突然响起“当”的一声钝响,卜修子失手将茶杯打落在桌上。只见他愕然看着老爷子,神情似乎已惊愕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程度。

若是有蜀山弟子在场,看到平日稳若泰山的传功长老竟露出如此模样,想必会大跌眼镜吧?不过平心而论,其实倒也怪不得卜修子这般失态,毕竟老爷子说的事情太过离奇,几乎推翻了修真界的常识。

要知道,悟彻天道,与天同寿,可以说是修真者最普遍的追求。不论哪门哪派,修练何种法诀,其修练过程必然是逐渐参悟天心,与道合真的道路。沿着这条道路修练下去,走到终点,便是被称为“地仙”的境界。

踏入地界之境的修真者,造化通玄,其实已算得上是半个散仙。不过想要真正位列仙班,神升上界,还必须通过老天给予的最后试练。

这最后的试练,便是修真者常常谈之色变的“天劫”。天劫避无可避,管你是一心飞升,还是眷恋红尘,只要踏进地仙之境,最后必然会迎来天劫降临。

受到天劫试练的地仙,结局只有两个:若是渡劫成功,自然是神升上界,位列仙班;若是渡劫失败,那便是身如灰飞,魂若烟散。

天劫避无可避,成则神升上界,败则灰飞烟灭——这几乎已被看成恒古不变的天律。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得道地仙,拼着一身道行想挑战天律,却是无一落得身死魂灭的结果。

像林老爷子这般,连续遭历三次天劫,既没有灰飞烟灭,更不曾神升上界的地仙,卜修子根本是闻所未闻!也难怪老天会勃然大怒,不惜动用九天雷劫,来消灭此等逆天叛道的存在!

“……好个老烟枪,以后俺还是改叫你老魔头吧。”

过了好半天,卜修子方才呼出口气,算是接受了老爷子的说法,不过神情依旧显得困惑难耐。

“俺不明白,以你老烟枪的造化修为,渡个天劫还不是易如反掌?放着登仙的大道不走,却这样明目张胆的逆天抗命,甚至不惜招来此等无上凶劫……老烟枪,你为的到底是什么啊?”

“为的什么?呼,老夫为的是什么啊……”老爷子磕了磕烟杆,一时间似乎想入了神,半晌后才抬起头来,慢吞吞的说着。

“……老夫为的,不过是造师门香火鼎盛罢了。”

“什么?这样简单的事情……”卜修子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简单?你说简单?”老爷子打断了卜修子的话,语气变得锐利起来。“老酒鬼,你以为造师门现在还有几人?若是老夫渡劫登仙以后,造师门又剩下几人?”

“这个……”想起造师门的现状,卜修子顿时说不出话来。

老爷子的目光移到手里的烟杆上,呼出口气,似乎触到某个禁忌的话题,声音逐渐变得沉重起来。“我造师门代代人丁不旺,香火难续……老酒鬼,你以为是为什么?”

“为什么?”卜修子不由自主的问着。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我林家代代传承的造化法,有夺天地之造化的玄通,却也由此惹来天忌,天欲灭我满门。”

老爷子以阴沉的声音慢慢讲述着。

“为保全林家的香火不灭,我先祖费尽心机找到这处汇聚八荒灵脉的风水宝地,又建起那九重封朔、勘破阴阳的钧天逆阙阵,代代谨守,才得以避过天煞灭咒,延续香火至今……其间艰难,又岂是‘简单’二字可以道尽!?”

老爷子的声音里蕴含着深深的怒气。修道者讲究参悟天心,顺应天命,讲出这等大逆天道的话本是修道的大禁忌,然而卜修子在旁听着,一时间竟反驳不了。

“千炀离走后,守儿便是造师门仅存的香火。守儿年纪尚幼,根基不稳,老夫本待再看顾守儿几年,老天却是连番摧逼,似欲灭我林氏一脉……天意险恶,老夫若不为逆天争命,莫非还要坐视灭门不成!?”

说到愤处,老爷子猛起一掌拍在石桌上。

只见由坚硬青岗石砌成的厚实桌面,竟然在这一掌之下炸成齑粉!

卜修子看着被拍成齑粉的青石桌,不禁愕然无语。原本阴沉的天空,陡然响起一声闷雷,仿佛老天亦为这番逆经叛道的话而震怒一般。

24 卜修子

卜修子因听闻造师门的秘闻而一时惊愕,老爷子则是盯着阴沉的天空,一言不发的抽着草烟,庭院的气氛因此显得沉闷。红玉安静的侍在旁,突然偏头望向镇西的方向,随后轻声提醒着。

“掌门,公子回来了。”

这声音打破了庭院的沉闷,老爷子“咦”了一声,看看前面狼藉的地面,皱眉叨念了一声,随即伸手一划。只见随着一道灵光划过,被拍成齑粉的青石桌竟宛如时光倒流般重新聚合还原,上面碎掉的茶具亦恢复原样,甚至连里面的茶水都没少半滴。

“啧啧,老烟枪,你这手‘造化通玄’可是越来越精纯了啊!”

卜修子发出赞叹,然后自然的拿起茶杯品尝起来。

“哼,你个老酒鬼也不差,刚刚看太白的剑光朦胧,有形无质,怕是也快修到‘无剑之境’了吧?”

老爷子也放松了态势,磕磕烟杆,对卜修子嘱咐着。

“对了,刚刚的事情可不要对守儿提起。”

“为何?小三儿早晚也要继承造师门的,早知道不是更好吗?”

“守儿年纪尚幼,光是造化法修练就已经让他吃不消了,没必要再增加多余的负担。”老爷子摇摇头。“而且,老夫昨日已把造师观传给了他,现在他顾着参悟法诀,更不能为杂务分心。”

“造师观!?老烟枪,你还真是舍得啊……”

卜修子摇摇头,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大门处传来“吱—呀—”的声音。

众人的目光移过去,看见林守正推门走进来。他的神情郁愤,额前有一肿包凸起,并而身上还有着好几处焦糊的模样,好像被雷劈过似的。老爷子见状一愣,还来不及问话,那边的红玉却已惊呼一声,闪了过去。

“公子,你是怎么了?谁伤着你的?”

红玉扶着林守,着紧的察看着他身上的伤势,声音带着隐隐的煞气。

“没啦,是不小心触动了禁制……”

林守犹豫着要不要把兽魅的事情说出来,悄悄朝老爷子那边望去,却注意到正在喝茶的卜修子,不禁愣了愣,随即兴奋的跑过去。

“卜修爷爷,你怎么来了?”

“哈哈,好久不见了,小三儿,听说你最近被老烟枪逼着修行,过得可是很辛苦呢……怎么样?要不要来蜀山耍个十天半月?相桓子那老头儿,最近可是得了好几件宝贝,老夫教你把它们都赢过来吧?”

“你这老酒鬼!不许蛊惑我家孙子!”

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打断了卜修子的话。然后打量着孙子的模样,皱眉问出来。“臭小子,看你的模样……八成是想用蛮力打开禁制,结果吃到苦头了吧?”

“呃……”林守露出汗颜的神情,看来老爷子是猜中了。

“你这浑小子,老夫早就告诉过你,那把锁上有厉害的禁制,结果你还是要尝到苦头才相信……也罢,那把锁对你来说也许是早了点,不过红玉偶然说起来,老夫便给你试试看。”

“那把锁的话,我已经解开了。”林守甩头说着。

“行啦行啦,别打肿脸充胖子了,那把法锁可是本门祖师爷造出来的,一时间解不开很正常。”老爷子像是完全不相信林守的话。

“如果三天的时间不够,就给你延长到五天吧!别把自己逼急了,反正横竖也不过只是把锁而已,要是你小子钻进牛角尖里才是大麻烦……”

“我说,我解开锁了!”

听着老爷子的口气,一时间感到郁愤的林守,干脆从怀里取出那把辟邪法锁,重重的按在石桌上。老爷子愕然的目光移过去,霎那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呃?解开了?怎么会……”

“哼哼,只要想通原理就简单了,那其实只是驭物诀的修行吧?”

林守故作轻松的说着。想想昨天被这把坑爹的锁给搞得晕头转向,再看看眼前的老爷子错愕模样,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得意感觉。

“就算如此,一天就……也太快了……”

老爷子半信半疑的拿起桌上的辟邪法锁,在手上翻来覆去的检察着,最后不得不相信孙子确实是破解了法锁,但同时也生出疑问来。

“等等,既然你小子已经解开了法锁,那为什么还弄得这样狼狈?”

“还不是那里面的鬼禁制!”林守用充满悲愤的声音回答着。

“当初说什么’‘只要打开锁,里面的宝贝就可以随便拿’,可那些坑爹的禁制又是怎么回事?每个,每个法宝上都设有变态的坑爹禁制,一解错了还有电击反制……臭老头子,其实你根本就没想把那些法宝给我吧!?”

林守拍着桌子,气势汹汹的质问着老爷子。那边的老爷子闻言却反而淡定下来,拿起心爱的铜烟杆,慢悠悠的抽了口草烟,才看向孙子说话。

“臭小子,老夫若不打算把造师观传你,带你去那里干啥?”

“可……那些坑爹的禁制又是怎么回事?”

“哼,那些禁制自然是历代先师设下的。”老爷子悠然的说出真相。

“造师观是本门供奉祖师爷的祠堂,格物殿则是历代先师收藏法宝的地方。格物殿里面收藏的法宝,都是些神威通天,排山倒海的仙家玄宝,当然是不能随便留给不肖子孙胡乱使用。”

“仙家玄宝……”想起那些器物的古怪模样,林守感到强烈的怀疑。

“历代先师在格物殿的法宝上设下禁制,造师门的传人想要拿取法宝就得先破解上面的禁制,这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就算是老夫也不例外。……那些禁制只能用造化法破解,你小子解不开是因为自己的修为不够,可不是老夫说话不算话。”

“这……这算什么啊?臭老头子!为什么不早说?”

“那是因为,老夫也没想到你会这样快就解开法锁,本以为还太早了点……呵呵,臭小子干得不错,再努把力,或许真能拿出一两件法宝来。”老爷子呵笑着,罕见的夸奖着林守,然而被夸奖的人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开玩笑!那些变态的禁制要解到什么时候啊?臭老头子!就算你拿不出法宝来,至少也教我些能派上用场的功法吧!”

“混帐!我造师门的造化法就是天底下最有用的功法,你小子有空去学旁门左道,还不如给老夫专心修行造化法!”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再度祭出法宝,铜烟杆敲得林守狼狈逃窜,看得旁边的卜修子呵笑出来。

“好了好了,老烟枪,你也别为难小三儿了。你让他做了十六年的造化法修行,这底子打得可算是够厚了。就算是俺们蜀山的弟子,练上十年的太乙剑诀,也早可以登堂入室,学些实战法决了。”

“去去,咱造师们走的是精品路线,别拿去跟你们蜀山比较,。”

老爷子翻翻白眼,倒是没表现出强烈的反对,于是卜修子继续说着。

“这样吧,最近俺偶然悟得一式御剑诀,算是剑走偏锋的路子,对蜀山弟子倒是没有大用,不过用在你造师门的身上却是绝配。如果老烟枪你没意见,俺就教给小三儿,当作委托修剑的订金好了。”

“御……御剑诀!?”

老爷子还没有所表示,林守的耳朵却是立刻竖了起来,又惊又喜的问着。“卜修爷爷,御剑诀是蜀山派的不传之秘吧?可以教给外人吗?”

“呵,蜀山派的御剑诀,必须配合太乙真力才能发挥出威力。小三儿你没有修炼本门的太乙剑诀,就算教给你也没用。”

卜修子摇摇头,笑着解释道。

“现在我教你的这招,并不是蜀山御剑诀。严格来说,只能算是老夫偶然想出来的偏门法诀。不过这个法诀倒是很有名堂,虽然老夫是用不上,但普天下恐怕再没有比你们造师门更适合用这招的了。”

25 引煞诀

“最适合造师门的……御剑诀?”林守听得神往。

“老酒鬼,你可不要随便拿些二流货色来唬弄我孙子。”

卜修子是蜀山派的传功长老,在御剑术上的修为几乎是无出其右,能拿出来教人的自然也是好东西,因此老爷子的语气听起来也不反对,倒是旁边的红玉隐约皱了皱眉。

“哼哼,老烟枪,你听下去就知道。”卜修子轻咳一声,对着林守摆出传道授业的架势,随手从袖口里扯了把短剑出来。“那么我先问问你,小三儿,你家造化法的驭物诀修行得怎么样?”

“驭物诀?不错哦。”林守颇有自信的回答着。

“那好,你试着用你家的驭物诀来控制这把剑,刺向那边的目标。”

卜修子随手在远处的围墙上划了个圈,如此交待着。作为林老爷子的世交老友,他自然对造师门的独门功法有相当的了解。林守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试着把驭物诀施加到短剑上。

只见短剑摇摇晃晃的升空,林守回想着抛出破魔镖时候的感觉,然后瞄准左侧的围墙,猛力挥指划去。

随着“噗”的一声轻响,被抛出的短剑钉在了圆圈偏上的位置,莫约一半的剑锋陷在了围墙里面。力道虽然及不上破魔镖,但林守对自己的发挥还是颇为满意。他转头看向卜修子,却见卜修子竟是摇头不语,挥手把短剑召了过来。

“小三儿,你再仔细看我刺一遍。”

卜修子并指御起短剑,一抖手腕,短剑刹那间飞了出去。林守只看到虚影一闪,那边划着圆圈的围墙便已然被刺了对穿。那切口光滑无比,和林守先前钉在墙上的那一剑完全不同,林守不明所以的看向卜修子。

“呵呵,其实就驭使物具而言,蜀山的御剑诀和你家驭物诀的差别并不大。”卜修子慢慢掀开谜底。“不过同样的目标,我用御剑诀来刺,你用驭物诀来刺,效果却是截然不同,你想想看是为什么?”

“是……力道和速度的差别?”林守推测道。

“嗯,也有这些东西,但最本质的差别还是,‘剑意’。”

没让林守多猜,卜修子直接给出了答案。“有了剑意,便是御剑术。没有剑意,便是单纯的驭物诀。你刚刚做的,只是把短剑猛力掷出去罢了,而我却是用剑意刺出,差别便是在这里。”

“是这样啊……”有过直观的体验,林守立刻理解了卜修子的话。“那,要怎么把‘剑意’加到驭物诀里面?”

“嘿嘿,要培养剑意说来也简单,只要投到蜀山门下,奉剑为师,日日持剑修行。以小三儿你的资质,再加上老夫亲自教导的话,三五年便可有小成,如何?”

卜修子如此劝诱着,林守还没来得及回应,那边的老爷子已重重咳嗽一声,抽起铜烟杆来。见着老爷子的态度,林守也猜到“剑意”肯定不是重点,于是继续安静聆听。

见林守没有上当,卜修子无趣的叹口气,把话题扯了回来。

“……总而言之,‘剑意’是御剑术的关键,剑意越强,剑势便越是凌厉。而剑意只有奉剑修行才能培养出来,这也是你家的驭物诀永远成不了御剑术的原因。”

无视那边翻白眼的林老爷子,卜修子继续说明着。

“但是,剑意虽然无法速成,却有可以取代剑意的东西,那便是老夫要教你的‘引煞诀’。”

“引煞诀?”林守感觉这个名字听起来颇为邪门。

“正是。所谓‘无煞不锋’,凡是剑器,必有煞气。剑煞冲顶时,甚至可以逆控剑手的神魂。好比被传为凶剑的血残,还有劫剑的红莲,都可以说皆是煞气冲顶的绝煞剑器。”

“剑器本为凶物临世,故煞气正是剑器的精魂所在。若是能引出剑器的真元煞气,融入你家造化法的遣物决里面,那自然可以取代‘剑意’,从而发挥出媲美御剑术的威力。”

“因为是引出‘剑煞’来取代‘剑意’,所以理论上说,越是煞气凶烈的剑器便越能发挥出这招的威力。不过施展引煞诀的前题是,剑煞必须要能被驾御的程度,所以像凶剑血残这般已成剑魔就不用考虑了。”

“本来的话,牵引剑煞是使剑者的大忌,稍有不慎便会落到命魂受损的下场,然而你家造化法在这方面却是得天独厚,要不是如此,老夫也不敢把这招教给你。”

…………

卜修子摆弄着短剑,把“引煞诀”的原理一一道出,令林守直听得两眼放光。他对御剑诀所知有限,然而驭使物器却是造师门的专长,结合施展驭物诀的心得来理解,很快便明白了引煞诀的要旨。

简单来说,御剑诀是让剑士把飞剑当成身体的一部分来御使,一招一式皆是出自剑士的意志。而引煞诀则是唤醒剑器的剑煞,赋予剑器活动能力,让其自主攻杀的便利法门。

引煞诀是用剑器本身的“剑煞”取代剑手的“剑意”,剑煞的强弱仅取决于剑器本身。而要说到驭使物具的话,普天下确实再没有比造师门更擅长的门派。

用林守早已熟练的驭物诀,再配合召引剑煞的引煞诀,即使不用特别修行也可以发挥出媲美御剑诀的威力,这便是引煞诀最大的便利!

只是引煞诀虽有便利速成的好处,但相应的缺点也同样突出。最大的问题是,剑煞的强弱只取诀于剑器本身,只要剑器不变,无论施法者如何努力修行,也无法进一步提升引煞诀的威力。

基于这样的缘故,引煞诀对修炼御剑术的蜀山弟子毫无用处,不过林守倒是不在乎这个。眼下他最需要的是在实战里发挥威力的法决,而引煞诀正好能满足这项要求,并且还有简单易学的好处。

想到先前和兽魅遭遇时,只能用破魔镖应对的狼狈光景,林守顿时兴奋起来,决心要把这招学到手。

“也只有你个老酒鬼,能想出这种稀奇古怪的法门……嗯,不过跟本门的驭物诀确实是绝配,守儿学学也没差。”

林老爷子先前一直在抽闷烟,这时候开口了,显然也认可了引煞诀对造师门的便利。随后吐出口烟来,若有所指的瞅着卜修子。

“好了,老酒鬼,快把东西拿出来。你不是只会画大饼吧?”

“谁说的?俺可比你厚道多了,老烟枪。”

卜修子说着从衣袖里又扯出把短剑来。短剑的造型像是藏式的短刀,长约一尺半,形式古朴,然而锋刃上却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隐隐散发出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这把剑叫‘血炼祭剑’,是前次老夫在某个沙漠古迹里翻到的,似乎是祭祀时用来斩宰祭品的祭剑。”

“此剑的剑胎以失传古法打造,历经百年不损,剑刃则吸聚了大量献祭生灵的怨血,已初成剑煞。本来老夫打算把它以真火融毁,但灵机一转时想到了引煞诀的法门,结果便留了下来……呵呵,倒是便宜了你小子。”

卜修子把血炼祭剑交到林守手里,又详细说明了引煞诀的咒语口诀。林守兴致勃勃的打量着手里的血炼祭剑,却没注意到身后的红玉正盯着那把祭剑,欲言又止的暗皱眉头。

“……大致就是这样,还有问题吗?”

把引煞诀教给林守后,卜修子向他确认着。引煞诀其实并不算是正式的功法,最多只能算是简单的法诀,结合施法行咒的经验,林守颇有自信的点点头。

“呵,本来就是偏门的法诀,多用几次就熟练了。不过说实话,虽然这法门是俺想出来的,但实际真正使用的人,你小子倒是头一个呢……能不能成老夫也不敢打包票,先使出来看看吧。”

“嗯,我这就试试!”

林守点点头,把血炼祭剑握在手里,回想着卜修子刚刚的教导,深吸口气,施起引煞诀来。

“引煞聚命,封剑化厉……奉剑成契,为吾召使……”

引煞诀的原理和驭物诀其实颇为相似,亦是以造化真力唤醒剑器的蕴灵,只是性质上更偏向蕴灵中的煞气。有过施展驭物诀的经验,林守用起引煞诀来也是轻车熟路。

只见被贯注真力的血炼祭剑,刹那间迸发出逼人的煞气来,在林守手里嗡嗡鸣动,仿佛随时要脱手飞出一般。

“哦哦,这家伙蛮给力的嘛……”

林守不得不用双手把住祭剑。第一步成功牵引出祭剑的剑煞,第二步便是用驭物诀来操控祭剑。然而已唤出剑煞的祭剑绝非寻常器物,因此他的驭物修为能不能制住凶烈的剑煞,便是引煞御剑的关键。

林守深吸口气,把祭剑抛向空中,同时运指把造化真力使过去。得到真力的祭剑悬浮在空中,然而那姿态却是充满不确定性,像是一匹不甘束缚在嘶吼扑腾的烈马,林守几乎要使出全力才能拉住缰绳。

“嚯嚯!做得不错!小三儿,来试试看效果如何?”看到林守成功施展出引煞诀,卜修子也来了兴致,从袖口里扯出把青锋剑抛在空中,就要测试这招的效果。

卜修子使出御剑诀,青锋剑化成一道流光划过祭剑身侧。原本便已燥动不安的祭剑,此时受到青锋剑气的扰动,仿佛看到猎物的猛犬,刹那间猛扑了出去,化成一道血光追着青锋剑噬咬而去。

因为只是测试引煞诀的法门是否可用,卜修子自然也没有认真施展,然而血炼祭剑的剑煞却是出乎意外的凶烈。青锋剑还没飞出五六米,便已被那道血光从后面追上。

只听得乒乒乓乓的一阵乱响,青锋剑砍得浑身抖颤,几乎哀鸣出来。连卜修子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呼喊暂停。

“等……等等!小三儿,那剑太烈了,先稳住!稳住再说!”

“我一直在试啊……”林守辛苦的回答着。

被唤出剑煞的血炼祭剑,此时简直就是纵蹄驰骋着的烈马,而紧扯着缰绳的林守,光是不被甩下去便已然要竭尽全力,更不要说制住这匹烈马了。

结果祭剑受到剑煞牵引,就这样一路追着青锋剑猛砍。

血炼祭剑的剑胎本是形似雪域藏刀的劈砍利器,再加上其剑煞已成,而青锋剑不过是普通凡铁。两者互搏下,青锋剑根本不是对手,剑刃很快崩成了锯齿模样,而剑脊上亦是伤痕累累。

最后更是挨了重重一斩,铛的一声被砍落到地面。

瞅着地上再无声息的青锋剑,莫说是林守,就连卜修子和林老爷子也看得有些傻眼,谁也没想到这引煞诀的威力竟是如此刚猛,初次施展便有这般凶势。

就在众人惊愕分神时,那边的祭剑没了目标,在原地摇晃一阵,竟猛的一抖,朝着林守直刺而来!

26 铁柱玄阵

祭剑挟着荒煞烈气朝着林守直刺而来。

由于祭剑本身是由造化真力驱动,因此剑煞反噬时,林守立即生出感应,然而身体反应却跟不上。眼睁睁看着那道血光直射过来,反射般的闭上眼睛,刹那间背后满是冷汗。

有两位仙老在,自然不会容得这般意外,然而出乎意料的,先出手的竟人是红玉。不知何时站到林守身前的她,只是随手一捏,那道奔烈而来的血光便嘎然而止。

感到祭剑的煞气连同自己的真力一并被某股巨力瞬间截断,林守疑惑的睁开眼睛,却看到祭剑正被红玉给拈在手里,而红玉的神情竟也是罕有的愤怒。

“区区蝼蚁小怪,胆敢反逆公子,将汝形神俱灭也难消此罪!”

随着怒斥声响起,一股凛然气焰从红玉身上发散出来,林守只感到一阵烈气拂过,旁边的两位仙老却忍不住抖了一抖。

再看看那柄凶神恶煞的血炼祭剑,竟在红玉手里低鸣起来。只是那低鸣不再是桀骜不驯的嘶吼,倒更近似于极端恐惧的颤抖哀鸣,仿佛魍魉小鬼遇到无上神威一般。

“奉取尔命,形神俱摧,煌日焚焰……”

红玉丝毫没有留情的打算,一股灿金色的煌火刹那间笼罩了血炼祭剑,缠绕着祭剑的血色剑煞,遇到煌火的瞬间即遭灰飞烟灭。剑身在煌火的焚烧下,似乎顷刻间就将消融殆尽。

“等等!红玉,别毁了它!”

林守稍迟一秒后反应过来,目睹这般光景,急忙抢上前去。

“公子?你小心……”

生怕伤到林守,红玉急忙收起煌火,林守则趁机把祭剑抢了下来。

虽被煌火灼烧,但祭剑入手倒并不滚烫。只是原本殷红如血的剑锋,此时已淡得几乎不见血光,显然已是元气大伤。若是再迟上几秒,恐怕便真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祭剑被林守把在手里,依旧恐惧般的微微颤鸣,只是那势头再无法和先前凶烈态势相比。看着手里已被大幅削弱的血炼祭剑,林守露出欲哭无泪的神情。

“怎么这样……”

“像这样的凶剑,公子不用也罢。”

红玉冷哼一声,显然是余怒未消。此时卜修子轻咳一声,插嘴进来。

“嗯咳!这个,算是老夫的失策,没想到引煞诀牵出的剑煞竟是如此凶烈,竟然直达化剑之境……早知道这样,真不该拿这把血炼祭剑给你。”注意到林守的失望神情,卜修子于是补充道。

“呃,也不用失望啊,小三儿,这次就看成是测试下引煞御剑的效果好了。等到你的驭物修为有长进了,老夫再找把好剑送给你罢……再说,这把祭剑虽被焚灭大半剑煞,但用来练习倒还是可以的。”

“只能这样了吗……”

林守苦脸瞅着手里的祭剑,在心里哀叹不已。

“你个老酒鬼!下次再敢拿这种半调子的东西来祸害我家孙子,老夫可要追上蜀山讨公道!”那边的林老爷子,重重的哼了一声,不过卜修子掏掏耳朵,假装没听见。

“哪啥,老烟枪,俺的订金可算是付过了,俺徒弟的飞剑就拜托你了。”顿了片刻,卜修子意有所指的问道:“那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要俺帮忙吗?”

“去去,你来干什么?添乱吗?”老爷子甩甩手,不客气的回绝着。

卜修子御剑离开后,林守才从老爷子那里得知,原来卜修子是来委托老爷子修理青鸦剑的。这倒是不奇怪,毕竟造师门是擅长驭物遣物的门派,自古便有制造法器的悠久传统,时常也接下些修复法宝的委托。

青鸦剑是穆兰的爱剑,林守本来也想多少出点力气的,可惜被老爷子以“小子的火候还差得远,别来添乱”为由给踢了开去。

不知是否忙着修剑的缘故,老爷子最近常常没呆在老宅,而没人督促修行,林守也因此乐得清闲。最近他的兴趣全集中在两件事情上,一件是继续破解格物殿里的法宝禁制,另一件便是练习引煞御剑的法诀。

根据老爷子的说法,格物殿里收藏的皆是威力排山倒海的仙家玄宝,林守虽然对此感到怀疑,然而设置在法宝上的诸般禁制却真是一等一的厉害。数日来他尝试了各种方法,但结果却无一例外的被电得哇哇大叫。连番挫折下来,林守干脆赌气的不去碰那坑爹的格物殿,专心修炼起引煞诀来。

不得不说,老剑翁想到的引煞诀确实是非常便利的法门。林守虽然从未学过御剑诀,但在造化法的驭物诀上却有十年以上的道行,以引煞诀取代不足的剑意,稍加练习后便使得有模有样。

在造师观外的竹林找到处空地,又从周围就地取材做出几个竹制标靶,便成为绝佳的练习场地。由于引煞御剑是以驭物诀为基础,练习引煞御剑也就等于练习驭物诀,所以林守一点也不担心老爷子会反对。

“引煞聚命,封剑化厉……奉剑成契,为吾召使!”

被引出剑煞的血炼祭剑,受到造化真力的驱使,在空中疾转直落,利落的削掉一根竹竿的尖头,又顺势上撩,将另一根竹竿给砍成两断。

“好!”

林守在十步之外控制着,见状运指回转,那边的祭剑随即在原地急速旋舞起来。祭剑如同风车般的旋围着,剑轮边缘隐隐现出剑煞血纹,同时姿态也渐渐变得不稳起来。

“诶……给我老实点!”

林守增强了力道,瞄着竹林前方的山岩,大喝着御剑斩了去。

“喝!日轮斩!”

高速旋舞着的剑轮朝着山岩飞去,剑刃处血煞暴现,其气势直欲将山岩一斩为二。然而谁知剑轮在途中陡然偏转,竟只削掉山岩的一角,然后就失控般的弹飞出去,撞进旁边的竹林里面。

“啧,又不行吗……”

林守搔着头,苦恼的走过去。最初遇见穆兰时,她那华丽的御剑术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因此才想以祭剑模仿着使出来,然而始终无法做到理想。这几天的练习下来也没能丝毫进步,沮丧之余,倒是意外确认了一件事情。

引煞诀以剑煞取代剑意,让不曾修习过御剑术的人也能施展出类似的威力,固然是极大的便利,但同样也有着缺乏成长力的缺点。

御剑术的威力可以随着剑手的修为而提升,然而引煞诀由于走的是偏门捷径,其威力只取诀于剑器的剑煞强弱——换句话说,就算他再怎么努力练习,用这把血炼祭剑也绝不可能做到穆兰使用青鸦剑的程度。

“切,结果是白费力气吗……”

林守走到山岩边,打量着上面的斩痕,只见斩痕多不平整,也说明他自编的那招“日轮斩”威力相当普通。林守叹息着走到旁边被砍倒的竹林处,拾起掉在上面的祭剑,打量着剑刃上的黯淡血光,不禁感到格外惋惜。

回想起刚刚得到祭剑时,由祭灵怨血蕴化出的剑煞是何等凶烈,几乎连卜修子都吃不消,可惜其反逆的举动触怒了红玉,差点被煌火烧得形神俱毁。虽然林守勉强救下,但其剑煞已被焚灭大半,威力自然也是大打折扣。

“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可以重炼剑煞啊……”

林守把握着祭剑,开始考虑起修复祭剑的问题。祭剑剑煞原是由祭灵怨血蕴化而生,运用同样的原理应该也可以重炼剑煞,但具体怎么做却是问题,总不可能拿着祭剑去屠戮生灵吧?

“……嗯?”

就在林守皱眉苦思的时候,手里的祭剑仿佛感应到什么,突然微微颤鸣起来。感到祭剑的颤鸣,林守不禁一愣,他听说过某些通灵神剑有预警护主的玄通,然而手里这把祭剑似乎没到那个品级。

“难道又有兽魅出现?”

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性,林守顿时警惕起来。

自从前次在竹林遭遇过后,兽魅便在青河镇时有出现,连镇民里面也有好几人目睹者,再不能再放着不管。林守当下持着祭剑朝竹林里寻去。

沿着竹林搜索了半个时辰,并没发现兽魅的踪迹,倒是祭剑的颤鸣愈加明显。那模样不像是发现了敌人,倒像是在畏惧着什么一般。

“到底是怎么回事……”

感到好奇的林守决心探个水落石出,于是朝着祭剑颤鸣的方向继续寻去。能让祭剑畏惧如斯,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林守边走边戒备着,不知不觉间竟走出竹林,来到青河镇外某个偏僻的小山丘处。

越是靠近山丘,祭剑的颤鸣便越是剧烈。那近乎悲鸣的态势,简直像是山丘上盘踞着什么异常恐怖的事物般,连持着祭剑的林守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不过既然都走到了这里,自然不可能再打退堂鼓,林守咬牙鼓劲,借着树丛的掩护,悄悄的爬上山丘,小心翼翼的探头张望。

本以为会看到什么骇人事物,岂知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根高耸入云的粗壮铁柱。那根铁柱的直径接近半米,长度超过十米,高高耸立在山丘顶端,几乎可以说是附近最高的建筑。

林守呆然的仰望着铁柱,想着会不会是输电杆什么的,然而铁柱上却没任何线桩。那黝黑的柱身上刻着古朴的铭文,看上去与其说是工业造物,倒不如说更像是仙家法器。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竖起来的啊?”

林守感到愕然。眼前铁柱的风格,倒是让他想起了格物殿里的那些奇怪法宝。林守猜测眼前的铁柱或许是老爷子的杰作,于是大起胆子走过去察看。走近后才发现,原来那样的铁柱不止一根,而是足足四根。

四根铁柱占住东西南北的方角,在山丘顶端隐隐构成一座阵枢。阵枢中央是一尊半人高的青铜方鼎,方鼎散发出隐隐灵光,显然是仙家法宝。从方鼎的四角扯出四根粗长的铁链,与四根铁柱相连,共同组成一复合法阵。

此刻法阵虽然尚未发动,但已散发出隐隐威压,难以想像待到法阵发动时又会是何种惊天动地的光景。

27 祭剑斩魅

“……老头子没事造出这东西来做什么?”

林守疑惑着,正准备凑近看个清楚,谁知就在这时候,手里原本惊惧颤鸣着的祭剑,竟突然没了声息。

林守骇然向左右望去,看到一红衣长袖的身影,从阵枢的一角转出来。其实他就应该想到,能令祭剑如此惧怕的人物,除了红玉还有谁?

“公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红玉看起来似乎颇为惊讶。当目光落到林守持着的祭剑上时,目光随即变得严苛,似乎对这把逆主凶剑的很不待见。受到红玉气焰的摧压,祭剑哀鸣着,原本便遭到大幅削弱的煞气,一时间更是衰弱到极点。

“等等!红玉,等等!”

林守连忙制止,并飞快的把祭剑收到鞘里面。

“像那种旁门左道的招数,公子其实不学也没关系。”

红玉走过来,用不以为然的声音说着。自从前次练引煞诀差点出事后,她便不太赞同林守学这类危险的法诀。林守虽然理解红玉的担忧,但怎么也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到手的宝贝,于是急忙岔开了话题。

“我会小心的啦,红玉……话说回来,这是什么东西啊?”

“这个是……”

林守指着眼前的法阵问道,红玉没有马上回答林守的问题,反而罕见的显出迟疑神情,似乎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说出来。那态度令林守生出更大的疑惑,正准备继续追问,身后却突然响起老爷子的声音。

“臭小子,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林守吓一跳的回头望去,只见老爷子不知何时走到近前,并且面色不善。还没等他来得及分辩,老爷子已挥起烟杆,敲了他好几下暴栗。

“你个臭小子,叫你好好修炼,好好修炼,你竟然给我修炼到这种地方来了!?老夫稍微不盯着你,你就来这套,是成心想气死老夫不成!?”

“这是有原因的,听我解释……等,等等!别敲啦!”

林守竭力抵挡着老爷子的烟枪暴击,并试图以攻代守。

“别光说我偷懒,老头子,那又是什么东西!?”

林守伸手指着前面高耸的铁柱,语气强烈的质问着。“臭老头子,竟然瞒着我偷偷造出这种东西来,要不是偶然逛到这里我还不知道……老实交待,这法阵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哎哟!”

回答林守的自然是铜烟杆毫不客气的暴击。基于两者身分立场的悬殊差异,老爷子只用一句话就把林守的质问给拍了回去。

“臭小子!这种口气,老夫是掌门还是你是掌门?”

“那个,话不是这么说吧,我好歹也是造师门的传人……”

“哼!像这样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传人,不要也罢!”

“整天?我只是偶尔……啊痛!啊痛!痛痛痛!……诶,是我错了……”

片刻后,林守竖起了全面投降的白旗,拉耸着脑袋听着老爷子的训斥,一边偷偷瞥向周围的玄鼎法阵。可惜老爷子却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扯着他的耳朵就朝法阵外走去。

“痛痛痛痛!轻点,老头子,要扯断了,真的要扯断了!”

“哼,断了就断了,反正都是不听话的东西。”

走出法阵后,老爷子冷哼一声,总算是放开了孙子的耳朵。

林守揉着通红的耳朵,低声抱怨着老爷子的虐待,却发现老爷子在那边沉默着,竟用奇怪的目光看过来。那目光带着几分欣慰,带着几分遗憾,却是前所未有的慈祥,竟令他心里猛然发起毛来。

“老头子,你……你看什么看?”

“哼,臭小子也长大了……”老爷子突然说出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拿起铜烟杆,先抽了几口老烟,才慢悠悠的说着。“也罢,既然你小子成天想着偷懒,那就干脆找点事情给你做。”

“什,什么事情?”林守战战兢兢的问着。

“今天晚上,你负责巡夜。”老爷子磕着烟杆,下达了掌门的命令。“最近青河镇常有兽魅流窜作乱,老夫忙着修剑的事情,暂时腾不出手来,你就负责把它们打发掉吧!”

一轮悬月浮上夜空,朦胧的月光洒在江边静溢的小镇上。

和热闹的大都市不同,小镇里没有喧嚣的霓虹幻景,为明日的劳作,居民们也早早就熄灯休息。街道上只有几盏街灯隐约点醒着夜色,围着灯光扑腾的大群飞蛾,把灯影也弄得古怪斑驳。

一只黑白相间的花猫在无人的街道上溜达,突然伏低身子,盯着从前面街角窜出来的老鼠。就在它准备扑将出去时,前面冷不防冒出一个黑影来。吓一跳的花猫紧急刹车,一个猫跃窜到暗处。当它探头看清黑影的模样时,吓得寒毛直竖,当即落荒而逃。

吓退花猫的黑影,是一头长着乌黑皮毛,身躯宛如猎狗大小的兽魅。兽魅躲藏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鬼祟前进着,不时低头嗅闻地面,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没过多久,兽魅在某条暗巷停下,左右嗅了嗅,然后在地上挖刨起来。兽魅的前爪粗短有力,并且生着锋利的指甲,由坚硬石板铺成的地面竟两三就被挖破。

“混帐!破坏公物,罚款五百!”

头顶响起喝叱的声音,同时一道青芒划过暗夜,疾射而来。这一击蓄势多时,来得又快又劲,兽魅根本来不及闪避。只见青芒一闪,兽魅不及哀叫便当即毙命,颓然倒在街道上。

兽魅毙命后,林守从暗处走出来,从兽魅的尸骸上取下破魔镖,瞅瞅上面的污血,愤愤不平的踢了毙命的兽魅一脚。

“混蛋!咒具法器也是要钱买的,交不出罚款就别来捣乱啊!”

林守喃喃抱怨着,随手甩出离火符将兽魅尸骸焚化,看着缓缓燃烧的咒符,不禁又心痛起来。

“臭老头子,叫我巡夜就巡夜,没给点法宝就算了,连咒符都要我自己准备,真是岂有此理!呃,我看看还剩多少来着……”

林守清点着身上的法器咒具,发觉状况不太乐观。

青河镇是灵气丰沛的风水宝地,自古以来便受到妖魔鬼怪的喜爱,而且夜晚正是鬼祟邪物们的活跃期,所以这次林守尽可能的带足了装备,但还是低估了兽魅的数量。

从子时三刻离家算起,他已经先后解决了不下二十头的兽魅,身上备着的咒符也消耗了一半。照这样看来,不知道还有多少兽魅潜伏在青河镇,如此下去恐怕很难撑到黎明。

“唔,结果还是要用这招吗……”

林守侧身看向斜挎在腰后的血炼祭剑,这也是他唯一能用于战斗的法器。和消耗性的咒具不同,属于法器的祭剑,倒是不用担心短期损耗的问题,只是施展的难度要高出许多。从卜修子那里学得的引煞诀,经过数日练习后已有小成,眼下正好是进行实战测试的好机会。

“区区妖物胆敢在小爷地盘上招摇过市,被宰了也没怨言吧……”

林守抬头望向天空,随手弹了个响指。

只见朦胧的月光下,一头灰褐色的隼鸟从青河镇上空划过。那是他先前放出去的信鸢,信鸢是造师门用作侦察传信的物怪,林守让信鸢从空中巡视青河镇,这样很容易就能发现地上兽魅的踪迹。

接到林守的指示,天上的信鸢改变姿态,低低划过青河镇,将最靠近此处的兽魅位置给指出来。有了信鸢指引,再加上熟悉环境的地利,林守计算着路线,提前埋伏到了兽魅前进的路线上。

在屋顶上埋伏下没多久,两头兽魅便从不远处的暗巷里钻出来,那黑黝黝的兽影在阴影里移动着,林守则屏气观察着它们的情况。只见两头兽魅一前一后的走着,前面的兽魅低头专心嗅察着地面,后面的兽魅则是不断抬头张望,警戒着周边的情况,

“……它们在找什么东西啊?”

兽魅极不自然的表现,令林守感到强烈的怀疑,然而也不可能跑出去问个究竟。他将手伸到腰后,悄悄把祭剑拔了出来,目光锁定在后面那头负责警戒的兽魅身上。

就在这时,那边的兽魅突然停下了动作,耸动鼻头打量着四周。拂过的夜风将林守的气味带了出去,嗅到异味的兽魅低吼了一声,前面嗅探的兽魅也跟着停下步子,一同举目林守他藏身的方向望来。

看着两头兽魅齐齐摆出攻击的态势,林守知道伏击的打算泡了汤,只得从隐匿处走出来。为预防万一,随手还扣了道“披甲符”。

“虽然我很好奇你们在找什么,不过问了也是白问吧……快滚快滚,这里可不是给你们打野食的地方。”

和智能低下的兽魅就算交涉也是白搭,林守于是像赶小狗似的甩甩手。

两头兽魅自然听不懂人话,可是竟也没有逃跑的意思,同时低吼一声,发力朝林守猛扑过来。兽魅的后腿爆发力十足,前爪则有裂石穿碑的力道,不过林守也是早有准备。

“找死么?那就别怪我了。”

林守纵身向后跳退,一手撤出血炼祭剑,一手把披甲符抛出去。

“封,巽,移,震,诸灵成阵!”

披甲符在空中幻化成八封图案的法阵,左边扑来的兽魅一头撞上,八封阵符闪出强烈的耀光,以更猛的力道将其弹飞了出去。与此同时,右边的兽魅则对上杀气腾腾的血炼祭剑。

“引煞聚命,封剑化厉,奉剑成契,为吾召使……敕!”

祭剑原本便是吸聚生灵怨血而成的绝煞凶器,此时被引煞诀唤醒剑煞,一时间更是煞气大盛。还没等到林守下令,便扯着他朝兽魅直斩而去。只见血光一闪,迎面扑来的兽魅便被整个儿劈成了两半。

28 号鬼申伍

前一头被弹飞的兽魅,在地上滚了几圈蹦起来,见着祭剑的凶势,不禁哀嚎一声,当即朝着不远处的护墙蹦去,看样子是想逃走。

“哪里逃!”

林守并指横扫过去,祭剑随即化成一道血芒脱手飞出。

那边兽魅瞥见血芒飞来,猛然跳起试图避开斩击,岂料祭剑中途陡然折转,自下而上将兽魅斩落。兽魅重重地落到地上,刚刚那一斩在它背上留下极深的创口。

半死的兽魅在地上挣扎扑腾着,林守本想留个活口,正待上前察看,突然心生警兆,下意识的向后跳退。

稍迟一秒,一道凶烈血光自九天直落而下,将地上挣扎的胡狈当场斩断,剑威四散开来,甚至将铺着石板的地面条条切开。林守勉强稳住脚步,看向那阵势的中心,才发现在插地上颤鸣不已的竟正是血炼祭剑!

斩杀兽魅,淋浴浊血后,血炼祭剑的剑煞一时大盛,嗡嗡鸣动着显出暴动的迹象。早已准备的林守立即收回造化真力,失去力量来源的祭剑,就像被拔掉插头般的电器般,渐渐的沉寂了下来。

“好险好险,真是匹烈马……”

林守呼出口气,走过去拔起祭剑。

祭剑被他握在手里,仿佛不甘心般的鸣动着,然而却也无计可施。林守嘿笑一声,挽了个剑花,把祭剑插回腰后的剑鞘。

尽管最后出了点纰漏,但作为引煞诀的初次实战,斩杀两头兽魅的结果让他颇为满意,总算是有了件能派上用场的法器。在原地回味片刻后,林守才把目光移到地上的兽魅身上。

此时信鸢在天上盘旋,又陆续发现好几处兽魅活动的痕迹,但林守已经不打算再跟这些东西折腾下去。这一连番的交战让他越来越确信,这一大群兽魅背后必然有某只黑手存在。

“见不得人的家伙……”

林守嘿笑着,从怀里取出数只施咒用的木鸠,念念有词的抛了出去。木鸠在空中化成褐色隼鸟的模样,拍打着翅膀向青河镇的四方飞去。

“就让小爷把你的尾巴揪出来吧!”

距离青河镇的西北角两公里处,有一座被废弃多年的采石场。

这座采石场原本是当地政府为发展经济而上马的项目,但结果却只是把郁郁青青的山林挖得乱七八糟,自然是遭到青河镇民们的强烈反对,很快就被废弃了下来。眼下采石场早已没有了人烟,只有几处半塌的草棚和随处可见的乱石堆砌。

此刻采石场的某个角落,正流动着妖异的邪光。

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衣人,站在某块被切削平整的石台前施法行咒。石台似乎被当成简陋的供桌使用,上面放着燃烧的香烛,还有一个作为祭品的山羊头。

羊头似乎刚刚宰下来,还是鲜血淋淋的,腥热的血水顺着石台缓缓流下,在黑衣人的脚边汇成血色的浅潭。

只见黑衣人闭着眼睛念念有词,十多道用鲜血绘出的咒符悬浮在供桌的空中。咒符上燃烧着阴冷的绿焰,那幽幽绿光将周围照得是鬼气森森,邪煞逼人。

“混蛋,竟敢在小爷地盘上搞这鬼东西……”

距离黑衣人作法的石台十多米远处,绿光照不到的石壁阴影里,林守悄悄观察着那边的光景,嫌恶的皱起眉头。他倒是认不出黑衣人施展的是何种邪法,不过想来定然和青河镇流窜的众多兽魅脱不了干系。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只要在这里解决掉施展邪法的鬼祟家伙,那边兽魅自然就不成问题。这样想着的林守抬起头,朝天上盘旋的信鸢打了个招呼,让它继续警戒周围的状况,然后自己则悄悄朝黑衣人潜近。

林守踮起脚尖,从背后慢慢靠近黑衣人。到还有十多步的距离时,稍稍停了片刻,躲在石壁后面察看情况。只见黑衣人依旧在那边念念有词的专心施法,似乎没察觉到背后的动静。

“很好,就乖乖上路吧……”

林守伸手摸出破魔镖来,瞄着黑衣人的同时,心里却涌出几分悲抵触来。

严格说起来,像这般背后偷袭的阴险战法,大概很难算得上是正道人士的作派。只是对林守来说,这也是极为无奈的选择。

如果可能的话,他又何尝不想豪情万丈的大喝一声“鼠辈受死!”,然后跑出去和对方大战三百回合,再威风凛凛的一剑诛敌?可惜要怪只能怪自家那不给力的造化法,实在不是逞英雄的材料,结果也只能偷偷的抽冷子歼敌,每次都令林守感到郁闷异常。

前次卜修子传授的引煞诀,算是林守初次习得的实战法诀,而且先前对付兽魅时也已展示过威力。既然如此,那这次或许可以试着正面挑战眼前的挑战邪魔外道?

不得不说,这是个非常有诱惑力的想法。林守反手握住祭剑的剑柄,盯着前方的黑衣人,开始想着是先报名号后再砍过去,还是砍过去后再报名号。谁知就在这时候,那边的黑衣人突然做了个奇怪的手势。

随着黑衣人的手势,浮在半空的数道咒符同时腾起熊熊火焰。

“……不好!”

林守看得悚然一惊,下意识的向后蹦开,然而却是迟了一步。

身后响起破风的声音,一头潜伏在暗处的兽魅陡然发力,朝着他猛扑过来。此时双方距离不过五六步,一眨眼的时间里,林守只来得及拔剑挡在身前。兽魅张口咬住祭剑,猛扑过来的力道却把林守给撞出阴影,身影暴露在岩场前。

“去你的!”

林守怒吼着,抬脚将身上兽魅踹了出去,一个后滚翻迅速站起来,持剑摆出迎击的架势。然而一眼瞥过去,神情却不禁一窒。

被兽魅给撞出来后,此刻他正置身在开阔的岩场中。明亮的月光从头顶洒下,可以看到五头黑黝黝的兽影从岩场四方朝这里慢慢逼近。再加上先前被踹飞的那头兽魅,一共六头兽魅把他给包围起来。

“……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倒自闯进来。”

供桌前的黑衣人缓缓回过头来,打量着被兽魅包围的林守,似乎是在估猜他的身份。“看你的打扮,莫非是镇守此处地界的门派弟子吗?哼,能找到这地方倒是值得夸奖,不过你没机会回去报信了。”

黑衣人的言语里透出将他除之后快的意思,林守一边警戒着黑衣人,一边移动视线朝四周望去。只见六头兽魅分别占住各个方角,摆出攻击的势态,完全堵死了撤逃的空隙,令他不禁暗暗叫苦。

“来者何人?胆敢到造师门的地盘上撒野,那就报上名来!”既然脱逃无路,林守干脆也横下来,厉声质问着黑衣人。

“嘿,横竖都是要死的人了,大爷的名号,你小子知道了又有何用?”黑衣人怪笑一声。“不过大爷正好也想抓人来问点事情,既然你小子自己送上门来了,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吧……大爷叫申伍,‘号鬼’申伍。”

“申伍,‘号鬼’申伍……”林守咀嚼着黑衣人的名号,随即皱眉问出来。“听这个名字,你和那‘化鬼’吕肆是一伙的?”

“怎么?小子你见过吕肆那厮?”黑衣人申伍,闻言露出意外的神情,当即问出来。“那正好!大爷问你,那厮前次闯到青河镇后就没了消息,是不是被你们给干掉了?”

“青河镇是造师门的地盘,胆敢在这里撒野捣乱的家伙,你说会有什么下场?”林守冷笑着反问道,本想借此压低对方的气势,谁知那申伍竟是毫不在意同伙的生死,反而迫不及待的问着。

“小子!老实交待,那厮死时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留下什么东西……”

林守愣了下,随即想起前次吕肆闯进青河秘境,最后被鬼渊吞噬前,确实曾留下一个神秘的墨匣。那墨匣被他瞒着别人,偷偷收藏在自己床底的秘格里。本来是想着有时间研究下那墨匣的,但由于最近忙着修炼引煞诀,结果就把这件事给忘在了脑后。

“……你说的东西,是不是个黑漆漆的方盒子?”

“小子你果然知道那个!乖乖交出来,本大爷就饶你不死!”申伍显出欣喜若狂的模样,受到他的情绪影响,周围的兽魅亦显出躁动的迹象。

见着申伍的表现,林守不禁猜测那墨匣或许是某个至关重要的鬼道秘宝。本想着说“有本事就自己来拿”的挑衅台词,但出口时灵机一动,结果就变成另一番话。

“……真可惜呢,那墨匣被正道会给收了回去,你找错地方了。”

“正道会?又是那些杂种吗……”当初吕肆闯进青河镇时,确实被正道会给追杀着,因此申伍对林守的话倒也没有感到怀疑。反而露出咬牙切齿般的神情,似乎也曾在正道会手下吃过大亏。

“小子,你说的是真的?那墨匣真的被正道会给收去了?”

“信不信由你。”林守耸耸肩膀,同时暗暗做好备。

“既然如此,留着你也没用了!乖乖领死吧!”

申伍恼怒的一挥手,底下的兽魅同时低吼一声,朝他猛袭而来。

29 引煞驭剑

杀人灭口似乎是反派的固定选择,林守对此也早有准备,一扬手便甩出数道咒符。其中的披甲符化成八封阵符,挡住从后面扑来的兽魅,而另外几道离火符则化成数颗火球,朝着前面的兽魅轰去。

兽魅是依凭阴浊邪沌所生,天生畏惧火焰,前面挡路的兽魅见着火球轰来,闷哼一声跳到旁边。林守趁机冲出兽魅的包围圈,同时施展引煞诀,驭起祭剑来。

“引煞聚命,封剑化厉……奉剑成契,为吾使召!敕!”

祭剑的剑身腾起艳红的血光,随着林守的挥指斩向兽魅。

此时一头兽魅已冲破八封阵符的阻挡,朝着他扑咬而来。祭剑化成的血光迎面斩去,兽魅察觉危险时已不及闪避,刹那间被血光贯穿,竟从头到尾被硬生生的剖成两半!

漫天的血雨随着兽魅的尸骸喷洒而出,淋浴在血雨中的祭剑,陡然发出狂喜般的颤鸣,剑身弥散着朦胧血煞,竟在血雨腥风里狂舞起来!那残虐至极的场景,令在场的人和兽都看得呆掉。

仿佛吸饱了鲜血,祭剑的剑煞大盛,在空中打了个转儿,随即竟不顾周围的兽魅,化成一道血光朝那边的申伍直斩而去!剑势端的是凶烈无匹!

“妈的!小子猖狂!”

申伍也被祭剑的凶势给吓了一跳,见着祭剑斩来,当下怒吼一声,使出化鬼邪法来。只见那矮小的身躯骤然暴长,整条右臂化成狰狞的骨刃。白森森的骨刃上缠绕着污浊的鬼气,迎着祭剑斩了上去。

血光与鬼气在虚空中激烈交合,一时间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那边的祭剑和申伍斗得不亦乐乎,而原地的林守却陷入危境。本来引煞诀是引出祭剑的剑煞,令其自主攻杀的法门,谁知剑煞大盛的祭剑竟擅自撇下主人,转而强攻申伍,这完全打乱林守的脚步。

没了祭剑,他的手里只剩下少数咒符和几枚破魔镖可用。再加上那边的申伍被祭剑凌迫,以为是林守授意,怒号连连的催促兽魅拼命猛攻,结果林守很快便被逼到前所未有的险境。

“……妈的!滚开!”

林守一脚踹开试图咬他脚踝的兽魅,右手挟着道离火符,朝着旁边袭开的兽魅轰去。离火符融着掌劲轰在兽魅的面门,爆出的焚炎之气将兽魅的脑袋给轰成焦炭模样,掉在地上抽搐几下,随即死去。

林守的视线落在被轰杀的兽魅身上,还来不及喘口气,背后又传来兽魅的低吼。他悚然回头,只见两头兽魅竟从左右直扑而来!

仓促下来不及甩出披甲符,林守侧身避来朝咽喉咬来的兽口,却被另一头兽魅在左胁抓出道深深的爪痕!吃痛之余,林守奋起余力,甩出保命用的遁隐符,咒符在空中爆散成无数碎屑纷飞,一时间遮蔽了兽魅的视线。

借着遁隐符的掩护,林守勉强得以逃出生天,却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从左胁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显然伤得不轻。林守躲在暗处观察,那边的兽魅还有四头,而身上的咒具却已差不多耗尽,这样下去只有必死的结局。

“王八蛋,别给我擅作主张啊……”

林守诅骂着,恼怒的望向采石场的另一边。

在那里,祭剑和申伍依旧激烈撕杀着。

祭剑的剑身缠绕着血色的剑罡,围着申伍上下翻飞。面对着杀气腾腾的凶烈祭剑,申伍渐渐显出疲于应付的模样,然而短时间里也不太可能落败。危险的反倒是林守这边,一旦遁隐符失效,马上会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

林守并指施展驭物诀,竭力想把祭剑扯回来,谁知祭剑却像是撒开腿跑得正欢的野马,完全把这边的主人给抛在脑后。林守试了好几次,祭剑却是半点反应没有,心里霎时间腾起邪火来。

“去你的!我就不信了!”

林守腾身冲出藏身处,拔腿朝着祭剑那边冲去。

此时纷舞的纸屑逐渐落定,正四处嗅探的兽魅立即发现了林守的身影,纷纷低吼着朝他追来。

两条腿当然跑不过四条腿,兽魅很快追近了目标。然而林守似乎已经豁了出去,全然不顾身后吼叫的兽魅,在前面的岩台上猛然一踏,整个人腾空跃起,同时挥手甩出捆仙索。

“看招!”

此时申伍正被祭剑的猛攻给压得喘不过气来,看着林守飞跃而来,还以为他是要舍命一搏,下意识的收势回防。岂料射出的捆仙索不是向着他,而是朝着空中的祭剑奔去。

空中的祭剑全无准备,顿时被捆仙索从后面给绑了个结实。捆仙索紧紧缚着祭剑的剑柄,强制性的把它和林守重新联系了起来。

这时候两头兽魅亦追着林守腾空跃起,咆哮着朝他扑咬过来。

林守听着身后的兽吼声,扯紧手里的捆仙索,落地的同时旋身回斩。半空中的祭剑被捆仙索牵引着,挟着怒气回斩而来,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血色的弧圆。

两头扑来的兽魅,撞上那道斩破虚空的血线,刹那间竟被切成数段,变成混着血沫的碎肉从空中落下。祭剑淋浴在血雨中,嗡嗡颤鸣着又蠢蠢欲动,不过好不容易取回控制权的林守,又怎会让它如愿。

“混帐!先给我去对付那边的!”

林守挥动捆仙索,扯着祭剑朝最后两头兽魅斩去。

两头兽魅见着凶烈的血光袭来,吓得哀嚎一声,转身朝着左右溃逃,然而又如何能逃掉?只见血光一闪,祭剑从背后轻易贯穿了左边的兽魅,随后又扯着柄后的捆仙索划出个水平的大圆,将右边的兽魅给横向切断。

眨眼间,四头兽魅都被祭剑给斩了个干净。

沾满兽血的祭剑,悬在空中嗡嗡鸣颤,显出意犹未尽般的模样。谁知就在这时候,缚在剑柄上的捆仙索突然一紧,挟着怒意的真力摧压而来,祭剑身不由己的被扯了回去,重新落回到主人的手里。

“王八蛋!给我老实点,再敢乱来就让红玉炼化了你!”

林守握着失而复得的祭剑,恶狠狠的威胁着。不知道是否是他的威胁起来效果,只见原本不甘颤鸣着的祭剑,竟也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见着祭剑安静下来,林守方才松了口气,随即想起那边还有申伍在,飞快的把目光移过去。

其实从他扯回祭剑到斩尽兽魅,不过只有数秒的时间,被祭剑持继压迫着的申伍,刚刚来得及喘口气,抬头便看到兽魅横尸遍地,顿时倒抽了口凉气。目光再落到那把血煞缠绕的祭剑上,忍不住颤抖了下。

“小子,你……你是蜀山派的弟子?”

申伍紧张的问着,声音里已再没了先前的气势。此消彼长下,反倒是林守那边冷哼一声,倨傲的目光扫过来,纠正着申伍的错误认知。

“混帐!青河镇是造师门的地盘,小爷是造师门的传人,和蜀山派可没关系!”

“可是刚刚的御剑术……”

“你见过可以分心二用的御剑术吗?蠢材!”林守摆摆手,大声喝斥着没眼界的鬼道士。“这叫引煞诀,是本门的秘传法诀。小爷也是最近刚刚修成不久,你可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偷师学艺可是修真界的大忌,林守不得不澄清事实。不过在澄清事实的同时,也不客气的给引煞诀贴上“造师门原创”的标签——反正卜修子自己也说过,这招对修炼御剑术的人没用。

“话说你这家伙,也该问够了吧?”

林守持着祭剑挥出个剑花,就像要截断他疑问似的用力斩下。祭剑的剑身缠绕着血雾般的剑煞,嗡嗡颤鸣着直指申伍。被祭剑剑锋所指,鬼道士脸色当场大变,紧张的后退数步,摆出防备态势。

“你……你要干什么?”

“呼呼,干什么啊?就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了。”林守摇摇头,露出仿佛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神情。“首先告诉我,你在找的那个墨匣是什么东西?”

“小子!你以为我会说吗!?”

“你不想说吗……”林守偏头瞅着鬼道士,倒是没显出丝毫怒气,反而愉快似的笑出来。他模仿着申伍的语调,将鬼道士先前的话分毫不差的重复了一遍。

“既然如此,那留着你也没用了!乖乖领死吧!”

引煞诀是从剑器中唤出剑煞,令其自主攻杀的法诀。

不过严格说起来,卜修子当初传授的只有引煞诀的前半段,即如何从剑器里面引出剑煞的这部分。至于引煞诀的后半段,即如何令剑器自主活动,进退攻杀的这部分,却是造师门独有的驭物诀的法门。

唤出“剑煞”取代“剑意”的想法,当初不过是卜修子的灵机一动,硬要说起来,最多只能算是个创意的概念。林守从卜修子那里得到这个概念,结合自家的驭物法门加以补足后,整个构想才算勉强具备可操作性。

自古以来,御剑术便将“以神御剑”和“以气御剑”作为王道正统,像用剑器的“剑煞”取代剑手的“剑意”,令剑器自主攻杀的偏门法诀,根本就是离经叛道的异端。

事实上,就连想出这招的卜修子自己都没试过,其他人就更没办法给林守以指导了。林守全靠着自己摸索,在反复练习里一点点掌握引煞驭剑的要旨,方才得以运用于实战。

从这层意义上来说,就算是将引煞诀看成林守自己原创的攻杀法诀,也毫不为过。

不过这样的引煞诀,其实也只能算是半成品。

剑器本为凶物临世,剑煞原本便是剑器的精魂所在。再加上,手里的血炼祭剑是吸聚祭灵怨血而成的凶煞厉剑,从其中引出的剑煞尤为桀骜难驯。凶烈的剑煞难以驾驭,还不时暴走的危险,这正是引煞诀最要命的问题。

像先前应付兽魅的时候,祭剑竟舍下主人跑去猛攻鬼道士,差点害得林守葬生兽口,便是如此缘故。不过危机即是转机,此时林守可以确信,自己已经找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

PS:呼呼,今天六一儿童节,狮子更新两章以庆贺!广大童鞋们,节日快乐啊!希望俺们到老都有一颗赤子之心!

30 搜刮搜刮

祭剑从林守手里飞出,化成殷红的血光斩向申伍。无可回避下,申伍只得再次运起化鬼邪法,以鬼躯骨刃硬挡祭剑。

废弃的采石场里,血光与鬼气再度激烈纠缠。然而和前次不同的是,血光的尾端系着一根纤细的黑索,黑索的另一头掌握在后面林守的手里。

如果说祭剑是一匹野性难驯的烈马,那紧紧缠绕在剑柄上的捆仙索,便相当于绑在烈马头上的笼头。通过与剑柄相系的黑索,林守自在的控制着祭剑的进退攻杀。

即没有承担伤害的重重顾虑,也不用耗费心神的比划招式,只要掌握到控制剑煞的窍门,引煞诀的好处就全显露了出来!在林守的操驭下,祭剑进退如风,势若雷霆!

反观申伍那边,则是陷入了危机四伏的境界。

“该死!该死!怎么会……”

原本直来直去的剑路变得诡秘难测,申伍奋力迎战,却是越来越难以为继。眼看着那血光笔直斩来,他刚刚举手格挡,谁知血光在途中竟陡然折转,随即化斩为刺,趁着他错愕的瞬间,在肩膀上划出深可见骨的创口。

“唔嗯!”

申伍哀嚎一声,不顾伤口迸出的污血,咬牙猛催鬼力,挥动骨刃斩去。那缠绕着鬼气的骨刃,从下往上的重重砍在那道血光上!

只听得一声沉闷钝响,祭剑被打得翻滚着,高高的飞了出去。

砍飞祭剑的申伍面露喜色,然而还来不及喘口气,头顶突然传来宛若龙吟的颤鸣声音。他骇然的抬起头,看见那祭剑被尾端黑索拽着,在空中大力回旋,划出个触目惊心的新月血胧。

新月血胧倒映在虚空,那炽烈的血煞几乎盖过了月光!

祭剑呼啸着在血胧中盘旋回斩,蓄足了威势,剑身向前虚扩出两寸长的剑罡,随着黑索的拉扯,挟着斩破天地的威势奔烈而下!

目睹那血胧斩下的瞬间,申伍的寒毛直竖,心胆俱寒!

再不敢和祭剑相搏,他想也不想撤剑后跳,并将骨刃护在身前。

瞬息过后,血胧斩落地面,狂烈的剑罡将坚硬的岩盘摧成齑粉,留下一道深达两尺的斩痕!申伍以毫厘之差避过死劫,却也被剑罡的余波扫中。剑罡穿透骨刃的防护,申伍全身剧震,张口喷出口鲜血来。

祭剑受到血气牵引,发出嗡嗡颤鸣,一时间剑煞大盛,竟主动向鬼道士抢攻而来!此消彼长下,申伍的气势却是大幅衰弱,虽然勉力挥动着骨刃,但却被祭剑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好!好!做得好!”

看着血煞迸放的祭剑,那边的林守也是豪情勃发,长啸一声,运起十成真力贯注过去。得到助力的祭剑,竟然也陡然发出一声龙吟,霎时间分化成重重血幕,把申伍从头到脚笼了进去。

血幕凭空洒下,只听得“噼里啪啦”的暴击声挟着鬼道士的哀嚎,从血幕中不断传出。这场战斗的结果如何,到此时已是没有疑问的解答。

片刻过后,林守挥手一划,满天的血幕顿时敛退,追着黑索的前端,如长鲸吸水般的悉数收入林守手里,再度凝成血煞祭剑的模样。

再看看那边的鬼道士,整个人竟像是刚从血海里捞出来,鬼躯上的斩痕遍布,污浊的黑气四溢流淌,就连右手的骨刃上亦布满凸凹不平的缺齿——看看这般的惨烈光景,若是林守再晚些撒剑,就算想留活口怕也不行了。

“你……你……”

从申伍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身躯摇晃了两下,仿佛站立不住的向前栽倒。他本想把骨刃当成拐杖撑一撑,企料当重量压上去的时候,伤痕累累的骨刃竟陡然断折,整个人“噗通”一声扑倒在地上。

“呼……”

林守吐出口浊气,缓缓收敛心神,低头看看手里仍在嗡嗡鸣动的祭剑,只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高扬感从心里涌出。不禁嘿笑一声,甩出个漂亮的剑花,将祭剑插回了剑鞘里面。

“干得好,宝贝。”

满意的拍拍鞘里的祭剑,林守才把目光移到地上的申伍身上。

此时的申伍已没有继续战斗的力量,挣扎着想爬起来逃窜,却被林守随手甩出的捆仙索给捆了个结实,如狗吃屎般的摔回到地。

“好啦,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林守在申伍面前蹲下,温柔的注视着地上的鬼道士。多亏这位鬼道士不惜流血牺牲的以身试剑,他才得以将引煞诀完善到实战运用的地步。在默默致上感激的同时,亦伸手在鬼道士身上摸索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申伍发出惊慌的叫声。

“放松点,放松点,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林守嘿笑着,无视鬼道士的挣扎,伸手在他的身上左掏右掏,很快摸出一筒黑漆漆的诡秘线香来。线香散发着淡淡的恶臭,林守只稍稍嗅了下,便判断出其是何物。

“这是‘鬼魅玄香’?以七种邪物炼制的邪道迷香,点燃后可生出污浊瘴气,通常用以招引邪魅……哼,你就是用这东西来招引兽魅的吧?如此邪恶的咒具,怎么能留给尔等祸害生灵?就由小爷保管了。”

这样说着的林守,大义凛然的把“鬼魅玄香”收进了怀里,然后又继续着搜身作业,很快又翻出几支刻着髅骼头的暗器骨钉来。

“‘噬骨钉’,以阴墓枯骨炼制的歹毒暗器,被射中者会遭受百鬼噬身的痛苦,因精血耗尽而亡……混蛋!刚刚你就打算用这东西来射我吧?还好没有被得逞……嗯,如此阴毒的咒具,怎么能留给尔等祸害生灵!”

林守毫不客气的把那几支“噬骨钉”也收进怀里。见着护身法宝被搜刮去,申伍吼叫着试图挣扎,结果被林守用力踹了一脚,整个身子翻了过去。脸重重撞到地上的同时,听到后面传来某人的惊呼声。

“哇咔咔,这是‘血厉丹’吧?采集元阴贞血,混合菩提胎,炼制出的生血愈命的大神丹……啧啧,真不愧是邪魔外道啊,随身带的都是些阴险歹毒的违禁咒具。为了世道安宁,还是由小爷保管了吧!”

林守眉开眼笑的把装着“血厉丹”的药瓶放进怀里,然后又继续在鬼道士身上搜刮起来。申伍怒吼着,哀嚎着,颤栗着,但却丝毫也无力抵抗某人的暴虐。片刻过后,鬼道士几乎被扒得只剩下内裤,而林守却还意犹未尽。

“喂喂,你身上没别的东西了吗?”

“你个……卑鄙无耻的……强盗崽子,有种就快快下手!大爷我……大爷我就算化成厉鬼,也要回来找你算帐!”此时的申伍早已没了挣扎的力气,瞪着被污血染红的鬼瞳,吐出满溢憎恶的言语。

“蠢材,你现在已经化成厉鬼了好不好?结果还不是被小爷打成这副模样,就算要威胁也要用点脑袋啊!”林守敲了下鬼道士的脑袋,无视申伍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径自把话题引申下去。

“念在这堆宝贝……啊不,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小爷就网开一面放你条生路,只要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怎么样?”

这句话令得申伍的眼神猛闪了下。他原本也是贪生怕死的人,只是自忖必死无疑,所以想趁着临死前骂个痛快,此时听得林守竟说出饶他性命的话来,一时间竟也骂不下去了。

“你……”申伍喘了几口气,稍稍恢复了点精神,出言试探着。“如果你要问那墨匣究竟是什么东西,就别费力了。”

“那个无所谓。”林守甩甩手,傲然宣告着。“我造师门自有辩识法宝的神通,管你是什么咒具法宝,只要用本门的秘法一探,底细便是清清楚楚……要不是那墨匣被正道会收了去,小爷刚刚也懒得问你。”

想起林守刚刚搜刮法宝时的狂热模样,申伍打了个寒颤,对这番话倒是深信不疑。深吸几口气,先稳定了下情绪,申伍才警惕的问着。

“那……那你想问什么?”

“告诉我,你们组织的名字。”

“组织?什,什么组织?”申伍脸色大变,当下猛摇起头来。“我可不知道什么组织,根本就没有什么组织,你……你问错人了!”

“‘化鬼’吕肆,‘号鬼’申伍,这种鬼里鬼气的名号可不多见。再说那化鬼邪法,似乎也是隐没百年的鬼道秘法,怎么好死不死的偏偏就被你们两人给学到?要说你们背后没有邪道势力在……嘿嘿,难道小爷看起来很好骗吗?”

林守敲打着申伍的脑袋,语气转为阴冷。

“听好混蛋,小爷的慈悲只有一次。你要么就老实回答小爷的问题,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离开。要么就被小爷打包交给我家老头处理。先告诉你,对付你们这类邪魔外道,老头子可有的是办法,到时候想不想说可由不得你。”

这样说着的林守,反手把祭剑拔了出来,插在申伍眼前。“当然,你要把秘密带到阎王殿也行,要不小爷这就给你个方便?”

31 凋魂阎使

“唔……”祭剑的剑身殷红如血,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凶烈杀意。申伍被杀意刺得浑身颤抖,就像难以忍受般的惨叫起来。“拿开!拿开这东西!我说,我会说出来的!”

“那就老实交待。”林守把着祭剑,逼迫着鬼道士。“你们的组织叫什么名字?”

“阎……阎阴殿!我们的组织叫‘阎阴殿’!”申伍惨叫着喊出来。

“啥?阎阴殿?就是阴曹地府里的那个?”林守闻言不禁皱起眉头,这名字与鬼神犯冲,本是修真者的大忌。然而看着申伍恐慌的模样,也不像是胡乱编出来的。

“好吧,你们阎阴殿有多少人?修炼的都是化鬼邪法吗?谁教你们的?”

“我,我只知道阎阴殿的名字,化鬼厉法也是他们传我的……”申伍下意识的回答着,突然间反应过来,厉声尖叫出来。“你说过只问一个问题的!你说过我回答后就放过我的!你……你是想杀我吧?”

“唔……到此为止了吗……”

看着申伍的模样,林守暗叫了声遗憾。估计再逼下去也问不出更多的事情,于是提起祭剑收入鞘中,耸耸肩膀的宣布着。

“混帐,算你走运。小爷一诺千金,快滚吧。”

“……呃?”申伍自忖必死无疑,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我说,给你三分钟的时间,立即从小爷面前消失掉!”

见着鬼道士的呆愣模样,林守于是加强语气重复了一遍。申伍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从地上蹦起来,拖着伤痕累累的鬼躯,一瘸一拐的向后退去,边还警戒着林守的动静。

就这样退出十多米远后,林守依旧在原地打着哈欠。申伍看着他确实没有再出手的意思,这才放下悬着的心,转身准备撒开腿逃窜,岂料刚刚迈出一步,整个人便僵在原地。

只见前方五六步远的虚空处,浮现出一点苍白的阴火。

那阴火在夜幕中冷冷的摇曳,没有半点温度。

在目睹阴火的瞬间,申伍的脸色变得如同那火光般的惨白。

林守在原地打着哈欠目送鬼道士的逃亡,也没有想去阻止。

本来这次被老爷子派出来巡逻只是例行公事,没想到竟遇上一大群兽魅,还顺便揪出背后操控兽魅的鬼道士。一整晚的激战下来,随身的咒具和真力都消耗得七七八八,再打也没力气了。

不过比起这些代价来,完善了引煞诀却是最重要的收获。

在刚刚与申伍的战斗里,引煞诀已初步展露其威力,这同时也意味着,他终于拥有了可以与邪魔外道正道交手的力量!回想起过去种种不战即逃的屈辱经历,林守甚至迫不及待的想回去向老爷子炫耀了!

“……咦?”

林守正想得心潮澎湃,却意外发现那边已逃走的鬼道士竟又退了回来。

只见鬼道士的脸色苍白,浑身痉挛,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某处,脚下却是一步步的后退着。那模样,简直像是遇到某种异常恐怖的事物一般。

林守顺着鬼道士的目光望过去,看到夜幕里晃动一团苍白的阴火。

阴火摇曳着缓缓靠近,在月光下渐渐显出全貌。原来那是一根造形诡异的赤骨法杖,法杖长约五尺,顶端是一个镂空的骷髅头。而那团令鬼道士畏惧如斯的苍白阴火,便在骷髅头的嘴里缓缓燃烧着。

“赤煞杖……是,是凋魂……”

申伍盯着那根赤骨法杖,用颤抖的声音吐出近似惨叫的声音。宛如呼应他的态度般,赤骨法杖那边突然响起一声咳嗽,随即一个枯瘦的身影从暗处中缓缓走出。

那人影是位须发俱白的老者,驼背弯腰,还不到那赤骨法杖的大半高。他似乎把赤骨法杖当成拐杖,杵着骨杖一步步走过来。随着老者的脚步,左右的黑暗就像幕布似的缓缓退去,但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在周围弥散开来。

“唔……”

林守下意识的握紧祭剑,如临大敌的盯着老者。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但关节却像是僵住般的不得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者走过身前,慢慢朝着申伍踱去。

那边的申伍脸色惨白,不断退后着。然而面对着老者的森森威压,步子却是越退越慢,最后终于忍不住“噗咚”一声跪到地上。

“号鬼申伍,拜见阎使!小的见着阎使驾临,一时惶恐而失了方寸,请阎使大人大量,高抬贵手……”只见申伍伏在地上连连磕头,显然对老者极是畏惧。

“号鬼申伍……”老者瞅着地上的申伍,声音仿佛中气不足似的,缓缓的质问着。“你即为阎阴殿的鬼道众,应当记得当初在鬼尊前发的誓言,说来听听看。”

“是……”不敢违逆老者的命令,申伍伏地低述着。“以此凡躯,恭献鬼尊,魂化厉鬼,躯作凭生……如违誓言,如违誓言……”说到此处,申伍已是浑身颤抖,竟说不下去了。

“如违誓言,怎样?”老者目光扫过去,冷然问道。

“如违誓言……如违誓言,即坠渊狱,万……万鬼噬身。”申伍颤抖着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老者,却是如捣蒜般的磕起头来。“请阎使高抬贵手!饶小的一命!请阎使高抬贵手!饶小的一命!”

申伍拼命磕头求饶,额前已是血肉模糊,然而老者却是冷眼看着他,随手摇了摇那根赤骨法杖。骨杖的顶端燃烧着苍白的阴火,随着摇动洒出一点来,在空中悠悠飘向地上的鬼道士。

申伍抬头看见阴火飘来,吓得鬼嚎一声,当场蹦起来,不顾一切的转身逃窜。性命攸关下,申伍把潜在的力量都激发出来,化成鬼影拼命逃向远处。然而那阴火看似慢悠悠的飘着,却是没费什么功夫便追上去,轻轻落在鬼道士的背后。

“呃啊啊啊啊!!!”

宛如指甲盖大小的阴火,落到申伍背上的瞬间陡然膨胀,化成熊熊燃烧的苍白火球将鬼道士吞没。申伍的惨叫声在被阴火吞没的同时截断,林守只看到火球中的人形被阴火焚烧着,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便只剩下一具骷髅架子来。

待到阴火熄灭时,连那骷髅架子也不复存在,原地只剩下一点飘荡的怨魂鬼火,又慢悠悠的朝着那根赤骨法杖飘去。

“呵,成为老夫赤煞杖的囚魂,倒是胜过万鬼噬身的下场。”

随着怨魂鬼火被吸进骨杖,骨杖顶端的阴火似乎稍稍旺盛了几分。老者阴笑了几声,从法杖处收回目光,朝四周扫视一圈,最后落到不远处的粗眉少年身上。

“老,老怪物!看什么看?”

林守吓一跳的握紧祭剑,大声质问道。“此处青河镇是造师门的地盘!哪里来的老怪物,还不报上名来?”

“呵,竖子无礼。”老者摇了摇骨杖,眯眼看着林守。“既然那厮已说了出来,那老夫也不必再隐瞒了……老夫名叫朱浩,乃是‘阎阴殿’的巡游阎使,以前也有‘凋魂叟’的绰号,小娃儿可有听过?”

“阎使……凋魂叟……”

这名号听起来,老者在隐世里怕是颇有名气的魔头,可惜林守每天除了修炼就是修炼,根本没机会掺和到隐世纷争里面,对这些名号自然也是陌生得紧。

由刚刚的情况来看,眼前自称“凋魂叟”朱浩的老头,无疑是申伍之流无法比拟的强敌,而那根叫“赤煞杖”的阴火骨杖,亦是他生平未见的邪道厉宝。看着那团在骨杖顶端飘晃着的苍白阴火,林守只觉得背后有说不出的阴寒,握剑的右手亦满是冷汗。

“混帐!我管你什么叟不叟的,你到青河镇来干什么?如果想找那个墨匣的话,你可是找错地方了!那东西已经被正道会给回收了!”林守抛出这样的话题,同时紧张的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墨匣么,那东西和老夫倒是没多大关系……”意外的是,朱浩竟然对林守提到的墨匣不感兴趣,反而举目眺望着青河镇的方向。“倒是小娃儿,你是造师门的弟子?老夫早就听说过青河镇是块难得的风水宝地,谁知今日一见,竟是比老夫想得还要好。”

“……你想干什么?”林守心里一紧,下意识的握紧祭剑。

“呵,这块风水宝地由个无名小派占着,未免太暴敛天物了。”

朱浩依旧看着青河镇的方向,仿佛完全没把林守放在眼里。“说来正巧,老夫刚好也在寻找一处修身静养的洞府,不如索性就把这里交老夫打理。用不了几年,这里就会变成我‘阎阴殿’的福地……”

“老贼!听你放屁!”

林守暴喝一声,出其不意的挥出祭剑。只见祭剑缠绕着血色剑煞,化成一道血光朝朱浩斩去。祭剑脱手的同时,林守反手拔出数枚破魔镖,准备待朱浩闪开后将其一举射杀。

毕竟双方的修为相差悬殊,就算用上突然袭击的手段,林守也没把握能摆平朱浩。若是破魔镖的射击无法奏效,他也准备了应付的手段。最不济的情况下,也好用遁隐符逃走……

林守紧张盘算着可能的战术,然而谁知局势从最初便偏离了预料。

祭剑化成血光朝朱浩斩去,见着血光袭来,朱浩却是随意般的伸手截去,血光随即嘎然而止。林守手持破魔镖愣在原地,愕然看着祭剑被朱浩用两根指头挟住,明明已刺到面门前,却再也前进不得半步。

“好一柄凶剑……”

朱浩打量着手里嗡嗡作响的祭剑,赞叹了一声。

“可惜还未成气候!”

这样说着的朱浩猛然一振手,只听得一声闷响,祭剑宛如遭到重击般的剧颤了一下,随后颓然掉落在岩场上,再没有了声息。

“敢向老夫出手,小娃儿的胆量倒是不小,老夫且陪你玩玩。”

看也没看地上的祭剑,朱浩摇动着赤骨法杖,又放出一缕阴火来。那阴火摇晃着,慢慢的朝林守飘去。

32 正邪一身

看着阴火飘来,想起先前申伍的凄惨下场,林守心下顿时一颤。顾不上心疼地上的祭剑,急忙抽身后退,并挥手甩出三道离火符。

离火符脱手后膨胀为斗大的火球,朝着那点阴火直奔而去。

那阴火只有指甲盖大小,按理说应该须弥间就被火球摧来才对。结果谁知道,熊熊燃烧的火球碰上飘晃不定的阴火,竟像是气球般接连破碎。那指甲盖大小的阴火,却是停也不停的朝着林守继续飘来。

“我操……”

林守咒骂一声,转身就逃,同时挥手出两枚破魔镖。

破魔镖化成两道青白流光朝朱浩射去。目睹此景的朱浩,却是泰然自若的摇动着骨杖,两点阴火自然从骨杖中飘出来,径自迎向破魔镖的流光。

破魔镖与阴火擦肩而过,镖身的灵光却是刹那间被阴火烧尽,如同失了动力般的斜斜坠落到地上。

另一方面,那阴火却是如附骨之蛆,林守被撵得四下乱逃。回头时瞥见破魔镖被朱浩轻易化解,怒喝一声,一扬手再次射出两枚镖来。

两枚棱镖呼啸着朝朱浩射去,然而和前次两道青光不同,此次却是一青一灰的两道流光。朱浩见状也没放在心上,挥手摧动阴火再次迎上去。

只见左侧的青光触到阴火,一如先前般陨落坠地。然而右侧的灰光触到阴火,非但没有就此陨落,反而灰芒大盛。仿佛是从阴火里面汲取了咒力,灰芒膨胀成狰狞骷髅头的化相,朝着朱浩噬咬而去!

“唔?”

意外的变故让朱浩一时惊愕,但毕竟是修为高深的邪道长老,随手一抄,便把那噬咬而来的魔相骷髅给擒在手里。

用力捏碎了骷髅头的化相,朱浩低头看去,却禁不住一愣。只见手里的竟是一枚寸长骨钉,那骨钉以森森白骨炼磨而成,白骨末端更雕刻着骷髅头的魔相,令朱浩觉得异常眼熟。

“噬骨钉?怎么会……”

叫出骨钉的名字,朱浩讶然的朝那边的粗眉少年望去。此时林守已被阴火给迫到岩场的边缘,瞥见着自己的法子有用,毫不犹豫的又是一扬手,翻出两枚噬骨钉直射过来。

那噬骨钉本是阎阴殿炼制的鬼道暗器,蕴相为析魂,与朱浩修炼的焚魂阴火同出一脉。朱浩先前用阴火迎击,同蕴相生,结果自然是助长噬骨钉的威势。此时见着两枚噬骨钉接连袭来,朱浩再也不能无动于衷,挥起骨杖把两枚噬骨钉给接连打落下来。

与此同时,趁着朱浩分心应付噬骨钉,一时间顾不上这边的机会,林守却是猛力踢起地上一具兽魅尸骸迎向阴火,同时挥手抛出一道披甲符。

在虚空中飘晃的阴火迎上兽魅尸骸,刹时间猛烈燃烧起来。那焚魂的烈焰向四周弥散,被披甲符化成的八卦阵符拦下,林守则是向后蹦跃,终于摆脱了那索命阴火的纠缠。

“哈,哈,哈……”

林守退到远处,双手杵着膝盖,在原地辛苦喘息着。

刚刚连续使用了大量咒具,已严重透支了他所剩无几的真力,此刻身上的破魔镖已经射光,甚至连刚刚抢来的噬骨钉都搭了上去。不过看着那边朱浩的错愕模样,林守却感到格外的快意。

“怎么样啊?老贼,你那阴火……奈何不了小爷呢!”

那边的朱浩打量着手里的噬骨钉,沉默不语,然而身上的阴森气息却是愈加浓厚。片刻过后,他抬头瞥向林守,缓缓的问出来。

“小娃儿,老实交待,究竟是何人教你炼制这噬骨钉的?”

“炼制?哈,我造师门乃天下名门正派,怎么会去炼制……这种邪道咒具?”林守喘着气回应道。“这些噬骨钉,自然是刚刚从你那鬼徒鬼孙的身上抢过来的。”

“抢过来……就能用?”朱浩惊愕的问着。

“哈,你不知道我造师门有驭物遣物的神通吗?”

听闻林守如此断言,朱浩再次沉默下去,心里却涌出前所未有的惊骇。

要知道,那噬骨钉是阎阴殿采集阴墓枯骨为材料,辅以鬼道秘法炼制出的独门咒具。钉上宿着怨魂阴煞的毒怨,也是鬼道众赖以护身的秘宝。若是不知晓正确的方法,别说是使用,仅仅拿着噬骨钉就会受到毒怨的侵袭。要说抢过来就能用,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说,要想发挥出噬骨钉的威力,亦非得借助化鬼邪法,摧动鬼力贯注其中不可。若是随便用正道功法的浩然真力贯注其中,必然会摧得噬骨钉上的阴魂反噬,轻则毒怨附身,重则魂命受创。

反过来说,若是修炼化鬼邪法的鬼道众去用辟邪除瘴的破魔镖,同样也会落得凄惨下场,这便是正邪不容的道理,也是修真界最基本的常识。

先前看着林守使用破魔镖,朱浩理所当然的认为林守修炼的是正道功法,然而跟着射来的噬骨钉却完全推翻了他的想法。

那噬骨钉的威势比起鬼道众来只高不低,破魔镖亦同样不容小觑。

一正一邪的两派咒具,水火不容,阴阳二境的相反存在,竟在同一人手里用得出神入化!以常理而言根本不可能的做到,朱浩也算是见多识广的邪道长老,却也从未听闻过这类事情。

再看看眼前的粗眉少年,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这般年纪就有如此修为,若是再待以时日,那还了得!?想到这里,朱浩的神情愈加阴沉,险恶的目光朝林守瞥去。

“没想到老夫修炼两甲子的‘焚魂阴火’,竟然还拿不下个小娃儿……嘿嘿,当真是后生可畏啊……”朱浩把玩着手里的噬骨钉,随手朝林守抛了出去。“既然小娃儿会使噬骨钉,那就试试再把这个接下来吧!”

被朱浩抛出的噬骨钉,在途中骤然腾起苍白阴火。阴火缠绕着钉身,宛如索命的幽魂鬼爪,朝着林守径自抓去。

朱浩的邪法修为高深,此刻把焚魂阴火加到噬骨钉上,那鬼爪的威势远远胜过先前的丁点阴火。林守眼看着鬼爪朝自己抓来,体内真力却已消耗殆尽,勉强翻出两枚噬骨钉,咬牙射了过去。

噬骨钉化成灰芒迎向鬼爪,结果竟是一触即碎。那鬼爪毫不停滞的朝他抓来,林守眼看着避无可避,一横心竟想用左手格挡那鬼爪。

岂料就在此时,一道青白的烨光突然闪现。

烨光自远处迸射而来,挟着烈烈剑威,如同匹练般横扫过林守身前。

烨光所过之处,霎时间地颤山摇。碎石乱飞下,坚硬的岩场仿佛被犁过似的翻了来开,散翻的乱岩上冒出徐徐青烟。而那只袭向林守的幽魂鬼爪,自然亦被剑罡给斩灭,不留痕迹。

目睹如此威势,朱浩和林守同时骇然,不约而同望向那烨光射来的方向。

只见月光下的岩场上,站立着一位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战将。战将身披银锁玄甲,手持斩铁重剑,威风赫赫,而刚刚那道刚猛无涛的剑罡,便是由他挥动那斩铁重剑所发。

“……来者何人?”

突然冒出来的剑将实力惊人,朱浩一时间也不敢随便行动,开口询问着对方的身份。然而剑将却是沉默不答,反而拖着斩铁剑缓缓走来,站到林守身前摆出防备的架势。

“哦……”剑将的举动明确无误的表明其立场,朱浩皱眉打量着两人,嘿然冷笑出来。“想不到这小小的青河镇,竟然还藏着这样的高手,老夫差点就看走眼了……”

“哈!岂止是走眼,老贼,你的狗眼怕是早就瞎掉了吧?”

死里逃生的林守,果断的施展着毒舌,心里却也极是纳闷。护在身前的剑将自然应该是自己一方的,然而如此厉害的人物,他以前却从未在青河镇见过。林守试着窥探剑将头盔下的模样,谁知竟然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好好!小崽子,以为有人撑腰就没事了?老夫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朱浩恼怒的一叩赤煞杖,霎时间杖端的阴火再度熊熊燃烧。只见被拘在杖里的怨魂纷纷从阴火中脱窍而出,在虚空中聚化成六只骷髅头模样的阴煞妖灵,悬浮在朱浩的身边。

只见朱浩抬起手,六只骷髅头突然一齐叩合起牙床,上下颌相碰间,发出“咯嗒咯嗒”的杂乱钝响,竟如同摄魂催命般的朝着这边摧压而来。前面的剑将还没什么反应,林守却是听得心魂摇颤,一时间竟连气都喘不过来。

凋魂叟朱浩乃是隐世里成名一甲子的老魔头,此时施展出真正实力来,仅凭林守粗浅的修为又如何能抵挡?幸好有剑将在前面护卫,举起斩铁重剑往地上一斩,一道凶烈剑罡便朝着朱浩直斩而去。

看着剑罡斩来,朱浩挥杖催动妖灵迎上去。只见六只妖灵齐声嘶叫,催动阴煞化成漆黑灾障,竟将袭来的剑罡给硬挡了下来。阴煞与剑罡相冲,爆出满天尘埃。片刻后尘埃散落,岩场中竟又多出一身影来。

33 造化真法

“哼,我还道是何人敢在我造师门前惹事……”

随着重重的哼声,手持烟杆的林老爷子,从旁边缓缓走过来。老爷子的目光落到林守身上,当看到自家孙子的狼狈模样时,脸上怒气闪现,回头瞅向那边的朱浩。

“凋魂老怪!论辈份你好歹也算是邪道长老了,却对后生小辈下如此狠手,算是什么东西!?”

“那是这小崽子家教不好,嘴巴太贱,我代为管教罢了。”老爷子的气势威严,朱浩不敢轻易造次,挥杖唤回妖灵,皱眉打量着老爷子。“你又是谁?既然认得我的名讳,那应该不是无名之辈。”

“老夫?哼,老夫不过是闲居青河镇的一老翁罢了。”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声音带着腾腾的怒气。“倒是你说那家教不好的小崽子,正是老夫的不肖孙子……劣孙受你管教,老夫倒该亲自致谢才是。”

老爷子随手甩出一物,只见白光闪过后,一位手持长戟的战将横空出世。戟将浑身散发着凶暴的气焰,和那边的剑将遥相呼应,老爷子施法举重若轻,朱浩却是看得脸色大变。

“这是……何方玄术?”

“胆敢在青河镇撒野,且让你见识下我造师门驭物遣物的神通!”

老爷子用力挥了下铜烟杆,剑将和戟将同时动起来。剑将挥出匹练般的剑煌,而戟将则是化成一道烈光朝朱浩奔烈而去。朱浩铁青着脸,挥动骨杖将六只妖灵派去迎击。

那妖灵是朱浩搜聚至邪至烈的阴煞怨魂,耗费莫大心血炼制成的护身命鬼,威力远胜于寻常法宝。寻常修真者连一只也对付不了,此时六只妖灵齐出,单是弥散出的阴煞邪气便足以摧魂夺命,然而却仿佛对那剑将戟将不起作用。

无视摧逼而来的阴煞邪气,剑将大力挥动斩铁重剑,与戟将的重戟配合攻杀进退,其攻势之苛烈,守势之稳固,就算朱浩摧动六只妖灵悉数压上,亦只是战个旗鼓相当。

铿锵剑击身伴随着妖灵的鬼嚎声响起,迸射的烨光与妖琰将岩场震得处处碎裂。朱浩挥动骨杖,命令妖灵巩固势态,面对剑将戟将的配合攻杀,六只妖灵渐渐显出不敌的迹象。

朱浩的额前冒出冷汗,不经意朝对面瞥去,只见那边的青河翁竟是抽着烟杆,在旁冷然观战,显出游刃有余的模样。

目睹此景的朱浩不禁心魂剧震,受此影响,那边与剑将戟将纠缠的妖灵亦显出破绽,被二将抓住机会斩灭两头。被斩灭的妖灵发出凄厉的鬼嚎,迸散成无数怨魂消逝。

朱浩与妖灵的魂命相连,受此牵连亦是全身剧震,闷哼一声,脚下踉跄着连退数步,胜负似乎就此分了出来。

“好,好,真是厉害……”朱浩抚着胸口,咳出几口血来。挥杖召回剩余的阴灵,用狠厉的目光瞪着老爷子。“没想到青河造师门,当真是藏龙卧虎之地……这次仓促前来,倒是唐突了。”

“凋魂老怪,对老夫孙子下此毒手,莫非你还想走吗?”

老爷子冷哼了一声,剑将和戟将齐齐出手,如疾风迅雷般斩过朱浩。朱浩的身影瞬间被斩断,却奇怪的没有半点血光溅出,反而在虚空中飘晃着,慢慢化成燃烧的阴火。

“青河老儿,毁掉命鬼的事我记下了,今天咱们就此别过……”朱浩的声音从飘晃的阴火里传出来,而人似乎已闪到远处。“改日我会备齐家什,再来讨教,好好等着吧……”

“五方遁移吗……哼,邪魔外道倒也有些手段。”

看着慢慢消散的阴火,老爷子冷哼一声,本想命令二将追去,但手举到半空还是放了下来,目光转向那边孙子的方向。将林守上下打量了番,见着身上只是几处皮外伤,这才放下心来。

“臭小子!叫你在镇上巡逻,你跑到镇外采石场来干啥?而且竟然还和那凋魂老怪动起手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老爷子挥起烟杆,毫不留情的敲在孙儿的头上。

“那凋魂老怪可是隐世有名的邪道魔头,心狠手辣,死在他手上的正道子弟不知多少!又岂是你区区道行能抗衡的?今天要不是信鸢赶回来报信,你小子就算有九条命都得送掉!”

“呃,我是……我那是……”林守捂着被敲痛的脑袋,本想分辩几句,然而目光瞥过那边的剑将戟将,一时间却又语塞起来。

回想起来,这恐怕是他初次见到老爷子与别人斗法。想想那气焰嚣张的凋魂老怪,竟被老爷子举重若轻的就给打跑了,两相比较下,老爷子的道行究竟到了何种程度?这似乎是林守以前从没想过的问题……

“今天留下祸害,此事必然不能善了。”老爷子皱眉眺望远处。“你的道行尚浅,下次若再遇到那凋魂老怪,就马上躲得远远,爷爷自会对付他……听清楚了吗?臭小子!”

老爷子仔细嘱咐着,前面的孙子却是露出魂不守舍的模样。老爷子见状顿时恼怒起来,挥起烟杆敲过去,只得“哎哟”一声哀叫,林守捂着脑门清醒了过来。

“老头子!老头子!那两个是什么?”

顾不上冒烟的脑门,林守指着那边的剑将和戟将,迫不及待的问出来。“他们是法宝吧?是从法宝唤出来的没错吧?可恶!明明有这样厉害的宝贝,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啊?要不然我也不会打得这样辛苦了!”

林守眼中放出狂热的光芒,走过去围着两将转着圈儿打量,伸手摸摸斩铁重剑,又敲敲那银锁玄甲,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几乎要流出口水来。那模样看得老爷子直摇头叹息。

“你个教不听的臭小子……”

老爷子无奈的一挥手,那边的剑将和戟将顿时化成两道白光回到老爷子手中。林守一愣,回头望去时,老爷子已把两将变成的器物给抛了过来。

“拿去看吧,这就是你想要的厉害法宝。”

林守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定眼看去,却见落到手里的宝贝,竟然是两枚再普通不过的象棋子。棋子上刻着“兵”的字样,或许是被长年使用的缘故,周围棱角都被磨圆了。

“这,这是……”林守认出手里的棋子正是老爷子平常爱用的那副,但却怎么也没办法把两枚破棋子和刚刚威风八面的天兵神将联系起来。

“臭小子,看傻眼了吧?”老爷子似乎很满意林守的呆愣神情,抽了口叶子烟,然后慢悠悠的揭露了真相。“刚刚那两个天兵,就是老夫用遣物诀从这棋子里面唤出来的物怪。”

“……啥?遣物诀?”林守瞪大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哼哼,臭小子不是老是缠着老夫教你能派上用场的厉害法诀吗?那你倒是说说看,还有比造化法更能派上用场的功法吗?”

老爷子抽着叶子烟,眯眼看着孙子,林守则陷入难以言喻的震撼中。片刻过后,总算是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手里的棋子,又看看抽烟的老爷子,用半信半疑的声音问着:“老头子,你……你不会是在诳我吧?”

“混帐!我造师门的造化法,乃是驭物遣物的无上妙法!天底下没有比我造师门更擅长使唤法宝的门派!”

这样说着的老爷子,随意的伸手一招,远处横卧在地的祭剑顿时飞了起来,飞鸟投林般的落进老爷子手里。老爷子弹掉剑上的尘垢,挥手把祭剑抛向林守。林守慌忙伸手去接,岂料祭剑在空中转了个圈儿,竟避过他的手,自动插进腰后的剑鞘里面。

这手精妙的驭物诀把林守震憾得口愣目呆,对老爷子说的话也不由相信起来。谁知老爷子此时竟然话锋一转,又掉了个头。

“天底下没有比我造师门更会用法宝的门派,可也没有比我造师门更不需要用法宝的门派。只要造化修为足够,管他什么物件,取过来用就是法宝——像这般的无方妙用,普天之下,可是我造师门的独有神通。”

“是……是这样的吗……”

老爷子的这番话直听得林守心潮澎湃,再加上此前目睹过老爷子施法的光景,霎时间仿佛对自家的造化法有了全新的认知。

“造化法,原来是这样厉害的功法吗……”林守难以置信般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片刻后犹豫着问出来。“那老头子,如果……如果啊,我努力修炼的话,要多久才能打赢刚刚那个老魔头?”

“以你小子的资质嘛,若是摒弃杂念的努力修炼,大概不用十年就能达到‘造化生玄’的境界。”老爷子给出相当宽松的答案。“到时候就算和凋魂老怪对上,也不见得会落下风了。”

“十年?要这么久?”林守的脸顿时苦了下来。“老头子,难道就没有什么速成的窍门吗?”

“速成窍门?什么速成窍门!臭小子不学好,整天尽想着偷奸耍滑的事情!给我老老实实的修炼!”老爷子的烟杆再度落在林守的脑袋上,重重哼了一声。“至于窍门什么的,等你能从格物殿里拿出东西了再说吧……”

34 小姨来访

在凋魂叟朱浩败逃以后,原本四处作乱的兽魅也随着消失。虽然朱浩临走时曾留下会再来讨教的言辞,然而随后好些天都没有动静,一时间青河镇似乎又恢复了往昔的太平。

镇民们讨论着前日子出现的奇怪野兽,不过久居青河镇的他们,对类似的骚动早已习惯,一如既往的过着劳碌耕作的悠然日子。对于林守来说,前次那般惊心动魄的战斗亦已是过往烟云,最近以来,他的兴趣都放在清理战利品上面。

这天老爷子有事外出,林守一大早就爬起来,在老宅院里的黄桷树下,清点起自己的家什来。

“噬骨钉,八支……破魔镖,七支……”

林守把怀里的咒镖拿出来,依次在青石桌上摆开。

咒镖和咒符相似,亦是修真者最常用的咒具装备,只是根据炼制方法的不同,亦有正道邪道的区别。像具有灵验破邪力的破魔镖,便是正道弟子爱用的咒镖,而噬骨钉这类阴邪咒镖,则是只有邪魔外道才会使用。

林守的破魔镖原有九支,前次对付凋魂老怪时损耗了两支,这令得他心痛了好一阵。不过作为弥补,他亦从鬼道士身上搜刮出八支噬骨钉来。

噬骨钉的炼制颇为不易,威力亦是阴邪歹毒,只是若使用方法不当,便会引起上面的阴邪咒力反噬,因此向来被正道弟子所忌讳。不过对于林守而言,造师门自古便有造物驭物的悠久传统,他从懂事起便跟着老爷子学习制作咒具法器,降伏区区噬骨钉自然是不在话下。

“物尽其用”是造师门先祖的恳切教诲,浪费物具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反正炼制噬骨钉的也不是自己,林守于是毫不客气的把噬骨钉给笑纳了。

清点好噬骨钉和破魔镖后,林守泰然自若的将它们放到一边。像这般正邪通吃的光景,若是落到寻常修真者眼里,恐怕会令对方大跌眼镜。不过对造师门来说,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唔,接下还有……鬼魅玄香一筒,血厉丹一瓶……”

林守又从怀里接连取出两件咒具来。鬼魅玄香是召引妖魅的邪香,通常在施展妖术邪法时用,平常倒是派不上用场。然而那血厉丹却是生血愈命的上品丹药,就是炼制方法阴毒了点,不过用来救人的话,自然也不会有任何负担。

“剩下的……唔,已经没了吗?”

摸摸空空如也的怀囊,林守露出意犹未尽的神情来。

那鬼道士申伍想来怕也只是阎阴殿里的小喽啰,能从他身上搜刮出这些东西已算得上运气不错。想到逃走的凋魂老怪来,林守不禁暗叹当时没能把他留下,不然不知道还能搜刮出多少宝贝来。

“呼呼,这些是俺的,都是俺的……”

望着桌上的小堆宝贝,林守想了想,又把腰后的祭剑和右手的捆仙索取下,和破魔镖等放到一起。然后悠然长吁出口气,半个身子趴倒在桌上,伸开双手,把桌上的家什全搂了过来,一时间眉开眼笑,似乎满足到了极点。

对于始终为自家不给力的造化法而苦恼,每每战斗都得挟着尾巴的林守来说,前次与鬼道士的那场战斗,可以说是咸鱼翻身,一吐郁气的转折点!而堆在桌上的这大堆家什,则是对胜利的最好褒扬!也难怪他此刻趴在桌上,显出这般心满意足的模样来。

可惜这样的惬意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林守半眯着眼睛,想把宝贝再打量一遍的时候,咚咚的急促扣门声从外面传来。

“唔?谁,谁啊?”

林守从满足弥散的状态里清醒过来,一边手忙脚乱的把桌上装备收进怀里,一边高声询问着外面的来者。只是他的询问并没得到回答,反而是敲门声更猛烈的响起,林守不得不加快脚步,一溜烟的跑过去。

“来了来了!大清早的,是谁啊?”

不会是阎阴殿上门来踢场子吧?林守嘀咕着,也暗暗做好戒备的准备。他先拔开门叉,警惕着慢慢的推开大门。岂料刚把大门推开条缝隙,一团小山般大小的黑影便猛挤了进来!

那黑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兽皮包裹,以猛烈的气势撞开两扇木门,仿佛要撑破门框般的硬挤进来,最后落进林守的怀里。

“呃……”

林守下意识的伸出手,抱住那小山般大小的沉重包裹,脚下反射般的蹲成马步,却也只撑了两秒便猛烈颤抖起来。林守向后连退了五六步,被院里一块凸起碎砖给绊到,倒扑在地上,整个人顿时被那巨大包裹给埋了起来。

感觉就像是被雪崩吞没,林守身子紧迫在青石板上,被压得两眼发黑,呼吸艰难。不得不拼命扭动着身躯,终于抢在窒息前,从那恐怖的包裹下面逃出个头来。

“小守,好久不见啰。”

就在他贪婪呼吸着宝贵空气的时候,旁边突然响起一翠丽的童声。那声音极是亲热,带着诚挚由衷的欣喜,令得林守愕然一愣。不由得偏头望去,却见一娇小的身影正跨过门垮,走到他面前来。

那身影是一女童,莫约十二三岁的年纪,身着翠绿唐装,梳着俏皮的双马尾,生得是粉雕玉砌,玲珑可爱,倒像是从画里蹦出来的中国娃娃。那女童站在林守面前,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你,你是……”

林守愕然看着前面的女童,虽然隐约觉得有些眼熟,然而因太久未见,一时间却是想不起来对方是谁。那女童看着林守的呆然模样,不禁露出担忧的神情,目光落到压着林守的巨大包裹上,顿时恍然大悟。

“嗯,三年不见,小守的身体还是这样差呢……嘿咻!”

女童宛惜般的叹了口气,伸手抓着包裹。也不见她如何使劲,嘿然一声,便把那一吨多重的巨大包裹给提了起来,悠然的扛在肩上。

宛如小山般的巨大包裹,被玲珑可爱的女童给扛在肩上,两者的强烈反差构成具有震撼性的冲击画面,一个被层层封印在记忆深处的名字,霎时间以猛烈的气势浮出水面。

随着身上压力骤去,血液奔涌下,林守只得觉两眼发黑,头痛欲裂。抬眼看着女童,在意识丧失前,用艰难的声音叫出对方的名字。

“十,十四姨……”

话说“姨”这个称呼,通常用在母亲的姐妹身上。

林守的母亲铁铃笙,出身于隐世里另一修真门派的铁门,乃是铁门掌门铁仲轩的千金。那铁门和造师门类似,亦是以血缘羁绊组成的家族门派,只是和向来香火不旺的造师门相比,铁门却是人丁兴旺的大家族。

铁门掌门铁仲轩,膝下更可谓是儿孙满堂。那被林守称呼为“十四姨”的女童,正是铁仲轩排名十四的小女儿,亦是铁娘子铁铃笙的小妹,名叫画璎。画璎的年纪比林守还小四岁,然而若是按辈份算起,却是林守不折不扣的十四姨。

最初和画璎相遇,还是林守被二舅铁承恩带回娘家探亲的时候。那时林守只有十岁不到,而画璎也才六七岁。当得知眼前的幼小女童竟然是自己长辈的时候,林守一时间感到相当错愕,并对称呼画璎“十四姨”非常抵触。

作为掌门千金,画璎自幼便受到铁门的精英教育,铁门的小辈弟子对其敬畏有加,倒从未有人敢像林守这般对待画璎。或许是这样的缘故,画璎对林守格外感兴趣。挺起小小的身板,认真扮演着十四姨的角色。

那次探亲,林守在铁门呆了十天的时间。

十天里面,画璎非常热心的拖着林守,逛遍了铁门地盘的山山水水。

只不过,铁门虽是隐世闻名的修真门派,但其地盘却并非青河镇这般山青水秀的风水宝地,而是妖兽横行的穷山恶水。在画璎的带领下,林守几乎和那里每种妖兽,或者奇形怪状的,或者丑陋不堪的,或者狞狰可怖的,都亲切的一一打过照面。

可以想象,对仅有十岁的纯良少年而言,那是多么具有震撼性的非凡体验。林守有好几次是被直接吓昏了过去,次日悠然醒来后,又连哭带嚎的被画璎拖出去继续体验……

像这样的事情重复了足足十天,后来回到青河镇时,林守也继续做了大半年的恶梦,几乎留下难以抹去的心灵创伤。那次以后,林守又陆续回娘家探亲了两三回,尽管画璎每每很热心的照顾着林守,但结果却只是令得林守对这小小的十四姨更加畏惧。

最后一次见到画璎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林守十四岁,画璎十岁。阔别两年后再次相见,记忆中的野丫头已长成几乎认不出来的可爱模样,然而那压倒性的野蛮气魄,却似乎半点也没有改变……

35 娘家手信

“呃……”

伴随着噩梦般的痛苦呻呤,林守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公子,你醒了吗?”

迎上来的,是红玉的温柔目光。此刻他正枕着红玉的膝头横躺在条凳上,从脑后传来舒适的触感,令得先前被泰山压顶的痛苦记忆一时间竟变得缥缈起来。

“红玉,我,我这是……”

“画璎姑娘前来拜访,说公子见到她后高兴得昏了过去……公子,是这么回事吗?”从红玉口里说出令林守几乎晕厥的话来。来不及分辩,他迅速掉头朝周围望去,随即在远处的黄桷树下,赫然看到那巨大包裹的模样。

此时黄桷树下的雕花石桌上,已摆好了两杯香茗。不知何时回来的老爷子,正和侄女辈的画璎在那里亲切交谈着。

“……爹爹最近夜观星相,看南方角冲凶星犯境,或招致祸端,因此派我过来打探情况。”画璎对着老爷子恭敬行礼,并说明着自己来意。“爹爹特别交待,画璎到青河镇后,便听凭林世伯差遣。”

“哼,那仲轩老儿整日舞刀弄剑,又什么时候学会观星相了?最近是有些鬼子鬼孙在青河地界晃悠,不过区区跳梁小丑,惹不出大麻恼。”老爷子不以为然的哼了声,随即用慈祥的目光注视画璎。“倒是画璎丫头你难得过来一次,就在这里玩得久点,让那小子带你好好逛逛。”

“可以吗?”画璎的眼睛亮了起来,远处的林守却是听得两眼一黑。

“呵,这青河地方虽比不上你们奉安来得有趣,但好东西亦是不少。看上什么自己挑就是,莫要仲轩老儿说我造师门小气。”老爷子端起茶杯喝了口,非常慷慨的许诺着。

“谢谢林世伯……啊,小守你醒了吗?”朝老爷子道过谢后,画璎下意识的朝林守那边望来,看见林守在红玉的照顾下悠悠醒来,顿时蹦跳着跑了过来。

“小守,你的身子骨还是那样孱弱呢,这两年没有好好锻炼吗?”

走过来的画璎,用充满关爱的口吻,说出严重刺激少年自尊心的话来。

“孱,孱弱……”

林守身子抖了抖,坚强的没有倒下去。

林守当然不认为自己身体孱弱。倒不如说,陡然接住那巨大包裹而没被当场压昏过去,其实已经算得上是相当强壮的证明。不过问题在于,铁门却是远远凌架于常识之上的存在。

虽然像画璎这般的娇小女童,能轻松举起重达一吨的巨大包裹的情况,应该说是比较特别的个例。然而就算以普遍性的事实来看,铁门子弟也无一例外的拥有着天赋神力。

三岁习武,五岁伏虎,八岁降妖伏魔,这类听起来似乎只在盖世英雄传里出现的事情,其实只能算是铁门子弟的平均标准。就强者质量而言,其它门派或许有更加天赋卓绝的优秀人材,然而纯粹以强者数量而言,这方面却是无人可以胜过铁门。

基于这样的缘故,铁门的规模虽然只算得上是中等门派,但却堪称隐世最强的战斗集团。

铁门和造师门为累世至交,两家一武一术,彼此多有联姻。林守的母亲铁铃笙是铁门仲轩掌门的千金,林守身上流着铁门的直系姻血,因此自然也就被视为那最强战斗集团中的一员。

自仲轩老爷子以下的众多娘家舅姨们,对这名自幼丧母失父的铁门后裔,给予了莫大的关爱和殷切的期盼。然而可惜的是,大概是来自父系的血脉取得遗传优势的缘故,林守并没继承到铁门的神力天赋,因此这份来自娘家人的期盼便显得过于沉重了……

“谁孱弱啊!我又没学武,不要用铁门的标准来衡量!”

被无端帖上“孱弱”的屈辱标签,林守不由得悲愤的抗议着。只是他的话落到画璎耳中,似乎被曲解成另一种意思。

“是哦,小守的身体弱,也不能练真罡武法……”

画璎用怜惜的目光看着林守。

真罡武法是铁门弟子修炼的功法,只是林守没能继承到铁门的强悍血脉,因此也无法修炼。还以为自己提到林守的伤心事,画璎自责的摇摇头,随即走到黄桷树下,把那巨大的兽皮包裹给提了过来。

“不用担心,我这次过来带了好多手信,都是给小守的。”

“……给我的手信?”

画璎把包裹放下,包裹的沉重份量砸得地面轰然一颤。林守愕然看着眼前小山般的巨大包裹,画璎却是纵身跳到小山的顶端,解开了包裹绳结的一角。随着兽皮的滑落,从包裹里面涌出大量物件,如潮水般铺满院子。

“呃……”林守低头看着淹到膝盖的手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是熊王金胆……这是真阳虎鞭……还有八络血参,金萼红花……全都是益气补血,强身健体的好东西!只要小守把它们吃下去,身体一定会强壮起来的!”

画璎举着一个个盒子对林守殷切的介绍着。

原来那巨大包裹里面装着的,全都是些异常珍贵的野味药材。如果是练丹修道的方士,大概会欣喜若狂到昏厥吧?然而林守瞅着脚铺满院子的阳刚猛药,脑袋里却是猛然抽痛起来。

“那个,你要我把这些……都吃掉?”

林守指着地上的大堆补药,用匪夷所思的声音问着。

不说别的,仅是那熊王金胆,就是一味至阳至烈的猛药。熊王金胆乃是取自北地熊王的胆囊,以百药泡制而成,虽然有固强体魄的神效,但药性却是凶烈无比。据说普通人仅需尝上一口,便会立刻鼻血横流,若是整个儿吃下去,那绝对是七窍流血,暴体而亡。

像这般凶烈至极的摧命补药,也只有体魄非人的铁门子弟能仿若无事的吃下去,至于林守则是根本无福消受。

“这些东西都是大哥二哥他们给小守准备的,要林守好好补补身子。”画璎如此说着,又从包裹里面取出件用麻布包裹着的器物来,开心笑着的递到林守手里。“然后,这是我的礼物。”

“礼物?唔……”

看着那麻布包着的神秘器物,林守不禁强烈犹豫着,只是画璎笑盈盈的神情却令人难以拒绝,林守最后还是伸手把那器物接过来。

因为画璎单手把那器物递过来,看起似乎很轻松的模样,林守也下意识以为不重。谁想到入手后竟是奇重无比,一个没抓稳落到地上,只听梆的一声钝响,地上的青石砖竟被当场砸碎。

“我擦……”看着脚边碎裂的青石砖,林守不禁打了个寒颤。刚刚若不是他抽脚得快,眼下恐怕已经抱着脚板在地上打滚哀嚎起来。

“不怕不怕,那个摔不坏的。”

画璎毫不介意的说着,伸手把那东西拣起来,扯掉外面包着的麻布,显出一对黑黝黝的镔铁手甲来。那手甲表面有着玄龟般的纹路,式样古朴,却自有股浑厚的手势,显然是名家打造的珍品。

“这是爹爹以前用过的玄武手甲,前次铁门武会的奖品,我想着对小守蛮合用的,所以就去赢了过来……林守戴上看看合适不?”

画璎拿着那玄武手甲,自然而然的走过来,就要给林守戴上。

“等等!你别拿过来,我根本用不着那东西!”

林守向后退着,表现出强烈拒绝的模样,同时求助般的朝着周围望去。然而远处的老爷子在自顾自的抽着烟杆,近处的红玉虽然有心帮忙,却也露出无奈的神情。

在画璎的迫力下,林守最后还是戴上了那副玄武手甲。那手甲的大小合适,里面衬着软皮,戴着的触感倒是相当舒适,然而那份量却是奇重无比。就算林守早有准备,也被扯得差点扑倒,连退几步才站稳脚步。

“嗯嗯,和我想的一样,林守戴上果然很合适!”

画璎打量着林守戴着手甲的模样,连连点着头,显出格外满意的神情。

“合适才怪!你没看到我手都抬不起来了吗?”

林守喘着粗气的抱怨着,只感到两条手臂如同灌了铅似的,扯着身子直往下坠,光是保持站立都很不容易。

“放心放心,只要勤加锻炼,小守早晚会习惯的!”

身材娇小的画璎,只有踮起脚尖才能拍到林守的肩膀。林守瞅着两手沉重负担,正盘算着要找个什么地方把这鬼东西藏起来,却不料画璎突然说出一番骇人听闻的话来。

“所以小守,明天开始和我一起修炼吧!”

娘家十四姨的到来,顿时终结了林守的悠然生活,令其陷入前所未有的麻烦里面。不过对老爷子来说,却是难得可以抽出手来做事的好时机。数天过后,青河镇外某个人迹罕至的山头上,已悄然耸立起四根粗壮的铁柱。

四根铁柱,每根高约十米,就像要撑起天幕般巍然屹立。从铁柱下端延伸出数根粗壮的铁链,与位于中央的青铜古鼎相连,共同构成一座气势非凡的壮绝法阵。

过去数日以来,这座铁柱古鼎的法阵一直静静沉睡着,然而今天却显出异样的浑凝气势来。

“最后就剩下这个了……”

法阵中枢的古鼎处,老爷子把一颗褐色石球放进古鼎里。那石球有如排球大小,表面呈现深褐色的花纹——若是卜修子在场的话,应该能认出这颗石球,正是老爷子前些日子仔细琢磨的地魄玄石。

“地魄玄石”是地脉里埋藏数千年,吸聚地魄精粹而形成的咒灵石,亦是这座阵法的枢纽所在。把地魄玄石放进古鼎里后,老爷子随即催动真力,只见原本暗淡无光的褐色玄石开始放出微弱的灵光来。

那灵光宛如呼吸胎动,在古鼎里一闪一灭,并且逐渐变得强烈起来。随即一股浩瀚咒力从地魄玄石中流出,充盈着青铜古鼎,并沿着铁链传达到四方巨柱。片刻过后,整座法阵都弥散着玄石的咒力,随着玄石的明暗变幻,就像是整个活了过来一般。

“……总算完成了,化渊罗阵。”

36 化渊罗阵

唤醒法阵枢纽后,老爷子转而打量构成法阵的四方巨柱,见着四根巨柱上符纹依次亮起,才缓缓呼出口气,不过神情依旧显得凝重。

“做是做了出来,但撑不撑得住呢……”

老爷子抬头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以灵识观去,可以看到满天阴云中汇聚着至烈的九天玄刹,那汹汹阵势前所未见,就连老爷子一时间也吃不准。考虑片刻后,决定冒险一试。

“地魄阳精,守镇祈位……四方阴兽,应承诸仪……”

老爷子双手捏成法诀,并指在空中划出四方守镇的咒诀。只见古鼎中的地魄玄石霎时间灵光大盛,整座法阵受到玄石摧动,亦弥散出烈烈的煞气来。同时受到地上法阵的牵引,阴云中汇聚的九天玄刹亦显出动荡的迹像。

“阵结寰宇,化相太渊!敕!”

老爷子并指朝天空指去,仿佛被这大不敬的动作给触怒般,刹时间一道耀眼的雷煌自九天直摧而下!雷煌朝着老爷子直轰而来,然而却被四根巨柱撑起的铁幕给挡下,转而轰落到其中一根铁柱上。

铁柱散发着地魄灵光,禁锢着雷煌,将其分毫不差的导入地脉。接下来的片刻,又有几道雷煌接连轰下,不过皆被法阵一一化解。

“……嗯,看来可以派上用场。”

看到法阵起到预期的效果,老爷子露出满意的神情。

这时候天上阴云越积越厚,老爷子见状赶紧撤去了咒力。随着地魄玄石转为黯淡,整座法阵亦随之消沉下来。天上汇聚的雷煞一时间失去了目标,仿佛不甘心般的轰出几声闷雷,然而不久后也只得徒自散去。

见着雷煞散去,老爷子挥手将法阵重新归元,随即却抽着烟杆,似乎在烦恼着别的事情。这时候一道红影自阵外飘然浮现,老爷子似乎早已知道,毫不吃惊的问出来。

“是红玉啊……怎么样?那小子和画璎丫头处得还好吗?”

“公子……最近都待在造师观里面。”

红玉用带着淡淡忧虑的声音回答着。

自从数天前画璎在林家老宅住下后,林守的麻烦便接踵而至。有时候是天没亮就被扯起来修炼,半个时辰下来便累得整天都动弹不得。有时候是被硬灌下熬出来的辛辣汤药,结果导致鼻血狂流,一时间高烧不退。

当然对画璎来说,这些行动皆是她对林守的亲爱表现,然而以铁门那超乎寻常的标准实施出来,着实令林守难以消受。林守开始躲着画璎,然而画璎却有着超乎寻常的野性直觉,不论他躲到哪里,总是很快就被找出来。

林守被画璎逼得无处可躲,最后只得躲进造师观里面。

那造师观是造师门的祖师祠堂,周围设置得有厉害禁制,就算是画璎也无法随便踏足。在造师门先祖的庇护下,林守总算找到块远离麻烦的宁净之地,数日以来几乎都没从里面出来过。

“画璎姑娘倒是没有恶意,但这样折腾下来,公子也受不了呢……”

“呵,那点程度不算什么。他爹当年吃的苦头,臭小子可是连一半都还没尝到。”老爷子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守儿早晚也要继续造师门,若是连区区黄毛丫头都摆不平,那将来又凭什么去光耀门楣啊?趁这个机会,正好让他锻炼下器量!”

听老爷子的说法,似乎正是出于锻炼孙子的理由,他才对画璎的诸多行为放着不管。

“说起来,既然那小子整天待在造师观里,不会什么也没做吧?”

“公子在格物殿里面,专心破解那里的法宝禁制。”

红玉的回答和老爷子预料的分毫不差。以自家孙子对法宝的莫名执念,想来也只会在格物殿里打发时间。

“格物殿里的那些咒符禁制,皆是本门先师留下来的秘传。解除禁制的过程就是对造化法运用的考验……哼,既然那小子天天嚷着要法宝法宝,那对他倒是再合适不过的修炼。”

老爷子掏出烟杆来,点燃后边抽边说,显然对此毫不担忧。倒是红玉闻言微皱眉头,似乎不太赞同老爷子这样的管教方式。

“可是,那些禁制皆附有雷相反制,误触的话会引起电击。公子又不知爱惜身体,若是持继下去恐怕会伤及魂命。”

“无妨,那小子既然连焚魂阴火都挨得下,那点禁雷根本不算什么。红玉你太护着他,倒是把他宠得过头了……呵,就这点来说,画璎丫头来得倒是刚刚好。”老爷子抽了口老烟,似乎很乐见事情发展,又随口问起另一件事。“说起来,最近那帮鬼子鬼孙没有再出现吗?”

“是的……”红玉的神情似乎难以释怀,不过听着老爷子问起正事,也就用慎重的语调回应着。“这数日来我都在青河镇周围巡查,暂时没发现那些鬼物的踪迹。只是那凋魂叟既然留下狠话,不知何时会再来袭击,掌门打算如何处理?”

“哼,凋魂老怪,还有那叫阎阴殿的,一帮不人不鬼的东西,胆敢对我家孙子出手,老夫岂有饶过他们的道理!?若不是眼下时机不对,老夫一早就找上门去算帐了!”

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沉沉怒气,但抬头看着笼罩青河镇上空的重重阴云,却又显出无奈的神情。

“九天玄刹汇聚华盖,浩世天劫威势已成……如果老夫当时全力出手,搞不好会提前引发天劫。要是把守儿牵连进来,那时就算把凋魂老怪诛灭百回又有何用?”

“那帮人莫非正是窥准了这时机……”

红玉皱眉沉吟着,而她的推测并非没有道理。

事实上,互相夺取地盘这种事在隐世里绝对并不算罕见。

不论正派或是邪派,修真门派皆有自己的固定地盘。作为开山立派、传承香火的根基,修真门派的地盘必须是灵气汇聚的风水宝地,因此越是格别高等的灵山宝地就越会引来多余势力的窥视。

至于能不能守住自己的地盘,则关系到修真门派的存亡。在隐世尘封的历史里面,因被夺走地盘而就此消亡的门派可以说数不胜数。

对于修真门派来说,最能镇守住自家地盘的要素,则莫过于门派里那些功参造化、修为齐天的上辈宗师。这样的人物只要一日还在,往往就能保得门派的声威不堕,宵小莫侵。

可惜月有圆缺,事无至善。那些上辈宗师越是修到功参造化,便越是接近渡劫登天。而一旦天劫降临,则不管渡劫成功或失败,修真门派都将失去一根撑起本门声威的擎天砥柱。

像蜀山派这般同时拥有数位宗师的千年名门,在隐世里屈指可数。以大多数中小门派而言,若是本门宗师渡劫登天,而弟子辈又后继乏力的话,结果往往会因此一蹶不振,进而冰消瓦解。

趁着对方宗师渡劫登天之际,大举攻占对方地盘的这类事情,在邪派里时有发生。那来历不明的阎阴殿,先后派出化鬼和号鬼前来刺探,甚至还出动凋魂叟这般的邪道魔头,其意图可以说已经相当明显。

“哼!若是如此,老夫保管他们后悔!”

老爷子抽了口叶子烟,斩钉截铁的说着。

“事关重大,掌门要专心应付天劫,这里不如就由我……”红玉轻咬朱唇,仿佛作出什么重大决定。

“不,天劫将至,你犹不可轻易出手。”

老爷子摇头打断了红玉的话,指着那边的古鼎玄石,说道:“此刻化渊罗阵已成,就算九天雷劫降下来,老夫亦有八成把握可将其化解。只要避过此次天劫,阎阴殿那般的鬼祟外道便不足为惧。问题只是守儿那边……”

老爷子咬着烟杆,显出颇为烦恼的神情。

“那小子看似吊儿郎当,底子却是和他娘相似,又倔又烈的铁疙瘩。老夫好不容易将此事瞒到现在,但此时天穹阴云汇聚,若是让他发觉其中玄机,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来……”

老爷子抬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暗皱眉头,似乎做了某个重大决定。

“事不宜迟。幸好画璎丫头过来了,老夫赶明儿就找个理由把那小子打发出去,趁早把这事情给解决了吧!”

37 归家承书

源自童年的凄惨回忆,以及源自现实的痛苦遭遇,令得林守对娘家十四姨的画璎极是畏惧。自从数天前躲进造师观后,便一直没有出来过。

造师观是造师门的祠堂重地,其内的格物殿里则收藏着诸多玄宝,每件玄宝上皆有造师门先祖的封印。要想拿出玄宝便必须破解封印,因此林守在造师观里倒也不愁无事可干。

只是像这样躲下去毕竟不是办法,既使不考虑生活上的种种不便,仅仅是被十二岁的小女童给逼得落荒而逃这件事,便已然令男人的面子荡然无存。经过数日的痛定思痛,林守终于决定鼓起勇气回家一趟。

沿着隐蔽的巷道潜到林家老宅的后门处,瞥瞥四周无人后,林守随即暗念咒诀,对着后门施展出驭物诀。随着“咔嚓”的轻响,门上的锁没用钥匙便自动弹开,木门跟着悄然无声的滑向一侧。

驭物诀是赋予物具灵性并加以驭使的法诀,亦是造师门的秘传法诀。用驭物诀来开锁自然是没有问题,不过能做到眼前这般流利的程度,似乎在这数日的闭关修行里面,林守的造化修为因此提升了不少。

“唔,没被发现吧……”

用不发出声响的脚步,林守飞快溜进后院里面。先是屏气凝神的左右观望,见着没有动静,这才慢慢回身把后门掩上。正待喘口气的时候,突然背后响起一声出乎意外的咳嗽声。

“嗯咳!”

“唔啊啊啊啊!谁,是谁?”

林守下意识的摆出戒备架势,不过出现在眼前的却并非画璎的娇小身躯。老爷子从后院角落的花坛走出来,左手端着一钵松树盆栽,右手拿着一把园艺剪刀,看起来似乎正在修整花坛的模样。

“臭小子,总算舍得回家了吗?”

老爷子眼下的心情似乎不错,看着林守竟也没有喝斥。反倒是林守惴惴不安的朝老宅里面张望着,试探着问道。

“老头子,那个,十四姨没在吧?”

“什么那个这个的,瞧你小子那点出息!”

老爷子把盆栽放到旁边架子上,冷哼一声,转身朝不肖孙子说教起来。

“身为造师门传人,竟连个区区黄毛丫头都应付不来!被吓得落荒而逃不说,而且好几天都不敢回家!这事情要是传到铁门,还不被仲轩老儿给笑掉大牙?我造师门的脸面怕都给你给丢尽了!”

“黄毛丫头?老头子,那根本是人形台风好不好!”

对于老爷子的指责,林守则是愤慨的抗议着。

“你根本不知道吧?第一天我被抓去锻炼,结果半个时辰下来骨头断了三根!第二天熬了些奇怪的汤药说给我调养,结果喝下去后鼻血狂流,直到昨天脑袋都还是昏呼呼的!第三天也是,第四天也是……臭老头子,我要不躲起来的话,现在根本就没命在这里的抱怨了!”

“哼哼,那些可是画璎丫头的亲爱表现,换成别人想要还没得要呢。”老爷子呵笑一声,到旁边的石凳处坐下,掏出烟枪来,边往里塞着烟叶边慢慢回忆着。“说起来,铁家的闰女都是一根筋呢,画璎那丫头在这方面倒是和你娘挺像的……”

“啥?阿娘也是那样?”林守闻言惊愕的瞪大眼睛。

“什么也是那样?你阿娘当年可是比画璎丫头要厉害多了,不过是你小子不记得了罢……”老爷子摇头说着。林守的母亲铁铃笙是铁门千金,约十年前和丈夫先后失踪,林守那时只有四五岁,记不清楚也是自然的事情。

看着闻言陷入沉思的孙子,老爷子轻叹口气,点燃烟枪后抽了几口,又慢悠悠的提出另一件事。“倒是你小子,既然听你说得遭遇那样凄惨,为什么不对画璎丫头说出来?”

“我怎么没说?可是根本就没用啊!”林守回过神来,悲愤的说着。

“不不,你那种程度根本就不叫拒绝。”老爷子吐出口烟来,如此教育着孙子。“画璎那丫头虽然有些粗枝大叶,但性子却极是刚烈。你要是想让她回去铁门,只消说出几句狠话,她也绝不会厚颜继续呆下去。”

“呃?”没想到老爷子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林守不禁愕然愣住。“老头子,你是在开玩笑吧?我……我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为什么不能?”老爷子理所当然的问着。

“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十四姨又没有恶意,那些说到底也是在照顾我……像这样关心我的人,我能说出什么狠话来啊?臭老头子!”林守吞吞吐吐的说着。

“嚯,臭小子还是知道好歹的嘛?”老爷子的嘴角扬起一抹欣然的弧线,随即却是边抽着烟枪,边数落起林守来。

“总而言之,说到底还是你小子的器量太差!想想你娘当初可是比画璎丫头还要难缠,结果还不是被你爹给降服了,乖乖做了我林家的媳妇?”

“老夫还指望着你小子早点带几个孙媳妇回来,却连个小丫头都应付不来哪行?画璎丫头来倒是个好机会,好好磨练下男人的器量,要是能有你爹的一半水准,将来挑媳妇时也不会手忙脚乱了。”

老爷子用得意的语气说着,并对孙子的前途寄予殷切的期待。林守一时间被逼得手忙脚乱,慌乱的左顾右盼着,随即想起似的强行转移了话题。

“臭老头子,那根本还是没谱的事情好不好?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正好有事要问你!你还记得你说的话不?”

林守说着从怀里取出件器物来,“啪”的一声扣在老爷子面前。

“……这是什么?”

老爷子的目光落向桌面,可惜被林守的手挡住,看不清那器物的模样。

“嘿嘿嘿,臭老头子,乖乖把秘诀交出来吧!”

林守得意嘿笑着,借机重新找回气势,跟着才慢慢掀开答案。

随着他把手臂移开,一个小巧玲珑的单眼窥镜出现在桌面上。

那窥镜通体用黄铜铸造,样式类似于修理仪表时用的单眼放大镜,只是前端镜片却并非玻璃,而是块半透明的绿玉,表面看去朦朦胧胧的,也不知道有何妙用。

“珍珑窥镜!你小子竟把这个给翻出来了?”

看清窥镜的模样后,老爷子显出惊愕的神情。

在格物殿收藏的诸多秘宝中,这枚“珍珑窥镜”由于干系重大,算是其中被保管得较为严密的玄宝。老爷子本以为林守会选些禁制相对简单的法宝,却没想到林守相中的竟是“珍珑窥镜”,并且还真的破解了出来。

“哇哈哈哈,怎么样?老头子,我挑的这件宝贝没错吧?”

看到老爷子的表现,林守愈发确定自己的选择没错,得意的大笑出来。另一方面,看到自家孙子对法宝的嗅觉竟是如此敏锐,再联想林守平日对法宝的莫大执念,老爷子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臭小子,你还真是我造师门的传人啊……”

憋了半天,老爷子才摇头叹息出来。那声音也听不出是赞叹还是斥责。

“嘿嘿嘿,老头子,我照你说的把宝贝取出来了。该你遵守诺言,教我造化真法的窍门了。”林守拿着窥镜,催促着老爷子传授用法。其实此前他已经自己试过,然而戴上窥镜后却只看到周围朦朦胧胧的景物,实在搞不清这件法宝的效用。

“唔唔唔……”老爷子把着烟枪,凝重的神情仿佛正在作出某种重大决定。他的目光瞥向林守,令得林守也不禁紧张起来,下意识的抓紧窥镜,生怕老爷子会改变主意将它收回去。

“也罢,既然你小子自己挑到的这东西,也算是列代祖师的意思,老夫也就依从了吧……”

老爷子呼出口长气,先把烟杆放在青石桌上,然后将手伸进怀里,用罕见的慎重动作,取出一本蓝皮白底的小册子来。

那小册子莫约有两个巴掌大小,采用老式线绳装订,四角都有磨损的迹象,显然已被使用过相当长的时间。林守好奇的伸长脖子望过去,看到小册子的右上角以苍劲有力的笔法写着四个大字,小声的读了出来。

“天工……造物?”

“正是。”

老爷子把那小册子放在桌上,似乎没有立即交给他的意思,反而慎重的说明起来。

“这本《天工造物》,乃我造师门历代先师精心撰写的秘录,也是我造师门的精魂所在。本来要传给你至少也要十年过后,但既然先师旨意如此,今次就破例先传给你小子吧……嗯,站好。”

听到这本秘录如此重要,林守亦不敢怠慢,先整理了下衣着,然而端正的站在老爷子面前,恭恭敬敬的举起双手。

“造师门五十七代弟子林守,在此恭接先师秘录。”

“听好,这本《天工造物》秘录,乃是我造师门代代传承之精魂所系。你要好生保管,不可滥用神通,更不可落于外人之手,否则……”老爷子对着林守再三嘱咐,方才把秘录慎重的交到他手里面。

“我先看看里面写的什么……哎哟!”

林守拿到书后,迫不及待的想翻开看看,谁知却当即挨了老爷子的一烟杆。痛呼一声抬起头,却见老爷子皱眉瞪过来。“臭小子,谁说这本书是白白给你的?先把书收着,老夫还有事情要你去做,等把事情做完了再看。”

“办事?办什么事啊?收本书还这么麻烦……”林守摸着脑袋抱怨着,瞥着老爷子又扬起烟杆,于是急忙改口。“办事嘛,弟子义不容辞!有什么事请掌门尽管吩咐!”

“哼,没有耳训的臭小子,回来再教训你。”

老爷子重重哼了声,随即伸手从袖口里掏了个粗陋陶壶出来,放在青石桌上。

38 前往秘境

“你带着这个壶,到映月龙潭那里去打些灵泉回来。”

老爷子对林守交待着,林守听后露出纳闷的神情。

“映月龙潭?那不是在秘境里面吗?要那里的灵泉干什么?”

“这个嘛,前些日子那老酒鬼不是托我帮他徒弟修剑吗?最近老夫总算是空闲了下来,就打算把这件事做了。那青鸦剑的剑身受损,蕴灵散失,修剑时非得以九渊灵泉淬火,方能保住蕴灵不毁。你去把灵泉打回来,老夫才好开工修剑。”老爷子详尽的解释着。

“什么啊,老头子,结果你还没开始帮穆兰姐修剑吗……”林守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前次化鬼吕肆闯到青河镇闹事时,穆兰曾帮林守大忙,林守对穆兰亦颇喜爱。既然打灵泉是为修理青鸦剑,那他自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过,用这东西能装多少灵泉回来啊?”

林守拿起那只跟普通水瓶差不多的陶壶,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

“能装多少装多少!反正给我装满了才准带回来。”老爷子瞅着孙子,加强语气特别嘱咐着。“记住,一定要装满了带回来!要是修剑途中没了灵泉淬火,那时候,你就去向穆丫头解释吧。”

“唔……反正把这壶装满就好了吧?”听着老爷子这样说,林守也猜到那陶壶里面必然有什么玄机,接过来慎重的放进怀里。随后却是站在原地,显出一付欲言又止般的模样来。

“什么?臭小子还有事?”老爷子见状问着。

“话说啊,老头子……”林守瞥瞥阴沉沉的天空,挠着脸颊,似乎不太确定的问着。“最近青河镇的气氛蛮奇怪的,好几天都是这样的阴云密布了……那啥,该不会是什么不祥征兆吧?”

“什么叫不祥征兆?臭小子,尽是乌鸦嘴!”老爷子重哼一声,挥起烟杆敲在林守头上,并喝斥着。“小子道行浅薄,竟敢妄言天象,简直该打!也不想想看有老夫在此坐镇,青河地界又能出什么大事?”

“这……也是啦……”想到老爷子的神通,林守也不得不搔头认同。

“倒是你小子,记得给我好好把水打回来!”老爷子挥挥烟杆,仿佛不放心的嘱咐着。“每次派你去做事,都非得弄出些麻烦给老夫收拾不可……画璎丫头,你跟着去。”

老爷子抬头喊着画璎的名字。林守闻言“咦”了声,还没反应过来,却见一小小身影从两三丈高的房顶蹦跃而下,轻轻落到老爷子的面前。那娇小玲珑的模样,不是娘家十四姨又是谁?

“林世伯好!”画璎喜滋滋的朝老爷子拱手。“要我跟着小守吗?”

“嗯,好好看着这小子,别让他再整出什么岔子。”

“得令!”画璎朝老爷子拱手行了一礼,随即开心笑着望向林守。“我们走吧,小守。林世伯的交待,我会好好看着你的。”

“臭老头子!原来你早有预谋……”林守这时才反应过来,然而却是迟了一步,被画璎拉扯着跃上房顶,在惨叫声里被迅速拖离开去。

“呵,臭小子还有得修行呢……”

老爷子抽着老烟,以不轻意流露出的慈祥目光,注视着自家孙子远去的背影。这样过了片刻,方才呼出口气,抬头望着阴云汇聚的天盖,缓缓站了起来。

照着老爷子的吩咐,林守和画璎前往映月龙潭采取灵泉。两人来到镇外的地气通汇处,由林守施展起遁移之术,带着画璎遁移到秘境里面。

自从前次化鬼吕肆的事件过后,再到青河秘境已是相隔数周的时间。当初骚乱的气息早已沉淀下来,秘境的森林里飘荡着恬静安稳的气息。林守深吸着那清净的灵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目光落到旁边蹦蹦跳跳的女童身上,却是不禁暗叹口气。

“那个,十四姨……”

“嗯?什么?小守。”

画璎的脸红通通的,声音亦带着罕有的兴奋,不过林守倒是蛮能理解她的心情。

铁门虽是隐世闻名的战斗集团,然而其地盘却是妖兽横行的穷山恶水。不要说和青河镇这般的风水宝地相比,就算以隐世门派的平均标准而言,也是差距甚远。

林守以前曾多次回娘家探亲,对于此项事实有着非常深刻的理解。

画璎出身铁门,早习惯自家穷山恶水的地盘,突然间被带到青河秘境这般的洞天福地。对她来说,简直像是踏进了极乐仙境一般。从刚刚起便是瞪大眼睛,满是惊奇的左顾右盼着。

“你可以在这里随便逛逛哦,等逛够了再来找我。”

林守对画璎提议着。尽管先前和老爷子说了那番话,但对这位娘家十四姨他还是有些应付不来。为避免麻烦,最好的法子便是让画璎自己去秘境探险,等办完事后再找她汇合。反正有信鸢在,也不愁会找不到人。

“可以吗!?小守!”

画璎两条马尾辫当即竖了起来,显然这提议非常合她心意。

“当然可以,你把这道符带上,想找我时放出来就好。”

林守取出张咒符递给画璎,画璎小心翼翼的接过咒符,慎重的贴身收藏。对着林守打了声招呼,随即跃上树梢,在快活的吆喝声里迅速远去。

看着那在树梢间纵跳腾跃,宛如猿猴般轻灵的身影,林守不禁再度为铁门血脉的强悍天赋而惊佩,同时也对自己没能遗传到这点而感到失落。不过这种在出生前就决定好的事情,就算再怎么抱怨也没用,林守只沮丧了片刻,随即便把注意力放到怀里的重要事物上来。

“……嘿嘿,老头子,搞得神神秘秘的,我就先看看又怎么样?”

此刻画璎已走远,林守瞅瞅四下无人,迅速从怀里取出先前老爷子给的那本《天工造物》,找了处隐匿的空地翻阅起来。最初林守还担心老爷子在秘录上设下什么奇怪禁制,先试探着翻了几页,随后见着没什么事情,便也大着胆子翻阅起来。

“等等,这里面记的是……”

随着一页页的过去,林守翻书的动作越来越快,脸上神情也愈发激动。

秘录外表虽然仅是薄薄一本小册子,然而里面却施加了方违遁隐的神通,足足藏匿着上千页的内容。只见每页均以图文并茂的形式,详细介绍了天地间的诸多玄宝,从法宝来历到功效用法,皆是一应俱全!

原来这本《天工造物》,竟然是造化门列代先师所著的法宝百科全书!

对法宝怀着莫大执念的林守而言,这本秘录的价值远远胜过任何绝世功法,也难怪他此刻会激动得喘不过气来。

“……等等!既然如此,上面应该也有那个的资料吧!?”

《天工造物》的每页均介绍了一种玄通法宝,其中有些林守看着颇为眼熟,有些更是在格物殿的收纳格里就见过。林守猜测自己取出的那枚窥镜在上面也必有记载,于是仔细翻阅,果然在其中一页上找到窥镜模样的绘图。

“珍珑窥镜……”

林守念出封页的字样,先定了定神,再读起旁边的文字介绍来。

“珍珑窥镜,此镜以玄天之摇光化玉为胚,辅以诸法铭引而制成,有窥观天下诸物内蕴之玄通……若配合神妙法宝,更可导引神识遁入珍珑化境,辨析神通,炼化内蕴,所谓妙用无穷也,故名‘珍珑窥镜’……”

介绍说明以文言写成,但对林守自是不成问题。比起窥镜的来历而言,他更在意的是上面提到的窥镜功效。

如果按照字面意义上来理解,这珍珑窥镜有窥观诸物内蕴的玄通。这点和通常攻杀自卫用的仙家法宝截然不同,倒是颇有造师门的独特风格。如此想来,制作珍珑窥镜的人恐怕正是造师门的某位先祖。

天生万物皆有灵性,而物具内蕴含着的灵性,便被称为“蕴灵”。造师门的造化真法,便是作用于物具蕴灵的独门功法。林守在施展造化法诀时,偶尔也能间接感觉到物具蕴灵的存在。然而说到用肉眼直接窥观物具蕴灵,却是闻所未闻,对此不禁充满兴趣。

“嗯,先试试看再说!”

林守当下取出珍珑窥镜,将其佩戴在右眼,然后照着秘录的指示,运起造化真法,同时念出启动咒诀。随着造化真力的流转,窥镜前端那块墨绿色的玉片缓缓亮了起来。

窥镜的玉片放出淡绿毫光,林守右眼的视界也随之改变。

原来朦朦胧胧的景物轮廓,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同时一层若有若无的淡绿笼罩着视界。在那淡绿的熏染下,眼前的花草山石上纷纷浮现出一团五颜六色的光焰,看来竟宛如置身幻境一般。

39 窥蕴神通

“真的能看见诸物内蕴啊……”

林守顿时兴奋起来。仔细分辨着眼前的光景,那五颜六色的光焰想来便是诸物内蕴的呈现——假设光焰的颜色代表着蕴灵的不同化相,那光焰的明暗区别或许就是蕴灵的灵格高低了。

为证明自己的推测,林守把目光移到地上的一堆乱石上。

这些被溪流冲磨得滚圆的小石子,外表看上去都一模一样,然而透过窥镜观察却可以发现,不同的小石子上却浮现出各自不同的光焰。有些的光焰几乎弱不可见,有些的光焰却是格外明显。

林守随手捡起一颗散发着明亮的橙色光焰的小石子。小石子表面沾满泥污,看上去不甚起眼,然而在旁边溪水里洗净泥污后,却发现里面竟是一颗罕有的温润黄玉。

“哦哦!捡到好东西了!”

林守发出欢呼,捧着青玉石在原地欢快的转了个圈儿。

要知道,造师门有制作咒具法器的悠久传统,而多数情况下,搜寻制作法具需要的素材却是费时费力的事情。眼下有了这个能直接窥观诸物内蕴的珍珑窥镜,如同今次这般,以后找起素材来不知要省力多少!

“真是有用的宝贝啊!既然如此,那把其它功能也一并试过吧!”

既然珍珑窥镜有窥观诸物内蕴的神通,那咒具法器也算是物具,不知道用窥镜观之又会是什么光景?这个念头从林守脑袋里冒出来,如同得到崭新玩具的孩童,当下便兴致勃勃的想尝试一番。

按照秘录上的记载,珍珑窥镜有辨析法宝的玄通,林守从怀里摸出两枚破魔镖和噬骨钉,分别拿在手里在,再用窥镜观去。透过窥镜的画面,可以清晰看见两枚咒镖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内蕴境象。

只见左手的破魔镖呈现出青白色的清净光焰,而右手的噬骨钉则呈现出灰黑色的魔厉光焰来。两者一正一邪,径谓分明。

“哈,果然有门道!”

林守顿时兴奋起来,放下咒镖,又把腰后的祭剑给拔了出来。

按照《天工造物》上的记载,若用珍珑窥境配合神妙法宝,可导引神识遁入珍珑化境。可惜林守长这么大还没碰过法宝,身边这把血炼祭剑倒算是最接近法宝的东西,只是不知道用起来效果如何?

“好了,让我看看吧……”

林守深吸口气,慢慢把目光移到祭剑身上。只见在窥镜的渲染下,祭剑剑身浮现出一团淡淡的红色光焰来。

和周围缓慢摇晃着的其它光焰不同,祭剑的光焰极是灵动,一刻不停的变幻着模样,显出非同凡常的灵性来。然而可惜的是,尽管光焰如此灵动,但光焰焰色却相当黯淡。那淡淡微红的焰色在剑身上摇曳着,宛如褪过色的画卷,令人看得摇头惋惜。

林守猜测那光焰褪色的原因,多半是当初祭剑反逆弑主,触怒红玉,结果被煌火焚化大半剑煞的缘故。林守当然无法责备红玉庇护自己的好意,然而想到一把攻伐利器就这样被白白毁掉,还是不禁感到万分痛惜。

林守暗暗叹息着,透过窥镜继续打量着眼前的祭剑。只见那代表着祭剑蕴灵的光焰依旧在不断变幻着,然而仔细看过去,却发现那变幻光焰的深处,似乎隐约多了些别的东西。

“那是什么……”

林守眯起眼睛,凝神注目着祭剑那变幻无端的光焰。只见在光焰深处像是有些闪亮的小点在摇晃。他努力调整着窥镜焦距,看清那些摇晃的小点,竟然是几团燃烧得更加明艳的光焰。

那些明艳光焰旺盛的燃烧着,姿态显得比外层光焰更加灵动奔放,令林守看得惊叹不已。先前咒镖身上绝无这般景象,两者的区别非常明显。林守猜测那些明艳的内层光焰,或许便是祭剑的灵格高于寻常法器的关键。

这样一想,林守顿时生出浓烈的兴趣来,于是凝神观察着那些奔放摇曳的内层光焰,想看清里面究竟有些什么。然而没多久他却又发现,原来在这些内层光焰的深处,竟然又隐藏着更深一层的亮丽光焰。

他再度调整窥镜的焦距,把目光对准光焰的更深处……就这样,借助珍珑窥镜的神通,林守一层接一层的窥观着光焰的深处。

在旺盛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不断挖掘着祭剑的内蕴。不知不觉间神识便潜入到难以言喻的深度,等到回过神来时,周围竟陡然安静了下来。

“……咦?”

林守讶然的朝四周望去,只感到脚下竟骤然一空,一屁股跌坐到地上,跟着却意外响起“噗通”的落水声。

“这,这里是……”

看看手里沾着的灼热血水,林守愕然向四周望去,只见周围不知何时竟然换了模样——原本郁郁青青的苍翠森林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到处弥散着血色浓雾的混沌世界。

红色的雾,红色的水……

无处不在的血之红,似乎是主宰这混沌世界的唯一颜色……

林守愕然打量着眼前说不出诡秘的血色世界。随着他移动目光,那满满的血色争先恐后的挤进眼眶。林守突然感到非常难受,连忙闭上眼睛,调气吐息,这样过了好半天,那种充斥胸膛的烦躁感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原来如此,这里便是‘珍珑化境’啊……”

回想起秘录上的记载,林守总算把握住眼前的状况。

佛家有云“恒河沙数,微尘数劫”。小小砂砾中尚且有着三千世界,而眼前这处混沌血界,想来便是藏在那团光焰中,由祭剑蕴魂所生的诸幻化境——珍珑窥镜有导引神识遁入化境的神通,刚刚他专心致志的窥观着光焰深处,没想到竟不知不觉潜到这里。

“唔,这里也未免太煞风景了……”

林守惊叹着珍珑窥镜的神通,慢慢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的混沌血界。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何祭剑的剑煞竟是如此凶烈。

那恨不得斩尽天下万物的暴虐杀意,原来竟都来自于眼前……

这处满溢血红的世界……

弥散的血雾里充斥着浓厚的毒怨,脚下的血池里翻滚着灼烈的怒意,就算呆在这里的只是神识投影,林守亦被那绝烈煞气给摧压得喘不过气来。若是以肉身遁入此境,恐怕须臾之间便会被摧灭殆尽。

卜修子曾说过,这把祭剑是古时祭祀时用来斩宰祭品的祭仪之剑,因吸聚大量献祭生灵的怨血而成的剑煞。卜修子是蜀山派的剑翁,在识剑观剑上的造诣少有人能及,按理说其眼光应该不会错,然而林守此时却感到怀疑。

想想看,若是单单吸聚生灵怨血而成的剑煞,又岂能有这般怨吞天地的烈势!?可惜祭剑的灵识未醒,兼又蕴灵受损,不然倒可以想办法调察下它的渊源来历。

林守呼出口气,四下探望着这处象征着祭剑蕴魂的混沌血界。

他原本打算重炼祭剑剑煞,令其成为攻伐利器。既然祭剑的内蕴煞气如此凶烈,按理说他应该高兴才对。然而环视眼前满溢毒怨的茫茫血界,他却没来由的感到阵阵悲哀。

除了怨恨便一无所有的世界……

也未免太过寂寥了吧……

怀着莫名而生的悲怜,林守伸出手,掌中泛起青白的光辉。光辉缓缓凝聚,化成一颗翠绿色的种子。那种子是造化真力凝聚的化蕴意相,亦是他发自内心的善意结晶。

随着林守翻转手掌,种子缓缓落到下方的血池里,泛起一圈圈的涟漪。看着那涟漪在血池中渐渐荡漾开去,林守一时间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做对没有。

离开那茫茫血界,林守的神识重新回到了身体。

睁开眼睛,看到那熟悉的郁郁葱葱的森林,紧绷的心神顿时松懈下来。林守呼出口气,刚想试着站起来,谁知手脚突然间竟使不出力气。整个人失去平衡的向前扑倒在地上,一时间身上冷汗淋淋。

“……怎么回事?”

林守愕然检查着身体,发觉丹田里面竟空空如也,一身真力莫名其妙被消耗得七七八八。而且不仅如此,从灵台空虚的眩晕感来看,似乎连命魂都有被抽离的迹象!?

“混帐,开什么玩笑啊……”

这样的情况令林守感到阵阵骇然。

如果仅是真力损耗还好,花点时间调养便能恢复过来,然而要是魂命受创,那可就是轻则折寿,重则殒身的恶果了。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状况,究竟是使用珍珑窥镜的正常消耗,还是将神识引入化境而导致的结果。然而可以确定的是,珍珑窥镜固然神通便利,妙用无穷,却绝非可以随便使用的玄通法宝。

“可恶,说明书写得详细点要死啊……”

林守喃喃抱怨着不负责任的先祖,小心取下窥镜收进怀里。通常像这般的神异玄宝,仅仅是装备着就会消耗相当的真力,现在他可没那个余力。

收起窥镜后,林守又在原地静坐了好一会儿,力气慢慢恢复了过来。举目向四周望去,看见祭剑正横卧在不远处的地上,于是伸手拿了过来。

40 猛毒物资

林守低头打量着手里的祭剑,只见一层淡淡的血光笼罩着剑身。那血光既没有变强亦没有变烈,似乎刚刚他在珍珑化境里的那番举动,并没给祭剑带来任何影响。

“啊啊,果然没那么容易啊……”

不仅赔上自身真元,还差点造成魂命受创的恶果,连番折腾下来竟是如此结局,实在令林守哭笑不得。不过托这番折腾的福,倒是基本上搞清楚了珍珑窥镜的用法,就这点来说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

“算了,以后再慢慢研究吧……”

看着手里的祭剑,林守无奈的耸耸肩膀,随手挽了个剑花,将祭剑插进腰后的剑鞘里。祭剑入鞘的时候叩出“咔嚓”的脆响,那声响如同涟漪般发散出去,荡到林守的耳中,扣动心弦,泛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悸动。

“……咦?”

林守惊呼一声,哑然望向腰后的祭剑,只见祭剑安静的躺在剑鞘里,没有丝毫动静。而那莫名悸动来得隐约,去得突然,他还没反应过来便消逝无踪,亦没留下任何痕迹。

“怎么回事?”

看着显得格外沉静的祭剑,林守困惑的挠挠头,怀疑先前感到的那股隐约悸动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岂知就在他犹豫不决,想着把祭剑再拔出来看看时,从远处森林里突然传来异样的震颤。

那震颤的声势极大,顺着方角望过去,可以看到森林的树冠在明显的摇晃。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在树冠间纵跳飞跃着,每个起落都压得落脚的参天古树轰然一晃,沿途惊起无数禽鸟呱呱乱飞,端的是声势骇人。

“是大黄吗?不对,这种声势也未免太……”

看着那震颤由远及近的快速靠近,林守不禁感到格外疑惑。那叫大黄的苍猿倒是可以在森林间自在腾越,然而就算是苍猿的金刚身躯也没有这般声势。难不成自己这段时间没来,秘境里竟多出了什么猛狞巨兽不成!?

如此疑惑着的林守,想着要不要先避避风头,不过显然已来不及了。那猛狞巨兽已跃到头顶上空,他抬头望去时,只看到一庞然巨影从树梢处笔直落下。随着一声轰然闷响,砸得地面摇颤不己。

“喂喂……”

林守扶着旁边树干稳住身体,随即侧目望去,只见落下的庞然巨物不是别的,而是一小山般大小的兽皮包裹。巨大沉重的兽皮包裹落下来,将地面砸出深深的凹陷。

目睹这似曾相识的光景,林守先前的紧张感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脱力感。他用混杂着叹息和哀怨的声音呼唤着。

“十四姨……”

那小山般的巨大包裹缓缓转过来,露出娇小女童的身姿来。

巨大与娇小,粗犷与精致,暴力与美艳,截然相反的数种元素,在林守眼前构成一幅极具艺术感染力的画面来。那画面端的是赏心悦目,然而同时也发散着一股无以言喻的凶暴气焰。

林守为这股气焰所压倒,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呆愣着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圆不隆咚的东西被举到眼前。

“小守,这个可以吃吗?”

画璎举着手里仿佛大号苹果般的东西,向林守询问着。

“咦?”

林守茫然的眨着眼睛,下意识接过那大号苹果,好几秒后才理解眼前的事态。随即目光望向手里的坚果,一看之下却顿时哭笑不得起来。

“十四姨,这个山魈蛋……你从什么地方找到的?”

画璎拿来的大号苹果般的东西,名字叫“山魈蛋”,是一种蕴含着麻痹猛毒的妖异果实。若是为那可口外表所迷惑而随便吃下肚的话,只消一口便会令人陷入全身麻痹,半根手指也无法动弹的瘫痪状态。

若是运气够好,中毒者或许五六天后能逐渐恢复过来,但期间却将接受毒素导致的各种恐怖幻觉的拷问,精神弱点的家伙直接被勾走魂魄,是相当可怕的毒物。

不过比起山魈蛋的危险猛毒来,林守更想知道画璎究竟是怎么采到的这东西?据他所知,山魈蛋是生在悬崖峭壁上的藤类植物结出的果实,那些地方甚至就连猿猴都够不到,画璎莫非长了翅膀不成?

“原来不能吃吗……”

听完林守说明,画璎咬着手指,显出格外失望的模样来。林守正想劝慰几句,却见画璎把扛着的巨大包裹放下来,打开后竟从里面倒出大堆同样的山魈蛋来。

“你,你还采了这么多……”

看着满地乱滚的大量山魈蛋,林守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半张着嘴,目光移到那边打开的巨大包裹上,看见里面竟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瓜果梨实,顿时垂下肩膀。

“话说十四姨,你摘这么多东西回去,吃得完吗?”

“嗯?这些不是我吃的。”画璎正埋头在包裹里面,努力把山魈蛋拣出来,头也不抬的回答着林守。“是带回去给大家的手信。因为小守这辈的人数很多,少了的话不够分呢。”

“咦?手信?”

画璎的回答再次出乎林守的预料,想想后却不禁汗颜起来。铁门是家族式的修真门派,家族成员间的亲情羁绊浓厚,亦非常重视人情义理。像这次画璎过来时带来的一大包裹猛药,便是长辈们对林守寄予殷厚关爱的证据。

铁门历代人丁兴旺,画璎身为掌门千金,又算是长辈,自然有许多小辈子弟要照顾。像这样带些手信回去分给一众小鬼,可以说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老爷子当初亦是想到这点,所以在画璎来时便说出,要她看上什么就自己挑的话来。

先前他只想着摆脱画璎跟来的麻烦,竟然把这件基本的人情义理都给忘到脑后。一想到这里,林守便感到越发惭愧起来。

“小守,那个,果然是采太多了吗?”

见到林守愣愣的看着这边,画璎似乎生出误解,垂着双马尾辫,用困窘的声音解释着。“因为林世伯说过可以随便挑,所以我就随便挑了点……嗯,如果摘太多的话,我这就放回去!”

“咦?等等,等等!”

见着画璎已背起包裹就要还回去,林守慌忙一把抓住包裹,想把画璎拦下来。岂料画璎扛着那巨大包裹,竟然是毫不费力的拖着他继续前进。

“十四姨!我的意思是,你摘的东西都有问题啊!”

“咦?”这句话让画璎停下脚步,疑惑的转头望来。“有问题?”

“是……是的,有问题。”林守差点被包裹回转的惯性给甩了出去,连退几步才站稳脚步,苦笑着对画璎解释道。

“青河秘境是灵气汇聚的洞天福地,确实随处都可以摘到灵果异实,但那里面有许多是不能吃的!要是没挑对东西带回去当手信,结果会出大问题的耶!”

“是这样的吗……”

画璎被林守唬到,歪着脑袋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困惑神情。

“你把包裹放下,我帮你把里面有问题的挑出来。”

林守说服画璎先把包裹打开,上前检查着里面的内容,却见包裹里面像他所预料的那般,装着的尽是些五彩缤纷的果实,不禁微叹了口气。

看起来,画璎似乎是沿途遇到什么漂亮的果实,便就地猛采一气,结果不知不觉便装了满满一巨大包裹。这点倒是很像小孩子会做的事情,然而问题在于,她摘回的果实十之八九里皆是有毒的。

“十四姨,你到底是怎么把这些给翻出来的啊……”

青河秘境里的毒果种类本来就不多,而且几乎皆生长在人迹罕至的场所,平常想摘还摘不到,画璎竟然能搜集到这满满一巨大包裹的份量,林守也不知道是该佩服还是该叹息。

“小守,这些不能吃吗?”

“当然不能吃啊……”

林守摇头苦笑着,随手从包裹里挑出颗拳头大小的,红白相间的卵状物出来,拿给画璎示范。

“比如这东西,你以为它是鸟蛋吗?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看着。”

林守拿着那枚红白卵,朝上面吐了把口水,然后猛然抛了出去,随即扯着画璎飞快的卧倒。

只见被抛出去的红白卵,落到地上后竟迅速膨胀起来。原本拳头大小的果实,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竟膨胀到比健身球还大,随即砰的一声猛然爆开。伴随爆炸的气流,无数袍子状的菌株喷了出来,如同雾气般把方圆数十米全给笼罩了起来。

因为林守抛得足够远,又先扯着画璎卧倒在地,因此两人没被那菌株给影响到。此时脸色慎重的对画璎说明着。

“看吧,那东西叫‘阎王伞’,真正身份是一种会爆炸的毒蘑菇。那些袍子带有神经毒素,只要沾到动物身上就会慢慢释放出来,令得猎物发狂的拼命乱窜。”

“等到猎物再跑不动后,它们的尸骸便会就地腐化,成为‘阎王伞’的育儿苗床,待到猎物的血肉精华被吸尽后,最后长出的便是刚刚的红白鸟蛋。可以说是非常危险的毒物,秘境里只要稍微聪明点的动物,平常绝对不会接近它们半步。”

为达到警示效果,林守故意把事情经过描述得很恐怖。画璎原本是兴致勃勃的看着那红白卵膨胀爆炸的有趣光景,此时听着林守的夸张描述,顿时露出惧色,望着那包裹里的大堆红白卵,连退了五六步。

“……所以说啦,像这类东西是绝对不能带回去的吧?”

林守征得画璎的同意,趁热打铁的把包裹里的危险毒物给全清理了出来。半个时辰后,森林空地上多出一堆令附近动物仓惶逃窜的剧毒物资,而画璎的巨大包裹则完全瘪了下去。

“小守,这些根本不够分啦……”

画璎看着那几乎只剩下一成不到的手信,瘪着嘴说道。

“嗯,没问题啦,青河秘境里的仙果灵实可是多的很,只要你别故意挑带毒的,再怎么采也采不完的……”说着林守顿了顿,露出仿佛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神情,对画璎说着。

“那个,要是再采些毒果回来也麻烦……十四姨,你还是跟着我走吧。前往龙潭的沿途路上,倒是有不少好东西可以带回去当手信,到时候我指给你看。”

PS:OTL……昨天老妈出去买菜,结果滑倒跌成骨折,真是……唉唉,最近天雨路滑,建议大家对家里老人多注意点,遇水打滑的塑料鞋什么的,是万万不能穿的!!

41 掌中萌虎

映月龙潭位于青河秘境的深处,是一处由灵秀群山拥簇着的巨大镜湖。

巨大的镜湖是森林里众多溪流和山泉的源头,亦是青河秘境的生命之源。龙潭里的水来源于何处,这个问题就连老爷子也说不清楚,然而千百年来却是源源不断的滋养着秘境里的万物。

像前次林守捡拾青鸦剑时遇到的老灵龟八王爷,便是居住在龙潭里面。而除了老灵龟以外,龙潭里还栖息着众多非凡灵物。龙潭水里流涌着勃动的生机灵蕴,是用来锻造神兵利器的上好水源,老爷子派林守专程来龙潭汲取灵泉,亦表示他对修复青鸦剑很是重视。

“呼呼,这里还真是一点没变呢……”

林守站在映月龙潭前,举目眺望着。

小时候这里可是他常来玩耍的地方,也曾多次潜到龙潭深处去一探究竟。有好几次差点溺水,还是被游过的老灵龟给救上岸,结果也没少被老爷子教训。可惜最近几年被老爷子督促着修练,已经有好长的时间没再来晃悠过了。

然而和记忆里的印象相应,眼前的龙潭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清澈的潭水在阳光下盈盈闪亮,近处的浅滩岩床上,有几条银色的桂鱼在悠然游动。远方的潭边草甸处,还可以看到低头饮水的群群鹿兽,对于两人的到来似乎没表现出任何戒心。

“小守,这里真漂亮!”

身旁的画璎,吐出爽直的感想。

她随着林守前来龙潭,背后的巨大包裹里面则装满了路上采摘的仙果灵实,准备带回铁门作为手信。此刻看到眼前映月龙潭的胜景,顿时显出兴致勃勃的模样,跑到岸边左右张望着。

“小守,我可以下去玩玩吗?”

画璎向林守询问着,得到确定的答案后,欢呼一声便几步蹦进龙潭里面,浑然不顾打湿衣裳。荡起的水波把附近游晃的桂鱼给吓跑了开去,而小丫头却是童心大起的追着桂鱼嬉戏起来。

“嘿,这样看起来,倒像是普通的野丫头呢……”

考虑到画璎的辈份比林守高出一头,因此这番评判似乎比较失礼。林守欣然看着画璎戏水的光景,片刻后才想起老爷子交待的事情来。于是脱掉鞋袜走下浅滩,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取出陶壶放进水里。

老爷子给的那陶壶只有普通水瓶的大小,却是圆腹细嘴的古怪模样,潭水只能从细嘴里慢慢的流进去。林守看着瓶口慢悠悠的吐出一个个小气泡,不禁怀疑到底要用多少时间才能把陶壶装满。

“臭老头子,没事整出这种怪东西来干啥啊?”

林守耐着性子等了一刻钟,估摸着装得差不多了,于是把陶壶从水里提起来。灌进潭水的陶壶变得沉甸甸的,然而试着摇晃了下,里面却传出格外空荡的回响,似乎连一成都没装满的样子。

“啧,是‘袖里乾坤’吗……”

从老爷子那里接过陶壶时,林守便大致猜到里面的古怪,所以这时候也没太吃惊。既然陶壶被老爷子施过“袖里乾坤”的玄法,也不知道究竟要多久才能装满,他干脆把陶壶沉到潭底,再找来块石头压上。

做完这些后,林守走到岸边的草甸坐下休息。正想着要怎么打发空出来的时间,却被远处的动静给吸引过去。抬眼望过去,看见画璎追逐着鱼群,已游到龙潭相当深的地方。

“嘻哈哈哈!哈哈哈!”

画璎用力挥动着双手,在龙潭里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只见那鱼群被巨浪给抛到空中,甩着尾巴落回水里,随即又给旋涡卷了进去。在小丫头的嬉笑声里,龙潭里的鱼虾纷纷惊惶逃窜,那景象倒让林守不禁想起哪吒闹海的神话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神话的原型么?”

林守苦笑着叹了口气,望着画璎那尽情嬉戏的模样,竟没来由得感到美妙。某种昂扬奔放的东西触动了心弦,林守沉吟着,突然猛的一捶手,从怀里取出先前拣到的那枚温润黄玉来。

“对了,就用这东西……”

拿着鹅蛋大小的黄玉,和远处嬉戏的画璎比较了下,林守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鲜明的形象。没有浪费丝毫时间,从随身工具包里取出雕刻刀,当下开始雕琢起黄玉来。

手里的这块黄玉,已在蕴含灵息的溪流里打磨了千百年之久,表面早已被琢磨得滑润晶莹,倒为林守省下了前期削磨准备的工夫。

黄玉呈现出上细下粗的鹅卵形,林守拿着雕刀略略思索了下,把黄玉倒了过来,先从最粗的那头开始下刀。

要说起来,这套雕刻刀组还是老爷子在十岁那年送他的礼物。整套雕刀是老爷子以地界九炼乌金为原料,精心打造出的杰作,几乎可以雕琢包括钻石在内的天下任何材料。

黄玉本身又是相当柔软的物质,林守几刀下去,便切出一个圆滚滚的大脑袋轮廓来。沿着大脑袋的轮廓向下削去,很快的,与脑袋不成比例的娇小身躯接着成形。

在身躯上刻出四只尖细的小爪子,和一条卷曲的尾巴,再配合着黄玉本身的色泽差导,在那娇小身躯上添加一条条斑纹,令其显得格外精致。

雕完身子后,林守又反过来雕琢那大脑袋,先削出两个朝天直耸的小耳朵,确定好面目的朝向。只是在雕琢五观神态时犹豫了下,毕竟此处是作品的灵窍所在,不敢轻易下刀。

想想后林守还是先取出墨笔,在黄玉上划出大致轮廓,又修改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的沿着墨线雕切起来……

要知道,造师门是擅长役物遣物的门派,自古便有着悠久浓厚的造物传统。林守施展遣物诀时的咒具便是他自己雕制而成的,单论这方面的工夫,或者已超过寻常的能工巧匠。

此时林守把那底蕴发挥了出来,倾注于手里的作品之上,却是没有附带任何功利心。只是专心致志的描绘着心里的模样,一心一意的享受着造物的悦乐。

诸念俱静,神识空灵,沉浸在造物之悦乐中的林守,丝毫没有注意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妙变化……

只见那由九炼乌金打造,原本黯淡无光的雕刻刀,此时竟然发出淡淡的白光。那白光为造化真力的蕴相,随着他的一笔一雕,融进那逐渐成形的玉雕里面,令得整件玉雕都散发着阵阵光芒。

“这是最后一笔了……”

林守仔细控制着刀锋,在玉雕的额前刻下“王”字的最后一笔。随着如释重担的一声吐息,林守缓缓摊开手掌,一头神气活现的小萌虎在掌中现出模样。

只见小萌虎叉开尖尖的四足站在掌中,仰起圆滚滚的脑袋,气势汹汹的仰天嚎叫。那威风凛凛的模样被演绎得十分可爱,倒是和画璎极为神似,令人看得不禁抿嘴微笑。

“呼呼,就是这种感觉,不错不错。”

林守打量着刚刚完成的杰作,看着小萌虎神气活现的模样,心里涌出莫大的成就感。突然间灵机一动,用雕刻刀刺破指尖,挤出滴鲜血,点在小萌虎额前的“王”字斑纹上。

像这般画龙点滴的授魂之仪,本来只能用在制作遣物咒具上。这头小萌虎当然不是咒具,因此林守也不确定自己的做法到底会不会出问题。

令他欣喜的是,那滴鲜血滴在小萌虎的额前,竟然是毫无阻碍的化开。血线沿着小萌虎身上起伏的斑纹扩散出去,汇聚到睁得滚圆的眼眶里,勾勒出小萌虎虎虎有生的眼神,隐约间仿佛活了过来似的。

“小守,快看!快看!”

就在这时候,画璎的声音从湖边传来,打断了他的感动。林守哑然的偏头望去,却见画璎正向着这边跑来。

刚刚那番嬉戏令小丫头浑身湿透,湿漉鹿的衣裳紧贴身子,不过眼下倒是看不出什么来。有两尾肥美的银桂鱼成为小丫头的猎物,被一手一尾的倒提手里。那银桂鱼一条便几乎有画璎的半个身子大,在小丫头的手里拼命挣扎着,却是丝毫也挣脱不得。

惊讶的心情化成口哨声吹出来,对早已见识过铁门那强悍血脉的林守而言,这点小事已经不足以让他动摇了。反倒是走上岸的画璎,见到林守手里的小萌虎,突然间惊叫一声,当即抛下猎物跑了过来。

“小守小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啊!?”

两条银桂鱼在沙滩上扑腾着,画璎手足并用的窜过来,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掌里的小萌虎。只见小丫头的眼里散发出前所未见的光采,鼻尖亦几乎凑到手掌上,那模样简直像是要把小萌虎给一口给吞下肚里。

再怎么说,小萌虎也是林守以画璎为原型,融入感情后雕逐出的杰作。那大头小尾,仰天低嚎的凶娇模样,简直就像是本人气质的翻版,要萌杀小丫头自然是不成问题。

“这是小守做的?是小守刚刚做的吗?”

如此询问着的画璎,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小萌虎,仿佛少看一眼小萌虎就会蹦走似的。看到画璎如此喜爱小萌虎,林守突然感到一股强烈成就感,想也没想的把小萌虎递到她面前。

“这个就送给你吧,十四姨。”

“咦?”画璎两鬓的马尾辫当即竖了起来,头一次抬起头,用无法置信的目光看着林守。似乎因为太过惊愕,连声音也变得结巴起来。“送……送送给我?小守,你要这小乖怪……送给我?真的吗?”

“那啥,反正也是打发时间随便做出来的东西。十四姨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好了。”林守如此说着,把小萌虎放在画璎的手里。

那小萌虎分明只有巴掌大小,然而画璎双手捧着小萌虎,却像是有万吨重量,压得两只手都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小丫头半张着嘴,一会儿看看手里的小萌虎,一会儿看看眼前的林守,似乎因为太过欢喜,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看到画璎竟然欢喜成这样,林守于是决定再给她个更大的惊喜。

42 骇然惊变

“承天造化,予汝性灵……闻吾律令,为吾使召,敕!”

默念着遣物诀的咒语,林守并指朝着小萌虎划去。

遣物诀是从物具中唤出精怪并加以差遣的法诀,施展时需要有独门咒具来配合。只是小萌虎并非遣物咒具,因此林守的这一划多少也带着听天由命的味道。

林守紧张的注视画璎手里的小萌虎,却没有见到烟雾腾起的迹象,遣物诀似乎没能施展成功。

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遣物诀是造师门历代先师千锻百炼出来的无上法诀,而小萌虎不过只是自己心血来潮的玩闹作品,怎么可能这样简单的便施展出来?

林守不禁暗暗惋惜,正要开口解释,谁知此时那边的画璎却是“咦”了声。林守闻言讶然的望过去,只见小萌虎的眼睛突然咕噜噜的转了两转,身上竟然放出白光来。

白光从小萌虎额前的王字纹放出,渐渐的由弱转强。待到白光亮到极点时,小萌虎突然仰起头,深吸口气,猛的发出一声咆哮来。

“嗷呜!”

小萌虎的咆哮声虽是奶声奶气,然而那声量却是极为惊人,在湖边掀起爆炸般的冲击波,将平静的湖面摧得泛起阵阵波纹。倒是颇有乳虎啸泉,百兽惊惶的气慨,只是不知那小小的身板里,到底哪来的肺活量?

林守被那无形的声浪给推出两三步,耳朵也给震得嗡嗡作响。他揉着耳朵朝小萌虎望去,却见小萌虎在画璎的掌上摇头晃脑,又发出两三声低吼。

“哦哦!哦哦哦!小守,好厉害!好厉害啊!”

画璎好像根本没受小萌虎咆哮的影响,捧着活过来的小萌虎,欢喜得整个脸蛋儿都红了起来。

那小萌虎吼过瘾了,在画璎手掌里滴溜溜的转了几圈,低头嗅着上面的味道。片刻后似乎熟悉了新主人,又是“嗷呜”一声奶叫,竟发力蹦到画璎的肩上,伸出舌头舔着她的脸。

“嘻嘻!好痒!嘻嘻嘻!”

画璎任由小萌虎舔着脸颊,两根马尾辫欢喜得连连摇颤。好不容易把小萌虎捧在手里,爱不释手的磨挲着,也没忘记对着林守致上感激。

“小守!谢谢你,小守!我会把小怪当成一辈子的宝贝,好好珍惜的!”

“呃,也没那么夸张啦……”林守搔着脸颊,画璎的夸张反应倒是让他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开口解释着。“其实这个嘛,只是用遣物诀唤出的物怪,并不是那么厉害的东西……没有什么特别能力,战斗时也派不上用场……”

“战斗!?”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画璎骇然瞪大眼睛。“小守你说,让小怪去战斗?”

“是啊,怎么?”林守不知所以的回应着。

“为什么?”画璎护着手里的小萌虎,声音竟隐约带上愤怒的味道。“为什么小怪非得战斗不可?明明小怪那么可爱!!”

“咦?但是……”没想到画璎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林守相当吃惊。

“小怪是小守给画璎的宝贝!是天底下唯有小守能造出的宝贝!画璎要好好珍惜小怪,才不要小怪去打打杀杀呢!”画璎挥动着小拳头,说出满溢暴力的台词。“谁要敢伤害小怪,我就捧扁它!”

看到小丫头的激烈反应,林守不禁哑然无语,然而这番话却带给他莫名强烈的冲击,令他想到此前从未注意到的问题。

长久以来,林守一直将自家造化法视为诛妖除魔的功法,而以遣物诀唤出的物怪,自然也是为诛妖除魔的战斗服务。像这样理所当然般的道理,根本勿庸置疑,以至于他几乎没想过把遣物诀运用在其它方面。

但是,这样的看法真的正确吗?

造师门先祖创造出造化法来,真的是用来诛妖除魔的吗?

林守茫然看着自己的双手,回想起先前雕琢玉虎时的愉悦体验,再看看在画璎肩膀上摇头晃脑的小萌虎,突然感到,自己这十多年的修行,搞不好根本是走错了方向……

像刚刚雕琢小萌虎那般的,造物的愉悦,或许才是造化法的本质!?

造化法的本质是创造,而战斗却只意味着毁灭与破坏,两者根本是南辕北辙,截然相反的事物。他一直抱怨着自家造化法的不给力,但事实上,将造化法用于战斗的想法本身,恐怕才是导致造化法难以施展的问题关键!?

“是这样的吗……是这样的吧?嗯,绝对是这样没错!”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守用力揉着额头,宛如顿悟般的昂扬感从心里涌上来,令他一时间神情恍惚。他轻摇着脑袋,用充满感激的目光看向小丫头,而那边的画璎却已带着小萌虎在草甸上嬉戏起来。

只见画璎趴在地上,猛力甩动脑袋,仿佛小狗般的抖动着身体,洒出大蓬的水滴来。躲闪不及的小萌虎被雨点溅到,却也不甘示弱的学着画璎摇头甩尾起来。可惜身板太小,根本不成气候,只洒出几点毛毛雨。

画璎见状顿时嬉笑出来,而小萌虎则是恼怒般的低吼几声,一个虎扑到画璎身上。画璎假装被小萌虎给扑倒,随后一人一虎就这样顺着草甸打滚滑下,最后“噗通”的掉进龙潭里。

掉进龙潭后,识得水性的画璎还好,初生的小萌虎却被吓得“嗷嗷”直叫。小萌虎四肢胡乱扑腾着,打得水花四溅,结果还是被画璎救起。小萌虎趴在画璎头上,任由小丫头载着它在龙潭里游曳,不断好奇的朝左右张望,仿佛完全忘了刚刚的狼狈……

“呵,还真是精力旺盛的家伙呢。”

看着小萌虎的活泼模样,林守不禁摇头无语。比起同样用遣物诀唤出的信鸢白猿等物怪来,小萌虎给他的感觉似乎截然不同,然而林守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区别究竟在什么地方。

林守皱眉盯着那边和小萌虎嬉闹着的画璎,突然又察觉到另一件事。

画璎是铁门的掌门千金,亦是勇悍无双的铁门武者。对这位来自娘家的十四姨,林守向来只有狼狈奔跑,穷于应付的份,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两人竟然这般融洽的相处起来!?

比起小萌虎的表现来,这反倒是更令他在意的问题。

“唔唔,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是刚刚把玉虎给她的时候吗……”林守挠着脸颊,苦苦回想着先前的经历。“难道说,对付女人的要诀……就是送礼物吗?”

十六岁的少年迟疑着,在这瞬间领悟了或许是最重要的人生至理,随即却不太肯定的朝着龙潭里望去。只见那边画璎载着小萌虎游了一圈后,慢慢朝岸边游回来,林守注目着小丫头划水的模样,却突然“咦”了一声。

“……那是什么?”

画璎朝着岸边游来,游过的水面留下阵阵涟漪。那涟漪朝着四周扩散,本应该逐渐消退才对,然而却反而随着扩展愈发动荡。在宽广的湖面上掀起阵阵波浪,引得无数鱼儿在水下慌忙乱窜,仿佛有什么灾难将要降临一般。

秘境里龙潭动荡的同时,外面青河镇亦迎来异变。

数日以来,青河镇上空阴云汇聚,尤其是今天午时过后,满天黑云就像是受到某物的吸引,从四面八方迅速汇聚起来。重重叠叠的累在青河地界,将天盖压得像是马上要垮下来。

明明时间还是白天,天色却已完全暗了下来。天上黑云里翻滚着雷煌,时不时发出轰轰雷声,摧压着下方的青河镇。

感觉到那雷声里的浓浓煞气,镇民们纷纷躲进家里,用惊惶失措的目光看着沉沉压来的黑云。青河镇是隐世罕有的风水宝地,自古以来便常常出现诸多神怪异相。世代居住在青河镇的镇民们,也算是已习惯了这里的神怪异相,然而像这般骇人的光景却也还是初次见到。

“呵,终于来了吗……”

青河镇郊外的某处荒地,朱浩眺望着雷煌翻涌的漆黑天穹,得意的拈着胡须。自从前次在青河翁手下败逃后,他已等候了好些时日,眼下终于到了报仇血恨的日子。

“禀告阎使,那,那个莫非是……天……天……”

旁边响起战战兢兢的声音。随他而来的几名鬼道士,显然被天上的骇人景象给吓到,勉强推举了个代表出来询问。岂知那代表对朱浩亦极是畏惧,结结巴巴了半天,最后个字硬是蹦不出来。

“那自然是天劫无疑。”朱浩不耐烦的截过话头,无视鬼道士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径自说了下去。“而且看那雷煌威势,恐怕还是诸般天劫中最为凶烈的九天雷劫……哼,真想知道那青河老儿究竟做了何事,竟惹来如此浩世天劫。”

“禀,禀告阎使,既然天……天劫将至,那我等……还要去吗?”鬼道士瞅着天上翻涌的雷煌,用颤抖的声音询问着。

“怎么?你想走吗?”

朱浩眯起眼睛,阴森的目光扫过去。鬼道士浑身一颤,当下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阎使饶命!阎使饶命!小的只是……只是随便问问,绝无逃走的意思……”

朱浩冷眼看着地上的鬼道士,直到后者的前额磕出血来,才呵笑一声,晃动骨杖把鬼道士给扶了起来,同时说明着。

“呵,你也不必如此惊惶,那九天雷劫虽来势汹汹,却并非冲着你我而来。倒不如说,反倒能替我们省下不少力气。”

“……咦?”鬼道士露出茫然的神情。

“此地是造师门的地盘。那造师门虽势单力薄,但门里的青河老儿却颇有些手段。前次我殿派出的两鬼徒皆被那老儿诛杀,因此本阎使才不得不亲自出手。”

朱浩望向青河镇的方向,嘴角牵出狠辣的弧线。

“此刻雷云聚顶,天劫摧逼,那青河老儿大限将至,可算是天助我也!只要没了那青河老儿,天劫散去后,造师门便只剩下一黄毛雏子。届时夺取此地便有如探囊取物一般,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听到朱浩的说明,鬼道士们总算稍稍放下心来,互相张望着,露出松口气的神情。朱浩淡然看着手下的表现,在心里冷笑几声,随即又张口说出一番话来。

“此地是隐世罕有的风水宝地,夺下此地者便是有大功劳于阎阴殿,本阎使会亲自向鬼尊保举他成为此地舵主。你们中有谁想早日出人头地,就好好表现给本使看看,听清楚了吗?”

“是,是!我等皆愿听凭阎使差遣!”

听到朱浩许下的优厚酬诺,鬼道士们的眼睛顿时发亮起来,争先恐后向朱浩表达着自己的赤胆忠心。岂知就在这候,天上突然响起一声闷雷巨响,天地间轰然一震,鬼道士们齐齐打了个哆嗦,望向黑云盖顶的天穹。

只见一道耀眼的雷煌扯裂了天幕,从九天穹顶直落而下,轰在远方山丘顶上,霎时间震得地动山摇。

“开始了吗……”朱浩看着远处雷煌落下的方角,对着鬼道士们挥下手臂。“那就照先前的安排行动,攻占青河镇!”

43 少年奋起

仿佛呼应着摧逼而至的天劫,秘境里的骚乱愈发明显。

龙潭里原本稳如明镜般的水面,掀起阵阵乱波狂浪,鱼群在水面下慌乱窜动着,频频跃出水面的光景仿佛开了锅般。龙潭附近的森林,亦随着乱波摇晃着,然而那动态并像由风吹动,倒像是整座森林在瑟瑟颤抖似的。

“这究竟是……”

林守茫然望向四周骚乱的秘境,一时间把握不住事态。目光瞥到那边爬上湖岸的画璎,于是快步跑过去询问着。

“十四姨,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对于他的问题,画璎偏着头想了想,随后却是慢慢的摇摇头。

“难道又有什么家伙在摇动地脉不成?”

林守皱眉推测着。青河秘境是由地脉灵息蕴生出的洞天仙境,其界域自成一体,与外界不相关连。除非是向来稳定的地脉发生动摇,否则绝无可能出现此类异变。

林守咬着嘴唇,望着在水面上泛开的乱波,随即一跺脚朝着潭里跑去。

凭着眼前的情报无法作出确切判断,他想着先收回沉在浅滩里的陶壶,再到其它地方察看情况。谁知刚刚走下浅滩,脚下突然被某个东西拌到,一时不察竟扑倒在水里。

“什么东西?”

林守从浅滩里撑起身子,愕然朝着身后望去,却见一个硕大的龟背壳缓缓浮出水面。从水面冒出头的老龟,眼角生着长长的须眉,显出饱经风霜的长者气度来。

“八王爷?”看清老龟的模样时,林守大吃一惊。

这头绰号“八王爷”的白眉老龟,乃是青河秘境的灵兽宿老,平常多栖息在龙潭底下,极少有出来露面的时候。此刻竟然也浮出潭面来,显然情况比他想象得更严重。

“八王爷,您老怎么出来了?”林守急切的问着。“话说,青河秘境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怎么回事……呵,原来小三儿还不知道吗……”老灵龟慢吞吞的抬起头,看向四方摇颤的秘境,神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以地魄玄石汇通地脉,借助逆元咒力拘束九天雷刹,将其导进地脉消融……上摇天律,下撼地脉……明明是血肉凡胎之躯,竟做出此等逆天叛道,惊骇神魔的事情……”老灵龟摇晃着脑袋,发出缓慢而沉重的叹息。“尔等造师一门,向来为天所忌,其理由便在于此吧……”

“八王爷,您……您说的是什么意思?”老灵龟的话晦涩难懂,但林守亦从中听出极为不妙的意味,再度确认着。“您说地脉摇动,是拘束九天雷刹的关系?但那九天雷刹又是……咦?等等!”

仿佛想到什么,林守浑身剧震。

最近数日他都躲在格物殿里面,再加上老爷子的刻意隐瞒,因此对青河镇上空的阴云异象倒是没有太在意。此刻经老灵龟提醒,却是刹时间想通事情的关键,神情顿时变得惊慌起来。

“八王爷!难道是老头子他……”

林守求证般的望向老灵龟,声音充满焦急和慌乱。然而老灵龟却意外的陷入沉吟,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实情。

“唉,世睿老儿,这可怪不得我……”看着林守那惊慌的脸色,老灵龟毕竟还是不忍心的长叹口气,摇头轻声说着。“小三儿,你……还是早点赶回去看看吧……”

听到老灵龟的婉转确认,林守霎时间瞪大眼睛,呆愣在原地。莫约两秒后反应过来,却是愤怒的低吼一声。

“那个……混帐王八蛋的臭老头子!”

林守拔腿朝着岸边狂奔而去,同时以气急败坏的声音呼喊着画璎。

“十四姨!我们快点回去!青河镇出大事了!”

“……嗯。”

画璎似乎早有准备,把小萌虎收进怀里,也没问事情的缘由,便随着林守朝秘境出口的方角狂奔而去。只见两人的身影在林间纵跳起落,很快便消失在老灵龟的视线里。

老灵龟在原地注视着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既没有阻止的意思,也没有帮忙的打算。这样呆了片刻过后,突然莫名其妙的开起口来。

“刚刚……你是想阻止他吧?”

老灵龟朝着空无一人的湖畔问询着,不过自然是没得到回音。

“老朽刚刚告诉他时,你散发出那般浓烈的杀气,倒是丝毫也不比当年逊色呢……”

那边依旧是没有回应,但老灵龟却全不见怪,径自说了下去。

“呵呵,昔日凶名赫赫的厉界天魔,而今竟会为一凡世少年而怒气勃动……这数十年来,你的性子可是变了好多……若是天上那些家伙看到,怕是会惊得口愣目呆吧……”

“住口!”

凭空响起恼怒的喝斥声,同时一股浩然威压朝老灵龟摧迫而来。

声音响起的瞬间,方圆数十米的潭水仿佛被无形的压力给摧了开去,显出潭底的水草沙石来。来不及逃走的鱼儿跌落到潭底沙砾上,张开嘴巴大口喘息着,然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竟连摇摆下尾巴都做不到。

“唉唉,刚刚说你变了性子,马上就又露出凶相来……”身处那威压的中心,老灵龟却是泰然自若的模样。不过看着在潭底艰难喘息的鱼群,不禁摇头苦笑出来。

“喜欢迁怒无辜的坏习惯,还是没有改那啊……只是这龙潭可是小三儿最喜欢来的地方,你把它破坏成这样,老夫要怎么跟小三儿解释?”

老灵龟的话音未落,远处响起“啊”的一声惊呼,跟着威压骤然消失,潭水随之涌进来,在龙潭里掀起乱波摇晃。老灵龟任凭波浪冲摇,却是眯着眼睛看向潭边某处,那神情像是在得意,又像是在微笑。

片刻过后,龙潭里的波浪渐渐平静下来。而被老灵龟持继注视着的那地方,像终于熬不住般的,传出淡淡的声音。

“我是……造师门的护法使,我的使命是守护造师门的血脉,仅此而已……你说的那些,和我再没有半点关系。”

那声音由隐忍变得庄重,最后竟变得铿锵有力起来。

“凡是危害公子性命的人,一律斩尽……凡是妨碍公子前路的人,一律除去……凡是窥视公子家业的人,一律诛灭……即使对象你,亦不例外!”

那声音杀气凛冽,连老灵龟也不禁抖动了下白眉,像是感到疑惑般的问着。“既然如此,那你刚刚……为何还要放他们离去?凭你的力量,要阻止应该是轻而易举的才对。”

这问题让那声音一时沉默下去,又过了片刻,才再度响起。

“守护公子是我的使命……无论任何理由,我都不能……违背公子的心愿。”带着毅然的决意,那声音如此说着。“而且,无论公子的心愿为何,我都会守护公子的安全。”

以那撕裂天空的鸣雷为引,酝酿多时的九天雷劫,降临于青河镇。

凝宿着九天玄刹的墨色重云,层层叠叠的累压在天穹,宛如无边瀚海将青河镇吞没。伴随着狂风呼啸,苍烈的雷煌在黑云中翻涌蹦窜,竟一改先前暗无天日的情景,将地面映照得有如白昼一般!

从地面仰望上去,仿佛有无数条苍龙搅动着墨海,掀起惊涛骇浪,其光景竟宛如天地倒转。那无数苍龙在天上齐声咆哮,轰得地颤山摇,摧得心胆惧寒。

天上雷云阵阵,却见得那无数苍龙,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吸引般,竟然争先恐后的从墨海里蹦出,纷纷朝着地上一小小山丘奔涌而去。苍龙化成雷煌轰落山丘,每道雷煌皆蕴含灭世天威。无数雷煌纷涌而至,按道理来说,就算是五岳雄山怕亦给摧成了平地。

然而,也不知道那小山丘上有何玄机,竟如巨鲸吞渊般,竟将那摧逼而来的凶烈雷煌给悉数吞尽。

从远处的看去,只见无数雷煌从黑云里奔涌出去,汇聚成一道贯穿天地的粗壮煌柱。煌柱一端连着天穹墨海,一端连着地上山丘,在逆元界力的摧动下,柱身如同龙卷般缓缓旋转,竟将聚成浩世天劫的九天玄刹,给硬生生的抽离了出来!

眼见着天穹墨海里雷煌奔涌,频频轰落,却是尽被那逆元煌柱给吸收殆尽,半点也没伤到下方的青河古镇。目睹这般奥妙神通,藏身暗处的鬼道士们纷纷露出万分惊骇的神情。

一刻钟以前,朱浩自己前往落雷汇聚的山丘处察看情况,却派遣手下的鬼道士去分别攻占青河镇各地。而这一队五人的鬼道士,便是被勒令去攻占造师门的祠堂重地。

朱浩是阎阴殿的干部阎使,对鬼道众有着生杀夺与的权力。鬼道士们不敢违逆他的命令,只得冒着被天劫波及的危险朝造师观袭去。途中他们虽然没被雷煌轰顶,却见到那连通天地的煌柱异象,被震撼得难以言语,脚下的步子亦愈发缓慢起来。

这时候,一道雷煌划过竹林上空,将他们的身影从黑暗中剥离出来。几名鬼道士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以惶恐的目光互相望询,一时间竟无人再敢继续前进。

“那个,我们……还要继续前进吗?”

PS:怪事,为啥先前会是乱码涅?

44 引煞凭身

“那个,我们……还要继续前进吗?”

一名鬼道士紧张的问出来,然而却无人愿回答他的问题。几近窒息的沉默笼罩着竹林,片刻过后,另一名鬼道士用颤抖的声音提出意见来。

“我,我虽然没见过天劫,但像那样的情况……果然还是不妙吧?”

回头看向那摇动天罡的煌柱,所有人都露出骇然难言的神情。造师门在隐世里不过是个没有名气的小门派,然而呈现在眼前的非凡光景,却是远远超出他们的常识认知。

那九天雷劫,乃是传说中诛魔灭神的浩世天劫。

通常仙妖之流,已是寻常修真者难以企及的顶峰,而说到神魔之属,则更是只有在上古神话中才能找到痕踪。把那威力诛魔灭神的浩世天劫,像这般的摆弄于股掌中,这样的人物又到了何种境界?

这个问题的答案,光是想想就令鬼道士们不寒而栗。他们互相张望着,眼神飘忽不定。虽然心里几乎同时打起退堂鼓,然而慑于阎使朱浩的淫威,却是谁也不敢先表露出来。

这时候,就像要证实他们的不祥预感般,突然一道霹雳划过天穹。紧跟着那苍烈雷光,一声轰雷般的虎啸骤然响起。那啸声挟着滚滚闷雷之音,如同如声浪般从远处推来,震得周围竹林沙沙作响。

鬼道士们齐齐打了个寒颤,惊慌的望向虎啸声传来的方向,随即见到两道人影在林间纵跃着。那两人的速度极快,霎时间便穿过竹林,随着雷霆出现在他们面前。

“又是你们,阎阴殿的鬼道众……”

走在前面的是一粗眉毛的少年,他打量着鬼道士们的装束,显出毫不掩饰的憎恶神情。在少年身旁的是一娇小的女童,莫约十一二岁的模样,头上趴着一老虎模样的小东西,正对着鬼道士们连连吼叫。

小老虎虽是张牙舞爪的凶恶模样,但不管载着它的女童也好,还是旁边的粗眉少年也好,外表看去都严重缺乏威胁性。鬼道士们自然的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互相看了眼,不约而同的嗤笑出来。

“差点吓老子一跳,原来是小鬼啊……”

“这两小鬼倒不像是普通人,莫非是那啥造师门的弟子?”

“哈,竟然连乳臭未干的小鬼都派出来挡路,看来阎使说得没错,那造师门果真是气数已尽……”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将这两个娃儿拿下,早点回去交差。”

五人的鬼道众对两人的少年少女,确定己方占据绝对优势的鬼道士们,一时间似乎士气大振。可惜那边的林守却是根本没去管他们的反应,而是低头与身旁的画璎商量着。

“十四姨,这些家伙是阎阴殿的鬼道众,修炼化鬼邪法,是很难应付的对手。那阎阴殿趁着天劫来袭,肯定是想抢夺造师门的地盘,我比较担心青河镇那边的情况……”

林守打量着周围的形势,迅速作出判断。“我们分头行动,我来对付这些家伙,十四姨你就赶回青河镇看看情况。”

“嗯……”画璎顺从的点点头,目光移到那边的鬼道众上,用担忧的声音问着。“不过小守,你对付得了他们吗?”

“……只是拖延时间的话,应该没问题。”

林守反手拔出祭剑,不甚自信的回答着。阎阴殿的鬼道众修炼化鬼邪法,可召引邪鬼凭依而发挥凶暴鬼力。若是一对一倒还不怕,然而同时与五名化身厉鬼的鬼道士为敌,却是没有底的事情。

“知道了,那我就去守青河镇……小怪,抓稳点哦!”

画璎拍拍头上的小萌虎,话音落下的瞬间猛窜了出去。那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只是射去的方向却并非青河镇,而是前面悠然闲聊的鬼道众。

咚!咚!咚!

三声闷响几乎不分先后的响起。小丫头如同疾风般掠过鬼道众,又毫不停留的朝着青河镇赶去。

被她抛在身后的现场那里,有三名鬼道士半张着嘴,露出说不出话的骇然神情。在同伴茫然注目下,三名鬼道士的身躯缓缓向前,扑倒在地上,随即抽搐了几下,便再没了动静……竟是被画璎给瞬息秒杀了!?

仿佛被某种压倒性的事物所笼罩,现场陡然沉默下来。片刻过后,剩下的两名鬼道士才反应过来,同时发出怒喝声,朝着身后望去。

此时画璎的身影早已离开目光所及的范围,两名鬼道士漫无目标的追了两步,也只得陡劳的停下来。跟着却是转过身,把目标放到留在原地的另一少年身上。只见那边的林守竟也显出错愕的模样来。

“唔,瞬间秒杀三人么,真不愧是铁门千金啊……”

铁门是隐世最强的战斗集团,画璎是铁门的掌门千金,自然不会弱到那里去。不过竟然厉害到这种程度,却还是把林守给吓了一跳,摇摇头镇定下精神,目光转向剩下的两名鬼道士。

“而且还特意留下两个给我收拾,真是太客气了。”

林守暗暗施展出引煞诀,祭剑霎时间迸放出血煞剑罡。握着嗡嗡鸣动的祭剑,林守偏头瞅着两名鬼道士,冷笑着问道。

“……好了,你们俩谁先上?”

看着面色不善的林守,鬼道士们这次再不敢有任何大意。彼此互望了一眼,随即同时施展出化鬼邪法。随着阵阵污浊黑气弥散而出,两名鬼道士化身成骨刃厉鬼,咆哮着朝林守扑去。

回应他们的,是以雷霆之势斩来的血煞祭剑。

祭剑的剑罡挥成血色匹练,横卷向两名鬼道士。前一名鬼道士及时跃起,险险避开祭剑的锋芒,而后一名鬼道士的反应却稍显迟缓。

见着祭剑劈来,他举起双臂骨刃试图格挡,企料那血煞剑罡竟然穿透了骨刃。随着血光闪过,那鬼道士的胸前被拉出一道两尺长的伤口,在惨叫声里向后退去。

避过祭剑的前一名鬼道士,听到身后同伴的惨叫,却是不闻不顾的向林守冲来,同时挥起两手的狞狰骨刃,就欲将他一刀斩断。

看着袭来的骨刃,林守挥手甩出三道离火符,离火符在空中化成火球朝鬼道士面门轰去。然而毕竟是威力低下的初级咒符,一眨眼的功夫,三颗火球便被骨刃接连摧灭。

摧灭火球的鬼道士,低吼着朝林守挥起骨刃,然而此时林守已重新找回了势态。闪过骨刃的同时猛拉捆仙索,那边的祭剑扯着厉号回头斩来。受到祭剑凶烈剑煞的摧逼,鬼道士不敢再攻林守,回头格挡祭剑。

只听“锵”的一声脆响,以无双烈势斩下的祭剑,竟然硬硬生的砍断了半截骨刃!鬼道士骇然大惊,身不由己的向后退去,林守却是趁势摧动真力,挥出蓄时多时的刚斩。

“血胧斩!”

伴随着一声厉啸,祭剑霎时间发起狂来,化成重重血幕凭空洒下,竟将前后两名鬼道士给同时罩了进去!

这招“血胧斩”,正是林守前次与鬼道众交手时领悟的剑技,暗地里练习过多次,此时施展出来,威力竟然比前次更胜一筹!只听血幕里响起噼里啪啦的暴击声,挟杂着鬼道士的哀嚎传出来,胜负似乎已不是问题。

“好!就这样……唔嗯?”

见着局势已定,林守运起十成真力,摧动祭剑对鬼道士发起致命一击。岂知这时候那控制着祭剑的黑索已被绷到极限,再也扯不住发狂的祭剑,在真力摧逼下竟陡然脱散!

黑索脱散的同时,满天血幕亦骤然消失,失控的祭剑化成血芒射进旁边的竹林里,将大片竹林给劈倒下来。血幕消散后,原地显出两名遍体鳞伤的鬼道士。他们似乎没想到能逃出生天,愣在原地,满脸尽是恐惧和茫然。

“怎么会这样……”

看着缩回手里的捆仙索,林守一时间也是难以置信。

这副捆仙索是穆兰前次赠予他的法器,就连当初那化鬼吕肆亦被缚得动弹不得,却竟然扯不住发起狂来的祭剑。想到祭剑的剑煞竟如此凶烈,林守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发愁还是该欢喜。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目光瞥到对面两名重伤的鬼道士,林守不由得悚然一惊。

那招“血碎断”没能解决掉鬼道士,失去兵器的他此刻反而面临危险。林守悄悄看向祭剑没入的竹林处,再瞥瞥对面似乎还拿不定主意的鬼道士,一咬牙,反手扣出数道离火符。

“看招!”

林守抛出离火符,同时转身朝竹林猛冲而去。

就算那两名鬼道士伤得不轻,赤手空拳的他也难有胜算,只得抢回祭剑才能重拾胜机。稍了一秒钟,两名鬼道士亦先后醒悟过来。刚刚死里逃生的经历令他们心胆俱寒,若是让林守再抢回祭剑,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鬼道众修炼的化鬼邪法,是招引邪鬼凭依,在短时间里强行提升力量的邪道法门。在死亡恐惧的驱使下,鬼道士们几乎将化鬼邪法摧逼到极致,疯狂的朝着林守追过来。

“混蛋!滚开!”

林守此时已跑到竹林近前,听到后面传来的阵阵鬼啸,咬牙向后抛出一道披甲符,同时拼命迈动双腿,冲进竹林里面。

披甲符在空中化成八卦符阵,将追来的鬼道士拦了一拦。与此同时,冲进竹林里的林守亦发现祭剑的身姿。

只见祭剑倒伏在大片竹林上,剑身嗡嗡的高鸣着,朝外喷射着凶暴的血煞,显然正处于极端狂暴的状态。

此时身后的一头厉鬼已抢先突破披甲符的屏障,挥动着骨刃朝他斩来。

林守低头闪避斩落的骨刃,抬腿猛踢厉鬼一脚,借势扑过去拾起祭剑。待他从地上翻身而起时,另一头厉鬼却已冲到身前。厉鬼的骨刃先前被祭剑斩断,此时却是伸出鬼爪朝他猛抓过来。

没有施法行咒的空隙,慌乱下,林守无意识的挥起祭剑。

一瞬间,剑光闪现,那伸来的鬼爪突然横飞了出去。

一道自下而上的利落斩击,将厉鬼的右臂自肩膀处切断。厉鬼发出凄厉的哀嚎,身体失衡般的向前扑倒。林守的身影却如鬼魅般闪至它的身后,再挥出一记凌厉的横斩。

剑光横扫过厉鬼后颈,厉鬼的脑袋整个飞了出去。

此时身后响起咆哮声,另一头厉鬼不要命似的扑过来。林守想也没想,把身前的鬼躯猛踢了过去。咆哮冲来的厉鬼迎头撞上同伴的尸骸,势态不由得一缓。

与此同时,林守踩着竹枝高高跃起,一个鹞子翻身越过厉鬼头顶,同时挥出一道自上而下的刚斩。斩线划过厉鬼的背后,血光迸散下,厉鬼的身躯几乎被切成两段……

待到林守回过神来时,两头厉鬼已化成地上悄无声息的尸骸。他喘着粗气,茫然看着倒下的厉鬼,片刻过后,错愕的目光移向手里的祭剑上。

45 天劫化阵

“呼……呼……呼……”

林守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从身体各处传来不甚负荷般的哀鸣。这些哀鸣令他得以确定,刚刚打倒两头厉鬼的凌厉剑技,确实是自己施展出来的。

“这,这到底是……”

刚刚斩杀厉鬼时惊心动魄的光景,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浮现,林守按着脑袋,努力平复着动荡的血气,并试着整理出个头绪来。

目前可以肯定的事实有两个。一个事实是,自己不曾修练过任何剑术,更没有把身体锻练到能做出那种超高度机动的水准。而此刻从肌肉关节处发出的超负荷哀鸣,便是最好的证据。

二个事实是,像那般神乎其技的凌厉剑技,绝非什么生死关头激发出来的潜能。像那般间不容发的闪避攻击,干净利落的切入弱点,一击致命的残暴剑技,分明是在血肉纷飞的战场上,无数次的跨越生死界限,最终磨练出的杀戮技巧!

直到现在,林守仍能清晰回想起刚刚挥剑杀敌的情景,然而却也无比肯定那绝非自己拥有的东西。两种矛盾的认知在心里纠结着,林守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手里的祭剑。

只见原本狂燥鸣动着的祭剑,此时竟不可思议的沉静下来。林守愕然打量着祭剑,同时感到一股炽烈剑气正从掌心处涌进来。

那剑气顺着经络流过全身,涌进丹田气海里。丹田里汇聚着造化真力,与那炽烈剑气竟然毫不排斥,两者在脉络里相互交融,浑然一体。仿佛祭剑也融进了身体,成为手足的一部分。

隐约间,林守感到体内像是有了两处气海,一处是造化真力汇聚的丹田所在,另一处则是右手处发散着炽烈剑气的祭剑。剑气与真力蕴生成的剑煞真息,便是在两处气海间循环流涌。

随着剑煞真息的流涌,原本疲劳不堪的身体陡然间变得格外轻灵,浑身上下洋溢着跃跃欲试的鼓动。感觉上,就像身心都和祭剑在共鸣一般。

“这是……引煞凭身?”

从林守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的词。当然只是胡乱猜测,不过刚刚施展出那宛如鬼神的凄厉剑技,倒真像是被祭剑剑煞给依凭了似的。

林守无从揣测这种奇妙情况,是否和自己在秘境时的失败尝试有关。不过就应付眼前的紧急事态而言,却像是快输之际突然抽到张大王牌一般。

“很好,这边已经解决了。”

先前画璎打倒的三名,再加上被他干掉的两名,五名鬼道士已被悉数解决。林守望望青河镇的方向,那里有画璎护卫,应该是没有问题。此时一道雷煌划过天际,林守的目光随着雷煌落向远处山丘,毅然踏出脚步。

“搜魂老怪,给小爷洗干净脖子等着!”

严格说起来,林守与鬼道众的那场战斗,不过只是这场浩世天劫里一微不足道的波折。今晚青河镇真正的舞台,却还是在那雷煌贯落的山丘处,铁柱玄鼎的法阵所在。

九天玄刹汇聚天穹,摧动墨海里雷煌翻涌。只要玄刹不消,天劫便不止,凭你是大罗金仙,道法通天,亦难抵挡连绵不绝的雷煌轰落。因此凡遭遇九天雷劫的神魔仙妖,无一不落得身殒魂灭的下场。

然而老爷子却以地魄玄石汇通地脉,用四根铁柱引聚雷煌,建起前所未有的归渊罗阵。以归渊罗阵之能,借助雷煌天威,摧动逆元界力,形成沟通天地的煌柱,竟将九天玄刹从天穹墨海里强行抽离,导入地脉消融。

像这般化解浩世天劫的做派,可谓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仿佛连老天爷亦被这逆天叛道,扰界乱元的暴行所触怒,连连发出闷雷怒吼,摧动雷煌更加猛烈的倾泻而下。那逆元煌柱受到雷煌扰动,霎时间显出不稳的迹象。

“阵结寰宇,化相太阴,敕!”

老爷子在玄鼎旁主持法阵,见状立即施法镇持。只见地魄玄石发出炫目的灵光,推动逆元界力涌向四方铁柱,而摇动的煌柱亦渐渐稳定下来。

见着煌柱恢复稳定,老爷子呼出口气,脸上显出凝重的神情。九天雷劫是浩世天劫,即使有这夺天地造化的归渊罗阵相助,要将汇聚天穹的九天玄刹悉数抽离,亦是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幸好此刻逆元煌柱已然成形,接下来只要努力维持住法阵的稳定,天劫消解便只是时间的问题。不过到天劫消弥为止,这期间却也是最危险的时候。若是法阵运行受到打扰,那煌柱聚集的庞大能量会在瞬息间迸发出来,其威力足以摧毁方圆百里的任何事物。

“……那边鬼鬼祟祟的家伙,早点出来如何?”

老爷子的目光朝法阵外的某处阴影瞥去,并出言招呼着。来者已在那里潜伏多时,为避免后面惹出更大的麻烦,老爷子干脆先行喝破。

在老爷子目光的摧逼下,那处阴影用难以察觉的动静微晃了两下,随即浮现出一个枯瘦老者的人影来。老者手持着赤骨法杖,身边飘浮着数点幽冥鬼火,正是凋魂叟朱浩。

“……嘿嘿,青河老儿,你真把我吓到了。”

朱浩从阴影里走出来,对老爷子能发觉他行踪一事,似乎没感到丝毫惊讶。朱浩到法阵前停下脚步,仰头望着那贯穿天穹的浩然煌柱,脸上浮现出明显忌讳的神情。

“这九天雷劫乃是诛魔灭神的无上凶劫,传说中能招来此凶劫的,无一不是凶名赫赫的绝世魔头……但像你这般以法阵化解天劫的,我却是从闻听说过……如此修为,着实令我自叹弗如。”

“好说。”老爷子一边竭力维持着法阵运转,一边冷眼瞥着朱浩。“凋魂老怪,前次你带着鬼子鬼孙侵我地界,这次难道是来赔礼道歉的不成?”

“此言差矣。前次我早已留言,会带齐家什再来拜访,只是没想到今次会遇上这等绝好时机罢了。”朱浩摇摇头,神情转为阴沉,盯着老爷子说道:“此刻天劫压顶,你自顾不暇。只要我待破去这法阵诸仪,无须亲自动手,那煌雷烈煞便会将你轰得形神皆灭……青河老儿,你说是也不是?”

“既然如此,你还在等什么?莫非还要老夫请你不成?”老爷子冷哼一声,没显出半点畏缩。

朱浩本想先试探对手虚实,谁知老爷子的反应竟如此强硬,一时间反倒犹豫起来。他抬头打量着那汇聚天穹的雷煌烈煞,再看看法阵里的老爷子,确定老爷子没有出手的余地后,才定下心神,从怀里取出数张鬼气森森的咒符来。

“既然如此,就让你见识咱家的神通!”

朱浩念念有词的抛出咒符。只见抛出的咒符凭空化成大团污浊鬼气,鬼气团沌落到地上,逐化成漆黑漩涡般的鬼渊。鬼渊向外弥散着黑气,竟宛如开启了地府的通道,不断有骨卒鬼兵里面冒出来。

那些骨卒鬼兵的披着残破的胃甲,手持断折的刀剑,两眼燃烧着苍白阴火,浑身散发出浓烈的杀机,显然非寻常的鬼物可比。

“……幽冥召鬼符?”老爷子当场认出那些咒符的来历,却皱起眉头,露出格外嫌恶的神情。“竟然做出这等厉邪鬼符,凋魂老怪,你到底拘了多少无辜冤魂?”

“既名阎阴殿,那冤魂当然是少不了的……去,给我破了此阵!”

朱浩冷笑着挥动骨杖,对骨卒鬼兵下达了命令。这些骨卒鬼兵皆是由亡者阴魂炼制而成,没有任何思考能力,亦不会感受到恐惧畏惧等感情,是仅听命于持符人的战斗傀儡。在朱浩看来,无惧死亡的它们甚至比那些鬼道士还更有用些。

受到朱浩的摧动,骨卒鬼兵挥动着残剑断刃,朝着法阵最近的铁柱攻去。四根铁柱组成法阵的重要部件,一旦铁柱受损,法阵即会失去效力,老爷子对此亦早有防范。

只见鬼卒们朝着铁柱冲近,地上骤然爆起无数烈焰。

老爷子设置在法阵外围的禁制发挥作用,闯进法阵的鬼卒们纷纷被烈焰焚烧着。那烈焰蕴含着却邪咒力,片刻间便将鬼卒焚灭殆尽。

“哼,果然有门道……”

那些鬼卒原本便是朱浩派出探路用的,损失也毫不可惜。此时见着法阵外围设有真法禁制,朱浩冷哼一声,再度挥动骨杖。

只见那由冥符生出的数团鬼渊,开始源源不断的生出大量鬼卒。在朱浩摧动下,鬼卒们悍不畏死的朝着法阵扑去。在鬼卒们前扑后继的狂攻猛打下,那一道道的烈焰禁制竟也难以阻止。

眼看着鬼卒就要攻到铁柱前时,一道刚烈剑罡猛斩而出,如匹练般横扫众鬼卒。在满天的碎骨纷飞中,手持斩铁重剑的剑将显出身影来。

46 诡道破法

“终于出来了吗……”

朱浩的瞳孔缩了起来。前次来到青河镇时,他便是被老爷子唤出的剑将戟将击退,对两将的强悍实力格外忌惮,并为此特别准备了手段。朱浩一边摧动鬼卒猛攻剑将,一边悄然朝法阵四方打量去。

只见随着剑将的现身,其余三柱也皆显出一镇守神将的身影来。没想到老爷子竟能同时唤出四名神将,如此修为令得朱浩感到畏缩,目光不由得朝着法阵内瞥去。

那与铁柱相连的玄鼎似乎是法阵的中枢,老爷子站在玄鼎旁,两手捏成咒诀,脸上亦显出凝重神色。显然在应付浩世天劫的同时,还要对付鬼卒骚扰,对老爷子亦相当吃力的事情。

不过这幕景象丝毫没令朱浩感到安心,反而加重他的惊恐。

若是不能趁着这机会将眼前的青河老儿消灭,他就想不到今后还有什么手段能对付得了他了。朱浩按下心里的惊骇,又取出另一道咒符来,这咒符和前面的幽冥召鬼符有所不同,是他为对付神将而特别准备的道具。

“青河老儿,再看看你能拦下这招不!”

朱浩把那咒符伸了出去,伸出的咒符凭空散成大团黑气。

黑气散尽后,原地现出了另一队卒兵来。这些卒兵身着墨衣,以乌巾蒙面,手持着类似锥子般的乌黑法器。那乌锥散发着污浊邪气,恐怕是专门破解正道真法的邪道法器。

此时在鬼卒们前扑后继的猛攻下,老爷子设置在法阵外围的焚炎禁制已渐失效用,唯独剩下剑将还拦在铁柱前。剑将大力挥动着那斩铁重剑,如烈风般将扑来的鬼卒一一斩灭。那悍勇猛势看得朱浩心颤不已,再不迟疑的挥手下令有黑衣卒兵进攻。

黑衣卒兵持着乌锥朝剑将攻去,比起先前悍不畏死的鬼卒来,他们的动作显得迟缓不少。剑将轻易把握到攻击距离,挥动斩铁剑猛砍而去。

眼见着那剑势就要将黑衣卒兵斩成两截的时候,却听法阵里突然响起老爷子的怒喝。与此同时,剑将则是奋力偏转了剑势,斩铁剑擦着黑衣卒兵的身子切进地面,将地面斩出深深的裂痕。

黑衣卒兵侥幸逃过一劫,然而面罩却被斩铁剑的剑风给切碎。

随着布料碎片的飘落,面罩下显出一那张普通人的脸孔来。那脸孔格外苍白,向上翻着白眼,额前绘着邪异的鬼符,显然已经丧失了心智。

原来这些手持乌锥的黑衣卒兵,皆是被鬼道控制的普通人,老爷子正是察觉到这点,才令剑将紧急收回剑势。另一方面,见着阴谋败露,朱浩却是得意的阴笑出来。

“如何?青河老儿,这些皆是从附近抓来的凡人,不过暂时被我用鬼道摄魂而已。就算你的护法神将再厉害,能对这些无辜民众下手吗?”

“凋魂老怪!亏你也是隐世里的成名人物,竟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还有没有脸!”老爷子显然被这等卑邪手段给激怒,怒斥着朱浩。若非此刻实在腾不出手来,相信朱浩早已被轰杀至渣。

“嘿嘿,只要你死了,又有谁会知道?”

朱浩阴笑着,继续动摇着老爷子的心志。

“顺便告诉你吧,青河老儿,老夫带来的冥鬼大军眼下正攻打青河镇,你布下的守护法阵也只能再撑个一时三刻。等到破阵之刻,嘿嘿,老夫保证青河镇将不留片甲!”

朱浩狞笑着摧动黑衣卒兵,朝剑将发动猛攻。

那黑衣卒兵的真身是被鬼道摄魂的无辜民众,剑将无法下手,只得转为守势,横起斩铁剑来一味格挡。只是黑衣卒兵手里的乌锥却是破法厉器,剑将虽努力格挡,但总不能挡尽。偶尔四肢手足被乌锥刺到,便在那里留下一点红痕。

随着点点红痕越来越多,剑将的动作渐渐变得迟缓起来,似乎已无法抵御邪气的侵噬。朱浩见状,更是得意的笑出来。

“青河老儿,你的护法神将快要不行了!若是还有什么别的手段,尽管使出来吧!”朱浩边朝老爷子挑衅着,同时眼角余光朝其余三柱望去。

法阵四柱皆有一神将镇守,他虽集中力量猛攻一柱,然而其它三柱的神将却是巍然不动。此刻剑将岌岌可危,若是老爷子抽调别柱神将前来支援,那他便会驱使鬼卒猛攻那柱,从而瓦解这座归渊罗阵。

岂知老爷子竟似看透他的图谋,不顾苦苦支撑的剑将,反而把注意力全放到那阵内的玄鼎上。

只见在老爷子的全力摧动下,悬浮鼎中的地魄玄石,发出比先前强烈数倍的刺眼灵光。与此同时,那贯穿天地的逆元煌柱,陡然向外扩大一圈,用更猛烈的态势抽离着天穹墨海中的九天玄刹。

显然,老爷子是打算在最短时间里消弥天劫,然后再腾出手来收拾众鬼物。面对浩世天劫,这无疑是个极其危险的赌注,然而若是成功的话,那便换朱浩面对堪比天劫的致命危机。

“青河老儿,你还不死心吗!”

这样的情况下,朱浩也不得不拼命了。

只见他奋力挥动骨杖,唤出数头本命妖灵。妖灵发出凄厉的嘶吼,唤出无数鬼卒从那污浊鬼渊里冒出来。朱浩将妖灵和鬼卒编成混合队伍,和着先前派出的黑衣卒兵,一齐发力猛攻剑将。

此时剑将已是强弩之末,全身上下被邪气侵噬,手里的斩铁重剑亦只剩下半截不到。剑将奋力挥剑斩退几头冲上来的鬼卒,却又挨了乌锥一刺,终于跪倒在地。趁此时机,几头妖灵齐声尖啸,摧动阴煞凝成漆黑灾障,朝着铁柱席卷而来。

避无可避的剑将,毅然弃剑直扑灾障,用尽最后一点余力,将那道阴煞灾障给挡下来。灾障迸散的同时,剑将的身影亦如泡影消散,空中现出一枚古旧棋子。

那棋子翻滚着落到地上,又弹起来,随即骤然粉碎……

棋子粉碎的瞬间,法阵中的老爷子亦是浑身一颤,回头望过来,以充满痛惜和愤怒的目光,看着那化成粉末的棋子。与此同时,朱浩却是狂笑着指挥鬼卒们攻向那再无遮拦的铁柱。

妖灵齐声尖啸,鬼卒们疯狂的撞上铁柱。虽然撞上去的鬼卒,立刻被柱身蕴含的雷煌烈煞给轰成齑粉,然而却也成功动摇了法阵的稳定。只见那逆元煌柱摇晃着,顿时显出不稳的乱象来。

煌柱摇晃中,几道雷煌终于挣脱法阵的束缚,歪歪斜斜的轰落到附近。那几道雷煌仅能算是天劫的余劲,然而却也蕴含着莫大的能量,轰得地面摇颤不己,而几处竹林更是霎时间燃烧起来。

以此为契机,先前始终被法阵压制着的九天玄刹,亦展开凶猛反攻。只见天穹墨海里无数雷煌翻涌,然而却是越来越不受那煌柱的拘束,反而扯得煌柱猛烈摇颤,眼见着就要崩散。

“哈哈!青河老儿,你的死期到了!”

朱浩兴奋大叫,摧动鬼物继续对铁柱猛攻,同时也做好脚底抹油的准备。毕竟那逆元煌柱一旦崩溃,方圆百里将被夷为平地,而造师门亦会连同青河镇一并消失。不过对于阎阴殿来说,那却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就在朱浩踌躇满志的时候,身边的妖灵突然骚动起来。仿佛感觉到某种潜在威胁逼近,妖灵们纷纷朝着竹林方向偏头望去。朱浩亦将目光移过去,只见一少年的身影在竹林间纵跳着,飞快的朝着这里逼近。

“嚯,是那小娃儿吗……”

认出冲过来的少年正是前次交手的造师门传人,朱浩皱了皱眉。那少年虽是修为低浅,但却有许多古怪本领,再想到青河翁那撼天动地的神通,朱浩当下也不敢大意。他轻挥骨杖,催动妖灵迎了上去。

只见那妖灵率着数十头鬼卒,形成黑压压的阵势朝少年围过去。眼见着众鬼物从前方围过来,那少年竟不退反进,毅然挥剑杀进鬼物群里,不过眨眼间便被四面八方扑来的鬼物给淹没下去。

“哈哈,青河老儿,看到没有?你的乖孙子已经先去阎王殿报道了,你也早点追上去如何?”朱浩得意的朝法阵里挑衅,试图干扰老爷子的施法。企料法阵里老爷子闭目行咒,对外面的事竟是理也不理。

“已经认命了吗,那就……唔嗯!?”朱浩举起骨杖,就待摧动鬼卒猛攻法阵,谁知途中突然魂命剧震,一时间竟使不出力来。

“怎,怎么回事……”

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朱浩骇望向身后的战场。

只见一把散发着浓烈血煞的祭剑,不知如何穿透了前方鬼物的重重阵障,射到后面压阵的妖灵身上。祭剑剑身血光闪耀,剑柄处索着一道黑索,那黑索朝后面延伸出去,落到鬼物群中的八卦阵符上。

“小娃儿没死!?”

“死你老母!”

林守低吼着,用力扯起捆仙索。受到摧动的祭剑猛然跃起,瞬间绞灭妖灵,继而化成血色匹练,横扫四方鬼卒!在纷飞的骨骸中,一路朝着他直斩而来!

47 煌剑神威

“奉剑成契,引煞聚命……封剑化厉,灰灭吾敌!”

和着林守的咒唱,祭剑高亢鸣动着。仿佛一匹养精蓄锐多时的烈马,此刻骤然放开缰绳,当即狂暴嘶吼起来!只见一股浓浓血煞从剑身喷涌而出,煞气迸放,那凶烈态势竟更胜以往!前方拦路的鬼卒竟无一合之敌!

“老贼!纳命来!”

林守挥剑斩破鬼卒阵势,朝朱浩直杀而去。

这时朱浩正因妖灵被毁而痛惜着,见着林守挥剑杀来,气势已先弱了三分。面对着祭剑那狂暴的血煞剑罡,也不敢再托大的用手接剑,仓促下只得用骨杖硬挡。

只听得“锵铛”脆响,祭剑斩在骨杖上,虽然没有将其斩成两断,但却在杖身留下一道深深斩痕。只见大团黑气从杖身破损处流泻而出,杖顶的阴火霎时间弱了几分。

“无毛小儿!竟敢坏老夫的法宝!”

朱浩看得心痛无比,就待放出阴火将那可恶的小贼葬送,却猛然瞥见数点寒芒朝着他急射而来。

那寒芒似乎是修真者常用的咒镖,然而蕴相却甚是奇特。只见有的咒镖现出青白的破魔灵光,有的咒镖却现出灰浊的魔厉邪光。一正一邪,截然相反的两类咒镖,却是同时朝着朱浩袭来。

“又是这招!?”

朱浩看得骇然一惊。造师门的驭物神通,前次他已有所领教,见状更不敢大意,挥杖连扫出两道阴煞灾障,才堪堪将射来的咒镖拦下。林守则是趁机射出捆仙索将祭剑扯回,同时欺到朱浩身前,挥剑贴身猛攻起来!

“老贼!狗胆两次犯我青河地界,今次可饶你不得!”

林守挥舞着血煞弥散的祭剑,对着朱浩穷追猛砍。面对祭剑的猛砍,朱浩举着骨杖边退边挡,一时间虽没落下风,却也暗暗叫苦不迭。

他手里的赤煞杖也算是有名的邪道厉宝,可惜并非用于搏杀的兵器。对上那凶神恶煞的血炼祭剑,只被砍得杖身猛颤,阴火衰微。朱浩有心拉开距离后施法灭敌,不过林守却早已防备着他的焚魂阴火,一路挥着祭剑贴身猛砍,丝毫不打算给他施展机会。

“造师小儿,休得猖狂!”

朱浩也算是隐世成名多年的邪道长老,此时竟被一后生小辈给逼得如此狼狈,不禁恼羞成怒。当下再不顾赤煞杖的损伤,一口逆血喷向骨杖前端。受到朱浩真元的摧动,那骨杖顶端本已势微的阴火顿时猛窜起来。

林守对那焚魂阴火甚为忌惮,见状不得不向后跃退,以避锋头。

逼退林守后,朱浩暂时喘了口气,眼角余光朝着法阵处瞟去。只见受到此意外干扰,众鬼卒一时间竟陷入混乱。而没了鬼卒的骚扰,法阵里的老爷子不知如何施展神通,又将那濒临崩溃的逆元煌柱给稳定了下来。

“青河老儿,可恨……”

朱浩看得心惊胆颤,正想催促鬼卒重整旗鼓。

谁知就在此时,那边的林守却陡然仰天长啸。林守的啸声激越高亢,仿佛呼应着主人的怒气,祭剑亦发出铮然龙吟之音。

浓烈血煞自剑身迸放出来,在剑刃前端凝成两臂长的煌煌剑罡。那剑罡内层是浓浓血煞,外层却是赤金煌焰。赤金煌焰翻涌着,散发出凛然威仪,隐隐竟如同神剑降世一般!

朱浩看得骇然大惊,毫不犹豫的挥动骨杖,召出数头护法妖灵守在身前。妖灵们齐声尖啸,漆黑的阴煞灾障由地面迅速窜起,然而摧灭的只是少年的残影。

林守及时跃到灾障无法触及的空中,那跳跃力远远超出普通人的界限!

朱浩吃惊的看着跃到天上的林守,怒号一声,几头妖灵同时张口,吐出数道焚魂阴火,交织成罗网朝着林守袭去。岂料祭剑的凶煌暴闪,半空的林守竟又消失了踪迹。

下一秒钟,林守的身影如鬼魅般在一头妖灵背后闪现,煌烈剑罡横斩过妖灵。在那赤金煌焰面前,由阴煞怨魂聚成的妖灵,竟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被斩碎,在凄厉哀嚎里化成无数怨魂迸散。

见着同伴被摧灭,其它妖灵怒吼着,从骷髅头般的躯干里伸出大量触手来。数以百计的触手朝着中央的林守卷袭而去,触手上缠绕着歹毒的焚魂阴火,而那密集的攻势,令人相信就算是铁块也会被打成齑粉。

然而,身处密集鞭袭中的林守,却如同跳舞般的移动着身躯,四脚手足或抬或降,以闪不容发的敏锐身手回避着触手的鞭袭。与此同时,祭剑则是随着两手舞动,在空中切出一道道犀利的斩线,将行经的触手悉数斩断。

直到最后一根触手被斩落为止,这场妖灵鞭舞持继约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尘埃落定后,林守身上只有几处微小擦伤,然而周围的数头妖灵却是哀嚎着,接连化成阴火消散。

“噗哇!”

朱浩与妖灵魂命相系,此时浑身一颤,张口吐出口血来。

来不及抹去嘴角的血迹,朱浩骇然看着挥舞祭剑的林守,完全想不通眼前的造师传人,为何短时间里竟陡然变得如此厉害。他下意识的瞥向天穹,只见随着那逆元煌柱重整态势,那雷煌烈煞再度被法阵拘束,呈现出逐渐衰微的势态来。

若是天劫消解,那此次行动便等于惨败,然而派往攻打青河镇的冥鬼大军犹在,局势尚有扳回来的机会。朱浩看看青河镇的方向,决定咬牙再赌一把,伸手从怀里取出最后一张幽冥召鬼符,念念有词的抛了去。

那幽冥召鬼符炼制极为不易,这最后一张本是朱浩用来押阵的货色,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被抛出的召鬼符凭空弥散成大团污浊黑气,待那团黑气落地聚成鬼渊,那便可源源不断的召出鬼卒来使唤。

朱浩想让鬼卒先缠住眼前的造师传人,好给自己争取施法行咒的时间。岂料那边的林守看着召鬼符袭来,竟是不闪不避的冲上前去,伸出左手,硬插进那团落下的黑气里面!

“什……什么!?”

这匪夷所思的举动令朱浩看得骇然大惊,竟连施法动作也停了下来。

“散魄迎氛,返阙回生……诸气替化,如为初始!敕!”

林守以左手强行插进那鬼气团里面,嘴里念诵着咒语。在阵阵迸放的光耀里,竟抓着那黑气团里的召鬼符,硬生生的给拔了出来!幽冥召鬼符是黑气团的核心咒源,一旦失去咒源,那黑气团也就随即迸散。

“你,你到底是……”

朱浩骇然看着眼前一幕,打量着林守的目光,就跟看到鬼一样。

“老贼,我造师门无方化物的神通,岂是你能想象的?”

刚刚伸进黑气团时,林守左手遭到鬼气侵噬,伤得不轻。然而看着夺来的稀有冥符,却是嘿笑一声,毫不客气的收进怀里,甚至意犹未尽的朝朱浩勾勾手指。

“嘿嘿,还有什么法宝?尽管使出来,小爷我全接下了!”

“造师小儿,竟敢如此狂妄……”

朱浩紧紧抓着骨杖,狠狠的瞪着林守,似乎想孤注一掷解决掉他,然而看看那边愈发强势的归渊罗阵,一时间又拿不定主意。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远方陡然响起一声洪烈的虎啸。

朱浩偏头望去,只见一娇小人影正从远处青河镇的方向急奔而来。

见着那人影冲来,外围游离的鬼卒试图将其拦下,岂知竟被一击即散!几十头鬼卒崩散成满天骨骸,而那人影却是毫不停滞的冲过来,眨眼间便冲到了两人跟前。

看那头顶幼虎的娇小女童模样,不是画璎又是谁?

“十四姨!青河镇那边怎么样了?”

林守呼唤着画璎的名字,同时急切的问着。

“放心放心,那边的鬼东西都解决了。”

对于林守的问题,画璎伸手比出个胜利的手势。

画璎的模样看起来颇为轻松,然而手和脸上沾着的血污却描绘出她先前战斗的惨烈。另一方面,朱浩听闻自己派去侵攻青河镇的冥鬼大军竟然被全部消灭时,身子不由得猛颤了下,以惊骇目光望向那边的娇小女童。

“女娃儿,你……是什么人!?”

“嗯?”画璎目光移过来,似乎现在才注意到朱浩,当即皱起眉头,以嫌恶的声音问道。“小守,这个臭不拉叽的老头儿是谁?”

“臭……臭不拉叽!?”

朱浩以“凋魂叟”之名纵横隐世百年有余,恐怕还是头一次被如此轻视。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喉咙耸动着,似乎已气到说不出话来。反倒是那边的林守,闻言“噗”的一声笑出来。那笑声极是畅快,却也更加激怒了朱浩。

“狂妄小儿!莫非以为老夫真奈何不得你们!?”

朱浩嘶吼着,似乎横下心来。只见他用力一叩骨杖,骨杖发出摄人心魄的钝响,同时前端的阴火猛烈燃烧起来。熊熊燃烧的阴火汲取着周围的热度,化成苍白火团将朱浩包裹起来。

下一瞬间,无数妖灵从那阴火团里涌出来,嘶叫着朝林守和画璎咬来。

画璎见状一声轻喝,率先迎向妖灵。真罡武法施展出来,拳打脚踢下,竟硬生生的把那缠绕着阴火的妖灵给打散!

“……不对,他是想逃!”

斩灭一头漏网的妖灵后,林守突然想起朱浩有借阴火遁移的手段,顿时怒吼一声,挥动祭剑斩去。

祭剑扯着呼啸斩向阴火团,受到沿途妖灵的阻碍,剑势不由得一滞,随即却是凶相尽显。嗡嗡鸣动声里,血煞剑罡再度迸放,竟硬是摧开无数妖灵,以烈势横斩过阴火团。

伴随着“咔嚓”的声响,被斩破的阴火团颓然消散,只是其中已没了朱浩的身影,只剩下一把断成两截的骨杖。

“混蛋!狡猾的老鬼!”

林守发出恼怒的吼手,挥手召回祭剑,目光移到画璎那边。只见随着阴火团的消散,肆虐的妖灵亦跟着消失,仅剩下一团阴火悬浮在半空中。片刻过后,从里面传出朱浩那阴毒的声音。

“嘿,没想到老夫纵横邪道百余年,今个儿竟栽在后生小辈手里……厉害,真是厉害……”朱浩施展以进为退的诡计,再赔上法宝赤煞杖才得以狼狈逃出战场,那声音也充满毒怨。

“造师小儿,这笔帐老夫记下了……今后你最好不要走出此地,否则老夫必取你性命,血祭鬼尊!”

“记你妹!”

林守啐了一口,挥手射出祭剑,将那阴火彻底斩灭。

看着阴火湮灭,林守长长呼出口气,只感到阵阵火辣辣的疼痛从全身各处伤口传来。然而想到前次的憋屈终于得报,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本想趁势大笑几声,岂知身体不知为何竟陡然没了力气。

“唔嗯?怎么……”

没了敌人的祭剑,笼罩剑身的血煞转为黯淡。随着血煞转为黯淡,经脉里涌动的剑煞真息亦跟着消散。剑煞真息消散后,先前积累的疲劳和伤痛一齐涌上来,林守不由自主的倒下去。

“小守!你怎么呢?”

那边的画璎见状惊呼一声,闪过来将他扶住。

“没事,只是……稍微发挥过度而已……”林守被画璎挽扶着,勉强回应道。从全身各处关节肌肉传来的哀鸣令他使不出半点力气,却是努力朝身后法阵的方向望去。

“十四姨,你看看老头子那边怎么样了?”

“嗯?啊,小守别担心,那边已经快结束了。”

画璎用安稳的语气回答着。就像她所说的那样,只见随着化渊罗阵的持继运作,天穹里奔涌的雷煌已是越发势弱。片刻过后,已是强弩之末的九天雷劫,聚起残余玄刹,勉力轰出最后一道浩瀚雷煌。

那浩瀚雷煌轰落在法阵上,传起某物破碎的声响,随即雷声却是嘎然而止,再无以为继……

PS:呼,虽然这是咱初次挑战仙侠文,但果然和科幻奇幻什么的完全不同呢。要在满是热血机甲,大炮巨舰的脑袋里营造出仙风侠骨的感觉,真是格外勉强啊……因此强烈求吐嘈,大家来说说《大造师》的风格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48 律音清照

九州炎黄正道会,乃是神州正道修真门派的联盟。以维持隐世秩序为宗旨,拥有处置隐世诸多事务的莫大权力,汇聚正道各派的菁英于一处,亦可以说是隐世正道势力的象征。

正道会在神州各地皆有联络处,而其总部则位于古都应天。古都应天虽然是隐世闻名的大灵地,但同时也是繁荣发达的现代大都市。正道会总部便坐落于应天的中心,取“代天巡抚”的意境,命名为“钦天府”。

钦天府的外观是一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有着充满时代感的气派造型。作为应天的标志建筑,每每总会引得路人仰头赞叹。

只是普通人大概无法想象,这座外观气派的摩天大厦,背后却是隐世最古老的正道权威所在。在这座大厦里做出的每个不为人知的决断,都足以动摇亿万人生活着的凡世的安宁。

作为正道会的总部,钦天府是集训练修行,情报处理,装备制造,事务执行等职能于一身的庞大的复合机能建筑群。

眼下,在钦天府那庞大地下层的某处训练场里,一场激烈的训练战正在进行着。战斗的一方是身着玄青法衣的穆兰,另一方则是两名和她装扮相似的小道士。

“打起精神来!注意防御!”

穆兰喝斥着两位师弟,闪身欺进两把飞剑的空隙。两名小道士见着攻击落空,大骇下急忙召回飞剑护身,然而穆兰手里的剑光已然横扫而出。

只听得“啪啪”两声,两名小道士的额前分别挨了穆兰的剑脊一拍,齐齐惨叫一声,捂着脑袋蹲到地上。那边的两把飞剑,失去主人的意念控制,也就跟着掉落到地上。

“太弱了!尉真尉迟,这就是你们的修炼成果吗?”

穆兰不甚满意的收起配剑,皱眉打量着前面两位捂着脑袋的小道士。

两位小道士是蜀山派的小辈弟子,道号分别是尉真和尉迟。不久前两人受到师门推荐前来正道会效力,眼下身份则是执行部的见习干员。身为壹级干员的穆兰,既是两小道士的职场前辈,又是他们的同门师姐,因此两人理所当然的被派到穆兰手下接受锻练。

这次实战训练是穆兰提出的,也有检验两人修为水平的意义。尽管尉真尉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但结果显然没有令穆兰满意。

“师姐……”

被穆兰呵斥的尉真尉迟,苦着脸互相张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们是蜀山派的小辈弟子,修为比不上师姐穆兰或许是理所当然。然而在二打一的情况竟也被如此简单的击败,实在找不到理由来分辩。

“师姐,好厉害……”

穆兰下手颇重,尉真揉着额前的肿包,喃喃自叹着。

“而且,还只用把木剑……”

尉迟盯着穆兰手里的兵器,声音则是异常的苦闷。

对两位小道士而言,如果说二打一败给师姐还勉强能接受的话,那双方兵器上的差距却是令他们陷入严重的动摇和沮丧里面。

要知道,蜀山弟子皆修炼“太乙剑诀”,而太乙剑诀能发挥出多少威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配合飞剑的品质。如尉真的松纹剑,尉迟的定光剑,皆是与他们呼吸相契的通灵飞剑,可以令他们发挥出十成十的剑诀修为来。

相对而言,穆兰却只用了一把训练用的木剑。

为避免误伤的危险,训练剑用具有弹性的硬木制成,没有开锋,自然也没有半点灵性可言。以这样的钝器来施展太乙剑诀,能发挥出原本两三成的威力就谢天谢地了。然而仅是这两三成的威力,却硬是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毫无招架之力……

想想看,若是穆兰换成青鸦剑来施展太乙剑诀,那又会是何等骇人的光景!?

“那个,不是说师姐前次出任务时受了伤,连青鸦剑都折损了吗?怎么感觉好像变得更厉害了啊……”尉真小声的问着师弟。

“是啊,光用木剑就这样厉害……若是换成青鸦剑的话,就算对上首座师兄也没问题吧?”尉迟亦用同样的音量回答着。

要说起来,在蜀山派的众多小辈弟子里,尉真尉迟也算是出类拔萃的菁英,否则也不会被师门推荐到正派会来磨练。两人本来自信满满的想在正道会好好表现下,谁知此番和师姐的实战训练,却完全摧毁了他们的信心。

看着前方持剑而立的穆兰,被那无形气焰所压迫,两人几乎提不起半点斗志。这般怯懦的模样令穆兰不快的皱起眉头。

“怎么?你们的修为就只有这种程度吗?”穆兰一振木剑,喝斥着的两位师弟。“既然连我的一剑都接不下来,那就回去蜀山再修炼三年!”

“咦咦!?”

听着穆兰的宣告,尉真尉迟不约而同的惊呼出来。他们可是肩负着师门期望而前来正道会磨练的,如果就这样被灰溜溜的赶回去,今后哪里还有脸在师兄弟们里立足?

想到这里,两人互望了一眼,点点头,打算掏出压箱底的招式来。

“既然如此……”尉真召回松纹剑,咬牙捏了个剑诀。

“师姐,请你小心了。”

呼应着尉真的动作,尉迟亦奋力捏出同样的剑诀。

随着真力贯注,定光剑发出“嗡嗡”的颤鸣声,剑身泛出青白色的灵光。颤鸣的声波向外扩散出去,引得尉真手里的松纹剑亦同样颤鸣起来。在高亢的共鸣声里,两把飞剑的剑光同时闪烁,一时间竟气势大盛。

随即,尉真尉迟脚踏北斗天罡步,在穆兰左右分别站定方角。定光剑和松纹剑同时指向穆兰,两剑的气机互相牵引着,大有一触即发的势态。

“两仪剑阵吗,这倒不错。”

看着两位师弟联展施展出蜀山剑阵,穆兰嘴角弯出弧线。

蜀山派是隐世的千年名门,与昆仑派并称为神州的两大剑宗。蜀山派门下弟子众多,因而尤擅长结阵御敌。尉真尉迟施展的“两仪剑阵”,算是蜀山中剑阵里最常用的一类,需得两名修为相同的弟子联手施展。若是互相配合默契,极限情况下几乎可将剑境修为足足提升一阶。

“准备好了吗?我来了。”

为测试两位师弟的实力,穆兰故意等到尉真尉迟结好剑阵。此时剑阵已成,穆兰也再不客气,一声轻叱,朝左侧的尉真疾冲而去。

“……敕!”

见着师姐选自己为目标,尉真显得颇为惊慌,却还是及时挥出剑诀。只见定光剑化成一道青芒,朝穆兰直刺去。

得益于两剑的共鸣,青芒的气势凌厉,然而剑路却太过单纯。早有准备的穆兰侧身闪过青芒,同时挥剑上挑。木剑避开定光剑的剑锋,重重劈在剑脊上,打得定光剑的剑势一歪,几乎落到地上。

气机牵连下,那边的尉真亦是浑身一颤。穆兰就待趁势追击,岂料身后传来破风的声响。回头望去,只见松纹剑挟着凌厉剑势横扫而来,不得已回剑格挡。

电光火石间,松纹剑擦过木剑,横在尉真的面前。与此同时,先前被穆兰打飞的定光剑亦被尉迟重新掌控——借助两仪剑阵的便利,尉真尉迟可以互相掌控彼此的飞剑,从而攻守相助。也多亏这样,原本岌岌可危的势态顿时被扳了回来。

“唔,配合得还不错,看来是下过功夫的。”

看着木剑上的一抹斩痕,穆兰露出满意的神情,随即却话锋一转。“那接下来,我要稍微认真点了……你们可要拿出全力来应付。”

如此宣言着的穆兰,手握木剑斜举朝天,初次摆出架势。

感受到那股发散出来的骇人气焰,尉真和尉迟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唾液,紧盯着穆兰,同时凝神作好防守的准备。在两人的紧张注目下,只见木剑的剑身陡然冒出一抹水华。水华发散出来,跟着化成一股清泉缠绕着剑身。

“水凛化相?是化剑之境的……”尉真惊呼出来。

“怎么可能?那又不是青鸦剑!”尉迟的惊呼声还要大一点。

太乙剑诀若是练到化剑之境,便能催动真力凝成剑罡。那缠绕着木剑的清泉真身,便是由穆兰真力凝成的剑罡。

剑罡是飞剑本身的蕴相,穆兰的爱剑青鸦剑是水灵剑,因此其真力凝成的剑罡自然也是呈水凛化相。只是两人再怎么也没想到,穆兰单用木剑就能凝成水凛剑罡来。

“太乙剑诀,化境之境……”

尉真尉迟紧张万分的戒备着,穆兰左右瞥了眼,最后竟又落在尉真的身上。小道士的脸顿时哭丧下来,却来不及抱怨,穆兰已挥剑斩下。只见缠绕剑身的清泉霎时间迸射而出,化成一道水华匹练斩向尉真。

“诶,起!”

尉真奋力大喝一声,驭起松纹剑横在面前,布下剑气防御。

下一瞬间,那水华匹练撞在松纹剑的防御剑势上,激得水花四溅。

尉真脸涨得通红,拼命摧动真力,却依旧被那股水华匹练给推得向后退去,两脚在地上摩擦出深深的痕迹。

“八方诸灵,予吾助力……喝!”

尉真手捏剑诀,奋起全身真力,终于把与水华匹练给打散了开来。

“成,成功了吗?”

见着眼前的水华陡然消散,尉真不禁面露喜色,但跟着却露出骇然神情——只见迸散的水华后面,陡然显出穆兰的身影!没等他反应过来,穆兰已伸手抓住他的衣襟,跟着一个过肩摔把他丢了出去。

尉真在空中惨叫着,划出道弧线朝后面的尉迟砸去。这时候尉迟本已驭起定光剑准备支援尉真,见状只得慌忙撤下剑势。

看着尉真手舞足蹈的摔过来,尉迟下意识的伸手去接。谁知恍眼瞥去时,竟发现尉真胸前不知何时竟被贴上了一道咒符。

“那是……引雷符!?”

领悟到陷阱的尉迟已来不及缩手。那边的穆兰轻弹手指,引雷符上的雷光迸射出来,霎时间把两人电得哇哇大叫。片刻后雷光消敛,两名小道士已抖颤着手脚,齐齐倒卧在地上。

就算用两仪剑阵弥补剑境修为上的不足,然而实战经验上的差距却依旧不足以扳回胜利的天平。穆兰只是略施手段,便破掉两人苦心修练的绝技。尉真尉迟浑身瘫软的躺在地上,看着眼前毫发无伤的师姐,一时间真是沮丧到极点。

“……今次就到这里吧。”

穆兰收起木剑,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位师弟。摇摇头后,给出勉强及格的评价。“最后的两仪剑阵配合还算不错,应该是下过苦功。但实战经验还差得远,今后要多加强实战训练。一周后我再来检查,要还是连我一剑也接不下,就回去蜀山重新修炼。听清楚了吗?”

“听,听清楚了!”

两小道士互相挽扶着从地上爬起来,用惶恐的声音回答着穆兰。尽管此次勉强过关,但想到一周后又会有实战测试,两人心情实在说不上轻松。

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悠长的啼叫。一只仿佛鹞鹰般大小的墨鸠,挥动翅膀飞过训练场上空,泰然自若的降到两小道士身上。那墨鸠有着乌蓝的色翎毛,看上去颇为神骏,明明身躯不大,却是不可思议的沉重。

尉真尉迟正被引雷符给电得腿酸脚软,再被墨鸠这样一压,顿时惨叫一声,齐齐扑倒在地。

“……机关翔鸟?”

看着墨鸠背上的发条机构,穆兰露出惊讶的神情,偏头望向训练场的一侧。只见那里正站着一位黑发及腰的艳丽美女,穿着青白二色的紧身旗袍,从旗袍下摆延伸出两条修长的美腿,令得路过的男士们纷纷侧目望来。

“这边哟,穆兰,训练完了吗?”

无视周围的视线,旗袍美女用甜美的声音朝穆兰招呼着。

“墨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穆兰走过去,用亲热的语气回应着。

“呵,我来看你调教师弟的成果啊。”

墨琴轻笑着,挥手轻轻招了招。那边压着两小道士的墨鸠接到信号,随即扑打着翅膀飞了过来,轻轻落到她的肩膀上,并歪头打量着穆兰。

“好久不见了,小鸠。”

穆兰熟悉的拍拍墨鸠的脑袋,而墨鸠亦亲昵的摩挲着她的脸。“小鸠”是这头墨鸠的昵称,而它的真身则是墨门制造的机关翔鸟。

说到“墨门”,其渊源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代的墨家,墨门将墨家传下的机关术发扬光大,在隐世里以机关玄术而闻名。和擅长驭物遣物的造师门相比,倒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制造墨鸠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眼前叫“墨琴”的旗袍美女。

墨琴是墨门的嫡传弟子,很早便被派遣到正道会担任要职,和穆兰的交情极好。由于墨琴和穆兰皆是名闻正道的才女,气质又迥然不同,因此正道会的男士们私下将两人组合称为“律音清照”,人气度可谓极高。

49 古都应天

“怎么样?你这位师姐看来,他们能派上用场吗?”

墨琴望着远处的两位小道士,笑嘻嘻的向穆兰问着。

“嗯,虽然缺少实战经验,不过基础还算扎实。有两仪剑阵互相支援的话,问题倒是不大。”穆兰把训练木剑放回旁边的收纳架上,同时评价着师弟们。“让他们以见习干员的身份从低级任务开始做起,花上两三年的时间,应该能锻练到独当一面的程度。”

“既然如此,那你也不必对他们如此严厉啊?”墨琴看看那边哭丧着脸的两小道士,轻笑着提议道。“他们可是憋足劲想在师姐面前表现下呢,结果却被狠狠打击一番。这时安慰两三句,说不定反而更能鼓舞斗志呢。”

“是这样的吗……”穆兰偏头望向训练场,随即却是苦笑着摇摇头。“我不太擅长做这种事情。而且若是换成战场,打败仗的结果就是失掉性命,哪里还有安慰的话?”

“哎,穆兰你就是这样顽固呢,明明再温柔点也可以的……”墨琴无奈的耸耸肩膀。“算了,这也是穆兰你的魅力所在吧?呵,毕竟光是在装备部里面,就有一大堆‘鸣剑律音’的粉丝呢。”

“别这样说,墨琴。”穆兰闻言微皱眉头。“那称呼是他们擅自叫起来的,我又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听到会笑话我的。”

“好好,不说就不说。”墨琴轻笑着摆摆手,换了个话题。“不过刚刚我在这里看了你们的打斗,穆兰你的青鸦剑不是还没修好吗?可是怎么好像变得比原来更厉害了的样子?”

“嗯,青鸦剑被师父他老人家拿去找匠师修理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穆兰苦笑着回答着。“至于修为方面,大概是有些提升吧?这次真是蛮危险的,能侥幸逃过一劫,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竟然能让穆兰你吃这样大的亏……那叫吕肆的外道术士,真的有那么厉害吗?”墨琴疑惑的问道。

“那化鬼吕肆修炼的是化鬼邪法,本身倒是不难应付,只是不知他从何处获得非同寻常的鬼力,就连青鸦剑也伤他不得……可惜最后他自食恶果,想追查也没有办法了。”回想起当时的光景,穆兰忍不住摇头惋惜。

“那还真是可惜呢……对了!差点忘了!”

墨琴突然“啪”的一拍手,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说着。“穆兰,上次你不是要我帮你注意青河镇那边的动静吗?前几天那里可是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呢,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

“惊天动地的大事?”

穆兰闻言一怔,看着墨琴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于是摆正表情等着后面的话。谁知墨琴却摆了摆手,朝四周望了望,压低声音说着。

“这里不方便细说,我们先换个地方聊吧,穆兰。”

叫尉真尉迟自己训练,穆兰随着墨琴朝钦天府上层移动。

钦天府的地上部分是一座造型气派的摩天大厦,大厦约有五十层楼高,在侧壁周围分布着许多开敞的空中露台。这些露台的面积有大有小,大的可以当作直升机起降的平台,小的亦足以作为散步用的庭院。

乘着电梯从地下层一路上到三十层,穆兰和墨琴来到一处向阳的空中露台。这里空气清新,兼且日照充足,花草植株长势茂盛,因而被开辟成露天茶馆,很受干员们的欢迎。

见着钦天府的两大才女携同驾临,茶馆老板打着激灵蹦起来,殷勤的将两人带到露台边缘的一处清幽座席,随后再奉上香茗加茶点若干。

向老板道过谢后,穆兰和墨琴落座茶席,却是不约而同的移动目光,凭栏眺望着下方的街道——钦天府位于应天市的中心,而此处露台距离地面超过百米,因此像这样望过去,古都应天的风景尽入眼中。

应天虽是隐世知名的大灵地,但同时亦是一座充满时尚气息的现代都市,只见下方街道上车水马龙,和着来来往往的人潮,交织成喧嚣热闹的都市街景。然而和其它都市不同的是,时常亦能看到些五颜六色的飞剑灵光,或者是怪模怪样的仙禽灵兽,从喧嚣街道上方窜过。

这样光景若是放在凡世都市,恐怕早已引起莫大的骚动,然而应天的居民们大多和隐世有些渊源,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有时一道绚丽的剑光从头顶窜过,几乎引不起街上人们抬头探望。

作为隐世闻名的大灵地,亦是正道会的总部所在,古都应天便是这样一座亦仙亦凡,亦真亦幻的神话都市。而对穆兰和墨琴来说,像这般的幻想光景,亦是她们熟悉的日常生活的一环。

“每次看下去,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呢……像这般居住在应天的我们,到底应该是算不算是凡人呢?”墨琴看着下方街道的模样,轻笑着泯了口杯里的红茶。

“身居人世,有七情六欲之惑,这样的我们当然算是凡人。”穆兰放下茶杯,给出恳切的答案。

“既然我们皆是凡人,那又是为何修练呢?”墨琴笑着问道。

“修练的目的自然是为诛魔降妖。既然身居人世,那镇守人世太平便是我辈的责任。正道会不就是为此存在的吗?”穆兰的回答毫无疑惑和动摇,令得墨琴不禁哑然。

“……说得好,说得好啊,穆兰!真不愧是千年名门蜀山派的弟子!”反应过来的墨琴,对穆兰的回答报以热烈的鼓掌。她鼓掌自然是出自真心,然而却引来露台附近的好奇视线。

“墨琴,别开我的玩笑啊……”穆兰苦笑着摇摇头,借着喝茶的机会,把话题转到正题上来。“墨琴,你刚刚说青河镇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究竟出了什么事?事态严重吗?”

当初穆兰闯到青河镇是为追捕化鬼吕肆,吕肆最后自食恶果,但从其留下的祸言来推断,其背后的鬼道势力必然会再对青河镇出手。穆兰在离开青河镇前曾和林守约定,需要时会来助他一臂之力,因此才拜托墨琴帮忙关注青河镇的状况。

只是从墨琴的态度来看,她要说的事情似乎和鬼道势力无关。

“这个嘛,比起我说来,你自己亲眼看看更好。”

墨琴打了个响指,天上随即传来一声啼叫回应。只见在大厦周围游曳的墨鸠,挥动翅膀从空中滑翔而下,裹着劲风降落在两人落座的茶桌上。墨琴轻抚着墨鸠的头,从它身上取下个方盒子来。

“前些天我派小鸠去青河镇巡察,结果小鸠的监视模组偶然录到些惊人的画面,你先看看吧。”墨琴边说边把方盒子的监视模组递了过来,穆兰疑惑的接过来察看。

墨门的机关翔鸟可根据需要安设用途不同的各类功能模组,而监视模组则有些类似于数码相机。通过模组背后的液晶屏,便可再现墨鸠当时记录下的景象。

墨琴轻念咒诀开启回路,液晶屏上便显出监视画面来。似乎由于距离较远,兼之录制时的条件严劣的缘故,画面显得动荡模糊。隐约看见数道耀眼雷光横扫天际,随即画面一转,显出上方雷煌翻涌的天穹墨海来。

“这是九天雷……”

“嘘,继续看下去。”

穆兰差点就脱口呼出“九天雷劫”来,幸好旁边的墨琴早已准备,及时按住她的话头,并示意继续朝后面看去。

显示屏继续播放着监视画面,只见道道雷煌撕裂天际,从天穹墨海朝着地上奔泻而出。虽然墨琴刻意消去了声音,然而从剧烈动荡的画面上,穆兰依旧能感受到当时那天崩地裂般的毁灭光景。

九天雷劫是诛魔灭神的浩世天劫,这样的天劫降临到青河镇,穆兰几乎不敢去想那会是何种结果。

就在她忍不住想问个究竟时,显示屏上的画面突然一转,移到那根连通天地的逆元煌柱上。眼见着满天苍雷被那逆元煌柱给吸聚过去,宛如开天辟地般的壮阔光景令得穆兰深深震撼,用几乎说不出话的表情望向好友。

“墨琴,这,这究竟是……”

“嗯,事情大概就像你看到的这样。”墨琴耸耸肩膀,故意略过了敏感的关键词。“这是两天前小鸠在青河镇巡航时录到的画面,上面显示的便是当时发生的事情。”

“但是!像九……这样重大的事件,正道会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穆兰用强烈的语气质问着。九天雷劫是五百年一遇的浩世天劫,正道会的使命是镇守人世太平,绝不可能对这般的天灾浩劫不闻不问。

“这个嘛,我想应该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吧?”墨琴的话似乎别有所指。“钦天府里有专司星相的部门,恐怕早就察觉到天上的凶相汇聚了。只是那青河之地是划定的特别保护区,正道会亦不能随便出手干涉。”

“特别保护区?”穆兰还是初次听闻这件事。

“是的,在正道会成立之初,青河地方似乎就已被划成特别保护区的样子。不过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相关的资料全被列入绝密档案,就算是我也接触不到。”墨琴用遗憾的语气说着。“如果拜托父亲的话,倒是有可能拿到那些资料,但那得花上不少时间。”

“不,比起那个来……”穆兰紧盯看着雷煌翻涌的画面,用混杂着紧张和关切的声音询问着。“我想知道最后结果,墨琴……遭遇这样的浩世天劫,青河镇的损害有多大?造师门,造师门是否安然无恙?”

穆兰紧握着双手,露出罕见的慌张神情。看着这样的穆兰,墨琴不禁好奇青河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令得穆兰如此在意造师门的安危?不过眼下并非探究的时机,想了想后,墨琴恳切的回答着穆兰的问题。

“我想,青河镇应该没事。”

先给穆兰吃了颗定心丸,墨琴才指着画面慢慢说明着。“九天雷劫虽是威力绝大的浩世天劫,却是悉数被那逆元煌柱给吸聚过去,半点也没有泄漏出来……而且穆兰你注意到了吗?那逆元煌柱并非自然天成,而是由某种法阵生成的。”

“法阵?你是说,那是人为造出的?”穆兰闻言不禁骇然。那逆元煌柱的威势直吞天地,她本以为那亦是浩世天劫中的光景,根本没想到那竟是出自人手。

“要说起来,墨门对机关阵法也算是颇有研究了,但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想不到世上竟有这般撼天动地的天罗玄阵……”墨琴轻摇着头,声音充满钦佩和感慨。

“吸聚煌雷凶煞,将其悉数导引进地脉,一场浩世天劫就这般消于无形,这份神通修为怕已是超凡入圣了……那青河镇里隐居着这样的前辈高人,难怪会被划为特别保护区。”

听得墨琴的声音仿佛油然神往,穆兰脑海里自然浮现出造师门老爷子的模样来。她再次把目光移到监视模组的画面上,只见一道雷煌从穹顶划过,画面骤然间布满雪花,随即却是嘎然而止。

“九天雷劫凶威莫测,小鸠亦被狂乱的紫电之气所伤,只好中断监视飞了回来。”墨琴无奈的解释着,伸手抚摸着墨鸠的脑袋。只听墨鸠发出舒服的叫唤声回应,显然此时已没了大碍。

“有这样的前辈高人坐镇,造师门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事才对。要是穆兰你还是放心不下的话,亲自去看看如何?”见着穆兰眉头紧皱的模样,墨琴不禁捉狭似的说着。

“……好。”

穆兰身为正道会壹级执行干员,性子又是格外认真,平日事务繁忙,四处奔走劳碌,除了定期回师门探亲外,几乎从没有处理私人事务的时间。墨琴本来也是开玩笑的说着,岂料穆兰竟想也不想的说了个“好”,然后顿了顿,端起茶杯仰头饮尽。

“我这就去青河镇看看,墨琴你慢慢喝。”

饮空的茶杯敲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穆兰却已长身而起,竟是一副说走就走的爽快模样。墨琴被这样的穆兰给吓到了,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慌忙起身追上穆兰。

“等……等等,穆兰,你这就要去青河镇?”

“嗯,事关重大,果然要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那,尉真尉迟的训练怎么办?”

“他们俩的底子已经够扎实了,剩下只是弥补实战经验的不足,这方面等到执行任务时再加强即可。”

“可是……像这样突然告假,不会影响执行部的勤务安排吗?”

“无妨的。本来这次青鸦剑受损,上头便给了我一周的假期休整,现在刚好用上。”

穆兰利落的回答着墨琴的问题,而脚下却是毫不停留的向前走去。墨琴勉力跟上穆兰的脚步,心里却不禁涌出莫大的好奇。记忆中似乎没见过这样的穆兰,究竟青河镇那里有什么事物,竟让自己的好姐妹如此着紧?

这个问题令得墨琴倍感兴趣,想着跟去看看似乎也蛮有意思的。不料就在两人走出茶馆时,陡然响起一阵钟磐般的洪厚声响。

声响是从穆兰置于袖口的通迅器响起。那通迅器唤作“天机镜”,乃墨门研制的机关法器。天机镜既是正道会与麾下干员联络的重要渠道,又可以当作凡世的手机使用,算是执行干员的标准装备。

至于此时响起的钟磐铃声,代表着是从正道会传来的重要联络信息。

穆兰不敢怠慢,从袖口取出天机镜打开,墨琴亦好奇的探过头来。两人仔细阅读着镜面上蹦出来的讯息,片刻同时露出愕然的神情。

“长老会传唤?为什么突然……”

50 正道五长

就组织结构而言,正道会莫约有三大主要职能部门,分别是调察部,执行部和装备部。

调察部是三大部门里职员最多的部门,其职责是监视隐世动态,及时发现并报告凶祟事件,并为执行部的行动提供情报支援。出于职能上的需要,调察部在神州各地皆设有联络处。这些联络处隐匿于凡世各处,却很少为世人察觉。

执行部则是正道会的实战部队,负责处理调察部报告的凶祟事件,以及讨伐危害隐世安定的祸乱要素。执行部的干员队伍由各门派的精英弟子组成,其人数虽不及调察部,但总体战力在隐世却是首屈一指。没有任势门派势力可以与之匹敌,可以说是诛妖除魔,镇守人世的无上神剑。

近年来,神州各地的凶祟事件频频发生,调察部和执行部全力运作下,皆面临着咒具法器的巨大消耗所带来的问题。装备部的重要职责便是为此提供后勤保障,诸如制造咒具、维修法器、处理咒物、咨询顾问等等,可谓是正道会得以顺利运行的基础。

调察部,执行部,装备部,再加上其它若干辅助部门,共同构成正道会的职能主体。而要说正道会的首脑,则是居于三大部门之上的“长老会”。

长老会的成员由盟约门派推荐担任,皆是隐世里声名显赫的修真名宿。目前人数有五人,因此又称为“五长老”。

理论上,五长老对正道会的任何事务皆有着最终决策权,只是平日正道会各部门运作顺畅,五长老也乐得隐于幕后,甚少干涉。除非出现关乎人世气运的重大问题,五长老才可能齐聚钦天府,商议决策。

五长老集会的地点,则是钦天府的“九曜阁”。

九曜阁位于钦天府顶层,其“九曜”的含意,除了指星象上的九曜星宿以外,也代表着四象四蕴再加上太虚,这九种化生天地万物的根本诸源。可以说,从九曜阁的名字上便可以看出,正道会执掌天下正道的无上权威。

平时甚少使用的九曜阁,今日却是意外的座落满堂。

蜀山派的执剑长老道玄真人,昆仑派的奉剑长老水云师太,梵音寺的主持法印大师,墨门的天匠墨啸天,麒麟庄的庄主公孙远——执掌正道之牛耳的五位长老,一个不差的齐聚于九曜阁的议事厅,却是十多年不曾有过的景象。

议事厅的东西南北四方,放置着四樽铜鼎,阵阵烟雾从铜鼎里升腾而起,汇聚在上方刻着日月星曜的穹顶下。五位长老席地而坐,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穹顶烟雾中浮现的影像。

只见苍雷千烈,煌柱耀日,正是那时青河天劫时的光景。不过和先前墨琴给穆兰看的模糊影像不同,那烟雾里呈现的画面不但清晰明确,并且还包括许多墨鸠不曾注意到的细节。

面对浩世天劫的摧压,青河镇有如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然而随着画面的拉近,青河镇前一处没被注视到的战场给放大出来。

战场的一方是数以千计的幽冥鬼物,另一方却是翠绿唐装的娇小女童。身躯为枯瘦骨骸的千百冥鬼,无视天上奔烈的雷煌,高举着手里锈剑断枪,聚成黑压压的大军朝着青河镇杀去。

那冥鬼本是从污浊阴气中生出的妖邪鬼物,就算一时间被打倒,只要阴气不散便可频频再生。算是颇难对付的鬼物,更何况还聚集成如此军势。

看到这里,就连五长老亦不禁眉头微皱。

岂料面对威势骇人的冥鬼大军,那娇小女童却是凛然无畏,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根粗长铁柱,铁柱宛如旗杆般高竖起,引得一道雷煌猛然轰落。

耀眼的雷光中,轰落的雷煌将冥鬼大军炸出个缺口,而女童却是毫发无伤,反而趁势挥起铁柱。那女童的神力无双,重达数吨的粗长铁柱在手她里竟像是竹杆一般,左右挥舞着,杀入冥鬼大军里面。

冥鬼大军被呼啸而来的铁柱碾压过,霎时间化成漫天碎骨散落。

纵然冥鬼只要阴气不散便可频频再生,然而依凭的骨骸却被物理性暴力给打成碎末,这样阴气再盛也是无用。只见女童挥动着钝重铁柱,摧枯拉朽般的在冥鬼大军里杀进杀出,片刻过后,数以千计的冥鬼便悉数化为了地上的满满碎骨。

“那是铁门的丫头……”

五长老里传出这样的低叹,显然已有人认出画面上女童的身份。

铁门被公认为隐世最强的战斗集团,其子弟战力强悍自然毋庸置疑,然而小小女童竟也厉害到这般程度,多少还是出乎长老们的意料。随着几声轻呼,画面又再度向前移动。

只见那女童消灭冥鬼大军后,向左右看了看,随后抛掉手里已然变形的铁柱,朝着远处天劫落下的山丘赶去。女童身影消失后不久,那连通天地的逆元煌柱出现几番摇颤的迹象,但最终还是稳定下来,持继吸聚着天穹墨海里的玄刹雷煌。

在五位长老的注目下,九天雷劫的势态越发衰弱,片刻后勉力轰出一道响雷,随即嘎然而止。没了雷煌的补充,那煌柱亦慢慢转为黯淡,最后消失无踪。煌柱消失后,天穹积聚的黑云里陡然下起暴雨,暴雨将地上的鬼物骸骨冲散开去,一场浩世天劫就这样落下帷幕。

画面的最后是沐浴在暴雨里的青河镇,经历浩世天劫和冥鬼侵扰,看上去却是毫发无损,面貌依旧……

随着画面最后定格,议事厅里紧张的气氛也跟着消散。五位长老仿佛犹自沉浸在刚刚目睹的非凡光景里,或是紧皱眉头,或是闭目默念,一时间竟无人开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凝重气氛笼罩着议事厅。片刻过后,身披玄青法衣的蜀山道玄真人,首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诸位道友,刚刚那幕便是前日发生在青河镇的天劫光景,老夫且以灵观幻视之法将其重现。不知诸位道友看后有何见解?”

道玄真人询问般的朝四位长老望去,首先回应他的是一身素白法袍的水云师太。

“道玄师兄,我以为此事非同小可。”

昆仑派与蜀山派并称为隐世两大剑宗,互相常以同门相称。水云师太是昆仑派的奉剑长老,其御剑修为已至灭剑之境,性格疾恶如仇,行事亦颇为激烈。这时开口说话,声音里带着腾腾怒气。

“九天雷劫乃是天律所化的惩戒大劫。威能诛灭九天神魔,功在导正天律诸仪,此番却被造师门以外道诡法消弥开去,必然遗祸后世。造师门的行为已是扰乱纲常,大逆天律,为天地正道所不容!”

“我建议,立即派出执行部队前往青河镇,调察并严厉处理此事!否则先例一开,天纲不复!”

“阿弥托佛。水云师太,请勿嗔怒。”

一声佛号响起,身披袈裟的法印大师开口说话。

法印大师是佛门名刹梵音寺的方丈,于佛法上有着极高修为,是和蜀山派的道玄真人齐名的正道名宿。佛门主张以大慈心接纳天地万物,因此相对于性子激烈的水云师太来,法印大师的意见更偏向稳重。

“正道会的成立是为集结正道各派力量,共同镇守人世太平。又岂有攻伐同道之理?老纳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法印大师的意思是,就不管那扰乱天纲的恶行吗?”

“阿弥托佛。”法印大师再念了声佛号,低声道。“天律诸仪,自有纲常,然业随心转,命非定数。造师门以玄法化解浩世天劫,令得青河之地的万千生灵得以避过死劫。老纳以为,这也未尝不是一桩大善事。”

“大师此言差矣。”水云师太摇摇头,以激烈的语气反驳着。

“天律诸仪为天地万物存亡之根基,天律紊乱则万物尽绝。造师门以邪法解消天劫,此乃反逆天律之大恶,又岂是一小善所能弥补的?况且此番连九天雷劫都拿之不下,若是正道会再视之不理,待到将来酿成更大灾祸,我等又要如何对付?”

法印大师本就不是喜欢争辩的性子,面对水云师太的逼问,默念了声佛号,随即闭目不语。道玄真人作为议会主持,见状于是出言调解。

“诸位道友,就像水云师太所言,此事非同小可。我等不必急着得出结论,大可先好好讨论一番。”道玄真人望向坐在斜对面的墨衣大汉,开口询问着。“墨道友,在座之中以你墨门对机关阵法最有研究,不知你有何见解?”

那位身着墨衣的胡须大汉,正是墨门“天匠”的墨啸天。

先前已介绍过,墨门是擅长机关之术的匠师门派,而在墨门众多匠师里,每代仅有一人能得到“天匠”的称号。墨啸天以壮年之龄获得天匠称号,继而被推荐进长老会,年龄算是五长老里最小的。但反过来说,亦可以看出其于机关玄术上的造谐深厚。

此时听着道玄真人的询问,墨啸天嘿嘿一笑,也不客气的说出来。

“道玄真人过奖了。若单论机关之术,我墨门倒也不怕认个第一,但要说到阵法玄学……嘿,看了刚刚的影像,那个‘最有研究’的词,再怎么也落不到我墨门头上了。”

墨啸天说着挥了下手,上方穹顶里本已定格的画面开始倒转,重现那逆元煌柱吸聚九天苍雷的骇人光景。墨啸天试着煌柱根部的画面放大,显出铁柱玄阵的模糊画面来。墨啸天一边打量着那铁柱玄阵,一边用赞叹的语气对四长老解释着。

“照这样的情景来推测,那铁柱玄阵的作用大约有二,一则是摧动逆元界力拘束九天雷刹,二则是将拘束的九天雷刹导进地脉消融……光是这般构想就已是惊世骇俗,但最绝妙的地方却在别处。”

“这座玄阵的本身其实并不生发咒力,而是吸收九天雷劫的威能,借力打力……诸位请仔细看,雷煌轰落玄阵,其威能被转化成逆元界力,又反过来拘束雷煌融进地脉,如此循环不息,简直堪称鬼斧神工!”

“既不犯天和,又不损灵命,就这样将浩世天劫消于无形……呼,那九天雷劫是五百年一现,然而这般神技却是千年难见!今次得以窥观,真是三生有幸,此生无憾了。”

墨啸天对着那铁柱玄阵赞叹连连,诸长老听得却是沉默不语,水云师太皱皱眉头,就待出言驳斥。岂料墨啸天话锋一转,又扯到另一件事上来。

“还有这个,我刚刚注意到……”

墨啸天摆动着手指,穹顶的影像跟着变幻。

画面的焦距缓缓调整,把距离玄阵不远的另一处战场给凸显出来。从画面上望去,左侧一方是挥舞动着血煞祭剑的粗眉少年,右侧一方则是手持赤骨法杖的枯瘦老头。只见老头的身边悬浮着数点阴火,再加上那根赤骨法杖作为标志,顿时给水云师太认出来了。

“那是凋魂叟朱浩!这厮竟然还在为祸世间?”

“如此说来,先前那冥鬼大军便是他带来的啰?”墨啸天沉吟着,把视线放到另一边的粗眉少年身上。“照此推论起来,这位小兄弟应该是造师门的弟子了,不过他用的招式……怎么看起来像是御剑术?”

从画面上看去,只见那粗眉少年手握着血煞祭剑,在朱浩召出的鬼物群里横冲直撞,端的是悍勇无比!那边的朱浩似乎也慌了手脚,召出护法妖灵前去迎击,妖灵尖啸着将少年团团围住。

众长老识得那护法妖灵的厉害,不禁为少年担忧。岂料就在此时,少年手握的祭剑陡然喷出凶烈血煞,那浓浓血煞如同雾气弥散开来,并迅速融进少年的四肢百骸中。

随着祭剑上的血煞转为黯淡,少年的身躯却被血煞缠绕,浑身散发出凶烈气焰,宛如自炼狱降生的鬼神童子,看得长老们惊讶不已。

画面上的妖灵亦受到这股气焰摧压,朝少年发动猛攻。然而为血煞凭依的少年,却如鬼魅般避过所有攻击,并朝妖灵挥起祭剑。那剑势凌厉无匹,挟杂着血煞剑罡,众妖灵竟无一合之敌,眨眼间便被悉数斩灭。

片刻后,朱浩化身的火球亦被祭剑斩灭,只听得一声惨叫过后,战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穹顶的画面再次定格,议事厅响起低语的声浪,众长老带着困惑神情互相探询着。要知道,在座诸人无一不是见闻广博的隐世名宿,然而少年刚刚施展的功法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那凋魂叟朱浩于邪法上的修为高深,尽管无法和在座长老相提并论,但亦是隐世里颇有凶名的邪道魔头。如果朱浩败在青河翁手下也就罢了,而今却被一弱冠少年给打败,想到双方在道行修为上的年头差距,这个结果简直是匪夷所思。

“嘿嘿,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墨啸天摇头感慨着。“可惜俺对御剑诸法没有研究,看不出里面的玄机……慕容庄主,你通晓隐世三教九流的玄道诸法,倒要请教下,这小兄弟用的是何派御剑术?”

墨啸天朝着坐在旁边的青衫居士拱手询问着。

这位儒士装扮的青衫居士,乃是麒麟庄的庄主公孙远。说到那麒麟庄,不仅是凡世里富甲天下的世袭门阀,亦是隐世里有着崇高地位的“御三家”之一。据说当初正道会成立时,便从麒麟庄那里得到过莫大的助力。

身为麒麟庄的庄主,公孙远本身修为已至化境,同时于三教九流,诸子百家皆有涉猎。单论见识之广,恐怕为诸人之冠。见到墨啸天向他请教,其余诸人也纷纷闭口,侧耳细听。

“……那不是御剑术。”

公孙远看着穹顶的画面,迟了片刻才回答,语气则是格外肯定。

“说到御剑术,不外乎‘以气御剑’和‘以神御剑’两途。两者虽道途有别,但皆以剑手为本,剑器为从。究其缘由,乃因剑器本为凶物降世,天生带有凶煞烈气。蜀山昆仑讲究以神气御剑,便是为克制剑器先天凶煞,以免枉伤无辜,此亦是修练御剑术的无上大律。”

公孙远将御剑要旨娓娓道出,在座的道玄真人与水云师太皆是御剑宗师,听得亦是点点赞同。

“然而我观此子施展剑法时,非但不曾束缚剑煞烈气,反而促其勃发迸放,身随剑舞,主从倒错,竟与御剑大律相驳。再看此子所持的血煞祭剑,其煞气凛冽,想来亦是罕世凶物。”

“那祭剑煞气凶烈,此子牵引剑煞凭身,人剑相合,锋芒毕露,凋魂老怪自然不是对手。只是这般御剑之法大逆常理,倒和被邪剑凭依的状况颇为相似。”说到这里,公孙远露出凝重的神情。

“依我看来,此子以外道诡法御剑,纵然一时无恙,然而那凶烈剑煞融入命魂,摧生无端杀意,将来或恐堕入魔道……”

“好好!好个造师门!”水云师太听得拍案而起。“先是以魔道邪阵逆乱天律诸仪,后又以外道诡法打破御剑常理,当真视天下大律为无物!道玄师兄,我等还要坐视不理吗?”

51 从使之仪

被水云师太追问,道玄真人显出为难的神情,询问般的望向诸长老。回应他的目光,那边的慕容庄主再次提出意见。

“道玄真人,我也赞同水云师太的意见,此事不可等闲视之。”

顿了顿后,公孙远又继续说着。“只是那造师门并非寻常门派,而青河地方自古以来更是神魔难犯的禁地。我等若是仓促行事,恐怕会为隐世招来祸乱,因此还需慎重计议。”

“阿弥托佛,慕容庄主所言甚是。”

法印大师念了声佛号,点头赞同公孙远的提议。水云师太眉头微皱,但一时间也难以抗辩。这时公孙远调整着穹顶的影像,把那冥鬼大军和凋魂叟朱浩的画面给调了出来。

“那九天雷劫乃莫测天灾,我等无从揣测,但这些鬼物却是出自人祸。想来那朱浩是打算趁着天劫时机夺取造师门的地盘,此等卑鄙行径倒也是邪魔外道的本性。只是,他竟能召来如此众多的鬼物相助,倒是颇有玄机。”

“事实上,调察部那里已有多起报告,近来神州各地频频发生鬼物伤生的凶祟事件。执行部先后退治若干鬼物,只是始终抓不到幕后原凶。此次朱浩竟公然率领鬼物大军侵袭正道门派……由此看来,那幕后势力显然已修成气候,绝不能再等闲视之。”

在座长老皆是慧心明理之辈,只是先前被那浩世天劫给牵去精神,一时间忽略了鬼物的动静。此时听到公孙远的分析,顿时回过神来,纷纷抬头注目着穹顶的众多鬼物,隐约皱起眉头。

四长老这时候已轮流发言完毕,目光落到议会主持的道玄真人身上。见着再没人有发言的意思,道玄真人闭目沉思片刻,将众人的意见归纳出来。

“既然诸位同道已各抒己见,那我也说说我的看法……”

“正道会乃集结天下正道的联盟,自然以镇守人世太平为第一要务。此番造师门避劫化凶,虽有违逆天律之嫌,但终究已是过去。唯独那鬼道邪徒却依旧在暗处兴风作浪,若是不及时处置,必然会造成更大祸端。”

“因此贫道建议,派遣特别执行部队,优先处置近来祸乱人世的鬼道势力,以揪出其幕后原凶。至于造师门为我正道同僚,不宜采取过激行动,暂且出言劝诫,静观其变,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提出建议后,道玄真人朝诸位长老探询着望去。梵音寺方丈的法印大师,墨门天匠的墨啸天,麒麟庄庄主的公孙远,皆默然点头以示赞同。唯有昆仑派的水云师太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不过最后还是摇头沉默下来。

“既然如此,那贫道这就安排人手处理此事……诸位道友,辛苦了。”

既然已得出结论,那会议也就此落幕。道玄真人起身离开蒲团,向从长老稽首告别,长老们亦纷纷起身还礼。

五长老里面,除了道玄真人常驻九曜阁以外,其余四人皆是以元神化形之法前来议事。当他们转身踏离蒲团时,身影即刻化成流光消逝。待到四位长老接连离开后,空阔的议事厅里便只剩下道玄真人独坐。

道玄真人抬头望着穹顶上定格的画面,神情显妙颇为微妙。

“九天雷劫,和罗渊鬼道吗……天地凶物齐齐现世,看来人世会迎来个多事之秋呢……”如此说着的道玄真人,目光落到画面上那手持血煞祭剑的少年身上,皱眉低吟着。

“此子既是应劫而生,若是将来身堕魔道,或恐为万世之祸端……需及早加以防范……”

道玄真人凝视着画面上的粗眉少年,片刻过后突然摇头苦笑。挥手散去穹顶的画面,唤来守在门外的侍从弟子,命令他把穆兰给唤来。

浑然不知自己已成为正道长老眼里万世祸端的苗头,在距离古都应天千里之外的青河镇,林守正艰难完成着老爷子交待的作业。

“可恶,凭什么不让用法诀偷懒啊……”

林守喃喃抱怨着,一边慢腾腾的挥动着扫帚,努力打扫着老宅门前被暴雨凌虐过的街道。然而从全身各处传来的酸麻痒痛,令他不时露出龇牙咧嘴的古怪神情。

前次天劫落幕后,已过去整整三天的时间。尽管经历浩世天劫的摧逼,但靠着老爷子布下的阵法庇护,青河镇竟是不可思议的安然无恙,镇上居民们也无一受伤。结果当时意气风发的造师门传人,反倒因“引煞凭身”的严重后遗症而落得两三天无法下床的窘境。

这里提到“引煞凭身”,便是林守在前次对战鬼道士时悟出来的独门绝招。其原理是牵引祭剑的剑煞依凭身体,身随剑舞,人剑合击,从而最大限度发挥出两者的潜力。

“引煞凭身”一经施展,施法者便有如剑魔临身,运动力,反应力,爆发力等皆得到飞跃般的提升。好比前次的林守,从未修练过剑术的他,竟硬是以祭剑斩灭妖灵,重创朱浩,从而获得了近乎奇迹的胜利。

只不过,“引煞凭身”的威力虽然绝大,却也有不可避免的后遗症。

借助剑煞真息,将肌肉筋骨的潜力摧逼到极至,确实能发挥出超乎寻常的运动力和爆发力。然而一旦散去真力,马上便会力竭倒地,并且后面好几天会因严重的肌肉拉伤而无法动弹。

被画璎搬回家里,林守在床上足足躺了两天两夜。全身骨头仿佛被大象踩成数十百截,又有无数蚂蚁在上面嘶咬乱爬,在辗转反侧中尝到了从未有过的苦头。赌咒发誓一百遍,今后绝不再用这变态杀招。

“混蛋,早知道是这样,鬼才会用那招……”

林守骂咧咧的把落叶扫到街边,看到前面有个空易拉罐,反射般的恼怒踢去。谁知动作过大,牵动腰部尚未康复的肌肉,只听惨叫一声,整个人当场窝倒在地。

“痛痛痛……”

林守杵着扫帚半蹲在地上,小心揉着扭伤的腰肌,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迟暮的老人一般。就在他呻呤哀叹的时候,屋顶瓦椽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守!小守不好了!小守!”

画璎施展轻功沿着屋顶一路跑来,听那慌张的语气,似乎发生什么重大事件。这时候林守正揉着腰杆,努力站起来,闻言没好气的回应着。

“什么叫不好了?我根本一直就没好过……”

“哎呀,不是这样的啦!”

画璎从屋顶蹦下来,手里捧着巴掌大的小萌虎,焦急的询问着。“小守你帮我看看‘啰哩啰嗦’!它从昨天开始就没精打采的,刚刚蹦跳时突然倒了下去,然后就站不起来了……你快帮我看看它是不是生病了?”

“……啰哩啰嗦?这啥名字?”

听起来,这似乎是画璎给小萌虎取的正式名字。虽然很想吐嘈几句,但林守还是先把目光移到小萌虎身上。只见小萌虎软趴趴的卧倒在画璎的手掌里,半眯着眼睛,耳朵和尾巴都拉耸下来,看上去竟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要说起来,这头小萌虎的真身其实是他做的玉雕萌虎,也不知当时触动了何种玄机,最后竟然变生成这般的萌虎精怪。他把小萌虎送给画璎后,这些天小萌虎随着小丫头上山下海,精力十足,却不知怎么突然倒了下去。

“唔,看起来不太妙呢……”

林守皱眉打量着奄奄一息的小萌虎,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小守,啰哩啰嗦……啰哩啰嗦怎么了?难道没救了吗?”

画璎双手捧着小萌虎,泪眼婆娑的看着林守。单看那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令人完全无法把眼前的娇小女童,和前日独自歼灭冥鬼大军的强悍武者联系起来。林守亦是苦恼的挠着头,片刻后却突然有了主意。

“对了,我们去问老爷子吧!”

与街道一墙之隔的老宅内院里,黄桷树下的石桌上飘荡着醇香的酒气。把肌肉痛的孙子差遣出去做恢复运动,老爷子偶得闲暇,正和前来拜访的蜀山剑翁喝酒聊天。

“呵,老烟枪,还真有你的啊!竟然连九天雷劫都叫你给避过去了,这就是所谓的祸害遗千年吧?”卜修子端起酒杯,朝老爷子一饮而尽。“来!这杯酒算俺敬你的,先干了。”

“……明明是来敲诈老夫珍藏的美酒,别说得这样豪气干云啊。”

老爷子鄙视着卜修子,但神情亦显得颇为轻松,端起酒杯来泯了一口,慢慢回忆着。“再说这次也没那样轻松。光是九天雷劫还好,那帮鬼道邪徒也趁着天劫混进来,妄想夺取青河之地,还差点就让他们得逞了。”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那凋魂老怪最后还是被小三儿给打跑的吧?”

卜修子毫不客气的给自己又倒了满杯,边喝边夸赞着。

“呵,不愧是东海龙宫的玉液琼浆啊,难道你老烟枪舍得拿出来……话说小三儿竟能摆平凋魂老怪,那可真是厉害啊!造师门后继有人,值得庆贺啊!干!”

“厉害个屁!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打下来后在床上躺了两天,活该不听老夫的话。”老爷子重重的哼了一声,伸手抢过卜修子手里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杯。

“不过这次老夫能避过天劫,臭小子倒也有几分功劳……哼哼,看来我造师门发扬光大,指日可待呢!”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得意,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酒杯重重的磕在石桌上,发出凛冽的声响。

“至于那帮鬼子鬼孙,胆敢对我造师门出手。先前老夫是腾不出手来,但现在天劫已过……哼,老夫会好好跟他们算帐的!”说到这里,老爷子想起什么似的斜眼瞄着卜修子。

“还有你个老酒鬼也不厚道!那日天劫降临时,你不来帮忙就算了,派些徒子徒孙在青河附近晃悠个啥?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夫早就把他们给轰了下来。”

“这个真是冤枉!”卜修子当场叫屈。“俺可是问过的,是你个老烟枪叫我别来抽手的!再说那些蜀山弟子也不是老夫派的,想来应该是正道会派来观察的才对。”

“是正道会么……”老爷子摸着下巴,眼里精光闪烁。“人不犯我,我不犯我。你家穆丫头也就罢了,这青河地界是造师门的地盘,可容不得其他人在此撒野!”

“喂喂,老烟枪,火气别这么大啊!那九天雷劫可是五百年一遇的浩世天劫,弄不好就是生灵涂炭,万里焦土的结果。正道会有镇守人世的使命,派人来关注下也是理所当然……要不我回去转告下道玄师兄,叫他下不为例就好,怎么样?”

卜修子好言劝慰着,拿过酒壶给老爷子斟满,同时扯开了话题。

“说起来,老烟枪,你打算怎么安排小三儿呢?”

“什么怎么安排?”老爷子端着酒杯,不明所以的问着。

“你看看,小三儿都已经能把凋魂老怪打跑了。姑且不论当时状况如何,单论修为的话,在弟子辈里面也算是出类拔萃了。到这时让他再继续留在家里修练已经意义不太,老烟枪你若指望着小三儿替造师门光耀门楣,应该派他出去好好磨练一番才对。”

“唔,其实老夫也有想过派那小子出去磨练……”老爷子沉吟着,片刻后突然提出来。“老酒鬼,你知道我造师门的‘从使之仪’吧?”

“从使之仪?你说那个收妖怪的?”卜修子闻言露出惊愕神情。

老爷子提到的“从使之仪”,可谓是造师门的一项悠久传统。造师门代代传承的造化真法,虽有遣物驭物的诸般神通,可唯独不擅长战斗搏杀。为了弥补这项缺憾,造师门先祖于是订下了“从使之仪”的规矩。

和战斗力强悍的妖怪缔结契约,通过特定仪式将其收为从使,便是造师门的“从使之仪”。作为从使的妖怪,平时担任造化师的助手,战斗时则冲锋陷阵,攻伐强敌。就这点意义上来说,越是强悍的妖怪就越能帮助造化师的临场发挥,在造师门的历代祖师里面,据说还有人把九尾天狐,乃至神兽凤凰都收为从使的。

完成“从使之仪”,收伏妖怪护卫,自古以来便是造化师外出历练的必修功课。只是近代造师门人丁希少,这个传统亦被搁置了好多年。

要说起来,今次应付天劫的过程如此艰辛,很大程度上便是由于造师门人手严重不足的缘故。正是考虑到这点,老爷子才打算让林守外出历练,完成“从使之仪”,同时也为将来召集帮手。

52 造化生命

“呼,你可得想好哦,老烟枪。”听完老爷子的话,卜修子提出不负责任的意见。“小三儿本来就很受精灵古怪的喜爱,放他出去完成从使之仪,你就不怕他给你带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妖精回来?”

卜修子的话不像是在开玩笑,老爷子听得直皱眉头。定了定心神,正想说什么的时候,陡然响起“砰”的声巨响,不远处的大门被猛的推开。两人转头望去,只见林守被画璎扯着,正慌慌张张的跑赶过来。

“臭小子!跑什么跑?有客人来了还这么没规矩!”

“不是我啊,老头子,是十四姨有事情要问你……”

“嗯?画璎丫头有事?”老爷子不好责骂画璎,只得偃旗息鼓下来。为表示自己的镇定,老爷子端起酒杯来泯了小口,语气悠然的问着。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给我慢慢说。”

“那个,你先看看这东西……”

林守有些拿不准,心虚的指着画璎手里的小萌虎给老爷子看。

“什么东西?不就是玉雕的……噗!”

老爷子的目光落到小萌虎身上,下一瞬间“噗”的声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旁边的卜修子猝不及防,大概也没想到以青河翁的通天修为竟也会如此失态,被一口酒给喷了个正着。

“喂喂,老烟枪,你见鬼了!?”

卜修子抹着脸抗议道,岂知老爷子竟理也不理他,边咳嗽着边指着小萌虎,急急询问着。“这,这东西从是哪儿来的!?”

“呃,从哪里来的不重要吧,问题是它现在……”看着老爷子那罕有的激动态度,林守心里不由得的紧张起来,下意识的就想岔开话题,岂知立刻就被老爷子给拽了过去。

“臭小子!我问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老实回答!”老爷子抓着孙儿领口,面目凶恶,额前青筋暴露,好似那小萌虎身上有着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般。

“是……是我做的。”被老爷子的态度给吓到,林守慌忙回答着。

“什么?是你做的!?”老爷子闻言露出愕然神情,看看画萌掌里的小萌虎,又看看眼前的林守,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要求着。“怎么做的?把过程给老夫仔细说一遍!”

“呃,那个,我不是从格物殿里面拿了珍珑窥镜出来吗?到秘境后试着用了下,结果拣到块黄玉……后来在龙潭边上等着灌水时,闲来无事便把黄玉取出来雕琢。最开始只想用来打发时间,只是没想到后面竟然变成这模样了……”

林守战战兢兢的把雕制小萌虎的过程对老爷子说了遍,看着老爷子脸色凝重,拧着眉头站在原地,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的,胡乱猜想自己是不是哪里触犯了禁忌。

“小守……”

连画璎也被老爷子的肃然气焰给吓到了,在身后悄悄扯了扯林守的衣袖,满是可怜的瞅着奄趴趴的小萌虎。看着这样的画璎,林守暗里一咬牙,正准备冒死进谏。岂料原本低头沉吟着的老爷子,此时却突然抬起头来。

“好!”

伴随着一声暴喝,老爷子的手重重拍在孙儿的肩膀上,没准备的林守当下被拍得身子一歪。从肩上传来几乎抓碎骨头的力量,老爷子的眼里却是精光暴射,长久以来压抑着的气焰此时陡然迸放出来,仿若神威无涛,简直像换了个人一般。

“好!好!好!”

老爷子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即却仰天长笑。那笑声酣畅淋漓,桀骜狂烈,竟摧得天地都跟着摇颤起来。天地摇颤中,林守却是冷汗淋淋,惶然看着眼前突然变得疯疯颠颠的老爷子。

“你说谁是疯颠老头?臭小子!”

仿佛猜到林守的心思,老爷子笑骂着,作势挥起烟杆。林守反射般的缩起身子,谁知老爷子竟是舍不得敲下来似的,烟杆在空中转了转,敲落到那边小萌虎的身上。

一道灵氛洒落到画璎的手掌。原本奄奄一息的小萌虎,突然耸起鼻头打了个小喷嚏,然后一股脑的爬起来。看着那左顾右虎,摇头晃脑的模样,那里还有半点病殃殃的感觉?

“啰哩啰嗦!”画璎惊喜的欢呼出来。

“不是啥大病。只是刚刚变生成精怪,元气未固,兼且消耗过度罢了。”老爷子把烟杆塞回嘴里,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嘱咐着画璎。

“画璎丫头,它正处于初生成长阶段,这段期间记得不要让它剧烈活动,没事可以多输些元息给它培本固息。不用吝啬元气,若是好好培育的话,这小家伙将来或许会成为你的一大助力。”

“嗯,我知道了!”

画璎用力点点头,摸着活过的小萌虎,显出爱不释手的模样。老爷子的目光落在摇头晃脑的小萌虎身上,注目片刻后,却是对着林守一挥手。

“行了,臭小子没事了吧?没事就赶快去把外面扫除做完。”

“等等,老头子,话还没说清楚吧?你刚刚疯疯颠颠的算什么啊?”

“谁疯疯颠颠的?臭小子,又想借故偷懒,当心老夫抽你!”

老爷子再度抡起烟杆,林守见状只得慌乱向门外逃去,画璎把小萌虎放在头上顶着,亦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待到两小消失在门外后,老爷子坐回青石桌上,却是随手拿起酒壶,咕咚咕咚的仰头喝起来。

在卜修子的骇然注目下,老爷子一口喝干壶里的玉液琼浆,随后把酒壶重重磕在石桌上。随着“咚”的一声钝响,酒壶当场破成碎片,而老爷子却是长长呼出口气,显出格外畅快的模样来。

“你个老烟枪,到底在发什么疯啊?”

卜修子看着随酒壶飞散的残酒,用说不出痛惜的声音问着老爷子。

“呵,老夫高兴,你少管……”老爷子松手放开酒杯,意犹未尽的搓搓手指,回头喝问着卜修子。“老酒鬼,你可知道刚刚那东西是啥?”

“还有啥?你家孙子造出来的精怪呗。”

“没错,是‘造’出来的精怪。”老爷子点点头,兴奋的说了下去。

造师门的造化真法,乃是夺天地之造化的无上玄法。按照修为不同,从低到高又分成“造化生灵”,“造化生命”和“造化通玄”三重境界。三种境界虽然皆为造化真法,但施展起来效果却是截然不同。

以驭物诀为例。驭物诀是赋予物具灵性并加以驭使的法诀。若是用第一重境“造化生灵”的修为施展,只能赋予物具短暂的灵性,纵然一时能指使如意,但待到咒力耗尽时,物具也就灵性尽失。

天地万物皆有灵性,即使只是寻常物具,吸收天地日月的精华后,亦有可能从中孕育出精怪来。然而精怪为天地蕴生的非凡灵物,要想从寻常物具里自然孕育出精怪来,非得经过数十百年的漫长光阴不可。

造化法的第二重境界“造化生命”,便是令物具省略积累蕴灵的漫长过程,直接变生出精怪来使唤。变生出的精怪就好像小萌虎这般,活动不受时间地域的限制,灵性更是与第一重境无法相比。

至于第三重境的“造化通玄”,则是有化生万物,通天彻地的无方玄通。遍搜九州四海,恐怕亦只有地皇女娲的造命之法比之不得。

造化法的第一重境是基础,只要肯下苦功就必然可以达到。然而第二重境却截然不同,除了积累修为以外,更重要的是靠契机和悟性,两项条件缺一不可。只有当契机来临的瞬间,牢牢抓住那一闪即逝的灵感,方才能窥到第二重境的真貌。

哪怕是绝顶聪明的人,没有契机也是白搭。就算契机来临,悟性不够亦只能睁眼溜走。老爷子当初领悟第二重境已是四十岁过后,而在造师门的历史上,终身停留在第一重境的弟子亦是数不胜数。

由于林守迟迟没能领悟造化法的真意,老爷子一直忧虑着孙子将来的修为有限。今次天劫刚过,陡然见到林守以造化生命之重境造出的小萌虎,可谓喜上添喜,又怎能不禁颠狂失态!?

“呵呵,呵呵呵,十六岁便得以窥观‘造化生命’的境界,就算放眼历代先祖也是屈指可数呢……”老爷子抽着老烟枪,笑得几乎连嘴都合不上来。“第二重境是个坎,只要迈过这道坎,后面便等于是一马平川……呼呼,臭小子有出息!我造师门光耀门楣看来是指日可待啊!”

“是吗?老烟枪你说得这样厉害,但我可没看出刚刚那老虎有啥稀奇的……”卜修子疑惑的摸着下巴。

“废话!那精怪才刚刚生出来,就像没满月的婴儿。要是这时候就可以看出稀奇来,你以为是孙猴子啊?”老爷子嫌他没见识似的摆摆手。“老夫观那精怪天生峥嵘,霸气隐敛。若是好好培养,将来怕是比你蜀山的镇山神兽也不差……唉,只可惜那臭小子不知宝贝轻易送人,倒是给那仲轩老儿占去便宜了。”

老爷子惋惜的叹了口气,跟着却是重重的一捶手,毅然决定着。“守儿既已窥到第二重境,那便需尽速完成‘从使之仪’。事不宜迟,老夫明儿就派他出去历练!”

“老烟枪,你在那里高兴倒是无妨……”卜修子翻着白眼看向老爷子。“不过答应帮老夫徒弟修的青鸦剑,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啊?”

53 青鸦剑蕴

按照隐世约定俗成的标准,修真剑器的品级莫约可分成四等,从低到高分别是下品铭剑,中品灵剑,上品仙剑,以及无品神剑。

下品的“铭剑”,即是由剑匠名师打造出的好剑,品质远胜寻常凡铁,也是修真剑器的入门品级。像尉真尉迟的松纹定光两剑,其剑格便可归属到铭剑之流。

中品的“灵剑”,则是指具有灵性的通灵之剑,若是按照造师门的概念来解释,也就是从寻常剑器里变生出的精怪之流。和匠师打造的铭剑不同,灵剑的炼制颇为不易,往往要耗费数十年的光阴,呕心沥血才能炼出一把来。

好比穆兰的青鸦剑,六岁从师父那里得到以来,一直勤勤恳恳的日夜修炼。用了十多年时间,才把青鸦剑的剑格提升到灵剑的水准。单单就这项成绩而言,在蜀山派的众多弟子里便是无人可及。

上品的“仙剑”,则是比灵剑更上一层的品级。如果说灵剑是剑器变生出的精怪,那仙剑便相当于精怪修成正果,进而得道登天。仙剑的威力绝大,当然炼制就更加艰难。万里挑一的资质,再加上千年偶得的际遇,方才有可能炼出把仙剑来。

仙剑虽是威力绝大,数量却是极其稀少。就算隐世剑宗之一的蜀山派,其七位长老里也只有卜修子的“太白剑”和道玄真人的“征尘剑”,这两把算得上是仙剑。

事实上,仙剑在隐世里几乎算得上是最顶级的神兵。品格在仙剑上的无品“神剑”,差不多皆是只在上古神话里出现过的开天辟地的神器。好比天界的九仪天尊剑,地界的霸邪煌剑,便是神话里最知名的神剑,可惜凡夫俗子就算九世转生大概也没机会看上一眼。

当然,天下万物阴阳相济,正邪共存。更何况剑器本为凶物临世,若是持剑者心术不正,便极容易踏上岐途,从而令剑器成为伤生害命的噬血邪剑。好比传说中的凶剑血残,邪剑解臾等,便是威力媲美仙剑,令正道剑客闻之色变的至邪之剑。

再说到林守所持的血炼祭剑,便是吸聚牺灵怨血而成的绝煞凶剑,其剑煞凶暴无匹,几乎已与邪剑无异。幸好当初被红玉一怒焚灭大半剑煞,也因此凶性大减。后来经过林守重新修复培炼,目前剑格大概介于铭剑和灵剑之间。

而穆兰的青鸦剑虽是弟子辈里罕有的水灵剑,却在前次和吕肆战斗时折损,蕴魂受创而重伤沉寂。隐世里打造剑器的匠师虽然不少,但要说能修复灵剑的大匠师,却只有屈指可数的寥寥数人而已。造师门的青河翁算是其中鲜为人知的一人。

卜修子既然与老爷子交好,那自然也就把青鸦剑托给老爷子修理。由于前一阵子老爷子忙着设置化渊罗阵以应付摧逼而至的天劫,故而将此事暂时搁置。眼下凶劫已过,卜修子又再度提起,老爷子翌日便打发林守去秘境取回已灌满龙渊灵泉的陶壶,着手修理起青鸦剑来。

青鸦剑的剑身折损,蕴魂受创,老爷子把前者交给林守动手修复。林守自幼便钻研家传造物之术,对此也颇有心得,逐以真炼阴火配合龙渊灵泉,耗费数日的时间,终于将折损的剑身修复过来。

只是那受创的蕴魂为青鸦剑的剑魄所在,须以造师门的化蕴玄法方能修复,凭林守眼下的修为还无法胜任。结果只能担任老爷子的助手,被老爷子呼来喝去,虽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却也给累得精疲力尽。

修好的青鸦剑被老爷子封在剑匣里,说是灵剑蕴魂初愈,需得调养段时日方可由主人将其唤醒。林守好奇问起穆兰何时来取剑,谁知老爷子在和卜修子商量过后,说起穆兰近来诸务繁忙,竟打算派他把青鸦剑送过去。

“啥?让我把剑送过去?”

当从老爷子口里听到这件事时,林守一时间几乎感到错愕。要知道,这数年来他可是天天被老爷子逼着修练修练再修练,从没有过放假的时间,更不要说像这般被单独派出去活动了。

渴望已久的自由竟然就这样轻易的到来,过于惊喜的事实,令得林守不禁怀疑老爷子是不是哪根筋不对劲?或者给天雷劈昏头了?

“你个臭小子!叫你修练你不乐意,派你出去又要挑三拣四!不想去就不去,明天开始功课增加一倍,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要去!我要去啊!谁说不去的?我看看谁敢不让我去!”

林守气势汹汹的挽起袖子,仿佛谁不让他去就要和谁拼命似的。

“哼,不知好歹的臭小子……”老爷子抽着烟杆,把剑匣交给林守,想想后又嘱咐着。“老酒鬼说穆丫头眼下身在岐阳市,老夫正好也有个老朋友在那里,你这次过去除了送剑以外,也帮我把封信给他好了……嗯,若是方便的话,顺便也可以在他那里多盘桓些时日。”

“哦哦!哦哦哦!”林守听得两眼发光。

“听着,可别把剑匣搞丢了,给你小子办事最不放心。”

“放心!绝不搞丢!”林守把胸口拍得砰砰直响。

“那就这样吧,自己下去收拾行李。”老爷子对孙子摆摆手说着。“明儿一早,老夫送你出发。”

老爷子派他到岐阳市送剑,除了修练途中偶尔回铁门探亲以外,这还是林守生平头一次出远门,自然是感到无比兴奋。从老爷子那里退出后,便勿勿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起行李来。

说是收拾行李,其实也没多少需要带的东西。林守照着以前回娘家探亲的经验,随便拣了些日常用具装了小半袋,剩下的时间却都花在整理床底暗格里的器物上来。

要说起来,造师门自古以来便有收集奇珍异宝的传统,这点单看格物殿里历代先师留下的大量珍玩便可知道。继承本门的悠久传统,林守自然亦对收集宝贝充满兴趣。那床底暗格便是他十二岁时自制的藏宝库,外面还模仿格物殿的形式设下了禁制。

那暗格足有半张床面大,里面堆放着大量稀奇古怪的器物——有形似人脸的古怪石头,散发着光芒的奇妙兽牙,绘着奇妙图案的失效咒符,以及说不出名字和用途的机械等等。这些器物里有的是从老爷子那里要来的宝贝,有的是在秘境里发现的珍宝,还有的是来自娘家舅姨的赠物。

暗格里的器物都是林守精心收集的宝贝,如果说出发前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地方,那大概便是这些了。林守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暗格里的宝贝,想了想后又从怀里取出些东西放到里面。

放进去的东西皆是最近他从阎阴殿那里搜刮来的器物,其中还包括从朱浩那里抢来的幽冥召鬼符。

“呼呼,收集的宝贝可是越来越多了啊……”

林守以迷醉的眼神打量自己的收藏品,不过若是换成别人看到暗格里面的大量邪禁咒具,恐怕会被吓得当场腿软也说不定。

林守在暗格里面随意的翻找着,想找些可以派上用场的东西带出去,突然一个巴掌大的墨匣从暗格角落里蹦出来。林守的目光移过去,伸手将墨匣拿了起来。

“这是那时候的……”

前次化鬼吕肆闯到青河秘境里捣乱,最后在穆兰剑下伏诛,而这个墨匣便是林守当时从吕肆身上搜刮来的东西。墨匣有巴掌大,看上去像是乌木制成的方盒子,只是外表没有半点空隙。林守当初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究竟来,便当作稀奇玩艺儿扔进了暗格里。

只是这墨匣对阎阴殿似乎颇为重要,先后派出号鬼申伍和凋魂叟朱浩来回收,甚至还引出后面天劫时的大骚乱。想到这里,林守不禁重新打量着手里的墨匣,想想后还是收进了怀里,搞不好此行有用得着的时候。

收好墨匣后,林守继续在暗格里翻找着。谁知没过多久,身后突然响起叩门声,同时一个清柔的声音传了进来。

“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唔?是,是红玉吗?等等,呃……我在换衣服,马上就好!”

林守回答着,一边飞快的把暗格推回床底,贴上禁制咒符,然后又将大堆杂物塞到外面挡住。有大堆杂物作为障眼法,不知底细的人便很难发现床底的秘密。

“好……好了,你进来吧!”

林守胡乱找来几件衣服笼上,向着门外招呼着。

“公子明天要出门,我来帮你准备行李……啊!”

红玉推门进来,看到林守那身乱七八糟的搭配,不禁发出小小的惊呼。随即却是摇头苦笑,走过来帮林守摆脱身上的诡异服饰。

“真是的,就算很少出门,公子也不用这般兴奋啊……您可是造师门的唯一传人,言行举止代表着造师门的脸面。若是穿成这般模样走出去,可是会把掌门气死的。”

“哈哈,我随便选的,还没决定……”林守干笑着,一时间也不敢乱动,任由红玉帮他调整着服饰。偷偷打量着那张散发出慈爱与凛然的娇颜,只感到心跳没来由的快了起来。

“岐阳地方距离青河镇有千里之遥,恕我无法陪同公子前往。”红玉的声音带着莫大的遗憾和牵挂,一边替林守系上衣扣,一边对他仔细嘱咐着。“公子此去路途遥远,又是独自上路,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事端……隐世此番正值多事之秋,天下妖魔蠢蠢欲动,公子千万不要擅管闲事,最好办完事便立即回来。”

“嗯,我会小心的。”林守点头回应着。“我没在的时候,青河镇和老头子就拜托你了。要是阎阴殿那帮混蛋再来捣乱的话……”

“请公子放心。在你回来以前,我必护得青河镇一草一木的周全。若是彼等再敢踏足青河地方,我必将其斩尽杀绝!”话说间红玉身上散发凛然威仪,令得林守也不禁打了个哆嗦。

“呃,那就好……”林守搔搔头,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说着。“说起来,红玉,我还没有向你道谢呢。”

54 祭剑升格

“道谢?”正调整着领口的葱白玉手顿了下,红玉带着纳闷的神情问着。“公子有什么要向我道谢的事情吗?”

“嗯,就是……那啥,上次你帮我打退朱浩的事情。”林守直接说出来,红玉则是惊讶的眨眨眼睛。“我被朱浩打退的时候,祭剑突然间威力大增,一路砍瓜切菜般的杀过去,后来朱浩连接也不敢接便逃了……”

“虽然当时没有察觉,但后来仔细想想,祭剑根本就没那样的威力,而我的修为也没厉害到能把凋魂叟打跑。那时候祭剑现出的赤金剑煌,其实是你在暗中帮我吧?”

林守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红玉听后默然无语。似乎没想到会被林守察觉,过了片刻,方才摇摇头轻声说着。

“我身为造师门护法使,此番阎阴殿犯我青河地方,本应是我出手将其诛灭才对。因为恰逢天劫摧逼而难以出手,结果竟令得公子与掌门身陷险境,已是失职……公子若再感谢,那便更令我羞愧万分了。”

“没这回事!红玉,我是真的感谢你啊!”

林守正待解释,却见红玉摇摇头,向他伸出手来。

“公子,可否借祭剑一用?”

“咦?啊啊,好的。”

林守反手拔出祭剑来,却感到从握着的剑柄处传来明显的抖颤。话说自从前次被红玉焚灭大半剑煞以来,祭剑只要感到附近有红玉的气息便会惊恐颤鸣。林守握着颤鸣的祭剑,犹豫了下,还是把祭剑交到红玉手里。

“……蝼蚁小怪,胆敢反逆公子,本应将汝形神俱灭才对。”

红玉打量着手里的祭剑,说出的话不光令祭剑浑身剧颤,也把林守给吓了一跳。“念在公子外出游历,需有利器护身,姑且留汝魂命。今后务必忠心侍奉公子,若再有逆主乱行,则必将汝焚灭殆尽!知否!”

回应着红玉的喝斥,祭剑剧烈颤鸣着。那反应似乎令红玉感到满意,于是轻喝一声,由掌心放出一道赤金色的煌焰来。只见那熊熊煌焰包裹着祭剑,却并没像前次那般焚灭祭剑血煞,而是化成道道灵氛,逐一融进祭剑里面。

片刻过后,赤金煌焰悉数化到祭剑里面。林守愕然看去,只见祭剑原本为血色涂染的剑身,竟隐隐泛出赤金色的光煌,剑锋边缘更可看到淡淡煌气流转,显然其剑格已被大幅提升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红玉,你……做了什么?”林守愕然问着。

“嗯,只是稍微分了点元息给它。”红玉淡笑着,将煌气流转的祭剑递了过来,随即紧握着他的手,用诚挚的声音嘱咐着。“我无法陪同公子前往,就让它替我守护公子,请公子务必平安归来。”

红玉赋予祭剑煌力,算是替林守完成了出行的最后准备。照着老爷子的安排,林守明天便要动身前往岐阳送剑。今晚是出发前夜,或许是太过兴奋的缘故,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到深夜,依旧没酝酿出半点睡意,反而提前把饥饿感给唤了出来。

看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清辉,林守只感到饥肠辘辘,索性披衣起床,偷偷溜到厨房去找东西吃。冰箱里放置的都是冷食,不过倒是幸运在橱柜角落翻出两包陈年方便面来。

在强烈饥饿感的驱使下,林守也懒得管它们有没有过期变质,就着保温壶里的温水一并在海碗里泡散,然后端到院里的石桌上放着,就等着三分钟的时间过去。

皓白的弦月挂在空中,虽然眼下已是初夏时节,但空旷的院里依旧弥散着几分寒意。等待方便面泡好的期间,林守干脆在原地活动筋骨暖身子。

前一阵子因引煞凭身导致的严重肌肉拉伤,这两天已基本恢复过来,只是偶尔还是会感到针扎般的刺痛。也不知道是否是肌肉拉伤刺激到细胞产生的自愈效果,这两天他活动手脚,竟感到手脚变得比以前更有劲来。

“好!试试看!”

趁着活动筋骨的兴头,林守试着打一套五行拳。

这套五行拳是二舅铁承恩以前教给他的护身拳,也算不得高深,只是没有体魄根基很难打出味道来。林守以前也只依样画葫芦,然而此次沿着拳路打下来,竟隐约有几分虎虎生风的气势。

“嚯嚯,这种感觉……”

林守收势站定,惊疑不定的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四肢肌肉当然还是有些刺痛,然而挥拳的爆发力和收发的流畅度,都和过去有明显的区别。

“莫非是因祸得福不成?”

引煞凭身导致的严重肌肉拉伤,结果意外促成身体素质的大幅提升!?这样的结果令林守惊喜万分,然而回想起那几天躺在床上,连动根手指都大汗淋漓的痛苦经历,不由得又心生畏惧。

“算了,反正没事尽量不要用那招……”

林守如此决定着,并转头看向桌上泡着的方便面。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正准备端起来享用,岂知脑后突然响起一道劲风。

林守刚练完拳,反应正是最敏捷的时候,当下低头避开偷袭。然而没等他拉出架势,又是几道劲风接连袭来。大骇下林守勿忙使出二舅传授的身法,几番移形换位,才堪堪离开那劲风笼罩的范围。

“谁!谁在偷袭……呃?”

退来远处的林守大喝着摆出架势,还以为又是阎阴殿什么的来找碴,谁知待他抬头望去,却是霎时间散去了力气。

只见在四合院老宅的青瓦屋檐处,一身着翠绿唐装的娇小女童正垂足而坐。天上皓月的清辉洒落到那吹弹可破的粉白肌肤上,更映衬出小女童那粉雕玉砌的萌娃模样。

“小守,变厉害了哦!”

小女童掷玩着手里的小松子,笑嘻嘻的看着林守。

“……十四姨,拜托别乱丢东西,会砸死人的。”

林守拉耸着肩膀无奈道,而这番话没有半点夸张。铁门修练的是真罡武法,贯注罡气的松子再被画璎以神力丢出,威力足以媲美子弹——这点看看地上刚刚多出的若干窟窿便可知道。

“小守,上来坐坐?”

画璎似乎没听到林守的抱怨,拍拍身边的位置,邀请林守上屋顶去。

看看那一丈多高的屋顶,林守显出强烈犹豫的神情,最终还是抵不过画璎恳切的目光。端起桌上那碗方便面,朝着周围打量了下,随即疾冲几步,从墙角古树处借力窜上屋顶。

“那啥,要吃吗?十四姨。”

林守在画璎身边的屋檐处小心坐下,问她要不要分享屑夜。画璎闻言喜滋滋的摇摇头,不过旁边早已趴着睡熟的小萌虎,却仿佛嗅到那香味般的耸了耸鼻头。

“那我就先吃了。”

打了一趟拳后更加饥饿,林守也不再跟画璎客气,端着海碗哧溜哧溜的吃起来。

用温水泡食的方便面味道很难说得上好坏,不过两袋的份量多少能填饱些肚子。林守两口三口便把一海碗面条给吞进肚子,连同汤汁一并扫光,然后打了个悠然的饱嗝,显出格外满足的模样来。

画璎没有出言打扰,一直微笑看着他吃面。见着他放下海碗,又待了片刻,才慢慢的说着。“小守,我明天要回去了。”

“回去?回去哪里?”陡然听到,林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回去铁门,向爹爹覆命。还有,把那些也带回去。”画璎指着堆放在院里角落的巨大包裹说着。

“对哦,事情都结束了……”林守顿时醒悟过来。前段时间造师门为天劫摧逼,画璎是外公派来帮忙的,眼下事情既然已告一段落,那她自然也该回去铁门覆命。

“是吗,十四姨就要走了啊……”尽管画璎驻留青河镇期间给他带来莫大压力,然而突然间听到画璎要回去,林守心里却是意外的感到不舍。“要不然再多待些日子?”这样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

“小守,要不要跟我去铁门看看?”画璎冷不防的提出来。“哥哥嫂嫂们,还有爹爹,肯定会很高兴看到小守的。”

“这个……”林守倒是颇为心动,可惜老爷子那里已差派下别的任务,结果也只好辜负画璎的好意了。“十四姨,老头子派我去岐阳送东西,明天恐怕没法跟你去铁门了。”

“是吗……”

画璎应了声,低头逗弄着脚边熟睡的小萌虎,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月光洒落画璎身上,在那娇小脸蛋上泻染出阴影分明的轮廓。不知是否月光阴影造成的错觉,林守感到眼前的画璎和平常似乎不太一样。仿佛就像叽叽喳喳的小丫头,陡然变成了文静的大姑娘一般。

“唔……”林守摇头挥去心里的奇妙念头,试着把话题扯开。“那个,十四姨,等我把这次事情办完就会抽空到铁门来看看。其实大舅二舅,还有外公,我也挺想他们的……”

这番话并不是敷衍之辞。造师门向来人丁稀少,自从两亲离家以来,铁门的舅姨们便是除了老爷子外,他在世上仅有的亲人。包括铁门掌门的仲轩外公在内,铁门上下对林守可以说是极尽关爱。虽然那超乎常识的豪迈作派常常令林守应付不来,但对娘家铁门却是打心底里的觉得亲近。

“……小守还记得,初次到铁门来时的事情吗?”

画璎微笑的看着他,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55 月夜遥思

“那时候小守只有十岁。明明是铃笙姐的孩子,却是弱得不像话。被德昭拉去比试,结果挨了一拳便被打昏过去……后来德昭被爹爹狠狠教训了顿,大哥还特别嘱咐家里小辈们不能对你动手。”

“爹爹和哥哥们对小守特别照顾,那时我很不服气。爹爹要我照顾小守,我就故意带着小守到吓人的地方去,看着小守哇哇大叫在旁偷笑。”画璎用怀念的声音慢慢回忆着,而林守却是听得一阵气苦。

“我带小守去骑鹿蜀玩,小守却总是被鹿蜀甩下来……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遥山里的蜀鹿突然跑出来,在镇子里四处捣乱。家里大人全部出动,却是怎么赶也赶不回去。我偷偷听到爹爹说把它们消灭掉,可吓坏了,又不知该怎么办,只好躲着偷偷哭泣。”

“后来还是小守想到办法,让蜀鹿们乖乖回去山里……大哥二哥都夸小守聪慧过人,连德昭也对小守佩服得五体投地。那时候我就想啊,小守虽然一点也不强,但却能做到连爹爹也做不到的事情呢,真厉害……”

“哈哈,也没那么厉害啦!那是偶尔想到,偶然罢了。”

林守隐约记得那是发生在初次回娘家探亲时的事情,但具体却是想不太起来,只是难得听到从画璎口里听到赞誉,不禁眉开眼笑出来。

“再后来,我听说了铃笙姐失踪的事情。有好几次都想找小守问问,可是爹爹不许……”画璎突然提到三姐的事情,令得林守不禁一愣。

铁门向来人丁兴旺,掌门铁仲轩共有十四个孩子,其中大儿子铁承义,二儿子铁承恩,三女儿铁铃笙,而画璎则是铁仲轩的小女儿。画璎和铃笙间虽然足足相差二十岁,但按辈份算来却是姐妹。

铁娘子铁铃笙于武道上的天资卓绝,连大哥铁存义亦不是其对手。外出行侠仗义,诛灭不少邪魔外道,当年曾是各派年轻弟子倾心仰慕的对象。后来铁娘子与造师门的林老爹结缘,就此退隐江湖,专心相夫教子,而林守便是两人的爱情结晶。

林老爹和铁娘子的夫妻恩爱,曾一度传为隐世的佳话。可惜就在林守莫约六岁的时候,林老爹不知何故突然离家出走,从此不知去向。夫妻情深的铁娘子,毅然把爱子托给公公照顾,然后外出寻找丈夫的下落,岂知此后竟也是音讯全无。

老爹离家出走,阿娘跟着失踪,原本充满阳光的温暖日常,霎时间堕进冰冷孤寂的黯淡……这起事件几乎是林守心里最不愿意触碰的阴惨记忆,此刻却被画璎如此直白的提起,一时间竟没法反应。

“小守……你想铃笙姐吗?”

画璎注视着林守,轻声问着。

“铃笙……阿娘么……”

林守无意识的重复着,心里腾起阴惨的烈焰,脑袋却像是被冰冻似的,半点念头也转不动。他扳着骇人的脸孔,死死的盯着画璎。那目光简直像要把对方给戳穿,然而画璎却只是温柔的摇摇头。

“我听铃笙姐说起过,小守其实是在铁门出生的……”

画璎的声音突然变得飘渺起来。

“那时候林姐夫陪着铃笙姐回娘家探亲,铃笙姐当天还挺着大肚子在教小辈习拳,谁知途中突然肚子疼起来……林姐夫明明身体孱弱,那时候却抱着铃笙姐,一口气没喘的爬上八百阶的卧房……后来整个铁门都乱了套,有找产婆的,有找药材的,大哥二哥更是带着人,一气把人家的半个医院都给搬了回来。”

“直到爹爹闻讯从七百里外匆匆奔回时,大家才各自找到方向……当小守在傍晚生下来的时候,整个铁门都累瘫了。林姐夫守在铃笙姐床边,抱着小守,又是哭又是笑。”

“林世伯一天后得到消息才匆匆赶来,因为没早点得到通知而非常生气,几乎要和爹爹打了起来。后来嫂嫂们把小守抱出,林世伯马上不管爹爹,跑去抱着小守,高兴得像什么似的……后面好几天的时间,铁门仿佛过年般的摆出宴席,各门各派都派人前来道贺,听说光是贺礼都堆了好几个房间。”

“听铃笙姐说,林姐夫欢天喜地的给小守做了好多玩具,里面还有一张会飞天的婴儿车。有一次小守被那婴儿车带到天上去,吓得哇哇大哭,下来后有好几周都没睡安稳。林姐夫因此被林世伯狠狠骂了一顿,那婴儿床也被铃笙姐给折了当柴烧……小守因此也不理林姐夫了,结果林姐夫在小守前陪了好多天的不是,两人才算重新和好的。”

随着画璎的轻言细语,一幕幕早已被遗忘的夕日绘卷,缓缓在眼前铺开,散发出宛如陈年佳酿般的浓郁温暖。

那醉人心脾的暖流,仿若润物无声的春雨,慢慢融化着林守心里的坚冰。随着阵阵细碎的声音响起,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咦?”

嘴角处传来咸咸的味道,林守下意识的伸手摸去,才察觉到自己竟已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这……这是什么啊?我,小爷怎么可能会为这种事情……唔嗯?”

羞怒的林守用衣袖胡乱擦着脸,谁知一只葱白玉手伸过来。那手散发着温暖,轻抚着林守的脸颊上,用温柔的动作替他拭去泪痕。

“十,十四姨?”

和画璎的玲珑玉臂不同,那明显是属于成年女性的玉手。林守愕然的抬起头,却在刹那间浑身剧颤,几乎失声叫了出来。

“阿……娘……”

坐在身边的画璎依旧穿着那身翠绿唐装,然而身姿却从娇小玲珑的女童,陡然变成了洋溢着成熟风韵的美丽女子。再把两边的马尾辫解开,黑发如瀑的披洒下来,那刚中带柔又英气扬扬的模样,竟和林守记忆里的阿娘一模一样。

“这样,和铃笙姐很像吧?”

画璎收回手,一双剪水秋瞳里透出无尽慈爱的目光。

“你……你是十四姨?这究竟是……”

林守结结巴巴的问着,脑袋就像卡住似的动不了。

“铁门的真罡武法若是修炼到极致,可以唤醒细胞活力,令身体暂时维持最强盛的时态……现在小守看到的,大约是我十年后的模样。”画璎轻声说着,伸手轻抚着林守的脸颊。

“虽然我无法代替铃笙姐,但是仅限今晚,就让我陪陪你吧……”

几乎没生出任何抵抗,等林守回过神来时已被画璎搂在怀里,脑袋枕着画璎的大腿。那仿若阿娘的玉人儿低头看着他,喜滋滋的笑着,从微启的朱唇里唱出熟悉的童谣。

“风不吹,浪不高,小小的船儿轻轻摇……小宝宝啊,要睡觉……”

“风不吹,树不摇,小鸟不飞也不叫……小宝宝啊,快睡觉……”

阵阵童谣在耳边回荡,那温柔慈详的声调,和幼时记忆里的竟别无二致。林守心里涌出微小的疑问,然而还没来得及发酵,便旋即淹没在那浸染身心的暖流里了……

第二天林守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一条毛毯,然而画璎已不在身边。他慌张的朝四周望去,发现堆放在院里那巨大包裹亦不知所踪。如此想来,画璎恐怕已动身回铁门了。

“十四姨,走了吗……”

虽然只是暂别而已,但林守心里依旧涌出阵阵惆怅。仔细回想起昨晚被画璎拥着入睡的事情,感觉仿佛幻梦般的飘渺。坐在原地呆愣了半天,林守才把目光移到身上的毛毯处,毛毯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香熏,足以证明昨晚的一切并非梦境。

“等等,不对吧,十四姨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

林守吃力的揉着脑袋,随着神智渐渐回复清醒,昨晚许多没注意到的细节都一一浮现出来。

画璎按辈份虽是他的十四姨,但年龄却比他要小四岁,他出生时画璎恐怕连胎都还没投,然而听那叙述语气却简直像是亲眼所见。就算是阿娘告诉她的,可十年前阿娘失踪时,画璎根本才两岁不到!

把真罡武法练到极致,便有暂时活化肉体的效能,这点以前倒是听二舅提到过。画璎传承了铁门的强悍血脉不假,但哪怕再怎么天赋卓绝,十二岁就修练到极致境界也太夸张了吧?

画璎和阿娘是血脉相连的姐妹,长大后自然也会和阿娘相像,就算外貌再怎么相似,没道理连气质也一模一样。然而回想起昨晚的光景,林守根本分不出她和记忆里阿娘的区别来!

……一个个的疑问从脑海里翻出来,林守只觉得头痛无比,几乎忍不住想追到铁门去找画璎问个明白。只是想到画璎那向来难以揣摩的言行,估计多半也不会告诉他才是。

“可恶,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守喃喃嘀咕着回到房间,看到放在桌上的行囊和剑匣,才猛然想起今天是出行的日子。当下顾不上再和脑袋里的疑问纠缠,匆忙换好衣服,带齐装备赶向院里。

来到前院时,老爷子已抽着草烟在那里等候多时了,红玉亦是一身正装的站在老爷子身后。看得出来,两人均把此番送行看得分外庄重。

“公子来了。”红玉微笑的看着林守从远处跑来。

“臭小子来得这么迟,莫非是昨晚兴奋得没睡着不成?”老爷子扬扬烟枪,用戏谑的语气斥骂着。

“没……没啊,只是突然想起有些东西忘了带,刚刚又把行囊检查了一遍……”林守临时遍了个谎话,老爷子却是在那边呵笑着,仿佛早已看透了真相。林守被瞅得脸红,干脆假装没看到,径自朝老爷子伸出了手。

“老头子,给我差旅费。”

56 青蝠玄鹤

“差旅费?什么差旅费?”

“差旅费就是出差旅行的费用啊!”林守照着字面上的意义来解释着。“臭老头子,那岐阳市离这里可是有千里之遥耶!没个差旅费,难道你要我走着去不成?”

“呵,老夫可没这么说过,不过你小子要走着去也行。”

老爷子呵笑着,从怀里取出一件蝙蝠模样的玉雕咒饰,挥手掷了出去。那蝠雕咒饰约有巴掌大小,被掷出去后却陡然膨胀,凭空变生出一头滑翔翼般的巨大青蝠,缓缓降落在院中央。

“青蝠?你要我乘这个去?”

林守看着眼前的巨大青蝠,惊呼出来。

造化法的遣物诀是从物器中唤出精怪并加以差遣的法诀,而在造师门差遣的众多物怪里面,青蝠算是比较高等的物怪,遣唤的难度颇高,以林守眼下的修为还远远无法遣唤。

青蝠可以搭载数人进行长途飞行,千里之遥亦只需半时即可抵达,可以说是非常便利的交通工具。过去林守常常见着老爷子要出远门时便随手唤出青蝠来当坐骑,来去自在的很令他羡慕,只是没想到自己有天竟也能搭乘青蝠上天。

“如何?这个当差旅费够不够?”

老爷子回头望着孙子,而结果就像他所预料的那般。林守从青蝠现身时起便是两眼发光,此刻闻言更是欢喜得蹦到青蝠背上,一边打量着青蝠的宽大脊背,一边兴高采烈的叫嚷着。

“够了够了!老头子!这个是给我的没错吧?”

“就知道你个臭小子会来这套……”老爷子摆摆手,给兴奋的孙子泼了盆冷水。“以你眼下的修为根本差遣不了青蝠,就算老夫把这蝠雕咒饰给你也没用……也罢,反正臭小子也听不进去,老夫令青蝠把你送到岐阳市去,剩下的就随你处置好了。”

这样说着的老爷子,又拿出封信来递给林守。“另外,这是老夫写给牧战老儿的信,小子收好。那牧战老儿住在‘白虎宫’里,等到了岐阳市后,你随便找人打听下就好。”

“白虎宫?好气派的名字。”林守接过信,好奇的问着老爷子。“老头子,你那老朋友不会是岐阳地方的大富豪吧?如果是的话,嘿嘿,我在那边多玩些时日也没问题吧?”

“呵,随你小子,反正到了就知道。”

老爷子也没多解释,但那暧昧的态度却令林守感到疑惑。然而没等他来得及多问,老爷子挥了挥手,青蝠随即腾空而起。在红玉那挂念的目光下,青蝠载着林守迅速飞远了。

尽管普通人想当然的认为,修真者大凡皆有飞天遁地的神通,但其实这是个非常大的误解。倒不如说,对隐世里的绝大多数修真者来说,“飞天”可以说是个相当遥远的梦想。

举例而言的话,穆兰在蜀山弟子辈里也算是出类拔萃了,然而修为亦还是没达到“御剑飞天”的境界。至于像剑翁卜修子那般,御着飞剑一息间遥越千里的人,整个蜀山也数不满一根指头。

对绝大多数没修成天法魔道的修真者而言,飞天的途径不外乎两条,要么是借助具有飞天神通的玄法秘宝,要么便是收服有着飞天异能的仙禽灵兽。由于这两者皆属罕见之物,因此最终能实现梦想的修真者也就屈指可数。

在寥寥无几的通天道途里,造师门的青蝠算是其中之一。当然以林守的修为还唤不出青蝠来,也就谈不上骑乘的经验。青蝠刚飞起来的时候,他还担心着会被抛下去而四下找把手,不过很快就发现这份忧虑是多余的。

作为载人翔天的上级物怪,青蝠的表现相当优秀。伸展开两边足有五六米的蝠翼,如走马灯般的把下方景物抛在身后。只见青河镇在视野里迅速缩小,很快便湮灭在苍翠群山之间。

由于青蝠附带着辟风结界,高速飞行时的强烈气流亦被弱化成徐徐微风,坐在背上的林守只感到如鱼得水,毫无颠簸。四下望着周围飞驰而过的景物,心里涌出前所未有的昂扬感。

“啧啧,弄得这样舒服,老头子还真是会享受啊……”

林守喃喃嘀咕着,干脆双手一抱,朝后仰躺过去。那青蝠的脊背足有两米宽,上面生着细绒,躺上去感觉极是舒服。林守双手枕着脑袋躺在青蝠背上,看着头上青空万里,左右浮云朵朵飘过,一时间不禁涌出股天地任逍遥般的豪情来。

转头看看左右无人,于是再无顾忌的扬声放歌。

“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好名照青史,人走天涯……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啊,西边黄河流……嘿,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林守仰头高歌,唱得是酣畅淋漓,豪情四溢。

岂料正当唱到兴头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阵阵的鸟叫声。他不快的偏头望过去,看见右后方的天空正飞过一群鸽子。闯进他声场范围后,那群鸽子也不知发生么疯,竟然集体打着摆子,“咕咕咕”乱叫着四散逃逸了。

“混蛋!小爷我唱得有那么差吗!?”

看着四散逃窜的鸽子,林守感觉受到严重的侮辱,恼怒的从怀里取出信鸢咒饰,念念有词的抛出去。只见被抛出的咒饰在空中化成猎隼的模样,随着林守的指示,朝那些失礼的鸽子追杀而去。

“哼哼,胆敢藐视小爷的歌喉,替我好好教训它们!“

林守对猎隼下达命令。那猎隼是林守从咒饰里唤出的物怪,尽管等级比青蝠来得低下,然而对付小群鸽子亦是不在话下。林守再放出两只猎隼,看着鸽子们被撵得咕咕乱叫却又无处可逃的窘迫模样,不禁哈哈大笑。

从咒饰里唤出物怪的形态会因施法者的造化修为而变化。当初和穆兰对付吕肆时,林守还只能唤出白鸽模样的信鸢,而此刻唤出的却是猎隼。这意味着经过前次天劫事件,他的造化修为有明显的提高。

“呼呼,知道厉害了吧?”

欺负得差不多了,林守挥手将猎隼唤了回来,用格外愉快的目光看着狼狈逃远的鸽群,随即又打量起下方的景致来。经过小半时辰的高速飞翔,此时青蝠已经飞到了某处陌生的山脉上方。

因为青蝠是按着老爷子的命令飞翔,林守也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只是按着经过的时间推断,距离目的地的岐阳地方应该不会太远了。

出发前他曾调察了下,那叫岐阳的地方似乎是个颇为热闹的大都市,繁华程度和乡下地方的青河镇完全没得比。虽然不知道那白虎宫是何来头,但光是能再见到穆兰这件事,就足以令人期待万分了。

“嘿嘿,穆兰姐见到青鸦剑时会是什么表情呢……”

林守拍拍缚在身后的剑匣,正想着再见到穆兰时要怎么招呼,岂料身边的猎隼突然对空中鸣叫起来。猎隼的声音充满警惕的意味,林守下意识的抬头望去,陡然见到一个黑影掠过头顶。

那黑影在远处打了个旋儿又飞回来,待它飞得近了,林守才看清那黑影的真身竟然是一只两三米长的黑鹤。

“……九天玄鹤?”

只见那黑鹤的翼背乌黑,腹下和颈脖却是雪白,和传说中的九天玄鹤倒是颇为相似。只是那九天玄鹤为天界仙禽,据说其背上足以载起百仙歌舞,再看看眼前的玄鹤体格太小,明显道行差上传说许多。

那玄鹤倒飞回来,悬停在青蝠左上方,转动着一对漆黑眼珠,却是颇为不善的打量着林守。见着玄鹤这般的模样,林守亦不禁紧张起来,下意识的握住腰后祭剑,摆出备战的架势。

或许感到祭剑散发出的浓烈煞气,玄鹤被惹恼了,就像宣战般的发出声尖锐的啼啸,随即挥动翅膀抬升了高度。林守紧张的抬头望去,却不料被直射的阳光给晒花了眼睛,片刻间竟失去玄鹤的身影。

“可恶!给我盯着周围!”

林守挥手把三头猎隼全派了出去,让它们代替自己监视周围空域。

这场架尽管来得莫名其妙,但林守却半点也不敢大意。传说中九天玄鹤是和凤凰同级的神鸟,而脚下青蝠却不是擅长空中搏杀的猛禽,更何况老爷子唤出来的他也没法操控。这样的状况下再对上那来势汹汹的玄鹤,情势可以说是压倒性的不利。

林守手握着祭剑,全神贯注的盯着上下四周,额前冒出紧张的冷汗。突然左边的猎隼发出警告声,反应过来的瞬间林守射出祭剑。祭剑扯着呼啸切过去,堪堪拦住从上方疾冲下来的玄鹤。

剑刃与鹤喙相撞的瞬间,迸发出金铁交鸣般的火光。玄鹤被劈得歪向一旁,而鹤喙则毫发无伤,反而是承受冲击的祭剑给猛烈弹飞了出去。要不是剑柄处有捆仙索缠着,恐怕早已失控坠落。

一击不中的玄鹤发出恼怒的叫声,又挥动翅膀躲进天上云层里,故计重施的俯冲强袭。多亏有猎隼在附近担任耳目,林守才得以及时察觉玄鹤动向,用祭剑一次次挡下那恐怖的鹤喙突袭,然而心里却是越来越充满恐惧。

那边的玄鹤似乎也察觉到有古怪,突袭的角度变得越来越刁钻,也越来越带着刺探的意味。最后竟陡然停了下来,转头朝着周围天空望去,很快远处游走的几只猎隼纳入视界。

听着玄鹤口里发出得意的啼叫,林守的心脏却是差点跳了出来。

PS:由本章起故事正式进入第二卷,在此狮子先谢过大家的支持(猛虎落地势)!呼呼,话说初次写仙侠文,狮子在第一卷里尝试了许多新的东西,有成功也有失败,真是抱歉让大家陪着狮子的任性。不过写了二十多万字,故事的世界观总算是慢慢完整了,第二卷里会有更多轻松冒险的剧情,当然也有新的萌妹子登场,请大家继续悠闲品尝吧!

57 竹林清居

玄鹤挥翅盘旋开去,把目标放到担任林守耳目的猎隼身上。那猎隼本是侦察传信用的物怪,又如何能与玄鹤相争?随着三头猎隼接连失去联系,林守霎时间陷入两眼茫茫的状态。

“喂,给我降落!降下去!”

情势万分危机,林守再不敢恋战,催促脚下青蝠赶紧迫降,然而却还是来不及了。只听得玄鹤那得意的啼叫在空旷天际阵阵回响,可以猜想接下来必然是雷霆一击。

林守紧紧握着祭剑,不断的朝上下左右张望着,背后满是冷汗。

突然左侧晃过一抹黑影,林守下意识的挥剑拦去。只见玄鹤伸长鹤喙疾冲而来,祭剑迎面迎去。林守本已做好接受冲击的准备,谁知祭剑却是毫不着力的直接斩过了玄鹤。

“咦?幻,幻术?”

被斩过的玄鹤化成云雾飘散无影,醒悟到那是幻术的瞬间,林守脚下青蝠突然猛烈震颤!

玄鹤以幻术引开林守注意,自己却是从下方奇袭。那锋利的鹤喙如利剑划开青蝠的半边翅膀,高速飞翔着的青蝠顿时失去平衡,在空中猛烈翻滚起来,林守还来不及反应便给抛了出去。

千钩一发之际,林守下意识的猛扯捆仙索,通灵的祭剑折返回来,拖着黑索紧紧缠绕在青蝠的爪子上,勉强争取到个救命的着力点。然而没来得及喘口气,受伤的青蝠已朝着下方山脉滑坠下去。

林守全靠着黑索吊在青蝠下面,迎面而来的乱流把他吹得像拨浪鼓般的乱摆着,一时间连诅骂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是咬牙死死拽手里的黑索,任由青蝠拖着自己迫降下去。

下方山脉长着葱葱青青的竹林,青蝠拖着他擦过竹林树梢,密集的枝条如鞭子抽打在身上。林守竭力护住要害,正想着找机会迫降,下一刻青蝠却已穿出树梢,朝着竹林后方的大湖里坠去。

“你妹!……封,巽,移,震,诸灵成阵!”

撞上湖面的瞬间,林守急中生智的抛出道披甲符。

随着“咚”的一声闷响,湖面掀起浩瀚波澜。披甲符化成八卦法阵护住身体,虽然多少减缓了冲击的力道,但林守依旧被那巨大惯性给推得翻滚着,在湖面滑出五六米远,随身的剑匣和行囊也皆散落出去。

“噗哈!咳,咳咳……”

林守给摔得头昏脑胀,连着呛了好几口水,扑腾着浮出水面。睁开眼睛,看见受伤的青蝠就浮在不远处的湖面上,身上漏出隐隐灵氛,并随着白烟变回原本咒饰的模样。

“喂喂,别沉啊!”

青蝠咒饰是用青玉雕制,在水里自然浮不起来。眼见着宝贝咒饰就要沉进水里,林守慌忙划水朝那边游过去,谁知半途中突然听得头顶一声鹤鸣。只见那玄鹤展翅横越过湖面,伸长鹤喙一啄,便把那青蝠咒饰给叼在嘴里了。

玄鹤回头瞅着林守,嘴里发出奚落般的低鸣声,毫不留情的嘲笑着他。跟着却是一振翅膀,迅速的飞远了。

“王八蛋!别跑啊!有种给我下来打!”

林守愤然划水朝着玄鹤追去,不过当然是不可能追得上。林守咬牙切齿的瞪着飞远的玄鹤,回头看看身后散落湖面的剑匣和行囊,两相权衡后,林守只得咽下这口恶气,返身拯救落水的物件。

片刻过后,林守拖着找回来的行囊和剑匣,精疲力竭的游到湖边。用尽力气爬上岸后,整个人便瘫倒在岸边岩石上。

“那个……卑鄙下流阴险狡诈寡廉鲜耻的混蛋死贼鹤!下次最好别让小爷逮到!不然非拔了你的毛汤炖喝不可!”

林守吐血般的眺望着玄鹤消失的方向,赌咒发誓总有天会找回场子,然而却是累得动也动不了。就这样喘着粗气在原地躺了小半个时辰,体力才总算稍稍恢复了点,林守努力翻身起来,伸手抓过旁边的剑匣跟行囊,开始清点损失。

剑匣是用是木头做的,密封得很好,里面的青鸦剑应该没事,然而布制行囊里却因透水而损失惨重。

别的不说,光是为此次出行准备的护身咒符便有大半泡了,而且更要命的是,老爷子要他交给白虎宫的那封信也成了此番遭遇的牺牲品——当林守从怀里摸出信来的时候,整封信已经皱得跟草纸差不多。

“啊啊!啊啊啊!你妹啊!”

盛大的惨叫在湖畔响起,惊起湖边栖息的大群野鸟。

林守欲哭无泪的看着手里已然废掉的书信。这封信是老爷子写给白虎宫的介绍信,也是他这次预定在岐阳市悠然玩乐的最大凭依。此刻书信泡了汤,原本的快乐假期计划自然也就成了泡影散去。

送信任务失败,林守几乎可以想象那时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猛挥烟杆敲打自己的光景。“你个混帐臭小子,连这等小事也办不好!真是无用之极!”——会落得这般屈辱的评价,固然令林守无比郁闷,然而那究竟还是脱险后的麻烦。

就眼前的情况来说,他可是被抛到完全陌生的山头上,又失去仅有的交通工具。别说回家接受老爷子的斥责,就连能不能平安离开这处山头亦是莫大的疑问。

“可恶,都是那个混帐死贼鹤……你妹的,最好不要让我逮到……”

林守喃喃诅骂着,然而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背起半湿的行囊,转而寻找起下山的路来。

现在时间接近正午,依照林过去的经验来判断,像这般灵瘴混杂的深山里大多隐居着鬼祟邪物,若是他不能在太阳落山前离开,那便很可能陷入大麻烦里面。

只是要寻找下山的路又谈何容易?

眼前的大湖虽比不得秘境的龙潭,但亦是相当辽阔。湖畔周围生长着茂密的竹林,抬头只看得到远方高耸的陌生山脉,可以说根本找不到参照物。林守试着在竹林里胡乱转悠了半天,结果毫无所获,不得不沿原路回到最初的湖边。

在湖边歇息片刻后林守再度出发,这次他不敢再乱闯,转而沿着湖畔小心翼翼的前进,并期盼着能发现些指路的线索来。

这一次,或许是厄运之神暂时收起了笼罩在造师传人头上的灾厄羽翼,他的运气颇为不错,沿着湖畔没有走出多远,便在对岸隐约看到一幢小屋的影子。

“哦哦!原来有人住啊!”

林守见状顿时兴奋的起来,欢呼着一溜烟的朝对岸跑去。谁知道那湖面竟是意外的辽阔,明明直线距离只有五百米不到,然而顺着湖畔绕路过去,竟花了大半时辰的时间。

凛冽的山风顺着湖边吹来,吹干了湿透的衣裳,也带走着林守身上的大量温度。当小屋的轮廓在前方渐渐浮现时,林守已是累到气喘连连,四肢手脚更是差点冻僵。

“……唔?什么味道?”

随着山风涌来一股浓郁的香薰。那香薰里面挟杂着几十上百种或清淡或凛烈的草药香,草药香在小屋附近弥散开来,仿佛连周围灵气也变得清净起来。林守嗅得不由得精神一振,当下加快脚步朝前方小屋跑去。

走近后林守才注意到,原来那小屋竟是一幢用竹子搭起来的朴素清居。小屋以粗大楠竹为四主基柱,切削竹片拼成墙壁,屋顶则覆以竹叶,其材料全部取自左近。竹林清居的式样虽朴素,然而却自有一种雅致,再和着附近波光鳞鳞的镜湖,竟隐隐有种世外桃源般的意趣。

靠近竹林清居,空气里的药香愈发浓厚,同时四下弥散着一股难以难喻的凛然气息。感觉像是闯进某个庄严肃穆的场合,林守不自觉的收敛了声息,小心翼翼的朝四周打量。

只见此处清居前的空地上晾晒着大量药草,其中有几味林守还在自家秘境里见过,认出皆是些疗伤愈命的仙草灵实。

可以搜集到如此多的仙草灵实,足以证明清居主人的身份非凡。想到这里,林守越发不敢放肆,凝神听到竹屋旁边有声响传来,于是踮着脚尖向竹屋侧面绕去。

竹屋向阳的侧面开着窗户,窗户垂着细竹帘,透过竹帘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人影,似乎正坐在台桌前写着什么。林守不敢打扰里面的隐世高人,只好移动脚步到离窗肩稍远的地方,希望对方能先注意到自己。

对向来不安份的造师传人来说,像这般的安静等待,可以说生平罕有的体验。也不知道是是四下弥散的药香的镇定效果,或者是被屋里前辈的凛然气场所震慑,林守在窗外等了半个时辰,听着里面传出的沙沙笔声,竟是半点也没不耐烦的感觉。

大半时辰过去后,总算听得竹帘里发出一声轻响。那隐世高人似乎写完手稿,搁下手里的朱笔,朝窗外望来。似乎早已知道林守在外面等候,毫不惊讶的问着。

“……少侠在外面站了这么久,不知有何贵干?”

那声音清脆悦耳又不失平和,没有丝毫苍老之态,然而林守却不敢有任何轻慢。要知道,隐世里多的是前辈高人,对那些有着数百年修为的得道散仙来说,变成年轻模样不过仅是小菜一碟。若是为其外表所惑,把他们当成凡人应付,往往会落得凄惨莫名的下场。

“打扰前辈了。”林守朝竹屋里拱手行礼,恭恭敬敬的告明来意。

“晚辈此行本欲前往岐阳地主,但经过此地时莫名遭到一头贼鹤的攻击。那贼鹤啄破晚辈的坐骑,令晚辈掉落到前面的湖……刚刚晚辈见到这里有人家,于是过来想问个路,没有打扰前辈的意思。”

“贼鹤?”竹帘里传出惊讶的声音,顿了片刻后才问道。“少侠说的贼鹤,莫非是只翼背乌黑,颈腹雪白的玄鹤?”

58 太渊隐逸

“正是!”林守猛烈的点头。“如果前辈知道那贼鹤的下落,请务必告诉晚辈!那贼鹤不仅害晚辈从空中跌落九死一生,还夺去晚辈的家传法宝,连重要的书信都给毁,毁……哈啾!”

林守正告着恶状,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刚刚站着等候许久,林守身子已站僵冷,再吹一冷风顿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身子颤抖着,连清鼻涕也跟着流了出来。

“呃,请前辈稍等……”

顾不上再告状,林守对着竹帘拱拱手,回头四下寻找可以用来擦鼻涕的物件。然而随身携带的巾纸早已泡汤,四周竹林亦没有可用的资源。就在他准备躲到暗处偷偷用衣袖擦鼻涕的时候,身后传出“吱呀”的开门声。

林守愕然的望去,却见一位白衣女子从竹屋里走了出来。

那女子莫约二十五六的模样,一身白衣素缟的朴素装扮,容貌亦格外端庄。女子缓步朝着林守走来,那稳静的动作牵动着周围的清净灵气,凝成一股凛然的气势,压得林守连大气也不敢喘。

“少侠先与玄鹤相争,后又落进湖里打湿衣衫,神虚气弱之时再受冷风吹袭,体内已遭到风寒侵染。若是不即刻拔除,久之恐会酿成大病。”

那女子如此说着,随即取出一白玉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花生仁大小的药丸,递到林守面前。“此乃‘九味益合丸’,取九味补中益气的草药调制而成,有驱寒益气,固本培元之功效。少侠若不嫌弃,请暂服一颗。”

“哦……哦,多谢前辈。”

看着那白玉手里的细小丹药,林守没有半点犹豫,当下接过来吞进肚里。

药丸下肚后,顿时在腹里化成一股暖流,暖流顺着经脉流过四肢百骸。随着经络的舒畅,原本酸弱的关节霎时间活络起来,身体变得暖烘烘的,仿佛刚刚泡过温泉一般。

“哦哦!前辈的药好厉害!”

林守惊喜的活动着手脚,正待向眼前的白衣女子道谢,却见对方正用莫名古怪的目光看着他,那神情就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

“呃……”林守低头打量着自己身上,似乎没有奇怪的地方,纳闷半晌后猛然间一拍脑袋,当下拱手行礼,恭敬的报下家门。“晚辈是造师门第五十七传人,姓林名守,还没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原来是造师门的少吗……“

毕竟造师门在隐世里只算是不出名的小门派,白衣女子对林守自报家门也没显出任何惊动。只是淡笑着摇摇头,随意似的说着。“我在这渊湖住久了,名字早已不用……有人叫我作‘太渊隐逸’,少侠也就这样称呼我吧。”

“是,晚辈见过太渊隐逸前辈。”林守朝白衣女子拱手问候。

“少侠不必多礼。”白衣女子打量着眼前的林守,突然问出来。“少侠方才问也不问便把我给的丹药吞下肚里,难道就没想过,那丹药里面可能有毒吗?”

“啥?有……有毒吗?”林守听得骇然大惊,下意识的捂着肚子。“我……我只感到有股暖流涌出来,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那九味益合丸自然是没有毒的。”白衣女子淡淡的说着。“只是少侠如此轻易就相信别人,若是遇到心怀不轨的奸诈恶徒,可难免会有性命之忧呢……以后须得多点防人之心才是。”

“呃,前辈教训得是……”若是换成老爷子说这番话,恐怕林守早就蹦起来争辩了,但在眼前自号“太渊隐逸”的白衣仙子面前,不知为何竟兴不起半点的抗争心,乖乖的垂头听得教训。

“那个,其实晚辈平时也很警惕的,只是看前辈的模样格外面善,不知不觉就……嘿嘿。”

林守挠头嘿笑出来。似乎受到他的感染,那边的太渊隐逸亦露出淡淡的微笑,随即却说出番意想不到的话来。

“少侠或许有所不知,玄鹤本为天界的诛邪神鸟,亦是天下蛇蝎毒物的克星。玄鹤生性疾邪如仇,如若遇上毒邪妖物必会攻而伐之,不过平时倒是不会胡乱惹是生非。”

“那为何会攻击我?”林守叫屈着。

“我看少侠并非邪恶之徒,只是不知少侠行囊里为何会散发出血厉邪气?那玄鹤会攻击少侠,想必也是受到这股血厉邪气的吸引,将少侠误认为邪魔外道的缘故。”太渊隐逸指着林守背后的行囊说着。

“血厉邪气?我包里有这样的东西?”

林守闻言愕然,随即急急取下行囊,把里面的物件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只见遣唤物怪的各类咒饰,泡得稀烂的报废咒符,装着小参果的口袋,数枚备用的噬骨钉,还有些分不出区别的瓶瓶罐罐,在竹屋前倒了一地。那夸张的光景,连太渊隐逸亦看得哑然起来。

“是这个?不对,这是老爷子密藏咒符,而且已经被泡烂了……那是这个?唔,小参果是用来当干粮的,应该和血厉邪气没啥关系……”

林守坐在大堆物件里面,愁眉苦脸的寻找着令他遭遇无妄之灾的祸因。旁边的太渊隐逸看得一时哑然,摇头上前去拿起地上一个陶瓶来,打开瓶塞嗅了嗅,随即向林守正色问起。

“这‘血厉丹’乃是采集元阴贞血,以歹毒邪法炼制的邪道丹药,大约便是上面散发的血腥厉气引来玄鹤的注意……”太渊隐逸的目光又落到脚边的噬骨钉上,微皱眉头说着。“还有这些噬骨钉,亦是以荒墓枯骨为原料,经聚魂邪法炼制出的阴邪暗器,再看看其它种种……少侠随身带着这么些歹毒邪物,难怪会被玄鹤视为邪魔外道。”

“原,原来是这样……”

听着太渊隐逸的解释,林守总算明白了这场无妄之灾的祸因,不禁哭丧着脸解释道。“可是这些东西都是我从阎阴殿那帮鬼子鬼孙身上搜刮来的,又不是我自己炼制的……那贼鹤攻击我,根本是找错人了吧!?”

“少侠此言差矣。”太渊隐逸摇摇头,淡然解释着。“这些歹毒邪物均为伤天害理之法邪炼而成,其上宿着亡灵咒怨,本就带有重重业障。少侠明知其来历非祥,却依旧出于贪欲将它们据为己有,此心便已近似邪念。正是这邪念牵动咒怨,业障化成凶劫,所以才会招来此番无妄之灾。”

“唔呃……”太渊隐逸的解释令林守听得冷汗淋漓,却又不禁半信半疑。看看地上散落的宝贝,心有不舍的问着。“前辈,这些东西我搜集得好辛苦呢,像这样白白扔掉总觉得……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若是灾厄随身,凶劫临头也无所谓,那少侠便尽管把它们带在身上吧……”摇头说完这番话后,太渊隐逸便转身朝竹屋里走去。她生性淡泊,本就不是爱管闲事之人,只是看着眼前少年投缘而多说了两句。对方既然听不进去,那便就此作罢了。

“前,前辈请留步!”看着太渊隐逸要离开,林守急忙出声叫住她。“晚辈知错了,还望前辈明示消灾解破的办法!”

“……少侠真舍得?”太渊隐逸回头看过来。

“舍……舍得。”想到今次险死还生的经历,林守咬牙重重的点点头。

“既是如此,那我就帮少侠筛选一番吧……灵氛化相,神观辨识,喝!”太渊隐逸挥袖洒出一阵清净灵氛,灵氛笼罩住地上散落的物具。在那清净灵氛的牵引下,各物具亦纷纷发散出各自的灵氛来。

只见从物具上散发出的灵氛凝成各自化相,那化相虽有小差别,但多数以青白淡色为基。唯有噬骨钉和血厉丹等物具上腾起一股黑红浊气,浊气如同咒怨般不停翻涌着,看上去显得格外可怖。

“这样,这样,还有这样……都不能要。”

太渊隐逸指示林守把发散浊气的物具都移了出来,这一移却是去掉了行囊里近三成的份量,看得林守肉疼无比,然而却又不敢有任何抱怨。毕竟光是这手“神观辨识”的玄法,恐怕便已达到隐世地仙的境界。

照着太渊隐逸的指示筛去邪物后,林守却是飞快的把剩下物具重新装进行囊,捆得是扎扎实实。那诚惶诚恐的模样,仿佛唯恐剩下的宝贝亦将不保,看得太渊隐渊不禁摇头失笑。

“少侠心地纯良,又聪慧非凡,将来或非池中之物。只是于物欲一途太过执迷,若这般痴执不改,今后怕是少不得遭些灾祸……”太渊隐逸仔细劝说着林守,然而亦为自己感到惊讶。

对长年清修隐居,不问世事的她来说,像这番执意的劝诫别人可谓是近一甲子都没有过的事情。与眼前少年的缘份,似乎已不能用仅仅“投缘”二字来解释……

心念闪动间,太渊隐逸突然露出讶异的神情,远目望向竹林的某处。

林守不明所以的跟着望过去,不过视线被茂密的竹林遮挡,只隐隐看到那里似乎有个隆起的土丘。林守眯起眼睛想看得更仔细点,谁知却意外瞥到远处某个走来的人影。

远远看去,那人似乎是位身材高挑的女子,莫约十八九岁的模样,一头乌黑长发直垂到腰间,素衣青衫的打扮再衬上高挑的身段,看上去倒是格外俊俏。只见她的肩上扛着一根修长的扁棍,扁棍一头吊着大包小包的药草,正朝这边走来。

“师父,你要的‘九转菩提’我找到了……唔嗯?”

那长腿的俏妞儿边走边朝太渊隐逸打招呼,却意外发现站在竹屋边的林守,脸上的喜悦神情陡然一变,凌宵杀气霎时间迸放出来。林守的视线随着被抛起的药草移开了一秒不到,回过神时咽喉处已传来冰凉的触感。

59 飞燕啖邪

“你是什么人?来此有何目的?老实交待!”

冰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林守转动眼珠望过去,只见那长腿俏妞不知何时竟已欺到身旁,手里冒出一把灼光闪闪的长剑,正抵在他的咽喉上。

晃眼望去,只见那长剑散发着赤白灵光,剑身剔透得仿佛由咒力凝成,却又浑凝得有如实质一般,似幻非幻的模样,显然绝非凡物。

林守看着那朦胧幻剑,耳边突然听得一声轻响。转目看去,原来直到这时候,远处被抛起的药草才随同扁棍落到地上。为长腿俏妞的神速身法而震撼,林守移动目光向旁望去,却见那对方正满脸寒霜的瞪着他。

“看什么看!老实回答!敢动一下就让你人头落地!”

俏妞儿将手里的长剑紧了紧,厉声喝斥着。

从咽喉处传来刺痛肌肤的杀意,林守心里不禁腾起怒火来,差点就把祭剑给拔了出来。只是对方看来似乎和太渊隐逸相识,若是与之冲突势必会令太渊隐逸为难——考虑到这点,林守强吸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火气,勉强解释着。

“那个,我只是来问个路,不是可疑人物……”

“胡说!”俏妞儿不由分说打断了他的话,持剑逼问着。“刚才就看你鬼鬼祟祟的,身上还带着大堆歹毒邪物,定是邪魔外道之辈!老实交待,你接近师父有何企图!?”

“……刚才?我们见过面?”林守不答反问,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高个俏妞儿,只觉得那凌厉的眼神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皱眉回想时,脑海里突然闪过玄鹤奚落的目光,愣下了后,心里的愤怨陡然暴发出来。

“是你!”

只听一声暴喝,嗡鸣的祭剑挟着凛冽煞气出鞘!横扫出一道血色匹练!

那俏妞儿似乎吃了一惊,显然没料到林守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动作,然而反应也极是敏捷,一瞬间向后跳退避来祭剑的攻势,二瞬间便挥动幻剑反压了回来。

“引煞聚命,封剑化厉,奉命成契,灰灭吾敌!”

想起先前的凄惨遭遇,林守心里腾起莫大的愤怨,驭使着祭剑全力猛攻眼前贼鹤化身的俏妞儿。而受到主人愤怒情绪的影响,那边祭剑亦变得格外狂烈。剑身几乎化成一道朦胧血影,在方寸空间里猛冲折转,迸放出无数斩线向对方卷去。

祭剑发狂猛攻,岂料那长腿俏妞的剑法竟也极为了得。挥舞着那把六尺幻剑,在身前筑起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幕,不论祭剑以何种刁钻剑路袭来,总能瞬息间挥剑将其反击回去。

再说她手里的那把六尺幻剑,也是厉害非常。与血煞祭剑相抗,剑身散发出赤白色的灼灼灵光来。那灼灼灵光蕴含着强烈的破邪神通,祭剑每每与之交击,缠绕着剑身的浓烈血煞便会被削弱几分。然而却是仗着血性,全无忌惮的埋头猛攻!

剑光交织!剑气迸射!那势态虽非摇天撼地,却也足以动魄惊心!

“唔,这两人果然是八字不合吗……”

太渊隐逸在不远处看着林守与俏妞儿的激烈交锋,不禁摇头苦笑,同时脸上也浮现出惊讶的神情。

事实上,那黑发俏妞名叫飞燕,是随她隐居此处的徒弟,也是先前与林守遭遇的那头玄鹤所化的人形。

玄鹤是与凤凰齐名的天界神鸟。飞燕身为玄鹤一脉,天赋卓绝,尽管年纪尚轻,但修为已臻上乘。至于飞燕手里那把六尺幻剑,名为“舞我啖邪”,乃是鹤喙精魄化成的破邪之剑,对诸般邪物有着天生克制的效果。飞燕曾仗剑诛灭不少祸害世间的妖魔,其实力足以匹敌隐世的诸派长老。

反观那自称造师传人的少年,看起来才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修为都比飞燕差上一大截,却竟能与手持幻剑“舞我啖邪”的飞燕抗争,甚至短时间还把飞燕压得只能防御,简直是匪夷所思。

“是那柄凶剑……还是那诡法……”

太渊隐逸的目光落到那张狂的祭剑上。凭着她的眼光已然看出,林守不论是修为还是经验都要差上飞燕老远,能像眼下这般占着优势,完全是那把血煞祭剑逞威破敌的缘故。

那祭剑剑煞端的是凶烈狂暴,几乎已算得上是邪剑,然而却偏偏对那少年格外顺服。只见祭剑随着他的挥指攻伐讨敌,不仅毫无反噬剑主的迹象,反倒像是已达到人剑相通的上层境界。简直大逆御剑常理。

“原来如此,造师门……造化万物之法么……”

太渊隐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本她打算喝止飞燕,此时倒也不想插手了,退到旁边静静看着两人交手。

就修为和经验而言,飞燕显然要比林守扎实许多。只见一轮猛攻下来,飞燕防得是滴水不漏,反而祭剑颇颇遭到舞我啖邪的削弱,血气之勇一过,便显出难以为继的势头来。

“喝!”

飞燕抓住机会挥出一道剑气,剑气冲破祭剑防御,斩向后面的林守。

林守仓促下侧身躲避,一时间顾不上驭使祭剑。眼角陡然瞥到白影晃过,心叫不妙时腿后遭人一踹,身不由已的扑倒在地。等回过神来时,闪着赤光的啖邪剑已横在眼前。

“……我赢了。”

飞燕的额前浮现出细微汗渍,显然刚刚那阵激烈交锋也消耗了她不少力气,此时却俨然用胜利者的目光打量着地上的林守。

“哼,你这人身上的邪法厉宝倒是挺多……只可惜本身修为太浅,破了法宝便是手到擒来。”

就算被对方这般奚落,林守一时间亦难以反驳。他完全低估了眼前黑发俏妞的实力,若是早知道她是这般厉害,那怕是落得半个月瘫痪的下场,亦要使出引煞凭身来扳回颜面来!

“怎么?你还想打?”

看着林守不甘屈辱的倔强目光,飞燕将舞我啖邪紧了紧。“可惜这不是切磋比试,胆敢谋害师父的邪魔外道,这把破邪剑可是不知斩了多少……说!你到这里究竟有何目的?从实招来!”

“招招招!招你妹啊!我他娘根本是被你啄下来的好不好!?”

听着飞燕的荒唐质问,林守终于忍不住怒吼出来。

“小爷我赶着去岐阳市,在天上飞得好好,是你个死贼鹤莫明其妙的杀过来!啄毁了小爷的坐骑,害小爷掉进湖里大难不死,好不容易过来问个路还被拿剑架着脖子!你丫到底想要我招什么啊混蛋!!”

林守的咆哮化成指向性的声波贯穿了飞燕。飞燕愕然愣住,一时间显出茫然神情,林守却是余怒未消,继续怒吼着。

“说我图谋不诡?你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图谋不诡的?我对前辈恭恭敬敬,连擦鼻涕用的都是自己的袖子!反倒是你……”林守说着朝旁边努了努嘴。“你自己看看把周围弄成什么样了吧!”

受到林守提示,飞燕讶异的朝周围望去,只见周围十多米皆受到两人刚刚激战的牵连——竹屋那边因有太渊隐逸出手相护而暂时无恙,不过屋前空地上晾晒的大量草药却是散落一地,有些还被剑气斩碎,整体呈现出仿佛暴风过境般的凄惨状况。

“看清楚了吧!贼婆娘,到底是谁图谋不诡啊!?”

不知何时站起来的林守,转而趾高气昂的呵斥着看得呆掉的飞燕。只是飞燕当然没那么容易屈服,清醒过来的同时便反击着。

“那是因为你突然攻过来,我才迫不得已反击的!全是你的错!”

“什么?那一见面就把剑架在别人脖子上的混蛋又是谁啊?我不拔剑反击,难道还要乖乖伸直脖子给你砍不成!?”

“像你这般的邪魔外道胆敢接师父,就是砍了也活该!”

“靠!你再试试看啊!贼婆娘,刚刚小爷是没拿出真本事来,你这次要再砍得到我,小爷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林守和飞燕互相争执着,唇枪舌剑的你来我往。在渐渐浓厚的火药味里,两人不约而同把手按到剑柄上,似乎准备再大战三百回合。就在这时候,旁边响起太渊隐逸的喝声。

“你们住手。”

那声音淡淡的毫不张扬,然而落到两人耳中却是仿佛雷霆震怒一般。林守当场打了个哆嗦,那边的飞燕也下意识的收回幻剑,面色惶恐的朝太渊隐逸请示。

“师父,这家伙是……”

“不必多说,飞燕,事情的经过我已大致知道。”太渊隐逸摇头打断了飞燕的话,挥手作出决断。“林少侠非是邪魔外道,到这里亦是为问路而来,你不得再予刁难。”

“……是。”飞燕咬着嘴唇低头应诺。

见着凶婆娘吃瘪,林守正待拍手称快,岂料太渊隐逸的目光又朝他移来,吓得赶紧垂手恭立,竖耳聆听。

“嫉邪如仇是玄鹤的天性,少侠随身带着那般歹毒邪物,自然会招惹来飞燕的敌意。这番际遇也算是少侠命中注定的祸报,怪不得飞燕。”

“前辈……教训得是……”林守叹息着点点头。

“飞燕是我的徒儿,少侠先遇上飞燕,后又寻来此处,看来我们似乎颇有缘份……”太渊隐逸沉吟着,从袖口里取出一羊脂玉瓶来。“这里面装有三枚‘十圣金丹’,是可疗伤养气,愈命还魂的上品仙药,就赠予少侠了。也算是回报少侠舍弃邪物,重归正道的心意。”

“哦?哦哦!多谢前辈!”

林守喜出望外的接过玉瓶,拿在手里上下打量着。

只见那玉瓶莫约半个巴掌大小,且通体皓白,毫无瑕疵,竟是由罕见的整块白玉削磨而成!光是这玉瓶便已是格外珍贵,再想想里面装着的三枚愈命还魂的上品仙丹,林守几乎欢喜得浑身颤抖起来。

另一方面,听得太渊隐逸竟将贵重的“十圣金丹”送人,旁边的飞燕却是差点蹦了起来。她在太渊隐逸身边侍奉多时,知道师父生性淡恬,鲜少与生人交谈,却不知为何竟对眼前的粗眉少年另眼相看?还是说,是那人在她回来前,先用了甜言蜜语的花招把师父哄骗了不成?

皱眉看着那人手捧玉瓶,眉开眼笑的猥琐模样,飞燕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没有错。就在她准备出声抗辩时,太渊隐逸看了过来。

“飞燕,林少侠要去岐阳市,你就送他下山吧。”太渊隐逸如此说着,想想后又补充了一句。“他既能一眼看穿你的化相真身,你们俩的缘份想必不浅,沿途倒可以仔细聊聊。”

“我和他……缘份不浅!?”

飞燕刹那间瞪大眼睛,回头望望那边眉开眼笑状的某人,却是禁不住猛然打起寒颤来。

60 朔夜邂逅

先前林守掉落的那大湖名叫“渊湖”,渊湖所在的山名叫“凤鸣山”。在太渊隐逸的命令下,飞燕不甘愿的带着林守朝山下走去。

在辨不清方向的茂盛山林里转悠了近两个时辰后,两人总算是来到凤鸣山的山脚处。看着前方不远的公路,林守不禁长长呼出口气,转头朝身后的飞燕望去。

“看什么看?”

飞燕依旧是满脸寒霜的模样,锐利的眼神仿佛能把人的舌头削下来。

从太渊隐逸那里得到贵重的十圣金丹,林守先前遭玄鹤袭击的怨念也消解了大半。本来看在太渊隐逸的情面上,林守倒想和飞燕缓和下关系,顺便也找机会讨回先前被抢走的青蝠咒饰。

只是不知道哪里又惹到这姑奶奶的毛病,飞燕一路上却是莫名其妙的瞪着他,浑身散发出似欲拔剑斩人的气焰,那杀气腾腾的目光刺得林守背后满是冷汗。稍稍想搭个话,飞燕便是这般恶狠狠的回应着,令他根本找不到机会讨要失物。

“我说啊,你别那样瞪着我行不行?我又没欠你一分钱。”

林守仰头抗议着。就身高而言,飞燕要比他足足高出一个脑袋。而且因整年修练剑道的缘故,飞燕的身材紧致匀称,没有丝毫赘肉,柔顺的黑发直垂到腰际,身上弥散着庄静内敛的古典美。若非性格过于凶恶,应该会是林守喜欢的类型。

“我爱瞪谁就瞪谁,你管得着吗?小矮子。”

飞燕低头瞄着林守,从嘴里说出强烈刺激到男人自尊的话来。

“凶婆娘!你说谁是小矮子!?”林守当即蹦了起来。

“我又没指名道姓,有笨蛋自己对号入座就是了。”飞燕用奚落的目光瞥着林守,随即朝远处的公路努了努嘴。“师父心太软,要是换成我,就让你在山里自生自灭好了……喏,沿着这条公路向前走便是你要去的地方,快走吧,小矮子。”飞燕说完摆摆手,就待转身离去。

“卧草!你给我站住!”林守满腔愤慨的拦住飞燕。“你个凶婆娘,我是看在太渊隐逸前辈的情面上才对你多番忍耐,可别以为我就怕了你!”

“哦?”飞燕眯起眼睛,放出凛凛精光。“不怕我,你又想怎样?”

“你从我那里抢走的青蝠咒饰呢?老实交出来,不然今天别想离开!”林守尽量语气凶恶的威胁着,可惜双方的高度差却抵消了他的努力,反而令得这幕看起来颇显得滑稽,飞燕也是毫不为所动。

“青蝠咒饰?啊,你说这东西吗?”飞燕从怀里取出那枚青蝠咒饰,挑衅似的在林守面前晃了晃。“这是我在渊湖里拣到的东西,可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想要的话就来抢吧,如果你抢得到的话。”

“这可是你说!凶婆娘!”

交涉如预料般的决裂,林守横下心准备施展引煞凭身,岂料右手刚刚到剑柄,眼前便晃过一簇白影。

识得祭剑的厉害,飞燕抢先以神速身法绕到林守的背后,抓着他的右腕用力一扳,再以右臂从身后锁紧他的咽喉,精湛的擒拿技霎时间就让林守动弹不得。

“哼哼,我早说过你这人的法宝虽然厉害,但本身修为太差。只要不给你施展的时间,对付你根本就是手到擒来。”仗着身高的优势,飞燕轻易就把林守扯离地面,同时得意洋洋的说着。

“可……可恶……”

造师门的造化法并非用战斗搏杀的功法,被制住的林守顿时回想起了昔日的怨念,然而听着飞燕的奚落,却是憋着口气的拼命挣扎着,不过却也只是陡劳而已。

“臭婆娘……别以为就这样……唔嗯?”

飞燕从背后紧锁着林守,两人因此处于密着状态,挣扎着的林守突然察觉到有两团温暖的东西正紧压着背部。那两团肉质十足的柔软半球,随着他的挣扎而左右晃动,来回摩挲着背部,泛起格外舒适的感触。

“这,这莫非是……”

心里冒出古怪念头,林守霎时间瞪大眼睛,也不自觉的停下挣扎。

“怎么?终于认输了吗?”

另一方面,飞燕却没注意到自己无意间已被吃豆腐的事实,反而把林守的举动看成是竖起白旗的证明,呵笑着放开脸色绯红的少年。

“知道厉害了吧?今后不准再靠近师父!否则下次就不只是警告而已。至于这枚咒饰嘛……哼哼,暂时还是由我保管。什么时候你打赢了我,就什么时候还给你。”

如此宣言着的飞燕,似乎没想到留下那咒饰只会令自己和少年的缘份更加纠缠不清,转身挥袖的潇洒离开,几个纵越便消失在山林的深处。

直到那阿娜的背影在视界里消失,林守才从恍惚里回过神来,随即却是忍不住猛捶地面,心里涌出深深的挫败感……

青河镇距离岐阳市约有千里之遥,原本照青蝠的速度,不出意外的话只消一个时辰就能抵达。也就是说,如果林守在青河镇吃了早餐出门,那晌午时分便应该在岐阳市用膳才对。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有玄鹤这档事的耽搁,眼下时间已是接近黄昏,可倒楣的造师传人还仍旧在距离岐阳市百里外的公路边徘徊。

“这位大叔,可以行个方便吗……什么,原来不顺路么?”

“大婶你好,我想打听下……诶诶!等我把话说完啊混蛋!”

林守试着拦路搭车,然而不知道是灾星高照还是流年不利,几番努力竟硬是没有搭上一班顺风车,无奈下只好沿着公路慢慢朝岐阳市走去。

沿着公路走了两个多时辰,林守只感到饥肠辘辘,两腿酸软,再看看前面依旧遥遥无尽的路程,一时间不禁泄气的坐倒在路边。路旁公路上的车辆来来往往,然而却是谁也没注意到路边那愁眉苦脸的少年。

咽喉渴得厉害,胃里也是空空如也。林守咬着嘴唇蹲在路边,瞪着那些扬长而去的尾烟。先前飞燕那儿留下的挫折感,混着饥肠辘辘的空虚感在心里慢慢发酵,一时间只觉得沮丧无比。

“可恶,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唔嗯?”

就在林守想着回去青河镇的时候,突然一辆摩托车从眼前高速驶过。摩托喷出的尾气挟着大量烟尘朝林守迎面扑来,把他呛得咳嗽连连。林守只感到一股无名火涌出来,当即蹦起来喝骂着。

“那没长眼睛的混蛋!你开那么快是赶着去投胎啊!?有车骑就了不起啊!?要是惹到小爷,非把你的车大卸八块不可!混蛋!”

林守对着远去的摩托车破口大骂,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他的喝骂,已窜出百米开外的摩托车陡然停了下来。林守“咦”了声,在他惊愕的注视下,那摩托车的骑手竟然掉转车头,气势汹汹的朝这边直驶而来。

“……唔,不好!”

反应过来的林守,下意识的抓起行李就逃。谁知那摩托车的加速度极快,他还没跑出十步,只听得身后一阵引擎轰鸣,那摩托便掠过了他,一个漂亮的甩尾拦在了他面前。

“唔啊啊啊!”

林守慌乱避让着甩来的车尾,后退时不小心踩滑了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狼狈的抬起头时,骇然看到一头火红色的钢铁猛兽横卧在眼前。

只见那猛兽睁着两对煌煌复眼,复眼向后延伸出华丽流线的机身,阵阵低吼从咆哮的引擎里轰出,直摧得旁人心惊胆颤。

“小子,你骂谁是混蛋?”

随着不悦的声音响起,摩托车的骑手取下头盔,一头仿佛火焰般的红发飘散出来,令林守霎时间瞪大眼睛。

完全没想来,驾驭这头钢铁猛兽的骑手竟是位女子。

那坐在摩托车上的女郎,上身穿着件露脐短衫,下身则是低腰牛仔裤,仿佛毫不在意的秀出那凸凹有致的惹火身材,令林守看得愕然。见着他半天没反应,那女子俯身看过来,张扬的红发垂到肩头,容貌竟意外的秀丽,但目光却是格外的精悍。

和那目光接触的瞬间,林守下意识的感到畏缩,感觉仿佛是幼犬陡然闯进了母豹的狩猎场,可惜眼下想到退出已经太迟了。

“喂,没听到我的话吗?我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干……干什么都不管你的事吧!?”

红发女郎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问题。林守却是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并且出言抗辩着,只是声音却带着强烈虚张声势的味道。

“是吗,可看上去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呢……”那女子用奚落的眼神打量着沮丧的少年,摆摆手说着。“看你的样子,莫非是被谁欺负了不成?嘛,给大姐姐说说看,也许大姐姐能帮你个忙呢。”

“大……你妹的!少看不起人!”

红发女郎看来也不比穆兰大多少,但那轻蔑语气却像是哄小鬼,被激怒的林守当场反击道。“什么叫快要哭出来了?哭,哭你妹啊!小爷只是走累了在这里歇歇脚,然后被汽车尾气给熏到的好不好!?”

“走累了歇歇脚吗……”那女子故意拖长着声音,嘴角拉出嘲讽的弧线。“这里离岐阳市还有八九十公里,前面又没有别的岔路……你想走着去的话,途中大概还有得歇就是了。”

“你……你管得着吗?小爷我就算走到明年也会走过去!”林守涨红着脸抗辩着。

“呵,你愿意走到明年我当然管不着……”红发女郎饶有趣味似的打量着林守,片刻后冷不丁的问出来。“那,你的名字是?”

“干嘛?我叫林守。”林守恶声恶气的回答着。

“林守吗……我叫朔夜,朔日的朔,日夜的夜。”红发女郎一边自我介绍着,一边伸指在空中写出“朔夜”的字样。林守看得一愣,一时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惊疑不定时,却见那女子竟对他比出个上车的手势。

“现在我们就算认识了,上来吧,小弟弟。”

61 火魅子

“上,上来?上哪里来?”

林守茫然看着朔夜,一时间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叫你上来,坐这里来。”朔夜拍拍摩托车的后座,做出更明显的表示。“你要到岐阳市去吧?正好顺路,我搭你去。”

“你是说……你要搭我去岐阳市?”

“是啊,还是你真的想自己走过去?”朔夜趴在车把上,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林守。“放心好了,大姐姐不会吃了你的,当然也是不收钱的。”

“呃……”尽管朔夜的语气带着奚落,但似乎也没什么恶意。林守考虑了下,最后还是决定接受朔夜的好意。“那……就麻烦你了,朔夜‘姑娘’。”林守坐到摩托车的后座上,并且特别强调了辈份相关的称呼。

“呵,姑娘吗……”朔夜也不见怪的回过头,发动了摩托引擎,在低沉的轰鸣声里对着林守嘱咐道。“你最好把我搂紧点,这孩子可是很劲的哦!要是在途中被甩下去那可不关我的事。”

“哦……哦。”

林守坐在摩托后座,闻言却显出困窘的神情。

只见前面的朔夜是高腰短衫加牛仔裤的装扮,光洁的小腹坦露出来,令得他根本不知道该把手放哪里。此刻听着朔夜的嘱咐,只得咬牙伸手环住那紧致的腰部,从手掌处传来细腻温暖的触感,令得少年不禁脸红耳赤。

“坐稳了吗,小弟弟?那就……走了!”

大概是从林守战战兢兢的动作里察觉到什么,朔夜呵笑着踩下离合。随着引擎的一声低吼,摩托车仿佛攥足劲的猛兽般窜了出去,巨大惯性差点把林守给扯下车去,吓一跳的赶紧用力搂紧朔夜。

朔夜似乎有意展示坐骑的强悍性能,把加速油门踩到极致。林守只听得呼呼风声扯着尖啸从耳边刮过,看着这辆火红悍马在公路上肆意驰骋着,随着张扬的怒吼,将一辆辆汽车给飞快的甩到身后。

“……好厉害!”

过了片刻,林守渐渐适应了这匹悍马的加速,不禁感到格外的兴奋。

造师门有着悠久的造物传统,身为造师传人的林守,也自然而然的对跨下这件杰出机械造物生出浓厚的兴趣来。他甚至想着回家后要不要依样画葫芦的弄一辆来,也免得将来再像今次这般的难堪。

“不过,这个应该不便宜吧……”

林守悄悄打量着跨下的尤物,暗暗估量了个价钱,出来的数字却是令他倒吸了口凉气,只得悲愤的掐灭了心里萌芽的欲念。一时郁闷的林守,把注意力移到周围飞速后退的景物上,专心感受着那由速度感带来的阵阵愉悦。

照着这样的速度跑下去,恐怕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达岐阳市。想想片刻前还在路边困坐愁城,不知所措的经历,林守心里不禁涌出深切的感激。抬头前座那飘扬的红发,不由得想起那玄鹤化成的青衣长女来。

论起外貌打扮来,自然是飞燕要显得端庄些,然而说到性子,那恶婆娘又怎比得过朔夜的热心肠?所谓知人知面难知心,分辨女人果然不能光看外表啊……林守暗暗点着头,在心里总结着这番的教训经验。

“说起来,小弟你是隐世中人吧?”

前座的朔夜冷不丁的问出来,林守则是惊讶的反应着。

“咦?你怎么知道?”

“你背的那剑匣,从里面漏出灵气可不简单。再说普通人也不会随便跨着短剑在路边走,隐世里的人一眼便看出来了。”朔夜指出林守打扮的破绽,听得林守阵阵汗颜。不过原本他就没有刻意伪装的打算,因此就算被看破身份也没感到什么不对。

“这样说起来,朔夜姑娘也是隐世中人?”

“算是吧……”朔夜并没有否认,转而询问着。“不过能说来听听吗?小弟弟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到岐阳市去有何贵干?”

以隐世常识而言,朔夜问得很是唐突。像这样露骨的打听别人的出身来历,实际上已算是颇为冒犯的行为,不过朔夜也只是随意问问,倒没有指望林守会老实回答。

“我吗,我是青河造师门的五十七代传人。”出乎她意外的是,林守竟然随口便回答出来。“造师门在青河镇,青河镇距离这里有千里之遥吧?这次老头子帮别人修好损坏的飞剑,我便是被派过来送剑的……呃,具体地址好像是……”

林守回忆着老爷子的交待,说出个地址向朔夜询问着。

“白虎西街三十七号?我记得那里是正道会的联络处……莫非你要找的人是正道会里面的?”听朔夜的语气,显然对岐阳市格外熟悉。

“没错,就是正道会的联络处,你知道!?”林守兴奋的点头。

正道会是镇守隐世的正道联盟,在神州各地均设有联络处作为行动据点。林守从老爷子那里打听到,穆兰最近被派往岐阳地方调察案子,便打算先到联络处找到穆兰再说。本来还有老爷子写给白虎宫的信,然而那封信在湖里泡过后已皱成草纸,林守一时间想不到补救办法,于是干脆提也不提。

“……啊,我当然知道那里,就顺路送你过去好了。”朔夜的语气似乎对正道会颇不卖帐,林守听得一愣,正想着要打听下详情时,哪知朔夜却突然说出另一番话来。

“不过小弟弟,你还真是老实得可以呢……”

“啥?”

“我是什么人,你完全不知道吧?”朔夜拖长着声音,意味深长似的说着。“然而对我的问题却是有问必答……难道出门时家里人就没告诉过你,别轻易相信陌生人吗?”

想起先前太渊隐逸也说过他缺少戒心的话,被指责的林守一时间无以反驳,片刻后才勉强回应着。“呃,那个……刚刚你不是报上名字了吗?朔夜姑娘,所以我们不算陌生人吧?”

“呵,你难道就没想过,我报的名字可能是假名字吗?若是食人妖怪的话,也许现在正载着你朝荒郊野外驶去,准备找块没人的地方大块朵颐呢……要知道,对我们妖怪来说,修真者的血肉可是提升修为的大补品。”

“什,什么!?”

林守听得寒毛都竖了起来,然而在高速行驶的机车上却是欲逃无路,结果他也只能继续搂着朔夜的腰,紧张得不敢乱动。这样待了片刻,摩托前座的朔夜突然肩膀颤抖起来。

刚刚那番话当然只是玩笑,不过她似乎也被林守那过度的正直反应给刺激到难以自禁,放声大笑出来。

“开玩笑啦,小弟弟。只是看你太好玩,情不自禁的想逗你下。”

“……请别开这种恶劣的玩笑,另外我也不叫小弟弟。”

“哦?生气啦?”朔夜偏头看着郁闷的林守,目光清澄,说出像是赞许又像是安慰的话来。“能这样简简单单的相信别人,可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呢,小弟你从小被教育得很好呢……嘛,尽管有些正直过头了点,不过我倒不讨厌这样的人。”

“不讨厌……不讨厌……”

随着夜风拂过,朔夜身上飘散出汗和烟草的味道,林守嗅着不禁怦然心动。下意识的抬起头,看着那混杂着野性和凛然的侧脸,脑海里竟莫名奇妙的浮现出穆兰的模样来。

要说起来,这两人的容貌气质均迥然不同,然而林守总觉得她们有什么相似的地方。皱眉苦思时无意间动了动手指,从前面的手掌处随即传来富有弹性的温暖感触,令得他刹那间回想起那晚照顾受伤穆兰的时候,似乎隐约间也有过类似的体验……

铿,隆。

突然间响起的爆音,打断了某人的胡思乱想。

林守摇摇头,急忙把脑海里的奇怪念头驱逐了出去,却听得原本平顺运转着的摩托引擎,突然传出“铿隆铿隆”的阵阵爆响。随着那爆响的持继响起,载着两人的红色猛兽也逐渐慢了下来。

“啧,又来了吗……”

前座的朔夜发出不耐烦的声音,似乎这种情况已不是头一次遇到。

“请问,出了什么事?”

“嗯,这孩子最近的状态不佳呢……”朔夜盯着跨下的坐骑,用颇为苦恼的声音说着。“我送去检修过好几次,都没发现故障,但有时候就是会突然出现变成这样,也不知道究竟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是这样吗……”铿隆铿隆的声音持继响起,仿佛是这头红色猛兽发出的苦痛呻吟,林守听得直皱眉头,突然间却是灵机一动。“既然这样,不如让我替它看看吧?”

“你?”朔夜愣了下,随即用轻蔑的声音回应着。“小弟弟,难道你以为我连简单的故障都察不出来?还是说,你认为你的技术比工厂干了几十年的老师傅还厉害?”

“不,我没那意思……”林守稍微整理了下思路,对朔夜解释道。“那个,我刚刚曾说过的吧?我是造师门的传人,造师门擅长造物驭物之术,修理物器亦是造师门的长项。虽然我对修车没什么经验,但如果让我用本门秘法试试的话,也许能找出故障的原因来。”

“造师门吗,唔,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的名字……”朔夜沉吟着,似乎在判断林守的话到底可不可信。见着朔夜犹豫不决的模样,林守果断的再追加了一筹码。

“说起来,这孩子的名字是叫‘火魅子’没错吧?”

PS:呼呼,最近狮子写篇自我感觉蛮不错的博文出来,取名为“日常生活里的阴阳之道!”,就放在作品相关里面,大家有空可以去翻翻看。

62 野玫瑰

天生万物皆有灵性,造化真法里的驭物决,便是控制物具蕴灵并加以驭使的法诀。

当然隐世里的其它门派也有着类似的驭物移物的法术,只是那些法术多是利用咒力强行搬移物具,和造化真法着眼于唤醒物具蕴灵,令物具自主活动的原理全然不同。

根据造化修为的高低,驭物诀施展出来的效果也是截然不同。最简单的驭物诀只能命令物具做些机械性的动作,和普通的移物法术区别不太。然而若是造化修为达到“造化生命”的境界,施法者便可以赋予物具更高度的灵性。不仅可以令物具自如活动,甚至还透过与物具蕴魂的交流,打探出相应的情报。

当初帮画璎雕琢小萌虎时,林守已偶然窥到过“造化生命”的境界,再加上前次天劫事件的历练,亦令他的造化修为有明显的提升。此时施展出驭物诀与摩托车沟通,要打听个名字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对于朔夜来说,突然被叫出爱车的名字却令她格外震撼。

要知道,“火魅子”确实是她替爱车起的名字,然而也只是在私底下叫过而已,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在听着林守解释过驭物诀的原理后,朔夜不得不相信造师门的秘法确实是别有神通。

再无怀疑的朔夜,当即同意让林守帮她检查火魅子的状况,于是在公路岔道处拐弯下道,开到公路附近的一处停车场泊下。

那处停车场位于岐阳市的近郊,就配置而言算是不错。当两人赶到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林守疑惑的朝四周望去,却见诺大的停场车里仅有几盏路灯在发散着空寂的光亮,路灯附近随处可见用油漆涂鸦的鬼画符,看上去简直像是遭到废弃的模样。

“唔,没有人吗……”

想起朔夜先前开玩笑时说到食人妖怪会带人到荒效野外吃掉的话来,林守感到股奇妙的寒气。

不过朔夜似乎没有这样的顾忌,径自把火魅子开进停车场,在中央路灯较明亮的地方停下。随即熄灭了引擎,把爱车交给林守摆弄,却还是忍不住嘱咐着他。

“小心点哦,小弟,要是伤到火魅子我可不饶你。”

“哦……哦,我会仔细的。”

林守谨慎的回答着,收回心思,随即却是显出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

眼前这辆名为“火魅子”的重型机车,有着火红色的绝美流线,堪称是汇聚狂野美貌于一身的尖端工业造物。对出身造师门的五十代传人而言,就仿佛是绝色美女于登徒子的诱惑,令得林守顿时胃口大开。

把背着的剑匣放到地上,林守从随身行囊里取出便携式工具箱。

那工具箱莫约有餐盒大小,分成上下两层,里面装满了林林种种的古怪零件。朔夜疑惑的看着那些不知用途的零件,却见林守熟练的从里面抓出各种零件,竟如同拼图游戏般的组合起来——

两把半尺长的短柄零件首尾一组,随着机簧的脆响,便组合成一尺长的手柄。手柄前端带着螺纹插梢,将扳手短头插进里面,再拧紧螺帽,一把适用修车的大号扳手就此成形……

两把食指长的折叠工具刀,一端伸出短锯螺刀等组合,一端伸出半片锯齿。锯齿的转轴处镶着强力磁钢,将左右两半锯齿拼合。随着咔嚓的轻响,一把附带剥线剪切等诸多功能的挟钳便组合完成……

两块巴掌大的锂电模组,并排作为能源基座,一端插上LED的照明模块,一端则拉出根电源线。电源线接进微型马达里,马达前端替换螺栓模组,再加上其它各类功能模组,一座小型工作站随即横空出世……

片刻过后,林守完成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组合作业,伸手摁下工作站的开关,伴随着微型马达的阵阵低鸣,LED灯随即发出耀眼的白光。

在那灯光的照射下,只见大大小小不下二十件专业工具在地上一字铺开,坚决而锐利的指向前面的火红摩托,很有将其大卸八块的感觉。若是火魅子真有灵性的话,或许此时正在瑟瑟发抖也说不定。

而被吓到的不仅是火魅子,旁边的朔夜亦被造师传人散发出的专业气场所震慑,惊恐的看着林守手持微型马达朝自己的爱车走去。本想出言喝止,然而却因被气场压制而失了时机,结果那边林守已和火魅子沟通起来。

“你叫火魅子?漂亮的名字,和美丽的你很相称呢。”

“别害怕,只是做点简单的检查,保证不会伤到你一点。”

“说起来,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给我说说看,我帮你调整下。”

林守一边拆解着机车外壳的螺栓,一边轻言细语的与火魅子交谈着。语气和动作都极是温柔,那态度简直像是耐心的牙科大夫在给胆怯的小姑娘诊疗治病一般。

朔夜原本还担忧着会出现火星四溅的血腥光景,看到这里却是放下心来。长长呼出口气的同时,又不禁对造师传人那奇妙的手段感到格外的新鲜——天生万物均有灵性,她倒也知道这样的常识,只是对此从未有过确切的体验。此时看着林守与火魅子娓娓而谈,倒仿佛真与摩托车在亲密交流着。

“什么?进气阀被拧得太紧,有时喘不过气……嗯,现在感觉如何?”

“还有别的问题吗?唔?把轮胎气打足点,这样跑起来会更有力气?”

“还有润滑油也最好换换?喂喂,这个可没办法,我又没带材料……”

林守围着火魅子忙上忙下,时而躺到地上检查车底的螺栓,时而又转到车尾对着排气管敲打,全然无视地上车上的灰尘油渍。

半个时辰忙碌下来,造师传人身上衣服已满是污垢,两手亦沾满油污。堆积在额前的汗水顺着眉毛滴到眼睛里,林守随意的伸手一抹,脸上顿时又多出条黑纹,随即却毫无察觉的继续埋头作业。

原本想上前帮忙的朔夜,看着这般光景也不由得打消了念头,悄悄的退到旁边。她背靠着路灯,将双手环抱在胸前,用格外柔和的目光注视看着前面挥汗如雨的男孩,脸上浮现出难以自抑的笑意。

若是林守在此时抬起头来,恐怕会当场修改前番对她和飞燕的评价。

全然没留意到落到身上温柔目光,那边的林守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拧开火魅子的油箱盖,用细铁丝从里面沾了些汽油出来,放在鼻间轻嗅了片刻,随即却是摇头苦笑出来,仿佛总算找到问题所在。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林守对朔夜招招手,示意她靠过来,然后把手里的细铁丝递给她。朔夜模仿着他的样子,嗅了嗅铁丝上的汽油,却是什么也没闻出来。

“汽油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嗯,其实火魅子便是为这个在闹脾气。”

“闹,闹脾气?”朔夜惊讶的瞪大眼睛。

“嗯,它说汽油的味道不对劲,跑起来喘不过气来。”林守耸耸肩膀,揭露了故障的真相。“朔夜姑娘,你好好回想看,最近有没有往汽油里面加进什么奇怪的东西?”

“往汽油里面加奇怪的东西……”朔夜皱眉回想着,片刻后却是恍然大悟的一捶手。“难道是那添加剂的缘故?前几天那猴儿拿来瓶添加剂,说加到油里后跑起来会更带劲……当时我也没留意,莫非他真给我加进去了?”

“应该就是那个。”林守低身收拾着工具,一边点头确认着。“火魅子的机械方面没有问题,难怪送到维修厂里也检查不出来。只是它不喜欢那添加剂的味道,说是跑起的感觉很不好,稍后把汽油重新换过,应该就不会再出那种事了。”

“哦……哦。”朔夜半信半疑的点点头,转头看看那边的火魅子,不太放心似的确认着。“那现在怎么办?这附近一时片刻可找不到汽油,是不是更换汽油前都不能骑了?”

“没事。刚刚我照它说的给它做了全身调整,它现在的状态大概是这阵子以来最好的才对。至于些许的不适,它说它会暂时忍耐的,应该没问题。”收拾好工具的林守,伸手抹去额前流下的冷汗,却把油污给抹到了上面。

“……你别乱动,小弟,我帮你擦。”

朔夜从裤袋里拿出张手绢,仔细的替林守擦脸。林守正待道谢,谁知晃眼瞥去,却看到朔夜替他擦脸的手绢竟是上品的真丝材质,上面还绣着龙凤呈祥的精致图案,显然是价值不菲的奢侈品。

“不用了,朔夜姑娘……我脸上很脏,用这个怕是糟蹋了好东西。”

这类通常只有大户人家会用的奢侈品,为何会在朔夜的手上?林守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疑问,同时畏缩般的退后一步。谁知朔夜却抓住他的手,把他给扯到怀里来。

“没什么脏不脏的,小弟,男人本来就该是这样。”

仿佛完全不在意他身上的污垢油绩,朔夜低头看着林守,声音透出格外欣赏的味道。“小弟,‘男’字写成‘田’和‘力’字,所以汗水和硝烟才是男人该有的味道。身上脏点算什么?比起那些整天喷着香水熏人的小白脸来,你要可爱得多了。”

“嗯?……咦?啥!?”

在此前十六年的人生记忆里,有过像现在这般被夸赞男人味的时刻吗?看着那在眼前微笑绽放的火红玫瑰,林守扪心自问着,结果自然是没有答案。

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林守只得呆然的看着朔夜。看着她用那昂贵的真丝手绢擦掉自己脸上和手上的油污,再替自己仔细整理着身上皱折的衣裳,心脏陡然间没来由的高鸣起来。

63 大姐头

“朔夜姑娘,这……这样不太好吧?”林守微弱的抗拒着。

“嗯?有什么不好的?”朔夜凑近林守的脸颊,鼻尖微微耸动着,仿佛猫儿般试探的嗅闻着他的气味。“嗯,小弟你身上的味道……蛮讨人喜欢的呢,搞不好真是妖怪们喜欢的类型也说不定?”

“请,请别开这种玩笑……”

林守结结巴巴的回应着。此时朔夜的整个身子几乎都靠在他身上,隔着薄薄的短衫,仿佛能感觉到那两团弹性十足的半球。从没经过这等仗势的林守,一时间紧张得手足所措,不知所云。

“……唔嗯!?”

就在他胡乱东张西望的时候,左边脸颊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林守吓一跳的望过去,只见朔夜手里正拿着一罐啤酒,脸上露出猫儿似的笑意。

“来,小弟,这是你辛苦工作的抱酬。”

朔夜笑盈盈的把啤酒递给林守,自己手里也拿着一罐。林守正感到口干舌燥,当下道了声谢接过来,打开后咕隆咕隆的喝了半罐,跟着长长呼出口气,感觉像是陡然活了过来。

“这个是从哪里来的啊?”

林守打量着手里的冰啤酒,好奇的问着。

“从那里哦。”

朔夜指指竖立在不远处的自动售卖机,随即在旁边的露台找了处地方随意坐下,并拍拍身旁示意林守也坐过来。林守倒没有拒绝朔夜的邀请,然而坐到朔夜身边后,目光却是频频望向那边的自动售卖机,令得朔夜不禁好奇起来。

“小弟,你没见过自动售卖机吗?”

“咦?呃,因为我家青河镇都没有这类东西……”

林守用窘迫的声音回答着。造师门座落的青河镇,是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古老小镇,小镇维持着古色古香的韵味,各类设施自然比不得现代都市来得齐备。林守当然也知道自动售卖机的存在,不过是初次见到实物而已。

“原来是这样……”朔夜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林守。刚刚她被这位造师传人散发出的专业气场给震撼到,却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竟还有如此淳朴的一面。看着那羞涩挠头的淳朴少年,心里不禁愈发喜欢起来。

“呃,那个,朔夜姑娘……”

林守被朔夜的奇怪目光给看得心里发毛,正想说些什么岔开话题,不料刚出声便被朔夜给打断。

“别叫我姑娘,小弟,你可比我小几岁呢。”

朔夜伸出手指按在他的唇上,截断了下面的话。

朔夜的年龄和穆兰相仿,外表已是相当成熟的女性。林守叫她“姑娘”更多是出于对她叫自己“小弟弟”的报复,然而此时朔夜对他的态度已是明显改变,那“姑娘”的称呼自然也就再叫不下去了。

“呵,就叫我朔夜姐吧,算便宜你了。”

朔夜伸出手指在林守额前轻轻一弹,轻笑着说道。拧开手里的易拉罐,仰头咕隆咕隆的将啤酒喝个精光,随即两手一合,霎时间把空易拉罐给压成了铝饼模样。

朔夜站起来,跑几步后把压扁的铝饼给用力抛出去,然后看着远远飞出的铝饼呵笑出来。林守在旁呆然看着这幕,只觉得朔夜的动作虽是粗野,却自有股真性情的可爱。

自幼林守便被老爷子督促着严格修行,几乎没有和同龄女孩交往的经验。除了娘家铁门的十四姨以外,要说过有过亲密接触的女性,大约只有前次遇到的蜀山师姐穆兰,或者再加上眼前的朔夜了。

如果说穆兰是清新脱俗的空谷幽兰,那朔夜便是荒野绽放的火红玫瑰。若是冒冒失失的伸手采摘,少不得落到被荆刺蛰痛的下场,然而若能耐心等到玫瑰自己绽放,便能嗅到里面倾吐的热情香魅……

林守在评判女性的经验上是少得可怜,此时呆然看着朔夜拍着手走过来,也不知道自己的比喻算不算正确。

“小弟,难得我们有缘,等你办完事后,我带你到岐阳市四处逛逛如何?毕竟这里也算是我家的地盘,会好好招待你的。”朔夜如此提议着,随手从裤袋里取出手机来。“告诉我你的号码吧,到时候我联系你。”

“号,号码?”

作为现代文明的象征物,手机应该是非常普遍的大众配置。然而基于不令让重要的造师传人为俗务分心的理由,老爷子严格控制着孙子的日常开支,把手机也列入了违禁物的行列。

虽然在古味浓郁的青河镇里,手机其实也没多少派上用场的机会,然而此刻被朔夜这样问起时,林守却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左右摸了半天,方才期期艾艾的小声道。

“那个,我没手机……”

“咦?没有?”

朔夜发出意外的惊呼,似乎没想过会有这种事情,在原地眨眨眼睛,一时间不也知道该安慰林守还是说些别的什么。就在气氛变得稍稍尴尬的时候,空寂的停车场外突然传来阵阵隆隆的轰动声。

伴随着由远及近的引擎轰鸣,只见几十上百辆怪模怪样的摩托,浩浩荡荡的涌进停车场里。无数车灯交错汇聚在火魅子身上,霎时间两人便被这群突然冒出来的暴走族给围在中间。

林守讶然望去,只见那些暴走族骑着胡乱改装摩托车,打扮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有的穿着鼻环,有的染着绿发,还有的故意坦露出壮硕胸肌,胸肌上面还有北斗七星状的可疑伤痕……

总而言之,若是以稍具恶意的眼光来形容眼前暴走族的话,那么“绝非善类”这句话可说是最适当的用词。

而且,不知是否恼怒两人闯进他们的地盘,暴走族们个个用凶神恶煞的目光瞪着林守。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缕缕妖气,则是令得林守悚然大惊。

“是妖怪!?”

林守反射般的拔出祭剑,闪身护在朔夜前面。朔夜惊讶看着林守的举动,还来不及说话,那边祭剑已是嗡嗡鸣动着,散发出凶烈的血煞剑罡来。

与此同时,见着林守率先拔出武器,那些疑为妖怪化身的暴走族们,亦纷纷拿出自己的家伙,在叫嚣声里散发出阵阵妖气来。

“什么东西?竟敢在我们剽骑团的地盘上嚣张!”

“那把短剑看起来颇有来头,小子是哪派的修真者不成?”

“修真者又怎样?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个小崽子不成!?”

“就是!兄弟们各自抄家伙上!让他看看妖怪的志气!”

……暴走族们散发出的妖气格外杂乱,显然都是些三流小妖,若论单打独斗恐怕无人是造师传人的对手。然而仗着己方的压倒性数量,上百股妖气汇成莫大的敌意摧压过来,一时间竟压得林守呼吸艰难。

“小弟……”

看着前面的林守,朔夜发出惊讶的呼声。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楚看到少年脸上的紧张神情,以及额前的森森冷汗。想来他应该非常清楚眼前情势的不利,却依旧坚持护在自己前面,把手里的祭剑紧了又紧,显出死战不退般的坚毅模样来。

“这样看来,还真是前途无量的好男人呢……”

从那弯成弧线的嘴角漏出难以听闻的轻赞,朔夜摇摇头走上前去。尽管很知道眼前的少年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然而既然对方已显露出那般勇敢的心意,那她再沉默下去就未免显得太狡猾了。

那边暴走族们正杀气腾腾的与林守对岐着,见着朔夜走来,突然有人发出声模糊的惊呼。那声音起初不大,然而在暴走族间传递着,却是飞快压倒了其它声音。原来停车场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竟在刹那间归于凝固。

林守还没回过神来,朔夜已缓步走到他的身旁,目光朝四周望去。被那目光扫过的暴走族,就像挨了鞭子似的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放下家伙,低垂着脑袋,显出无比恭顺的模样来。

“……大姐头好!”

前一刻还是喊打喊杀,凶神恶煞的一众暴走族小妖,此刻竟是不约而同的低下头,朝着朔夜鞠躬问好起来。并且从那整齐划一的动作音律来看,恐怕还是经过长期训练的成果。

“啪唧”一声响起,祭剑脱手掉到地上。

林守呆然望着身旁的朔夜。虽然原本就觉得她的气质非凡,然而看着一众凶神恶煞的暴走族朝她低头叩拜,那威风凛凛的大姐头感觉却是霎时间流露出来。想起先前两人的亲昵举动,一时间倒有些惶然了。

“……抱歉,小弟,他们其实是我的手下。”

耳边突然响起悄悄的声音,林守偏头望去,看到朔夜对他顽皮的眨了下眼睛,不由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时,朔夜却已拍着他的肩膀,回头朝一众手下介绍着。

“至于这位林守小弟,是从青河镇来的造师门公子,也是我招待的贵客。你们都给我记好了,可不要冒犯了。”

“林公子好!”

霎时间,整齐划一的问候声再次响彻停车场。尚未经历过这种阵仗的林守,差点被那汹涌的声浪给冲得一趔趄,勉强镇定下精神,点头回应着前面低头鞠躬的众暴走族。

“另外,肖猴儿呢?肖猴儿在哪儿?给我滚来!”

介绍完林守后,朔夜朝左右望去,喊着某手下的名字来。

“肖猴儿在此!”

随着一声夸张似的回应,暴走族里咕噜噜的滚出个小个子来。那小个子看上去古灵精怪的模样,仿佛演戏般半跪在朔夜面前,两手合揖一礼,却是嬉皮笑脸的问着。

“肖猴儿愿为大姐头赴汤蹈火,不知大姐头有何吩咐?”

“吩咐你个头!”

朔夜抬腿把前面的肖猴儿踹了个跟斗,恼怒的斥骂着。

“你个混帐猴儿!竟敢把那些来历不明的鬼东西给我加到汽油里面,害得火魅子莫名奇妙的折腾了好多天……今次要不是遇上守弟帮我检察出来,还真不知道是你小子搞的鬼!”

半跪着的肖猴儿挨了朔夜一脚,当下又咕噜噜的滚进后面暴走团里——朔夜的那脚控制着分寸,肖猴儿也只是看着狼狈,在地上滚了几圈后便爬起来。看起来似乎想要解释,谁知四周突然响起众人的喝骂声。

“什么?原是这么回事!难怪我这几天跑起来不顺……”

“可恶!我以为是引擎出了问题,还送去大修了一遍!”

“你还算好的!我是飙得正爽时抛了锚,足足推了几十公里的车啊!”

“个混帐肖猴儿!连大姐头的爱车也遭了殃,自己跺了手指谢罪!”

朔夜的话点燃了导火索,众人霎时间群情激愤,你一言我一脚,整得肖猴儿不住抱头鼠窜,哀叫连连——原来包括朔夜的火魅子在内,众人皆是从团部据点的油站给摩托车加油,肖猴儿悄悄把弄来的助燃剂给加到油站油缸里面,结果毫不知情的众人全中招了。

作为惩前毖后的必要措施,朔夜在原地抱胸看着众人对肖猴儿施加的内部制裁。片刻过后,鼻青脸肿的肖猴儿被踢出来,跪伏在地上,以带着哭腔的声音朝朔夜谢罪着。

“我……我错了,大姐头……大姐头请饶过我这次吧……”

“你这猴儿以前可没少犯事,今后给我长长记性!”

“是……是!”

喝斥过肖猴儿后,朔夜扬扬手把众人注意力唤回来。随即却是毫不避嫌的搂着林守肩膀,对着一众暴走族宣布着。

“守弟是初次到岐阳市来,我想带他去四处逛逛,难得今晚火魅子也是状态绝佳,就好好飙上一把!有人要跟来吗!?”

“我来!算我一个,大姐头!”

“我也是!大姐头,这个还用问吗?”

“大姐头!我们会追随你到天涯海角!”

“很好……那就让引擎吼起来,别给剽骑团丢脸了!”

朔夜的倡议得到暴走族们的狂热响应,随着朔夜的一挥手,暴走族们纷纷窜回自己的摩托,争先恐后的发动起引擎。

只见在轰隆隆的低颤声里,数以百计的剽骑摩托缓缓动了起来,汇成钢铁的洪流,浩浩荡荡的驶出停车场。那仿佛骑兵团行进的气势,看得林守不禁呆愣原地。

“小弟,你还愣在哪里干什么?

旁边响起招呼的声音,林守回头看去,只见朔夜驾着火魅子缓缓驶过身边,偏头指指后座,轻笑着说道。

“坐上来吧,小弟,这可是‘最佳座位’。”

“哦……哦。”

林守下意识的点点头。因为此前已有过搭便车的经验,他倒也没注意到周围暴走族们听到朔夜话后的惊骇神情,随意的坐上火魅子后座,伸手搂住朔夜的后腰。

“……咦?”

搂住朔夜的瞬间,似乎有无数倒抽冷气的声音传进耳朵,同时背后陡然涌出一股莫名奇妙的恶寒。然而没等他探个究竟,跨下的火魅子已是欢叫一声,高抬着前轮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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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暴走游行

岐阳市地处华北平原,其下有地脉阴渊流过,因此自古以来便是灵气丰沛的风水宝地。虽然就灵地等级而言,大约是比不过青河镇,然而与青河镇偏僻乡下不同的是,岐阳市却是气派十足的现代都市。

一座雄伟的钢索悬挂桥横跨江面,桥身上闪耀着五彩霓虹,将跨江大桥装点成飞云流虹的模样,融进前方都市的绚烂夜幕中。此时约是晚上九点,正好是都市的夜生活拉开序幕的时候,只见大桥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显出好一派热闹喧哗的景象。

陡然间,远处传来隆隆的轰鸣声。那轰鸣声势浩然,震颤着桥面,令得路人露出惶然神情,纷纷侧目回望。桥上行驶的车辆也仿佛接到命令般的,竟是不约而同的减缓速度,慌慌张张的避到旁边。

片刻过后,只见一大群摩托组成阵势,浩浩荡荡的从远处摧来。

由于沿途又吸收了新的成员,此时暴走团的数量已超过两百。两百多辆摩托在公路上拉成出锐利的箭矢方阵,一路呼啸着飙过大桥,光是掀起的风压便摧得路边车辆摇颤不已。

飙在方阵最前面的,不用问自然非火魅子莫属。

尽管背上载着两人,然而火魅子却是一马当先的跑在最前面。不久前经过全面调整的它,此刻正处于前所未有的绝佳状态!高速旋转的车轮搅碎了夜风,风驰电掣里,强劲动力毫无阻碍的传达到机身每个角落,车身亦仿佛欢喜似的颤抖着。

就连驾车的朔夜也感觉到跨下爱车那股由然而衷的欢悦,忍不住长啸一声。火魅子呼应着骑手的情绪,随着油门一声低吼,排气管喷出青焰,霎时间把在后面死命追着的大群仆从给抛了开去。

“小弟,你太棒了!”

朔夜驾着火魅子飞驰着,毫不掩饰对造师传人的赞许,只是后座的林守却似乎颇不在焉,好半天也没有回答。感到疑惑的朔夜于是降低车速,用关心的声音确认着。

“怎么?小弟,不习惯这样的飙车吗?”

“……咦?啊,不,应该没问题。”

回过神来的林守给出模糊的答案,却是悄悄耸了耸肩膀。令他心神不定的原因倒不是火魅子的狂飙,而是来自背后的无数道杀气腾腾的视线。

被尊称为“大姐头”的朔夜,似乎在暴走族的小妖们心目里有着非常崇高的地位。先前在他坐到火魅子后座的一刻,几十上百道的凛冽视线便陡然刺过来。

小妖们瞪着与大姐头贴身紧靠的粗眉少年,有的面露羡色,有的莫名愤慨,更多的则是咬牙切齿。那付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的模样,简直像是林守亵渎了他们的圣女偶像般。

他们自然不敢向朔夜抗议,却是用杀气凛冽的目光瞪视着林守。

林守最初还能努力无视掉背后的寒意,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暴走族加入飙车队伍,汇聚到他背后的目光也由最初的几十道变成几百道。若将那汇聚目光里的憎恶换算成热量,那造师传人恐怕早已被烤熟了。

憎恶当然不能换算成热量,因此林守暂时还平安无事。然而就算如此,被几百名凶神恶煞的壮汉盯着背后的感觉也绝不舒畅——从背后不断涌出的恶寒令林守简直是如坐针毡,相比那股无处渲泄的毛躁感来,他倒更宁愿抽出祭剑去和后面的混混们大战一场。

“……小弟,岐阳市的夜景很漂亮吧?”

前面的朔夜出声询问着,那爽朗的音色稍稍安抚了他的烦躁,林守勉强移动目光朝四周望去。

比起乡下地方的青河镇来,岐阳市毫无疑问是气派十足的大都市,远处是高低错落的大厦,近处是流光溢彩的霓虹,林林总总的繁华光景充斥着林守的视界,在为之眩目的同时,却也涌出股颇为微妙的怪异感。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

林守朝着四周望去,试图找出那股怪异感的源头,当目光转到身后跟随的大群暴走摩托,听到阵阵吵耳的隆隆声响时,心里瞬间闪过道灵光,终于发现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这些骑着摩托,大声闹腾的暴走族皆是妖怪。

妖怪和精怪类似,精怪是从天地灵息里蕴生出的灵物,只是大部分灵智未开。相比精怪来,妖怪无疑拥有更高等的灵智,其行动也有着更明显的善恶倾向,因而被人冠上“妖”的别名,并加以忌讳。

在隐世的普遍常识里,精怪大多无害,而妖怪大多有害,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打比方来说,人们常用蛇虎来形容令人恐惧的凶物,但是毒蛇蛇毒是为捕食猎物,老虎扑食是为填饱肚子,就事实来说,世界上每年死于车祸的人数却是远远高出两者的总和。人们习惯性的把妖怪看成如蛇如虎的大凶之物,却不知妖怪亦只是以其自然的状态生存于世间罢了。

不过就算没有道理可言,妖怪受到世人忌讳亦是确切的事实。

就个体而言,妖怪或许有着凌架于凡人的强悍,但就整体而言,妖怪却是处于绝对弱势的一方。尤其是像眼前暴走族这般的三流小妖,通常要不是在远离凡世的荒郊野外艰难过活,要不就是胆颤心惊的藏匿在都市阴影里。至于像这般组成团体,大张旗鼓的深夜飙车,肆无忌惮的横穿城市,以常识而言根本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更令林守感到费解的,岐阳市看来也算是秩序井然的大都市,他们差不多已横穿了小半个城市,竟然没见到半辆警车出来阻止?这已经无关乎隐世的问题了,放在凡世里也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林守看着街上路人们那老神在在的模样,竟像是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的模样!?

“朔夜姐,你们这里……难道没有交警吗?”林守试探着问道。

“交警?哈,原来如此……”朔夜顿了下后才理解林守的问题,却是笑着说出番耐人寻味的话来。“小弟,你初到岐阳市,所以不知道也难怪。这里有许多地方都和外面不同,慢慢你就会知道的。”

“和外面不同的地方……”林守咀嚼着朔夜的话,看看周围高楼林立的繁华街道,又看看身后杀气腾腾的妖怪暴走团,突然对前途感到格外的不安起来……

结果,那番喧哗无双的暴走狂飙整整持续了一夜,绕经了大半个城市,直到次日凌晨朝日东升时方才作罢。早已被飙得头昏脑胀的林守,在某处街道口下了车,摇摇晃晃的扶着路牌标杆,看着朔夜率领小弟们绝尘而去,潇洒无比。

一夜狂飙外加整宿未眠的结果,便是此时膝盖发软,两腿抖颤,脑袋也仿佛被摇晃成浆糊般。林守隐约记得朔夜似乎对他说了些告别再会的话,然而却是怎么也回想不起内容来。

“可恶……好困……”

林守打着哈欠,强烈的倦意阵阵涌上来。横在路边的那条长椅,看上去竟比始皇帝的三千龙榻还要诱惑,若不是想到身后背着重要的剑匣,林守恐怕已经照着睡魔的号角发起冲锋了。

“混帐,有什么提神的东西吗……”

林守在行囊里翻找着,把装着小参果的保鲜盒给找了出来。小参果是从青河秘境里摘采的寻常灵果,虽比不得朱果来得珍贵,但里面同样蕴含着秘境的清净灵气,除了可以作填肚充饥的干粮外,也有微幅提振精神的效果。

“哦哦,就是这个!”

林守欢呼一声,当下丢了两颗小参果进嘴里。随着微酸的果味在嘴里扩散,一股清净灵气顺着咽喉涌进丹田。林守闭眼调整着呼吸,导引着这股清净灵气在经脉里循环数周,宿夜的代谢废物被灵气搜净。张口吐出浊气,顿时感到精神一振,摇摇头清醒了过来。

“……唔嗯?白虎西街?”

片刻后林守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自己靠着的路标牌上写着的字样。

按照老爷子给的地址,白虎西街三十七号便是正道会设在岐阳市的联络处,亦是他此番送剑的目的地所在。朔夜临走时曾指出联络处就在街口里面一点,换句话说,眼下他离目的地就只剩下几十步了。

先是被那贼鹤啄落渊湖,重要的书信和咒符同时泡了汤……

后在湖边清居遇上太渊隐逸的仙子,被收缴了大批违禁物品……

下山徒步长征,遇上好心的朔夜得以搭到便车,和朔夜相处的感觉原本还颇不错,岂知到最后又演变成彻夜不眠的暴走狂飙……

林守闭目回想着离开青河镇以来的几番际遇,再睁眼看着白虎西街的标示牌,心里涌出莫名的感动,一时间竟忍不住要流出眼泪来。

就在这时候,一位早起的环卫工人大婶扫着街边路过,对着在路牌前默默流泪的粗眉少年投来诧疑的目光。那目光在几分钟后转为理解,跟着又变成怜悯,似乎已在擅自构想出了眼前少年的可怜身世。

“小兄弟,大清早的在这里伤什么心啊?是不是和家里人呕气,然后跑出家来的?”环卫大婶用慈祥的声音开导着林守。“唉,像你这种娃儿大婶见得多了,小小年纪的出来闯什么社会,现在吃到苦头想回去了吧?喏,大婶这里有几块钱,先拿去吃个早餐,再打电话向家里认个错吧!”

“……啥?”

看着递到面前的几张皱巴巴的零钞,林守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却是霎时间羞得满脸通红,慌忙的摆着手。

“不,不用了,大婶……那个,我并不是……”

“客气什么?拿着,然后好好回家。”

环卫大婶把零钞豪爽的硬塞进林守手里,然后带着一脸满足的神情又继续扫地走远。在原地的林守则是哭笑不得的看着手里的零钞,尴尬和感动混成奇怪的味道,却再也不敢在原地久待,背起剑匣狼狈的逃进街道里面。

65 隐世面馆

“白虎西路三十七号……呃,三十七号……”

林守走在北虎西街上,此时已是凌晨七点左右,街道上已隐约可见路人活动,有的店铺也早早开始了营业。林守对着门号牌仔细寻找着正道会联络处的地址,不久后来到某幢外观相当普通的小楼前。

“……徐家面馆?”

普通的不光是外观,连名字亦是同样的普通。

林守抬头看着小楼的招牌,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然而旁边的门牌号上确实写着三十七号的字样。既然门牌号没搞错,那也有可能是联络处的伪装?毕竟正道会是暗地里镇守隐世的机构,总不可能大摇大摆的打出招牌来。

这样想着的林守,于是悄悄走近那徐家面馆,小心探头朝里面察看着。

只见面馆里摆着七八张桌子,一位小二模样的青年在低头擦拭着桌面,面馆后面厨台处,一位年逾花甲的白胡子老伯正熬着翻滚的骨汤。只见那老伯不时舀起骨汤来尝尝味道,同时朝里面撒放着调味香料。从其流利而又不乏严谨的动作来看,相信已是有着数十年火候的专业人士。

从骨汤里飘出的香味强烈勾引着林守的胃口,却也令他更加确信这里和正道会扯不上关系。想着先找到穆兰再说,于是强压下馋虫退出面馆。

“可恶,老头子不会是给错地址了吧……”

林守将怀疑的目光移到街边的左右店铺上,推测老爷子也许是弄错了门牌号数。于是乎,在接下来的大半个时辰里,他沿白虎西街来来回回的仔细寻了一遍,然而却是全然没发现与想象类似的联络处据点。

倒是街角有处半掩的店铺看来颇为可疑,谁知走进去打探后,却发现竟是暗娼的洗脚房,里面充斥着莫名奇妙的阴秽浊气,林守没待上半分钟便被熏得逃之夭夭。

一无所获的林守,最后还是回到那处徐家面馆处。此时已是八点过后,正是上班族出门就餐的早高峰,面馆里竟是格外热闹,七八张桌子坐得满实满载,不断有人吆喝着快端上面来。老伯在厨台处忙个不停,店小二则是又收碗又端面,跑前跑后的忙得满头大汗。

林守在门口看着面馆里的忙碌光景,摸摸咕咕直叫的肚子,一横心踏进面馆里面。面馆的墙壁上贴着菜单,只见上面从刀削面到手拉面应有尽有,而且价格似乎也不贵,林守很快确定了目标。

“老伯,这里来三两牛肉刀削面……”

“唔?你是老林家的小子吧?来得太晚了!”

“……吓?”

突然间被喝破身份,林守哆嗦了下,满脸愕然的看着那边煮面的老伯。还没来得及提问,一碗热气腾腾的哨子面便被“咚”的声放到面前。茫然看着眼前的哨子面,林守一时间硬是没反应过来。

“那个,老伯,我要的是牛肉……”

“混蛋!又不是给你的,帮我端到三号桌去。”

“咦?端,端到三号桌去?”林守愕然瞪大眼睛。

“原来帮忙的两小子出去了,老汉这里正缺人手,你小子来得正好。”老伯简单说明着,看着林守依旧没反应过来,于是挥起大勺敲过来。“还愣着干什么!臭小子,快点端过去!没看到客人都等得不耐烦了吗?”

“哦……哦!”

那挥来的大勺令林守联想到老爷子的烟枪,当下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端起哨子面慌慌张张的朝外面送去。不知道三号桌在哪里,林守朝着左右张望时,旁边传来苦笑般的声音。

“不好意思,小兄弟,麻烦你帮忙了。”

招呼林守的是那店小二打扮的青年。青年莫约二十五六的模样,生着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相貌颇为温厚。由于两手都端着收拾过来的面碗,只得用下巴帮林守指明方向。

“三号桌就在那边,你快端过去吧。看这阵势大概还得持继大半时辰,等忙完后我们再好好认识认识,小兄弟……”

“阿腾!你还在哪里磨蹭个啥?赶紧把剩下的面给端出来!”

没等青年介绍完,那边的老伯又敲着汤勺叫嚷起来。

“来了来了,老爹……那小兄弟,我先过去了。”

青年对着林守点点头,然后端着面碗冲进后厨院,随即响起稀拉拉的水声,似乎在洗刷碗筷的模样。没过半分钟,青年便又端大盆面团出来,在老伯的喝斥下胡乱擦了把手,又开始做手拉面来。

在这早高峰的用餐时刻,小小面馆里的气氛竟紧张得如同打仗一般。

虽然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然而在老伯那魄力十足的吆喝声下,林守却是不敢丝毫怠慢,当场扮演起了跑堂小二的角色。在面馆里跑前跑后,又是收碗又是端面,大半个时辰忙碌下来,竟是累得头昏眼花。

这家徐家面馆在附近似乎颇有名气,差不多接近十点时人潮才慢慢减少。得到休息的空隙,林守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大口喘气的时候,才发现竟连剑匣行囊都还背在身上没解下来。

“辛苦你了,小兄弟。”

那店小二的青年端着两碗面走过来。刚刚跑堂时林守与他闲聊了几句,知道他的名字叫徐腾,是那面馆老伯的养子,而面馆老伯名叫徐植,正是此间联络处的负责人。

“来,小兄弟早饿了吧?快趁热吃。”

徐腾把一碗牛肉拉面放到林守面前,然后自己在桌对面坐下,从桌上竹筒里拿出双筷子,吃自己那碗面来。或许是已对此习已为常的缘故,他的模样看起来远比林守来得轻松。

牛肉拉面散发着诱人的醇香,早已是饮肠辘辘的林守,再顾不得满肚子的疑问,把解决强烈的生理需求摆到最优先上来。伸手抓过双筷子,学着徐腾的模样埋头希里胡噜的吃了起来。

弹性十足的手拉面条,炖得香烂入味的牛肉汤汁,面上再撒把新鲜香菜点缀,便组成一碗令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的徐家牛肉面。林守吃得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连面带汤喝了个干净,末了更是“咚”的一磕面碗,豪情万丈的大喝一声。

“老伯,再来一碗!”

“呜噗!”

桌对面的徐腾冷不防的给吓了跳,差点把面给咳出来,然而那边的徐植徐老则没好气的回答着。

“没了。”

“没,没了?”

“徐家面馆早上只卖一百碗的份量,你小子刚刚吃的那碗还是老汉看在故人面上,从客人定量里面省出来的,该知足了吧?”

徐老手捧着大茶杯走过来。此时已过了早高峰的时段,面馆里也没有别的客人,徐老径自坐在林守旁边坐下,却用看稀奇宝贝似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守,一边啧啧有声的感叹着。

“怎,怎么?”林守被看得心里发虚,下意识的抹了抹嘴。

“呵,那老烟枪一直把自家孙子当成宝贝,放在窝里藏着掖着,今次怎么突然开了窍,舍得派出来历练了啊?”徐老笑眯眯着打量着林守。

“徐老伯,你认识我家老头子?”林守小心翼翼的问着。

从徐老对老爷子的称呼来看,两人显然交情不浅。这样考虑的话,搞不好徐老也是像剑翁卜修子那般的修真宗师也说不定,虽然外表实在看不出来。

“认识?岂止是认识,老汉和你爷爷可是老战友了,想当年啊……喂,混小子,你躲什么躲?”徐老斜眼瞥着那边突然端起面碗做奔走状的养子,不快的喝斥着。

“老爹,你行行好呗……你那‘想当年’的故事我已经听了几百遍,再听下去就能倒背如流了,我去……去帮林兄弟再下碗面好不?”徐腾苦着脸向养父求饶着,不过却是把徐老给惹恼了。

“你个不知尊老爱老的浑小子,欠抽的,滚远!”

徐老一脚踹飞了养子,回头生闷气似的喝了大口茶,方才把视线移到林守身上,哼哼的问着。“说起来,照老烟枪的飞鸽传书来看,你小子本来昨天就该到的,却足足迟到一天……哼哼,自己交待,究竟到哪里鬼混去了?”

“这个呃,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一言难尽也要尽!小小年纪,没事装个屁深沉!”

徐老两眼一瞪,那长辈威严散发出来,吓得林守不禁哆嗦了下。只觉得眼前面馆老伯的脾气似乎特大,当下不敢再隐瞒,仔细把自己离家后的各种遭遇细讲出来。

从遭贼鹤突袭落水到后面奇遇隐逸仙子,从搭朔夜便车到后面暴走游行,林守足足讲了大半时辰才说完。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却发现刚刚飘走的徐腾不知何时又坐回桌旁,手捧着一杯茶,竟是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啧啧,刚离家一天就能遇到这么多精彩奇遇,林兄弟还真是当主角的命啊!”徐腾用格外羡慕的目光看着林守。另一方面,被比自己年长十岁的前辈这样羡慕的望着,林守在得意之余也感到颇不好意思。

“呃,其实也不是多好玩的事情,当时可是差点就没命了呢……嗯,徐大哥,借我喝口茶。”林守朝徐腾借来茶杯喝了口润喉,同时也对这国字脸的温厚青年生出好感。

“真羡慕你啊,林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这样闯荡一番……”

“算了吧,林家小子能到这里是福大命大,换成你怕是早就挂掉了,还是老老实实的给我在这里煮面罢!”徐老毫不留情的泼着冷水,随即却用颇为古怪的目光看着林守。

“不过说到那太渊隐逸啊,可算得上是一世外奇人。传闻其医道通玄,有生死人肉白骨的能耐,然而却是长年隐居渊湖,不与外人来往,就连老汉想见她一面都不容易……却不仅出手帮你小子消灾解厄,临走时还有仙丹馈赠,呵,这要传出去不知有多少人会相信啊?”

“还有那朔夜丫头,亦是来头不小。连牧战老头都管教不下来,但独独对你小子青睐有加……呵,老烟枪也好,你小子也罢,你们造师一脉怎么总出这种招羡惹怨的祸胎啊?”

66 白虎宫

“咦?老头子也是这样?”听到意外的话,林守不禁愣了下。

“嘿,那老烟枪的往昔逸事可不少呢,就是这岐阳地方和你们造师一脉也是大有渊源。”徐老呵笑着,说出令林守格外在意的话来。

“大有渊源是……”林守顿时竖起耳朵。

“这个老汉就不能告诉你了。老烟枪会派你到这里,想必是有他的打算,小子想知道就自己去调察吧……呵,其实老汉也很期待你察出些什么来。”徐老呵笑着,随即却是无视林守的失望神情,端起茶杯泯了起来。

林守苦恼的瞪着徐老,对方却是老神在在的模样,于是又将询问的目光移到旁边徐腾身上,岂知徐腾竟是连连摇摇头,示意自己也并不知情的模样。林守无奈下只好放弃探听内幕的打算,转而问起别的事情来。

“那……徐老伯,蜀山派的穆兰师姐在这里吗?”林守说着把背后的剑匣解下来。“老头子帮她把青鸦剑修好了,听说她正在岐阳地方执行任务,我这次过来便是送剑来的。”

“修剑?原来如此,那老烟枪还在发挥余热呢……”徐老呵笑着摇摇头。“穆丫头确实是在这里执行任务没错,不过你小子来迟了一步,她一早便带着师弟外出查案去了,眼下还没回来呢。”

“查案?查什么案?”

“这个嘛,说起来你小子倒是赶上热闹了……”徐老端着茶杯慢慢说着。“最近岐阳地方不太安稳,有鬼祟妖物四处出没,已经发生过好几起妖物伤人事件了,闹得人心惶惶的……穆丫头便是被上面派过来调查这案子的,不过毕竟是在‘白虎宫’的地盘,做起来也颇麻烦就是了。”

“白虎宫?”

林守顿时想起老爷子送信的交待,好奇的问着。

“徐老伯,那‘白虎宫’是什么来头?”

“啥?你不知道白虎宫?”

徐老被问得一愣,诧异的看过去,林守却是茫然的摇摇头。

“那……‘御三家’呢?”

徐老口里又蹦出个陌生的词,林守想了片刻,依旧无奈的摇摇头。

“……好好,好你个老烟枪!竟然把这样的麻烦推给老汉,难道就不怕老汉装聋作哑,让你家孙子自己跳进火坑里去!?”

徐老呲牙诅骂着老爷子,旁边林守听得不禁背寒,也不知那白虎宫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惹得徐老如此大动肝火。偷偷朝旁边瞥去,却见徐腾亦是满脸苦笑,似乎亦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过了片刻,徐老似乎骂得够了,目光才转到林守身上。

“算了,要是小子不懂事惹出祸端,老汉这边收拾起来也麻烦,今次就算便宜那老烟枪了……”徐老如此说着,随即似乎是在考虑如何解释,皱眉想了片刻,才慢慢开口说明起来。

“先说说那‘御三家’吧……白虎宫,麒麟庄,朱雀殿,这三家共称‘神御三家’,在隐世里是连正道会亦不敢轻慢的势力……”

正道会是集合隐世正道门派的修真联盟,盟下囊括蜀山昆仑等千年名门在内,可以说是执掌隐世之牛耳的绝大势力。正道会以镇守泰平人世为己任,其麾下干员亦都是生于人世的修真者,然而就这点来论,御三家却是截然不同的。

白虎宫,麒麟庄和朱雀殿,若是对天地人三界因缘有所了解的知情者,从御三家的独特氏名上便可以看出些究竟来。这些氏名莫不暗示着三家与天界的联系——事实上,御三家正是来自天界的古神后裔,是自太古群魔逐鹿时代便居于人世,千万年来一直暗中镇守着人世泰平的三大神裔门阀。

御三家有着普通修真门派望尘莫及的雄厚实力,然而更多时候却是隐身于幕后,只有当人世面临逢魔大劫时才会出手干预,而最近的一次活动记录则是在六十年前。

那时候地界妖魔在九黎幽姬的统率下,悍然突破地界藩篱,挥军侵略人世。修真诸派仓促应战,然而面对地界雄兵的猛攻,却是被打得连连溃败。人世藩篱失守,几乎造成界域崩坏的崩界大劫。

万分危机的时刻,便是御三家出手力挽狂澜,打退地界雄兵,诛杀九黎幽姬,方为死伤惨重的修真诸派争取到喘息之机,继而得以守住地界与人世藩篱。

那次崩界大劫令得修真诸派痛悟到自身实力不足,进而促成了修真联盟正道会的诞生,不过这乃是后话。当时御三家与地界雄兵硬撼,杀敌一千而自损八百,亦是元气大伤。加上正道会后面的逐渐活跃,于是转而归于幕后,休养生息。

这数十年来,御三家已少有在隐世活动,然而于修真诸派里依然有着崇高的威名。此番发生在岐阳市的妖物出没伤人事件,按理说亦是正道会的职责相关,然而因岐阳地方自古便是白虎宫的地盘,忌惮着白虎宫的态度,结果也只能派出穆兰在暗中调察。

“……白虎宫,有这样厉害啊?”

听完徐老的说明,林守露出愕然神情。那御三家是连正道会亦为之忌惮的隐世门阀,而白虎宫为御三家之一,怎么会和小门小派的造师门扯上关系?老爷子叫他来送信,难道是开玩笑不成?

“厉害?哼,小子无知,那白虎宫岂止是厉害?”徐老摆摆手,就像强调般的朝四周比了比。“你以为老夫为啥会舍得玉虚顶的清修不要,跑到凡世来开这间面馆?”

“为啥?”这也是林守一直疑惑着的事情。

“那个,不是说开间面馆是老爹你从小的志向么……”旁边的徐腾小声嘀咕着,谁知徐老却是两眼一瞪,拿起茶杯作势欲砸过去,徐腾吓一跳的当下闭嘴。

狠狠剔了徐腾两眼,徐老才放下茶杯,用得意的语气继续说着。

“哼哼,你当正道会里还有其他人敢来白虎宫的地盘插足么?还不是老夫与那牧老儿有旧,因此缅着脸皮来这里开了家面馆。是换成卜修子那老儿,怕是早就被人给乱棍打出去了。”

听起来,这些修真宿老间似乎也有着颇为复杂的私人恩怨,然而林守听着徐老的解释,还是有个问题不解。

“徐老伯,既然岐阳市是白虎宫的地盘,那我来时遇到的暴走族又算什么?像那种妖怪组成的不良集团,难道白虎宫都不管吗?”

“你说那个啊……”徐老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那个算是朔夜丫头的任性吧?那牧老儿和孙女儿闹翻,眼下想管也管不了,只好姑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有朔夜丫头管着,那些小妖也成不了大害。”

“……孙女儿是?”林守纳闷的偏着头。

“怎么?小子还不知道吗?”徐老用摆明看好戏的目光瞅着他,呵笑着说道。“牧战老儿是白虎宫的当家,朔夜丫头是牧老儿的孙女儿,所以算起来可是白虎宫的宝贝千金呢。”

从徐家面馆出来后,林守的神情颇为恍然。

白虎宫的来头以及御三家的渊源,从徐老那里听闻的事情着实把他给吓了跳,然而更令他惊愕的却还是朔夜的身份。朔夜是皇家宫当家牧战的孙女儿,也是白虎宫的尊贵千金,却竟然领着一干小妖当起不良暴走伙的大姐头,实在令人费解。

不过想想朔夜的言行举止,还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大家风范,说她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千金也毫不奇怪。只是回想起两人先前的因缘际遇,比起白虎宫的千金来,倒是那统率不良暴走团的大姐头还更来得亲切些。

摸摸着怀里已被泡烂的那封信,林守显出格外苦恼的模样。

那白虎宫的来头既然如此之大,也不知道和老爷子有什么关系?若是信还在,倒是可以去拜访白虎宫问个清楚,然而眼下若是贸然闯上门去,搞不好会被当成可疑人物给抓起来。

离开面馆时徐老也再三告诫他,最近因岐阳市频频有妖物作乱,白虎宫弟子已在市里严加警戒。眼下正是最敏感的时机,要他注意低调行事,千万不能闹出祸端来。

“……算了,先把青鸦剑送到穆兰姐手里再说。”

横竖再想下去也是无解,林守摇摇头把白虎宫的事情抛出脑海,转而从怀里取出离开时徐老给的天机镜来。

“天机镜”是正道会配给麾下干员的制式法器,外观与凡世流行的触屏手机相同,用法亦是大同小异。除了可用作手机通讯外,亦可用于干员间互相通告位置及传达情报。徐老给他的天机镜上已登录着穆兰的号码,林守只要照着地图寻过去就行。

“嘿嘿,先看看穆师姐在什么地方?”

林守把玩着手里的天机镜,尝试将咒力注入其中。

先前徐老把天机镜给他时并没做出过多说明,然而凭着造物驭物的深厚功底,林守没摆弄几下便清楚了天机镜的用法功能,流利的调出岐阳市的微缩地图来。和普通卫星地图相比,天机镜上的微缩地图增添了灵脉导航的功能,地图上清晰显示出流经岐阳市的地脉阴渊以及相应地穴的分布。

只见在城市东侧的某处地穴附近,有一人形蓝点闪烁着。林守伸指点开蓝点,屏幕上随即弹出穆兰及两小道士的资料来。两小道士名叫尉真尉迟,看来便是徐老提到的穆兰的师弟们。

“……真是方便呢,到底是谁造的这东西?”

林守摆弄着天机镜,连声赞叹着。天机镜需用咒力驱动,严格算来也是法器的一类。因造师门亦是擅长造物驭物的门派,对于同行匠师造出的优良法器,林守几乎下意识的生出竞争意识。

“这是……墨字?是墨门造的?”

在天机镜的后盖角落处,林守发现一墨字铭纹,想想后顿时清楚了天机镜的出处。

那墨门是从春秋战国时期传承至今的隐世名门,其机关造术在隐世里可谓享有盛名,像天机镜这般带着墨字铭纹的法器,几乎已成为修真者的标准配置。造师门算起来也是墨门的同业,然而不论是名声还是实绩,两者的差距就像是乡间小作坊和大众工厂一般。

“啧啧,果然是没得比啊,看看这做工……”

打量着手里机械加工出来的精致法器,林守不禁为自家原始的手工作业而叹息。在随后的半个时辰里,林守照着天机镜的异航前进,不知不觉已穿过数条小巷,来到靠近市中心的繁华街道处。

此时正是上午最热闹的黄金时间,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潮涌涌,显得格外嘈杂。

林守避开汹涌的人潮,站在路边辨认前进方向,突然间听得身后响起摩托轰鸣声,还来不及回头便被股大力给猛拽了一把。那力量拽得林守差点扑倒在地,前冲几步才稳住身形,随即恼怒的回头望去。

只见五六名暴走族骑着摩托掠过街边,在前面十多米处停下。为首的暴走族是个小个子青年,尖嘴猴腮的模样,手里拿着刚刚抢过的剑匣,正满脸讥笑的回头望来。

67 乳虎啸泉

“你们是……朔夜姐的手下?”

看到小个儿脸上青肿伤痕,林守顿时记起他是昨晚被朔夜教训过的肖猴儿,只是不知为何找自己的麻烦?

“嘿嘿,小子,你倒还记得清楚。”肖猴儿嘿笑着,目光带刺的看着林守。“怎么?得到大姐头的宠爱就得意忘形了,随随便便在街上逛悠,还真把岐阳市当成自个儿的地盘不成?”

“……我既没得意忘形,也没听说逛街还需要批准。”林守盯着肖猴儿手里的剑匣,声音沉了下来。“那东西可不是你们能碰的,马上还回来。看在朔夜姐的面上小爷就饶你们这次。”

“饶我们这次?哈,小子还真以为把我们吃定了不成?”肖猴儿耍着手里的剑匣,明显挑衅的对林守吐舌头。“我就不还回来又怎么样?小子,不服气就去找大姐头告状啊?弟兄们,扯呼!”

肖猴儿朝同伙一挥手,随着排气管喷出股浊烟,几辆摩托霎时间载着暴走族们溜远。林守紧追几步没赶上,看着远处肖猴儿故意拍屁股挑衅的模样,不禁气得乐了起来。

“好好!要是今儿让你个猴崽子跑掉,小爷就是猴孙子!”

林守诅骂着朝左右望去,目光落到路边停着的一辆大货车上。大货车上写着EMS的特快专递字样,然而或许是邮递员外出送货的关系,驾驶座上并没有别人。

尽管对林守来说或许是场无妄之灾,然而事情的起因其实非常单纯。朔夜既是暴走团的大姐头,又是白虎宫的高贵千金,在众小妖眼里是如同神仙般遥不可及的人物。

对于前来献殷勤的无聊男子,朔夜从来是不假辞色,然而昨晚竟对个陌生小子青睐有加,这自然惹起了众小妖的各种惊诧。尤其是因故被众人海扁一顿的肖猴儿,看着春风得意的林守,心里更是羡慕嫉妒恨。暴走游行结束后,当下纠集了些同样嫉恨的狐朋狗友,就前来寻找林守的麻烦。

当然,林守是朔夜另眼相看的男人,小妖们也不敢太过份。商量阵后还是肖猴儿想到办法,找机会抢走林守的行李,以灭灭他的嚣张气焰。就算那小子找到大姐头告状,拼着挨大姐头的几句训斥,也能令他在大姐头心里落下个无能的印象。

肖猴儿的卑鄙方案得到小妖们的一致认可,而事情的发展也如同预料般的顺利。趁着那小子在路边发愣的当口,众人抢到他背后的剑匣,然后仗着交通工具的便利,轻易便把林守给甩到身后。

“哈哈,你们看到那小子哭丧着嘴追来的模样了吗?”

肖猴儿驾车奔驰在公路上,举着剑匣朝追随身边的小弟们炫耀着。“那小子还说什么让我跑了就要当猴孙子……哈哈,凭空就多个孙子出来,还真是不好弄呢,这样不就显得当俺们爷爷的欺负人吗?”

若是这番落到老爷子耳中,肖猴儿怕是会被绑到铁柱上去挨九天雷劫才对。可惜一众小妖们全然不知林守来历,此时便也跟着肖猴儿起哄来。

“不愧是猴哥,随便出手便让那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就是!那小子也太嚣张了,竟敢厚着脸皮接近大姐头!简直不把我们亲卫队放在眼里!今次可是好好教训了他一番!”

“说起来,猴哥,接下来咱们怎么办?”旁边的小弟问着。

“这个嘛……”肖猴儿转念想了想。“反正东西也到手了,我们到周围随便飙个几圈就回去找大姐头。那小子追不上我们,结果也只能向大姐头告状讨要罢了,到时候我们就好好看他怎么出丑。”

“好!就这样办!”

肖猴儿的主意得到小妖们的赞同,岂知就在这时候,突然头顶上方响起一声犀利的啼啸。众人下意识的抬头望去,看见一头猎隼伸展着翅膀,从远处疾速划过他们头顶。

猎隼是城市里非见罕见的猛禽,小妖们看得暗暗称奇,却见那猎隼飞到远处又拐了个弯拆返回来,掠过众人头顶时再次发出一声啼啸。犀利的啼啸声朝着周围扩散出去,引得下方路人们纷纷抬头打量。

“那蠢鸟在叫什么?难道不怕我们把它打下来吃了?”

一小妖看着头顶盘旋的猎隼,坏笑着摸出怀里的自制鸟枪来。

“算了吧,你那玩具枪要能打下猎隼来,我就把车轮吃掉……咦?”

另一小妖朝同伴吐嘈着,目光不经意的瞟过右后方,仿佛看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霎时间呆掉。直到头顶响起又一声啼啸,方才打了个冷颤醒过来,却是慌忙朝领头的肖猴儿报告着。

“猴……猴哥!不好了,那小子追过来了!”

“你说啥?追过来了?那小子连块滑板都没有,怎么追……噗呜!?”

肖猴儿回头望去,嘴里当即发出古怪的声响。众小妖跟着看去,也是齐齐吓了大跳。只见一辆大货车从右边公路斜插进来,一路穷追猛赶,左抄右撵,按着喇叭朝他们逼近而来。

被他们抢走剑匣的那玄衣少年,此刻正满脸怒容的站在货车车顶。任由脚下的钢铁巨兽猪突猛进,竟是双手抱胸,巍然不动的金刚模样。那烈气随着巨兽的轰轰咆哮声散发出来,不光沿途路人纷纷看得目愣目呆,前面小妖亦齐齐打了个寒颤。

“那……那车的驾驶座上没人!?”一位眼尖的小妖抢先发觉不对。

“那小子会使妖法?没听说过啊!”小妖们自然不会知道造化门的驭物神通,只是看着大货车轰轰咆哮着,仿佛食肉恐龙般的从后面碾压而来,却是陷入手足无措的恐慌里面。

“混帐!不要慌!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一辆破车有啥好怕的?”

肖猴儿及时喝住小弟们的恐慌,然而回头看看后面咆哮奔腾的钢铁巨兽,还有巨兽身上那满脸怒容的玄衣少年,竟也是没来由的感到阵阵心虚气短,当下打起了开溜的主意。

“别怕!那小子刚到这里,压根儿不知道哪条路是哪条!我们就在前面路口散开,看那小子能追到什么时候!?”

肖猴儿如此下令着,并率先拐进旁边的岔路里面,众小妖随即跟进,各自朝着不同方向散开逃窜。

作为土生土长的暴走族,肖猴儿等人自然熟悉岐阳市每条公路的分布。而林守却是初次来到岐阳市,就算有着怎样厉害的妖法,也不可能追得上占有绝对地利的他们。

这样想着的肖猴儿,途中还故意绕了好几条弯道,直到那轰轰咆哮声远不可闻,方才掉头驶向某处惯常据点。那据点是一处堆放着大量废车器物的回收场,肖猴儿在那里与另外几名先赶到此处的小妖汇合。

“怎么样?那小子果然被甩掉了吧?”

悄悄抹去额前的冷汗,肖猴儿故作镇定的问着手下。

“嗯,好像是甩掉了的样子……”一小妖心有余悸的朝远处看去。“那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啊?我可从没见过像那样飙车的家伙。”

“管……管他是什么来头!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惹麻烦,那就是自己找不自在!是吧,猴哥?”另一小妖则是堆起笑容向肖猴儿讨好道,肖猴儿正待点头,谁知头上竟又传来声尖锐的啸啼。

小妖们抬头望去,只见先前那头猎隼再度飞到他们头顶。

“那头鸟……有问题!不对,我们换个地方!”

看着那猎隼在回收场上空盘旋不去,肖猴儿心里莫名涌出强烈危机感,当下招呼小妖转移阵地。小妖们听从肖猴儿的命令跨上机车,然而有一人却因抽着烟而迟了半步。就在他慌慌张张骑上摩托时,回收场左侧突然传来隆隆的引擎轰鸣声。

肖猴儿等人下意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看见回收场那方角处耸立着一堵由旧轮胎堆起的高墙。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高墙在下一瞬间却是陡然暴散——

仿佛挨了攻城锤的一撞,无数旧轮胎像炮弹般的纷飞迸射出来,肖猴儿等人狼狈的躲闪着砸过来的轮胎,而那名落后的小妖则因距离太近,连车带人被飞来的轮胎给当场砸倒在地。

随着轮胎纷飞四落,一头钢铁巨兽低吼着从滚滚烟尘里窜出来,锃亮的灯光照落在惊惶的小妖们身上,那无以言喻的压迫感摧得后者心跳集体骤停一拍。

“……撒!快撒!”

当看到巨兽头顶上那满脸怒容的玄衣少年时,肖猴儿猛的打了个寒颤,再顾不上那被撞飞的倒楣鬼,当下吆喝着众手下就待逃窜。

陡然间一道血光闪过,化成匹练般横扫当场。

肖猴儿只感到胯下一寒,下意识的低头望去,骇然看到自己骑着的摩托竟被那道血光给拦腰斩断!

被斩断的摩托当即垮了下去,而肖猴儿则是惊叫着跳离了摩托。稍迟一秒后,同样的惊叫声从周围传来,其它小妖们的摩托亦没能幸免于难,一律被那道血光给横切两段。

横扫空地的血光重新凝成祭剑的模样,仓惶弃车的小妖们,不约而同的望向那柄悬在空中,散发出森罗血煞的可怖祭剑,脑海里浮现出几乎不敢去想的问题——若那道血光刚刚是朝着他们斩来,那此刻又会怎样?

隐约间,仿佛有股看不见的寒气在空地上扩散。

小妖们用僵硬的目光看着那巍然浮空的凶剑,岂知祭剑却突然摇摆了下,围着他们盘旋一周,随即又折了回去。肖猴儿等人战栗着朝着祭剑折返的方向望去,然后看到那玄衣少年正缓缓走来。

隆隆作响的钢铁巨兽匍匐在身后,森罗血煞的凶剑仿佛献媚般在身边飞舞着。就像夸赞祭剑的表现般,玄衣少年伸手抚过舞动的祭剑,然后抓着剑柄将其归入鞘中。

祭剑入鞘叩出“锵”的声清响,原本笼罩着空地的浓烈煞气亦在同时被驱散开去。肖猴儿等人大口喘息着,用说不出话的神情望着那漠然走来的玄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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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金刚无想



69 二度搜刮



70 横祸再起

全文字无广告 小妖们看着那女子走来,脸上神情煞是古怪,。 全文字无广告 既像是等到援军般的吁吁放心,又像是惹出大祸似的惶惶不安。然而那女子却是全然不管周围的小妖们,目光径直射向林守。

“你是何人?胆敢在岐阳撒野,不知此地是白虎宫的管辖吗?”

女子怒气勃发的质问,粉碎了林守最后的侥幸。其实想想也不奇怪,岐阳市本就是白虎宫的地盘,而且最近因妖物出没而提高警戒。他先前追着暴走族狂飙,在城区闹出那样大的动静,白虎宫没注意到才奇怪。

林守猜测那女子恐怕早已来到附近,只是因情况不明而潜伏在远处观察,此时含怒出手,大约心里已将他当成为非作歹的恶徒,岂不知他才是遭受无妄之灾的受害者。

“这位姑娘……”

想到老爷子和徐老的嘱咐,林守实在不愿和白虎宫起冲突,于是朝那女子拱拱手,正准备开口解释,岂料那边肖猴儿竟抢先一步有了动作。

“是韩千秀韩姑娘吗?请替我们讨回公道啊!”

肖猴儿连滚带爬的窜到那女子前面,泣声控诉着。

“你是…”被唤为“韩千秀”的女子,若有所思的打量肖猴儿。“是大小姐的……”

“是!我是肖猴儿,追随朔夜大姐头的肖猴儿!上次你来找大姐头时,就是我帮你领路的!”肖猴儿抬起头,努力提示着自己的身份,随即掉头控诉着林守的恶行。

“韩姑娘最近岐阳市有妖物作乱大姐头发动我们到街上巡逻。先前我们哥几个在巡逻时遇到这小子,看他行迹可疑上去加以盘问岂知他竟恼羞成怒的追杀过来!还将我们身上的财物洗劫一空,必然是图谋不轨,搞不好便与此番妖物作乱有关……”

“图谋你妹,!”

肖猴儿在那儿鬼话连篇,林守听得却是火冒三丈,当下一棍子把肖猴儿给抽飞了出去。

“噗啊!”

陡然挨了金刚无想的一抽,肖猴儿惨叫着横飞了出去。威怒下林守使出真力,肖猴儿在半空旋转五六圈后落到地上,半边脸颊已是高高肿起。

“贼猴子!小爷看在朔夜姐的情面上饶你不死,你却在此搬弄是非,恩将仇报!这次可再饶你不得!”林守愤怒的挥起金刚无想金刚无想暴长六尺,呼啸着朝肖猴儿砸平去。

“住手!”

一道刃影横飞过来锵然脆响里将金刚无想打得歪向旁边,肖猴儿也因此拣回条命。

“岐阳市乃白虎宫的地界,何人胆敢在此撒野!”

救下肖猴儿的自然是韩千秀的刀轮。这位白虎宫女弟子收回刀轮瞪着那边的造师传人,语气听来显然已将他划到为非作歹的恶徒行列。

“那啥韩姑娘,事情并非如此……”林守收回金刚无想,朝韩千秀拱手解释着。“我是青河造师门弟子来岐阳市只是为送东西。谁知道东西在途中被这伙小贼抢走,我追着他们只是为讨回失物绝无惹是生非的意思。”

这样说着的林守,还特意把背后的剑匣出示给韩千秀看。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看到剑匣的韩千秀愣了愣,她似乎也知道这伙暴走族的素行不良,迟疑了下,指着不远边堆积的物资问着。

“既是如此,那些东西又是怎么回事?莫非也是你的失物不成?”

“呃,那些是…”

被如此询问着的林守,一时间露出哑口无言的神情,而这模样落到韩千秀眼里,却更加深了她的怀疑,。此时远处又接连响起两声厉啸,林守移目望过去,只见有两道身影在楼宇间纵跳着,朝这里快速奔来。

“师妹,这里出事了?”

两名和韩千秀装束相同的白虎宫弟子接连落到现场,却是立即摆出合围架势将他围在中间,显出训练有素的模样来。

看着两人手里那两把隐泛紫光的重战戟,林守不禁暗暗叫苦。以身为匠师的目光看去,那战戟应该是混进破魔紫金打造的破魔戟,一柄足有百斤重,挥舞起来威力可想而知,想必是白虎宫专为斩妖除魔而锻造的利器。

“嗯,遇到可疑妖徒……“

师弟们的到来令韩千秀作出决断,一挥刀轮朝着林守下令着。

“不管你是何来历,胆敢在此地行凶伤人,便已犯白虎宫律令。知趣的就老实束手就擒,放下武器随我回白虎宫候审。若是事情真如你所言,白虎宫自会还你清白。”

“那啥,没有点商量的余地吗?”林守苦着脸问道。

“师妹,别和这小子啰嗦!既然是可疑妖徒,那就先逮回去再说!”左边的白虎宫弟子一挥破魔戟,便举步朝林守走来。只见那沉重的破魔戟挟着气浪横扫而来,而若是被这般重兵器打中,恐怕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逮你妹!”

被白虎宫的蛮横作派惹恼了,林守当下也再不客气的挥起金刚无想。

白虎宫弟子的破魔戟是紫金打造,虽是诛妖除魔的利器,但究竟只算是凡铁等级。而金刚无想却是造师先祖以无方玄法造出的神通法宝,两者格别犹如云泥天攘,又如何能与之抗衡?

只听一声金铁交鸣的暴响,那破魔戟被弹飞了回去,而硬拼一记的金刚无想却是借势乱颤,在嗡嗡声里抖出满天棍影,。

见着棍影铺天盖地般的裹过来,那白虎宫弟子骇得急忙撒戟回防,然而却是来不及。只听得接连数声闷响,那白虎宫弟子闷哼着被打退回去,呼吸紊乱,显然吃了不小的亏。

“喂,你行不行啊?不行就换我来吧。,

看到同门普一交手便被打退,另一名白虎宫弟显出跃跃欲试的模样。

“去我只是一时大意……混蛋别抢我的仗!”

被打退的白虎宫弟子缓过气来,见着同门竟持戟冲上去大有横抢这场仗的意思,顿时气急败坏的骂出来。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以众凌寡的嫌疑,挥动破魔戟再冲了上去,想着抢先把对手摆平。

“等等,两位师兄,他只有一人……”

看着两位师兄竟然围攻那粗眉少年,韩千秀不禁皱眉抗议。然而好不容易逮到对手,找得正酣的两人却是全然无视她的呼声。结果为避免同门师兄有所闪失,韩千秀亦不得不持着刀轮上前援手。

被三名白虎宫弟子包围的造师传人,霎时间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林守两手紧握着金刚无想,紧张的瞥着前后左右的危险对手,一时间再顾不上去管那些正悄悄开溜的小妖们……”

“过…退到这里应该就安泉了……”

趁着林守与白虎宫弟子纠缠的时机,肖猴儿领着小妖们悄然退出战场,避到回收场外的一幢废楼里。因为先前挨了金刚无想一棍,被打落几颗牙齿,这时候说起话来便有些漏风。

“猴哥,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不太好吧?”一小妖听着远处传来的激战声响,颇为不安的问着,。“那小子是大姐头看上的人,要是因此惹怒……惹怒白虎宫,我们的下场怕会很惨啊…”

白虎宫的名字似乎带着莫大的震慑力,当小妖用颤抖的声音说出来后,现场霎时间沉静下来。肖猴儿亦是打了个寒颤,随后却抬腿踹了那多嘴小妖一脚,喝骂道。

“荤蛋!偶刚刚要不那么说,现在怕是换成我们在那儿她…被白虎宫海削了!你是愿意得罪那小子,还是愿意得罪白虎宫?”肖猴儿如此说着。

“那小子胆敢在岐阳市里闹腾,本来就该吃些苦头,关我们什么事?大不了等他被白虎宫逮走后,我们再回去禀告大姐头,大姐头自然会去救他出来。结果对他也就是场皮肉痛和几天的牢狱灾罢了,没什么不得了的,正好也可以挫挫那小子的嚣张气焰!哼哼,偶都算计好了。”

肖猴子洋洋得意的说出自己的算计,正享受着小妖们钦佩的注目,突然听到身后有个期期艾艾的声音传了过来。

“猴,猴哥,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耶……”一小妖原本守在废楼的窗户边放哨,此时指着远处激战的回收场,用颤抖着的声音说着。“那小子……好邪门的样子,搞不好白虎宫还拿不下他……“

“你说什么!?”

肖猴儿听得骇然大惊,当下扑到窗户边朝远处战场望过去。

手持金刚无想的造师传人,在那里正以一敌三的抵挡着白虎宫弟子的猛攻。只见骑着白狼韩千秀在战阵外游走,两名持着破魔戟的弟子则联手从左右挟击林守。

话说那紫金打造的破魔戟,原本乃是当初崩界大劫时期,白虎宫为对付地界那些铜头铁骨的魔物而请当时名匠设计的利器,在两界战事里斩获颇丰,可算是白虎宫的标志装备。岂料此番用在造师传人身上竟是大失水准。

每每见着破魔戟刺来,林守便挥起金刚无想迎去,。随着交击暴响传出,那金刚无想便嗡嗡乱舞出满天棍影。棍影铺天盖地的卷过去,不仅逼得使戟弟子只能撒乾回防,稍有疏忽还会挨上好几棍。

肖猴儿尝过金刚无想的滋味,知道那乌哨棍的厉害。看着那呼啸连连的满天棍影,就算是皮厚肉糙的妖怪,一棍下去恐怕也要去掉半条命。然而那两名白虎宫弟子连挨了十多棍,竟只是闷哼数声,随即依然与林守战得不亦乐乎。那强悍无比的抗打击力,看得肖猴儿瞠目结舌。

随着双方交手持续,金刚无想与两把破魔戟也已硬拼了数十记,但那乌黑棍身上竟没留下半点伤痕。反倒是林守几番交手下来,似乎渐渐悟到使用金刚无想的窍门,尝试将法宝的变幻神通融进棍法里,战场局势陡时一变。

只见那朴拙的乌哨棒趁势一抖,刹那间竟化成虚实不定的满天棍影朝两名持戟弟子袭去。那棍影有长有短,变幻自在,两名持戟弟子将手里破魔戟舞成陀螺,竟也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棍影。随着噗噗闷响声,竟被打得连连败退,一时间竟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这幕光景落到远处窥战的众小妖眼里,带给他们难以言喻的震撼。

想想看,白虎宫乃是统治岐阳地方的神御门阀,门下弟子亦有着隐世屈指可数的强悍武力。对混迹暴走族的小妖们来说,几乎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然而就是那高不可攀的存在,如今却被造师传人以一敌三仍给打得全无招架之力,这样算起来,那挥舞着乌哨棒的少年究竟邪门到何种程度?想想自己先前竟不知死活的去招惹这样的煞星,小妖们的背脊不由得冒出浸骨的寒意,带着惊恐的神情互相张望,一时间废楼里的气氛仿佛凝滞。

“猴哥……”一小妖看着造师传人手里威风八面的乌哨棒,以吞咽口水的颤声问着肖猴儿。“原来你的那根金箍棒是真的啊を

“真的个屁,!你几时看见我用它那样抽人过!?”肖猴儿一脚踹飞了那多嘴小妖。“金箍棒也好,前面的刺棒也好,什么玩艺儿落到他手里怎么都可以变出花样儿和…混帐,那小子到底使的是什么妖加…”

“猴哥,万一,万一啊,他要是把那两名白虎宫弟子给打伤打残,白虎宫将来追究起来,那我们岂不得被抓去剥晨…”另一小妖看着那明显不利白虎宫的战局,恐惧的问着。

气…不,不会那样。”肖猴儿仔细看着战场那边的光景,语气显得格外复杂。“你们还记得他最开始唤出来的那把血煞凶剑不?妈的,那把凶剑才是当真的邪门!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老子这辈子都忘不掉!”

“我,我也记得那把凶剑!那剑围着我们转了一圈,我当时差点吓得尿裤子,还以为死定了……”一小妖缩着脖子回忆着。“但是猴哥,既然手里有那样厉害的家伙,为什么他不使出来?”

“如果使出来的话,大概收拾不了吧……“肖猴儿如此推测着。

“我猜那小子也知道,那柄凶剑一出鞘便非死即伤,因此后面才勿勿把它给收起和…眼下那小子只用金箍棒对付白虎宫弟子,怕也是忌惮着白虎宫的势力,下手都有分寸的。若他真是横下心来伤人的话,这时候恐怕早就把那三人砍翻了。”

听完肖猴儿的分析,小妖们接连响起倒抽凉气的声音,颤票着望向那边的造师传人,不约而同的回想自己先前究竟有没有太得罪那边的小煞星。

“猴哥,那……那这事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混蛋!我怎么会知道?”

肖猴儿骂咧咧的望向战场,岂料此时那里的情况竟又有了改变。(】。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9uu。)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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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灾劫预感

全文字无广告 白虎宫两名持戟弟子,对着将金刚无想的变幻神通发挥得淋漓尽致的造师传人,一时间竟被打得丢盔弃甲,全无还手之力,。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韩千秀在旁皱眉观战,出身武门世家的她,比寻常修真者更重视江湖规则,她本不欲以众凌寡,然而见着师兄们连连败退,终究再无法坐视不理,当下轻叱一声,持着飞轮杀了进来。

那飞轮也不知是何物所铸,呼啸着在破空袭来,势态格外沉重,收放又是分外轻灵。

听着身后刀轮的破空厉响,林守下意识的挥棍挡去,随着一声金铁交鸣的暴响,满天棍影霎时间消散无影。那刀轮盘旋着回到韩千秀手里,而林守却是被震退数步,没等重整好架势,那边两名回过气来的持戟弟子又舞着破魔戟扑杀上来。

那破魔戟虽是诛妖除魔的利器,可惜对正道玄宝的金刚无想却毫无用处,林守倒也不惧与两名持戟弟子交锋,唯独韩千秀手里那独门兵器令他格外忌——每每他占到上风,那刀轮便会破空袭来,金刚无想挥出的满天棒影必然一窒。两名持戟弟子趁势反攻,他辛苦争取到优势霎时间便付诸东流。

如此几番重复过后,林守被搞得苦不堪言,有心想先摆平那要命的刀轮,然而韩千秀却只是骑着白狼后方徘徊,并没有掺和进前方的战阵,。再加上两名持戟弟子的死磕硬碰,令得金刚无想一时间竟有力难施。

“兀那小子!胆敢在白虎宫的地盘上惹事生非,可饶你不得!”

靠着韩千秀的频频援护,两名持戟弟子慢慢占得上风,挥舞破魔戟朝林守穷追猛打,那模样竟是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一般。

“惹你妹!根本是你们找上门来的好不好!?”

林守以金刚无想抵挡着破魔戟的猛攻,双臂被震得酸麻不己,晃然看着远处的韩千秀似乎再掷出飞轮,再按捺不住腾起的怒火,反手握住腰后剑柄。

那动作落到远处观战的小妖们眼里,肖猴儿的寒毛直竖,下意识的喝了“卧倒!”一一下一瞬间,血色匹练横扫当场,凛冽剑煞朝着四周迸散,竟将废楼的玻璃窗都震成碎片。

好在小妖们早已随着肖猴儿于第一时间卧倒在地,倒也没有被牵连到。当小妖们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望向战场时,那里的光景令他们霎时间倒抽了。凉气。

只见两名持戟弟子为那血煞匹练擦过,手里的紫金破魔戟被一削两断。他们身后的韩千秀却是遭血煞匹练直袭,虽在千钩一发之际避开致命伤,然而坐下白狼却遭祭剑横斩,在哀嚎声里七成血雾崩散。

斩杀白狼的祭剑,在半空欢愉鸣动着,竟如长鲸吸水般将白狼湮灭生成的血雾给吸进剑身!

将血雾吸噬殆尽的祭剑,陡然发出一声铮吟,仿佛沉睡千年的魔魂就此苏醒,剑身霎时间迸放出万丈血煞。在那浩然气焰摧压而下,就距离战阵百米远的废楼竟也被压得笃笃抖颤起来。

目睹那难以言喻的邪异光景,不仅吓呆了远处的小妖,也令近处的白虎宫弟子看得骇然。

看着那玄衣少年在血煞魔剑的拥簇下走来,一弟子当下从怀里取出一圆筒,奋然掷向天空,。

被掷出的圆筒在空中化成一道耀眼红芒,那亮度即使在白天亦清晰可见。

林守不明所以的望着那冉冉升起的红芒,远处的肖猴儿却看得脸色苍白一—那持戟弟子掷出的圆筒是白虎宫紧急联络的信号弹,白虎宫的信号弹分成赤橙黄绿四等,其中红色为最紧急的求援信号,一旦掷出则必然惊动整座岐阳市的白虎宫弟子。

“混蛋,混蛋……“

抬头仰望着那被冉冉红芒映得血红的天穹,肖猴儿恐惧颤栗着。这血红天穹代表着白虎宫已将那玄衣少年视为死敌,决意倾全力将其铲除。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已闯下的弥天大祸,事态再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撤!快撤!马上撤!”肖猴儿回过头,几乎用吼着的声音对着小妖们说道。“我们得离开这里!马上离开!记住,回去别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听懂了吗?别对任何人说!”

隐世与凡世的界限,有时候泾渭分明,有时候却暧昧不清。

在凡世的普遍认知里,岐阳市大约是一座地处华北平原,拥有数百万人口的气派大都市。然而对生活在岐阳市的普通市民而言,又有谁会想到,真正管理着这座城市,决定着他们命运的,既不是政府也不是企业,而是从三皇五帝时代便驻留此地的神裔门阀,白虎宫。岐阳市是白虎宫的地盘,其发展规划皆由白虎宫决定,这也令得岐阳市多少呈现出些与众不同的特征来。比方说,若是照着地理方位将岐阳市划分成东西南北四区,便可发现其余三区皆是高楼林立的繁华景象,而唯独西区却依旧保留着低矮宅院的旧时模样。

四灵中白虎居西,因此岐阳市的西区等同于白虎宫的私院,亦是与隐世无关者难以踏足的禁地。在岐阳西区的中心地带,有一座占地数百亩的古时宫殿。普通市民隔江相望,能隐隐看到宫殿那气派的亭台楼閣,不过谁也说不准那雄伟宫殿究竟是何时所建,里面居住的又是何人,。

隔江相望的神秘宫殿常成为岐阳市民的闲暇话题,然而熟知隐世的人却莫不对那宫殿投以敬畏目光。只因那宫殿正是“御三家”之一,即白虎宫的所在。

所谓“御三家“是隐世诸派对自三皇五帝时代便居于人世,默默镇守着人世安宁的三大神裔门阀的尊称。白虎宫为御三家的一柱,数千年声威不坠,连执掌隐世之牛耳的正道会亦不敢轻慢。

只是远远看着那庄严雄伟的巍巍宫殿,恐怕无人可冉想到,此时白虎宫竟正面临着一场莫大劫难。

“..自昨日鬼物复现后,弟……弟子等已将岐阳东区搜索数遍,几乎已是掘地三尺,仙…但还是没能发现鬼物的来源…”

白虎宫的泰阳殿里,一位精瘦老者坐在殿前太椅上,杵着龙头拐杖,沉默听着弟子搜索报告。老者左眼处有一道狭长伤痕,右眼却是精光隐敛,此刻虽是闭目不言,但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气焰却从身上发散出来,令得报告的弟子胆颤心惊,结结巴巴的几乎说不下去。

这位杵着龙头杖的老者,正是御三家之一,白虎宫的掌门牧战牧老爷子。

六十年前崩界大劫时,修真诸派被地界雄兵打得连连崩败,那时便是牧战一马当先的领着白虎宫子弟,杀退了如火如荼的地界兵势,从而扳回溃败的乃势。此战令牧战失去左眼和右腿,却在战场上留下无数妖魔尸骸,以及令天下魔道闻风丧胆的白虎宫之威名。

一甲子的岁月流逝,昔日的白虎武神已变成此时的瘸腿老者。对隐世诸派的小辈弟子而言,无论是“崩界大劫”或是“虎狼却“都已是属于遥远世代的缥渺记忆。然而在诸派师长的心目中,那称号却依旧是代表着白虎宫之无上武威的证据。

气…够了。”

牧战一叩龙头杖,打断了阶下弟子的报告,。随即在弟子的敬畏注目下,坐在太座上闭目沉思起…“

自他接掌白虎宫来已有四十余年,期间也曾遇到过不少棘手事件,而却没有一次像这般来得莫名其妙,令人浑然摸不着头脑。

要说这岐阳地方,自古以来便是地脉阴渊汇聚的风水宝地,时常吸引妖物聚集,不过在白虎宫的镇守下倒也没有出现过严重事故。岂知数个月前,岐阳市区突然冒出鬼物行凶伤人,虽然作祟鬼物当即被白虎宫弟子消灭,然而背后原因却是无人知晓。

本以为此事是偶发事件,岂料接下来的一个月,岐阳市里竟又接连发生十多起鬼物伤人事件。这些凶祟事件没有固定地点,然而无一例外皆是鬼物突然从地下冒出伤人。尽管白虎宫很快将作祟鬼物镇压,然而调察背后却总是无因可解。

自家地盘上连番凶祟事件持续上演,不仅令得白虎宫大失颜面,连正道会亦偷偷派出干员前来调察。身为白虎宫当家的牧战,为此恼怒万分,却也勒令白虎宫弟子在岐阳市各地搜察警戒,不放过任何可疑事物。

几番地毯式的搜察没有得到任何成果,鬼物依旧频频于各地作乱。不仅如此,甚至连岐阳市的地脉亦隐隐出现动荡的迹象。

地脉是天地元息循环流经的通道,亦是撑起三界穹宇的华柱。地脉流动向来恒古如一,若是地脉动荡,那必然招致天地灾劫一—这绝非杞人忧天,事实上因地脉动荡而招致的天灾地劫,早已在二十年前降临到岐阳市,当时白虎宫几乎被逼到举族外迁的绝境。

面对那足以动摇天地穹柱的浩世地劫,个人实力修为没有任何意义,回想起当时心里的那股绝望,即使现在牧战依旧心有余悸。本以为如此浩劫应是数千年方有一遇,岂知仅过二十年不到,刚刚平稳下来的地脉便又出现动荡的迹晨…(】。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uum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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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群殴阵势

全文字无广告 和着先前莫名出现的鬼物作祟,莫不是预示着那浩世地劫将席卷岐阳地方不成?这样的念头令得牧战紧皱眉头,几乎捏碎了手里龙头拐杖,那苛烈的目光扫过去,周围众弟子无一不显出噤若寒蝉的模样,。 全文字无广告

“罢了,退下!”

牧战一叩龙头杖,清脆的杖响混着地面龟裂声在空阔大殿里回荡,众弟子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随即施礼勿勿退出殿外。

听着众弟子远去的脚步声,牧战闭目收敛怒机。

白虎宫有着御三家里首屈一指的武力,若是正面冲突,那怕是对上地界妖师雄兵亦毫不畏惧。然而刚柔难以相济,偏门于刚武一途的白虎宫,于诸道玄法上便是格外不擅。那鬼物作祟来得莫名奇妙-,若真与地脉动荡有关,强令弟子们前去追察亦是毫无用处。

地脉流涌乃是撑起三界穹宇的华柱,在那浩荡无垠的天地华柱面前,既使是大罗金仙亦如同蚁于苍海。眼下岐阳市鬼物作祟频频,地脉又隐隐动荡,就算白虎宫有傲视诸派的武力,此番竟是如同老鼠拉龟,全然不知如何下手。

牧战杵着拐杖在泰阳殿里转了几圈,越想越觉得气闷非常,一跺脚踏碎了地板,正打算出殿走走,却突然听到走廓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兴奋的喊叫声。

“掌门!逮到了,我们逮到了!”

牧战朝殿门望去,只见先前离去的弟子勿勿撞进泰阳殿,用兴奋的声音报告着,。

“逮到什么?说清楚!”牧战皱眉问着。

“禀告掌门,是逮到作乱的妖徒了!”那弟子喘着气回答道。“先前韩师妹巡逻时发现行迹可疑的妖徒,上前捉拿时遭到那妖徒的激烈抵抗还伤了好几人。幸亏巡逻弟子们看到讯号及时赶过去,现已将妖徒堵在北市某处,必然是在劫难逃!”

数月来的憋屈终于得到一吐怨气的机会,那弟子竟是兴奋得满脸通红,似乎只要牧战一声令下,便迫不及待冲过去参与围捕的模样。

“哦,是千秀发现的吗……”牧战闻言稍稍动容。

白虎宫本不收女弟子,但韩千秀乃是牧战的故人之后因师门蒙难而投奔白虎宫,于是被破例收入门下。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相比起其它弟子的莽撞性子来,韩千秀的心思细腻,行事慎重。既然妖徒是她发现的,那想必便不会有差。

“那妖徒现在何处?”

心念闪动间,牧战朝弟子询问着。

白虎宫近来麻烦频频,若能趁机逮到犯人详加审问,或许便能成为解决问题的突破口。这样想着的牧战一时间倒担心起众弟子收不住手,将那妖徒给失手格杀了。

“禀告掌门,听说是在北市郊外的某处回收站里。”弟子恭声回答着。

“北市吗,是那方向吧……”

牧战认准方向,随手抓起龙头拐杖,贯注真力后猛然掷出。龙头杖呼啸腾空后牧战亦是猛一顿足,凌空跃上先前掷出的龙头拐杖。随即在殿前弟子的愕然注目下,如同御剑飞天般的朝着北市疾翔而

被贯注真力掷出的龙头杖,其飞翔速度毫不逊于飞剑,片刻后便已飞临北市上空,。牧战凌空俯瞰,没费多少功夫便寻到弟子说的那处地点。

正想着就这样降下去,却意外在回收站旁的一幢废楼顶上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于是一踩龙头杖的尾端,施展千斤坠的功夫提前降落下

那幢废楼莫约五六层高屋顶竖着破烂的广告牌只见一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站在广告牌边,借着掩护朝下方战场打量。他似乎早已察觉到天上踏杖飞来的白虎掌门,听得身后落地的轻响,当下便过来向牧战见礼。

“当家的你也来了。”

“嗯,听说逮到可疑分子,我便过来看看。”牧战摆摆手,以熟络的语气回应着。“老四,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被牧战称呼为“老四”的墨镜男子,其名叫牧休,在牧家中辈里排行第四,算起来应该是朔夜的四叔。据说牧四叔年轻时曾效法牧战老爷子,前往地界磨练游历,乃是历经百战磨练的隐世高手。目前则担任着白虎宫众弟子的执教师傅一职,于众弟子间极有威望,而此番调察鬼物作祟事件亦是由他负责指挥。

“我到了有一阵了,当家的。”牧四叔指指远处空地的方向。“孩儿们已将对手困在那边,但要拿下大概还得花些时间。”

“什么?还没拿下吗?”听得远处战场传来的阵阵撕杀声,牧战不满抽了抽眉。“老四,对方既然这般扎手,那你还留在这里干什?想让孩儿们白白伤亡不成?”

“嗯,事情有些不对,对方好像没伤人的意思······”牧四叔搔搔头,带着牧战来到废楼边,指着下方激斗的战场解释着。“孩儿们这阵子神经都绷得太紧,趁这机会练练手也不错,多少可增加些实战经验

“哼,不受伤算什么实战经验……唔嗯?”

牧战重重哼了声,眯眼朝着战场处望去,一看下却不禁愕然,。

先前持戟弟子发出的紧急讯号,把在西市巡逻的大半白虎宫弟子都吸引了过来。此刻那处空地上已聚集着数十上百名白虎宫弟子,里外三层的围成一大猎圈。破魔戟闪出的寒光映亮了猎圈中央,那里有五名持戟弟子正与可疑分子激烈交手着。

当看清那可疑分子的模样,牧战不由得一愣。

原来那所谓的“妖徒”竟是一身着玄衣的粗眉少年,从那略带稚气的神貌看来,估计也就十五六岁左右——-这等年龄甚至比起围攻他的白虎弟子都要小上不少,也难怪牧四叔宁可旁观也不愿出手。

要知道,白虎宫成名的“破军战阵”正是五人一组,五名白虎弟子结阵围攻那玄衣少年一人,或许会落得个以众凌寡的口实,但勉强还能用弟子辈间的切磋来解释。然而若是身为执教师傅的牧四叔出手,那必然会落得以大欺小的骂名,传出去白虎宫非成为御三家的笑柄不可。

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虽然众多白虎宫弟子把空地重重包围,但也只是围而不攻。只是每当围攻的战阵里有弟子负伤退出时,便会立即有人上去接替他的位置,继续与那粗眉少年周旋。

“老四,你教的徒弟都是干什么吃的!?”看到战阵旁边竟已陆续退出十多名伤者,牧战牧老爷子顿时怒气勃发。“破军战阵竟连个区区小鬼都拿不下来,还伤了这么多人!简直是混帐!”

“呃······当家的,白虎宫已止伐多年,孩儿们疏于实战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旁边的牧四叔似早已料到掌门会有此反应,尬尴的扶了扶墨镜,试着解释。“那少年也不是寻常人物。你看他手里的乌哨棍,变幻莫测,威力无涛,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仙家法宝?那少年能把这般法宝使得出神入化,尚且在战阵里进退有余,这份功夫恐怕连我都做不到。”

“屁话!从来就没见你小子使过兵器好不!”

牧老爷子踹了牧四叔一脚,随即把目光投向战阵中央,。先前他只顾着少年的模样,倒没留意到少年手里的兵器,此时听牧四叔提到后仔细看去,顿时吃了一惊。

这时战场的情势已趋白热,一持戟弟子战得性起,陡然大喝一声,浑然不顾的持戟冲杀。围成战阵的白虎弟子纷纷露出不妙-的神情,然而那少年却是手持着乌哨棍,不闪不避的与挥来的破魔戟相碰一记。

随着一声金铁交鸣的暴响,那乌哨棍被震得嗡嗡作响,却是借势乱舞出化成满天棍影。那棍影虚实不定,变幻莫测,如同绵里藏针的滔滔袭来,冲杀的那持戟弟子顿时被裹进重重棍影里,只听得数声闷响传出,随被被打得横飞出去,摔出战阵。

其余四名同门弟子见状,再顾不得维持战阵,竟是同时持戟朝那少年冲杀而来。此时少年正是旧力用竭,新力未生的时机,见状似是咬牙咒骂一声,反手按到腰后。

少年背手的动作仿佛带着有莫大的威慑性,周围观战的白虎宫众弟子纷纷动容,那四名持戟冲杀的弟子亦变了脸色,不约而同的回戟防守,然而却已是来不及。

下一瞬间,一道凛冽的血光在战场迸放!

四把破魔戟带着利落的断口飞了起来,四名持戟弟子吐着血飞退出去!

在周围白虎宫弟子的骇然注视下,那朦胧血光划出一道横扫战场的巨大扇面,最后回到少年手里,凝成一把祭仪形制的短剑。

那短剑周身缠绕着凶烈血煞,仿佛呼应着主人的愤怒心境般而嗡嗡颤鸣着,那浩然剑煞迸放出来,竟将整个战场都渲染成了赤煞戾境!

破军战阵被那祭剑给一剑斩破,祭剑凶威令得众白虎宫弟子骇然色变!再受到那赤煞戾境的摧染,心神剧烈摇颤下,也不知是谁开的头,一时间竟是忘了道义廉耻,纷纷持戟朝少年冲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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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牧四叔

全文字无广告 几十名白虎宫弟子为赤煞戾境所摧逼,忘情下竟不顾道义的朝那少年冲杀而去,战场顿时大乱,。这样光景落到远处观战的牧老爷子眼里,顿时把他气得够呛。

“混帐东西!搞的是什么名堂!”

“呃,看来是得好好整顿下了·····旁边的牧四叔亦是挠挠头,隐隐显出愠怒的神色。目光落到血罡迸放的祭剑上·随即向着牧老爷子请示着。

“当家的,那柄短剑的剑罡凶烈戾毒,非同寻常,恐怕已是魔厉邪剑之流。先前那少年虽有手下留情,但此刻杀意既起,弟子们怕是再难应付,还是由我······”

“唔·····牧老爷子盯着下面沸沸扬扬的战场,像是勉强找到了个理由。“既然那小鬼持有这般凶剑厉宝,你出手也不算得以大欺小··…··罢了,既然要去就速战速决,省得给旁人看笑话。”

“我知道。”牧四叔点点头,注视着下面沸沸扬扬的战场,活动了下戴着手套的左手,传出宛如机簧般的咔嚓声响。

自从被那贼鹤从半空打落以来,林守便始终有种被衰神给眷顾着的强烈预感。不辽是送个剑匣而已,一路竟然是波折连连。

先是剑匣无端被暴走族抢走,好不容易追了回来,谁知竟又惹上白虎宫弟子。至于眼下则更是夸张·只见数十百名白虎宫弟子瞪着通红的眼睛,仿佛发狂似的冲上来,那拼命的模样简直像是对上不同戴天的仇人一般。

“混蛋,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眼见着无数戟影从四面八方袭来,林守持着金刚无想左格右档一路闪避,片刻间便已是险象环象。只听得祭剑在鞘里嗡嗡抖颤,似乎就要忍不住脱鞘飞出,可偏偏又不能真拔出祭剑来大开杀戒这种情况,若是把“欲哭无泪”的负面涵义乘以十倍,大约便是林守此刻真实心境的写照了,。

只不过,郁愤的绝不只造师传人而已。

事实上,周围众白虎宫弟子无不是咬牙切齿怨念沸腾。

要知道,岐阳地方自古便是白虎宫的地盘,凭着御三家在隐世的崇高地位,向来没人敢在此地撒野。这次的鬼物作祟来得莫名其妙,他们日夜巡逻,好不容易逮到个可疑分子,还以为事态总算能稍有进展,岂知对方的道行竟是如此古怪。

那破军战阵是白虎宫的成名阵势竟然也奈何他不得,轮翻上阵反而被伤了十多人。最后那凶剑逞威更是夸张,竟然一剑斩破破军战阵,同时也明确无误昭示出对方先前一直手下留情的事实。

—这简直就是一记**裸的巴掌,啪啪的抽在众白虎宫弟子的脸上。落得以众凌寡的恶名也就罢了,若是让对方手下留情还从容逃走那白虎宫身为御三家之一的颜面等于是掉到了地上。他们也不用再回去报告了,可以直接当抹脖子了。

基于这样的心态,再受到祭剑煞气的摧逼,众白虎宫弟子无不是杀红眼般的朝造师传人冲去,全然无视金刚无想挥出的棍影。一名弟子胸前挨了棍,被打得吐血后退·然而落地前却是拼命把破魔戟朝目标投去。

被抛出的破魔戟穿破重重棍影,几乎是擦着林守后背没入地面。破魔戟的凛冽劲气划破衣裳,在林守后背上拉出道长长血痕。林守痛得当场一哆嗦手下缓了缓当场便有五六把破魔戟直刺而来!

“你妹的!”

千钩一发之际,林守持着金刚无想往地上一戳,棍身当即暴长数十倍,如移形换位般将他拽上高空而下方数把破魔戟霎时间刺了个空。

刺空的白虎宫弟子抬头望去,只听得一声铿锵龙吟,半空的造师传人已反手抽出祭剑,挥剑化出一道朦胧血雾凭空酒下,。只见那血雾煞气冲宵,杀机凛冽,显然对方已动了真怒。

见着那朦胧血雾笼罩下来,白虎宫弟子无不骇然色变,握紧破魔戟欲拼死一搏。岂料突然一道灰影划过视界,半空中的造师传人闷哼一声,竟然就这样摔落下来,那凌宵血雾也顿时消敛。

“呜呃··…··”

林守闷哼着摔落下来,众弟子则是惊愕的回头望去·只见戴着墨镜的牧四叔自远处踏空而来。牧四叔乃是白虎宫的执教师傅,也是这些巡逻弟子的顶头上司。见着竟然劳动执教师傅来替他们收拾残局,众弟子无不低头露出羞愧万分的神情。

牧四叔落地站定,漠然目光朝着四周瞥去,那沉默里散发出的不满愠色,令得周围弟子更加愧惧。纷纷畏缩着向后退去,片刻间便把此处场给空了出来。

迫退众弟子后,牧四叔方才把视线落到前面的造师传人身上。刚才他见着情势危机,才随手抛出个空罐将对方打落。那少年虽从半空摔下来,但看束倒也没有受伤的模样。

“小兄弟,你是什么人?为何招惹白虎宫?”

“惹你爷爷!”

此时林守正揉着额头的肿包暗痛,闻言顿时恼怒回应着。“你们白虎宫都是不长耳朵的吗!?小爷我说过几百遍了,我是来这里来办事的,办事的懂不懂?谁在惹是生非?你妹的!我才被惹的一方好不好!”

听得林守出言不逊,周围白虎宫弟子纷纷色变,但毕竟不敢在牧四叔前造次。牧四叔闻言则是沉默片刻仿佛在判定林守所言的真伪,随即唤着韩千秀的名字。

“千秀何在?”

“弟子在。”

身昝武袍的韩千秀应声出列,。

或许是出于武者尊严,不愿持众凌寡的她,自从同门师兄弟结成破军战阵后,手里的刀轮便再没出手过,这也是林守得以支撑许久的重要原因。此刻她站在牧四叔面前,声音竟带着紧张的味道。

“他说的可是真话?”

“这··…··”韩千秀的目光落到林守处,显出犹豫不决的模样。

此时不光是林守,周围众多同门弟子亦是紧张的望着她。他们只是接到紧急讯号赶来,对其间缘由并不清楚。倘若韩千秀肯定那怪异少年的话,那他们就等于沦为三流小丑般的角色了。

“禀告师傅··…··”

承受着无数同门的目光,韩千秀悄然吸了口气,肃容报告着。

“弟子先前赶到时,此子正与大小姬的手下发生冲突,当时弟子出手阻止。据他所言,冲突原因似乎是那些小妖抢走他身上器物的缘故。”

韩千秀的话音未落,周围已响起无数惊诧叹息的声音。

朔夜大小姐与掌门闹翻,离家出走,纠集众小妖结成暴走族,早已是白虎宫的公开秘密。至于那些小妖的不良秉性,在岐阳市也差不多是人尽皆知。只是白虎宫碍着大小姐的面子·再加上小妖们平时也没做出太出格的坏事,于是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韩千秀这样说,等于是间接证明了林守的话,同时也把先前众弟子的舍命奋战,定义为一场荒唐的闹剧。一时间叹息声此起彼伏,就连牧四叔也像受不了般的摇摇头。

“如何?小爷根本没错吧?”

此消彼长下,造师传人则是气势大振,朝那边仗义直言的辫子妞投去感谢的视线,岂料韩千秀根本理也不理,。讨了个没超的林守无奈耸耸肩,随即转向牧四叔说着。

“事情就这样啦,大叔,我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你们只要把那些混帐家伙抓来问问就知道······另外,我还有急事要办,可以走了吗?”

林守收起祭剑就待离开,岂料刚迈出脚步,一股毛骨悚然的恶寒顿时袭来。当下打了个寒颤,向后连退数步,抬头看见牧四叔正朝这边望来,墨镜下眼神竟如刀锋般犀利。

“······关于此番骚乱的缘由,白虎宫稍后会差遣人手调察。若是事情真如少侠所言,那白虎宫自然会陪理道歉。”牧四叔缓缓说着,那声音虽不张扬,却带着无形的重量,令得现场气氛再度绷紧起来。

“姑且不论小兄弟无辜与否,在我白虎宫的地界上,伤我众多弟子,这又是另一回事了。”牧四叔目光落到远处受伤的众弟子身上,显然不打算放林守离开。

“你··…··你们讲点道理好不好?”林守被牧四叔的气势给吓到,但仍旧竭力抗辩着。“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先打过来,我是迫不得已接下这场架的行不!?而且个个都是杀气腾腾的模样,要不是靠着金刚无想的神通,我怕早就躺在地上了!”

“······说得没错。”意外的,从牧四叔口里竟冒出赞同的话来。

林守听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却见那边牧四叔已伸手扭开衣扣,把外套甩了出去。被甩出的外套给旁边弟子给诚惶诚恐的接住,而当林守在一秒钟后重新移回目光时,前方的牧四叔却已没了踪影。

“所以,用拳头来说话吧。”

这样的声音,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压感,从背后响起。“打赢了我,此事就此作罢,你可以安然离去。打输了,那就请留下来,在牢房里待到事情了结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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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凭身剑舞

全文字无广告 鸡皮疙瘩炸出的瞬间,林守反射般的挥剑回斩,。

祭剑扯出烈煞斩去,然而牧四叔却用左臂格挡。林守看得骇然,下意识的想收回力道,岂知祭剑砍上左臂的瞬间竟传出金铁交鸣的钝响。

“呤……“

林守一瞬间愕然,牧四叔却是趁势抓住他的手腕。林守只觉得脚下骤然一空,陡然间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凌空抛了出去。一直飞出五六米远,落到地上又翻滚了好几圈,一时间被掉得七荤八素。

“这次算是警告,小兄弟,你最好拿出真功夫来。”

牧四叔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和着周围白虎宫弟子的阵阵惊呼。

“你妹的……”林守吐掉口带血的口痰,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对牧四叔戴着手套的左手投以警惕的视线,。“你的左手知…铁的?”

“你说这个?这是义肢,我左手以前曾齐肘断掉,多亏别人帮我造了这个。”牧四叔倒是毫不在意的说着,仿佛展示般的活动左手五指。“不过老实说,这义肢用起来可比普通的手更灵活,而且还是刀枪不入,小兄弟你尽可不必顾虑。”

“刀枪不入……“

林守听得直皱眉头。从刚刚那枚把自己打下来的空易拉罐就可以猜到,眼前的墨镜大叔恐怕是他并所未遇的强敌,此时再加上那刀枪不入的铁手,要打赢的机率简直跟中六齤合彩差不多。

如果可以的话,林守实在不想掺和这种输赢都没半点好处的战斗,然而那边牧四叔的气机却是牢牢锁定了他没有半点选择的余地。

儡…好!你可别后悔!”

林守轻喝一声摒弃杂念把金刚无想收回腰间,反手握住祭剑。对付牧四叔这般的强敌半路出家的金刚无想肯定派不上用场,只有赌祭剑的锋芒能否对付那墨镜大叔的铁手。

“引煞聚命,封剑成*…荒魂化魄,为吾使朵!”

林守不敢有任何留手,施展引煞诀唤出祭剑真煞。

只见随着咒诀唱诵,祭剑嗡嗡颤鸣着,剑身迸放出如同浓霎般的血煞,和着烁烁凶光朝四周弥散出去。那凶势竟是更甚先前,就连牧四叔亦不禁看得动容。

“还藏着这样的底牌么,真是厉害难怪弟子们不是对手……”打量着那凶煞四溢的祭剑,牧四叔嘴角微微上扬却是毫无惧色的朝造师传人走去。“只可惜剑虽是好剑但使剑的人太弱了……”

这样说着的牧四叔,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响声瞬间分散了林守的注意力,待到惊党中了圈套时,牧四叔已闪身欺进怀里抓着右手把他给再抛了出去。

“会被这样的小把戏给唬到,就表示临敌经验太浅。我若是存有杀机的话,你刚刚已死了两遍。战斗时稍稍分神便会危及性命最好记住这点。”

林守背后重重撞在地上,猛烈咳嗽的同时耳边响起牧四叔的训话来。他分辨着声音的方向,用足力气挥剑斩去,只见祭剑剑罡化成新月血芒奔烈而出,摧平了前方的杂物,却是没挨到牧四叔的半根毫毛。

“招式太过粗陋,也没有准头,简直是在胡乱推霍着办量。”

这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林守急忙抬头望去,却见牧四叔身在半空,左手竟然脱体飞出,扯着根黑索朝他隔空抓来。

“金刚飞拳?你妹!”

没想到那义肢竟还有这等功能,吓一跳的林守急忙举剑挡去。

祭剑迎上飞来的铁手,传来格外沉重的质量,几乎把林守摧倒在地上。而且那铁手也不知是何物所铸,竟是毫不畏惧祭剑的锋刃,反而牢牢抓住祭剑。随着牧四叔凌空用力,竟扯得林守整个儿飞起。

林守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后勉强落地,但祭剑却已在半途脱手飞出。林守的目光望向落地的祭剑,然而身后却传来落地的声音。

“喝啊!”

顾不上捡拾祭剑,林守用足全力的挥拳打去,谁知竟被轻易挡住。牧四叔抓着手腕一扭一转,便把他给按倒在地上。一阵近乎撕裂的剧痛从左肩传来,林守霎时间便动弹不得。

“反应太慢,拳头也缺乏力量,大约只比普通人好上一点……小兄弟,你平常都没怎么锻练过身体吧?”牧四叔用右手制着林守,左臂向旁伸出,随着“咔嚓”的声响,被黑索拽回的铁手便已镶回臂上,。

“只是仗着法宝神通逞威作派,可是很愚蠢的事情。法宝被破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刁、兄弟以前没吃过这样的亏吗?”

牧四叔的语气带着失望的味道,而他的话唤起了林守屈辱的记忆。不久前与飞燕交手惨败时,飞燕也说过类似的话。虽说造师门的造化真法是遣物驭物的玄法,本就不檀长正面交锋,引煞诀算是剑走偏锋的便利应用,但究竟还是缺乏底蕴,遇上真正高手时便显出致命弱点来

“为小兄弟着想,要不就在白虎宫里呆个三四年,好好锻炼下基础体能如何?”牧四叔放松了钳制的力量,如此建议着。

那声音听起来倒不像有恶意,可惜对林守来说,却只是陡然令他更加屈辱罢了。

“不如…小爷我,还没输呢…”

瞅着横卧在不远处的祭剑,林守从牙缝里挤出这样的话来。趁牧四叔不备的时机,挥出右手射出捆仙索,扯着祭剑猛力回斩。祭剑的剑煞凶烈,牧四叔亦不得不暂避锋芒,林守则趁机脱出钳制,重整势态。

“嘿,小兄弟身上的宝贝还真不少。 全文字无广告 ”牡四叔看着林守右腕的捆仙索,摇头淡然道。“不过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哪怕是拿着再多的法宝自身修为不足也是没用的。”

“是吗?不见得吧?”

林守的嘴角因左弄剧痛而抽搐着祭剑在手里嗡嗡颤鸣着,那被人戏弄的屈辱愤怨和着炽烈的剑气涌过来,在他的心里点燃了熊熊怒焰。林守深吸了口气,把所有顾忌抛到脑后,紧握着祭剑,诵起引煞凭身的咒诀来。

“返阙诸化,移约解况…”

导引着祭剑的炽烈剑气,将其鸡皮疙瘩炸出的瞬间,林守反射般的挥剑回斩,。

祭剑扯出烈煞斩去,然而牧四叔却用左臂格挡。林守看得骇然,下意识的想收回力道,岂知祭剑砍上左臂的瞬间竟传出金铁交鸣的钝响。

“呤……“

林守一瞬间愕然,牧四叔却是趁势抓住他的手腕。林守只觉得脚下骤然一空,陡然间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凌空抛了出去。一直飞出五六米远,落到地上又翻滚了好几圈,一时间被掉得七荤八素。

“这次算是警告,小兄弟,你最好拿出真功夫来。”

牧四叔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和着周围白虎宫弟子的阵阵惊呼。

“你妹的……”林守吐掉口带血的口痰,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对牧四叔戴着手套的左手投以警惕的视线。“你的左手知…铁的?”

“你说这个?这是义肢,我左手以前曾齐肘断掉,多亏别人帮我造了这个。”牧四叔倒是毫不在意的说着,仿佛展示般的活动左手五指。“不过老实说,这义肢用起来可比普通的手更灵活,而且还是刀枪不入,小兄弟你尽可不必顾虑。”

“刀枪不入……“

林守听得直皱眉头。从刚刚那枚把自己打下来的空易拉罐就可以猜到,眼前的墨镜大叔恐怕是他并所未遇的强敌,此时再加上那刀枪不入的铁手,要打赢的机率简直跟中六齤合彩差不多。

如果可以的话,林守实在不想掺和这种输赢都没半点好处的战斗,然而那边牧四叔的气机却是牢牢锁定了他没有半点选择的余地。

儡…好!你可别后悔!”

林守轻喝一声摒弃杂念把金刚无想收回腰间,反手握住祭剑。对付牧四叔这般的强敌半路出家的金刚无想肯定派不上用场,只有赌祭剑的锋芒能否对付那墨镜大叔的铁手,。

“引煞聚命,封剑成*…荒魂化魄,为吾使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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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藏着这样的底牌么,真是厉害难怪弟子们不是对手……”打量着那凶煞四溢的祭剑,牧四叔嘴角微微上扬却是毫无惧色的朝造师传人走去。“只可惜剑虽是好剑但使剑的人太弱了……”

这样说着的牧四叔,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响声瞬间分散了林守的注意力,待到惊党中了圈套时,牧四叔已闪身欺进怀里抓着右手把他给再抛了出去。

“会被这样的小把戏给唬到,就表示临敌经验太浅。我若是存有杀机的话,你刚刚已死了两遍。战斗时稍稍分神便会危及性命最好记住这点。”

林守背后重重撞在地上,猛烈咳嗽的同时耳边响起牧四叔的训话来。他分辨着声音的方向,用足力气挥剑斩去,只见祭剑剑罡化成新月血芒奔烈而出,摧平了前方的杂物,却是没挨到牧四叔的半根毫毛。

“招式太过粗陋,也没有准头,简直是在胡乱推霍着办量。”

这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林守急忙抬头望去,却见牧四叔身在半空,左手竟然脱体飞出,扯着根黑索朝他隔空抓来。

“金刚飞拳?你妹!”

没想到那义肢竟还有这等功能,吓一跳的林守急忙举剑挡去。

祭剑迎上飞来的铁手,传来格外沉重的质量,几乎把林守摧倒在地上,。而且那铁手也不知是何物所铸,竟是毫不畏惧祭剑的锋刃,反而牢牢抓住祭剑。随着牧四叔凌空用力,竟扯得林守整个儿飞起。

林守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后勉强落地,但祭剑却已在半途脱手飞出。林守的目光望向落地的祭剑,然而身后却传来落地的声音。

“喝啊!”

顾不上捡拾祭剑,林守用足全力的挥拳打去,谁知竟被轻易挡住。牧四叔抓着手腕一扭一转,便把他给按倒在地上。一阵近乎撕裂的剧痛从左肩传来,林守霎时间便动弹不得。

“反应太慢,拳头也缺乏力量,大约只比普通人好上一点……小兄弟,你平常都没怎么锻练过身体吧?”牧四叔用右手制着林守,左臂向旁伸出,随着“咔嚓”的声响,被黑索拽回的铁手便已镶回臂上。

“只是仗着法宝神通逞威作派,可是很愚蠢的事情。法宝被破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刁、兄弟以前没吃过这样的亏吗?”

牧四叔的语气带着失望的味道,而他的话唤起了林守屈辱的记忆。不久前与飞燕交手惨败时,飞燕也说过类似的话。虽说造师门的造化真法是遣物驭物的玄法,本就不檀长正面交锋,引煞诀算是剑走偏锋的便利应用,但究竟还是缺乏底蕴,遇上真正高手时便显出致命弱点来

“为小兄弟着想,要不就在白虎宫里呆个三四年,好好锻炼下基础体能如何?”牧四叔放松了钳制的力量,如此建议着。

那声音听起来倒不像有恶意,可惜对林守来说,却只是陡然令他更加屈辱罢了。

“不如…小爷我,还没输呢…”

瞅着横卧在不远处的祭剑,林守从牙缝里挤出这样的话来。趁牧四叔不备的时机,挥出右手射出捆仙索,扯着祭剑猛力回斩,。祭剑的剑煞凶烈,牧四叔亦不得不暂避锋芒,林守则趁机脱出钳制,重整势态。

“嘿,小兄弟身上的宝贝还真不少。”牡四叔看着林守右腕的捆仙索,摇头淡然道。“不过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哪怕是拿着再多的法宝自身修为不足也是没用的。”

“是吗?不见得吧?”

林守的嘴角因左弄剧痛而抽搐着祭剑在手里嗡嗡颤鸣着,那被人戏弄的屈辱愤怨和着炽烈的剑气涌过来,在他的心里点燃了熊熊怒焰。林守深吸了口气,把所有顾忌抛到脑后,紧握着祭剑,诵起引煞凭身的咒诀来。

“返阙诸化,移约解况…”

导引着祭剑的炽烈剑气,将其鸡皮疙瘩炸出的瞬间,林守反射般的挥剑回斩。

祭剑扯出烈煞斩去,然而牧四叔却用左臂格挡。林守看得骇然,下意识的想收回力道,岂知祭剑砍上左臂的瞬间竟传出金铁交鸣的钝响。

“呤……“

林守一瞬间愕然,牧四叔却是趁势抓住他的手腕。林守只觉得脚下骤然一空,陡然间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凌空抛了出去。一直飞出五六米远,落到地上又翻滚了好几圈,一时间被掉得七荤八素。

“这次算是警告,小兄弟,你最好拿出真功夫来。”

牧四叔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和着周围白虎宫弟子的阵阵惊呼。

“你妹的……”林守吐掉口带血的口痰,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对牧四叔戴着手套的左手投以警惕的视线。“你的左手知…铁的?”

“你说这个?这是义肢,我左手以前曾齐肘断掉,多亏别人帮我造了这个。”牧四叔倒是毫不在意的说着,仿佛展示般的活动左手五指,。“不过老实说,这义肢用起来可比普通的手更灵活,而且还是刀枪不入,小兄弟你尽可不必顾虑。”

“刀枪不入……“

林守听得直皱眉头。从刚刚那枚把自己打下来的空易拉罐就可以猜到,眼前的墨镜大叔恐怕是他并所未遇的强敌,此时再加上那刀枪不入的铁手,要打赢的机率简直跟中六齤合彩差不多。

如果可以的话,林守实在不想掺和这种输赢都没半点好处的战斗,然而那边牧四叔的气机却是牢牢锁定了他没有半点选择的余地。

儡…好!你可别后悔!”

林守轻喝一声摒弃杂念把金刚无想收回腰间,反手握住祭剑。对付牧四叔这般的强敌半路出家的金刚无想肯定派不上用场,只有赌祭剑的锋芒能否对付那墨镜大叔的铁手。

“引煞聚命,封剑成*…荒魂化魄,为吾使朵!”

林守不敢有任何留手,施展引煞诀唤出祭剑真煞。

只见随着咒诀唱诵,祭剑嗡嗡颤鸣着,剑身迸放出如同浓霎般的血煞,和着烁烁凶光朝四周弥散出去。那凶势竟是更甚先前,就连牧四叔亦不禁看得动容。

“还藏着这样的底牌么,真是厉害难怪弟子们不是对手……”打量着那凶煞四溢的祭剑,牧四叔嘴角微微上扬却是毫无惧色的朝造师传人走去。“只可惜剑虽是好剑但使剑的人太弱了……”

这样说着的牧四叔,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响声瞬间分散了林守的注意力,待到惊党中了圈套时,牧四叔已闪身欺进怀里抓着右手把他给再抛了出去。

“会被这样的小把戏给唬到,就表示临敌经验太浅。我若是存有杀机的话,你刚刚已死了两遍,。战斗时稍稍分神便会危及性命最好记住这点。”

林守背后重重撞在地上,猛烈咳嗽的同时耳边响起牧四叔的训话来。他分辨着声音的方向,用足力气挥剑斩去,只见祭剑剑罡化成新月血芒奔烈而出,摧平了前方的杂物,却是没挨到牧四叔的半根毫毛。

“招式太过粗陋,也没有准头,简直是在胡乱推霍着办量。”

这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林守急忙抬头望去,却见牧四叔身在半空,左手竟然脱体飞出,扯着根黑索朝他隔空抓来。

“金刚飞拳?你妹!”

没想到那义肢竟还有这等功能,吓一跳的林守急忙举剑挡去。

祭剑迎上飞来的铁手,传来格外沉重的质量,几乎把林守摧倒在地上。而且那铁手也不知是何物所铸,竟是毫不畏惧祭剑的锋刃,反而牢牢抓住祭剑。随着牧四叔凌空用力,竟扯得林守整个儿飞起。

林守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后勉强落地,但祭剑却已在半途脱手飞出。林守的目光望向落地的祭剑,然而身后却传来落地的声音。

“喝啊!”

顾不上捡拾祭剑,林守用足全力的挥拳打去,谁知竟被轻易挡住。牧四叔抓着手腕一扭一转,便把他给按倒在地上。一阵近乎撕裂的剧痛从左肩传来,林守霎时间便动弹不得。

“反应太慢,拳头也缺乏力量,大约只比普通人好上一点……小兄弟,你平常都没怎么锻练过身体吧?”牧四叔用右手制着林守,左臂向旁伸出,随着“咔嚓”的声响,被黑索拽回的铁手便已镶回臂上。

“只是仗着法宝神通逞威作派,可是很愚蠢的事情。法宝被破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刁、兄弟以前没吃过这样的亏吗?”

牧四叔的语气带着失望的味道,而他的话唤起了林守屈辱的记忆,。不久前与飞燕交手惨败时,飞燕也说过类似的话。虽说造师门的造化真法是遣物驭物的玄法,本就不檀长正面交锋,引煞诀算是剑走偏锋的便利应用,但究竟还是缺乏底蕴,遇上真正高手时便显出致命弱点来

“为小兄弟着想,要不就在白虎宫里呆个三四年,好好锻炼下基础体能如何?”牧四叔放松了钳制的力量,如此建议着。

那声音听起来倒不像有恶意,可惜对林守来说,却只是陡然令他更加屈辱罢了。

“不如…小爷我,还没输呢…”

瞅着横卧在不远处的祭剑,林守从牙缝里挤出这样的话来。趁牧四叔不备的时机,挥出右手射出捆仙索,扯着祭剑猛力回斩。祭剑的剑煞凶烈,牧四叔亦不得不暂避锋芒,林守则趁机脱出钳制,重整势态。

“嘿,小兄弟身上的宝贝还真不少。”牡四叔看着林守右腕的捆仙索,摇头淡然道。“不过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哪怕是拿着再多的法宝自身修为不足也是没用的。”

“是吗?不见得吧?”

林守的嘴角因左弄剧痛而抽搐着祭剑在手里嗡嗡颤鸣着,那被人戏弄的屈辱愤怨和着炽烈的剑气涌过来,在他的心里点燃了熊熊怒焰。林守深吸了口气,把所有顾忌抛到脑后,紧握着祭剑,诵起引煞凭身的咒诀来。

“返阙诸化,移约解况…”

导引着祭剑的炽烈剑气,将其迎进丹田气海。丹田气海里汇聚着造化真力,造化真力与那炽烈剑气相融相生。原本无色无相的真力,霎时间变生为澎湃苛烈的剑煞真息。

“释剑化厉……”

祭剑剑身陡然喷出凶烈血煞,那浓浓血煞如同雾气弥散开来并迅速融进林守的四肢百骸里,。随着祭剑上的血煞转为黯淡,林守的身躯却被血煞缠绞】浑身散发出先前完全无法比拟的凶暴气焰来。

“灰灭吾敌!”

咒唱结落的瞬间祭剑已扯出一道血芒朝牧四叔划去。

那血芒凶光隐敛,和先前祭剑的狂烈态势全然无法相比,然而牧四叔却是刹那间瞪大眼睛。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赞了一声随即却是如临大敌的向后跃退。

祭剑一斩落空,林守身随剑舞,那血芒在空中隐敛瞬息随即横切出无数血罡斩线,从前后左右朝着牧四叔席卷而去。

看到退路被四面八方的斩线切断牧四叔毅然选择朝林守冲来。只见那身影在密集的血罡斩线里转挪腾移,一阵金铁交鸣声后,竟不可思议的越过那祭剑划出的冥道死域,欺到林守的近前来。

牧四叔伸手抓住林守的右腕,正想着故技重施,谁知林守竟抢先松开祭剑。祭剑落到左手,没有丝毫停顿,一道自下而上的挑斩迸放出来,迫得牧四叔不得不松手后退。而林守却是借势回转身体,全力踹出一记回旋踢。

随着“咚”的一声闷响,融进剑煞具息的一脚猛烈命中目标。

只见牧四叔如同炮弹般的向后飞去,在空中连翻了好几个跟头,但落地后依旧是止不住冲势,两脚在地上犁出数米长的深痕,一直撞到背后的土墙方停下来。

“哼!大叔,你说谁的修为不足啊?”

总算走出了。恶气,林守维持着踢腿时的金鸡独立姿态,在原地坦然迎接着众白虎宫弟子的骇然注目。随即挥手舞出数道徇烂的剑花,摆出慎重的迎击架势。

“别装了,大叔,这一脚对你根本是不痛不痒吧?”

“……”不,我刚刚确实被吓到了,。”

那边的牧四叔缓缓吐出口浊气,坦率的承认着。

“唤出凶剑厉煞,牵引剑煞凭身,人剑相合,身随剑舞……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办法,精彩啊!好!好!”似乎刚刚那番短暂交手里,牧四叔已看透引煞凭身的奥妙,却是连说了数个好宇,露出掩不住兴奋的神情。

“小兄弟,这招是你冉己想出来的?”

“是又如何?”林守点头承认着。

虽然引煞诀最初是从蜀山剑翁处习得,但无论是后面的引煞驭剑,还是此刻的引煞凭身,都是他自行参悟的结果。若是上修子见到造师传人竟能将引煞诀发挥到如此地步,恐怕也会吓得呆掉吧?

“原来如此,真不愧知”嘿,英雄出半年。”

牧四叔在原地活动着手脚,看来刚刚那记回旋踢似乎没对他造成任何伤害。打量着前方持剑戒备的林守,林四叔淡笑出来。“可惜啊,小兄弟,如果假以时日,等你将这招完成的话,恐怕我还真拿不下你来。

“…完成?”

“没错,在我看来这招恐怕只能算是半成品,毕竟你甚至都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厉害。”牧四叔沉吟片刻,随即却摆出个奇怪的起手势。只“也罢,难得遇到这样趣事,就让我帮你把吧!”

下一瞬间,牧四叔的身影如箭袭来,挥出的拳式刁钻古怪,似乎隐隐带着几分枪意。林守下意识的挥动祭剑格杀而去,身随剑舞下,一股浩然剑气陡然涌出,两脚竟是自然拔地而起,凌空一记横斩,挥出瑞气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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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万流归宗

全文字无广告 隐世里门派繁多,功法纷杂,。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仅以御剑术而言,除了并称两大剑宗的蜀山与昆仑以外,还有着诸如崆峒,紫云等御剑门派。各门派均有自己的功法剑诀,再加上其它修练诸道玄法的大小门派,林林总总怕有数万之众,因此想要按照严格标准来划分诸派门人的修为高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目前隐世里比较普遍的做法,是按照辈份将诸派门人分成三辈,即弟子辈,师傅辈和长老辈。比如穆兰便是弟子辈里的精英,牧四叔是师傅辈里的高手,上修子则算是长老辈里的宗师。

尽管同辈修真者间的修为高低有别,但不同辈份的修真者间的实力差却是大致恒定,这样一来倒也勉强算是有了比对评判的标准。

通常来说,修真既需要先天禀赋,更需要后天勤修苦练的漫长积累。弟子辈的修真者因修练时间尚短,缺乏积累和历练,所以就算是如何的天赋卓绝,也不太可能敌得过师傅辈的前辈。更不要说牧四叔就算在修真诸派的师傅辈里面,也是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

韩千秀年幼时投奔白虎宫,已在白虎宫渡过八年的光阴。得到牧四叔亲自指导的她,比其他弟子更清楚执教师傅那高深莫测的实力,也因此更难相信呈现在眼前的光景。[大造师] 博看 首发75 万流归宗

剑光与拳影在虚空里交错。轰轰雷鸣声里,溢出的冲击波震颤着地面,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甚至连保持站立也变成了困难的事情,不少弟子露出呼吸艰难的神情,抗不住那重压而不自觉的向后退去。

韩千秀坚特站在原地,努力目睹着这场顶尖水准的高手对决,。相对于拿出真正实力的牧四叔而言,那边挥舞着血煞短剑,将诸派秘传剑技如行云流水般使出的神异少年,却是更加强烈吸引着她的注意。

云横天山,乾坤雷动,灭剑血胧,池樱千幻……”

就算韩千秀对御剑一途所知甚少,也隐隐听过这些剑招的赫赫威名。无一不是御剑诸派仗以成名的绝招剑式,就算是诸派的本门弟子,也要修练数十载方能得窥门道。然而在那少年手里,却仿佛取用不竭般的随意使出。

云横天山,昆仑剑的飘逸飞仙……”

乾坤雷动,蜀山剑的一往无前……”

灭剑血胧,玄冥剑的诡秘莫测……”

少年施展出的一招一式,绝非依样画葫芦的花架子,而是渗透着所属门派的神髓一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棒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一 毋庸置疑的大家风范,气吞山河如虎。

这场如梦似幻的徇烂剑舞,令韩千秀看得如痴如醉。目光随着那血红短剑移动着,落到持剑的神异少年身上时,脑海里顿时生出莫大的疑问来。而这个疑问,相信也是周围那些呆然观望的同门们的共同心念。[大造师] 博看 首发75 万流归宗祭剑煞气尽敛,那边被崩塌的废品堆给掩埋的林守亦没了声息。

这场对决的终末来得如此突然,不仅是观战的众人惊诧万分,连交手中的牧四叔也露出错愕神情。片刻后反应过来,却是慌忙的闪到那崩塌废品堆处,几拳打飞了落下的杂物,把被埋在里面的造师传人给抢救了出来。

从韩千秀的角度看不到被抢出的林守,不过由牧四叔先紧张后放松的神情看来,那边的造师传人倒不像是有大碍的模样一…这样判断着的韩千秀,却是不由自主的呼出口气。但当察觉到自己竟隐约挂念着那少年的安危时,心情顿时又变得莫名复杂起来,。[大造师] 博看 首发75 万流归宗

“千秀在吗?过来下。”

“是,弟子在。”

这时那边的牧四叔回头唤着她的名宇,韩千秀急忙收拾好思绪赶过去。岂知走近后却被吓了跳,只见平日宛如天神般威不可犯的执教师傅,此时竟是格外狼狈的模样。

先前激烈交手里,牧四叔身上的武袍多处被划破,左腕手套更是完全破烂,显出里面金属质地的假手。那假手抬起来,扶住正从鼻梁上滑下来的墨镜。那墨镜竟也被削飞了半边镜腿,半拉着搭耸在鼻梁上,显得颇为滑稽。

与那神异少年交手,竟然能把执教师傅逼到这种地步吗?

“……”呵,看起来很狼狈吧?”

感受到的震撼流露到表情上,似乎落到牧四叔的眼里。牧四叔扶着墨镜,用自嘲似的。吻如此说着,韩千秀却是惶恐的低头道歉。

“弟子不敢!”

“没啥好不敢的,我又不是无敌铁金刚,总会有打不过别人的时候……”不过对个小辈动真格的,结果却还落得这般狼狈下场,传出去恐怕会笑死人吧……”牧四叔苦笑摇摇头,目光落到前面昏倒的造师传人身上。

“师傅,他知,“韩千秀看着昏莲的林守,谨慎的问着。

“只是脱力昏倒而已,应该不碍事。”[大造师] 博看 首发75 万流归宗

牧四叔似乎已检察过林守的情况,却用赞叹的声音评价养。

“刚刚你也看到了吧?这小子施展的那招,那可是连天上的家伙们看到都会吓得闪腰的霸道绝招呢,呵,到底是血脉相承的天赋怀“只可惜原创者本人的底子太差,勉强施展出来身体负荷不了,一旦解除凭身就只能脱力昏倒了,倒知 …”

牧四叔看着静静躺在远处的祭剑,仿佛若有所思的嘀咕着,。“解除凭芽的时机真是恰到好处呢“再晚点的…“嗯,真是奇妙“”

“师傅?”看着牧四叔自言自语,韩干秀不禁疑感着。

“啊,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些事……”对了,这小子就交给你看管吧。”牧四叔把昏迷的造师传人推到韩千秀怀里,并交代着。“你给他处理下伤势,然后找间干净的牢房关上吧。

当家的在那边看着呢,放水也别做得太明显。”

“……”弟子领命。”韩千秀抱着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的回应着。

“至于那把…”“罢了,就暂时由我收着吧,免得这小子再惹出麻烦来。”牧四叔走过去拾起祭剑,朝着周围聚过来的众弟子扬扬手,大声训斥着。

“好了好了,事情结束了!混小子们,留下点人收拾战场,其他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另外,这次的表现如何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回去后给我把皮绷紧点!”…

那仿佛剑邪转世的怪异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正当众人屏气凝神,满怀疑感,满怀畏惧的望着挥舞祭剑的身影时,这场眼见着就要步入最**的对决却是嘎然而止。

只听“咚”的声暴响,在激烈的交错攻防里正面接下牧四叔一记重拳,林守仿佛炮弹般的被打飞了出去,笔直撞进身后堆砌着大量杂物的废品堆。随着废品堆的土崩瓦解,那弥散着血煞的祭剑脱手飞出,在空中旋动着,落到地上后又弹起来。在铿铿声响里煞气尽敛,如同燃烧殆尽的炭块,一时间仿佛化成凡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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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黑风队

全文字无广告 随着“咚“的声重响,徐腾抱着一摞半人高的面碗放到厨台上,边喘着粗气边对徐老爷子抱怨着,。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我说老爹啊,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废话!还用你说吗?早知道就把林家刁、子留下来帮你…“徐老爷子一手端着敏个面碗,一手如行云流水般的把十多种佐料挑进面碗里,只见着锅里面斗连连翻滚,眨眼间便把五碗拉面推到养子面前。“呐,两碗牛肉面端去四号桌,三碗哨子面端去八号桌,另外去把剩下的菜叶弄好拿出来。”“是……”徐腾拉耸着肩膀,认命似的叹了口气,端起五碗拉面,再度返回后方如面汤般沸腾的职场。半分钟后端着一骡收拾好的脏碗回来,路过厨台时,犹豫着向徐老爷子建议道。“话说老爹啊,我们要不要考虑招些人手?”“招人是要花钱的耶,你爹我的棺材本都还没存够,哪来的闲钱?”徐老爷子果断否决了养子的提议,一甩手又甩来两碗拉面,。“呐,这两碗端去三号桌,五号桌客人也吃完了,快点去收拾下一桌客人还在外面排着队呢!”“唉……”面对这场堪称艰苦卓绝的苦战,就算修为深厚的徐腾也吃不消了。再次端着一骡脏碗回来时,脚步已有些虚浮。回头看看门外那仿佛看不到头的队伍,用求饶般的声音对养父说着。“老,老爹啊,我担心林兄弟有没有顺利找到穆兰,不如打个手机问问看如何?”

打个手机最多也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然而在这种时候却也成了格外奢侈的愿望。“混帐!现在哪有那个闲功夫啊?再说那小子自有穆兰照顾,还用得你操心?”徐老爷子喝斥着,这次却是直接从厨台底下把外卖盒给提了起来。外卖盒轰的声砸在厨台,轰得徐腾脸色微变。“追加的外卖来了!一共十五碗拉面,地址都写在这舐上,快送过去!”徐老爷子把装着十五碗拉面的外卖盒丢给养子,同时抛出令人绝望的前景。“五分钟里给我赶回来!后面还有好几批等着呢!”“…“好几批……”徐腾听得脸色苍白,徐老爷子却是抛下他又丢了一大袋面进锅里。 全文字无广告 觉悟到就算抗议也无济于事后,徐腾提着沉重的外卖盒一溜烟的冲出了面馆。面馆外是人来人往的街道,隔着条小河便是高楼林立的繁华区,徐腾正对着舐条确认送餐地点,谁知却意外瞥到小河对岸几个狼狈奔逃的身影。“咦?那不是暴走族*…”由流浪小妖们组成的暴走族也算是岐阳市的一大名景,徐腾当然也不会陌生,当下认出河对岸那些奔逃的小妖正是暴走族的成员。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向来骑着摩托牟耀武扬威的他们,此番竟是弃牟奔逃。而且看那满脸惶恐,频频向后张望的模样,仿佛像是闯下什么大祸般。

“唔,有古怪”心念闪动下,徐腾意欲前去探个究竟。岂知刚踏出一步,手里提着的外卖盒荡出面碗摇碰的声响。徐腾的身影顿时僵住,低头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外卖盒,又抬头看了看那边仓惶逃亡的小妖们,低叹一声,隐约间似乎体会到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艰难……”原本只想教训下那嚣张的乡下小子,没想到竟招来白虎宫的注意,事态从白虎宫弟子放出信号弹时便已彻底失控。他们虽抓到空隙的逃出来,但绝不意味着就此可以高枕无忧。…

那乡下小子得到朔夜大姐头的青睐,朔夜亦曾对众暴走族明言不许找他的麻烦,肖猴儿等人是明知故犯,。也许不用等到白虎宫调察,得闻真相的朔夜便会直接把他们拖到白虎宫去问斩。就算是侥幸保住性命,今后这岐阳地方也绝不会再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像这般堂堂正正的在世间生活的机会,从此将与他们绝缘。光是想象以前那仿佛过街老鼠般在阴暗里躲藏,朝不保夕的痛苦日子,悔恨的猛毒便在心里止不住的蔓延开来。只可惜世上并无后悔药可卖,对肖猴儿等人来说,恐怕已再没有挽回命运的机会了。由于坐骑均被祭剑斩毁,众小妖只得靠着双腿逃窜,然而该逃向何处却是谁也没有概念。只是惶然的跟着肖猴儿向前跑着,浑然不顾沿途路人的惊诧视线。

在狂奔过半个城市后,终于有小妖忍不住恐惧,用颤抖的声音问出来。“猴,猴哥,我们……”我们会怎么样啊?”肖猴儿并没亦回答,或者说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吧?由猿精化形的他要比普通小妖多出几分狡黠,然而那说到底也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而眼前的事态早已超出他能应付的界限。“大姐头问起的话,我们……”要怎么跟大姐头说明啊?”在肖猴儿无言以对的时候,另一小妖亦是惶恐的问着。受到众小妖目光的摧逼,肖猴儿却是仓惶无措,情急下连抓耳挠腮的猴习惯都给逼出来了。俗话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就在肖猴儿抓耳挠腮的想说些啥时,前方街角传来他们熟悉的引擎声。还没等小妖们反应过来,一匹火红色的钢铁骑兽便骤然掠进他们的视界。“咦?是你们?”注意到街边的肖猴儿等人,朔夜扳回刹牟,火魅子一个急停甩在小妖们面前。看着矗立眼前的火魅子,小妖们无不露出畏惧神情,岂知稍迟数秒,又有一队剽骑摩托追着火魅子从街角处窜出。和寻常的暴走族不同,只见那队剽骑摩托莫约十二三人,连人带牟皆是清一色的黑色劲装,追随火魅子在街边停下,动作间显出高度的纪律性,宛然是训练有素的模样。

“黑,黑风队”望着在火魅子后一宇排开的黑衣劲骑,一小妖用颤抖的声音叫出他们的名宇。要知道,朔夜麾下的剽骑团约有四五百之众,成员几乎皆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妖怪。朔夜将这些流浪妖怪召集起来,给予他们在岐阳地方正当生活的权力,此举虽走出于怜悯和善意,但朔夜并没对妖怪的不安本性抱有过高的期望,为此订下几条决不容触犯敏禁律。檀自伤人者死,作奸犯科者死,踏足邪道看…”只要不触犯禁律,偶尔的小奸小恶亦是无妨,然而一旦触犯了禁律,那必然迎来终末,。至于负责监督并执行禁律的队伍,正是眼前的黑衣劲骑,绰号“黑风队”的朔夜亲兵。和多为流浪妖怪的暴走族不同,黑风队的成员虽也算是妖怪,但却是岐阳地方出生的本地妖怪,世代承受到白虎宫恩泽的他们,对白虎宫可谓忠心耿耿。据传说,这些黑风队成员本是牧四叔以讨伐地界妖魔为前提,亲自训练的预备武力。当初朔夜与牧老爷子闹翻后离家出走,牧四叔因担忧侄女的安危而把他们派给朔夜当手下。相比起实力参差不齐的白虎宫弟子来说,黑风队却是历经实战磨练的劲旅,在众小妖眼里则是几乎与死神划上等号的恐怖存在。…

朔夜是不喜拘束的豪爽性格,平时多是独来独往,看着此番竟然把黑风队给带了出来。嗯到关于黑风队的恐怖流言,众小妖们颤票着,脑海里纷纷浮现出各类无法搬上银幕的血腥画面。“知“大姐头,您这知…”肖猴儿瞥着后面的黑风队,暗自吞下口唾液,战战兢兢的问着。“啊,刚刚接到消息,北市那边正有可疑妖徒逃窜,想过能帮上忙知“嗯?”注意到众小妖身上的大小伤痕,朔夜用疑感的声音问着。“你们是怎么回事?搞得这样狼狈,莫非已经和那妖徒交过手了吗?”被朔夜质问着的肖猴儿,半张着嘴,就像求助般的朝左右望去。可惜旁边小妖们的状态却是比他更加不知所措,竟是不约而同的避开肖猴儿的视线,膝盖亦抖颤得更加厉害。“究竟是怎么回事?”见到众小妖的这般模样,朔夜自然涌起疑心,皱眉质问着。那严厉的语气令得小妖们齐齐寒颤,然而却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谁也不敢开口说话口气氛霎时间变得险恶起来。“混帐!大小姐在问话,你们没长耳朵吗?”从黑风队里传出低沉的喝声,一黑衣劲装的胡须汉子站了出来。那汉子的体格宛如巨熊般魁梧,立在朔夜背后就像是一尊铁塔挡去众小妖的视界。见着那铁塔般的汉子用凶神恶煞的目光扫过来,众小妖一时间惊恐至极,不少人的脚底虚浮起来

“等等,别乱…”察觉到不妙敏肖猴儿连忙低声阻止,却是迟了一步。一小妖突然歇斯底里的惨叫出来,这声惨叫擢断众小妖心里的理智之线,刹那间竟如同炸锅般的四散逃窜。肖猴儿倒是没逃,木然愣在原地。看着远处众小妖仓惶逃亡的模样,再看看近处眼前朔夜的铁丰脸色,一时间绝望的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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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作孽自报

全文字无广告 跟随肖猴儿的不过是些末流小妖,如何能与朔夜亲卫的黑风队相比?不过眨眼间功夫,逃窜的小妖便被悉数抓拿回来,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被扔到地上,。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这还算是黑风队手下留情的结果,若不是朔夜先令他们别下重手,本来至少也该卸掉关节才对。

小妖们颤抖着挤坐在地上,望着宛如铜墙铁壁般屹立四周的黑风队,脸上浮现出惊骇恐惧的神色,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前面的肖猴儿。由于当时总算没跟着逃跑,肖猴儿此时是众小妖里唯一还能站着说话的人,然而站在那铁塔般的胡须汉子面前,膝盖却是抖得格外厉害。

“白石,让他过来。

直到朔夜的声音响起,那被唤为“白石”的胡须大汉才冷哼一声,闪声让出路来。肖猴儿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去,从胡须大汉身上放出的凛冽杀气笼罩着他,不过几步路却已是湿透背心。

“大,大姐头……”

走到朔夜面前时,颤抖的膝盖再受不住重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猴儿,看在你没有跟着逃走的份上,给你解释的机会。”朔夜看着伏地认罪的肖猴儿,冷然问着。“说吧,为何一见我就要逃走?”

“是,大姐知“那知 …“

就算肖猴儿向来口舌灵便,此时竟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们,是犯了‘禁律,不成?”

檀自伤人者死,作奸犯科者死,踏足邪道者死这是朔夜给剽骑团的众刁、妖订下的禁律亦是他们在凡世生活的最低守则,。在剽骑团设立初期曾出现过数起犯禁伤人的事齤件,而看着肖猴儿等人那手足无措的心虚反应朔夜自然便联想到他们触犯禁律,声音霎时间冷了下来。

“咦?没,没有!哪怎么敢?”肖猴儿满脸惶恐的摇着头。

“那,究竟是为什么?说出来!”听闻肖猴儿等人没犯禁律,朔夜的脸色总算稍缓,只是语气却更不耐烦。

“请……”请大姐头责罚!”听着朔夜的喝声,想着再瞒下去恐怕只会死得更快,肖猴儿于是咬牙莲出真相。“我们……”我们是去找了林公子的麻烦,所以才不敢见大姐头!”

“林公子知“守弟?”

因这个称呼颇为陌生,朔夜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随即却是怒气勃发。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你们去找守弟的麻烦了?混帐!我昨天才说过守弟是我重要的客人,要好生招待你们怎么呢“怎么…“唔嗯?”

朔夜怒气冲冲的声音突然奇妙的停顿了片刻。她打量着地上肖猴儿高高肿起的脸颊,目光又移到后面颤抖着的众小妖身上。见着众小妖那狼狈不堪的光景,显然不像是讨得好处的模样。

“原来如此……”朔夜的嘴角微微上翘,声音转为悠然。“你们去找守弟的麻烦结果却反而被守弟好好教训了一顿,是这样吗?”

“知“是这样。”肖猴儿伏地回答着。

“守弟有伤着吗?”朔夜首先关心这点。

“没,没有……”我们我们根本伤不着你 …“肖猴儿苦闷的回答着。

“你们一齐上都不是守弟的对手?”惊讶之余,朔夜也露出趣味盎然的神情,。

“……”是的。”肖猴儿如此回答着。

“哈有趣儿。”朔夜弹了个响指,两手抱着一边膝盖,用格外舒服的姿势坐在火魅子的垫背上,声音亦带上了欣快的味道。“你这猴儿,把事情的经过给我从头到尾讲一遍,敢有任何隐瞒就有你好看!”

本以为此番必死无疑,谁料途中陡然风水路转。看着大姐头竟对那乡下小子如此感兴趣,多少生出希望的肖猴儿,便也鼓起唇舌,努力把事情经过从头开始讲起来。

从纠结小妖去找林守麻烦开始,到抢走林守背负剑匣后扬长而去,再到那众目睽睽下的货牟追逐战,再到林守追至集结据点,施展神异功法连夺敏件兵器,将众人打得屁滚尿流的威风八面。

那肖猴儿本就檀长逞口舌之利,一方面出于讨好大姐头的心思,另一方面也确实被造师传人的邪门玄通给吓到。此时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在夸张的修辞语言和激烈的肢体动作混合渲染下,竟把与造师传人对决的过程讲得活灵活现,精彩万分。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这样就算搞定了,还想着等那小子……”啊不,林公子的笑话。谁知道他竟在路边随便挑了辆大货牟,就那样追了过来!你相信吗?大姐头,那大货牟的驾驶座上没半个鬼影,却硬是载着那小子跑出一百**十公里的速度!”

“嚯嚯……”

“看着那货牟从后面咆哮着扑过来,我们骇得是屁滚尿流,当场散开逃窜!一路跑到北市的老据点,还想着总算可以喘。气,谁知道最后竟还是给他追了上来!当看到那大货牟突然撞破墙壁横进来的时候,老五老六更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后来老七挥起刺棒向他冲去,大姐头你也知道老七的那身傻力气吧?我本来还想叫住他,岂料那小子只是抬手一指,只是一指哦,!就这样,老七便整个儿动弹不得,那小子随手挥了几下,那根刺棒就跟有了魂儿似的突然蹦起来,当场掉头打得老七和其他人抱头鼠窜。”

“呵,守弟是造师门出身,自有驭物造物的神通。我的火魅子就是他帮修好的,你们去找他麻烦简直是不知死活。”

“可是,大姐头你是没看到当时的情景,那可真是邪门透顶啊!我见着事情不妙,当时也顾不得其它,拿出金箍棒想去挡下那小子。岂知那小子随手一抬,我就稀里糊涂的给什么东西捆了起来,竟然连金箍棒也给抢了去……”

听着肖猴儿讲述,不光朔夜显出津津有味的模样,连守在旁边的胡须大汉白石亦听得微微动容,暗忖大小姐究竟是何时结识了这样一位不得了的少年英雄?而且再看看大小姐那止不住欣喜的畅快模样,似乎对那林公子也相当中意,这可更是难得中的难得。

在白石的记忆里,好像自从三年前因婚约一事与老爷吵架翻脸,随即离家独居后,大刁、姐便从没给过其他男人好脸色看。四爷过来劝了好几次都没用,老爷本来都已差不多放弃了,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陡然冒出来了这么位对上大小姐脾气的少年英雄!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就算冒着被大小姐狠扁的危险,回去也得偷偷跟四爷打个小报告才行。这样想着的白石,悄悄竖起耳朵,更仔细听着肖猴儿讲的英事。

“大姐头你也知道吧?那根金箍棒跟了我好多年,除了使起来顺手外也没见到更多的好处。谁猜得到落到那小子手里后却突然发神了!那小子叫它什么‘金刚如意“挥起来竟是可长可短,变化万千!看着那一棍子竟抽飞了远处的半幢房子,我……”我他妈给吓得差点当场尿裤子……”

“哈,你个猴儿倒是会编故事。在守弟手里吃了大亏,结果就把守弟编造得那般厉害给自己遮丑,不知道的人还真是被你给糊弄住了。”虽然是喝斥的话语,但朔夜的语气却没有半点不快。

“不是编的啊,大姐头,你是没看到当时的光景,我们……”我们可都被吓傻了,不信你问老七他们看看,。”肖猴儿指着后面的众小妖做证。

“好了好了,反正结果是你们被守弟好好修理了一顿,然后仓惶逃跑就走了。”朔夜眯眼打量着肖猴儿等人的狼狈模样,似乎在努力消化着愉快心情,片刻后方才重重哼了声,令得众小妖浑身一颤。

,“哼,打得好呢!看你们个个也没缺胳脖断腿的,守弟倒真是照顾着我这当姐姐的面子呢“这番管教不严的过错,改日倒是得向他好好道歉才行。至于你们,回去后各人领五十戒棍。然后没死的话,就再给我自己去向守弟请罪。”

剽骑团的行刑戒棍乃是近百斤重的粗骨铁棍,哪怕是皮厚肉糙的小妖,五十戒棍下来也得去掉半条命。虽然算是相当重的处罚,然而比起预期的最坏下场来还是要好上许多。众刁、妖闻言纷纷露出如蒙大赦的神情,朔夜却是转身骑上火魅子。

“我要去北市转转,耽搁了这么些时间,那妖徒怕是已被逮到了。你这猴儿还真是会给我惹事……”朔夜踩下离合器,火魅子随即发出一声低吼,然而肖猴儿却是依旧跪在原地,挡着火魅子的前路。

“猴儿,还不让路?”

“禀告大姐头“““肖猴儿跪伏在地,也不敢抬头,微微顿了下,随即用颤抖着的声音禀告着。“我,我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出…“

“何事?”朔夜皱眉问着。

“知“先前我等与井公子周旋时,有白虎宫弟子插手阻止。我……”我情急下把林公子说成是可疑妖徒,然后……”然后……”肖猴儿支吾着,却是再也说不下去,只是“咚”的声把头重重磕在地上。“请大姐头责罚!” ps:亲戚外出旅行,把家里大狗托过来寄养,狮子家原本就已有小犬一头,一大一小两头犬类莓天上演全武行,吵得狮子都想出去避难了……”可恶!今后也不接这种活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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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前途艰难

全文字无广告 似乎在消化着肖猴儿的话,朔夜好半天没有反应,重新开口时,声音陡然变得犹如寒冰般的冰冷,。 全文字无广告

“……”你把守弟说成是可疑妖徒了?”

“知 …“

“结果,那些弟子和守弟打起来了?”

“知 …“

“这样说来,先前惊动岐阳市的求援信号也知 …“

“知 …“

莓回答一声“是“肖猴儿的脸色便苍白一分,。待到回答完朔夜三个问题,肖猴儿脸上已是会无血色,浑身抖颤的跪伏在地,用抖颤的牙床扣出模糊不清的话语。

“请,请大姐头责……”

没等他把话说完,朔夜已经抬腿把他踢飞了出去。 全文字无广告

这一脚带着莫大的怒气与力道,肖猴儿的几颗牙齿当场飞了出去,人亦跟着撞进街边还没开门的店铺里。只见店铺的铝制卷帘门如同薄舐般被撕碎,在“咚”的低沉钝响里,整幢店铺竟也跟着颤抖了下。

当众小妖骇然望向那店铺的时候,后面却响起“铿”的声脆响。那声音如同冰鞭般抽打在众小妖的脊背上,打着寒颤回头望去,只见朔夜眼里泛出白光,手里抓着一把从黑风亲卫那里拔出战刀,举步朝着店铺走去。

那步子敲出送葬的冥响,向来宽容的朔夜,此番竟走动了杀机的模样。[大造师] 博看 首发78 前途艰难

看着肖猴儿满脸是血的从店铺里哴跄扑出,朔夜脸色铁青,挥手扬起雪亮的战刀。众小妖怵然看着那战刀朝肖猴儿斩去,喉咙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拖住,连半声惊叫都发不出。

“大小姐!请等等!”

下一瞬间,挥落的刀光被横插进来的破魔戟拦下。施加刀身的沉重力道带着破魔戟下沉了半尺,停在肖猴儿的额前一厘处,便再也难进分毫,。

“白石,你敢拦我?”

朔夜移动目光,落到持着破魔戟的胡须大汉身上。

“小的不敢。”不敢对朔夜的视线,白石低头禀告着。“只是这猴儿既闯下如此大祸,就此宰了他未免太过便宜。更何况若是那位公子真与白虎宫起了冲突,要化解此间误会非得本人说明不可。请大小姐看在这等理由姜,暂时留他一命。”

听着白石的话,朔夜依旧紧握着战刀,然而眼里泛出的白金光煌慢慢隐敛。片刻过后,只听得“铿锵”一响,那战刀竟吃不住两者相抗的力道而骤然折断。

“……”好吧。”

朔夜挥手把断刀扔了出去,缓缓呼出口气,压下怒气做出冷静的决断。“暂且留下他的狗命。白石,你立即带着黑风队赶往北市,若守弟还在那儿和白虎宫弟子交战,那就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保下守弟!听好,是无论如何,明白吗?”[大造师] 博看 首发78 前途艰难

“是!”白石捶胸敬礼,同时诧异问着。“小姐不跟着去吗?”

“我……”朔夜的目光移向西市的方向,用毅然决断般的声音说着。“守弟是我重要的客人,绝不能让他有半点损伤。我这就赶回白虎宫,向当家的说明情况,请他立即喝止这场无谓的战斗。”

听着三年不曾归家的大小姐口里竟说出这样的话,阵阵愕然惊呼从黑风队里传出来。

可惜眼下并没有多少给他们感动的空隙。那边的朔夜已翻身骑上火魅子奔了出去,回过神来的白石连忙令两名近卫留下看守众小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马急急前往北市灭火。

没想到事情竟会搞得这样复杂,接下来到底要怎样收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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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两雌纷舞

全文字无广告 ‘老四,你说那小子被关在地牢里?前面带路,!老夫倒要看看他造师门究竟是怎么个三头六臂,敢三番两次到我白虎宫撒野!”牧老爷子激动的挥着手,站起来就向外走去。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当家的,你别动怒。”牧四叔伸手扶正旁边顷倒的烛台,苦笑着劝慰牧老爷子。,‘就算那少年真是造师门的传人,但毕竟只是后生小辈。此番不过是孩儿们的纠纷,结果竟惊动您老出面的话,未免显得我白虎宫太小题大作了罢?”

牧四叔的话极有道理,牧老爷子不得不停下脚步,却在原地踱脚显出气恼神情一一其实要说起来,白虎宫与造师门本是世交厚谊,牧老爷子与林老爷子年轻时亦曾是挚交亲友。

只是因为昔日一段莫名公案,今得两家陡然绝交十多年,那段公案至今悬而未决,白虎宫这边仍是愤怨未消。然而就算如此,牧老爷子也不可能真拉下脸来对造师传人出手。

就在牧老爷子踱脚半晌后,愤然坐回太师椅时,突然从殿外传来仓促的脚步声。两人的目光随即移过去,只见一名护殿弟子从殿外闯进来。那弟子的脚步哴跄,脸上亦露出仿佛受到莫大惊吓般的神情,跪伏在殿前用慌张的声音报告着。

,‘禀告掌门!不,不好啦!”

,‘混帐!你掌门好得很,有什么不好的?”

,‘不是,!是少宫主,少宫主回来了!”

,‘回来了就回来了呗,屁大点事情……”等等!你说什架”

愣了下后反应过来的牧老爷子,一把抓过跪伏在地的弟子用带着莫大惊喜和难以置信的声音问着。,‘你说夜儿回来了?是真的?”

,‘是是真的,弟子万不敢欺瞒掌门。”那弟子被牧老爷子单手给揪到半空艰难的回答着。

,‘那该是大喜事啊!你还叫个屁叫!”

,‘可知“可是少宫主是凶神恶煞的模样,骑着摩托从正门一路朝这里冲来,弟兄们拦都拦不住,还接连被撞飞了好几个知”…”

那弟子用手比划着说道,牧老爷子和牧四叔听得讶然,互相望了望,正打算问个仔细时,突然听得殿外传来乒乒乓乓的乱响。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随着一声,‘让开!别挡路!”的清喝,只见两名护殿弟子扯着哀嚎掉进来,在地上跌成了滚地葫芦……”

当岐阳西市的白虎宫因突然归家的少宫主而乱成一团时相邻的南市那边,前来调察鬼物作祟事件的穆兰亦结束了本日陡劳无果的调察作业正在返回联络处的途中。

,‘……”比平常更吵呢,走出了什么事吗?”

西市与北市间只隔着条沧浪江,因此白虎宫里的骚动多少也传了过来。穆兰站在桥边眺望着远处莫名骚乱的白虎宫,下意识的想到那是否又与鬼物作祟有关。

身为正会道的壹级执行干员穆兰长期活跃在降魔除妖的最前线,亦曾解决过多起莫名诡异的凶祟事件,无论实战或调察皆有着丰富的经验。也因此受到长老会的派遣前来协助白虎宫处理最近连续发生的鬼物作祟事件。

虽说是协助调察,但白虎宫毕竟是名动隐世的御三家之一自家地盘上出了这等事情本已算荒唐,若是接受正道会的帮助那便更是耻辱,。因此白虎宫半点也没有协助调察的意愿,只是幸好也没有限制穆兰的活动,结果穆兰只得靠自己力量来调察此事。

此番岐阳市的鬼物作祟来得莫名其妙,往往是突然出现,突然消失,又没半点痕迹可寻。穆兰用了五天时间将此前鬼物伤人的场所全跑了一遍,结果却毫无所获。

昨日她听闻岐阳市郊的某废楼里时常有鬼影出没的消息,于是今天特别带着两师弟前往探察。岂知潜进废楼察看后,才发现原来所谓的,‘鬼影”竟是岐阳一害的暴走族。那些小妖们似乎把这幢废楼当成集会据点,仗着人多势众,对找上门的穆兰很不客气。

就算没有青鸦剑,那些三流小妖又岂是正道精英的对手?小妖们最后自然被蜀山女侠给好好教训了一顿,然而穆兰也因此错过了那场波及半个岐阳市的骚乱。从废搂出来时已是下午,师弟们突然接到临时召回的命令,于是穆兰独自返回联络处,岂知途中却被白虎宫的骚动给吸引了注意。

,‘果然还是不妥呢,算了……”

看着远处巍然屹立的白虎宫,穆兰努力压下想去探个究竟的念头。

要知道,门派地盘乃是修真门派传继香火的根基,修真诸派莫不将自家地盘看得格外珍重。那白虎宫是连正道会都不敢轻忽的御三家之一,若非掌管联络处的徐老和白虎宫掌门乃故友厚交,仅是容忍正道会在自家地盘上设立联络处都是没可能的事情。

也正出于担心触怒白虎宫的考虑,长老会才只派遣她了一人前来调察此事,甚至还把原本担任助手的两师弟给临时召了回去。这些天来穆兰到岐阳市各地明察暗访,白虎宫对她的行动已算是相当容忍,然而若是触碰底线的话,谁也不知道白虎宫会有何反应。

“回徐长老那边有没有消息见……“

穆兰摇着头,从对岸的白虎宫收回视线,转而朝着联络处走去,。穿过两条街道便是徐家面馆所在的白虎街,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忙碌一日的人们皆已返家,面馆里亦难得的清静下来

穆兰走进面馆,见着前面只坐了零星几个客人,后面厨台处徐老正清点着本日的收益。那边翻营业簿边眉开眼笑的模样,倒像是给气十足的小面馆老板,然而落到熟知内情的人眼里却显得分外怪异。

“徐长老,我回来。”穆兰走过安,轻声唤起徐老的注意。

“嗯?是穆丫头啊,你回来得正好,帮我把后面的柜子……咦?”徐老抬起头来,见着穆兰竟是独身一人,不由得愣了下。“穆丫头,你怎么是一个人回来的?”

“嗯……”早想到会被问到,穆兰迟了下后回答着。“那个,先前我们在调察废楼时突然接到本部命令,好像是别处急需人手,于是临时把尉真尉迟给召了回去。”

“你说啥?那两小子被调回去了!?”徐老错愕的看着穆兰,声音里带着莫大愤慨。“开什么玩笑!老夫在这里辛苦经营……啊不,维持着联络处,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免费劳力,老夫还打算好好栽培一番的,居然就这样给我调了回去!?究竟是哪个混帐发的调遣令?”

“那斤),是长老会直接下令的。”穆兰努力无视徐老后面的话,替两师弟转答着留言。“尉真尉逝…他们这些天受您老的不少关照,但因命令来得急而没时间亲自向您老辞别,因此托我向您老道歉。”

“……”道歉?哼,那两小子这时候怕是正在庆贺脱离苦海吧?”

长老会乃是正道会的最高决策部门,既然是长老会的直接命令,就算是徐老恐怕也无可奈何。徐老盯着面前的营业簿,龇牙咧嘴的哨咕了半晌后,重新把目光移到穆兰身上。

“罢了,反正那群老不死的除了拖后腿就没别的用处,幸好老子当初没有被坑进去……说起来,那两个派不上用场的小道士就算了,倒是守小子呢?莫非他送完剑后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了不成?”

“守小子?送剑?”穆兰眨眨眼睛,两三秒后反应过来,霎时间露出格外惊喜的神情,。“徐长老,您说的守小子…”是造师门的林守林师弟?他,他也到岐阳市来了吗?”

“是啊,你的青鸦剑修好了,林老头差他帮你送过来。因为那小子急着找你,我就让他循着天机镜去找你……怎么?难不成你没遇到他?”徐老挑挑眉毛,疑感问道。

“我没遇到林师弟怀…”穆兰慌忙拿出天机镜察看,只见上面也没有任何留言,顿时强烈担忧起来。“难道林师弟出事了?岐阳市是白虎宫的地盘,又有那些小妖在四处捣乱,要是林师弟遇上他们……”

想到岐阳市近日来流涌着的不稳气氛,穆兰不由得慌张起来,握着天机镜朝窗外频频张望。那紧颦眉头,忧心忡忡的焦虑模样,徐老还是初次看到,觉得格外新鲜的同时,也没忘记提醒着她。

“别慌别慌,穆丫头,说不定那小子只是迷路转昏了头而已,你先试试和他联络看看……”呐,这是他的天机镜号码。”

“嗯,我……我试试。”

穆兰深吸口气,拨下徐老给的号码,随后慎重的把天机镜放到耳边。听筒里很快便响起优扬的音乐,穆兰略带紧张的想着该怎么开口,岂料过了好几分钟,听简那边依旧是待接通的状态。

直到线路自动切断后,穆兰又连续拨打了好几次,然而天机镜那头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出现这样的情况,一种可能是天机镜此时并没有在林守身上,另一种可能则是天机镜虽然在林守身上,但本人却处于想接听也无法接听的状态。

感觉不论哪种都充满着不祥的味道,穆兰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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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身陷牢狱

全文字无广告 “唔,也许有点不妙呢………”这次连徐老亦皱起眉头,。 全文字无广告 “穆丫头,打开‘山河图,看看如何?如果守小子的天机镜还开着,从山河图上应该能看到他的位置才对。”

“嗯,我看看……”穆兰依言打开天机镜的导航图。

天机镜是正道会向墨门订制的制式装备“‘山河图”则是天机镜具备的特殊功能。为方便互相配合行动,干员间可通过山河图确定己方成员的地理位置,类似于卫星定位系统般的导航功能。

打开山河图后,天机镜上随即浮现出岐阳市的全景地图,几秒过后便投索到了林守所持天机镜的位置。只见代表天机镜的三角标志在岐阳西市的阴影区域里闪烁着,那阴影区域边缘以红黄二色的明显警戒线拉开一…任何正道干员都不会误解那警戒线的涵义,那是代表着隐世里绝不容许随意踏足,甚至窥观的领域,也就是御三家之一,白虎宫的所在。

“白虎宫?喂喂,那小子怎么会闯到白虎宫去?”

徐老惊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唤醒了穆兰停滞的思维。

反手抓起脚边的剑鞘,穆兰转身奔出面馆。那决断太过利落,行动亦没任何犹豫,就连徐安也没马上反应过来。等到想到阻止时,面馆门口只剩下半块布帘在飘摇。

“胡闹!真是胡闹!那小子被抓去也就罢了,你带着剑找去是想干什么啊?想把事情闹得不可收场吗!?”徐老气得直拍桌子,那声音引来食客们的注意,也让正在后厨房刷着盘子的徐腾探出头来。

“爹,出了什么事?”

“混帐!这种时候还刷什么盘子,快出大事了!”看着徐腾两手沾满洗碗剂泡泡的可笑模样,徐老没好气的骂着。“那蠢丫头竟然带着剑去找白虎宫要人,你快追上去把她给我拦下来!光是那小子惹祸已够麻烦了,千万别让她再把事恃闹大,!”

“哦……”哦。”

听得事情的严重,徐腾也顾不上洗手,解下围裙朝旁一扔,就连忙追着穆兰跑了出去。看着徐腾慌忙跑远的背影,徐老呼出口气,却是格外烦恼的抓着头皮,喃喃哨咕着。

“真是的,现在小辈的胆子怎么一个比一个大啊?那白虎宫岂是能随便招惹的?这下事情可要怎么收场才* …“

意识膘胧间,林守似乎踏进了某个奇妙的世界。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脚下踏着温湿的血水,眼前翻涌着血色的浓雾,无处不在的血之红,似乎成为主宰这苍茫厉界的唯一颜…”“

林守缓缓移动着视界,那满满的血红争先恐后的挤进眼眶,随即涌起恶心反胃的强烈不适感。这般的感觉掀起久远记忆的一角,林守隐约记得自己过去曾来过这样的地方。

脚下的血水里不断喷涌出毒怨,擢迫着林守迈动脚步向前走去,血雾弥满里也分不清方向,只是隐约觉得前面有什么东西存在。他走着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在跨过某条看不见的界限后,眼前的光景骤然一变。

只见那遮天蔽日的血雾陡然散去,就连脚下的混浊血水亦化成清清涟漪。落脚踏起的水波朝着周围扩散出去,将翻涌着的血雾挡在数米开外,开辟出一方小小的水塘来。

水塘里弥散着令人神清气爽的清净灵氛,尽管只是那么仿佛巴掌大的一块,却在这处充斥着毒怨血咒的苍茫厉界里,顽强的彰显着自我的存在。

林守打量着眼前小小的菩提净地,禁不住感叹着造物的玄妙,却是突然惊呼一声,在水塘中间猛趴了下来。

一…只见一点嫩绿,在那清清涟漪里探出头来。

那是莫约只有半指高的幼苗,两片指甲盖大小的嫩叶,颤颤巍巍的伸展着,。看上去似乎格外柔弱,然而散发出的清净灵氛却硬是迫开周围擢逼来的血雾,造出这处小小的水塘来。

那幼苗摇动着嫩叶,盈盈弯下,似在胆怯般的朝他打招呼。

看着那摇摇颤颤的嫩绿,林守的眼睛突然莫名湿润起来,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抚摸那幼苗。岂知在指尖触碰到那嫩叶时,一股清净灵氛涌进灵台,原本膘胧的神志开始清醒,眼前的苍茫厉界亦跟着被飞快的扯远。

感觉就像从深海里乘着气球急速上浮,那难以言喻的剥离感,令林守禁不住叫了出来。随着“啊”的声惨叫响起,整个人终于清醒了过来。

“……”唔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茫茫的天花板。大约是先前膘胧幻境的影响,林守好几秒后才对准焦距,然而转动着眼珠朝周围望去。

天花板上吊着冉光灯,那灯光照亮了这简约五六平米的房间。房间四壁都是单调的白色,除了天顶日光灯以外,便只剩下此刻他躺着的这张单人床而已‘…如此煞风景的房间,显然不是招待宾客用的居室,也就是说,他更有可能是被关在了牢房里。

“这到底是……”

林守试着想翻身坐起来,岂料刚一抬手,一股剧痛便如触电般的在全身经络里窜过。林守闷哼一声,当场掉坐回去,颤票的冷汗片刻间浸透衣衫,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亦令他彻底回想起了昏迷前的诸般遭遇。

“对了,我用‘引煞凭身,来对忖那大叔了……”

“引煞凭身”乃是林守从“引煞驭剑”里领悟的招式,亦可以说是他压箱底的绝招。引煞凭身是牵引剑煞与自身真息相融,身随剑舞,从而发挥超出界限的威力,。尽管施展出来威力无穷,然而亦有着一项致命的缺点一那就是凭身剑舞时的激烈动作,会给身体带来难以承受的沉重负荷,所以一旦散去凭身状态,就会立即陷入此刻这般仿佛分筋错骨似的剧痛里面。

“混帐,那变态的断臂大姐 …“

回想起先前和牧四叔的激烈交手,林守不禁龇牙咧嘴。说到“引煞凭身”这招,就连邪道魔头的调魂叟都接不下来,然而那左臂装着金耳飞拳的墨镜大叔却是全无畏惧的模样,甚至还有出言指点他招式的余裕,其实力简直是匪夷所思,变态到极点。

其实要说起来,那仗打到后面时他已基本没了记忆,连怎么败下阵来的都是莫名其妙。残留在脑海里的记忆里,除了牧四叔那变态的超强实力外,就只剩下先前在凭身剑舞时施展出诸派剑招的错愕而已。

“可恶,那究竟是怎么回扒 …“

林守揉着脑袋,回想起那些精妙绝伧的招式从自己手里施展出的光景。身为根本苗红的造师门传人,他自然是从未修练过任何偏门的御剑功法,因此恍然间生出种格外不真实的感觉。

虽然创出“引煞凭身”这招纯属偶然,不过经过此番与牧四叔的激战,林守也算是对引煞凭身的玄奥道理有了点体悟。

引煞凭身的关键是那股由真力与剑煞融生出的剑煞真息。剑煞真息令他与祭剑的气机相融,人与剑浑然一体。

身随剑舞时,祭剑夕魄便成为整体的第二大脑,自动控制着身体的进退攻杀,从而发挥出那超乎寻常的威力。

如此分析起来,先前那些精妙绝伧的诸派剑招,应该是宿于祭剑剑魄里的印记,因受到牧四叔的摧迫而自然施展出来,与他本人倒是无关。

只是,祭剑究竟是如何宿有众多不同门派的剑招?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从祭剑的真身来历那里探寻,。

林守回想起先前意识朦胧间窥到的苍茫厉境,那显然是祭剑蕴魂的化相显现,对祭剑的来历更感到格外神秘。他下意识的向腰后摸去,却发现腰后竟是空空如也,似乎连剑带鞘都被缴了去。

“……”咦?咦咦?咦咦咦!?”

莫大的惊骇涌上来,盖过了分筋错骨般的剧痛,林守“噌”的坐起身来,惊惶失措的摸索着身上各个口袋。而他的猜测果然命中事实,包括祭剑和金刚无想在内,带在身上诸多法宝法器竟都给人投刮一空。

“开……”开……”开……”

林守的喉头涌动,举手时陡然一沉,低头看到铐在两手上的沉重镣铐一…看起来,先前他与牧四叔那场惊天动地的激战似乎格外震撼了观战的白虎宫弟子,不仅搜光了他身上的所有法器法宝,还在他的手脚加上重重镣铐。

“开,开……”开什么玩笑啊!混帐!!”

随着错愕感的沉淀,一股灼热激情从造师传人的喉间猛烈迸发出来。

“你个卑鄙无耻阴险下流狡诈贪婪的混帐东西!趁人之危夺人钱财算什么英雄好汉!?枉费小爷当初手下留情,早知道当时就该敲断你们的骨头才对啊!!””王八蛋!有胆就把小爷的宝贝留下来啊!!!!”

似乎宪全忘记自己当初投刮钱财的作派,造师传人对着天花板发出悲愤的怒骂。

以:家里亲戚全家出游,把一头大牧羊犬托过来寄养半月,然而狮子家里已经有小犬一头。于是乎,一大一小两犬莓日上演全武行,才过了两天弗子就有憋不足暴走的冲动,想想还有熬一周以上……”。几,今后绝对不接这样的活计了!打死也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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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墨匣初醒

全文字无广告 虽然随着近代科技文明的兴起,类似电子警备系统等早已在凡世被大量使用,。然而遗憾的是,这些普通的工业造物在隐世的非凡力量面前显得太过脆弱。有时候只需一张小小的引雷符,便能令价值数百万美金的尖端防控系统化成废铁一堆,在可靠性方面实在很难令人信赖。因此包括白虎宫在内的隐世诸派,依旧采用最传统的方式管理着自家的地盘。

传统方式虽然较为可靠,但反应迟缓却是一大缺点。再加上厚实墙壁的良好隔音效果,林守在牢房里又敲又骂了半天,除了吼得自己耳朵嗡嗡作响以外,外面竟没有半点反应。

“……”可恶!”

林守一拳捶在墙壁上,因动作过大牵扯到拉伤的肌肉,随即露出龇牙咧嘴的吃痛表情。经过先前的大骂渲泄,稍稍冷静下来的造师传人,总算是勉强说服自己接受初次遭人打劫的事实,然而却绝不打算咽下这口气。

身上的法器法宝被投刮一空,两手两脚铐着厚重的镣铐枷锁,牢房四周的墙壁厚如铁铸,里面也给收拾得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到……做到这种程度,足以看出白虎宫弟子对林守的忌惮,。以普通常识而言,哪怕是踏足化境的隐世猛者,也没可能从这样的牢房里轻易脱出。

然而遗憾的是,被关押在牢房里的造师传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可用普通常识来衡量的对象。

“承天造化,与汝性知…冉吾律今,为吾使召……”

林守暗诵咒决,随着“锵锵”两声轻响,手脚的镣铐便自动脱了开去。造师门的造化真法是驭使物具的功法,而手脚镣铐亦是寻常物具,想用它们来困住造师传人,就跟想用蜡来灭火般的不可能。

林守脱掉镣铐易如反掌,反倒移到牢门那边花费了更多的力气。因引煞凭身造成的全身肌肉拉伤,林守的额前冷汗淋淋,伸手试着敲敲牢门,牢门传出格外厚实的回响。

“八巧型构锁吗……哼,雕虫小计。”

若是林守没有过在格物殿解锁修练的那番经历,要打开眼前的牢门恐怕得费不少功大。然而和造师先祖所造的“辟邪法锁”相比,眼前牢门的锁具简直就像小孩子玩具般的粗陋。

林守施展起驭物法诀,只听着传出几声“咔咔”的脆响,牢门便自动向后开启。只见那牢门乃是用厚达二十厘的生铁铸成,宴固程度足以抵挡数十吨的重量冲击,可惜用的锁具太过粗陋,自然是困不住造师传人。

牢门后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向远方延伸出数十米的距离。只是令林守感到惊讶的是,除了他这间牢房有人以外,通道两侧的其它几十间牢房竟都是空着的,也没看到半个看守。 全文字无广告

想来那白虎宫乃隐世赫赫有名的御三家之一,敢在其地盘上惹是生非的家伙恐怕没几个吧?这样看起来,自己还真是撞到了枪。上……林守摇头自嘲着,不过这种情况对他倒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于是扶着墙壁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

由于先前与那墨镜大叔打得异常激烈,此时肌肉拉伤的后遗症也就更甚已往,。几乎莓走一步都撕扯着全身经脉,触电般的痛感沿着脊柱直达脑髓,林守一边咒骂着那群罪该万死的暴走混混,一边亦赌咒发誓今后绝不再用这要命的招式,这样好不容易踱过那狭长的通道,来到一扇格栅门前。

格栅门用腕口粗的合金柱错落构成,合金柱上刻着封禁结界的符文,显然通过这里后便是地牢的出口。林守皱眉打量着合金柱上的封禁符文,正寻思着要如何破解时,突然听到有隐隐人声传出来。

林守当下蹲到格栅门前,竖起耳朵仔细探听里面动静。

“不是我说啊,那小子带着的家什还真不是一般的多……看看,都差不多堆成一座小山了,话说他到底是怎么把这堆东西带在身上的啊?”

格栅门后几步即是地牢的看守室,看守室中央的案桌上摆着从造师传人身上投出来的大堆法器装备,几名留守的白虎宫弟子正围着案桌兴致勃勃的打量着。一个子稍矮的白虎宫弟子从法器堆积里抽了只破魔镖出来,边打量边发出啧啧赞叹。

“我认得这斤),这是破魔镖。

正道会的干员最常用的就是这类咒镖,不过怎么感觉好像精致得多”…莫非是特别订制的不成?”

“哼,这些算什么?你是没看到那小子先前和四爷对打时的场面!听那些在场的弟兄们说,那小子当时用的是一把煞气腾腾的朱刃邪剑。挥起来可是日月无光,血煞冲宵!他们几十百号人围攻人家一个,硬是拿不下来,反而被伤好些人手。若不是四爷及时出手,我白虎宫这次可是糗大了。”

一看起较为年长的师兄出言教训着师弟,不过却遭到旁边同门的反驳。

“喂喂,你的耳朵长哪儿去了?那小子分明是和四爷对打时才拔出剑的好不好?对付前面陷焰营那百十号人马时,人家可是只用了根乌哨棍护身,。如果当时他就拔出邪剑的话,陷焰营能这样不缺胳脖不缺脚的回来吗?”

“听说那乌蒋棍也是件不得了的宝贝呢!还有那把朱刃邪剑,还有这些破魔镖,竟然随身带着这么多法宝,那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啊?”

“管他什么来头,敢招惹白虎宫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那小子再怎么厉害,对上四爷还不是被打得稀里哗啦?先前像烂泥般的被抬进来,眼下恐怕躺在牢里没醒来呢。”

“唔,这可难得说哦……”那师兄模样的弟子,故意抛出话题把师弟们吸引过来,方才压低声音说着。

“偷偷告诉你们别去到处宣传啊。听说四爷当时虽然打倒了那小子但自己也落得颇为狼狈,连墨镜都破成两半……那啥你们都知道四爷有多厉害吧?能把四爷逼到这份上的家伙,岂会是易于之辈?所以韩师妹把他带来的时候,才千叮万嘱我们要好好看守。”

“应该没问题吧?我看那小子抬进来时软得跟稀泥似的,还特别用禁魔镣铐铐住他的双手双脚,那可是用在妖魔身上的重型货色。如果这样他都还能挣脱,那……大概就只有四爷和当家的能制住他了。”

“说得也是,等下还是的*を师兄模样的弟子点点头,随即目光一转,落到桌上的大堆法器装备上。“不过依我看来,那小子这次可算是闯下大祸了必然讨不到好处去。至于这些法器法宝…嘿嘿,大概也是没机会要回去了。”

“这样说来的话师兄我们是不知を

听得管事师兄再明显不过的暗示,几名留守师弟都露出蠢蠢欲动的神情。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贪心,毕竟隐世里的实力等级格外森严,相比起积累修行需要的漫长时间而言得到一件上品法器却可令普通修真者的实办瞬间迈进一阶。只是上品法器的数量历来稀少,至于像某造师传人这般,随身带着大量优质法器的例子就更是绝无仅有,。

“尽量挑不显眼的一人只准选一件,剩下的要交上去。”

管事师兄的话无疑于吹响了起跑的号今。接下来的时间里为寻得各自最好的宝贝,几名留守弟子纷纷在桌上的法器堆积里拼命翻找起来。伴随着诸如“这是我的,别抢!““混蛋!明明是我先看上的!”的话,场面逐渐变得有些失控。

“喂,你们多少给我收你…”管事师兄正想喝斥两句,却不料竟被一弹出的墨匣给砸到脑袋,顿时恼怒起来,奋然举起手。

“给我住手!混蛋!”

突然响起这样的喝骂声,一名正抓着捆仙索的留守师弟被猛力的踹了出去,捆仙索在空中飞舞着,最后落到一伤痕累累的手掌里。

不知何时突破封禁格栅的林守,一脚踹飞了那倒楣的白虎宫弟子,把捆仙索给抢了回来。当然,在破口大骂的同时,他也没忘记将桌上的大堆法器拼命往怀里揣。

“知…是那小子!抄家伙!”

迟了两秒后,管事师兄率先反应了过来,大喝着朝竖在墙边的破魔戟冲去。然而那边的造师传人一扬手,破魔镖便抱着黑索疾射而出,刹那间便把他给绑得无法动弹。

“你们也给我趴下吧!”

林守反手甩出数根刚找到的绳索,被赋予灵性的绳索如同灵蛇般扑向反应不及的留守师弟,并迅速把他们给抽了起来。不到半分钟的时间,看守室便被林守给无血镇压。

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一众白虎宫弟子,纷纷用说不出话的骇然神情看着那宛如鬼神般的造师传人。想想看,就连拘束妖魔的特制镣铐都能轻易挣脱,又岂是他们能应忖的对象?

如此想着的白虎宫弟子,斗争心如同烈日下的薄冰般迅速消融,。看着在案桌那儿咬牙切齿的收拾宝贝的造师传人,众弟子的脸色无不变得苍白。

“你们这群脑袋缺根筋的废材就该学原始人用石器才对!那才是最适合你们傻大粗的兵器!没事抢别人的法宝干嘛?还要不要脸啊?最可恶的竟然还是打的小爷的主意!”

片刻过后,林守收拾好了桌上的大堆法器,转动目光朝他们望来。只见那漆黑的眼瞳里闪动着贪婪与狂气,众弟子们被看得瑟瑟发抖。随着林守走过来,莓个人都挨了几脚,刚刚到手的宝贝更是被一个不漏的给抢了回去。

“混蛋!要不是小爷眼下没空,非打断你们的贼爪子不可!”

林守一边把抢回的宝贝揣进怀里,一边恨恨的骂着。刚刚抢夺法宝时凭的全是血气之勇,此时气势已竭,全身拉伤的肌肉筋络又齐齐剧痛,连踹人时都没几分力气。

“唔,还差祭剑和墨匣吗……”

林守清点着身上的法器装备,包括青鸦剑匣和金刚无想都取了回来,唯独缺少祭剑和墨匣。祭剑的煞机凛冽,估计是被墨镜大叔给收了去,不过墨匣刚刚似乎有看到的样子。

林守转头朝四下投索,很快就发现掉在看守室角落处的漆黑墨匣,于是走过去捡起来。

“混蛋,都沾上灰尘了,要是有划伤你们就等死…“唔嗯?”

林守骂咧咧的拍打着墨匣上的灰尘,突然感到股奇妙的悸动涌来。林守发出讶异的声音,定定神后看向手里拿着的墨匣,只见从吕肆那里夺来后便始终沉寂着的墨匣,此时像是受到什么东西吸引般的,竟然散发出股异样的咒力来。

那咒力从手掌处涌进来,顺着经络汇入丹田,迅速填补着空虚的气海,片刻间便似乎要满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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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幻想造物

全文字无广告 “唔,不好,!”

脑海里陡然浮现出吕肆最后崩怀瓦解的惊骇光景,林守悚然一惊,想也不想的把墨匣抛了出去。被抛出的墨匣在地上滚了几滚,那股莫名的悸动也因此停了下来。

“吓我一跳,怎么突然会涌出咒力来?”

林守走过去试榨着把墨匣拣起来,这次墨匣在手里便没了动静。林守请测是不是刚刚抛出去时触动了里面的某种机关,拿起墨匣在耳边按晃,却又没听到里面传出任何机械声响。

话说这墨匣是他当初从化鬼吕肆那里搜刮来的宝贝,虽然隐约知道阉阴殿对此物颇为重视,然而几番钻研后却始佟没能参透其中的玄机,于是便被榈置在藏宝庠里。此番带出来本也是心血来潮,想不到竟在这种场合才所发现,身为造师传人的格物热情顿时被唤醒过来

在白虎宫众弟子的茫然注目下,林守当场测试起墨匣。由于试验变数相当单纯,林守尝试几次后便很快确定了唤醒墨匣的玄机。原来是要将墨匣对唯看守室的特定方向,从墨匣散发出的阵阵悸动来划断,那里显然存在着引起墨匣感应的某种事物。

打量着墨匣感应的方向,林守抓过来个白虎宫弟子询问着。

“喂,从这方向过去是哪里?”

“不知道,蜘…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劝你还是早点束手就投…”

“闭嘴。”

“呜呃!”

顺手打昏了派不上用场的白虎宫弟子,林守望着那充满诱感的神秘方向,。他并没才扰豫太久,立刻便雅门走了出去……当然临走前也没忘记对那几名倒楣蛋进行无害化处理。

从墨匣那里涌来的咒力异常钝净仿佛蒸馏过的钝水般不掺任何杂质。在林守小心翼翼的控制下,那咒力沿着经格流动着与开田气海的洁化真力相融,转而滋养着全身经胳。

虽还不致于到病痛顿请的程度,不过比起先前连走路都得扶着墙的凄惨状况来,已是好上太多。在欣慰着真力恢复的同时,林守亦对墨匣聚散咒力的神通更涌起莫大的好苛。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真力”与“咒力”虽然常常被入门修真者混靖,不过严格来说,它们其实是两个相似但不同的枕念。

要知道,不铨大罗金仙还是后生小辈,修真者在施法行咒时都雷要藉由灵力施展。从宏观上看天地间灵力的源头是无处不在的太初元息,太初元息在三界间往复循环若清若浊为开为沈。而地脉则是元息汇聚的循环干流,因此地脉流经的地方往往是灵气汇聚的风水宝地。

从微观上讲,太初元息化生五行蕴相,修真者通过功法修练在自己体内蕴生出的灵力,既被称为“真力”。另一方面,由渚般玄法炼制出的法器法宝其物具内蕴生的灵力则是“咒力”。

真力和咒力皆是源自太初元息的灵力,不过真力的发源自身体而咒力的发源自物具,两者的区别便是如此。

举例说明的话,造师门修练的造化真法,培蕴出的便是造化真力,蜀山派修练的太乙剑诀,培蕴出的便是太乙真力。太乙真力与造化真力虽皆是由太初元息蕴生出的灵力,但蕴相表现却是截然不同,前者是刚猛无涛,后者则玄奥无方。

类似的区别也存在于物具蕴生的咒力上。好比青鸦剑的水凛剑罡,或者金刚无想的变化神通,都才着各自柚特的咒力蕴相,。

身为造师传人,林守早已能熟练分辨各类法器法宝的咒力蕴相,然而像手里墨匣这般不带任何蕴相的钝净咒力,却是他生平仅见的一例。

从墨匣那里散发出的钝净咒力,几乎已按近太初元息的始相。与其说是具备某种功能性的法器,倒不如说更像是生发咒力用的引擎机关,这般匪夷所思的构造简直称得上大逆常理。林守翻来覆去的打量着手里的墨匣,却怎么也请不透它是造出来做什么用的。

手里墨匣向外散发着异质的咒力,同时悸动亦念发显著,白虎宫地下显然存在着某种吸引墨匣感应的事物。于是在胚威好苛心与激进求知欲的驱便下,林守朝着墨匣生出感应的方角,毫不迟疑的前进着。

“话说,要挠成这样也放不容易怀を

举舟眺望前前后后的通道,造师传人忍不住哨咕着。

自从半个时辰前离开地牢看守室以来,他便一直在此处错综复杂的地下通道里乱窜。这处地下通道的复杂程度,几乎可冉和百万都市的人防工程相娘美,林守的方向感早在最初几个弯道就崩溃。此刻他和那些徘细速宫的亡者的唯一区别,就只才还能靠着墨匣的感应来指引方向。 感慨着这处地下速宫之复杂的同时,林守心里亦生出莫大的疑感来。白虎宫是隐世显赫的梆三家之一,敢上门我碴敏家伏少之又少,自然没才修筑避难所的必要。然而此处速宫若非避难所的话,那又是为何修筑的?莫非和那深藏于地底,吸引着墨匣感应的事物,才什么关系不成?

“唔,似乎怎么想都充满阴谋的味道怀…”

这样想着的林守,心里俄然涌出苛妙的便命感,于是加快脚步走去。

走着走着,前方再度出现岔路,林守拿着墨匣朝两边感应了下,最后果断逸择了左边门扉作为前进道路。他先把耳朵贴到门上,确定后面没才声响后便施展驭物诀,只听“卟嚓”一声轻响,门扉自然朝着旁边滑开,。

多亏当初按管造师观时老爷子给他的特训,林守习得一手驭物解领的乳实功夫。此番一路行来碰到超过二十扇的门扉,不过没才任何一扇拦住造师传人半分钟以上。只是此刻毕竟是身处险境,把大量时间浪费在这等琐事上,林守多少还是感到些焦躁。

“混蛋,这前面还有多少路怀…唔哦?”

焦躁的情渚会分散人的注意力,而注意力分散则会合人忽略脚下的情况。门后面是一段长长的斜圾,想当然的迈出脚步的林守,一脚踏空后便在“呜哦哦哦”的惨叫声里向前滚了下去。

这段斜圾大枕是用来送货的通道,上面幸好没才布置机关暗器。沿着斜圾翻滚下来的林守,在斜圾末端腾空而起,空中翻滚两周半后落地,一时间给粹得七荤八素,连墨匣都脱手卒出。

“痛痛……混蛋,竟然设下这样的卑鄙陷阱……”

片刻过后,林守按着腰从地上展起来,龇牙咧嘴的诅骂着。

对于檀长机关造物,且又井通驭物遣物的造师传人来说,这世上能算计到他的机关陷阱可谓少之又少,然而偏偏就栽在这根本不算陷阱的陷阱里,大枕就是所谓“无扛胜才扛”的道理吧?

一阵若才若无的臭鸽蛋气味飘进鼻腔,林守定了定神,转头朝着四周打量。从周围传来阵阵低沉的隆隆回响,感觉似乎来到了个相当空旷的空间,然而因缺乏照明灯光的关系,只能隐隐看到并面的一点轮廓。

幸好身上的装备齐全,林守从随身工具包里翻出便携式手电,借着手电的照明找到落在不迄处的墨匣。当走过去裣起墨匣时,林守不禁“喷”了一声,只感到从墨匣涌来的悸动竟是前所未才的强烈。照此雅测起来,那唤起墨匣感应的事物恐怕就在附近。

“哈,这就是得来全不废功夫啊,!”

林守把墨匣牧进怀里,然而朝四周榨索。尽管便携手电的光照得不迄,但在空间里回荡的隆隆声响却成为再清楚不过的听觉路标。林守循着声响小心翼翼的前进,很快便来到一处竖着栏杆的地方。

栏杆后面是堵垂直的峭壁,峭壁下方隐隐才蓝光闪烁,林守小心翼翼的榨出脑袋,然后看到一幕足合人头昏目眩的苛幻光景。

只见峭壁下方足才半个足琼场大的空间里,矗立着一座仿佛万吨水轮机组般的巨大机械。那巨大机械呈上小下大的方菲形,外层是铝刻着冗繁符文的金属格栅,里内则由若干层带着锯齿的机轮层叠构成,迄迄看去仿佛缩刁、一号的金宇搭。

在隆隆轰鸣声里,金宇搭内的上下机轮层缓缓转动,齿锯摩擦间释放出强烈的紫电金气来。层层机轮产生的紫电金气汇聚到金宇搭顶端,形成向外喷涌的耀眼电离层。只见那道道紫电如银蛇狂舞,其中蕴含着的狂乱灵氛,几乎可以与丸天雷劫时相娘美!

幸好外层那些铝刻着冗繁符文的格栅,似乎是相当强劲的禁制传界。从顶端喷涌出的紫电金气一旦触碰到那层传界,便会立刻被反弹回去,进而给格栅吸牧殆尽。若非如此的话,相信林守早在闯进此处的同时便被泄漏出的紫电金气猩成焦炭了。

“喂喂,这是什么玩艺儿啊!?”

看着下方那超乎常识的幻想机械,林守的身上寒毛却是全竖了起来。

金宇搭顶端汇聚舟紫电金气如此狂烈,若不是才外层那禁制传界的钳制,一旦垛发出来,恐怕半座岐阳市都会被擢成平地。想到白虎宫地下竟埋着这种惊世骇俗的玩艺儿,林守震撼的心情实在难以平静。

在紫电金气的狂暴雷光和巨大机轮的隆隆轰鸣里,造师传人呆然望向下方超乎幻想的非几造物,突然“喷”了声,竟莫名苛妙的觉得眼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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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化昝玄仪

全文字无广告 “等等,我确实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

林守按着额头努力回想,很快回忆便定格在了造师观里,。造师观的格物殿里收藏里造师门列代先师的遗宝,当初整理格物殿的时候,林守确实见过一个类似眼前巨大机械的金字塔模型,虽然两者大小完全不能相比。

“没错,记得名字应该是“化咎玄仪?”

林守从怀里取出《天工造物》的秘录,急急翻找起来,。

那《天工造物》是造师门列代先师编纂的法宝百科全书,尤其详细记载着造师门列代的原创法宝。林守凭着印象翻找着,没多久便找到了“化咎玄仪”的那页。画在页面上的草图尽管简陋,但外形构造确实和下面的巨大机械一模一样。

“化咎玄…”为汇聚五行灵力,镇驭地脉的逆律法仪 “因地脉流转维系三界天地,此物逾越天律,或存之不祥,故仅造模型一台,后世子孙不得妄用……”造师门第二十一代,林祥留笔。”

按照秘录上的记载,眼前这座形如金字塔的“化咎玄仪“其实是汇聚五行灵力,镇驭地脉的逆律法器。然而地脉流转是撑起三界穹宇的华柱,擅自动摇会招来天地灾劫,因此发明化咎玄仪的先师最后也只造出了一台模型而已,并且还留书告诫后世子孙不得妄用。[大造师] 123读 首发大造师83 化昝玄仪

林守合上秘录,抬头望着眼前的化咎玄仪,一时间感到头皮发麻。

这座巨大的化咎玄仪肯定走出自造师门的手笔。毫无疑问,有人不但违背了先师遗训甚至还真把这座只存在于幻想里的逆律法仪给造了出来!

回想起当初看到的那简陋模型再对比看看眼前巍巍雄雄,撼天摇地的巨**仪某种压倒性的东西悄无声息的弥散出来,造师门第五十七代传人半张着嘴,露出乡巴佬从太空瞰看万里长城般的神情。

林守靠着栏杆探出身体,本想尽可能的看清下面的化咎玄仪,岂知道怀里的墨匣却趁势滑了出来,朝着下面那缠绕雷光的玄仪落去。

眼角瞥到墨匣滑落的瞬间,林守的心脏差点跳了出来,想也没想的甩出捆仙索。应该说他的运气非常不错,落下去的墨匣在只差半米就碰到玄仪时被捆仙索追下,然后给猛力扯了回来,。

尽管没有直接碰触但墨匣具备的神秘特性显然干扰了化咎玄仪的正常运作,只见一道紫电金气追着墨匣窜出来猛烈击打在天花板上激起无数电火花飞溅。么溅的电火花散落下来,就林守仓惶闪避的同时,昏暗的室内突然亮起了不祥的红光,同时伴随着低沉的警报声响起。

“喂喂不会吧?”[大造师] 123读 首发大造师83 化昝玄仪

见着情形不妙,林守于是拔腿就逃。然而刚跑出两步,突然头顶响起“咔咔”的脆响林守下意识的刹住脚步,随即有团黑影陡然从天顶扑下落到他的面前。

晃眼看去,只见那黑影竟是一头磨盘大小的蜘蛛!那蜘蛛全身披挂着深紫色的坚固甲壳,睁着六对赤红凶眼瞪着他,两只寸长的獠牙摩擦间放出隐隐电光,张嘴便喷出一股蛛丝来

因引煞凭身的后遗症尚未消除,身体没能即时跟上反应,结果小腿被蛛丝擦过。电光瞬间迸放,被高压电流命中的造师传人,全身麻痹的重重倒在地上,四肢隐隐抽搐着。

麻痹倒地的林守,神志尚清醒,正想着要如何翻盘,突然听得复数以上的“咔咔”声沿着地面传来。骇然下回头望去,竟看见数十头紫电蜘蛛踏着地板朝他围聚而来!…

那“咔咔”声乃紫电蜘蛛活动金属关节时发出,林守细看下才发现那些紫电蜘蛛原来都是机械造物。虽然无法得知造出这些紫电蜘蛛的究竟是造师门哪位先师,然而眼下他却无疑陷入前所未有的险境。

“混蛋,小爷会栽在这里吗……”

数十百只紫电蜘蛛仿佛警戒般的聚在周围,一对对复眼闪着烁烁凶光,林守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大造师] 123读 首发大造师83 化昝玄仪

这样的情况下似乎已没了翻盘的可能,然而不甘心束手就擒的林守,依旧寻思着逃脱的良策,。

右手摸到怀里的金刚无想,造师传人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个疯狂的主意。

在泰阳殿的后殿回廓处,牧老爷子在边上凭栏眺望。由于离看守室换班还有会儿功夫,因此造师传人脱狱的消息暂时还没传到他耳中来

江对面是夜幕笼罩下的岐阳北市,缓缓流涌的沧浪江把这座都市给划成两个世界,一边是闪耀着五彩霓虹的喧闹街道,另一边则是灯火零散的寂静宫殿一凡世与隐世的界限此时泾渭分明,却又互相存依。

掌握着此地三百二十万居民之命运的老者,眺望着眼前幻想般的光景,缓缓吐出一声叹息。

“……”岩四在吗?”

“当家的有何吩咐?”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牧四叔走到牧老爷子身后待命。只是从他脸上的泰然神情看来,似乎已猜到牧老爷子会说什么。

“既然是夜儿的请求,…”牧老爷子杵杵龙头杖,声音多少带着不甘的味道,但还是作出决断。“那就把那小…“造师门的小子给放了吧,让夜儿带回去。”

“好,我稍后就去放人。

”牧四叔点点头,看着牧老爷子摩挲龙头杖的恼火模样,想想后又提出另一个问题。“不过当家的,那些惹祸的小妖要怎么处理?虽然夜丫头说她自会严厉处理,但为惩前毙后,以儆效尤,我想还是有必要由白虎宫出面惩戒……”[大造师] 123读 首发大造师83 化昝玄仪

“既然夜儿说了她会处置,那就别插手吧,反正也只是些杂琐碎小事而…”牧老爷子摆摆手,转而问起另一个重要得多的问题。“倒是,你知道夜儿是怎么和林家那小子认识的不?”

“嗯,我刚刚探了下夜丫头的口凡……“牧四叔斟酌着言语,小心回答说,。“夜丫头说林家小子是她招待的重要客人,似乎是前些天在飙车的时候,顺路搭了那小子一程,然后就此认识的。”

“顺路搭了一程?”牧老爷子听得直皱眉头。“混帐!如果只走路上偶遇的野小子,夜儿岂会为他特别回到白虎宫来?自从她前次搬出去住后,可是有整整三年都没有回来过了!”

“不好说啊,当家的,缘份这种事情可是很玄妙的。”牧四叔也只能苦笑着回应。“再说,夜丫头在这方面和她娘很像,都是认准了道就一直走到黑的性…“呃,你别瞪我啊,当家的,我只是说有可能而已。”

“闭嘴,少哪壶不开提哪壶。”牧老爷子狠狠瞪了牧四叔一眼,低头注目着手里的拐杖,片刻后忍不住低叹一声。“说到红娘…“若是红娘还在的话,夜儿怎么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

牧老爷子的声音显得格外落寞,牧四叔也闭目露出怅然神情“红娘”这个名字似乎牵涉到白虎宫的一段哀伤过往。两人都不愿意就这话题聊下去,后殿回廓的气氛一时间沉寂了下去,正当牧四叔打算退下去放出造师传人时,突然后面传来仓促的脚步声。… “禀,禀告掌门!”

一名看守弟子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他的模样就像刚刚遭遇强盗打劫似的,身上所有衣兜口袋都被翻了出来,而脸上更是被人用油性记号笔涂上了大便乌龟等的滑稽图案,只可惜本人似乎没有察觉。

当看到弟子的狼狈模样时,牧老爷子便几乎猜到出了什么事情,而接下来的报告则证明了他的猜测没有错误。

“禀告掌门,先前被四爷抓获的妖徒从地牢逃走了!”

看守弟子跪伏在地上,用恐慌的声音把半个时辰前发生在看守室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当听到脱困的造师小子不仅取回身家法宝,临走时还把他们挨个搜刮了一遍时,牧老爷子几乎给气乐了起来,。

“嘿,老四,你看看。那小子还真不愧,是造师门的传人,这不要脸的贼德性简直和他爹一模一样……”

牧老爷子冷笑着,目光落到跪伏面前的看守弟子脸上。在那里,某人即兴创作的涂鸦艺术和作品惶恐失措的表情形成鸡尾酒般的奇妙搭配,牧老爷子看得心烦,抬腿一脚把那倒楣蛋儿踹成了滚地葫芦。

“没用的东西!去把脸搓干净,然后把人给我抓回来!”

听着掌门命令,看守弟子如蒙大赦的抱头鼠窜。此时牧四叔走过来,那模样像是努力憋着不笑出来,挠挠脸颊说着。[大造师] 123读 首发大造师83 化昝玄仪

“哎,当家的息怒,这算是我的失策。看那小子都脱力昏过去了,我还以为只要让他碰不到法宝就好,没想到还是给他逃出地牢了。”

“哼 ,造师一门都是妖孽出身,别指望用牢房镣铐的困住他们。”牧老爷子跺着龙头杖,恨恨的说着。“那可恶的熊孩儿,逃就逃了吧,竟敢还给我整出这些名堂,简直晨“狗胆包天!”

“哈,确实豪气非凡啊,难怪夜丫头也对他格外青睐……”

牧四叔的赞声被牧老爷子的恼怒目光给截断,白虎宫掌门用龙头杖敲打着地面,发出愤然的声响。“老四,你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指挥孩儿们把那小子抓回来,这次给我打断他的狗腿先!”

“是晨 …”牧四叔耸耸肩膀,向前迈出脚步。

岂知没等他走两几步,迎面又有一弟子慌忙跑来。这次跑来的弟子脸上虽没有涂鸦,然而神情却是格外慌张,边跑边报告着。

“禀告掌门!少宫主,““少宫主和正道会的人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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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两雌纷争

全文字无广告 八座巨大火堆散发出的灼热火光,将白虎宫的殿前广场照得通亮,。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这座面积几乎等于两个足球场的宽阔广场,平时是给白虎宫弟子**演武用的训练场,而此刻却正上演着一场激烈的战斗。

战斗的一方是位身着青衫的女子。那女子短发齐肩,身上衣裳收拾得整整净净,连袖。流翠碎边都一丝不芶,望去令人自然生出肃然敬意。虽然她手里兵器似乎只是一把寻常铁剑,然而却是将御剑术使得出神入化,剑光流转间仿若天女穿花,看得周围观战众人目眩神迷。

与她对战的另一方则是位染着火热红发的窈窕女子。她身上是夹克短衫加低腰牛仔裤的打扮,落落大方的秀出窈窕身段。拳脚挥舞间,旋动的肢体散发出毫不逊于周围火堆的热力,亦是赢得白虎宫弟子的阵阵喝彩。

“喂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

附近观战的徐腾发出低沉的叹息,满脸郁悴的蹲到地上。

那青衣女子自然是穆兰无疑,而与她对打的则是白虎宫少宫主的朔夜。要说到两人为何会打起来,则大约得追溯到一个时辰前的事情。

那时候穆兰听闻林守被白虎宫抓走,当下抓起剑欲闯宫救人。虽然他被老爹派去劝阻穆兰,但哪里又劝得住这雷厉风行的蜀山女侠?结果没辙的徐腾只好跟着穆兰同往白虎宫,并好说歹说劝得穆兰同意,到白虎宫后先由他进行交涉。[大造师] 123读 首发大造师84 两雌纷争

徐老与白虎宫掌门是故交旧友,基于此缘故,徐腾与白虎宫弟子也不算陌生。本想着若只是小小误会,联络处这边肯放下身段请求的话,白虎宫再怎么也该卖个面子才对,谁知道在守门弟子那里就**脆的回绝掉了。

徐腾向相熟的弟子打听消息,从那名弟子略带畏惧的口吻里,两人才初次听闻白天那场席卷半个岐阳市的威大骚乱,以及骚乱肇始者连伤数十名白虎宫弟子,甚至迫得执教师傅亲自出手才将其拿下的惊骇事实,。

熟知林守实力的穆兰,当场表示强烈的质疑,而徐腾亦同样感到难以置信。尽管两人都不相信那纯良少年会惹出如此大祸,但也知道此次事态远比他们想象得严重。徐腾想着先回去和老爹商量再说,穆兰则坚持要见到林守,确定其人身安全。又经过几番交涉后,守门弟子被蜀山女侠的气势压倒,答应进去通报师傅决定。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岂就在此时,少宫主朔夜听到外面骚乱而过来察看。

当得知穆兰等人是来带走林守时,朔夜冷笑着说出林守是她招待的客人,并要他们知趣的退下。穆兰自是不卖帐,两人由最初的眼神对视,发展到后来的口角矛盾,最后则是不可避兔的大打出手。

一方是正道会的壹级干员,一方面是白虎宫的少宫主,两者的战斗从最初展开就去到普通弟子辈望尘莫及的境界。尤其在朔夜的喝令下,闻讯赶来的白虎宫弟子也不敢随便插手,只得聚在广场周围替少宫主摇旗呐喊。[大造师] 123读 首发大造师84 两雌纷争

穆兰的御剑修为乃蜀山弟子的翘楚,朔夜的拳脚功夫亦得到白虎宫的真传口气质迥异的两大美女,各自施展出浑身解数试图压过对方,只见着广场上剑光与拳影交错,两女身姿在光彩明暗间翩翩舞动,若非此刻场合不对,倒是非常具有欣赏性的一幕。

“喝!”

穆兰清喝一声,聚起太乙真力,一记力壁华山直斩向朔夜。… 先前穆兰皆以精妙招式迎战,此番却陡然改变持力强攻,朔夜的反应因此慢了拍。见着刚猛无涛的太乙真力化成剑气迎面袭来,朔夜咬牙以双臂格挡,整个人却被那刚猛剑气给扫飞了出去。

向后飞出的朔夜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后落地,身上外套已被剑气切破,显然是吃了小亏的模样。周围白虎宫弟子发出惊诧的骚动,然而朔夜却是啐了。,干脆把破烂的外套扯下来,露出里面的贴身短衫,。

来自四方的火光如同聚光灯,映出少宫主那锻练得没丝毫赘肉的优美身段。只是那坦露大半肌肤的豪迈打扮对习惯保守的穆兰显然难以接受,微红着脸,暗中啐了。。

这时候从周围白虎宫弟子处传出惊诧的呼声,只见朔夜重新摆出架势,而双臂则浮现出奇妙的纹路。那纹络形似刻于远古器皿的猛虎图腾,宛如活物般散发出白金色的光煌,只见那白金光煌缠绕着朔夜的双臂,并隐隐虚扩成虎爪巨掌的形状。那张扬的气势摧压过来,穆兰不禁骇然变色。[大造师] 123读 首发大造师84 两雌纷争

“四灵印!”

白虎宫,朱雀殿,麒麟庄,统林“御三家”的三大门阀乃是上界古神的后裔,其传承神裔血脉的嫡系子孙可使用潜伏在血脉里的古神真力。据说当那被称为“四灵印”的印记浮现时,才是他们拿出真正实力的时候。

“哼……”

朔夜伸张着五指,那由白金煌气构成的巨掌亦随着活动。朔夜五指成爪的朝地上一挥,气浪扫过,刹那间飞沙走石。片刻后烟尘散去,只见由坚硬青石铺成的广场地面,竟骇然出现三道巨大的爪印!

“白虎爪!是白虎爪!”

“哦哦!以前可只见四爷使过这招啊!”

“笨蛋!少宫主这才算拿出真正实力来!”

众弟子见状发出娥然欢呼,朔夜则是抬头看着穆兰,视线焦点落到她手里那把寻常铁剑上,皱眉投去警告的言辞。

“白虎爪有破金之力,可别以为你那把破剑能挡得住。”

“试试看就知道。”穆兰紧了紧手里的铁剑,冷淡的回应着,。

“哼,狗咬吕洞宾……”那就别怪我了!”

朔夜一踏足发动冲锋,穆兰则是立即挥剑回应。只见太乙真力凝成的剑罡缠绕着铁剑,化成一道流光朝朔夜疾射而去。

四灵中白虎掌握五行之金,朔夜的白虎爪上宿有破金神力,是金铁兵器的克星。若是有青鸦剑在手还好点,但手里的普通铁剑碰上白虎爪怕是一触即断。穆兰此时全力施展御剑诀,便是期望着能靠攻击距离挽回些平衡。[大造师] 123读 首发大造师84 两雌纷争

可惜她的期望没能实现,对着迎面袭来的怒涛剑光,朔夜只是干脆的挥起白虎爪。一声锵然脆响,铁剑当即被白虎爪给打成数截,而这招御剑式也自然被化解。

打碎飞剑后,朔夜挟着余威挥出一拳。虽然双方隔着十多米的距离,但巨掌轰出的凛冽气劲却扯起一路的飞沙碎石,穆兰闪避不及的被拳劲击中,闷哼声里向后退出好几米远。

“喂喂,这可不妙呢……”

看着穆兰落到下风,徐腾的眉头顿时打起结来。眼下他们身在白虎宫的殿前,这场战斗不论输赢都必然讨不得好处,最坏的情况下,搞不好他们会被扔到牢里和林守见面。

此时那边的穆兰已回过气来,没了兵器的她却是双手撒出数张咒符来,显出奋战到底的决心。徐腾忧心忡忡的看着穆兰与朔夜对岐的光景,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来收场,岂料接下来的展开却偏向了奇怪的方向。… “哼 ,倒是挺顽固的女人呢,也只有勇气值得赞你 …”朔夜用意外的目光打量着前面持符不退的穆兰,摆摆手。“罢了,我给你时间,换把好点的兵器吧。”

“用不着。”穆兰冷淡回应着,睐眼投去轻蔑的视线。

“倒是请你把身体遮一下,这样形同赤身**的装扮,连身为女人的我都看得害羞,。”[大造师] 123读 首发大造师84 两雌纷争

朔夜闻言“咦”了声,似乎先前她并没留意自己的衣着状况,此时低头打量后顿时露出窘迫神情。然而却不愿意在对手面前示弱,于是银牙一咬,反而挺起胸膛提出反驳。

“少……”少管闲事,本小姐身上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倒是你这样从头到脚都包得严严实实,怕是根本不敢拿出来给人看吧!?”

“真是抱歉,我受到的教育是不在丈大以外的男人前坦露肌肤。”

“丈夫?哈,像这种裹得跟木乃伊没两样的僵尸打扮,真有哪个男人愿意娶你吗?”

“不劳你费心。至少比起抽烟喝酒,打扮邋遢的放肆女人来,我好像还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你说谁是放**人!你这嫁不出去的老姑婆!”

……”就这样,在徐腾及一众白虎宫弟子的愣然注目下,穆兰和朔夜展开了另一场激烈的攻防战,只是兵器换成了毒语和暴言。随着唇枪舌剑的纷飞,原本激昂灼热的战场气氛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冷却到冰点,有些年轻弟子几乎打起寒颤来。

就连徐腾也是半张着嘴,用初次见识般的目光看向那边与朔夜针锋相对,半点不曾退让的穆兰。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展开至少给了徐腾插手的机会。就在他收拢下巴,鼓起勇气准备插话进去时,突然一阵猛烈的震动从地面传来[大造师] 123读 首发大造师84 两雌纷争

那震动摇颤着地面,周围弟子纷纷露出立足不稳的模样。徐腾努力稳住下盘,却听得有强烈的轰鸣从地下传来。那轰鸣声阵阵的响起,所佛有某个难以想象的物体正以猛烈态势撞穿下面的层层地板,朝着地上汹汹扑来。 提供】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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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前拥后抱

全文字无广告 传自地底隆隆轰鸣声越摧越近,众人纷纷带着慌乱的神情四处张望,陡然间一声激烈破碎的暴音响起,广齤场后方的地面被一庞然巨物给猛然冲开,。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那庞然巨物像是根乌漆漆的棍子,然而其粗细却足以媲美白虎宫正殿的鎏金龙凤柱。那巍巍黑柱从地底深处延伸出来,撞破地面,并且继续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增长着。

众人用呆滞目光看着那根超乎想象的巨柱,脖子俯仰的角度渐渐接近生理构造的极限。突然响起的惨叫声把众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只见一手舞足蹈的人影从那巨柱顶端掉落下来

此刻巨柱已突出地面足有七八十米,那人以自由落体的状态从着巨柱顶端掉落,若是没有意外的话,铁定是粉身碎骨的下场。然而在场众人皆被先前巨柱横空出世的非凡光景所震撼,包括徐腾在内,看着那人手舞足蹈的惨叫掉落,竟没能在第一时间想到上去救人。

等到看清掉落之人的模样,大骇下慌忙动作时,已落到了别人的后面。

“林师弟!?”

“守弟!?”

伴随着两道声调不同的惊呼,穆兰和朔夜几乎同时迈步朝空中掉落的那人追去。由于巨柱冲破地面的水平冲量,加上万有引力的垂直作用,令那人沿着抛物线的轨迹落向广齤场边缘。[大造师] 博看 首发85 前拥后抱

厂场边缘有几幢堆放杂物的厢房,飞奔而至的两女踏着厢房一前一后的凌空跃起,终于抢在抛物线与地面相触的前一刻把掉落的某人给接住。三人的体重再加上垂直下落的巨大冲量,当即压塌了木头搭成的厢房。

只听得一声轰然闷响,穆兰和朔夜,再加上落下的某人,顿时被垮塌的厢房给埋了起来

由于这般变故只发生在短短数秒间,远处的众弟子只有愕然注目的份。待到几秒后回过神来时,却是无不大惊失色,纷纷尖声叫嚷着,不要命般的朝那垮塌厢房处扑去,。

时间推回到片刻前,那时候在化咎玄仪的阔间里,造师传人被大群紫电蜘蛛包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以常识来思考的话,那种状况根本不可能有逃脱的机会,于是林守采取了非常识的脱逃方案。

将丹田气海里的全部真力,连同墨匣发散的异质咒力,毫无保留的贯注到金刚无想里,同时施展变化咒诀。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照着他本来的想法,应该是利用金刚无想的变化神通撞穿头顶天花板,然后趁机逃到相对安全的上一层去。

不知是施法行咒时出了差错,还是受到墨匣的异质咒力影响,金刚无想霎时间变成巍巍巨柱,其变化的激烈程度远远超过林守的预料。阔间天顶的钢筋混凝土像豆腐般被轻易洞穿,余势不减的金刚无想又继续洞穿了随后数层隔间,并众目睽睽下冲破到地面。[大造师] 博看 首发85 前拥后抱

在隆隆巨响里,林守只能死命抱着金刚无想,仍由它扯着自己向地面冲去。那时间不过短短数秒,林守却是刻骨铭心的体悟到了斗牛士的心境。

金刚无想在冲出地面七八十米后终止了变化,而林守则被惯性给抛了出去。感到身体骤然一轻时,林守睁开眼睛,看到下方白虎宫的巍峨全景,以及广齤场上众多细如豆粒,面色呆然的观众。

在醒悟自己身处险境的同时,林守发出惊慌失措的惨叫,然而身体却不可自抑的坠落下去。不比得当初渊湖迫降的有惊无险,此刻下方可全是坚硬石板铺成的地面,而身上却没有任何救命道具。… 看着那急速接近的地面,林守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脑袋里如走马灯般的浮现出往昔的记忆。隐约间似乎听到有熟悉的声音,但还没等他回想起来,便猛然撞到某个东西上,跟着响起摧枯拉朽的垮塌声,烟尘飞舞间被埋到了黑暗里……”

“……咦?”

想象中四分五裂的剧痛并没有降临,反而是背后涌来奇妙的柔软触感,某些温暖的东西包围着他,那舒适的氛围令林守怀疑自己是不是跳过奈何桥,直接飞升到了极乐净土去,。

他试探着睁开眼睛,看到一只缠绕着白金煌气的手掌。那手掌挡着塌下来的椽木碎瓦,替他撑起安全的空间。林守移动目光朝旁边瞥去,然后看到一头耀眼的红发,以及如释重负的欣慰笑容。[大造师] 博看 首发85 前拥后抱

“朔夜姐?”

林守愕然出声,身体稍动了下,岂知身后传来一声低弱的闷哼。背后那柔软的事物动了动,咳嗽了几下,吐出带着血腥味的呼吸。

“穆兰姐!?”

抢先接到林守的穆兰,以肉垫身份承受了大部分的坠落冲着。既使有太乙真力护身,内脏亦受到不小震荡。那素洁的面容染上点点殷红,却顾不上擦拭,朝着怀里再次重逢的少年,投去慈爱关怀的目光。

“林师弟,你……”没伤着吧?”

听着那略带沙哑的声音,林守心里不禁猛烈翻腾起来。就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时,另一侧的朔夜却是“喝啊”一声猛然发力,随着白金煌气的炸裂,压在三人身上的堆积物顿时给轰飞开去。

“好了,没事了,守弟。”

朔夜回头扶起林守,而穆兰亦得以站起来。此时远处众人正叫嚷着朝这边赶来,不过两人都没有去看一眼。朔夜拍拍身上的灰尘,穆兰拂去嘴角的血渍,两女皱眉互望着,刚刚活络点的气氛再度僵硬起来。

另一方面,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林守,视线在两位熟人的身上来回摇摆。迟疑片刻后,首先还走向许久不见的穆兰开口问着。

“那个,穆兰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大造师] 博看 首发85 前拥后抱

“嗯,听徐长老说你来了岐阳市,我就过来接你了,。”穆兰微笑的目光移到林守脸上,轻轻的说着。“走吧,林师弟,我们先回联络处,给你好好洗下尘。”

“那可不行。”在林守来得及点头前,朔夜抢先插了进来,格外强硬的表示着。“守弟是我白虎宫招待的重要客人,岂能让来历不明的女人随便带走?”

“不管客人愿不愿意都要用暴力强留,这是白虎宫的待客之道吗?”

“哼!拿着兵器上门闹事的家伙,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擅闯白虎宫一事,过后我自会向长老们请罪,但林师弟是为我送剑而来,我必须对他的安危负责。”穆兰摇摇头,伸手划出剑诀,用决不退让的坚定声音说着。“今天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把他带回去!”

“也是,继续说下去也没用……”朔夜的四灵印再次浮现,缠绕双臂的白金光煌虚化成虎爪巨掌的模样,却轻蔑的看着两手空空的穆兰。“倒是,你打算空着手和我打吗?”

“不用担心,我的兵器就在这里……”

穆兰淡然一笑,伸手抓向远处随同林守落下的剑匣。

“出来!青鸦!”

随着“啵”的声爆响,那施加着重重刮印的剑匣,刹那间被一股巨大水流给冲开。那巨大水流从剑匣里喷涌而出,在虚空中掀起惊涛骇浪,敛藏多日的剑气释放出来,宛如狂暴的龙卷,刹那间便把周围的断壁残垣给扫成了平地。… 仿佛春天里苏醒的熊仔,新生的青鸦剑尽情渲泄着蕴贮一冬的生机,好半天后才徐徐平息下来。那澄清的水流汇聚到空中,凝成一直径两三米的巨大水球,一柄淡蓝色的长剑便静静悬浮在水球中央。

穆兰伸出手,那淡蓝色的长剑就像呼应般的放出光芒,。巨大水球激烈摇颤着,眨眼间便被青鸦剑给鲸吞虹吸了进去。青鸦剑拖着一抹晶莹的水华,如乳燕投林般的落到主人的手里。

“好久不见,青鸦。”

穆兰用充满怀念的动作轻抚着自己的爱剑。

从焕然一新的青鸦剑那里传来前所未有的强劲脉动,还有刚脱匣飞出时的张扬光景,无不显示着这把水灵剑的剑格已大幅提升的事实。

用格外温柔的眼神扫过身旁的造师传人,穆兰深深吸了口气,按下心里几乎满溢而出的感激与爱意。轻喝一声,青鸦剑上立即喷出汹涌的水华,水华剑罡如灵蛇般环绕在穆兰身旁,那汹涌澎湃的态势令朔夜亦不禁脸色微变。

“托林师弟的福,现在我总算可以拿出真正实力了。”

穆兰握着青鸦剑,像夸耀什么似的朝着朔夜宣言着。

“……”有意思,那我也就不用再手下留情了。”

朔夜冷笑着回应,并像强调什么似的用力一捶双手。由白金煌气构成的巨拳互相碰撞,迸出的气劲散射开去,将周围地面切割得支离破碎。[大造师] 博看 首发85 前拥后抱

汹汹的水华剑罡与灼灼的白金煌气,在倒塌厢房的废墟里互相交缠,激烈对峙。空气里混杂着缘由莫名但异常激烈的狂气,将废墟附近划成寻常人等无法靠近的危险禁区。

此时除了还呆在禁区里的林守以外,其余众人皆在止步在二三十步远的距离。看着那剑罡与煌气激烈交缠,将一根断拆椽木摧成齑粉的光景,众弟子皆齐齐打了个寒颤,用充满敬畏的目光看着两位惊为天人的女子,同时一个莫大的疑问亦从他们脑海里蹦出和“

刚刚她们突然罢战,这时又骤然开战,此番斗斗合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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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福祸难言

全文字无广告 仰望着那根直矗天际的漆黑巨柱,再看看前面狂气肆虐的厢房废墟,徐腾实在很难用语言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如果以劝阻穆兰,避免与白虎宫冲突的使命来说,此时显然已是彻底失败,然而眼下的气氛与其说是险恶,倒不如说是更接于荒唐和滑稽。

“话说,这样的展开到底算什么啊……”

感到茫然无措的相信不只有他和众人,恐怕在远处观战的白虎宫长老们此刻也是哭笑不得的表情吧?这样的闹剧早就偏离了势力冲突的范畴,完全可以归类到两女的私人恩怨上。虽然在某种意义上,这样也算是避免了事态恶化,然而徐腾却很难因此安心下来。

“呃,就这样冲进去,““应该是找死吧?”

看着那剑罡煌气交缠的狂气旋涡,徐腾下意识的吞了。唾液。就算他有心想去调停两女的激突,但看看现场的情况。身为无关者的他一旦闯进去,结果很有可能招来双方的尖锐敌意,进而落得灰飞烟灭的凄惨下场。

相信也基于同样的缘由,白虎宫那边亦是始终按兵不动。而要说眼下能为这场荒诞闹剧划下句点的人,大概就只有身处狂气旋涡中心的某人了……”

前一刻还在地下疑惑着化咎玄仪的问题,后一刻便被卷进地上醋海兴波的风口浪尖,被徐腾寄于厚望的造师待人,用茫然目光看着眼前莫名对峙的两女,。就在林守感到不知所措时,突然耳边传来低弱的声音。[大造师] 首发大造师86 福祸难言

“林兄弟听得到吗?林兄弟?”

“晨“徐大哥?”

林守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远处的徐腾正悄悄摇手对他打招呼。 全文字无广告

“我用传音之术在跟你说话,林兄弟。”徐腾嘴唇微动声音化成微风在耳边响起,也因此没被那边对峙的穆兰朔夜注意到。“想想办法收拾这个状况吧,要让她们再闹下去,事情可就没法收场了。”

“想办法收拾?…“我吗?”林守露出惊愕神情,望望前面宛如修罗场般的恐惧光景,当场猛烈摇头。

“没可能啦!她们俩个都那么厉害,单凭我怎么可能收拾得了啊!”

“又不是要你跟她们打……”话说要是能用实力摆平的话,那边也早就动手了。”徐腾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苦笑。“其实她们会打起来也是因为你的关系,所以能劝她们罢手的也只有你。”

“因为我才打起来的?”林守满脸的不可思议

“没错!所以林兄弟,就拿出男子汉的气魄上吧!”

徐腾抛下无责任的激励之辞并连连用手势催促着林守。虽然林守依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穆兰和朔夜都是他熟悉并亲近的女性再怎么说也不能坐视两人相互残杀于是只得冒险一试。

引煞凭身的后遗症,再加上先前遭遇电击的强烈麻痹,令得林守光是站起来就要花费平常数倍的力气。两手撑着摇颤的膝盖,林守抬头望向激烈对峙的两女吞了吞唾液,鼓足勇气开口,。[大造师] 首发大造师86 福祸难言

“那个,穆兰姐朔夜姐 …“

两道目光同时

散去水华的青鸦剑回到鞘里,穆兰伸手抚整着散乱的发鬓,动作显出罕有的慌乱。朔夜双手的虎爪亦随着煌气消散,伸手拉着短衫下摆,露出颇不自在的神情。

“唉唉,可是好久没看到这样热闹的场面了……”

突然间响起这样的声音,不知何时来到广场的牧四叔,顺手把自己的外套披到朔夜的肩头。扶了扶新换过的墨镜,转头扫视着周围的凄惨光景,无奈般的呼出口气。

“我说你们啊,呆然这里本来就是练武的场所,不过搞成这样也太夸张了点吧?””话说夜丫头,你是什么时候唤醒四灵印,的?还藏着掖着不说,刚刚可把当家的给吓了大跳。”

“还有蜀山的小姑娘,你那把剑可不是凡品啊,再往上点可就算是仙剑了。从你刚刚施展的太乙剑诀来看,御剑修为怕是也快到了天剑之境,了吧?真是后生可畏啊“呵,夜丫头找你当对手倒是很有眼光 不过今后对练时多少述是收敛下,善后起来可麻烦呢。”[大造师] 首发大造师86 福祸难言

牧四叔的说法,等于宣布不追究穆兰擅闯白虎宫的冒犯。远处提心吊胆着的徐腾,闻言顿时感动得仰天泪目。

“还有你们,刚刚可是看得过瘾吧?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少宫主亲自给你们树立了榜样,所以明天起早晚给我各自加训一趟!当家的也说了,要重新锤练你们的底子!现在,散去休息!”

牧四叔的宣言在众弟子里掀起哀声一片,不过见识过刚刚两女的非凡对决,谁也没胆子提出异议。接下来,众弟子带着或昂扬或兴奋的模样各自散去,而从他们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来看,今晚恐怕少不得会出现集体失眠的状况,。

待到弟子们走远后,宽阔的广场只剩下掀起骚乱的穆兰等人。造师传人在徐腾的挽扶下勉强站着,却用格外警惕的目光看着走来的牧四叔。

“小兄弟,你可真厉害。”牧四叔看着林守,声音里似乎欣赏多过于恶意。“明明都把你的法宝搜尽了,还能拖着那样的身体从地牢里逃…“哈,还真不愧是千炀兄的儿子。”

“千炀兄的儿子”这句话有着巨大的冲击性,林守警惕的神情刹那间崩坏,用说不话的神情看着牧四叔,好半天后才用难以置信的声音问着。

“大叔,你,““你认识我爹?还有,你知道我是谁?”[大造师] 首发大造师86 福祸难言

“当然,我和千炀兄可是有二三十年的交情了,怎么会认不出故人之子来?其实最开始看到你时候,就猜不多猜到你小子是谁了。”牧四叔摆摆手,抛出更惊人的话来。“当时我也手痒了下,想试试你小子的份量如何,只是没想到会搞出后面那般的夸张动静和“呵,本想让你在牢里先待两天养养伤再说,结果你小子倒是自己先出来了。”

“呢“那个“”

前一秒还视为恐怖强敌的墨镜大叔,转眼间就变成老爹的挚友故交。看着用力拍打自己肩膀的牧四叔,林守的感觉一时间完全混乱。

“大叔,你真的是……”那个,我爹的兄弟?”

“废话,要不然你还能这样不缺胳膊不缺腿的站着?”

牧四叔笑着摆摆手,若有所思的看看远处那从地底延伸出来的漆黑巨柱,随即提议着。“好了,别在这里傻站了,我们进去说话吧。当家的想跟你谈谈,而且你大概也有不少事情想问个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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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世代恩怨

全文字无广告 林守悄悄摸了摸收在怀里的金刚无想,暗想若是情况不妙的话就用刚刚地底的那招紧急脱出,。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似乎察觉到他的紧张,走在前面的牧四叔回头安慰着他。

“不用怕,小兄弟。虽然待会儿可能免不了番折腾,但应该是有惊无险的场面。你只要好好回答当家的问题就好。”

“免不了番折腾?”

林守反倒觉得更难安下心来,然而眼前的状况已然没了退路。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都是个死的话,不如死得干脆点。造师传人在心里卯起劲来,干脆大步踏前的走过牧四叔,在后者惊讶注目下走进泰阳殿。

“造师门第五十七代弟子,林守,拜见白虎宫掌门!”

大步走到泰阳殿的殿心,林守看也没看前面,径直抱拳行礼。那坦荡无畏的态度在前方掀起错愕的声浪,听起来似乎有着复数以上的人在。

“那就是造师门的小子么?呵,倒是挺有胆子的。”

“是青河翁的孙子嘛,再怎么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听说先前西市的骚动就是他引起的,直到老四出手才把他制伏下来。”[大造师] 首发大造师87 世代恩怨

“刚刚夜儿难得回家一趟,好像也是因为他的缘故,看来我牧家和林家还真是因缘不浅啊“嗯虽然不知道是佳缘还是孽缘就对了。”

“当然是孽缘啊孽缘!二十年前那小子的爹做的混帐事情你们已经就忘了吗?托那家伙的福,我白虎宫直到现在都在御三家里抬不起头来,!”

“喂别吓着小孩了,收敛点。这件事和那件事分开来说吧,不论如何,造师门对我白虎宫也是有大恩在的。”

“行了,安静点。”

突然清脆的叩杖声在大殿响起,刹那间按下了众人窃窃私语的声浪。林守低着头,只听得一个浑厚且中气十足的老者声音在耳边响起。

“下面的林家小娃,抬起头来。”

老者的声音里蕴着过剩的威严,但似乎没掺杂过多的恶意或好意。林守依言抬起头来,然后看到坐在前方的诸位白虎宫长老。 全文字无广告

七位长老有男有女用各自不同的神情打量着他,坐在中间的是位手持龙头杖的独目老者。老者的左眼有道惨烈的伤痕右眼却是精光隐敛目光落到林守身上,仔细打量着下面的造师传人。

“哼,倒是和你爹蛮像…”到那边坐平吧。”

牧老爷子如此说着,等于是确定把林守当成宾客接待。[大造师] 首发大造师87 世代恩怨

稍稍松口气的林守随着牧四叔走到旁边的雕花木凳处落座。还没有坐稳,便听到牧老爷子发问道。

“林家小娃,你知道我是谁不?”

“呃不是白虎宫掌门的牧战牧老爷子吗?”

林守小心翼翼的回答着,那语气落到牧老爷子耳里自然听出了味道。

“怎么?你爷爷没对你提过老夫的事情?”

“呃,爷爷说过有个老朋友在岐阳市,要我有空去拜访下,。”

“老朋…”“哼,那老烟枪都不知多少年没来跟老夫打招呼了,还敢自称老朋友,脸皮可是一点没变薄啊,”从牧老爷子嘴里吐出不太友善的言辞,随即看着林守问道。“林家小娃,看你的样子,那老烟枪恐怕也没对你说起过我白虎宫和造师门的恩怨吧?”… “恩,恩怨?”

林守感受到的惊吓全浮现到脸上,牧老爷子见状则是歪了歪嘴角。

“真有你的啊,老烟枪,竟然就这样把孙、子派过…“牧老爷子冷哼一声,叩响龙头拐杖,朝着下面的牧四叔命令着。“老四,你就把白虎宫和造师门的因缘说给他知道,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免得等下小娃儿说我白虎宫欺负他。”

“是,当家的。”

听到“冤有头债有主”那里林守已是紧张万分,见着牧四叔转头看过来,差点就想脚底抹油了。对面的牧四叔摆摆制住了他,并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开口说着。[大造师] 首发大造师87 世代恩怨

“别紧张,小兄弟。当家的虽然嘴上说得凶,但严格算起,我白虎宫和造师门的交情还是从他那辈开始的““

“咦?”

“你知道六十年的崩界大劫吗?就是九黎幽姬率领地界群魔入侵人世的那次。那时候修真诸派被打得丢盔弃甲,全靠着当家的率领白虎子弟死力拼杀,才保得两界藩篱不破,挽回败机。”

听得牧四叔提到自己年轻时的得意战役,牧老爷子冷哼了一声,倒也没阻止他继续扯下去。

“那次崩界大劫可谓人世近千年都不曾遇过的浩世灾劫,当时天下修真者皆合力抵御地界妖师,而当家的便是那时候认识青河翁的,两人可谓是交情过命的战…“崩界大劫的最后,便是当家的与青河翁,集结正邪两道精英闯进地界,诛灭九黎幽姬,方令得崩界大劫得以平息的,。”

“老爷子竟然做过这样的事情……”

林守瞪大眼睛,显出受到莫大震撼的神情。

六十年前的崩界大劫虽是隐世众人皆知的典故,但中间毕竟隔着两个世代的距离,对新生小辈而言就如同女娲补天的神话般遥远。谁知神话里的英雄人物竟然就在自己身边,而过去十六年里竟丝毫也没察觉到这回事,一想到这里,林守身上便泛起难以言喻的无力感。[大造师] 首发大造师87 世代恩怨

“就是这样的缘故,老夫和林老儿的交情还算不错,以前也时常往来,但问题关键不是这个……”喂,老四,你别尽捡好的说,把二十年前的那事说给他听阵看。”

“二十年前?”

“是的,因为上辈老爷子们的交情,我和千炀兄也是从小认识。二十年前千炀兄到岐阳地方巡游时,我白虎宫恰好正遇到件棘手的麻烦……”随即牧四叔用严肃的语气,讲起那场几乎把白虎宫逼到绝境的危机来。

白虎宫拥有御三家里首屈一指的武力,其势力可以说已去寻常修真门派望尘莫及的等级。岐阳地方自古以来就是白虎宫的地盘,极少有人胆敢在此挑战白虎宫的权威。然而既使如此,这世上也存在着仅靠武力无法解决的问题,如地脉动荡导致的天灾地劫是其中之一。

地脉是撑起三界穹宇的华柱,亦是天地元息循环流转的干流,以人体作比喻的话便相当于大动脉。岐阳地下有地脉流过,自古便是灵气丰沛的风水宝地,也因此被白虎宫选为开衙立派的根基。

地脉流动向来恒古如一,然而就在二十年前,流经岐阳的地脉却突然莫名枯竭。地脉是灵氛发散的源头,地脉枯竭亦导致灵气消散,丧失灵力的土地再无法承载修真门派的存继。[大造师] 首发大造师87 世代恩怨

白虎宫用尽一切办法来调察地脉枯竭的原因,然而,牵连三界穹宇的浩瀚华柱却远非寻常人力所能窥及,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白虎宫甚至把举族迁移提上了议程,。… 也就是在这时候,造师门的林千炀林老爹来到岐阳地方,以晚辈身份拜会了牧老爷子。在得知白虎宫的困境后,林老爹随即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解决方案

那就是在白虎宫地下修起镇伏地脉的巨大玄仪,借助玄仪的神通将紊乱的地脉重新调回正常。

当林老爹提出这个方案时,白虎宫众长老几乎无人当真。要知道,地脉是撑起三界穹宇的华柱,是如同天上的浩瀚星宿般,不可触及的存在。想用区区玄仪来镇伏地脉,就好比想修起道提坝,用来挡住南太平洋风暴般的不可思议。

在林老爹的努力劝说下,考虑到两家的世交厚谊,牧老爷子最后还是同意林老爹进行尝试,不过根本没指望着能派上用场。林老爹用了足足一年的时间修起地下那巨大的化咎玄仪,与此同时,白虎宫也作好了举族迁移的准备。

在白虎宫众人带着无以言喻的悲痛心情,即将举族迁移的前一天。随着一阵震颤大地的轰然低鸣,早已枯竭的地脉竟不可思议的迅速充盈起来。感受到久违的灵氛回归,白虎宫上下发出无以抑制的欢呼,而牧老爷子在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和牧四叔同时冲向地下的作业现场。[大造师] 首发大造师87 世代恩怨

只见在强烈紫电金气的缠绕下,完工的化咎玄仪隆隆运作,束缚着紊乱的地脉,将其重新导回正轨。玄仪旁边,已经不眠不休加班数日的林老爹,则是倒在旁边工具堆里呼呼大睡,污黑的脸上带着精疲力竭的满足笑意……”

比:明明已经入伏了,气温却依旧在三十度上下徘徊,这是泥马的是什么道理?要知道,狮子在地方可是火炉哦火炉!是传说中三大火炉之一的重庆哦!到目前为止动用空调的天数不超过十天,全球变暖什么的,真的存在于这个位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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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父债子偿

全文字无广告 ,‘那化咎玄仪是老爹修的,!?,

林守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满脸愕然的看着牧四叔。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因为不久前刚见过化咎玄仪的非凡造物,因此受到的震撼比听闻老爷子的英雄事迹时要大上许多。

“坐下,坐下,喝口茶压压惊。”

牧四叔把林守按下来,顺手递了杯热茶给他。林守端着茶杯,听得牧四叔用充满钦佩的口气继续说着。

“那时候谁也没想到他真能做到这种事,所以后来可变得有趣了……”千炀兄在床上睡了三天三夜,在他醒来前,当家的亲自带着人马,片刻不离的守在那座玄仪前。后来为庆贺地脉复苏,又举行了热闹的祭典,那时候千炀兄被当家的和众长老围着敬酒,还差点成了白虎宫的女婿。”

“女,女婿?”

“还不是那小子不识好歹,硬是辜负了红娘的一番心意!”

说话的是上座的牧老爷子,只见他重重一拍案桌,用恨恨的声音说出陈酿多年的怒气。“说什么已有婚约在身,不敢违父母之命云云,结果第二天就给我溜了……”哼,难道老夫还会硬抓着他当上门女婿不成?也不想想我和他爹是什么交情!?”

“最可气的是,你溜就溜吧,那小子溜走的时候竟还给我顺手牵羊,把凌霄閣里的好多秘宝都给拿走了!”

“噗!”这句话让林守把刚喝下去的热茶喷了出来。

造师门擅长驭物造物,历代传人皆有着旺威的好奇心和探究欲,以及基于其上的旺威物欲。林守对老爹的记忆虽已然模糊,但听到这里却不知为何突然涌强烈的既视感。

“那个,…”不会是搞错了什么的吗……”

站在身为人子的立场,林守提出虚弱的抗辩,然而他的质疑却引起在场另一位长老的激烈反应,。

“搞错了?怎么可能搞错!凌霄閣里外可是有九重禁制,除了那你们造师一脉,还有谁能在老夫眼皮底下把宝物拿走!?”一位长着络腮胡子的长老愤然站起来,并从怀里取出!物抛了过来。

“这是证据,你自己看吧!”

被抛过来的是一张巴掌大的信签纸,贯注着罡气的信签纸有如钢板般锐利,深深插在旁边的硬木方桌上,林守不用去拿便能看清上面的内容。

只见信签纸上用龙飞凤舞的笔迹写下几行草字,草字大意是为格物研究的方便,暂时借用下凌宵閣里的几件宝贝,望掌门海涵云云。经过二十年的光阴,信签上的笔迹有些退色,但落款确实是林千炀的字样。

“看到了吗?这就是当时那小子留下的罪证!”

络腮胡子的长老愤然说着,而从他仔细收藏这张便签近二十年的事情来看,对当年秘宝被盗一事可谓怀着深厚的怨念。再无话可说的林守,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表情似乎很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嘛,要说起来,千炀小子对我白虎宫有大恩,再加上老夫和林老儿的交情,那些秘宝就算给他拿走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 …”牧老爷子的声音和缓了下气氛,但随即却转为愤然。

“那千炀小子千不该万不该,竟然把我白虎宫的镇宫之宝给毁掉!实在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凌宵閣里不只有其它秘宝,还收藏白虎宫的镇宫之宝“破军王戟”。那破军王戟是白虎真君遗留在凡世的神兵,传说其威力足以与黄帝的九仪天尊剑争雄,亦是白虎宫弟子普遍使用的破魔戟的原型。

破军王戟对白虎宫有着非同寻常的重要意义,原本都是藏在凌宵閣里严密保存,就连六十年前的崩界大劫时都没舍得请出来用,。岂知就这般重要的破军王戟,竟被林老爹用不知何法给毁去,当发现时已是神力全失的模样。

镇宫之宝被毁一事非同小可,白虎宫再忍不住的派出使者前往造师门质问。可是惹祸的林老爹却继续在外逍遥游荡,在迟迟找不到当事人对质的情况下,此事也只能落得个没有下文。白虎宫与造师门的世交厚谊也因此触礁搁浅,直到林守此次前来拜访为止,两家已有二十年不曾往来。

“呢 …”

到这里为止,林守总算是弄清楚了造师门与白虎宫间的恩恩怨怨,然而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失踪十年以上的老爹突然从过去跳出来,并且扔出个这样的天大难题,林守感觉就像是挨过考试后突然接到暑假取消的通知一样。

看着下面哭丧着脸,眼泛泪光的造师少年,众长老多少也露出些良心不安的模样,毕竟林守是在完全没被告知任何因缘的情形平来到岐阳市的——再说,一方是年龄加起来超过五百岁的七位长老,一方是只有十六岁的后生小辈,就算用最善意的语言来描述,这光景也至少会被冠上“以大欺小”的恶名。“嗯咳!…牧老爷子咳嗽了声,调整了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蔼点。“也罢,这些毕竟是上一辈的恩怨,和你们小辈无关。既然夜儿早先说过把你当成客人迎接,那就这样做吧。”

牧老爷子的话在周围长老处引起阵阵低语,不过毕竟还是无人反对。

“说起来,林家小娃,那老烟枪有没有让你带什么信?”

“信?啊,有……有的。”

林守闻言顿时想起,转身在取回的行囊里翻找着,片刻后拿出封皱巴巴的信来。这次前来岐阳市有两个任务,一个任务是把修好的青鸦剑送到穆兰手里,另一个任务就是把老爷子的这封信送到白虎宫。只是在前来岐阳市的途中遇到玄鹤袭击,由此才引发后面的众多变故,。

林守战战兢兢的把那到被湖水泡皱的信拿出来,牧四叔帮忙递了上去。牧老爷子皱眉看着信的惨状,倒也再说什么,随手撕开信封,把里面的信纸取了出来。

林守悄悄抬眼望去,却见被取出来的信纸上突然凭空自燃,腾起阵阵轻烟。轻烟在大殿上汇聚成林老爷子的模样,只见林老爷子手拿着老烟枪,慢悠悠的朝牧老爷子打着招呼。

“哟,好久不见啦,牧老儿。”

“哼,你个老烟枪还是改不了装神弄鬼的习惯……”说吧,什么事?”

“没啥大事,只是我前日偶观星相,看凶星西移,因此猜你白虎宫恐怕会有麻烦……呵,牧老儿,你那儿应该已忙得焦头烂额吧?我把孙子派给你帮忙,就尽量差遣吧!”

说完这句话后,林老爷子豪迈的一挥手,整个人再次化成轻烟消散。在陡然沉寂下来的大殿里,白虎宫长老们带着错愕的神情互相张望。片刻后仿佛达成某种默契,若干道精悍的目光齐聚到下面的造师传人身上。

“咦?咦咦?咦咦咦?”

六十年前,造师门的林世睿老爷子和白虎宫的牧战老爷子,两人曾合力对抗崩界大劫,打退地界妖师,是互相托命的战友,同时亦是两家世交厚谊的起源。

二十年前,白虎宫面临因地脉紊乱而行将背井离乡的危机,此时年轻的林老爹前来岐阳市,帮助白虎宫建起了化咎玄仪,借此镇伏地脉,并成功化解白虎宫的危机。随后却又盗走白虎宫凌宵閣的数件秘宝,并弄毁了白虎宫的镇宫之宝“破军王戟”。恩怨相叠下,白虎宫对造师门怨念至今。

如今,第五十七代造师传人被派遣来白虎宫送信,却被卷进前代恩怨而身陷困境。“我把孙子派给你,就尽量差遣吧,!”这样留言的老爷子,大概是想借此机会磨练自家传人,或者也有改善两家关系的打算在里面。只是对于林守来说,像这般被突然推到“父债子偿”的沉重立场,心情实在很难说得上愉快。

幸好,面对惊惶失措的造师少年,牧老爷子也没给予太大苛责,只是请他帮忙找出化咎玄仪的故障,并想办法修好即可。

化咎玄仪建于白虎宫地下,是用来镇伏地脉的巨型法仪。

由于地脉稳定关系到岐阳地方的风水稳定,也决定着白虎宫安泰与否,因此对白虎宫可谓是至关重要的存在。

按照牧老爷子的说法,化咎玄仪已持续运转了二十年,期间一直平稳如常。然而最近两三月以来却开始出现故障,偶尔会发出卡住似的异响,并迸射出狂暴的雷煌来。

安置玄仪的地方叫做“镇渊之间“当雷煌迸出时,镇渊之间就会变得异常危险。自从两周前几位护殿弟子被狂暴雷煌给殛伤以来,白虎宫便撒出了镇渊之间的看守,只靠着那批紫电蜘蛛护卫玄仪,要不然林守当时没可能那样简单的闯进地底。

虽然对自身的尴尬立场多少感到不满,但林守对那座矗立在镇渊之间的化咎玄仪确实充满了兴趣。要知道,那化咎玄仪是造师门先师创造的逆律法仪,因具有摇动天律的高度危险性,结果只造出了台模型便将被封印。二十年前,林老爹硬是将那模型化为实物,在白虎宫地底造出了这座镇伏地脉的逆律法仪来。

林守自幼被老爷子照顾长大,对老爹的记忆已然模糊,那座化咎玄仪算是他初次接触到的老爹遗物。算起来,二十年前的林老爹也不过刚刚二十出头,然而经由那化咎玄仪所展现的造物才华,却是早已去到凡庸造师望尘莫及的境界。

在感到强烈震撼的同时,林守亦涌出不甘示弱的竞争心,或许还挟杂着潜意识下的怨念。于是愤然接受牧老爷子的委托,开始检查起化咎玄仪的故障来,然而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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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武门侍女

全文字无广告 神魂受损?精气神完备?

赵晓山看着徐涛,若有所思,。 全文字无广告 这话似乎也有道理啊!

赵晓山并不是学中医的,不过在他几十年的行医生涯中,对于中医理论也有不少研究。如今,他在儿科治疗中也融入了不少中医的手法。

刚才,他和周智博已经仔细看了这些学生们的检查报告,同时认真分析了病患学生的情况。发现这些学生具有一定的规律。

首先,玉林小学的所有学生都接受了甲肝疫苗注射,用的疫苗都是同一批次的。但是目前出现不良反应的这四十几名学生都是三年级的。

其次玉林小学三年级有五个班,而这些出现症状的学生基本上集中在两个班级。而且这两个班级都是今年才并入玉林小学的。

也就是说,这些出现不适症状的学生具有相同的特点,而且相对集中。加上他们的检查报告都没有发现中毒依据,也没有检测到任何器官的器质性病变。

这种情况下,他们都一致认为,集体瘾症的可能性最大!

儿童是集体瘾症的多发性群体,作为儿科专家,赵晓山当然对此有所了解。不过这毕竟属于比较罕见的情况,赵晓山虽然有所了解,自己却没真正遇到过。

集体瘾症属于心因性的病症,对此,精神疾病专家周智博自然更有经验,。而且周智博曾经就群体性瘾症做过专项研究。比起赵晓山来说,可谓经验丰富。

所以刚才的检查,也是以周智博为主导。周智博检查了这些学生的具体症状,发现其中不少都是主诉性的,很难通过检查证实。这也符合他对集体瘾症的认识。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据他们了解,那个最早出现不适症状的孩子在这群孩子中很有影响力。

在一个集体中,有影响力的人出现什么状况,对周围人群的暗示性比其它人高得多。这也是群体瘾症的一个显著特点。

综合这些情况,周智博几乎可以断定,如果疫苗本身没有质量问题,那么疫苗注射应该只是一个诱因,事实上,这些学生并没有中毒,而是患了群体性瘾症。

瘾症虽然属于精神疾病,但是用神魂受损来解释,周智博还是难丹接受。

要知道群体性瘾症比较集中地多发在边远地区,教育程度低下人群。尤其是那些迷信思想较严重的地区。换句话说,相信鬼神之说的人比较容易出现这种现象。

既然如此,周智博又怎么能让大家联想起鬼上身呢?所以听到徐涛的话,周智博毫不犹豫地就开口斥责。

“什么叫神魂受损?这明显就是集体性瘾症。你这样误导大家会加重病情!”

徐涛却不以为然:“你连什么是‘神魂,都弄不明白,真是可笑!”

“你……”周智博大怒,他自己是个傲气的人,却看不得别人嚣张。闻言便道:“你这简直是妖言惑众!这种集体瘾症的治疗,最重要的是消除各种语言、行为上的不良暗示作用:消除紧张气氛。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可是你,现在居然在这里制造恐慌,!”

“我制造恐慌?”徐涛忽然笑了,这老头真是有些天真得有些可爱,连自己说的话都没弄懂就来指责自己,而且情绪还这么激动,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成为精神疾病专家的,难道精站在那超乎想象的巨型法仪前,林守就像巨人脚边的麻雀般渺小。由于化咎玄仪持续运作,并且周身为炽烈雷煌缠绕,因此他最近也只能隔着十多步的距离,从玄仪外侧进行检察。

虽然林守想着先搞清楚玄仪构造,然而手里唯一可供参考的资料只有那台粗陋的模型,以及老爷子给的《天工造物》秘录。可惜就连秘录上面也没留下多少详细的记载。

就这点来说,仅靠着这点资料就能把连图舐都没有的逆律法仪给造出来的林老爹,实在是厉害到超乎想象。就算是再怎么不愿意,林守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林守在镇渊之间待了足足三天的时间,把玄仪从头到尾的仔细检察了一遍。然而别说找出玄仪的故障何在,就连眼前的逆律法仪究竟是怎么动起来的都没搞明白。嗯起那离家出走的混帐老爹竟然能造出这等非凡造物,沮丧和怨念在嘴里混杂成苦涩的味道。

“可恶,这东西究竟是怎么动起来的啊 …”

望着眼前雷煌缠绕的玄仪,演算半晌的林守不禁莫名烦躁,随手抛开星笔,向后砰然躺倒在地上,激起大量稿舐差点把他淹没掉。

若是把视线稍微拉远些便可看到,在造师传人附近的地上散落着大量稿舐,稿舐上画满各种图案符号。这些稿舐便是造师传人努力解析玄仪结构原理的证据,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得出结果就走了。

林守躺在稿舐铺成的软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突然听到左侧传来“咔咔”的机械声响,于是偏头望去。只见几只磨盘大小的紫电蜘蛛正在不远处徘徊,似乎对他的举动非常好奇。

从牧四叔那里得知,这些曾令他吃过不少苦头的紫电蜘蛛,其实也走出自林老爹之手的造物,。它们以化咎玄仪发散的雷煌为生,负责守护玄仪的安泰。虽然蜘蛛们先前曾把林守识别为意图破坏玄仪的入侵者,但此刻双方误会已然消解。不仅如此,大概是从林守身上感到与创造者类似的气息,紫电蜘蛛们反而格外亲近起造师传人来。

“……”去去,本少爷正在想青情,别来烦我。”

林守不耐烦的摆摆手,岂知紫电蜘蛛们却不肯散去,反而警告似的竖起两条前足,獠牙摩擦间发出“嚓嚓”的声响。林守见状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后领便猛然一紧,被人用力拽着给拖进墙角的金属笼里。

“危险!”

伴随着清丽的女声,林守被用力按倒在地上。与此同时,远处的化咎玄仪则是毫无征兆的突然迸放出刺眼的雷光,狂暴的雷煌横扫过玄仪四周,令得镇渊之间里充斥着足以致死的万伏高压。

林守和救他一命的女子躲在金属笼构成的绝缘屏障里,屏气凝神的看着一尺外的雷光狂舞。只见肆虐的雷光将地上的稿舐殛成炭末,而紫电蜘蛛们则因本来就以玄仪雷煌为食,在雷光里倒是显得分外自在。

“恕我失礼了,林公子。”

扶起林守的是一位身着武者服的俏丽女子,她的声音和态度都显得恭敬有礼。林守知道眼前武家女子名叫韩千秀,正是最初与他相遇并引发骚乱的白虎宫弟子。似乎正是由于这段难说好坏的缘份,她才被牧四叔派来担任造师传人的助手一职。

“小三儿,你修理化咎玄仪时总需要人打下手吧?比起五大三粗的鲁汉子来,当然是俏丽的姑娘处起来更愉快,没错吧?就让千秀跟着你帮忙吧,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跟她说。”

就这样,牧四叔把韩千秀派了过来,并开玩笑似的追加了一句。

“不过可别随便对人家出手哦?她的韩家刀轮可是隐世一绝,千里追魂,瞬息索命,。要是惹怒了她可得小心性命不保,哈哈。”

早已见识过韩千秀的刀轮犀利,林守当然不会不把牧四叔的警告放在心上,再说他本来对沾花惹草的事情也不感兴趣。因为先前两人相遇的因缘实在算不上愉快,本来林守还想着韩千秀会不会怀恨在心,但这位耿直的武家女子很快便用实际行动打消了他的顾忌。

由于玄仪随时可能迸放出雷煌,镇渊之间实际上已成为相当危险的区域。尽管林守搭建了座保护用的金属绝缘笼,但依旧有遭遇不测的风险。本来林守是想要韩千秀在镇渊之间外面等待的,岂知韩千秀却坚持留下来陪他,而至于像刚刚那样及时反应、救他脱险的事情,则是已发生数次。

“呃,谢谢了,韩姑娘……”

先前想玄仪想得头昏脑胀,林守站起来后不禁脚步虚浮,幸好旁边的韩千秀及时扶住他。韩千秀比林守大四岁,因长年习武而练就一付挺拔匀称的身材,连身高也要高出大半个脑袋。这样扶着林守的光景,与其说是协助造师的助手,倒不说是更像是照顾弟弟的大姐姐。

“林公子,您已在这里忙碌大半天了,可连早餐都没呢 …“韩千秀皱眉说着。“虽然我看不懂您写的那些,但那想必是很耗费精神的事情,还是先休息下的好。”

“……”嗯,说得也是。”

林守摇摇昏沉的脑袋,决定接受韩千秀的建议,在原地伸了个懒腰。另一方面,韩千秀走到笼门前,确定外面的狂暴雷煌已平息后便推门走了出去。林守好奇的看着她的行动,却见韩千秀走到那堆被雷煌横扫的稿舐堆前,蹲下去仔细整理起来。

有的稿舐被雷煌殛成黑炭,一碰就碎,韩千秀看着露出惋惜的神情。身后的林守打着哈欠走出金属笼,不甚在意的说着。

“啊,那些都是演算用的废稿舐,已没用了,不用收拾也没关系,。”

“咦?是这杵的啊 …”

韩千秀打量着稿舐上那些玄奥难解的字符,最后还是把散落地上的大量稿舐给收拾好了。林守则是信步走过去,目光偶然瞟过韩千秀的左手护腕,跟着被镶在铜胎护腕上的那颗血纹青玉所吸引,不禁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出来。

“韩姑娘,我前几天就想问你…“你护腕上的那颗血纹青玉,该不会是‘天狼血眼,吧?”

听闻造师传人一口道出那血纹青玉的来历,韩千秀发出“咦”的惊呼,抱在手里的稿舐散落一地。

看到武家女子脸上浮现出的愕然神情,林守确定自己的推测没错,于是得意的说下去。

“哈,果然没错!说到天狼血眼,传说是天帝伏羲与天狼皋祁大战时,从它那里挖平的右眼落到人间后形成的朱血宝玉,因而得名‘天狼血眼,。

天狼血眼中凝蕴着极强的妖力,常常作为制作高等法器的珍贵材料,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韩千秀瞪大眼睛听着林守的滔滔讲述,露出欲言又止般的神情。林守则是兴致勃勃的打量着那镶着天狼血眼的铜胎护腕,又继续说着。

“你的护腕上铭刻着镇妖伏灵、缩形化纳的符印,再配合天狼血眼的功用……”如果我没猜猎的话,这护腕应该是用于召使灵兽的法器。等等,这样说起来,难道你上次骑的那头白狼就是用它召唤出来的!?”

造师传人的推测再度命中事实,韩千秀用说不出话来的骇然神情望着林守。事实上,这血玉护腕本是韩家祖上传下来的法宝,只是其来历用法早已经失传。从得到护腕以来,韩千秀用了足足十年的时间,才慢慢摸索出召唤白狼的大致法门。

岂知林守只看了一眼,便说出天狼血眼的来历,并推测出血玉护腕的功用来,。不仅如此,听造师传人的熟悉语气,似乎连血玉护腕的构成原理都已经弄得清清楚楚。

看着造师传人那烁烁生辉的眼神,韩千秀的呼吸突然紊乱,难以自抑的打了个寒颤。如果说远处的化咎玄仪因其境界太过高远,反而令人难以生出实感,那眼前的造师传人则确确实实令她感受到了一股无以言喻的震撼一对造师一脉代代传承的,那远远超出凡夫俗子想象界限的造物之才。

“韩姑娘,可以把那头白狼召唤出来看看吗?”

丝毫没察觉到眼前俏丽武家女的想法,林守兴致勃勃的要求着。韩千秀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下心里的骇然动荡,随后才恭敬的回应着。

“抱歉,林公子。自从前次被那赤煞凶剑斩伤以来“白皋,便一直在血玉里休养,暂时召唤不出来了。”

“白皋”似乎是那头白狼灵兽的名字,前次与白虎宫弟子冲突时,林守曾用祭剑斩伤韩千秀的坐骑。祭剑的剑煞凶烈,白皋想必是伤得不轻。此时听到韩千秀提起这回事,不禁尴尬的挠挠头。

“呃,上次还真是对不起啊 …”

“不会。公子本是白虎宫招待的贵宾,说道歉的人应是我才对。”

韩千秀如此回应着。那芦音并没有刻意演染,因而显得格外诚挚。林守闻言放下心来,正想着再说些话拉近关系时,突然感到有东西在拉扯自己裤腿。低头望去,只见紫电蜘蛛们不知何时聚到自己脚边,而经过刚刚雷煌的洗礼,这些出自林老爹之手的造物看来反而异样精神。

想到遥不可及的差距,林守不禁低头叹息。此时聚在脚边的紫电蜘蛛突然发出“咔咔”的声音,并且让出一条路来。林守惊讶的望去,看到一只小号的紫电蜘蛛正缓缓朝他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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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危险人物

全文字无广告 那小紫蛛莫约只有拳头大小,和周围磨盘大的同伴相比显得格外娇小,并且外观也有着显著的不同,。 全文字无广告 只见小紫蛛的两条后腿拖在地上,导致爬行起来不那么灵便,而其它大个的紫电蜘蛛们小心翼翼的围在小紫蛛旁边,显出对它非常尊崇的模样。

“怎么?小东西,你是哪里的螺丝松了吗?”

林守伸手把小紫蛛拿起来检查,小紫蛛亦是非常配合的任由林守打开背壳,。伴随着“嚓嚓”的机械声响,只见小紫蛛身体里有数以千计的齿轮蜗杆互相咬合转动,显出宛如精密钟表般的复杂机械构造来。

旁边的韩千秀光是看了一眼就感到头昏眼花,而林守凝神打量片刻后,却是恍然大悟的一弹手指。

“原来如此,是这回事啊……”林守拍拍小紫蛛的脑袋,语气和蔼的说着。“小东西,你负责帮别人做保养,结果却没人帮你做保养吗?”

根据热力学第二法则,就算如何精密的机械,使用时间长了也必然需要保养。这群紫电蜘蛛是林老爹造出来看守玄仪的护卫,以造化法来分类应该是“具有灵性的机械造物”,也可以说是结合工业技术与造物玄法的非凡产物。[大造师] 首发大造师90 危险人物

既然紫电蜘蛛的本体是机械构造,那必然离不开定期的保养调校,小紫电蜘蛛便是为此而设置的后勤担当。这些守护化昝玄仪的紫电蜘蛛经过二十年的时间,至今依旧能顺畅运作,可以说全是小紫蛛及时保养调校的功劳。

比起其它单纯战斗用的紫电蜘蛛来,小紫蛛必须理解及修复同伴的复杂机械构造,就灵格而言自然是要高出同伴许多。可惜再怎么高明的外科医生也不可能给自己动手术,经过二十年的光阴后,小紫蛛终于因缺乏保养而出现故障,这也意味着紫电蜘蛛群不久后可能出现集体瘫痪的莫大危机。

如此危机落到外行人眼里根本无策可解,然而在韩千秀的惊愕注目下造师传人却是当即取出随身工具包,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小紫蛛两条瘫痪的后腿给修好,顺带还给它的全身关节重新润滑了一遍。

“行了,动动看。”

林守把背壳装了回去顺手拍拍小紫蛛的脑袋,。

重获新生的小紫蛛,霎时间撒开八条腿,以肉眼难觅的速度在镇渊之间里溜达了数圈儿,显示出状态绝佳的模样。而见着小紫蛛恢复活力,其它紫电蜘蛛亦纷纷叩合着门牙,用欢天喜地的敲击声朝造师传人叩拜。[大造师] 首发大造师90 危险人物

“好啦,这样就没问题了。”

林守把工具包收进怀里回头望望远处雷煌缠绕的化昝玄仪,决定出去地面透透风再说。岂知刚迈出脚步,那边的小紫蜘却是一溜烟的窜上他肩膀,兴奋的挥舞着一只前足,显出很想跟随的模样。

“怎么?你也想跟着来?我倒是不介意,不过得问问韩姑娘……咦?韩姑娘,你干嘛用那种目光看着我啊?”

距离那场盛大骚乱已过去三天的时间,白虎宫的殿前广场上除了那处被金刚无想撞破的窟窿尚未填补以外,其它地方都已差不多清理完毕,再难见到当时骚乱的痕迹。

这时间已接近正午众多白虎宫弟子在广场上习武演练。

广场前部,近百名弟子手持破魔戟,随着喝令变换着招式,整齐划一的动作看来气势十足。广场后部,更多的弟子则手持木棒进行着实战演练。由于前次骚乱里他们的孱弱表现令掌门勃然大怒,因此执教师傅们纷纷大幅提高了训练强度。林守沿着护栏走过,听到惨叫哀嚎声此起彼伏,倒也感到另一种意义上的壮烈。… “唔,好像没看到朔夜姐呢······”

为避免惊世骇俗的麻烦,林守究竟还是没把小紫蛛带出来。趴在护栏上远远眺望着下方训练的众弟子他想在里面找出朔夜的身影,岂知半天后仍是一无所获。

“韩姑娘,朔夜姐没有在吗?”

前次他从金刚无想摔落地面时,多亏朔夜和穆兰救命,。本来林守还想好好向朔夜道谢的,谁知道这三天来都没见到朔夜来找他。

“这个······”他的问题令韩千秀露出迟疑神情,过了片刻才用谨慎的声音回答着。“少宫主在三年前便搬出白虎宫现在并不在宫里。”

“搬出白虎宫?为什么?”

“这个问题,请恕我无法回答。”韩千秀摇摇头。尽管朔夜离家出走的缘由早已算是白虎宫里的公开秘密,但站在白虎宫弟子的立场,她也不能随便对外人透露其中缘由。

“是这样啊……”

林守尴尬的挠挠头。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随便过问别派的家务事可是隐世的大忌,更何况他目前待在白虎宫的立场也是相当微[大造师] 首发大造师90 危险人物

“少宫主独自在外居住,平时都不回白虎宫。”或许是觉得这样的回答太过冷淡,韩千秀又补充了几句。“若是林公子想知道详情,可以亲自去问少宫主。如果是您问的话,我想少宫主应该会回答的才对。”

“这个,好像不太好吧·……”林守犹豫着,突然注意到某个疑点。“等等,你说朔夜姐平常不回白虎宫,可是那天她不是在吗?”

“那天?”

“嗯!就是我从地牢里跑出来的那天,朔夜姐和穆兰姐差点在这里打起来了,那天她不是回来过吗?”

“……林公子,您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听到林守这番话,韩千秀眨眨眼睛呆然了片刻,随后才提出质疑。只是语气里质问的意味似乎已达到必要以上的程度,林守也因此慌乱起来。

“知,知道什么?”

“离家三年的少宫主在那天特地赶回来的理由,。”

“不知道啊,我······我和朔夜姐也只是前几天才认识的······”

林守慌慌张张的分辩着,并且强调自己和朔夜不过是路上偶遇的缘份,而且也才只认识几天,根本不可能知道如此深度的事情云云。听完造师少年的解释,韩千秀露出哑口无言的神情,仿佛重新认识的将他上下打量了番,只是目光和先前在地下时已截然不同。[大造师] 首发大造师90 危险人物

“原来如此,看上去像是人畜无害的模样,没想竟是这样危险的人物呢……少宫主的前途堪忧啊,真是罪孽深重的男······嗯,还是男孩吧……”

韩千秀嘀咕着难以理解的话,听得林守一头雾水,正想问个明白时,却见韩千秀已把目光投向他身后,并恭敬的低头问候。

“四师傅。

林守闻言偏头望去,看到墨镜西装的牧四叔正朝这边走来。牧四叔是白虎宫的执教师傅,亦是实力超群的一流高手,基于和林老爹的昔日交情,牧四叔对林守也是特别照顾。

“哟,小三儿,出来透透气吗?”

“是啊,不行吗?”

林守用颇为生硬的语气回应着牧四叔。前几天他因误会与牧四叔交手,既使动用压箱底的绝招“引煞凭身”,也依旧惨败于牧四叔的手下。虽然想到双方辈份阅历上的差距,林守倒也没把那时的惨败放在心上,然而却格外怨念宝贝祭剑给收缴去至今没还的事情。… “当然可以,其实我还想你多出来走走,别尽憋在地下折腾。”牧四叔摆摆手,出言安抚着他。“虽然当家的要你修理玄仪故障,但那也不急于一时。想想看,千炀兄可是花了足足一年的时间才把化昝玄仪建好,你要是两三天就搞定故障,那才叫奇怪吧?”[大造师] 首发大造师90 危险人物

牧四叔的话起到明显效果,造师传人的肩膀力道顿时松懈下来,。林守回头望望镇渊之间的方角,半晌后,用复杂纠结的声音确认道。

“那啥,镇渊之间里的那些东西……真的是老爹造出来的吗?”

“这个嘛,除了你们造师一脉以外,这世上还有别人可以造出那些匪夷所思的东西吗?”

牧四叔耸耸肩膀,用隐晦的方式予以造师门最高水准的赞誉,身为其传人的林守听得心情舒畅。然而想到这番称赞终究还是落到老爹身上,心情不禁又复杂起来。看着在原地时而傻笑,时而皱眉的造师传人,牧四叔叹息着摇摇头,叫旁边韩千秀先退下,然而从怀里取出一件器物来。

“小三儿,看看这是什么?”

“祭剑!?快还我!”

只见牧四叔手里的祭剑被朱绳和禁符重重包缠着,朱绳禁符都是辟邪之物,被束缚着的祭剑动弹不得。林守见状惊呼一声,当下伸手去抢。岂知牧四叔伸手截住他,并把祭剑高举到他够不着的地方。

“等会儿,等会儿。小三儿,我不会抢你的法宝,只是有些事情想先问问你。”牧四叔再三保证着,总算把造师传人安抚下来。只是看着那炯炯闪烁的漆黑眼神,却不由得苦笑出来。[大造师] 首发大造师90 危险人物

“好了,小三儿,先告诉我这把凶剑你是从何得来的?”

“从蜀山剑翁卜修子那里,是他送我的。”

“剑翁卜修子?他送你的这把凶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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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破军塔

全文字无广告 “没错,!快还我!”

牧四叔听得一愣,。 全文字无广告 他本以为林守是机缘巧合下寻到的这把血煞祭剑,祭剑虽对林守格外顺服,但毕竟煞机凶烈,持之不祥。牧四叔正想劝他摒弃这把不祥凶剑,却没想到祭剑竟是蜀山剑翁所赠。

说到剑翁卜修子,御剑修为已至玄境,因热衷于收藏剑器而得到“剑翁”的绰号。剑翁卜修子与造师门的青河翁交情匪浅,既然是他赠给林守的祭剑,那再怎么样想必也不会害他的才对。牧四叔摇摇头,一时间也不好再劝林守弃剑,只得把祭剑还到他手里,同时提醒着

“这把祭剑的煞机浓烈,为我生平所罕见,寻常弟子恐怕光是靠近就会被它的剑煞所伤。我令人前后用了足足五重朱绳禁符包裹,才好不容易把它的凶气抑制下来……喂,等等。”

看着林守的危险动作,牧四叔急忙出言阻止,但却被径自无视了过去。只见林守三下五除二的扯掉剑鞘外的朱绳禁缚,重获自由的祭剑发出一声铮吟,那浓烈血煞霎时闹发散出来,竟惹得下方练武的师傅弟子纷纷停下动作,紧张的朝这边望来。

“笨蛋,安静点,想再被关进去吗?”

林守皱眉轻叱一声,原本煞机冲宵的祭剑顿时血煞尽敛,仿佛讨好般的在他手嗡嗡低鸣着,显出格外的亲热和依恋来。如此光景令牧四叔看得口愣目呆,扶扶掉落的墨镜,苦笑出来。

“唉,算了······小三儿,虽然不知道此剑为何对你格外驯服,但毕竟算是凶戾邪剑,为避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今后还是尽量不要在正道诸派面前使用的好。”

“呼呼,我听到了。”

林守吹着口哨耍了几个剑花·“锵”的声把祭剑抽回腰后剑鞘里,那模样像是并没把牧四叔的忠告听进去。随即却突然“啊”了声,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朝牧四叔问出来。

“话说,那时候是怎么回事?就是我用‘引煞凭身,‘跟你对打的时候·那时候祭剑突然使出好些奇怪招式,你······你对祭剑做了什么吗?”

“我什么也没做,。”牧四叔耸耸肩膀。“我以前修练时和诸派剑士交过手,对他们的剑招也算有些概念。当时看你舞剑的动作和那些剑招似像非像的,就想着试试看,结果没想到竟真的试出来了···…哈哈,老实说,当时我也是被吓了大跳。 全文字无广告 ”

“唔唔······这么说·果然是祭剑的问题…···”牧四叔的说法和林守对凭身演武的推测基本相符,不禁想着找时间向剑翁打听下祭剑的来历。岂知这时候,又听得牧四叔用慎重的声音告诫着他。

“小三儿,你那招叫‘引煞凭身,的法诀,记得千万别在御剑诸派面前随便施展哦!那‘云横天山,和‘乾坤雷动,都是昆仑蜀山两剑宗的不传秘剑,要被人看你施展出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

林守不耐烦的摆摆手。他当然知道偷师学艺是隐世大忌,然而牧四叔那仿佛嗦老爹般的说教却令他非常不适应。为摆脱这个状况,林守一弹手指·提出另一个感兴趣的话题来。

“对了,那啥······牧叔,我可以‘破军王戟,吗?”

“破军王戟?你怎么会突然想看那个?”

牧四叔惊讶的问着。那“破军王戟”乃是白虎真君赐予的上古神兵,被白虎宫视为镇宫之宝,二十年前林守老爹无故毁掉了破军王戟,由此造成白虎宫与造师门持继二十年的宿怨纠缠。

“我想看看老爹到底把它弄成了什么样子,也许老爷子有办法修好也说不定。你看,上次穆兰姐的青镜剑断掉了,结果也是老爷子修好的。”

林守如此说着,而他所举的例子其实有些牵强。毕竟青鸦剑的剑格仅仅是灵剑·而破军王戟却是上神赐予的传世神兵,两者的品格相差就像玻璃和金刚石般的遥远,。

通常来说,这类神兵自身都有着极强的神力镇护,不要说随便使用,就连想破坏它们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一方面,林守对老爹究竟是如何做到这点的相当好奇·另一方面,他也非常渴望见识下名闻天下的御三家的宝物收藏。

“如果能修好破军王戟的话,对白虎宫也是大大的好消息,没错吧?而且这个机会可是很难得的,错过可就没了哦?”林守努力怂恿着牧四叔,眼里闪烁着动机不良的光芒。

面对林守的要求,牧四叔摸着下巴沉吟着。损坏的破军王戟就收藏在凌宵閣里,带林守固无不可,然而造师传人眼里闪耀着的那似曾相识的炯炯光芒,却着实令他感到不安。

“…···好吧,我带你。”牧四叔下定决心的说着,随即又慎重的嘱咐道。“但是只能看,你小子可别打那里面宝贝的主意。”

白虎宫是自上古群雄逐鹿时代便留居人世的古神后裔,而定居岐阳地方则已可追溯到三千年以前。据说当时似乎也只是个面积不大的聚落,随后经过历史上的多次扩建,最后才形成现在这座足以与媲美帝皇宫殿的古代建筑群。

凡世与隐世就仿佛两条互相旋绕的螺旋线,虽偶有瞬息的交错,但多数时候却是背离相驰,因此这座雄伟宫殿的存在始终不为凡世所

蜿蜒曲折的沧浪江将岐阳市分成东西南北四区,也划出了凡世与隐世的界限。在白虎宫的边界诞伸到江边高耸的断崖处,耸立着一座巍巍峨峨的九层宝塔。

宝塔名叫破军塔,顾名思义,正是收藏白虎宫镇宫之宝“破军王戟”的场所。除了破军王戟以外,宝塔里还存放着白虎宫自上古以来收藏的众多奇珍异宝,亦可以说是白虎宫的大半家底所在,因此戒备格外森严。

窥视着白虎宫收藏的奇珍异宝,企图偷闯破军塔的梁上君子,自古以来就没有少过,其中甚至不乏蜀山剑翁这般的隐世高人,。这些梁上君子使尽各种办法,却均在白虎宫那铜墙铁壁的戒备面前沉舟折戟。

从破军塔里成功偷走珍宝的案例,迄今为止只有一例。

那时负责戒备的牧忝长老是白虎宫里屈指可数的高手,竟丝毫也没察觉犯人的潜入,让他在眼皮底下盗走了凌宵閣里的诸多宝物,甚至还留下张借据后才从容离去。据说次日牧忝长老看到那张借据时,气得当场吐血三升,不仅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还把那张借据贴身收藏,期望有朝一日能亲手逮到那可恨的江洋大盗。

身为江洋大盗的子嗣,林守期望参观破军塔的愿望遭到极大阻力。络腮胡子的牧忝长老,翻出十年不用的战戟,亲自守在破军塔的门前,散发出的威赫气场甚至连飞过的白鸟都呱呱叫着栽落下来。牧四叔费尽口舌,好不容易以“让他看看也不会少块肉,说不定有机会修好破军王戟呢?”的理由说服了牧忝长老。

最后牧忝长老点了十二名菁英弟子,亲自带队监督造师传人的参观行程。从一层到七层的攀塔途中,林守被十二名身高超六尺、虎背熊腰的彪悍大汉给紧紧包围着。那重重肉墙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雄性烈气,身处其中的林守则确实体会到了国宝待遇的沉重心情。

由于八层以上便是收藏重宝的凌宵閣,按规矩守塔弟子不得踏足。牧忝长老于是命令众弟子守住每层楼梯和窗户,然后和牧四叔前后护送着造师传人进到凌宵閣里。

终于从肉墙禁锢里解放出来的林守,第一件事便是趴在窗边大口喘气。带着江水潮气的新鲜空气涌进鼻腔里,替换掉了肺里充满荷尔蒙毒素的浊气,可以自由呼吸的事情令造师少年感动得热泪盈眶。

牧四叔用歉意兼无奈的目光投向趴在窗边喘息的造师少年,而牧忝长老的嘴角微扬,看上去像是总算出了口恶气的模样。只是他显然低估了造师一脉的执念,尤其是身处凌宵閣,受到众多珍宝的神光加持

林守在回头的瞬间便抛却了先前的不快,转而全身心的投入到对眼前宝物的评鉴上来,。

“‘形如乌剑,外刻封法符印和天穹星图,······哦哦,这莫非是‘天穹剑印,?传说中封有至阳剑魄,可导引天穹玄华入体,将佩戴者的御剑修为瞬息提高一层境界的御剑至宝!?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

“‘外呈赤红,其内诸色相化,观之如烈焰燃烧,······这是‘火纹玉,吧?说到火纹玉,那可是聚集五行烈火之菁的九炼灵石哦!不单可助长焚炎净咒之威,亦是制作上品法器的稀有材料!好好,真棒!”

“‘甲身由黑石凿成,其上遍布灰白筋络,观之仿如活物,,这是‘冥契妖甲,?等等,冥契妖甲应该是地界玄魔的装备吧?原本见不得光的地界玄魔,为烈日浩光而造出的辟法胄甲,据说穿上冥契妖甲后玄魔便可自由出入人世,即使烈日灼身亦无可畏惧······啧啧,到底是怎么搜集到的啊?”

林守的声音充满钦佩的味道,而后面白虎宫两大高手却听得心惊胆颤。(看大造师最新更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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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落荒而逃

全文字无广告 这些明明是白虎宫收藏的宝贝,然而眼前的造师少年竟如数家珍似的娓娓道来,。.那模样半点也没有身处森严禁地的自觉,反而如同在自家庭院闲逛般的自在。那无形的气场朝外发散出来,竟令得牧四叔和牧忝长老生出被排挤似的疏离感,仿佛自己倒成了来此参观的外人。

两人皆是踏足化境的高手,对气息变化极为敏感,而像这样被人气势压迫到如此地步的感觉,则是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遇到,。骇然下两人互相望了望,随即双双凝神抱元,散发出自身气焰来。

白虎宫两大高手联手散发出的万丈气焰,令得平静的凌宵閣霎时间化成修罗战场。下层的护塔弟子纷纷带着恐慌神情抬头上望,不知道那两位究竟遇到何等强敌,竟然需要这般全力施为。

牧四叔与牧忝长老额前冒出热汗,热汗蒸腾成青烟,从两人身上放出的气焰几乎摧得破军塔身瑟瑟颤抖,然而却半点也无法动摇造师传人对眼前空间的主导权。

看着那径自徜徉在奇珍异宝里的造师传人,牧忝长老把牙齿咬得“喀喀”直响,手握的战戟紧了又紧,全身条条肌肉暴起,竟是再按捺不住那股无形压力,就要出手的模样!牧四叔见状大骇,下意识的伸手阻拦。

两者提升到极致的气劲在接触的瞬间暴发反弹,伴随着“咚”的声低沉闷响,牧四叔与牧忝长老各自朝后退出四五步才停下。若非破军塔经过玄法重重加固,后果恐怕就不只有地板被踩出深深的足印而已。

经此波折的两人已是汗透重衣,然而造师传人却依旧是浑然未觉的悠然模样。两人见状不禁苦笑无语,这场单方面的交锋最终以他们的败北结束,两人不得不承认造师一脉那匪夷所思的物器支配力。就在牧四叔想出言招呼的时候,那边的林守突然“咦”了声。

“咦?这是……等等,好像不太对劲······”

林守在某处藏宝格子前停下,格子里放着一条造型奇特的项链·项链以乌金铸就,上面镶着三枚呈品字排列的墨绿宝玉。虽然看上去似乎相当贵重,但林守从上面却感觉不到半点宝气。

“那是‘三魄鬼眼,,原本是地界妖魔持有的秘宝。那妖魔流窜到人世为非作歹·仗着秘宝神通伤了修真诸派好多人手,最后被白虎宫讨伐,。这三魄鬼眼也就成为白虎宫的收藏,一直放在凌宵閣里。怎么样?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身后传来牧四叔的声音,或许是借此夺回主导权,那声音显得过度热情。林守闻言却是瘪瘪嘴,毫不卖帐的指出。.

“三魄鬼眼吗······我是听过啦,不遥这东西是‘赝品,吧?”

“哦?”

“不光是三魄鬼眼·还这个,这个和这个······都是赝品的感觉。”

林守又陆续指出了陈列在三魄鬼眼旁的六七件宝贝,皆是照着原物仿造的赝品,而牧四叔的惊愕神情亦证明了他的猜测。 全文字无广告 想到天下御三家,堂堂白虎宫居然拿赝品来滥竽充数,林守虽然没说出口,但眼神已明显带上轻蔑的味道。

“喂喂,小三儿·你那是什么眼神啊?”牧四叔用无奈的声音解释着。“老实告诉你吧,这些赝品全部是二十年前某人借走的宝贝的复制品。当家的坚持摆在这里,就是在等着有朝一日那人把真家伙还回来换掉。”

“咦?二十年前……也就是……”

林守瞪大眼睛打量着眼前陈列的诸多赝品·想到皆为老爹二十年前留下的罪证,为人子的他顿时羞愧得无得自容。牧忝长老的嘴角动了动,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再说不出话的造师传人,而牧四叔则是轻咳一声,把这尴尬话题扯了开去。

“跟我来吧,小三儿,你不是想见破军王戟吗?”

牧四叔带着林守上到凌宵閣顶层。相比起下面琳琅满目的藏宝陈列,顶层显得异常整洁,只见剔透的日光从天窗洒下,照出巍巍然耸立在房间中央的巨大战戟来。

破军王戟是白虎宫的镇宫之宝·亦是众弟子使用的破魔戟的原型,两者在造形上极为相似,只是破军王戟明显要大上许多,。那接近三尺的巨大戟身,被六条腕口粗的铁链给紧紧固定着,若是以无双神力挥舞冲杀,即使面对千军万马相信也不在话下。

然而·林守的感想也仅止于此。

破军王戟乃是白虎真君使用的神兵,其格别足以与传说中号令天下神魔的九仪天尊剑相媲美。然而从眼前的巨大战戟身上,林守却感觉不到半点跃动的灵息。若是除去那非凡的材质与造型,简直就是块冰冰冷冷的凡铁。

林守怀着疑惑走到王戟近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身后的牧忝长老见状本待喝止,但还是硬生生的收回来,和牧四叔一起屏气凝神的注视着造师传人。在两人的注目下,林守施展造化真法,把王戟来来回回检察了几遍。

“好奇怪,这感觉……”

“怎么样?能修好吗!?”

不待林守回话,牧忝长老便迫不及待的问着。对于他焦急的问题,造师少年则是显出迟疑的神情,用犹豫的语气对两人解释起来。

按照造化真法的理解,天生万物皆有灵性,区别只在于其蕴灵的大小。从积累蕴灵中生出的魂魄便是蕴魂,拥有蕴●’的物具则会变生出精怪来。蕴魂相当于物器的魂魄,好比青鸦剑这般的非凡灵剑,若是强行除去其剑魄蕴魂,那便也与普通凡剑没有区别。

“所以呢?到底能不能修好王戟?”

牧忝长老打断林守的讲解,急急追问着。旁边的牧四叔则是多少听懂了点,皱眉问出来。

“小三儿,你的意思是说……破军王戟的蕴魂已被人除去!?”

“嗯,是的,至少就我感觉到的情况而言,应该是这样没错。”林守指着王戟说明着。“那巨大的戟身里连半点蕴灵的碎片也没残留下来,被消除得一干二净······虽然我无法想象那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失去蕴魂神魄的王戟·就只剩下眼前的空空躯壳而已,。”

“你是说,修不了了!?”

牧忝长老怒喝一声,瞠目瞪视着他。承受着那足以洞石穿金的威赫目光,林守摇了摇头·缓缓的,一字一顿的说着。

“除非找到王戟失落的蕴魂神魄所在,否则,不可能修复。”

片刻过后,林守和牧四叔走出破军塔,身后不远处的练武场传来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其间挟杂着岩石破碎的隆隆声响。

先前得知王戟难以修复的牧忝长老·因失望和愤怒大发雷霆,然而又不能真对造师少年出手,只得发泄到练武场上,化成人形台风横扫了方圆数百米的空间。从那低吼咆哮里流露出悲戚与愤怒,不仅令得一众弟子惊骇恐惧,亦让造师传人的心情跌到谷底。

和化昝玄仪的故障无关,说到底,林老爹毁坏王戟才是造成白虎宫与造师门二十年宿怨的祸源。如果自己可以修复王戟·那两家的恩怨也算是就此化解,他也再不必像现在这样怀着莫名沉重的负疚心做事。

正是出于这样的想法,林守才提出参观凌宵閣的要求·然而残酷的现实却狠狠粉碎了他的美好构想——别说是修复破军王戟了,他就连老爹是如何把王戟破坏的都猜不出来。

就像化昝玄仪时那样,林守再次感觉到与老爹间那遥不可及的,几乎令人绝望的距离。沮丧和失落混成浓浓的苦涩在嘴里蔓延,造师传人的头顶盘旋着肉眼可见的低压气旋,一路上半句话也没说。

倒是旁边的牧四叔看着步履沉重的少年,用苦笑的声音劝慰着他。

“别放在心上,小三儿,那又不是你的错。”

造师传人低弱的“嗯”了一声,依旧是垂头丧气的模样,。

看到这样子的林守·牧四叔不禁怀疑要一肩挑起两家的纠纷宿怨,对十六岁的少年是不是太过沉重的负担。牧四叔低头看着左手的义肢,片刻后突然提议着。

“说起来,小三儿,要不要回联络处看看?”

“咦?”

“你来岐阳市原本是想见那蜀山小妹吧?她说她会在联络处等你,你已经在白虎宫待了三天·我想也差不多该回去跟她打个招呼才对。”

“啊,没错······”林守一拍手掌,这三天来满脑子想着化昝玄仪,竟把见穆兰的事情给忘到脑后。望向牧四叔,犹豫着问道。“话说,这边玄仪都还没修好,我真的可以回去见穆兰姐吗?”

“当然,你可是白虎宫招待的客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说化昝玄仪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等你在眉目了再修也不迟。”牧四叔拍拍林守的肩膀,并顺手取出张身份证大小的卡牌递过来。

“这个给你,拿好。”

“这是?”

“这是白虎令,拿着它便可在岐阳市通行无阻,有必要时也可招呼白虎宫弟子援助。可是相当贵重的令牌,别给搞丢了哦。”

牧四叔说着豪快的挥挥手,催促犹豫不决的造师传人尽快上路。

“好了,快回去联络处看看吧!要是拖的时间太久,等那蜀山小妹找上门来恐怕又少不得一场麻烦呢!哈哈!”

化昝玄仪的事情也好,破军王戟的事情也好,一时间都摸不着头绪,横竖继续待在这里也无计可施,林守便干脆接受牧四叔的好意,收起那张刻着白虎符印的令牌,举步朝着宫殿出口走去,。

牧四叔在原地注目着造师传人走远的背影,脸上带着苦笑和叹息。片刻过后,身后响起随着拐杖叩地的脚步声。白虎宫掌门的牧老爷子,杵着龙头杖走到他身边,睐眼眺望着远行的少年。

“老四,你让他走了吗?”

“嗯,这样的负担对小三儿来说,毕竟还是太沉重了些。”牧四叔扶扶墨镜,用感慨的声音说着。“小三儿当然也不差,只是比较的对象太过高远罢了······不管怎么说,我们好像做了件相当残酷的事情,这下子跌倒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爬得起来?”

“要是教出来的娃儿连这点挫折都受不了,那林老儿可算是白活了这一把年纪。”牧老爷子哼了声,目光从造师传人身上移了开。

“反正,老夫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靠那小娃儿解决问题。老四,从明天起加派弟子到岐阳各地巡逻,一有情况立即报告。老夫亲自出手,就不信逮不出那躲在后面捣鬼的家伙!”(看大造师最新更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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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街头风波

全文字无广告 虽然多少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但眺望着老爹留下的两堵巨高墙,即使继续待在白虎宫也做不到任何事情,。走出白虎宫的林守,婉绝了韩千秀护送的提议,独自朝着岐阳南市走去。

岐阳西市是白虎宫坐落的宁静古都,而南市则是气派繁华的现代都市,奔腾不息的沧浪江分隔凡世与隐世的界限,令两者呈现出若即若离的奇异调合,仿佛构画太级的阴阳图案,。

林守沿着白虎街朝位于街角的徐氏面馆走去。

那间似乎永远忙碌的小小面馆,乃是正道会于岐阳市的联络处所在。前次在殿前广场与穆兰暂别时,穆兰曾说过会在联络处等着他。此时青鸦剑已物归原主,林守即使去那里也无事可干,然而在这块全然陌生的土地上,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脚步因沮丧而沉重,精神因失落而困倦,三日来彻夜解构玄仪的疲倦刹时间涌上来,林守望着身边川流不息的过往人群,恍然间竟生出与世界剥离的错觉来。摇摇晃晃前行时,没留意前面的红绿灯,径自走到马路中间来。[大造师] 博看 首发93 街头风波

一辆超速驰来的宝马车见状急踩刹车,结果打横撞到路旁的电线杆上,半个车头变形,连安全气囊都弹了出来。林守恍然看向横在远处宝马车,只见驾驶室的车门猛的打开,一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气急败坏的跑了过来。

“***死小鬼!你走路没长眼睛吗?”肥胖男子似乎气得七窍生烟,伸手揪住造师传人破口大骂。“穿着这身破烂衣服在马路上乱窜,你是从哪个乡下跑出来的啊?不知道老子的车上刮掉条漆就要你挣一辈子来赔吗!?”

“啊,对不起。”林守这才注意到自己引起的交通事故。

“对不起?说声对不起就算了吗!?老子耽搁一分钟就有几百万的生意泡汤,光是车的修理费就要几千万,这笔钱你要怎么赔啊?死小鬼!”肥胖男子揪着林守的领子摇晃着,见着造师传人没有反应,言语越发放肆。

“你狗娘养的死小鬼,你的爹娘在哪儿?没死吧?没死就快把他们叫出来!老子倒要看看他们要怎么负责……唔嗯!?哇啊啊啊啊!”[大造师] 博看 首发93 街头风波

肥胖男子朝着四周望去似乎想寻找可疑的目标,却不料手里突然一沉,。先前任由他揪着摆布的布衣少年,一反手扣住他的手腕,跟着便传来股几乎捏碎他骨头的力道。

“你说谁是狗娘养的?”

肥胖男子发出痛彻心扉的惨叫,林守却是恍然无视。他的声音仿佛从九幽冥府里发散出来,而漆黑眼瞳的深处亦闪动着骇人的赤芒。

“你说,谁的爹娘死了?”

仿佛呼应着主人的怒气,剑鞘里的祭剑发出高亢啸鸣,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刺耳锐啸令得周围行人纷纷捂住耳朵。当他们睁眼望去时,发觉眼前不知何时竟弥散开浓浓的血雾。那血雾强烈的摧压着心魂有些孱弱的人甚至一翻白眼,就此晕倒过去。

对周围的状况浑然不觉,林守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肥胖男子,脑海里浮现出某个残虐的构图来。随即伸出右手,五爪间赤芒闪动,竟隐隐是凭身时的剑煞真息流转。

“林师弟!”

突然响起这样的轻叱,赤芒闪动的右手被用力抓住。那手散发着清凉的灵气,侵染视界的莫名绯红飞快的褪去。随着祭剑嗡鸣声的歇止笼罩街头的血煞浓雾也尽数消散。

林守“咦”了下后回过神来,偏头望向身旁,眨眨眼睛用格外眷恋的声音呼唤着那人的名字。

“穆兰姐……”

“林师弟,你······你怎么了?好憔悴的模样,白虎宫对你做了什么!?”穆兰的左手提着购物袋,似乎正在购物途中。打量着造师少年的憔悴模样,她的声音里带着出离的愤怒。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好累…···”

难以抑制的倦意涌上来,林守拖着疲软的身躯,身不由己的向前倒在穆兰怀里,。穆兰急忙仲出双手挽扶着他,顾不上散落一地的购物袋,用慌张的声音呼唤着。

“林师弟?等等你没事吧?”

“我好几天没睡了······让我睡会儿吧,穆兰姐······”

倒在穆兰的怀里,闻着那温暖甜美的气息,林守微微打了个哈欠。随着耳边响起嘈杂声音飞快的远去,造师传人就这样坠进深深的梦境里。

“嗯,身体外面没有伤痕骨头内脏也没出问题,守小子没事……应该只是单纯的睡眠不足而累倒吧?你看他睡得跟死猪一样。”[大造师] 博看 首发93 街头风波

“白虎宫是怎么折磨林师弟的,竟然憔悴成这样······”

“…···照你所说的那样,问题可能出在这把祭剑上。其实守小子来时我就注意到了,这把祭剑的煞机凶烈,可谓持芊的大凶之物,守小子将如此凶剑带随身携带,时日一久,难免会被凶剑的戾气所侵······为守小子着想,还是把此剑处理掉的好。”

“可是,这是守弟的爱剑,我们不能······”

……耳边隐隐约约响起复数的人声,那些声音似乎在谈论着某件与他相关的事情。虽然林守有心想要探听一番,但无奈涌出来的倦意实在强烈,脑袋里冒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结果没听到两句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当再次醒来的时候,耀眼的阳光穿透窗帘直射到室内,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混在车水马龙的轰隆声里传进来,仿佛预示着忙碌一日已拉开序幕。林守朝四周望了望,发觉自己正身处某个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约有十平大小,四面墙壁刷白灰浆,而陈设亦是异常简洁,。除了靠墙而立的衣柜,和靠窗而设的写字台外,就只剩他躺着的这张木板床了——接近于零的内部装饰,再加上缩减到极限的功能性家具,眼前的房间与其说是住家的地方,倒不如说更像是散发着寒碜味道的廉价公寓。[大造师] 博看 首发93 街头风波

林守疑惑着起身,或许是在木板床上躺太久的缘故,身体各处发出咔咔的可怕异响。床边写字台的一则放着他的随身装备,另一则是带时钟的廉价台灯,上面的时针指向快到十点钟的位置。

“……我睡了一天了?”

林守见状吓了一跳。记得离开白虎宫时差不多是上午十一点左右,这样算起来岂不是足足睡了十多二十个小时!?

确认时间之流逝后,林守起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美美睡了一觉后,林守感觉自己精神正处在几日里不曾有过的饱满状态,差不多就在同时,延迟了大半天的饥饿感也跟着涌了出来。

林守抚摸着空虚的肠胃,鼻尖突然嗅到从楼下传来的诱人香味。

那是炖得滚烂的牛肉与沾着露水的香菜混合的味道,强烈的刺激着青春期少年的食欲。林守的口水瞬间喷涌而出,同时亦确定了自己目前的所在。

尽管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但作为正道会驻岐阳地方的联络处,徐家面馆还是保留着最低限度的招待所功能。林守推测,面馆二楼的几间朴素房间应该就是为前来留宿干员准备的,而至于各房间那与奢华半点扯不上关系的室内陈设,则很可能出自某位负责人最大限度压缩成本的考虑。[大造师] 博看 首发93 街头风波

门后过道上的寒碜光景,令林守不禁强烈忧虑起正道会的经济状况,然而脚下步子却是翻得飞快。造师传人沿着楼梯“噔噔噔”的冲下一楼,踏进大堂的同时喊出发自胃腑的渴求。

“老板,来碗牛肉面!多放点香菜!”

这突如其来的喝声把大堂众人的视线给吸引过来,。

由于此时正是早午两餐间的休憩期,大堂里用餐的食客倒也不多。正趴在橱台上喝茶的徐腾冷不防被呛到,当场猛烈咳嗽起来。另一来同样坐在橱台边,似乎正与徐腾谈话的女子,则用惊喜万分的神情望过来。

“林师弟!你……你终寸醒啦!”

那女子欣喜的跑过来,忘情的抓起他的手,林守则是用稀里糊涂的目光看着她。只见那女子穿着一黑色连身长裙,长裙外披一白色花边围裙,头上则裹着一白色碎花头饰,那容貌看上去虽是格外熟悉,然而因身上打扮和平常实在相差太远,因此林守花了好几秒钟才辨认出来。

“穆兰姐?你……你怎么穿成这样?”

威风凛凛的蜀山侠女,此时俨然一付餐厅女侍的打扮。就像看到正狩猎野猪的雌狮突然如猫儿般的在地上打滚,两者间的巨大落差令林守心里涌出莫大的错愕感,一时间看得口瞠目呆。[大造师] 博看 首发93 街头风波

倒也不是说穆兰不合适这样的打扮。实际上,穆兰不仅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兼且气质端庄出尘,哪怕上流餐厅的顶级女侍也不过如此,反倒和这间寒碜的面馆显得格格不入了。

“这······这是徐长老要我……我,我去换下来!”

穆兰似乎才想到自己身上的不雅装扮,霎时间面红耳赤,不待林守回答便匆匆向楼上跑去。在那裙角飘扬的瞬间,林守觉得自己仿佛隐隐窥到蜀山轻功的最高境界。站在楼梯旁呆然半晌,林守才慢慢朝橱台那边走去。

“哈哈,林兄弟,你别怪她,是我老爹硬要她穿的。”

徐腾丢了把水面到沸水里,然后顺手拿起一汤碗,一边熟练打着佐料的同时,一边向林守说明起事情的缘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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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少年烦恼

全文字无广告 原来自上次从白虎宫回来后,穆兰因挂念着林守的安危,时间便停了外出察案的活动,整日呆在联络处等着白虎宫那边的消息,。 全文字无广告 当然在此期间,徐家面馆还是风雨无阻的照常营业,并且几乎日日是食客盈门的火爆场面。

穆兰待在联络处,看着徐腾等人忙得不可开交的模样,出于好心而帮忙收拾打扫。谁知这反倒提醒了徐老,于是抬出“不劳者不得食”的大义名分,把留守联络处的蜀山侠女拉出来帮忙——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毕竟穆兰在蜀山修行时也没少做此类功课,然而谁知徐老却嘀咕着什么“哼哼,难得抓到的免费劳力,必须做最大程度活用”的话,翻出以前老板娘留下的女侍服要穆兰换上,。

对于着装向来严谨的穆兰来说,要她穿上那类眼中“伤风败俗”的衣服出去跑堂接客,简直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要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徐老最后还是以“帮忙打听守小子的消息”为条件,成功说服穆兰临时客串徐家面馆的看板娘一职。

让蜀山侠女担任面馆女侍,如此焚琴煮鹤的恶行若是传到正道会本部,想必会引来声讨的怒涛。然而结果就像徐老所期待的那样,这三天来面馆的营业额连续刷新了开店以来的单日最高记录。

“…···你是没看到前几天的光景,每天午餐时分面馆外面可都排起几十米的长龙哦!听说有些家伙还特地绕了两三个街区过来吃面,就是为了一睹穆兰妹子的女侍扮相,唉唉,可真是魅力无穷啊!”

“唔,是这样啊……”

林守用颇为复杂的表情回应徐腾。虽然他早已知道穆兰是很有魅力的女子,但却不太喜欢别的男人也认识到这点。只是想到自己又不是穆兰的什么人,在这件事上也没有发言的立场,结果就变成独自生闷气的情况。

“别担心啦,林兄弟。既然你已经回来了·穆兰妹子就没必要再穿成那样去抛头露面······唉,真是抱歉啊,其实我当初也阻止过老爹的。”

徐腾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羞愧和无奈,似乎为表示歉意·特别在面碗里多加了两勺牛肉,散上绿油油的香菜,放到了饥肠辘辘的造师传人面前。

另一方面,虽然林守不懂为何徐腾会为穆兰的事情朝自己道歉,但放在前面的大碗牛肉面却有着于疑问数十倍的诱惑力,林守当即大块朵颐起来。边吃边问着。

“说起来,徐长老没在吗?”

“老爹出去办事了·应该会在中午前回来吧?”

“是这样啊······”林守往嘴里拔着牛肉面,过了片刻后问出来,。“徐大哥,你是徐长老的养子吧?”

“嗯?是啊,按照老爹的说法,我是他以前仗剑云游四海时,于某个月黑风高之夜,在某座荒山的小庙门前拣到的······哈,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是了。”徐腾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旁人听来颇为凄凉的身世·随即好奇的瞧着林守。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怎么?林兄弟,你想打听什么吗?呼呼,趁老爹现在不在·想说他的坏话就尽管说吧,我保证和你站在一条道上。”

“呃,不是……”林守喝了口面汤,把梗在咽喉里的食物咽下肚,然后继续问道。“那个啊,你和徐长老又没有血缘关系,整天被这样使唤来使唤去的,都不会觉得厌烦吗?”

“咦?厌烦?”

出乎意外的问题让徐腾眨眨眼睛,定神看着前面的造师传人。虽然林守因埋头吃面而避开了他的目光,但由那眉头隐皱的艰难表情看来·十六岁的少年似乎正在烦恼着某个重大的人生课题。意识到这点的徐腾,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回答,摸着下巴想了想后才说着。

“要说厌烦也是有些无趣啦,不过这也算是我份内的事情吧。”

“份内的事情?”

“这个嘛,林兄弟,你知道这个字读什么吧?”

徐腾用手沾着锅里的汤水·在桌上写了个字。

“孝?”林守疑惑的读出来。

“没错,就是孝道。”徐腾笑着解释道。“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无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像这些大约便是孝道的内容了,也是身为人子的份内事,。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老爹就是老爹,至少这辈子是逃不掉的,所以我也早就认命了。”

徐腾耸耸肩膀,用带着自我放弃的声音说着。听完的林守露出复杂的表情,徐腾说的话乃是理所当然的真理,亦没有任何驳斥的余地,然而林守却难以就此接受。挠头烦恼好半天后,又用纠结的声音问着。

“话说,既使对方是很差劲的老爹,也是份内事吗?”

“很差劲的老爹?怎么个差劲法?”

“呃,比如说,莫名其妙-的离家出去,不负责任的抛下妻子,明明十年里都不闻不问,突然冒出来时却是丢出个超级烂摊子给人收拾……诸如此类的恶劣行径,对这样的老爹,难道也要尽孝道吗!?”

林守用愤慨的声音质问着,而徐腾闻言却摇头笑出来。

“林兄弟,你的想法不对。”

“什么地方不对?”

“父母对子女和子女对父母,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施受关系,你不能把它们混为一谈······”徐腾端正脸色,用温和的声音替林守说明着。“父母对子女尽的是慈道,子女对父母尽的是孝道。身为父母却没有尽到慈道,那是父母的不是,而身为子女却没有尽到孝道,那便是女子的不是。我以为慈道和孝道并没有哪个先和哪个后,皆是父母和子女的份内事。······林兄弟,你说是也不是?”

“唔,是……是吧。”林守勉强点点头。

“再说林兄弟说的那差劲老爹吧,或许他确实是没有尽到父母的本份,但这是他的过槽。而林兄弟若是因此心怀怨恨,不奉孝道,那便是身为人子的林兄弟,你的大不是了。”

徐腾伸手指着林守温和的声音里蕴含着一股浑然无形的力道,。那“大不是”的一声宛如晨钟暮鼓,激得林守浑身一颤,仿佛被人当头棒喝,霎时间背后竟冒出森森冷汗来。

徐腾的话似乎给林守带来莫大冲击接下来的好半天里,林守就这样抱着脑筋陷进了深深的烦恼里面。另一方面,看着造师传人趴在桌上纠结烦恼的模样,徐腾像是过意不去似的摸摸下巴,正准备说些安慰话的时候,旁边的楼梯响起脚步声。

徐腾和林守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去,看到换上便服的穆兰正慢慢走下来。

穆兰把青鸦剑背在背后身上衣服打理得一丝不苟,唯独脸颊尚未褪去的红潮,暴露出其此刻的羞涩心情。在大堂众人的注目下,穆兰努力扮出平静的模样走过来,向着林守关切询问着。

“林师弟,你睡了一天一夜,身体…···没大碍吧?”

“啊,没事就是肚子特别饿罢了。”看着恢复平常端庄模样的穆兰,林守感到股熟悉的安心感,也趁机抛开那纠结的烦恼。“那个我听徐大哥说了,昨天是穆兰姐把我扶回来的······呃,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只要林师弟你没事就好。”

穆兰轻轻坐下,仲手抚着林守的额头,宛如清净灵泉般的真力从掌心浸透出来,令林守感觉分外舒适。穆兰边检查着他的状况,一边用忧虑的声音询问着。

“林师弟,那白虎宫莫非对你做了什么过份的事吗?看你回来后累成那样子,一点不像是把你当客人招待的模样······”

“呃是有点事,不过没啥大不了的。”不想在穆兰面前诉苦,林守摇摇头,眼珠四转后落到穆兰背着的青鸦剑上,趁势改变了话题。

“说起来,穆兰姐已经取回青鸦剑了呢感觉状况如何呢?呼呼,虽然最后修复剑魄是老头子动的手,但前期打理工作可是我完成的哦,!怎么样?用着还顺手吧?”

“嗯,青鸦的状况非常好。”

穆兰马上微笑出来,忘情似的握住林守的手。

“我······非常感谢你啊,林师弟!要不是有你在的话,青鸦剑怕是早已损毁了,还有上次救我的事情,这些……这些种种,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才好。”

眼前的漂亮眸子里泛出温柔的水华,被握着的手上亦传来诚挚的力道。若是卜修子在场的话,或许会怂恿徒弟“干脆以身相许如何?”也说不定,然而对从没经过这等仗势的纯情少年来说,却是立即败退下来。

“呃,没,没啦,我也只是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穆兰姐你这样说,我可是惭愧得无地自容啦!”林守用空着的那只手挠着头,脸却不禁变红起来。

“没这回事,林师弟已经救了我两次,就算再怎么感谢也不过份……”穆兰轻轻摇摇头,把双手合在胸前,看向造师传人的目光里洋溢着就算远处用餐食客亦能感受到的深切情意。

“对林师弟,我,我是真的…···”

“嗯咳!”

突然响起的咳嗽声打断了穆兰的告白,也把沉浸自我世界里的两人给扯回了现实。只见旁边的徐腾咳嗽着,用带着苦笑的声音提醒着

“那啥,穆兰妹子,林兄弟,算我拜托你们······别那么容易进入两人世界好不?这里可是公众场合,多少会影响到别人的。”

回过神来的穆兰,才注意到从周围食客那里投来的错愕目光,顿时惊呼一声收回手,脸色则是瞬间红到不输给林守的程度。

“…···喂喂,刚刚那是什么?女方向男方的告白?”

“笨蛋,!那就是传说中的女攻男守啦!不过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可是女方看起来比较年长呢……哦哦,莫非就是时下流行的姐弟恋!?”

“啧啧,真是令人羡慕的家伙啊,我也想有那样甜姐儿对我告白耶……”

诸如此类的窃窃私语在大堂里悄悄回响,林守低头红脸的盯着脚尖,穆兰亦露出想挖个洞钻进去的窘困神情。旁边徐腾看着两人的纯情反应,心想他们还真是一对速配的情侣。虽然就这样放着不管也蛮有意思的,但温厚的大龄青年还是好心的替他们解了围。

“对了,穆兰妹子,能不能替我去市场跑一趟?店里的食材快要用完了,要他们再送一批过来……呐,这是订货清单。”徐腾从橱台下拿出张订货清单递了过去。“真不好意思啊,老爹没在我得看店,只好麻烦你了。”

“我,我知道了。”

穆兰慎重接过清单,起身对林守微微做了个动作,然后便匆匆走出面馆,那动作多少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另一方面,林守则是呆坐原处望着穆兰的背影,突然背后被重重拍了下。

“喂喂,林兄弟,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这种时刻正是展现男人魅力的好机会啊,快不快追上去?”徐腾对造师传人努努嘴,挥动汤勺催促着他追上去。

“哦······哦。”被催促着的林守,慌慌张张的追向前面离开的穆兰。

眺望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徐腾双手抱胸,连连点头,笑着发出“唉唉,年轻真是好啊······”的感慨。不过随即发现这样似乎太过老气横秋,再想到自己大龄青年的微妙-立场,不禁又挠头陷进苦恼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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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青鸦演出-

95青鸦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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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这的更新

岐阳市是人口三百万的现代都市,由于其发展始终在白虎宫的管理下进行,因此都市各外都还保留着不少古风古韵的场所。

比如,白虎街出口往北便有一座猞猁公园,因公园深处耸立着一头巨大石猞猁而得名。那石猞猁据说是镇守岐阳的神兽化身,自古以来便坐落于此,当初城市扩建时亦不敢擅动,于是便就地取材的规划成了一座绿地公园。现在则成为岐阳居民们休闲散步的好地方。

猞猁公园后面正是徐腾说的市场所在,因此从徐家面馆出来后,林守和穆兰便信步走到了公园里面。先前在面馆里的忘情举动多少还留着几分尴尬,林守虽和穆兰并肩行走着,但那介于默然与怡然间的微妙-气氛却让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两人沿着公园步道缓缓前行,今天并非休息日,为林荫遮盖的步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在经过一处喷水池时,穆兰突然停下脚步,偏头朝着林守笑了笑。

“林师弟,我给你看样东西。”

穆兰伸出手,朝着几步外的喷水池轻轻一划。只见原本静止不动的池水,霎时间凝成三股水柱朝天上喷涌而出,喷到五六米的高度后,随即又化成无数飞沫撒落下来。

那光景虽然和打开喷水阀时类似,然而喷水阀此时并未开启,穆兰纯粹是用自身真力导引着池水,从而形成类似喷泉的效果。林守看得精彩,正想拍手喝彩,岂料穆兰举手一扬,那边的喷泉光景发生了变

从喷泉散落的飞沫突然脱离了重力束缚,凝成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水珠浮在空中。在朝阳光辉的映照下·千万颗水珠反射出连钻石亦无法媲美的璀璨光芒来,那光芒在空中闪耀,一时间仿佛置身于群星中般。

这时候,空中闪耀的无数水珠骤然一暗,转而朝中央汇聚,凝成一通体剔透的小人。小人在水面上翩翩起舞,踏出一串串的涟漪,那如梦似幻般的演出令林守林守张着嘴巴·连喝彩都忘了。

片刻过后,宛如为这场华丽演出谢幕般,舞毕的小人朝着林守低头一鞠躬,随即在泛起的水波里缓缓隐没在水池里。而林守则是直到水波荡了几圈后才回过神来,当即猛烈的鼓起掌来。

“好厉害!穆兰姐好厉害!刚刚那是什么?怎么做到的啊!?”

“嗯嗯,那个,其实是青鸦的剑息。”

似乎是初次在别人面前披露这招,穆兰显得有些羞涩·小声的对林守解释着刚刚演出的原理。

穆兰修练的是蜀山太乙剑诀,太乙剑诀虽是斩魔除妖的威猛绝学,但必须配合灵剑方能发挥出真力。青鸦剑是五行属水的灵剑,太乙真力与水灵剑罡结合生成的凛水真息,令穆兰可以仗剑使出种种水相剑招。例如最初对上化鬼吕肆时穆兰划出的那块旋涡水盾,便是凛水真息的简单应用。

穆兰的御剑修为原本已是蜀山弟子辈的翘楚·经过青河秘境的历练后修为更是突飞猛进。再加上,前次损坏的青鸦剑经过青河翁的修复,其剑格亦因而大大提升。两者叠加生出倍数相乘的效果,令得穆兰对凛水真息的驾驭愈加得心应手,因此才能呈现出刚刚那般的梦幻演

“原来御剑高手连这种事也可以做到啊·`”

林守听得感佩万分,连连点头。因为有过驭使祭剑的经验,他对穆兰的话倒是不难理解。

蜀山派讲究的是“以气御剑”,穆兰的凛水真息和他的剑煞真息格外相似,皆是剑士的自身真力与剑器剑罡结合的真息。只是青鸦剑的蕴相为水凛·祭剑的蕴相则偏向魔厉·因此就算他明白了其中原理,想要如法炮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太乙剑诀配上不同蕴相的灵剑,可以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剑息。五行剑息相生相克,再辅以剑阵配合的话·那便几乎可应付所有状况——从穆兰的说明里,林守亦了解到蜀山御剑术之名动天下的原因。

“嗯,能做到这样,多亏了林师弟。”穆兰微笑说道。“而且不光是我,连青鸦也很感激你呢,林师弟。”

“咦?青鸦吗?”林守好奇道。

“嗯,我可以感觉到青鸦的心情,它……”穆兰轻抚着肩后的剑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片刻后才轻轻说着。“它很感谢你把它修好,它……它说它喜欢你,想助你一臂之力。”

天生万物皆有灵性,如同青鸦剑这般的通灵之剑,就算产生自我意识也毫不奇怪。因此林守对穆兰的话完全没有多想,欣然回应着青鸦剑的好意。

“哈哈,谢谢哦,青鸦。”

回应着造师传人的招呼,青鸦剑闪过一抹灵动的水华,而从穆兰口里却漏出卢低ˇ不可闻的叹息。随即,穆兰像要抛开烦恼似的摇摇头,摆正神情看着林守。

“另外,林师弟,我听说了前些日子青河镇遭遇天灾的事情……”穆兰提到她从墨琴那里听闻的青河天劫等事,用充满歉意的声音说着。

“很抱歉没能帮上忙,当我知道这事时已经晚了两天,本来是打算赶到青河镇来看看的,可是长老会又下令要我前往岐阳市调察…结果最后还是你把青鸦给我送来,而且还因此遭遇危险,真是非常…”

“等等!等等,穆兰姐。”林守打断穆兰的话,烦躁似的挠着头。

“那啥,修剑也好送剑也好,我做的都是我该做的事情而已。既然是该做的事情,穆兰姐理所当然的接受下来就行了,你又是感谢又是道歉又是解释的话说,我们的关系没有这么见外吧?”

“呃?没,没有这么见外……”

“难道不是吗?”

“是……是的,嗯,是这样的……”

穆兰绯红着脸,神情慌乱的点着头,某个既成事实就这样在当事人毫无自觉的情况下被制造了出来。随即,林守又像劝慰穆兰似的说着。

“再说,上次的天劫也没啥大不了的。多亏老头子的布置,镇上连只鸡都没伤到,反倒是阎阴殿那群鬼子鬼孙跑来落进下石,倒是惹出不少麻烦,不过都被我给打发了回去……”

想起那溜走的凋魂老怪,林守不禁恨得牙痒痒,下意识的一捶手,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来。

“说起来,穆兰姐,我听徐长老说你正在岐阳地方鬼物作祟的事件。既然是鬼物作祟,难道是那阎阴殿搞的鬼不成?”

“咦?鬼,鬼物作祟吗?”

穆兰的思绪尚在那句话上纠缠,闻言迟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却是露出苦恼的神情。“嗯,林师弟说的阎阴殿,确实是有这样的可能,但目前还无法断言……”

“无法断言?”

“老实说,这次事件真是非常奇怪……林师弟,我们坐下说。”

穆兰指指旁边的长椅邀林守坐下,然后也不隐瞒的对他说明起状况来。

“你知道的,林师弟,鬼物本为阴世之戾灵,其存在为阳世所排挤,因此只能在夜晚于阴秽浊气聚集的场所出没。然而今次岐阳地方,作乱的鬼物却是不分时间地点的随意出现,像是白天大摇大摆的出没街道的情况,以前我从来没有遇到过。”

“我调察过最近两个月以来的四十多起鬼物作祟事件,但不管时间或地点都没有规律可言,就连出现的数量也没个定数。多的时候有十多头,少的时候只有一两头。最奇怪的是,完全察不出那些鬼物的来历行踪,就像突然凭空冒出来,纯粹为作祟行凶一般。”

“最初几次是造成不少伤亡,但白虎宫毕竟是实力雄厚的御三家,后来随着巡逻力度的加强,窜出来的鬼物都被迅速的消灭掉,也因此至今没引起太大骚乱。然而鬼物作乱的状况却是一直持继着,始终找不出原因来。”

“眼下白虎宫虽然还可以控制大局,但如此反常的事态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若是任由这样的状况继续发展下去,我担心不久后很可能会出现爆发性的危险。”

穆兰忧心忡忡的说着,随即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虽说如此,但眼下在这里执行任务的干员只有我一个,能做的事情真是相当有限。尽管已向本部提出增派人手的请求,但岐阳市毕竟是御三家的地盘,想必长老会也不会轻易同意吧?唉,结果除了每天例行巡逻外,也做不到别的事情……”

穆兰自己调察到的情况对林守详细说明了一遍,看到造师传人听完后的呆然神情,不禁苦笑着摇摇头。

“抱歉,林师弟,结果还是让你听了我这些无聊的牢骚话。”

“…嗯,没事,我只是没想到事态竟会如此严重。”

林守摇摇头。不知白虎宫是自觉应付得来,还是不屑借助外人的力量,他在那儿待的三天里并没听说鬼物作乱的详情,想来心里多少觉得不快。

只是尽管如此,从穆兰说的情况来看的话,可知道这次的鬼物作乱绝非寻常。身为阴世戾灵的鬼物竟能在光天化日下自由出没于阳世街道,以常识而言根本绝无可能。

若是硬要探究缘由的话,若非阴世鬼物突然转了秉性,那就只可能是岐阳市正渐渐沦为阴世鬼狱——当然,这种光是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不可能是现实。纟

96 紫电疑踪

全文字无广告“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守烦恼的挠着头,。字电子书免费下载)那边化昝玄仪的毛病还没有处理,这边又遇上鬼物作乱的问题,真是令他一个头两个大。

“啧,如果碰上鬼物作乱的现场,说不定能发觉些线索”

“林师弟,哪有这样凑巧的事情?”

林守翻着白眼,抬头望天,旁边穆兰则是苦笑着予以劝慰。

两人又就此话题继续聊了一阵,不过依旧是没有任何头绪,随后林守伸着懒腰站起来,两人再度向市场行去,。岂知没走出几步,公园深处突然传出一声凄厉尖叫。

“呀!鬼!有鬼出来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两人一愣,错愕的对望一眼,结果穆兰先一步反应过来。掉头望向骚乱声传来的方向,“锵”的声撒出青鸦剑。

“在那边!林师弟,我过!”

穆兰说着施展轻功朝着骚乱处赶去,林守则是紧随她后面迈出脚步。此时两人的修为差异清楚显现,长期忽略身体锻练的造师传人,根本追不上全力轻功施展的蜀山剑士。林守只看到穆兰几个纵跳便消失在远处的树冠里,而自己则不得不拼命摆动两条脚朝骚乱处赶

“可恶!没代步工具真是麻烦!”

这时辰公园里的游客不多,然而骚乱声却是从多处地点传来,林守推测窜出来鬼物数量应该不只一头,于是循着声音朝最近一处追去。和几名惊恐逃命的游客擦肩而过后,林守在某棵银杏树旁看到邪鬼的身影。

那邪鬼身高六尺有余,肌肉纠结的赤红鬼躯上生着灰白毛发,凶神恶煞的挥舞着手里的粗壮石棒·将前面逃走不及的游客给逐个打飞了出

“混蛋!给我住手!”

林守看得愤怒非常,猛一挥手,祭剑化成血芒朝邪鬼射去。

出鞘的祭剑分发着浓重煞机,剑身缠绕着浓浓血雾。那邪鬼远远见得祭剑的骇人凶威,不由发出惊惧的鬼叫,举起石棒试图格挡,然而那粗陋的石棒又岂能挡住煞剑凶威?

随着“噗”的一声闷响,劈碎石棒的祭剑·笔直插进邪鬼的胸口。那浓浓血煞缠绕着邪鬼,只听邪鬼发出异常凄厉的惨声,六尺鬼躯刹那间暴散为满天血雾。那满天血雾随即又如长鲸吸水般,被祭剑给吞吸殆尽,。

吞尽血雾的祭剑,悬在空中嗡嗡鸣动着,剑身殷红如血,仿佛自地狱浮出的索命阎罗。此时林守正低头察看着那些受伤的游客,见着主人暂时顾不上自己·祭剑悄然收敛血煞,飞身朝着远处窜去。

附近接连响起数声厉鬼凄嚎,当林守检察完游客伤势,抬头张望时,周围已然安静了下来。祭剑拖着血煞残影从旁边林子里窜回来,那剑刃滴着邪鬼的污血·似乎从斩没邪鬼处汲取了大量精血,得到滋养的祭剑竟显出心满意足的容貌来。

“喂喂……”

目睹祭剑的这般容貌,就连林守亦不由暗暗心惊。凶剑与邪剑只有一字之差,而此刻的祭剑似乎已将要跨过那条界线。哪怕它斩杀的皆是凶罗邪鬼,若被正派剑士的穆兰看到如此邪糜光景,不知她会如何着想?

“给我回来,不许擅自行动。”

这个想法令林守打了个寒颤,挥手将祭剑收进鞘里的同时,亦暗自提示今后别在穆兰面前使用祭剑。多亏祭剑的活跃·周围的鬼物多已伏诛·然而公园深处依旧传来阵阵骚乱的声响。

林守循声慢慢追去,沿途见到诸多倒毙的邪鬼。从它们身上残留的伤痕来看,几乎皆是一剑毙命的容貌,林守感慨着穆兰的非凡实力·一路追着邪鬼尸骸来到公园的广场处。

公园广场中央耸立着一尊三人高的猞猁石雕,地上则横七竖八的倒毙着七八头邪鬼,周围设备破坏看来也格外严峻。林守推测这里恐怕便是邪鬼窜出来的地方,朝四周张望着,同时把伸手进怀里。

不方便施展祭剑,林守本想取出破魔镖戒备。岂知伸手摸索时不测触到某物,一股灼热咒力窜到指尖,令他惊呼一声把手抽了回来。

“是什么东西?”

林守定了定神,随即仔细的把手伸进怀里,取出那分发出莫名咒力的物具来,。物具是个魔方大小的墨匣,是他以前从化鬼吕肆处夺来的法宝,然而却一直调察不出其来历。目前林守只知道墨匣会对白虎宫地下的化昝玄仪生出感应,并生出股异质的咒力,而原理则是不明。

墨匣只在靠近化昝玄仪时才有反应,因而离开白虎宫以后便一直沉寂着。令林守感到惊愕的是,原本沉寂着的墨匣在这时候竟然莫明蠢动起来,再度分发出那股异质的咒力,只是咒力的强度比起在白虎宫地下时有所降低。

“怎么会这样……”

林守疑惑的望着墨匣,从手里源源不断涌来的咒力,令他确定墨匣的蠢动不是错觉。只对化昝玄仪有反应的墨匣,为何会在此时蠢动起来?还是说,此地有着某糁类似的元素在吸引墨匣的感应?

想到这里,林守登时兴奋起来,拿着墨匣朝四周探索。

空阔的广场上并没有多少可疑的目标,林守很快将注意力放在广场中央那尊猞猁石雕上。就在他伸手触碰石雕时,一股青蓝雷光突然弹了出来。毫无防备的林守被雷光所殛,痛哼一声朝后弹了出去。

幸亏后面是柔软的草坪,除了被雷光袭击的部位痛麻难忍以外,林守倒是没受其它伤害。然而抬头看着那边为雷光缠绕的石猞猁,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紫,紫电金气?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守惊讶看着猞猁石雕,完全想不透为何它身上会冒出与化昝玄仪相同的紫电金气。就在他发呆的顷刻里,石雕身上的雷光却是迅速隐没。

“咦?等等,给我等下……”

林守见状情知不妙-·顾不上电殛危险急急冲上去探察然而却是已无法挽回,。猞猁石雕上的雷光收敛无影,并且随着紫电金气的消散,手里蠢动的墨匣亦再度归于沉寂。一时间除了倒毙地上的诸多邪鬼外,公园广场上再没有其它动静。

“混蛋!就差一点!”

知道自己错过了解开两者谜团的最好机会,林守不由懊恼万分,一拳捶在猞猁石雕上。随即却是甩着痛手,不死心的还想继续调察下广场周边·岂知这时候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守抬头望去,只见一队白虎宫弟子持着兵器慢慢赶来,不过现场大概已经没剩下多少他们能做的事情……

此番窜出地面的鬼物约有十五六头,大部分皆被穆兰斩除,剩下的亦遭祭剑斩灭。白虎宫弟子赶到后,立即封锁了现场,同时对伤者展开救治,乱嘈嘈的现场令林守不得不放弃继续调察的念头。

穆兰是正道会的壹级干员·又是此次骚乱的重要见证者兼亲身经历者,自然被要求留下协助白虎宫的调察。林守则因为是白虎宫的贵宾,负责调察的弟子不敢留他,简单询问几句后便恭敬的送他离去。

心怀疑虑的林守,并没有把紫电金气与猞猁石雕的事情说出来。在返回联络处的途中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却一直找不到方向·不由得再次为错失良机而懊悔。

当他回到联络处时正是中午就餐的高峰期,徐家面馆与公园隔着个街区,似乎也没遭到多少影响。只见面馆门前排起队伍,橱台处的徐老挥舞着汤叉,而店小二的徐腾则是进进出出的忙得不可开交。

“那边的守小子,哪里逃?还不过来帮忙!”

眼尖的徐老瞥到欲躲闪的造师传人,当下招待着过来帮忙。林守本想装作没听到而逃远,然而也不知道徐老施展何种玄法,令他的两脚霎时间定在地上·使尽全力也无法迈出一步。

就算有着热衷面馆运营的古怪志趣·但修真长老终究还是修真长老,以小辈弟子的贫弱修为根本无力抗拒,。结果林守只好乖乖回到面馆里,里面端着面碗快速跑过的徐腾对他投以怜悯兼欣慰的目光。接下来的时间里,林守在徐老的吆喝指使下东奔西跑·很快便体悟到热锅上蚂蚁的辛劳。

“等等,这太奇怪了吧!为什么变成两个人也还是这么忙啊?”

趁着收拾碗盘的间隙,已累得喘不过气的林守,朝旁边同样满头大汗的徐腾提问着。徐腾则是擦擦热汗,用苦笑的声音回答着。

“啊,那是因为整间面馆都在老爹的‘真域,里啊”

所谓的“真域”,也就踏足化境的修真者,用神意在自己周围构起的控制领域,具体能够想象成以修真者为中心,向外扩展出去的球形空间。

根据个人修为的高低,真域的范畴也有大有小。展开真域的修真者,能敏锐把握住空间范畴里的所有动静,可极大提高战场的临机反应,连闭着眼睛躲子弹这种事也能轻松做到。而若是修为达到徐老这般的程度,那就不光是察觉动静,以至还能够反过来对处于真域里的物体施加影响。

换句话说,此刻整间面馆都在徐老的真域笼罩下,像哪桌的客人快吃完了,哪桌的客人等得不耐烦了,哪里的材料要补充等等,诸如此类消息皆被徐老掌控着。在此基础上调理面馆的用餐节拍,将有限人手作最大限度的活用,自然也就不是什么难事。

“我勒……”

听完徐腾的注释,林守显露不知该说什么的神情。真域只是有踏足化境的修真者才能施展的技巧,亦是弟子辈可望不可及的高度。徐老竟然将如此厉害的招数运用到面馆运营上,想来实在非常不靠谱的事情。

看着那边豪快挥舞着汤勺的徐老,林守叹了口气,决定果然还是不把紫电金气的事情说出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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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天道人道

徐家面馆的生意今日格外兴隆,林守和徐腾亦是不断忙碌村傍晚面馆打洋时辰,。徐老的真域运用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境地,造师传人在崩溃边缘前被榨干了全部体力,仿佛脱虚般的趴倒在桌上,身后传来徐腾拉上店门的声音。

“守小子,你的修练可还差得远啊…”

坐在桌对面的徐老,一边翻着帐簿一边对他说着。那声音显得格外愉快,由此看来今日的营业额似乎又再创了新高。

“怎么样?要不要留在这里打工个两三年,保证抵得上你十年苦修,。”

“绝对……不要……”

面对徐老的邀请,林守在桌上,从牙缝里挤出坚定拒绝的台词。徐老倒也没有坚持,呵呵笑着合上帐簿,然后端起茶杯泯了一口。看着徐老眯眼品茶的心满意足的容貌,林守的脑海里再次涌出某个疑问,并且趁此机会问了出来。

“话说啊,像这样特地把联络处办成面馆,有啥意义吗?”

“意义?”徐老翻翻白眼,用“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着林守。“守小子,你以为正道会设置联络处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个,收集情报和提供支援?”

“没错。要说到收集情报,嘿嘿,老夫的徐家面馆可是岐阳地方的一大名食,你以为每天有多少客人在面馆里出入?”徐老捧着茶杯,用得意的语气说着。“老夫只需把徐家面馆开下去,不用亲身跑腿,来自各地的情报就会源源不断的送上门来,还能看着营业额天天增嘿,你倒是说说看,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

“是没错啦”林守不得不承认徐老言之有理,却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想要搜集情报应该还有更轻松的办法吧?像这样挣钱也太累人了……啊痛!”

“庸俗的小子!老夫要钱来干啥?”

徐老挥起硬皮封套的笔记帐簿敲在造师传人的头上,林守惨叫一声捂头恼怒的瞪向施暴者。“去你的!不是为挣钱,那你干嘛整天嚷着营业额啊营业额的!?”

“哼哼,所以说你小子还差得远啊!”立志运营面馆的正道长老摇晃着手指,开始了一番高深莫测的玄奥说教。“我问你守小子,你以为修真修的是什么

“咦?”突然跳到如此深奥的话题,林守愣了下后才试探着回答道,。

“修真修的是……道?”

“什么道?”

“呃,是天……天道吧?”

“那天道又是什么?”

“天道是……天道是……”

林守答不出来了,徐老却是早已预料到的容貌,叹息着摆摆手。

“看吧,答不出来了吧?守小子你修真修道修了这么久,结果却连自己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和凡人又有何区别?”

“话,话不能这么说吧?至少……唔,至少我会用造化真法,也能够做到许多凡人做不到的事情。”十六年的艰苦修练的价值被徐老一句话给抹消掉,感到不平的林守试着反驳,然而声音却显得底气不足。

“经过锻炼的士兵也能够做到许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照此来看,难道他们也算是修真者不成?修真者修练的目标,莫非就只是修得凡人没有的力量?”

“呃”林守完全无语了。原本就没想过如此深奥的问题这时更是被搅昏了脑袋,不得不举手投降,诚惶诚恐的问着。“那……徐长老,我们修真修的,究竟是什么呢?”

“修真修的,自然是天道。”….

徐启先是伸手指天,然后手指一转,徐徐指回自己。

“但也是人道。”

修真修的是天道,也是人道,。林守还是初次听闻这样的断言,反复品尝着徐老的话感觉似乎隐约抓到些什么。然而没等他想明白,那边徐老又再度发问着。

“守小子,我问你,天道和人道孰高孰低?”

“自然是天道高,人道低。”

“那人道是什么?”

“呃,人道是……”林守再度语塞。

“忠孝仁义诚正修齐,修的便是人道。”这次徐长老没再打哑谜,间接把答案抛了出来。“天道在上,人道在下。人道尚且不知,又岂能知天道?是以修真者欲晓天道,须先通人道。”

“哦……哦。”

“人道不在别处,正是在这浊浊尘世里。可笑俗人皆以隐世修道为悟道,却不知自己早已抛却道的根基。就好比无根之树,离水之鱼,纵然再怎么苦心修练,又岂能成就大道?”

如此说着的徐老,一改往日面馆老板的市侩容貌,背手望天,目光似已穿透那悠悠苍穹,身上分发出凛凛威仪,尽显仙风道骨的高风范。林守看得心生尊崇,却不料徐老竟话锋陡然一转,嘿笑着把话题扯了回来。

“所以,守小子,知道老夫开面馆的意图了吧?”

“林兄弟,你辛苦了。”

收拾好店面的徐腾,跑了杯热茶过来慰问林守。由于刚刚听闻徐老那一通天道人道的深奥讲义,此刻造师传人正呈现出神情恍惚的混乱状况。那容貌看得徐腾暗自叹息,又有一不知深浅的小辈被老爹给坑了进去。

“说起来,林兄弟你在白虎宫待了三天,那白虎宫是天下闻名的御三家,应该珍藏着不少奇珍异宝吧?”

徐腾坐下来,试着用愉快的话题来打开气氛,。

“嗯?宝贝?宝贝在哪儿?”

听闻关键词的林守霎时间回过神来,转头朝左右张望着,随即看到旁边徐腾苦笑的脸,才轻咳一声的说着。“呃,说到宝贝的话,是有看到啦…凌宵閣里珍藏着好多秘宝,可是又不能碰又不能拿,可恶……”

如此抱怨着的林守,两手下意识的虚抓着,表现出仿佛毒瘾发作般的欲求不满容貌来。另一方面,对面的徐老听到凌宵閣的名字,却是不测的目光看过来。

“嚯嚯,那牧老儿连凌宵閣都让你进去了啊,真是稀奇既然如此,那守小子也该见过那地下的东西?”

“呵,果然是见到了吗,那牧老儿大概也把造师门和白虎宫间的恩怨纠葛说给你听了吧?”从造师传人的脸上确定答案,徐老呵笑着问道。“怎么样?守小子,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林守疑惑的问着。

从徐老的口气听来,明显是就知道两派的因缘,却是刻意瞒着不说,结果害他无故吃了好多苦头。林守瞅着徐老手里的帐簿,暗暗诅咒不可逆转的赤字降临在那上面。

“也就是说,建起化昝玄仪的是你爹,毁掉白虎宫镇宫之宝的也是你爹。虽然俗话说‘父债子偿,,但其实你也没必要非负担起上辈的责任。横竖你已经把青鸦剑送到穆丫头手里了,哪怕就此打道回府,相信牧老儿也不会留难你的。”徐老用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林守。

“怎么样?守小子,想回去的话我能够帮你给牧老儿带个话。”

徐老抛出的选择无疑是极大的诱惑,林守显出强烈心动的容貌,脸上的神情亦是反复变化着,然而最终却还是艰难的摇摇头。….

98 无冕之王

造化真法是驭物遣物的功法,就像徐老把真域用于经营面馆,林守自然也可以把造化法用在收。其实在青河镇时林守就没少用造化法偷懒,只是最近的连串遭遇令他把更多注意力放到功法的实战效用上,反倒忽略了最基本的便利运用,直到局外人的徐老提醒才反应过来。

如此失态的事实令得林守格外羞愧,也开始反省自己是否在修练道途上走偏了方向。作为对自我惩戒的一环,林守向徐腾要求接下了收的全部活计。虽然徐腾一度怀疑造师传人是否能胜任这项重任,当看到林守用遣物诀唤出两个小物怪,并使唤它们开始打扫作业时,顿时露出惊讶神情。

“林兄弟,它们是“精怪吧?”

“嗯,它们是白猿,我用遣物诀唤出的仆怪。”

遣物诀是从物器里唤出精怪并加以差遣的法诀,被唤出的物怪又叫仆怪。那两个四肢粗短,看上去如同纸糊人偶般的小仆怪,真名叫“白猿”。在造师门使唤的众多物怪里,白猿具有其它物怪无法比拟的高度灵智,乃是最适合担任助手的万能仆怪。

在徐腾的惊讶注目下,两个小仆怪分工合作的打扫大堂,一个拿着扫帚清扫地面,一个拿着抹布抹擦桌面,动作井然有序。片刻间便已收拾好了大堂,随即又在林守命令下,跑到后厨房去清洗碗碟起来。

好奇的徐腾正待拖着林守跟进去观摩,岂知两小仆怪竟然又跑了出来。小仆怪跑到桌边一前一后的抬起根长凳,又嘿呦嘿呦的搬进了后厨房。两人疑惑的跟去察看只见原来是洗碗池的高度过高四肢短胖的小仆怪伸支手臂也够不到,于是便想出踩着长凳的主意。

以长凳弥补身高差距后两小仆怪再度通力合作,一个洗碗一个清擦,在清洁剂的尊白泡沫里,用足以媲美专业洗碗工的效率飞快消灭着堆积如山的脏碗。

那光景看得徐腾口愣目呆。

“林兄弟,你家的造化法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徐腾用充满感佩的声音说着。“寻常法术最多也就是聚集五行灵力,轰雷引火什么的,像这般从物具里唤出精怪来的玄法,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更不要说像这样使唤差遣了,简直是“匪夷所思,不可思议。”

徐腾摇头晃脑的感叹着林守听得则是相当愉快,但口头上也没忘记谦虚下。“其实没什么啦造化真法本来就是遣物驭物的功法。虽然平时用着倒也算方便但在实战里却很难派上用场呢,以前我可被害得好惨。”

“话不能这么说,天下除魔降妖的功法多如牛毛,可是有这般神通的就只有造师门一家啊“嘀啧真是方便啊!林兄弟,你有没有兴趣留在我家面馆长期打工啊?”

徐腾冷不防抛出的邀请令林守悚然一惊,抬头望去时却见那国字脸的青年苦笑着摆摆手。

“开玩笑,我开玩笑的。话说这里又没有丰厚的薪水又没有美貌的女招待,每天从早到晚的忙得一塌糊涂,节假日又还不休过“唉,换成是谁也不会想到这种地方来打工呢…”

若是除去两人为父子关系的这项前提,徐腾的话简直就是苦命小二控诉无良老板之残酷剥削的陈堂证供了。

“那林兄弟,那就交给你收拾了,我上去休息下……”唉唉,这两天忙得太过头,都开始腰酸背痛了,真希望明天能休息一天啊…”

徐腾敲打着后腰朝楼上缓缓走去,那背影带着浓浓的无奈和哀愁。林守对这位劳碌命的好青年投以满溢同情的目光,同时也坚定了绝不在这里多加逗留的决心。

“居然能忍受这样的磨难,徐大哥真不是普通厉害啊“唔嗯?”

林守感叹着前辈师兄的非凡器量,回过神时突然发现某个危险的状况。

这时候两小仆怪已洗好了大摞的碗碟,开始把碗碟重起来往外面搬运。小仆怪的四肢粗短,重起的碗碟则是已超过它们半个脑袋,随着步子摇摇晃晃的,眼看着就要倒下来。

“八方诸灵,闻吾律刽“敕!”

林守及时施展驭物诀过去,将快要垮塌的碗碟给救了下来。数个碗碟随着他的手指飘向远处的橱台,然后缓缓落进下面篓框里,碰出哐哐的脆响。

差点闯祸的两小仆怪看得呆然,随即却是合拍双手鼓起掌来。林守见状也懒得责骂它们,心里涌起了别的念头。在青河镇时他每天被老爷子督促着修练造化法,然而到岐阳市以来连番遭遇诸多变故,竟是一次也没再做过驭物修练,也难怪先前竟会忘了最基础的驭物神通。眼下倒是个好机会,林守不禁想试试看自己驭物修为究竟有没有提高。

“你们,帮我把这些碗碟搬到外面桌上,剩下的我来收拾。”

林守向两小仆怪命令着。接到命令的小仆怪们合力将剩下的碗碟搬到大堂桌上,林守则在旁边站定,开始施展起驭物法诀来。

“八方诸灵,闻吾律令……”阴阳相承,五道相生……”

驭物诀是赋予物具灵怕并加以驭使的法诀,根据目标物的数量和大小,施展的难度亦是截然不同。此时堆放在桌上的碗碟足有两三百个,尽管每个目标物皆是细小,然而如此众多的数量叠加起来,却是令林守感到莫大的压力。他咬牙坚持着,努力把咒诀念完。

“承天造化,与汝性灵…起!”

半数以上的碗碟回应了林守的命令,如同失去重量般的浮了起来。那些碗碟晃悠悠的飘浮在空中,偶尔互相碰撞,显出颇不稳定的状态来。林守努力稳住那些摇晃的碗碟然而同时对一百个目标物实施精准控制显然已超出他目前的修为范畴。

没撑到半分钟,林守的手臂便开始颤抖过度控制在急速消耗着他的丹田真力。林守咬牙坚持着,然而随着真力的急速消耗,浮在空中的碗碟愈发显出动摇的迹象。

“不好,这样下去……”唔?”就在惨剧即将上演的前一刻,突然怀里散发出一股异质的咒力。那咒力格外纯净,如同清泉般涌进几乎枯竭的丹田气海,充盈着灵络经脉,涌涌不断的将力量传递过来。

原本摇摇欲坠的碗碟顿时安定下来,林守抓住机会放下碗碟,随即惊疑不定的摸向怀里。就像他预料的那样散发出异质咒力,拯救徐家面馆惨剧的不是别物正那是玄奥难测的神秘墨匣。

“等等莫非这东西”…可以提升功法修为?”

林守拿着墨匣仔细打量。从墨匣那里散发出的异质咒力,令他不由得回想起当初与化鬼吕肆较量的情景。

那时吕肆闯进青河镇,先是被穆兰打得落荒而逃,逃走后却又突然变得异常厉害反过来用那狂暴鬼力把穆兰打成重伤,最后则是因邪鬼反噬而凄惨丧命。对于吕肆的这番变化,当时林守感到无法理解然而此刻回想起来,恐怕就是这墨匣给吕肆提供的化鬼力量。

手里的墨匣可以与紫电金气生出感应又可以迅速提升修真者的功法修为,想必是很有来历的重宝,难怪阎阴殿那些家伙会两次三番前来夺取。没想到自己竟意外解开了墨匣的部分秘密,林守不由得感到兴奋。只是想想化鬼吕肆的凄惨结局,一时间也不敢随意妄动。

林守仔细检察着体内的状况。感到来自墨匣的纯净咒力涌进丹田气海,再经由丹田气海的蕴化生成造化真力,真力充盈着灵络经脉,令得体内气机澎湃,可谓是状态绝佳!

林守反反复复的检察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任何潜在危险,于是重新把注意力放到那堆碗碟上。

“起。”

一声令下,只见堆在桌上的数百碗碟齐齐腾空浮起。没有任何迟滞,手里轻飘飘的像托着根鹅毛,对比起先前的艰难来,简直像是在做梦一般。

“落。”

带着难以置信的心情,林守挥手对着碗碟下令。浮在空中的无数碗碟霎时间动了起来,如同群鸟投林一般,顺着弧线飞向不远处的篓框里,眨眼间便归类得整整齐齐。

“好厉害,这股力量……”

林守骇然看得自己双手,几乎不敢相信刚刚那是自己做到的事情。得益于从墨匣那里源源不断涌来的咒量,既使施展过如此大规模的驭物诀,他也依旧没感到半点疲劳。

体内澎湃的气机带动着林守的情绪也跟着昂扬起来,不禁想试试看凭自己的修为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他把墨匣仔细放进怀里,转而把目标放到别的事物上。

被林守选作目标的是两根长凳,刚刚小仆怪们虽然做了清洁,但还没来得及把它们归位,此刻正横七竖八的摆在过道上。林守将驭物诀施展过去,两根长凳顿时浮了起来,并且随着林守的指示,在空中翻过身后稳稳当当的扣在桌面上。

林守再次一挥手,又有数根长凳浮了起来,这次从手臂上传来的份量令他感到颇为吃力。稍稍考虑后林守改变了主意,伸手弹个响指,原本静止浮在空中的长凳霎时间活泛起来。当林守把它们放到地上的时刻,竟是撒开四条长腿,像马儿似的在大堂奔跑起来。

“呼呼,驭物诀果然应该这样用啊…”

林守满意的看着长凳们的活跃,暗暗点点头。

造师门的驭物诀和其它门派的移物法颇为相似,然而本质却是截然不同的。其它门派的移物法皆是运用真力直接移物挪物,但造师门的驭物诀却可以赋予物具灵性,令物具自行活动。驭物诀的最大好处在于,施法者只需要保持真力不断,而不必再费心去一一控制物具活动,因而能轻松实现复数目标的精确控制,而简单的移物法则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点。

刚刚林守本打算用真力直接挪移长凳,因为感到费力而灵机一动改成赋予长凳灵性令它们自行活动跟着果然轻松不少。这时候若是青河翁在场的话,想必会为孙子的表现而感到惊讶复数目标控制本是比基础应用更高等的技巧,而林守似乎已在不知不觉掌握了这门技巧。

看着长凳们撒开四蹄在大堂奔跑的模样,林守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早先穆兰给它演示凛水真息时的华丽画面,一时间不禁手痒起来。

“嘿嘿,既然都做到这种程度,就干脆来个华丽点的吧!”

林守把目光放到大堂横列着的数十条长凳上,嘿笑着将造化真力发散出去。受到造化真力的催动,数十条长凳开始抖颤,上百条凳腿在地板上敲出凌乱的声响。

随着林守的持继施法,原本杂乱无章的声响渐渐变得整齐起来只见数十条长凳有规律的跺着凳腿,在无人的大堂上敲出宛如鼓点般的“咚咚”声响。那富有节奏感的打击声传递出来竟将空寂的天堂渲染成歌舞厅的气氛,亦令得林守的情绪愈发高扬。

“那么……”

情绪高扬的造师传人,完全忽略了自己举动会带来的后果和影响。想着那在喷水池上翩翩起舞的玲珑水精,奋力一挥手,对着长凳们下令着。

“小的们,舞起来吧!”

徐腾是被下面传来的骚动声给吵醒的。本想着趁着今晚稍稍有空,读读搁在床头的《蜀山剑侠传》,谁知道还没翻到两页,躺着的床铺竟然莫名震颤起来。

徐腾吓一跳的蹦起来,随即察觉到震动来源于一层楼的面馆,那感觉就像是几百号训练有素的军人在那里整踏步,富有节奏的摇颤着这幢两层楼的旧式建筑。

“话说,林兄弟究竟在下面做什么啊?”

苦笑之余,徐腾心里涌起莫大好奇,于是放下书卷走出房间,来到楼梯前悄悄俯身察看。因为传来的声势惊人,徐腾也提前做好了某种程度的心理准备,谁知一看下竟还是给吓得呆到。失手按滑了扶手,差点就一路滚下楼梯了。

在徐腾睁大双眼的注目下,只见一层楼的大堂仿佛化成了喧闹的酒馆。只是在其中跳舞作乐的酒客却并非人类,而是被赋予灵性的诸多物件。十张方桌,再加上四十根长凳,还有其它数以百计的锅碗瓢筷,在大堂里翩翩起舞,呈现出如梦似幻般的画面。

徐腾看到几十根长凳分成两组,一组充分运用起四条腿的优势,在大堂左侧跳着节奏感极强的踢踏舞。另一组则是大堂左侧,用奇妙的动作伸展着肢体,觉得眼熟的徐腾,半天才认出那是原来是猫王舞步。

大堂一侧橱台的上面站满了碗碟。这些圆滚滚的家伙虽然无法像方桌和长凳那样活动,却是把自身贡献成乐器,依着高低在橱台上排成一列,几十根筷子在上面流畅的敲过,搞打出激情四溢的欢快旋律。

那粗眉毛的少年就坐在大堂中央的方桌上,两个小仆怪如忠诚侍卫般侍立在左右。少年一手拿着酒碗,一手打着拍子。周围的数张方桌直起身子,随着他的拍子,两两成对的跳着探戈。

……”哪怕出现在童话里面也足足不可思议的幻想光景,就这样在自家面馆里上演。尽管隔着一扇卷帘门外便是凡世的街道,然而目睹眼前的梦幻光景,徐腾却不禁混淆了现实与幻想的界限。

他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把掉到地上的下巴给收回来,目光落到那场欢愉盛宴的中心,那边喝着酒边打着拍子的粗眉少年身上。

那少年穿着粗陋布衣,也不似寻常修真者那般的英气外露,一眼望去可能会被误解为某个偏僻乡下跑出来的流浪儿。然而此刻此刻,在那凡人无可踏足的国度里,少年却俨然成了今年轻的国王,欣然享受看来自臣民们的爱戴和拥簇。

“虎子与猫相似,但不可混淆吗……唉唉,这次可真是来了头不得了的老虎呢…”徐腾摇摇头,将心里的感慨化成苦笑缓缓吐出,而差不多同一时间,身后亦传来别样的叹息。

“造化生命么,好久没看到这招了……”

发出叹息的人是徐老。不知何时来到搂梯口的徐老,凝视着下方喧闹的大堂,脸上露出比看到帐簿上赤字还要凝重十倍的神情。

“如此年纪就能施展出‘造化生命,来,啧啧,好你个老烟枪,还真是教出了个不得了的传人呢……”把这样的小怪物派到岐阳来,岂不是摆明了要砸白虎宫的场子吗……”

难得看到老爹的凝重神情,徐腾一时也不敢随便发问。徐老瞪着下面群怪乱舞的大堂,嘴里喃喃嘀咕着令人费解的话语。

“金齤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吗……”如此推算起来,此番岐阳骚乱莫非真是冥冥中的劫数?若守小子果真是应劫而生,那能化解此劫的人倒是非他不可…“呼,解铃还须系铃人,难怪老夫怎么察也察不出个所以然来,原来是天时未至啊…”

气…爹,你在嘀咕些什么啊?”

徐腾纳闷的问着,徐老闻言却两眼一瞪,随手掌了他个巴掌。

“你个不肖子,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停那臭小子!哼,他倒是玩得开心,可万一控制不住把碗碟给砸了,那面馆明天还开不开业了!?”

“呃,应该不会吧?你看林兄弟玩得这样顺溜,要是我随便去打断,说不定反而还会惹出乱子呢……“

徐腾的判断合情合理,徐老也没再坚持,看看下面狂欢的造师传人,又嘀咕了几句便准备转身离去。就在这时候,楼下面馆的门处响起钥匙声,调察归来的穆兰带着一脸倦容推门进来,随即便看到群怪乱舞的热闹场面。

“咦?”穆兰发出惊呼。

“呃?”林守敲打节奏的手僵在半空。

“不好!”徐老大叫一声,徐腾则是奋力扑出。

一秒钟后,夫堂里响起无数桌椅倾倒的声音,大量碗碟破碎的脆响,以及老老少少,各种搞得清状况和搞不清状况的尖叫哀嚎。

股呼呼,这段写得很过瘾呢,一口气冲到五千字以上,不知大家感觉如何?有没有点趣味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99 逃出生天-

99 逃出生天-

神魔系统 修仙狂徒

被意外打断的驭物诀带来凄惨的后果,徐老爷子的怒吼声响了一夜,。次日清晨,蒙受莫大损失的徐家面馆,破天荒地的暂停营业一天,徐腾一早便被老爹派去市场采购餐具,以弥补昨晚骚乱里那些粉身碎骨的碗碟。

难得遇上不用忙碌的清闲日子,徐腾吹着口哨走出门去,雀跃的脚步显示出其格外愉快的心情。只是世间万物总是均衡的,哪里有多少欢喜,哪里就有多少悲苦。当徐腾雀跃着奔向市场时,某位造师传人却是顶着额头上的肿包,在大堂里苦兮兮的收拾着混乱,。

“……去,凭什么不准用造化法啊?”

林守从起个打碎的瓷瓶,里面漏出的食醋散发出的味道令他直皱眉头。这样的局面是他造成的,徐老罚他收拾善后倒也是理所当然,所以林守只能针对徐老不他再用造化法帮忙来发牢骚。

把瓷瓶碎片扔进身后的垃圾筒,转头看看四周的狼藉惨状,林守不禁重重叹了口气,抬头对着二楼某方角做了个啮牙咧嘴的鬼脸,随即又竖起耳朵探听着动静。

徐老的真域笼罩着面馆,因此他在下面的一举一动都被徐老所掌握。先前只是稍稍喘口气便惹来斥骂,然而这次做出鬼脸后,楼上再没传来喝斥的声音。似乎发过一整晚的脾气后,徐老也撑不住的躺下休息了。

得出如此结论后,林守自然是不会再傻傻的继续干这种力气活。从怀里取出咒具,施法唤出两小仆怪白猿,命令它们把大堂收拾干净。随即抬头望望二楼依旧没有动静,于是壮起胆子悄悄溜到门口,然后勃然飞奔了出去。

不知道徐老的真域范围究竟有多大,林守一口气跑出五六百米,直到街角才停下来。一边喘着气一边回头看看那闭门歇业的面馆,心里涌出股仿佛逃出魔窑般的解放感。

“哼哼·以为小爷会乖乖听话,那可是大错特错唔嗯?”

就在林守对着面馆嗤之以鼻时,一股混着鸡蛋和小葱味的烙饼香飘进他的鼻腔。林守的视线随着香味飘去,看到不远处的街角·一胡须大叔的煎饼摊正生意兴隆。

将打着鸡蛋的面浆倒进煎锅,转一圈儿便摊成薄皮,在薄皮刷几把风味酱料,撒些小葱咸菜裹着油条,一卷一翻便是热腾腾的煎饼出炉。再搭配上香醇可口的豆浆,便凑成一顿美味营养的便利早餐。

好几个路人拿着煎饼,边吃边在前面走过·霎时间把青春期少年的馋虫给勾了出来,。林守毫不犹豫的跑过去,在挨过两三个先客后,很快便拿到了自己的那份煎饼。

“哦哦,味道真好啊,大叔。

“呵呵,咱这可是老字号了,味道差了那还了得?”胡须大叔颇为得意的说着。“听口音小兄弟是外地人?呵呵,那就再送你一杯豆浆吧·只算你三块钱。”

“哦,等等”林守把手伸进怀里就待拿钱付帐,随即却是一愣。在煎饼大叔的疑惑注目下·造师传人伸手把腰袋裤袋全掏了个遍,然后猛然一捶手,想起自己把钱包和着行李都给纳在徐家面馆的事实,顿时苦下脸。

“呃,大叔,可以赊个帐吗?那啥,我钱包忘带了”

“小兄弟,你开玩笑呢?哪有像你这样吃了口再耍赖的?”

煎饼大叔当场皱眉,以怀疑的目光盯着衣着寒碜的粗眉少年,似乎已断定他是前来吃白食的。林守有苦说不出·在支吾磨蹭的时候,后面等着买早餐的几人则是开始不耐烦了,隐隐有喝骂声传出来。

“老板,那钱我来给,煎饼和豆浆再来一份吧。”

旁边响起温和的声音,只见身着便服的穆兰从街角走过来·站到林守身旁,歉意的笑着向周围众人解释道。“不好意思,舍弟的性子直率,但是没有恶意的,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就算身着寻常便服,也依旧掩盖不住穆兰的出尘气质。这样婉婉细语的出言道歉,反而令煎饼大叔和后面喝骂的几人露出受宠若惊的汗颜模样,结果硬是给穆兰煎了个足有寻常三倍份量的大煎饼。

“这条街的人平常可没少受了徐老神仙的恩惠啊!仙子和老神仙是一路的,小的怎么能收您的钱呢?要是早知道这小兄弟是您的弟弟,哪还有这会事儿?”如此说着的煎饼大叔,再怎么样也不肯收下穆兰的钱,结果穆兰只好拿着那大煎饼和林守相携离开,。

两人在离煎饼摊远点的街边找了根长凳坐下,边吃着早点,边眺望着眼前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

背着书包的学生,挎着菜篮的大婶,西装革履的青年,还有远处卖力吆喝的煎饼大叔。居住在这座城市的人们,于洒落街道的晨曦中开始一日的生活,熙熙攘攘,来来往往。这洋溢着活力与欢愉的光景落到穆兰眼里,不禁混淆了隐世与凡世的界限,于是轻启朱唇,吐出由衷的赞叹。

“像这样看着,真是和平的光景呢……真好”

“是啊,真想不到昨天才发生了那样的事”

林守似乎也想着和穆兰相同的事情,跟着低头咬口手里的煎饼,嚼得滋滋有声。穆兰看着他轻笑出来 不过当目光落到自己手里那个三倍份量的大煎饼时,却不禁寓●发愁的神情。她看了看林守手里已经啃掉小半的煎饼,然后笑着把两个塑料袋对调了过来。

“咦?穆兰姐?”

“我吃不了这么多,林师弟,我们换换。”

“可是,那个我已经咬了几口”

“没关系。”

这样说着的穆兰,津津有味的吃起手里的半块煎饼来,似乎毫不介意那被林守咬过的事实。林守半张着嘴看着穆兰,再瞥看自己手里完整的大号煎饼,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师弟,怎么不吃呢?”注意到造师传人的呆然神情,穆兰疑惑的望过来。“啊!你正是长个头的时候,这点怕是还吃不饱吧?要不要我再去买点过来?”

“咦?啊不,够了很够了……”

林守慌乱的避开那慈爱的目光,埋头猛吃起煎饼来,只是脑海里面思维翻腾,嘴里却是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片刻过后消灭掉煎饼抬头看着穆兰,正准备说些什么时,那边穆兰却嫣然一笑,拿出张素白的手娟来。

“别动,林师弟。”

穆兰仔细替林守擦掉嘴角沾着的酱料,手绢上还留有体温的香气令造师传人的心脏以数倍频率高鸣着。原本想说什么也给忘了,结果竟听得一声“对不起”从穆兰嘴里传出来。

“对对不起?”

“昨晚的事情,如果不是我突然进来,打断林师弟的施法,也不会惹出那样的乱子来”穆兰用苦笑的声音说着。“追吕肆时也好,修青鸦时也好,还有昨晚的事情,我好像一直都在给林师弟添麻烦似的……像这样的麻烦女人,林师弟大概也觉得厌烦吧?”

“不会不会呃,这种程度根本就不算什么啦!”

林守连连摆着手。若是更成熟点的男子,这时候应该会有更圆滑的回应吧?然而在女性方面严重缺乏经验的造师传人却只是慌乱的挠着头。看到那样的穆兰不禁轻笑出来,眼里浮现出爱怜的颜色,跟着用钦佩的声音说起另一个话题。

“不过说到昨晚那幕,真是非常厉害呢!看上去简直像童话似的……林师弟,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啊,其实只是驭物诀的大范围运用。因为是初次尝试像那样施法,所以控制方面不太熟练,结果还是出丑了”林守尴尬的搔搔头,似乎不愿意回想那场事故,随口问起穆兰昨天鬼物作乱的事情来。

“说起来啊穆兰姐,昨天公园的鬼物作乱最后调察得怎么样?因为后面发生了好些事情,我都还没来得及问你,。”

“那件事啊”被询问的穆兰露出沉重的神情,无奈的摇摇头。“我和白虎宫弟子合力把公园整个搜索了两遍,结果却没发现任何可疑痕迹。就和前面的几次骚乱一样,那些鬼物莫名其妙-的出现消灭后又没留下半点痕迹真是搞不懂,像这样诡异的情况,就算在正道会的档案记录里也从没出现过。”

“唔,原来如此……”

听起来,穆兰他们似乎也没察到那奇异紫电金气的相关线索。沉吟片刻后,林守随手把喝空的豆浆杯捏成纸团,慎重瞄准后抛进处的垃圾桶里。穆兰以温柔的眼神看着那童真流露的动作,随即却见林守站起来,回头邀请着她。

“穆兰姐,你现在有空吗?陪我去公园。”

虽然岐阳市自古以来便是白虎宫管理的地盘,不过作为现代都市的必要市政组织,像警察局这样的机构当然也是存在的。事实上,自从数月前发生第一起鬼物伤人事件时,警察局便接到相关的报警,而成立特别专案组对鬼物作乱事件进行调察则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罗成警司被任命为专案组的组长,负责侦破岐阳市最近数月以来由“神秘黑道团伙”犯下的重特大连续凶伤案。罗成的外表看去只是不修边幅的胡碴大叔,然而却已在侦破前线打拼了二十多年,不论经验或实绩都可称为岐阳警局的破案第一人。年轻警员们甚至私底下称呼他为“捕头老爹”,尽管本人对这个外号很是不满。

“什么老爹啊?老子还年轻着呢!可以再干四十年!”

如此抵抗着的罗成,于是便被上面委以重任,派遣来担任此次专案组的组长。尽管上面期望借他的能力迅速侦破这起影响格外恶劣的重特大案件,然而被寄予厚望的罗成却很难心怀感激的接受——毕竟就算是刚毕业的菜鸟警员也能看出来,此次案件早就超过普通刑事案件的界限,涉及到凡夫俗子们难以窥观的另一世界。

那个世界的事情只有那个世界的人能搞定,命令普通警察来侦破这类超乎人智的玄奇案件,简直就跟把骆驼扔到海里去抓鱼差不多的愚蠢,。罗成不知多少次向上面抗议过,然而出于“危机时刻必须彰显警察之存在意义”的奇妙-理由,他的抗议与抱怨从来没有被受理过。 在副驾席上打了个睡眠不足的哈欠,罗成用力把手里的烟头揠进车门旁的烟灰缸里面。虽然烟头早已熄灭,但他似乎想再多虐待手里的烟头一阵子,于是又用力压了它好几下—如此一来,他的郁闷情绪才会稍微缓解点,也才有心情去继续处理那该死的案件。

“去,做这种事情有个屁用……”

透过车窗玻璃,罗成看到在远处公园门口封锁着现场的勤勉部下们,却是很难对他们的行动报以鼓励和期许。

这座猞猁公园也算是岐阳市的一大名景,平常休假时罗成也常跟着老婆儿子过来散步,说起来还蛮喜欢这里的气氛。只是没想到竟会成为凶案现场而遭封锁,失去可以排遣郁愤的休闲公园,这下市民们的怨气肯定会累积得?

他率领专案组追着那不知道究竟存不存在的“神秘黑道团伙”跑了四个星期,却硬是连根鸟毛都没抓到,部下们的士气和体力都差不多到了极限。于是昨天徐腾顶着上面压力特别放了专案组半天假期,自己也回到阔别多日的家里。吃了老婆狠狠一顿白眼后,总算是陪笑着应付了过去,晚餐过后想挣表现的洗洗碗,谁知刚洗到一半手机便响起紧急铃声。

通话里部下报告猞猁公园再度出现严重情况,甚至还有好些市民死伤,徐腾连手也顾不上擦便冲出门外。听着背后传来老婆的叫喊声比以往大了两三度,估计下次回家怕是难得进门了,不过比起眼前毫无进展的侦破作业,那点事儿根本算不上麻烦。

当徐腾开着警车一路直飚到公园门口时,公园周边已被白虎宫给封锁,赶来的救护车和警车在外面吵嚷成一片。那白虎宫是掌控岐阳市的大世家,据说连市政府的运营经费都是由其垄断,岐阳市民们对白虎宫抱持着广泛的尊崇之意,也从没有人敢去质疑白虎宫的行动,。

身为土生土长的岐阳人罗成当然不会想去特地冒犯白虎宫。只是既然被任命为专案组负责侦破此案,那自然有进到现场调察取证的权

罗成如此主张着,并与封锁现场的白虎弟子展开交涉。对方虽然态度还算-不错,但却始终不肯放专案组警员进去调察。

在罗成费了好大番唇舌后快到天亮时分时,专案组总算是获得进去调察的许可,然而里面的完整现场早已不复存在,留给他们的只有被清理干净的残局而已,几乎不可能展开任何有效的调察作业。

“封锁现场就交给你们了,若发现可疑物品请务必上报”,留下这样的话白虎宫便从公园里全面撤走。部下刘武当场破口大骂,罗成亦有忍不住有想揍人的冲动。白虎宫的态度摆明把烂摊子交给他们收拾,简直把专案组当成替他们擦屁股的下人,专案组皆是警局菁英出身,谁受得了这股鸟气?

结果罗成还是以资历和威望劝服了部下。毕竟此次骚乱已出现莫大死伤,若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结果恐怕会令岐阳市整个陷进人心惶惶的混乱里面。想到自身的职责所在,专案组的警员最终还是咽下怨气转而努力搜索起现场来,似乎打算用侦破成果来找回场子。

罗成当然不会打击部下的积极性,只是也很难对搜索成果抱持多大希望。再怎么说他也在侦破一线闯荡了二十多年对那个凡人难以窥观的世界也多少有些了解。

“那个世界”似乎被称为“隐世”,里面存在着许多用凡世常识无法解释的事物,亦是凡夫俗子无以触及的领域。隐世的事情只有隐世的人才能摆平,就这点而言,以往发生在岐阳市的此类案件没有酿成大灾,无疑是白虎宫的功绩。

据罗成所闻,白虎宫在隐世里似乎有着非常崇高的地位,只是此次连番骚乱似乎令白虎宫也感到难以应付。素来少有外出的白虎弟子,其身影也频频出现在岐阳各地,然而类似昨晚的骚乱依旧不时发生可见白虎宫那边似乎也没有抓到头绪,。

连白虎宫这样的隐世门阀都找不到问题,自己这些普通警察追着犯人屁股拣拾无用的残渣,更不可能还原出真相的拼图来。罗成又点了支烟叨在嘴里,感觉专案组的调察似乎已走偏了方向。俗话说“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跟在白虎宫后面是不可能察出更多东西来的或许另辟蹊径才是明智的主意,问题是要从何处

就在罗成试图把眉头拧成麻绳时,车窗突然响起敲打声。罗成抬起头,看到一张挂着活泼笑容的鹅蛋脸。

“小闵啊,怎么?发现线索了?”

罗成摇开窗户急急问着。这位叫闵司的短发姑娘是他的部下,乃是精通械的高材生,曾用自行研发的高科技装备侦破好几起奇案,算是岐阳警界的半个名人。闵司作为前途有望的菁英被特地调来协助他侦破此案,同时也是专案组里唯一的女性警员。

“不是啦,我是给大 家遇.早餐的,老爹也还没吃吧?给,光抽烟可填不饱肚子哦!朗司笑嘻嘻的把一袋热腾腾的煎饼递了进来。

“别叫老爹,要叫我罗队,真没规矩……”罗成抵抗着接过煎饼,三口两口的往嘴里送着,同时也没忘问起公园里的情况来。“说起来,搜察的结果怎么?发现啥线索没?”

“这个嘛,到目前为止还是和前面一样呢。”闵司嘟起嘴,扳着手指数出来。“没有留下凶手,没有留下凶器,只有那夸张破坏的现场,还有叫嚷着见到鬼的目击者。”

“也就是毫无收获啊…”罗成牙痛似的咧咧嘴角,把剩下的半块煎饼整个塞到嘴里嚼着,仿佛不这样就不能泄恨似的。

“前前后后已经有出现近百名死伤者,大家都憋着口气想把幕后黑手揪出来。昨晚也是接到通知后便马上赶来,谁知道竟被拦在现场外面……那白虎宫也太欺负人了,!”

闵司握着拳头,愤愤不平的说着。罗成闻言只得无奈苦笑,正想着找点话来安慰下这小妮子,岂料闵司的话锋一转,扯到某个专案组里刻意避免的话题。

“话说老爹啊这次的案子真是很不寻常,连白虎宫都如此紧张……我有时在想,或许根本就不是人做的也说不定。”

“我说过,别用那浑号叫我……”罗成倒也没否定闵司的猜想点了根饭后烟,半带期待的问着。“不是人做的啊那好吧,我们就先假设是鬼做的去,先别管做这事的是不是人,只要是犯罪者,他总得有个动机和理由吧?你觉得那会是什么?”

“呃,报复社会?恐怖活动?”从小妮子嘴里吐出不靠谱的推测随即闵司自己也察觉到这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说出重点来。“是这样的,罗队,我有位表姐,她在外地的某个某个神秘机构任职,而且对这方面的事情很了解,我想我们或许可以请她帮忙调察。”

“我可没听说过你有个这样的表姐呢……”罗成好奇的摸着下巴。“你打算怎么请她帮忙调察?派人去把她从外地接过来?”

“不用只要把我们现在掌握的全部情况发给她,请她帮忙推算下,找出其中的隐藏联系。通过网络联络用不了多少时间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找出破案的关键线索呢?”

“…你这妮子,应该没忘记侦案保密的原则吧?”

“唉呀,所以我才向老爹您请示啊!我表姐的人品绝对可靠,保证不会向外界泄露半点机密。”闵司积极向罗司推荐着。“再说现在我们也找不到突破口,这样继续干耗下去,受害市民只会越来越多而已。”

“等我考虑下,这可不是小事……说起来,那边在闹什么?”

罗成暂时记下闵司的提案,把注意力移到远处的公园门口那里隐隐有骚乱声传来,。罗成本以为是市民因封锁公园而向警方抗议,但听起来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嗯,我。”

闵司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片刻后又快步回来,用带着莫名兴奋的声音报告着。“老爹,是有两个人想进去公园调察结果被刘武给挡住了。他们一个是大美女,一个是小男孩,他们不是白虎宫的,但看起来都不像是普通人,刘武向您请示要怎么办?”

“有这档事?走,过。”

罗成推门下车,随着闵司朝公园处走去。此时公园门口已拉起封锁线,禁止普通市民入内,包括刘武在内的六名干警在那里负责看守。刘武是他的副手,接受过各类枪械和爆破训练,同时也是八极拳的高手,只是性格过于热血而显得沉稳不足,不过也算是年轻警员的通病。

远远看去,刘武正板着脸与两位想进去公园的市民交涉着。就像闵司说的那样,那两人中一人是衣着寒碜的少年,一人是背负剑袋的女子。

那少年看起来莫约高中生的年纪,浓眉大眼的模样,四处乱转的眼神显得格外灵动,只是衣着打扮却是稍稍落后于时代。

而那女貌端庄的大美女,背后背着一青囊剑袋,和着身上的淡雅衣着相称,整个人散发一股出尘气质,几乎一眼看去就能和普通人区分开来。

“果然是隐世中人吗……”

罗成在心里断定了那两人的身份,同时亦对他们的来意感到好奇。

要知道,岐阳市是白虎宫的地盘,此番案件既然有白虎宫在追查,应该不会容许其他隐世势力随便插手才对。那两人看来和白虎宫不是一路的,如果他们也在追查此案的话,或许能为专案组提供意外的帮助也说不定。

100 凡人警司-

100 凡人警司-

在副驾席上打了个睡眠不足的哈欠,罗成用力把手里的烟头揠进车门旁的烟灰缸里面,。虽然烟头早已熄灭,但他似乎想再多虐待手里的烟头一阵子,于是又用力压了它好几下——如此一来,他的郁闷情绪才会稍微缓解点,也才有心情去继续处理那该死的案件。

“去,做这种事情有个屁用…”

透过车窗玻璃,罗成看到在远处公园门口封锁着现场的勤勉部下们,却是很难对他们的行动报以鼓励和期许。

这座猞猁公园也算是岐阳市的一大名景,平常休假时罗成也常跟着老婆儿子过来散步,说起来还蛮喜欢这里的气氛。只是没想到竟会成为凶案现场而遭封锁,失去可以排遣郁愤的休闲公园,这下市民们的怨气肯定会累积得?

他率领专案组追着那不知道究竟存不存在的“神秘黑道团伙”跑了四个星期,却硬是连根鸟毛都没抓到,部下们的士气和体力都差不多到了极限。于是昨天徐腾顶着上面压力特别放了专案组半天假期,自己也回到侗别多日的家里。吃了老婆狠狠一顿白眼后,总算是陪笑着应付了过去,晚餐过后想挣表现的洗洗碗,谁知刚洗到一半手机便响起紧急铃声。

通话里部下报告猞猁公园再度出现严重情况,甚至还有好些市民死伤,徐腾连手也顾不上擦便冲出门外。听着背后传来老婆的叫喊声比以往大了两三度,估计下次回家怕是难得进门了,不过比起眼前毫无进展的侦破作业,那点事儿根本算不上麻烦。

当徐腾开着警车一路直飚到公园门口时,公园周边已被白虎宫给封锁,赶来的救护车和警车在外面吵嚷成一片。那白虎宫是掌控岐阳市的大世家,据说连市政府的运营经费都是由其垄断,岐阳市民们对白虎宫抱持着广泛的尊崇之意,也从没有人敢去质疑白虎宫的行动。

身为土生土长的岐阳人罗成当然不会想去特地冒犯白虎宫,。只是既然被任命为专案组负责侦破此案,那自然有进到现场调察取证的

罗成如此主张着,并与封锁现场的白虎弟子展开交涉。对方虽然态度还算不错,但却始终不肯放专案组警员进去调察。在罗成费了好大番唇舌后快到天亮时分时,专案组总算是获得进去调察的许可,然而里面的完整现场早已不复存在,留给他们的只有被清理干净的残局而已,几乎不可能展开任何有效的调察作业。

“封锁现场就交给你们了,若发现可疑物品请务必上报”,留下这样的话白虎宫便从公园里全面撤走。部下刘武当场破口大骂,罗成亦有忍不住有想揍人的冲动。白虎宫的态度摆明把烂摊子交给他们收拾,简直把专案组当成替他们擦屁股的下人,专案组皆是警局菁英出身,谁受得了这股鸟气?

结果罗成还是以资历和威望劝服了部下。毕竟此次骚乱已出现莫大死伤,若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结果恐怕会令岐阳市整个陷进人心惶惶的混乱里面。想到自身的职责所在,专案组的警员最终还是咽下怨气转而努力搜索起现场来,似乎打算用侦破成果来找回场子。

罗成当然不会打击部下的积极性,只是也很难对搜索成果抱持多大希望。再怎么说他也在侦破一线闯荡了二十多年对那个凡人难以窥观的世界也多少有些了解。

“那个世界”似乎被称为“隐世”,里面存在着许多用凡世常识无法解释的事物,亦是凡夫俗子无以触及的领域。

隐世的事情只有隐世的人才能摆平,就这点而言,以往发生在岐阳市的此类案件没有酿成大灾,无疑是白虎宫的功绩。

据罗成所闻,白虎宫在隐世里似乎有着非常崇高的地位,只是此次连番骚乱似乎令白虎宫也感到难以应付。素来少有外出的白虎弟子,其身影也频频出现在岐阳各地,然而类似昨晚的骚乱依旧不时发生可见白虎宫那边似乎也没有抓到头绪。

连白虎宫这样的隐世门阀都找不到问题,自己这些普通**追着犯人屁股拣拾无用的残渣,更不可能还原出真相的拼图来,。罗成又点了支烟叨在嘴里,感觉专案组的调察似乎已走偏了方向。俗话说“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跟在白虎宫后面是不可能察出更多东西来的或许另辟蹊径才是明智的主意,问题是要从何处

就在罗成试图把眉头拧成麻绳时,车窗突然响起敲打声。罗成抬起头,看到一张挂着活泼笑容的鹅蛋脸。

“小闵啊,怎么?发现线索了?”

罗成摇开窗户急急问着。这位叫闵司的短发姑娘是他的部下,乃是精通械的高材生,曾用自行研发的高科技装备侦破好几起奇案,算是岐阳警界的半个名人。闵司作为前途有望的菁英被特地调来协助他侦破此案,同时也是专案组里唯一的女性警员。

“不是啦,我是给大家逆早餐的,老爹也还没吃吧?给,光抽烟可填不饱肚子哦!闵司笑嘻嘻的把一袋热腾腾的煎饼递了进来。

“别叫老爹,要叫我罗队,真没规矩……”罗成抵抗着接过煎饼,三口两口的往嘴里送着,同时也没忘问起公园里的情况来。“说起来,搜察的结果怎么?发现啥线索没?”

“这个嘛,到目前为止还是和前面一样呢。”闵司嘟起嘴,扳着手指数出来。“没有留下凶手,没有留下凶器,只有那夸张破坏的现场,还有叫嚷着见到鬼的目击者。”

“也就是毫无收获啊…”罗成牙痛似的咧咧嘴角,把剩下的半块煎饼整个塞到嘴里嚼着,仿佛不这样就不能泄恨似的。

“前前后后已经有出现近百名死伤者,大家都憋着口气想把幕后黑手揪出来。昨晚也是接到通知后便马上赶来,谁知道竟被拦在现场外面……那白虎宫也太欺负人了!”

闵司握着拳头,愤愤不平的说着。罗成闻言只得无奈苦笑,正想着找点话来安慰下这小妮子,岂料闵司的话锋一转,扯到某个专案组里刻意避免的话题,。

“话说老爹啊这次的案子真是很不寻常,连白虎宫都如此紧张……我有时在想,或许根本就不是人做的也说不定。”

“我说过,别用那浑号叫我……”罗成倒也没否定闵司的猜想点了根饭后烟,半带期待的问着。“不是人做的啊那好吧,我们就先假设是鬼做的去,先别管做这事的是不是人,只要是犯罪者,他总得有个动机和理由吧?你觉得那会是什么?”

“呃,报复社会?恐怖活动?”从小妮子嘴里吐出不靠谱的推测随即闵司自己也察觉到这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说出重点来。“是这样的,罗队,我有位表姐,她在外地的某个某个神秘机构任职,而且对这方面的事情很了解,我想我们或许可以请她帮忙调察。”

“我可没听说过你有个这样的表姐呢……”罗成好奇的摸着下巴。“你打算怎么请她帮忙调察?派人去把她从外地接过来?”

“不用只要把我们现在掌握的全部情况发给她,请她帮忙推算下,找出其中的隐藏联系。通过网络联络用不了多少时间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找出破案的关键线索呢?”

“…你这妮子,应该没忘记侦案保密的原则吧?”

“唉呀,所以我才向老爹您请示啊!我表姐的人品绝对可靠,保证不会向外界泄露半点机密。”闵司积极向罗司推荐着。“再说现在我们也找不到突破口,这样继续干耗下去,受害市民只会越来越多而已。”

“等我考虑下,这可不是小事……说起来,那边在闹什么?”

罗成暂时记下闵司的提案,把注意力移到远处的公园门口那里隐隐有骚乱声传来。罗成本以为是市民因封锁公园而向警方抗议·但听起来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嗯,我,。”

闵司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片刻后又快步回来,用带着莫名兴奋的声音报告着。“老爹,是有两个人想进去公园调察结果被刘武给挡住了。他们一个是大美女,一个是小男孩,他们不是白虎宫的,但看起来都不像是普通人,刘武向您请示要怎么办?”

“有这档事?走,过。”

罗成推门下车,随着闵司朝公园处走去。此时公园门口已拉起封锁线,禁止普通市民入内,包括刘武在内的六名干警在那里负责看守。刘武是他的副手,接受过各类枪械和爆破训练,同时也是八极拳的高手,只是性格过于热血而显得沉稳不足,不过也算是年轻警员的通病。

远远看去,刘武正板着脸与两位想进去公园的市民交涉着。

就像闵司说的那样,那两人中一人是衣着寒碜的少年,一人是背负剑袋的女子。

那少年看起来莫约高中生的年纪,浓眉大眼的模样,四处乱转的眼神显得格外灵动,只是衣着打扮却是稍稍落后于时代。而那女貌端庄的大美女,背后背着一青囊剑袋,和着身上的淡雅衣着相称,整个人散发一股出尘气质,几乎一眼看去就能和普通人区分开来。

“果然是隐世中人吗……”

罗成在心里断定了那两人的身份,同时亦对他们的来意感到好奇。

要知道,岐阳市是白虎宫的地盘,此番案件既然有白虎宫在追查,应该不会容许其他隐世势力随便插手才对。那两人看来和白虎宫不是一路的,如果他们也在追查此案的话,或许能为专案组提供意外的帮助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的罗成打算好好笼络下那两人,岂料与他的想法相违背,这时候公园门口的火药味却是越发明显。挽

101 童养媳

101童养媳

“拜托,我们只想进去看看而已,不会弄坏任何东西。”

“不行不行,这里已经被警方封锁现场了!封锁现场的意思懂不懂?就是除了负责调察的警员以外,其他人一概不得入内!”

面对穆兰的请求,刘武扳着黝黑的脸孔,两眼抬头望天,生硬的回答着。虽然那模样看起来似乎格外唬人,但只要是熟悉他的队友都知道,这其实是黑脸汉子掩饰害羞的表现。刘武根本不敢正视眼前大美女那诚恳拜托的脸,所以只得抬头望天,并试图用这模样把穆兰给吓退。

若是寻常女子大概会被他的生硬态度给吓退,但可惜,对早见惯了诸多妖魔鬼怪的蜀山侠女却是基本无效。反倒是旁边的林守对那生硬态度看得恼火,忍不住插嘴进来。

“哼,再怎么调察都没用,那根本就不是你们应付得来的事情。”

“……你说什么?”

刘武闻言沉下脸来,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下两个脑袋的粗眉少年。连续四周以来的徒劳无功,再加上先前被白虎宫呼来喝去的郁愤,本已令刘武累积了许多怒气。这时候再受到小鬼的轻视,差点就爆发了出来,用格外凶狠目光瞪着林守。

“我说,你们根本搞不定这档事,别白费力气了。”林守傲然无畏的承接下黑脸汉子的注视,抬手指指横在公园门口的路障,命令般的说着。“还有,我们要进去办正事,你们快把那些碍事的东西挪开。”

这般嚣张的语气自然只能起到反效果,六名警员几乎同时皱起眉头。刘武更是当场愣住,好半天才把这口气给咽下去,却是再忍不住的伸手揪起林守衣襟,恶狠狠的威胁着。

“……臭小鬼,说你胖你还给我喘起来了?像你这样欠管教的混帐小鬼,我们警局里面正关着好几个呢,要不要我把你送进去给他们作伴啊?只要在那里待上十天半个月,我担保你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会焕然一新。”

“哼,做得到就试试看……喂,黑脸的,放手!”

“你不是要我试试看吗?来啊,能扳开我一根指头就算你赢。”

刘武嗤笑着,五指一合,如铁钳般抓住造师传人的衣襟。武警出身的刘武乃是八极拳高手,而修练造化法的林守,腕力方面比起同龄人并没有明显优势。试了几把都没有挣脱,顿时恼怒起来。

“去,这可是你逼我的……”

林守目光落到公园门口的路障处,伸手一指,那路障便微幅颤抖起来,跟着猛然发力从后面撞上刘武。灌注沙石的塔形路障一个足有二三十斤的份量,猝不及防的刘武被撞得一个踉跄。

林守趁势脱身,跟着两指飞点,又招呼起五六个路障,一窝蜂的朝着刘武砸过去。那边刚刚稳住身形的刘武,回头便看到数个路障迎面砸来,顿时看得口愣目呆。随即只听着几声闷哼响起,刘武便整个被蜂拥来的路障给整个儿埋了起来。

从林守被揪着衣襟到刘武被路障掩埋,前后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算是穆兰也没来得及劝阻。其余警员只看到刘武突然被压在路障下面,一时间莫名奇妙的愣在原地,片刻后不知何人叫了声“妖术!”,惊醒过来的警员们下意识的拔出枪来。

“住手!”

穆兰闪身拦在林守跟前的同时,另一道洪亮的喝声也在后面响起。

“干什么?干什么?谁叫你们随便拔枪的!?几个警察拔枪对着个小孩,你们就这么想登上明天的晨报头条吗?混蛋!”

在事态恶化前,专案组长罗成总算是来得及喝止。掏枪的警员们挨个被敲了脑袋,而见着他们把手枪放下,穆兰亦挥手散出凝集在身前的凛水真息。看着那道凭空出现的水涡又凭空消失,警员们的神情不禁再度呆滞,而罗成指了刘武那边,叫闵司过去看看情况。

刘武的体格强壮,再加上林守也没真心伤人,结果没要闵司帮忙,自己便推开路障爬了起来。看着他揉着脖子,满脸困惑的模样,似乎还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管怎么说,既然刘武没事,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便也和缓下来,罗成呼出口气,转而望向穆兰两人。

“两位不是普通人吧?既然如此,随便出手伤人可不妥当。”

“我是正当防卫。”林守挺起胸膛如此主张着。“刚刚可是那个黑脸的先动手。我们只是想进去看看而已,就算不同意也不需要动手拿人吧?”

“哎,这样说也对啦……”罗成摸着下巴的胡渣子,一时间苦笑无语。刚刚在旁目睹事情经过,他也知道这事出在刘武的暴脾气上,看着和粗眉少年沟通不了,转而把期望放到青衣女子身上。

“这位姑娘,猞猁公园昨天发生一起严重命案,我们封锁现场是为调察取证以便早日破案,希望你们予以理解……呃,麻烦。”罗成以公式化的宣告拉开对话,随即却是话峰一转。

“不过既然你们两位执意要进去现场,那可以说下你们的来意吗?”

“来意?喂喂,大叔,你是明知故问还是怎么着?从刚刚起我可是说了好几遍,我们就是来调察昨晚那回事的,再说那也根本不是你们能……”

“林师弟,林师弟。”

粗眉少年整理着凌乱的衣襟,似乎还余怒未消,只是在青衣女子的连声低唤下,不得已暂时闭上嘴巴,把交涉职务让给了后者。

二十多年的侦案生涯令罗成练就一双识人断事的火眼金睛,出于职业习惯,他试图把握少年与女子的正确关系,结果却是相当奇妙。

就外表看来,那气质出尘的青衣女子明显要成熟许多,然而在那粗眉少年面前却是奇怪偏向弱势。她呼唤少年的语气分外温柔,像是溺爱着弟弟的姐姐,但目光又流露出更甚于姐弟的亲昵感。罗成竭力搜索着合适的词语来描述两人的关系,某个词突然从脑海里蹦了出来。

“……童养媳?”

罗成喃喃自语着,这个推断令他相当惊讶,打量着青衣女子身后那神色倔强的少年,不禁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推测。就在他考虑着到底要如何继续交涉时,那青衣女子却是微叹了口气,大概是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从怀里取出张证件来。

“这是……国,国安局的!?”

青衣女子取出的墨绿证件,乃是国家安全局配发给特务干员的身份证明,并且还拥有着仅次于最高级的aa权限!

如此高级的特务证件,罗成也只是在封闭培训期间见过一两次而已。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张证件的持有者可以任意出入所有保密机构,必要时甚至可调动整个岐阳市的警力来协助行动!

“喂喂,真的假的……”

看着那墨绿证件,罗成半晌后吐出口浊气。如果说刚刚他只是感到惊讶,那此刻则是真的被吓到了。再怎么样也没想到,眼前气质出尘的青衣女子竟会是国安局的特务精英,照这样推断起来,她身后的少年又会是什么不得了的来头?罗成感到脑袋开始痛了起来。

另一方面,周围警员们在听到国安局时不禁变了脸色,连刘武亦是睁大眼睛,难以置信似的望过来。穆兰坦然迎接着众人的注目,收起证件,向哑然的警司询问着。

“请问,现在我们能进去了吗?”

……………………

凡世与隐世的关系,就像太极图里的阴与阳,看似径渭分明,却也互相牵连。穆兰身为隐世正道会的壹级干员,负责处理的多为隐世要案,出于方便对应紧急状况的理由,也兼有着国安局特务的凡世身份。

只是修真者毕竟是隐世中人,若非必要也多半不想和凡世机构扯上关系,是以穆兰先前才没把特务证件拿出来。那证件有着很高的权限,出示后警员自然不敢再阻拦,罗成要刘武和闵司留下封锁现场,自己则陪着穆兰两人进到公园里调察。

由于此事已被列为岐阳市一大要案,公园里随处可见警员搜察取证的忙碌身影。罗成向穆兰介绍着专案组这一个月来的调察情况,穆兰亦把事件里可以透露的部分稍稍说了出来。只是对于凡世中人来说,哪怕是见惯各种光怪陆离的干练警探,一时间也难以接受听闻的事实。

“你是说,最近数月来的连串凶杀案都是……那啥,叫邪鬼的做的?”

“是的。”穆兰点点头,用尽可能浅显易懂的形式说明着。“邪鬼是从世间秽浊阴气里诞生出的鬼物,打比喻来说,就像是蝙蝠那般见不得光的东西。本来邪鬼只能在暗处活动,像今次这样大量涌现,且肆意在白日出没伤人,实在非同寻常。”

“原来如此,所以连白虎宫也慌了手脚吗……”罗成吐出沉重的叹息。“不过话说回来,虽然现场的破坏痕迹确实不像人做到,但要说真有邪鬼这玩艺儿……没亲眼见到前真是难以置信。”

“为避免引起无谓的恐慌,白虎宫大概是把邪鬼尸骸提前清理掉了。不过邪鬼出没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上,昨天我和林师弟便在这座公园亲眼目睹了邪鬼作乱的光景,而死在青鸦剑下的邪鬼有十多头。”

“看来是没有怀疑的余地啊……”罗成露出牙痛的神情,随即却注意到某个疑点。“等等,你说你昨天在这里亲眼目睹了那啥的邪鬼作乱?既然如此,那应该对案发经过很清楚了才对,为何今天还要特地跑来调察?”

“来调察的人不是我,是林师弟。”穆兰摇摇头,温柔的视线移到前面的造师传人身上,轻轻的说着。“这件事我已经想不到别的办法了,但如果是林师弟的话,或许能找到破案线索也说不定。”

穆兰的声音里流露出对造师传人的由衷信赖,在感到惊讶的同时,罗成也再度确定了先前对于两人关系的推断。他顺着穆兰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那粗眉少年在前面边走边东张西望,围着公园广场转了几圈后,转而对着广场中央的猞猁石雕敲敲打打起来。

102 疑元凶

102疑元凶

在罗成与穆兰的疑惑注目下,林守围着猞猁石雕敲敲打打。

先前他从穆兰口里得知,经过昨日的搜索调察,白虎宫确定此处公园广场为鬼物最初窜出来的场所。对于这尊矗立在广场中央的猞猁石雕,白虎宫也曾遣人做过详细调察,但似乎也没察出任何线索,结果只能草草收尾了事。

对于这样的结果林守倒是毫不意外,然而昨天他确实曾在猞猁石雕身上感触到紫电金气的存在,那类似高压电流窜过身体的痛楚几乎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来。

猞猁石雕耸立的广场是鬼物最初窜出来的地方,猞猁石雕身上缠绕着神秘的紫电金气,并且随着鬼物消灭而迅速隐没。种种迹象叠加起来,如果说紫电金气和鬼物作乱之间没有任何联系的话,那才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然而若是探究两者间的联系,却很容易得出个难以置信的结论。

那缠绕猞猁石雕的紫电金气和白虎宫地下的化昝玄仪散发出紫电金气的相同。如果猞猁石雕的紫电金气真是从化昝玄仪处泄漏出的话,如果那紫电金气真与鬼物作乱有联系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化昝玄仪才是岐阳地方鬼物频频作乱的元凶!?

这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那化昝玄仪乃是镇伏地脉的逆律法仪,其存在原本已是大逆天律,所以造师先祖才慎重告诫子孙不得擅自动用。林老爹违背祖训把化昝玄仪给造了出来,且不说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运行二十年的化昝玄仪终究还是出现了故障,并导致紫电金气从地脉泄出。泄漏出的紫电金气招引鬼物魉魍大量聚集,就结果而言,成为了导致岐阳地方鬼物作乱的元凶……

在徐家面馆帮忙期间,林守一直在考虑着那神秘紫电金气的由来,而最终得出的便是这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不祥推理。

要知道,他是被老爷子派来帮忙修理化昝玄仪的,此刻玄仪不仅没修好,反而有沦为招引鬼物作乱的元凶的嫌疑——简直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再没有比这更恶劣的情况。

原本因林老爹毁掉破军王戟的缘故,白虎宫与造师门的关系便已是不睦,此刻若再知道化昝玄仪是招致岐阳灾变的元凶,那必定是火上浇油,或者搞不好会把白虎宫积累至今的怨气统统引爆也说不定。在那种情况下,林守实在不敢去想身为造师传人的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幸好白虎宫目前似乎还没注意到鬼物作乱与玄仪故障的联系,林守还有少许时间去挽救造师门的名誉和自己的命运。目前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察出化昝玄仪的故障原因,并且尽快将其故障修复过来。

“可恶,为什么我非得帮那家伙善后不可啊……”

林守一边咒骂着留下天大麻烦的老爹,一边仔细调察着猞猁石雕。化昝玄仪位于白虎宫地下的本体为雷煌笼罩,根本就靠近不了,他打算从紫电金气的泄漏处来迂回调察,只是结果似乎也没那么容易。

昨日曾缠绕石雕的紫电金气眼下已是踪迹全无,不论他用何种方法都无法探测到其存在,连怀里的墨匣亦是全无感应。无可奈何下,林守只得把注意力转到猞猁石雕上面。

这座石雕在岐阳市建市以前便已存在,据说已有上千年的历史。以造师门的经验来说,像这般在漫长时光里吸聚天地灵氛的古物,大多都宿有着蕴魂,有的甚至已变生成了精怪。林守打算直接从猞猁石雕处调察缘由,于是把右手按在石雕上,施展起造化法来。

造化法是作用于物具蕴灵的功法,蕴魂则是积累蕴灵而生出的魂魄,用造化法唤醒猞猁石雕的蕴魂,按理说应该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岂料林守刚刚施展造化法,一股禁制咒力便从石雕上猛烈反弹出来。

穆兰和罗成只看到石雕上红光暴闪,林守的右手便像是被猛烈拍飞似的弹了回来,闷哼一声退出五六步。

“林师弟!”

惊呼着的穆兰迅速跑过来,不过林守除了手掌微红外倒也没有大碍。林守甩着麻痹的右掌,对穆兰简单解释几句后,又再度来到猞猁石雕前,心里却是惊疑不定。

“果然如此……”

林守咬唇嘀咕着。刚刚那禁制反弹的滋味他并不陌生。当初被老爷子派去格物殿修练时,便不知曾尝过多少次类似的禁制反弹,对此可谓再熟悉不过。林守断定施加猞猁石雕上的禁制是造师门的真传,而至于施加禁制的究竟是何人,用膝盖想也知道。

封印禁制通常是用来保护机要物件的玄法,林老爹设下禁制的猞猁石雕,似乎正是鬼物流窜的出口。这样的联系令得林守心里的不祥预感愈发强烈,死死盯着眼前的猞猁石雕,最后咬牙从怀里取出一物来。

“混帐,我倒要看看究竟耍的什么把戏……”

林守从怀里取出的物件,是一枚镶着墨绿玉片的单眼窥镜。这窥镜名叫“珍珑窥镜”,为造师门先师制造的法宝,具有窥观诸物内蕴的神通,是林守在辛苦破解禁制后,从格物殿里取得的战利品。

林守熟练的把窥镜戴在右眼,再配合造化法的法诀,右眼的视界顿时改变。只见原本模糊的景物变时清晰可见,同时眼前诸物上亦各自浮现出一团团摇曳的光焰。林守已经知道,那光焰是诸物蕴灵的具现,而不同的焰色则代表着诸物的不同蕴相,不过当他把视线移到猞猁石雕身上时,还是不禁吓了一跳。

呈现在眼前的不仅是猞猁石雕的蕴灵光焰,珍珑窥镜竟然把光焰周围的禁制法仪都一并具现了出来。

只见那禁制法仪由无数大小不一的圆形咒阵组成,咒阵和咒阵间有如精密齿轮般互相咬合交错,形成类似钟表般的复杂卵状结构。卵状的禁制法仪将猞猁石雕的蕴灵完全笼罩,林守只隐隐看到里面有青煌色的光焰在跃动。

“这东西……真是老爹做的?”

看着眼前复杂冗繁的禁制法仪,林守露出牙痛般的艰难神情。

呈现在眼前的禁制法仪,不论构造和形态都与格物殿里的相同,然而复杂程度却是远远超过他曾破解过的那个。林守几乎忍不住打起退堂鼓,不过幸好比起当初的空手破解来,眼下他手里多了件便利好用的工具。

由造师先祖制造的法宝“珍珑窥镜”,此时发挥出其妙用无穷的隐藏神通,将复杂的禁制法仪化成肉眼可见的图形呈现在眼前,令林守总算是有个切入点,而不像面对化昝玄仪时那般的无处下手。

借着珍珑窥镜的神通,林守仔细窥观着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法仪。或许应该感谢老爷子给他的禁制考验,在看得头昏眼花前,林守总算是勉强解析出那禁制法仪的层次构造。

组成法仪的咒阵共分为里外三层,最外层咒阵莫约是用于遮断灵气的。这层咒阵将猞猁石雕的本身蕴灵和禁锢蕴灵的法仪都给掩藏了起来,将其伪装成一尊普通石雕,白虎宫也因此给瞒了过去。若不是林守出身造师门,而手里又恰好有着珍珑窥镜这般的神通法宝,恐怕也发现不了其中玄机。

禁制法仪的外层咒阵虽然构思精妙,但原理倒并不复杂。借助窥镜神通和造化法的便利,林守很快将其破解,随即深入到第二层咒阵。

和掩藏用的外层咒阵不同,法仪的第二层咒阵是真正具备禁制功用的咒阵,也是先前把他弹飞的咒力始源。作为守护内层咒阵的城墙,第二层咒阵被塑造得格外牢固,乃是字面意义上的“固若金汤”和“铜墙铁壁”。

一半靠着珍珑窥镜的神通,一半靠着经验直觉的胆识,林守战战兢兢的探索着咒阵上的突破口。

那感觉就像攀爬着夜幕下的城墙,除了要仔细摸索黑暗里的落脚点外,还得时刻留意着上面的哨兵,稍有意外便是粉身碎骨的结局,其中艰难实在无法用语言描述。不过片刻的时间,林守便已是汗流挟背。

凡人的罗成自然没有窥观内蕴的神通,只看到林守把手按在猞猁石雕上,随即便呆然不动。修真出身的穆兰倒是知道林守正在施法行咒,然而看着他满头大汗的艰难模样,一时间也不敢出言打扰。悄然撤出青鸦剑,站到身后替他护起法来。

就这样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凭着经验胆识和运气,林守才险之又险的翻过那荆棘密布的城墙,总算是来到禁制法仪的最里层。

经过先前两层咒阵的折腾,林守的耐力几乎已被消耗殆尽。如果最里层的咒阵依旧是那般繁杂危险的话,他已做好暂时败退的准备,然而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最里层的咒阵竟是格外简单,只见条条流动的光煌在空间交错,化成锁链缠绕着中央青煌色的光焰,与其说里面咒阵是为防止外面侵入而设的禁制,倒不如说更像是封印着内部的那团光焰一般。

“唔,究竟是怎么回事……”

和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光景,强烈刺激着林守的好奇心。抛开心里的犹豫,林守朝那青煌色的光焰伸出手。他的手毫无阻滞的穿过了条条光煌,最终触碰到封印深处的青煌光焰。

触碰到光焰时,从手掌处传来冰凉湿润的感觉。那感觉在一瞬间放大,随着便是天旋地转般的恍惚,等到林守从那恍惚里摆脱出来时,眼前的景色已是截然不同了。

抬头是澄清无云的天空……

左右是高耸茂盛的芦苇草……

背后是潺潺流涌的浅水……

林守以仰泳的姿势漂浮在芦苇荡里,冰凉的感觉浸透着全身。恍惚间右耳垂处突然传来痒痒的感觉,林守下意识的抬手摸去,看到一只调皮的鱼儿迅速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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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土地神

103土地神

“咦?咦咦?”

林守打了个冷颤后清醒过来,慌忙站起来朝四周望去,只见眼前的景物已和身处猞猁公园截然不同。望着周围全然陌生的芦苇荡,林守心里却浮现出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里莫非是……珍珑境?”

林守想起过去用窥镜修复祭剑时的际遇。

造师先祖制造的珍珑窥镜,有窥观诸物内蕴的神通,若是配合造化观想之法,更可将施法者的神识导入诸物的内蕴幻境。内蕴幻境又名珍珑境,里面可谓别有洞天,祭剑的珍珑境是漫无边际的血池怨海,而眼前的芦苇荡恐怕亦是那青煌光焰里的内蕴境相。

“可是,看起来简直跟真的一样……”

林守试着触摸旁边的芦苇草,传来的感觉竟是格外真实。如果把祭剑的血池幻境比喻成天地初开时的混沌,那眼前的芦苇荡则是已演化为生机勃勃的天地。

按照造师秘录上的解释,珍珑境的境相与物具蕴魂的灵格等级直接相关。换句话说,越是完善的珍珑境就意味着物具的蕴魂越是高等。至于形成像芦苇荡这般自成体系的天地,几乎已是物具变生精怪并且得道登仙的水准。感到震撼之余,林守实在猜不到老爹究竟玩得什么把戏。

以元神遁入珍珑境固然方便,但同时也意味着把魂魄置于毫无防备的状态。魂魄若是受到伤害,往往比**来得更加严重,前次他不过在血池怨海里走了个来回,返回时已是全身脱虚。如果眼前芦苇荡里潜伏着更危险的事物,魂飞魄散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犹豫片刻后,林守分开芦苇荡向前走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化昝玄仪的故障招来鬼物作乱,要想摆平如此严重的事态,他非得搞清楚老爹究竟玩的什么把戏不可。无论是施加在猞猁石雕上的重重禁制,还是眼前匪所思的珍珑境相,都暗示着里面可能隐藏着某种重要事物,而那或许便是解开所有疑问的关键。

高耸茂密的芦苇草和着错综复杂的水道,共同构成了一座天然的迷宫。林守在齐腰深的水里艰难跋涉着,此刻他虽是元神脱离的魂魄体,但依旧能感觉到周围的冰凉流水和脚下的黏糊稀泥。

那带着虚浮感的玄妙体验令他感到惊奇不已,然而也不禁为分辨方向而头痛。芦苇荡里根本找不到参照物,林守几个转弯下来便完全迷失了方向。不过他原本就没有明确的目标,于是干脆凭着直觉随意乱闯起来。

好在魂魄体不会感到疲劳,林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在拨开一丛遮挡视线的芦苇草后,持续受到压迫的视线终于豁然开朗。

从芦苇荡的迷宫里走出来,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开阔水域。水域不知向前延伸出几千万里,既使林守穷尽目力也看不到边界。他努力调察着焦距,然后在那白茫茫的水域上,发现一小块浮出水面的绿地。

那绿地的面积并不大,然而上面的植被却是格外茂盛。在覆盖着草甸的滩涂边,林守看到一蜷膝而坐的人影。那人披着白衣,身影看上去纤细而娇林守犹豫着正待出言招呼,却不料对方竟先长身而起。那视线朝这边投来,并且从口里吐出确凿无疑的责备声音。

“汝,来得太迟了。”

随着那稚嫩的童声在耳边响起,两人间的距离一瞬间拉近。林守定了定神,才看清对方是个未曾见过的少女。

少女身着一袭素白长裙,那长裙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的款式,然而和少女的气质相称,散发出颇具古风的典雅之美。少女腰间吊着一串璎珞,璎珞由珊瑚般的红玉串成,红玉表面流转着灿灿神光,显然是非同寻常的珍宝。

少女的容貌极美,看上去似乎比画璎还小些,然而眼神却并不寻常。在那双泛青色的眸子里,闪动着唯有经过无数岁月所洗炼之人,才会拥有的深邃光芒。被那眼神注视着的林守,几乎下意识的涌起敬畏。

那感觉就像是正面对辈份极高,修为通天的长老,或者是更凌架其上的存在。林守就这样呆然的望着眼前的非凡少女,直到对方不快的皱起眉头,再度开口斥责着他。

“汝,看什么看?本来以汝等凡夫俗子的身份,应该是诚惶诚恐的前来拜见咱的才对。看着汝像没头苍蝇似的乱闯,也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所以咱宽宏大量的主动现身,汝要好好心怀感激。”

“而且,汝来得也太迟了。亏咱昨天还特意把邪鬼召出来给汝提示,汝却直到现在才找上门来,太慢了太慢了,简直比冬眠的乌龟还要迟钝!”

“也罢,既然汝来了,那就快点把地脉里郁积的阴气清理干净吧!要是让阴气再这样郁积下去,等到爆发出来时可就不只是冒出几头邪鬼的问题,方圆几百里可是会沦为阴世鬼狱的哦!真是的,竟然拖到这时候才……喂,汝露出那付呆样干嘛?没听懂咱的话吗?”

仿佛早已知晓林守的身份,少女如同理所当然似的连续抛出缘由不明的话题,直到察觉到眼前的造师传人并没听进去为止。停下抱怨的少女,不快的挑了挑眉,而林守则是趁着这短暂时机,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话说,你是哪位啊?”

“汝,不知道咱是谁?”

少女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而林守则是老实点头作为回应。

“那汝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当然是破解外面的禁制法仪后潜进来的啊……”

“哦,汝能破解那禁制?”少女眨眨眼睛,重新上下打量了番林守,仿佛确定什么似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汝果然是那一脉的传人,就说咱的感觉怎么会出错……不过汝看起来和那个人很像,是他的孩子吗?”

“请问,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啊?”

“就是设下那奇怪的禁制,把咱关在这里的可恶家伙!”少女嘟起嘴,用愤愤不平的声音说着。“他用的法术和汝同出一脉,记得名字似乎是林……林千炀?对,是林千炀。”

“老爹!?是他把你关在这里的?”

虽然林守自认已经做好了面对任何状况的心理准备,但从少女口里陡然听到老爹的名字时,才发现自己的准备还远远不足的样子。另一方面,面对神情愣然的造师传人,少女却是悠然的把双手抱在胸前。

“汝果然是他的孩子……这样说来,是他派汝来这里处理此事的啰?”

“处理此事?你是说这次岐阳地方的骚乱?不是,我是被老爷子派来的,那臭老爹在十年前就失踪了……”

“失踪了?汝说他失踪了?”少女惊讶的呼声打断了林守的话。“他把咱关在这里,明明说过段时间就把咱放出来,竟然就这样失踪了!?他……他是怎么失踪的?莫非已不在人世了吗?”

“这个我也想知道啊……呃,不对!”林守猛的摇摇头,把已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话题给硬拉了回来。“你,你究竟是谁啊?和我老爹是什么关系?”

“咱是……”少女沉吟了下,那泛着青光的眸子朝林守望来,片刻后轻吐出匪夷所思的话语。“咱叫草谷,是岐阳地方的土地神。汝的父亲切断了咱与土地的缘份,把咱关到了这里。”

“……呃?”

……………………

在这个世界上,神明是真实存在。

如火神祝融,风神句芒,冥神烛阴,狂神蚩尤等,这些凡夫俗子亦耳熟能详的名字,皆是位于阴阳五行顶端的上神。他们待在凡人永远无法触及的界域里,默默注视着世间的演化变迁,千万年来不曾有丝毫的改变。

其他的神明,亦大多在世人无法窥观的领域里,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或者心血来潮时会偶然现身于世间。寻常修真者哪怕穷尽毕生精力亦无法触及到神的领域,哪怕是神通排山倒海的大罗金仙,其修为与神明相较亦是截然不同的次元。

在众多存于世间,可望而不可及的神明里面,土地神可以说是与凡人关系最为密切的存在。土地神是掌管地脉的神明,亦可以说是土地意识的具体呈现。得到土地神的恩宠,便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失去土地神的恩宠,便会灾厄不断,饥荒连年。也因此各地祭拜土地神的习俗,自古以来便从没有少过。

凡人祈盼着土地神的恩宠,而对于依赖土地传承香火的修真门派而言,得到土地神的许可更是在此地开山立派的前提条件。据林守所知,修真诸派几乎都有供奉土地神的传统。

根据地方风貌的不同,土地神亦有着各自的神性特征。如湖畔的土地神往往温柔似水,而山岳的土地神则往往坚韧如钢。土地神守护着自己的土地,而居于土地上的凡人,若是有足够的诚意与缘份,也并非不可能谒见土地神的尊颜。

事实上,在各地方流传的诸多民间神话里,与土地神相关的话题倒是占了大半。就这点意义而言,就算把土地神看成与凡人最为亲近的神明,也是毫不为过。

然而就算再怎么与人亲近,土地神终究还是神明,是凡夫俗子等深深敬畏,远远拜膜的尊贵存在。把如此尊贵的存在与土地整个切离开来,再禁闭到猞猁石雕里,并且一关就是二十年——像这般比弑君犯上严重百倍有余,光是听着就足以令人直冒冷汗的事情,真的是凡人能做到的吗?

身为某囚神者的直系后裔,林守这才察觉到魂魄体的最大不便。

104 囚神者

104囚神者

当精神面临过载负荷时,大脑会自动切断思考进入昏厥状态,.林守此时是元神脱体,以魂魄体存在,自然没法像肉身时那般两眼一翻的昏厥过去。哪怕是在听闻如此骇人的真相后,也只能半张着嘴的愣在原地,心里则是翻江倒海。

原以为光是建起化昝玄仪,令干涸的地脉起死回生,就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没想到后面竟然还隐藏着愈加深厚的真相。

土地神是掌控地脉的神明,强行切断土地神与土地间的联系,将其囚禁于珍珑境里,再用化昝玄仪取代土地神而入主地脉——像这般就连炼狱魔鬼也会吓得腿软的疯狂计划,竟然是出自自己老爹的手笔!?

身为人子的林守,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自从多灾多厄的童年以来,这大概还是他头一次感遭到父性的伟岸,并且为此深深震撼。造师传人低着头,将全部的心情化成喃喃自语吐出来。

“疯子……真是疯子啊……”

林守嘀咕着,悄然瞥向那叫“草谷”的白衣少女。

这位岐阳地方前的土地神,正趣味盎然般的打量着他,从那稳静的脸孔上看不到多少恼怒的踪迹。大概对于活过悠久时光的神明来说,二十年的囚禁并不足以牵动他们的怒气,察觉到这点的林守多少松了口气。

“嗯,汝好像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呢……”

草谷似乎不断在观察着他的反应,此时开口说着。“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还能找到咱这里,也说明汝确实和咱有缘吧……啊啊,真讨厌,明明咱已经不想和汝等一脉扯上关系的说。”

“呃,真是抱歉。”

神明的遣责可是非同小可,林守诚惶诚恐的道着歉。少女容貌的土地神甩甩手,用宽宏大量的口吻颁下神谕。

“算了,既然汝已经来了,那就赶紧把地脉里郁积的阴气清理掉吧!要是继续拖下去,这块土地可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沦为阴世鬼狱了。”

草谷慎重的语气显出事态的严峻程度,林守努力控制着惊骇的心情,试着把草谷先前透露的线索整理出来。“那个,你的意思是……岐阳地方最近频频有鬼物作乱,是因为地脉里积郁太多阴气引起的?”

“自然如此,不然鬼物岂会凭空冒出来?”

“那……究竟为何会有阴气在地脉里积郁?”

“嗯?汝不知道?”

“不……”虽然脑海里自然浮现出毛病的化昝玄仪,但迟疑顷刻后,林守还是努力的摇摇头。“不,我不知道。”

“是这样吗……”看着眼前粗眉少年冒着冷汗的慌张容貌,草谷眨眨眼睛,突然显露小鬼头想要恶作剧般的神情,并摇摇头说着。“既然如此,咱也不能告诉汝。要知道,仙凡有别,更何况咱还是神明。天律规定神明不得随便干涉凡世的诸务因缘,就算咱曾是这里的土地神,也不能因而违背天律。”

“喂喂……”听着草谷把天条律令搬出来,林守登时苦下脸来。

“呼呼,汝父将咱囚禁在这里,咱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呢。汝想知道真相的话,还是自己去调察吧。”草谷背着手转过身去,似乎打算就此结束话题,但想想后还是补充了一句。

“不过看在汝能找到这里的缘份上,就姑且给汝个提示好了……汝去鬼物最先出现的地方看看吧,至于能不能找到什么,就看汝的机缘如何了。”

……………………

林守以元神潜到珍珑境,在那里不测听闻鬼物作乱的真相,并为老爹的骇世恶行而深深惊讶。与此同时,在外面耸立着猞猁石雕的公园广场处,警司罗成则为造师传人的持续沉默而感到焦急。

“话说,都已经一刻钟了……他没问题吧?”

罗成给自己点了第五根烟,终究再忍不住的向穆兰询问着。

那边的粗眉少年不断维持着伸手触碰石雕的姿势,先前满头大汗的艰难容貌已不复存在。此刻他看起来就仿佛入定的老僧,那充满稳定感的状态令罗成怀疑眼前的神秘仪式会不会干脆持续一整天。

“无妨,林师弟已勘破了石雕上的禁制,现在应该已没危险了。”穆兰依旧持剑在林守身后护法,姿势不曾有半点松懈,而回答的声音里亦流显露十足的信赖。

“禁制?喂喂,难道那不是普通的石雕吗?”

罗成打断了她的话,用牙痛的表情看着那边巍然不动的造师传人。

其实也怪不得这位捕头老爹的孤陋寡闻。造师门在隐世里只是不出名的小门派,其功法神通亦相当偏门,如果穆兰不是曾有过青河镇的那番际遇,此刻怕是也猜不到林守正在做什么。她侧目看着旁边抓耳挠腮,欲言又止的罗成警司,想想后还是稍稍透露了些出来。

“林师弟是造师门出身,造师门有驭物遣物的神通,亦能够通过玄法和物具交换。那石雕上竟然设有禁制,想必其来历并不寻常,林师弟以化物玄法和它沟通,应该问出些真相才是。”

“问出真相……向着那石猞猁?”

令没有生命的物具开口说话这档事,明显已超出了凡俗的理解,罗成好半天后才理解穆兰的话,随即却是吐出自暴自弃般的叹息。

“原来如此,干得真棒啊……只需咨询现场物证就可知道案件的真相,这可是多少警探梦寐以求的理想呢……”

罗成叹息着抬头看向那沉寂的猞猁石雕,眨了眨眼睛,突然张口结舌起来。在他的视界前方,那座猞猁石雕竟然开始闲逛起来,仿佛被投下石子的水塘,空间突然泛起阵阵无形的涟漪。那涟漪朝着四周扩展开来,等到罗成注意到时,周围的景物已完全变了容貌。

耸立着猞猁石雕的公园广场消失得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数茂盛生长的芦苇,罗成半张着嘴,视线沿着圆周转了半圈后移到脚下,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和在水下悠然游动的鱼儿。一秒钟后响起“噗通”的声响,岐阳警局的捕头老爹尝到许久未有的落汤鸡的滋味。

“这……噗哇,这究竟是……”

幸亏罗成有在沧浪江里练过的水性,最初的惊惶后便很快回过神来,划水的同时望向身后穆兰的方位,随即发觉对方要远比他来得自由。几乎在察觉异变的同时,穆兰便施展出凛水真息,霎时在脚下凝成一块平整的浮冰,此刻稳稳踩在浮冰上,连鞋底都没湿半块。

“需要帮忙吗?”

穆兰朝罗成投来询问的目光,没等他回答便并指划出道剑诀。随着一道青白剑气没入水下,罗成感到虚浮的脚底突然踩到地面。那地面载着他迅速浮升,随着“哗啦”的破浪声响,一根足有两米长的冰柱好像潜艇般冲出水面来。

“呸,还真是惊喜不断呢……”

罗成吐掉嘴里早已被浇灭的半截香烟,望望身下的浑凝冰柱,随即果断把注意力移到更重要的话题上。“穆姑娘,话说,这种状况莫非在你们那边很常见吗?如果能够说明的话,请给我这凡人稍稍注释下好吧?”

“这是……神域?”穆兰望向四周,声音亦带着强烈的不确定味道。

“神域?什么是神域?”

“神域就是……神的领域,凡夫俗子无法触及的界域空间,我也只是在资料里看到过,可是……怎么可能突然就踏进神域,究竟是那尊神祗降临……还是林师弟他……”

穆兰咬着嘴唇喃喃自语,神情显得颇为紧张。纵使她早已习惯面对妖魔鬼怪,然而神明却是完全不同等级的存在。纵使修真者练成大罗金仙,在执掌天地律令的上神面前也跟刚出生的婴儿没有两样,因而穆兰感到紧张也是再自然不过的反应。

连穆兰都无法确定眼前状况,罗成自然也只能翻着白眼干等。回想起自己二十年的警探生涯,似乎只有菜鸟时初次办案的手足无措可与眼前相媲美。就在罗成缅怀着昔日光阴的时候,身下的水面突然快速流转起来。

罗成发出惊惶的叫声,看着芦苇荡的水面逐步形成一巨大旋涡。旋涡把两人脚下的浮冰给扯了过去,并且仿佛龙卷般朝着天上升腾。伴随着隆隆的咆哮声,那贯通天地的水龙卷有如瀑布般越卷越大,气势澎湃直有如潜龙腾渊,看得罗成口愣目呆。

水龙卷膨胀到极处,中央浑圆的部分突然炸开。随着“嘭”的沉闷巨响,大量的水瀑化成漫天暴雨倾泄下来,在芦苇荡里掀起惊涛骇浪。罗成死命抱着唯一的冰柱,耳边隐隐传来穆兰的呼喊,但几乎都给暴雨声盖了过去。

“看那边……有人……”

听到穆兰的声音,罗成拼命睁开眼睛。透过猛烈倾泻的雨幕,看见水龙卷炸开的地方浮着一白色的人影。那背影看上去像是十岁左右的娇小女童,然而身边却笼罩着五彩光晕。

看到那光晕的霎时,罗成心里没来由的涌出强烈的敬畏,当即反射似的低下头,似乎再多看一眼都是某种亵渎和不敬。

“呼呼,咱接受汝的拜膜……”

低着头的罗成,耳边传来小女童那银铃般的轻笑声。也不知她做了什么,周围的惊涛骇浪突然急速远去,并且随着阵阵涟漪的泛起,眼前的空间霎时间恢复了原状。

罗成以怀抱某物的生硬姿势落到广场的砖块路上,芦苇荡和狂风暴雨都消失得荡然无存,若不是身上衣服依旧湿透,罗成也许会怀疑刚刚的遭遇只是自己作梦而已。

“简直是最糟的白日梦啊……至少短寿了十年……”

罗成瘫软在地上,偏头朝左边望去。穆兰就站在离他五六步远的位置,刚刚那场浩劫并没在她身上留下狼狈的踪迹,此时却是用惊讶神情的看着远方。罗成移动视线望过去,随即亦显露和她相同的神情。

只见耸立在公园广场中的那尊猞猁石雕,此刻已然崩毁成无数碎片。造师传人摔坐在石雕的碎片中,正用格外复杂的神情看着空无一物的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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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不良登场

105不良登场

“林师弟!”

穆兰跑过去扶起林守,仔细检察着他身上的伤势。造师传人身上落着石雕崩碎时散落的石尘,不过倒是没有受伤的模样,唯独神情有些恍惚。等到罗成警司跑过来时,便也摇摇头清醒了过来。

“林师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的经历对穆兰来说亦可谓惊心魂魄。神明乃是执掌天地律令的至高存在,和妖魔鬼怪是截然不同的等级,修真者踏足神域的机会比彩的头奖还少。若是穆兰把这番体验写进任务报告书里,估计评审长老们会吃惊得连假牙都喷出来。

“呃……”

林守摇晃着脑袋,努力克服元神归位时的眩晕感。目光瞥过旁边竖起耳朵的警司大叔,对方落汤鸡般的狼狈模样让他实在不好开口赶人,想想反正也不是了不得的秘密,于是三下五除二的把结果说了出来。

“那个,简单来说,这尊猞猁石雕里住着岐阳地方的土地神,她似乎被某种……嗯,某种奇怪玄法给困住,然后……我好像是把她给放了出来?”

以警司罗成的角度来看,林守的陈述里有着太多不确定的语气,若是审讯的话几乎确定会被当成嫌疑犯对待。只是先前那番惊心魂魄的遭遇还残留着影响,再加上听到“土地神”这般匪夷所思的名词,惊愕下罗成根本就顾不上去质疑造师传人的陈述语气。而穆兰自然也更不会去怀疑林守的话。

“……那女孩是岐阳的土地神?”

穆兰也看到了当时满天水幕里浮现的那白衣少女,闻言不由得惊愕道。“既然是岐阳的土地神,怎么会被困在猞猁石雕里……等等,莫非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岐阳市才会频频出现鬼物作乱吗?”

土地神是掌管土地的神明。土地神若是勤勉,地方上自然会丰调雨顺,土地神若是不在其位,地方上就容易灾厄丛生。穆兰的推测也不能说没有道理,可惜岐阳地方的状况却是远远超出想象的复杂。

故障的化昝玄仪也好,毁坏的破军王戟也好,囚禁的土地神也好,鬼物的频频作乱也好,各种麻烦互相纠缠,盘根错节。就连林守都没办法把握到自己老爹究竟干了些什么,其中又有多少是逆天叛道的事情。

“不是……”

虽然没有想瞒着穆兰的意思,但这种时候就算说出来,结果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林守使劲的挠挠头,把最重要的线索抛了出来。

“鬼物作乱,依照她的解释,是因为地脉里郁积大量阴气的缘故……郁积的阴气从地脉泄漏出来,成为招引阴浊邪物的依凭,所以才导致岐阳地方有鬼物频频出没。”

“阴气郁积……原来如此,是在地脉里啊……”

从穆兰口里吐出近似呻吟的叹息。鬼物是从秽浊阴气里诞生出的邪异,其频频出没自然与阴气的非正常汇聚相关。白虎宫和穆兰都曾针对这点进行过调察,然而谁也没联想到地脉上去。

事实上,就算想到也没法进行调察。地脉是撑起三界穹宇的华柱,在那贯通天地的巨柱面前,世间凡俗的力量都太过渺若不是从土地神口里得闻地脉里阴气郁积的真相,不知道还要像没头苍蝇般的乱窜到何时。

在欣慰总算有所进展的同时,穆兰也想到更深一层的问题。

“可是,地脉里怎么会有阴气郁积?”

“不知道,她不肯说。”

林守摇摇头。草谷显然是知道事情真相的,却硬是故弄玄虚,要他自己前去调察。林守不禁暗骂着那小气巴拉的土地神,但此刻时间紧迫,还是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按照那丫……呃,土地神的说法,鬼物作乱只是前期的小骚动,若是等地脉里积郁的阴气喷发出来,岐阳地方恐怕会整个沦为阴世鬼狱。所以非得在那以前搞定这事不可!”

“喂喂,小兄弟,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警司罗成一直在旁仔细听着穆兰与林守的对话,然而听到这里时却再忍不住的插嘴进来。“整座城市会瞬间变成阴世鬼狱?如果这是玩笑的话,也未免开得太大了!如果不是玩笑的话,我可真想以撒布谣言邪说的罪名把你当场逮捕!”

“信不信随你,大叔,反正你们也搬不上忙。”

“要是没经历过刚刚的光景,我真会以为你是疯子哦……整座城市变成阴世鬼狱?真是见鬼,明明听起来像是笑话,为什么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啊……”罗成烦躁的掏出香烟想点上,然而烟盒却已经泡了汤。他当场把半盒香烟揉成一团,然而用力的抛了出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心里的焦躁。

“这次事件的诡异状况,就算在正道会的记载里也没有先例呢……”穆兰似乎已相信了土地神预言的恐怖光景,紧皱着眉头,表情格外严肃。“必须立即察出阴气积郁的原因!三百万人口的都市沦为阴世鬼狱……这种荒唐的事情,正道会绝不会允许发生!”

“谁会允许啊!?这简直是制造核弹级别的恐怖活动了!!”身负岐阳市政安全的罗成警司,愤愤的插嘴进来。“不过我们到底能做什么?那土……土地神还有其它预示吗?”

“这个就要问大叔你了。”林守把目光移到警司罗成身上。“那丫头只提醒我到鬼物最初出现的地方去调察下。既然大叔你是警局的,这方面应该有详细记录吧?我问问,鬼物最初出没的地方是哪儿?”

虽然林守理所当然的问着罗成,但被询问的警司却露出迟疑的神情。倒不是说罗成不愿意提供情报,而是专案组接手此案时已是事发后的数月,时间上的距离,再加上白虎宫有意无意的隐瞒,结果导致情报的许多环节都有缺失。林守突然问起鬼物最初出没的地点,罗成一时间自然是答不上来。

“喂喂,大叔,你该不会说不知道吧?”

“我立即差人调察,两小时……不,一小时内给你答案。”罗成的语气格外坚决,似乎已断定要在此事上挽回警方颜面。

“既然如此,我们就分头行动。”

事急从权,林守当场确定了各人的职务分工。

“穆兰姐,你马上回联络处把事情转告徐老,由他判断要不要寻求正道会的援助。至于大叔你,我把天机镜的号码给你,你察出结果后就立即通知我。在你调察的空档里,我这就赶去白虎宫,把事情利害说给他们知道。”

……………………

和罗成穆兰分别后,林守搭着巡逻警车前往岐阳西市找白虎宫,开车的警察正是先前差点和他打起来的刘武。也不知道罗成对他是怎么交待的,刘武竟是一改先前的恶劣态度,对造师传人相当恭敬,似乎把他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林守坐在警车后座上,看着周围飞驰而过的街景,眉头紧皱。他心里想的倒不是刘武的态度,在是前去向白虎宫报告的事情。

整理到目前为止的线索,至少有几件事情可以确定。一则,将岐阳土地神囚禁在猞猁石雕里,以及建起化昝玄仪镇伏地脉,都是林老爹干的没错。二则,岐阳的鬼物作乱确实是由地脉里积郁的阴气喷发所致,若是不尽快想出解决办法,便很可能出现整座都市沦为阴世鬼狱的恐怖结局。

三则,阴气不可能无故在地脉郁积,联想到化昝玄仪的故障和伴随鬼物窜出的紫电金气,招致这场浩世灾劫的元凶,十之自己老爹二十年前的愚行——若是如此向白虎宫报告,身为灾厄元凶的子嗣,自己究竟会有什么下场?退一万步,就算不把第三点报告出来,难道白虎宫就不会想到?到时候暴露的后果恐怕只会更加严重。

“可恶,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林守用头撞着车窗玻璃,苦恼得连咒骂老爹的心思都没有了。就在他撞到第五下的时候,前面开车的罗成突然发出呼声,然后一打方向盘,把车开到了偏道上。

“喂喂,干什么?”

“有人在跟踪咱们。”

刘武把着方向盘,一边降低车速,一边示意林守观察后视镜。

透过后视镜的反射,林守看到跟在警车屁股后面的数个鬼祟身影。胡乱改装的摩托加上乌七八糟的没品打扮,不是朔夜手下的暴走团又是谁?从那些破烂引擎里发出的嘶吼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小妖们似乎没想过隐藏行踪,就这样驾车直撞了过来。

“……怎么又是这些家伙?”林守头疼的揉着前额。虽然不知道这些小妖究竟是来报仇还是来血恨,但眼下时机紧迫,他实在没有耐性去应付这些麻烦,于是向前面刘武确定着。

“能甩掉他们吗?”

“凭前面的路况……应该不行。”

刘武指着公路前方熙熙攘攘的车流,无奈的摇摇头。路面交通不畅时,两个轮子的摩托显然比四个轮子的警车要占着更大的便利,暴走小妖们很快便撵上行驾的警车,五六辆摩托从前面左右把警车给围了起来。

小妖们吆呼着,从车窗处传来敲玻璃的声音。林守偏头看去,瞅见一染着红发的少女正隔着车窗对他招手。少女坐在暴走摩托的后座上,露脐短衫加低腰牛仔的打扮颇有模仿朔夜的味道,只是缺少那般的成熟韵味,看上去倒颇有不良太妹的感觉。至于那条在背后卷曲摇晃着的短毛尾巴,则显露出她乃妖怪化身的事实。

“这位小哥儿,可以赏下脸吗?”

少女半眯着眼睛,露出野猫似的黠笑,对摇开车窗的林守提出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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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野猫菱儿

106野猫菱儿

小妖们没显露出明显的敌意,林守也不好当街翻脸。警车被暴走摩托左右挟持着,开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地下停车场里。刘武停下警车,拔出腰间的手枪,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造师传人。

“不用,我想很快就能解决,稍等片刻。”

林守摇摇头回拒了刘武的帮忙,然后推门走出警车。

六辆摩托在前方摆出半包围的架势,看上去似乎来者不善,但林守却是毫不犹豫走上前去。就算不动用血炼祭剑,光用金刚无想便足以打发眼前的三流小妖。唯一让林守顾忌的是那卷着猫尾的不良太妹,她的等级显然和周围的小妖不同,若是真动起手来恐怕不容易应付。

林守环视着地下停车场的光景,确定没有陷阱埋伏,随后又落到前面的一众小妖身上。与造师传人的视线相触时,几名小妖当即露出畏惧神情,慌慌张张的移开目光。林守打量着小妖们,觉得他们模样颇为眼熟,挠挠下巴回想起那次并不算愉快的遭遇。

“看起来很眼熟呢,你们是那泼猴的手下小弟吧……那,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是来报仇的话,就别多废话了,一齐并肩子上如何?有言在先,小爷有要事处理,这次可没手下留情的时间。”

林守从腰间抽出金刚无想,一挥振间半寸短棍化成五尺长棍。那嗡嗡颤鸣声令尝过味道的小妖们当场变了脸色,纷纷的把慌乱目光投向那名先前朝林守搭话的猫尾太妹。

“呼,小哥儿,我们可不是来报仇的。”

被小妖们注目着的猫尾太妹,从摩托后座上猛的跃起,凌空翻了数个筋斗,随即轻巧的落到造师传人的身后。林守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已被从后面按住,同时耳畔传来细腻的呢喃声。

“嗯嗯,好清爽的味道……原来如此,难怪大姐头……”

“你做什么?!”

林守下意识的挥拳朝身后打去,然而却只挨到风的残影。那猫尾太妹展露出超乎寻常的敏捷身手,以后空翻的姿态落到警车顶棚上,随即甩甩背后那条微卷的尾巴,用猫咪打滚般的声音自我介绍着。

“别激动,小哥儿。我叫陆菱儿,是跟随大姐头的烈怒队的一员。我从大姐头那里听过小哥儿的事情,只是好奇过来看看,另外还有一件事想找你帮忙喵。”

“……你是朔夜姐的手下?”

少女的声音带着奇怪的尾音,林守诧异的望着她。

“找我帮忙……什么事?”

“小哥儿还记得肖猴儿吧?就是上次带着他们来找小哥儿麻烦的那泼猴儿。”叫陆菱儿的猫尾太妹,悠然蹲坐在警车顶上,抬手指着周围众小妖介绍着。“大姐头交待过要把小哥儿当成贵客招待,但那泼猴儿却背大姐头向小哥儿挑衅,还差点闯出大祸。结果惹怒了大姐头,眼下快要被逐出剽骑团了。”

“那是他罪有应得吧,关我什么事?”

林守冷冷的回应着。那肖猴儿无故抢走青鸦剑匣,引得他和白虎弟子乃甚牧四叔大打出手,最后还附送一场无谓的牢狱之灾,简直是可恶至极。要不是最近忙的事情太多,他可不会轻饶那混帐泼猴。

“我想请小哥儿帮忙说情。”陆菱儿开门见山的道出来意。“那猴儿惹的祸是落在你身上,大姐头又对你青睐有加,如果小哥儿开口帮那猴儿说情的话,大姐头或许会饶过那猴儿这次也说不定。”

“你要我帮那贼猴子说情?开什么玩笑!”

林守愤愤的当场拒绝。陆菱儿似乎早已猜到林守的反应,继续劝说着。

“别说得这样冷淡嘛,小哥儿。那猴儿要是被逐出剽骑团,可就没法再呆在岐阳市了……要知道,像我们这样的流浪妖怪一旦失去栖身之所,下场可是很凄惨的。”

“哼,那贼猴子能拣回小命就不错了,有什么好凄惨的?”

认为陆菱儿言过其实的林守,发出带着鼻音的哼声。

“小哥儿是人类,我想应该是不知道这回事吧?”那边的陆菱儿在眉间刻出几道隐约的细纹,用略显沉重的声音说明起来。“我们妖怪和你们修真者不同,只能在‘神佑地’里生活……”

所谓“神佑地”,本意是指受到土地神庇护,具备灵力的土地。由于概念和修真门派青睐的风水宝地相当接近,因此隐世里也习惯用前者来指代所有具备丰沛灵气的土地。

基本上来说,妖怪是和精怪相同性质的灵物。精怪只在灵气格外丰沛的神佑地出现,而妖怪虽然不像精怪那样挑剔地盘,但也必须栖身在具备某种程度灵气的土地上。若是找不到合适的土地栖身,妖怪便会逐渐衰弱,道行减退,直至最后打回原形。

要说隐世里灵气丰沛的神佑地本来就不多,而且一半以上都被修真门派所占据,剩下的也多有主人。占据着神佑地的修真门派,不把本地妖怪赶尽杀绝便已算是客气的,自然更不可能容忍外地妖怪流窜到自家地盘上栖身。像菱陆儿和肖猴儿这般的流浪妖怪,其实大部分都过着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艰辛生活。

朔夜把流浪到岐阳地方的小妖们集合起来,组成剽骑团。一则禁止他们祸害凡世,二则也为他们争取到在岐阳地方居留的权力。岐阳地方自古便是有名的神佑地,对流浪妖怪们来说,留在这里不仅意味可保住艰辛修得的道行不退,也等于保住条继续修炼通天的大道,所以小妖们对朔夜格外的感恩戴德,奉行不背。

此番肖猴儿的作为惹怒朔夜,面临被逐出剽骑团的惩罚。而流浪妖怪一旦失去栖身之所,最有可能的结局便是道行丧尽,被当成妖兽遭到诛灭——虽然说来也是肖猴儿的自作自受,但站在妖怪同伴的立场,陆菱儿还是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因此才前来拜托林守帮忙向朔夜求情。

“唔,还有这样的事吗……”

听完陆菱儿对流浪妖怪凄惨末路的说明,林守挠挠头显出格外烦恼的神情。对那肖猴儿他确实是半点好感欠奉,若是有机会真想狠狠痛扁他一顿,然而也就仅止于此罢了。如果被逐出剽骑团的后果真像陆凌儿说的那样严重,多少还是有些过了点。

造师传人的矛盾心境完全流露到脸上,察觉到这点的陆凌儿,摇晃着猫尾,再度加强了游说攻势。

“那猴儿确实冒犯了小哥儿,但也罪不致死吧?再说就算把他逐出岐阳市,对小哥儿也没半点好处,小哥儿就帮帮忙,替他向大姐头求求情如何?事成后我会好好报答你的喵。”

“报答?”林守眨眨眼睛,想不出妖怪会怎么报答。

“嗯,把‘那个’拿上来。”

陆菱儿命令着,一小妖随即提了个陈旧的旅行袋出来。那小妖把旅行袋提到林守面前,战战兢兢的打开拉链,露出旅行袋里面一捆捆的崭新钞票。

“这,这是什么?”林守惊愕的睁大眼睛。

“当然是钱啊,钱喵。”陆菱儿跳下警车朝这边走来,一边摇晃着猫尾,一边用得意的声音说着。“你们人类不是最喜欢这东西吗?虽然没具体数过,不过应该有一两百万吧?只要小哥儿答应我的要求,这些钱就都是你的了。”

陆菱儿豪气的一挥手,林守则茫然的看着她。如果除去背后的猫尾不论,陆菱儿的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位俏皮可爱的少女,然而身为妖怪的她,对人类社会的基本常识却是相当缺乏的模样。

“怎么?你觉得不够吗?”

看着林守呆愣半晌也没回应,陆菱儿于是出言询问着。

“不是够不够的问题吧……”林守无奈的叹了口气。“首先,这笔钱你究竟是怎么弄到的啊?当然不可能是你们打工存下来的血汗钱,等等,该不会是抢银行得来的吧?”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林守听到警车里陡然传来一声闷响。

“呜喵,妖怪有妖怪的门路,怎么弄到的和你又没关系……”虽然嘴上强硬着,但陆菱儿却明显心虚的回避着林守的视线。“难道你不想要钱吗?那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弄到的东西,尽可以提出来。”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林守的声音带上恼怒的味道。

“嗯?奇怪,我听千秋姐说,你们人类的强烈,喜欢的东西除了钱就是女人,怎么你都一点不感兴趣呢……”

陆菱儿纳闷的打量着造师传人,那神情就像在动物园里看到河马爬树的光景一般。林守听得哭笑不得时,那边的陆菱儿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惊叫一声,用骇然目光望过来。

“你,你该不会是在打我的主意吧?”

只见陆菱儿以手掩口,战战兢兢的问着。

“我,我可是妖怪哦?就算外表是人类女孩的模样,但真身也还是妖怪哦!你想要女人作交换条件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些漂亮女孩来,但我……我可不行!嗯,绝对不行!与人类结缘这种事,我,我根本想都没想过喵!”

107 强制施恩



108 朔夜隐缘

108朔夜隐缘

通常来说,修为低浅的妖怪在化相时或多或少都会留下些原形特征。从陆菱儿背后摇晃的猫尾和那任性放肆的习性来看,林守猜测她的原形应该是野猫精无疑。

“哼……”

陆菱儿臭着张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林守只得独自把话题继续下去。

“你是野猫精,那泼猴是猿精。猴子和猫应该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两个东西,而且你的身手看来也比那泼猴要厉害……我很好奇呢,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欠他人情的?”

“你才是东西!你们全家都是东西喵!”

陆菱儿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儿般蹦起来,用格外愤恨的声音回应着,先前叫“小哥儿”的腻人模样已不知所踪,不过看起来倒是自然了许多。

“抱歉抱歉,我没侮辱你们的意思……”林守歉意的摆摆手。“不过说真的,你和那泼猴究竟是什么关系?情侣吗?”

“情,情侣?你说我和那泼猴儿是……呸!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陆菱儿露出明显嫌恶的表情,显然无法容忍这样的误解,愤愤的开口说明着。

“没遇到大姐头以前,我在许多神佑地流浪过。有次偷东西时撞上路过的昆仑弟子,那家伙拿着一把非常吓人的剑,喊着什么‘孽畜尔敢’的砍了过来……”陆菱儿用手比划着那把剑的长短,显出惧意犹存的模样。

“幸好当时我逃得快,结果肚子还是挨了一剑。也不知那是什么鬼剑,残留伤口的剑气差点毁了我的道行……当时的伤疤到现在还留着,你看。”

陆菱儿说着撩起短衫下摆,露出肚脐左上方一道寸长的殷红剑痕。那剑痕触目惊心,但这番举动在女孩身上未免太过放肆。林守不禁微红着脸移开目光,只听得陆菱儿又继续说着。

“反正就在我快要不行的时候遇到了肖猴儿,便是他找药照顾我直到伤势痊愈,所以我欠他个人情……明白了吗?事情就是这样,否则我才不会去管那粗鄙猴儿的死活。”

“原来如此,你也过得蛮辛苦的嘛……”

林守搔搔头,对陆菱儿的遭遇寄予诚挚的同情。

“谁,谁要你假惺惺的同情啊!别想借机和我套近乎!”陆菱儿呲牙摆出个凶恶的表情。“告诉你,妖怪最不愿意的和人类牵连因缘!你要是说服不了大姐头,我和你就再没半点关系喵!”

“也就是说,如果我确实说服了朔夜姐,你和我便有得纠葛就是了?”看着野猫精满脸愤然的纠结表情,林守不禁哑然失笑,想想后又问出另一个问题。“不过既然你这样讨厌人类,为何又对朔夜姐格外尊敬呢?因为她是白虎宫少宫主的缘故吗?”

朔夜收留了陆菱儿等流浪妖怪,并用白虎宫少宫主的身份替他们争取到岐阳地方的居留权,对众小妖来说自然是值得充分感激的对象——林守本以为自己想得没错,岂料陆菱儿闻言却是斜眼看着他,眼神流露出明显的轻蔑。

“呃,难道我说错了吗?”

“当然,而且还错了两个地方。”

陆菱儿竖起两根指头,对着林守边摇晃着边说明起来。

“第一,我们妖怪并不讨厌人类。”

“不讨厌人类?”林守闻言大吃一惊。

“你会讨厌田里长出的稻子吗?你会讨厌结出果子的果树吗?当然不会吧?对我们妖怪来说,人类也就是那样的存在。想想看就知道,要是我们讨厌人类的话,怎么会还留在人类建造的都市里生活呢?”

“可是,你不是曾被昆仑弟子斩伤……”

“草原上有狼群,难道你们牧人就不放牧了吗?大海里有风暴,难道你们渔民不就出海了吗?不管什么地方都会有这样那样的危险啊,只要懂得躲避就好。”陆菱儿说出非常能代表妖怪思维的一番话,随即又挥着拳头,不甘心似的强调着。

“不过这一剑之伤,将来有机会我还是会好好讨回来的!”

“原来如此……”林守若有所思的挠挠脑瓜,陆菱儿的话让他对妖怪族群的本质有了崭新的认识,一时间不禁趣味盎然起来。“你们妖怪真有意思,不过你说了我错了两个地方,还有个地方是什么?”

“还有个地方是……”陆菱儿轻蔑的看着他,就像责怪他迟钝似的慢慢开口。“我们妖怪不讨厌人类,而且,大姐头也不算是人类。”

“咦?”

“大姐头是白虎宫的少宫主,身上流着白虎真君的血脉。白虎真君是上界明神,大姐头是白虎真君的后裔,虽然生为人身,但格别却和尔等凡人截然不同……哼,不过以你们人类的迟钝大概感觉不出来吧?”

陆菱儿撅撅嘴,仿佛宣告不祥预言般的,说出一番令林守不安的话来。

“我可要提醒你,别以为大姐头对你另眼看眼,就可以厚着脸皮去和大姐头套近乎。大姐头根本不是尔等凡人能触碰的人物!就连白虎宫那些老头子都知道和大姐头保持距离,你要是傻乎乎的对大姐头出手,最后搞不好可是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哦?!”

“喂喂……”

陆菱儿的话里似乎隐含着某个关于朔夜的重大秘密,愕然和惊慌同时在造师传人的心里升起。不过没等他来得及问出来,那边的陆菱儿已经扭头偏向车窗旁,打量起窗外零乱的街景来,似乎打定主意不再开口。

野猫精紧闭嘴唇看着窗外,造师传人却为心里翻腾出的奇妙情绪困扰。

他确实非常在意陆菱儿的话,很想弄清楚那番话里隐藏的秘密,然而转念想想,他和朔夜其实也没有那样深厚的关系。毕竟两人的因缘也不过从他到岐阳市时才开始,若论起关系的亲密度,甚至连眼前的野猫精都比不上。

就算他想办法从陆菱儿那里旁敲侧击,打听出真相来,但知道了又怎么?再说起来,身为外人的他真有资格知道这些秘密吗?

林守格外烦恼的挠着头,突然听到旁边驾驶席传来刘武的呼声,同时警车的速度也陡然慢了下来。林守愕然的把视线转过去,霎时间便明白了刘武惊呼的缘由。

“哇,好长……这莫非就是都市传说里的大堵车?”

位于偏僻山野的青河镇基本上没有公路,林守自然也没机会见到堵车的光景。虽然他也多少知道交通不畅乃大都市的通病,然而出现在眼前的夸张光景还是把他给吓了大跳。

透过车窗朝前面望去,只见在视界可及的范围里皆是动弹不得的车辆,甚至连远处横跨沧浪江的大桥上都拥堵得满满当当。粗略估计的话,眼前堵车长度便至少超过十公里。

众人搭乘的警车被前后车流挟持着,不可避免的汇进了拥堵的车流里。前后左右皆是缓缓蠕动的车辆,车尾喷出的废气和司机们的抱怨声充斥着公路,这种情况下恐怕拉响警铃也没用。刘武暴躁的按了几下喇叭,最后还是愤愤的接受现实。

“话说,这样的堵车难道经常出现吗?”

“不对。现在才十一点不到,离上下班高峰期还早得很,再怎么也不该堵成这样。八成是出什么交通事故……等等,我联系下局里问问。”刘武说着拿起通讯器呼叫起来。

刘武向警局询问着堵车的缘由,林守则把惊叹的目光投向外面的浩瀚车流。就算是最乐观的估计,他们要脱离眼前的窘迫状况至少也要一小时以上的时间。地脉里阴气郁积喷涌,明明此刻时间紧迫,却因小小堵车而被困在公路上无能为力,未免太过滑稽。

“可恶,真是不方便。”

林守盯着前方拥堵的车流,感到对自由移动载具的强烈需求。造师门差遣的众多仆怪里确实有这样的类型,不过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现场赶制咒具。就在他不耐烦的敲打着车窗玻璃时,旁边的刘武也挂断了与警局的通讯。在林守询问的注目下,脸孔黝黑的警官沉着脸说出一个意味不祥的消息。

“察到堵车的原因了……十分钟前,前面白鹤路的一段公路突然塌陷。塌陷的巨坑把好几辆车都给吞了进去,公路干线也被完全截断,结果导致半个城市大堵车。现在警方已紧急封锁了现场,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

从刘武那里确定地坑塌陷的方位后,林守果断下车朝着事故现场赶去。出于督促林守实践诺言的理由,陆菱儿自然也与他同行。两人抄近路横穿过数条街道,来到此番大堵车的源头,也就是地坑塌陷的事故现场。

远远看去,只见塌陷的圆形地坑就位于公路正中,其面积接近两个篮球场,深度也足以塞两三层楼进去,几乎把整条公路给拦腰截断!

地坑的一侧是后退不得的延绵车流,另一则是由警车,救护车和消防车组成的救援组。虽然警方已第一时间在周围拉起封锁线,但谁也没有对应这类非常识事故的经验,因此事故现场的情况实际相当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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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驭物神通

109驭物神通

公路突然塌陷时,几辆车受惊打拐撞进旁边的街道,被垮下的砖块掩埋。*///*救护班和消防班竭力配合抢救伤者,然而对还陷在地坑里的几辆车却毫无办法。过了片刻,一辆被调来增援的工程吊车缓缓进驻事故现场。吊车停在离地坑十多米远处,然后慢慢的伸长吊臂,在救援队的协助下把陷在地坑边缘的一辆轿车给吊了起来。

吊起的轿车被放到后面的安全位置,瘫痪的车主被迅速移到担架上,再由救护车护送离去。当林守和陆菱儿走近事故现场时,那边的吊车正试着吊起另一辆失陷在地坑里的越野车。地坑附近围聚着大量救援人员,两人一时间也挤不过去。陆菱儿向左右望了望,随即轻巧跳到旁边一辆消防车顶上,踮脚眺望着不远处的垮塌地坑,随即以惊叹的语气作出论断。

“呜哇,塌得这么厉害,可不是寻常状况哦……”

听起来,陆菱儿似乎只是单纯为眼前的罕见状况而感叹。虽然慈悲心本来就不是妖怪必备的要素,但林守还是为陆菱儿的爽快语气感到不快。放弃学她爬上车顶的念头,转而从怀里取出枚咒饰,念念有词的抛出去。只见被抛出的咒具在空中化成猎隼的模样,挥动翅膀朝地坑那边飞去。

“那是你的法术吗?看起来挺方便……”

“闭嘴,我要集中精神。”

林守没好气的回应着,结果引来陆菱儿的不快斜视。没给陆菱儿开口的机会,林守已闭上眼睛,尝试把神魂投射到空中盘旋的猎隼身那猎隼的法名叫“信鸢”,是造师门用于侦察和传信的低级仆怪。虽然信鸢拥有搜索和追踪目标的灵智,但若是情势需要,造师也可把自己神魂投射到信鸢上,直接分享猎隼看到的讯息。

透过猎隼的眼睛,林守得以从空中俯看着地坑深处的混乱光景。除了地坑周围聚集的救援队以外,地坑里面还埋着好几辆车,想全部挖出来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事情。林守正待命令猎隼降低高度接近地坑,突然视界没来由的一热。

“唔嗯!?”

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道的干扰,猎隼的飞翔路线突然莫名歪斜。林守努力控制着猎隼的姿态,还没回过神来,却骇然看到下方的垮塌地坑处竟又开始了塌陷!

只见地坑里的土面就像波动的水面般摇颤,引得周围碎石瑟瑟滑落。坑边人群尖叫着惊恐后退,与此同时,地坑中央则凹陷了下去,露出一桌面大的空洞来。随着四周的脆弱地基不断剥离,空洞的面积急速扩大——那光景就像是深渊地狱张开血盆大口,把地上的无数土石方,连同陷在里面的事物都给悉数吞没下去。

透过信鸢的眼睛,林守全程目睹了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不过身旁的野猫精却无没有这样的便利。陆菱儿只听到地坑那里发出轰轰巨响,然后就看到聚在坑边的人群惊恐尖叫着的逃回来。

幸好地坑的塌陷只持续了半分钟不到,露出地表的坑洞部分没再扩大,只是坑底却整个陷了下去,露出宛如无底深渊般的黑洞。林守试着透过猎隼的眼睛窥观坑底,然而只看到深处翻涌着的浑浊雾气。

“该死!”

林守命令天上的信鸢盘旋待命,然后猛踢了旁边消防车一脚,拔腿朝地坑处跑去。这时候谁也不知道地坑会不会再度塌陷,聚在坑边的救援人员都拼命撒离地坑,有好几个人试图劝阻奔向地坑的粗眉少年,不过都被林守给无视了过去。

跑到地坑边上,林守探头朝坑底望去。只感到一股浓厚的阴秽浊气迎面扑来,猝不及防下被熏得头昏眼花,差一点就失足掉了下去。

“喂喂,这难道是……”

林守强忍着呕吐眩晕的反应,半蹲在地上打量塌陷的地坑。

从地坑里喷出的阴秽浊气如此浓烈,几乎不可能自然生成,十之**和和地脉里阴气郁积的状况脱不了干系。照这样推测的话,这场地坑塌陷的灾难也必然是由于阴气郁积引起——尽管草谷早已预言地脉阴气喷发会引发惨烈的浩劫,然而直到此刻林守才有了确切的实感。

看着眼前深不见底的地坑罗渊,想起整座城市沦为阴世鬼狱的光景,造师传人的背后霎时间被冷汗浸透。

“哇!好臭……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陆菱儿也来到了坑边,掩着口鼻朝坑里探望。看着下面宛如揭开地狱锅盖的恐怖光景,野猫精的脸上也露出罕见的惊慌表情。

“这,这根本不像是普通的地陷啊!地底喷出这样浓烈的浊气,下面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等等,难不成和那个有关吗?就是大姐头最近努力追察的那个,鬼物作祟的……”

“安静点,有声音。”

林守挥手截断了陆菱儿的话,同时竖起耳朵。

挟杂在滑落土石的碎响里,传来隐隐的哭喊声。林守眯起眼睛努力朝地坑里打量,随即在地坑深外的一块阴影里,发现一辆小轿车的影子。先前陷在地坑里的车辆几乎都随着塌陷的土石方落向深渊,这辆小轿车却是幸运的给卡在地坑边缘的凸出岩角处。虽然车身看去已然扭曲变形,但确实有女孩的哭喊声从那里隐隐传出来。

“不行……太远了,根本靠不过去。”

林守紧咬着嘴唇。那小轿车停驻的位置距离地面足有二十多米,周围松散的地基看来随时可能垮下去,必须尽快施救,然而现场的状况却又谈何容易?

姑且不论地坑里喷涌翻滚的阴秽浊气,几乎垂直的坑壁上连个落脚点都找不到,更不要说那些不断滑落的松散土块。除非修为达到御剑飞天的境界,否则就算下去也只是找死而已……

“你看我干什么?”

陆菱儿突然在鼻梁刻出几道皱纹,并且出言抗议道。直到这时候林守才察觉,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把目光移到陆菱儿的身上。虽然他没说出来,但陆菱儿已敏感察觉到那目光的含意,坚起尾巴露出格外戒备的模样。

“你……你可别对我抱有什么奇怪的期待哦!妖怪和人类的缘分仅止于消费者和生产者,你可没见过哪只蜻蜓会去救落水的蚂蚁吧?”

“这样说也没错……”听到陆菱儿的话,林守再度确认眼前的猫尾太妹乃是非人者的事实,却犹不死心的问着。“那个,真的不行吗?”

“不行不行。如果是举手之劳也就罢了,那样子可是连咱也要冒生命危险呢,为根本没关系的家伙……我才不要呢!”陆菱儿望望地坑下面,露出明显畏惧的神情。看来既使是身手敏捷的野猫精,面对这般天塌地陷的灾难亦是无能为力。

“说起来,你不是有单挑白虎宫的厉害实力吗?”陆菱儿摆摆手,把问题推还给造师传人。“既然如此,在唆使别人冒险以前,干嘛不自己想办法救人啊?还是也舍不得白白送死啊?”

陆菱儿讥讽的语气深深刺痛了造师传人。林守一瞬间捏紧了拳头,愤怒的目光瞪过去,陆菱儿则像是被吓到似的,跳退半步后摆出戒备架势。就在气氛剑拔弩张时,身后传来第三者的呼喊声。

“那边的!你们几个待这儿干什么?快退到后面去!……你说什么?下面有人!?妈的!竟然在那种地方……喂,快拿几卷绳索过来!”

此时地坑的塌陷已然停止,一名胆子特别大的消防员过来招呼林守他们退下。当听闻地坑下面还有幸存者时,消防员先是呆了下,等到确认小轿车方位后,随即用气急败坏的声音招呼队友拿绳索过来。

几名勇敢的消防队员很快抬着几捆绳索赶了过来。林守暂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只得看着消防队员们把绳索固定到身上,似乎打算滑下去营救车里的幸存者。

然而因小轿车卡住的位置太过僻远,消防队员们试了几次都没能把绳索抛过去,反而有两人被地坑里喷出的浊气给熏到,投掷绳索时便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倒下去的消防员被抬回去急救,随即越来越多的救援人员围聚到地坑边上,焦急万分的看着坑里仅存的幸存者,然而谁也拿不出办法来。

“可恶,应该有办法的……想想看,仔细想想看……”

林守双手握成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突然一阵轰轰的引擎声突然传进耳中,打断了他的思路。林守恼怒的回头望去,只见停在后方的那辆工程吊车,似乎害怕被地陷卷进去,此刻已然收拢了吊臂,正缓缓后退着。

“……有了!”

捕捉到一闪即逝的灵光,林守发出欣然欢呼,想也不想的便拔腿追上那后退的吊车。只见他攀着悬梯扶手,快速爬上吊车背后。随即拉开操控室的车门,一脚踹飞了那满脸愕然的操作员,然后占据了吊车操控室。

“好了,给我老实听话!”

林守当然没有操控工程吊车的经验,但造师门的造化法乃是直接控制物具蕴魂的无方玄法。在造师传人最擅长的驭物诀面前,这辆造价昂贵的工程吊车和联络处的碗筷盘碟没有本质的区别。

庞大的造化真力涌进工程吊车的钢铁经络,将它混沌未开的蕴魂给初次唤醒。随着引擎的一声低吼,这头重达数十吨的钢铁巨兽向赐予它灵智的造师宣誓着忠诚。

完全无视驾驶室里的慌乱指令,吊车凛然无畏的朝着地坑前进,在离坑边约两三米时停定。此时惊慌的驾驶员终于推开车门,尖叫着弃车逃离。和着周围同样迷茫的围观群众一齐,用惊骇的目光看着那辆无人控制的吊车,宛如生物般的自然展开撑脚,并缓缓伸出吊臂。

这样根本不可能吊起来吧?

就在众人如此疑惑着,那占据控制室的古怪少年踢开侧门跳出来。只见他几步蹦到驾驶室顶上,然后脚踩着吊钩,手抓着钢缆,就这样随着缓缓伸展的吊钩,摇摇晃晃的落向那塌陷地坑里……

110 缘分方程

“真是大胆的家伙啊……”

当看到林守跳上吊钩时,陆菱儿便猜到他要做什么,忍不住为造师传人的胆大妄为而咂舌。*非常

的确,在目前的状况下,也只有依靠这种近乎垂直空降的方式,才有可能接近得了那辆悬在崖壁上的小轿车。然而那毕竟只是近乎空想的理论,以现实来看成功的机会近乎于零。

稍稍有点工程常识的人都知道,吊运重物绝对是个复杂的系统工程。首先要有负责操控吊车的人,再来要有负责捆绑钢缆的人,然后还要有负责指挥协调的人,以及负责观测校准的人越是困难的吊运工程,便需要越多的人员提供援助,单靠吊车操作员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此时地坑里土方不断滑落,视界恶劣且浊气熏天,更不要说任何有效的现场支援。在如此恶劣得无以复加的情况下,想以摇摇晃晃的吊臂去吊起那悬在坑底的小轿车——以难易度而论,坐在直升机上从半空用直钩去钓亚马逊河里的食人鱼,恐怕还要稍微简单一点。

就算是妖怪的陆菱儿也具备这般的常识,然而造师传人却硬是拿性命去赌那几乎接近于零的成功机率。仅仅为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这样的行为对陆菱儿来说是无法想象的。

她偏头看看那辆自行动作的工程吊车,又看看那摇摇晃晃朝着坑底降落的造师传人。那仿佛随时可能被深渊吞噬的背影,看上去是那样单薄,却又是那样的骄傲,甚至,桀骜。

桀骜不驯的面对着连妖怪亦退避三舍的天灾地劫,凛然前行!

看着看着,陆菱儿突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那桀骜不驯妁背影里,凝宿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执念。

那桀骜不驯的执念,亘古以来便是妖怪们无法理解也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陆菱儿屏住呼吸,心里涌出难以言喻的敬畏,对那亘古未变的执念,也对那难以捉摸的古怪少年。眺望着地坑里的光景她不自觉的踮起脚尖,和周围紧张关注的众人一起,祈祷起那勇敢少年能平安归来。

在无数目光的护送下,摇摇晃晃的吊钩终于把造师传人送到坑底的凸角处。.陆菱儿眯起眼睛,只见造师传人轻轻跳上轿车车顶,然后似乎蹲着做些了什么。片刻过后,抬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岸上工程吊车的引擎随即发出低吼,带着绞盘缓缓收紧钢缆。

轿车离地时的震颤冲击,令凸起的岩角垮塌下去,大量土方的崩落引起岸上众人的尖叫。不过幸好造师传人已用不知何物的黑索固定好了轿车和吊钩,只见钢缆在空中来回摇晃了四五下,终究还是渐渐稳定了下来。

伴随着岩壁滑落的土石方,轿车随着钢缆缓缓上升。二十米的高度也不过六七层楼的距离,然而在屏气凝神的众人却是格外漫长的煎熬。当轿车露出坑面的那一刻盛大的欢呼声响彻救援现场。无数安全帽被抛向天空,当作礼炮的代用品,砸出噼哩啪啦的声响。

无人操控的工程吊车亦在欢畅的鸣动下把那辆从死渊里拖出来的轿车仔细移放到安全的后方。轿车里昏迷的女孩,连同她受伤的父亲,被迅速移送到救护车里运往医院,而瘫在车顶的造师传人则是被兴奋的人们拽了下来,还没回过神便陷入猛烈的风暴里面。

先前那名豪迈的消防队大叔,伸手猛烈拍打他的后背,大笑赞叹着刚刚匪夷所思的救援行动。拿着听诊器的医生,蹲在身旁紧张检查着他的心跳脉膊,旁边的女护士则用湿巾沾水仔细擦拭着他身上脸上的尘污。刚刚还喝斥过他们的几名警察,则是努力维持着现场的秩序不过看着那边的眼神亦是格外畅

已经没有人去管那辆无人自动的工程吊车,也没有人在意那古怪少年的身份为何,仅仅为两个生命得以拯救的事实,人们便兴高采烈得忘乎所以。这光景落到远处野猫精的眼里,仿佛被独自疏远的感觉令她很是不快。

“……哼,像笨蛋一样。”

望着像英雄被众人拥簇着的造师传人陆菱儿的声音里透出连自己也没察觉的醋意。

人群的欢闹持续了数分钟,随即才慢慢散去做着现场的善后处理。好不容易得到喘息机会的林守,摇摇晃晃的朝着陆菱儿走来。由于先前在阴秽浊气里待了好半天,后面也没得到喘息时间,此刻他看起来仍然是恶心欲吐的模样,虚浮的脚步就像要随时倒下去似的。

“呜喵,我们的大英雄回来啦?”

陆菱儿以嘲讽的语气招呼着,结果惹来林守的嫌恶视线。随即却是绕过挑衅的野猫精,靠在吊车旁闭目吐纳调息。看着造师传人的辛苦模样,陆菱儿才醒悟到刚刚潜进地坑的风险远非旁观者能想象,不禁感到一阵愧疚。道歉的话在嘴里转了几转,出口时却变了截然不同的内容。

“刚刚,你是怎么弄的啊?”

模糊不清的问题引来林守的纳闷目光,陆菱儿只得把话题继续下

“就是让这大东西听从你的命令,把你放到下面去的玄法。以前流浪时我也见过很多偏门邪法,可从来不知道竟有这样的法术…还有,刚刚你用来捆轿车的黑索是什么?我看到它像蛇一样的动起来,难道是活的吗?”

林守抿着嘴唇看着陆菱儿。那模样让陆菱儿想起来,打听别派的底细本是修真界的大忌,顿时慌张起来。就在陆菱儿急忙摆着手,想说明自己没哪个意思时,沉默的造师传人开口了。

“那个叫造化法,是我造师门的独门功法。造化法有驭物遣物的神通,刚刚那只算是基础运用。另外……”说着林守又挥挥左手,一道漆黑索标从袖口弹了出来。“这就是用来捆轿车的黑索。原本是正道会配给干员的拘束法器,叫‘捆仙索,。不过已经被我彻底改造过了,用来捆什么都行。”

这样说着的林守,就像演示般的让黑索在空中舞出花样来。陆菱儿看得惊叹不己,正待拍手时突然注意对面那人嘴角的奇怪弧线,警惕心随即急速升高。

“等等喵,这些事可以随便对别人说吗?”

“随便对别人说?当然不行。功法修为和法宝神通可是修真者的保命底牌,除非是可以托付性命的亲密关系,否则就算是同门师兄弟也不能透露。”

“那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啊?”陆菱儿战战兢兢的问着。

“哈,这还用说吗?”林守挥手收起捆仙索,模仿着奸诈的口吻说道。“当然是,为了让你欠我更多的人情债啊!”

“人,人情债!?”陆菱儿惊恐的瞪大眼睛。

“没错。你开口询问的,我就回答你的问题。既然我已经把性命攸关的底牌都透露给你,那这个人情债可是非常大的哦!嗯,姑且算算的话,就当成帮那泼猴说情的两倍大如何?”

“不要!我我根本就不想知道这种事!”陆菱儿激烈的摇着

“不想知道那你问啥?我可是做了好大一番心理准备才说出来的好不好?唉,也罢,反正我已经说出来了,而且你也听到了,这个人情就算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林守唉声叹气着,而那边的陆菱儿则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

“那,那我把这件事忘掉行不行?我……我发誓绝对不会对别人说的!这件事就算作没发生过好不好?”

“原来妖怪还可以选择性的删除记忆吗?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林守故意露出夸张的惊讶神情。“不过就算记忆可以删除,发生过的事情总不能抹消吧?要向陌生妖怪说出自己的保命底牌,这可是需要下很大决心啊,如果真有那样便利的法门,请教我也把这件事忘掉吧?”

“我我”陆菱儿哑口无言半晌,突然狠狠一跺脚,用力瞪视着造师传人。“反正你就是想让我欠你大笔人情就是了!”

“没这回事。人情这东西又看不见又摸不着,就算你赖着不还,我也没有办法是不?虽说因果报应什么的确实存在,但若是我们俩的缘分因此纠葛下去,对我来说也是很伤脑筋的事情啊,唉唉”

造师传人拉耸着肩膀,宛如前途黯淡般的深深叹息着。此时陆菱儿已着急得说不出话来,俏脸通红的瞪着故作沉痛的某人,啮牙咧嘴的模样仿佛想冲上去咬他几口。

就在林守下意识摆出戒备架势时,突然野猫精“咦”了一声,两簇圆圆的猫耳从头顶弹了出来。只见生着细绒的猫耳微微抖动着,仿佛听到什么异响似的,扭头朝附近的地坑望去。

“怎,怎么了?”

看着陆菱儿的紧张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林守不禁慌忙问着。不过没等陆菱儿回答,他亦听到从地坑里传出的阵阵鬼嚎声。纟

111 邪鬼变化

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嚎声从塌陷地坑里传出,..林守疾步朝地坑跑去,并喝令众人快快离开坑边。

稍迟几秒,数头邪鬼几乎不分先后的从地坑里跃出,轰然落在众人面前。那纠结着肌肉与骨骸,宛如从噩梦里蹦出来的狰狞鬼躯,在人群里掀起恐慌与混乱。看着近在眼前的众多生人,邪鬼们欢叫着挥爪扑去,血红鬼瞳里满是将猎物撕碎剁颐的狂气。

“滚回去!”

迎接它们的是突然暴闪出的一抹红芒。血炼祭剑脱鞘飞出,扯着尾端的黑索,如鞭子般在凌空划过。随着哀嚎和血光迸出,邪鬼们仿佛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抽落回地坑。

“混蛋!当鬼的就该乖乖待在地底啃泥巴才是,没事跑出来瞎逛悠个啥?啧,可恶”林守朝地坑里吐出辛辣的嘲讽,然而脸上的表情却是格外沉重。

邪鬼的出现证实了他不祥的猜测,此番塌陷事故,毫无疑问是由地脉里郁积的阴气喷出地面所导致。近段时间以来岐阳市尽管鬼物作乱不断,但从未出现类似的地坑塌陷。此番阴气喷涌引发地坑塌陷,也意味着地脉里的阴气郁积已接近一触即发的临界点,若是再不尽快找至对策,眼前的光景恐怕会在岐阳各地轮番上演。

“嚯,小哥儿蛮厉害的嘛,难怪那猴儿不是你的对手。”

就在林守皱眉苦思时,身后传来陆菱儿的声音。野猫精用忌讳的目光看着造师传人手里血煞弥散的异形短剑,皱眉问道。“这把剑是什么来头啊?感觉简直就像邪剑的模样…”

“你真想知道吗?”

“嗯?啊不,不要!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说了我也不听!”

被林守慎重询问的陆菱儿,霎时间回想起先前被强制施恩的凄惨遭遇,立即猛烈的摇头拒绝,甚至还用双手掩住两簇猫耳,显出格外忌惮的模样。虽然先前那番施恩求报的话,林守开玩笑的成分更多·但陆菱儿看起来已完全当真了。

目睹野猫精的纯真表现,稍稍化解了心里的烦躁郁愤。就在林守摇头苦笑时,那边陆菱儿突然“咦”了一声,用愕然的目光朝着地坑望去。林守下意识的偏头望去·却见竟又一头鬼影从地坑里蹦了出来!

蹦出来的那头邪鬼,胸前横挂着一道深可见骨的斩痕,污血正从斩痕处喷涌出来,显然便是刚刚遭祭剑斩退的邪鬼中的一头。以祭剑的凶烈剑威,寻常鬼物遭此一斩必定命丧黄泉,然而眼前的邪鬼似乎并非寻常。

邪鬼睁着血红的鬼瞳,盯着手持祭剑的造师传人·张口发出狂暴的咆哮。随着邪鬼的咆哮,胸前斩痕处翻腾出阵阵黑气。在黑气缠绕下,邪鬼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再生着。

“这是……”

察觉到这幕光景似曾相识的同时,林守心里亦急速提高警惕,不待邪鬼再生完毕,便抢先朝着邪鬼挥剑斩去。

林守以滑步瞬间拉近和邪鬼的距离,血煞弥散的祭剑在虚空中扯出道新月的弧线袭向邪鬼头部,邪鬼反射般的伸出右臂格档。林守见状催动祭剑血罡·打算倚仗剑威将邪鬼右臂连同首级一并切断。岂知祭剑仅砍进邪鬼右臂半寸,便听得一声铿然闷响,剑势被猛烈弹了回来。

“咦?”

林守退后两步稳住势态。在他的惊愕注目下·邪鬼右臂肌肤下慢慢翻出森白骨骼,骨骼聚合凝结,化成近两米长的狰狞骨刃。那骨刃上缠绕着森森黑气,再度唤起林守脑海里的不快记忆。

“化鬼术?喂喂,真的假的?”

邪鬼此刻的模样和吕肆施展化鬼邪法时颇为相似,然而化鬼吕肆多少还保留着原来的神智,而眼前邪鬼的鬼瞳里却只有将猎物撕碎的狂气。因此林守也无法判断真相究竟为何。

“看起来很扎手的样子呢,要我帮忙吗?”陆菱儿蹦到旁边吊车吊臂上,问林守要不要帮忙——当然,并非免费服务。“就算抵消刚刚我听说那些事的人情·如何喵?”

“抵消?喂喂,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我可是妖怪哦!妖怪出手帮人类,本来就是特例中的特例。”

“就算这样也不能全部抵消啊,只算一半的话”

在林守和陆菱儿讨价还价的当口,那边邪鬼已挥起骨刃攻了过来。

邪鬼以野蛮鬼力挥动着两米长的厚重骨刃,一击竟将停在后面的工程吊车给拦腰斩成两截!那超乎寻常的暴力·连蹲在吊臂顶端的野猫精亦看得口愣目呆,惊呼着,抢在钢铁巨兽解体前先跳退了下去。

“你妹啊!别随便破坏赔不起的东西啊!”

目睹价值数百万的昂贵造物就这样化成了废铁,林守心里涌出莫大悲愤。邪鬼的魁梧鬼躯固然赋予其狂暴鬼力,然而也令其下盘出现莫大空隙。林守压低身子从邪鬼的视线死角掠过,同时祭剑亦在邪鬼小脚处切出深深斩痕。

邪鬼发出吃痛的吼声跪下来,背后则是空门大露。

已转到邪鬼身后的林守,挥起祭剑在邪鬼背后划出自下而上的撩斩。邪鬼狂吼着挥爪抓来,林守矮身避过鬼爪,同时以右脚为轴回身体,再挥出一记凌厉的水平横斩,把邪鬼的脑袋砍飞了起来。

削飞的鬼首划出道弧线落到地上,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后,那半跪着的鬼躯亦在轰然闷响里扑倒在地。

林守持着祭剑在原地剧烈喘息着,心里则是惊骇未定。不论是那异乎寻常的再生力,还是那狂暴无匹的鬼力,眼前邪鬼的格别都要远远高出前日公园里遭遇的众多低级邪鬼。幸好这样的大邪鬼只冒出来一头,要是有复数以上的同时出现,恐怕施展引煞凭身也不一定能摆平。

“呃……干掉了吗?”

身后传来野猫精试探的询问。林守的回应则是耸耸肩膀,示意她自己过去看。陆菱儿伸腿踢了大邪鬼的尸骸两脚,确定对方真的倒毙后,方才呼出口气,转而看着林守目光里流露出质疑的味道。

“小哥儿,你刚刚说你是……造师门的弟子,没错吧?”

“是啊,怎么?”林守不明所以的问着。

“你说造师门修炼的是驭物遣物的造化法可是我看你刚刚舞剑时的感觉怎么好像昆仑派的剑路啊?”陆菱儿质疑着。

“啥?昆仑派的剑路?”林守闻言吃了一惊,皱眉确认着。“你没看错吧?蜀山派也就罢了,我跟昆仑派的根本连个照面都没有打过,怎么会学到他们的剑法?”

“不,我绝对没看错。那种轻飘飘的剑路,跟那时打伤我的家伙所使的招数简直一模一样,肯定是一脉相承的没错!”陆菱儿坚持着。

“是这样吗”林守疑惑着目光移到手里的祭剑上,突然回想起当初与牧四叔交手时的情景。那时候他以引煞凭身施展出诸派的绝学剑招,当时的震骇还清晰留在印象里。林守从牧四叔的话里推测,那些绝学剑招应该是铭刻在祭剑剑魄里的记忆,并借着引煞凭身施展出来。

尽管林守这时已使不出那样的绝学剑招,然而当时的凭身剑舞印象似乎残留在了身体里。刚刚对付大邪鬼的时候,他只是凭着直觉挥剑,确实感到身体动作反应要灵敏了些只是没想到竟然施展出了昆仑派的剑法。

—如此说来,引煞凭身配合祭剑施展,莫非还有剑法速成的好处?

得出结论的林守半喜半忧的打量着手里的祭剑。喜的自然是找到提升实力的迅捷法门,忧的却是今后如果碰上御剑诸派的弟子,恐怕很容易就露出马脚来。要是被怀疑偷师学艺,那可就是麻烦无穷了。

“唔,果然还是不要随便使用的好…”

林守暗暗决定着。随手舞了个剑花,刚把祭剑插回鞘里,突然听得旁边陆菱儿的惊呼。林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被斩去首级的鬼躯冒出乌黑浊气,竟然颤颤巍巍的动了起来!

“喂喂!脑袋没了也能再生!?”

林守骇然拔出祭剑,正待彻底解决无头邪鬼不料耳傍突然听到破风的锐响。随即一抹银弧从远方天空奔烈而来,横切过巍巍站立的无头鬼躯。被切成数块的鬼躯粉碎倒地,那抹银光则是扯着呼啸飞了回

当看到那骑着白狼赶来的身影时,林守如释重担的呼出口气。

“哎哎,总算是赶来了……”

那抹银光自然是韩千秀的刀轮。这名投奔白虎宫的武门侠女,带着一队白虎弟子匆匆赶来。韩千秀先指挥师弟们封锁地坑周边并清理现场,随即才过来和林守见礼。

“林公子,这次又蒙您相助,真不知道该如何谢您。”

“还好啦,冒出来的鬼物只有几头,不然我也拦不下来。”林守摆摆手,随即问出心里的疑问。“不过你们来得很迟啊,是出了什么事吗?”

自从鬼物作乱以来,白虎宫便派遣众弟子到岐阳各处巡逻驻防,一旦发现鬼物出没便会立即予以消灭。此番韩千秀等却是足足二十分钟后才匆忙赶到现场,林守实在很不愿意去猜测其中缘由。

“关于这件事”韩千秀微咬嘴唇,显出犹豫神情。或是想到林守为白虎宫贵宾,韩千秀犹豫再三后,终究还是凑到他的耳边,轻声把实情说了出来。“林公子,其实这里……已经是今日第三次地陷了。”

“你说啥!?”林守失声叫了出来。

“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各方面目前都很混乱。”韩千秀退后一步,避开造师传人的目光,颦眉看着远处地坑。片刻后,用恳切的声音询问着。“林公子,请问您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这样的情况若再继续发展下去,岐阳地方恐怕就岌岌可危了”

彷惶不安和举手无措在韩千秀的脸上聚成挥之不出的阴霭,林守闻言则是沉默了片刻。就在他再度开口前,怀里突然传出天机镜的振动铃声,林守拿出天机镜接通了电话。短暂的通话过后,造师传人突然咂了下舌,转头朝着朝千秀询问着。

“韩姑娘,你知道东梁路的地铁工地在什么地方吗?”

112 隧道心路

全文字无广告112隧道心路

地铁是伴随着现代都市发展而诞生的便利交通工具,而岐阳市引进地铁则是二年前的事情。具有开辟意义的地铁一号线,原本旨在建立联系北市和南市的地下交通,令人流往来愈加便利。然而可惜的是,就在一号线既将完工的前数周,作为重要枢纽站点的东梁路站突然暴发大规模的鬼物作祟,一度形成数十名建筑工人的伤亡。

作为镇守岐阳地方的隐世门阀,白虎宫迅速消灭了地铁隧道里的作祟鬼物,并派遣人员对整条施工隧道进行检察,结果并没发觉任何疑点。于是,白虎宫把这件不祥的祸事当成偶发不测给掩盖了起来,然而谁知这起事件却仅仅是其后噩梦的开始。自那来以来便有莫名鬼物接连不断在岐阳各地出没,并成为至今依旧危害着岐阳地方的严峻要挟。

警司罗成动用专案组所有人脉将此项隐蔽挖掘出来,并以通话告知林守。林守听闻当即更改预定,决定先前往鬼物最初出没的地点调察。同时也拜托陆菱儿把此消息转告给朔夜,并请她尽快前来地点与自己汇合。终究事态已严峻到如此程度,再没有悠然等待的余裕。

林守对岐阳地方自是不熟,幸亏有韩千秀自愿担任向导,带着他来到了位于东梁路的地铁施工隧道处。东梁路位于繁华市区地带,出于安全考虑,地铁工铁早在数月前便被封锁。林守等人沿着楼梯来到地下,只见工地里随处可见残留的工程材料和施工机具,不过却没有半个人影。

即便经过数月的时间,地下隧道里依旧残留着若隐若现的臭气。林守瞭望着前方那不知通向何处的深黯隧道,不自觉的感到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倘若前面真是鬼物巢穴,像这样贸然深入可是个蠢主意,大概和朔夜等汇合后再前进调察是更妥当的办法。

“这前面是通向北市的隧道,但并没挖掘完成……那次事件后,白虎宫曾多次派人沿途调察过,可并没发觉任何可疑踪迹,结果只能像这样暂时封闭。”

在林守犹豫的时候,韩千秀开口引见着。盯着前方的深黯隧道,手持刀轮的武门女子深吸口气,率先迈出脚步。

“林公子,我在前面开路,请您跟在我后面前进。”

“唔,先等等。”

林守目光瞟过旁边配电盘,叫停了韩千秀。走到配电盘前,林守伸手按着配电盘,默然念诵驭物咒诀。韩千秀疑惑的看着他的动作,顷刻后只听某处传出“咔嚓”的脆响,隧道里的照明灯随即依次亮了起来。

韩千秀惊讶看着大放光明的隧道,显得难以置信。

“这是……林公子做的?”

“嗯,幸亏没有切断电源线,不然就没办法了。”

林守抹去额前的冷汗,谦虚的表示着,不过心里多少也有些得意。

如果以相互缠绕的电路为载体,理论上是能够将整处地铁工地的电气系统看成整体,进而施加驭物诀加以驭使的。只是这需要格外深厚的修为和细致入微的控制。如果不是到岐阳市以来的系列遭遇让他对造化法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否则也做不到这种事情。

“造化法,真是玄奥无方啊……”韩千秀格外钦佩似的感叹着。

“这样就不用探路了,我们就戒备着前进吧。”

林守朝韩千秀建议着,后者默然点点头,似乎也是松了口气的容貌。

……………………

不论何时何地,光明总是有助于消去人心的恐惧。虽然有一部分照明灯在当初鬼物作乱时被打坏,但隧道照明系统的大部分仍旧保持完好。依靠着电力提供充足的光源,林守等人沿着地铁隧道顺利前进。

林守专注调察着沿途的诸物,韩千秀则负起警戒护卫的职责。她手持刀轮紧张戒备着,做好随时应付鬼物袭击的准备。然而随着隧道探索的深入,却发觉里面状况竟和预料的偏差础颇多。

“奇怪,越到里面鬼气越淡……怎么回事?”

旁边传来林守的嘀咕,只见造师传人皱眉瞭望着隧道的前后,脸上显出格外迷惑的神情。经过半小时左右的跋涉,此时两人已来到隧道里相当深入的地方,然而弥散在空气里的鬼气却是越发淡薄,几乎到了难以察觉的程度。

“唔唔,难道错过了吗……可是都没反应啊……”

林守从怀里取出一巴掌大小的墨匣,就像要判断毛病似的拿在手里猛烈摇晃着。韩千秀看着造师传人的暴躁动作,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样的结果多少也算预料中,终究白虎宫已把此处隧道仔细搜索过数遍。如果真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应该也早就发觉了才对。

“啧,那故弄玄虚的家伙,说得清楚点要死啊……”

在前进和后退间考虑顷刻,林守似乎还是决定继续前进,拿着墨匣骂咧咧的向前走去。韩千秀持着刀轮跟了上去,但看着造师传人毅然前行的背影,心里却涌出莫名的感触。

韩千秀因家门蒙难投奔白虎宫时只有十二岁,此后在白虎宫渡过了八年的时光。眼前的造师少年看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容貌,倘若她的弟弟还活着的话,眼下也是差不多的年龄了。

虽然两人的邂逅引出一场壮绝误会,但韩千秀绝不讨厌那耿直无畏的粗眉少年。总觉得如果弟弟顺利长大的话,不知会不会也是这般雄纠纠气昂昂的容貌?可惜已再没机会得到答案。

想来大概有些失礼,不过当初四师傅命令她去担任造师传人的护卫时,韩千秀多少是抱着类似监护人的心境。纵然此生已无望再见家人,但光是看着造师少年忙碌的背影,那些快被遗忘的温暖回忆就会慢慢从心里浮出来。

出身武门的韩千秀对咒法诸仪一窍不通,耸立在镇渊之间的那座巨大玄仪对她来说简直是超乎想象的非凡造物。听说造出玄仪的人是林守的父亲,韩千秀倒不知道林老爹究竟厉害到何种程度,但对于掌门把修复玄仪的重担都压到少年身上的做法,却是相当的不赞同。

基于自身寄人篱下的立场,韩千秀也提不出任何反驳。只是每每看着造师少年揪着头发,埋头演算的苦恼容貌,便感到说出不出的惋惜。因而当那日林守沮丧的离开白虎宫时,韩千秀反倒是松了口气,同时也感到几分可惜,想着大概将来再没机到见到那可爱的少年了。

后来四师傅再没提过林守,韩千秀也以为他早已返回师门,因而先前在事故现场时见到林守时,她可是悄然的大吃了一惊。

数日别离后,少年给她的感觉有些不同,身上似乎多了些以前没有的东西。韩千秀听过挫折会让男孩成长的说法,不过难道就这区区几日的时间,稚嫩少年便已长成足以让人托付信赖的男子汉了吗?

对于迄今从未在周围男性身上投注过半点关注的韩千秀来说,这简直就像某种不可思议的魔法。

来自侧面的灯光,照亮了少年的勤恳背影。韩千秀望着被虚扩的背影,突然很想知道他会如何拯救这座岌岌可危的城市?这场就连隐世门阀白虎宫也束手无策的灾难,真的会在他手上得以化解吗?

“有了!”

突然响起的喝彩打断了韩千秀的思维,她快步跑过去,看见少年造师正蹲在隧道某处壁面前,注目着手里的墨匣,显出格外兴奋的神色。

“哈哈,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这里有紫电金气的踪迹!”

手里墨匣向外分发着异质的咒力,这是附近存在着紫电金气的证据。由于墨匣具备感应紫电金气的神通,而紫电金气又和阴气喷涌相联系,透过两者间的因果联系,理论上可令得常识里无法被窥知的地脉紊乱得以感知。

林守本来也没有多大把握,然而结果却是出乎不测。从墨匣那里传出的咒力波动,足以证明这处地铁隧道里确实隐藏着某些被隐藏起来的秘密。

“……是这里吗?”

在韩千秀的注目下,林守拿着墨匣在周围走了个来回,最后选定了墨匣感应最强烈的方位,伸手敲了敲壁面,传来格外厚实的回响。要知道,隧道壁面可是用厚达半米的钢筋混凝土浇注而成,就坚固程度而言,恐怕用雷管爆破都很难炸开。

不过造师传人身上有比雷管更劲暴的工具。

“韩姑娘,你退后点。”

林守从腰间抽出金刚无想,对韩千秀做了个提示注意的手势,随即猛吸口手,用力挥出手里的寸长短棍。被造师先祖赋予无方变化之神通的短棍,在挥出霎时膨胀成攻城锤的大小,以风雷之势轰向隧道。

惊天动地的沉闷巨响里,韩千秀只来得掩住耳朵,那边隧道的混凝土壁上已出现处直径数米的巨大缺口。只见缺口处的岩块崩落,钢筋亦扭曲断折,简直就像遭遇重磅穿甲炮弹的直击的凄惨容貌。

惊骇着那不起眼短棍的恐怖破坏力的同时,韩千秀也把目光投向被破坏的混凝土壁后面。令她惊讶的是,那缺口后面并非是坚实的岩壁地基,而是一处深邃幽暗的坑道。只见坑道洞口处横拉着数道朱绳,朱绳上又贴着若干咒符,朱绳和咒符共同筑成一道封禁结界,而结界里面则是鬼气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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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葬鬼斩舞

“这,这到底是……”

韩千秀愕然看着那被钢筋混凝土掩藏的坑道,而旁边的造师传人则是当场咒骂出来。(看书)

“混帐!果然有人捣鬼!”

“有人捣鬼?”

“没错,你过来看看。”

林守几步跳过破损的混凝土壁,来到坑道洞口仔细检察,同时对韩千秀解释着。“你看,封在洞口的朱绳和咒符都是避邪之物,两者构起的结界将坑道里面弥散的鬼气给盖住,也难怪白虎宫怎么察也察不出问题来……”

说着,林守若有所思的向隧道后方向望去,顿时又咒骂一声。“而且那家伙为掩护这处坑道,还故意在前面那段隧道漏出鬼气,误导我们的调察方向如果不是有紫电金气作为指引,根本就发现不了这地方!”

林守蹲下检察着洞口的朱绳咒缚。从上面残留着的咒力来判断,朱绳咒缚应该是近期内设下的。也就是说,在岐阳地方最近一系列鬼物作祟事件的背后,确实有幕后黑手存在!

“可恶!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干的?***竟然给我搞出这种名堂!”

长久压抑的怒气找到渲泄的方向,林守忍不住暴出粗口来,惹来旁边韩千秀的愕然注目。然而林守却顾不上她的反应,只是暴躁的朝四周张望,那啮牙咧嘴的神情就像要幕后黑手揪出来大卸八块的模样。

受到先入为主的观念误导,他原本认为是化昝玄仪的故障导致地脉紊乱,而地脉紊乱又招致鬼物作祟。林守把鬼物作祟视为老爹留下的祸事,因此在应付事态时始终怀着类似赎罪般的愧疚感。

然而从眼前境况来推断,分明是有人暗中扰乱地脉!

化昝玄仪与地脉相系,地脉紊乱自然引起化昝玄仪的故障!也就是说,他先前的推断根本是倒果为因,白白蒙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想起那些担惊受怕的苦难日子,林守突然感到怒不可遏!

腰后的祭剑似乎察觉到主人的勃然怒气·铿然声响里主动请缨出鞘。

林守随手把祭剑拔出,盯着前面的朱绳禁缚,嘿然冷笑里挥剑斩去。祭剑血罡横越虚空,在韩十秀的惊呼里·朱绳咒缚应声而断。

朱绳咒缚一被打破,被封禁在坑道里的污浊鬼气顿时倾泄出来。

宛如沥青般浓烈且致命的污浊鬼气朝着两人涌来,韩千秀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如此浓烈的鬼气,即使对修真者也是如同致命毒气般的存在,自忖必死无疑的韩千秀,却久久没迎来死神的临召。她疑惑的睁开眼睛,随即看到一幕匪夷所思的光景。

浓烈鬼气无疑是致命的·然而却被某种更致命的东西给压倒了回

造师传人手里完全解禁的血炼祭剑,呼应着主人的怒气,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狂暴杀机。那殷红如血,霸道凛烈的血煞从剑身流泄出来,宛如灼灼熔岩般将周围鬼气烧蚀殆尽。

韩千秀处在殷红血煞的笼罩下,那浊浊黑气就在几尺之外翻涌着,仿佛逃离般的急速远离那殷红血煞划出的界域。

在韩千秀口愣目呆的注目下,造师传人缓缓举起祭剑·剑煞真息随即在剑身上急速凝聚。剑刃前端延生出两尺长的血煞剑罡,随着一记挥斩,剑罡化成一道血弧朝着前方坑洞奔烈而去。

血弧奔烈在坑道里扯出摧人心魄的低沉闷响·韩千秀没来由的感到热风拂面。那血弧挟着一往无前的威势消没在坑道深处,充斥着坑道的浊浊黑气如同皓阳下的薄雾般消散无踪,眼前的视界豁然开朗。

在前方莫约单轨隧道宽窄的坑洞深处,隐隐可以看到无数蠢动的黑影。那些黑影迅速朝着洞口移动,很快便在两人面前显露出身影。

“什……”

数以百计的邪鬼拥簇在坑道里,疯狂叫嚣着,手足并用朝自己爬来——只在最深远的噩梦里出现过的恐怖景象,此刻格外鲜活的呈现在眼前。若是换成普通女孩,恐怕只有尖叫晕厥的选择。就算是早已见过地狱光景的韩千秀,也必须用上全部心力才能抑制住那源于本能的战栗。

直接摒弃了迎战的选项·韩千秀在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唤出了坐骑白狼。

老实说,先前发现朱绳禁缚时两人就该折返,待把情况回报白虎宫后再调集大批武力进驻清剿。而不是仅靠两人硬撞鬼物老巢——不过现在懊悔也没用了,韩千秀下定决心,哪怕牺牲自己性命也要护得造师传人的安全。

“哦哦,出来了·出来了。”

这时耳边传来某人的声音,就像要给她的舍命觉悟泼上冷水般的,那声音竟带着近乎愉悦的味道。韩千秀愕然望过去,只见造师传人的嘴角高扬,看着前面坑道扑拥而来的大量邪鬼,露出饥饿之人目睹大堆面包发起冲锋的神情。

“林公子,您”该不会是打算迎战吧?

“嗯?什么?”

移过来的黑瞳里,闪动着令人难以直视的残虐血光。韩千秀不由得避开了,而造师传人则是扬起祭剑,轻快的迎了上去,

数秒钟后,以血煞剑罡为弦的残虐葬送曲,在坑道里奏响了序幕。

残虐杀戮的斩舞在不为人知的地底上演。与此同时,受到造师传人嘱托的陆凌儿则正前往与烈怒队汇合。说到烈怒队,乃是纵横岐阳地方的妖怪暴走团剽骑团的一分支小队,人数虽然只有十,却是和黑风队齐名的精英小队。

和令小妖们闻风丧胆的恐怖黑风队不同,烈怒队则是小妖们格外仰慕并亲近的存在。其原因无它,烈怒队的成员均是青春美貌的女性妖怪,兼且实力出众,因此被朔夜选出来组成自己的直属卫队,名义上拥有和黑风队同等的权限。

更多时候,比起五大三粗的黑风队来,朔夜倒更愿意和同为姐妹的烈怒队共同行动。

话说最近岐阳地方的莫名灾祸不断,朔夜身为白虎宫少宫主兼剽骑团头目,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连日来亲自率领烈怒队和黑风队分头上街巡逻·期望着能找出动乱背后的祸因,否则至少也帮忙稳定局面。

对于岐阳市的三百万市民来说,小妖闪的暴走狂飚已是他们习惯的日常风景,因此烈怒队于街头巷尾的活跃多少能起到些安抚民心的作用·然而也即使这样也差不多到了极限。

数月以来连续不断的莫名骚乱,已在岐阳市民的心里笼罩上深深阴霭。尽管白虎宫已尽可能的控制舆论,然而间中走泄出的不祥传闻,还是渐渐在市民中间扩散出来。自从前日市政府发布公告,要市民们尽量减少外出以来,街道上的人流量便暗显少了许多,就算有也多是神情惊恐·来去匆匆的模样。

莫约只剩下正常时三分之二的车流量,令得市内公路显得格外通畅。朔夜率领着烈怒队在公路上沿途巡逻,举目眺望着公路两边死气沉沉的街道,心情简直郁愤到极点。

“混蛋,这样简直就像要变成鬼城一样”

找不到发泄口的怒气在胸膛里翻腾,朔夜紧咬着嘴唇,忍不住一拳捶在火魅子的把柄上。这情景落到行驶在左侧的某位银发女子眼里,就像要安抚她怒气似的开口问着。

“小姐·白虎宫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白虎宫?对那些连猫都不如的蠢蛋,还有什么好指望的?”朔夜用恼怒的声音回答着。“猫还知道逮耗子,堂堂白虎宫被区区邪鬼给弄得束手无策·简直丢尽了御三家的脸!……嗯?说起来,菱儿呢?好像从早上就没看到过她。”

因话题联想到野猫精,朔夜开口朝银发女子询问着。

被询问的银发女子,名字叫池千秋,真身乃是修炼得道的白蛇精,其道行要高出其余诸女不少。池千秋的外表是有着成熟韵味的美人儿,而性格亦偏向冷静,时常对朔夜的冒进提出劝诫,亦可以说是烈怒队里仅次于朔夜的二号人物。

“菱儿她说有点私事要办,我准了她半天假要叫回来吗?”

“不用了·反正眼下缺的又不是人手。”

朔夜摇摇头,眺望着远处的大桥,心里涌出阵阵挫败感。

如果此番事件可以纯粹依靠人力来解决的话,那凭着隐世诸派里首屈一指的武力,白虎宫早就把幕后黑手给挫骨扬灰了。然而数月间动用大量人力进行搜索的成果,也只是任由事态恶化到如此地步罢了。

白虎宫擅长武力抗争·而于外道诡法一途却是格外陌生。明知这样下去不可,却依旧执着于御三家的脸面,不肯低头向别派求助。对家里那些顽固透顶的老头子,朔夜实在气恼得不知该说什么。

“罢了,既然如此,干脆就由我来…”

朔夜开始构想着由自己出面求援的可能,但这也并非易事。

事实上,她的剽骑团里便有不少修练外道诡法的小妖。像此刻就在身旁的池千秋,本身便是勘通三教九流的博学者,于风水术上的造诣甚至超过大多数风水师。早在一月前池千秋便已勘察过岐阳诸地,然而也只是隐约得出岐阳风水地气有不自然的混乱迹象的结论。至于究竟为何混乱,又要如何解决,则是完全无法可想。

朔夜身为白虎宫少宫主,在隐世也算是人脉颇广,然而当她把脑海里的名字都过滤一遍后,却没找出一个能令她有所期待的对象。朔夜咬着嘴唇,不死心的再次搜索着记忆,就在这时候,某个少年的脸孔突然在脑海里鲜明复苏过来。

“对了,如果是守弟的话…”

那不可思议的少年,令冰冷机械的火魅子开口说话,令肖猴儿的乌哨棒变成厉害法宝,连交过手的四叔对他亦是赞叹不己,听说还被派去修理地下镇渊之间的化昝玄仪。如果是他的话,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应付这场危机?

“只是……”

朔夜又犹豫起来。自打上次在殿前广场的匆匆一瞥后,她便没有再见过林守,其中固然有因缘凑巧的要素,然而最根本原因还是她不愿意回去白虎宫,听着老头子们的唠叨说教。上次回宫算是情势所迫,最后也没和林守告别便匆匆离宫,眼下又像这样跑过去找他帮忙,不会被误认为是厚颜无耻的女人吧?

“大姐头,那边有动静!”

就在朔夜犹豫纠结时,旁边响起一手下的惊呼声。朔夜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公路上驶来一辆消防车。那消防车无视沿涂的红灯信号,扯着警笛一路飞驰过路口,显然是城市某处再度发生了需要紧急处理的险情。

“我们跟上去!”

朔夜摇摇头抛开犹豫,挥手下令烈怒队跟进。

114 正邪交锋

114正邪交锋

不出所料,令消防车暴走狂奔的是又一起地面莫名塌陷的恶**.这样的话,加上前面的三次在内,岐阳市一日内已连续发生了四起地面塌陷。就算是再怎么粗神经的家伙,也应该感觉到城市全体弥散着的恐慌气氛了。

这次塌陷地位于公路旁的某处加油站,加油站的地上和地下部分皆被吞进地底深渊,连带着附近一幢公寓民居也塌了半边。幸好白天公寓里没有住人,加油站里的人员也在感觉到地动的最初几秒里逃了出来。除了一人因逃得仓促而扭伤脚踝外,并没带来更多的伤亡,然而心理层面的冲击却是显而易见的。当烈怒队追着消防车抵达现场时,可以从整理现场的工作员身上感到那股明显的恐慌和动摇。

所有人都尽可能快速的处理着手上的事物,眼睛则是有意无意的朝垮塌地坑的边缘瞄去。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朔夜在那里看到个熟悉的身影,稍稍吃了惊后,直接驾车驶了过去。

“四叔!”

在地坑边缘皱眉眺望的清瘦男子,正是白虎宫执教师傅的牧四叔。牧四叔乃是白虎宫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通常待在白虎宫维持大局,此刻连他都来到事故前线,可见事态的严重程度已远远超出朔夜的预料。

听到身后的招呼声,牧四叔抬头望来。只见朔夜驾着火魅子,一个甩尾停在坑边,没等引擎熄火便焦急询问着。

“情况怎样了!?”

“是夜丫头啊……”牧四叔露出苦涩的笑意,耸耸肩膀,指着脚边的深渊说明着。“就像你看到的,这已经是今天第四起莫名塌陷了,不过原因目前还没找到……当家的眼下正和长老们商量对策,看看必要时要不要先把老弱妇孺先迁出岐阳地方。”

“迁出?是说丢弃地盘逃跑!?这是开什么玩笑!!”

片刻的惊愕后,朔夜顿时怒气勃发。对于身上流着勇猛斗血的白虎神末裔来说,不战而逃是莫大耻辱,而丢弃祖辈地盘则更是无法容忍的罪过。

“当然还没有最后决定,只是这次事态……非同寻常啊……”同样流着虎神斗血的牧四叔,倒是没责怪侄女的失礼,用收敛着怒气的声音对朔夜低声说明起来。

“这次鬼物作乱非同寻常。早在两个月前,当家的便请了当世的阴阳名家来勘察过岐阳地方,不过也没找出作乱祸因,只是隐约推测可能有人在背后捣鬼……”

“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当时只是推测而已。后来孩儿们照着他教的方法把岐阳地方翻了好几遍,倒是翻出了几窝鬼崽子,但结果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还是没止住鬼物作乱。我原本怀疑会不会是化昝玄仪的故障导致,因此拜托小三儿修理,但眼下看来倒是和玄仪无关了……呵,这点倒是对不起千炀兄呢。”

“所以说,为什么我们非逃不可!?”

“你还不懂吗?夜丫头……有人在背后设计白虎宫啊!”

牧四叔压低了声音,脸上浮现出罕有流露的肃容。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不露声色就将岐阳地方扰乱到如此地步,而白虎宫迄今连他的影子都抓不到!仅是这份鬼神莫测的骇人神通,在隐世里便数不满三根指头!如此厉害的人物,倾注这般心力来设计白虎宫——像这样的浩劫,夜丫头,你以为单靠蛮勇就能撑过去吗!?”

牧四叔的声音虽不苛烈,然而落到朔夜耳中却犹如惊雷轰鸣,一时间呆若木鸡的愣在原地。本以为老头子们冥顽不灵,没想到真正看轻事态的人竟是自己,她再怎么也没料到,事态竟是如此严重!

那幕后黑手有着鬼神莫测的神通,于暗中布置也绝非一日两日,数月以来的鬼物作乱事件,搞不好是对方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对方在暗处谋划着他们无从知晓的事物,或许连白虎宫撤离也在对方的算计以宛如黑暗中被毒蛇窥视般的恶寒自背后涌出,朔夜听到自己的沉重呼吸,同时也总算理解到长老们做出决断时的艰难心境。

“等等……”愤怒的激情为恐惧的寒气冷却,深呼吸着的朔夜,突然注意到四叔刚刚的说法有异,急切的询问着。“四叔,你刚刚说‘数不满三根指头’……难道还有别人有这份能耐吗?”

“……有啊。”沉吟几秒后,牧四叔给予肯定的答复,只是脸上神情稍稍复杂。“准确来说,那人和当家的也认识,要请应该也请得动。只是白虎宫和他家……嗯,过去有些恩怨,双方不太对付。如果情势不到万不得已,当家的恐怕宁死也不愿意向他低头。”

“四叔,你说的莫非是……”

“嗯,你也知道当家的顽固吧?所以与其期望这个,倒不如期望他家的有为后生还更实际一点。”牧四叔的目光飘向远处,像喃喃自语似的说着。“说起来,这时候那小子究竟在干些什么啊……”

“小姐!”

从后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朔夜被牵起的思绪,和牧四叔回头望去,只见池千秋正快步朝这里跑来。似乎接到某个重要消息,没等朔夜开口询问便报告着。

“刚刚菱儿传来消息,说那位林公子已经发现了鬼物作祟的重要线索,要我们尽快赶去东梁路与她汇合。”

“菱儿?她是怎么和守弟扯上关系的?”

因为尚不知林守早已离开白虎宫的事实,朔夜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连旁边的牧四叔闻言亦呆愣片刻,随即双手用力捶出振奋的声响。

“干得好!果然不愧是造师门的传人!”牧四叔掉头喝斥着朔夜。“夜丫头,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既然小三儿已找到了线索,你就赶快带着她们去帮忙啊!等这里事情处理完毕,我也会尽快赶去和你们汇合的。”

“嗯!知道了,我们走!”

朔夜也再不迟疑,转身骑上火魅子,猛踩油门,在隆隆轰鸣声里领着烈怒队一路绝尘而去。牧四叔在原地注目着远去的靓丽背影,不知想什么事,突然摇头失笑出来。

“如果小三儿能解决这件事的话……嗯,倒会是段不错的姻缘呢……难得两人也这样投缘,不知道当家的会是什么态度……”

牧四叔的喃喃低语并没持续太久,监视着地坑的弟子突然发出惊慌的叫声。只听地坑里突然传出不祥的低鸣,伴随着土石方的崩落,浓烈浊气从地底深渊里喷涌而出,低头望去,可以看到无数的懵懵鬼影正沿着不断崩塌的坑壁,迅速朝着地表爬来。

“喂喂,这数量也未免……”

从坑底深渊爬出的邪鬼数量,比起此前来至少跳跃了两个级数。目睹那仿佛食人蚁般的惊骇阵容,既使白虎宫的执教师傅也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守在坑边的众弟骇得脸色苍白。

“原来如此,这就开始了吗……”

牧四叔吐出近乎呻呤的叹息。正是考虑到眼前的危险性,白虎宫才在每处塌陷地坑前都派了一流高手驻防。然而相对于眼前邪鬼爆发般的疯狂势态来,这样的防御措施似乎太过薄弱。可惜眼下也只能祈祷,这般的疯狂情景不会在其它地方上演了。

“……小三儿,你可得抓紧点啊!”

随手解开披着的武袍,活动了下左臂的金属义肢。在义肢机簧传出咔咔声响里,白虎宫的武神,纵身跳下了那掀开地狱锅盖的大坑。

……………………

岐阳各地的塌陷地坑里同时涌出大量鬼物,面对鬼物大军的疯狂猛攻,白虎宫临时筑起的防线岌岌可危。而与此同时,在远离骚乱地表的地下坑洞里,同样也上演着一场由血腥斩线奏出的送葬进行曲。

只是相比起地上修真者一方岌岌可危的状况来,这里却是截然反了过。

“引煞聚命,封剑成契……荒戾化魄,为吾使召!”

受到主人怒气摧迫,血煞祭剑亦得到完全的解禁。浓浓的血煞剑罡弥散出来,仿佛实质般的飘浮在空中,把坑道里的鬼气完全湮没了下去。似乎无法容忍神圣的鬼域遭到如此亵渎,数以百计的邪鬼朝着血煞剑罡的主人发动疯狂的猛攻。

邪鬼们眼里充斥着将侵入者撕碎剁颐的**,那穷凶极恶的模样足以吓瘫最大胆的匹夫。可惜的是,尽管邪鬼们在数量上占着绝对上风,然而论到暴虐程度,它们想要抗拒的对象却是远远凌驾其上。

如果把邪鬼们比喻成饥饿狼群,那手持解禁祭剑,身为戾魄凭依的造师传人,至少也去到成年暴龙的水平。两者间的实力差就像字面意义上的云泥天壤,战况也因此呈现出一面倒的势态——

以常识而言,这实在是非常诡异的情况。

照道理来说,造师门是术士一脉,因而自然疏于身体锻练。不光是速度力量等能,就连在临机反应和危险直觉等,原本都应该远逊于韩千秀这般的修练武者才对。

当然,这仅仅是“以常识而言”的假设。事实上,造师一脉从来都不是可以用常识来衡量的对象。

115 祭坛魂幡

115祭坛魂幡

此时,祭剑在林守手里发出嗡嗡低频颤鸣,造化真力与血煞剑罡融生成的剑煞真息,正沿着他的周身经脉奔腾鼓荡。尽管无法确定这样算不算踏进“人剑合一”的剑道至高境界,然而宛如血脉相连的一体感,则是确确实实的从祭剑那里传涌过来。

借由剑煞真息的鼓荡,通灵祭剑取代了造师传人不甚发达的小脑,直接将大脑意志转化成高度敏锐的神经指令传达到身体各处。这样的情况,若是用合乎现代概念的比喻来描述,那就相当于在古旧战机上装锐的追尾导弹,只要射出去就能自动搜索并摧坠目标的程度。

换句话说,只要林守脑袋里掠过将目标解决的念头,身体便会在祭剑牵引下自行动作,用百战磨练出的洗练战技将目标确实斩杀,同时回避任何袭来的攻击伤害——简直就是形同犯规的作弊法门。如果被那些起早贪黑,寒暑不懈,日日勤恳修练御剑之法的诸派弟子知道,恐怕会羡慕嫉妒恨到发狂的地步吧?

这招被原创者取名为“宿魂演武”的作弊法门,简直是等于否决掉诸派弟子于剑道上付出的心血努力。若是得闻真相的话,搞不好会有大批人马过来找他拼命也说不定。此前牧四叔便是察觉到这份潜在的致命危险,因此才再三告诫林守不得随意使用,尽管当事人并没把忠告放在心上。

事实上,就算别派弟子再怎么嫉妒发狂,“宿魂演武”也绝不是他们能掌握的技巧。因为要想顺利施展出“宿魂演武”必须满足三个条件,其中缺一不可。

第一个条件,是要修得卜修子传授的引煞诀。虽然要寻到四海云游的剑翁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但若是付出努力兼且机缘凑巧的话,倒也是可以达成。

第二个条件,是要精通造师门的驭物诀。在隐世修真界里,造师门只算是地方小门派,差不多就是那种被提到名字后隔几秒钟才会想起来的程度。像这样寒碜的小门派自然少有门徒,不过若是抱着十二万分的诚意拜进造师门下,再付出二十四万分的努力修练。只要资质不算太驽钝,花上个十多二十年的时间,达成第二个条件也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当然,上面仅是理想化的分析,实际就现实层面而言,光是上面两个条件便足以淘汰掉九成以上的候补者。而至于第三个条件,则更是将“宿魂演武”的使用者限定在区区一人的身上。

第三个条件是,必须有一柄与己身心意相通的凶狂戾剑。

好比穆兰的青鸦剑那般,与剑手心意相通的灵剑在隐世倒不算罕见。而如邪剑解臾,凶剑血残这般的凶狂戾剑,也是确实存在着的。但如果把“心意相通”与“凶狂戾剑”这两项截然不同的特质并提时,两者的交集却是毫无疑问的空白。

想想看就知道,既是凶狂戾剑,必然会试图左右乃至支配剑手的神志。持剑者光是要抵抗那戾气影响便要耗尽精神,又何谈得上心意相通?林守是得益于重炼剑魄时的无方化法,以及红玉贯注剑身的守护心意,才得以完全驯服从卜修子那里得来的暴戾祭剑,而这样奇迹恐怕不仅是空前的,恐怕也是绝后的。

从最初的“引煞驭剑”到后来的“引煞凭身”,再此刻的“宿魂演舞”。即使是将上面全部条件达成的林守,亦是摸着石头过河,走过了一段格外艰辛的历练之路。然而他所付出努力的血汗,皆在此时得到了回报,并且以最激烈的形式呈现——

“滚开!”

林守挥剑斩过一头咆哮扑来的邪鬼,血煞斩线切过邪鬼的右臂,没进它的胸膛。邪鬼发出凄厉的惨叫,祭剑则是欣快的吸取着目标物的精血。眨眼间便化成枯骸的邪鬼,跟着被猛踢了出去。

林守借着踢脚的力道抽回祭剑,趁势挥出一记横斩,将身后死角扑来的一头邪鬼给斩成两截。斩杀邪鬼的祭剑余势未停,扯着尾柄的黑索在周围划出直径数米的血弧禁界。踏足禁界的邪鬼瞬间沦为祭剑亡魂,而饱吸精血的祭剑则是在高昂颤鸣声里跃回主人手里。

顺着祭剑的轨迹,林守旋身再挥出一记竖斩。缠绕着祭剑的血罡随着斩线奔烈出去,前方扑来的数头邪鬼刹那间被汹涌奔烈的剑罡给吞没。连哀嚎亦没来得及发出的邪鬼,霎时间崩散成黑气消散,而林守则是毫不停顿的迈步向前,挥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罡斩线。

仿佛化身暴虐鬼神的造师少年,持继拨弄着死亡的余弦,邪鬼们的哀嚎声在坑道里此起彼伏,呈现出濒临崩溃的势态。

当然,若是战场放在开阔地表的话,占着绝对数量优势的邪鬼应该不至于如此狼狈。然而狭窄的坑道却极大限制了邪鬼们的行动,令它们只能排成纵深阵形对目标展开突击,同一时间最多只有五六头邪鬼能与造师传人交锋。面对着施展出宿魂演舞的造师传人,这样的数量构成不半点威胁。

暴虐的斩舞在坑道里掀起血雨腥风,造师传人在邪鬼们的前扑后继里稳步前进。或许是信赖着身后的护卫,林守没有浪费半点时间来回头对付偶尔的漏网之鱼。

韩千秀挥舞着刀轮,确实护卫着造师传人的背后,然而抬头看着那浓烈血煞将邪鬼们逐一吞没的惊骇光景,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重型坦克碾压大堆易拉罐的场面。那非理智的惊骇联想,令她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

施展“宿魂演舞”的造师传人,就这样化身为了暴虐鬼神,突破邪鬼的阻碍朝坑道深处持续推进着。莫约前进了百多米后,原本如潮水般涌出的邪鬼慢慢消敛。在林守挥剑斩掉最后一头转身欲逃的邪鬼后,随着一声哀嚎落幕,坑道里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韩千秀一挥刀轮,甩掉沾在上面的满满血渍。先前数到第二十头时,她便放弃计算自己斩杀的邪鬼数量。回头看看身后坑道里横列着的无数鬼骸,韩千秀没有试图去估计数量,只是确信自己今后数月间必然会被今日的噩梦纠缠。

从祭剑弥散出的血煞剑罡吸噬着鬼物的精血,坑道里竟不可思议的没有半点血腥味。随着涌出鬼物的斩尽杀绝,原本嗡嗡颤鸣着的祭剑亦收敛了声息。韩千秀听到前面林守吐出一声轻呼,然后像是喃喃自语般的嘀咕着。

“奇怪……这种感觉好像……”

“好像?”

韩千秀疑惑的走上去,打量着为血罡缠绕的造师传人。只见林守苦恼似的咬着嘴唇,而那眼神却是依旧清澈,正如同她所熟悉的那般。确定这点的韩千秀,心里没来由的松懈下来。

“嗯,前不久造师门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林守带着嫌恶的神情回忆着。“如果真像我猜的那样,事情恐怕会比想象得更麻烦……啧,我们到前面去看看!”

林守皱眉望着前面的空旷坑道,一跺脚迈出脚步。韩千秀追着他身后,两人加快脚步跑过最后的一段路,来到了坑道的尽头。

坑道尽头矗立着一扇厚实铁门。铁门有两米多高,门板上则以漆黑血纹描绘着一座阴气森森的诡异法阵,法阵中飘浮着一团冥冥阴火,但火势已大幅衰弱下去。从残留在法阵上的阴森鬼气来看,似乎正是先前召出大量鬼物涌出的元凶祸因,不过此刻整座法阵似乎已耗光了贮蓄的咒力,因此呈现出一时衰弱的状态。

“罗阴冥鬼阵!?果然又是那些鬼崽子!”

铁门上的眼熟法阵,唤起了造师传人的嫌恶记忆。林守当场挥起祭剑将铁门劈成四五块,而召鬼法阵也随即土崩瓦解。劈碎铁门后,林守咬牙切齿的朝里面闯去,而韩千秀亦紧紧跟在他的背后。

“……林公子,你认识召鬼的人?”

“当然!我和这群鬼崽子间还有好大笔帐没算!”

从造师传人的喉咙里喷出炽烈的怒气,并且像要把对方大卸八块似的挥舞着祭剑,那迸射而出的凶暴气焰令韩千秀不由得退后了两三步。

林守挥着祭剑一马当先的闯过铁门,尽管他格外期望能逮住报仇血恨的机会,然而不幸的或者应该说,幸运的是,在此捣鬼的幕后黑手似乎没料到藏在混凝土坚壁后的密道会被人发现,因此也没再布下更多的护卫布置。突破那扇斩碎的铁门后,两人仿佛闯空门似的进到后面的机要之间。

铁门后面是一处半封闭的密室,意外的有着足以容纳半个足球场的宽敞空间。空间四壁是用混凝土浇注的牢固墙壁,墙壁上亦布置着相应的照明设施,看起来简直像是在地下建起的防御保垒。密室里面没有鬼物的踪迹,也没有幕后黑手的影子,除了一座位于密室中央的阴森祭坛外,便只剩下分布在祭坛四方的八支魂幡。

踏进密室的瞬间,韩千秀猛然的打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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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极恶鬼影

极恶鬼影

密室里的气温低得骇人。

两层厚布的衣衫没起到丝毫阻碍,不可见的寒气如同从周身毛孔里灌进来。因先前激烈战斗而灼热的体温,沿着陡峭斜线迅速下降。全身暴出鸡皮疙瘩的同时,还感到有股难以言喻的阴冷侵进心魂,显然绝非普通的状况。

韩千秀惊惶的望向身边唯一可以依赖的那人,却见造师传人环视着四周的混凝土构筑,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神情,就像在自家厨房角落挖出了蟑螂大联欢的聚会现场。

林守缓步走到祭坛附近,没有马上动手,而是谨慎的检查着耸立在祭坛四周的怪异魂幡,同时连串的恶毒咒骂也从他嘴里流泄出来。

“一群废物……蠢材……”

“没有半点智商的……脑前叶残废的大猩猩……”

“迟钝到这等地步……连冬眠里的青蛙屎都不如……”

韩千秀本以为他是咒骂那幕后黑手,岂知越听越不对劲。从心里浮现出的荒唐预感,以及身为白虎宫弟子的职责立场,令韩千秀无法坐视不理。经过艰难的心理准备,她鼓起勇气,战战兢兢朝造师传人询问着。

“林公子,请问……你骂的难道,难道是……”

“我骂是那群小脑残废连犀牛都不如的笨蛋!”

林守依旧埋头检查着密室布置,但那暴躁的语气显然肯定了韩千秀的预感。没等她来得及发言,造师传人已挥手遥指着四周,用简短的言语封住了白虎宫女弟子的所有抗辩。

“笨蛋!看看周围吧,你以为这地方是一天两天就建得好的!?”

韩千秀的目光跟着移到周围构造完善的密室上,醒悟过来的瞬间,四肢陡然僵直。光是估算建造这座庞大密室的工期,就足以让她感到头昏目眩。想到白虎宫竟然让幕后黑手在眼皮底下经营出这等规模来,面对造师传人的苛烈指责,韩千秀一时间竟提不出半句抗辩。

“那……那该如何是好?”

血色从那俏丽脸蛋上迅速流失,坚毅英勇的武家女子此刻也难掩六神无主的彷惶,望向旁边比她小上好几岁的粗眉少年。

“怎么办?当然是反击啊反击!”

林守猛的一捶手,从口里吐出豪迈明快的台词。仔细分析的话,或许还掺杂着动机不纯的私怨。

“那些鬼崽子!竟敢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捣弄这等鬼祟把戏!甚至还连累小爷莫受不白之冤,夹起尾巴装了好几天的孙子……这等罪过,就算死一万遍也不足抵偿!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的干的,但绝对要把他逮出来!剥皮抽筋!横竖宰个十万遍!”

林守用激烈的肢体语言演绎着自己的愤怒,而受到那凌烈怒气的催动,祭剑亦再次迸放出血煞剑罡。在蕴含着浓烈恶意的阵阵冷笑里,缠绕着造师传人的血煞如同火焰般的猛烈翻腾,几乎连密室里沉淀的极寒阴气亦给带得燥动起来。

韩千秀呆然望着濒临暴走边缘的少年煞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感到安心还是不安。在她纠结着自身心境的同时,那边的林守已把凶暴的目光投射到前面的祭坛魂幡上来。

“让小爷看看你的本事吧,王八蛋……”

密室里沉淀着近乎实质的极寒阴气,显然便是草谷提到的地脉阴气郁积的地点。林守皱眉打量着前方那座由黄土堆成的妖异祭坛,祭坛上腾燃着冷冽的幽火,显然便是密室里阴气汇聚的源头。只是,眼前祭坛汇聚的阴气规模显然不足以笼罩整座岐阳市,因此林守推测岐阳各地恐怕还有若干座类似的祭坛存在。

除开汇聚阴气的妖异祭坛外,林守在意的还有竖立在祭坛外侧的八支魂幡。刚刚他仔细探察了下,那八支魂幡上竟然蕴含着强烈的真阳咒力,与周围阴森环境格格不入,显得格外诡异。八支魂幡共同构成一道禁制结界,然而照他的判断来看,那结界与其说是用来阻止外面的人进去,不如像是用来阻止里面的东西出来。

八支魂幡构成真阳结界压制着阴气汇聚的祭坛,这样的诡异构造就连林守也难以理解。虽然难以理解,但阻碍敌方阴谋的一项基本原则,便是绝不能让对方得偿所愿。基于这样的判断,林守决定挺而走险。

“嗯,等下也许会有大动静,你做好准备。”

在警告韩千秀的同时,林守挥动祭剑斩断了最近处的一支魂幡。八支魂幡共同构成禁制结界,一幡既已折断,结界顿时瓦解。从折断的魂幡里流泄出真阳咒力,迅速融进周围的极寒阴气里,只是祭坛那边倒是没有动静。

林守见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挥剑把剩下的七支魂幡接连斩断。随着魂幡的折断,大量真阳咒力流泄出来,均衡了充斥密室的极寒阴气,连带着室内温度似乎都有了小幅的回升。

“怎么样?这下如何?”

林守手持祭剑,紧盯着那边的祭坛。若是依旧没有动静的话,下一步他就打算直接摧毁祭坛了。不知是感受到造师传人的露骨敌意,还是受到周围环境剧变的刺激,前方由土块搭成的祭坛突然莫名颤抖起来。

“哦哦!来了吗?”

只听得阵阵低吼从祭坛里传出,那吼声渐斩由低到高,祭坛的颤抖亦由弱转强。林守皱眉眺望着祭坛上迸出裂缝,而韩千秀则是脸色微变,抢在祭坛崩塌前将他给强行扯到后方。

“林公子!危险!”

就在韩千秀扯退林守的同时,那边龟裂的祭坛陡然暴散开来。

大量碎石挟着气劲朝周围迸射,激起烟尘短暂的模糊了两人的视界。片刻后尘埃落定,崩塌祭坛的碎石块里出现一形似鬼物的黑影。

说那黑影形似鬼物,是因为它的身上并没有如邪鬼物那般的狞狰外貌,身高体格也跟普通成年人差不多。除了乌黝黝的皮肤和额前突起的独角外,黑影外表看去几乎就是个全身**的精壮男子。然而,某种诡异难喻的氛围却从它身上散发出来,令林守格外嫌恶的皱起眉头。

纵然林守本身对危险的警觉近乎迟钝,然而说到百战磨练的敏锐知觉,谁又及得上从万千怨血里淬炼出的祭剑戾魄?几乎在目睹那黑影现身的同时,强烈的警讯便从手里祭剑处激荡出来,身体更是在大脑下达指令前先绷紧了神经。

然而,那边的黑影却是茫然失神的站在原地,仿佛刚出生的幼兽,用搞不清楚状况的眼神打量周围的陌生世界。林守犹豫着要不要趁机把它铲除,从祭剑流泄出的杀气意外刺激到黑影,黑影骤然掉头望向那边的两人。

即使是刚出生的幼兽,遗传因子里亦铭刻着猎杀的本能,更何况还是这头从极寒阴气诞生出的特异鬼物?黑影原本迷惘的眼神,在看到远处两名生人的瞬间苏醒过来,瞳孔深处迸放出赤红凶光。面对着慎重戒备的两人,黑影张开生着尖利獠牙的大口,冷不防发出一声高亢嘶吼。

仿佛指甲刮蹭玻璃般的锐利声波袭来,林守和韩千秀同时皱眉。源自生理上的本能嫌恶感,令得两人的戒备势态不可避免的出现破绽,而黑影则抓住时机朝他们扑来。

那速度简直就像一道闪电。

当林守察觉到的时候,黑影那带着倒钩的利爪已几乎挥到鼻尖。凭着宿魂演武赋予的超绝反应,林守急速蹬地后退,以半厘之差险险避开危机,然而背后衣衫却瞬间被冷汗浸透。

林守惊骇着刚刚瞬间的凶险,然而蹬地后退的同时,挥剑右手已自动挥向黑影落空的手臂——这便是宿魂演武的最大好处,哪怕主体意识暂时没有跟上,身体反应也不会有半点迟滞。

缠绕着血罡的祭剑斩在黑影的手臂上,但却只留下半公分的切痕。黑影体内的某种强韧力道阻碍了祭剑的锋刃,林守正猜测那是什么时,黑影已扭转身体,一脚把他给踢飞了出去。

黑影瞬间爆发出的脚力,足以与时速六十公里的小货车媲美。林守正面挨下那凶暴力量的打击,随即朝后面笔直的飞了出去,撞到十多米外的混凝土墙壁。撞击的瞬间,林守几乎感到五脏六腑的移位。若不是先前挨脚瞬间主动跳退以减弱冲击,这一脚便足以让他倒地不起。

“咳,咳咳!”

林守激烈的咳嗽着。虽然早已估到那是非同寻常的对手,但再怎么样也没想到会厉害到如此程度。不论是速度和力量,还是临战反应,黑影都远远超过此前遭遇的任何鬼物,可以说根本是截然不同次元的生物。

密室里聚集着如此浓厚的阴气,莫非就是为供养这东西吗?

那边传来悲鸣打断了林守的疑虑,只见把他踢飞的黑影随即将目标移到韩千秀身上。韩千秀的独门刀轮是远攻强袭的非凡利器,然而用于近战却是力有不逮,面对着黑影更是占不到半分便宜。

双方只交手两三个回合,黑影便以无视刀轮的蛮横撞击崩开了韩千秀的防御体势。门户大开的韩千秀,试图后退拉开距离,岂料黑影竟以鬼魅般的动作欺到她身前,挥爪划下!

残虐的鬼爪带出鲜血和悲鸣,韩千秀的衣袖连同肌肤皆被鬼爪撕裂。黑影又朝着短暂浮空的韩千秀猛踢了一脚,把这具半身染血的娇躯给踢飞了出去,跌落到密室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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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智者常胜

117智者常胜

接连打败两名修真者的事实,令得黑影一时间踌躇满志。。。挥爪甩掉沾在指尖的血肉,它志得意满的打量着自己黝黑的躯体,刚刚只算是牛刀小试,它感到这具躯体里面还蕴含着更强悍的未知力量。

黑影试着把那股力量调运出来,开始进行得不是很顺利,然而随着那力量的流转,手臂刚刚被斩伤的地方开始迅速复元。那力量带给黑影难以言喻的昂扬感,也令它的情绪格外高亢。

“嘎嘎!嘎嘎!嘎嘎嘎!”

黑影忍不住仰头发出欢畅的嚎叫,不过它的叫声只持继了一秒。

“闭嘴!”

从侧后方陡然飞来的一脚踢中它的脑袋。那一脚蕴含着灼烈的剑煞真息,黑影根本没有格挡闪避的空隙,在冲击波扩散的痕迹里,如同炮弹般撞进前方的混凝土墙壁,撼得整间密室都微微颤抖。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鬼崽子……不过给我等着!小爷马上就送你归西!”

一脚踢飞黑影的林守,浑身沸腾着怒涛般的杀意,手中祭剑亦以高亢啸鸣回应。此时缠绕着他身体的剑煞真息,不论质与量都遥遥超过先前,几乎与牧四叔巅峰对决时相当。

如果把“宿魂演武”视为辅助战斗的自动程序,那“引煞凭身”就相当于强效兴奋剂般的存在。尽管可以在短时间里大幅提高战斗力,但使用过后便会留下一段时间动弹不得的后遗症,因此可以说是压箱底的保命绝招。不到万不得已,林守本不打算使出这招,然而黑影重创韩千秀的那幕却令他抛开所有顾虑。

以最短时间内歼灭黑影为目标,造师传人此时火力全开,朝着被踢飞的黑影大踏步的迈进。另一方面,遭遇撞击的混凝土墙壁上出现龟裂,然而黑影却似乎没受到多大打击,摇晃了下昏沉的脑袋,怒吼着朝对手扑了过去。

黑影故技重施的挥爪朝林守抓去,那速度似乎比先前还快一筹,可惜迎接它的却是凌厉程度超过刚刚十倍的血罡斩线。

突破那莫名劲道的阻碍,祭剑这次直接斩断了黑影的鬼爪。被斩断的鬼爪带着污血落地,黑影发出惊愕痛苦的声音,而没等它回过神来,对手已借助右腿旋身发力,一记回旋踢猛砍在它的脑袋上。

旋踢的刚猛力道几乎把黑影打得凌空转体,见着那凌厉的血线再次迸放,黑影急忙猛踢地面向后退去。祭剑那比寻常宝剑短上一半的剑锋限制了杀伤范围,黑影在付出右腿划伤的代价后退到数米以外。

退到远处的黑影,惊惧的望着眼前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对手。以它尚未开窍的脑袋自然是想不通为何对手会突然变得如此厉害。然而无论是那缠绕着血煞剑罡的短剑,还是浑身散发着暴虐狂气的少年,都令它感到阵阵恐惧。

出于本能,黑影拼命试图唤起体内沉睡的那股力量,而那股力量亦确实回应了它的呼唤。

“嘎!嘎嘎!”

右手断口处突然腾起虚无的火焰。那火焰没有半点温度,焰色近乎深紫,焰相则格外粘稠,简直就像有形物质般附在黑影的右手。在黑焰的缠绕下,断腕处的伤口急速愈合,随着“噗”的声响,被斩掉的鬼爪竟然就这样给再生了出来。

那非同寻常的再生力令那边的林守看得口愣目呆,然而就像强调噩梦刚刚开始般的,黑影再生出的鬼爪上突然腾起黑焰来。诡秘的黑焰缠绕着鬼爪,似乎出于测试力量的缘由,黑影伸抓朝旁边墙壁上抓去。只见由钢筋滑凝土浇注成的坚固墙壁,就像字面意义上的“仿佛豆腐般的”被抓碎,现出个足以塞进半个人的大窟窿来。

混凝土的边缘显出粉渣化的迹象,可推测出那诡异黑焰对物质似乎有湮蚀效果。如果直接抓在人身上的话,恐怕只有大罗金仙能活下来。

“你妹啊……”

林守再度发出抽冷气的声音。此时他已可以确定那八幡结界是用来做什么的了,从出现时开始,黑影的实力就像三级跳似的大幅提升,其诡异程度已无法用常识来衡量。林守再不敢用给它任何机会,于是挥动祭剑抢先猛攻了上去。

对着迸放着浓烈血罡的祭剑,黑影显然颇为忌惮,试着用缠绕黑焰的鬼爪加以应付。交锋两三下后,见祭剑血罡斩不破黑焰护障,顿时胆大起来,放开手脚和造师传人硬撼起来。

弥散着极寒阴气的密室里,祭剑血罡和黑焰鬼爪以难以置信的高速不断交击,激发出连环巨响,四溢的罡气将周围诸物给摧成齑粉!重伤的韩千秀因为身处边壁而得以幸免,然而在她逐渐朦胧的视界里,亦只看得到交锋两者的模糊虚影。

以引煞凭身全力发挥的林守,其身法速度已超过寻常视觉的界限,然而黑影竟是难以置信的跟上了他的速度,挥动着黑焰鬼爪,凛然无畏的与祭剑血罡交锋。

“嘎!嘎嘎!嘎嘎!”

磨砺神经的惊险肉搏,似乎刺激到黑影的斗争本能。只听黑影发出高亢的叫喊,同时左手亦同样腾出黑焰来。

缠绕着黑焰的鬼爪变成了两只,而祭剑依旧只有一把。林守连唾骂的余地都没有,霎时间便陷进黑影的狂攻猛打里,由颇有余裕的攻守转为一面倒的守势。

眼见着刚刚的强敌眨眼间又被自己给压制,黑影不由得兴奋至极,更加猛烈的催动着那股力量,试图提升到更高的境界。在它那暴风骤雨般的猛攻里,对手苦苦撑守着,似乎隐约嘀咕了一句,黑影倒是没有在意,反正即使在意也理解不了。

造师传人的防御岌岌可危,黑影叫嚣着,正试图一举撕碎眼前对手,岂知身体却在陡然间变得僵硬。它的四脚手足,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紧紧束缚着,刹那间动弹不得。

无法理解这种状况的黑影,不禁发出惊慌失措的叫声,然而那叫声却只持续了一秒便嘎然而止。随即黑影低着头,用说不出惊骇的目光看着插在自己左胸的祭剑。

“呼……蠢材,谁会傻到跟野猩猩拼力气?”

造师传人虽是气喘吁吁,但脸上神情却是格外舒坦。

“人类可是有智慧的,下辈子投胎时记得找个不那么蠢的脑袋瓜吧!”

林守一抖手腕,收起束缚着黑影的捆仙索,然后掉头朝远处韩千秀走去。

留在原地的黑影则圆瞪着两眼,缓缓向后斜倒,随着“砰”的声闷响,重重跌倒在地上。失去生命的尸骸沉寂下去,而插在黑影心脏处的祭剑则是发出嗡嗡低鸣,仿佛为获得难得的上等祭品而欣喜着。

“韩姑娘!韩姑娘?”

把黑影交给祭剑处置,林守快步奔到韩千秀的身侧。不擅近战的韩千秀刚刚遭到黑影近距离重创,此时正倒卧在密室墙角,伤势则是格外严重。

黑影的鬼爪自下而上挥过,划出一道从小腹到延伸到胸口的残虐爪痕。外面的武袍已成碎布,连贴身穿着的锁子甲亦被爪痕撕裂,在那仿佛新雪般的嫩白柔肌上,有着三道呈现出撕裂状的恐怖爪痕。若不是有那锁子甲在里面挡了下,恐怕连五脏六腑都会被撕破。

殷红鲜血从撕裂的爪痕里流涌出来,几乎染红了半身的衣衫。或许是因失血过多的缘故,韩千秀此时已陷入深度昏迷。事出危急,林守也顾不得男女之防,咬牙扯开那早已破碎的武袍,紧急着手包扎救治。

昔日守护地盘的累战历练,令林守多少积累些止血疗伤的经验。以那件残破武袍和随身带着少许金创药为材料,奋战片刻,总算是完成伤口的包扎作业。随即稍稍喘了口气,脸色却是分外潮红。

处理伤口时自然无法避免肌肤之亲,该看的和不该看的,该摸的和不该摸的,两者的界限在那种情况下也变得模糊起来。处子肌肤的滑腻触感仿佛残留在指尖,想起那浑如凝脂的白玉碗,林守脑海时不禁一阵晕眩。明知所视非礼,然而视线却像是被心魔硬拽着般的移过去。

外面的武袍和里面的锁子甲都被褪下,仿佛新剥玉笋般的半裸娇躯显得诱惑十足。当目光移到那失血过多的苍白脸蛋上时,林守猛然清醒过来,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把那纠缠不息的心魔给拍飞了出去。

“混蛋,还有什么伤药吗……”

韩千秀的伤势比青河秘境时的穆兰更加严重,仅靠金创药止血可谓杯水车薪,也没有带回白虎宫救治的余裕。林守在身上努力摸索着,片刻后掏出个巴掌大小的玉瓶来。

“有了!”

这玉瓶是他当初迫降凤鸣山时,从太渊隐逸的高人处得到的宝贝,里面装着数枚十圣金丹。听那贼鹤的说明,十圣金丹乃是用天地间十种罕有的灵草炼化成的上品仙丹,有着疗伤养气,愈命还魂的非凡神效。

林守拔开玉瓶塞子,试着倒出一枚十圣金丹。落到手里的丹丸莫约龙眼大小,竟是浑身雪白,形同美玉。如果不是丹丸本身散发出的扑鼻异香,林守搞不好会怀疑太渊隐逸或许给错了东西。

把十圣金丹喂到昏迷的长辫姑娘嘴里,林守小心的观察着动静。最初的几秒沉寂过后,韩千秀突然猛烈咳嗽着,吐出几口淤血来。随着咽喉淤血的咳出,韩千秀的呼吸迅速安定下来,甚至连白如卡纸的脸蛋亦恢复了几分血色,看上去至少性命已无大碍。

林守边感慨着不愧是万金难求的还命仙丹,边脱下外衣罩住大姑娘的半裸娇躯,突然间没来由得觉得一阵气短,差点就脱力跪倒。

“喂喂,这么快?”

尽管引煞凭身可以在短时间里大幅提升战斗力,但施展过后便会立即陷入动弹不得的窘境。先前对付黑影时消耗了莫大力气,也严重缩短了引煞凭身的时限,此时他已经处于相当危险的境界。

“快回来,混蛋。”

察觉到面临的严峻状况,林守急忙挥手招回祭剑。

那边的黑影早已气息全无,密室里也再没有半个鬼影,然而体内流转的剑煞真息亦急速消减,恐怕再过片刻就会面临无法动弹的状况。仅剩的时间不管是用来破坏密室,还是用来外出求援,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费尽千辛万苦打败强敌,结果竟是两败俱伤的下场吗?简直就像无脑导演准备的狗血剧本,林守绝对不愿意照着命运的安排演下去。目光落到韩千秀的天狼护腕上,脑海里随即冒出个大胆的主意。

“好吧!就赌一把!”

林守收剑回鞘,同时从腰间撤出金刚无想,决意将两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合而为一。#

118 骚乱重重

得益于造师传人的奋战,地下密室的激斗可以说已落下帷然而在垂直距离约十多米的城市地上,非常

从各处地坑里涌出的邪鬼军势,其数量和质量都远远超过白虎宫的预测。拥有凶暴怪力的刚鬼,混在大量悍不畏死的卒鬼里发动猛攻,白虎宫构筑的防线几乎在片刻间便遭突破,仅有牧四叔负责的地坑勉强守住底线不破。

接到仿佛雪花般来自各处的求援消息,白虎宫才察觉到己方严重低估事态的事实,随即慌忙派出大量高手前往镇压。毕竟是传承悠久的隐世门阀,白虎宫拥有着与御三家之尊称相符的雄厚实力,既使一度失了先机,也很快凭着强悍武力扭转局势,不到半日便将地坑涌出的邪鬼军势给镇压下来。

各处地坑的邪鬼军势虽然得到遏制,然而先前轻视事态的恶果此时亦显露出来。最初突破防线,流窜到市内的大量邪鬼,开始趁机在岐阳各地大肆作乱。

制服狂暴的野象固然不容易,但对付一万只逃散的老鼠却更是困难百倍,再加上白虎宫的众多高手皆被牵制在地坑处,结果只得派出弟子辈前往截杀四处作乱的邪鬼。当然效果也就很难谈得上理想。

肆虐的鬼影在城市各地持继制造出血案和混乱,甚至连武警部队都紧急出动,刺耳的警笛和直升机的盘旋轰鸣,在本已紧张万分的空气里更增进了硝烟的味道。惊恐无措的市民们纷纷躲进距离最近的避难所,就连身处白虎街那间小小面馆里亦挤进了平常数倍的人潮。

“喂喂,到处都乱成一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连武警都出动了,难道是恐怖分子袭击吗!?”

“话说,我过来前看到几个怪模怪样的黑影在屋顶乱窜”

“黑影?等等,难道就是最近一阵子闹得很凶的妖怪作祟!?”

“可恶!先是地坑塌陷,后面又是恐怖分子又是妖怪这座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还要不要给人活路!?”

“嗯咳!请大家别吵,尽量保持安静!没问题的,这里很安全!很快事态就会稳定下来,要不然……呃在那以前大家来碗面填填肚子如何?”

身为面馆少东的徐腾,一边努力安顿着店里面躁动不安的众人,一边试图在逆境里挽救本日的营业额。非常可惜他的努力只得到寥寥无几的回应,众人多少是安静了点,但依旧没有半个人开口点餐。

“唉唉,这回可真是不得了啊……”

望着前面空自翻腾的煮面水,徐腾发出喃喃自语似的叹息随即把目光投向窗外。看着在远处盘旋低飞的武警直升机,不禁皱紧眉头。

骚乱暴发前的早些时候,穆兰赶回徐家面馆,把调察到的震撼真相报告了徐老。当听闻岐阳地脉里积郁着过量阴气,并且随时可能喷发的惊骇消息后,浇汤的勺子直接从徐老手里横飞了出去。

无视远处被烫到食客发出的惊叫,徐老抓着穆兰急急确认消息来源。当得知这消息乃是造师传人从土地神那里得到的神谕时,徐老的神情顿时崩坏。若用徐腾当时的话来描述是“就像是月末统计时突然发现营业薄上的巨额赤字”似的模样。

作出这番描述的徐腾,被徐老狠狠踹了一脚。随即徐老令徐腾看守面馆,自己则是急急的跑了出去也不顾惊世骇欲的御剑飞起,化成一道剑光朝着白虎宫方向飞去。

罕有目睹养父如此焦急的表现,徐腾也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本想向穆兰细问究竟,或者也可以帮忙解决些问题。岂知念头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宛如连环爆炸般的骚乱便在岐阳各地接连爆发。

见到此情,穆兰自然是义不容辞的执剑赶往,而徐腾则因受限于养父看守联络处的交待,不得不留在面馆里虚渡光阴。

毕竟岐阳市是御三家之一,白虎宫的地盘徐腾本以为骚乱大概用不了多久便能平定下来。岂知随后事态展开竟出乎他的预料,骚乱不但没有逐渐消停,反而像涨潮般的在市内弥散开来。当看到警用直升机在街道上空出现的时候,徐腾总算明白了养父先前为何会紧张至斯。

此后随着大量惊恐市民的涌入,徐家面馆便成为街道的临时避难所,徐腾就算想做些什么也太迟了。从那时候算起这场骚乱已足足持继两个时辰,然而却半点没有停歇的迹象。

对广受尊奉的白虎宫而言,这已算得上是记直扇脸面的沉重巴掌。挨巴掌的不只是白虎宫,作为正ˉ驻岐阳地方的联络处,身处阴谋现场数月竟然都不曾察觉,说出去简直就像是笑话。

若是把此番消息报回正道会,恐怕钦天府里会立即掀起轩然大波,然而更令人畏惧的事实是,如果不是林守偶然掀开的丁点真相,他们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是如何挨的这巴掌。至于要说到揪出幕后黑手什么的,则是更接近于痴心妄想。

“喂喂,听起来像是笑话,可是半点也笑不出来啊”

挤满人潮的面馆显得格外闷热,徐腾却没来由的感到颤冷。若论到御剑修为,他有着就算对上穆兰也不落下风的确实自信,然而光是想象幕后黑手那超乎人智的心计布置和鬼神莫测的通天手腕,心里便涌出难以匹敌的莫大无力感。

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指望的,大概就只剩下那位粗眉少年了吧?

抬头望着窗外骚乱的天穹,对于不得不把莫大重担皆寄托在那区区少年身上一事,徐腾感到莫大的良心不安。尽管如此,还是喃喃自语着,对此刻不知身在何处的造师传人寄予殷切希望的话语

“唉唉,林兄弟,这次可真拜托你了哦”

姑且不论徐腾的殷切厚望能否传达到林守那里,就在他眺望窗外喃喃嘀咕的当口,流窜出来的鬼物也依旧在城市各地持续着肆虐和破坏的暴行。岐阳北市的东梁路,位于早先某处塌陷的地坑附近。由相近的缘故,当大量鬼物突破白虎宫的防线流窜出来时,随即便沦为鬼物肆虐的重灾区。

一辆高档商务车在公路上亡命行驶着,四周街道不时闪过的懵懵鬼影令司机惊恐万分,几乎把油门踩到极致。只想着尽快逃离鬼物的威胁,却忽略了超速带来的危险,结果在街角拐弯时车辆突然失控,打着旋儿一头撞进街边店铺里面。

店铺里此时已空无一人,猛烈的高速撞击令得商务车车头严重扭曲,紧急弹出的安全气囊虽然保住了司机的性命,但那冲击力却令他昏迷过去。坐在车后厢的是个身着昂贵服饰的老妇人,得益于安全带的缓冲作用,她算是勉强没丧失活动力。然而当老妇人解开安全带,努力撑开扭曲的车门时,正好看到几头在附近流窜,被撞击动静给吸引过来的卒鬼。

老妇人的尖叫和卒鬼们的谑笑在同时响起。老妇人试图重新拉拢车门,然而却因车门变形而遭遇失败。看着眼冒凶光冲来的卒鬼,她先是呆愣几秒后,随即便惨叫着跳出车门,撒开两腿没命的逃去。

凡夫俗子既使青壮年也跑不过卒鬼,更何况是年老体衰的老妇人?看老妇人一路跌跌撞撞的朝巷道里逃去,卒鬼们几乎把这场追捕看成了游戏,带着猫抓老鼠般的恶意追上去。

当逃命的路线被巷道前头的墙壁隔断时,老妇人战战兢兢的回过头来,那充满恐惧的眼瞳里映出数头卒鬼缓缓靠近的光景。

四头卒鬼缓缓朝老妇人靠近。对鬼物们来说,比起单纯的口感来,猎物那彻骨恐惧的神情才是上佳的调味料。只见腥臭的唾液顺着獠牙滴落地面,卒鬼们活动着利爪,露出毫不掩饰的残暴食欲。

绝望的老妇人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这声音强烈刺激着卒鬼们,令它们顿足朝老妇人猛扑过去。

“住手喵!”

突然响起清丽的喝声,同时一身影从墙头跃下。

冲在最前面的那头卒鬼,在非自愿的情况下担任了缓冲垫和踏板的双重角色。当它闷哼着扑倒在地时,落下的那人已借力跃向剩下的三头卒鬼。时机绝好的迅猛突袭,再加上确实存在的实力差距,使得卒鬼们没能逃过团灭的命运,在数秒内接连步上最初同类的后尘。

“喵哼!胆敢在大姐头地盘捣乱的,便是这种下场!”

如疾风般打倒卒鬼的是一位生着猫耳的俏丽少女。大概是出于方便战斗的考虑,少女把双臂变化成猫爪的模样。那带着肉球的猫爪前端探出锐利的钩爪,便是先前接连击倒卒鬼的强力武器。

或许是野猫时代的陋习,少女下意识的舔着自己爪子,却忽略上面沾着鬼物秽血,结果当即被那腥臭污血给毒到,顿时带着嫌恶表情在旁边“呸呸呸”的吐了起来。

119 千秋幻舞

isH9千秋幻舞

那猫耳少女自然就是和林守暂别的陆菱儿。那处被怀疑有问题的地铁工地就在东梁路,陆菱儿原本与烈怒队约好在这里汇合的,倒是没想到竟被先卷进这场鬼物骚乱里面。

只是相比起大群惊惶逃亡的市民,陆菱儿要淡定得多。要摆平流窜街道的大群鬼物自然是做不到,但再怎么说她都是修炼成精的妖怪,要逃走却是毫无问题。身为妖怪的她,原本就不想与人类扯上过多关系,因此躲到安全的屋顶眺望鬼物在下面街道肆虐,也算是最合理的对策。

就在她准备付诸行动时,脑袋里突然闪过早些时候的光景——那粗眉少年从地坑里救出幸存者,随即被众人拥簇在中心,一脸傻笑的幸福模样。

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与自己毫无缘分的陌生人,这样的行为对陆菱儿来说是难以理解的。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眺望着那在人群拥簇下傻笑的粗眉少年,稍稍涌出些羡慕的心情。

所谓的“羡幕心情”,其实也不过只有一丁点而已。差不多就是懒洋洋的晒太阳时,看到别的猫儿叼着条肥美鲜鱼路过般的感觉,完全不足以动摇自己躲着看好戏的念头。只不过,当跟着转到街角,看到自己时常光顾的烤鱼店也给鬼物给搅得乱七八糟时,突然没来由的火大起来。

岐阳市既是白虎宫的地盘,也是妖怪栖息的家园。看着大群丑恶鬼物涌进来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就算是再好脾气的妖怪也会发火吧?因此她的清理行动是理所当然,和那人没有半点关系。

陆菱儿出手摆平了在烤鱼店里捣乱的鬼物,然后又趁势打倒了好几批卒鬼。当然,救下身后的老妇人也只是顺便,陆菱儿完全不想和她扯上缘分。吐掉不小心舔进嘴里的腥臭污血后,陆菱儿就待举步离开,岂知身后竟然传来微弱的声音。

“那个,姑娘……”

“干嘛?”

陆菱儿本想假装没听到的,但迈出两步后,

“谢,谢谢你啊……”

“谢谢我?”

老妇人微弱的声音里带着诚挚的谢意,陆菱儿则是像被针猛扎了下般的回过头来,睁大眼睛望着那边的老妇人,满脸的不可思议。

“别……别搞错了!我才没有想救你喵!只是看那些鬼东西分外讨厌,所以才出手把它们干掉!只是这样而已,你不用谢谢我!一点也不用!”

陆菱儿用激烈的动作连连摇头,语气则是强调到必要以上的程度。在老妇人的愕然注目下,陆菱儿带着无谓的气势转过身去,不过在迈出脚步前,还是用嘀咕似的声音说出来。

“如果还动得了,就快去避难吧……绕过那堵墙就是地下通道,里面有好多警察蹲点守着,应该比地上要安全不少……”

也不管老妇人有没有听到,陆菱儿说完便急匆匆的跑出了巷道。她的脚步显得慌乱,但细看竟隐约有几分雀跃的味道。不论出手救人,还是得到感谢,对野猫精来说都是稀罕新鲜的经历,但若是咨询当事人的意见,恐怕只会得到激烈否认的回答吧?

穿出巷道的陆菱儿,在鬼影流窜的街道上奔走着。此时街道上已看不到行人,到处是遭到鬼物大肆破坏的混乱现场。陆菱儿嫌恶的皱起眉头,头上猫耳突然抖动了下,似乎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阵阵轰鸣声。那低沉强劲的引擎轰鸣正是火魅子的独有频率,看来烈怒队总算是赶到了。

“大姐头,我这就过来!”

菱陵儿面露喜色,正待过去和朔夜等人汇合,突然右侧陡来破风的声响。

那袭击来得格外突然。凭着兽类敏锐的反射神经,陆菱儿在千钩一发之际纵身跳起,翻着跟斗一连退出好几米远,

陆菱儿骇然的抬头望过去,只见造出巨响的是一台被当成投石器炮弹般给抛过来的冰柜。带着巨大惯性力的冰柜将房屋墙壁给砸了个大窟窿,深陷在窟窿里面,呈现出扭曲变形的凄惨模样,并且有大量冷冻食品散落出来。

陆菱儿抽着凉气把目光移到抛物线的起始点,在与她相隔十多米的超市出口,一头体格接近三米,身上覆盖着狰狞骨甲的大刚鬼,正向她投来充满残暴贪欲的视线。

陆菱儿几乎想也没想的就转身逃走。若是下等卒鬼还好说点,然而刚鬼的等级和下等卒鬼却截然不同。刚鬼不仅有着残暴怪力,身上骨甲甚至连子弹都射不穿。刚刚陆菱儿就亲眼见到一头刚鬼将一支特警分队给彻底摧毁的光景,可不打算和这样恐怖的对手为敌。

见着陆菱儿想逃,那边的刚鬼嚎叫一声,挥手把另一台冰柜给抛了过来。被刚鬼怪力赋予莫大动能的冰柜,准确落在陆菱儿逃窜的道路前面。落地的瞬间,冰柜里装着的大量饮料爆散出来,陆菱儿惊惶回避着塑料和玻璃的碎片,却听到后面传来的急促脚步声。

“太卑鄙了喵!”

指责无智鬼物是否卑鄙似乎没有意义,陆菱儿靠着直觉反应勉强避过了刚鬼的直拳,却被冷不防踢来的一脚给扫到。覆盖在刚鬼腿部的坚硬骨甲,仿佛攻城锤般的撞过来,那巨大力道把陆菱儿给踢得飞起,横飞出七八米后落到地上,又滚了好几圈。

“咳……嗯咳!咳咳!”

五脏六腑遭受的猛烈振荡令陆菱儿艰难咳嗽着,手脚一时间也为之麻痹。望着大踏步走来的刚鬼,陆菱儿强烈悔恨着刚刚的天真念头。若是当初使出妖气拼命一搏,未必没有战胜的机会,可眼下身体全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沦丧鬼腹吗!?

陆菱儿用力握紧拳头,突然感到地面格外冰凉,这时候走近的刚鬼已伸爪朝她抓来。看那泰然自若的架势,刚鬼似乎完全没把猎物可能的反抗看在眼里,然而伸出的鬼爪却意外的落了空。

原地留下的是一道细长的冰痕,刚鬼移动着纳闷的视线朝冰痕延伸的方向望去,然后在十多米外看到一不同先前的曼妙身影。那是一名银发灰衣的美丽女子,比起陆菱儿残留着少女稚气的外貌来,她的身上则散发出成熟女性独有的韵味。

被那双奇异黄瞳注视着的时候,刚鬼没来由的感到心虚。

“千池姐!你来啦!”

陆菱儿如同幼猫似的被那银发女子挟在腰侧,抬头用欣喜无比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来者正是朔夜的副手,负责统率烈怒队众多女孩的池千秋。

“你先休息下。”

池千秋淡淡的“嗯”了声,松手把陆菱儿放下,随即举步缓缓朝着刚鬼走去,似乎打算替陆菱儿接下眼前的强悍对手。

池千秋在距离刚鬼四五步的位置站定,刚鬼则是发出恐吓般的咆哮。从池千秋的身上感到奇妙的威胁,刚鬼于是抢先发动朝她发动了进攻。

带着狂暴怪力的鬼爪撕裂空气,但却没能抓住目标的影子。只见池千秋以行动流水的动作向后退去,刚鬼则是连连咆哮着挥爪追击,可惜却是全然抓不住池千秋的动作。

若是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去,会发现池千秋的脚下正凝结着一小团氤氲的冰气,并且在她移动过的地面都留下一溜狭长的薄冰。池千秋的真身为白蛇精,格外擅长冰凛玄咒,而被唤为“千幻胧移”的这招,正是她自创出的独门身法。

面对刚鬼凶暴咆哮的猛攻,池千秋仿佛滑冰似的轻盈退避。在陆菱儿看来,池千秋简直就像在故意戏耍着刚鬼一般,不过她也清楚千秋姐的性格是不会花功夫去做无谓的事情。

果然,原本狂攻猛打的刚鬼动作缓缓迟缓下来,原来池千秋在滑退的同时便沿途布下冰凛咒力。刚鬼遭到咒力侵袭,骨甲上已凝成厚厚的冰霜。见着时机已至,池千秋挥手施展出了早已蓄势待发的玄咒。

“……冰霜雪舞。”

刚鬼陡然卷起超低温的冻气旋风,挟杂着霜雪的旋风将刚鬼包裹。几秒钟后旋风散去,足足一层楼高的魁梧鬼物已化成巨大的冰雕屹立原地,冰雕的脸上还凝固着彻骨恐惧的神情。

“菱儿,你没事吧?”

摆平刚鬼后,池千秋朝陆菱儿走去,用淡淡的声音询问着。

“嗯,没事。多亏千秋姐赶来,差点就在阴沟里面翻船。”

陆菱儿此时已缓过气来,可爱的吐吐舌头,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举目眺望着四周。“千秋姐,大姐头呢?莫不成是你一个人来的吧?”

“小姐正在别处尽兴,叫我来找你……走吧,我们去见她。”

池千秋苦笑似的摇摇头,转身迈出脚步,陆菱儿自然的追上去,却不放心似的回头看着那化成冰雕的刚鬼,试探着问道。

“千秋姐,那东西就那放着……不会融化吗?”

“嗯,说得也是。”

池千秋回头瞥了一眼,接受陆菱儿的建议,伸指弹了个响指。仿佛受到那声音的刺激,冰雕上出现一道裂痕。几秒钟的时间里,裂痕迅速扩散到冰雕全身,最后在锵然脆响里碎成一堆大小不等的块状物体。

“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是……是的。”

面对池千秋似乎认真的询问,陆菱儿看着滚到脚边的半个冰疙瘩,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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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附马期待

120附马期待

鬼物横行的东梁路上,陆菱儿随着池千秋朝街道后方走去。()不知是否是错觉的缘故,总感到传到耳中的骚乱声响比先前小了许多,尤其在转进某条巷道后,空寂的感觉更是明显。

沿着巷道走出五六米,陆菱儿随即看到一幕想象外的光景。

只见莫约两三米宽的巷道里,仿佛被狂暴的龙卷风横扫过一般,到处呈现出屋倒墙倾的激烈破坏场面。陆菱儿原本为鬼物的肆虐暴行而愤怒,不过当看清那些大量散落在砖石碎屑里的可疑物体时,才知道自己竟混淆了受害者和加害者的位置。

那些散落巷道各处的可疑物体,是脑袋被埋进墙壁里的鬼物,四肢扭曲变形的鬼物,如种萝卜般,半个身子陷进地面的鬼物……诸如此类的物体,零乱散落在倒塌屋墙的废墟里,令得整条巷道呈现出仿佛超现实派抽象艺术般的诡异氛围。

倒毙的鬼物大多保持完整,空气里并没有多少血腥味,然而看着那些横七竖八,扭曲变形的鬼物尸骸,陆菱儿背上不禁升起一股罕有的凉意。

“小姐,搞得太过火了……”

旁边的池千秋吐出声无奈的叹息,摇摇头迈步向巷道前走去,陆菱儿则是在原地犹豫了下,随后才壮着胆子跟了上去。

两人沿着巷道继续朝里走。绵延弯曲的巷道里躺着许多鬼物尸骸,里面既有低等的卒鬼,也有强悍的刚鬼。鬼物们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姿态陷在砖石堆砌的废墟中,静静唱着与世诀别的哀歌。

整条巷道笼罩在噩梦般的诡秘氛围下,陆菱儿战战兢兢的跟在池千秋背后,惊惧的左张右望着。突然一头还没死透的卒鬼抽动了下,被吓到的陆菱儿顿时尖叫出来,紧紧抱着前面的池千秋,一路推着她向前跑去。

“镇定点,已经到了。”

池千秋喝斥着惊惶失措的野猫精,陆菱儿胆忮的探头望出去。刚刚惊恐时推着池千秋猛跑,此时她们已穿出那条巷道,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口。

几辆因鬼物骚乱而相撞起火的车辆,正在前方不远的地方翻腾着火焰和浓烟。熊熊燃焰的烈焰照亮了附近的凸凹不平地面,那是由数不清的鬼物尸骸堆积成的地毡。既使经过先前巷道氛围的洗礼,陆菱儿还是不禁倒抽了口凉气,胆颤心惊的移动着目光,看向前方唯一站立的身影。

那是一位英姿飒爽的红发女子,身上澎湃着近乎实质般的白金煌气。那女子手里提着一头半死的卒鬼,听到后面陆菱儿等人的声音,于是随手把卒鬼抛了出去。被抛出的卒鬼横飞十多米后撞到街边建筑,随即响起崩塌的声音,那女子则是带着爽快的神情回身望了过来。

“千秋,你们来了。”

“嗯,大姐头好……”

陆菱儿心虚的低头问候,突然瞥到朔夜身后的意外动静。趁着朔夜转身招呼的功夫,一头半残的刚鬼突然从倒塌废墟里蹦起来,挥起变成骨刃的右臂,使尽力气朝朔夜劈了过去。

“大姐头!危险!”

拼命的刚鬼爆发出无以伦比的潜力,几乎在陆菱儿叫出来的同时,那骨刃便劈到了朔夜的跟前。千分之一秒的空隙里,朔夜只来得及略略回头,结果正面挨了下刚鬼的重重一斩。

一瞬间的低沉闷响后,便是骨刃折断的脆鸣。刚鬼愕然看着只剩半截的骨刃,不过朔夜那方也不是完全没有负伤。

“很疼诶,混蛋……”

就算有白金煌气护体,挨了刚鬼的全力重斩,朔夜的头顶还是浮现出肿包的痕迹,而眼里亦隐隐有泪光闪烁。

“我说很疼啊!王八蛋!”

伴随着痛疼怒吼的,是宛如怒涛般的反击。捅了马蜂窝的刚鬼,没来得及后悔便被那怒涛给吞没。那接近三米的魁梧巨躯在白金煌气掀起的风暴里摇摆着,很快变得如同破布一般。最后,白金煌气在朔夜的右手凝成白金巨拳,“砰”的声将刚鬼给轰飞了出去。

遭到巨拳直击的刚鬼,如同字面意义般的“化成流星朝天边飞去”。

陆菱儿半张着嘴巴,神情呆然的看着那消失在天边的黑点。先前池千秋轻易摆平刚鬼的那幕,已经让她惊佩万分了,然而此刻目睹了朔夜发飙的光景,却是没来由的感到战栗。

朔夜是白虎宫的少宫主,身上流着白虎神的猛烈斗血,那白金煌气便是白虎神赋予白虎血裔的破邪神力。是凡夫俗子望尘莫及,连妖怪亦要俯首称臣的,名为“白虎印”的绝对力量。

陆菱儿以前也曾见过朔夜动用白虎印的光景,每次都受到心魂的震撼。看着朔夜揉着脑袋上的肿包朝这边走来,似乎余怒未消的模样,陆菱儿心里胆怯,下意识的躲到池千秋背后。

“你躲什么躲?臭丫头,我要问你今天开小差去哪儿呢?”

“疼疼疼!大姐头,轻……轻点!会扯掉的啦!”

朔夜边问边伸手朝陆凌儿抓去,池千秋则非常配合的闪到旁边。失去屏障的陆凌儿被朔夜揪着猫耳给扯了出来,痛得哇哇大叫。

“不听人话的耳朵,扯掉就扯掉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话不能这么说啊,大姐头……啊不,菱儿一直很听话的!”

“是吗?那我前几天说过的话,你可是没听进去呢?”

朔夜终于还是放过陆菱儿的耳朵,随即将双手抱在胸前,掷出这样的问题。朔夜问话时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开玩笑,而脸上也确实挂着淡淡笑意,然而某种难以言喻的氛围却是陡然笼罩着四周。仿佛万里晴空的背后,一场热带低压风暴正在急速逼近。

“喵呜!?”

出于野生儿的敏锐直觉,陆菱儿嗅到风暴来临前泄漏出的微弱气息。想通朔夜发怒缘由的瞬间,全身激电奔流,寒毛根根倒竖,随即拼命的摇头,用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解释着。

“没……没有啊!大姐头说过林公子是你的重要宾客,要我们不准去找林公子的麻烦,我,我听进去了!没有去找他的麻烦!绝对没有!”

“那,你怎么和守弟扯上关系的?”

“咦?那个,我……我是……”

陆菱儿的声音支吾起来。毕竟她是瞒着朔夜拜托林守替肖猴儿求情,如果说出来的话不知结果如何。

这时候旁边的池千秋拍拍她的肩膀,用眼神提示意她注意。陆菱儿偷偷瞥着朔夜眉宇的隐隐怒机,顿时醒悟到那少年在大姐头心目中的格外分量,顿时再不敢隐瞒的交待出来。

“我……我是去求他帮忙说情的,大姐头。”

“说情?”

“嗯,因为我欠那猴儿一个人情,也不能眼睁睁看那他被逐出去,所以就想请林公子帮忙向大姐头说说情,姑且饶那猴儿一回……呃,这是我的自做主张,不过大姐头,我真的没想找林公子的麻烦!”

陆菱儿眼泪汪汪的保证着,朔夜则是不置可否的哼了声。沉默片刻后,似乎确定陆菱儿没有撒谎,朔夜用淡淡的声音问着。

“那,守弟答应没有?”

“咦?那……那个,他答应了。”

“……那个笨蛋。”

从微启的朱唇里漏出这样的声音。那是和先前凛然威势截然相反的,带着爱怜和欣喜的呢喃细语。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从万物萧落的深秋氛围,瞬间切换到紫阳花开的阳春三月,不光是陆菱儿为之呆然,就连旁边的池千秋亦面露讶色。

“嗯咳!”

受到手下的愕然注目,朔夜轻咳了声调回状态。“你个丫头倒是会动歪脑筋,别以为守弟淳朴善良就好打他的主意……这次就罢了,下次要再敢做这种事,非把你的耳朵揪下来不可!”

“是……”

对于被讹诈了两笔沉重人情债的野猫精来说,“淳朴善良”这个词能否用在造师传人身上,其实是有着相当疑问的。不过这个时候提出来恐怕只是自讨苦吃而已,结果陆菱儿只好乖巧的点点头,接受了大姐头的训令。

“千秋,把大家集合起来,我们这就去见守弟。”

朔夜的语调似乎带着过度高昂的情绪,池千秋则是默然受命,并拢两指放在唇边,吹出一声婉转的哨声。片刻过后,分散到街道各处围剿鬼物的烈怒队员都闻声聚拢了过来。

毕竟流窜出来的鬼物数量颇多,女孩们的身上多少有些狼狈,不过倒是没有出现战斗不能的负伤者。听闻街道鬼物已然全歼的报告,朔夜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叫陆菱儿带路前往林守提示的可疑地点。

连四叔等人亦束手无策的困境,果然还是守弟察出了真相!——这个事实带来的莫名欣喜,充盈着朔夜的胸口,把数日来的烦闷焦躁扫荡一空。随着陆菱儿走在最前面,朔夜的脚步显得格外轻快,几乎是哼着歌的雀跃前进。

看着这样的朔夜,就连随后赶到的女孩们都感觉到异样。于是在朔夜视线不及的后方,女孩们用细若蚊蝇般的声音互相讨论着。

“大姐头怎么了?看起来好高兴的样子。”

“嗯,大姐头是在高兴最近的鬼物骚乱总算有眉目了吧?刚刚菱儿不是说已经找到线索了吗?”

“笨蛋,光是这样才不会高兴成那样……依我看啊,大姐头八成是在高兴着可以见到林公子了。你们看看大姐头的高兴模样,简直就是恋爱少女的典型反应啊!”

“你说的林公子,难不成就是上次教训肖猴儿他们的那人么?我听其他人说,好像是个厉害到不可思议的高手。那猴儿就不用说了,好像连白虎宫都被他伤了不少人,最后还是牧四爷出手,打得天翻地覆后才拿下的。”

“真的假的?那人都能和牧四爷打成旗鼓相当,至少应该是大叔的年龄了吧?叫公子什么的好别扭……”

“不是不是,听说是个十多岁的翩翩美少年呢?和大姐头在公路遇到,大姐头一见倾心,当晚便用火魅子载着他到岐阳各地游玩呢。当时好多人都亲眼目睹了,后来听说他被白虎宫抓走,大姐头还亲自闯宫保人呢……”

“什么?大姐头不是已经好几年没回白虎宫了吗?”

“所以说啊,大姐头对那位公子哥到底有多上心,你们知道了吧?如果我猜得没错,基本上可以算是内定的附马爷了……啧啧,能让大姐头如此倾心的公子哥,究竟有多俊美啊?我都迫不及待想见见了呢!”

“哼哼,见到了又怎么样?难道你敢和大姐头抢吗?”

“我才不敢,只是好奇下嘛!你想想看,那可是能把大姐头都迷得昏头转向的翩翩美少年哦?难道你就不想见见吗?而且要是大姐头真的招了他当附马爷,然后要我们侍寝的话……”

“呀——!呀呀——!”

这番具有充分现实性的八卦预言在女孩们中掀起阵阵尖叫和低呼,而无法提出意见的当事人,则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多出了“美少年”和“附马爷”的奇怪头衔。

121 情热再会

事实充分证明,既使是修炼成精的妖怪,雌动物们也具普遍的八卦天赋,。。//最初顾忌到朔夜的威信,女孩们还只是用细微的声音悄谈着,随着讨论气氛渐渐热烈,那“呀呀”的可疑尖叫声也传来前面的正副头领耳中。

瞥了瞥身边兴致高昂,似乎全然没有留意的朔夜,池千秋重重的咳嗽了声,回头朝女孩们投去冷凛的目光。

流着白虎斗血的朔夜,格豪快而不拘小节,池千秋则以冷静明晰的判断力予以辅佐,同时也负责整肃纪律的工作,对女孩们来说是充分畏惧的对象。被池千秋的目光扫过,原本叽叽喳喳的女孩们顿时像被冰冻般的安静了下来。

或许是女孩们沉默下来的缘故,一阵先前没注意到的奇怪声响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那声音似乎从地底传来,咚咚的低音伴随着地面的微颤,最初那声音并不强烈,但却随着地颤而迅速变强。在宛如打桩机般的激烈鸣动里,众人几乎站立不稳,纷纷带着惊慌的神情朝四周张望。

“……在那里。”

白蛇化身的池秋最先确定颤动传来的方角,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条和众人相隔二三十米远的宽敞公路,此时公路上没有车辆,但地面却没来由的出现龟裂。那龟裂朝着四周快速延伸,地面突然像鼓包似的凸起,然后陡然爆散开来。

在四散迸射的碎石土块里,一簇乌黑棍影仿佛蛟龙腾空般的冲出地面,却又随即湮没无踪。棍影湮没后,公路表面出现一处直径两米的大坑,被拦腰打断的给水管道正朝外喷出粗壮的水流,。

“又是地陷吗!?”朔夜嫌恶的眯起眼。

“不,似乎跟前面的不太一样……”池千秋如此判断着。

“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朔夜没有迟疑的迈出脚步,然而那边的坑洞突然有了动静。伴随着低沉的狼嚎,一道白影从那坑洞里窜出来。白影在街道上纵跳几下后落定,众人才看清那白影原来是一头体格硕大的白狼。

白狼的背上有两道人影·一人是浑身湿透的粗眉少年,另一人则是被他搂在怀里的昏迷女子。少年伏在白狼背上,一手拿着根寸长短棍,一手则努力确保女子不摔下狼背。听到身后响起的惊呼·少年转头朝这边望来。当看清朔夜身景的那一刻,少年紧张的神情顿时松懈下来,然后仿佛陡然失去力气般的,“噗咚”一声从狼背上摔下来。

少年摔下来后,那坐骑白狼亦化成青烟消失,伏在狼背上的昏迷女子也跟着摔落下来,不过被及时赶到的朔夜给接住。

“守弟!?还有千秀!?你们怎么搞的!?”

韩千秀受伤昏迷·林守亦脱力似的瘫在地上,朔夜为两人的狼狈模样大吃一惊。把昏迷的韩千秀交给赶来的池千秋照顾,朔夜随即上前急急扶起倒地的造师传人。

“守弟!你,你没事吧?哪里受伤了!?”

从林守身上传来滚烫的体温,身上衣裳则是浑身湿透,焦急的朔夜连忙回头招呼着队里的医护士。

“双儿!涵双儿!快过来这里!”

“是……是!”

听到朔夜的呼唤,一名穿着褐色帽衫的娇小女孩连忙跑了过来,。她的名字叫涵双儿,是野兔精化身的小妖怪。涵双儿的道行在烈怒队里排行最末·再加上格腼腆,不擅言语,平时几乎没有存在感。只是身为野兔精的她却有着辨识草药的天赋·擅长疗伤治愈,是烈怒队里相当于医护士的成员。

“呃,我没事······”林守摇摇头,在朔夜怀里已缓过气来。“我这是……使用法诀的后遗症,休息一阵就能恢复过来。先看看韩姑娘吧,她刚刚受了重伤,我只进行了紧急处置。”

听到林守这样说,涵双儿不由得愣在原地,摇晃着帽里的兔耳,不知所措的看向朔夜。朔夜稍稍犹豫了下·方才示意她先去救治韩千秀,随即仔细扶正怀里的造师少年,用压抑着怒意的声音询问着。

“守弟,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打伤你的?”

因重要的人被伤害而生出的勃然怒气,挟杂在白金煌气里发散出来,其威势尤甚先前摧灭刚鬼的时候。女孩们纷纷用慌乱的目光望过来·而林守则是嘿笑几声,以得意的声音澄清着事实。

“事先说明下哦,朔夜姐……我这可不是负伤败逃哦!先前在下面遇到个相当厉害的家伙,就是它打伤了韩姑娘,不过已经被我施展绝招摆平了。就连那间窖密室也已被打得稀巴烂,要说起来,可算是凯旋归来呢···嘿嘿,虽然模样有些狼狈就是了。”

战胜强敌的自豪感,令林守的声音显得格外昂扬。躺在朔夜的怀里,林守把探索地铁隧道,发现隐藏坑道,格杀坑道鬼物,遭遇强悍黑影的经过讲述了一遍。期间种种难以置信的经历,凶险万分的状况,不光朔夜听得惊呼连连,连走过来的池十秋亦是勃然动容。

“…···使用引煞凭身后会有半天动弹不得,当时没有别的办法,我只好赌一把。借用韩姑娘的护腕唤出白狼坐骑,然后以金刚无想全力摧破密室天顶。本想着开出个到地面的竖直通道来,不过那密室埋得太深,途中差点就不行了。”

林守看着虎口迸裂,犹在微自抖颤的右手,用心有余悸的神情说着,。

“冲出来时我已经没剩啥力气了,幸好遇上的是朔夜姐你们,要是换成鬼物的话,恐怕就得当场交待在这儿了······”

说完林守长长呼出口气,朔夜则一时间陷入沉默。沉默的原因不是找不到话说,而是想说的话太多,反而不知道该先说哪句。

既想责备他孤-军深入的冒失,又想赞许他大胆无畏的武勇。既喜欢他贯彻侠义,奋勇直进的正直,又恼怒他不知爱惜,自陷险境的莽撞——诸般思绪在心里翻涌沸腾,到最后只勉强挤出个“嗯”的一声。至于这短短一叹里究竟凝缩着多少的爱意柔情,恐怕就连当事人都无以察觉。

“地铁隧道里竟然隐藏着这般秘密······”

池千秋似难以置信般的摇摇头,沉默片刻后取出一方白娟手帕,蹲下身替造师传人包扎着那犹在流血的右手虎口,同时询问着。

“林公子,你说的那间窖密室,就是在这坑洞底下吗?”

“嗯……嗯,是的。”

看着眼前的冷艳丽人替自己疗伤,林守不禁露出受宠若惊般的神情,略显紧张的点头应答着。池千秋以利落的动作替手帕捆了个花结,随即便转向朔夜建议着。

“小姐,此事非同小可,有必要通知白虎前来调察。如果你同意的话,我这就带人前去封锁现场,以免那幕后黑手出来毁灭线索。”

“嗯,就这样做!”朔夜当即点头,随后用挂念的目光看着怀里的造师少年。

“守弟和千秀受伤不轻,我先把他俩送回白虎宫疗养,然后就立即赶来和你汇合。”

“那个,先把韩姑娘送回去就好,我还有事要做,。”林守提出意

“有事要做?”朔夜疑惑着。

“嗯,关于那幕后黑手捣鼓的谋,其实我心里已多少有了点底……”林守挠挠头,说出令两女动容的话来。“那间密室已被摧塌大半,倒不是特别重要,我有个更好的想法,不过需要有人帮忙···…朔夜姐,可以抽点时间给我吗?”

造师传人的宣言,似乎预示着数月来笼罩岐阳地方的浓厚云,总算吹来了一缕希望的微风。就现实情况而言,得益于白虎宫及有关各方的共同努力,在岐阳各地爆发的鬼物骚乱也隐约有了收束的迹象。

白虎宫的高手宿老牢牢封锁着各处地坑,众弟子们则努力减少着流窜市内的鬼物数量。经过大半日的艰苦奋战,街道上流窜的鬼物已被清剿得七七八八,剩下的鬼物转而躲进市内建筑,似乎打算凭着地利来拖延时间。

鬼物是从秽浊气中生出的邪异,白日阳气旺盛,鬼物的活动受到相当限制。可一旦夜幕降临,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这时候已接近黄昏,剩下的时间可谓非常有限,白虎宫几乎卯足力气铲灭着躲藏暗处的鬼物,力求在日落前终结这场暴乱。

努力收拾暴乱的不只有白虎宫,同样还包括那些肩负着市民厚望的勇者们。例如岐阳警局第七特侦组麾下一百零八名武装特警,此刻便在警司罗成的率领下,包围住一幢被鬼物盘据的百货商场,并且随时准备执行歼灭指令。

“里面的匪徒听着!外面已被我方重重包围了!你们逃不掉了!聪明的就立刻放下武器,出来投降!否则一刻钟后我方将展开突击!届时任何抵抗都会被视为敌对行动,予以彻底歼灭!”

数十辆警车在商场周边建起封锁线,罗成手持高分贝的电子嗽叭,对着盘距商场的鬼物进行着例行警告。虽然这样的程序也许有其必要,但听着商场里面传出的奇怪叫嚣,罗成不禁觉得自己像傻瓜一样。

122 穆兰出战

“罗队,!我们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进行突击!”

就在罗成牢骚满腹的时候,部下刘武前来报告着。:。//只见刘武穿着全身防弹衣,手持树脂盾牌,腰间除了制式手枪外,还挎着一把不知从哪儿翻出来的大号战刀,。浑身散发出昂扬的战意,跃跃欲试的请战着。

“罗队,展开突击吧!再等下去天就······”

“给我待命!混蛋!”

经过电子嗽叭增幅数十倍的怒吼,在直抵脸面的至近距离打断了刘武的声音。被指向声波兵器贯穿的刘武,一时间头昏眼花的呆愣原地,而罗成则是随手掷开嗽叭,带着郁愤神情向后走去。

“没脑袋的臭小子,那些东西自有专家对付,上去送死顶个屁用……”

罗成被任命负责侦破鬼物作乱的系列案件,自然清楚鬼物那超乎常识的破坏力。老实说,以警察的贫弱武装根本应付不了那种程度mb手,光像这样筑起包围网,把鬼物活动限制在商场里便已差不多们的极限。要是真让刘武带队冲进去突击,结果只有团灭的下场已。

罗成无意让部下白白送死,打算困住鬼物以待白虎宫的援军赶来,毕竟那个世界的麻烦也只有那个世界的人才能解决。望望远处逐渐落下的夕阳,罗成只担忧着时间是否来得及。

“…···小闵,你马上联络装备部,让他们给我调十二台探照灯过来。”

罗成点燃香烟叼在嘴里,同时向部下闵司命令着。倘若日落时白虎宫依旧没能赶来,那便只能借助探照灯的照明来警戒,届时他们将处于格外危险的境界。然而事情会不会变成那样,只有老天爷知道。

“妈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混帐事情……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搞出来的?”

罗成愤愤的抓着头发,突然被头顶传来的轰鸣声给吸引,抬头看见一架特警直升机飞过上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第五架被紧急调来支援的直升机了,看来今次乱子闹得真是够大······

“罗队,!危险!”{

抬头眺望的罗成突然被旁边的部下扑倒,稍迟一秒,身后响烈的撞击声。一头卒鬼冷不防从商店三层跃下来体重和重力加相乘值摧扁了警车的车顶,碎玻璃像炸弹般的四散乱飞。*.

“射……射击!”

预料外的垂直奇袭令前方构筑的防线完全失效,警员们拔枪瞄准的反应不禁出现瞬间的迟滞。当数枚子弹划过被砸扁的车顶时,卒鬼已跃起扑向周围的警员,挥舞鬼爪制造出混乱。

多亏防弹服和盾牌的保护,没有出现惨烈伤亡的光景,然而因敌我混杂手枪步枪都派不上用场,场面一时间显得格外混乱。

“前排的把那家伙推出去!后排的拉开距离射击!”

罗成从地上的玻璃渣里抬起头来,紧急下达着指示。

“哦哦哦哦!滚开!”

刘武拿着盾牌挡下卒鬼的利爪,然后大声吼叫着,卯足力气一路把卒鬼给推出了警员阵列。然后趁势扑倒在地,让出后面的射击空间来。

在刘武扑倒地面的下一秒,数十把手枪同时开火。暴露在空地上的卒鬼遭到警员集中火力的射击,身体像被打飞似的朝后面弹去翻滚几圈后便再无声息。旧mb

“干……干掉了吗?”

刘武拿着盾牌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倒地的卒鬼,喘息不定。

“混蛋!还愣着干什么!?后退!赶快后退!”

那边的罗成爬起来拿起电子嗽叭再度下达命令,声音急促而慌乱。

这个包围阵乃是他照着凡世常识来布置,而凡世里也没哪个匪徒可以彪悍到从三楼跳下来后,依旧保持着十足的杀伤力,。经验上的不足令得罗成的判断出现致命缺失,刚刚那头卒鬼则是确证了整个包围阵的不堪一击。

听到罗成的喊声,警员们亦纷纷反应过来,可惜鬼物们的动作要更快一步。就在他们付诸行动前,数头鬼影接连从商场上层跃下,“砰砰砰”的声音接连响起,警员们被轮胎爆炸的气浪给摧得人仰马翻。当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卒鬼们獠牙啮露的狰狞面容。

突然一道剑光闪过。

卒鬼的脑袋跟着飞了起来。

那剑光扯着流水的尾迹,在现场飞舞穿棱。{

瞬息后剑光收敛,而跃下来的数头卒鬼则是齐齐毙命。

几秒钟的时间里,警员们在极悲和极喜,惨死和苏生间晃悠了个来回。当确认眼前的卒鬼真的毙命后,不少人甚至腿一软的瘫倒●'上。至于剩下的人·则是不约而同的随着那道救命剑光,鼯头望向街道的右方。

从那里走来一位身着玄青法衣的美丽女子,那道青白的剑光落回她手里,随即迸出绚丽的水华围绕在她身边。水华在夕阳下闪着耀眼的煌光,看起来仿佛女神般的圣洁凛然。

看得呆掉的不光是在场警员,连警司罗司亦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招呼那女子。早先在猞狮公园时他曾与对方有过一面之缘,知道她的名字叫穆兰,是隐世里某个重要机构的特别干员。

虽然当时罗成就觉得穆兰并非凡人,但再怎么样也没想到竟厉害到如此地步。一挥手就斩灭数头鬼物,要是她有那个意思的话,这里的一百多名特警一齐上也不是她半只手的对手吧?感到阵阵战栗的罗成,不禁庆幸着当初没有她无礼。

“罗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穆兰朝罗成点头致意,长话短说的道明了来意。

“里面的鬼物让我来收拾,请你们在这里替我掠阵,可以吗?{

掠阵什么的,基本上是照顾到对方脸面的礼貌说法。不过当穆兰用柔和悦耳的声音提出意见时,就连脾气最暴躁的刘武都生不出抗争心。和其他同僚一齐,用呆然的目光看着那清丽身影,飘然的走进鬼物盘踞的商场。

片刻过后,只听得商场里面传出几声格外凄惨的哀嚎,然后就彻底沉寂下来。警员们互相张望着,脸上露出仿佛做梦般的惊愕神情。

随即,商场入口响起脚步声。在无数双眼睛的注目下,穆兰沿着来路又走了出来。那身姿一如她刚刚进去时那般的清爽,没有半点狼藉。

莫名的敬畏笼罩着现场,沿着穆兰走来的方向,警员们不约而同的让出条路来,有人甚至下意识的敬起了礼。穆兰用淡淡微笑回应着警员们,一路走到罗成面前,出言建议着。

“罗警官,商场里面还有不少受伤的人,请联络救护车来救助。”

“哦······哦!”就连罗成也被周围的奇妙-氛围所影响,在穆兰面前没来由的感到气短,先点点头,过了片刻后才想起似的问出来。

“话说,这回的暴乱……莫非也是因为‘那个,的缘故?”{

早先林守从猞猁石雕里解放土地神时,罗成和穆兰亦恰好在场舅于是得以听闻“岐阳地脉里有大量气郁积,导致鬼物频频出没”的真相。并且还接受林守委托,调察出了鬼物最初出没的地点,间接促成林守勘破隧道隐密的真相。可以说比起白虎宫诸人来,这位凡人警司倒要更接近事情真相。

“嗯……”

穆兰带着忧虑神情点点头,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罗成本已竖起耳朵做好倾听的准备,谁知下一秒穆兰却突然偏头望向远处街道。

“……妖气!?”

“啥?”

罗成下意识的顺着穆兰视线望去,可惜缺乏灵识的他根本感觉不到妖气。罗成正想开口询问,岂料穆兰却已急急奔出,那焦急模样似乎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罗成看着穆兰迅速离去的背影,脑袋里冒出要不要派人随同支援的念头,不过这个念头只闪过几秒,随即便被宣告放弃。

“唉唉,那个世界可不是普通人能踏足的呢······”

罗成苦笑着摇头叹息,重新拿出根香烟点燃。穆兰的实力已{这里全员的总和,如果连她都摆不平对方,那就算派再多的人前-援也是白搭。最后他们也只有尽量做好善后工作而已吗?真是一也不

罗成郁闷的挠着头,看到前面呆愣着的部下,忍不住一脚踢过去。

“混蛋!还愣着干什么?受伤的先到后面去疗伤,没受伤的组成队伍准备突击······嘛,虽然里面大概已没有活的威胁了,但还是给我保持警惕!另外,立刻把救护车叫来!”

缓缓滑落的夕阳在城市里投下漫长的斜影,一道手杵拐杖的佝偻身影站在高楼顶端,低头俯视着下方阳交错的片刻光,耸动着喉咙,发出近乎干枯的笑声。

“咯咯,开始了,‘千鬼啸夜,拉开帷幕了······”

那笑声满溢着不祥的味道,灾厄的气息仿佛从那杵着拐杖的佝偻身影里弥散出来,在周围形成夕阳余辉亦无法照透的浓密黑影。黑影里飘晃着几点火,若是造师传人在场的话,应该会感到格外眼熟才对。

123 幕后魅影

“特意选在白天发动‘千鬼啸夜,,好趁机观赏世间的混乱光景吗……哼哼,你的兴趣还真是恶劣呢,朱浩,。。.

喊着佝偻老者的名字,另一身影在高楼屋顶出现。那身影是一位穿着紫色旗袍的艳丽美女,贴身旗袍勾勒出凸凹起伏的曲线,两条白玉般的美腿从旗袍的裙摆下探出,在夕阳余辉里摇曳出眩目的光华。

这幕景色对男人来说应该是诱惑十足,然而朱浩却仿佛看到毒蛇似的,眼瞳猛缩了下,急退两三步,用忌讳的声音叫出对方名讳。

“韩舞砂!你怎么来了?”

“岐阳谋略兹事体大,以御三家的白虎宫为对手,鬼师想你应付不来,所以特地派奴家过来推你一把。”

被唤为“韩舞砂”的旗袍美女,轻摇腰肢的慢慢走来。她的声音虽然悦耳,话语里却透露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朱浩自然不会察觉不到。

“鬼师派你过来……是不相信老夫吗?”

“相信?哈,若不是你前次违背鬼师命令,擅自对青河镇出手,●果惹怒了造师门的老怪物,鬼师现在也就不必忙着到处灭火了。”#韩舞砂的眼里射出涂有猛毒的视线,朱浩就像蛇盯住青蛙般无法动弹。

“多亏你做的蠢事,鬼师谋划的大计差点毁于一旦。如果不是阎殿正值用人之际,你早就被打进九沌渊之底,和鬼卒魂为伍了!怎么?光是拣回老命还不够,你还期望着鬼师会继续信任你?”

韩舞砂吐出恶意的毒箭,朱浩的脸色则在红白青三种颜色间反复变化。经过一段时间的紊乱呼吸,朱浩最后颓然垂下头来,仿佛承认了韩舞砂的优势地位。此时若有知情者在场看到这幕,必然会惊愕万分。凋魂叟可是昔日邪道赫赫有名的魔头,能让朱浩如此低头驯服的那位“鬼师”,究竟又是何方神圣?

“别担心·奴家不想做麻烦的事情,。”

见着已达到警告目的,韩舞砂的声音稍稍和缓下来。“鬼师没当场处置你,是需要仰仗你的鬼道修为。鬼道不是奴家擅长的,所以岐阳这事还是依着你的安排来·奴家的职责只是在必要时出手帮你排除障碍罢了。”

“是,是这样啊······”朱浩闻言明显松了口气。**

“那么,就麻烦您考稍稍向奴家说明下目前的进展吧?这也是方便奴家更好协助您老完成鬼师的交待。”{

韩舞砂轻笑着问道,一边朝朱浩放出迷人秋波。朱浩虽露出抵神情,但终究还是不敢无视韩舞砂的问题,于是勉强开口介绍着。

“…···就像你看到的,那帮蠢材根本没发现鬼师的布置。此刻九座聚元窖俱已齐备·‘千鬼啸夜,拉开帷幕,再无人可阻挡我方计

“这才只是头一波,就已经让白虎宫狼狈不堪,高手尽出才把攻势给压了下去。眼下白虎宫还有喘息的余地,不过说到鬼师的雄才大略,岂是彼等粗鄙莽夫能岂及的?很快,他们就会知道噩梦的滋味……”

朱浩的声音里带着露骨的恶意,然而那对鬼师的奉承似乎也并非出自违心。韩舞砂满意的点点头·同时也没忘记提醒道。

“看来进展得还算顺利。但要注意,‘千鬼啸夜,终究只是计划的彩头。能消灭白虎宫固然算是大功一件,但真正重要的可不是那种程度的东西。”

把御三家的白虎宫称为“那种程度的东西”·听来简直就是狂妄到近乎无知的台词,然而朱浩闻言却是沉着脸点点头,毫无异议的接受了韩舞砂的告诫。身为计划执行者,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着何等事业,那是远远超出凡庸之辈的想象,足以将正道执掌的隐世天秤一碎的恐怖事物,。{

对那位正逐步将此番非凡构想予以实现的鬼师,朱浩可以说充满敬畏,语气亦罕有的慎重起来。

“放心,老夫晓得厉害。那些东西都好好藏在地底深处,外面还布下数道禁制防护·凭白虎宫那群武夫绝对发现不了。”

“那就再好不过,奴家也乐得清闲。”韩舞砂用香扇掩着小口,打个了优雅的哈欠。目光落到下面的纷乱街景上,突然锐利起来。

“嗯?那是……”

只见空旷的街道上,一名青衣女子在沿街屋顶间纵越奔驰。虽然不时停下应付冒出来的鬼物,但确实在朝着两人所在的大楼靠近。

“蜀山弟子?是正道会派遣来的吗?呵·鼻子倒蛮灵敏呢···…”看着那女子挥剑斩灭沿途鬼物的利落身姿,韩舞砂露出趣味盎然的神情。“身手似乎也不错,光是待在这里看戏也蜜无聊的,奴家找点余兴节目,您老不会反对吧?”

没有理睬韩舞砂的媚笑,朱浩冷哼了声,一顿足隐没在影里。

沿着街道屋顶奔驰,穆兰努力追踪着先前感应到的妖气行迹。

那妖气混杂在城市弥散的浓烈鬼气里,就仿佛大群老鼠里突然闪过蛇的身影。凭着常年实战磨练出的敏锐灵觉,穆兰捕捉到那一闪即逝的蛇影,并且立即展开追踪。狡猾的蛇将身影藏进四处乱窜的老鼠群里,穆兰虽竭尽全力追踪目标,然而沿途频频受到鬼物阻碍,已渐渐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不在这附近吗……”

站在某块高高竖立的广告牌上,穆兰举目朝着四周眺望。那股突然出现的可疑妖气和操纵鬼物暴乱的幕后黑手,两者间必然有所联系。正因为如此,就算她的突兀身影招来附近居民惊恐的注目,穆兰也强迫自己无视过去,。

空气里弥散的浓烈鬼气,几乎把那股妖气给完全盖过,穆兰集神分辨着妖气的残影。岂知突然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那股微#的妖气陡然暴发,带着难以言喻的锐利敌意朝穆兰噬咬而来。

就像追踪毒蛇时,冷不防踩上毒蛇的尾巴。寒毛直竖的瞬间,穆兰以生平最快的反应跳离了原地,几乎同一时间,两道红影扯着低啸,划过她刚刚站立的广告牌。

遭到红影斩袭的广告牌当即断成数截,被肢解的角铁和幕布纷纷掉落,而两道红影则是各自划出一道半圆的弧线,又齐齐飞回到主人的手里。

穆兰紧急跳落到与广告牌相邻的屋顶,目光朝街道对面移过去。只见站在那里的是一位身穿旗袍的妖艳女子,女子好整以暇似的看着她,先前的两道红影正在她指尖高速旋舞着,同时发出如毒蛇般嘶嘶声响。

“你是谁?”

穆兰厉声问着,同时撤出青鸦剑。

“哟哟,小妹妹,明明是你追着我来的,现在却反而问我是谁?”

那妖艳女子轻摆着蛇腰,用妩媚的声音问着。她的声音就像香轻舔着耳膜,若是换成青年男子,恐怕光听这番话就会心动神。的警惕心同样亦是急速提高。肼

“妖孽!你现身此地究竟有何图谋?老实交待!”

“唉呀,奴家不过是来凑热阄的闲人,图谋什么的才没有呢。”

从那女子身上流泄出的异质妖气,令穆兰确定她就是自己追踪的目标。只是那妖气若隐若现,对方显然有意抑制着自身的力量,这点令穆兰感到莫大威胁,决定全力以赴。

“胡说,!你分明与彼等鬼物混淆一气,图谋不轨!识相的就立刻束手就擒,如若不然,我必将你斩于剑下!”

随着青鸦剑的鸣动,水凛真息从青鸦剑身流泄出来,形成绚丽水华飘浮在她的身边。那道道水华看似晶莹剔透,但实则由锐利剑罡凝缩而成,每一滴都有斩金断铁的威力——这招“剑罡化相”,乃是踏足化境的御剑高手方能使用的绝学。既使在号称“剑宗”的蜀山派里,数千弟子也没几人能使出这招。

看到穆兰的实力展示,妖艳女子韩舞砂的眼里异光闪烁,舞动着两手嘶嘶旋舞的红影刀轮,吐出挑衅的台词。

“唉呀呀,奴家好怕呢!既然小妹妹要斩人家,那还等什么呢?”摺mb

“无耻妖孽!受死!”

穆兰怒喝着挥出青鸦剑。缠绕着剑身的水华剑罡,霎时间化成一道匹练朝韩舞砂斩去。那水华匹练虽然去势甚疾,但因两人间隔着条街道的距离,结果被韩舞砂轻松躲过。

“小妹妹,这种程度可差得远……哦呀!?”

穆兰早已料到自己的隔空斩击会被躲过,因此紧跟后面的又是数道更加凌厉的水华匹练。

韩舞砂发出惊呼,身影连续闪动,足足横移出十多米远,才好不容易避开全部匹练。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竟又有一道流光直射颜面而来。和先前的隔空斩击不同,那道射来的流光灵动异常,舞出的凌厉剑招竟将韩舞砂的退跑封死。韩舞砂低哼一声,挥起手里的红影刀轮迎去,随着一声铿然硬响,舞动的流光给打退了回去。

被打退的流光在空中还原成青鸦剑形,重新落回穆兰的手里,韩舞砂见状却是不禁吃了一惊。原来趁着她被流光纠缠的短短时刻,对面的穆兰已横越过中间街道,来到了她的至近距离。

124 祭剑煌烈

“这样你就没法用那东西吧?”

穆兰持着青鸦剑朝韩舞砂刺去,。。//在最初偷袭时她便看出,韩舞砂手里的红影刀轮乃是远攻的利器。如果双方隔着街道用法宝对轰,那她毫无疑问会居于不利。为此穆兰不惜耗费真元连续挥出水轮斩,最终成功扳回了距离上的劣势。

“原来如此,妹子好巧的心思……”韩舞砂回避着穆兰的攻击,赞叹的声音显示出游刃有余的实力。“不过呢,要是以为贴身搏杀就能从奴家身上讨到便宜,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韩舞砂挥舞着两把红影刀轮,配合着魅影身法,以滴水不漏的防御接下穆兰的猛烈攻势。倘若是林守此时在场的话,应该会对这幕觉得眼熟才对。韩舞砂使用的红影刀轮,无论形制或招式都与韩千秀的格外类似,只是要小上一号,而且还是两把。

两把红影刀轮上缠绕着赤煞妖气,在嘶嘶异响里与青鸦剑罡相触。面对斩金断铁的水凛真息,竟是分毫也不落下风。承接着穆兰的全力猛攻,韩舞砂依旧是进退自如,其身手似乎要比韩千秀要高出数筹不止。旧mb

“哈,不愧是隐世剑宗的蜀山派,依旧是老当益壮呢······不过,子还是稍微嫩了点呢。”#

抓住穆兰气势稍竭的时机,韩舞砂挥动红影刀轮猛然砸开青鸦剑。在铿然硬响里,旋舞的刀轮把青鸦剑锋带得偏向一旁,穆兰的攻势被打断,同时也门户大开。骇然的穆兰急急撒剑回防,岂料对手并没有追击,反而趁这短暂间隙施展出毒咒。

“请凭魔魇,生发九渊……敕!”

韩舞砂双手结成诡异法印,阵阵浓烈黑气从法印里涌出,涌出的黑气化成无数蛇影,嘶叫着朝穆兰扑了过去。

毫毛直竖的瞬间·穆兰当即蹬地疾退,同时挥剑防御。青鸦剑扯着清冽水华,在穆兰前方化成旋舞的水轮。只见扑来的蛇影碰上锐利的水轮,霎时间化成黑气崩散,。那无数蛇影前扑后继·又被纷纷斩散的惊骇光景,简直就像绞肉机开足马力工作一般。

“后面有空隙哦,妹子。”

穆兰全力驭剑拦截袭来蛇影,冷不防身后响起韩舞砂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身体竟陡然动弹不得,同时侧颈处陡然刺痛。仿佛被某种尖利器物刺穿肌肤,穆兰只感到全身精血正从伤口处急速流失。//

“嗯嗯·不愧是处子的元贞血,果然味道甜美呢······”韩舞后面搂着穆兰,低头咬着她的侧颈,嘴里漏出惋惜般的声音。“难子天生丽质,没尝过情爱滋味就要香消玉殒,真是可惜啊可惜···…”

“妖孽,尔敢……”

随着精血流失,一股**蚀骨般的麻痹快感侵占着神经·穆兰竭力守着心神不失,然而身体却是软绵绵的使出来半点力气来。只听得韩舞砂那妩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呵呵,这滋味很美妙-吧?算是姐姐的临别赠礼·若来世投胎的话,记得先找个好男人……呀啊!”

韩舞砂的声音在末尾时陡然慌乱,仿佛遭遇意料外的逆袭,竟放开穆兰退了开去。摆脱韩舞砂束缚的穆兰,捂着侧颈伤口,喘息着朝后面望去。只见救她一命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爱剑。

“青鸦……”

青鸦剑乃通灵之剑,自然有护主的灵。然而此刻缠绕着青鸦剑的,不再先前的凛冽水华,而是一道穆兰从未见过的赤金煌焰!

那道赤金煌焰虽非光焰万丈·却散发出一股睥睨天下,气吞山河的雄浑气势!如果说青鸦剑是初出茅庐的青口孺子,那赤金煌焰则是属于绝代霸主的气焰!不光是穆兰看得呆然,就连那边的韩舞砂亦显出狼狈的模样。旧mb

“······小姑娘,你这把剑究竟是从何处得来?”

盯着悬浮空中的青鸦剑,韩舞砂的声音有难以掩饰的紧张,。

“青鸦剑·是师尊赠我的斩魔之剑!”

虽然对那赤金煌焰的来历也存疑惑,但穆兰还是挺起胸膛回答着。

“斩魔之剑?哈哈,你说斩魔之剑?”

就像听到什么格外荒诞的事情,韩舞砂的嘴角弯起扭曲的弧线。她先抬手指着那为赤金煌焰缠绕的青鸦剑,随后又像觉得不敬般的放下,开口对穆兰说着。

“竟然把如此一柄魔剑称为斩魔之剑,妹子,你是自己是瞎子呢?还是当全天下的人都是瞎子呢?呵呵,堂堂正道的蜀山弟子,竟然持有这样一把连地界玄魔亦要退避三舍的逆律魔剑,真是杰作啊杰作!”

“逆律魔剑……”

对修练御剑术的诸派弟子来说,这是绝不能轻易出口的忌讳禁词。穆兰呆然的看着韩舞砂,岂知韩舞砂大笑过后竟收起刀轮,俨然一副鸣金收兵的模样。

“你想逃吗!?”

“呵,看到难得一见的稀奇事,奴家今个儿也满足了······再说了,就算借奴家一百个胆子,奴家也不敢对魔君宠爱的人儿出手啊,妹子。”韩舞砂掩口轻笑着,眨眨眼睛,朝穆兰送去一道秋波。

“奴家还会在这地方呆上一阵子,咱们大概还有机会再见的。这个,权当作是临别赠礼,妹子就好好收下吧!”

韩舞砂轻笑着挥出一道红影,穆兰下意识的驭剑防御。岂料那红影竟然从她身侧擦过,呼啸着袭向远方天空盘旋的警用直升机。随着红影闪过,那直升竟被拦腰斩成两截,。穆兰看着断裂的直升机朝下方街道坠落,顿时愤怒的回过头来。

“妖孽!你竟敢……”

穆兰的怒喝嘎然而止,前方屋顶已没有了韩舞砂的身影,就连空气里残留的妖气亦在迅速消散。察觉到自己被韩舞砂戏耍的事实,穆兰闷的咬着嘴唇,狠狠一拳捶到地上。{

这时候,直升机坠落的方向接连传来两声爆炸,仿佛为这场徐落幕的骚乱添上犹有后继的注脚。得益于岐阳各方的共同努力,暴乱鬼物终于被悉数歼灭,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因此感到安心······

大概,除了随着造师传人的指示,正在城市各地狂飚的烈怒团以外。

从地坑涌出的鬼物终究被众人合力剿灭,然而那持续一日的暴乱却给岐阳地方带来前所未有的损害。街道上随处可见的破坏痕迹,警车与救护车拖着刺耳的尖啸在公路上来回穿棱,还有市政宣传车沿街巡逻,建议市民们不要外出的告示,令得充斥空气的紧张因子变得愈加浓厚,整座城市的气氛简直像是刚刚遭遇过战争浩劫一般。

诸如受伤者的收治,遇害者的善后,暴乱现场的整理,还有恐慌市民的安抚等等,诸多事务纷涌而至,令得岐阳地方政府几乎陷入半狂乱的状态。

然而相比起白虎宫为镇压暴乱而付出流血牺牲来说,却是没有半点抱怨的余地。地方政府为暴乱收拾善后而加班加点,白虎宫则是为制定暴乱对策而绞尽脑汁。

在白虎宫议事堂的泰阳殿里,掌门牧老爷子正召集门派长老商议对策。由于昨日鬼暴乱来势汹汹,为避免类似暴乱二度上演,白虎宫的长老高手大半都在各地坑处警戒守备,赶回来的只有牧四叔和牧老等寥寥数人。毕竟是白虎神的狂猛血裔,和鬼物酣战半宿的长老依旧是精神矍铄,斗志昂扬的模样。然而当从来访的徐老口里听闻肼番鬼物暴乱的真相后,就算是最为勇猛的牧忝长老亦不禁为之骇然。

“难怪那些鬼崽子怎么杀都杀不完,原来是地脉里汇聚的气啊……”

从牧忝长老口里吐出近乎呻吟的叹息,。这位白虎猛者昨夜独立斩灭数千鬼物,身上战袍几乎被溅回污血染成紫色。面对千万鬼物亦毫无畏惧的他,此刻却是露出格外疲惫的神情。

“地脉是撑起三界天穹的华柱,乃是我等凡庸之辈无法触及的领域……而且,这次闹得可比二十年前更大呢······”

连牧四叔亦苦笑无言。二十年前白虎宫便因岐阳地脉灵气的莫名枯竭而陷入几乎举族迁移的绝境,幸亏后来得到林老爹相助,建起化昝玄仪,镇伏紊乱地脉,才勉强得以幸免。

那段面对突如其来的自然浩劫,手足无措,乃至惊恐彷惶的惨痛记忆,对白虎宫长老们可谓是记忆犹新。也因此,当听闻此番鬼物暴乱竟然又牵连到地脉时,在场众人无不感到心情沉重。哪怕白虎宫拥有隐世诸派里屈一指的雄厚武力,当面对撼动天地的浩瀚力量时,却是半点也派不上用场。

“可是,地脉怎么会突然汇聚气?莫非是那化昝玄仪引来的■

片刻沉默后,牧忝长老突然提出来。化昝玄仪是镇伏地脉的逆法仪,现在既然确定是地脉出了问题,那怀疑是否由化昝玄仪的故障引起也是相当自然的联想——话虽如此,但发言者的语气却明显带有非理的负面情绪。

“哼!当初我就说过那东西不靠谱!现在果然出问题了吧!?”

“喂喂,现在翻这些陈年旧帐有用吗?”

插嘴的是联络处的徐腾徐老。徐老和牧老爷子是老交情,再加上是来通告真相的贵宾,因此得以参加这场白虎宫的重要会议。早些时候赶回来的穆兰侍立在他身后,面对那边上辈长老投来的怒目瞪视,穆兰显得相当惶恐,不过徐老则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125 白虎议事

>“我刚刚说的那些东西,全是林家小子独自调察出来的成果。,网就你们被耍得昏头转向的时候,人家可是勤勤恳恳的付出着努力哦?就为了这件本来和他没啥关系的事情,辛苦努力后还要受到如此质疑……啧啧,倘若白虎宫的器量真小到这和程,那老夫的面馆也该关门了。”

“唔……”牧恭长老一时语塞,随即仍旧强硬的反驳道。“谁知道那小子搞什么鬼啊!?那化昝玄仪也只有他会摆弄,说不定早就察出其缘因了,然后瞒到现才给说出来,此间耽搁的功犬……”

“绝非如此!”

一道清丽的女声打断了牧恭的妄测,泰阳殿的众人朝言者讶然望去,只见竟是穆兰举步前出,用凛然神情的承下了牧恭的恼怒。

“小丫头,你敢说老夫说得有错吗!?”

“是的,您错了。”

穆兰一字一顿的说着,周围引起微妙的sāo动。重视辈分的修真诸派里,她这般的行为无疑是相当逾越的无礼举动,十多位修为登顶造极的前辈长老的惊诧目光落到穆兰身。

“牧掌门,请容我说明。”

穆兰抿着嘴唇,先朝座的掌门牧老爷子遥遥行了一礼。那态不卑不亢,却带着决不妥协退缩的坚定意志工

“林师弟来到联络处以来,我便一直和他同行。他为调察鬼物暴乱的因缘而竭心力,那里面绝没有半点私邪或隐瞒。若非如此,又岂能感动土地神现身示道?我不敢说那番指责全是妄语,然而却可以断言,不论前代因缘如何,林师弟本身对白虎宫是绝无亏欠的!”

穆兰的沼冽声音秦阳殿里回响,仿佛被那凛然气势所压过般,牧恭长老一时间哑口无言。片刻后响起一声叹息座的掌门牧老爷子,微微朝穆兰投来淡然的目光。

“……哼,卜修子那老儿,衡教了个好徒弟呢。”

牧老爷子和剑翁卜修子似乎因昔rì因缘而颇不对付,不过瞥着那凛然矗立的青衣女子,却隐隐透出几分欣赏的态。随即牧老爷子把目光投向牧恭长老处,用缓缓的声音说着。

“二弟姑且不论此事因缘如何,那林老头肯把家里独苗派过来帮忙,便足已显出造师门的诚意。我白虎宫若是猜疑忌恨,挟宿怨相报,那岂是待客之道?今后这类话题就不要再提起了。”

“……遵命。”掌门开口,牧恭长老只得纸头应诺。

“话说回来那守小子确实做了不少事情。”见着气氛僵硬的牧四叔,以明快的语调插嘴进来。“姑且不论化昝玄仪的事情单是调察出地脉yīn气汇聚的情况便是大功一件,我等长久以来的疑惑总算是有了点线。当家的,我以为现的当务之急是确定yīn气汇聚的原因,以便想出对策。

“嗯,说得没错:”

“那个”关于这点,我想我可以提供些线……”

穆兰谨慎的开口,随即众人注目下把昨rì遭遇韩舞砂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并且尤其强调着。“那女子的修为高深莫测,不仅身手诡秘高绝,还能使用召唤魔魇的魔道妖法。凭我的实力全然不是其对手几回合便被制住……幸好对方不知何故突然退去,但临退时留言说会岐阳地方继续待些时rì。”

韩舞砂把青鸦剑称为逆律魔剑一事的太过诡秘,穆兰不yù节外生枝,因此暂时把青鸦赤煌的变故给省略过去。然而饶是如此,亦听得座诸人惊愕万分。徐老亦是头一次听穆兰提到昨rì的遭遇,慎委的出言确认着。

“穆丫头,你……确定那女子用的是召唤魔魇的妖法?”

“是的。那女子使用的妖法极是古怪,我以前从未见过。而且……”,穆兰下意识的摸着侧颈处的纱布,犹豫着说出来。“她似乎以吸蚀生人jīng血为乐,想来应该鬼魅妖魔之属,然而凶厉到那般地步确是人世罕见……。

“人世罕见么……”

徐老仿佛叹息似的吐了。浊气。坐于座的牧老爷子亦是紧皱眉头,和下方揉着太阳穴的牧四叔互望了一眼。凝固着紧张的沉默里,场的前辈长者似乎达成了某个穆兰所不知道的共识。就穆兰犹豫着要不要出言询问时,座的牧老爷子缓缓吐出叹息:

“……地界玄魔啊,自从崩界大劫以来,已经多久没有出现过……”

“地,地界玄魔!?”

这个词令穆兰骇然动容工要知道,玄魔乃荒茫地界的妖魔,立于幽晦昏暗的顶端,拥有妖怪之属难以企及的极恶魔xìng和妖琰邪力。十年前的那场几乎摧毁人世藩篱的崩界大劫里,玄魔便作为地界妖师的先锋流窜到人世,修真诸派间掀起莫大动乱:

崩界大劫以地界妖师溃败而告终,玄魔也随着退回地界。此后修真诸派与御三家合力重筑了人世藩篱,并组成正道诸派联盟,牢牢守住隔绝地界的人世藩篱:数十年间,人世间再没出现过玄魔的身影,岂料此番竟然趁着鬼物暴乱之际再现身界玄魔和鬼物冥军,联想到两者背后的联系,以及由此暗示的可怖因缘,就算是亲历过崩界大劫的诸老亦难掩动摇神情。

“鬼物背后是玄魔作祟吗,难道我等被耍得团团转!可恨!”

牧恭长老愤然拍碎了座椅扶手,随即迫不及待般的站起来,朝着穆兰问道。“女娃儿,你哪里遇到的玄魔?生得是何和模样?快快道来!老夫这把啸风战戟,可是已经十年没尝过那些妖魔崽子的血了!”

“是,但那个“。”穆兰显出困惑的神情,这个问题她看来毫无意义。毕竟就算牧恭长老找到昨rì交战的场所,难道对方还会傻傻的那里等不成?而且以韩舞砂拥有的莫测实力来,真要是有心想躲的话,恐怕谁也没办法把她揪出来。

“二弟,坐下。”

牧老爷子一扣龙头杖,出言喝止了牧恭的暴躁,也帮穆兰解了围:

“别胡闹了,你我都和玄魔打过,那岂是你想找就能找出来的?现关键的不是对付玄魔,而是想办法化解地脉里的yīn气郁积,不然昨rì的暴乱光景必然会一再重演。”

“确实。既然对方花费诺大力气设下这般机巧布置,背后甚至还得到玄魔助力,那绝非昨rì暴乱一番便可平息的,今后岐阳地方恐怕难得安宁了。“……”牧四叔用沉重的声音说着,随即抬头看向牧老爷子。“可是当家的,说到化解地脉里的yīn气郁积……这档事可不是寻常高人能做到的,我们要到何处去找人相助?”

地脉天地元息循环流转的主干,亦是撑起三界穹宇的华柱。那浩瀚无垠的天地华柱面前,纵然大罗金仙亦是渺如微尘。想动摇地脉就好比蚍蜉撼树,事实,做不到方才是事间常理。

只不过,要说大千世间无奇不有,这世间确实存着以违逆常理为家风传统的某门派,并且该门派与白虎宫还交情非浅。只是因昔rì某桩宿怨,白虎宫逐与对方交恶,已经二十年不相来往,此时遇到麻烦才门求助,白虎宫身为御三家的颜面恐怕得先放进墨汁里染几遍才行:牧四叔正是知道此点,所以故意提出这个问题,接下来就看牧老爷子要如何决断了。

“唔……唔唔……”

牧老爷子双手杵着龙头杖,手里紧了又紧。以千年铁木雕磨成的龙头拐杖出咯咯的声音,让人怀疑会不会就此折断?龙头杖的遭遇,也从则面透露出白虎宫掌门此时分外纠结的心境。

白虎宫确实有着隐世诸派里屈一指的强悍武力,然而因专修武道的缘故,逐于外道诡法一途格外不擅:再加此番动乱涉及地脉,兼且又有玄魔幕后作祟,此时对方布置已成,白虎宫便等同于落进陷阱的猛兽,硬捞到底只会落得家业毁的下场。要想挽回局面,只有请求外援一途,而世有动摇地脉之能耐的高人,只有造师门青河翁林世睿老爷子一人。

牧老爷子与青河翁乃是崩界大劫时的战,双方本是过命交情,但因林老爹的荒唐作派而致两家互生隙恶,以至渐行渐远。此番牧老爷子若是门求助,青河翁想必不会拒绝,只是要低下这个头,对牧老爷子来说简直比要他的老命加艰难。如果不是此事牵连着白虎宫的世基业,以及岐阳地方数万居民的身家xìng命,牧老爷子根本不会丁点考虑。

此时座的白虎宫诸老,也是各自带着不同神情陷入苦闷,其尤以牧恭长老为甚。他们自然知悉白虎宫与造师门的诸般恩怨,要低头恳求是万般不愿,但硬撑下去又是死路一条。如此纠结着的诸老,后齐齐把目光投向牧老爷子,等待着他的决断。

“唉……”

众人注目下,牧老爷子终长叹了口气,颓然垂下肩膀来。“罢了罢了,老夫和那林老儿再怎么说也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唉,就舍下这张老脸去求他,想必也不会为难才是“。”

牧老爷子的决断,泰阳殿里引起阵阵叹息。那叹息自然是极不甘愿,然而多少也带着些安心的味道。就牧老爷子招来牧四叔,交待他去留守事宜时,大殿里突然响起一明显的咳嗽声,把众人注意给吸引了过去。

“嗯咳!”

出咳嗽的是徐老。熟知两家昔rì恩缘的徐老,一直旁看着白虎宫诸老的jīng彩表情,边心里窃笑出来。此时大约是觉得差不多了,于是清了清噪子,出言提醒着工

“我说徐老头,你要舍下老脸倒是没所谓啦,不过那以前,是不是忘了些事情?”

“忘了些事情?”

“你以为那林老头莫非是吃饱了没事干,才把自家的宝贝孙子派过来给你折腾吗?”

:汗,今天杂务繁忙,差点把给忘了!于是连两章以表诚意!

126 造师归来

过自身完善,让自己出现一个个的分支,。。//但是,分支多了,'会出现错漏了,就像现今洪荒内的玄龟、白虎、扶桑三位高手,他们都可能随时成圣,可如果他们一成圣,那么无量量劫就会来临,到时候天地重归混沌,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这不是天道希望的事情,因为这和大势相违背,所以他必须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中。只是天道虽强,可也不可胡作非为,像玄龟、白虎,那都是有大功德的人,便是现在的扶桑,也有大气运在身,不是天道说灭就灭的,因为这和他致公的大势相违背,故而他自身矛盾了。

这种矛盾会让人心烦,也会让天道出错。现在已经进入天地的第三次轮回了,天道不能有一丝的错误,所以在它还能控制的时候·他通知了鸿钧,让鸿钧解决这些事情,不然等他最后轮回之时,三人要是趁此成圣·那么十二圣合一的威力,绝对会把整个天地撑爆,到时候不仅天道毁灭,便是这方天地也会不存。

只是让圣人动手除去那些人,貌似也不是一个好的办法啊。这些人,如今都是大气运之辈,天道都没法·却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鸿钧,这不是为难人吗?

青云心中想着,越想越乱,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看向鸿钧,询问道:“不知道友有何打算?”

听的青云发问,魔尊也停止了思考,转头看向鸿钧。鸿钧在两人脸上游走了一圈,轻声道:“玄龟、白虎·为四灵之二,两者气运绵长,有开天功德压身·我们不好动。不过万寿山的扶桑,我们却是要尽快出手除去了。”

“扶桑吗?”听鸿钧提到扶桑,青云微微皱眉。以前他没有仔细想过,如今一想,这扶桑是有些不对劲啊,。当年镇元子为什么把鸿蒙紫气给扶桑掌管?这是不是他信任他了?而且,如今的扶桑修为提升的也太快了吧,这才没有多久,他竟然就站在了准圣后期的境界,超过了许多老牌准圣,这有些太妖异了。

看着青云沉思的表情·鸿钧突然道:“扶桑为太一托世!他拥有太一的一切,却比太一更加利害。”

“什么?怎么可能?”青云惊了一下子,他一脸惊讶的看向鸿钧,看他严肃的表镜就在知道鸿钧没有撒谎。‘扶桑是太一,那镇元子……,想到这里,似乎很多事情一下子就想开了。当年的太一是一个狠人·如今的扶桑依旧是一个狠人。怪不得自己觉得那时的镇元子有些不对呢,原来是被控制了……想到这些年的事情和刚刚发生不久的黑衣众事件,青云微微叹了口气。**真是想不到,原来背后都是他在捣鬼啊。

“开天三宝威力无边,太极图、混沌幡、混沌钟,各有所用。太极图,衍化阳,分化五行,穿梭天地;混沌幡,驭使混沌,一剑开天,犀利无比;混沌钟,定时空,传万音,钟声一响,万物静赖。太一身怀三大至宝之一的混沌钟,得其保护,留下一丝分神。他的分神融入了扶桑树中······”说到这里,鸿钧停了下来,接下来的事情不用鸿钧说,青云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他可真没有想到,自己折了一根扶桑枝竟然就把东皇太一给折回去了,还亲自把他培养了起来。

想当年,太一虽不是自己杀死,却也是被自己拖死,可如今,却又因自己而生。这可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太一因你而死,扶桑因你而生,此中因果也需因你而结。所以,这太一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需要结块了解此事。”

鸿钧一句话就把这难题抛给了青云,而青云却也只能苦笑着接了下来。他和太一可是仇人,两人间也算因果纠葛了,如今既然有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太一的,只是这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啊。

坐在一旁,青云开始思量起如何算计太一,拔除这颗毒瘤了,。

红云出山圣人算劫难

在紫霄宫中,青云接下了出去扶桑的人物,在思考好大致的策略后,便快速的返回了武界。

他找到红云,把镇元子已经身死的消息告诉了他。红云听的此消息,脸上神色很是复杂,有悲伤难过,有无奈叹气······他看着青云,涩声问道:“道友的消息确定了吗?”

青云点点头,道:“是的,此言为道祖亲口所说,当不假。而且,杀掉镇元子道友的,不是元始天尊,而是他门下弟子扶桑。这扶桑,乃东皇太一托世。”

“东皇太一!”红云双目一凝,脸上泛起淡淡的杀气。当年他可是被这些人逼死的,虽说如今他也看开了,可听到仇人还活着,还杀了自己的好友,便是红云也不禁怒气中烧。

“现在扶桑掌控了万寿山,又暗自发展势力。这些年,地仙界接连出现一些黑衣人,四处杀戮,暗中抢占这盘,这些人就是扶桑训练出来的。看得出来,这扶桑还是一心想要统一洪荒啊。”

“道友,如果没事的话,我打算亲自去看一看。”红云也不多说话·马上说出了自己的意愿。青云乐的如此当即点了点头。马上,红云就离开了武界,赶往地仙界而伺时,青云也传出一道信息,告诉还在搜索黑衣人的白虎,言已经查处是谁所为,并把扶桑之事告诉了他。很快,白虎也传回消息,说要去万寿山走一趟。

利用与扶桑有因果的红云和白虎以求除掉扶桑,可谓是名正言顺。当然了,青云也不排除其中会有变故,不过他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一有不对,他会立即出手,击毙扶桑,毕竟他和太一也有着大因果,不过如果能够不出手还是不出手的好啊,毕竟他也不想明面上违背鸿钧的命令。

想到这里青云又传出了一道消息,这一次他传给了魔界的烛九和鲲鹏,告诉他们二人,太一又活了。

烛九就不用说了,和太一是死敌,他知道了太一的消息,绝对是第一时间赶往万寿山的,。鲲鹏,这家伙虽然和太一不是死敌,可当年大战时,他抛下妖族逃跑,并夺走了河图洛书使得星斗大阵威力大减,也可谓与太一有仇。可以想象,要是鲲鹏不去把危险掐死在摇篮中,那么以后太一必定会找他报仇的。青云相信,以鲲鹏的脑子,知道该怎么选择的。

果然啊在没有多久,地仙界再起风云,一道道强横的气息突然降临万寿山之上,肃杀的气息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又好奇不已。

这一刻,大家的目光都对准了万寿山。

此时,万寿山上空,红云站于东方,俯视下方万寿山,但很快他就抬起了头,看向西方来人。西方来人自然是烛九和鲲鹏了,而红云看的,自然是他的大仇人鲲鹏了。

“哈哈······鲲鹏道友,好久不见了,道友一向可好!”红云笑着向鲲鹏打了个招呼,只是他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阳怪气的。看得出来,红云这大好人在经历生死变化后,也变得腹黑起来了。

鲲鹏看到红云,也是一阵意外,此时听到红云的话,干干的笑了一声,回道:“哈哈······原来是红云道友啊。真是想不到,贫道还有机会见到红云道友,真是可喜可贺啊。

“哼!”红云冷哼了一声,又转头看向了北方,那里一道白光快速接近,眨眼间就从万里之外来到了万寿山上空。不用说,来人自然是白虎了。他看到红云三人颇有些意外,不过想到扶桑乃太一托世后便明了的点点头,这里的人一个妖族、一个巫族、一个被妖族杀死之人,可都是和扶桑有仇的家伙啊。

‘只是······青云这是什么意思?借自己等人的手,除去太一吗?,

青云用的是阳谋,他把扶桑的隐藏身世露了出来,就等于告诉别人,你不杀他,那么就等着他杀你吧,所以烛九、鲲鹏来了,而红云、白虎多少也有这方面的意思,。当然了,他们两个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太一所做的事情。

四人来到万寿山,自然引起了扶桑的注意,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到底哪里泄漏了,竟然把这几人给引了过来。如果只是红云、鲲鹏、烛九,他倒是不怕,可关键的还有一个白虎。太一并不认识白虎,可如今的太一知道白虎的利害。想到年,镇元子没有到达准圣后期,就可以一人独战西方五准圣,最后虽然败了,可也不失威名。如今他修为到达了准圣后期,知道这两个境界的巨大差距。

简单点说,红云、鲲鹏、烛九根本就不放在现在的太一眼里,可面对白虎,太一就没有把握了,毕竟这家伙也是一个老牌的怪物,甚至还在自己之上。

“不知四位来我万寿山有何贵干?”扶桑走了出来,他站在南方,与四人遥遥相对,一身气势竟是丝毫不比四人差。

看扶桑如此强势,烛九、鲲鹏都是脸色大变,尤其是鲲鹏。当年的背叛,绝对是太一心里的一根刺,也许他现在没有对付自己,可鲲鹏相信,太一绝对不会放过自己。至于烛九,他则是恨太一杀了他兄弟,如今看太一的修为,他根本就没有把握,这就如对当年的青云一般。

红云提前知道扶桑的修为,心里多少有底,而且武界就有玄龟这个高手,他红云经常和其切磋,知道两人的差距,所以见到扶桑后,也没有太大惊小怪,而白虎虽然惊异于扶桑的修为,但他的自信也不是吹出来的,自然也不怕了。

“哼,真是想不到啊,那些黑衣人身后竟然有你这么一尊大名鼎鼎的人物。”白虎冷笑,身上杀伐之气更加的重了。

“太一,你不用装了,你不念镇元子道友收你为徒之情,还把他杀气,霸占万寿山,果真不愧是东皇啊。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你不会算到自己的身份有暴露的一天吧。”红云站出来,冷声大喝,他的声音很大,也没有丝毫的掩饰。可以说,在这一瞬间,几乎所有关注这里的人都知道了,所谓的扶桑就是当年的东皇太一。

127 真相恶寒

白虎宫乃是被尊称为御三家的隐世门阀,于衣食住行方面圜然有相应的气派,。:。^//^只消吩咐下去,片刻后便有精美的餐点被端上来。摆上桌的莲子羹,金线油塔和桂花酥等物,卖相味相皆全,可以说是御膳房级别的手艺,然而问题还是用餐地点。

泰阳殿是白虎宫的议事堂,寻常弟子没事根本不敢靠近,而此刻泰阳殿里聚集着白虎宫的诸位上辈长老,并且个个又是神情严峻,怒气翻腾的模样。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沉沉威压,在泰阳殿内形成宛如实质般的低压气旋。

就连端菜送茶的侍从弟子,亦难以承受那仿佛万兵临阵的肃杀氛围,战战兢兢的走进来,又匆匆忙忙的逃出去。如果说在这般的环境还有胃口大口用餐的话,若不是神经粗到匪夷所思,便是器量大得难以置信吧?

穆兰用爱怜的目光看着远处大快剁颐的少年,心里的评价似乎极自然的偏向了后者。

先前趁着餐点端上来的几分钟,林守把自己和韩千秀闯进地铁隧道,发现窖密室,与诡秘黑影交手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虽然那语气并没有刻意夸耀的成分,但期间的惊险历程却听得在场诸人口愣目呆。尤其是林守提到的那会使用诡秘黑焰的极恶黑影,更令得牧四叔悚然动容,。曾经与林守打过一场的他,自然清楚造师传人施展引煞凭身时是何等强悍,连这样的林守都要费尽心机方能战胜的强敌,其实力已足以媲美诸派一流高手。

受伤的韩千秀已被送去救治,连她都在一个照面便被打成重伤,寻常弟子更万万不是那黑影对手。那幕后黑手竟不声不响的造出这等极恶鬼物,若是昨天鬼物暴乱时,那极恶鬼物亦掺杂其间,恐怕受灾不仅是岐阳市,连白虎宫亦会遭受毁灭的打击。光是想象那样的后果便足以令白虎宫诸长老背后冒出冷汗来。

“使用黑焰的鬼物吗……”

牧老爷子紧了紧拐杖,初次露出动摇般的神情,拿不定主意的看向坐于右侧的徐老,慎重询问着。“徐公你以为如何?”

“…···老夫只期望不是我想的那东西。”徐老连苦笑都露不出来,以同样慎重的声音回应着。“那东西根本不该出现在人世。但对方既摆下这等阵势,又有地界玄魔出没,恐怕真的是······”

徐老摇摇头,还是没把那忌讳的词说出来。.说实话,这次可不是小打小闹的把戏,事态比老夫预估的要严重百倍。稳妥起见还是立即联络朱雀殿和麒麟庄,再请出林老儿出场,事情或者稍有转机。”

“唉,先听听那小子怎么说。倘若事情真到那一步,老夫也顾不得脸面了······”牧老爷子叹息着接受徐老的建议,目光移到下面唯一掌握事态的造师传人身上。纵然老爷子已经努力控制情绪,然而脸颊肌肉还是忍不住猛烈抽动了下。

明明情势已是万分危机的当口,那小子竟然还在那边悠然用餐!看着某人唏哩呼噜的把一碗莲子羹喝光还打了个饱嗝,然后露出仿佛格外满足似的模样。牧老爷子只感到怒气翻涌,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抑止住用龙头杖敲过去的冲动,然而从身上散发出的勃然气焰却已撼得整座泰阳殿微微颤抖。

不知是否感受到潜在的危机,吃完最后一块桂花酥后,那边的林守总算是结束了加餐,拍拍手从座位上站起来,似乎准备开始说明情况,。诸长老不约而同的竖起耳朵,岂料造师传人竟先回头招呼着侍从弟子。

“那啥,麻烦你把碗碟收一下,桌子给我留下来。另外那桂花酥味道挺不错的,再给我来一碟。”

只听得“啪”的声脆响牧老爷子脚下的地板碎裂成数块,而其余长老也纷纷用喷火般的眼神瞪向造师传人。不过幸好林守倒也不是耍宝,令侍从弟子收好碗碟后,转而对一旁的池千秋招招手。

池千秋随即拿着一卷地图在案桌上铺开,诸长老的目光同时朝地图上移去。那地图自然是岐阳市的全景地图,足足铺满整个桌面。众人瞪眼望去只见那地图上倒也没啥特别,只是用红笔在上面圈上了九个圆点。九个圆点零散分布在岐阳各地,并且上面有个圆点已被叉掉

“小三儿,这张地图是?”牧四叔代替众人问出来。

“嗯,那个画了叉的圈儿就是被我破坏的那处窖秘密,其余八个圈儿是我靠着紫电金气找出来的有着相同反应的地方,估计下面也是相同的窖秘室······”林守挠挠头,用疲倦的声音说着。“为了找出这些地方,昨晚我和朔夜姐她们把整个岐阳市的街道都跑了一遍,应该是没有遗漏的了。”

“干得好,小三儿。”牧四叔拍拍林守的肩膀,赞叹着,目光落到桌面的地图上。“这样说来的话,那九座窖密室便是岐阳地脉里气异常郁积的原因?只要把它们破坏就行了吗?”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牧忝长老大步走下来,一把拿起地图上下审视了遍。“老夫这就带人挨个儿去把这劳子窖给端了!那群地下的鬼祟鼠辈,老夫非把他们逮出来个个抽筋剥皮不可!”

“二弟,站住。”

牧老爷子喝住了急急欲走的牧忝,杵着拐枚缓步走下。来到案桌前,看看桌上的地图,再看看前面的造师传人,开口说道,。“林家小子的事情都还没说完,你急什么?如何行动,等听完再说也不迟。”

牧老爷子的说法,等于宣布把此事交给造师传人布置。听着掌门如此表态,其余长老互相望望,然后纷纷也凑到案桌前来。

“…···那个,这九座窖确实是地脉气郁积的原因,但事情远没那么简单,对方的布置····…嗯,可以说非常高明,光是这样根本看不出来。”林守抬头示意了下,池千秋于是把第二张图给铺了开来。

第二张图似乎是临时打印的工程图纸,在岐阳市的平面图上,标注着一段段的虚线。在场诸人几乎皆是修为高绝的门派长老,然而对于眼前的工程图却格外陌生,于是林守再次解释着。

“那个,这是我请警方帮我找来的岐阳市地铁规划图。因为开始遇到的那座窖就建在地铁隧道里,所以想着搞不好能发现些线索,结果没想到竟是这样吓人的东西……”

听到造师传人的说法,众人又仔细看向地图。这次算是明白了那弯弯曲曲的虚线莫约是地铁隧道的挖掘进程,然而从那零零散散的线段上实在看不出任何玄机来。

“对方的布置非常高明,不仅隐去了关键节点,而且还故意弄了些迷惑视线的无用线段,所以这两张图分开看根本看不出问题,等我先处理下……嗯,那九座窖的位置在这里……然后,再把中间缺失的线段连起来…···”

林守拿着朱笔在工程图上圈出九座窖的各自位置,然后又另外添了几笔,把代表窖的圆圈和代表地铁隧道的虚线给连了起来。众人的视线紧紧随着他的笔走,然而脸上的神情依旧困惑。

“嗯,好了,这样就清楚了。”

画完最后一笔,林守把工程图推了出来。只见工程图上错综复杂,甚至支离破碎的虚线,被用朱线给勾出个完整的轮廓。

那朱线通过九座窖的圆点,形成一座将整个岐阳市都囊括其中的超巨型法阵,。在看清那法阵真容的瞬间,徐老失声叫了出来。

“罗,罗冥鬼阵!?”

“没错,就是‘罗冥鬼阵,。”

林守点点头,对着周围目瞪口呆的诸长老说明起来。“罗冥鬼阵”乃是鬼道中人常用的召鬼法阵,作用是引聚四方气,以召引鬼物使役。通常来说,由于罗冥鬼阵需要事先花费时间准备,并且召出来的鬼物亦多是低等卒鬼,因此实在算不得鬼道秘法。好比朱浩前次在青河镇做的那般,差不多便是召鬼阵的极致,对白虎宫这般拥有雄厚实力的隐世门阀来说,可谓毫无威胁。

“只不过像这样的规模,怎么说呢……等级完全不同啊······”

林守望着桌上的工程图,叹息的声音竟带上格外钦佩的味道。想想看就知道,区区数丈的小型召鬼阵,和将整座城市囊括其中的超巨型法阵,两者的差别就好像手榴弹跟原子弹一般,破坏威力根本差了几十个数量级!

光是这般构想,用超规模的召鬼阵笼罩整座城市,便足以惊世骇俗,更不要说对方竟然真的做到了!就在白虎宫的眼皮底下,悄然无息的完成了如此空前绝后的超规模法阵!

……周围连续响起嗝气的声音,甚至包括牧老爷子在内,白虎宫众人的脸上皆是混杂着恐惧与愤怒的苍白神情。

此前众人所感到的种种恐慌,应该说只是面对未知危险时的非理情绪。此刻造师传人将幕后黑手捣鼓的漆黑谋,抽丝剥茧的在他们眼前一一铺陈开来。以洗炼的语言为绘笔,慢慢绘述出了那座缭绕在众人身边,肉眼不可见,却又是致命已极的陷阱轮廓。

片刻过后,完全把握到事态真相的众人,在理智明晰的情况下,从心底涌出一股无以言喻的颤冷恐惧。

128 反击布置

“我托人调察t下,岐阳的地铁规划似乎是在四年前开始做的,对方大概从那时候起便着手布置……呃,市规划局那边只是当成寻常案例处理,不过这方面确实是个盲点,毕竟换成谁也想不到会出这档事……”

“说来或许难以置信,不过对方既然花费四年时间建起这座超规模的罗阴冥鬼阵,我想确实是真的想毁掉白虎宫……昨天的暴乱恐怕只是试探吧,罗阴冥鬼阵一旦正式启动,鬼物便会不间断的被召唤出来,。纵然白虎宫有着如何雄厚的实力,也不可能经得起那样的消耗,更不要说整座岐阳市都会沦会冥世炼狱……”。

“九座阴窖密室应该是召鬼阵的节点,当阴气充满九座阴窖时,发动召鬼阵会得到最大的效果。幸好其中一座已被毁掉,我想多少能争取到点时间,但是也不能乱动……虽然冥鬼阵本身不算何等高深的阵法,要破解也相对容易,然而问题还是在于那超乎寻常的规模……若是让对方察觉到危险,挺而走险的强启召鬼阵,纵然效果不完全,也足令岐阳市瞬间化成炼狱。”

“想避免这样的结果,唯有以雷霆万钩之势,同时攻陷其余八座阴窖。在对方作出反应前便彻底分断召鬼阵的构成!然而此事须格外慎重,只要稍稍打草惊蛇,便是万劫难复的局面……”

“一座阴窖即破,对方必然会格外警惕,所以这方面不能过度张扬,最好令对方相信白虎宫发现密室完全是出于偶然……呃,虽然确实也算得上是偶然……”

林守指着地图,把自己的想法缓缓道出工依旧是带着深深疲倦的低沉语调,然而这次没有人再敢丝毫轻视之心,。在场修为加起来超过千年的前辈长老,几乎是屏气凝神的聆听着造师传人的说明。

因为案桌旁的位置都被长老们挤占,靠不过去的穆兰,只得在原地远远看着那边的场面。长老们唯唯是喏的模样落到她的眼里,令穆兰情不自禁的联想到夫子授课的场面,只是双方的年龄截然反了过来,因此显得分外滑稽。

穆兰的嘴角抽动了下,随即深吸口气,努力压下心里冒出的不敬念头。目光落到那指着图纸娓娓谈来的少年身上,还有拥簇在他身边的那些跺跺脚,隐世就要震三震的前辈长老,不知为何心情突然变得飘忽起来。像这般比吃了蜜还甜的心情,过去大约只有练成飞剑,受到师父夸奖时有过一次。

无意识的,穆兰的目光瞟过那边的朔夜。只见同样被排挤在决策圈外的少宫主,亦正朝圈里的造师传人投去柔情似水的目光,脸上泛出甜蜜微笑。这时候,似乎察觉到穆兰投来的注视,朔夜偏头朝她望来。两人目光相触的瞬间,朔夜仿佛夸耀似的扬起下巴,而穆兰则是陡然感到一阵不快。

考虑到此前两人不愉快的因缘,若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的话,很难说不会再掀起如前次那般的乱斗风暴。不过就在两女互相瞪视,无形的敌意逐渐化成有形的前一刻,旁边传来的一声钝响把众人的注意力给猛拽了过去。

要知道,此刻从造师传人嘴里说出的布置,可以说是决定白虎宫命运的绝密事项。

既使不用特别吩咐,诸位长老也早已放出各自神念,在泰阳殿内外建起数十层警戒线。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有任何可疑气息胆敢冒出头来,恐怕会在第一时间被摧成齑粉。

造成骚动的是先前那位被造师传人指名的倒楣弟子。当他端着一碟桂花酥战战兢兢的走进来时,一路连续受到几十道神念的扫瞄,冷汗淋淋之余,脚步自然也踉跄起来,不小心撞翻一盏装饰用的青铜烛台,。烛台倒落地面敲出的凌乱声响,顿时把众人的视线猛拽了过来。

刹那间面对无数道杀气腾腾的精悍目光,侍从弟子的腿当场软了下去,哀叫声和着碗碟翻落的脆响同时传出。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的侍从弟子,不禁脸色苍白的伏地请罪。

“退下去!没用的东西!”

牧恭狠狠瞪了打断会议的侍从弟子一眼,挥手令他立即退下。侍从弟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逃出泰阳殿,而牧恭则哼了声后把视线移回造师传人身上。 “好了,守小子,你继续说下去。”

“呃,那个我想到的大概都说完了……”

林守用格外惋惜的目光看着那碟翻落地面的精美糕点,在诸长老的无言压迪下,不得不又追加了几句。

“基本上,小子只是提出自己的一点浅见,能不能派上用场还不清楚。如果真要做的话,细节方面还劳烦诸位前辈多多推敲,反正大致上照着那个思路去做就行。

另外……”

感觉到要交待关键事项,诸长老纷纷竖起耳朵。那边的造师传人则是打了个困倦的哈欠后,提出了某项非常迪切的生理需求。

“能不能麻烦给我准备张床啊?老实说,我眼皮已快撑不住了……”

鬼物暴乱造成的后遗症远比预估的严重,救援善后工作持继两天过后,整座城市依旧笼罩在惊恐和慌乱的氛围里:期间地坑里亦曾冒出数批鬼物,不过幸好白虎宫已有前车之鉴,派出高手驻防牢牢守住防线,因此没令鬼物流窜市内的惨剧重演,然而其成果也仅止于此了。

沿着街道飞奔巡逻的紧张弟子,气急败坏的喝斥他们的一众师傅,无不显出白虎宫依旧未能把握住事态要点,犹在空自胡乱奔走的悲哀事实,。这样的光景落到岐阳市民的眼里,更加深了他们对险恶形势的认知,因此许多人选择暂时离开岐阳避难。仅仅两三天的时间,整个岐阳市的居民便走掉三成以上。

没有走的居民,或者是无处可去,或者是犹抱着一点希望。当他们隔着窗户,仓惶注目着街道外白虎宫胡乱奔走的模样时,大概也无法得知,在他们视线所不及的场所,幕后局势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白虎宫的泰阳殿,依旧是那般忙碌混乱的模样。弟子们满脸惶恐的跑进来,又满头大汗的跑出去,仿佛热锅蚂蚁般的态势足以令旁观者也感到那股焦躁不安的气氛。如果以演技而论,大概是精彩至极的表演,可惜在造师传人执导的这出壮阔舞剧上,他们并非被告知真相的演员,而仅仅算是布景用的道具。

知道幕后真相的两人,在离泰阳殿稍远的地方眺望着那边的忙碌光,景。经过长久沉默后,其中一人发出声沉重的叹息。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照着林家小子的预测进行着呢……”。

“那不正好吗?这和时候出了意外可是要命的。”

发出叹息的是白虎宫掌门的牧老爷子,旁边徐老则是如此回应着了听到徐老的回应,牧老爷子再度沉默片刻,随即像是整理心情似的缓缓开口。

“这次白虎宫可算是栽了个大跟头呃 ……号称御三家,连人家在眼皮底下捣鬼都没发现,简直就是笑话!要不是林老头把他家孙子派过来帮忙,恐怕我等到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唉……”

“术业有专攻嘛,对方瞄着白虎宫的弱点下手,而且暗中谋划准备了四年的时间,防不胜防也是自然……哎,说老实话,我也算是见过不少新鲜事了,可像这般的鬼谋神算却是头一次遇到。守小子解说的时候,我可是一股股寒气从背后冒出来呢,不知道那幕后黑手究竟是何方神命 ……”

“自前次崩界大劫后,隐世已泰平一甲子有余,如今就算再度动荡也不足为奇……不过老夫在想啊……”,沉默片刻后,牧老爷子以犹豫的语气开口,。“真正可怕的,究竟是那陷我等于绝境的鬼谋高人,还是仅凭着一点线索,便窥破其全盘图谋的林家小子呃……”。

“牧老儿,你啥意思?”徐老挑了挑眉毛。“照你的说法,难道守小子帮你白虎宫解决麻烦还错了不成?”

“你知道我的意思,徐公。”牧老爷子摇摇头,用叹息的语调说着。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造师一脉历来人丁不旺,想来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老夫只期望林家小子将来不要走偏了路,不然我可想不到有谁能制得住他。”

“林老头要听到你这番话,非气得把烟枪砸过来不可。人家品行端正,心地纯良的娃娃,叫你一说就仿佛成了万世祸胎似的!”徐老没好气的哼了声,斜眼瞄着牧老爷子。“喂喂,牧老儿,你的酸腐气可是越来越重,简直和九暇阁里那群老鬼差不多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莫非是当掌门给当傻了吧?”

“去,这劳子掌门又不是老子想当的……”牧老爷子难得爆了句粗口,杵了杵拐枚。“罢了,看着后生小辈们不要走偏道路,也算是我们这群老不死的责任,以后对林家小子多上心点就是了。”

“这句话倒还像是人说的。”徐老点点头,目光飘向泰阳殿的后方。“说起来,那小子已经睡了两天两夜,难道还没睡醒不成?”(】。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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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倒还像是人说的。”徐老点点头,目光飘向泰阳殿的后方。“说起来,那小子已经睡了两天两夜,难道还没睡醒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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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雷煌洞开

.. 129雷煌洞开

引煞凭身是以剑煞真息刺激经脉肌肉,最大限度催发**潜能的招数。根据当时发挥潜能的多少,事后会落得不同程度的后遗症。在阴窖密室和黑影的激烈交手,期间大幅透支了造师传人的体力,结果林守足足在床上昏睡了两天两夜才醒来。

醒来时接近中午时分,强烈的饥饿感伴随着全身的肌肉痛涌来,林守啮牙咧嘴的走出卧房,正好看到两侍从弟子抬着大筐馒头从走廓经过,于是当下不客气的去抢了几个,坐在门槛上就地啃了起来。

竟然让掌门的贵宾吃普通弟子的粗鄙伙食,反应过来的侍从弟子,立即诚惶诚恐的致上歉意。于是为了安慰他们恐慌的心理,林守要他们再带了壶凉茶过来。就着凉茶下馒头,乃是造师传人在青河镇时的宵夜常食,虽然林守由然生出股怀念的味道,然而把茶壶端来的弟子却是哭丧着脸的神情。

林守挥挥手让他们自己忙去,两侍从弟子顿时如蒙大赦的抬着馒头筐飞也似的逃去。看他们的模样,估计已打定主意要把馒头定额减损的真相隐瞒到底。当然,林守多少也清楚自己行为给他人造成的莫名困扰,于是积极配合着湮灭证据,当他就着凉茶吞掉两个大馒头,正准备向最后一个发动冲锋时,后面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嗯?怎么蹲在这种地方?小三儿。”

林守以手端凉茶,嘴咬馒头的滑稽模样回过头来,看清来者是牧四叔时,不禁发出“呃”的尬尴叹息。看清造师传人的模样后,牧四叔也愣了愣,随即摇头苦笑,走来坐在门槛上,顺手拿过某人手里仅剩的那个馒头,亦就地啃了起来。

“看什么看啊?我可是从昨晚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空喝。妈的,这两天忙得简直连嘘嘘都得跑着去……你小子可好,倒在屋里睡得像死猪,要把你交待的那些事情给办好,白虎宫上下可是都差点跑断腿了,知道不?”

承受着造师传人的瞪视,牧四叔以凛然无畏的高手风范几口啃完了馒头,顺便还把凉茶端起来喝个底朝天。打个满足的饱嗝后,又把空掉的茶杯伸到林守面前,示意他再给倒满。林守以艰难的神情瞪着这位白虎宫的四当家,半晌后认命似的叹了口气,拿起茶壶来给牧四叔倒满了。

“嗯,这才对嘛,臭小子。我和你爹可是结拜兄弟,论辈份你算是我侄子,应该叫我声四叔才对。”牧四叔以满意的表情喝着侄子倒的凉茶,林守则郁闷的接受自己口粮被夺的事实,片刻后问起正事来。

“呃,那个,四……四叔,事情进展得怎么样?对方没胡来吧?”

“这个嘛,地坑后来又塌了两处,连续涌出了好几批鬼物,不过声势都没有前次浩大,都给马上控制了下来。我猜对方恐怕是在试探白虎宫的反应,也或者是想让我们疲于奔命,再抓住时机来个致命一击。”

“啧,就像是和时间赛跑啊……还要多久准备得好?”

“至少还要两天。毕竟同时突袭八处阴窖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光是调集人手就是麻烦的事情,而且还不能让对方发现……说实话,如果可以选的话,我宁愿去单挑一打玄魔也不想搞这档麻烦事。”

牧四叔郁愤的吐出口浊气。白虎宫是流着勇悍斗血的白虎神血裔,正面突破的武力无可匹敌,但也因此对阴谋诡道缺乏免疫力。牧四叔的抱怨可以说是白虎宫诸长的普遍心态。

“没办法啊,毕竟我们失了足足四年的先机,要想挽回局面只有兵行险着一途……话说,对方大概也不会想到白虎宫会玩弄花样,既然到现在都还没动静,我想我方胜算应该还是蛮高的。”林守出言安慰着,然后突然想到似的问出来。

“说起来,四叔,韩姑娘的伤势怎么样了?当时她伤得很重,我也只是简单包扎了下,不会留下后遗症什么的吧?”

“你说千秀?”牧四叔愣了下,随即笑着摆摆手。“她没事。本来我想劝她休养几天,不过看那动作根本不像是受过伤的模样,连诊断的医生都大跌眼镜……说起来,昨天她好像还特地来看过你,可惜你小子睡得像死猪,错过了一亲芳泽的好机会。”

“呃,一亲芳泽……”

“千秀的个性虽然死板了点,但却是认真专情的好姑娘,你可别利用人家的感激,做出趁虚而入的卑鄙行径哦?”牧四叔哈哈笑着站起来,似乎连这短暂的休息时间都格外稀罕。

“反正小三儿,这两天你就好好养精蓄锐吧!等这边准备就绪后,再去狠狠踢那些鬼崽子的屁股!”

……………………

反正使用引煞凭身后也要隔好几天方能恢复战力,林守也就干脆接受牧四叔的好意,在白虎宫里养精蓄锐起来。本想去找穆兰或朔夜她们的,不过那两人目前都被派出去执行欺敌演技。林守独自晃悠半日后觉得也没啥意趣,于是随便找个了理由前往白虎宫地下,来到放置化昝玄仪的镇渊之间。

化昝玄仪是林老爹制造出的逆律法仪,前次林守被委派来修理玄仪故障时,面对雷煌缠绕的玄仪全然无法下手。不过因缘际会下,最近数日来他经历了一系列追逐紫电金气的艰难历练,对化昝玄仪也多少累积些新的认识,于是打算再度挑战一番。

化昝玄仪是镇伏地脉的逆律法仪,笼罩玄仪外层的雷煌结界在最近数月间莫名呈现出不稳定的状态。受到先入为主的概念误导,林守最初判断是玄仪故障引起的地脉紊乱,结果绕了好大圈弯路。此刻既已确定知岐阳地脉的紊乱是阎阴殿在幕后作祟,那自然可推论出玄仪的莫名故障也皆是由阎阴殿引起。

换句话说,只要排除地脉紊乱的外因,玄仪的故障八成可以自动消除。

事实上,老爹造的化昝玄仪要比林守预料的更加强固。地脉明明已经紊乱到那种程度,与地脉相连的玄仪却依旧顽强发挥着镇伏地脉的功效。若不是玄仪如强固堤坝般阻挡着地脉里的阴气溢出,令得阎阴殿无法随心所欲的动作,那对方恐怕早已摧灭白虎宫,将岐阳地方给据为己有了。

不得不承认老爹的造物天赋,林守的心情也是相当复杂。一方面多少有为本门派的杰出成果而骄傲的意味,另一方面又因讨厌的家伙竟是如此厉害而不爽。就算抛开私怨不论,单纯站在匠师的立场,林守也绝不愿承认输给林老爹的事实。

“去,反正还不是照着秘录建起来的……”

从怀里取出《天工造物》的秘录,林守围着化昝玄仪四下打量。这些日子以来他私下研读秘录,大致上已理解了化昝玄仪的构造,唯独有两个疑点却是弄不明白。

疑点一化昝玄仪的动力源。想想看,岐阳市方圆近百公里的范围都在化昝玄仪笼罩下,要构建起如此巨大规模的强固咒障,林老爹究竟是从何处引来那天文数字级的浩瀚咒力?林守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究竟来。

要解答这个问题,只有对玄仪内部构造进行解剖,但这又扯出第二个疑点,即笼罩化昝玄仪的雷煌结界。要想窥探玄仪的内部构造,必须先突破外面缠绕着玄仪本体的雷煌结界。

那雷煌结界在秘录上面没有记载,林守推测大概是老爹自己增添的保护措施,用来防止闲杂人等胡乱摆弄玄仪而动摇地脉。但再怎么说不可能连制造者本人也隔绝,林老爹必然在某处留下唯有他或者造师门人方能开启的密门,只是不知道那密门究竟是什么。

是某句控制的咒语?

还是某条隐藏的暗道?

或者是某个未知的法门?

任何一项看来都有十足的可能,然而若要付诸尝试却会花费无法估量的时间和精力——这样的状况简直就跟当初在格物殿前破解辟邪法锁时相同,林守几乎可以肯定,要是傻傻的去挨个尝试,最后绝对是既累得吐血又白费功夫的结局。

说起来,造师门的历代先祖似乎都热衷于留下这类似是而非的谜题让后人伤脑筋,这几乎已算得上一种恶质的传统了。林守在心里腹诽着师门先祖,把想到的诸多可能性都慎重考虑和评估后,结果还是没有找到破解密题的关键线索,不禁哀叹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仿佛受到他叹息的吸引,周围陆续响起“咔咔”的声音。

林守偏头望过去,只见几只磨盘大小的紫电蜘蛛正从暗处爬出来。它们是林老爹造的机械仆怪,以雷煌能量为食,负责守护镇渊之间。虽然最初林守也曾吃过它们的不少苦头,但此刻紫电蜘蛛们已认同了他造师传人的身份,恭恭敬敬的围在他周围。

紫电蜘蛛的首领,是一头巴掌大小的小紫蜘。由于此前林守曾帮它修好过伤腿的缘故,小紫蜘对林守显得格外亲近。一溜烟的爬到造师传人的肩膀上,亲昵的磨蹭着他的脸颊。

“真好啊,你们都不怕那东西呢……唔嗯!?”

林守用手指逗弄着小紫蜘,突然间脑海里冒出某个闪念。那闪念宛如暗夜里的闪电,虽然只有瞬息的光明,却陡然划开了笼罩思维的晦暗迷雾。看着肩上的小紫蜘,林守激得动浑身颤抖。

“呃,小家伙……”

林守调整着紊乱的呼吸,努力用平稳的语调呼唤着小紫蛛。听到呼唤的小紫蛛立即抬起头,圆睁着四对宝石般的复眼,一副随时准备效劳的模样。林守吞了吞口水,轻声的下达了指令。

“可以帮我把打开那边的‘门’吗?”

沉默数秒后,小紫蛛似乎理解了林守的命令,轻快跳下他的肩膀。吱吱叫了几声后,率着几只大块头的紫电蜘蛛向雷煌结界爬去。

既使对修真者亦足以致命的雷煌,丝毫无法阻碍紫电蜘蛛们的动作。只见几头紫电蜘蛛在雷煌结界上攀爬着,仿佛啃食桑叶的蚕虫般,迅速在雷煌结界上啃出个门形大洞来。

“喂喂……”

林守呆然看着那敞开的门洞,再看看在门洞旁摆动前肢的小紫蛛。片刻过后,突然按捺不住的大笑出来。那笑声听着酣畅淋漓,又似乎隐隐带着自暴自弃般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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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暗流涌动

130暗流涌动

数日前,那座隐藏于地铁隧道深处的阴窖密室,遭造师传人意外发现及摧毁。造师传人随后将此事告之白虎宫,白虎宫当即派出大量人手对密室进行封锁和调察。分布在密室里的法坛和魂幡等物,连倒毙的鬼影尸骸,甚至连外面刻着召鬼阵符的门板,都被白虎宫给一件不留的拆解回去。

整间密室连半块纸片都没有留下,其干净程度足以用“掘地三尺”来描述。就算在彻底清理完密室以后,白虎宫也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不仅派出重兵把守着密室的门户,而且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长老前来探视。感觉上,白虎宫俨然已把这处意外暴露的阴窖密室,看成是破解眼前绝境的关键线索。

“还是没有动静吗,混蛋……喂!都给我睁大眼睛盯好了!有任何动静就立即回报!听懂了吗?”

“是……是!”

附近地坑又传来鬼物侵袭的急报,牧忝长老也无法在密室多加逗留,喝斥过负责看守密室的一干弟子后,便匆匆赶向如火如涂的战场。弟子们紧张的目送着牧忝长老留去,随即便把注意力移回看守的密室里。

曾经充斥密室的阴气已然散去不少,但室内温度依旧较低。弟子们纷纷用鼓荡气劲来驱逐寒意,而在他们视线所不及的死角处,一簇阴火在阴影里悄然无声的腾起。

阴火缓缓升腾着,片刻后化成一手持拐杖的枯瘦老者的身影。老者的身影随着阴火摇曳着,像是来自遥远地域的投影,举手投足间亦是悄无声息,因此看守的弟子们丝毫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竟然被弄成这副模样了……”

借助“摄阴冥观”的鬼道玄法,朱浩将神识投影到密室处。目睹阴窖遭到彻底破坏的惨状,朱浩紧抓着鬼头杖,气得浑身颤抖。两天前他便知道此处阴窖遭到暴露的消息,然而因白虎宫在阴窖周围布下重重封锁,结果他直到此时方才到机会前来窥探情况。

“到底是谁干的……”

朱浩的声音里带着险恶的怒气,那怒气里还挟杂着难以掩饰的惊惧。

阴窖密室即已暴露,密室里的聚阴祭坛和沉睡在祭坛里的“那东西”,自然也已经被白虎宫知晓。朱浩无法确定白虎宫究竟是如何发现这座隐藏的阴窖密室,然而却可以确定,如果被那蛇蝎魔女知晓这边出了状况,他恐怕很难见到明天的太阳。

事实上,自从前次擅自率众袭击青河镇,遭遇惨败而归后,他在阎阴殿里的处境便是格外险恶。震怒的鬼尊不仅剥夺了他的阎使资格,甚至还准备把他打进九暝鬼渊里炼化。幸好得到鬼师说情,朱浩仅以身免,然而却不得不沦为鬼师的手下,地位仅比最下层的鬼道众高上一点。

此番鬼师派来他潜到岐阳地方,担任“千鬼啸夜”计划的执行人,亦可以说是朱浩挽回地位权势的最后机会。如果失败的话,他恐怕会落得比沉沦鬼渊更凄惨的下场。

分布在岐阳地下的九座秘密阴窖,乃是汇聚阴气的九道门户,同时亦是构成笼罩整座岐阳市的巨型召鬼阵的枢纽。九座阴窖汇聚阴气贯注地脉,待到阴气汇聚到顶点时发动召鬼阵,唤出无尽鬼物将整座岐阳市化成阴世冥狱,从而将御三家的白虎宫给一举铲灭,便是“千鬼啸夜”计划的真相!

当初听闻这番构想时,朱浩亦曾被震撼得茫然失神。

要知道,白虎宫可不比得造师门那般的偏远小派,乃是镇守人世的御三家之一,拥有着隐世诸派里首屈一指的武力。六十年前的崩界大劫时,便是白虎宫在诸派大败时,出手竭制了地界妖师的锋芒。想要对拥有这等武力的隐世门阀出手,并且还要一举铲灭,简直就是像是痴人说梦的笑话!

然而,鬼师那鬼神莫测的通天手腕,却令这般的笑话成为事实。照着鬼师的安排,朱浩几乎毫不费力的便把白虎宫给玩弄在股掌之中。看着号称“御三家”的白虎宫仿佛热锅上的蚂蚁般绝望挣扎的模样,朱浩感到格外快意,也稍稍改变了计划。

原本“千鬼啸夜”是要等到阴气汇聚到顶点时方才发动的雷霆一击,但朱浩擅自将那进度稍稍提前。一方面是为更好观赏白虎宫在绝境里挣扎的凄惨模样,另一方面亦是展示自己在鬼道上的超凡修为。毕竟和那蛇蝎魔女不同,他是半点也没有成为鬼师操控傀儡的意思。

就算稍稍提前发动计划,随着地脉阴气的汇聚,千鬼啸夜亦会在数日后自动进入最**。照理说这点调整应该不成问题才对,只是没想到中间竟出了这样的意外。

朱浩想不到白虎宫究竟是怎么发现这座秘密阴窖的,或者只是偶然?他曾胆颤心惊的注视着白虎宫数日来的行动,不过除了将暴露的阴窖重重封锁以外,其它方面白虎宫似乎依旧是如没头苍蝇般的闭目乱闯着。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对方故意扮出来的假相。不过就算如此,朱浩也依然占据着绝对优势。就算毁了一座阴窖,其余八座阴窖也依旧在持续汇聚着地脉阴气,至多再过十六个时辰,千鬼啸夜就将自动推进到最**。一旦到那时候,白虎宫哪怕想做什么都晚了。

除此以外,韩舞砂的到来,以及偶然瞥到的“那东西”,也让朱浩确信在他不知道的幕后还有着别的阴谋存在。他被委派执行的千鬼啸夜,说不定也只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光是想象自己成为那人棋盘上的卒子的模样,朱浩便感到不寒而栗。他宁死也不愿意与这样的对手为敌,幸好对方是站在阎阴殿这边,于是便换成正道诸派来承受这份绝望。

“哼,罢了……”

朱浩再度环视着被切底破坏的阴窖,判断没有变更计划的必要。随即一叩鬼头杖,那构成虚影的阴火一阵摇曳,然后缓缓消失在黑暗里,就像出现时的悄无声息。

……………………

昼夜轮替,时光呼吸。朝阳的曙光自天穹之东亮起,照拂着大地,然而却射不穿笼罩在岐阳上空的浓密阴云,只得化成阴郁的微光薄洒在街道四方,但似乎也难以安慰诸多惊恐失眠的市民。

比起数日前吵吵嚷嚷的混乱光景来,此时街道上已明显安静了许多。沿街的店铺早已闭门歇业,公路上也再难看到警车和救护车的影子,整座城市犹如被笼罩在令人窒息的浓雾里。在难以言喻的诡秘寂静里,唯有时不时响起的撕杀惨叫声,在提醒着众人灾难从未过去的事实。

或许是出于本能,身处岐阳地方的人们大都已嗅到那风暴来临前的险恶气息。市民紧闭门窗的躲在家里,透过窗帘缝隙看着外面行色匆匆的白虎宫子弟,就连平常甚少露面的长老们亦站在墙头,神情凝重的眺望着天空,俨然已做好迎接风暴,甚至流血牺牲的觉悟。

弥散在空气里的紧张感几乎刺痛肌肤,恐惧化成的懵懵巨兽,伸展开无形的触角,拽着所有人的心情朝着深渊里沉去。每个人都兢兢战战,仿佛稍动一下便会引得那灾难风暴轰然摧至。

然而,偏偏就在这样的氛围下,白虎宫的殿前广场某处,兀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敲打声。

叮叮,当当。叮叮叮,当当当。

似乎半点没受到周围险恶氛围的影响,那敲打声竟带着几分愉快的韵律,配合着轻哼的鼻歌,毫不保留的传达出声音主人此刻从事着创造性劳动的愉快心境。

清脆的敲打声在殿前广场回荡,周围的沉寂氛围更突显出那声音的特立独行。听闻那声音的白虎宫诸人,行色匆匆的弟子,或是眉头紧皱的长老,皆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愕然片刻后,纷纷摇头苦笑无语。随着那一声声的叮当敲打的节奏,某种微妙的沉稳氛围从殿前广场向外慢慢弥散了出去,虽然那变化很难用确切的语言来描述,然而确实有某些负面的东西被驱逐了出去。

“呵呵,这种时候还能气定神闲的摆弄那些东西,那小子可是大将之才啊,将来说不定前途无量呢……”站在泰阳殿的屋顶,徐老望着在远处敲敲打打的造师传人,不禁摇头失笑。

“这大咧咧的作派本来就是他们造师门的一贯风格,哼,那小子倒是被林老儿教得很好呢……”

牧老爷子不太甘愿的承认着,随即目光瞥到下面一抱着大捆战戟匆匆跑过的小辈弟子。那弟子似乎被那敲打声给分了神,结果狼狈绊倒在地上,抱着的战戟洒了一地。看着自家子弟的狼狈模样,再对比远处造师传人的悠然自得,差距顿时显现,牧老爷子不禁恼怒起来。

“去,一群不争气的东西!”

“好了好了,别拿小辈们出气,反正待会儿有的是鬼崽子给你痛宰。”徐老摆摆手劝慰着牧老爷子,随即伸了个懒腰,作出活动筋骨的模样。“诶诶,老夫也好久没和人动手,骨头都锈得差不多了,这次就勉强跟去凑凑热闹……牧老儿,把北市那边的两口阴窖匀给老夫如何?”

“不行!最多只匀你一口,老子这口恶气可是憋得快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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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柔情难承

另一方面,浑然不知自己的作业声响对他人造成额外困扰的林守, 那是一柄借来的紫金战戟,紫金战戟乃是白虎宫弟子的标准装备,其形制和白虎宫的镇宫之宝“破军王戟”相同,只是体积要小上一号。

顺便一提,真正的破军王戟已被林老爹不知用何等玄法给破坏,其残骸目前收藏在凌宵阁的顶层。白虎宫与造师门会断然交恶,也正是由这段因缘所导致。破军王戟乃是白虎神传下的神器,凭林守此刻的浅薄修为当然是无能为力,此刻他正专心对借来的紫金战戟进行改造。

随着阵阵敲打,紫金战戟的戟身上被凿出许多用途不明的线状凹槽。戟身凹槽里被埋进大量铜线,铜线纠结成足有食指粗的铜索,穿过中空的戟柄蒋从戟柄尾端延伸出来。延伸出的铜索莫约有半米,铜索末端被编织成空心金属笼的模样,使得整把战戟看起来就像拖着流星索般的古怪。除了制作者本人以外,恐怕没有人猜到得这看上去怪异非常的兵器究竟有何实用价值。

“嗯,这样就行了!”

把固定用的铆钉敲进去后,整把战乾算是改造完成,林守如释重担般的呼出口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却在视线边缘的栏杆处瞥到意外的人影。

“……韩姑娘?”

站在石雕栏杆处的正是韩千秀。她应该是早就到了,大约不敢打扰林守的作业,故而一直在那边默默等候着。此时见着林守抬头招呼,于是缓步走了过来。不知是否因重伤初愈的缘故,韩千秀的脸上透出浅浅的红晕,整个人的气质似乎也变得比以前要柔和许多。

“林公子,我……没打扰到您吧?”韩千秀谨慎的问着。

“没事,已经做完了。”林守把改造好的紫金战戟竖到一边,转而问起韩千秀的伤势来。“倒是韩姑娘你,伤好得怎么样了?我听说你醒来后就立刻跑去前线了,那种程度的重伤,再怎么样也该调养一阵子才行吧?”

“多谢公子关心。托公子的福,小女子的伤势已没有大碍。”韩千秀轻声回答着,那淡淡的音色就仿佛在绿阴石隙间静谧流趟的清澈山泉,听起来格外舒服。

“是吗?那就好……”

林守暗暗赞叹着十圣金丹的疗伤神效,随即又问着。

“对了,找我有事吗?”

单就沟通效率而言,直接询问对方的目的意愿确实是非常合理的反应,然而若站在人情世故的角度来分析,对于不久前被从危机中拯救,此刻正怀着莫大感激以及隐隐爱慕,前来致谢的姑娘来说,像这般的直白提问就显得太不上道了。

“呃,那个……”

就像在钢琴演奏会上大磕瓜子般的粗暴行径,令得此前隐约存在的暧昧氛围瞬间分崩离析。韩千秀看着眼前的造师传人,感到先前鼓足的勇气正迅速涣散。

“前两天,呃,我……我来看过公子的……”

奋力抓住勇气的尾巴,韩千秀结结巴巴的把对话继续下去。“那个,一直想找机会向公子您表示感谢……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听说为了救我,还浪费了您一枚珍贵仙丹……那个,以我这般的卑微身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公子的恩德……”

“啊,没事没事。不过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救命之恩什么的,别放在心上。再说那丹药也是别人送给我的,反正又没要钱,能派上用场总比端在怀里等着过期好。”林守笑着摆摆手,开玩笑似的回应着。

“是……”韩千秀再度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后,兀地一拱手,以决然语调宣告着。“大恩不言谢。公子今后若有任何差遣,千秀必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好啊,到时候就拜托了。”

林守笑着点点头,貌似爽快的接受了人家姑娘的好意,然而却似乎把其中的微妙意味给忽略了过去。另一方面,韩千秀倒也清楚眼前天赋禀异的少年在某方面的迟钝感年,不过在现阶段她倒也不打算寻求更多,深呼吸几口气,收拾好凌乱的心情后,她把注意力转到旁边的古怪战戟身上。

“公子,这是您造的兵器吗?”

“嗯,本来是想委托重新打造一柄的,但急着用也没那时间,只好借来现成的战戟改造,暂时就能弄到这样的程度。因为是临时加工的半成品,耐久度上大概难以保证,不过毕竟也只是预防万一的道具,能不能派上用场还不好说……”

林守对韩千秀热心解释着。只是那话语里带着太多旁人难以理解的晦涩陌词,韩千秀心怀敬畏的听了半晌,结果也只听明白这柄古怪战戟是造师传人给自己准备的兵器,并且是为预防万一时准备的。

“……其实别的形态也不是可以,但考虑到蕴魂与宿体的契合性,还是选择最接近其原形的战戟。理论上这样的安排可以牵引出蕴魂真力,但我以前没用过战戟,也不知道实战时究竟能派上多少用场。”

喃喃自语着的造师传人,突然眼前一亮,转头看着韩千秀。“对了!韩姑娘你既然是白虎宫的弟子,当然也会使这东西吧?帮我看看我使的招式对不对。”

这样说着的林守,拿起那柄古怪战戟,模仿着白虎宫的路数挥动了几下。那柄战戟是以沉重的破邪紫金打造,再加上引煞凭身的后遗症仍未完全消除,因此造师传人的动作看上去格外拙劣。那破绽百出,全无章法的招式落在韩千秀眼里,简直都不知道该从何处改起,只得硬着头皮指点起来。

“那个,动作应该更沉稳点,不是靠双臂使劲,而是运用整劲发力……呃,整劲就是,把连通身体的经络化成一整体……步伐有点凌乱,这里不能用蛮力,应该顺应战戟的势态惯性运动……啊!公子小心!”

韩千秀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搀扶被战戟带得脚步踉跄的造师传人。那战戟的份量格外沉重,失去平衡的林守重重撞在韩千秀的身上,结果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只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倒不如说反而陷到某个舒适的氛围里。

温暖,柔软的,带着淡淡的香薰。

林守疑惑的睁眼望去,发现自己竟扑倒在韩千秀的怀抱里。原来刚刚摔倒的瞬间,韩千秀主动用她的身体当缓冲垫,护着他免得摔伤。

“呃……”

老实说,像这类事情通常应该是男性的职责才对,哪怕对方是比自己年长的女性,林守身为男子汉的矜持还是多少遭到创伤。不过再怎么说人家姑娘也是出于好意,林守也只得苦笑接受,然而正当他准备致上谢意的时候,却意外发现韩千秀的脸竟是格外绯红。

“韩姑娘,你,你没事吧?”

“嗯……嗯,那个……公子的手……”

韩千秀的脸蛋绯红,不由自主的避开他的视线,偏头望向旁边,那低弱的声音像是从鼻腔里哼出来似的。

“我的手?”

被这样提醒,林守才注意到从右手掌心处传来的奇妙触感。由于刚刚跌倒时韩千秀主动当了护垫,结果形成男上女下的体势,此时若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简直像是他强行推倒人家姑娘似的。

“哇啊啊!对,对不起!!”

察觉到这点的同时,林守仿佛触电似的蹦起来,慌忙向人家姑娘道歉。

“我……我不是有意的!那个,非常抱歉!”

“嗯,没关系……”

韩千秀缓缓起身,整理了下凌乱的衣摆,摇头用轻弱的声音回应着造师传人,然而脸上不曾褪去的红潮却暴露了她的实际心情。困窘的韩千秀低头不语,那边的林守也因找不到话说而只好沉默,某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息在空气里扩散开来,那仿佛穿正装跳进游泳池的感觉令得林守手足无措。

“嗯咳!”

意料之外的援军在意料之外的时刻登场,从背后传来的咳嗽声把两人的注意力都扯了过去。林守回头望去,看到一身戎装的朔夜正倚在几步远的廊柱旁,好整以暇的抱着双手,用揶揄般的目光望着这边。

“朔,朔夜姐!?”

从朔夜的模样来看,似乎已在那里待了许久。想到自己刚刚扑倒韩千秀的光景被朔夜看到时,林守心里不禁涌出一股莫名奇妙的心虚感。

“可真不能小看你呢,守弟。明明前两天还虚弱得下不了床的,结果转眼间就可以推倒人家姑娘了……嗯嗯,我还特意给你找了些益气养元的补药来,这样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呢。”

朔夜扬扬手里的小口袋,悠然走过来。那声音倒是听不出什么恶意,然而走到林守面前时,却随手把提着的小口袋递到了韩千秀的手里。

“千秀,你重伤初愈,需要多多调养。既然守弟用不到,那你就收下这些吧,可不许跟我客气哦!”

“少宫主,这些是……”

拿着朔夜递来的小口袋,韩千秀的神情显得相当惶恐。那小口袋里装着好些瓶瓶罐罐,其中有些她只在掌门书房里见过。韩千秀猜测朔夜恐怕是把掌门的珍藏灵药都给一网打尽,整座白虎宫里怕也只有这位少宫主敢做这种事,然而身为外门弟子的她又哪敢消受这些灵药?

“怎么?难道你还怕我在药里下毒不成?”朔夜开玩笑的说着。

“婢子不敢。”韩千秀低头回应着。朔夜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显然已没可能拒绝,也只好暂时收下,稍后再去拿回去交给掌门发落。

“婢子……谢过少宫主。林公子,那就婢子先告辞了。”

韩千秀朝着造师传人盈盈一礼,随即提着一口袋灵药无奈离去。看着那她缓缓走远的背影,林守感觉像是猛然被抛到了孤军无援的境地。在原地愣着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异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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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白虎戟舞

isH32白虎戟舞

“嗯?这是守弟做的兵器吗?”

朔夜拿起落到地上的那柄古怪战戟, “好奇怪的模样,在戟身上镶进这么多铜线有什么用吗?对拼的时候,怕是挨对方一斩就会折断吧?”

“啊,那是作为导引咒力用的通路。战戟本身只是咒力增幅的载体,事实上,与其说那是搏杀用的兵器,不如说更接近咒具……”朔夜似乎没打算追问先前的误会,林守也悄悄松了口气,随即用恳切的语气替朔夜说明起战戟的功用来。

“……嗯,反正这把战戟是守弟做出来的秘密武器就对了。”

“呃,这样说也没错啦……”

朔夜用爽快的结论替他的长篇说明作出总结,那不求甚解的态度令热心解释的造师传人感到微微的气馁,心里涌出“知音难觅”的感慨。就在林守暗自叹息的时候,那边的朔夜突然呵笑一声,然后抓起战戟舞动起来。

紫金战戟是白虎宫的标准配置,朔夜身为少宫主自然也是熟练操习。就算戟柄后面多出个奇怪的尾巴,也丝毫没影响朔夜身姿的流畅舞动。直刺,竖劈,斜撩,横扫,战戟的诸般招式在她手里轮翻施展出来,一时间罡风凛冽,衣袂飘扬。不论是观赏性还是实用性,都把先前某人耍宝似的表演给远远抛了下去。

或许是回到白虎宫缘故,朔夜褪下了混淆暴走族时那短衫牛裤裤的打扮,换上一袭古风浓郁的白虎武袍。剪裁得体又不失华贵的装束,将那原本偏向豪快的狂野气质收束成勃勃英气,并随着这番演武给充分展露出来。林守呆然看着呈现眼前的华丽戟舞,似乎重新认识到那对他格外亲切的美丽女子,真身乃是御三家的尊贵公主的事实。

在林守的呆然注目下,接下来的一刻钟里,朔夜把白虎宫的基础戟法从头到尾演绎了好几遍。末了一收战戟,吐气调息片刻,随即偏头看向林守。

“怎么样?”

“嗯,朔夜姐真是很有少宫主的气魄呢!”

林守说出单纯而诚挚的感想,甚至带着几分诚惶诚恐的味道。白虎宫身为镇守人世的御三家,那传承千万年的雄浑气魄,确实不是造师门这等小门小派可以媲美的。

然而,听闻造师传人那钦佩感慨的回答,那边的白虎宫少宫主却愕然愣住。她先前的演武并非是出于炫耀目的,受到这番赞美自然也是意料之外,一时间不禁慌了手脚。

“谁在问你这个啊?笨蛋,我是问你看明白戟法的套路没有!?”

“咦?戟法套路?”似乎这才是朔夜演武的目的。

“刚刚你不是问千秀战戟该怎么使吗?我才把最基础的几式给你演绎了几遍,你……你眼睛都看到什么地方去了?”朔夜敲打着林守的脑袋,似乎恼羞成怒的喝斥他。“漂亮什么的,打仗时又派不上用场,就算被你称赞我也不会高兴!而且,什么叫‘真是很有少宫主的气魄’?我本来就是这里的少宫主好不好!?”

“对,对不起!”

林守只得抱头求饶。毕竟是他误会了朔夜的好意,承受这样的惩罚也不算过份,只是打着打着,落在头上的力道渐渐低弱了下去。

“小弟,你啊……”朔夜停下敲打,用质疑的眼神瞪着他。“该不会对哪个女孩都是像这般的甜言蜜语吧?”

“甜,甜言蜜语?我说的吗?”林守闻言呆然片刻,随即露出皱眉苦思的神情,似乎在努力回想自己先前到底何时说过配得上如此形容的言辞。那认真烦恼的模样落在朔夜眼里,感到惊讶之余,也多少令她了解到眼前的天才儿在某方面亦有着格外偏差的事实。

“……算了,现在不谈这个。”

朔夜摇摇头,把这项目前与己无关的烦恼暂时抛到脑后,“四叔要我来告诉你,说突袭各处阴窖的准备均已就绪,准备照你的建议在正午时分发动反攻,问问还有没有其它要注意的地方?”

“嗯,应该没有了。正午时分是一日中阳气最足的时刻,届时鬼物的活动会受到大幅限制。行动成功的关键,在于能否先于对方反应前迅速破坏掉八座阴窖,这方面就只能靠白虎宫的奋战了。”

“那就不用担心了,爷爷可是把当年摧灭地界妖魔的兵器都拿出来了。阴谋诡计姑且不论,要说正面抗争,我白虎宫还没有怕过谁!”朔夜自信满满的保证着,随即把目光投向那柄古怪战戟身上。

“不过守弟,你突然造出这样的东西,难道也想去凑个热闹吗?”

“嗯,是有这个意思,不过我的目标在别的地方。”

“在别的地方?”朔夜疑惑的看着他。

“唔,这个……”林守沉吟着,考虑片刻后还是决定对朔夜交底。“反正派得上用场的战力越多越好,朔夜姐你要是手头没事的话,要不要跟去我逮出幕后黑手啊?”

……………………

幽暗无光的地底深处,一座形似地堡的建筑物正静卧在阴湿的土壤里。建筑物有着厚达一米的钢筋混筋土的坚固外壳,而大小则相当于二十层的高楼,静卧在土壤里的模样仿佛放大数百倍的蝉蛹。只是那蛹里面蕴育的并非勃勃生机,而是足以将地上万物拖入破灭深渊的灾厄。

这座叫作“鬼冥堡”的地下建筑,乃是鬼师在岐阳地方设置的根据地,也是执行千鬼啸夜计划的指挥中枢。比起其余九座阴窖秘室来,鬼冥堡被设置于更深处的地底,掩藏得也更加隐密,因此在造师传人给白虎宫标出的机略地图里,并出现没有鬼冥堡的位置。

鬼冥堡的正殿里,几团腾燃的阴火在周围墙壁投下纷舞的鬼影,和着四下流溢的冰寒阴气,营造出仿佛阴世鬼狱般的氛围。朱浩站在正殿中央,仿佛不快似的皱起眉头。

朱浩乃是鬼道中人,充盈空间的冰寒阴气对生人或许是猛毒,但对他却是滋阴培冥的绝佳环境。令他感到的不快并非周围环境,不知是否精神过敏的缘故,从昨天起千浩便感到周围弥散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氛围,明明计划进展得格外顺利,然而就是再怎么样也安不下心来。

那感觉仿佛黑暗密林里有猛兽正窥视着自己,虽然看不到那猛兽的身影,但泄漏出的些许气味已足以令朱浩绷紧神经,不敢轻慢。

“鬼眼冥观,幽识窥影……敕!”

为确定这股危机感的来源,朱浩施展鬼法,挥杖甩出一簇阴火。阴火在虚空里飘晃着,随即慢慢虚扩成半块墙壁大的阴瘴幻幕。朱浩秘密设置在各处地坑附近的鬼眼,将窥观到的景象回传到幻幕上。

幻幕显示的影像上,白虎宫众弟子正紧张的蹲守在地坑的防线旁。数日来他们与地坑里窜出的鬼物日夜奋战,每个人身上皆是伤痕累累的模样。若是换成寻常门派,面对仿佛无穷无尽的鬼物侵袭,恐怕早已经溃败瓦解,然而白虎宫却依旧没有丧失斗志,这份顽强连朱浩亦不得不暗自佩服。

然而差不多也快到极限了。千鬼啸夜再过两个时辰就会正式发动,届时早已等候多日的鬼物冥军便会从地底蜂涌而出,不论规模或强度都将远远超过先前小打小闹的程度。那时候,纵然白虎宫再怎么顽强,已然精疲力竭的他们便只剩下随着这座城市消亡一途。

朱浩仔细辨识着幻幕上的影像,并没有找到任何足以动摇计划成功的不安因素,于是判断自己感到的莫名恐慌只是精神过敏。毕竟自从那蛇蝎魔女来到岐阳以来,自己的精神压力便陡然增大许多,难免会有过度紧张的倾向。越是接近胜利的时刻,越是要小心谨慎,这样想来的话,这份慎重倒也是成就大事的必要元素。

“哼,罢了,就等着看待会儿的好戏了……”

朱浩眯眼看着幻幕里惶惶不安的城市,从嘴里吐出傲然的台词。

自从一甲子前正道会执掌隐世以来,邪道诸派的势力便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压,过得相当凄惨。这次将白虎宫连同整座城市轰然葬送的行动,可以说是对正道会的沉重反击,而成就这份史无前例之壮举的人,毫无疑问会获得邪道最高的声望,甚至成为邪道诸派的领袖。虽然此时不得己沦为鬼师的手下,然而这样的屈辱时间也快要迎来终末的时刻。

就在朱浩确信着既将到来的胜利,并满心期待的看到城市破灭光景的时刻,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那刻意敲响的脚步声打断朱浩的愉快想象,他不快的回头瞥去,看到一袭旗袍的妖艳女子从黑暗里走出来。

“呵,妾身打扰到您的雅兴了吗?”

韩舞砂露出仿佛虞美人般的妖艳笑容,娇好的容貌配上柔媚的语调,对于意志不坚的男子有着非同寻常的杀伤力,然而朱浩却是畏惧有加的模样。韩舞砂是来自地界的凶残玄魔,和血肉之躯的凡人是截然不同的妖灵,若是被那妖艳外貌所迷惑,往往会落得精枯髓竭,死堕冥狱的凄惨下场。

“……无妨。”

朱浩丝毫不敢放松的瞪着韩舞砂,只是作出最低限制的回答。韩舞砂倒是毫不介意的走过来,看着阴瘴幻幕上的画面,似乎颇感兴趣的问着。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很顺利。”朱浩丝毫没提那座莫名暴露的阴窖,自信满满的回答着。“只要再过两个时辰,白虎宫就会连同这座城市一并被千鬼啸夜给吞没,你就等着回去给鬼师报信吧!”

“报信?呵……”韩舞砂的嘴角微微上扬,从那魅惑的红唇里吐出令朱浩面色顿变的话来。“妾身是要报告你擅自提前行动的事呢?还是报告你隐瞒阴窖被毁不报的事?或者,报告你把大人的计划弄得一塌糊涂,还犹在这里沾沾自喜,满口胡言的蠢事?”

“什……什么?”

“刚愎自用加蠢愚透顶,即使如此,大人也依旧看重你的鬼道修为,给你挽回名誉的机会。只可惜,你完全没吸取前次的教训呢……”韩舞砂冷笑的盯着朱浩,那仿佛毒蛇吐信般的毒辣目光,令得朱浩浑身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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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集结反攻

isH33集结反攻

“大人的计划本是完璧无暇,你却因一己好恶,擅自提前千鬼啸夜的发动,结果令白虎宫生出警惕,此刻白虎宫已布置完毕,而你却还在这里做着春秋大梦,简直就是愚蠢透顶!”

韩舞砂的声音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鄙夷,被喝斥的朱浩在片刻呆然后反应过来,随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白虎宫布置反攻?这,怎么可能?”

“哦,你认为不可能吗?”

韩舞砂冷笑着一挥藕臂,悬浮空中的阴瘴幻幕随即变幻画面。画面上白虎宫的长老高手藏身于建筑物的暗处,正摩拳擦掌的窥视着远处的某幢建筑。朱浩识得那建筑下方便是另一处阴窖秘室所在,而随着韩舞砂切换画面,只见分散在岐阳各地的阴窖外围都显出白虎宫高手埋伏的踪影。这意味着什么,用膝盖想都知道。

“明白了吗?在你打着那些愚蠢的小算盘时,白虎宫已经磨利了爪牙,就等着时机扑过来了!”

韩舞砂的喝斥摧毁了朱浩邪道至尊的狂想,从妄念的废墟里爬起来,脸色惨白的朱浩察觉到两个恐惧的事实。

一个事实是,自称不擅鬼道的韩舞砂,于鬼道的造诣其实远胜过自己,不然也无法那般轻易就把他“冥观鬼识”的咒法给夺去。另一个事实是,此前被他视为病猫加以戏耍的白虎宫,实则是伪装示弱的猛虎,眼下那猛虎已然识破陷阱,并随时准备捕杀过来。

“但是,怎么可能……究竟是怎么暴露的……”

朱浩死死盯着幻幕上的画面。布置在岐阳各地的九座阴窖,皆是位于无法窥观的地底,并且他还亲自做足了重重伪装,确保没有任何邪气走漏。前段时间白虎宫几番劳师动众的搜索亦没能找出踪迹,怎么可能突然间就全部暴露出来!?

“白虎宫自然是得到高人之助。”

韩舞砂冷笑着回答了朱浩的疑问。“前次你擅自袭击造师门,结果触怒青河翁。那青河翁乃是昔日崩界大劫里赫赫有名的神匠高人,连鬼师大人亦对其格外钦佩,你却为阎阴殿平白树此大敌。此番白虎宫明明已身处绝境,却是悄然无息间扭转乾坤……这等能耐,恐怕亦是出自青河翁的手笔。”

“青河翁……那老头竟然……”

回想起当日青河翁将浩然天劫消弥无形的非凡神通,再想想自己当时侥幸逃生的凶险,朱浩霎时间心胆俱寒,浑身抖颤着,求助般的望向韩舞砂。“那……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韩舞砂的嘴角牵出冷酷的弧线。“此时白虎宫布置已成,我方优势丧尽。唯一的办法是立刻行使封冥祭仪,强行发动千鬼啸夜,或者可以抢在白虎宫行动前扰乱他们的阵脚。”

“封冥祭仪?由……由我来做吗?”

朱浩的眼神猛缩了下。封冥祭仪是以术者阴魄作为献祭,在阳世强行打开冥府之门的鬼道祭仪。施展封冥祭仪,固然可以催动千鬼啸夜即刻发动,然而作为违逆天律的代价,术者的一魂二魄也会跟着堕进冥府鬼狱,终生受尽千劫万苦。

朱浩通晓鬼道隐秘,自然也清楚行使封冥祭仪的凄惨后果,不禁眼神闪烁。就在他思考着保住性命的方法时,突然间喉咙一凉。瞬间的冰凉过后,紧随而来的便是热流喷涌的感觉。

“你……”

朱浩扼着漏风的咽喉,用惊恐万分的目光看着韩舞砂手里摇晃着的红影刀轮。灼热的鲜血从被切开的颈动脉里喷涌而出,凋魂叟仿佛提前听到冥府之门敞开的声响。

几秒钟后,当朱浩从最初的惊恐里回过神来时,发现被扼住的咽喉竟然恢复原状,韩舞砂不知用了何种方法令他产生刚刚濒死体验的幻觉,和真实无二的幻觉体验,也是韩舞砂在宣示随时可以取走他性命的事实。

为死亡恐惧所浸染的朱浩,浑身颤抖的望向前方的蛇蝎魔女。韩舞砂露出没有温度的妖魅笑容,仿佛在暗示着朱浩若敢再度拒绝,就当场将他送去冥府的最后通碟。身为鬼师心腹的韩舞砂,有着先斩后奏的绝对权力,朱浩等于被逼到后退无路的绝境。

“我……我知道了,我立即行使祭仪。”

朱浩颤抖着低头应诺,韩舞砂冷哼一声收起手里的不祥红影。

“现在我要去做些事情,你务必给我撑住两个时辰的时间。听好了,两个时辰以内,行使祭仪也好,召唤鬼物也好,别让任何人踏进这座鬼堡。如果连这点事情也做不到的话,那你也就不用再回去见大人了。”

韩舞砂对朱浩冷冷交待完任务,随即掉头朝着正殿的另一端走去。似乎已断定朱浩再无任何价值,直到最后也没回头看他一眼。朱浩看着那身着旗袍的玲珑身影消失在阴影里,脸上浮现出掺杂着恐惧和憎恶的神情。

这座鬼冥堡的地下深处,是连他也不允踏足的禁忌之地。朱浩对鬼师在那里的谋划一无所知,然而却时常能感到从那黑暗深处溢出的邪恶气息,若是他猜得没错,那里隐藏着的东西恐怕才是鬼师谋划千鬼啸夜的真正目的。

“可恶,竟然把我当成棋子……”

朱浩紧紧抓着鬼头法杖,神情因憎恶而扭曲。此时纵然知晓真相亦毫无意义,现在他唯有竭力达成韩舞砂的嘱咐。就算白虎宫窥破鬼师布下的陷阱,也不代表着他们就能扳回劣势,韩舞砂此时已前往鬼冥堡地底,倘若他真能撑过两个时辰,情势或许尚有转机……

……………………

位于岐阳市中心的城市广场,乃是岐阳市政府在拥挤的城市规划里给市民们留出的宝贵空间。在足有数个足球场面积的开阔广场上,栽培着各类观赏用的花卉植株,间中还挟杂着音乐喷泉等典雅项目,向来是岐阳市民们喜爱的休闲场所。

可惜自从数月前暴发鬼物骚乱以来,有闲情来这里的市民便日渐稀少,甚至就连栖息此外的麻雀们也察觉到空气弥散的灾厄气息,纷纷拍打着翅膀飞离了这座它们赖以维生的绿地。以至于最近数周以来,整座城市广场都被令人窒息的死寂所笼罩。

今天的状况比较特别。

离正午时分还有约半小时的时间,散发着无限光热的皓日缓缓移至天穹顶端,逐渐浓烈的阳气驱散了笼罩广场上空的阴云薄雾,亦在空气里掺进了仿佛火药因子的紧张氛围。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却打破了笼罩广场多日的死寂,在依旧坚持驻守地盘的土拔鼠们的惊愕注目下,十多辆大型工程机械缓缓开进了空旷的广场。与大批工程机械同行的,还有数以百计的特警,甚至还有数十辆防爆装甲车亦开到了广场边缘,摆出严正以待的架势。

工程机械的轰轰声,人流来往的脚步声,布置安排的呼喊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在空气里混杂着,气氛被迅速炒热到最高点。被弃置多时的城市广场,此时仿佛俨然化身成战争的最前线一般。

凭着土拔鼠们的有限智商,当然无法理解这番变故的复杂缘由,它们唯一的反应也就是拼命挖洞把自己藏起来。不过其实就算在那些做得热火朝天的人类里面,严格说起来,真正知道幕后真相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呵,还真是大手笔啊……”

站在广场附近的喷泉水池旁,徐腾用感叹的目光眺望着远处忙碌的人群,随即向身旁的剑翁爱徒询问着。“话说,这些都是林兄弟要求的吗?他到底想用那些干什么呢?”

“我也不清楚。”穆兰苦笑着摇摇头。“林师弟说此事关系重大,若是走漏风声被幕后黑手察觉,事情恐怕就会功亏一篑。因此我被交待的,也只有准时调集人手前来此处广场集合而已。”

身为正道会精英干员的穆兰,同时还持有着国安局的特务证件,这赋予她可以调遣地方警力协助行动的权力。再加上前段时间认识的罗成警司的协助,穆兰得以及时顺利调集到足够人手前来广场,算是完成林守的交待。只是聚集到广场后接着要做什么,她并不清楚。

“唉唉,林师弟也真是不得了呢……”

理解到这点的徐腾,并没有继续追问,转而谈起别的话题。“把御三家的白虎宫像手下般的呼来喝去,就连我家的顽固老头也听候差遣,这份气量可是非同寻常呢……要是换成别人,怕是非得急性胃溃疡不可。”

光是想象面对诸位长老威压瞪视的光景,徐腾便感到阵阵恶寒,右手下意识的揉着胃部,那动作落到穆兰的眼里,令她不禁轻笑出来。

“林师弟就是那样的人,又善良又正直,看起来似乎心不在焉的模样,但遇到难题时却总能想出解决的办法……”穆兰那柔和的音色,流露出就连局外人也能察觉到的情意。

“最初见面的时候,他便救过我的性命。这次帮助白虎宫也是,明明遭到那样过份的对待,却还是尽心尽力的替他们解决难题……真是的,明明都累成那样了,也不爱惜下自己的身体……”

看着穆兰喃喃自语的痛惜模样,徐腾在心里暗暗耸了耸肩膀。穆兰的性格温柔体贴,在他看来倒是蛮合适造师传人的伴侣,只可惜后者目前似乎还不太能把握住自己的感情倾向。再加上还有那位杀伐果敢的少宫主在虎视眈眈,这段三角关系将来究竟会激荡出怎样的火花,光是想想就足以激起旁人的八卦**。

“啧啧,这算是能者多劳吗……”

徐腾仰望着头顶的皓日,对那位在毫无自觉的情况下被置身于暴风眼的造师传人,投去由衷同情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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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iSH

134 造师恶戏

>据值最高的是一个女亡灵巫师值高达三十七点,为其喜欢穿婚纱状披风,也被玩家称呼为血夜新娘1,。AigEN彩专离道:“这个血夜新娘id为落跑的新娘,被我挂过。”

许开赞道:“你不仅杀人,还承接官方通缉令啊。”

“不是通缉令,她很嚣张。就因为看她一眼,直接开大招死亡风雷。有点象流星火雨那样的持续高杀伤。换了别人,恐怕冲不出去。

但我有雾影突袭,立刻反击。近身她一点作战能力都没有。”

许开问:“你看谁会赢?”

专离道:“心心战队。红巾会的打法很火爆,基本都是一波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亡也要带走你几条命。心心战队比较柔和,有侦查的人弓,有控制的秩序法,还有喜欢潜伏的火枪客。只要她们不被红巾会的气势乱了手脚,再上她们实力本就在红巾会之上,赢是没有问题的。”

叶航道:“我倒是一直想知道那个会雷暴的秩序法师、还有和她一起的圣骑士、骨弓的团pfk力。”

专离道:“别的不知道,骨弓名字叫阿骨打1,。擅长使用白骨箭。他总是一箭一发,从来不搞连发。三十米准确度人为的被修正为60%以上,配合上他的龙箭忽视30%的抗性,攻击力相当强大。”

叶航道:“骨弓的白骨箭虽然强,但拉弓时间比较长。如果遇见精灵弓,白骨箭未必能放得出来。”

专离道:“如果研究远程,还是长火枪最厉害。他们的上弹时间虽然长,但瞄准上弹都不会被打断,攻击力高。”

许开问:“人弓就没有优点了吗?”

“就目前所知,人弓多是走鹰眼骑弓的侦查路线。”专离道:“但从方面看,步战人弓还是相当有特点的。双主打技能,一冰箭一火箭,冰箭减缓目标移动速度,吸收耐力。火箭燃烧,造成持续伤害。双技能cd时间短。步战人弓基本舍弃普通攻击,但玩家高手少有走这条路线。效果不明。”职业存在一定相克,但实力差距太大,相克就没有任何意义。

今天共有五场比赛,v给了月亮骑士团很好的一个聊天话题。大家各自忙自己的事,同时不耽误看直播,也不耽误在公会频道对猎魔职业进行点评。当然,能进行平和的讨论也要求了团内人的素质,月亮骑士团这点很和谐。

岳月见大家发言踊跃,后悔早没把公会建起来。虽然公会才一级而已,但多了个频道等于多个交流的平台。

许开问:“你们都哪混呢?”

岳月和猪猪侠回答:“灵魂深谷。”她们每天都会抽时间下灵魂深谷刷坐骑,

叶航笑道:“某人是不是很无聊了?”

是,当然是很无聊了。亡灵骷髅不好刷,刷了经验又不高。许开真是刷得三心二意。总想给自己找个借口离开。但作为一个男人,你不好学人家猪猪侠和岳月去刷坐骑。看看积分还需要二十一分,忍忍。

这时候天狼公会老大天狼发来消息:“步行?”

“在了。”

天狼:“神圣之戒部件之一,圣十字架在我这边。”

许开问:“多少钱?”

天狼似乎犹豫了一会道:“应该是我问:补你多少钱可以换双持卷轴。”

许开想骂人,自己开价是最少三件套的套装,你想用一个部件加钱换卷轴?许开回:“双持是骑士团内部战利品,我没办法拿他换。”

“那就算了。”天狼回消息。

算了?许开无奈。天狼不缺钱,他完全没有必要将圣十字架出售。许开挺讨厌这些不差钱的人。但人家不卖,自己还能怎么办?天狼和浅落作风不一样,浅落是不会这么问许开的,就算是问,如果许开表示为难,他也有将东西送许开的心理准备。也就因为这样,虽然很多人都烧钱,但浅落是唯一大家都认可的真正大方的人民币战士。

许开对天狼没有抱怨,这东西就是买卖,人家开价,谈不拢。不能因为人家不卖你你需要的商品,就觉得这人讨厌。许开只是无奈,这样的三件组合套装备一般很难出现两件重复的。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天狼会把组合套装的部件高看的原因。论战关东军

虞山,地处常熟西面,可以说,是整个东南地区少有的群山。

更加重要的是,虞山西北为望虞河,西南面为山前河。两条河流,即使最窄的地方,也有三十来米。可以说,只要利用好了,就是虞山两边一道天然的防守屏障。

在看看东南以及东北两面,虽然没有什么河流可以作为屏障。但是,以虞山为中心,方圆数十公里范围内,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坡地一般,从低到高,慢慢想虞山主峰延伸1,。从军事角度方面说,这样的地形,无异于非常利于防守。

于是乎,虞山这个地方,直接被谷口中将选为关东军进行最后决战的战场。

关东军司令部,为了防备中国空军可能出现的空袭,同时也为了更加直接的了解整个战场的战况。毫无意外,放在了森林茂密,被一个个森天大树完全笼罩的虞山主峰。

看着身后整整一个大队的工兵部队,在指挥官的指挥下,如同一步步机器一般,在山林中间来回穿梭。不到一天的时间,一个巨大的地下指挥部,就修筑完成。谷口中将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身边的老搭档开口道。

“增田君,他们不愧是我大日本帝国陆军最精锐的关东军部队。即使面对如此恶劣的局面,我们的士兵,仍然保持的这么出色。走,去看看我们新的指挥部,顺便了解一下,各个师团是否按照命令全部到位….”

“哈衣¨”增田大佐紧随其后,走进了偌大的地下指挥部内。同时,根据电台收到的最新消息,开始介绍整个战场的具体情况。

在谷口中将这位新任司令长官的命令下,他的本部人马,也就是关东军第39师团,合计两万五千大军,在他的私心作祟下·没有任何的意外,被放在了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发生战事的司令部周围,作为整个虞山山区唯一一支成建制部队·充当整个决战的预备队。

63师团,作为整个南下派遣军中战斗力最强悍,装备最齐全,当然,总兵力也是最多的老牌师团,直接被放在了中**队最可能作为总攻方向虞山东北面,也就是距离虞山主峰大约十公里开外的瓦雪坝·叶家桥一线。利用当地有利地形,进行层层布置,挡住中**队的攻势。

用谷口中将的话来说,用精锐碰精锐,利用好几公里的战略纵深,大量杀伤中**队的有生力量,迫使中**队放缓进攻不发。同时,也向通过首战告捷·鼓舞部队目前低迷的士气1,。

kb′117两个师团各自两万大军,因为长时间的战斗,部队兵员不足等原因。分别被部署在虞山西南和西北两面·凭借河流这道天然屏障,弥补部队兵力的不足,挡住中**队可能发起的进攻。

4师团,作为原武汉城内,唯一一支没有参加过战斗的满编制师团,同样任务艰巨,被部署在虞山东南面的范家村一线。

剩下的三个新编师团,因为部队新兵比例太大,战斗力不强等等原因,被部署在以虞山为中心·方圆五公里的第二道防线上。

炮兵,在这个年代,被称为陆战之神的炮兵部队。虽然没有多少的炮弹储备,但是,作为自己唯一可以进行依仗的重火力。谷口中将还是将他们全部当成宝贝一样留着。

所有炮兵中,凡是射程超过五公里·可以进行远程炮火支援的大口径火炮,全部都被集中起来。利用虞山植被的掩护,被分散部署在以司令部为中心,方圆好几平方公里的阵地上。至于射程低于五公里,只能作为近战的火炮,则是以中队,小队为单位,平均分散到各个陆军部队中间,让其更好的发挥有限的火力效果。

数十万日军,在各自长官的指挥下,为属于自己的最后决战,不辞劳苦的修理地球的时候。一直盘旋在日军头顶的空军侦查员,已经第一时间通过电波,将日军准备固守虞山进行决战的消息,报告到了南京前敌指挥部内。

“虞山,看来我们的新对手并不是一个十足的傻子,还知道利用地形的优势,和我们进行决战…”听完作战参谋的回答,总指挥刘华,没有任何的担心,一脸笑容的说道。

不过,在总司令和参谋长两个人听来,刘华的回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嚣张。在两个人的眼里,不管怎么说,谷口中将也是日本陆军中间久经沙场,凭借军功一步步升起来的中将师团长。就这样一位老将,在刘华的口里,竟然直接比喻成傻子…

135 先一巴掌

>来自地表的强烈颤栗亦传到地底,鬼冥堡的正殿里,朱浩布置好行使祭仪所需的封冥法阵,突然感到四周阴气的猛烈动荡1,。.

沉淀在地脉里的浓厚阴气,一时间宛如被倒进水的滚油般剧烈翻腾着。

身处阴气沉淀最深处的鬼冥堡,朱浩自然也感受到这股天翻地覆的震荡。浑身剧颤,踉跄着退好几步,一直撞到正殿墙壁才停下来。片刻喘息过后,朱浩咬牙抬起头来,只见正殿四角的阴火忽明忽暗,显示出地脉阴气正剧烈动荡的事实。这样的情况下,就连行使封冥祭仪也变得不可能了。

“混蛋!混蛋!怎么可能!?”

朱浩发出愤怒的狂吼,纵然韩舞砂早已提醒他白虎宫谋划反击的布置,然而竟然苛烈到这等程度还是远远超出他的预料。朱浩咬牙挥动鬼头杖,一道阴瘴幻幕浮现在虚空,上面随即显示出分布岐阳各地的阴窖情况。

或许是受到现场动荡氛围的干扰,投影到幻幕上的画面摇晃不清,然而依旧可以辨识出白虎宫掌门牧战牧老爷子,率领众弟子朝阴窖猛烈进攻的激战场面。

瘸了条腿的牧战,半点也没有衰弱的迹象,挥动着龙头铁杖,势如疯虎冲在最前面。面对经历过崩界大劫的绝代强者的猛攻,布置在地底的鬼物守兵根本不堪一击,节节败退,片刻间便被牧战杀进密室…

类似的场景也在其余阴窖同时上演着。白虎宫数月以来积郁的怒气和愤怨,宛如怒涛海啸般的吞没了八座散布灾厄的阴窖。数千年来镇守人世的隐世门阀,倾尽全部力量去消灭目标,那份压倒性的震撼传达到鬼冥堡,令得朱浩浑身颤栗,同时也确定了自身败北的事实。

鬼师制定的千鬼啸夜计划,之所以能把白虎宫这头隐世巨兽玩弄于鼓掌中,最关键的因素便是其不可察觉的隐蔽性。只要找不到明确目标,白虎宫的雄厚战力便只能凭空乱转愈是挣扎便在陷阱里陷得愈深,当巨兽挣扎得筋疲力尽时,便只得毫无选择的走向灭亡1,。

—可惜的是,这番几乎堪称完璧无暇的鬼谋神算却因为朱浩提前发动千鬼啸夜而遭到暴露。暗藏的陷阱一旦暴露在阳光下,原本的优势便在顷刻间化为乌有。没能察觉到这点的朱浩,连续犯下两个致命的错误。

错把鬼师的谋略当成自身实力,是朱浩犯的第一个错误。严重低估白虎宫的实力,将巨兽当成病猫戏耍,则是他犯的第二个错误。两个错误叠加起来,令得鬼师原本完美的计划露出破绽而造师传人便是抓住这点破绽,进而摧毁了整个千鬼啸夜的计划。

可以说,林守是把三百万人口的巨大都市当作棋盘,在凡庸之辈无法想象的层面和鬼师进行谋略的交锋。而仅仅只是鬼师棋子的朱浩,根本无法从盘局层面上与林守对抗,不仅如此,他甚至连自身的败北都无法理解。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朱浩喃喃重复着绝望的台词,韩舞砂的话隐隐在他耳边响起白虎宫的背后必然有高人指点。回想起当时青河翁承接天劫的画面,朱浩不禁浑身颤栗。此刻八座阴窖接近沦陷,千鬼啸夜已形成崩解就算行使封冥祭仪也再无用处。目前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固守最后据点的鬼冥堡,只要能达成韩舞砂固守两个时辰的命令,事情或者还有一线转机。

“就这样……只能这样了!”

朱浩两眼充血的望着狼烟四起的幻幕虚影,就像是输红眼的赌徒,把全部希望押在固守鬼冥堡的上面。失去退路的朱浩,紧紧抓着那唯一的救命稻草,随着阴惨的执念自心底燃起,一时间似乎重新找回稳固的自我。

“一群卑鄙莽夫,不要太得意了!”

朱浩发出嘶哑的吼声重重一顿鬼头杖,青冥色的阴火随即从他脚底喷出,在幽暗的鬼堡正殿里激烈摇晃着。昔日,朱浩乃是以“凋魂叟”称号纵横隐世的邪道魔头,就算没有千鬼啸夜的辅助,他也有着足以迎战白虎宫的魔道实力1,。

此刻八座阴窖已接连轮陷如果白虎宫确实得到高人相助,那想必也已经察觉到这座鬼冥堡的存在了。只待摧毁八座阴窖后,白虎宫大概就会聚集全力朝鬼冥堡发动猛攻吧?然而若把鬼冥堡当成与阴窖密室同样戒备稀松的场所,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鬼冥堡乃是阎阴殿在岐阳地方设定的根据地,由鬼师亲自设计建筑完成,不仅有着庞大体积和复杂迷宫般的结构,里面更布置着大量机关陷阱。在朱浩被派遣过来后,亦再度以禁制鬼法对鬼冥堡各处加以强化,若是就防御等级而言,相信就算比起正道会总坛的“钦天府”也丝毫不差。就算白虎宫倾尽全力,也绝对无法在短时间里攻破鬼冥堡。

不管怎么说,倘若白虎宫真的打上门来,朱浩便会充分利用设置在保垒各处的残酷陷阱,令白虎宫遭遇前所未有的惨重伤亡只有让那群鄙夫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朱浩心里积郁的毒怨才会稍得到抚慰。

“哼哼,来吧,来吧,就让老夫来好好招待你们吧!”

朱浩迫不及待的期望着向白虎宫复仇,结果反而担心起白虎宫是否能顺利摸到鬼冥堡来了。

要知道,鬼冥堡位于地下五六十米的地层深处,地表以上则是繁华街道,只有一条暗道可以出入鬼冥堡,然而那条暗道不但隐蔽异常,并且布满鬼咒禁制。若不是像他这般通晓鬼道的术士,白虎宫光是要突破那条暗道恐怕就得付出惨重的伤亡,更不要说挑战这座坚无可摧的鬼冥堡了。

“守住两个时辰吗哼,也未免太小看老夫了”

朱浩朝着韩舞砂消失的方角看去。他已打定主意,不管两个时辰后韩舞砂要如何作为,他都会呆在鬼冥堡里等着白虎宫自投落网,届时必定将那些找上门的卑鄙匹夫好好折磨至死,以报复这番沉重失败的耻辱。

如果从旁观者的角度来判断,加害者施暴不成,反而怨恨着受害者的抵抗·如此逆恨已是扭曲到极点的丑恶心态1,。然而已被阴毒怨恨蒙蔽神智的朱浩却是浑然不觉,只是沉浸在残酷折磨对手的想象中,片刻过后,突如其来的震动把他从幻想里惊醒过来。

“唔嗯?这是……”

不同于先前无形的阴气动荡·鬼冥堡这回是在物理层面产生震颤,并且还不止一次。差不多每过一刻钟左右,堡身整体便会剧烈震颤一番,那态势简直像是有人正挥动着攻城锤猛撞城门一般。

“怎,怎么回事?”

朱浩惊疑不定,挥动鬼头杖甩出阴瘴幻幕,仔细寻找着这莫名震颤的来源。鬼冥堡各处都没有异常·厚达一米的坚固外壁也没有受到任何损伤,遍寻不着的朱浩于是把注意力转向外面。

“……是在上面?”

怀疑着的朱浩挥动鬼头杖,经过多番努力后,终于调动到布置在地表的眼线,把鬼冥堡上方的景象给投景到幻幕上。最初的景象稍稍模糊,片刻后转为清晰,当看清幻幕上的内容时,朱浩宛如被人猛殴了一拳·一时间呆若木鸡的愣在原地。

鬼冥堡的正上方原本是一座商业大厦,然而此时大厦却已消失无踪。整幢大厦自根部断裂,轰然倾倒在附近的广场空地上。

在大厦原来的位置·则露出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巨坑,十多台工程机械在巨坑附近忙碌作业,互相配合着,以极高的效率将巨坑里面的土石方给迅速挖掘出来。倘若遇到难以掘动的坚固岩层,则是毫不犹豫的加以爆破,猛烈的爆炸穿透地层撼动着鬼冥堡,然而地表上却不见任何骚动迹象——由此看来,包括疏散周边居民在内,对方显然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在朱浩骇然注目下,不过片刻的时间·巨坑的深度和面积似乎又加深了许多,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挖到鬼冥堡的地层1,。

“混帐!混帐!竟然玩弄这样的花招!”

朱浩气得几乎吐血。刚刚他还为布置在密道的鬼咒禁制而沾沾自喜,谁知却立刻被对方狠狠扇了个巴掌。再怎么样也没想到,对手会出这样的大手笔,竟然企图将鬼冥堡给整个挖出来!

这种战略层级的非凡构想,可以说已经超出朱浩想象力的地平线·令他感到格外恐慌。朱浩可以肯定,白虎宫绝对想不出这样的办法,只是不知道给他们指点的高人究竟是谁?

“到底是谁?是谁在幕后指使!?”

朱浩咬牙切齿的瞪着幻幕上的画面,突然注意到个古怪的地方。

在巨坑里作业的大量工程机械,上面竟没有半个驾驶员?那些无人操作的工程机械,简直就像智慧生物般的活动着钢铁的躯体,以完全不考虑损伤的方式进行高效率的挖掘作业。

目睹如此匪夷所思的光景,朱浩不禁猛然打了个寒颤。纵然隐世里藏龙卧虎,然而拥有这般非凡役物神通的门派却只有一家。

朱浩哆嗦着,频频切换幻幕画面,想找出青河翁的身影,谁知竟意外看到某个粗眉少年立于广场高台前,挥手施法行咒的画面。

“是那小崽子……”

朱浩眯起眼睛,以前他率鬼物侵攻青河镇时,曾与林守有过交手,因此自然不会忘记造师传人的模样。看着画面上施法行咒的粗眉少年,朱浩愕然呆了半晌,然后低下头。紧跟着,阵阵足以令人浑身暴起鸡皮疙瘩的阴惨冷笑,从那枯瘦的喉咙里流泄出来。

“呵呵,来得好来得好啊!只要能宰了这小子,老夫就算落到冥府里面也甘心了!”

136 鬼堡临世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光景……”

站在无人工程机械忙碌作业的巨坑旁,手持微型摄像机的女警员闵司,以近乎呆然的语调朝旁边的长官感叹着。非常因为片刻前被卷进大厦倒塌掀起的沙尘爆里面,她的头发和警服上都沾着不少灰尘。然而目睹着眼前匪夷所思的光景,似乎也没有心情来打理这些了。

“我也是头一次看见。”

警司罗成耸耸肩膀,应和着部下的感叹。不过或许是早已有所觉悟的关系,仲手点烟的动作倒显得颇为镇定,随即眯眼看着闵司手里的微型摄像机,就像忠告般的建议着。

“小闵,你可别拍那些不该拍的东西。”

“不,不能拍吗?”

闵司紧张的问着。身为专案组里担任情报处理的专员,记录现场状况本是她理所当然的职责,只是这次事件远远超出凡世的常识。闵司在犹豫许久过后,还是决定悄悄把过程记录下来,不过却无法肯定会不会招来问题。

“这个嘛,对方倒是没提出禁止拍照之类的意见,不过你也看到了吧?”罗成吐出口烟,用下巴指了指远处高效率作业着的工程机械群。“那光景早已超过我等凡夫俗子的理解层面,要是真等到对方提出抗议时再来处理,怕是已经太迟了……你想想,岐阳这事闹得如此厉害,但有朝外界透露出去半点风声吗?”

“没,没有,连网络上也没半点消息。”

“是吧?那隐世里的水可比你我想象得要深多了,你也不想一早醒来,发现自己就剩个脑袋的被泡在福尔马林里吧?”

罗成的说法,似乎微妙-的混淆了西方科学怪人和东方修真玄法的概念,然而那具有强烈真实性的不祥预言,却令得部下顿时花容失色。闵司用恐怖的神情看着手里的微型摄像机,经过几秒钟的犹豫后毅然删掉了刚刚拍到的画面。似乎觉得犹不保险,又取出摄像机里的记录芯片,用暴力将记录芯片扳成碎片,又把碎片朝各个方向丢掉方才长长呼出口气。

“喂喂,那可是公物哦?格式化就好,不用这样浪费嘛”

罗成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随即瞥到远处有个人影朝这边走来,待走近后看清来者是他的部下刘武。刘武是专案组的执行先锋,亦是特警部队的精英,精通各类侦察格斗技巧。此番刘武全副武装的参与行动曾扬言要亲手逮到幕后黑手,以洗刷专案组最近以来的屈辱,然而这时走过来的刘武,却是意气消沉的模样。

“怎么?不打算去掺和啦?”罗成明知故问的说着。

“…你就别糗我了,罗队。”刘武就地蹲在巨坑边缘,看着一台无人驾驶的推土机,推着一大堆土石轰隆隆的碾过眼前,发出格外复杂的叹息。“都看到那样的事情了你叫我还怎么有脸跟过去当累赘?罗队你说得没错,那边的世界果然不是凡夫俗子可以随便踏足的啊……”

“别就这样灰心了啊,小罗被吓到的人又不光是我们凡夫俗子。”罗成递了根烟过去,面对着刘武疑惑的视线,压低声音说着。“呵,你都没注意到吗?刚刚看到那些铁家伙自己动起来的时候,就连那边的修真大侠们也都个个惊得口愣目呆呢·`这不,现在还在那边晃悠呢。”

顺着罗成提示的方向看去,刘武看到远处徐腾在坑边来回晃悠的光景。那仿佛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令刘武得到些许安慰,却又不禁把视线投向广场另一端的高台。

高台上,那位粗眉少年正专注指挥着工程机械群的作业,剑翁爱徒与白虎少宫主则一左一右的护卫在他身旁。只见那些重达数十吨的钢铁巨兽个个对造师传人俯首贴耳的驯服,随着他的抬手或摆手,发出震耳欲聋的低吼回应。那架势俨然如同驾驭万兽的尊神降世,纵然刘武是坚信唯物论的无神论者,一时间也不禁涌起莫名敬畏。

“明白了吧?小刘。我们的任务可不是与那样的人物较劲。那边世界的事情就交给那边的人去处理,尽快恢复这片地方的社会安宁则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嘛要是连这方面也要指望那些大人物帮忙的话,人民警察这四个字可就堕落到地底了。”

“嗯,说得没错。”

罗成的激励起到显著效果,刘武格外用力的点点头,拍拍膝盖从了起来。就在这时候,一直观察着坑里动静的闵司突然发出惊呼,似乎看到了非同寻常的事物。

“罗队!挖出来!真的挖出来了!”

经过大群工程机械不间断的高效作业,此刻巨坑已俨然深达数十米。顺着闵司所指的方向望去,罗成看见巨坑底部出现一明显不同于周围地层的构造物。那构造物有着灰褐色的外壳,丑陋凸起的模样令人不禁联想到埋在地底的巨蛹。尽管露出来的只有冰山一角,然而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却在现场陡然弥散开来。

“那东西,好邪门。”

刘武倒吸了口凉气,在特警队里他素以勇猛无畏的性格闻名,然而依旧忍不住为从巨蛹那里泄漏出的灾厄气息而颤栗着。旁边的闵司点头赞同着他的意见,以畏惧的目光打量着坑底的巨蛹,突然又惊呼出来。

“不会吧?他们就打算四个人攻进去!?”

见着坑底鬼巢现身,那边的造师传人也暂停了施法行咒,和徐腾等人汇合后下到坑底。闵司本以为他们只是去调察情况,以策划攻略,岂料造师传人竟是打算直接强袭的模样。

只见那粗眉少年从怀里取出一道咒符贴在巨蛹外壁上,四人稍稍退后,随即一阵耀眼的雷光迸出,巨的坚固外壁顿时被轰出个缺口。造师传人朝缺口里探望,和另外三人略作商量后,便接连蹦进了那缺口里面。

“罗队,他们没问题吧?”刘武不无担忧的问着。

“这个嘛,我想应该问题不大吧?”罗成挠挠头,吐出宛如苦笑似的叹息。“毕竟光是那位小弟的脑袋便已抵得上百个人的战力。虽然不知道那躲在幕后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反正我是绝对不会想和小弟为敌的。”

苍烈的雷光从五重雷符里瞬间迸放,雷龙咆哮着,用凶暴的光牙咬碎了坚固的混凝土壁在鬼冥堡的外壳上开出个直径两米的破洞来。

随即一卷绳索从破洞处掷了下来,徐老养子,白虎少主、剑翁爱徒和造师传人沿着绳索依次滑进鬼冥堡里。四人皆是诸派弟子辈里修为出类拔萃的精英,而揪出藏在鬼巢深处的幕后黑手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破洞下方是一处阴暗狭长的空间,看起来似乎是通向其它地方的过道。过道两侧竖立着几尊用途不明的鬼神雕像,雕像手里有阴火飘晃。飘晃的阴火在墙壁上投出乱舞的鬼影,在过道里营造出阴森可怖的氛围而充斥在空气里的极寒阴气更令众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

“这里的阴气好重。”穆兰皱眉说道,挥手把青鸦剑撤了出来。

“竟然在岐阳地下建起这样的东西,简直欺人太甚!”白金煌气随着四灵印浮现,朔夜恨恨的一捶手,将通道的半边墙壁给摧塌下来。

“我说朔夜妹子,你还是别随便乱动的好。”徐腾背后背着一把八尺阔剑,虽然没有拔剑的意思,但却是谨慎的出言提醒着她。

“这里既然是对方的老巢必然会布置着大量的陷阱机关。倘若不小心触发陷阱,我们恐怕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哼!区区鬼祟技俩,有什么好怕的!”

朔夜满不在乎的打断了徐腾的话傲然朝前踏出一步,岂知脚下竟突然一沉。设于地面的鬼缚禁制化成漆黑咒力缠绕着脚踝,与此同时,一侧过道的鬼神雕像突然张口喷出一道阴火。

“小心!”

早有准备的林守,挥手甩出一道护甲符。护甲符化成八卦护阵,将喷出的蚀魂阴火拦了一拦,而朔夜则趁机挣脱鬼缚禁制,重新退回到后面的安全地带。尽管区区蚀魂阴火倒不致伤到有神煌护身的白虎少主,但刚刚夸口就被打击的事实,还是令朔夜多少汗颜起来。

“啧好歹毒的陷阱……”

徐腾打量着那处被蚀魂阴火给烧得焦黑融化的墙面,再看看前面黑漆漆的通路,忍不住露出牙疼似的表情来。“情况不妙-啊,要是这一路上都布置着类似的玩意儿,不知道得费多少功夫才闯得过去啊?要不等打到对方面前时,我们也差不多弹尽粮绝了”

“所以战力必须合理分配。”穆兰深吸口气,催动水华剑罡缠绕着青鸦剑。“由我负责开路,其他人跟在我后面,暂时保存实力,等最后对上阎阴殿时再出手。”

“我同意保留战力的办法,不过开路的事情让我来做吧!不管前面是何等陷阱,也休想打破我白虎血裔的不破金身!”朔夜如此主张着。

“喂喂,这类危险的事情理所当然是男人的任务好不?差不多到事件结尾才好不容易有了丁点儿的表现机会,难道你们还要和我抢吗?”徐腾的发言听起来颇为可怜,不过两女似乎都没有因此退让的打算。

“嗯嗯,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就在三人你争我抢、互不相让的时候,那边摸索着地面的林守,却仿佛想通什么似的猛一拍手,那声音顿时把穆兰等人的注意给扯了过去。随后在队友们期待的注目下,造师传人自信满满的提议着。

“诸位,我们采用BT划吧!”

137 后一巴掌

isH37后一巴掌

“b计划!?”

穆兰等人异口同声的问出来,然后又用疑惑的目光互相探询。在踏进鬼冥堡以前,他们可没听造师传人提过什么b计划。

“嗯,那个,刚刚我分析了下,这座地堡的结构大概是像千层饼那样,由一层层布满陷阱的迷宫朝外面堆叠出来的,馅料……啊不,核心部分应该位于整体结构的中心。如果我们一层层迷宫的硬闯过去,那路程可就远了去了,要是再加上沿途数不清的陷阱和岔路,别说靠我们四人,恐怕把整个白虎宫填进来都还不够。”

林守朝队友们解释着自己的推断,听得穆兰等人暗自汗颜,随即话锋一转。“所以,这种时候就实行b计划!直接跳过那些麻烦的陷阱机关吧!”

“跳过?林师弟,你打算怎么做?”

穆兰代表众人问出心里的疑问,林守则是嘿嘿笑着伸手进怀里,掏出一叠事先准备好的五重雷符,然后走到旁边的空地处蹲了下去。见到造师传人的动作,穆兰猛然领悟到所谓的“b计划”究竟为何。

“林师弟,难道你打算……”

“没错!谁会傻呼呼的去闯陷阱啊?醒来吧!雷煌电刃!”

五重雷符的雷光迸射,凶暴的光牙再度逞威,一轮炫目耀眼的雷光轮舞过后,通道的地板被硬生生的挖出个三尺有余的坑洞来。通过坑洞可直达下层迷宫,也就等于跳过了本层的陷阱机关。

“呼呼,小爷就知道那些鬼东西会玩这种贱招,所以这次可是准备充足呢!有多少层小爷都给你打通!”林守拍拍鼓鼓囊囊的胸前口袋,朝开出口坑洞里张望了下,

“穆兰姐,朔夜姐,徐大哥,你们愣在哪里干什么?我先下去了哦!”

直到林守率先跳进坑洞里面,愣在原地的穆兰等人方才清醒过来。三人互相张望着,脸上皆露出难以言喻的苦笑,最后还是徐腾挠挠下巴,说出足以代表他们心情的话来。

“唉唉,今次可真是学到了……原来所谓的聪明其实就跟幸福一样,都是个比较级啊……”

“……快跟上去吧,我担心林师弟。”

可惜他这番发言并没有引起两女的共鸣,穆兰白了他一眼,随着朔夜匆匆跳进了地板的坑洞里面。自讨没趣的徐老养子,耸耸肩膀哀悼着自己再度错失表现机会,随即也大喝一声的跳进了坑洞里。

……………………

“这,这些家伙怎么可以这么做!”

从幻幕上目睹四人接连消失在地面坑洞的光景,朱浩愤怒的叩敲着鬼头杖,一张老脸几乎涨成了猪肝色。受到他那狂乱咒力的影响,幻幕上的景象亦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混帐!简直是混帐!闯迷宫就应该老老实实的顺着道路走下去才对,那样打破地板的行为算什么啊?根本就是邪道!邪道!!”

从邪道魔头的朱浩口里冒出这样的话来,听着竟反而有种类似赞美的怪异效果。如果林守知道自己的临机应变之策竟能把朱浩气成这样,恐怕只会愉快得哈哈大笑吧?

事实上,谁也没规定闯迷宫只能老老实实的从正面突破,不过却鲜少有人能跳出这几乎是约定俗成的思维定势。再加上,鬼冥堡的地板乃是厚达半米的坚固混凝土层,寻常修真者也不可能像剁豆腐似的轻易挖出个直达下层的坑洞来。

基于以上两点缘由,鬼师当初建造鬼冥堡时,也完全没有考虑过提升鬼冥堡面对垂直入侵的防备能力,结果便给某人留下了个大空子。原本应该是固若金汤、易守难攻的鬼冥堡,就这样沦为了林守别出心裁的垂直入侵战术的牺牲品。不知道鬼师日后得知实情时,会不会叹息自己的心血白费?

“可恶!可恶的造师门小子!”

姑且不论鬼师日后的感慨,此刻的朱浩则是被气得吐血。他原本打算利用鬼冥堡的重重陷阱慢慢坑杀入侵者,从而向白虎宫报一箭之仇,然而造师传人那突如其来的行动却从根本粉碎了他的盘算。

“咚咚”的闷声不断摇颤着鬼冥堡,就算不用冥观鬼识,朱浩也能想象出造师传人连续轰破迷宫地板,以飞快速度横通鬼冥堡的光景。照这样子看来,对方恐怕用不到一刻钟就会抵到他所在的鬼堡正殿,那速度简直是匪夷所思到极点!

“那魔女……该不会早就料到了……”

朱浩突然打了个寒颤,掉头朝鬼冥堡的深处望去。

当初韩舞砂交待他守住鬼冥堡两个时辰,他还自为绰绰有余,然而目前时间还没过到一半,对手便已快要攻到这处正殿来了。朱浩猜测韩舞砂恐怕早已知道对手的底细,然而此刻已经没有证实或抱怨的余地了。在无法倚仗陷阱机关的情况下,如果他还想达成韩舞砂的命令,把入侵者堵截在鬼堡禁地以前,就非得赌上性命亲自出手不可。

“好吧……胆敢再三折辱老夫的小崽子们,就让你们见识下我凋魂叟的厉害!”朱浩看着鬼堡正殿里尚未施展的祭仪法阵,眼里燃出怨毒的黑焰。

……………………

垂直入侵战术让林守等人得以绕过陷阱机关,笔直朝鬼冥堡深处前进,然而他们的前进过程其实也并非就一帆风顺。

有好几次在打穿地板后,跳到下层却发现竟刚好落到陷阱中央。类似从两侧挤压过来的阴火瘴壁,充满腐蚀性毒液的池塘等等,鬼师设置的诸般陷阱令众人吃足了苦头。连朔夜也不由得认同了林守先前说过的,就算把整个白虎宫填进来都不够的话。

足足耽搁了半个时辰,众人才闯到鬼冥堡较核心的位置。

随着一道凶暴的雷光撕裂了天花板,林守等人从雷光轰出的大洞里接连落下来,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走廊上。众人在走廊里靠墙喘息着,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身上多少都有着焦糊的痕迹。

上一层的迷宫地面遍布着强力的焚炎禁制,若不是穆兰紧急以水凛真息挡住地上冒出的焚炎,给林守争取到施放雷符的时间,恐怕众人此刻已在四方焚炎里品尝九俱焚灭的滋味了——似乎越接近鬼冥堡的核心,布置的陷阱机关便越是凶险歹毒,层出不穷的花样让众人只剩下叹息的力气。

“……我可是真心佩服林兄弟了。”

徐腾吐出口浊气,似乎心有余悸的说着。“如果不是你想出这等妙法,我们恐怕没闯到十分之一就已经趴下了……他,到底是谁修起了这座鬼堡?简直是把十八层地狱给搬到现世里来了!”

穆兰和朔夜虽然没有出言附合徐腾的言论,但也露出心有戚戚的模样,用格外钦佩的目光望向林守。另一方面,被众人赞许着的造师传人则是苦笑应对。鬼冥堡的危险度似乎超出想象,林守本以为已做好了万全准备,但眼下看来情况恐怕没那么乐观,单凭四人来挑战或者是太冒险了点……

不过再怎么说,都到这里也没可能再折回呼叫援军了。林守摇摇头,把注意力放到周围的环境上。此刻众人身处的走廓要远比迷宫的通道来得宽敞,看上去不像有机关陷阱的模样,从周围流淌着的浓厚阴气来判断,他们恐怕已相当接近鬼冥堡的核心部位了。

“嗯,我想沿途的陷阱机关到这里差不多该告一段落了,再往前面大概就是正主儿的地盘了……”

渡过雷区的报告让穆兰等人精神为之一松,然而听闻幕后黑手就在前面的消息,不由得又紧张起来。他们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幕后黑手的真面目,然而单凭对方把白虎宫玩弄于股掌的能耐,以及这座地垒堪称鬼斧神工般的构造,便足以令他们不敢丝毫轻慢。

穆兰等人纷纷撤出武器,各自警惕着,跟随造师传人朝前走去。只是就像林守预言的那样,随后的路上他们再没遇到任何陷阱机关,这份警惕也就没派上用场。

沿着走廓前行了莫约片刻,众人来到了尽头。走廓的尽头是一扇莫约三人高的厚重大门,大门似乎是用纯铜铸成,门上铸刻着凶罗鬼煞的图腾,栩栩如生之余,也带给人以摧压心魂般的视觉压迫感。两扇大门紧闭,然而浸透骨髓的冥寒阴气却从那缝隙里止也止不住的弥散出来。

“应该就是这里面了……诸位,没问题吧?”

林守伸手按在大门上,尝试解读着施加在门上的咒法禁制。随即转头朝穆兰、朔夜和徐腾依次望过,得到众人的默许点头后,方才深吸口气,伸手结了个法印拍了下去。

两扇铜门的整体重量超过十吨,再加上门上的咒法禁制,已经堪称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如果林守不是曾在格物殿里苦修过破解禁制的法门,怕是亦得在这道屏障前撞得头破血流不可。

不管怎么说,在法印施加的役物咒力驱动下,鬼冥堡最后的屏障还是缓缓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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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iSH

138 封冥祭仪

isH3封冥祭仪

铜门后面是一座格外宽敞的殿堂,殿堂四角有几团阴火在随风飘晃。阴火的微弱光线仅能照亮附近的些许空间,除此以外便为深邃的黑暗笼罩。走进殿堂的众人,花了点时间适应前方骤然开阔的视界,然后迅速把焦点移到站在殿堂中央。

殿堂中央同样燃烧着阴火,然而比起殿堂四角照明的阴火来,那几簇阴火却是互相交错成五角咒阵的模样。除开构成咒阵五角的青冥阴火外,咒阵中央还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漆黑冥玉。那冥玉仿佛黑洞般吸收着周围光线,就算在阴火映照下也不甚起眼,然而一股难以言喻的险恶气息却从那冥玉身上弥散出来,令穆兰等人不自觉的提高了警惕。

“欢迎,欢迎,诸位小友。”

宛如从下水道里传出的阴惨笑声在殿堂里响起,一位手持鬼头杖的枯瘦老者从咒阵里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仿佛早已等待林守等人多时似的,老者举目朝他们望来。此时双方犹隔着数十米的距离,然而那双死白眼里翻腾着的毒怨却仿佛近在咫尺一般。

“……凋魂老鬼?”

林守皱了皱眉,没花多少功夫便认出对方的身份。

“呵,造师门的小子,见到老夫很惊讶吗?”

朱浩摸着下巴的小络胡须,眯眼打量着穆兰等人的紧张神情,似乎很享受自己现身带给众人的压迫。只可惜,他这般的从容也只持续了一秒。

“惊讶?没啊,我早就知道到是你在幕后捣鬼了。”

“早,早就知道?”

“没错,设在阴窖门上的那座没品位的召鬼咒阵,应该就是你的杰作吧?从那时起我就猜是阎阴殿在幕后捣鬼了,只是没想到最后被派来守这里的人是你这老鬼而已。”

林守甩甩手,用严重缺乏紧张感,甚至仿佛嫌弃无趣似的声音说着。

“唉,你这老鬼在鬼道上的造谐也算不错啦,但要真说起来,也只算是有点小聪明的跑龙套罢了。像这等把整座城市都罩进来的惊天手笔,你这等小角色根本驾驭不了,在那里装模作样的想唬谁啊?”

“如果小爷猜得没错,阎阴殿的幕后怕是另有高人指使。那座夸张至极的罗阴冥鬼阵,还有这座机巧万般的要命地堡,应该都是出自他的杰作吧?哈,像这样只懂耍小聪明的老鬼,充其量也只算是被派来监督执行的跑腿角色而已……哦哦,脸色变绿了,你想说小爷猜中了吗?”

“罢了罢了,小爷不想在跑腿身上浪费太多力气,你还是把躲在幕后的高人叫出来吧!像努力摆平一干虾米跑腿后,头目才哈哈傻笑着登场的三流剧情,小爷可是敬谢不敏哦?”

林守发挥着锋利的毒舌,连续抛出具有非凡杀伤力的言辞。如果鬼师确实在场的话,听到后恐怕也只能苦笑着现身吧?相对来说,完全被贬低成跑腿喽啰等级的凋魂叟朱浩,自尊心则是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原本想好的大段台词被喷出的怒火给烧成灰烬,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就连穆兰等人也是半张着嘴,如同初次认识似的看着身旁的造师传人。原本笼罩殿堂的阴森气氛,仿佛也碎裂成滑稽与尴尬的破幕。在穆兰等人近乎怜悯的视线注目下,朱浩从呆然里清醒过来,老脸瞬间涨成紫红色。

“……好个伶牙俐齿的兔崽子!老夫就叫你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论口舌朱浩明显不是造师传人的对手,若再继续对话下去,恐怕连气势也会被少年给彻底压过吧?察觉到这点的朱浩,紧紧闭上嘴巴,伸手按到悬浮身前的漆黑冥玉上,默诵起咒语来。

“戾、狂、号、死、凶、厉、灭……

召千渊万瀚之阴,引灭天蔽日之冥……”

“不好!”

似乎认得朱浩行使的祭仪,背后的八尺重剑化成赤烈剑罡斩向朱浩,然而却被五角咒阵外的青冥阴火给拦下。只听得铛的声钝响,重剑被弹了回来,而咒阵里的朱浩则继续着施法行咒。

“四方厉神,献吾魂祭……幽幽冥府,煌煌洞开!”

朱浩的咒语念诵完毕,殿堂里原本存在的险恶气氛急速增强,只见宛如墨汁般的浓烈黑雾从那冥玉里喷涌而出,转眼间吞没了整座殿堂。遭到黑雾吞没的众人,仿佛突然被丢到虚无混沌的空间,似乎连脚下的地板都消失不见。

黑暗里只剩下那座摇晃着阴火的咒阵,然而空间位置却已然混乱。身处咒阵中枢的朱浩,朝林守等人投来阴惨的冷笑,然后告别似的挥下鬼杖。随着鬼杖挥落,咒阵五角的阴火齐齐熄灭,同时林守等人亦再度踏回地面,然而脚底的触感却已是截然不同了。

“这里是……”

林守愕然看着脚下由无数骸骨坑积成的狰狞地面。那扎实的触感显然不是幻觉,朱浩似乎藉由刚刚的祭仪,把他们给强制扯到另一处空间。

“林兄弟,我们可是遇上麻烦了。”

徐腾带着浓浓苦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刚刚那老鬼行使的八成是‘封冥祭仪’。我在老爹整理的玄法秘录上看到过,那是以自身阴魂为献祭,强行开启冥府大门的鬼道秘仪……现在我们就等于身处冥府,如果不尽快破掉祭仪,元神生气便会渐遭阴魄鬼厉所蚀,最后沦为心魂俱丧的活尸。”

就算没有徐腾的说明,众人也不会察觉不到充斥周围空间的浓烈鬼瘴。穆兰急忙取出四道净符抛向众人,咒符化成的清净灵息缠绕着众人,不过也只能起到暂时的防护效果。

“我们得小心不要分散,否则会被个个击破。”穆兰谨慎提醒着。

“啧啧,这就是所谓的狗急跳墙吗?嫌命长就自己去冥府报道好了,反正也没几天好活了,干嘛还拖上四个朝气勃勃的年轻人啊?真是没节操的混帐老鬼!”林守竖起中指,再度吐出刺激朱浩的台词。

“林师弟,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穆兰苦笑道。

“我知道,我知道啊,反正只要把那家伙找出来就好了吧?”

“要找老夫吗……桀桀,不用白费力气了!在你们的元神被阴魄鬼厉侵蚀前,老夫先会把你们一个不漏的送到冥府去!”

朱浩的声音在不知何处的虚空里响起,同时一只巨大鬼爪挟着劲风自众人头顶轰下。众人纷纷向旁闪避,巨大鬼爪重重轰在地面里,霎时间无数骸骨碎裂纷飞,地面亦被那凶戾鬼劲给轰出个直径十米的大坑。

原本紧紧靠着的四人,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给打散了开去,迷失在周围的浓密瘴气里。然而还这仅仅只是噩梦的开始,仿佛被那巨大鬼爪的猛击给唤醒,众人脚下由骸骨堆砌成的地面开始缓缓蠕动,苏醒的冥鬼接二连三的从地面爬起来。它们手持着锈蚀的兵器,眼里充满对生者的憎恶!

“去你的,滚开!”

林守一脚踢飞了面前正颤颤巍巍站起来的冥鬼,回头对着不知身陷何处的同伴下达着指示。“诸位!准备执行c计划!”

“c计划?林兄弟,c计划是什么啊?”

“……收到。”

“明白。”

“咦?等,等等!难道只有我不知道吗?”

……徐腾,穆兰和朔夜诸人风格各异的回答依次传回来,听起来他们似乎也身陷苏醒冥鬼的侵袭里,不过至少暂时应付得过来的模样。事实上,比较起武者出身的其余三人,不擅近战的造师传人这边反而是更显危险。

从地面冒出的冥鬼尽管战力不高,然而数量却是源源不绝,往往是林守这边刚劈倒两头冥鬼,那边又冒起三头冥鬼来。战斗不过五六回合,便已然是身陷重围的态势。身陷重围的林守,卯起来放出数道五重雷符,雷符迸裂的雷煌将周围数以百计的冥鬼给轰成碎片,然而没有等他喘完口气,大量冥鬼又像雨后春笋般的接鬼冒出头来。

“你妹啊……”

目睹这般光景,林守也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封冥祭仪既已打开冥府大门,将此地便已被划为冥府地界,对活人来说则相当于生堕冥狱,其阳华生气自然会遭到冥府鬼煞的排挤。换句话说,除非林守等人能破掉朱浩的鬼法,否则他们就只有成为冥鬼饵食的结局。

“没用!没用!兔崽子,乖乖成为冥鬼的饵食吧!”

伴随着朱浩的狞笑,那巨大鬼爪再度从瘴气里伸出,朝着林守抓来。林守险险避来巨大鬼爪的抓捕,一挥手再甩出道五重雷符。苍烈的雷煌撕裂了笼罩冥府的黑暗,也照出藏身于瘴气里的巨大鬼体轮廓,不过可惜的是,似乎只对那鬼爪造成擦伤水准的伤害。

“啧,好耐打的混蛋……”

林守暗自为那鬼爪的结实而咋舌,伸手摸了摸背后的匣子。匣子里面装着他事先准备的秘密武器,只是目前似乎还不到需要动用的时候……就在林守暗自评估着的时候,右边的黑暗瘴气里陡然出另一只巨大鬼爪,一把将躲闪不及的造师传人给抓到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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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iSH

139 穆兰动怒

“抓到你了!抓到你,造师门的小崽子!”

似乎朱浩化身成的巨大磐鬼,俨然发出得意的狂笑。不过身陷鬼爪的林守却没有束手就擒的打算,挥动着尚能活动的左手,朝磐鬼的面门连连射出数支破魔镖。

相比起先前的五重雷符来,破魔镖的威力相当有限,结果射到磐鬼身上便被弹飞出去,根本连擦伤水准的伤害都没造成。

“别挣扎了,小崽子!”

磐鬼抓着林守移到面前,两对上下并列的赤红鬼瞳紧盯着他,那宛如实质的凶戾鬼气束缚着造师传人,令他动弹不得。抬头仰望着眼前仿佛乐山大佛般的巨大磐鬼,林守在嘴角奋力牵出嘲讽的弧线。

“凋魂老鬼,别太得意了!用不了多久白虎宫就会铲平那八座阴窖,你们图谋已经彻底破产了,剩下的就有这座鬼堡而已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真的好吗?要逃的话就只有趁现在哦!”

“小崽子,死到临头别嘴硬!”

磐鬼恼怒的捏紧鬼爪,朝身陷鬼爪的造师传人施加着足以捏碎骨头的残忍力道。只听得少年身体的各处骨节响起咯咯的脆响,额前亦是冷汗淋淋。为忍耐剧痛,林守咬紧牙头,一时间再没了说话的余裕。

看着脸色惨白的造师传人,朱浩的心情格外高扬,陡然涌起猫戏老鼠的恶念。瞅着爪里已逃生无望的猎物,就像要更加重他绝望似的开口说着。

“自作聪明的小崽子,你以为破了‘千鬼啸夜,便万事大吉?桀桀,那不过只是佯攻而已,消灭白虎宫算是顺便,我等的真正目的是你根本想都想不到的……”

“真正目的那是什么啊?”林守艰难的抬头问着。

“所以说啦,是你想也想不到的!”朱浩粗暴的回答着。

“你不说,我要怎么想啊?要扮演好反派的话,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把阴谋诡计全盘交待出来给挑战者一个死不瞑目的凄惨结局吗?”林守的指责带着明确的理论性,那不知从何处涌出的奇妙-气势竟然令朱浩一时语塞。

“还是说,你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全盘计划究竟是什么?刚刚只是想要唬人而随口说说的?”林守的推测再次命中事实,被看透心事的朱浩没来由的畏缩起来。

“呃……”

“喂喂话都说那个份上了,结果竟连半点干货都拿不出来……凋魂老鬼,你果然只适合扮演跑龙套的小角色啊”

林守用格外失望,轻蔑里甚至带着悲哀的目光看着朱浩。被那目光给深深刺痛的朱浩,陡然想起自己正掌握着对方性命的事实。

“兔崽子!不许用那种眼神看老夫!老夫唔嗯!?”

不想再和眼前难以预测的造师小鬼纠缠,朱浩正打算一口气捏碎猎物,却陡然发现身体竟然动弹不得。束缚身体的禁制咒力似乎来自于脚下朱浩低头望去,只见先前被弹飞的数枚破魔镖正倒插在地面,隐隐交错成束缚咒阵的模样。

“兔崽子,你早就……”

朱浩又惊又怒的抬起头,迎接他的则是造师传人那仿佛正午皓阳般的璀璨笑容。

“感到荣幸吧,老鬼,这可是小爷为对付你专门打造的法器。”

“混蛋!你竟敢耍弄老夫!?”

“哈,在大获全胜前被踢落败亡的深渊小爷安排的剧本还不错吧?袭击我造师门的罪过,可不是区区挫骨扬灰就能偿还的,你到冥府再慢慢体会这个滋味吧老鬼。”

林守对着朱浩吐了吐舌头,无视凋魂叟那迅速变得惨白的脸色,抽身蹦离了鬼爪,同时甩出道雷符直轰磐鬼的面门。

“诸位,执行T划吧!”

“好勒!”

雷符迸裂的光煌照亮了冥府的角落。手持八尺重剑的徐腾,早已站在磐鬼脚边摆好了架势,沉声吐气,赤烈剑罡随着刚力挥斩,横扫出直径五六米的扇形断面,将巨大磐鬼的两足给齐齐斩断。

磐鬼发出痛苦的哀嚎身不由己的朝后倾倒。一道青青水华自黑暗里迸现,逐退周围的瘴气,在轻叱声里化成一道凛烈剑芒疾射而出,瞬间洞穿了磐鬼的胸腔。

被粉碎内丹的磐鬼重重倒在地上,浓烈鬼气以肉眼可见的模样从那巨躯里流泄出去,此时一声怒喝响起。缠绕着白金煌气的巨拳凌空散发着炽烈的怒意,如同流星坠地般轰落而下。不仅轰碎了磐鬼的脑袋里,就连骸骨堆积的地面亦给打得粉碎。

磐鬼的死骸陷进地面轰出的大坑里,一形似朱浩的朦胧阴魂从磐鬼巨躯里飘离出来。那阴魂似乎犹想逃窜,然而充斥周围空间的死瘴秽气却陡然开始收缩。那阴魂凭空哀嚎挣扎着,然而却被无形力道给拖拽着,随同磐鬼骸骨一并被吞进徐徐关闭的冥府门。

随着阴魂最后一声哀嚎,冥府大门轰然关闭。

遮蔽视界的死瘴秽气,铺垫脚下的鬼煞骸骨,亦随着冥狱的崩散而消失无影。阴阳隔绝,两界殊途,此乃世间最牢固的天律铁则,朱浩以鬼道秘法将冥府强召到阳世,自然亦受到逆律恶报,生堕鬼狱,永不超生。

另一方面,林守等人则是回到鬼冥堡的宽敞殿堂。尽管殿堂里的光线依旧昏暗,然而或许受到刚刚那番变故的影响,殿堂原本积郁的冰寒阴气已消散无影,剩下的只是夜风般的徐徐凉意。

“唔,照这样看来,那八座阴窖应该都已经顺利摧毁了”

林守分辨着空气流涌着的微弱阳气,做出如此判断,旁边的朔夜闻言则是放心的呼出口气。穆兰犹不放心的打量着四周,随即从兜里取出数道真符丢了出去。被丢出真符在空中化成数个耀眼的光球,将殿堂照得有如白昼,那豁然开朗的感觉令众人皆大大喘了口气。

“唉唉,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可以这样说吧?林兄弟。”徐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将八尺重剑重新抽回背后剑鞘。先前与朱浩激战对决时,他只在最后小露了下脸,因此多少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

“嗯,大概吧……”

林守抬头望着空中的烁烁光球,露出颇感兴趣的模样。穆兰刚刚丢出的咒符似乎是专门制作用于照明的模样,林守暗自推测那恐怕是正道会搞出来的装备,心想有机会倒是要想找穆兰要几张来研究下……

“啊!对了!”

仿佛想起什么,林守猛的一捶手,那声音把众人吓了大跳。在穆兰等人的诧异注目下,林守慌慌张张的朝着殿堂中央的五角咒阵跑去。五角咒阵的青冥阴火早已熄灭,咒阵里倒着朱浩的冰冷尸骸,虽然朱浩外表看去没有半点伤痕,然而魂魄其实早已被拽进冥府,不得超生了。

凋魂叟昔日也算是赫赫有名的邪道长老,堕落阎阴殿后竟落得这般凄惨下场,穆兰不禁暗自摇头叹息,陡然间却瞪大眼睛,惊呼出来。

“林师弟!你在干什么?”

只见跑过去的造师传人,竟然开始搜刮起朱浩身上的法宝来!

那凋魂叟朱浩既然是邪道魔头,身上想必也带着不少鬼道秘宝。以造师门物无善恶,物尽其用的理念来说,林守的做法也只算是理所当然的反应,然而若从世间常识来看,搜刮死人的行为则无疑显得格外荒唐。

“嗯,这家伙身上应该带着不少法宝,我找出来免得浪费…啊不,免得继续为祸世间,就由我把它们慎重封存好了哦哦,这是噬骨追魂钉?好东西,小爷就收下了!”

从朱浩腰间搜出一筒噬骨追魂钉,算是噬骨钉附加自动追踪功能后的高级版本,林守吹起口哨,毫不客气的把它收入怀里。那喜滋滋的模样仿佛对自身的偏差行径毫无自觉,而穆兰却看得难以忍受。

“不行!快住手,林师弟!”

“咦?等等,我还没有搜完”

穆兰抓着造师传人的后襟,把他给强行扯离了朱浩尸骸附近。林守疑惑的回头望去,看到穆兰那向来温和的面容上竟带着罕有的怒意,不禁顿时慌乱起来。

“穆,穆兰姐?”

其实以穆兰的淡恬性格,若是换成徐腾来做这等事,她顶多也是皱皱眉头,未必会像这般激烈劝阻。然而毋庸置疑的事实是,那造师少年在穆兰心里显然有着与众不同的地位,因而当看到他做出此等荒唐行径时,便抑制不住的出手阻止。

“亵渎死者是生者的禁忌,只有鬼道邪徒才会罔顾禁忌,紊乱阴阳。林师弟,你刚刚已亲眼看到朱浩玩弄冥途的下场,此刻若再做出这般行径,那又和他们有何区别!?你不可以,也不应该做这种事情!!”

穆兰带着悲愤的激烈喝斥,如同一盆挟着冰块的冰水当头浇下,林守愣了愣,抬头看着那边朱浩双目圆瞪的惊恐死状,陡然打了个冷颤。

“唔”低头看看揣在怀里的噬骨追魂钉,造师传人犹显出颇为不舍的模样,用商量的语气朝穆兰说着。“那啥,穆兰姐,要不我只留这一件……呃,应该是不行的吧?”

穆兰紧颦娥眉,严厉的视线直瞪过来,尽管没有说话,但那模样却似乎比发怒的老爷子更加骇人。林守于是哀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透骨钉,拖着沉重的脚步踱过去,艰难的丢还原处。

140 极恶鬼影

“呵,别气馁嘛,林兄弟,这种时候爽快认输的话,结果反而是展现男人器量的好机会。*.徐腾走过来,仿佛兴高采烈的拍着造师传人的肩膀。

“去,别拿我开心啊,徐大哥。”

林守没好气对徐腾甩甩手,却趁着众人不注意时把滚到脚边的冥煞玉给藏了起来。那冥煞玉是五角咒阵的核心,也是朱浩用来行使祭仪的咒具。此时祭仪中断,冥煞玉也就失了效力。冥煞玉本身不算朱浩的随身物,所以偷偷收下倒也不算亵渎死者,至少林守是这样认为的。

“呵呵,好了,现在我该怎么办?是在这里暂时稍稍,等白虎宫过来汇合呢?还是趁着势着,把剩下的地方给再摸一遍?”徐腾朝林守询问着,那态度似乎已理所当然把造师传人视为队伍头目。

另一方面,被询问的林守则是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

抛开被穆兰喝斥的小小不快,林守仔细考虑着下一步的行动。尽管凋魂叟的败亡是意料中的结局,然而朱浩的背后显然还另有高人布置,仅仅打败朱浩很难说得上是揪出了幕后黑手。严格说起来,在白虎宫摧毁八座阴窖的同时,千鬼啸夜的计划其实便已形同破灭,他关注的重点与其说是阻止阎阴殿毁灭城市,不如说更想知道对方在背后捣什么鬼。

那个在阴窖秘室里遭遇的极恶鬼影,成为他心头始终挥之不去的阴霭。就算白虎宫今次渡过劫难,然而若不弄个水落石出,难保下次同样的,或者性质更恶劣的事件在隐世诸地上演。

“我们……”

林守深吸口气,向穆兰等人望询过去,正待宣布继续前进的决定,岂知那边的朔夜突然“咦”了声,并且摆出戒备的架势。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在远处殿堂侧门的位置·不知何时冒出一形似鬼物的黑影来。

不同于其它鬼物的狞狰外貌,那黑影浑身乌黝黝的,额前生着突起的独角,紧实的肌肉贴合着匀称的身材去就像是勤于锻练的精壮男子。黑影偏头打量着众人,尽管面无表情,然而散发出的凛然气焰却朝众人直直摧压过来。

“这家伙,不是寻常鬼物。”

朔夜的断言得到穆兰和徐腾的点头默认,三人皆是在实战里磨练出敏锐直觉的高手,自然不会察觉不到黑影那寻常外貌下隐藏的异样危险。另一方面,林守虽然没有武者的敏锐直觉·却比任何人都深知那黑影的穷凶极恶。打量着远处沉默站立的黑影,却不自觉的皱起眉头。*非常

“……不对劲。”

眼前黑影的模样和他在阴窖里遇到的极恶鬼影相同,然而感觉上却有着微妙-的差别。如果把阴窖里遭遇的鬼影比喻成刚从熔炉里抽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刃的原始剑胚,那眼前的黑影则无疑于已研磨出锐利剑锋的杀人利器!

“喂喂,开什么玩笑……”

林守忍不住暗自啮牙咧嘴一番。想当初光是对上剑胚就赢得如此艰难,眼下对上的却是打磨好的完成品…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当初林守是独自与黑影战斗·而此刻身边却有着一队可靠的伙伴。见着造师传人罕有的露出艰难神情,穆兰等人也多少猜到那黑影必然不同寻常,警惕心顿时再度提高。

众人用目光互相探询着·很快达成无言的共识。早就盼望着一展身手的徐腾,毅然朝前踏出脚步,与此同时,穆兰和朔夜则退到造师传人的两侧,自动担任着护卫。

“呵,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妖孽,且让本大侠来会会你吧!”

徐腾从背后拔出那把八尺重剑,一挥剑,吐出豪情万丈的台词。只是那恣态显得太过意气风发,让人情不自禁的怀疑他是否早已在私底下排练过?对于那边的黑影来说·倒是充分感受到徐腾浑身上下洋溢着的昂扬战意,并且立即作出激烈回应。

“嘎嘎!”

嘶哑的低吼拉开战幕,黑影顿足朝徐腾冲来。那身影犹如闪电!瞬间横越过两者间十多米的距离,如果不是徐腾提前摆好架势,恐怕来不及挡下那朝着脑袋挥来的凌厉一击。

“铛”的声钝响传出,徐腾以重剑堪堪挡下黑影的一击·然而从剑脊上传来的沉重力道却令他的体势差点崩溃。徐腾紧急借力回转,将那失衡态势化成一记横斩挥出,迫得黑影收势跳退,才勉强扳回局势。

“奶奶的,果然不是普通货色。”

抹去额前的冷汗,徐腾以格外谨慎的目光打量着黑影。此刻他已完全明白了林守的顾忌,深吸口气后,手里的八尺重剑陡然迸出赤烈的剑罡!

徐腾手里的八尺重剑,名为“赤阳剑”,和青鸦剑的剑相刚好相反,乃是五行相火的焚炎剑。此刻受到徐腾的真力摧动,赤阳剑顿时激越亢呜起来,那八尺剑身朝外辐射出灼人的高温,整把剑几乎化成白热状态!只见徐腾随手一挥,那灼烈剑气竟在地面切出边缘融化的整齐斩线!

“好厉害……”

在远处目睹此景,穆兰不禁低呼一声。来到岐阳市好些时日,她还是头一次见着徐腾使出真力,由赤阳剑的赫赫威势看来,徐腾的御剑修为恐怕已踏足化境。若是除却青鸦剑的五行优势,纯粹比拼御剑术的话,她没有自信赢得了徐腾。

“第二回合,开始!”

徐腾沉声吐气,向前踏出一步,赤阳剑挟着灼灼剑罡朝黑影猛斩过

另一方面,面对足以熔铁销金的真阳剑罡,黑影竟没显出丝毫畏惧。嘎叫一声,两手陡然腾起诡秘的黑炎。那黑炎如同甲胄般包裹着黑影的双臂,与挥来的赤阳剑硬碰一记,赤焰与黑炎交缠迸散,竟是平分秋色的模样!

目睹此景的穆兰朔夜同时动容,而早已知道黑影厉害的林守,则是呼出口气,悄然抽出张披甲符来。根据前次交手的经验,那来历不明的黑炎似乎正是黑影那身诡异力量的来源·一旦黑影使出黑炎来,其实力会飞跃般的陡然提升。

林守仔细观察着徐腾与黑影激战的场景,准备随时出手相助,不过似乎暂时没这个必要。

徐腾的御剑修为不亚于穆兰·然而那大开大盍的豪迈剑路却与穆兰截然不同,想必是出自隐世两大剑宗的另一门派。赤阳剑本身就是冲锋陷阵用的战场重剑,再加上剑身迸发出的真阳剑罡,其剑威刚猛灼烈,单是劈出的剑风就把殿堂里的空气给烧得近乎滚烫,身处其中更是难以想象。

反过来说,面对这般攻势犹有进退余力的黑影·就显得分外骇人了。那黑炎也不知是何物,不光可抵挡真阳剑罡的灼威,甚至还有着腐蚀物体的效果。先前徐腾偶一疏忽,左手护腕被黑炎边锋扫过,精钢打造的护腕竟像豆腐般给抓得灰飞烟灭!

出于对莫名黑炎的忌惮,徐腾的招式逐渐收敛,由攻势转向守势。此消彼长下,黑影则是肆无忌惮的发力猛攻·挥爪拍飞了赤阳剑,抬腿一脚猛踹向徐腾。

空门大露的徐腾,紧急以赤阳剑柄挡下黑影的猛踢·然而顺着剑柄传来的凶暴力道,却把他整个人给摧得向后飞退。徐腾的脚底在地上摩擦出七八米的焦黑痕迹,好不容易把那巨大惯性给弥消掉,没等站稳脚步,前面竟听到念咒般的声音。

徐腾骇然抬头望去,只见黑影双手结出古怪的法印,嘴里嘟哝着难以理解的音节,俨然是在施法行咒的模样。

“喂喂!不会吧?”

区区鬼物竟然会使法咒?这个事实不光吓到了徐腾,也震撼了旁边观战的众人。徐腾深吸口气,正待拉开距离·却不料两脚竟骤然剧痛!他低头望去,只见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一幽暗深渊,无数漆黑荆棘从那深渊里冒出,紧紧缠住了他的双腿。纠缠上来的荆棘时,那边黑影则是叫嚣着再度攻来。

缠绕着黑炎的鬼爪·挟着凶暴的劲道朝徐腾轰下,而被鬼荆纠缠着的徐腾则难以闪避,眼看就要挨上记重击,空中突然闪出八卦符阵的灵光。

“喝!看招!”

黑影的鬼爪被林守抛出的披甲符给挡下,同时一道凛冽的剑光自虚空迸射而出,猝不及防的黑影被剑光斩过,惨叫声里凭空洒出一簇污血。紧跟着剑光隐敛,白金虎爪陡然横扫而出,正面挨下虎爪重击的黑影,如同炮弹般向后飞了出去,轰然撞进殿堂的墙壁里面。

“徐大哥,你还好吧?”

林守拔出祭剑,帮着徐腾斩断鬼荆的纠缠。好不容易从那深渊脱身的徐腾,两脚已是伤痕累累,却是叹了口气,用带着浓浓苦笑的声音说着。

“不好意思啊,林兄弟。本来还想好好表现下的,没想竟然落得这样狼狈,唉唉,真是丢脸丢大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手太厉害,换成其他人也不可能做得比徐大哥更好了。”林守摇摇头说着,而他的这番话倒也不是安慰徐腾。

眼前的黑影比起当初在阴窖里遇到的来,实力又跃升了个许多,至少林守从来没听说过有会使用咒法的鬼物。不仅拥有非同寻常的凶暴鬼力,还能召出腐蚀物质的诡秘黑炎,甚至连施法行咒也不在话下,这样的能力哪里还像是鬼物?简直可以说到了修真宗师的境界!

如果这样的鬼东西不止一头,如果这才是幕后黑手的真正目的……林守陡然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抬头对着那边的两女大喊着。

“穆兰姐!朔夜姐!那东西非同寻常,不能单打独斗,联手把它灭了!”

“咦?但是刚刚不已经……”

穆兰大概是想说刚刚黑影已遭重创,然而话没说到一半,耳边便听到远处的动静。转头望去,只见那头遭白金虎爪轰飞的黑影,竟然摇摇晃晃的从碎石堆里站起来。腹部被青鸦剑斩出的伤口,骤然腾起黑炎,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愈合,片刻间便再无痕迹。

伤势愈合的黑影,在原地咆哮着,以双手猛烈捶打着胸膛,全无半点受伤的模样,甚至凶势更胜以往!

目睹此景的穆兰等人,呼吸在同时紊乱。而这时候,就像要给他们精神追加无法复原的连续打击一般呼着眼前黑影的疯狂叫嚣

众人战战兢兢的回头望去,看到另外两头黑影正从殿堂入口走进来。

141 王戟天威

“喂喂,就算是玩笑,这也未免太恶劣了吧?”

尽管嘴里这样说着,然而徐腾的声音却是半点没有开玩笑的味道。.那边穆兰和朔夜亦是面面相觑,她们原本打算联手挟击最初的黑影,岂料失了先机反而身陷险境。

突然冒出来的两头黑影封住殿堂的退路,再加上前面一头甚至挨了两度重击也依然活蹦乱跳的鬼影,众人等于是被三头黑影给前后包围起来,局势霎时间变得凶险无比!

先前的战斗里众人已充分体会到黑影的恐怖战斗力,而在此基础上,刚刚黑影亦毫不吝啬的展示了那快速自愈的诡异再生力。和这样堪称犯规等级的强悍对手为敌,若是仅有一头的话或者还能勉强想点办法,然而同时对付三头则是远远超出众人的实力界限。

三头黑影从三个方向缓缓靠近,徐腾、穆兰和朔夜仿佛被逼迫般的步步后退,最后背靠背的聚拢在造师传人身边。

穆兰紧握着青鸦剑,水凛剑罡自剑身缠绕到身。

朔夜轻舔着嘴唇,白金煌气在双手凝聚成巨大虎爪,宛若实质。

徐腾哈出口气,拍了拍尚有几分麻痹的双腿,再度扛起赤阳剑。

三人皆是经历过战阵磨练的高手,就算不用特别确认,也都明白眼前的情况已没了继续战斗的可能。甚至如果没有流血牺牲的觉悟,就连想从现场撤退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呵,不如由我打头阵吧?使出全力的话,再怎么样也能撑个一刻钟左右。你们先护着林兄弟退出去,再赶快带援军增援就好。”

这样说着的徐腾,实际上已等于宣布用自己的命来为给众人断后。同时和三头那样的恐怖黑影为敌,撑上一刻钟是根本不可能的。即使穆兰等人真能带着援军赶来,能看到的恐怕也只有剑断人亡的光景。

穆兰和朔夜为徐腾的觉悟动容,然而却又难以拒绝他的提议。毕竟对于她们两人来说,某个人的性命有着比自身矜持更高的价值。两女咬着嘴唇·视线在空中不自然的交汇。

“少宫主,林师弟就拜托你了。”穆兰先发制人的请托着。

“白虎宫可没有会背对敌人的少宫主。”朔夜拒绝得也格外强硬。“别耽搁时间了,快护着守弟出去求援吧!两个人的话,说不定能撑到援军到来的时候。”

硬碰硬的交涉究竟以失败告终·两女沉默着互相瞪视,而那边已然摆好姿势,准备搏命的徐腾则不禁苦笑出来—非常奇妙-的,三人似乎都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在场当事人的意见,潜意识的似乎都把造师传人当成必须得到保护的存在。非常

事实上,这个误会的产生并非没有缘由。

自来到岐阳地方算起的话,林守真正使出全力战斗的大概只有两次·一次是与牧四叔那场惊心动魄的激战,另一次则和韩千秀同闯阴窖秘室,斩灭众鬼的壮举。只是这两次披露实力的时刻,穆兰等人都没能在场目睹,再加上造师门本身擅长使驭物具的特性,因此皆下意识的把林守当成头脑聪慧却缺乏腕力的术士典型,自然就涌出了守护的意识。

另一方面,三人必须护得造师传人平安逃走的共识·也说明他们确实是把林守看成是队伍里最重要的人物。然而遗憾的是,众人的这份心意显然没传达到期望守护的对象那里。在连眨两三下眼睛后,林守用缺乏紧张感的声音问出近乎白痴的问题。

“话说·为什么我们非逃不可啊?”

“咦?你问为什么,那当然因为是眼前的喂喂,林兄弟,你不会是想说有办法对付这些鬼东西吧?”说到一半的徐腾急忙改口。在他愕然注目下,造师传人理所当然似的点点头。

“有办法啊!因为上次和韩姑娘闯进阴窖时就遇到过,所以对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林守自信满满的说着,取下背后背着的匣子,倒出一堆用途不明的小短棒来。“不过就地组装需要点时间,徐大哥,还有穆兰姐和朔夜姐·可以帮我争取个两分钟左右的空档吗?”

“什么?两分钟?”徐腾皱了皱眉。

“呃,不行的话,一分钟也够啦……”林守畏缩了下。

“行了!我知道了!两分钟是吧?没问题!就两钟了!你就安心的慢慢组装秘密武器吧!放心,赌上昆仑派的威名,我绝对不会让那鬼东西靠过来半步!”徐腾强行打断了造师传人的话,那态度就像是害怕被导演砍掉戏份而强行打断编剧修改剧本的演员。

“可恶·我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好不容易才有次耍帅的机会,结果竟落得这样搞笑的下场……开什么玩笑”

徐腾嘀咕着朝最初的鬼影瞪去,眼里射出欲求不满似的愤怨目光。至此现场原本的悲壮气氛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是同时混杂着严肃与滑稽的诡异氛围。穆兰和朔夜也各自挑了头黑影作为对手,带着苦笑迎了上去。

以众人的各自修为而言,要想在单挑里打赢黑影固然困难,然而守上两分钟却是绰绰余。见着徐腾等人绝招尽出,压得黑影难以施展的情景,林守也就放下心来,着手组装起自己的秘密武器来。

那一根根的短棍,其实正是紫金战戟的戟柄。那日改造的紫金战戟,林守嫌不便携带而将其截成数段,接头处用螺纹卡扣处理,这时重新组合起来也格外轻松。拼好戟柄,把战戟的戟头插在戟柄上,再从戟柄末端拉出那根编织好的粗长铜缆,把铜缆末端固定到腰带一侧的墨匣上面,整件秘密武器便宣告完成。

“好,来试试看吧……”

握着这柄古怪战戟,林守轻呼口气,暗自催动墨匣发力。

如果说朔夜对所谓的“秘密武器”不感到好奇,那绝对是骗人的。和黑影激战的过程里,她不止一次的想回头看看林守那边的进展,然而却始终找不到瞬息的空隙。比起刚刚在旁看着徐腾交战,自己亲自上阵时更能体会到黑影的恐怖实力·面对那诡异黑炎的威胁,几乎稍稍分神便会有性命之危。

朔夜摒弃杂念,集中精力应付着黑影的猛攻,然而也只是堪堪打了个平手而已。激烈战斗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缓慢·就在朔夜忍不住感到焦躁的时候,前面黑影的动作突然产生奇妙-的紊乱。稍迟一秒,一kL浩然雷煌陡然在背殿堂爆发出来ˉ

“咦?”

没等朔夜来得及作出反应,炸烈的雷煌已如风暴般横扫整个殿堂。雷光里蕴含着无以言喻的浩瀚能量,轰隆隆的犁过地面。

那穷凶极恶的黑影,在朔夜眼前仿佛纸片般的被吹飞了出去,随即湮没在狂暴雷煌的嘶吼里·不留痕迹。

被雷煌涤荡过的空气里,充斥着臭氧的味道,殿堂的地面宛如遭遇核爆,整个被摧低了半米。交战的双方不约而同的停下动作,用愕然神情望向雷煌炸裂的场所。在那里,粗眉少年保持着挥舞战戟的架势愣在原地,看着手里仿佛那不断喷涌着苍烈雷煌的战戟,似乎也被吓得不轻。

一击·仅仅只是一击。

便把不惧剑罡咒法打击,拥有非凡再生力的极恶鬼影给摧成殛粉。

那绝对压倒性的威力,远远超出普通法宝的界限。如果把徐腾的赤阳剑比喻成战场上的榴弹炮·那造师传人手里的雷煌战戟,至少也去到了核弹的等级。两者简直不是可是用来类比的事物。

只见那苍烈的雷煌从无数缠绕戟身的铜线处喷涌而出,在戟身外虚扩成比实体大上好几号的雷煌巨戟。巨戟戟身由耀眼雷煌凝聚而成,边缘处不断向外喷涌着高温电浆,虽是威势骇人,也显出相当不稳定的状态。

“破……军王戟?”

从朔夜喉间漏出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栗。

作为原型的紫金战戟原本就属于重型兵器,此时凝成的雷煌巨戟则更是大得骇人,单单长度就超过十米!以大小格别来说,恐怕只有巨灵神拿着才不显得失调——就是这般的巨型神兵·却握在体格孱弱的造师少年手里,给人的感觉简直就像用人力自行车拖拽着洲际导弹,不论比例或姿态都充满格外的危险性。

“唔唔唔……”

另一方面,手持着雷煌巨戟的林守,则是竭力控制着那形同洪水般的浩瀚咒力。原本只是想小试牛刀,岂知仅打开一条缝隙·那狂暴的水压便冲毁掉整座闸门!现在林守已根本没办法竭制那疯狂涌出的雷煌咒力,甚至连导引其流向成了非得赌上性命的事情。

“徐大哥!穆兰姐!快闪开!”

听到造师传人的呼声,徐腾和穆兰以几乎惊慌失措的动作朝两边闪避,暴露出来的两头黑影,则是在试图抵抗的瞬间被狂暴的雷煌吞噬,追随着前面同伙的脚步迈进虚无。

消灭黑影后的雷煌未曾减损,仿佛欲求不满似的再度搜寻着猎物,殿堂里充斥令人毛发直竖的暴戾电气。就众人心脏几乎麻痹的时刻,林守奋力朝头顶刺出一戟。

那一刺令宿于战戟的暴戾雷龙找到渲泄的方向,随即化成璀璨耀眼的苍烈雷煌咆哮奔出。

在雷龙的狂暴嘶吼声里,林守咬紧牙关,努力维持着手里猛烈乱颤的战戟。全情投入的他并没有注意到,挎在腰后的祭剑正贪婪吸取着那浩瀚纯净的雷煌能量……

感觉仿佛过了一万年般的漫长时间,几乎挤爆殿堂的耀眼雷煌总算是逐渐收敛。与此同时,殿堂的整个天顶也消失不见,殿堂以上的若干层迷宫,还有覆盖鬼冥堡的数十米地层,皆遭到那狂暴雷龙的吞噬。

冲破层层阻碍的雷龙没入天际,而正午的皓日阳光穿透近百米的垂直空间,投射到失去天顶的殿堂来。在众人的呆然注目下,那边持戟而立的造师传人,在原地陡然摇晃了两下,然后颓然倒地。

随着他的倒下,那柄雷煌消敛的战戟亦敲落在地上,瞬间仿佛破璃般片片破碎!

142 因果相系

“守弟!你没事吧?守弟!快醒醒!”

林守脱力后倒的时候,朔夜距离最近,因此抢先冲过去把造师少年扶住。倒在朔夜怀里的林守紧闭双目,头发像刺猬般的根根竖起,肌肤也相当滚烫。被朔夜抓着猛烈摇晃了数下后,陡然吐出口浊气,方才转醒过来。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撑爆了……”

林守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露出仿佛死里逃生般的后怕模样,不过看上去倒没有受伤的模样。初步放下心来的朔夜,随即抓紧造师少年的肩膀,问出另一至关紧要的问题来。

“守弟,那东西……刚刚那东西!是破军王戟吧?是我白虎宫的破军王戟没错吧!?”

“破军王戟”是白虎神留在凡世的神器,也是白虎宫的镇殿之宝,不过二十年前被造师门的林老爹无故毁坏,此后其残骸便一直慎重收藏于凌宵阁里。身为白虎宫的少宫主,朔夜也只是从长老们的偶尔哀叹里听闻过破军王戟的辉煌风采,只觉得与刚刚林守唤出的雷煌巨戟十分相似。

再加上,凡世间具备那般赫赫天威的上古神兵屈指可数,而其中为战戟形制的更是只有一把。两点相加,答案已是呼之欲出。朔夜激动的摇晃着造师传人的衣襟,迫不及待的想要确认真相。

“为什么破军王戟会在这里?它不是已经被毁了吗?能使用王戟应该只有我白虎宫的血裔,守弟你怎么能唤出王戟的真力啊!?”

“我是……呃,猜想的……那个,好辛苦……”

“快住手!林师弟都被你勒得喘不过气来了!”

赶来的穆兰紧急制止了朔夜的粗暴行径。看着几乎两眼翻白的造师传人,朔夜才“啊”的惊呼着放开林守的衣襟,露出格外歉意的神情。穆兰扶着艰难喘息的林守,温柔的抚摸着少年的脊背,那形成情侣的亲昵模样看得朔夜暗咬嘴唇,不过此时的她已然失了先机。

“咳,咳咳……还有敌人!大家……小心点!”

咳嗽着的林守,伸手指向众人背后的殿堂角落。悚然大惊的众人,在掉头望去的同时摆出戒备架势。朝着众人注目的方向,有一道用玄法隐藏起来的暗道。先前雷煌涤荡殿堂时,亦把遮掩暗道的咒力吞没,此时暗道便显出真身来。

暗道里有可疑的阴影在摇晃,于是徐腾一挥赤阳剑,杀气腾腾的喝着。

“什么人?快滚出来!”

“唉哟,好汉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把妾身的小心肝给吓得噗通噗通的呢……”伴随着摄魂铃儿般的媚笑,一身着紫绸旗袍的艳丽美女从暗道里走了出来。

“是你!”

认出女子的瞬间穆兰便撤出了青鸦剑,脸上亦显出格外紧张的神情。来者正是她前些日子追捕鬼物时遭遇的神秘刺客,当时穆兰败于其诡异妖法下,全靠着青鸦剑通灵护主才逃过一劫。对方的实力高深莫测,唯一可以确定只是她非人者的身份。

“诸位小心!她是地界玄魔!”

“地界玄魔”的词一出,徐腾和朔夜同时动容。白金虎爪,赤阳剑和青鸦剑皆摧起赫赫威势,若是旗袍女子稍有异动,恐怕会在第一时间遭到格杀。只是对方并没有显示出敌意,也不像是受到威吓的模样,只是用颇感兴趣似的眼神打量着诸人。

“别那样紧张,你们都把鬼冥堡破坏成这样了,事到如今就算妾身也想不出办法扳回局面了,所以今次就爽快的认输吧……”紫袍女子摆摆手,仿佛毫不介意眼前的失败,而是盈盈笑着自我介绍。

“妾身名叫韩舞砂,是阎阴殿鬼师大人的婢女,诸位英雄好汉可要记下妾身的名字哦,我想今后咱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特别是那边的小哥儿,托您的福,妾身可是看到难得一见的稀罕光景呢,呵呵。”

韩舞砂的目光落到众人身后的造师传人身上,抛出连续的媚眼儿。

“如果妾身猜得没错,识破鬼师大人的布置,指挥白虎宫反攻的人也是您吧?真是英雄出少年呢,那雄姿英发的模样,可是看得妾身的半颗心儿都酥了呢……不知妾身有没有这个福份,知道小哥儿的名字呢?”

“呃,过奖了……那个,我是青河造师门第五十七代……”

招架不住美人儿抛出的甜言蜜语,造师少年困惑的挠着头,犹豫不决的报出门派,岂知途中突然被穆朔二女喝止下来。

“不用回答她!林师弟。”

“就是!那种女人别理她就好!”

穆兰和朔夜就像要守护少年纯洁似的,齐齐护在林守的身前。目睹此景的韩舞砂似乎意外似的眨眨眼睛,随即掩口呵笑出来。

“呵呵,真是失礼了,原来小哥儿早有心上人,那妾身也只好暂时败退了……”韩舞砂摇着头朝后慢慢退去。“今次的事情妾身会好好向大人回报的,相信大人也会很有兴趣的……小哥儿,今后若有缘再见,我们两人再单独聊聊吧?”

“妖孽!你以为逃得掉吗!?”

在韩舞砂朝林守抛出飞吻的同时,穆兰的喝声也扣响突袭的指令。

一道是疾如利箭的锐利青芒,一道是烈焰滚滚的威猛赤芒,一道是咆哮震烈的白金煌气。三道劲芒自三个方向朝韩舞砂奔袭而去,其赫赫威势犹胜过先前摧灭朱浩的时刻。

“别找死啊,小娃娃们。”

韩舞砂的声音陡然变得阴邪骇人。深灰色的瘴气自虚无中迸出,在她身边凝成浑圆障壁。三道劲芒在撞上障壁的瞬间纷纷破碎,而穆兰等人则在闷哼里被同时重重弹了回去。

“咦?那是……”

远处林守握着雷符正待援护,眼瞳陡然猛缩了下。

刚刚灰色瘴气涌出的瞬间,他看到韩舞砂胸前摇晃过一条乌金墨玉的项链。那项链的模样仿佛似曾相识,然而就在林守欲追问那项链来历时,那边的韩舞砂已消失在灰色瘴气里,再不见踪迹。

寂静的殿堂里只剩下刚刚遭到重击,正在原地喘息回气的穆兰等人。

没过多久,头顶传来嘈杂的呼声。四人抬头望去,只见牧四叔正带着白虎宫一众高手,沿着雷煌轰出的垂直通道朝这里速降而来。见着打扫战场的援军赶至,穆兰等人皆露出松口气的神情,唯独林守瞪着韩舞砂消失的方角,嘴里嘀咕着难以听闻的话语。

“那是三魄鬼眼……为什么会在她身上……”

……………………

其实在韩舞砂退走的时刻,鬼冥堡的激斗便已落下帷幕,就算随后白虎宫大批高手纷纷赶到,留给他们的也只剩下打扫战场的无趣任务而已。再加上鬼冥堡已被雷煌轰塌大半,而韩舞砂亦早把堡内的重要事物转移或湮灭,因此白虎宫派人把鬼冥堡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事物。

为向耍弄白虎宫的幕后黑手报仇雪恨,诸长老可谓是憋足了劲,岂料只分配到八座无足轻重的阴窖祭坛,反而是一众小辈独占了整场剧目最激烈昂扬的**。诸如凋魂叟朱浩的败亡,极恶鬼影的凶残,玄魔妖女的威胁等等精彩纷呈的变故,诸长老也只能从穆兰等人的口里听闻。却只是更刺激着他们本已欲求不满的战斗**,可以说无不气得捶胸顿足,破口大骂着那放他们鸽子的混帐小子。

“唉唉,我也只是没办法啊,毕竟首先要保证摧毁那八座阴窖啊!不然就算揪出幕后黑手,危险也没有解除啊……”就算林守搬出曾说服过朔夜的解释,也丝毫安抚不了群情激愤的众长老们。

“住口!你这不懂尊师重长的无德小子!今天老夫就要代替你爷爷好好教训你一顿!站住别跑!”气愤到极点的牧忝长老,甚至搬出战戟来追杀造师传人,连牧四叔都差点没拦住。若不是朔夜及时抛出破军王戟的话题,把众长老的注意给扯了过去,某人恐怕少不得一顿皮肉之苦。

要知道,破军王戟是白虎宫的镇宫之宝,王戟的莫名毁坏也是白虎宫与造师门交恶的根本原因。听闻毁坏的王戟竟然在造师传人手里复现神威,并且一击摧垮整座鬼冥堡时,众长老无不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只是那日从地底喷涌出的雷煌穹柱,几乎所有白虎宫弟子都有目睹,容不得他们怀疑。

朝朔夜再三确定后,众长老方从心脏骤停的惊喜里回过神来,随即用猛烈气势要求林守再度演示一番。因为那把临时改造的战戟已经在鬼冥堡里折损,因此林守不得不又花了两天时间,改造出另一把战戟来。

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包括掌门牧老爷子在内,众长老全然抛下了收拾善后的诸多事务,齐齐聚集在造师传人的临时工房外,伸长脖子的等候消息。直到第三天清晨,在临时工房里好吃好喝,补足了瞌睡的林守总算是走出房门,然后带着众长老来到白虎宫地下的镇渊之间,准备开始决定两家命运的演示试验……

143 王戟隐秘

镇渊之间的殿堂里,以翻涌着炽烈雷煌的巨大玄仪为背景林守与牧老爷子相互对岐着。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改造过的紫金战戟,照着前次的法门,林守再度唤出潜伏地脉的紫电金气。

吸取前次雷煌暴走失控的教训,林守在咒力导入的机制上做了极大限制。此时战戟身上虽缠绕着烁烁雷煌,然而其幅度已被削弱到可控制的最小范围,因此不论是声威还是气势,都远远比不上当时摧毁鬼冥堡的雷煌巨戟,大概姑且可称为“紫电金戟”。

“呃……”

手持着紫电金戟的林守,用格外谨慎的目光环视着周围——只见一打以上的白虎宫长老齐聚于镇渊之间,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灼灼气势充斥着殿堂,令人不禁生出眼前的宽敞空间变得比实际狭小的错觉来。

“那个,真要来吗?”

林守的目光落到前面几步的对手身上,那里白虎宫掌门的牧战牧老爷子,摆出严正以待的架势瞪着他。老爷半身上的精壮腱子肉,丝毫没因岁月而有丝毫衰弱,那苛烈刚猛的战意仿佛两千瓦的灯泡般辐射出来,照得林守几乎难以直视。

“屁话!林家小子,快快攻过来!”

牧老爷子猛然大喝回应,身上气势再度暴涨,宛如实质般的把林守给向后推去。事到如今已没有选择的余地,而且看着牧老爷子的强悍模样,就算挨上一戟也应该死不了,反正也是他自己找的

“啊啊!我不管了!”

抱着自暴自弃的念头,林守挥起紫电金戟朝前猛然刺出。他的攻击不仅缺乏诚意,气势也相当孱弱,不过这番攻击的目的并非打倒牧老爷子,而是测试紫电金戟的威力。若是带着旺盛战意去运用王戟真力,搞不好会令雷煌再度暴起,进而摧毁整半个白虎宫也说不定。

事实上·就算只是这般毫无诚意的攻击,紫电金戟亦暴发出非同寻常的神威。在场众人只看到一道灼灼雷煌奔烈而出,瞬间就把摆足架势的牧老给吞没无影。吞没牧老的雷煌,余势不减的直撞到后面的墙壁上·留下一处仿佛遭炮弹轰炸过的巨大坑洞,坑洞边缘更是呈现出高温融化的痕迹。

“喂喂!不会吧!?”

看着牧老竟全无抵抗的被雷煌吞没,林守心跳几乎骤停一拍,慌忙撤戟察看情况。随着充斥殿堂的耀眼雷煌瞬间消隐,原地则现出牧老屹立不倒的身影。

牧老依旧是最初的站定姿态,只是身上衣裤被摧得破破烂烂,头发和肌肤上亦多有焦灼的痕迹。然而从那仿佛格外畅快的表情来看·这位掌门似乎是故意挨上雷戟一击,借以体验其威力如何。

“好……好啊!好!”

牧老吐出口浊气,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昂扬欣喜的调子在殿堂里响起。“没错!就是这个滋味!确实是破军王戟的滋味啊!哈哈!好,干得好啊!守小子!”

“呃,您老过奖了……”

不过是验证王戟真力而已,需要用这样夸张的方式吗?脑袋里都长着肌肉的家伙,思维果然是难以理解……被牧老猛力拍着肩膀的造师传人·因吃痛而露出啮牙咧嘴的神情。在暗自腹诽的同时,目光悄悄朝旁边瞥去。

掌门的宣言在围观众人处掀起低语的声浪,一众年龄加起来超过一千两百岁的白虎宫长老·纷纷用婆娑泪眼看着造师传人手里的灼灼雷戟。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

自林老爷莫名毁坏王戟以来,众长老已整整二十年不见王戟天威!直到前日为止,在白虎宫最为危机的时刻,久久沉睡的王戟终于得以重振天威!大破鬼祟邪魔,拯救白虎宫于危境!

思量至此,众长老不禁激动难抑,有的脸上甚至已是老泪纵横。另一方面,承受着七十五倍于自己人生的悲喜落差,造师少年则是感到格外的不适。就在林守打着主意想悄悄退去时·背后突然撞到某堵坚壁上。

那堵会走路的墙壁是白虎宫的牧忝长老,须发贲张的老脸依旧威猛,然而脸上条条皱纹里却奔流着激动的泪光。感觉仿佛野猪跳起了草裙舞,那说不出的诡异令林守猛打了个寒颤,摇着头向后退去,却被一把拎了起来。

“呵·臭小子哪里逃?”

牧忝长老拎着造师传人,那气势如同猛虎叼着羊羔,不过猛虎此时心情显然不错。笑呵呵的把造师少年放到地上,拍拍他的肩膀,随即迫不及待似的问出来。

“好了,守小子,快快老实交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戟不是被你爹给弄毁了吗?怎么又突然变模样?里面莫非有什么法门不成?”

牧忝长老的问题把众人注意力顿时给扯了过来,而承受着众人注目的林守,则是长长呼出口气。这个问题若不是好好解释,搞不好会令两家好不容易有所改善的关系再度恶化,好在林守早已想过要如何解释,于是仲手指了指那边的化昝玄仪。

“说到法门啊我先问问,难道二十年来你们都没有觉得奇怪吗?化昝玄仪有镇伏地脉的神通,然而镇伏地脉需要何等庞大的能量,这能量究竟从何而来?”

“嗯,从何而来的?”

林守的用意是想让众长老自己思索答案,不过牧忝长老显然不愿动这个脑筋,而是直接问了出来。林守哀叹着白虎宫的筋肉脑袋,也只好把自己摸索思考后出的真相,以浅显易懂的方式说明出来。

“呃,基本上来说,老爹并没有弄毁破军王戟,而是把王戟的‘蕴魂,移到了化昝玄仪里面……”

所谓“蕴魂”,即是物具的内蕴魂魄。在造师门的概念里,天地万物皆有灵性,好比经过长年累月使用的物具往往会生出精怪来,便是物具蕴魂自然生发的证据。越是高格别的神兵利器,其蕴魂便越是灵动慧智.越有无方神力。

以破军王戟来比喻的话,那把被供奉在凌宵阁的巨大战戟只是寄宿蕴魂的载体,蕴魂本身才是王戟天威的真正源头!当初建造好化昝玄仪后,林老爹以造师门的化物玄法把王戟蕴魂从那巨大战戟里抽离出来,放到化昝玄仪里面,借用破军王戟的天威真力驱动玄仪,方才得以发挥镇伏地脉的神通。

通过化昝玄仪的运作,王戟真力经由地脉笼罩着岐阳市,也镇压着地脉里蠢蠢欲动的鬼煞阴气。偶尔泄漏出来时,便是林守时常感到的紫电金气的来源。当初林守斟破化昝玄仪的雷煌障壁时,便已了解到玄仪的奥妙-,于是攻打鬼冥堡时才特意制造了那把可调动王戟真力的改造战戟。

紫金战戟原本就是以破军王戟为原型仿造的,因此那把改造战戟与王戟蕴魂的波调契合,发挥出的威力亦远远超出林守的预想,令得改造战戟无法承受那样的强悍输出而毁掉。事实上,就算是刚刚打牧老时那经过极大限幅的一击,亦令得手里的战戟几乎毁掉。

“…嗯,应该说不愧是白虎神留下的神兵吗?破军王戟的蕴魂真力远远超出凡兵俗器的承载极限,我想能令其全力发挥的载体,果然还是只有那把供奉在凌宵阁里的巨戟。

只是用那个来测试……”

“等等……先等等,守小子。”

牧忝长老紧皱眉头打断打断了造师传人的长篇大论,而其他长老们的脸上也几乎都是和他相同的艰难神情。对于将毕生精力倾注武道的众长老来说,要理解造师门独特的格物概念无疑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只见牧忝长老用手揉着太阳穴,好半天后才把问题总结出来。

“照你的说法,千炀小子其实没有毁掉破军王戟?”

“是的,老爹只是把王戟的‘蕴魂,与‘载器,分离而已。蕴魂成为化昝玄仪的咒力源,而载器就是被供奉在凌宵阁里的那把。”

“把‘蕴魂,和‘载器,分离……这种事情做得到吗?”

“呃,在理论上是可行的,虽然我是做不到啦!不过既然老爹都能做到的话,我想老爷子应该也不在话下才对。如果拜托老爷子的话,八成有办法把分离的蕴魂和载器重新融合。”

“也,也就是说,破军王戟是可以修好的意思!?”牧忝长老的胡须猛烈抖颤着,用分外激动的声音问着,而其余长老也纷纷竖起耳朵。

“没错。”林守先给予肯定的答复。“只是一旦失去王戟蕴魂的咒力源,化昝玄仪可能会当场停摆。没了化昝玄仪镇伏地脉,岐阳地方搞不好会重新回到二十年前那般,地脉枯竭的状况也说不定”

理解林守的这番说明后,刚刚露出喜色的众长老当即又垮下脸来。那整齐划一的表情切换有着复数相乘的喜剧效果,林守努力咬着嘴唇才没笑出声来。无视造师传人的失礼表现,沉默片刻后,掌门牧战老爷子按着脑袋,代表众人问出最重要的问题来。

“守小子,你是想说……化昝玄仪和破军王戟,只能二选一吗?”

“没错。”林守在心里吐着舌头,表面上则是恭敬点头回答着。“我就是这个意思。”

144 少年烦恼

破军王戟是白虎宫的镇宫之宝,王戟毁坏亦是白虎宫与造师门两家二十年交恶的宿怨起源。然而经由此番造师传人的实例证明,所谓“王戟毁坏”显然只是白虎宫方面的误会。

事实上,王戟的“蕴魂”和“载器”依旧留在白虎宫里,并且在二十年间持继为镇守岐阳地脉作着贡献——这项事实给白虎宫诸人带来莫大动摇,在得知随时可以修复王戟后,众长老心里的最后一点芥蒂也烟消云散。两家持继二十年的宿怨算是就此化解,取而代之的则是宛如反弹般的惶惶心虚。

二十年前,白虎宫因地脉紊乱而身陷绝境,那时候是五十六代传人的林老爹奔赴岐阳地方,修起化昝玄仪镇伏地脉,进而保得白虎宫地盘不失,香火续延。

二十年后,白虎宫因奸人算计而身陷绝境,依旧是造师门不计前嫌,派出五十七代传人前来援手。那造师少年不仅勘破阎阴殿的惊世诡谋,协同少宫主大破冥府鬼堡,更揭露出破军王戟其实并未毁坏的真相。其种种作为加算起来,于白虎宫的恩德似乎尤胜其父。

白虎宫先后受造师门两代恩泽,并且皆是救门续脉的莫大恩德,要说偿还恐怕好几代人都还不了。只是两家自各自掌门伊始,本就是世交厚谊,本倒也不需要如此计较。虽说目前重续旧谊乃是当务之急,不过两家毕竟已久疏来往,白虎宫亦需要花些时间作好准备。在此期间,造师传人则自然被白虎宫奉为贵宾,不仅一切饮食起居皆以最高标准款待,甚至连收藏重宝的破军塔都开放给某人尽情参观。

仿佛把战争狂带进军火库般的愚行,却奇迹般的没引发任何骚乱。

即使早已习惯用各种光明或不光明的手段来搜刮法宝,但当人家摆出“随便你拿”的爽快模样,因受限于人情义理反而会变得不好下手。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有林老爹的前车之鉴。

出于对那不负责任的离家出走的混帐老爹的愤怨,林守实在不愿意被当成不良老爹的同类人,于是以壮士断腕般的壮绝意志抑下贪欲。只在破军塔里稍稍过了过眼瘾,然后便把注意力转到其它地方。

事实上,摧毁地下鬼冥堡只算是暂时排除掉阎阴殿的祸患,不论是对白虎宫,还是对岐阳市来说,真正的麻烦从鬼冥堡摧毁时才算刚刚开始。如残余鬼物的追讨,破损建筑的清理,外迁居民的回归,恐慌人心的安抚等诸多任务,皆需要付出莫大精力来完成。

可以说,此番动乱令得整座城市的秩序几乎荡然无存。不过好在岐阳地方究竟不是寻常俗地,在白虎宫的竭力推动下,各方面的恢复作业正以远远高出普通效率的速度进行着。作为白虎宫贵宾的造师传人,在闲来无事之余也主动投身到轰轰烈烈的复建作业里面。

“再过点来,再过来点……停!就是那里!”

“这堵墙要拆掉,打桩机呢?快去调过来!”

“哦哦!已经把材料运来了吗?真是辛苦了!”

……勤恳作业着的工程机械,再加上挥汗如雨的作业工人,共同构成一幅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然而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那些来来去去的工程机械上却是连半个驾驶员都没有!?这些以钢铁为血肉的工业造物,就像具备智能,被驯服的巨兽般随着工人的指令勤恳作业着。

寻常人若是目睹这般颠覆常识的光景,恐怕会吓得口愣目呆吧?不过对于被临时调来兼职工程指挥的警局众人,则是早已习惯的模样。

“我咧,一小时就拆掉了三幢楼啊……罗队,这些家伙莫非都不需要休息吗?”

“我怎么知道?‘只要保证供给高品质的柴油,它们就会全力以赴的工作,请尽量差遣它们吧!’至少那位大人物是这样说的……喂!那边的,燃料还没补充来吗?记住!要零号柴油!快去!”

“这样可算是省下好几百的人力呢……啧啧,要是有办法把这些家伙雇过来的话,我就辞职办家建筑公司,绝对是稳赚不赔啊!”

“喂,你还不知道吗?这些家伙已经被划归为白虎宫的所有物了,说什么‘不能让贵重法器流落凡世’……那些小气混帐!也不想想到底是哪边更需要帮忙!”

“唔,那我们可以去求那位大人物帮忙啊!反正这些工程机械对他只是举手之劳,再帮忙造出个四五台来也应该不难才对。你说呢,罗队?”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你真想辞职开建筑公司?”

就在兼职工程指挥的警员们讨论着职业前途的时候,在他们视线所不及的附近高楼顶上,成为他们话题的某人正俯瞰着下方的忙碌工地现场。对于自己驭物修为的成果展现,不禁感到相当满意。

“嗯,这样看来是没问题的样子……”

驭物诀是唤醒物具的蕴魂,令物具自主活动的造化法诀,依照施法者的造化修为高低,也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效果。例如以前林守施展驭物诀,便只能短暂使驭物具,一旦咒力供给停止,物具也就会跟着变回了无生气的死物。然而从摧毁鬼冥堡到现在已过了好几天的时间,下面那几台工程机械依旧欢畅运行着,林守怀疑它们是不是已然变生成了精怪?若是如此的话,那就意味着他的造化修为已跨进了更上层的境界。

“造化生命吗……”

林守喃喃看着自己的手掌,脸上神情显得颇为复杂。

如果换成前来岐阳市以前,大概会雀跃欢腾不己吧?然而在目睹过老爹分离王戟,建造化昝玄仪的伟大杰作过后,他则深深感到横亘在自己前方那堵难以超越的巨大障壁。相比起老爹那仿佛正午皓阳般难以目视的耀眼才华,这点小小进步简直就像烛火般不值一提……

这样想着的林守,情绪没来由的低落下去。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的想法却有自我鄙薄的嫌疑。毕竟五十六代的林老爹建造玄仪时已是二十出头,比眼下的五十七代要多出足足五年的修为阅历。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然而对于目睹过五十七代精彩表现的岐阳众人来说,要去预测五年后造师传人究竟会成长到何种程度,则毫无疑问是一件远远超出他们想象界限的事情。

“哈,守小子,苦着脸在想啥呢?”

肩膀突然被人猛拍了下,林守愕然的回头望去,只见白虎宫的二当家不知何时来到背后,正举着手里的一打啤酒朝他打招呼。

“嚯,这里的风景不错,你小子挺会挑地方的……来吧,咱们爷儿俩坐下聊聊。”

牧四叔随便挑了处屋檐坐下,顺手丢了一罐啤酒给林守。啤酒入手冰凉凉的,显然刚从冰柜里拿出来。林守虽更喜欢喝碳酸饮料,但也没有拒绝牧四叔的邀请,拉开啤酒坐了过去,开始没话找话。

“四叔,你不是要负责清理善后吗?”

“去!我好不容易才逮到偷闲的时间,你小子别给我说扫兴话!”

随手敲了少年个响头,牧四叔仰头咕咚咕咚的把一罐啤酒喝个精光,然后两手一合,捏扁了铝罐朝远处抛出去。看着铝罐划出的抛物线畅快大笑,似乎完全没考虑到会砸到下面行人。

旁边林守莫名奇妙的看着牧四叔的动作,突然间也来了豪情,学着一口喝光了啤酒,然后捏扁铝罐用力抛了出去。看着朝远处坠去的铝罐,不禁涌出近似恶作剧的昂扬感,心情霎时间愉快了不少。

“哦哦,不错嘛!守小子,再来一罐?”

牧四叔说着又抛了一罐啤酒过来,林守则是趁势接下。如果除开朔夜不算的话,白虎宫里和他最亲近的人大概就是这位二当家了。牧四叔是林老爹的挚友,或许是看在故人之子的情面上,几乎从最初见面起便一直对他照顾有加。

林守从小受到老爷子的严苛教训,几乎没有和老爹亲近的记忆。虽然当面质问的话肯定不会承认,然而像这般和牧四叔席地而坐的畅快对饮,确实带给他某种难以言喻的奇妙触动。

“说起来,守小子,你觉得我家朔夜如何?”

牧四叔冷不防抛出的话题让正喝着啤酒的林守突然呛到,咳嗽了好几下才调整好呼吸,随即用慌乱的目光看着那边悠然饮酒的中年型男。

“什,什么如何如何?”

“不知道吗?呵,那我就说明白点吧!如果把朔夜丫头和千秀丫头放到你面前,你会选哪个当老婆?或者说,剑翁爱徒的那姑娘更合你的心意?”

白虎宫的二当家抛出的锐利快枪,瞬间穿透少年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林守当场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样。欣赏着少年的慌乱表现,牧四叔呵笑着干掉了手里的啤酒。似乎他说这番话的目的并不是要林守强行作出选择,而只是活跃气氛的小玩笑。

“说起来,造师一脉向来有着非同寻常的桃花运,这点上你小子跟你老爹似乎差不多……反正小三儿,身为男人自己心里可得有个标准,不然挑错了对象可是抱憾终身的事情哦!”

牧四叔大笑着,捏扁了手里的空铝罐,再凌空一脚踢了出去。林守茫然看着飞出去的铝罐,视线转回来时,那边的牧四叔已经又拉开一罐啤酒,朝他投来关切的视线。

“好了,玩笑就开到这里……小三儿,刚刚看你愁眉苦脸的模样,是在想什么呢?莫非还挂念着阎阴殿那档事不成?”

145 罗渊战鬼

“嗯……嗯,.”

林守勉强点点头,但那暧昧不明的回答却受到牧四叔的喝斥。

“什么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干脆点!”

“话是这样说,但我也不知算不算是啊…”

林守苦着脸回答着,又望着手里的啤酒罐发呆了片刻,然后像要抛开烦恼似的摇摇头,把目光投到牧四叔的方向,谨慎的问着。

“话说,四叔,你知道‘三魄鬼眼,吧?”

“三魄,鬼眼?那是啥?”

“…收藏在破军塔里的地界秘宝,白虎宫的战利品。”

“说起来,破军塔里好像是有这类的东西怎么?你想要?”牧四叔反应过,爽快的一拍手。“哈,邹还不简单?自己拿去用就是了!反正那些东西放在塔里也只有发霉的份儿,当家的既然都放你进去参观,自然也不会跟你计较。”

“我不是说这个”林守对白虎宫的粗犷神经已然无语,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三魄鬼眼在二十年前已经被老爹给借走了,塔里剩下的只是赝品呃,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前次闯进鬼堡时,我在阎阴殿的妖女身上看到了真品的三魄鬼眼!就是被老爹借走的那个!”

“哦,那你的意思…要我去帮你抢回来?”

“不是!我说的不是三魄鬼眼!是我家老爹!”林守抓狂似的挠着头,声调陡然提高了两度。“四叔,我家老爹拿走的三魄鬼眼出现在阎阴殿妖女身上,你都不会想到些什么吗!?再说今次对手来得如此气势汹汹,背后必定有高人指使,说不定就是…噗呜!”

突然飞来的铝罐砸在脑门上,把林守没说完的话给敲了回去。林守摸着通红的前额,莫名其妙-的看着那边的白虎宫二当家。

“竟敢妄言父兄不是,小子讨打!嘿·这下是代替千炀兄教训你

牧四叔皱眉瞥着林守,片刻后摇摇头,声音转为温和。“不过想到你小子的情况,也怪不得你会有这样的误会…罢了·姑且不论那三魄鬼眼是怎么回事,但你要记住,你爹是连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愿意伤人的谦良君子,像这般动辄把三百万人陷进冥府阴狱的恐怖活动,绝不可能是他策划的。”

“…这样的吗?”林守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怀疑。继前次听十四姨讲述老爹和阿娘的逸事后,这算是他第二次听闻别人对老爹的评价,感觉似乎很难和心里已然固化的印象调和。

“呵·你小子还不信?也罢,反正早晚你会知道的。”

听着牧四叔的熟络语气,好似相当清楚林老爹的情况,林守不禁疑惑的问出来。“四叔,你知道我爹在哪儿?”

“我要知道的话,早就去把他逮回来帮忙了,这次哪里还有你小子出场表演的机会?”牧四叔耸耸肩膀,给出令林守失望的答案。“凭千炀兄的能耐·他要是想躲起来的话,天底下恐怕没人能找出他来……嗯,不过你倒可以试试看·同为造师门的传人,搞不好可以发现些蛛丝马迹。”

“咦?”林守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古都应天,知道吧?就是正道会总部所在的那地方。”牧四叔没打哑谜,直接把答案抛了出来。“你爹曾在那里开过一间造物工房,生意还挺兴隆的。就在十年前他突然关掉工房跑路,然后就再没了消息。你要有兴趣,可以去那里……喂!站住!你往哪儿走?”

伸手扯住转身急走的造师传人,牧四叔又好气又好笑的问着。“看你小子猴急个样儿!知道地方吗?别急,过两天等这边的事情忙完了,我再派人送你过去。”

“过两天?不如现在就把地址写给我……啊痛!”

“现在不行·还有差事要给你小子做。”

牧四叔挥拳敲在造师传人的头上,然后抛出个艰巨的任务来。

“忙了这么些时日,收拾善后的事情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白虎宫后天要举办一场慰劳宴会。你宴会主宾,要在席上发言的,先把演讲稿准备好吧!”

鬼物暴乱给岐阳整体造成了相当严重的损害·然而各地的受害程度却是不尽相同。位于岐阳北市的白虎街,在诸条受害街道里损失最为轻微,而考虑到白虎街乃是正道会联络处所在,这样的结果恐怕并非偶然。

白虎街的清理善后早在两天前便已完成,也开始陡陡续续的有市民来此活动。至于白虎街里那间颇有名气的风味面馆,亦是早早的开门营业,不过由于整条街道的人气尚未恢复,因此面馆的生意也相当清淡。

早上十点,面馆里人影稀疏。除开在外面勤奋擦拭着招牌的徐腾以外,面馆里面就只有徐老和另一位捧着海碗吃得有声的顾客。徐老手捧茶杯坐在食桌对面,用格外郁闷的目光打量着四周的空寂食堂。

“那群千刀万剐的鬼祟家伙,没事兴风作浪的干啥?都已经耽搁了老夫大半个月的生意,而且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正常简直可恨!”

徐老的声音里蕴含着对即将出现营业赤字的营业帐薄,以及造成此种状况的阎阴殿的切齿痛恨。那声音传到正喝着面汤的食客耳里,引得对方放下面碗,赞同似的用力点头。

“没错,那确实是群胆大包天的鬼崽子。”

白虎宫掌门的牧老爷子放下面碗,又意犹未尽似的舔舔嘴唇,方才把严肃的话题继续下去。“老夫开始也小看了他们,还以为只是寻常的外道邪党而已,没想到竟然搞出这等仗势,甚至还把‘那玩意儿,都给搬了出来……话说徐老儿,你也遇到了吧?”

“你说‘罗渊战鬼,?当然遇到了,可把老夫给吓了跳。再怎么也没想到,九黎幽姬的亲兵竟会窜到人世来…当初守小子提到时,我还想着是他夸大其辞呢。”

徐老带着不快的神情点点头。数日前白虎宫兵分数路攻打阴窖时,他和牧老都遇上了埋伏在阴窖秘室里的极恶鬼影。换成别人恐怕

那鬼影名叫“罗渊战鬼”,乃是地界栖息的诸多妖魔里最为强悍的罗鬼之属。据说罗鬼一族自上古时便向地界凶神蚩尤效誓效忠,从而得到使役凶神戾力的神通,在格别上几乎可算是凶神蚩尤的低级化

罗鬼的实力远远凌驾普通妖魔之上,在崩界大劫时更担任九黎幽姬的亲兵,一度将修真诸派打得溃不成军。

牧老和徐老都曾与罗鬼交手,当时罗鬼的恐怖实力给他们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此番出现在阴窖秘室里的罗鬼,实力较幽姬亲兵时虽稍有不如,然而却也远非寻常弟子能应付的对象。如果白虎宫没有派出长老高手坐镇各路,倾注全力压制罗鬼,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就这点来说,倒是不得不赞叹造师传人的慎重安排。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牧老儿。”徐老喝了口茶,紧紧皱起眉头。“既然罗鬼出现,那就可以断定阎阴殿背后必然有地界势力插手,而且那数量……”

当初担任幽姬亲兵的罗鬼只有区区数头而已,修真诸派便已付出了莫大牺牲才勉强将其消灭,然而此番出现在岐阳地方的罗鬼,光是已确定的数量就超过了十三头!

像罗渊战鬼这般堪称凶神化身的凶残妖魔,有一头流窜到人世便会带来灾难,而出现一打以上则无疑是场浩劫!如果此番罗鬼不是出现在隐世诸派里武力最强的白虎宫,而是换成其它门派,或者干脆流窜到凡世,那必定会造成史无前例的惨案。

“…我们或许被耍了。”牧老似乎也想到和徐老相同的事情,带着牙痛般的神情开口。“那阎阴殿的真正目标搞不好白虎宫,而是这些罗鬼。”

“怎么说?”

“我亲自巡视过那座鬼堡,正殿下面也有密室。密室的气氛和阴窖很相似,但要宽大得多,而且里面整个都空荡荡的,显然已经被搬空了……徐老儿,你猜得出他们在密室里搞什么鬼不?”

“……老夫不想猜。”徐老咧咧嘴,显然已明白了牧老的暗示,但还是显得难以置信。“罗鬼是地界妖魔,人世藩篱那边有正道会镇守着。就算那些家伙再怎么疏于防备,也不可能让这么多罗鬼闯过来吧?”

“难说。从这次那个夸张的鬼冥阵来看,那叫鬼师的家伙,手段可是超出我们的想象,搞不好是用了什么法子瞒天过海也说不定……啧,老夫生平最讨厌就是这种背底里算计的阴险小人!”

“人家可不管你喜不喜欢,牧老儿。”徐老似乎接受了牧老的推断,低头摩挲着茶杯,片刻又问道。“好吧,我们就假设对方确实想办法弄出了大批罗鬼来这消息如果传回去,正道会那边的老家伙估计得立刻跳起来,你以为对方会用这些罗鬼来做什么?”

PS:话说,最近用了六年的台式电脑终于寿终正寝了,狮子忙了好几天,把电脑的硬件升级了一遍。从到硬盘,从网购到组装都是自己DIY的,因为是初次从事这般作业,少不得有些忙乱,当电脑顺利点亮的一刻,热泪盈眶啊……

146 前途可期

146前途可期

“这个嘛,既然阎阴殿背后是地界势力在掌控,那目的自然也是显而易见。要么是想对修真诸派下手,要么就是……对吧?”

“封界镇座吗……”听闻牧老的隐晦暗示,徐老则是吐出近乎呻吟般的叹息。“崩界大劫过后六十年,人世好不容易有了点太平盛世的景象,莫非又是灾祸将至吗?”

“现在叹气还早了点,徐老儿。就算那叫鬼师的家伙想再搞出一场崩界大劫,人世藩篱那边也还有正道会在守着。既使九黎幽姬复生,率领地界妖师打来,胜算也不过是五五波而已。再说……”

牧老的眼里闪过一抹厉芒,上扬的嘴角弯出暴戾的弧线。

“他们躲在暗中也就罢了,这次却既然蹦出来搞出如此大的动静,以后再想这般偷偷行事都不行了。御三家虽无意插手正道会的职权,但牵涉到地界就另当别论了。今后只要那群鬼崽子胆敢冒出头来,不论哪里老夫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把他们捶扁!”

牧老说着重重一掌拍在方桌上,方桌一角顿时凹出个深深的虎爪印。徐老用疼惜的目光看着无端受损的营业器具,又捧起茶杯喝了口,然后缓缓的说着。“牧老儿,你是要我把白虎宫的态度转告给正道会那边,以免得今后两边动作有所冲突的意思?”

“不,老夫是想提醒钦天府那边守好人世藩篱,别让地界妖人轻易得逞。至于冲突什么的,哼哼,我白虎宫可从来没怕过谁!”如此宣言着的牧老,就像结束谈话般的站起来。“好了,明天白虎宫要举行慰劳宴会,徐老儿你也会来吧?剩下的话咱们就到时候再谈吧,老夫要先赶回去准备准备。”

“给我站住。”徐老出言叫住正欲离去的徐老。

“啥?还有事?”徐老回头望来,眼里精光四溢。

“面钱呢?堂堂白虎宫掌门,想吃霸王餐吗?”

……………………

在拖欠食费与损坏器物的赔偿金上与徐老展开谈判,在经过诸如“老朋友难得上门拜访,招待碗面都要收钱,还要不要脸啊?”,“岐阳地方可是白虎宫的地盘,在老夫的地盘上经营,奉上点孝敬是理所当然的!”等交涉后,最后牧老终于微弱优势占得上风,带着诸日来难得愉快的心情朝白虎宫走去。

走回白虎宫的途中,偶尔也会遇到扛着重物忙碌穿行的白虎宫弟子。弟子们满怀敬畏的向掌门低头问候,结果也引来周围不知情的市民对这位独目瘸腿的威猛老者的身份好奇。挥手打发掉遇到的弟子,牧老改由小路回到白虎宫所在的西市区域。

“呵,小子们倒是挺卖力的,看来不需要再……唔嗯?”

牧老的低声赞叹嘎然而止,跟着却像是被人猛揍了一拳似,用近乎口愣目呆的神情前看前方。

前方是白虎宫外围的院墙,接近五米高的巍巍朱墙,仿佛切割空间般的朝两端延伸到视界的尽头,整体散发出仿佛不可侵犯般的威严气势。然而此刻此时,在这堵象征着白虎宫凛然威仪的朱墙上,却布满了某些绝不应该出现的事物。

歪歪扭扭的向日葵……

喷吐碗豆粒的奇怪植株……

大排缺手缺脚、熙熙攘攘的僵尸……

除了这些仿佛幼儿涂鸦般的诡异画面外,朱墙别处还有用喷罐写成的诸如“苦逼坑爹”、“良心有木有”、“草泥马一万头奔过”等令人费解的奇妙标语……

这些图案和标语共同营造出和谐的氛围,让历经千年时光的古老朱墙仿佛化身成了街头艺术的流行前沿,也令得白虎宫掌门的怒气值刹那间突破了临界点!

“是谁!?是谁干的!!”

牧老的怒吼声震得半个白虎宫瑟瑟发抖,附近巡逻的弟子闻声则是不自禁的颤抖起来。他们自然知道那些街头涂鸦是谁的杰作,然而却是谁不敢上去承接掌门的怒气。不过幸好早在牧老归来前,巡逻弟子们便已将此事报告给二当家知晓,而当时牧四叔正为另一件事头疼着……

得益于造师传人的活跃,阎阴殿掀起的动乱在数日前落下帷幕。为向造师门传达此番林守的活跃消息,以重述两家的世交旧谊。牧四叔慎重挑选了一牧家子弟担任使者,携带掌门亲笔书信和礼物前往青河镇拜访。因为造师门那边先派出林守前来助阵,而白虎宫这边派出同样子侄辈前去回礼,倒不是会显得唐突,也算是为两家后继往来作好准备。

岂料这队使者刚刚踏出岐阳地界便遭遇祸事,当从侥幸逃回的子弟口里听闻真相后,连向来镇定的牧四叔也听得口愣目呆。就在他头疼着要如何处置事态时,陡然听闻宫外院墙处传来掌门的怒吼,于是急急赶过来疏导掌门的怒气。

“诶……当家的,你回来了。”

“老四!这是谁做的?哪个混帐胆敢对我白虎宫如此不敬!?”

牧老指着满是涂鸦的朱墙,怒气勃发的问着。另一方面,被质问的牧四叔则是重重叹了口气,用颇为无奈的声音回答着掌门的垂询。

“这个嘛,其实守小子在昨天偷偷离开了……”

“你说啥?”牧老闻言不禁一愣。“守小子偷溜了?明天不是有庆功宴吗?他溜哪门子溜……呃,不对,他偷溜和这些涂鸦有啥关系?难道这些是那小子画的不成?”

“当家的,这些涂鸦是夜丫头画的。”牧四叔低声说着,看见牧老依旧是没有理解的模样,于是摊开双手,苦笑着道出事情的真相。“夜丫头是在恼怒守小子的不辞而别,又找不到人撒气,结果便只得以这样的方式发泄怨气啊……”

连眨了两三下眼睛后,牧老总算搞楚了事情的缘由,却依旧感到愕然。

“那丫头想干啥?又不是老夫把那小子轰走的!”

“嗯,我想夜丫头应该也知道才是……”牧四叔沉稳的点了下头,稍稍顿了下,跟着又透露了个更具有冲击力的消息。“对了,另外还有件事要向您禀告。就是我方派去青河镇造师门拜访的使者,刚刚跨出岐阳市便遭到意外袭击,回来报告说,您的亲笔信和准备的礼物都被对方给抢了去。”

“刚出岐阳就被抢?是谁?是谁做!?莫非看我白虎宫遭此劫难,想着趁火打劫不成!?”

听闻竟然有人胆敢在白虎宫的地界公然抢劫,牧老不禁怒极反笑。眼神里迸射出凛冽杀气,若是真有人抱着趁火打劫的卑鄙念头,必然会落得凄惨下场。然而牧四叔并没附和掌门的怒气,脸上反而露出想笑又不好笑的古怪表情,然后移着目光朝墙上的涂鸦望去。

隔了两三秒的时间,牧老方才理解事情的真相,顿时愕然失声。

“喂喂,莫非袭击使者的……是夜丫头?”

“还有她麾下的烈怒团。”牧四叔也是揉着太阳穴,露出格外头疼的模样。“据使者报告,夜丫头率人抢了信件和礼物后便扬长而去,而去的似乎正是青河镇的方向……呃,该怎么说呢?夜丫头毕竟也是白虎宫的少宫主,让她担任使者倒是更能显出我方的诚意,我想问题也不大。”

“混帐!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好不好?”如果还在面馆的话,牧老身前恐怕已多出一堆废材来了。白虎宫掌门伸手指着青河镇的方角,似乎气得浑身哆嗦。

“我牧家的清白闺女竟然追着林家小子,跑去倒贴上门?简直荒唐!这事要是传出去,我白虎宫的脸面何存!?老夫今后见了林老儿,还有没有脸和他打招呼?”

“我觉得你想太多了,当家的。”牧四叔挠着脸颊,冷静的回应着掌门的愤慨。“夜丫头就是在岐阳呆得憋闷了,出去散散心罢了。再说守小子这时候又不在青河镇,因此根本就不存在倒贴上门这回事。”

“没在青河镇?你不是说那小子昨天偷偷溜走了吗?”

“是啊,溜去应天了。”牧四叔无奈的说着。“昨天他缠着我要了千炀兄在应天工房的地址,又偷偷买了去应天的车票,这时候大概已快要到应天了吧?夜丫头去的青河镇是截然不同的方向,他们没可能遇上的。”

牧四叔如此断言着。姑且不论他的断言是否会成为现实,然而古都应天的出现却拽过牧老爷子的注意力。再加上先前在面馆与徐老谈论的种种,刺激着牧老的联想力朝着不祥的方向发散。

“……那小子去应天了?”

古都应天是隐世赫赫有名的大灵地,亦是正道会总部所在。虽说林守前往应天是为探寻老爹下落,然而继青河镇和岐阳市相继动乱以后,应天已隐隐有成为阎阴殿下个目标的迹象。如果事实真如推测的那样,那挟在正道会与阎阴殿两大势力相争的狭间,造师传人的处境恐怕很难称得上安全……

不过若是换个角度来分析,前次的青河镇也好,这次的岐阳市也好,似乎造师传人所在之处必然会与阎阴殿有所牵连。俗话说“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虽然这样的看法或许算是本末倒置,但牧老更宁愿相信这场名为“阎阴殿”的灾厄风暴,乃是被命运眷顾的龙子召唤来的结果。

“罢了,反正会遭殃的又不是白虎宫……”

考虑片刻后,这位白虎宫掌门还是耸耸肩膀,决定暂时拭目以待。

……………………

ps:呼,卷二“白虎宫”到此落幕,狮子总算是可以长长松口气了,原本预定十八万字的事件,结果硬是写到了三十万字……要是换成电影预算的话,恐怕早就被出资方给浇成水泥柱,扔进渤海湾里去了吧?对于看到这段话的读者诸君,狮子在这里致上十二万分的感激!

三十万字的卷二“白虎宫”,从最初林守到岐阳市与朔夜相遇,到结尾朔夜追着林守去了青河镇,白虎宫与造师门的宿怨也得以化解,没出大偏差的顺利结尾算是可喜可贺,也让狮子暗地里抹了把冷汗……接下来的卷三自然是林守在古都应天冒险的故事,敬请期待哦!

一四七 上门媳妇

.一四七上门媳妇

被命运唤来的灾厄风暴席卷,在各方面遭遇重创的岐阳市,恐怕得花上好长时间来恢复元气。而远在千里以外,同样曾遭遇风暴肆虐的青河镇,则是早已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潺潺青河如玉带般环绕着古老的小镇,在河边荡漾的碧波里,孩童们互相追逐嬉戏,朝着彼此泼洒的水浪溅到附近洗衣刷碗的大婶们身上,顿时引得一顿斥骂。几个被逮到的调皮鬼挨了棒捶,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抱着装满衣物的木盆朝家里走去。路过岸边副食店时,看着那大冰柜里的雪糕眼馋不己,于是又丢下木盆回头朝河边跑去……

哭闹着想吃雪糕的稚嫩童音,与大婶们无奈笑骂的浑厚音色混杂着,挟在缕缕凉风里吹拂过古老的小镇。就连随着时节日渐旺腾的盛夏暑气,也在仿佛稍稍摒退了些许。

在那座林家老宅的老黄桷树下,两位须发俱白的老者正悠然下着围棋。两老者一人抽着旱烟,一人端着盖碗茶,在头顶呱噪的蝉鸣声里,却显得悠然淡然,举止安泰,俨然便是成佛作仙的得道高人模样,看得门外路过的游人好不羡慕。

俗话说“大隐隐于市”,事实上,两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的确是隐世里的得道高人。左边抽着旱烟的那位名叫林世睿,外号“青河翁”,乃是青河造师门的掌门,也是林家老宅的主人。右边端着茶碗的那位名叫卜修子,外号“剑翁”,乃是剑宗蜀山派的云游长老。

卜修子以云游天下为志趣,最近则是突然对造师门第五十七代传人生出了兴趣,时不时就跑来青河镇向老爷子打听情况。前些天老爷子刚好收到孙子的信鸢传信,上面简略报告了发生在岐阳地方的变故。因为林守在信上说得简略,老爷子本也没放在心上,岂料从来访的卜修子那里听闻真相后,方才知道自己的不肖孙子隐瞒了太多事情。

“……所以说啊,这次牧老儿可算是栽到阴沟里了!遭殃的不光是白虎宫,整座城市都差点被陷进阴世冥府里面,要不是小三儿相助……啧啧,那牧老儿平时拽得跟啥似的,真想看看他当时是什么表情!”

“那臭小子,这样大的事情竟然给我一笔带过……”

老爷子敲打着手里的烟杆,露出格外气恼的模样。不过严格追究起来,当初林守亦毫不知情的被派去白虎宫当苦力。虽说这样的安排里蕴含着老人家锻练传人的苦心,然而被孙子逮到机会反将一军,也就怪不得别人了。

“说起来,你个老酒鬼怎么知道得比老夫还详细啊?”

“嘿嘿,这就是有个孝顺徒儿的好处了,老烟枪。”

卜修子看准机会放下颗黑子,吃掉小块地盘,不禁得意的眯起眼睛。他口里的“孝顺徒儿”,便是差不多全程陪同林守冒险的蜀山侠女。面对师尊的八卦垂询,穆兰自然是如实禀告,因此卜修子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由此掀起的莫大波澜,要远比老爷子清楚。

“穆丫头把报告书递上去后,钦天府那边差不多吵翻了天。水云老太婆吵着要立即带队伍过去调察事态,不过被道玄老儿给按了下来……嘿嘿,她也不想想那岐阳是谁家的地盘?要是白虎宫抓起狂来,就怕是道玄老儿也摆不平,陡然给那群鬼崽子看笑话而已。”

“徐老儿那边倒是传来消息,据说正道会很可能成为阎阴殿的下个目标。现在钦天府那边已全面提高了戒备,看来穆丫头送上去的报告书可把他们吓得够呛……话说老烟枪,你真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

“哼,我造师门小门小派的,哪里有力气去掺和这等热闹?”老爷子摇摇头,拿起白子堵住黑子的攻势,丝毫没掩饰自己的嘲讽语气。“天下大事就交给执掌天下正道的大人物去伤脑筋吧,.”

“嘿,说得也是。反正牧老儿平白吃了这记闷棍,肯定不会放过那群鬼崽子,我就等着看好戏了……说起来,小三儿呢?怎么都没看到他出来?”

卜修子一边拿起黑子,一边探头朝老宅里面望去。

“那小子没回来。”老爷子给出意外的答案。“前些天派了信鸢传信回来,说是临时有事要到应天去一趟。老夫看着臭小子的造化修为似乎精进不少,也就由着他去了。”

“应天?钦天府那边?”卜修子闻言吃了一惊,手里的棋子差点落到棋盘下。“喂喂,小三儿去应天干什么?莫非是去找钦天府的麻烦不成!?”

“去,应天又不是只有他钦天府。”老爷子不满喷出口烟来。“我造师门在那里开有间老字号的工房,以前都是千炀在掌管,不过千炀走后就无人打理了……如果老夫猜得没错,那小子打的恐怕便是这个主意吧?”

“原来如此,小三儿是去找老爹下落的?”卜修子猜测着。

“哼,八成是在白虎宫听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吧……”老爷子咬着烟嘴,表情似乎颇为复杂。“不过也好,反正早晚也会给他说的,先让那小子自己摸摸答案吧!如果他能看到和千炀同样的风景,恐怕也就能猜到他爹究竟在做什么了……”

“啧啧,千炀也好,小三儿也好,算起来可在帮你擦屁股呢,老烟枪。”卜修子端起茶杯,脸上浮现出仿佛意味深长的笑意,捉狭似的笑出来。“人家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你家却是前人闯祸后人遭殃……呵,说起来也算是造师门的风格了吧?”

“去去!你个老酒鬼少胡说八道!什么叫前人闯祸后人遭殃?老夫当时可是坚决反对的好不好!?”

听起来,老爷子的话似乎牵连到某些悠远的因缘,卜修子闻言耸耸肩膀露出无所谓的神情,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来反驳的时候,突然抬头疑惑的望向老宅外面。

阵阵轰轰的引擎低吼,越过老宅的墙壁传来庭院里来,其间似乎还挟杂着孩童们新鲜嬉闹的声响。像青河镇这样的古老小镇,甚少有那般大队车马的嘈杂动静,就连老爷子也不禁挑挑眉毛,望向那似乎越来越近的声音方向。

“掌门。”

红玉的身影悄然在黄桷树阴下浮现,只是那声音也带着罕有的困惑。

“嗯,有客人吗?”

“是一群骑着摩托车的奇怪女子,为首的那位姑娘自称是白虎宫少宫主,说受掌门派遣来拜访造师门……”红玉自然不知道烈怒队的存在,只好把自己观察到的情况向老爷子汇报,交由他来定夺。

“为首的姑娘确实是白虎神的血裔,不过随从的其他女子却都是妖怪化形的模样。里面有白蛇精,也有野猫精,看上去倒是没有邪气,只是很难想象白虎宫会派她们过来拜访……”

“女妖怪?哈,那是牧老儿的孙女,朔夜丫头吧?”

接口的是卜修子。放下手里的茶杯,蜀山剑翁以兴致勃勃的声音开口说着。“老夫早就听说,那丫头纠结了一大群流浪妖怪组成啥暴走团,在岐阳地方横行霸道,牧老儿拿她根本毫无办法……呵呵,如此看来,那丫头八成是自己抢了礼物跑过来拜访,牧老儿这时肯定在家里气得跳脚吧?”

卜修子的推测意外的命中事实,随即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老爷子。

“如何?老烟枪,我早先说的话可没错吧?小三儿生来就招精灵古怪的喜爱。呵呵,这才放他出去了一趟,就给你带了这么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女妖精回来,可是比他爹还要厉害啊!”

“喂喂……”卜修子说得兴高采烈,老爷子却是听得直皱眉头。

“听穆丫头说,那牧老儿的孙女对小三儿可是青睐有加呢,整件事里都跑着小三儿跑东跑西的。不过竟然直接追到造师门来……呵,还真不愧是白虎宫的豪迈传统呢。”卜修子摆明了在旁看好戏的模样,就差鼓起掌来。

“如何?老烟枪,孙媳妇都自己送上门来了,你当公公的要如何接招啊?人家可是带着厚礼来拜访的,你总不可能把她赶回去吧?”

“你个老酒鬼,少在那里兴灾乐祸……”老爷子头痛般的按着脑袋,考虑片刻后吐出无奈的叹息。“总而言之,还是先见见那丫头再说吧……那个臭小子,尽给老夫找些无谓的麻烦。”

……………………

就在青河镇的老爷子为如何招待“孙媳妇”而头疼时,把岐阳诸事抛在脑后的造师传人,正满怀期待的踏上前往古都应天的旅程。

仙都应天是八方地脉汇聚的大灵地,自古便是隐世里神魔仙怪汇聚的机要重地。而近代成立的正道会,亦是把总部钦天府设立在应天,此举更强化了应天作为修真界首府的崇高地位。如果白虎宫管辖的岐阳地方还多少保留了些凡世风貌,那仙都应天则是完全属于隐世的仙都。

林守借用白虎宫的名义搞到隐世的限定车票,搭乘专列高铁前往古都应天。经过二十四小时的短暂旅行后,列车抵达了目的地,而一下车林守便立即感觉周围那截然不同的仙都氛围……

一四八 仆怪走蝎

作为修真界的首府,仙都应天自然有着与此相应的气派。。。不论是近处功能完善,设备先进的首府车站,还是远处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街道群落,都呈现出足以媲比国际大都市的繁华光景。

当然,对于出身偏僻小镇的造师传人来说,如果不是先前在岐阳市游学时多少适应了那样的氛围,恐怕一下高铁就会被仙都应天散发出的奢华气魄给压过去。

就各项硬件指标而言,仙都应天毫无疑问都是一流国际都市的水准,然而作为修真界的首府,应天和凡世里的都市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区别—至少林守可以确定,普通都市里不会有五彩剑光在天上飞来飞去,也不会看到有人骑着又像牛又像鹿的灵兽在公跑,更不会刚刚一跨出首府车站门口,就差点被一坨天下降下的巨大鸟粪击中。

“呼,总算是出来了……”

走出首府车站,林守在街边站定,仰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涌进肺里的空气里蕴含着清净灵息,其浓郁程度几乎赶得上青河镇,也证明着应天确实不愧是隐世仙都。

“嗯?那是啥?”

林守目光朝天空瞥去,突然见着一头仙鹤从头顶飞过。没来由的觉得那轮廓眼熟,林守眯起眼睛仔细看去,只见那仙鹤的腹部雪白,背部漆黑,似乎正是天界仙禽的玄鹤。

“啧,看到讨厌的东西了…”

玄鹤的叫声唤醒了林守破财遭灾的嫌恶记忆,不禁当场啧了声,认真考虑着要不要偷偷射个破魔镖过去。然而没等他有所行动,头顶突然响起奇怪的风声,同时一坨黑不溜秋的椭圆物体正迅速掉落下来。

“那是……呜哇!”

或许是得益于修练“宿魂演武”的成果,在林守辨识出那椭圆物为鸟粪前,身体便察觉到危机而自行动作,以惊人的爆发力瞬间向后跳退出七八米远。几乎就在他缩进墙角的同时,玄鹤抛下的鸟粪蛋亦落地开花·半径十米以内,没有遮拦的人和物全部被涂染上仙禽的味道,杀伤力堪称绝大。

“你个卑鄙无耻随地拉屎没有节操的混帐贼鸟!有胆别在天上扑腾,下来和小爷大战三百回合啊!王八蛋!”

林守虽然避过玄鹤的无差别轰炸·然而看着路人的惨状也不禁义愤填膺,扬起拳头对着空中远去的玄鹤破口大骂。此举虽然得到受害者们的强烈附合,然而天上玄鹤却根本连头也没回下,拍着翅膀悠然飞清理着现场。从众人那熟练的对处来看·住在应天的他们显然已经习惯这样的遭遇,那淡定自若的态度看得林守钦佩不己。

“…死贼鹤,叫我逮到非拔光你贼毛不可!”

林守犹不死心的对着玄鹤消失的方角挥了挥拳头。其实要说起来,玄鹤虽然也是相当罕见的仙禽,但若把隐世诸地栖息的数量加起来也颇为可观,绝对不会只有区区一头,因此头顶飞过的那只未必就是与他结怨的飞燕化身。不过反正从外表也分不出来,林守于是干脆把他和飞燕的私怨全算到玄鹤一族的头上。

不过毕竟是初来乍到·林守也不想刚到仙都便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他前来应天的重要目的便是调察老爹失踪前经营的林氏工房,以期望找出老爹行踪的线索。除此以外,仙都应天也是正道会总部的钦天府所在·如果有那机会的话,林守也打算找穆兰出来见见面。毕竟前些天他在白虎宫里忙东忙西的,出来后问起徐老才知道穆兰已经被急召回钦天府,结果两人都没好好告别过。

“罢了,小爷还有要事,暂且忍你一时。机的模样,但功能却是远远超出寻常手机。

依照从牧四叔那里索要来的林守从天机镜的导航地图调出林氏工房的位置。林氏工房位于应天北侧的计都罗街,和他所站的地方隔着小半个城市的距离。虽然借助卫星定位的便利机能,倒不用担心有迷路的危险,然而如何过去却是令人头疼的问题。

好在林守已吸取前次被贼鹤啄沉青蝠,不得不狼狈搭车的悲惨经历,在搭乘高铁的空余时间里做好了对策。只是那“对策”的模样多少有些惊世骇俗本来林守还顾忌着要不要拿出来,然而当他看到一头大狼蛛从高楼大厦间缓缓爬过,而附近路人却是视若无睹的模样时,顿时下定决心。

找了处僻静无人的场所,林守从怀里取出一咒饰来。那咒饰莫约半个巴掌大小,方方正正的仿佛令牌模样,在令牌中间雕着一头蝎子模样的扁足生物,从头到尾都活灵活现,也显示出雕制者高超的造物水准。

雕制咒令的材料是林守前次从朱浩那里偷偷捡来的冥煞玉。冥煞玉本是久埋葬地坟场的墨绿宿玉,玉内饱含着怨魄厉魂的戾气,可以说是鬼道士们梦寐以求的至宝。倘若他们知道鬼道至宝被雕琢成了咒令,必然会气得捶胸顿足。就算换成正道人士,对造师门的荒唐做法嗤之以鼻,乃甚刀兵相向的,想必也大有人在。

“承天造化,与汝性灵。闻吾律令,为吾使召…敕!”

林守右手捏成法诀,念念有词的把手里的咒令抛出去。被抛出的咒令在空中腾起阵烟雾,落地时已化成八足扁蝎的模样。

gk蝎前丘长超过两米生关四对妯的xe和带钩的彐@美学渲染到极致的造物。

“呼呼,撒开腿跑吧!走蝎!”

林守踏上扁蝎的后背,把扁蝎的长长触须当成缰绳抓在手里,用力猛的一抖,八足扁蝎便顿时窜了出去。只见一颗漆黑流星从巷道里射出,以非凡的速度在车水马龙的街道穿梭上,眨眼间便把首府车站给抛在了后面。

八足扁蝎的正式名称叫“走蝎”。在造师门代代遣唤的众多仆怪里面,走蝎是以具备高速度而著称的高等仆怪。在没有障碍的公路平地上,走蝎的速度可轻易突破每小时两百公里!

如果说仅靠速度无法彰显出造师门坐骑的特有优势,那走蝎具备另一项特质,则是到了足以把其余潜在竞争者给通通扫地出门的程形泛用性,得益于四对特殊强化过的长足,走蝎具备通过地上所有地形的能力。不论是崎岖陡峭的岩场荒野,还是地陷难行的沼泽泥潭,甚至是炙热滚烫的熔岩火海,走蝎都是如履平地,攀岩走壁什么的当然更是不在话下。

单纯拿移动速度来比较的话,走蝎或许比不上老爷子的青蝠,然而却毫无疑问是适用于对应各种复杂状况的最佳坐骑!喜。一则代表着他的造化修为比以前有了大幅提升,二则有了走蝎作为坐骑,今后再也不会陷进前次那般的尴尬境地。

“哇哈哈哈!疾风怒涛!让我们朝着未知的彼方奔驰吧!走蝎!”

在造师传人的大笑声里,走蝎如疾风怒涛般的在公路上奔驰,那仿佛漆黑流星般的速度把一辆辆小车给抛在身后。纵然应天居民早已习惯灵兽横道的状况,然而目睹公路上那漆黑异兽的狰狞姿态,还是不禁乱了手脚。

一辆小轿车看得入神而偏离了道路,和旁边的公交客车发生擦挂,结果在公路上引起小幅混乱。同时与此同时,始作蛹者则是沉浸在速度感带来的畅快体验里面,全然没注意到自身的不当行径。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五分钟就……唔嗯!?”

正跑得畅快时,林守突然感到一抹杀机从斜后方袭来,下意识的一拉缰绳。走蝎当即八足顿地,腾空跃起,庞大身躯借着惯性跳出二十米开外,稳稳落在公路旁边的高架桥上,没有丝毫摇晃。

“谁?谁敢偷袭本少爷!?”

站在走蝎身上,林守回头望去。只见刚刚奔驰的公路处插着两把

“大,大胆狂徒!胆敢在应天纵怪行凶,岂视我正道会为无物否?”

“识趣的就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就让你尝尝我,我蜀山剑的厉害!”

随着两道中气不足的呐喊,两名身着玄青法袍的小道士从不知何处蹦了出来。只见两人额前皆冒着热汗,呼吸也相当紊乱,显然为截住这头暴走的怪蝎子他们可没少费功夫。

一四九 遭遇战

“束手就擒?你们没睡醒吧?”

面对两名小道士发出的不当逮捕令,彩倘若换成穆兰或徐腾那般修为非凡的菁英弟子,林守或许还多少会有忌惮,然而眼前两名小道士离那个档次明显差得老远。相对来说,在岐阳地方的诸般磨练则令得林守的眼界见识早已跨进寻常弟子难以企及的境界。对甚至连魔头凋魂叟都不放在眼里的造师传人来说,要他认真把两小道士当成对手反而是不容易的事。

“小爷初来应天不想惹事,识相就快快退下,否则哼!”

林守负手傲立于走蝎背上,全然没把对手放在眼里。配合着脚下八足巨蝎的凶暴造型,整个儿散发出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凛然气焰,俨然便是邪道魔尊降临的派头。压得两名初出茅庐的小道士满头大汗,不禁互相对望了眼,同时挥手把飞剑召回。

“大胆狂徒!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等手无情!”

两小道士轻叱一声,脚踏北斗天罡步,各自站定方角围住林守。两把飞剑嗡嗡共鸣,气机互相牵引着,摆出了蜀山派赖以成名的两仪剑阵来。

“要打吗?哼,碰到小爷的一根毫毛就算你们赢!”

被剑阵围困的林守却是毫不慌张,两手各扣出一道咒符,同时朝左右方的小道士抛去。见着咒符发着青光抛来,两小道士的反应亦是极快,蓄势待发的飞剑即刻化成青芒射出,将咒符一斩而断。

咒符斩断的瞬间,轰然爆散成无数纸屑。满天纸屑飘飘扬扬,如同暴风雪般完全遮蔽了两小道士的视界。为之大骇的两小道士急忙撒剑回防,岂料从遮天蔽日的漫漫雪花里竟传来逃逸者的奚落留言。

“哼哼,临敌经验为零的蠢货,谁有空陪你们做这些无聊游戏啊?要想和小爷开打的话至少也准备些珍珑镜玉,紫电封壁这类的宝贝吧!”

作出这样的宣言后,林守朝被困咒符里的两小道士吐吐舌头,在大笑声里骑着走蝎扬长而去—用膝盖想都知道两小道士是穆兰的同门师弟,仙都应天又是正道会的地盘,像这般打输打赢都没半点好处的麻烦,只有傻瓜才会认真应战!

片刻过后,满天纷舞的纸屑慢慢落定。手握飞剑戒备的两小道士,看着已逃逸无踪的造师传人,又看看同伴满身纸屑的狼狈模样脸上显出浓浓的挫败神情……

为避免走蝎的夸张外形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林守自现场逃逸后便召回仆怪,改乘城市公交等前往目的地的计都罗街。应天本身乃是具备国际水准的气派都市,城市交通自然也是四通八达,在乘着轻轨列车横穿城市时,林守也稍稍观察了下应天的风貌。

应该说果然是不愧于隐世仙都,沿途几乎随处可见修真者的身影,甚至隐约还有妖怪挟杂其中。路过某条街道时林守就看到有位上班族模样的大叔,开着小轿车在公路边停下,瞥瞥周围没有空位停车竟然当场施展“缩形化纳”的玄法,把那小轿车给硬收进口袋里面。

林守看得口愣目呆,然而周围路人却仿佛早已司空见惯的模样,甚至都没人回头观望。由此看来,仙都里确实世外高人无数,林守不禁庆幸着自己先前息事宁人的明智选择。

沿途的仙都风貌看得林守眼花缭乱,等到抵达计都罗街时,已是半个时辰过后。从地理位置来看,计都罗街位于应天的四环路北侧,离最繁华的中心区域隔着相当距离算是一条清静悠然的朴素街道。

街道口前坐着位看报摊的老大爷,坐在竹椅上悠然抽着旱烟,瞥着林守朝街道这边走来,似乎好奇的抬头朝他望来。林守回应以礼貌的微笑,老大爷似乎感兴趣的上下打量着他,开口问着。

“嗯,我是从青河镇来的。

老大爷,请问这条街上有家‘林氏工房,吗?”

“林氏工房?啊,老夫记得确实是有家这样的店铺,不过早就关门好多年了。少年仔,你怕是找不到人了。”

“没事,我是来找东西的,只要工房还在就行。”

林守向报摊大爷问明林氏工房的位置,随即便走进了计都罗街,却没注意到背后报摊大爷投来的趣味盎然的目光。报摊大爷仿佛期待什么似的点点头,然后收回目光,又悠然抽起旱烟来。

相比起城市中心的繁华地带来,计都罗街算是相当朴素的街道,沿街的副食店也好,街角的理发铺也好,随处洋溢着生活的气息。尤其令林守满意的是,街道沿途被打扫得干净整洁,一路走来几乎没费力气便找到位于街道侧的林氏工房。

和计都罗街的大多数房屋相同,林氏工房也是幢两层楼高,砖混结构的古旧建筑。自从林老爹莫名离家后,工房已被闲置了十年的光阴,挂着的招牌上满是岁月的尘埃。

林守站在工房门前,仰望着那乌木雕刻的工房招牌,突然生出奇妙-的既视感,隐约想起小时候似乎来过这里的模样。然而当他试着抓出记忆时,脑海里闪现的影像却又如顽劣的鱼群般逃散开去。

“算了,反正没啥好事……”

林守嘀咕着,伸手按在工房的门前。以他此刻的造化修为来说,开门解锁只算是小菜一碟,然而就像最初预料的那样,工房的门上果然施加有咒法禁制。

林守试着探察了下,施加在门上的禁制相当复杂,并且威力绝大。倘若有人打算以暴力硬撬开工房门户,那必然会遭受禁制反弹,进而落得经脉寸断的下场。就算想用玄法加以破解,面对数层相互叠加的

“啧,尽是搞这些无聊名堂”

林守不禁啧了声。如果没有在岐阳地方破解土地神封印的经历,此时他或许还要烦恼片刻才能下手,然而既然已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当下便取出珍珑窥镜,轻车熟路的破解起禁制来。

不得不赞叹的是,从格物殿取得的珍珑窥镜确实是非常便利的法宝。通过对禁制咒力的读取,将原本不可见的咒阵化相直接投影到眼前。视觉化的操作令得破解难度降低了数个台阶,再加上此前累积的经验相助,林守只用了二十分钟便解除了林老爹对工房的封印禁制。

“这是最后的……好,完成!”

最后一枚咒楔被拔出,禁制咒阵缓缓旋转,仿佛齿轮般的互相咬合,随着“啵”的声轻响,守护工房近十年的禁制封印终化为虚无。林守得意的取下窥镜,抹去额前热汗,哼着歌走进了老爹留下的工房里。

推门进屋的瞬间,触动了牵在门上的绳索,悬在头顶的铜脸盆跟着落下来——充满古典风味的陷阱,成功暗算到得意忘形的某人。随着“铛”的声钝响,林守当场抱着脑筋蹲到了地上。

在被砸得头昏眼花的造师传人耳中,陡然响起凌厉风声。一根用的杂物堆里。

杂物堆的上方是一块搁板,搁板上堆满沉重的水袋泥,下面却只有一小根短棒支撑。受到来自墙壁的震动影响,那小根短棒顿时从凹槽里滑脱,搁板上的水袋泥顿时豪快倾落而下,把正下方身陷杂物堆里的造师传人给深深填埋了起来。

倾落的水泥袋激起满天灰尘,灰尘在好半天后方才散尽,而工房里则是重新归于寂静,被埋在水泥袋下的造师传人也没半点动静。

应该说,这一系列古典风味的连环陷阱设计得也委实巧妙。不仅挑在对手刚刚解除禁制,最麻痹大意时发动,并且还采用纯粹的物理机关,没有半点咒力泄漏,就算想察觉也察觉不到——倘若这些因素不是偶然凑到一起的话,那陷阱布置者的水平恐怕已达到“大巧若拙”的最高境界了。

“成,成功了吗……”

寂静的工房里,一个莫约两寸高的娇小身影,怯生生的从柜台阴影里冒出头来。借着天顶洒下的微光可以看到,那身影原来是个身穿大红绵袄,梳着麻花辫的可爱女囝。那女囝的容貌清秀,举止伶俐,活脱脱像是从宣传画里走出来的中国娃娃。静。见着水泥袋下面没漏出半点声息,方才呼出口气,然后翻身蹦到柜台旁的凳子上,又沿着凳腿爬到地面,一溜烟的跑到水泥袋堆成的山

“哼,敢闯进林氏工房行窃,活该倒楣”女囝爬到山丘顶端,象征性的用力踩了踩,随后仰头望着遥远的方角,仿佛喃喃自语般的作着胜利报告。“主人,放心吧主人。就算你不在了,九味也会誓死保护好这间工房的,不管什么人也别想……咦?咦咦?啊呀呀呀!!”

脚底的水泥山丘突然剧烈颤动,一只可怖巨手猛然伸出来,一把抓着女囝九味的小辫子,随即阵阵狞笑在工房里响起

一五零 妖精九味

“逮到你了!个混帐东西!”

林守踢开水泥袋一跃而起,身上犹闪动着披甲符的余光。先前他之所以隐忍不发,就是为等到设置陷阱的家伙自动蹦出来。此刻虽然成功逮到幕后黑手,然而却不禁为对方的娇小体格而惊讶。

“啧,竟然是这么个小不点……精怪吗?”

“痛痛痛!好痛好痛!”

林守抓着小辫子把九味提到半空。在空中晃悠的九味痛得哇哇大叫,不禁对着施暴者拳打脚踢。那软绵绵的拳脚自然是伤不了林守,然而欺负弱小精怪却不是他的喜好,苦笑着把小囝放到那边的柜台上。

在柜台上站定的九味,泪眼汪汪的抚着自己的辫子,愤慨的抬头朝施暴者望去。然而当林守拍打掉身上的泥灰粉尘,露出原本面貌时,小囝却是愕然的眨眨眼睛,当场愣在原地。

“看什么看啊?小不点,刚刚那陷阱是你弄的?”

林守揉着肿起的脑门,恶声恶气的问着柜台上的小女囝,岂知对方竟是呆愣似的望着自己,连叫几声都没反应。于是林守干脆曲起指头,一弹指敲在小女囝的额前。

“哎哟!”

随着一声清脆的叫唤,小女囝吃疼的捂着脑袋,似乎总算清醒了过来。然而却是抬头望着林守,从嘴里蹦出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主人,您,您怎么变小了啊?”

……………………

姑且不论林守要如何解开小妖精九味的荒唐误解,单就前往林氏工房的预定本身来说,此番他的行程可谓相当顺利。除开途中两小道士的无端阻碍以外,几乎再没遇上别的障碍。

既然造师传人已平安抵达目的地,这里就暂且转移下视线,看看被放了鸽子的两位小道士如何?

尉真尉迟,作为蜀山派小辈弟子的后起之秀,天资出众又修行刻苦,再加上穆兰亲自执掌的实战训练。平心而论,两人的实力绝对在及格线以上,对付普通邪魔外道应该不在话下。然而可惜的是,今次他们遇上的是连邪道魔头亦要闻风远遁的造师传人。

大逆常理的造化玄法,随身携带的诸般法宝,还有百战磨砺的过剩狡猾,集以上要素于一身的造师传人,其实力上限恐怕已无法用隐世常识来衡量,两小道士败得可谓毫无冤枉。

说是这样说,然而尉真尉迟却并不清楚他们遭遇的粗眉少年究竟是何等恐怖的角色。在追丢了造师传人的行踪后,两小道士只得暂时回钦天府报告,心里则满是被对手戏耍的愤慨和沮丧。

钦天府位于仙都应天的中心,外观是一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大厦有着充满时尚感的洗炼流线,以及相当于十座埃菲尔铁塔叠加的高度,远远望去仿佛撑起天盖穹宇的擎天一柱。作为仙都象征的标志建筑,每每总会引得路人仰头赞叹。

钦天府乃是正道会的总部,也是集训练修行,情报处理,装备制造,事务执行等复合机能于一身的庞大建筑群。尉真尉迟两人向执行部递交“遭遇可疑邪徒”的报告后,一时间无事可做,于是便前往餐厅商量对策。

作为实体组织必不可少的后勤机构,钦天府的大厦内部自然有着餐厅存在。一打以上的各式餐厅分布在庞大建筑的各层位置,从豪华无比的满汗全席到两三分钟即可搞定的西式快餐皆是一应俱全。

尽管修真者对食欲物欲普遍都不特别看重,然而除执行部等实战部门以外, 因此可满足诸般口味的各式餐厅,也算是组织里必要的福利措施。

尉真尉迟前往的餐厅“百味斋”,乃是执行部干员们最喜欢光顾的用餐地点。据说其经营成功的要点有二,一是在味道和效率上取得“近乎完美的均衡”,二是不论任何时候光顾,哪怕是凌晨两三点,都可以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对于终日东奔西跑,往往忙得有上顿没下顿的执行干员来说,这点价值不言而喻。

两小道士到达百味斋时已是下午两点,虽说早已过了午餐时刻,但以厚重古风装饰的餐厅里依旧有不少食客在此留连。正道会肩负着镇守隐世的莫大职责,而执行部则可以说此项职责的最前线,忙碌程度自然是不言而喻。干员们几乎皆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不时还响起诸如“喂喂,汤都冷掉啦”,“多加个蛋又不会死”等牢骚抱怨。

尉真尉迟端着各自点好的餐点朝远处空桌走去,同时以羡慕的目光看着那些匆匆来去的执行干员们。由于两人目前还在实习阶段,因此只能在应天担任诸如维持治安等无聊任务。虽说实习期还有两周就将结束,但能不能得到监督师姐的认可却是悬而又悬。再加上今天又出这档子事,倘若穆兰因此断定两小道士的能力尚不足以胜任执行干员职务的话,他们就得被打回师门重新修练……

“如果真落到那个地步的话,都是那家伙害的!”

尉真激动的捶了下桌面,以厚重船木打造的方桌纹丝不动,倒是小道士的手腕遭遇痛得啮牙咧嘴的冲击。

“就算你这样说,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啊……”

相对于尉真的激昂来说,坐在对面的尉迟则是相当淡定,似乎更专注的享用着面前的干锅茶树菇套餐。只见小道士把烧得入味的茶树菇挟进嘴里,仔细咀嚼片刻,又端起套餐附送的小葱紫菜汤品尝,眉宇间显出格外满足的神情。

“呼,天天都可以吃到这样的美味,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喂喂,振作点啊!尉迟!要是我们被打回师门重新修练的话,那每天餐桌上就只有豆腐青菜了!难道你想回到那样的日子吗?”

尉真那充满现实性的预言终于唤起尉迟迟到的危机感。回想起那嘴里淡得几乎分不出盐味的清淡日子,胖胖的小道士不禁打了个寒颤,用慌慌张张的声音问着。

“那,那该怎么办?尉真,我们要去向师姐求情吗?”

“笨蛋!对方是穆师姐,求情什么的根本没用!我们只有好好挣机会表现,才有机会提高在师姐心里的评价……你想想看,上次岐阳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们却没派上半点用场,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挽回面子才行!”

前次岐阳动乱,两小道士随同穆兰前往调察实习。尉真尉迟原本干劲十足,岂知到联络处后却沦为徐老差遣的免费劳力,在全无贡献的情况下被召回钦天府,结果错过了后面震撼隐世的恐怖事件。尽管归来后的穆兰倒没有特别提到此事,然而两小道士却自认犯下临阵脱逃的过失,并且为如何挽回评价而深深烦恼着。

“那,到底要怎么挽回面子?”

尉真定下目标后,尉迟转而提出执行细节方面的问题。“我们只是实习生而已,又不能像前辈师兄们那样接任务,出去斩妖除魔。最多也就是在应天执执勤,维持治安什么的,这样可以提高在师姐那里的评价吗?”

“唔唔,这样说也没错……”

尉迟的说法虽然缺乏梦想,但却明确透露出他们对改变现状无能为力的现实。尉真原本想多少反驳下同门,然而张张嘴却发现无话可驳,于是颓然的垂下肩膀,视线落到前面的什锦套餐上。

“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偷懒吗?”

就在尉真把怨念倾注到筷子上,自暴自弃般对着什锦套餐猛吃海塞时,身后陡然响起穆兰的喝斥声。两小道士闻言吓得一抖,条件反射般的双双站起来,向着走来的穆兰行礼问候。

“师姐好!那个,我们没有偷懒,呃……”

“禀告师姐,我们刚结束上午的执勤任务,准备等下就去训练!”

尉真尉迟用格外紧张的声音朝穆兰报告着,谁知穆兰却是摇头微笑。她手里端着大骨汤面的餐盘,看样子也是结束任务后来此用餐,刚刚那番喝斥大约只是跟两人开的玩笑。

“坐下吧,别慌慌张张的。”

这样说着的穆兰,随意似的在餐桌空位上坐下,两小道士原本稍稍松懈的神情,不由得再度紧张起来——要知道,对蜀山派的众小辈弟子来说,穆兰无疑是他们仰慕与敬畏的目标,再加上她壹级执行干员的超然身份,就算是正道会里面也是屈指可数的精英,光是与她同桌共餐的事实便足以令尉真尉迟紧张不己。

察觉到两师弟的过度反应,穆兰不禁暗自苦笑。她不过是看到两师弟恰巧在此用餐,想过来聊聊天而已,谁知竟然把人家弄得紧张兮兮的。在反省着自己平日态度是否过于严苛的同时,穆兰也换了个自认轻松的话题。

“尉真尉迟,你们上午外出执勤,可有遇到意外情况?”

“意,意外情况吗?呃,要说起来,确实是有个意外……”尉迟犹犹豫豫的说着,而旁边尉真亦低头露出尴尬困窘的模样。

“哦?”穆兰意外的挑挑眉毛,命令着。“说清楚点。”

一五一 造师秘闻

在穆兰的催促下,两小道士哭丧着脸把上午巡逻时遭遇可-彩由于穆兰在岐阳事件落幕后便被紧急召回钦天府报告,因此并没不知晓林守造出“走蝎”的事情。

在先入为主的概念下,穆兰压根儿就没想到尉真尉迟口里的狡猾邪徒便是某位造师传人的可能性。

“…原来如此,对方既然能驾驭那等神异坐骑,想必亦是修为高深的前辈高人,你们被戏弄也不算冤枉。”穆兰如此安慰着两小道士。“那位前辈高人既然没有为难你们,我想应该不会是外道邪徒之流。或许是哪派长老出来巡游,下次遇到时记得好好打招呼。”

仙都应天里多的是隐世高人,身为壹级干员的穆兰在处理此类事务上有着丰富经验。既然她是如此判断,那两小道士自然没质疑的余地。尉真尉迟互相望了眼,双双拱手受教。

“……是,师姐。”

两小道士的声音里犹带着不满的味道,似乎不太甘愿与对方和解。穆兰虽然察觉到这点,但也不打算指出来,否则好不容易稍稍放松点的气氛,又会变得莫名紧张起来。穆兰用筷子拨着汤面,想想后转而问起另一问题。

“尉真尉迟,你们有兴趣到‘黄泉幽径,执勤吗?”

“咦?是,是黄泉幽径吗?”

穆兰抛出的话题令得两小道士惊愕万分,尉迟似乎还不敢相信,而尉真则用难以置信的声音问着。“可是师姐,那里不是只有贰级干员以上才有资格进去的地方吗?我们……我们只是实习生,真的可以去那地方执勤吗?”

“并不是叫你们去到黄泉幽径里面,只是在入口附近警戒而已。”穆兰作了个利落的手势·向两人说明起来。“前次岐阳动乱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吧?那阎阴殿连白虎宫都敢谋害,钦天府自然也不可掉以轻心。黄泉幽径是钦天府的机要重地,上面打算增强那里的戒备。你们两人的实战经验虽嫌不足,但修为应尚可胜任·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推荐你们去试试。”

“有兴趣!我们有兴趣!请务必让我们试试,师姐!”

尉真尉迟激动的当场应诺。先前他们还烦恼着如何提升岌岌可危的实习评价,此刻却意外得到挣表现的机会,哪里会不欣喜万分呢?而看着两师弟的模样,穆兰淡笑着点点头,随即又慎重的告诫着两人。

“记得务必不可掉以轻心。黄泉幽径不比得寻常地方·里面时常有妖魔出没,稍许大意便可能招来严重后果…这样吧,你们先下去做做准备,一小时后在肆号训练场等我。”

“咦?训,训练场吗?”

“嗯,趁着还有时间,我就再给你们做次实战训练。这次稍微动点真格的,就算是临阵磨枪·也让你们知道地界妖魔究竟是怎么样的对手。”

“是,是!”

听到穆兰说要“稍微动点真格”的,两小道士顿时紧张万分。当下连饭顾不上吃了·朝着穆兰低头行礼后,端着餐盘便匆匆离去。

看着尉真尉迟快速逃离的背影,穆兰不禁暗自苦笑,她本打算和师弟们轻松闲聊几句,岂知结果又变成往常般的训导模式,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难道真像墨琴说的那样,自己真变成了严苛古板的老姑婆,而没有半点女人的魅力?

“唔,那时候好像也是这样…”

穆兰不禁回想起前阵子在岐阳地方的某事。那时候她和徐腾等人陪同林守闯进鬼冥堡,和凋魂叟朱浩遭遇。朱浩行使封冥祭仪而自取灭亡·林守则打算从朱浩尸身上搜刮宝贝,结果遭到自己的严厉喝斥。虽然当时穆兰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错,然而考虑到被喝斥者的心情,恐怕亦是大大伤害了林守的自尊心吧?

事后她被急着召回钦天府,别说道歉了,就算好好告别都没有·都不敢去想林师弟心里会存着多大的芥蒂就算被怨恨,被疏远也是她自作自受,谁叫自己总是做这些没有女人味的事呢?

“咕,咕咕。”

就在穆兰即将陷入自我嫌恶的低潮时,一阵熟悉的鸟鸣声在头顶响起。穆兰抬头望去,只见一头鹞鹰般大小的墨鸠降落到餐桌上,正瞪着黑亮亮的眼睛,可爱似的偏头望着她。

“墨琴吗……”

穆兰伸手抚摸着墨鸠的脑袋,同时转头向四周望去。这头墨鸠是墨门制造的机关翔鸟,而墨门则是能工巧匠倍出的隐世名门,算起来和造师门倒是同业,然而名气却比后者要大上不知多少。

“在这里哦,穆兰。”

端着餐盘向这边走来的旗袍美女,正是墨鸠的主人墨琴。墨琴是墨派遣到正道会的制造监督,负责督造执行部的各类法宝装备在钦天府里有着相当高的人望,与穆兰的交情亦是极好。

“任务辛苦了,来,这是慰劳。”

墨琴笑嘻嘻的坐在穆兰对面,把餐盘里的两杯花草茶递了一杯过来。花草茶散发出醉人心脾的清香,穆兰识得那茶叫“百草泌香”,乃是采集百种药材经蒸酿纯炼而成的上品药茶。有解除疲劳,疗神愈气的神妙功>效,因为相当珍贵的缘故,通常只有像墨琴这样有门路的达人才能拿到。

“谢谢,墨琴。”

对墨琴道过谢后,穆兰倒也不客气的接过来饮用。墨琴笑眯眯的看着她喝茶的模样,突然冷不防的问了句出来。

“对了,看你眉头紧皱的样子,莫非在为心上人烦恼吗?”

“……噗唔!”

珍贵的百草泌香至少有半数给撒了出去,也令得百味斋里一时间满是药草的清香。正在进餐的干员们移动着惊讶的目光望过来,然后看到向来利落的蜀山侠女竟仿佛被茶水呛到似的,在那边猛烈咳嗽的狼狈模样。

“咳,咳咳!你,你说什么啊?墨琴·我怎么会咳咳!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事情!?”

“这个嘛,因为难得看到你烦恼成那样啊,难道我猜错了吗?”

墨琴捧着茶杯,依旧笑眯眯的看着穆兰·仿佛全然不受周围视线的影响。然而对于不习惯这类话题的穆兰,则是轻易陷入进退失据的窘境,慌慌张张的摆着手,说出宛如自掘坟墓般的话来。

“没有错不错的,我和林师弟根本就不呜唔!”

话出口的瞬间,穆兰便察觉自己的失言。虽然紧急截断了话头,不过说出口的话已无法收回·反而因收势过猛咬到舌头,掩着嘴露出双重懊丧的神情。那边的墨琴看着友人过度慌乱的表现,则是嬉笑着的把手帕递了过去。

“哎呀,不用担心啦,穆兰。这个秘密目前只有我知道,而且我也是站在你们这边的哦!”墨琴对友人的恋情抱以乐观的期许,随即转而问起造师传人的事情。

“不过,竟然能攻陷我们蜀山侠女的心防·那位小弟到底是怎样的人呢?我也看了岐阳事件的报告书,但那报告的内容简直是乱七八糟,根本就没法当作参考!”墨琴愤愤不平的抱怨着。

按照正道会的惯例·岐阳事件的报告书乃是由当地的联络处负责撰写。

徐老送来钦天府的报告书只有简短一页,然而附在报告书后的请款单却多达十页以上!请款单上详细罗列了联络处在此番动乱里蒙受的沉重损失,以及为尽快恢复联络处机能而需要的诸笔经费等等,可以说整篇读下来几乎就是两个字,要钱!

据说负责正道会财务调度的青云长老,读了报告书后气得浑身颤抖,随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舞了一套风雷剑诀,把报告书的原本给削成碎屑。幸亏部下早有准备的提前复印了数份,方才勉强把报告书给保留下来。

“告诉我吧,穆兰·那位小弟在岐阳究竟做了哪些好事?”

墨琴眨着眼睛发动央求攻势,穆兰露出些许动摇的神情。离开岐阳前徐老曾慎重建议她回去时不要过多提到造师传人的事情,穆兰虽难以理解其中缘由,但还是照着徐老的建议做了。只是墨琴的立场又和别人不同,就算透露给`她应该也不是问题才对

如此想着的穆兰,出于慎重还是先确定下比较在意的事情。“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不过墨琴·你为何对林师弟这般关注呢?”

“因为他是造师门的传人啊!”

墨琴似乎早猜到她会这样问,当场回答着。事实上,墨门和造师门皆是擅长造物的门派,在以修真练气为正宗的隐世诸派里也算是异类。相比其它外行门派来,墨门对造师门的了解可谓相当深刻,也常常感叹于造师门的非凡天赋。

“…如果把墨门比喻成现代工厂的话,那造师门就算是手工作坊。虽然在规模上无法和墨门相提并论,然而做出的法宝器物在品质上却常常超过墨门。墨门的历代掌门无不想扳回劣势,可恨的是,到目前都没成功过。”

或许是同为匠师的竞争意识使然,向来温和的墨琴在说到造师门时,声音里竟也带着罕有的激昂。听闻理由的穆兰一方面算是放下心来,另一方面却又涌起别样意味的忧虑。就在她为自己纠葛心境而苦笑时,那边的墨琴突然话锋一转,提到某个她不曾听闻的秘闻。

“…到造师门,穆兰你听说过这件事吗?”

“咦?什么事?”

“据说在钦天府地下的某处,隐藏着以前造师门留下的宝藏哦……”

一五二 造师遗产

一五二造师遗产

数日以来,林守都在打理那间被遗弃十年的老旧工房,而妖精九味则担任他的助手一职。九味似乎是林老爹收养的精怪,自称已在林氏工房服役了二十年以这个时间虽然比五十七代传人的整个人生还要漫长,然而若是以精怪的标准来衡量,道行则是相当有限。

大约便是道行不足的缘故,九味也没有任何神通法力,包括最初用机关陷阱招呼五十七代传人在内,有时还会做出些迷糊犯傻的事情。要说这样的小妖精身上还有值得夸奖的地方,那大约便是其耿耿忠心了。

当初林老爹丢下工房事务擅自出走,而且一走便是十年。被留下的小妖精本可以另觅栖身之所,然而却是老老实实的守着主人留下的工房,独自渡过了十年的漫长光阴。九味日复一日的等着主人的归来,不仅把工房打理得干干净净,甚至还花费莫大精力布置了防盗陷阱……

尽管最后遭遇陷害的是五十七代传人,然而小妖精付出的努力和坚持却令人肃然起敬。相比起来,笨点迷糊点的几乎都算不上缺点。林守完全找不到嫌弃小妖精的理由,于是在最初的误会解除后,便欣然认可了小妖精对自己的称呼。

“少主人少主人!我把您要的东西找来了!”

“混蛋,我说过叫一遍就行了。”

“诶嘿嘿……”

九味拖着找到的扁嘴螺刀跑过来,双手捧着呈给林守,那喜滋滋的模样仿佛咬着骨头向主人摇尾巴邀功的小鹿犬,端的是可爱到极点。如果穆兰或朔夜等在场的话,恐怕会忍不住抱起小妖精亲热,然而林守此刻正专注于破解眼前的难题,都没空回头来看一眼。

自从在牧四叔那里听闻林氏工房的存在以来,林守便对这间造师门代代经营的工房抱有强烈的期待,想着就算比不上格物殿的奢华,至少也应保有相当数量的宝贝吧?然而那份单纯由贪婪执念堆砌的无谓期望并没有得到现实的热切回应。

林氏工房是一幢带着上世纪风格的砖瓦建筑,有上下两层,就整体而言大约可分成四部分。即,一层前半部的营业店面和后半部的加工作坊,还有二层左半部的起居室和右半部的仓库——当确实掌握了工房的整体状况后,林守才发现自己需要面对现实远比预期来得贫脊。

一层前面那缺乏实用价值的营业店面就不提了,后面的加工作坊里倒是不少诸如机床台钻等便利设备,可惜相关电路早就被断掉,长期处于缺乏能源的怠工状态。想到老爹已经拖欠了十年电费,林守也不好意思去找相关部门交涉,自己趁夜偷偷拉了根电缆进屋(好孩子不要学哦!),算是解决了基本照明问题。

二层左边的起居室也没啥好说的,在妖精九味的勤恳维护下,算是勉强保持着整洁清爽的标准。其实就算九味在这方面稍稍偷懒,粗枝大叶的造师传人恐怕也察觉不出来。

二层左边的仓库是林守调察的重点。仓库里面堆放着大量制作器物的原料素材,以及少数叫人难以猜测用途的古怪造物。林守本期待着能找到几件诸如珍珑窥镜般的神通宝贝,岂知将那些古怪造物细细打量过后,发现根本就是林老爹闲得无时的无聊造物。说起来倒是颇有造师门异想天开的一贯风格,可惜没有半件派得上用场。

把仓库仔细搜索过后,林守最后在仓库角落拖出一口木箱子。那口木箱莫约半扇门大小,整体用份量十足的花梨木制造。不知林老爹在箱子上施加了何种禁制,林守施展的驭物诀竟全然无效。结果他不得不费了大把力气将箱子拖出来,然而谁知后面便陷入无以为继的窘境。

箱子外面既没有锁具,也没有可动的活页,看起来就像是锯成长方形的整块木头,幸好敲打时发出的声音证明里面至少还装着东西。

“可恶,在自家仓库里还搞这种破名堂……”

对着箱子研究了半天,林守总算是找到点破绽,借用九味拿来的扁嘴螺刀,插进箱子四角边缘的细小缝隙,试探着把箱子的顶板稍稍撬开。顶板翘起莫约两三毫米,箱体内部响起细微的齿簧声,同时顶板也再度固定不动。

“啧,果然是‘八巧箱’么……”

确定箱子真身的林守,不禁发出近乎叹息的呻呤。

这里提到“八巧箱”,其实是造师门的一项传统技艺。八巧箱的外表看上去只是普普通通的箱子,然而内部却设置着诸般机关,必须通过八个特定步骤方能打开,方法或顺序稍有差错便无法打开,是故称其为“八巧箱”。除了“八巧箱”以外,根据打开箱子的步骤不同,也还有“十二巧箱”和“二十四巧箱”等等。数目越大的箱子其内部结构就越是复杂,而破解开启也就是越是困难。

小时候老爷子为训练林守的格物功底,常把当日餐点放到八巧箱里给他破解。如果解不开就只能饿上一顿,如果解得慢也只有吃冷菜冷饭。那段时常饥肠辘辘的凄惨时期,可以说是林守最不愿触碰的童年记忆之一,连带着对害他挨饿的道具元凶也深恶痛绝。

根据眼前木箱的体积大小来看,林守判断它至少达到了“十八巧箱”或“二十四巧箱”的级别。要想分毫不差的摸索出二十四个正确的开箱步骤,简直是比限定用十张彩票中两亿**彩还要不可能的事情!

“那个混帐老爹……竟然给我留下这样的麻烦……”

看着眼前巍巍不动的沉重木箱,林守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五十六代得意窃笑的可恶模样,顿时恶向胆边生。反手抽出腰后的祭剑,高高举起,眼里喷射出混杂着暴戾与愤怨的凶光,倒把旁边的九味吓得一抖。

“少,少主人!?”

“去死吧!给我五体投地的死成渣渣吧!”

感受到持剑者的莫大怨念,颤鸣着的祭剑亦发挥出身为剑器的最高机能。只见数道红光闪过,箱子表面被切出整齐的井字,并在下一瞬间陡然崩解。只见无数齿簧零件从解体的木箱里弹飞出来,落满地面,同时一股来历不明的灰白雾气亦跟着飘散,隐约间似乎还有咒怨般的声音传出来。

以造物等级来说,二十四巧箱已算是相当上级的造物。造物者以为难后世子孙为目的,倾注全部精力完成的最高杰作,在没派上任何用场时便遭到解体,会有怨念残留也是自然的事情。如果老爷子知道林守竟用如此粗暴手段解体造物杰作的机巧箱,大概会气得把他吊起来鞭打吧?不过对林守而言,却是难得有机会出了口积郁多年的怨气,一时间心情格外畅快。

“呼呼,麻烦的东西就应该一刀两断才对……”

林守挽了个潇洒的剑花后,把祭剑收进剑鞘,随即抬腿踢开解体的机巧箱碎片,弯腰搜索着里面的器物。“神神秘秘的,就让我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唔嗯?”

制造机巧箱的林老爹大概也没想到会遇上如此逆子,因此也没在箱子内部设置任何保护机关。在旁边九味的敬畏注目下,林守很快就翻出一个用细软绢布包着的东西来。

“里面是啥玩艺儿?”

林守好奇的打开绢布,里面露出个类似怀表的奇妙造物。林守拿起来观察片刻,随即试着把表盖打开。只见表盖里面并非通常的秒分时针,而只有一枚类似指南针的活动摆针,不过似乎也没有固定的朝向。

“九味,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

林守拿着怀表模样的造物向小妖精询问。被询问的九味抬头看着那比她脑袋还大的表盖,伸出小手挠着头,露出冥思苦想的神情。

“唔,我以前好像见过,应该是老主人留下来的……”

“废话!要不然还是我造的不成?我是问你这东西有什么用?”

“这个,一时间想不起来……”九味的道行不高,灵智半开,似乎连记忆容量都相当有限。在歪着脑袋回忆了好半天后,突然想起似的从怀里翻出本小册子来。“少主人请等等,我这就察察看……”

那指甲盖大小的小册子,似乎是类似九味日记簿般的东西。想来小妖精也知道自己记性差的缺点,因而才准备了个小册子以随时把要紧的事情记下来。尽管这点是个值得称许的好习惯,然而看着小册子上比苍蝇毫毛还要细小的密密文字,林守只觉得眼睛抽疼,也懒得再去管埋头细察的小妖精,试着自己调察起来。

从“怀表”上残余的咒力痕迹来看,应该是件堪用的法宝,要不然也不会特别把它藏在机巧箱里面。整间工房里林老爹就只留下这件法宝,想来应该是有特别含意才对,或者那指针便是指示其行踪的道具?当然,想到造师门一贯天马行空的行事模式,也不排除是那混帐老爹心血来潮的安排。

除了设置在顶端的一小粒按钮外,整个怀表上再没任何机关。林守先试着拔了拔那按钮,见着没有动静,于是又尝试把造化真力贯注进去。第二次的尝试取得明显的效果,随着造化真力的贯注,怀表上原本停顿的指针开始大幅摆动起来,并且散发出青白的灵光。

“嚯嚯,果然对造化真力生出反应呢……”

怀表只对造化真力生出反应,也就说明是限定造师门人使用的法宝。既然限定造师门人可用,那应该不会有啥危险的效果。林守看着手里苏醒过来的怀表,连着舔了两三下嘴唇,实在没能抵挡住那欲火撩身般的诱惑,蠢动的姆指最终还是落在那一粒按钮上。

只听得怀表响起“咔嚓”的机簧声,而眼前的视界则骤然黑了下来。

一五三 黄泉秘境

一五三黄泉秘境

眼前的视界骤然变黑,.仿佛置身虚空的错觉只短短持继了五六秒钟,然而等到林守重新找回平衡感时,周围的环境却已截然不同了。

几秒钟前,他还在工房二层堆满物资的狭小仓库里,呼吸着带着霉臭味的陈年空气。几秒钟后,从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却带着格外新鲜的潮气,林守愕然的抬头向前方望去,看到的是一片笼罩在阴暗氛围里的广袤空间。

“这里是……岩洞?”

不论是脚下坚硬的岩盘,还是头顶高悬的岩壁,刮过脸颊的阴风,暗河流动的潺潺水声,无不证明着造师传人对周围环境明确无误的认知力。在原地呆愣片刻后,林守把视线骤然移到手里的怀表上。

“……这是神通遁移的法宝?”

再没有别的合理解释。手里这件看似怀表模样的器物,实际上是具备遁移神通的法宝,刚刚他触动了法宝的机能,结果便给瞬间遁移到眼前这处不知所谓的地下岩洞里来。

“混蛋!既然是这样危险的东西,至少也附个说明书吧!?”

林守愤愤的踢了前面凸岩一脚,受到冲击的岩块飞出去,不知砸到黑暗里的什么人,响起“哎哟”的哀叫声。吓一跳的林守反射般的摆出戒备架势,岂知最初的哀叫过后,跟着传来的竟是小妖精迷糊的声音。

“咦咦?怎么突然黑下来了?少主人?你在哪里啊,主……哎哟!”

小妖精大概是随着他被同时遁移过来的,不过好像还没掌握到目前状况,在黑暗里慌乱摸索着,结果似乎撞上岩壁,痛哼出来。林守听得重重的叹了口气,取出从穆兰那里讹来的照明符,随手抛了出去。

被抛出的照明符在空中化成耀眼的光球,彻底照亮了方圆百米的空间。斜左方不远处,撞到岩壁的小妖精正捂着脑袋蹲地上忍痛,被林守给顺手提起来放到自己肩膀上。九味最初还慌乱挣扎,不过等看清抓起她的人是林守后,顿时露出喜滋滋的神情,仿佛邀功般的报告着。

“少主人,我已经找到那个是什么了!”

“……是什么啊?”

林守从肺里吐出叹息的声调,不过九味似乎没察觉到,边翻着手里的小册子边向他报告着。

“那东西叫‘司南’,是老主人在十二年前制造的遁移法宝。老主人共造了两个司南,一个收在仓库里,一个带在身上,并常常用它前往‘秘境’采集原料素材……”

“秘境?等等,你说这里是秘境!?”

林守惊愕打断了九味的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难怪从刚刚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相比起普通的地下岩洞来,周围涌动的灵息未免太过浓烈,那气氛简直不像是阴森的地底,反而更接近五岳仙山的感觉。原本他还怀疑是否自己错觉,没想到竟然是被带来“秘境”里来了。

要知道,所谓的“秘境”,即是隐藏在地脉里的洞天福地。就好像造师门的青河秘境,只有极少数地脉汇聚的风水宝地才有可能诞生出秘境来,因此秘境的存在可谓相当罕见。除开青河秘境以外,神州已知的大秘境也不过只有四处而已。

应天乃是隐世仙都,亦是修真界公认的大灵地,其下方有这样的秘境存在,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最初的惊愕后,林守便也自然接受身处秘境的事实,随即想到更重要的事情。

“九味,你说老爹做了两个‘司南’?”

“咦?是,是的。”

“那十年前老爹离开的时候,身上也带着司南吗?”

“这个……”造师传人一改先前轻浮的严肃提问着,令得九味也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又翻了翻小册子方才慎重的点头确认。“是的,没看见老主人把司南留下,所以我想应该是带在身上的才对。”

“也就是说,那家伙最后是跑到这秘境里来的吗……”

结合先前牧四叔透露的真相以及此时九味的证言,再加上手里司南的存在,林守已可以基本确定,这处飘荡着阴气的陌生秘境便是老爹离家出走的最后场所。

“终于找到了,个混帐老爹……”

林守握紧拳头,肩膀亦微微颤抖。林老爹离家失踪已有十年以上,然而童年时代的凄凉记忆却仿佛昨日般清晰难忘。自幼累积的怨念随着回忆弥散出来,在五十七代的身边形成恐怖的低压气旋。九味吓得猛退两步,用看到鬼似的目光打量少主人。

“好!好!很好!”

林守用力的捶着拳头,发出充满威慑力的低闷声响。对他来说,既然已知道林老爹在这地方,那接下来就算把秘境翻个数遍,也要把那混帐老爹给逮出来!如果不在他脸上狠狠揍个四五拳,再踹上七八脚,这股积郁十年的怨念是不会消除的。

“剩下的问题就是,该从哪里找起吗……”

林守把目光移到手里唯一的线索上。那叫“司南”法宝依旧散发着淡淡着灵光,而上面原本大幅摇晃的指针则已稳定下来,此时笔直指向某个固定方角。

林守朝着司南所指的方角望去,然而只看到幽暗昏迷的洞窟。想想自家的青河秘境是何等辽阔,便可知道眼前的地下洞窟必然也有着非同寻常的深度和广度。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就想探索这处未知秘境,其难度几乎与徒手攀登喜马拉雅峰相等。

“唔,果然还是先回去准备下再来比较好吗……”

林守看着手里的司南,伸手按了下启动遁移的按钮,然而这次却是全无动静。呆了片刻后,林守又试着把造化真力贯注其中,然后再按下按钮,结果依旧是没有反应。由此推断,司南的遁移神通或许要在特定条件下方可启动,而那特定条件目前则尚不可知。

无法依靠司南的遁移神通回到地上,结果只有沿着司南所指方向摸索前进,然而眺望着前方的幽暗洞窟,林守却忍不住皱起眉头。秘境乃是灵气汇聚的洞天福地,按理说是不应有邪物存在,然而从洞窟深处飘荡出若有若无的邪气,却无疑宣示着此处并非太平仙境的事实……

“什么人在那边?”

正当林守凝望着洞窟暗处时,一凛然的喝声陡然在背后响起。林守吓一跳的回头望去,只见一素衣青衫的女子从岩壁的阴影里缓缓走出。女子的身材高挑,肩上扛着一根长扁棍模样的东西,那阿娜多姿的身段却令林守感到莫名眼熟。随即看清女子的容貌,顿时惊呼出来。

“是你!?死贼鹤!”

“你骂谁……嗯?小矮子!?”

出现在林守面前的长腿俏妞,不是服侍太渊隐逸的玄鹤飞燕又是谁?林守愕然瞪着飞燕,而那边的飞燕亦露出格外惊讶的神情。她只是被照明符的光给吸引,顺路过来看看情况,没想到竟遇上好久不见的冤家对头。

“谁是小矮子啊?你这随处大小便的无耻贼鹤!”

林守提到的自然是初到应天时差点被天上鸟粪砸到的惊险一幕。既然在这里遇上飞燕,那可断定当时飞过头顶的玄鹤必然是她本人无疑!

“随,随处大小……你这小矮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胡说八道?三天前的早晨九点,一头玄鹤飞过首府车站上空,大咧咧的丢了一大坨鸟粪下来,差点把小爷给坑到……当时可是有好几百人都亲眼目睹,你想说那头无耻贼鹤不是你吗!?”

“三天前……呃,首府车站……”

似乎没想到林守会举出具体实例,飞燕带着微妙的神情沉默下去,似乎在回想自己是否真有做过此事。飞燕乃是修炼得道的仙禽,化为人形时姑且不论,当她以玄鹤原形翱翔天际时,依照鸟类本能解决生理需求似乎是极自然的事情。尽管林守的指责相当于把人类的伦理道德观强加到飞禽走兽身上,然而初次受到这类指责的飞燕却是手足无措,气势一时衰弱下去。

“怎么样?无话可说了吧?亏你还是太渊前辈的弟子,竟然做出这般没有廉耻的事情!还是回去乖乖面壁反省个五百年吧!”

“少,少啰嗦!这不关你的事!”俗话说物极必反,持续受到造师传人威逼喝斥的飞燕,不由得恼羞成怒。“而且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处‘黄泉秘境’是正道会管辖的隐世禁地!没有得到允许根本不能进来,看你的样子,恐怕是偷闯进来的吧?”

“你说谁偷闯进来的啊?我自然是得到……”正待扯谎的林守,看着飞燕气势汹汹的模样,脑海里突然灵光闪过。“喂喂,你别贼喊抓贼啊!说我没有得到允许,难道你就得到允许了?拿出来看看啊!”

“我,我当然得到允许了!但为什么要给你看啊?”

“既然如此,我又凭什么要听你的?你算哪根葱啊!”

……唇枪舌箭般的激烈交涉持续了莫约五六分钟,认识到彼此立场相似的两人,终于停止互相质疑的愚行。虽然好不容易找到共同点,但林守和飞燕却丝毫没有继续扩大共识,和平共处的打算。

在宛如满弦之弓般的寂静氛围里,两人互相瞪视着。在旁边九味屏气凝神的注目下,林守猛然向前踏出一步,同时伸手喝道。

“拿来!”

一五四 飞燕遭遇

“什么拿来?”

“少装蒜!就是你从我那里抢走的青蝠咒饰,快还来!”

“笑话!那明明是我捡到的,凭什么要还你?想要的话就来抢啊!”

飞燕朝林守投来以轻蔑的眼神,摆明没把昔日的手下败将看在眼里。新仇与旧恨宛如火星丢进煤油桶,造师传人的怒意霎时间熊熊燃烧起来。铿然铮响里,血炼祭剑脱鞘而出。混杂着怨念的剑煞真息朝四方弥散,那凶威竟是更胜先前,就连飞燕亦不禁暗皱眉头。

“哼,只靠着法宝逞威算什么能耐?”

飞燕冷哼了一声,随即身影摇晃,竟是瞬间欺到林守背后。伸手抓向他的后颈,竟欲故技重施的用擒拿技把林守给制伏下来。

可惜的是,眼前的造师传人已非吴下阿蒙。借助宿魂演武的法门,已是提前跨进“人剑合一”的剑道至高境界。飞燕刚欺到林守背后,那边祭剑已自动预警反应。林守低头躲过飞燕的擒拿,同时反手挥出一记横斩。

那横斩来得又快又急,一击落空的飞燕急忙向后跳退。勉强避开剑锋的直击,然而半边衣袖却被剑气给绞碎,露出如莲藕般的粉白玉臂来。

飞燕虽被林守的敏锐反应给惊到,但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练剑士,面对突然变故只是惊而不乱。岂知就在她想退后重整势态时,突然有两三点青芒朝她射来。见着青芒来势汹汹,飞燕急忙横身闪避,两点青芒险险的擦身而过,第三枚青芒则是被飞燕抓在手里。

看清手里青芒是破魔镖后,飞燕正想回敬造师传人,心里却是陡生警兆,猛然蹬地跃起。几乎在她跃起的同时,脚下地面骤然窜出一道黑索。那黑索势如毒蛇,仿佛螺旋漩涡般的缠向空中,可惜受到长度限制。黑索窜到离飞燕脚底还有五六厘时便嘎然而止。

“啧……”

那边的林守发出不爽的哼声,而落地的飞燕却是听得冷汗淋淋。刚刚她的反应倘若迟上半秒,必然落得被黑索紧紧束缚。动弹不得,任凭宰割的凄惨下场。在飞燕以往的诸多战历里,即使对上九黎凶魔,也从未有过这般一照面便差点被俘的情况。这里面固然有她大意轻敌的要素。然而最大原因还是对手那一身匪夷所思的能耐。

祭剑的凌厉斩击,破魔镖的二度追射,捆仙索的束缚陷阱,一瞬间的交手里造师传人共动用三件法宝。姑且不论对手驭使法宝的非凡能耐,单是那精妙绝伦的战术设计。便足以令飞燕感到心惊胆颤。刚刚能逃过一劫,只能说是运气太好。

“怎么样?死贼鹤,你还说小爷只会靠法宝逞威吗?”

林守一抖手腕将捆仙索收回袖口,趾高气昂的问着。刚刚那番交手虽然没能成功制住飞燕,然而光是看着高傲玄鹤咬着嘴唇,哑口无言的屈辱神情,林守心里便已涌出极大的快慰。

“好了,识相的就快把青蝠咒饰交出来!看在太渊前辈的情面上。小爷也不为难你。让我打你二十下屁股就算两清了!”

“你做梦!”

飞燕眼里腾出怒火,“舞我啖邪”铿然出鞘。双手持着啖邪剑的飞燕,身上散发出前所未力的凛然气焰,这代表着她已收起所有轻视之心,把造师传人当成是要倾注全力对付的劲敌。

飞燕乃得道玄鹤,又是身经百战的破邪剑士。当她认真起来时。光是那凛然气焰足以压得寻常妖魔破胆奔逃。只不过,这样的情况当然不会出现在林守身上。只见祭剑舞出个利落的剑花,随即笔直指向玄鹤。

那架势看上去似乎破绽百出。然而却又仿佛踏进无招无式的剑道大成境界。飞燕不自觉的皱起眉头,像这般甚至难以判断对手深浅的情况,以前只有与家里姐姐们过招时方有出现,然而她打死也不愿意相信,眼前的小矮子竟然可以突飞猛进到那种境界。

“怎么啦?不攻过来的话,我就出手了哦?”

“有胆就来啊!小矮子,看我不把你削得更矮!”

仅从双方的气势消长来看,林守大约是占着些许上风,然而真正打起来胜负恐怕还是五五波之间。在这个意外遭遇的时间点上,不管是造师传人还是啖邪玄鹤,都没有做好哪怕倾尽全力,豁出性命也要分个胜负的打算。因此双方尽管互相戒备着,却是谁也没抢先动手的意思,只是在原地徒作着口舌之争。

“是谁在哪边!?”

两方对岐僵持时,突然响起第三方的声音。这处黄泉秘境乃是正道会管辖的禁地,想必平时也常有执勤弟子沿途巡逻,两人在这里又打又闹了半晌,执勤弟子就算想不注意到都难。

不过令林守感到意外的是,从远处跑来的执勤弟子不是别人,正是前次他在公路上遭遇的两个小道士。感叹着缘份之巧妙的林守,不自觉吹了声口哨,而那边的飞燕亦一脸败兴的收起啖邪剑。

“这次算你走远,小矮子,咱们今后走着瞧!”

“谁怕谁啊?死贼鹤,下次遇上时非拔光你的贼毛不可!”

林守竖起中指回应着飞燕的威胁,然而却也无意再继续纠缠。毕竟两人都是偷闯秘境的虚弱立场,倘若被正道会逮到必然会牵扯出莫大的麻烦,于是明智的选择转身撤逃,当然是逃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另一方面,两小道士还没赶到现场,就见着可疑分子分头逃亡,于是也慌乱兵分两路进行追击,仓促下似乎也没考虑过被对手个个击破的情况。

“站,站住!不许逃!”

“去!你叫站住就站住,小爷的面子有那么廉价吗?”

追捕林守的是尉真。他的修为距离御剑飞天还差得老远,但轻功底子却锻练得格外扎实。幽暗的洞窟里,崎岖不平的岩面拖慢了林守的脚步,然而身后的小道士却是越追越近。感到焦急的林守,不禁生出危险的念头,而此时被顺手放进胸前口袋的小妖精却冒出头来。

“主,主人,我们要往哪里逃啊?”

“不知道,先跑掉再说!”

“可是。好像要被追上了……啊呜!”

小妖精正确解读着目前的状况,然而脑袋却因此挨了一拳。

“谁说要被追上了?本少爷的秘密武器还没使出来呢!我是故意逗他们玩的,好看看他们望着小爷溜远时那哭丧着脸的模样!”

想起走蝎存在的造师传人。顿时抛出豪气干云的台词,随即伸手把怀里新造的咒令取出来,念念有词的抛了出去。伴随着阵阵烟雾升腾,八足扁蝎现出身影。然而在他踏上走蝎的同时。身后亦响起破风的疾斩。

“哪里逃!看剑!”

“去!少来烦我!”

尉真卯起全力挥出一记御剑诀,松纹剑化成一道青芒朝造师传人袭去,然而半途便被暴现的红芒给斩落下来。像穆兰的青鸦剑或姑且不论,如松纹剑这般无品铭剑对上凶戾祭剑根本只有挨宰的份。

“哇哈哈哈!回去修练个两百年再来找本少爷……唔嗯?”

骑上走蝎的林守,正待拍拍屁股扬长而去。突然注意到某个奇怪的地方——追来的小道士脸上戴着一副颇嫌厚重的古怪墨镜,而照着常理考虑,墨镜这类器物根不该出现在眼前的幽暗洞窟。

“原来如此,‘夜枭镜’吗……嘿嘿,可是好东西呢!”

造物世家出身的林守,略一思考便识别那古怪墨镜的真身,两眼随即暴出烁烁凶光。那边的尉真则是瞬间全身寒毛倒竖,感到前所未有的杀气临身。急急招回松纹剑护身。而狂暴的赤芒已然袭来。

随着铛铛铛的三声钝响,松纹剑被迫承下祭剑的凶戾重斩,剑身发出几近断折的哀鸣。剑息鼓荡下,尉真亦是如遭重击的退后数步,空门大开时见着那赤芒袭来,反射般的闭上眼睛。本已暗忖必死无疑。岂料想象中的痛楚并没到来,片刻后反而传来对手奚落的声音。

“实力不济还要分散战力。简直愚蠢透顶!本少爷要是想干掉你们,早就宰了一百次了。真是没有半点长进的家伙……罢了,这‘夜枭镜’就当作是小爷授课的报酬,好好记住这次教训吧!”

伴随着“哦呵呵呵”的高扬笑声,造师传人骑着走蝎扬长而去。被撇下的尉真在原地喘息好半天才缓过气来,随即却陷入目不能视的困境。

原来那“夜枭镜”乃是墨门制造的法器装备,具备冥观幻视的神通,只要戴上它就算是阴暗地底也通行无碍。由于夜枭镜的造价不菲,向来只配给黄泉秘境的执勤干员使用。尉真尉迟在两天前经穆兰推荐,担任黄泉幽径的看守,谁知夜枭镜分配到手不过二日,便这样的白白丢了去,实在令人欲哭无泪。

想到还有另一邪徒在逃,小道士于是努力收拾起想嚎啕大哭的郁闷心情,试着返回原地与尉迟汇合。只是失了夜枭镜的他,再无法像刚刚那般施展轻功,如覆平地,只能借着松纹剑散发出的微弱灵光作为照明,跌跌撞撞的朝来时的方向返去。

走到半路时遇上同样寻来的尉迟,看着他一脸沮丧的模样,显然也被对手给放了鸽子。不管是造师传人也好,玄鹤飞燕也罢,都是寻常弟子辈难以匹敌的对手,连续遭遇这样的狠角色,两小道士也可谓是倒楣透顶。不过相比起尉真来,尉迟的运气似乎要好上一点,至少他没遇上以打劫搜刮为韵事的造师传人。

“师兄……”看着模样分外凄惨的尉真,尉迟犹犹豫豫的提议着。

“要不,我们还是回蜀山重新修练吧?”(未完待续。。)

一五五 一号据点

善恶有报,福祸相依,此乃世间恒定不变之真理。(看书)在两倒楣小道士认真考虑着回师门重新修练的选择时,另一边的造师传人则是乘着走蝎畅快的奔驰在黄泉秘境里,满心欢喜的打量着刚到手的宝贝。

从小道士那里抢来的夜枭镜,应该说不愧是墨门出品的制式法器,从设计做工到神通特性都无可挑剔。戴上夜枭镜后,周围幽暗昏沉的洞窟顿时变得有如白昼,就连地上爬过的蜈蚣都清晰可见。先前小道士追赶自己时展现出的流利轻功,想来多半也是托夜枭镜的福。

“嘿嘿,不愧是正道会,果然财大气粗呢……”

即使被这样夸奖,遭到打劫的对象也不会有半点喜悦吧?擅闯秘境重地,拒捕逃亡,还有抢劫干员装备,倘若以正道会的刑律来裁判,某人的犯罪记录足以蹲上二十年的班房。不过抱着“我才是意外遁移的受害者好不好”,“收取教课酬金乃是正当报酬”,以及“只没被逮到就不算啥”等想法的某人,丝毫没有反省及修正自身偏差行为的意思,反而借用夜枭镜的神通,欣快的探索起眼前秘境来。

“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探索和发现啊!走蝎,朝着未知的彼方奔驰吧!”

在造师传人的吆喝下,走蝎亦发挥出号称“全地形泛用坐骑”的坚强实力,黑暗的环境和崎岖的地面没对其造成半点阻碍。只见八足扁蝎交替活动着四对巨足,有如贴着地面滑翔般的轻快前进着。骑在走蝎背上的林守。则是一面确认着手里司南的指示方向,一面兴致勃勃的观察着沿途环境。

刚刚从飞燕那里得闻,此处秘境叫“黄泉秘境”,乃是正道会管辖的隐世禁地。这处“黄泉秘境”不仅名字听起来阴森可怖。连里面的环境亦是格外古怪。

或许得益于从地脉渗出的浓郁灵息,虽处于幽暗地底,秘境洞窟倒也是生机盎然,地上随处可见稀奇古怪的动物植物。有散发着微弱荧光,吸引昆虫前来吞噬的暗红蘑菇。也有看似半块烂布,踩下去时却骤然喷出大量菌丝触手,将猎物缠绕消化的恐怖地衣。甚至还蹦出些形似变色龙的小魔怪,鼓着喉咙吐出小簇火苗。窜到岩石上,用遗憾的目光看着飞速驰过的走蝎。

整个黄泉秘境里,浓郁的灵息和阴浊的邪气相互混杂交融,在妖魔鬼怪眼里恐怕是梦寐以求的天堂。然而对凡人来说却如同满是鳄鱼游荡的危险沼泽。倘若不是有着司南指路,以及走蝎这般的非凡坐骑,林守恐怕也没有这般悠然游荡的闲情。仔细想想的话,那玄鹤飞燕没有这些装备辅助,独自在黄泉秘境里闯荡。也算是胆识过人了。

“说起来,那家伙究竟来这里做什么啊……唔,反正和我没关系。”

把飞燕的事情抛到脑后,林守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问题上。此刻他正骑着走蝎朝司南所指的方向前进着。若是换成平原倒可以埋头直进,然而地底洞窟沿途却有不少岔道洞口。想在大量岔道里面分辨出正确的方向。无疑是对人品的极限考验。林守有两三次都走到了死胡同,随后转回正道又花费了莫约半天的时间。

这样绕来绕去的最后。林守已完全丧失了方向,还想着这样下去会不会真成为秘境里的黄泉游魂,岂料洞窟迷宫的终局点竟出乎意外的到来。

“咦?”

原本稳定指向固定方角的司南,突然出现摇晃的迹象。注意到这点的林守紧急叫停了奔驰的走蝎,转而在周围仔细探索起来。在司南的辅助下,没多久便发现一处被岩壁皱褶隐藏来的洞穴,而司南的指针确实指向洞穴里面。

“走,我们进去看看。”

林守收起走蝎,带着小妖精绕过岩壁皱褶,小心进到洞穴里面。

洞穴里面约有十平米大小,四四方方,明显有着人工开凿的痕迹。借着夜枭镜的夜视神通,林守看清零碎散布在洞穴里的诸多物件,包括洞穴正中取暖照明用的火炉,火炉边堆放着的杠炭燃料,挂在墙上的兽皮睡袋,以及放在睡袋下方的干粮饮水等储备物。

“这里是……老爹的据点?”

从司南指向洞穴的情况来看,留下这处洞穴的只可能是林老爹。洞穴里又满是休息补给的物资,以此推论来看,老爹当初大概是把这处洞穴当成临时据点,然后从这里出发探索周围的黄泉秘境。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想在秘境里找什么?

“罢了,先休息下再说……”

从触动司南被遁移到秘境算起,已过了大半天的时间。连番折腾下来林守已是又累又饿,一时间也懒得去想那混帐老爹的事情,走过去先把火给升了起来。

林守把准备好的杠炭放进炉里,再抛进一张离火符引燃,随着火焰在炉腔腾起,据点的洞穴也跟着亮敞起来。由于这处洞穴被巧妙的隐藏在岩壁皱褶里,因此也不用担心火光泄漏出去引来的麻烦。

取下夜枭镜后,原本亮如白昼的视界顿时归于黑暗,黑暗里的炉火散发出温暖的橙黄光芒,林守不禁伸了个懒腰,随后把兜里的小妖精放到地上。小妖精好奇的向着四周打量,而林守则是走过去检察那边的饮水和干粮。

如果以老爹离家时刻计算,这里物资至少已被放置十年以上,哪怕是压缩饼干也早过了保质期。林守暗忖搞不好得饿肚子,不过他的担忧没成为现实,隐世毕竟还是有隐世的便利。据点里的储备物资似乎都被施加了固形玄咒,饮水和干粮都被保存得相当完整。

施法解开固形咒后,林守拧开水壶瓶盖,先闻了闻味道,又伸出舌尖尝了尝,确定没有问题后方才放心饮用。一口气喝掉大半壶水,总算是稍稍滋润冒烟的喉咙,林守惬意般的呼出口气,随即注意到旁边小妖精那期待的眼神,于是笑着把水壶扔了过去。

“怎么?要喝吗?”

水壶里的水还剩小半,然而对九味的小身材来说也是过于沉重的负担。小妖精双手接过掷来的巨大水壶,踉踉跄跄的后退数步,最后还是仰天翻倒在地上。那边的林守看着小妖精的遭遇,发出动机不良的笑声,随即又翻起地上的干粮口袋来。

口袋里装着的是肉干回饼等朴素干粮,上面同样被施加过固形咒。林守从塑料袋里拿出两块回饼,试探着咬了小口。回饼的味道稍有些甜,或许是制作时加了沙糖的缘故,那软绵劲道的口感在嘴里扩散开,似乎触动了林守心里某个回忆的开关。

隐约记得,小时候似乎也尝过这样的味道,具体时间地点记不真切了,然而回响在耳边的笑语欢言却仿如昨日重现,想来应该是六岁以前的某时日才对。因为六岁以后的记忆,就只剩下忙碌与孤寂的灰白而已……

“主人主人,你看看,这里有东西耶!”

九味的兴奋呼喊打断了心里浮出的纷繁思绪,林守目光移过去,看到小妖精正指着岩壁一角朝他招手。摇摇头甩开无谓的杂念,林守起身过去察看,借着煤炉散发出的光芒,可以看到在岩壁上确实刻着些东西。

为看得更清楚些,林守重新戴上夜枭镜,呈现眼前的是一幅仿佛简单地图似的壁画。壁画上的帐篷符号莫约代表着这处临时据点,而以帐篷为中心,有若干条线朝周围发散出去。这些线在途中又分岔出若干线条,线条间时而交融,时而分割,共同组成仿佛蛛网般无限复杂的冗繁网络。

如果那些线条代表着洞窟隧道的走向分布,那眼前的壁画无疑便是林老爹探索黄泉秘境的成果。壁画还没有完成,然而却已占据了大半个岩壁。在壁画上时而会看到些鱼骨头或凿子的奇怪符号,特别标注在某条延长线的末端,相信那里应该有着某些特别的事物。

“混帐老爹,竟然搞出这样的东西来……”

光是想象老爹为绘制这幅秘境地图所花费的精力和时间,就足以让林守仰天叹息。尽管不知道林老爹究竟想在秘境里找些什么,然而可确定的是,那绝非是抱着随便态度进行的作业。

如果是电影剧情的话,应该会有些提示线索的留言吧?抱着如此期待的林守,转而在四周岩壁上仔细搜索起来,然而现实却远比电影来得严苛。包括那幅巨大地图在内,林老爹没在据点留下半个字的讯息。唯一可作为线索的,或许只有秘境地图上几处表示据点的帐篷符号。

如果把地图上的几处帐篷符号用线连起来,便会形成一条指向明显的放射线。放射线直指向秘境边缘,由此便大致可以看出林老爹探索秘境的前进方向了。

如果把射线上的据点依次编上号码,距离最近的二号据点则位于一号据点的东北侧,两者间的距离难以估算,然烦沿途却间杂着凿子和断剑等古怪符号。虽然林守无法确定那些符号的具体涵意,但直觉告诉他那大概不会是一趟安稳的旅程。

“……有意思。”

仰头望着眼前的壮阔地图,林守突然冷笑出来,狠狠一捶拳头,就像要吐尽肺里空气般的喊出来。“既然你都划出道道来了,那小爷就接招吧……奉陪到底,看看你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少年的呐喊化成锐利的声波朝周围扩散,火炉里升腾的青焰也不禁摇晃了两下,仿佛暗示着眼前的安稳秘境即将成为主角出演的纷乱舞台……(未完待续。。)

一五六 墨门千金

作为造物世家出身的墨门大小姐,同时兼任装备部的制造监督,墨琴在正道会里有着相当高的人望和威信。*..*泡!书。吧*被那端庄风姿所吸引的追求者,至少可以编成一个加强排。只不过,尽管追求者们想出各种办法期望赢得这位才色兼具的墨门千金的芳心,然而墨琴本人对这方面倒是没显出特别的兴趣。每日除了尽职尽责的完成制造监督的责任外,剩下的空闲时间要不是和亲友穆兰相谈,要不就是用在钻研机关造物上。

前些日子岐阳地方发生的鬼物动乱,在钦天府引发了剧烈震荡。尽管从联络处那里传回的报告实在写意到极点,然而结合穆兰的补充说明,正道会还多少掌握到鬼物动乱幕后的惊骇真相。再加上前次青河天劫时的千鬼游行,令得“阎阴殿”这个陌生的名字一时间成为正道会关注的焦点。

就连少有插手会内诸务的五长老,也罕有的直接下令,命令调察部暂时放低其余事务,集中力量追察阎阴殿的相关情报,一旦确定目标所在,立即出动全部战力将阎阴殿消灭殆尽。那态度,俨然已将阎阴殿视为威胁人世泰平的头等祸害。

五长老的指令让钦天府整个发动起来。穆兰本是隶属执行部的壹级干员,不过作为正道会里少数几名曾与阎阴殿直接交锋的人物,便也理所当然般的被调察部请去协助,以致于最近数日都在外面奔波忙碌。一时间失去闲聊对象的墨琴,只得把钻研机关造物作为消遣。

“这点再调整下的话……嗯嗯。好了。”

钦天府的露天茶馆里,墨琴正对机关翔鸟进行调整。机关翔鸟别名“墨鸠”,乃是墨门机关术的精粹造物,同时也是墨琴随身不离的爱宠。墨鸠机灵乖巧。不过缺乏护身武器却是一大弱点。

虽然身为制造监督的墨琴应该是没有机会上前线,但考虑到阎阴殿的隐隐威胁,墨琴还是在墨鸠背上追加了一门神火炮。“神火炮”乃是墨门吸取崩动大劫里的惨败教训,为对抗九黎妖师而制造的重型法器,聚集焚焰咒力实施贯通攻击,具备一击摧灭地界玄魔的超绝威力。

装在墨鸠背上的神火炮是墨琴精制过的缩小版,外形如同去掉手柄的左轮****。(.._泡&书&吧)尽管只有六发备弹,但理论威力却可达到实物的十分之一。几乎等于一座活动的榴弹发射器。

“小鸠,飞起来试试看。”

墨琴对墨鸠的脑袋,示意它先测试下活动效果。

墨鸠回应似的一声轻啼,随即挥动翅膀飞到空中。背上多出一尊微型神火炮。墨鸠的飞行姿态最初显得颇为生硬,然而在空中滑翔数周后便遂渐稳定下来,围着墨琴畅快的盘旋着。

“很好,乖孩子,接下来就试试威力吧……嗯。瞄准那里!”

墨琴突然指着茶馆角落下达命令,接到命令的墨鸠随即俯冲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连开数炮,准确命中了躲在角落的鬼祟人影。幸亏神火炮上装的只是测试用的染料弹。随着两声惨叫,身上脸上被涂染大块墨汁的两小道士。从暗处狼狈的窜出来。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躲在哪里干什么?”

墨琴语气悠然的问着两小道士。其实早在半个时辰前。她就已经发现偷偷跟在她后面的尉真尉迟两人。两小道士是穆兰的师弟,和墨琴倒也不算生疏。看着两小道士扭扭捏捏的模样,墨琴估计他们多半是有事相求,又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只得先躲在暗处观察情况。

墨琴本打算等他们自已过来,岂知直到她把墨鸠弄好,两小道士都还是没有动作。于是索性叫墨鸠把他们轰出来,省得再等下去耽搁时间。

只是对于被轰出来的尉真尉迟而言,心情却是相当惶恐。

墨琴既是师姐穆兰的亲友,又是装备部的制造监督,同时还是墨门的大小姐,不论哪个身份都足以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两小道士虽被墨鸠驱赶到墨琴面前,却是你看我,我看你的不敢开口的模样。

“尉真尉迟,你们找我是有事吧?”

“是,是的……”

身着旗袍的墨门千金用微笑的声音询问着,那宛如春日暖阳般的和煦氛围多少消除了两小道士的紧张。尉真总算鼓起勇气回答着,然而问出的问题却明显偏离预定。

“墨师姐,那个……请问你有没有看到我家师姐?”

“你找穆兰?她前两天就被调察部请去帮忙了,难道没跟你们说吗?”

“说,说了……啊,抱歉,没,没事了。”

尉真结结巴巴的回答着,看来似乎格外紧张,跟着就想掉头逃窜。

“你们两个,站住。”

墨琴的声音虽然不大,然而蕴含其中的强制力却足以令两小道士僵在原地。看着两小道士莫名惶恐的模样,墨门千金就像哀怨着不争气孩子的慈母般,叹息着摇摇头。

“看来穆兰说得没错,你们还真需要学好多东西呢……唔,蜀山派的教育果然是在哪里出了偏差吗……”墨琴将双手环抱在胸前,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却凸显出那柔软的胸部曲线,两小道士不禁看得一愣,随即却是脸红耳赤的移开目光。

另一方面,墨琴倒是没注意到自己无意间散发出的魅惑,对纯情少年造成的额外困扰。扬扬手里的螺丝刀,就像执着教鞭的女教师般开口问着。

“好了,你们快老实交代,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呃,那个,其实是……”

在墨琴的紧迫追问下,尉真终于认命般的垂着脑袋,用沮丧的声音把昨天在黄泉幽径处巡逻,遭遇两名擅闯秘境的恶徒,结果不仅让对方双双逃走,甚至连夜枭镜也被抢走的事情说了出来。

由于被抢走夜枭镜的经过实在太难堪,为了不让乏善可陈的实习评价继续低落下去,两人商量后遂在报告书里隐去了这段,并期望着以后有机会一雪前耻,把夜枭镜给抢回来——尽管就现实层面而言,想让某人把已到手的宝贝再吐出来,可是比从狮子嘴里拔牙还要困难百倍的事情。

对两小道士来说,在追回夜枭镜前需要代用品,然而夜枭镜本身又是相当贵重的法器装备,不是随便就能弄到手的。两人想来想去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壮着胆子来恳求墨琴帮忙,想暂时借个夜枭镜用用。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还真是灾难呢。”

墨琴津津有味的听完尉真的悲惨回述,随即却是摇头失笑。不知何时降落到茶桌上的墨鸠,亦是歪着脑袋,发出咕咕的奚落叫声。此举令得旁边的两小道士更加沮丧,埋头嗑饮着墨琴招待他们的红茶,仿佛恨不得把头藏到桌子底下。

“别在意,别在意。你们做得没错,只是碰上的对手太厉害。”

墨琴安慰着两小道士,不过她的说辞也并非是出于善意的伪言。

黄泉秘境乃是存在于仙都应天深处的秘境,因秘境里终年飘荡着不散阴气,鬼气森森的氛围宛如黄泉地府,因而被冠以“黄泉秘境”的称呼。这样的阴森环境自然是妖魔鬼怪的最爱,正道会为防止秘境沦为妖魔鬼怪的巢穴,于是在秘境里设下重重禁制。

一者是黄泉秘境的规模远较青河秘境庞大,再者也没有造师门那般的造物神通,正道会没办像造师门那般用禁制法阵将黄泉秘境整个笼罩起来,只得派驻干员在秘境各处巡逻守卫,一旦发现流窜到秘境的妖魔,便立即予以排除消灭。

两小道士看守的黄泉幽径,乃是黄泉秘境的浅层区域,相对贫弱的灵息吸引不来厉害的妖魔,通常只会冒出些小鬼怪。本来凭着两小道士的修为足以应付,谁知道竟会遇到擅闯秘境的外道恶徒,可谓是倒楣透顶。

从尉真尉迟的描述听来,墨琴判断对方的修为应该远在他们之上,然而两小道士能手脚无缺的回来报告,不用说也是对方手下留情的结果。就这点而言,倒不也断言他们始终被衰神缠身就是了。

既然过错不在于两小道士本身,那墨琴自然就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我知道了。等下你们就随我去拿夜枭镜吧……放心,就算是我私人借你们的,不会告诉穆兰知道。”墨琴俏皮的眨眨眼睛,两小道士顿时露出感激泣零的神情。

“不过你们得跟我老实交待,仔细说说那恶徒的模样,包括他们使用的兵器法宝和功法咒术在内……哼哼,竟然能突破墨门设下的禁制,我倒想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从阴浊邪气里诞生的妖魔鬼怪姑且不论,但外道修真者竟然穿过重重禁制而闯到秘境里来,这个事实着实损伤了墨琴身为督造者的自尊心。墨门千金抚摸着机关翔鸟,眼里闪动着不甘示弱的光芒,这令她看起来生气勃勃,同时也显得迫力十足。

“这件事,我可以旁听吗?”

就在这时候,一个文质彬彬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未完待续。。)

一五七 邪意初显

出声的是坐在附近茶座的一位青年剑士,回应着众人的注目,面露微笑朝这边走来。泡-书_吧(..)他的腰间悬着一把莹白如雪的玉剑,连步子也带着飘逸出尘的味道,倘若把两小道士换成情窦初开的小师妹,恐怕光是和那目光对视便会引得心头小鹿乱撞。

两小道士自然不会有这样的烦恼,然而却不禁敬畏的低下头。走过来的那人胸前有三刃诛魔的标志,证明其身份乃是和穆兰相等的壹级干员,也就是精英里的精英。

来者名叫高世津,乃是与蜀山并称隐世剑宗的昆仑出身。

和蜀山剑士的沉稳剑路不同,昆仑剑士的修为越是高深,其言行举止便越有仙风道骨的韵味。尽管同为剑宗的两派常常拿彼此的迥异风格说事,诸如“只要能打赢对手,就算钻到泥巴里打滚也没关系吗?”,“那些装模作样的混帐家伙,是不是挨刀前都要先摆好姿势来壮烈啊?”的话在修真界广为流传,然而谁也无法否认昆仑剑士的非凡实力。

弟子辈里数一数二的修为实力,非同寻常的任务实绩,再加上五长老的倚重信赖。汇集以上要素于一身的高世津,在执行部的序列排名犹在穆兰之上,甚至被认为是将来最有希望晋升长老会的精英干员之一。

然而这些事情都和墨门千金无关。对她来说,眼前飘然走来的昆仑帅哥不过只是个自以为事的讨厌家伙而已。

“高师兄,偷听别人谈话可不是值得表扬的兴趣。”

墨琴丝毫没掩饰自己不快的心情。抛出生着锐利荆棘的台词,令旁边两小道士闻之呆然。然而不知该叫涵养颇深,还是脸皮极厚,高世津似乎无视墨琴话锋里的嫌恶意味。依旧带着谦和的笑容,自顾自的坐到茶桌空位上。

“墨师妹,在下只是并非有意偷听,只是偶然听到黄泉秘境的事,所以就稍微注意了下。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高世津朝墨琴拱手致歉。那模样倒也算是风度翩翩,但先前那番不请自坐的行径已踩到了墨门千金的雷线,结果这番致歉也只起到反效果而已。墨琴皱着眉头,用格外冷淡的目光打量着他。

“高师兄好像颇有空闲呢?最近正道会受命追剿阎阴殿。连穆兰都被调去帮忙,忙得东奔西跑的,而高师兄却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休憩……不愧是昆仑弟子,这份从容可真是令小妹佩服万分呢。”

“墨师妹过誉了。正因为穆师妹他们出动追察恶徒。才更需要有人好好守着大本营才行。在下前日被五长老委以此重任,可不敢有半刻疏忽。”高世津和气的笑了笑,随即把话题扯到先前的事情上。

“黄泉秘境乃正道重地,有邪徒出没可非同小可。在下既然已被五长老委任守备之职,亦当尽忠职守。如果墨师妹不介意。我也想听听两位师弟的经历,以便将那狂妄邪徒尽早诛灭。”

“小妹自然不介意。”墨琴回应以诚意度为零的微笑,随即却是起身离开了座位。“不过改天吧,小妹正要带他们去调整装备。师兄若有闲暇也可来装备部逛逛。小妹对师兄的佩剑可是感兴趣得紧呢。”

“此剑不祥,不可随意示人。还请墨师妹见谅。”

高世津摇头拒绝,倒也没有阻止墨琴离开。看着墨门千金款款离开的背影。尉真尉迟也没多少犹豫,向高世津告罪一声,随即追赶墨琴而去。

三人相继离开后,茶桌四方只剩下高世津独座。倒也没显出不快模样,而是伸出手指敲打着桌面,如此闭目沉思了半晌。随手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热茶,然后一饮而尽。

……………………

“跨过混沌的荒原,到达真理的彼岸!让我们迈向最终的边境吧!”

随着造师传人的欢畅呐喊,八足扁蝎以踏破岩板的气势猛烈前进着,一路风驰电掣,惊得沿途无数小兽纷纷逃亡,在安稳的秘境里留下仿佛暴风过境的痕迹。

“主,主人,不可以跑慢点吗?”

“少废话!不许打扰本少爷的雅兴!”

小妖精被放到走蝎颠簸的头顶,紧紧抓着走蝎的甲壳固定身体,小脸上满是惊恐的神情。身为精怪的她侍奉造师传人的时日尚短,若是换成青河镇的苍猿大黄,恐怕会格外怀念的回忆起昔日被某小煞星呼来喝去的时光。

“前进!前进!踏平四海,横越八荒,吾道即是……嗯?前面往右转。”

林守一抖触须,走蝎顿时急速右转,窜进洞窟侧壁分出的岔道里。

“很好,接下来就是直线突破了……喂,帮我把着方向。”

“咦?咦咦?”

“咦什么咦,叫你驶车的意思,仔细别跑歪了。”

林守把走蝎的触须丢给九味把持,轻飘飘的小妖精在接过触须的瞬间便荡了起来。一边像放风筝般的被触须拖着摇晃起伏,一边发出“咿呀呀”的可怜尖叫声。可惜后面的不良主人却是充耳不闻的模样,任由小妖精挑战自己的腕力极限,把天机镜取出来确定方向。

得益于现代科技的便利,林守用天机镜的照相功能,把据点的壁画地图全给拍到内存里面,有需要可随时调出来察看。有了老爹留下的详细地图,再搭配上司南的指向功能,就等于有了闯荡秘境的双重保障,也难怪会兴奋到驾着走蝎暴走狂奔的地步。

“过了隧道就是凿子区吗,不过那到底是啥意思……”

林守察看着天机镜里储存的地图,确定隧道前方便是老爹以凿子标识的区域。他的最终目标是位于地图边缘的二号据点,而在抵达二号据点以前。他必须先经过两处分别以凿子和断剑特别标识的区域。就算只按路程长短计算,要突破两处区域最快也得花上大半天的时间。

“咦?那是……停下!”

墨暗的隧道前面有光亮传来,警觉的林守立即伸手扯停了走蝎。随着触须颠簸半天的九味早已没了力气,啪唧一声掉到走蝎背上。满脸憔悴的抬头望着不良主人。

“主,主人,九味动不了……”

“嗯嗯,辛苦了,就在上面好好休息吧。”

林守缺乏诚意的点点头,任由小妖精趴在蝎背上喘气,低头对走蝎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领悟到主人意图的走蝎,随即放慢了脚步。以不发出声响的潜行模式悄然靠近了前面散发出光亮的所在。

发光的地方正是遂道尽头。林守伏在走蝎背上仔细望去,只见在尽头出口的洞窟前燃着一堆篝火,正是先前见到的光亮来源。在篝火后面稍远点的地方,矗立着一间用石头垒起来的警哨小屋。并且隐隐有声音从小屋里面传出来。

“设有看守吗……也就是说,后面是相当重要的地方啰?”

眼前的障碍并没令造师传人萌生退意,反倒是更加刺激着他的好奇心。不过想要进到里面一窥究竟,他就必须想办法突破眼前的障碍。林守打量着那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心里突然生出微妙的不协调感。于是从怀里取出珍珑窥镜,仔细观察下果然发现问题。

原来那堆篝火不过只是障眼法,篝火周围早已布下防备森严的禁制结界。构成禁制的诸般咒具被巧妙隐藏在岩壁阴影里,林守借着珍珑窥镜的神通。将这些危险品一一找了出来,悄然抹了把冷汗。

“可恶。居然跟本少爷玩这套把戏……”

不知那洞窟里究竟藏着何物,设置在篝火周围的禁制结界不仅隐蔽。而且等级颇高。倘若入侵者被那消极怠工的伪装给蒙蔽,企图悄悄绕过篝火和警哨,那结果必然会触动禁制,从而引发结界里面大量的咒式陷阱,落得凄惨下场。

不过既然林守已经视破了眼前的狡猾陷阱,自然不会傻傻的向里面跳。在敲打着指着思考半分钟后,林守决定反过来利用眼前的陷阱解决障碍。

“等着瞧吧,让你们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口桀口桀口桀……”

阵阵低笑从造师传人喉咙里漏出,那笑声里渗透着邪恶的韵味,仿佛一股不可见的阴风刮过秘境,趴在走蝎背上的九味不禁打了个寒颤。

……十分钟后,一道刺耳警铃声打破了洞窟的寂静。警铃响起,代表着有入侵者闯进禁制结界的范围,然而本应随着发动的咒式陷阱却全无声息。感到不对劲的看守弟子,纷纷从警哨小屋里跑出来确认情况。

几名看守弟子手持各自兵器,如临大敌的朝四周搜索敌踪,然而周围却没有半个人影。他们继续向篝火处寻去,随即发现了误触警铃的东西——那是一个莫约两寸高的小精怪,梳着小花辫的可爱女囝模样,似乎被刚刚骤然响起的警铃声给吓到,正在篝火边惶惶不安的左右张望着。

看到可怜兮兮的小妖精,几名弟子顿时松了口气。既然是小妖精误触警铃,那咒式陷阱自然不会发动,这番骚乱可谓是虚惊一场。他们各自收起武器,有的摇头苦笑,有的却是上前逗弄可爱的小妖精。

看着走过来的生人,小妖精显得相当慌张,连连向后退去。为了安抚小妖精的恐慌,走过去的弟子在原地蹲下,并试着露出温和的笑容。随即看到小妖精身上的咒符,表情在一瞬间僵住。

“那,那个,非常对不起!”

小妖精哭丧着脸,仿佛格外歉意的朝他鞠了一躬。与此同时,位于暗处的某人窃笑着拉动了念丝。念丝系着周围被临时串联起来的咒式陷阱,如同点燃的导火索般飞速燃退。下一瞬间,耀眼的雷光在看守弟子们的眼里扩散开来……(未完待续。。)

一五八 打劫遭遇

耀眼雷煌只持继了数秒的时间,雷煌消散后,接连响起“噗通噗通”.被小妖精引出来的看守弟子们,遭遇高压雷暴的洗礼给一网打尽,纷纷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陷入深度昏厥的状态。

至于作为诱饵的九味,由于身上带着避雷符,在雷暴里安然无恙。不过看着地上昏迷抽搐的正道弟子们,忠厚善良的小妖精却仿佛受到莫大的良心谴责。就在她低头为遇难者的冥福祈祷时,她那拥有邪恶智慧的主人却是吹着口哨走出来,兴灾乐祸般的眺望着地上的战果。

“哈哈,这等布置就想坑害本少爷?再去修行个两万年吧!”

被派驻此处担任警戒的弟子皆是百里挑一的精英,而外面布置的禁制结界亦是出自墨门千金的杰作,却如此轻易的败下阵来。倘若要探究其中原因,只能说经过岐阳事件的磨砺后,造师传人身上的某项危险特质似乎开始逐渐萌芽了。

好好嘲笑过设计者的功底后,林守又毫不客气的将阱里的猎物挨个搜刮了一遍。身陷昏迷的弟子们自然没法反抗,然而他们身上其实也没多少值得保留的宝贝,感到失望的林守于是把注意力转移到隧道后的洞窟上。

按照林老爹的地图标识,洞窟后面是画着凿子的区域,想必是有相当值得期待的地方。在确认过没有其它禁制陷阱后,林守抓起犹在愧疚消沉的小妖精,乘着走蝎进到了洞窟里面。

走蝎在洞窟里面缓步前进着,林守最初戴着夜枭镜朝四周仔细打量,不过没多久便干脆取下夜枭镜,直接用肉眼欣赏着前方的奇景。连口袋里的小妖精也忘了先前的郁悴,露出近乎呆掉的表情。

地底洞窟应该是暗无天日才对,然而呈现在两人眼前的却是星星点点,璀璨闪亮·宛如华穹天幕般的奇异光景。仔细看去,那些闪亮星光的真身乃是镶在岩层里的宝石结晶,结晶有大有小,有方有棱·散发着明暗幻灭的微光,遍布着整个洞窟空间!身处其间的林守,一时间不禁生出仿佛置身太空的错觉。

由于调动了全部理性去认知眼前的事态,结果连感想也变得格外简单。

“原来是地魄凝晶的矿脉啊······”

地魄凝晶乃是从八荒地脉里蕴生出的珍稀宝石,其内蕴含着的太初灵息乃天地伊始时的灵源,具备化生万物的神通特质,在制造诸般法宝时几乎都可以派上大用场。

由于地魄凝晶需由八荒地脉孕育万年方可生出·在隐世里的珍贵程度犹胜过凡世间的钻石,因此只有少量上等法器方会用到地魄凝晶来制造,如同前次林守抢来的夜枭镜。

对于隐世匠师来说,眼前星星点点的地魄凝晶矿脉,就好比在山贼面前放上大堆黄金。从最初的震惊里回过神来后,造师传人的两眼顿时射出满溢贪欲的烁烁邪光。

“可恶的正道会!竟然给我闷不吭声的独占这等好处!不知道独食难肥的道理吗!?本少爷要代替老天爷,纠正你们暴殄天物的行为

伴随着与道义相距甚远的激昂宣言,从造师传人的身上散发出近乎实质般的邪气。旁边的小妖精吓得抖了抖·鼓起勇气提出诚恳的忠言。

“主,主人,这里是别人的地盘·我们这样做······不妥当吧?”

“不妥当?笨蛋!用你的脑袋给我好好想想,这些地魄凝晶光是埋在地下顶个屁用!如果让本少爷挖起来,做成厉害的法器法宝,不论是用来伏魔降妖还是守家镇宅,岂不都是更益于社会的事情?”

“是,是这样的吗……”

“当然是这样!所以本少爷是正义的!”

毫不犹豫的断言着自身正义立场的同时,林守也把两手的袖子挽得老高。已打定主意大肆洗劫的造师传人,毕竟还是没丧失最低限的警戒心,于是把望风放哨的任务交给了小妖精。

“好了,你去那边帮我看着点·有什么动静就立刻来通知我。”

“是,是。”

被委以重任的九味紧张的点点头,随即骑着走蝎前往远处放哨。剩下的林守则是从怀里掏出数枚符令,念念有词的丢了出去。被丢出的符令在腾起的烟雾里化成矮矮胖胖的小仆怪。小仆怪名为“白猿”,乃是代代服待造师门的万能助手,接受五十七代的指示·小仆怪们在矿脉里努力挖掘起来。

叮叮咚咚的声音响彻矿脉,林守也总算是明白了老爹绘下凿子标志的意义。通常来说,地魄凝晶乃是相当罕见并且难以开采的矿物,然而应该是不愧是仙都应天的秘境吗?眼前矿脉的品度实在是高到异乎寻常,没用上半个时辰,小仆怪们挖出的地魄凝晶已然在林守的脚边堆成了座小山。

在采掘无碍的情况下,如何携带反而成了最大的问题。林守并不会诸如“缩形化纳”这般的上等玄法,身上也没有具备“袖里乾坤”神通的法宝,只能遵照凡世的物理法则,尽可能用手里的器物进行收纳。然而问题在于,由是被突然遁移到秘境里面,身上就连收纳用的器物也几乎没有。

林守开始格外想念起据点里那条宽阔的兽皮睡袋来,然而这时候也没可能回去调度。想想身上明明带着诸如血炼祭剑,金刚无想等厉害法宝,需要时却硬是连收纳用的口袋都找不出来,林守不禁痛切反省着自己是不是稍稍走偏了方向。

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林守最后只好牺牲身上的外套,临时改造了个简陋包裹出来。尽管包裹的容量只比小学生的书包稍微大一点,却也已经是造师传人的能力极限。随即林守在被挖掘出来的大堆地魄凝晶里仔细挑拣,想尽可能找些品质优秀的装回去,不过没等他挑到一半,外面站岗放哨的九味已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主人不好了!外面,外面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什么样的家伙?”

“好像是先前那群人的同伙,领头的是个好像仙人凡似的公子哥……他们察看过外面被电昏的人,然后就抽出武器朝这边走来,看起来杀气腾腾的模样。那个·主人,我们快逃吧!”

“啧,再晚来半天要死啊?真是扫兴的家伙。”

如此抱怨着的林守,飞快的把剩下的包裹装满·打算立即实行小妖精的建议。毕竟他探索秘境的目的是为找出失踪的老爹,而不是为和正道会纠缠。考虑到黄泉秘境乃是正道会的禁地,恐怕早晚会有不得不与之交手的时刻,不过出于节省麻烦,那天的到来还是越晚越好。

“呼呼,懂得何时实施战术辙退才是合格的冒险家,要走了!”

把小仆怪都收回身上后·林守恋恋不舍的看了看那堆挑剩的凝晶原矿。直到有脚步声从前方传来,方才扯动触须,驾着走蝎窜进身后的岔道。

事实上,这处地魄凝晶的矿脉比林守想象得要辽阔许多,其间散布着大量开采后又遭到废弃的坑道,结果令得整个矿区变得有如蚁巢般的复杂。就算拿着司南和地图,林守也只能勉强掌握矿区出口的大致方角,在绕来绕去期间屡次与正道弟子惊险相遇。

“主人·前面有声音!”

“混蛋,这边也不行吗……掉头!掉头!”

林守猛扯走蝎的缰绳,紧急遁入旁边的岔道·潜伏在坑洞阴影里等着正道弟子走过。这样的情况先前已发生过多次,看来对方似乎打定主意要把袭击警哨的邪徒逮到,因此分散人手对矿区进行彻底搜索。

多亏走蝎的便利和小妖精的意外机敏,林守才得以险险避过一队队的正道弟子,然而却也陷入难以动弹的窘境。感到格外郁闷。如果要找个合适的比喻,那大概就像是刚刚搜刮过百货商店金库的窃贼,尽管成功抢到可大笔现金,然而却因误触警报系统,招来大批警员搜捕,结果不得不龟缩躲藏的情况吧?

“去你的!这样下去要要躲到什么时候!?”

第五次被迫潜伏后·造师传人本已不多的耐性终于被消耗殆尽,打量着周围灵息浓郁的地底矿脉,嘴角再次浮现出阴森的笑容······

莫约一刻钟后,静寂矿脉的某处突然迸发出正道弟子的怒吼,并伴随着刀剑相击的清脆鸣响。原来是一段坑道里突然涌出污浊鬼气,同时有大量邪鬼从坑道深处冒出来。

自从岐阳动乱以来·正道会对阎阴殿便格外提高戒备。巡逻弟子突然与邪鬼遭遇,大惊失色下立即吹哨召唤援军,听闻哨声的正道弟子迅速赶往坑道驰援,结果整个矿区的戒备便大幅松懈下来。

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潜伏暗处的造师传人一跃而起,骑着走蝎以最高速度朝矿区出口飞奔,同时也没忘记回头朝骚乱处做出鬼脸。

用作调虎离山之陷阱的,其实是他以前从朱浩那里夺来的幽冥召鬼符。幽冥召鬼符是聚集四方阴气,唤出邪鬼使役的鬼道秘符。召鬼符的效力莫约可持继一刻钟,唤出的邪鬼乃是战力薄弱的下等鬼族,虽然对正道弟子倒是构不成多大威胁,但也足够他们忙上一阵子的。

“努力奋战吧,正道诸君……呼呼,虽然不过只是张咒符。”

想着一刻钟过后,得知自己被耍弄的正道弟子们脸上浮现出的精彩神情,林守不禁感到格外愉快。哼着歌一抖触须,脚下走蝎于是加快脚步,朝着正前方的矿区出口冲去。

“大胆狂徒,站住。”

就在一切都貌似顺利进展的时刻,“乐极生悲”这句古训再彰显其确凿无疑的正确性。一道紫色剑气从阴影里骤然迸现,那剑气出现毫无征兆,来势又格外凌厉,林守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剑气直接命中…···

一五九 卑鄙者

“主,主人!”

见着林守遭遇剑气直击的小妖精不禁发出悲鸣,然而随着剑气飞散的却并非鲜血,.(_)原来剑气及体的瞬间,林守紧急以背后包裹挡下这击。包裹里的地魄凝晶替林守化解了这道凌厉的剑气,然而同时也碎裂化成无数星芒朝四周飞散。

“本少爷的宝石竟然……”

林守瞪大眼睛看着满天飞散的珍贵宝石,似乎比起遭遇偷袭的事实来,眼前的光景更让他倍受冲击。遭到剑气阻碍的走蝎,靠着惯性跑出七八米后停下来。造师传人站在走蝎的背上,回头看着剑气迸射的方位,声音里杀意四溢。

“是哪个混蛋偷袭本少爷的?滚出来!”

“尔等外道邪徒,人人得而诛之。”

回应林守怒吼的,却是个不带半点火气的温和语调。从阴影里走出来的青年剑士,腰间悬着把莹白如雪的玉剑,稳步走来的儒雅模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得道仙人。若是不计较先前那道卑鄙狠辣的偷袭,倒是气派十足。

来者正是昆仑首徒的高世津,而那道紫色剑气则是昆仑派赖以成名的紫阳真剑。从高世津不用拔剑即可挥出紫阳剑气这点来看,他的修为似乎比穆兰高出一筹不止,不过倘若墨门千金在场的话,必然会对他的这番虚伪作派嗤之以鼻。

“诛你妹!去死!”

另一方面,那边痛惜着宝石损失的造师传人。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便像被点燃的火药桶般爆炸出来。迸放着血煞的祭剑铿然出鞘,瞬间化成一道殷红血芒横切向高世津的首级。

那剑势暴戾异常,途中竟幻化出无数朦胧虚影,其势形同群妖乱舞。令得高世津也不禁稍稍动容。急忙挥手斩出大片紫阳剑气,将袭来的胧幻妖影悉数斩灭,却用意外的目光打量着前面的造师传人。

“……玄冥剑,绝剑丧魂?你是九黎妖人?”

“妖你妹!小爷是你祖宗!”

喝骂着的同时,林守向后跨退半步,左手前伸,右手后缩,形同满弓般的绷紧身体。剑煞真息汇聚到祭剑上。竟催起苍烈雷煌迸出。缠绕着雷煌的祭剑以雷霆万钩之势疾射而出,带起轰轰风雷烈响,与高世津挥出的紫阳剑气正面相撞!

双方相持只有一瞬间,那雷煌剑罡竟硬是冲破了紫阳剑气。化作煌烈苍雷将高世津吞没,并且余势不减的撞进后方的岩壁。(_)隆隆雷响声里,摧得整座洞窟为之一颤。

“蜀山剑,乾坤雷动?”

被剑气激荡出的烟尘里,隐约显出高世津的身影。看上去似乎没有受伤。然而脸上却已没有先前那般的从容神情。

绝剑丧魂乃是九黎妖族代代相传的玄冥秘剑,前次崩界大劫时曾令正道诸派伤亡惨重,而乾坤雷动亦是蜀山派的不传秘剑。同时精通正邪两派秘剑的修真剑士,至少到目前为止还从未出现过。既使高世津对自身修为怀有绝对自信。此时也不得不承认稍稍低估了对手。

“受死吧!”

漫天烟尘里响起造师传人的呐喊,同时伴随着凌厉的剑势袭来。高世津闻声挥手斩去。这次却是用上真力。耀眼的紫阳剑气照亮了幽暗的洞窟,剑气凝成无数宛如实质的紫阳真剑。铺天盖地似的朝着林守轰去。

紫阳真剑的密集轰炸震得整座矿脉瑟瑟颤抖,然而造师传人的身影却在剑气闪耀间诡异幻灭。高世津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已响起悄然破风声,回头望去只看到一沾着青苔和淤泥的鞋底在视线里急速放大……

“看招!铁门秘传奥义,突然脚!”

当这句响起时,挨脚的昆仑剑士其实已经仰面朝天的向后摔去,隐约间似乎还有鼻血飞散的痕迹。姑且不论卑鄙程度,单以偷袭技巧来看,造师传人却是犹胜一筹。

随着一脚踹出的还有林守独创的遁隐符,咒符碎屑如雪花般满天飘散,随即被高世津以紫阳剑绞得粉碎。当洞窟里重新安定下来的时候,前方早已没有了造师传人的身影,唯有矿脉出口的方向远远飘来惹人抓狂的嘲笑声。

“昆仑剑,流云舞吗……”

高世津没有追去,而是仿佛若有所思般的望着造师传人远去的方向。片刻过后,总算是消灭掉邪鬼的正道弟子们,接连赶到这处凄惨的战场。昆仑剑士在原地等着他们,那带着淡淡微笑的模样一如既往的俊逸,只是从鼻腔里流出的两行殷红血迹多少破坏了些形象……

……………………

“混蛋!竟敢断本少爷的财路,下次非宰了那不像人的家伙!”

林守乘着走蝎在洞窟里奔驰,频频朝身后远去的矿区吐出有报复恐吓嫌疑的台词。虽然成功在昆仑剑士的脸上印下臭脚丫的烙印,然而这点小小报复根本不能弥补他在地魄凝晶的惨痛损失。

林守暗暗发誓,如果将来找到机会,绝对要在那家伙身上找回场子!比方说,挂在那家伙腰上的莹白玉剑看起来似乎蛮不错的,就抢过来处理成法器素材……

“主,主人,对不起……”

正当林守想着如何报复高世津时,小妖精意外的道歉打断了他的思绪。听起来,小妖精似乎把没及时发现高世津偷袭看成是自己的失职,沮丧的拉耸着小脑袋,向他坦承自己的过错。

“都是九味疏忽大意,要不然的话……啊疼!”

“这关你屁事啊?混蛋!别随便给自己找错!”

捶了小妖精的脑袋一拳,林守大声喝斥着他。“听着!本少爷没错,你是本少爷的忠仆。自然也没错!有错的都是那个装模作样的不像人的混帐家伙!如果觉得过意不去,下次就想办法帮本少爷找回场子!听清楚了吗?”

“是……是!主人!”

听到这意外宽容的回答,小妖精仿佛受到猛烈感动似的连连点头,突然“啊”的叫了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伸手进怀里,掏了半天,最后摸出一块小小的地魄凝晶来。

“主人,那个,这是九味先前拣到的……呃,九味拿着也没有用,请,请主人收下吧……”

小妖精双手捧着小块地魄凝晶。怯生生的献了出来。看着那仿佛米粒大小般的地魄凝晶,林守则是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小妖精的忠心固然令他感动,不过事到如今就算拿到这小粒凝晶也没啥值得高兴的了。林守正待叫小妖精自己留下凝晶,然而看着双手捧晶的小妖精。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个别致的想法。

“……嗯,那本少爷就不客气了。”

林守伸手取过小粒凝晶,慎重的收进贴身工具袋里,随即把注意力移到别外。离开凝晶矿脉后,那星星点点的光耀自然也跟着消失。林守借用夜枭镜的神通观察着四周的景致,发现走蝎似乎已踏进某个与众不同的区域。

自从进到秘境以来,林守在沿途看到的差不多皆是蘑菇地衣等低矮的腐食寄生类植物。眼前的地面倒也不乏这类腐生植物,然而时不时就可以看到些高出地面许多的奇怪柱状物。

那些柱状物上生着宛如木耳般的层层堆叠。感到好奇的林守让走蝎在某根半人高的柱状物前停下。先用金刚无想隔着老远的敲了敲,感觉里面似乎相当坚硬。收了金刚无想。林守改用祭剑斩去,随着一声仿佛金铁交鸣的清脆笃响。柱状物被拦腰斩断。

只见被斩断的柱状物里冒出一团黄绿色的奇怪烟雾,烟雾散尽后上面附生的木耳类也迅速枯竭脱过,显出柱状物那骨白色的真身来。

“呃,骨头?”

辨识出柱状物的真身,林守不禁一时愕然,然后下意识的朝四周望去。倘若这片区域里随处可见的凸起地面的柱状物,都是被真菌类包裹的骨骸的话,那这里岂不是……

林守打了个寒颤,急忙取出天机镜来察看地图。配合着司南的指向,得以确定在经过凿子标识的矿脉区后,他已踏进老爹用断剑标识的另一区域。绘在地图上的断剑,再加上眼前呈现的不祥景像,令他一时间不禁生出仿佛重回岐阳鬼堡的错觉来。

“主人,这里的阴气好重。”

就连小妖精亦察觉弥散在周围空气里的怨念阴气,畏缩似的把大半个身子缩进了他的上衣口袋里。

“秘境里竟会有这样的鬼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守搔着头陷入苦思。要知道,秘境乃是灵气汇聚的洞天福地,本就不该有邪物栖息,至于出现眼前这般阴森景象则更是匪夷所思。由此推断,这处被正道会列为禁地的黄泉秘境,似乎隐藏着某个不为人知的巨大秘密。只是林守无法断定,这个秘密和老爹的失踪到底有没有关系……

“呱,呱呱!”

就在他纠结烦恼的时候,头顶突然响起刺耳的鸣叫。林守抬头望去,只见一头火红色的怪鸟正从远处飞来。那怪鸟形似座山雕,然而全身却长着赤红炎羽,从炎羽上散发出的火光照亮了地面,亦让林守认出了它的来历。

“炎,炎鹗?怎么会在这里?”

炎鹗乃是地界闻名的妖物之一,栖息于火山熔岩地带,嗜食硫磺硝石等物,据说其性格凶暴执着,会无差别的攻击闯进它们栖息地的任何生物。不过炎鹗明明是地界妖物,怎么会出现在人世的秘境里?

林守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天上的炎鹗已注意到地上的八足扁蝎,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然后翻身猛扑下来!觉悟到已没有交涉或回避的余裕,林守反手抽出祭剑迎战。岂料就在他绷紧身体准备窜出去的瞬间,一道如月弧般的雪亮剑光横空出世,自下而上切过炎鹗。

遭遇剑光斩袭的炎鹗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凄然坠落,林守愕然望向那剑光迸射的方角。在那里,某个格外眼熟的身影正从暗处转出来。见到林守的瞬间,那人掩口发出惊讶的呼声。

“是你!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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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零 鬼煌幽实

走出来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日才与林守遭遇的飞燕!玄鹤化身的俏丽女子,瞪圆眼睛看着前面的造师传人,似乎非常惊愕会在这里遇到冤家对头。*///*(_泡&)另一方面,林守虽然也同样感慨着命运的恶戏,但却并不打算在气势上输给对方,于是挑挑眉毛回应着。

“喂喂,难道这是你家后院不成?为什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啊?”

前日共同逃亡的际遇,令林守确定飞燕的身份和自己相同,都是偷偷闯进秘境的不法者。在这方面互相指责已是毫无意义,飞燕于是撇撇嘴,把话题转移到那只被斩落的倒楣炎鄂身上。

“我还说是谁引得炎鹗发怒,结果原来是你这小矮子啊……哼,早知道就不出手了,应该让你们狗咬狗一番才对。”

“狗咬狗?哈,你不是已经替本少爷咬下来了吗?”林守毫不客气的回应着飞燕。“别说区区炎鹗本少爷根本没看在眼里,就算是九天玄鹤,惹到本少爷一样是拔毛煮汤的下场!拔毛煮汤,知道吗?就像这样!”

林守用双手作出生动的形象演示,这固然大大加强了他的语气表述,但同时也令得飞燕的怒气值在瞬间飙到忍耐的界限点。

“……哦,那要不要试试看啊?”

随着飞燕的低声怒喝,“舞我啖邪”已半数出鞘。前次两人的战斗被正道会意外打断,不过此刻却没有那样的顾忌。如果林守有这意愿的话,两人大约就可趁机了断这场自凤鸣山延继至今的宿怨。

……然而可惜的是,不久前与凝晶矿脉区的连番激战,已把造师传人的斗争心给消耗殆尽。纵然飞燕摆出一决高下的昂然势态。身心俱疲的林守却是完全没有接招的意思。

“不要,本少爷刚和个变态家伙打了场,没力气再折腾了。”

林守摆摆手说着,出乎意外的反应令飞燕呆住。如同卯足力气冲到对手营前,却赫然发现对手竟高高挂起了免战牌,一时间不禁进退失措。

“你,你不是说要把九天玄鹤拔毛煮汤吗?”

“可你又不是九天玄鹤……哼哼,可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道行至少也差了两千年以上……”

林守突然用莫名轻蔑的目光打量飞燕。泡-()众所周知的事实,九天玄鹤乃是与天地同寿的上界神兽,飞燕只算是玄鹤一族的后生小辈,离九天玄鹤自然是差得老远。不过这根本不是重点。遭到被无端鄙视的飞燕,则是气得肩膀发抖,差点就把“舞我啖邪”给拔了出来。

“干啥干啥?你想干啥?本少爷可是刚刚才和一大群变态打了场,现在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了。要是这样你都想趁火打劫的话,本少爷也就奉陪到底了……不过难得太渊前辈的一世清名。断送在你手上岂不可惜!?”

林守扮出病号的模样,从而令得飞燕被迫置身于“持强凌弱”和“趁火打劫”的恶徒立场。飞燕咬着嘴唇,竭力抑制着拔剑斩人的冲动,最后非常用力的把啖邪剑插回鞘里。发出“铿”的刺耳暴响。

“哼!你就在这里等着成蘑菇的养料吧!”

丢下这句话后,飞燕立即掉头离开。仿佛再不想看到某人那张脸。施展轻功把脚步踏得飞快。一口气跑出好几百远,飞燕停下脚步。喘了几口气后回头望去。本以为已把讨厌的家伙彻底甩掉,谁知竟看到那人正坐在走蝎背上,一派悠然的打着哈欠。

两者间的相对距离几乎没有丝毫变化,飞燕惊愕的眨眨眼睛,不禁怀疑自己背上是不是被拴了一根无形的绳子。飞燕紧急确认着自己身上有没有被施加什么奇怪法术,同时也没好气的朝那人招呼着。

“喂,小矮子,你鬼鬼祟祟的跟在我后面想干什么?”

“跟在你后面?笑话!这秘境又不是你家后院,本少爷想去哪,你管得着吗?另外,不许叫我小矮子,死贼鹤!”

林守的反应一如飞燕的预料,没有打算再浪费唇笑,确认过自己身上没有异常,飞燕于是再度迈开脚步,打算以实力甩开那讨厌的尾巴。

身为玄鹤族裔的飞燕,在身体素质上远远超过寻常修真者,当她全力施展轻功时,身影如同化成一道虚影闪过,速度可谓是无以伦比。只可惜与她较量对象并非造师传人,而是造师门众多仆怪里以拥有陆上最高速度而得名的走蝎。

和诸如白猿等仆怪相比,走蝎并没有其它的特长,然而相对的却把运动性提升到了极限。在造师传人的精妙控制下,走蝎高速迈动着四对粗足,宛如一阵贴着地面吹过的疾风,不论飞燕如何急转变速,始终在她背后保持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两个高速运动的物体在飘荡着阴气的区域来回扫荡了数圈,惊得沿途无数魔怪妖兽纷纷逃亡。最后飞燕终于认命似的停下来,一边喘气一边回头望向造师传人,言语的气势却是已弱了几分。

“你,你这小矮子,仗着座骑逞威……算什么本事?”

“哼,我造师门的无方玄法……岂是你这死贼鹤懂的?”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林守这边也是累得不轻,然而嘴上却依旧强硬。“这走蝎既然是小爷唤出的仆怪,自然也算是小爷的本事。像你挥剑斩妖除魔,难道功劳都算在剑身上不成?”

为证明自己所言不虚,林守随手捏了个法诀,走蝎随即在阵阵烟雾里重新变回符令的模样。林守得意把符令收进怀里,那边的飞燕则是看得呆然,半晌后长长叹了口气,等于接受了林守的这番说辞,也算是间接承认了造师传人的轻功实力。

“好吧,小……嗯,你到底想干什么?”不知是否精疲力竭的影响,飞燕声音里的敌意似乎没有先前尖锐。“战又不战,退又不退,这样缠着我莫非很好玩吗?”

“当然好玩!本少爷就是逗你开心的!”

——倘若林守敢说出这番话,“舞我啖邪”恐怕会当场出鞘斩来。林守自然没有自虐找抽的打算,会戏弄飞燕也只是想出口恶气。眼下这口恶气算是出了大半,然而身上的疲劳也累积到难以为继的程度,于是挠找头,挑了个相对温和的话题开头。

“嗯,话说回来,你到这黄泉秘境来干什么呢?”

“这关你什么事?”飞燕面露警色的问着。

“我只是好奇问问而已。你会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晃悠,难不成是为找东西?”林守如此猜测着,见到飞燕没有否认,于是把话题继续了下去。“你想找什么东西啊?不妨说给我听听,这秘境我可非常熟悉,而且一路上也看到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说不定就有你想找的东西哦!”

这番说辞明显打动飞燕,犹豫的目光在地上徘徊两周,最后还是落到造师传人身上,警惕的开口问着。

“为什么?你根本没理由帮我吧?”

“是没理由帮你啦,不过就算打下去对我也没半点好处,所以不如就此作罢吧?”林守摆摆手。“我只想要回你那里的青蝠咒令。如果我帮你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你就把它还给我,如何?”

造师传人的提议带有明显的功利色彩,然而基于现实利益的条件却反而更容易令人信服。飞燕低头考虑了两三秒,嘴角拉出微小的弧线,如同接受他的提议般开口说道。

“我要找的是‘鬼煌幽实’。”

“鬼煌幽实?”

“是的。‘鬼煌幽实’是‘鬼树罗榭’的果实。”既然已接受提议,飞燕倒也不再隐瞒,把自己来意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鬼树罗榭’是从地界幽兽的残骸里生出的腐生妖株,它的果实里凝缩着幽兽的胎息,对凡人虽是猛毒,但对妖怪却有疗伤愈命的效果。师父最近正在调合这类伤药,缺少鬼煌幽实作为药引,所以我便替她来寻药。”

“原来如此,治疗妖怪的伤药啊……”

林守摸着下巴露出复杂神情,虽然觉得太渊隐逸前辈未免太闲了些,不过倒也清楚这种事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自己插嘴。就在他转而想问清楚鬼煌幽实的模样时,突然注意到某个差点被忽略过去的重要问题。

“等等,你刚刚说……鬼树罗榭是地界幽兽的残骸里生出的吧?”

“嗯,没错。”

“黄泉秘境在人世吧,哪来的地界幽兽?”

林守问出似乎理所当然的问题,然而那边的飞燕闻言,却顿时投来鄙视般的眼神。指着周围竖立着众多柱状物的诡秘荒野,以近乎责难的语气询问着。

“你啊,莫非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呃,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崩界大劫时的古战场遗迹。六十年前,修真诸派便是在此和地界妖师交锋,而如今留下的都是地界妖魔的遗骸。我要找鬼煌幽实,自然只能来这里寻找,不然难道要闯到地界去吗?”

飞燕丝毫没掩饰语气里的轻蔑意味,而那边的林守则是听得几乎呆掉。见着造师传人的呆愣模样,玄鹤掩口发出奚落的笑声。

“你说你对黄泉秘境‘非常’熟悉,原来只是这种程度而已啊?还说帮我找鬼煌幽实……罢了,我看还是我自己找起来大概更快点。”(未完待续。。)

一六一 飞燕同行

“呃……”

一次不经意的疏忽,即令得刚刚达成的互助协议面临破局的边缘。*..*泡!书。吧*身陷信任危机的造师传人,在玄鹤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浮现出满头冷汗,依旧努力尝试着挽回名誉。

“我……我只是对这里的历史不太熟悉而已,要是换成地理方位就没问题了。来到秘境前我可是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像指南针和地图什么的,你身上没带着吧?”

“你根本就在瞎扯吧?”飞燕开始认真质疑着林守的诚意。“指南针在秘境里只会乱转而已。至于地图,你以为这处黄泉秘境究竟有多大?有能耐绘出秘境地图的人还没出世呢!”

黄泉秘境既辽阔又深邃,里面洞窟的构造比蚁巢来得复杂,各外还有危险的妖魔潜伏。并且受到紊乱地气的影响,也无法使用定位测向的法术,结果就连占据此地六十余年的正道会都无法掌握黄泉秘境的全貌。只是勉强在沿途设下据点看守,而其余九成以上的地区则处于未知的混迷状态。

飞燕是把正道会的沿途据点当成座标,一路摸索着才好不容易到达这里的,因此理所当然对林守的瞎扯表示不信。然而她的一番话反而让造师传人心里有底,顿时镇定下来。

“哼哼,我造师门的神通,岂是尔等外行人可妄测的?”林老爹的功绩也是造师门的功绩,身为造师门第五十七代传人,林守自然亦可以为本门的神通而自豪。于是当场把司南拿出来给飞燕见识。

司南此时虽已失了遁移神通,然而仅仅指路功能便已让飞燕惊讶万分。待到林守展示过天机镜里的秘境地图后,玄鹤飞燕终于相信造师门确实有着不同凡响的一面,答应姑且先跟着林守去附近的二号据点看看。

待到双方就行程目标达成一致时。已是半个时辰过后,早已疲惫不堪的林守于是再次唤出走蝎代步。出于对临时同伴展露善意的意愿,林守邀请飞燕上来同乘。看着形貌狰狞的八足扁蝎,飞燕露出犹豫兼嫌恶的神情,然而注意力却立即被别处吸引过去。

“主人主人,我来驱赶!”

大约是见着林守的疲惫脸色,期望表现的小妖精从林守的口袋里露出头来。见着林守没有反对,于是欣然蹦到走蝎的脑袋上。主动担任起御者的职责来。

“啊!她叫九味,是我的从使,不是可疑人物。”

看着飞燕两眼发直似的盯着小妖精,林守突然涌起莫名的危机感。回想起先前那道斩落炎鹗的雪亮剑光。生怕玄鹤在这里拔剑重演,于是急忙澄清着九味的身份。

只是他显然多虑了。从飞燕眼里射出的并非凌厉杀气,反而是某种与之截然相反的事物。看着小妖精挺着小小身板,“嘿呦嘿呦”的拉着缰绳的努力模样时,玄鹤的身子如同遭遇电击般的一阵颤抖。两眼闪出宛如星星般的光芒来……

……………………

钦天府的思谒之间,乃是五长老平日里静思禅坐的场所。原本常驻这里的是蜀山派的道玄真人,然而自从确定阎阴殿的莫大威胁以来,道玄真人便忙于调遣诸派战力。时常外出巡游。于是看守钦天府的责任,便落到水云师太的身上。而思谒之间亦成了她听闻俗务的场所。

水云师太乃是与蜀山派并列为两大剑宗,昆仑派的奉剑长老。据说其御剑修为已达灭剑之境。性格疾恶如仇,行事亦颇为激烈,在正道诸派间的威名似乎犹胜过道玄真人。

“……世津,你确信没有看错?出现在秘境的确实是鬼物吗?”

水云师太开口询问着。她刚刚从高世津那里听闻了不久前发生在黄秘境的袭击报告,报告里提到对方召唤鬼物的事实令她相当在意。由于岐阳动乱已充份证明阎阴殿乃是修行鬼道的邪道集团,此刻任何与鬼道相关的事物都会引来正道会额外注意。

“是的,弟子已再三确认过,并还在现场找到此物。请师叔过目。”

高世津双手恭敬的呈上证物,水云师太接过细看,那是一道用透明活页挟着的残破咒符。咒符此刻已然失了效力,然而残留在上面的微弱鬼气却说明了一切,再无怀疑的余地。

“阎阴邪徒,胆敢到黄泉秘境撒野,当真是没把天下正道放在眼里不成!?”水云师太冷哼一声,紫霞光雾瞬间闪过,咒符连同活页瞬间被切成齑粉。

“师叔的紫霞剑气更加精纯,不知世津何日方能达到如此境界啊……”高世津恭声赞叹着,水云师太闻言则是稍稍收敛了怒意,放缓语气勉励着眼前的昆仑首徒。

“世津,御剑修行讲究循序渐进。以你的资质而言,再过五年莫约就可踏足天剑之境了,届时诸派弟子里便再无人可与你相争……只是在那以前,你须得好好积累实绩和声望,不可急躁。”

“是,多谢师叔教诲。”

看着高世津拱手垂听的谦恭态度,水云师太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下达了命令。“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理。动用执行部的人手,务必把流窜到秘境的阎阴邪徒搜出来!不用手下留情,除魔务尽!”

……………………

在日复一日的修行里渡过了孤寂的童年,林守并没有与同龄女孩交往的甜密记忆,因此在他的固有认知里,女人是如同水墨画里的雾中远山般若隐若现的抽象概念。与穆兰和朔夜的相遇相识,可以算是多少拔开了点画里的浓雾,然而目睹此时飞燕的行为,却又似乎又让他的认知全面退回到起点。

“你叫九味吗?嗯嗯,可爱的名字!”

“整整十年都在工房等着主人回来吗?真是了不起!”

“九味九味。要不要和我回去啊?我保证不会亏待你的!”

……诸如此类的对话从走蝎后座传来。自从昨天见到蹦出来的九味后,玄鹤飞燕的注意力便完全放到了小妖精身上,其表现早已超过了“爱不释手”的程度。如果硬要找个例子来形容的话,大约就跟见到金丝雀而猛摇尾巴的波斯猫没有两样。

话说。昨天林守成功在那处古战场遗迹附近找到了林老爹留下的二号据点,总算是挽回信任危机,两人在二号据点休整一夜。飞燕对据点的环境服务感到相当满意,于是同意随着林守继续循着地图前往秘境深处的三号据点,沿途兼顾寻找“鬼煌幽实”。

飞燕乃是玄鹤化身的破邪剑士,有她同行,林守也就等于找到个实力超群的护卫,今后若是再对上正道会也可以安心不少。不管怎么说。两人的身份皆是“擅闯黄泉秘境的可疑分子”,以正道会作为对手,虽不奢求“合作无间”,但至少“共同进退”这点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这只是林守的个人想法。飞燕那边与其说是暂时保留态度,倒不如说是根本没空表明态度。她的注意力从昨天起就全放在小妖精的身上,连一丁点都没有分到同行者那里,这个状况令林守相当郁闷。

此时两人正骑着走蝎在秘境里驰骋,林守坐在前面担任御者。飞燕则在后面和小妖精嬉戏。两个时辰以前他们从二号据点出发,朝着三号据点笔直前进。照着林老爹的地图显示,二号据点和三号据点间只有一潭渊湖作为障碍,如果没有正道会拦路捣乱的话。林守预计他们会在当天晚些时候抵达三号据点。

黄泉秘境格外广袤,正道会控制的区域仅有其中一成不到。因此走蝎的行进没有遭遇任何阻碍,一路平稳的近似滑行般前进行。前座的林守听着后面传来的嬉笑言语。百无聊赖时甚至拿出工具,抽空做起手工来。

“主人主人!”

就在他专心雕逐时,小妖精从后座跑上前来,双手捧着一枚樱桃大小的艳红果子,宛如献宝般的笑盈盈的呈上来。“这是刚刚飞燕姐姐给九味的点心,九味没动过……那个那个,主人要不要尝尝看?”

“嗯?这是朱果吧?”

林守看着小妖精手里的果子,露出惊讶神情。

要知道,朱果乃是从天地灵气里蕴生出的仙实灵果,对修真者来说是提升修为,疗伤愈命的灵丹妙药,可谓相当珍贵。朱果就算在青河秘境里也不多见,而飞燕居然舍得拿出来给小妖精当点心,足见她对小妖精怀有何等的不良企图。

“嗯,那我就不客气了。”

林守用两根指头挟起朱果,毫不客气放进嘴里。朱果的氤氲灵气在嘴里化来,随着肠胃浸透五脏六腑,令人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再回头看看那边飞燕咬着嘴唇的不甘模样,林守的心情简直好得没法说,不禁摸着小妖精的脑袋赞誉着。

“干得好,九味。等把这里的事办完了,我带你到青河秘境逛逛。像这样的点心哪里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到时候你就敞开肚皮吃吧!”

“真的吗?主人,真的会带九味回去吗!?”听到林守这样说,小妖精的两眼顿时闪闪发光。她在意的似乎不是秘境朱果这等事,而是林守答应带着她回老家的事实。

“哼,少吹牛了!朱果可是天地蕴生的仙实灵果,比千年灵芝都还要珍贵,哪里有可能要多少有多少啊!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被林守横夺了赠给小妖精的礼物,飞燕用相当不爽的语气插嘴进来。

“啧啧,那就是你见识浅薄了。在我造师门后院的青河秘境里,朱果什么的只算是随处可见的寻常果实罢了。不是我夸口,我家秘境比起这鸟不生蛋的地洞来,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差别!哼哼,以后有机会带你去见识下好了,免得你总是当本少爷胡言乱语。”

“……你说真的?”飞燕明显被唬到,打量着自信满满的造师传人,用疑惑的语气问着。“既然你家有那样了得的秘境,那你干嘛还千里迢迢跑到黄泉秘境来盗掘?”

“盗掘?等等,哪个告诉你我是来盗掘的?”

“嗯?不来盗掘,那你来黄泉秘境干嘛?”(未完待续。。)

一六二 墨鸠遭遇

秘境乃是隐世间灵气汇聚的洞天福地,自然孕育着诸多凡世难觅的珍稀仙物。从飞燕要找的“鬼煌幽实”,到林守前次盗掘的“地魄凝晶”,可以说皆是只有在秘境里方可找到的珍宝。众多修真者不惜触犯正道禁令,擅闯秘境的缘由便在于此。

联想到造师传人固有的贪婪物欲,飞燕于是理所当然的认为林守必然是冲着秘境的珍稀资源而来。遭到误会的造师传人感到相当愤慨,立即向玄鹤说明自己闯到秘境乃是有着追察失踪老爹下落的正当理由。并且强调着,所谓“盗掘资源”,只是在此大义名分下的顺便行为,因此她的认知根本是本末倒置云云。

“明白了吗?本少爷来秘境的目的是找出混帐老爹的下落,然后在他脸上狠狠揍上两拳!所谓盗掘什么的,只是顺便而已!顺便!”

林守挥动着拳头,努力强调着自身行为的正当性,却突然注意到那边飞燕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禁愣了愣。“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不相信我的话吗?”

“不是,只是……嗯嗯,原来如此,这样就可以理解了……会养成这样的别扭性格,果然是家庭教育出现偏差的缘故吗……”飞燕嗯嗯有声的点着头,眼神里流露出额外的同情,似乎把某人的偏差性格归结成家庭悲剧的受害者。尽管就道理上来说大致没错,然而被同情的某人却是拒绝接受。

“你……你开什么玩笑!?本少爷性格怎样是本少爷的事情。和那混帐老爹有个鸟关系啊!”就像被针扎到的青蛙,林守态度激烈的反驳着。“那家伙无缘无故的离家出走不说,还连带阿娘也跟着失踪,这口怨气不狠揍他个两三顿就无法消解!本少爷就是为此而来的。可没有半点别的意思!”

“嗯嗯,我知道了,真是可怜的孩子呢……”

“你,你知道个鸟啊!不许用那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死贼鹤!胆敢把本少爷说成是那家伙的附庸,简直不可饶恕!拔出剑来,本少爷要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好了好了,别闹脾气了。大姐姐已经知道你的心事了……嗯,反正我找药的事情也没多着急,这样好了,大姐姐就先帮你把阿爹找出来吧!不过事成后你可要把九味借给我哦?我要带回去给师父看。”

“混蛋!你的耳朵长到太平洋了吗?我说的话到底听进去没有?”

林守气急败坏的欲拔剑砍人。而那边飞燕则满脸慈爱的温柔劝慰,情形似乎和两人先前遭遇时反了过来。由此或可以看出,飞燕本质上是个善良慈悯的好姑娘,而另一方面,林守对老爹的怨念则是他的死穴所在。

小妖精九味坐在旁边。偏头看着主人和飞燕激烈交涉。虽然两人吵得格外厉害,但奇怪的却半点感觉不到火药味,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融洽氛围。九味虽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但却莫名其妙的感到高兴。就在她挠着脑袋嘿嘿傻笑时。突然注意到一道从天上掠过的灰影,不由得紧张起来。

“主人主人!天上有东西!”

“有东西?啥东西?”

那边林守正与飞燕吵得无奈脱力。闻言抬头朝天上瞥去。只见一头鹞鹰模样的奇怪鸟禽从走蝎头顶飞过,随即又飞回来。然后围着众人盘旋不去,同时发出阵阵刺耳啼叫。

“……机关翔鸟?是墨门的货?”

林守当即辨识出天上翔鸟的真身,啧了声后便抬手射出破魔镖。

造师门和墨门皆是有着悠久历史的造物门派,两家自古便将彼此视为竞争对手,因此林守对墨门的机关兽倒也格外熟悉。那机关翔鸟便是墨门机关兽的一类,其效用相当于造师门的信鸢,可自动搜索及追踪可疑目标。一旦被它缠上就很难甩掉,要是等它唤来正道弟子就更是麻烦,因此林守才毫不犹豫的射出破魔镖。

破魔镖化成一点青芒朝翔鸟射去,然而翔鸟在空中划出优雅的流线,轻易避开射来的破魔镖。不信邪的林守又连连射出三镖,不料皆被翔鸟给摇身避开,令得他愕然一惊。

“那家伙,不是普通的机关翔鸟吗……”

虽说机关兽乃是墨门一绝,然而头顶翔鸟却明显有着与众不同的灵性。林守推测那翔鸟可能是某位墨门大师的杰作,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动祭剑时,谁知头顶翔鸟突然啼叫一声,竟改变姿态俯冲下来。

“想干啥……嗯?不好!”

目睹翔鸟背后闪烁火光的瞬间,林守反射般的猛拉缰绳,走蝎顿时来了个九十度的急速偏转。差不多同时,从翔鸟背后射出的火矢落到走蝎身旁,随即掀起猛烈的爆炸!

爆炸迸发出的光热和罡风几乎把走蝎给吹翻,毫无准备的九味也差点被甩了出去,幸好飞燕及时把小妖精给护在怀里。林守扯着缰绳勉强稳住身影,正待抬头喝骂,岂料天上翔鸟一个微旋后又再度俯冲,背上机炮竟连连喷出火光!看样子似打算一举歼敌!

“戾魂封缀,烈甲凭身,赦!”

顾不上喝骂抱怨,林守急忙拍出数道披甲符,同时猛踢走蝎逃命。披甲符在空中化成八卦符阵,挡下一记凶猛火矢。在连连爆散的烈焰罡气里,走蝎展开最高速度左闪右躲。倘若从天上翔鸟的角度看过去,那贴着地面滑动的诡秘身影,简直就像厨房里全力逃窜的蟑螂一样。

轰!轰!轰!

接连数记火矢震得洞窟摇颤不己,然而走蝎施展出蟑螂滑走般的神异遁移,硬是载着众人于火光罡气间冲出重围。缓过气来的林守,当场撒出祭剑,就欲把那无血无泪的翔鸟给生吞活剥,岂知当他杀气腾腾的抬头望天时,却只看到一抹迅速远去的灰影。

“咦?喂,混蛋!不许逃!”

机关翔鸟背后的神火炮只有六发备弹,刚一口气把备弹全射出来后,立即转身逃离——如果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去,可谓是相当漂亮的“一击脱离”战术。可惜在受害者眼里,像这般打了就跑的行径却是卑鄙令人抓狂,再联系到墨造两派的历代纠葛,造师传人顿时怒火熊熊,不可遏抑!

“死贼鸟!今次要不把你还原成零件状态,本少爷就不是造师门的!”

林守驱策着走蝎朝天上翔鸟猛追,仿佛不如钱似的把破魔镖朝天上狂射出去,不光派出信鸢围堵,甚至连捆仙索和金刚无想都给请了出来。

目睹造师传人那无差别的法宝轰炸,后座的飞燕几乎看得呆掉,而天上已用光弹药的翔鸟则是立即身陷危机。只见翔鸟在数头信鸢的围攻下狼狈奔逃,不断变换着飞行路线,有好几次都差点被捆仙索给逮到。

“哼哼,区区机关翔鸟,也敢跟我跟造师门斗法……唔嗯!?”

眼着见翔鸟越飞越慢,就要束手就擒时,突然周围亮起刺眼的白光。数道照明符自隐蔽处射出来,化成耀眼的光球悬浮在空中。林守借着那光耀朝四周望去,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刚刚只顾着追逐天上翔鸟,没注意时竟闯到了正道会的据点来。

射出照明符的正道弟子在前方严阵以待,不远处还有数个人影正朝这边急速赶来,其中隐隐可见两小道士的模样。面对突然闯阵的强敌,正道会这边显然没能马上反应,然而若是他们在此继续耽搁的话,情况恐怕就会变得格外麻烦。

“啧,死贼鸟,算你运气好……”

作出判断的林守,朝天上摇晃扑悠的机关翔鸟竖起中指,随即召回信鸢,掉头撤离。片刻过后,当尉真尉迟赶到现场时,只看到一道延伸向远方地平线的嚣张烟尘,而闯阵者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

没能按照宣言那般把机关翔鸟还原成零件状态,林守感到相当郁愤。身为造师门第五十七代传人,竟然被区区墨门翔鸟给阴险偷袭,遭到一顿狂轰乱炸不说,最后甚至还让对手逃之夭夭。

这样的结果,简直就像挨了记闷棍还没法还手般的丢脸,自我感觉给造师门抹了黑的林守,不由得陷入情绪上的低潮。无论九味如何出言安慰,坐在走蝎上都提不起半点兴致。

“嗯,你的烦恼还真是奇怪呢。只是没逮到那只翔鸟而已,需要如此沮丧吗?那墨门再怎么说也是隐世的造物名门,墨门机关兽更是隐世一绝,在墨门手下吃点亏没必要大惊小怪吧?”

飞燕似乎是打算劝慰林守,然而却明显刺激到造师传人的矜持。

“吃亏?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少爷吃亏了?那头贼鸟被信鸢啄得毛都秃掉了,而且要不是正道据点恰好就在附近,它早就被本少爷给逮下来拆掉!这次算是一时大意,下次再让本少爷遇上,保管它没机会再回去!”

“唔,既然如此,那你还郁闷什么?”

“我……我才没郁闷!喂,下来下来,据点就在前面了。”

林守跳下走蝎,循着地图愤愤不平的朝前走去。看着他踢飞石块的动作,飞燕不禁哑然失笑。意外发现眼前造师传人也有孩子气一面的同时,飞燕也暗自断定了自己先前的推测,即某人的别扭性格果然是家庭教育的结果。(未完待续。。)

一六三 学者霍雍

一六三学者霍雍

地图所示的三号据点正位于秘境渊湖的边缘,和前面的两处据点相同,.com靠近据点的时候,两人隐约听到潺潺流水声,推测或许便是流向渊湖的地下水脉。再往前走了一段路,有风打着卷儿从湖边吹来,林守突然停下脚步,愕然抬头望向来风的方向。

“咦?这是……烤鱼的味道?”

风中挟杂着香辛料和油脂的香味,飞燕眨眨眼睛,露出讶异的神情。同样察觉到这点的林守则是半张着嘴,在原地呆愣片刻后,又一言不发的加快脚步朝前面走去。

越是靠近三号据点,空气里的烤鱼香味便越是浓烈,足以证明据点里有先行者暂居。由于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为何,飞燕本打算先悄悄观察下情况,岂料林守竟是恍然不觉般的就要朝据点里面闯去。

“等等,你干嘛吗?先看看情况再说!”

飞燕好不容易拉住林守,后者虽没抗拒,但情绪却明显有些异样。飞燕不放心的把他护在身后,然后自己悄悄潜到据点出口朝里面探望。

三号据点乃是一处清爽宽敞的岩洞,岩洞中央燃着一堆篝火,篝火周围立着数根用木棍串好的烤鱼,一陌生男子正挽着衣袖在那里埋头朵颐。由于他背对出口的缘故,飞燕暂时看不清他的容貌,然而男子那仿佛毫无防备的背影,却令飞燕没来由的感到威胁。

那种不协调的感觉,实在很难用语言加以表述。

男子坐在篝火前烤鱼的画面没有突兀,看上去似乎格外自然。然而在自然蕴生的荒郊野外,有时看似普通的草丛却有可能潜伏着致命的毒蛇,麻痹的瞬间便会被横夺性命。只有经验丰富的冒险家方可凭着直觉察觉到那潜在的危险,而飞燕此刻便是处于类似的境况。

“要不先试探下……”

察觉到潜在危险的飞燕,打算稍稍试探下对方的底细,岂知就在她刚把手放到啖邪剑柄上时,篝火边的男子随意似的抛出了手里的鱼骨头。鱼骨头沿着抛物线掉落在飞燕前方,飞燕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朝鱼骨头瞟去。

鱼骨头被啃得干干净净,只留下脑袋在地上翻着白眼,看上去似乎格外凄惨。飞燕低头看着鱼骨头,脑海里却猛然浮现出一幕惊悚光景来——一只被打回原形的玄鹤,给同样架在篝火上烧烤啃食,最后只残留下一堆零碎骨头,堆在地上的鱼骨头为伍……

“唔嗯!?”

飞燕猛打了个寒颤,从那番恍如真实般的恐怖幻觉里清醒过来,背后已是冷汗淋淋。再望向那篝火边的男子,只见依旧是那般毫无防备的模样,然而飞燕握剑的手瑟瑟抖颤着,竟再鼓不起半点斗志来。

这时候,篝火边的男子隐约甩了甩手,似乎可以理解为对暗处窥探者的无言警告。飞燕定了定神后正待退下,岂料林守却突然从旁边冲了出去!

“咦?等……”

“混帐王八蛋!给我去死!”

惊愕的飞燕一把没扯住,林守已抬腿朝那男子猛踹了过去。那挟杂着怨念的踢击倒是格外凌厉,然而对手却是深不可测的存在。一瞬间飞燕看得寒毛直竖,下意识的冲去救援,然而却是迟了数步。

“危险!”

“呃啊!”

惨叫声如飞燕预料般的响起,然而发声源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只见那边悠然啃鱼的男子毫无防备的挨了林守一记飞踢,闷哼着向旁横飞出数米,一时间在地上摔成了闷葫芦。

“呃?呃呃?”

目睹这般神异光景,飞燕脚下步法顿时紊乱,差点扑倒在地。好不容易稳住身影,岂知令她呆愕的光景又继续上演。只见一脚踹飞那男子的林守,仿佛余怒未消般的又继续追击,对着倒地男子穷追猛打。

“还以为消失这么久都在做些什么大事,没想到竟给我躲在地洞里摸鱼!混帐老爹,你到底有没有五十六代传人的自觉啊!?我要代替老头子惩罚你个不肖子!!”

“托你的福,这十年我可是过得相当充实啊!每天每天,除了修练就是修练,出门的次数加起来还不满一个巴掌!而且连阿娘也跟着你玩失踪……王八蛋,把我理想人生还回来!”

“还有白虎宫那边!化昝玄仪也好,破军王戟也好,竟然给我擅自留下那么大的麻烦!你以为我究竟费了多大功夫才帮你把屁股给擦干净啊!?混帐老爹,去死吧!”

林守对着倒地男子连踢带踹,只听得嗷嗷声不断传出,看得旁边飞燕几乎傻掉。片刻过后,怒气稍竭的林守揪着衣领把似奄一息的男子提起来,初次直视着男子的脸孔,正待继续痛骂,却突然眨了眨眼睛,愕然停了下来。

“怎,怎么呢?”

看着林守的动作瞬间僵硬,随即满头大汗的模样,误以为是出事了的飞燕急忙赶过去察料。岂料林守以僵硬的动作回过头来,脸上浮现出惶然无措的神情,说出的话则令飞燕为之绝倒。

“呃……怎么办,好像认错了人……”

……………………

被林守误当成混帐老爹狂殴猛踹的倒楣家伙,乃是一学者模样的斯文青年。青年莫约二十五岁上下,戴着旧式眼镜,五官端正,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模样。再加上身边行囊的那套相当专业的户外装备,整体看去倒颇有几分地质学者的风范。

不论年龄还是模样,青年和林老爹都相差甚远。如果硬要说两人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大约也只有都戴着眼镜这点,以及那孺雅学者般的风范了。

事实上,因为那处岩洞乃是林老爹设置的隐秘据点,知道据点位置的人除了拿着地图的林守,就是有设置据点的本人而已。当嗅到据点里传来烤鱼香味时,林守在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林老爹。对于混帐老爹的深沉怨念完全压制了造师传人的理性之弦,随后在看到那与老爹气质相似的背影时,怨念之鬼不可遏抑的解放出来,结果便诞生了先前那般的壮绝误会。

事后,林守是这样向飞燕解释自己当时狂暴失态的缘由,听起来似乎也颇有几分道理。然而,姑且不管缘由诱因如何,对着无辜路人狂殴猛踹却是不可抹消的犯罪事实。林守本想趁着受害者昏迷时赶快逃离作案现场,岂知却被正直的飞燕给揪着耳朵扯了回来,结果便不得不咽下自己恣意妄为的苦果。

“对,对不起!对不起!非常对不起!”

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意,林守朝苏醒过来的青年鞠躬道歉。受害者的嘴角浮现出明显的青肿,眼镜底下的黑眼圈也相当显眼,看上相当凄惨。然而似乎是位心胸宽大的人物,待到问清缘由过后,便也苦笑着接受了道歉。

“罢了罢了,林兄弟,你抬起头来吧……唉,说来也是我不好,擅自闯进令尊设置的据点,难怪林兄弟会由此误会……”

揉着眼角的青肿,青年苦笑不己。先前双方已作过自我介绍,青年的名字叫霍雍,出身于隐世某门派。据说是出于格物致知的兴趣来此探索秘境,然后偶然间发现了这处隐蔽的据点。

因为据点里有着各类物资储备,既舒适又安全,于是霍雍便擅自将洞穴当成自己探索秘境的临时据点,已经在此待了好些时间。只是没想到会遇上所有者找上门来,并且还被当成别人遭到修理,说来也算是祸从天降了。

“竟然在秘境里布置下这样的据点,令尊可真是厉害……啊,对了,林贤弟,你们跑了一天路也差不多饿了吧?来点烤鱼如何?这是我刚刚在外面湖里抓的,可是其它地方尝不到的美味哦!”

霍雍指着篝火旁的烤鱼,殷勤推荐给两人。飞燕显得犹豫不决,而林守则是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啃食。霍雍大度原谅他先前的暴行,令得林守对这位气质儒雅的青年有着相当的好感,一边啃着烤鱼一边向他打听。当被问到探索秘境时有无遇到类似林老爹的可疑人物时,霍雍沉吟片刻后摇摇头。

“我到黄泉秘境也不过是最近一个月的事情。如果令尊真像林兄弟说的那样,在十年就已经开始探索秘境的话,恐怕早已到达了秘境最深处,我是没机会遇上的,而且……”

“而且?”

“而且,令尊目前人还在不在秘境里面,其实也很难说。”

“很难说?霍大哥,那是什么意思?”

听着霍雍的话似乎别有深意,林守不禁放下手里的烤鱼。被问到的霍雍犹豫了片刻,还是沉声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林贤弟,你知道‘地界’吗?”

“地界?就是那个九黎妖魔栖息的,天地三界中的地界吗?”

“嗯。这是我从别处打听到的消息,据说在黄泉秘境的最深处,好像隐藏着一条通向地界的境界隧道……虽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测,但如果令尊探索黄泉秘境乃是冲着那条地界隧道而来,那就很难断定此刻他是否还留在人世这边了。”

一六四 飞燕疑念

传说盘古开天辟地之初,清气上升,浊气下沉。*///*上升的清气蕴生成为天界,下沉的浊气沉淀化为地界,而人世便是位于清浊天地之间的广袤界域。随后又经几世神魔征战,最终得以形成目前这般三界鼎立的光景。

三界中,天界自是神仙上人的居所,地界则为阴祟妖魔的地盘。地界妖魔窥视着人世的繁荣,意图染指人世而数度掀起战乱,距今最近一次便是六十年前的崩界大劫。当时地界妖师在九黎幽姬的率领下冲破人世藩篱,一度打得修真诸派溃不成军,最后靠着白虎宫等隐世门阀出手,方得以将九黎妖师赶回地界,人世亦迎来一甲子的泰平盛世。

早在岐阳市时,林守便从徐老那里听闻了崩界大劫和地界诸事,只是没想到老爹行踪竟会和地界扯上关系。要知道,地界乃是阴祟妖魔所居之地,充满阴戊煞气。倘若凡人以肉身踏足地界,元神生气会渐遭阴魄鬼厉所蚀,不仅道行会日渐消退,长此以往便会沦为心魂俱丧的活尸。更不用说地界诸地还栖息着的众多凶戾妖魔。

自古以来,修真者便把地界视为大凶禁地。哪怕是剑翁卜修子那般的得道真人,也不敢轻易踏足地界。倘若林老爹真是突发狂热只身前往地界闯荡,那结果恐怕只有用“凶险难测”来形容。

“居然有地界隧道……唔,那混帐老爹究竟想干什么啊……”

林守头疼的揉着脑袋。他来黄泉秘境是为搜索老爹下落,倘若林老爹真的想不开跑到地界晃悠。那他岂不是也要跟着追去地界?英雄少年只身闯荡地界,打退众妖群魔,最终得偿所愿——这样的故事听起来或许很帅气,然而现实里面。成为妖魔食饵的结局机率却是高达百分之九十七点八以上,反正林守绝对没兴趣步上那蠢老爹的后尘。

另一方面,看着造师少年抱头烦恼的苦闷模样,霍雍苦笑着摇摇头,像是感到歉意般的出言劝慰着他。

“这个嘛,其实贤弟你也不用如此烦恼,毕竟我刚刚说的也不过是推测而已。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只有找到的那一刻才会知晓。也说不定。令尊此刻就秘境的某个地方等着你呢?”

“……嗯,这样也对。”

林守也多少察觉自己思路正朝着没用的地方空转,于是拍拍脑袋停下自寻烦恼。不管地界隧道的消息是真是假,眼下他也只能贯彻既定方针。循着据点依次找下去。如果最后线索真的确定指向地界,那也等到时候再说。

“说起来,林贤弟,要不要看看我探索秘境的成果?”

“嗯?探索秘境的成果?”

“呵呵,黄泉秘境可是地脉汇聚的洞天福地。里面的宝藏多不胜数。为兄在这里面转了不过一个月,就已经搜集到了满满一口袋的珍奇宝贝……等等,我拿给贤弟看看。”

大约是想活跃下现场的沉闷气氛,霍雍抛出个轻松的话题。林守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去。霍雍起身拿过竖在墙角的鼓鼓行囊,在林守的烁烁注目下把行囊里的珍宝一一拿了出来。

“这是……魂刹玉?”

看到霍雍手里那闪着点点萤光的黑玉时。林守眨眨眼睛,随即惊呼出来。“这是魂刹玉吧?据说是世间游魂散魄受到净玉灵氛吸引。封聚于净玉内而形成的神异宝玉,有洞幽辨冥的独特神通……真厉害啊!霍大哥,你在哪里找到的?”

“嚯,没想到贤弟倒是内行呢,那再帮为兄看看这个如何?”

“嗯?这是‘血缨石髓’吧?据说是汇聚地脉炽热炎气而成形的矿物结晶,虽然比不上魂刹玉来得珍贵,但也是相当难得的素材呢!用于炼制炎金法器的话,可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嗯嗯,原来如此,那这个呢?”

“砂子?唔,不对,看这砂砾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的模样,莫非是‘时幻沙’不成!?喂喂,这可是不得了的宝贝啊!修理法器时只要撒上几把,修出的法器就跟新的一样。哪怕是用来施法行咒,也有身化缥缈,百兵不侵的神效!……啧啧,没想到竟连这样的宝贝都有,或许有必要把黄泉秘境好好探索一遍也说不定……”

“秘境里的珍宝数不胜数,这里只算是九牛一毛而已。要是贤弟有兴趣的话,等下为兄就把发现这些东西的地方写给你。”

“哦哦!可以吗?那就务必拜托了!”

“呵,贤弟莫急。再看看其它的,为兄找到的东西可不少呢。”

霍雍毫不吝啬的把收藏的珍宝展示给林守观赏,后者则回应以十二万分的热情。伴随着阵阵雀跃欢呼,两人的感情迅速拉近,片刻间便已互相称兄道弟,俨然已是多年的莫逆之交。

“唔……可疑……”

只是在旁边的飞燕眼里,那般的热络光景总令她感到莫妙不安。

飞燕乃是百战磨练的破邪剑士,妖魔鬼怪的任何伪装都无法瞒过她的眼睛,然而她却难以看透眼前男子的深浅。最初见到霍雍时感到的那股格外危险的气息,在他被林守踹飞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不管飞燕再怎么用力发散敌意,对方都仿佛完全没感觉似的,犹自在那边和造师传人热烈交谈。

飞燕怀疑霍雍是不是故意表露亲善,想等到他们麻痹大意时再施毒手,于是谨慎观察着他的表现。然而却发现对方那欢畅的神情并不像是装出来的,似乎确实对造师传人抱有着相当程度的好意。其实转念想想,倘若对方真想加害两人,以其实力或许不需要玩弄花招。

看看霍雍那和颜悦色的模样。再想想林守先前对他又踹又踢的施暴光景,飞燕实在想不透究竟是何等因缘令对方如此宽容。不管怎么说,对方既然已表露出和善态度,应该不会突然变相加害两人。飞燕悄然呼出口气。稍稍放松了绷紧的神经。

这时候那边传来造师传人的赞叹声,大概是霍雍又拿出了什么奇珍异宝来分享。飞燕百无聊赖的移动目光望去,神情却是瞬间僵住,只见在霍雍拿出的几件稀奇东西里,俨然有一颗拳头大小的紫色果实。

“鬼煌幽实!”

只见那果实呈现出心脏般的形状,表面为深紫色,并且隐隐散发着奇异幽光,正是她来此寻找的“鬼煌幽实”。飞燕连眨了几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而她的惊呼也把那边两人的注意给吸引了过来。

霍雍似乎只是感到好奇,然而林守却对她的惊呼生出反应,顺着她的目光拿起那颗紫色果实。探询似的望过来。飞燕本待点头,然而立即醒悟过来,偏头朝侧面望去,硬生生的截断了林守投来的目光。

“霍大哥,小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该讲不讲。”

“唔嗯,贤弟何事?但说无妨。”

飞燕强迫自己不去看那边,然而传来的声音还是令她竖起耳朵。

在造师传人的诚恳请托下,霍雍爽快的把“鬼煌幽实”赠给了某贤弟。然后双方就着烤鱼篝火彻夜欢谈。只是那热烈声响却是扰得飞燕根本无法入眠,只得瞪着眼睛陪两人干坐一宿。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变相磨练。

……………………

直到次日莫约天明时分,霍雍要继续探索秘境。方才意犹未尽的起身与林守告别,临走时还赠予林守一瓶“时幻沙”留念。时幻沙既可用作施法凭依,又可用于法器修理,可谓妙用无穷。既然霍雍坚持赠送,林守也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那贤弟,为兄这就告辞了。”

据点洞穴门口,霍雍朝林守拱拱手,然后背起行囊就待上路。“为兄还会在秘境呆上一些时日,呵,若是有缘的话,咱们兄弟改日再叙。”

“嗯嗯!小弟也盼着与霍大哥再会的时候!”

林守朝霍雍挥手告别,目送着那背影潇洒远去,却莫名浮现出似曾相识般的既视感。虽然记忆已经相当模糊了,然而小时候时常仰望着的某个背影,似乎也是这般的渐行渐远……

“啧,干嘛想到那家伙啊?走开走开!”

林守猛烈摇着头,把浮现出讨厌记忆给甩出脑海,回过神来时发现飞燕不知何时来到了前面。整晚无眠再加上持继紧张,令得玄鹤仙子的俏丽脸蛋上出现明显的黑眼圈,模样亦是格外憔悴。只见她抬头眺望着霍雍离去的方向,如释重担般的呼出口气。

“终于走了吗……”

“嗯?你那是什么语气?霍大哥可是好人。”

“又给你指路,又送你宝贝,在你眼里当然是好人……”飞燕撇撇嘴,语带嘲讽的说着。

结果,直到最后她也没看透那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除了可以确定他对林守怀着相当程度的好意以外,其余的印象皆是神秘,危险和危险。如果硬要找个比喻来形容的话,大约就像是化身人形的猛狞巨兽,并且还是那种只在神话史诗里出现的灭世凶兽。

尽管霍雍临走时说过会在继续在秘境呆上些时日,但飞燕却毫不期望有再遇到他的机会。事实上,光是想到秘境里有这样的猛狞巨兽在晃悠,飞燕就有种想要尽快逃离秘境的冲动。然而非常奇妙的,明明是如此神秘危险的人物,在面对造师传人时却戾气尽敛,那如淋春风般的爽朗风范,哪怕飞燕用最苛刻的眼光也解读不出半点恶意来。

“很奇怪啊,为什么他会对你这样好?看你们两人谈得如此投缘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兄弟俩……喂,你没有别的兄弟吗?他不会其实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吧?”

……………………

PS:话说,“但愿人长久,长里共婵娟”的前一句是啥?狮子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嘛,不论如何,难得以中秋国类假日,狮子衷心祝愿大家拥有一段悠闲的假日(微笑状),当然更新是不会停……(未完待续。。)

一六五 盗掘行凶

“去你的!我造师门五十七代代单传,要是有兄弟的话就好了!”

对于飞燕的无责任推测,林守则是用事实予以反驳。()随即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把“鬼煌幽实”拿了出来。

“喂,你找的是这个吧?”

“咦?你是给我吗?”

看着递来的鬼煌幽实,飞燕意外的眨眨眼睛。尽管在林守向霍雍索要时她就已猜到会是这样,然而却没想到对方这次竟会如此老实的递过来。

“怎么可能给你啊?当然是给太渊前辈的。”林守对飞燕吐了吐舌头。“我暂时没空去凤鸣山拜访,你就替我转交给太渊前辈吧!记住,要对前辈提到我的名字,不许横夺本少爷的功劳!”

倘若是原来的飞燕,听到这番话恐怕会即刻针锋相对的回敬吧?不过这几日相处下来,飞燕也算是多少了解了某人的别扭性格,以及隐藏在恶语毒舌下的那副倒不算太坏的心肠,于是没再掀起无聊争端。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飞燕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接过鬼煌幽实,小心翼翼的贴身收好。林守随即嗯咳一声,动了动手指,示意飞燕把抢走的青蝠咒饰还来。然而那微妙的表态却被玄鹤忽略了过去,飞燕在原地沉思片刻,抬头向他提出问题。

“我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哪还用说吗?当然是继续找那混帐老爹啊!”

“就算令尊真的前往了地界?”

“喂喂,那只是推测而已。没确定的。再说和你也没啥关系吧?”

本以为拿到鬼煌幽实后眼前的玄鹤就该打道回府了,没想到竟会关心起这件和她无关的事情来。林守奇怪的看着飞燕,而那边的飞燕则带着奇妙表情擅自嘀咕起来。

“唔,师父那边倒是不急。而且欠下人情也麻烦……反正秘境这边似乎也蛮有趣的,继续再逛一阵子也不错……再怎么说也是师父认识的人,毕竟不能放着不管……”

“你在嘀咕什么啊?”林守纳闷的问着。

“没办法,直到找到令尊下落以前,我就再陪你一阵子吧!”

飞燕抬头对造师传人宣言着,而后者闻言则是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你说啥?”

“昨天那人把发现珍宝的位置都写给你了,以你这人的贪财成性。接下来肯定会去四处盗掘吧?哼哼,本仙子倒是可以考虑帮你,不过找到的宝贝要分我一半!”

“去你的!”

……………………

尽管在利益分配问题上没能达成一致,但飞燕还是继续陪着林守在秘境里闯荡。从霍雍那里得到启示的林守。在继续搜寻老爹下落的同时,也稍稍把注意力转移到秘境的诸多宝藏上面,在接下来的数日里于各处大肆盗掘。

在造师门嫡传的造化玄法面前,正道会的诸般禁制形同虚设,林守和飞燕不但屡屡闯进机要重地肆意盗掘。甚至还数次与巡逻弟子遭遇。然而靠着走蝎的强悍动力和飞燕的高超剑术,屡屡成功脱逃。诸如“极恶盗掘二人组”,“秘境破坏者”等传闻,已成为钦天府引起相当争议的话题。

不过对于刚刚出差归来的穆兰来说。这些传闻都尚未进到她的耳朵里面。作为极少数曾与阎阴殿有过交手经验的正道干员,穆兰被派去协助其它部门追察阎阴殿的下落。上月岐阳动乱的事件里。阎阴殿背后隐隐有地界妖魔的魅影浮现,惊闻此事的正道会已将阎阴殿列为泰平人世的最大威胁。调动全部力量来对付阎阴殿。

然而阎阴殿的行踪却是格外诡秘,来无影,去无踪,几乎没留下任何可追迹的线索。最近数日来,穆兰和队友将隐世几处较为可疑的灵地搜索了一遍,结果没发现任何阎阴殿的痕迹。在缺乏有效对策的情况下,穆兰只得先随队伍回钦天府暂时休整。本想着抽空过问下两师弟的勤务状况,没想到刚回钦天府就收到墨琴的短信,要她先到墨门工房里来一趟。

墨门工房位于钦天府的地下层,乃是装备部的核心区域。墨琴既是装备部的制造监督,又是墨门大小姐,因此墨门工房可以说是她的绝对领域,无人可以在此挑战她的权威。

墨门工房本是闲人勿进的重地,但守门的墨家弟子知道穆兰是自家大小姐的亲友,自然没有阻拦。

工房里面漂浮着机油和汗臭的味道,氛围则会让人联想到为赶上订单时限而彻夜加班的工厂,随处可见抱着半成品匆匆跑过的墨家弟子,或大声吆喝赶快上料的墨家师傅。说起来,墨门工房承担着为正道会麾下数以万计的干员供应法器装备的重责,所以穆兰每次来看到的几乎都是这般热火朝天的景象。

穆兰小心避开沿途障碍,在工房深处找到墨琴。此刻这位墨家大小姐正在进行焊接作业,平素的美艳旗袍被蓝布工作服取代,一手持着面罩,一手拿着焊枪的模样显得迫力十足。伴随着阵阵高压电弧,一具形似小形兽类的钢铁骨骼渐渐成形。钢铁骨骼乃是墨门机关兽的基础骨架,穆兰猜测墨琴或许是想做头机关战狼。

焊接好小兽骨骼后,墨琴又试着让骨骼做出各种动作,边观察边调整着骨骼,直到半个时辰后方才呼出口气,取下面罩露出满意的神情。这时候穆兰轻咳了一声,把好友的注意力给唤了过来。

“咦?穆兰,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阵了,不过,你在做什么呢?”

穆兰指着小兽骨骼好奇的问着。

“嗯,我在做哮天犬,最近钦天府的战力不足呢。”

墨琴似乎已给机关战狼取好了名字,随手取下面罩,拿起旁边的塑料水瓶,咕隆咕隆的一口气喝了半瓶。旁人若是看到才色兼备的墨门千金竟会有这般表现,想必会惊得掉下满地的眼镜,然而穆兰却知道,这样子正才墨琴的自然表现。

“战力不足?什么事要劳驾制造监督亲自出面啊?”

穆兰惊讶的问着。墨琴二十出头便取得墨门大匠师的资格,其实力自然不可小觑。然而她的本职是装备部的制造监督,负责法器装备的制造调度,如果连她都要亲自出面的话,事情恐怕已经发展到相当严重的地步。

“嗯,事情确实很严重……我们先进去说。”

墨琴烦恼的抓抓头,示意穆兰跟她来到里面的办公室说话。墨琴的监督办公室里设置有隔音结界,关上门后隔绝了外面的嘈杂噪音,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穆兰,你听说黄泉秘境出现盗掘者的事情没有?”

两人在沙发坐定后,墨琴便抛出这样的问题来。

“还没有,怎么?”

穆兰疑惑的偏着头。黄泉秘境乃是地脉汇聚的洞天福地,里面生着众多珍贵资源,虽然正道会将其划为禁地,但被那些珍物吸引来的盗掘者每年都会多少冒出几个。只要对方不干得太过份,正道会也往往睁一只眼闭一眼,通常并不是需要大动干戈的事情。

“虽然如此,但这回的情况有所不同。对方屡屡冲破正道会设下的机关禁制,硬闯各地的禁区据点,还与巡逻弟子几番交手,迄今为止已有六人遇害了。”

“有这等事!?”穆兰惊得站起来。

正道会执掌天下正道之牛耳,钦天府更是正道会的总部所在。估且不论流窜到人世的妖魔之辈,竟然有魔道邪徒胆敢在钦天府的眼皮底下行凶杀人,简直是胆大妄为到极点!

天底下有胆子做这种事的邪道屈指可数,而心里浮出的名字则让穆兰当场变了脸色。

“放心,小真小迟都没事,受害的是别派弟子。”那边的墨琴似乎误会穆兰的表态,摆摆手劝慰着她。“我们的高师兄被派去抓捕盗掘者,倒是与对方遭遇几次,结果都被漂亮的甩掉了呢……据小真小迟说,水云师太听到报告时都差点从蒲团上跌下来呢。”

毕竟事态严重到已难以开玩笑的地步,墨琴也只是稍稍发挥了下毒舌,然后便把话题扯了回来。“总而言之,这次闯到秘境的盗掘者非同寻常,长老们推断是阎阴殿的鬼徒作祟。好比岐阳动乱那般,搞不好阎阴殿这次的目的是钦天府,甚至整个应天呢!”

“原来如此,所以我们才被急急招回来啊……”

穆兰颔首思考片刻,消化了墨琴提供的情报,同时也感到些许疑惑。如果事态真像墨琴说的那样和阎阴殿有关,那她稍后自然能得到报告,应该没有必要特意把自己叫到墨门工房来密谈。既然墨琴都做到这一步,想必是有不可向他人透露的事情要说。

“嗯,确实是这样没错……”

墨琴咬着嘴唇,似乎相当犹豫,抬头看看穆兰,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随着墨琴的口哨声,接到招唤的墨鸠挥扑着翅膀从天顶飞降下来。穆兰惊讶的发现墨鸠的精神似乎不太好,而身上的漂亮翎毛也明显掉了少许。

“前几天小鸠和盗掘者遭遇过,好不容易才逃了回来。”

墨琴安慰般的抚摸着墨鸠,对她仔细说明着。“小鸠当时拍下了盗掘者的模样,不过我非没有报告上去……总之先放给你看看,穆兰,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墨琴的慎重话语,穆兰也不禁紧张起来,先深吸了口气镇定了精神,然后示意墨琴把影像放出来。

“机密代号伍柒肆三,小鸠,放出来看看吧。”(未完待续。。)

一六六 穆兰出动

墨鸠放出来的影像,正是那日与林守遭遇时的画面。画面上林守和一素衣女子共骑着一头怪异坐兽,只见两人在神火炮的光焰里左冲右突,看上去格外惊险。

“守弟?他,他怎么会在秘境!?”

看到造师少年的身影时,穆兰大吃一惊。然而墨琴并无法给她答案,只是带着歉意口吻解释说,当日墨鸠正在秘境测试神火炮的运作,自动将陌生的造师传人识别为入侵者加以排除。

墨鸠背负的神火炮威力强横,穆兰不禁为闪避的林守捏一把冷汗。岂知画面陡然一转,用光备弹的墨鸠转身逃亡,缓过气来的造师传人则是报复追赶,只见祭剑魔镖齐齐上阵,墨鸠在枪林弹雨里拼命逃亡,那声声凄厉叫声听得格外悲切。相比起来,地上叫嚣着“死贼鸟!今次要不把你还原成零件状态,本少爷就不是造师门的!”的某人则显得邪恶万分,如果换成其他人来判断,恐怕百分之百分会把他给划进邪道魔徒里面。

“……原来如此,盗掘者是守弟吗?”

穆兰呼出口气,她已确实理解墨琴把她叫来的理由,闭上眼睛整理着思绪。考虑到造师传人对宝贝器物的古怪执念,穆兰倒是无法否认对盗掘行为的指控,然而,却决不相信林守会为盗掘珍宝而行凶杀人。

“墨琴,受害的六人都是何时遭到袭击的?”

穆兰慎重向墨琴打听着,早知道她会问起的墨琴。把准备好的报告递了过来。穆兰道谢后接过细看,根据报告的描述,受害者皆是秘境的巡逻弟子,其中四人是在追捕盗掘者时落单遇害。而另外两人则是组队巡逻时遭到杀害。现场没有目击者生还,只是遇害者的伤口皆呈现出同样的特征。

“邪剑侵蚀!?”

遇害者皆有被利剑斩袭的伤口,伤口处血肉枯靡,浑身精血被吸蚀殆尽,与正道会昔日记载相对照,死于邪剑的可能性极高。看到这里时穆兰再度吃惊,脑海里直觉浮现出林守持有的那把凶性十足的血炼祭剑。

“太巧了……简直就像是故意安排好似的……”

穆兰皱眉深思。如果说是交手时误伤还可以理解,但明明已经逃脱了还故意回头伤人。不仅违背常理,也完全和林守的性格不符。至于最后两名弟子,更是无缘无故遭到杀害,简直给人一种刻意演出的感觉。

“穆兰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吗?”墨琴同意穆兰的见解。但也提出别的意见。“造师小弟不是凶手,但和他同行的女子又如何?穆兰你认识她吗?”

墨琴的问题让穆兰的神情出现些微动摇,但原因却和事件本身无关。先前墨鸠播放影像时,穆兰己注意到与林守同行的女子。

不可否认的是,那女子生得极美。举手投足间显出非凡身手,不仅与林守同骑一坐兽,甚至还帮他挡下了两记神火弹,两人关系似乎相当亲密……

回想起岐阳动乱的时候。白虎宫的少宫主对守弟也是青睐有加。虽说守弟的性格确实很容易吸引女子的爱慕,但对他来说。究竟有没有倾注感情的特别对象呢?或者在他眼里,自己跟他身边的其它女子并没有任何不同?

这个想法令穆兰的心脏没来由的猛缩了下。但却不知要如何处理这类情绪,只得摇摇头把杂念硬压了下去。

“……不,我不认识。”穆兰慎重的评价着。“只是那姑娘身上没有半点邪气,看起来不像为非作歹的邪徒,感觉倒更接近仙灵之属。伤人的不会是她才对。”

“果然是这样吗,但问题是……”

墨琴与穆兰继续讨论着种种可能性,但因缺乏必要情报,最后也只能初步断定,盗掘案和凶杀案是两起各自独立的事件,并且后者极有可能是阎阴殿的邪徒在暗中作祟。

只是两人无法确定,这两起事件究竟是偶然联系到一起,还是对方刻意要嫁祸林守等人?若是后者的话,那对方的目的又何在?

如果对方目的是想扰乱视听,引开钦天府的注意,那是不是意味着阎阴殿近期内将对钦天府采取大攻势?

不管怎么想形势都格外危险,那种仿佛被看不见的黑手给牵进泥潭的感觉,几乎和岐阳地方时一模一样!那时候是全靠着造师传人洞悉鬼师奸计,方才得以扳回局面,莫非这次又只能把如此重担推到那少年的身上吗?

“……不管怎么说,非得先找到守弟不可。搞不好他根本不知道凶杀案的事情,再胡乱行事的话会相当危险。”穆兰疲倦似的揉着额头。本以为这次回钦天府总算可稍稍休息下,没想到马上就遇上这等事件。

“那样的话,我们怕得立即行动才行。”

墨琴苦笑着说道。她倒是相当能体会穆兰的辛劳,然而事态却已不容得片刻迟缓。“高世津连连失败,水云师太震怒下已经决定亲自出手诛灭盗掘者。水云师太剑下从不留活口,要不赶在她前面找到那小弟,可不知道事情会变得如何呢!”

……………………

从被司南传送到秘境时算起,林守己在黄泉秘境闯荡了一周左右的时间,而此处秘境的深遂辽阔亦超出他的想象。由于林老爹绘制的秘境地图没有比例尺,因此林守只能依照据点数量来推算,他们莫约已走过了三分之二左右的路程。

随着秘境探索的深入,空气里弥散的莫名阴气变得逐渐浓厚,温度也比最初下降了不少。按照霍雍的说法,秘境深处存在着与地界相连的隧道,林守因此推测那些阴气极有可能是从地界涌来的。倘若黄泉秘境真是连通地界与人世的界域,那其意义自然格外重大。林守也大致理解了正道会究竟为何要将此地划为禁地,并不惜浪费大量人力在各处设置哨岗看守。

只是再怎么说也该有个限度,似乎越是接近秘境深处,沿途的哨岗便越是密集。光是今天上午他们便己整整和五支巡逻队有过遭遇!虽然靠着走蝎及时脱逃。但对方那凶神恶煞,誓不罢休的执着态度,还是令林守感到相当古怪。

“啧,那些家伙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啊?”

林守放任走蝎在岩地奔驰,并质疑着正道弟子的神出鬼没。他骑着走蝎用了一周时间才闯到秘境深处,然而那些正道弟子却是轻易便追上他的脚步。

“你不知道吗?正道会的沿途哨岗都是顺着地脉布置,里面设置有法器机关,只要通过遁移法决便可以随时来去转移。”后面的飞燕出言解答了他的疑问。

“什么?竟然这么方便?”感到吃惊的同时。林守也暗自盘算着要不要干脆去袭击个正道哨岗,然后利用遁移功能直接前往秘境最深处。

“劝你还是打消这个主意吧。那套遁移法诀由专人掌控,并且每天更换,要是弄错了可是会被直接传送到牢房里面。到时候我可不奉陪哦?”

听起来。飞燕似乎也打过借哨岗遁移的主意,只是因为风险太大而最后放弃。考虑到有必要挨个探查沿途据点,以确定老爹的行踪,林守也没有坚持这项危险方案,转而讨论起其它事情来。

“话说回来。他们也未免太勤快了吧?一上午就遭遇五次,那模样简直像把我们当成了杀父仇人,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难道说,这秘境深处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成?”

“我只从师父那里听说。黄泉秘境曾是上古时的神魔战场,但连着地界的事情师父也没提过……那叫霍雍的。究竟是从哪里打听到的这等隐秘?”飞燕皱眉朝四周望去。“而且,你注意到没有?这两天秘境的气氛很古怪。空气充斥着不知所谓的紧张感,还有那些巡逻弟子的奇怪态度……我猜正道会那边恐怕是出了事,而且事情还不小。”

“出事?比如说呢?”

“我怎么知道?”飞燕白了他一眼。

“啧,那不跟没说一样?”林守甩甩手,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谁爱闹就闹去,反正和我无关。本少爷只要找到那混帐老爹的下落,然后就可以打道回府了,对吧?”

“嗯!打道回府!”

小妖精从口袋里探出头来,响亮的呼应着主人。

“如果这样顺利就好了……”飞燕撇撇嘴,伸手逗弄着小妖情,倒是没立马反驳,想想后突然问出个意外的问题。“我问你啊,等找到令尊后,你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狠狠揍那家伙一顿啊!”

林守立即回答着,并挥舞拳头以示决心。他的激烈动作令小妖精失足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幸好被飞燕伸手接住。飞燕痛爱的摸着小妖精,同时继续追问着。

“那,揍完之后呢?”

“咦?揍完之后?”

“没错,揍完之后你又要做什么?莫非是父子握手言和,然后欢欢喜喜的回家团聚吗?”飞燕没有归还小妖精的意思,不过那语气似乎相当期待看到那一幕。

“喂喂!谁要做那种恶心事啊?”

林守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猛的摇摇头抛开脑海里的诡异想象。由于对老爹的怨念过于执着,除了“狠狠揍那家伙一顿”外,他倒没想过更后面的打算。这时候被飞燕突然问起,顿时哑口无言。

“难道你没想过,令尊离家也许是迫不得已的?”

飞燕似乎在尝试开导林守,语气罕有的柔和。“天底下没有不疼孩子的父母,令尊会丢下家族不管,恐怕是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才是。你说他十年都没回来过,十年里令尊在外面独自承受着与家族分离的孤独,我想也不是什么轻松写意的事情吧?”

“……什么意思?你在替那家伙辩护?”

“我只是劝你,在动手前揍人前先搞清楚理由比较好,免得事后难以补救。”飞燕摇摇头。“你们造师门的厉害我已经领教过了。像令尊那样的非凡人物,不惜离家弃子,用上足足十年光阴来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老实说,光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呢……”(未完待续。。)

一六七 邪剑诡影

飞燕用丝毫不像开玩笑的语气说着,而林守则是一时茫然的看着她。片刻后恍然大悟般的猛一捶手,愤然说着。

“说得没错!确实应该弄清楚那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前次化昝玄仪的事情,三魄鬼眼的事情,还有其它林林总总……那个混帐老爹,搞不好是在策划着什么颠覆人世的大阴谋呢……唔唔,还有阿娘的下落,八成也是被他给拐走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光揍上一顿也未免太便宜他了……嗯,非得对他施以严苛拷问,叫他把阴谋诡计给统统坦白出来才行!再不然,绑起直接送回青河镇给老头子家法处置,再把那些混帐算计给统统摧平,看他如何哭丧着脸也不错……”

林守在前面喃喃嘀咕着,仿佛陷入自我妄想的世界,对飞燕的喊声则是充耳不闻。见着这样的林守,飞燕无奈的叹了口气,原本她是想开导下前面执念深沉的少年,谁知却反而把他的思路给刺激到更加偏激的方向。如果因她的一番话而促成父子相残的人伦悲剧,那她可是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不过现在除了祈祷命运之神的垂青以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嗯?”

一阵冷风扯着呼啸从远处吹来,风里挟杂着刀剑碰撞的铮响。虽然相当微弱,但瞒不过玄鹤化身的飞燕,急忙叫醒了前面发呆的造师传人。林守自然没有飞燕的灵敏五识,但在听闻情况后却露出诧疑神情。

“打斗声?喂喂。这附近是正道会的地盘吧,哪来的家伙敢惹事啊?”

“所以才说事情可疑啊,笨蛋。”

飞燕护着怀里的小妖精,偏头朝左右张望。很快分辨出声音的来源,然后催促林守前去察看。林守本来不想瞎凑热闹,然而受不了飞燕的连连催促,只好命令走蝎改变方向,朝着血腥味传来的地方寻去。

……………………

有飞燕的敏锐听觉作为向导,两人没花多少力气便寻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岩场。崎岖不平的岩场上到处是怪石凸起,怪石有高有低,错落纷杂。简直就像地面长出的无数地刺,连号称“全地形泛用坐兽”的走蝎亦走得有些踉跄。

“……啧,好像随时会冒出妖怪来的地方。”

林守在走蝎背上努力保持平衡,皱眉打量着周围的嶙峋怪石。作出恶意十足的评价。飞燕则是皱眉朝四周寻觅着,很快便确定了打斗声的发生源。

两名看上去分外眼熟的小道士,正在和一个蒙面人博斗着。

蒙面人从头到脚都裹在黑袍里面,容貌长相俱看不真切,然而剑术修为却似乎相当高超。只见他手里一把漆黑长剑幻化出无数魅影。以群蛇噬咬之势将两小道士挟在正中。

两小道士摆出两仪剑阵,散发着灵光的松纹定光两剑相互驰援,总算是勉强守住阵势。只是蒙面人的黑剑却似乎有着非同凡常的侵蚀邪力,松纹两剑每每与之交击。其剑魄灵光必然会剧猛颤抖。随着两剑灵光愈消愈弱,两小道士的脸色亦愈发苍白。情势岌岌可危。而不远处的窥探者还尚未打定是否救人的主意。

“啧啧,竟然真有人敢在正道会的地盘惹事啊……”

“蒙头蒙面。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喂,你上还是我上?”

“喂喂,不是吧?那家伙看起来可不好惹,而且就算我们救了那边的两个,正道会说不定会反过来把我们抓住。”

“是吗?那你是打算挟起尾巴溜走了?”

“切,我知道啦!真是麻烦……”

林守从暗处跃出,手里祭剑化成一道赤烈匹练朝蒙面人斩去。听得身后破风烈响,蒙面人紧急回身格挡。缠绕着血罡的祭剑与黑气腾腾的邪剑瞬间交击,然后在迸烈的剑气里同时向后弹回,由此看来双方剑威似乎不分胜负。

蒙面人似乎也为突然冒出来的强敌而惊讶,退后几步正待重整势态,岂知飞燕的追击已接踵而至。

“舞我啖邪”在铿然铮响里出鞘,于虚空中划出一道新月般的锐利弧线。雪亮的剑锋放射出刺眼的冷光,被那光芒夺目的瞬息,流利的剑迹已划过蒙面人的颈侧。

蒙面人于千钩一发之际避开了剑光直击,然而身上衣袍却被剑气绞碎不少。蒙面人发出恼怒的声音,挥手朝飞燕抛出一道咒符。咒符在半空炸烈,迸放出强光和巨响。在声光掩护下蒙面人转身逃走,而飞燕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干脆放弃逃走,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站住!别逃!”

飞燕轻叱一声,施展身法朝蒙面人追去,被抛下的林守则迎接着两小道士挟杂着敌意与疑惑的目光。

“你是那时候的……究竟有何企图?”

“有何企图?喂喂,本少爷难得出手救人一次,得到的不是感谢而是质问吗?要说到企图的话,你们不是更应该问问刚刚逃走的蒙面家伙吗?”

“……你和他不是一伙的?”

尉真警惕的问着。虽然咬牙摆出戒备架势,然而声音中气不溃,不论是气势或体力都明显处于溃散边缘。林守也懒得和他们计较,大度的摆摆手。

“算了,那见不得人的家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据我所知,敢惹上正道会的邪道可不多呢……”

“你,你居然不知道?”尉迟的声音带着莫大惊愕。

“我不知道什么?”林守皱起眉头,心里突然涌出不祥预感。

“少装蒜!前来追捕你们的巡逻弟子已经有多人遇害,并且都是遭到邪剑斩杀!难道那不是你做的吗!?”

尉真厉声喝问着。而他说的话令林守不禁愕然。片刻后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当场否决。

“去你的!本少爷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好不好!什么邪剑伤人,本少爷身上哪儿来的邪剑……唔嗯?等等,难道是刚刚那见不得人的家伙!?喂。你们是怎么遇上他的?”

林守一把揪住尉迟的衣襟,小道士被造师传人的气势压倒,结结巴巴的说出来。“呃,钦天府推定你们近日会闯到这附近,我们被派到西线巡逻……那家伙突然从背后冒了出来,一言不发的挥剑斩人,好几名师兄都被干掉,我们是拼了命的才逃出来。”

“……王八蛋!被算计了!”

尉迟的话有如最后一块拼图。林守的脑海里顿时描绘出阴谋的全景——原来这些天他们在秘境四处盗掘的时候,那蒙面人亦拿邪剑在后面到处砍人。由于没有目击者幸存,结果所有罪状全被记到他的头上。于是正道会把他列为心狠手辣的极恶凶徒,动用前所未有的人力进行搜捕。

此前飞燕隐隐感到秘境里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便是来源于此。林守还以为那变故和自己毫不相干,没想到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别人的替罪羊,倘若不是今次偶然遇到蒙面人的行凶现场,恐怕直到最后都还被蒙在鼓里。

“他奶奶的死贼货!敢陷害小爷?真是不想活了!”

林守火冒三丈,当即转身踏上走蝎。朝着蒙面人遁去的方向急追而去。被留下的两小道士互相张望着,在彼此眼里看到浓浓的疑惑。虽然很想追上去看个究竟,然而体力方面却早己没有残余。

呼出口气后,两人齐齐坐倒在地上。喘息片刻后。稍稍恢复体力的尉真,取出天机镜就待和钦天府联络。岂知此时从岩场一角陡然传出的巨大声响。轰隆隆的震颤着洞窟,令得两小道士不禁再度紧张起来……

……………………

为诛灭盗掘秘境珍宝。残害正道弟子的极恶凶徒,正道会动用前所未有的人力进行搜捕。林守朝着蒙面人遁走的方向一路疾追,本想配合飞燕抓住蒙面人,再好好逼问其目的。岂知追了半晌没见到飞燕的影子,反而先撞上赶来的搜捕队伍。

接到先前巡逻弟子发出的求救信号,大批搜捕队己聚集到此处岩场。林守不幸与其中一支搜捕队遭遇,骑着走蝎的他成为再明显不过的目标。虽然趁对方没反应过来时便掉头转进,然而警示哨音却在身后此起彼伏,引得附近的搜捕队纷纷聚集过来,霎时间便陷入重重危机。

“混蛋!你们搞错对象了好不好!?”

林守朝着身后叫嚣追赶的正道弟子竖起中指,却不由得感到焦躁。从那些弟子的身法动作来看,显然是正道会的精英战力,而受到岩场的恶劣地势影响,跨下走蝎却难以发挥出平日的速度,要甩掉追兵可谓相当困难。

“去你的!别以小爷不发飙就好欺负!”

林守抽出金刚无想,回头抽出满天棍影。只听得几声闷哼传出,遭遇意外打击的正道弟子追势不由得一滞,而林守则抓住时机令走蝎闪进旁边的岔道,几个转折后终于摆脱了这队麻烦的追兵。

“啧,情况好像不妙呢……”

林守藏身岩壁的阴影里,小心翼翼的探头张望。从周围各方传来的凌乱声响听来,至少也有三四百人的队伍在附近活动。这数量令林守冒出冷汗。

显然正道会这次是动了真格的,意图出动重兵,一举诛灭扰乱秘境的极恶凶徒。

光是看那阵仗就足令人退避三舍,更不要说后面可能还有宿老高手压阵,这样的情况下只有傻子才会坚持硬碰硬。林守自然不是傻子,也更不愿意照着蒙面人的剧本起舞,于是决定暂时退避。

“得找机会突围才行,问题是朝哪边走……”

林守朝四周观察着。想要突围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岩场四方已然布满搜捕队的身影,并且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手朝这里聚集。为今之计,要么是利用声东击西的策略把对方的注意力引来,要么就利用岩场地形悄悄潜逃……

突然头顶响起刺耳的啸声,林守抬头上望。看见一头机关翔鸟在上空盘旋,正发出急促的尖啸通告着他的位置。(未完待续。。)

一六八 紧急逃逸

一六八紧急逃逸

“你妹!”

林守直觉的抬手一镖,.那机关翔鸟的灵性显然比不上先前遭遇的墨鸠,挨了破魔镖一记,顿时发出凄厉叫声自半空坠落,同时亦把目标的位置给指了出来。

听到急速接近的脚步声,林守骑着走蝎急急冲出藏身的岩壁,本想借着复杂地形再度潜匿,岂知天上竟又飞来数头机关翔鸟!

墨门乃是正道会的御用装备部,既然出动大队人马搜捕凶徒,自然也少不得墨门机关兽的助力。天上飞舞的机关翔鸟,搜索效率远远超过地上的正道弟子,几头机关翔鸟紧紧追着走蝎,一路尖啸令林守的行踪完全暴露。

“混蛋墨门!敢落井下石,小爷和你们没玩!”

林守愤怒瞪向天空,然而没等他拔镖射落天上翔鸟,走蝎正前方便迸发出一道紫电雷光,同时脚下岩场亦喷出灼热的炎气。

“不好!”

凌厉雷光与高温烈焰自两个方向同时袭来,林守抛出披甲符挡下来袭雷光,然而脚下走蝎却被烈焰轰中。那烈焰乃是道家真法的“焚炎净咒”,威力非同寻常,甚至以走蝎的厚甲亦难以抵挡,在烈焰里逐渐焦化。

“啧,快回来!”

心痛的林守急忙收回走蝎,同时拔出祭剑斩向地面。只见祭剑的血罡迸射,在岩面硬切出深达数寸的斩痕,也斩断了来袭的焚炎咒力。烈焰被剑风吹散,林守在原地持剑戒备,面色凝重的盯着前面站定的数人。

为首的是一手持金刚杵的大和尚,虽是坦胸露乳的粗犷打扮,但身上气势凝浑,显然修炼佛门伏魔神通的高手。在大和尚左边站着一名留着小胡子的束发剑士,他所持的两把飞剑俱己出鞘,一左一右的罩着林守。剑气凌迫而下,只要他有丝毫妄动,必然引得两剑同时攻至。

在大和尚和剑士背后,还有一青衣女子。女子看似手无寸铁,然而两手却结着神咒法印,相信刚刚的紫电雷光和焚炎净咒,恐怕皆是出自她的手笔。

两名近战前锋加一名咒法后卫,可谓是执行部队的黄金组合。三人的气势非凡,阵势亦毫无破绽,显然已是百战磨练的老手,绝非两小道士的等级可比。

“那个大闹秘境,残害我辈弟子的凶徒,就是这个小娃娃?”

大和尚偏头打量着林守,露出笑又笑不出来的表情。“是不是什么地方搞错了?以洒家过去的经验来看,这搞不好又是调察部摆出的一道乌龙。”

“一灯师兄所言甚是。只是我看此子手持之剑,形制特异,且戾气逼人,可谓非邪即凶。即使不是杀害我辈弟子的凶徒,也必然是擅闯秘境的鬼祟之辈,且不妨将他拿下再说。”小胡子剑士眯眼看着血罡缠绕的祭剑,作出如此判断。

“原来如此,那倒也是。”大和尚接受剑士的意见,转向林守招呼着。“喂,小娃娃,你听到了吧?我们非逮你回去不可。是要乖乖放下兵器跟我们走,还是要吃些苦头后再束手就擒,就看你自己选了。”

“哼,要小爷自己选么?那,宰了你们再走也没问题吧?”

林守随手了挽个剑花,剑煞真息随着剑花弥散出来,映着祭剑的朦胧血光,将周围岩场染成了暗红色调。祭剑放射出足以刺痛肌肤的苛烈凶意,嗡嗡颤鸣声里,现场俨然已化为修罗炼狱!

在场三人皆是见过世面的高手,然而目睹祭剑的绝煞凶威,却也不禁当场变了脸色。“小心!此子非同寻常!”小胡子剑士沉声警告着同伴,而那边的造师传人却是吹了声口哨,以狠厉的目光望向三人。

“小爷刚刚遭人陷害,正火大得很呢……既然你们自己找上门来,那别怪小爷心狠手辣了!”

林守挥剑横斩而出,一道血胧新月随即横断虚空。那胧月妖异夺目,却是去势锐疾,眨眼间奔到跟前时,已占据整个视界。宛如栖息幽垠的巨兽,陡然张开血盆大口,竟欲一举将三人吞进腹内!

没料到对方一出手便是如此绝招,三人俱是一惊。大和尚急忙以金刚杵顿地,念动佛家真言布下不动结界。不动结界在成形瞬间与血胧剑罡相撞,佛门金光与血煞赤芒彼此碾合。轰然炸开时,大和尚向后连退五六步,竟是略输一筹!

“一灯师兄!唔嗯!?”

见着同位负伤,小胡子剑士正待上前掩护,岂知尘埃弥散间响起破风锐响,五六道青芒混着咒符朝他们疾射而来。有了大和尚的前车之鉴,小胡子剑士不敢大意,驭起双剑挥出密集连斩,将射来的咒镖咒符悉数斩断。

“等等!郭师兄,那些符是……”

青衣女子的惊呼响起,然而却是迟了一步。几道被剑光绞断的咒符,瞬间爆散成无数碎屑迸散。只见符纸碎屑在周围纷纷飘扬,将三人的视线完全遮断——也许不需要说明,这些咒符正是造师传人独自开发的“遁隐符”,也是屡试不爽的脱身神器。

“这是……他想逃!?”

小胡子剑士反应过来,怒气勃发的催动双剑连斩,意图将阻挡视界的符屑给扫开。然而剑光横扫下,只是让原本破碎符屑变得更加细碎,结果丝毫也没能摆脱困境。

“煌兮诸火,灵氛化焰……敕!”

青衣女子念起炎咒,竟图召来离火将符屑烧尽。然而那符屑似附有禁制效能,腾起的离火尚未发威便被符屑给分散吸收。看着离火咒黯然泯灭,青衣女子顿时也无计可施。

“呼呼,一群智商比犀牛还负的蠢货!也不想想看小爷岂是吃饱了没事干,会陪你们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以后学着多动点脑袋吧,小爷我就先失陪了!哇哈哈哈……”

此时仿佛落井下石般,造师传人的嚣张狂笑透过符屑结界传来,并且急速的远去。原来最初那记重斩不过是虚晃一枪,真正目的则是制造脱身的契机。靠着以进为退的狡猾策略,林守从三名正道高手面前成功逃逸。

好半天后符屑落定,而现场早己没了造师传人的踪影,留下的三人面面相觑,脸上纷纷浮现出罕见的挫败神情。

“可是被漂亮的耍了一把呢……”一灯和尚苦笑着摇摇头。“古人云,虎子与猫仔相似,不可混淆之……哎哎,洒家真是太小看那小娃娃了。”

“此子狡猾多端,道行古怪,不可小觑。”小胡子剑士收起双剑,郁闷似的抚着下巴的小胡子。“下次再遇到时,我等必全力出手将其制伏。幸好此刻他尚未逃出包围圈,我们还有机会……襄师妹,你能察到他的行踪吗?”

“应该可以,待小妹试试看。”

……………………

如同小胡子剑士推测的那样,尽管林守成功从三人眼前逃逸,然而却依旧没能逃出正道会的包围圈。而随着越来越多的搜捕队伍聚集到岩场,他的退路已被完全截断,只得躲在岩壁缝隙阴影间,瞅着天上的机关翔鸟,咬牙切齿。

“该死,完全被围上了……”

仆怪走蝎遭到焚焰重创,短时间里难以再动。而没有走蝎的帮助,要想在如此阵势下突出重围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事到如今,难道就只有束手就擒和死战到底两条路可选吗?

“啧,如果这东西能动的话……”

林守从怀里摸出司南来。司南是林老爹制造的法宝,具有地脉遁移的神通,可惜目前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不然倒可以借助它的力量遁移逃逸。

“混帐老爹!尽造些派不上用场的东西!”

林守愤然把司南收进怀里,抬头朝上空瞥去。周围搜索的声音越来越近,继续待在这里只有绝路一条。林守抽出金刚无想,准备埋伏打个闷棍,然后看看能否趁着混乱找机会溜掉。虽然这是个成功率极低的赌注,但总比束手就擒的好。

“只有赌一把了……”

林守双手握紧金刚无想,听着那脚步声渐渐接近,心脏以正常两倍频率激烈鸣动着。待对方身影闪过岩壁缝隙的瞬间,猛然窜了出去,用力挥棒敲下。

“倒下……唔嗯!?”

“何人……咦咦!?”

惊呼声同时从偷袭者和被偷袭者的口里发出。林守愕然看着眼前挥剑格挡的蜀山侠女,而穆兰亦是惊讶看着挥棒打来的造师传人。时针在沉寂里跳过两三秒,反应过来的林守慌忙的收起金刚无想。

“穆兰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或许不需要解释。穆兰乃是正道会的壹级执行干员,像围捕凶徒的这般大事自然不会缺席。只是林守潜意识下没把穆兰和正道会划成一路,因此见到她时才不由得吓了一跳。然而等想明白缘由后,却是顿时紧张起来。

要是穆兰错把他当成凶徒抓捕,难道他要和穆兰开战不成?

“等等,穆兰姐,听我解释,事情并不是那么回事……”

林守慌忙摆手试图解释,岂知穆兰却是抢先做出行动。只见她扬手作了个手势,天上随即传出机关翔鸟的尖啸。只听得翔鸟的尖啸声响成一片,顿时在岩场周围掀起轩然大波。林守愕然望天,还没反应过来,已被穆兰捂着嘴巴给扯进了岩壁缝隙里。

一六九 佳人情深

上空翔鸟的叫声迅速远去,被那声音牵引着的搜捕队伍也追着翔鸟离开附近岩场。林守和穆兰躲在岩壁缝隙里,听着脚步声渐渐行远,回过神来时才注意到两人间的亲密距离。

穆兰把林守护在怀里,由于岩壁缝隙狭窄,两人几乎是紧紧相贴。林守的脸挨到穆兰的胸前,传来的柔软触感令少年脸红耳赤,只是穆兰专注着周围的事态,对此倒是没有察觉。

直到骚乱的声音远去,穆兰方才呼出口气,目光移回造师传人身上。那眸子里闪动着重逢喜悦的温情,连眨好几下眼睛方才抑制下来,随即用带着苦笑的声音招呼着。

“好久不见,林师弟,你怎么会跑到黄泉秘境来的?”

“呃,这个说来话长……”

看着警报暂时解除,林守亦松了口气。稍稍退后几步,对穆兰简单解释着自己前来秘境的缘由。只是他的讲述太过简略,寻找老爹行踪什么的,听起来简直像是临时编造的借口。若是换成别人恐怕断然不会相信,然而穆兰倒是没有怀疑。

“原来如此,是寻找为令尊下落而来啊……”

穆兰点头表示理解,随即却慎重告诫着他。“林师弟,黄泉秘境是正道会的管辖禁地,没得允许不可随意乱闯。若是平时倒也无所谓,但此时正道会正是多事之秋,或许你还不知道,但秘境里己经有多位弟子遇害……”

“啊,这事我知道。”

“你已经知道了?”

“没错。刚刚我就遇到了那个蒙面砍人的王八蛋!要不是追着他朝这边赶来,我也不会被正道会给逮到……”

注意到穆兰的疑惑神情,林守于是把先前遭遇蒙面人,救下两小道士的事情说了出来。穆兰听完后眨眨眼睛。待到理解后却是愤然一捶岩壁。

“果然有人在背后捣鬼!”

“穆兰姐,你早就猜到了?”

“是啊,因为我相信林师弟。无论如何,你绝不会做出那般的残暴行径。”穆兰看过来,脸上露出欣慰似的微笑,似乎在夸耀着“我果然没猜错吧?”。

即使正道会把他视为邪魔外道,动用重兵予以追杀,穆兰也从没怀疑过他会是残害正道弟子的凶手。此时更是不惜冒着被当成叛道者的危险。竭尽全力施以援手。这份毫无保留的信赖心意,正宛如攻城锤般,猛烈轰击着造师传人的心防。

“穆兰姐……”

看着那张仿佛初夏阳光般的明媚笑颜,林守的声音不禁微微颤抖。倘若换个场合的话。恐怕两人关系就该迎来突飞猛进的时刻,只可惜眼下并没有这样的余裕。

“林师弟,为抓捕那残害正道弟子的凶徒,正道会已出动大批战力进行搜捕,此刻黄泉秘境已成是非凶地。那个。虽然找令尊的事情也很重要,但我想眼下你还是暂时避避风头比较好。”

穆兰望着林守,衷心的提出建议。

“我,我知道了。可是现在已经被重重包围了。就算想逃也逃不了啊……”

“嗯,这点不是问题。墨琴会暂时帮我们把注意力引开。林师弟你可以伪装成正道弟子,随我一起突出重围。”穆兰扬手作了个手势。空中随即划过墨鸠的身影,同时一包衣服被抛下来。

“快,林师弟,换上衣服。”

“哦……哦。”

穆兰似乎早己替他想好脱身的策略,搞不好参加这番搜捕活动也是为寻他而来。想到这里的林守不禁更加感动,接过穆兰递来的宽大道袍,展开后直接罩在衣服外面。穆兰帮着他把腰带扎紧,再调整几下后便已然是蜀山弟子的模样。

“嗯,这样看起来可真俊呢。”

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效果,也或许是蜀山派的独特审美观,穆兰对林守的道士装扮给予极高的评价,而从没被如此夸赞过的造师传人则是不太适应的挠挠头。

“是,是这样吗……”

“走吧,林师弟,要跟紧我。”

穆兰最后替林守正了下道冠,就像安慰他似的微微一笑,然后肃然转身。深吸了口气,朝着包围圈的方角毅然踏出脚步。

……………………

后方的墨琴指挥机关翔鸟频发误报,将搜捕队伍引向与截然相反的方向。得益于此,穆兰和林守沿途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很快便来到了岩场的外围。

为防止那狡猾邪徒再度逃逸,正道会布下了两重包围,一部分战力去搜捕岩场,另一部分战力则在岩场外围守备。岩场出口有近百名正道弟子横列驻守,倘若其中有人识破造师传人的伪装,那不仅是林守,就连穆兰也会被遭殃。

自己被抓倒还没有关系,倘若连累到穆兰可就追悔莫及了。越是靠近岩场出口的封锁线,林守便不由得越发紧张。那态势落到穆兰眼里,悄然伸出手来,与他紧紧相握。

“别担心,林师弟。就算我拼上性命,也会送你出去的。”

穆兰似乎误解了林守紧张的缘由,声音里带着自我牺牲般的觉悟。林守突然莫名不安起来,然而两人己进入守备弟子的视界,想要折回或交谈已没了机会。

“穆师姐?您这是……”

看着穆兰空手朝这边走来,一名守备弟子疑惑的问着。

“嗯,机关翔鸟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墨琴托我去取工具来。他是我师弟,随我去搬东西的。”

穆兰简短回应着对方。由于蜀山侠女与墨门千金的交情在钦天府早己广为人知,守备弟子自然不会怀疑穆兰的动机,更不敢阻碍制造监督的要求,急忙让出路来。

“您,您辛苦了!请慢走!”

“嗯,好好戒备,别松懈。”

穆兰对着守备弟子点点头,在对方敬畏注目下走过封锁线。林守沉默的跟在穆兰后面,对方视线只在他脸上短暂掠过,随即便转回岩场方向。林守随着穆兰走出五六十米远,然后转进守备弟子看不见的死角,两人方才齐齐呼出口气。

“呼,吓死我了,寿命至少短了半年……穆兰姐你还真厉害,一点不紧张的模样,那些家伙完全没有怀疑呢!”

“嗯,稍微做了些不好的事情呢……”穆兰以歉意的目光望向身后,苦笑着摇摇头。“不过林师弟是无辜的,真正凶手八成就是那蒙面的邪剑客。虽然不知道那家伙是何方神圣,胆敢在钦天府眼下纵剑行凶,还嫁祸林师弟,我……绝对饶不了他!”

“嗯?饶不了谁?”

旁后冷不防响起第三者的声音。穆兰飞快的回头望去,只见一袭白衣的昆仑剑士不知何时来到附近,正微笑着向穆兰打招呼,语气一如既往的悠然。

“难得看到穆师妹这般愤慨的神情呢,究竟是何人惹得你如此动怒?莫非是那持邪剑行凶的恶贼不是?”

“……高师兄,你不是带队搜捕凶徒吗?为何会独自在这里晃悠?”穆兰皱眉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高世津,悄然移动脚步,把林守护在身后。

“是师叔突然招我回去,具体何事我也不知,想来是发现了那凶徒的行踪吧?”高世津笑着朝这边走来。“穆师妹若有闲暇,不如与我同去面见师叔,且看看谁能先诛灭那凶徒如何?”

“小妹有要事在身,不便奉陪,高师兄先请吧。”

“这样啊,那真是遗憾呢……”

高世津耸耸肩膀,似乎颇为无奈的转身欲走,却在转身的瞬间挥起左手。只见一道紫阳剑气随即破袖而出,以凛冽态势围向毫无防备的两人。

事出突然,穆兰的反应也极快,轻叱一声拔出青鸦剑,凛水真息化成水幕挡下紫阳剑气。只听一声轰然闷响,紫阳剑气与凛水真息双双崩散,爆发的气劲把穆兰给吹飞了出去。穆兰连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影,然而林守却已暴露在高世津的面前。

“我们又见面了,小兄弟。”

高世津眯眼看着前面的造师传人,声音带着欣快的味道。他的左手聚起紫阳剑气,以仿佛毫无芥蒂的声音朝穆兰招呼着。“穆师妹,此子正是祸乱秘境的凶徒,你我合力消灭他如何?”

刚刚才做出挥剑偷袭的卑鄙行径,转眼又摆出大义凛然的模样要求别人协助,如此厚颜无耻的行径令得穆兰都一时间都忘了反应。结果反倒是林守的怒气先暴发出来。

“灭你妹!你个阴阳怪气的混帐东西,不早不晚的挑在这时候出来找碴,看小爷不宰了你!”

祭剑铿然出鞘,林守怒瞪着高世津。最初见面时他就从眼前的昆仑首徒身上感到一股诡秘难言的古怪氛围,而此刻那种不祥的感觉更明显。到目前为止林守还不曾真心想与正道会为敌,然而高世津绝对是其中的例外。

“林师弟,不可!”

穆兰抢先挡在了他的前面,持剑与高世津对峙着。

“我来拦下高师兄,你先走。”

“但是,这阴阳怪气的混蛋根本就是……”

“快走,林师弟。”穆兰沉声喝斥着他。“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场合!如果你被抓起来的,事情只会变得更麻烦。”(未完待续。。)

一七零 步步紧逼

穆兰的话说服了林守。虽然他们已越过了封锁线,然而也只不过走出五六十米,刚刚的动静己引来附近弟子的注意,若是迟疑下去只会让事态更加恶化。不得己,林守只好按捺下怒气,狠狠瞪着高世津一眼,然后快步转身离去。

穆兰以眼角余光注视着林守远去的身影,随即把注意力移回眼前的昆仑首徒身上。凛水真息从青鸦剑上勃然迸放,化成无数水华在周围纷舞,或许是受到那气势的压制,高世津看着林守离去倒也没动作。

“高师兄,在林师弟到达安全地域前,暂时得委屈你留下了。”

穆兰持剑凝视着高世津,调整着青鸦剑势,却不敢丝毫大意。对方乃是剑宗昆仑派的首徒,有着诸派弟子里屈一指的御剑修为,正面冲突穆兰并无必胜的把握。

“穆师妹,你我二人是蜀山昆仑的代表,许多弟子都曾在私下打赌我们何者为真正剑宗传人,你可知道此事?我对此也非常好奇,一直想找机会满足他们的期待,眼下可正是时候呢……”

高世津的嘴角拉出阴森弧线,整个人的感觉突然一变。就像揭开了炼妖壶的盖子,封印在壶里的邪气初次流泄了出来。穆兰心里的警惕急速提高,岂知高世津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穆师妹,你不怕背上叛道者的名声,也要替那邪徒开路,这点倒是值得称赞。可是就算你拦下了我,他也未必能逃掉。或者反而会令他落到更危险的地步。”

“……什么意思?”

穆兰闻言急皱眉头,高世津则是淡笑着掀露了答案。

“我师叔就在这前面不远,刚刚我们交手的动静,你猜她老人家听到没有呢?”

……………………

俗话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就像高世津预言的那样,此刻林守己陷入史无前例的危机。

原来正道会设下包围圈不是两重,而是三重。除开岩场里的搜捕队伍以及岩场外围的拉起封锁线外,水云师太更亲自带着昆仑弟子守在封锁线的后方。从高世津的拦截下脱身的林守,没走上两百米便和水云师太的本阵撞上,顿时落得进退不得的困境。

“你是蜀山弟子?看着眼生呢,师承何人,报上名来。”

“那啥。我是……”

一紫衣女弟子拦着他盘问,林守勉强应付着,却悄悄瞥着远处闭眼不言的冷面师太。眼前的昆仑弟子虽只有寥寥数人,然而从那师太身上散发出的森严气息却有如泰山压顶。摧得他寸步难进,背后亦渗出冷汗。

“你是什么?快快回答!”

紫衣女子已是手按剑柄,以质疑的目光瞪视着他。

“小弟姓林名守,受教于剑翁卜修子,不知这位师姐有何见教?”

林守拱拱手。不亢不卑的回答着。剑翁卜修子传授给他的引煞诀,正是衍生出引煞御剑和宿魂演武的基础,算起来也是半个师傅,因此这番回答倒也不是谎话。

要知道。蜀山剑翁乃是窥得天道的隐世剑仙,六十年前的崩界大劫时便己名动剑宗。没料到林守的来头如之大。那边紫衣女子不禁听得一愣,语气顿时弱了不沙。

“你。你是剑翁前辈的弟子?但我听闻剑翁前辈云游四海,放浪天涯,生平只收得弟子穆兰一人而己……”

“如若不信,你大可以亲自去问他老人家。”林守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或许是受到前面高世津的影响,他对昆仑派实在没有半点好感。“另外,我被穆师姐命令前往装备部搬东西,要是师姐真闲得没事的话,顺便来帮把手如何?”

“无礼!我等正在搜捕那残暴凶徒,什么叫闲得没事!?”

“既然如此,那小弟就不打搅了。”

林守耸耸肩膀,准备绕过紫衣女子,岂料就在他刚刚迈出脚步时刻,一道耀眼剑光竟突然从旁边迸发。剑光有如皓日中天,那凛烈剑气铺天盖地的摧压下来,林守胸口顿时一窒,竟生出连同周围虚空被一并吞噬的错觉来。

“唔嗯!?”

反应过来的瞬间,林守猛然向后跃退,同时抽出祭剑格挡。谁知祭剑出鞘的同时,袭来的剑光却骤然消散。绚目剑光如梦幻泡影般烟消云散,原地只留下手持祭剑的造师传人,冷汗淋淋的看向那边的水云师太。

原本闭目静坐的水云师太已睁开眼睛,漠然注目着这边。不用说,刚刚那道绚目剑光自然是她的杰作。水云师太的御剑修为早已达到收发自如的境界,撒出剑光只是为试探造师传人的底细,此时看着林守手里的祭剑,冷声问道。

“既是剑翁弟子,又何以手持此等凶邪之剑?”

“……这是剑翁送我的,干你何事?”

被询问的林守,尚未从刚刚惊魂动魄里回复,下意识的回答着。那缺乏敬意的语气令得几名昆仑弟子纷纷变了脸色,而水云师太亦是挑了挑眉头。

“哼,不忌邪器,不敬尊长。如此顽劣不堪之徒,就算真是剑翁弟子,也要拿下你向剑翁讨个说法。……芷谨,绑了他。”水云师太朝那紫衣女子下了命令。

“喂喂,开什么玩笑!明明是你先挥剑砍人,怎么就变成我不敬尊长了?莫非像这样横加罪名就是你们昆仑派的风格?”

“住口!”

旁边的紫衣女子厉声喝斥,同时挥剑斩来。林守不得已以祭挡下斩击,正寻思着脱身之策,岂料激烈的打斗声竟从身后传来。众人惊愕的回头望去,只见一青一紫两道剑光在虚空激烈缠斗着,并且疾速朝这边驰来。

两道剑光互相斩合。结果青色剑光更胜一筹,只听得一声铿然脆响,那道紫色剑光被斩落地面,化成高世津的身影。踉跄退后数步。青色剑光稍迟一步亦跟着落地,正是手持青鸦剑的穆兰。

“呼,呼……”

落地后的穆兰喘息不定,看到林守安然无恙才稍稍松了口气。刚刚赶来时遭到高世津的阻碍,不得己使出了全力,此刻缠绕着青鸦剑的凛水真息如怒潮迸放,那赫赫威势看得众人一时愕然。

“真不愧是剑翁的爱徒啊……穆师妹,没想到你竟然己踏足天剑之境……”

高世津捂着左肩。殷红血迹正伤口处渗出。看来刚刚两者全力交锋时,他似乎输给穆兰一筹。另一方面,目睹本门师兄莫名受伤,再加上那边穆兰的敌对态势。一众昆仑弟子不由得慌乱起来。

“世津,出了何事?”

水云师太的威严声音响起,压下了众人的无谓骚乱。高世津深吸了口气,运劲点穴止血,方才拱手向水云师太报告着。

“禀告师叔。此子正是祸乱秘境,残害我辈的凶徒。弟子巡逻秘境时曾屡次与他遭遇,但皆被其狡猾逃脱。”高世津指着那边的林守报告着。“此番穆师妹不知被其用何等妖法蛊惑,竟意图助此子逃脱围捕。弟子见状欲出手阻止。岂知穆师妹竟然挥剑斩来,弟子一时不察。故而……”

“绝无此事!”

穆兰打断了高世津的诬告,拱手向水云师太解释着。

“林师弟乃青河造师门的嫡系传人。为我正道同门。今日之事或有诸多误会,但弟子愿以性命担保,他绝非残害我辈弟子的凶手!请师太明察!”

“造师门?”

这个词似乎刺激到水云师太的某个嫌恶记忆,竟是罕见的皱起眉头。只见她眯眼打量那边的造师传人,随即又把目光移到受伤的高世津身上,片刻后呼出口气,声音却是陡然转冷。

“为一外道邪徒,而致同道相残,简直荒唐!”

水云师太说着一挥衣袖,大片紫阳剑气骤然爆起,卷向穆兰。

没料到水云师太会突然出手,穆兰大吃一惊,还来不及举剑格挡,紫阳剑气便已凌侵经脉,霎时间便封住她的全身穴道。浑身酸软的穆兰,随即无力的向前倒去,青鸦剑亦跟着脱手落地。

“穆兰姐!唔嗯!?”

朝穆兰冲去的林守,中途一道剑光给截了下来,对手正是那紫衣的昆仑女弟子。水云师太抬头瞟了这边一眼,冷冷的改了命令。

“外道邪徒,不必手下留情,诛了他。”

“是,弟子遵命。”

紫衣女子低头领命,随即飞剑上紫气大炽。她的修为尚未达到高世津那般剑气伤敌的境界,然而似乎也是昆仑弟子辈的佼佼者。

“邪魔外道,胆敢在秘境兴风作浪,今日便是你伏诛之日!”

紫衣女子眼里闪动着烁烁厉芒,一振紫阳剑朝着林守斩来。林守以祭剑挡下那凌厉一击,他本不愿与女子动手,再加上此刻情势未明,因而没有立即摧动祭剑刚煞。

岂知那紫衣女子竟是得势不饶人,一剑接着一剑的摧逼而来,且是招招杀机四伏,剑剑直指要害。林守连继挡开五六剑后,不留神被一招刺中左肩。虽然只是一道浅伤,然而紫阳剑气趁机侵入经脉,半条左臂顿时麻了起来。

“这招是为高师兄报仇,接下来还有你侮辱师父的罪!”紫衣女子挥剑甩掉上面的血渍,脸上浮现出快意的神情。“胆敢与天下正道为敌,可别以为会有好下场!”

“嚯,天下正道啊……”

林守抚着左肩伤处,嘴唇歪向危险的方角。比起在经脉里作乱的紫阳剑气来,紫衣女子的这番话其实更令他心头火起。

对自身正义立场深信不疑,不闻不看,不思不想,只是沉浸在诛妖伏魔,替天行道的自我满足里,结果连女性的善良天性也荡然无存……倘若这样的门派也敢自称“天下正道”的话,那所谓“正道”本身岂不就是个大笑话!?

恰如眼前,纵然美貌如花,却是形同妖魅……

既然如此,那便照着对付妖魅的法子来吧……(未完待续。。)

一七一 战昆仑

一七一战昆仑

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心绪,原本沉寂的祭剑发出低沉颤鸣,阵阵恶意波动从暗红剑刃处向外发散出来,.远处打坐的水云师太一挑眉毛,睁眼望来,而近处紫衣女子却是浑然未觉的模样。

“魔徒!受死吧!”

紫衣女子娇喝一声,手里紫阳剑化成片片华光,如同暴风般朝着造师传人卷来。然而林守却根本无视袭来的剑光,目光落到远处的穆兰身上。

此时穆兰正因剑气阻滞而动弹不得,抬头与林守的目光相对。对视的瞬间,少年露出宛如朝日晨曦般的爽朗笑容,而穆兰却是猛然一颤,急声阻止。

“林师弟,不可以!”

穆兰话音未落,那边己响起一声低沉咆哮。只见此前全然不动的造师传人,身影陡然移动,竟如鬼魅般的晃过袭来的万千流光,出现在紫衣女子的身旁。手里祭剑鸣动着,挥出一道自下而上的血罡斩线。

那斩线刚烈至极,紫衣女子则是花容顿变,仓促下撤回紫阳剑试图格挡。然而紫阳剑气对上祭剑血罡,竟如热奶油般被轻易切开,只听得一声铿然钝响,紫阳剑被当场斩成两截。

断掉的剑刃打着转儿飞向空中,留在原地的紫衣女子则用惊骇万分的神情看着前方。在那里,身上缠绕炽烈血罡的造师传人,正步步朝她逼近过来。

紫衣女子下意识的想要后逃,却发现身体竟然动弹不得,一道细如发丝的黑索不知何时缠上她的身体。结果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宛如鬼神般的少年走到面前来。

“话说,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感觉很好吧?”

“呃?”

“只要自封为天下正道,那不管做什么都没问题吗?说什么替天行道……连老天爷都睁眼闭眼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横插一手了?”

“什,什么?”

“既然如此,那今天我倒要见识见识,你们这群替天行道的正道侠士,究竟能把我这外道邪徒怎么样!!”

林守一挥手,捆仙索把束缚的目标给猛抛了出去。紫衣女子动弹不得的落向昆仑派那边,幸好被几名师妹师弟给接住,却是格外狼狈的模样。

“混,混帐!区区邪徒竟敢如此嚣张!”从未受到这等侮辱,紫衣女子的脸胀得通红,回头向众同门招呼着。“师妹们,对付这等狂徒不用跟他讲道义,我们一齐上解决了他!”

“哈哈,没错,来吧来吧!”林守回应以畅快的笑声。“你们就别装啥正人君子了,一齐攻过来吧!小爷也省点事,一并打发了你们!”

林守一挥祭剑,血煞剑气化成狂暴的罡风席卷向周围。目睹祭剑的赫赫凶威,昆仑弟子纷纷变了脸色,不约而同的拔剑出鞘。

林守的目光扫过前面的昆仑弟子,落到远处依旧稳坐的水云师太身上。虽然事态眼下己迅速迈向无以挽回的破局场面,然而他的心情却是莫名雀跃起来。

倘若抛开所有顾忌的发挥全力,究竟可以去到何种地步?这是他此前从未想过,也从未试过的事情……

一边是祭剑凶焰高涨,一边是紫阳剑气迫人,司战之神吹响了决斗的号角,然而战场边缘却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

……………………

一灯和尚和敦云、襄铃两同伴循着造师传人留下的足迹一路追踪到岩场出口。由于先前被机关翔鸟的胡乱报警,三人被引到截然相反的方角,不得不浪费大量时间重觅对手行踪,结果当赶到岩场出口时迟了许多,在战场周围早已聚集了大量正道弟子围观。

一灯和尚向人打听,才知道原来那狡猾凶徒化妆混过了封锁线,正待逃逸时被水云师太率人逮到,现在正与一众昆仑弟子激烈交手。而为防止凶徒再度趁乱逃逸,围观弟子们皆撤出了兵器以备万一,然而望着激烈打斗的战场中央,大多数围观者却露出信心不足般的动摇神情。

由于周围聚集人数太多,一灯和尚等人根本挤不进去,只听得里面阵阵激斗声传来,却硬是看不到画面,被撩得心痒难熬。于是转而在附近找了处无人的岩山,登上山头朝远处战场眺望。

先前三人己与林守有过交锋,并且被漂亮的耍了一计,知道对手不仅道行古怪,而且狡猾多端。然而就算再怎么三头六臂,面对昆仑弟子的围攻,又有水云师太亲自押阵,这般阵势下想要逃出生天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三人也只想看看他如何束手就擒,岂料战场正中的光景完全推翻了他们的预测……

“不够不够,回去再练个三年吧!”

无视袭来的紫阳剑气,林守抬腿一踹向剑幕后的昆仑弟子。腿劲里融进了剑煞真息,竟硬是洞穿了紫阳剑气的剑幕,只听得一声闷响,持剑戒备的昆仑弟子如同炮弹般的朝后面飞出去。

“嚯嚯,不愧是昆仑飞仙,落得还真漂亮呢!”

林守举目眺望被踹飞的昆仑弟子,背后突然响起一声怒叱。

“狂徒受死!”

一女弟子抓住机会刺出一剑,只见紫阳剑气化成流光直刺造师传人的左胸,然而却以毫厘之差奔向虚空。

“笨蛋!想偷袭就该闷着声来,先喊一声算啥?”

林守反手抓着刺来的青霜剑,剑煞真息缠绕着五指,青霜剑的剑锋丝毫伤他不得。那女弟子双手持剑,努力想抽回飞剑,岂知反而引起剑煞真息凌侵而来。只觉得两手经络有如刀割,顿时尖叫着撒手后退。

“哼哼,难得一把上好宝剑呢,可惜被你们给糟蹋了……也罢,就让小爷给你开开眼界,看好了!”

林守打量着手里的青霜剑,伸指在剑身一弹。青霜剑发出嗡嗡鸣响,随即却是剑光大振,宛如化身活物般的在空中飘舞着。随着造师传人的手势,飞剑一声铿然龙吟,竟朝着昆仑弟子反斩而去!

见着青霜剑反斩而来,昆仑弟子无不骇然变色,几名昆仑弟子急忙祭起飞剑迎去。岂料青霜剑的剑威竟陡然飞升,与先前几不可同日而语。只听得一阵铿镪乱响,迎上去的飞剑竟纷纷败下阵来。

众人正看得惊魂未定,另一边却又传出异响。原来祭剑似乎不甘愿主人纵容青霜剑发威,嗡嗡鸣动着提出抗议。

“你这家伙……算了,你也去吧。”

林守随意的摆摆手,把祭剑也放了出去。

得令的祭剑欢悦颤鸣着,围着造师传人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一举逼退了数名攻过来的昆仑弟子,随即化成血罡胧影将其尽数笼罩。胧影里血刃乱舞,只听得铿镪乱响挟着连连哀嚎传出,昆仑弟子一方显然已被完全压制。

就这样,造师传人一人驭使着两把飞剑,将一众昆仑弟子打得几乎只有招架之功。如此惊世骇俗的光景,不仅令周围众人看得口愣目呆,连远处的一灯等人亦是冷汗连连。

“……敦兄弟,你看得出他用的是何方剑法不?”

一灯和尚擦着脑门的冷汗,偏头问着旁边的小胡子剑士。被询问的对象亦是一脸凝重,仔细盯着远处战场的凌乱光景,片刻后颓然摇了摇头。

“此子的道行极是古怪,就刚刚施展的几式剑诀来看,竟隐约融合了蜀山、昆仑、玉真等诸派剑路,俨然己踏足万流归宗的至圣境界。可是用剑器却是大凶之剑,简直匪夷所思……如果是蜀山剑翁施展的话尚可理解,但他的年龄明明才……”

“刚刚听人说,他曾自报是剑翁前辈的徒弟,难道是真的?”一灯和尚皱眉问着。

“……我本以为此子纵然不是杀人凶手,至少也是外道邪徒,但现在看来,恐怕一灯师兄说对了。天底下大概也只剑翁前辈,才能调教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传人来。”

郭云摸着下颌的小胡子,叹息着说道。

“那凶剑对他俯首贴耳,几近人剑相合。尤其是刚刚夺剑还身那幕,可谓精彩绝伦。举手投足间就将对方飞剑夺来收为己用,可见双方道行差了绝非一星半点,也难怪昆仑弟子要一齐上阵……”

说着郭云摇了摇头,似乎对昆仑派的作风相当不以为然。

“郭师兄,倘若此子真是剑翁传人,那这场战斗……究竟有何用意?”这时候,青衣女子的襄铃,冷静提出了疑问。“我们本是为追捕那魔道凶徒而来,可此刻却把正事抛到一旁,转而在此同道相残,岂不是笑话吗?”

“说得也是,我想这中间肯定有所误会,要不我们……唔,不对,那边有水云师太坐镇,还轮不到我们出头。”一灯和尚挠着光头,露出疑惑的神情。“可是也不对啊,既然水云师太在那边,为何还不喝止这场无益的战斗?既然连我等都能看出来不对劲,以师太的修为不可能看不出来。”

“不,我想师太肯定看出来了……但是……”郭云捻着唇边的小胡子,似乎有所忌讳,反而是身旁边襄铃替他说了出来。

“昆仑和蜀山两派一直在争天下剑宗的名头,他们不会是想在这里分出个高下来吧?”

“你是说,水云师太有意纵容门下弟子上去围殴,这……怎么可能?简直荒唐!”

一灯和尚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目光转向战场边缘的水云师太。只见水云师太虽依旧稳坐未动,却是脸色铁青的盯着那边战场,身旁紫阳剑息涌动,显然己是濒临爆发的状态。

一七二 灭绝师太

一七二灭绝师太

另一方面,目睹造师传人力压众雄的赫赫凶威,守在水云师太身旁的数名昆仑弟子,.连一直冷静观战的高世津也不禁皱了皱眉,走上前向水云师太禀告着。

“师叔,此子所持凶剑非同寻常,兼且狡猾多端,师妹们的临敌经验不足,难免会穷于应付。此时己有众人围观,事情不宜久拖,要不还是由弟子出手……”

“不用。”

水云师太深吸口气,长身而起。

要知道,造师传人在众目睽睽下连败昆仑一众弟子,对昆仑派的声誉无疑是重重一巴掌。高世津乃是昆仑首徒,由他出手,倘若胜了自然无事,然而万一落败,昆仑派恐怕从此再无颜号称隐世剑宗。考虑到高世津先前已然负伤的风险,水云师太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出手。

其实就算没有这样的考虑,见着造师传人在那边嚣张施展,水云师太也早己是怒火熊熊。长身而起,一挥袖袍,耀目的紫阳剑气如暴风般倾卷而出,横扫过激斗的战场。

那边战场处,林守正指使着两剑左右攻伐,岂知陡然碰上卷来的紫阳剑气,只听得一阵铿镪乱响,祭剑被猛烈弹回,而青霜剑则是当场断折。

“唔嗯!?”

遭到紫阳剑气的阻断,造师传人掀起的暴乱嘎然而止,战场霎时间安静下来。一众昆仑弟子总算摆脱那恐怖的血胧幻影,在辛苦喘息之余,纷纷用惊惶目光看着徐徐走来的水云师太。水云师太面如寒霜,周身散发着凛冽怒意,目光转了一圈,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湮灭下来。

“嚯,终于出来了吗?老尼姑,我还猜你至少还能忍上一会儿呢,结果耐性不怎么样啊……”

早已抛开顾虑的林守,将水云师太的威势视若无物。从他的口里蹦出毫无敬意的台词,令一众昆仑弟子听得脸色顿变,然而水云师太却是不为所动,漠然打量着他,那意味不明的嫌恶眼神令得林守皱起眉头。

“臭尼姑!有话就说,少用那种眼神看人!”

“……你是造师门的多少代传人?”

完全出乎意料的问题,令得林守愕然一愣。

要知道,他是被当作邪道凶徒而遭到追杀,此刻水云师太问出这样的问题,等于是当众承认他的身份。莫非事到如今,那老尼姑发现搞错了人才想纠正不成?可怎么看都不像是这般宽宏大量的人物,还是说自己搞错了……

“嗯,老尼姑,你也知道造师门吗?”

林守虽然拿不准水云师太的意图,不过也没有畏缩的理由,挺起胸膛傲然回答着。“小爷正是造师门第五十七代传人,姓林名守字,敢问有何指教吗?”

“五十七代……已经五十七代了吗……”

水云师太闭上眼睛,自言自语的嘀咕着什么,那古怪态度令得众人不禁生出事态似乎要和平解决的错觉来。岂知水云师太冷哼一声,抬头望来,从嘴里说出的并非善意和解的言辞,而是充满恶意毒怨的话语。

“如此歪门邪道,竟然延续五十七代有余,简直是笑话!”

“什……”就像毫无准备的被人猛扇了个巴掌,林守过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顿时怒气勃发。“你说什么?臭尼姑!”

“尔等造师一脉,恃才傲物,无视纲常,频频扰乱天律诸仪,乃万世之娲胎,早就该灭绝于世。而今竟然延续五十七代有余,真是恶运延绵。”水云师太冷眼看着造师传人,一字一顿的说着。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就让贫尼替天行道,绝了尔等造师邪派的香火!以正天纲!”

水云师太的这番话,犹如重磅炸弹丢到岩场,在周围掀起无言的骚乱。围观众人纷纷带着错愕的神情互相张望,几乎不敢相信那番话是出于德高望重的正道长老之口。

要知道,对于修真诸派而言,传续门派香火,乃是天经地义,最为正当的要务。为传续香火不灭,诸派甚至可以为争夺地盘而拼上性命。反过来说,断言要灭绝人家门派香火,则可谓最歹毒的诅咒,几乎等于在两派间划下不死不休的毒怨!

在场众人虽然少有人听过造师门的名字,然而亦不禁为水云师太的如此冒言而惊骇,目光纷纷移到那边的造师传人身上。只见那少年持剑而立,脸上神情则是早己超过了愤怒的界限。

“……好,好,好。老尼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吧?”

林守气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眉目间阴沉得有如黑云笼罩。

“要灭我造师门香火?连九天雷劫都拿我造师门无奈,昆仑派还想替天行道?有种啊,做得到就试试看!”

林守朝水云师太倒竖姆指。

“小爷就在这儿放言了!不论小爷今个儿是否交待在这里,你昆仑派都将为这句话赔上你们赔不起的本钱!”

造师传人的话落地有声,众人听得心惊胆颤。然而有水云师太的毒言在前,谁也无法指责他的不是。

一方是造师门的嫡系传人,一方是昆仑派的奉剑长老,两人以史无前例的速度划下憎怨。现场陡然暴涨的紧张气氛,几乎令众人的心肺功能为之狂乱。

两方均有如满弦之弓,先射出去的则是造师门的一箭。

受到引煞诀的驱动,祭剑迸放着凶烈血煞,随着造师传人的虚影,划出一道将众人视界一分为二的血色斩线。斩线笔直切向水云师太,却在抵达身前时陡然折转,如雷电般急袭向水云师太的背侧。

目睹祭剑的凌厉奔袭,围观众人不禁发出惊呼,然而水云师太却毫不为所动。面对袭来的祭剑,头也没回的随手一挥衣袖,只见大片耀目剑光随即暴射而出,如水银泄地般的将祭剑血罡吞没。

众人只听得一阵铿镪乱响从剑光里传出,随着一声暴响,那粗眉少年如同炮弹从紫阳剑气里弹了出来,直撞到十多步外的岩壁上,几乎将半堵岩壁撞得坍塌下来。

因撞击的冲击,少年猛烈咳嗽着,身上随处可见大小不一的剑气切痕,而握着祭剑的手亦不住颤抖。仅仅是一回合的交手,便已然将双方的强弱势态暴露无疑。纵然加上祭剑凶威,那粗眉少年也绝非昆仑奉剑长老的对手。

众人皆震惊于水云师太的超凡修为,然而水云师太却没有丝毫留手的打算。两指一并,紫阳剑气再度迸发,只见耀目紫光汇成一柄巨刃,以浩然天威朝着造师传人直斩而下!

下一瞬间,巨刃斩落地面,造师传人所靠的岩壁,连同后面的岩山被巨刃剑气给整个绞碎!

只见碎裂的岩块宛如火山爆发般朝着八方炸裂开来,附近的观战众人纷纷仓惶避难,同时也不禁惊愕于水云师太的狠辣。暗忖被这紫阳巨刃给斩中,那粗眉少年恐怕已是灰飞烟灭无疑。

就在众人暗自皱眉时,满天碎岩里,陡然窜出一根乌黑哨棍。那哨棍嗡嗡鸣动着,如蛟龙出海般掠过层层阻碍,朝着水云师太直咬而来。

“垂死扎挣。”

水云师太冷哼一声,随即坚起左掌,水平挥出一斩。只见紫阳剑气再度凝成锋刃,迎着咬来的蛟龙黑影奔烈而出,竟势如破竹的将那乌黑棍影给一线劈开!

劈开棍影后,紫阳剑刃余势不减的轰进地面,炸烈的剑罡卷走了满天的烟尘,也让乌棍后的粗眉少年显出身影。只见他双手握着乌黑哨棍,左肩处则多出了一道紫阳剑气的深刻斩痕。

那斩痕若再偏上一寸,少年此刻恐怕便化成无头尸骸。少年捂着肩膀后退数步,那边水云师太却是身影微晃,陡然出现在少年的身手,抬手一掌把他给打出了出去。

闷哼声里,少年身影被轰得浮向虚空,却是不甘示弱的奋力抛出数枚咒镖,笔直射向水云师太。

面对那贫弱的反击,水云师太眼睛也没眨下,挥指连续弹出数道剑气。耀目的紫阳剑气吞没了咒镖,并余势不减的贯穿了少年的左右两腿。少年重重跌倒在地上,鲜血从各处伤口迸散而出,看得众人纷纷皱眉。

毫不客气的说,这场根本就算不上是一场比试,称为单方面的凌虐或者更为适当。想想看,一方不过是十六岁的弱冠少年,另一方却是昆仑派的奉剑长老,御剑修为在隐世里数一数二,两方道行简直是天差地别!而更令众人不耻愤慨的是,恃强凌弱的一方竟是招招狠辣,半点也没有留情的打算!

众人不禁扪心自问,倘若换成自己去面对水云师太的夺命杀招,是否能如那粗眉少年般的撑到现在?不少正道弟子原本还怀疑造师传人是否是那残暴凶徒,然而看着少年在血泊中挣扎奋起的模样,却纷纷修改了心里的答案。

只是,纵然众人的同情一面倒向造师传人,却无人可以阻止已动灭绝杀机的水云师太。随着一声清叱,水云师太再度挥动袖袍,紫阳剑气流泄而出,却是回旋不散,渐渐在虚空中凝成一把光华闪耀的擎天巨剑!

“天华穹剑?竟然是天华穹剑!?”

众人里识得厉害的已惊叫了出来。“天华穹剑”乃是昆仑派的灭邪秘剑,以紫阳剑罡催聚天地至阳真气,据说一剑挥去便足以令地界妖师灰飞烟灭,端的是威力绝伦。水云师太祭出此招,显然是不打算再留任何余地,一剑将造师传人斩尽诛灭!

随着一声吐息,那边伤痕累累的粗眉少年艰难站起,抬头仰望着虚空中那柄光华四射的擎天巨剑,颤抖却坚定的举起手里的染血祭剑……

先前倒地时,祭剑沾染上主人的鲜血,此刻殷红鲜血顺着剑身流淌。没有任何人,包括少年本身都没注意到,原本嗡嗡鸣动着的祭剑,不知何时竟异样的安静下来……

一七三 邪煌霸剑

一七三邪煌霸剑

昆仑派的灭邪秘剑,天华穹剑,闪耀着无以伦比的光辉,缓缓倾移着,.那充塞穹宇的浩瀚剑威,压得围观众人呼吸一窒,站立艰难。

仅仅是流泄出的剑威就如此之恐怖,若是亲身直面那柄巨剑时又该是何等感受?众人脸上莫不浮现出畏惧的神情,以同情甚至怜惜的目光望向那边的造师传人,随即却是纷纷露出惊讶神情。

在他们眼里,那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少年,毅然站在原地,举起手里的孱弱祭剑,不闪不避的迎向那缓缓挥落的天穹巨剑。

一边是血迹斑斑的孱弱祭剑,一边是光华四射的天穹巨剑,再没有比这更明显的昭示出双方道行上那令人绝望的绝对差距。众人脑海里浮现出一头巨象抬腿踏向地上鸡蛋的场面,不少人已忍不住别过头去。

天穹巨剑摧压而下,穆兰悲恸的呼喊被剑气压灭,少年举起祭剑迎了上去……

孱弱祭剑与天华穹剑相触,瞬间掀起绚烂夺目的罡风。罡风朝着八方席卷,方圆百米内的诸物皆灰飞烟灭。观战众人低头为少年的冥福默哀,昆仑弟子则纷纷喜形于色,几乎要击掌相庆。

然而,他们的欢呼声并没有持继太久,几秒过后,连观战众人亦察觉到事态的古怪。

只见那柄光辉闪耀的天华穹剑依旧悬在空中,向外释放着压倒性的剑威,然而却始终没能斩落地面。

当看清那抵住巨剑的事物时,众人的呼吸不禁为之紊乱。

造师传人双手把持着祭剑,竟挡住了那挥落的天华穹剑!

少年双手的虎口已破,浑身浴血,在绚烂夺目的光辉巨剑面前,他的身影看上去就像路边的小石子般渺小不堪。然而就是这样的少年,却硬生生的挡住了那挟天地之威卷来的巨剑!

半步不退,凛然毅然!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半张着嘴,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连水云师太一时间也愕然失神。然而冲击他们想象极限的事情随后却在持继发生着。

宛如狮吼般的低沉咆哮传出,仿佛轰轰闷雷震荡着众人的耳膜。

抵住天穹巨剑、并将其剑威完全承下的血炼祭剑,此时呼应着主人的怒吼,开始徐徐发力。只见浓烈的血煞自剑身喷涌而出,仿佛血雾般缠绕着剑身,不断喷涌积郁的血煞越来越浓,陡然间,一簇赤金色的煌焰自血煞中腾燃!

赤金煌焰燃起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波动朝着四周扩散。

这股波动悄然无息,然而在场诸人里面,凡是持有剑器的剑客却无一不感觉到那股难以言喻的战栗。仿佛遭遇了至上天敌,他们的佩剑突然莫名颤抖起来。

剑器宛如悲鸣般的颤抖持续了数秒钟,随即齐齐转变成高亢的啸鸣。数以百计的剑器同时啸鸣,那浩然声势不禁让人联想到帝皇出临,百官跪迎的场面。

“怎,怎么回事?”

“不知道,飞剑自己就……”

“等等,你们看那是什么!?”

慌了手脚的不只是一众剑客,连战场内的水云师太亦首次露出惊诧神情,似乎不敢相信的看着造师传人手里那为赤金煌焰缠绕的祭剑。片刻后反应过来,急急摧动天穹巨剑朝下方斩落,然而却是迟了一步。

祭剑已承受住了天穹巨剑的剑威,此刻得到赤金煌焰相助,剑威已然凌架天穹巨剑之上。随着造师传人的一声怒吼,祭剑陡然迸射出光耀万丈的赤金剑煌,将天穹巨剑斩得支离破碎!

“噗!”

随着巨剑崩碎,水云师太喷出一口鲜血。

“那剑煌是……邪煌霸剑!为何会在你手上……”

目睹天穹巨剑崩碎瓦解的光景,众人无不惊骇莫名,然而从水云师太口里喊出的名字却更令他们震惊万分。

邪煌霸剑,是身为剑客的他们不可能没听的名字。邪煌霸剑是自太古时代传下的绝世神兵,与天界的九仪天尊剑并称,为天下第一邪剑。据传得到邪煌霸剑的人但可号令地界群魔,亦是地界公认的霸者之器。

据古书《神魔异志》所载,赤金剑煌乃是邪煌霸剑的不二特征,而此刻万剑鸣动的非凡光景,更无疑证明了那无可比拟的至高剑格。然而问题是,六十年前的崩界大劫时,连九黎幽姬都无法请动邪煌霸剑出动,为何会此时此地,在造师传人的手里出现?

传说中的天下第一邪剑,号令群魔的霸者之器,曾经数度掀起三界腥风血雨的邪煌霸剑,在沉寂千年后终于兵临现世!看着那手持邪煌祭剑、浑身为血罡缠绕的粗眉少年,所有人都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好,好!还以为只是外道邪徒,没想到竟是地界魔君,贫尼还真是小看你了!”

打碎天穹巨剑后,林守辛苦喘息着,低头看着手里迸放邪煌的祭剑,似乎还没能确切理解到祭剑的变化。然而那边的水云师太却已气得浑身发抖,两手再度聚起紫阳剑气。

“魔道妖孽!今天就算我拼上性命,也绝不可放你归去!”

随着水云师太的厉叱,数道紫阳剑气更甚先前的猛势朝林守袭来。另一方面,林守却是早已在连番战斗里耗尽了力气,眼见着剑气卷来,奋力举起祭剑一挥。

赤金剑煌再度迸放,那仿若无坚不摧的紫阳剑气,竟如同烈日前的薄雾般顿时消散!

目睹此景的观战众人不禁骇然变色,此刻造师传人已是摇摇欲坠的模样,还尚有如此威势。若是其余力犹存的话,这场战斗搞不好会把先前的光景倒回重演一番。

“魔道妖孽……众弟子,准备七曜灭邪阵!”

那边的水云师太似乎也察觉到这般危险,急退数步后喝令弟子准备剑阵。七曜灭邪阵乃是昆仑派秘传的破邪剑阵,由十六名弟子与主阵长老共同组成。借助九星七曜的真力,可将主阵长老的修为提升数阶。

为对付造师传人,水云师太竟连昆仑派压箱底的招数都搬出来了,哪里还有半点长老名宿的模样?观战众人纷纷露出鄙夷神情,却没注意到一低弱的咒唱在他们中响起。

“请凭魔魇,生发九渊……吐涌玄阴,血符行阵……”

“什么人!?”

“哎呀!被发现了吗?”

察觉到人群里陡然弥散的邪气,水云师太挥剑朝这边袭来,岂知那莫名对手却是抢先一步完成咒唱。随即黑雾弥散,无数黑蛇从雾里喷涌而出,黑蛇掠过水云师太,朝附近一干昆仑弟子袭去。只听得一阵惨叫连连,措手不及的昆仑弟子顿时倒下大半。

“妖孽!尔敢!”

水云师太连连挥出紫阳剑气,将肆虐的黑蛇斩成碎片。岂知这招竟是对方声东击西的诡计,当她回神望向战场时,那边造师传人已被对方搀扶着,徐徐潜进了黑雾里。

“站住!”

水云师太急忙挥剑斩去,岂知一道深灰色的瘴气陡然自虚无中迸出,瘴气在黑雾前凝成浑圆障壁。撞上障壁的瞬间,紫阳剑气四分五裂,而水云师太亦是闷哼一声,退后数步。

“呼呼,不必急着送死,老太婆……”

黑雾中传来一娇丽的声音,听起来那黑影似乎是个年轻女子。“尔等今日的作为已激怒了吾主,制裁的铁锤很快就会降临到尔等的头上。时日无多前,好好享受最后的安逸吧,呵呵……”

声音的末尾伴着预示不祥的昂然尖笑,水云师太以铁青的脸色看着徐徐消散的黑雾,周围众人则是纷纷用慌乱神情互相张望。

这场乱斗来得莫名,去得突然,其中大多数人直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状况。只是从那女子的留言听来,这场动乱似乎还远远没有结束的模样……

……………………

昨日黄泉秘境发生的莫名骚乱,并没有波及到地上的钦天府,或者说,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来。水云师太以五长老的身份下达了噤口令,禁止众人提到昨日那场震荡半个秘境的激战。然而当时的情景,还是依稀从现场经历的少数人那里流传出来。

诸如“造师传人”、“邪煌霸剑”、“剑翁爱徒”等敏感词在钦天府里悄然流传,听闻者莫不惊诧疑惑,然而当被问到事实真相如何时,却是连传言者本身亦是相当莫明其妙,结果自然便衍生出许多稀奇古怪的传言。

有说“那少年持有邪煌霸剑,乃是地界九黎幽姬的子孙,企图祸乱人世,正好被水云师太识破”,也有说“那少年本是剑翁精心栽培的传人,昆仑派出言挑衅,两方大打出手,结果昆仑弟子群殴大败,以至于水云师太不得不出手救场”。甚至连“昆仑派与蜀山派积怨数世,早已窥视着隐世剑宗的名声,正准备借此机会一决雌雄”等谣言都有流传。

虽然昆仑弟子竭力解释事情绝非如此,然而由于剑翁爱徒的穆兰,迄今为止依旧被关在禁闭室里反省,因此他们的努力全然没有效果。而另一方面,听闻敬爱的师姐遭到昆仑派的阴谋陷害,蜀山弟子则是群情激愤,不仅联名向五长老提出申诉,甚至有人已等不及道玄真人归来,擅自飞回蜀山向师门报告,就待请本门长老出来主持公道。

隐世两大剑宗的莫名纷争,很快波及到其余诸派,一时间钦天府的运作几乎乱成一团。虽然不少人记挂着最后出现的那妖邪女子临走前留下的不祥祸言,然而在目前的混乱状况下却是做不出任何对策来。

一七四 钦天乱象

一七四钦天乱象

前日事件的余波在钦天府里掀起不祥的骚乱,.从回到钦天府时候算起,她已在禁闭室里关押了三十二小时,而罪名则是“为妖邪蛊惑,攻伐同道”,说的便是她和高世津动手的事情。

钦天府的禁闭室位于坚固混凝土的地底,内外施加着强力的禁制结界,待在禁闭室里的人无法使用任何玄法神咒,严重时甚至还需要上玄铁枷链。当然穆兰还没被这般对待,尽管被解除了武装,不过至少还保留着某种程度上的行动自由。

被关到禁闭室以来,穆兰便在原地沉默静坐。三十二小时里,既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也没有予以任何抱怨,结果反倒是管理处那边承受不了来自各方的非议压力,主动前来询问穆兰事情经过,同时也替她带来了一位意料以外的访客。

“高师兄……”

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昆仑首徒,穆兰原本沉静神情急速改变,面对那锐利得足以戳穿混凝土墙壁的冰锋视线,管理员打着寒颤,找了个理由的逃出了禁闭室,只留下高世津与穆兰相对。

“穆师妹,不得已委屈你了。”

高世津拱手向穆兰行礼。因为前日肩膀被穆兰刺伤,所以动作显得不太灵便,然而他的脸上却是看不出半点愠色。

“我已向师叔言明,前日事态纯属误会,并恳请师叔看在你过往功绩上从轻发落。相信你很快就可以离开这地方了。”

“是吗,那小妹是否该多谢高师兄的美言?”穆兰的话说得客气,但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随即向前踏出一步,陡然迫到高世津的面前。

“别耍这种烂把戏,高世津。我清楚告诉你,倘若林师弟今后有任何差池,我青鸦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穆兰毕竟是在生死线踏过的干练战士,必要时自然也能展现出非凡的魄力。那边的高世津似乎被这样的穆兰给吓倒,眨了两三下眼睛,随即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好奇的打量着穆兰。

“穆师妹,那少年既然持有天下第一邪剑的‘邪煌霸剑’,显然与地界妖魔关系非浅。你如此庇护他,就不怕会连累到师门吗?”

“师门?林师弟的那把祭剑便是我师父赠他的,如果他老人家当时在场的话,这场荒唐闹剧根本就不会上演!”穆兰眯起眼睛,以充满嫌恶的冰冷视线看着高世津。

“我终于知道墨琴为何会对你如此厌恶了,高师兄……你根本就是个伪君子!你的邪气从你的卑劣心思上发散出来,你再怎么掩盖也没用。林师弟心性光明,而你,才是真正的邪魔外道!”

高世津闻言瞪大眼睛,似乎很意外会听到这样的评价。一瞬间显出恼怒的神情,脸跟着阴沉下来,注视着穆兰半晌,随即却是摇摇头,似乎哑然失笑的模样。

“说得好,说得好啊,穆师妹……嘿,真想让师叔也听听这番话……”

高世津的声音带着自嘲的冷笑,和平常阳刚俊朗的潇洒剑士模样不同,此时昆仑首徒身上散发出不祥的阴气。穆兰不禁吃了一惊,她似乎低估了对方的危险性。

“那,就这样吧。”

就在穆兰想进一步打量时,高世津却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挥挥手,留下告别的言辞。

“我先告辞了,穆师妹。你安心在这里呆着吧,想和我交手的话,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

走出闭禁室的高世津,沿着钦天府里的通道朝上层的思谒之间走去。他必须去那里向水云师太报告询问穆兰的情况。沿着楼层上走的沿途碰到不少正道弟子,有的慌慌张张的跟他打招呼,有的则躲到旁边窃窃私语。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不出意外的果然是在讨论前日骚乱的事情。

前日他在穆兰剑下负伤,一众同门又被造师传人打得七零八落,甚至连水云师太亲自出手都没能把人拿下。这样的事实经过众人有意无意的渲染,令得昆仑派的威信凭空坠落不少,然而高世津却是毫不在意的挥袖走过,甚至脸上还隐约带着畅快似的神情。

走过钦天府诸层,高世津来到上层的思谒之间,向守门弟子通报后便进去谒见水云师太。前日激斗里水云师太亦受伤不轻,回来后便一直在思谒之间里打坐调养,不过此时似乎已经恢复了过来。

“弟子拜见师叔。”

“世津,那丫头的情况如何?”

水云师太抬头向高世津询问着,被问到者则是恭声回答着。

“启禀师叔,我奉师叔之命前往澄清事实,然而穆师妹似乎为妖邪所惑甚深,始终不肯承认那少年是邪魔外道,且对弟子格外嫌恶。弟子无奈,只好回来向师叔覆命。”

“……罢了,彼等孽缘,非汝能涉,且等道玄真人回来再处置吧。”水云师太摇摇头,格外疲惫似的喘了口气,目光转到案边的一堆文件上。

那堆文件包括蜀山弟子的联名信,以及装备部等正道会各部门的告急书,从早上起便一直不断的传过来,让她非常清楚的了解到钦天府目前的混乱状态。

一切皆起源于前日秘境的那场莫名动乱。

最初是想诛灭那邪剑凶徒,结果撞进来的却是造师传人。原本想趁机斩绝那扰乱天纲的外道邪门,岂知从造师传人手里又蹦出邪煌霸剑。邪煌霸剑乃是地界的无上神兵,后面出来救人的那女子显然是地界妖魔无疑,然而却是一直袖手旁观到最后……

连番变故下来,就连水云师太本身都无法把握住事态真相,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前日那场激斗里并没有诞生出任何有益的结果。

与蜀山派的纠纷自不必说,已让钦天府的机能陷入停滞。没能将造师一脉斩尽除灭,让其趁乱逃脱,接下来昆仑派乃至钦天府,恐怕势必面对青河翁的暴怒报复。若是平日倒也不惧那造师门,然而昨日那妖邪女子临走前留下的祸言,正暗示着阎阴殿或将在近日蠢动的讯息。

最坏的情况,阎阴殿搞不好会与造师门协手,共同与正道会为敌。或者,两方原本就是一体的也说不定。不管怎么说,以目前钦天府的混乱状况根本无法应付来自两方的挑战,幸好道玄真人即日就将归来,若是能撑到那时候,大约便可以渡过危机……

水云师太揉着前额,沉思片刻后,对高世津命令着。

“世津,即日起你带着众弟子于应天各处搜索阎阴殿的行踪。那妖女虽在秘境出没,但想必是调虎离山之计,那群邪魔的真正目标定然是钦天府无疑。你若发现任何邪徒踪迹,立即诛灭。”

“原来如此……师叔高见,弟子领命。”

高世津带着佩服的表情低下头去。就在水云师太挥手,令他下去执勤时,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昆仑弟子奔进思谒之间,来不及行礼,但惶然报告着。

“启禀长老!黄泉秘境里出事了!”

“出事了?”

“是,是的!片刻以前,设在秘境的据点突然遭到大群妖魔的强袭!那些妖魔凶悍无比,一路攻城掠地,已摧毁了沿途几十座哨岗,就快冲到秘境的最深处!弟子们死伤惨重,请问要如何应付!?”

……………………

迷迷糊糊里,林守正为噩梦纠缠着。

一会儿梦到那恶毒老尼姑挥剑斩来,一会儿又梦到穆兰被昆仑弟子围杀,在光怪陆义的梦境里胡乱奔走着,最后撞进的却是青河镇的老家。在那令人怀念的温宁氛围里推门而进,只见老爷子、红玉、老爹和阿娘都聚在院子里,朝他望过来。

老爷子抽着烟杆,红玉在旁斟茶递水。阿娘笑意盈盈的起身走来,问起他又到何处闯祸,而老爹则是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抬头望去,老爹的容貌似乎格外年轻,令他隐约想起最近见到的某人。不由得悚然一惊,梦陡然醒了过来。

“不对!唔嗯!”

林守叫了声从地上坐起,然而牵扯到身上的伤口,顿时痛得啮牙咧嘴。好半天后,林守缓过气来,低头朝身上望去,只见身上各处伤口已被清理完毕,一圈圈绷带包得扎扎实实,几乎把他裹得喘不过气来。

林守本想取下绷带,然而从绷带下传来的阵阵辣痛却令他不敢造次。回想起被那狠毒老尼姑追杀时的光景,那痛感异常清晰,能捡回条命来简直就是万幸。隐约记得当时似乎有位相熟的女子携他逃离困境,不过还没等看清模样就昏了过去……

“对了!我的宝贝!”

想起自己的命根子,林守急忙检查着身上的法宝装备。令他松口气的是,祭剑还在,金刚无想也没丢,其它像司南、墨匣、捆仙索、咒镖等物也一应俱全。虽然有几件小物不知下落,但倒不算什么重要器物,至少比不上性命来得宝贵。

确认损失轻微后,林守呼出口气,才有闲情打量着身处的场所。借着不远处燃烧的篝火,林守确定自己是在某个洞穴里。洞穴里的陈设令他格外眼熟,再加上一则墙壁刻着的巨大地图,林守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回到了秘境探索的最初据点。

“啊,小弟,你醒了吗?”

就在林守的情绪因这样的怀疑而陷入低潮时,洞穴出口处传来一温厚的声音。林守回头望去,看见一熟悉的人影正走进来。

一七五 封界镇座

“霍大哥?”

走进来的人影正是前日在秘境相遇的霍雍。(看书)走进来的霍雍,依旧是那地质学者般的模样,看起来与上次分别时别无二致。此时笑着走向林守,关切询问着。

“感觉如何,小弟?虽然身上伤口都大致处理过了,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嗯,没有……”林守摇摇头。除了手脚有些发虚以外,别的地方倒是没有异常,他纳闷的看着霍雍。“霍大哥,是你救我的?”

“救你是我的手下,我开始听到时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小弟你竟然和正道会正面撞上,而且还把事情搞得这么大……”霍雍说着摇头苦笑。

“呃,我也是被逼无奈的……”林守耸耸肩膀,转而问起最关心的问题。“说起来,霍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吗……呵,既然你已经起来了,就随我出去转转吧,我带你去看些有趣的东西。”霍雍扬扬手,转身朝着洞外走去,林守则是不由自主的跟上他的脚步。

从霍雍言行举止间流露出的自然威仪来看,他显然有着习惯立于人上的非凡身份。按照道理来说,眼前的事态明明充满众多不确定的因素,然而不知为何,林守对他竟生不出半点怀疑,仿佛自然而然的就把他划到了自己一方,实在相当奇妙。

跟着霍雍走到洞外,林守霎时间被空气里弥散着阴浊瘴气给吓了一大跳。虽然黄泉秘境的各处也有阴气流动,然而绝对比不上此处浓烈。林守皱眉朝着四周打量。看到周围截然不同的开阔岩场时,更加断定这里绝非一号据点,甚至可能已经不在黄泉秘境里面。

“这里是黄泉秘境的最边缘。”

霍雍开头回答了他的疑问。“小弟,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话吗?黄泉秘境深处有通向地界的隧道。而这附近就是秘境与地界的交界线。”

“这里是黄泉秘境的最边境?”

林守听得愕然一愣。虽然他确实是一直朝着秘境深处直进,但就这样到了秘境边缘确实是出乎意外。虽然意外,然而霍雍的话也并不像是谎言,空气里弥散着的阴浊瘴气显然就是从地界那边流窜过来的。

林守皱眉思索的时候,霍雍也在观察着他的表情。见着他接受了自己的说明,欣快的点点头,抬手指向前方的某处。

“我想给你看的东西就在那边,我们过去吧。”

“哦……哦。”

沿着霍雍所指的方向。两人向前走出莫约五六百米,周围的景致已由狭窄的洞窟渐渐变成开阔的荒原。就在林守感慨着地底竟然有这般光景时,两人在一座石塔前停了下来。

石塔类似哨塔的形制,孤零零耸立在荒原上。显然是出自正道会的手笔。基于昨日激战的创伤反应,林守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而霍雍却是毫不在意似的向前走去。

“霍、霍大哥?”

“不用担心,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这样说着的霍雍,毫无阻碍的进到塔里。林守愣了下后随即跟进。果然石塔里已经没有半个人影,然而却是随处可见破坏的痕迹,而墙壁上似乎还能看到新鲜的血迹。一切皆证明着,这里不久前显然经历过一场激战。

“霍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守随着霍雍沿阶梯朝塔顶走去,途中忍不住开口问着。

“嗯。稍微发了顿火……”

霍雍用手拨了下前额的垂发,用略带烦躁的声音说着。那坦荡的态度完全没有掩饰自己做为的意思。身上反而散发出森森阴冷的气息。“正道会的家伙们,做了些让我火大的事情……本来是想再享受下探索的乐趣,不过既然他们这样心急,那我就满足他们的愿望好了。”

“火大的事情?”

“啊,不过这是我和那些家伙的恩怨,小弟倒是不用卷进来。”

霍雍摆摆手,把这件事简略带过。听到霍雍如此说明,林守自然也不好追问,于是转而问起其它事情。两人就这样边说边聊,没多久便沿着阶梯来到石塔顶层。

“到了……小弟,你且看看那是什么?”

踏上塔顶后,霍雍站在围栏边缘,指着远处的某方角对林守介绍着。

这座石塔是正道会设置在秘境与地界交界处的哨塔,担任着监视地界动静的重大使命。林守站在塔顶朝霍雍所指的方向望去,开阔的视界里映出石塔前方那笼罩在层层灰雾里的阴霭大地。

仿佛有人在秘境边缘拉出一条无形的界线,界线向外一则是层层翻涌的灰色雾霭,向内一则是灵息流涌的秘境界域。两边的径谓分明得就像黑与白,如此不可思议的光景引起林守的莫大好奇,正暗忖其缘故时,怀里突然偶一蠢动。

“唔嗯?”

那熟悉的咒力正是墨匣启动的标志,林守愣了下,随即却是不露声色的继续打量。借着墨匣带来的特殊感应,林守隐隐捕捉到前方流动一股特殊咒力,顺着那咒力追溯到那无形界的正中,在灰雾涌动里看到某个巍巍巨影。

那巨影形似金字塔,虽然离得太远而难以正确把握其大小,但估计高度至少超过一百米。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咒力,从那巨影处朝外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林守试图去感觉那咒力的存在,背后却不禁涌出毛骨悚然的寒意。

那巨影散发出的氛围,和他在白虎宫里见到化昝玄仪相似,然而其存在感却是大了数百近千倍!化昝玄仪有着镇伏着岐阳方圆百里地脉的神通,然而以此为标准推算的话,林守根本不敢去想象眼前的神秘巨影究竟有着何等的价值!

“霍、霍大哥,那究竟是……”

剧烈震撼下,林守连声音也结巴起来。

“已经注意到了吗?那叫‘封界镇座’,就是我想给你看的东西。”霍雍似乎颇为满意他的反应,指着那巍巍巨影解释着。

“封界镇座?”

“是的,封界镇座,也就是用来封镇地界诸魔的禁制法座。”以这句话为开端,霍雍缓缓揭露了封界镇座的因缘。

“黄泉秘境的边缘乃是人世与地界的藩篱。六十年前的崩界大劫时,地界群魔在九黎幽姬的统率下突破人世藩篱,与看守秘镜的修真诸派交手。修真诸派最初被打得一败涂地,然而在最后时刻得到御三家的相助。此后又经过几番殊死战斗,终于打退了地界群魔,守住了人世藩篱。”

“渡过崩界大劫后,修真诸派亦是元气大伤,再无力应付地界妖魔的扰袭。这时候,有人提议在人世藩篱处建筑一座永久性的禁制玄仪,构起前所未有的镇渊结界,彻底切断地界与人世的联系,以此永绝后患。”

“这个提议得修真诸派的一致支持,修真诸派为调度人力而结成暂时联盟,并且花费了十年的时间和莫大精力,在秘境边境建起了这座‘封界镇座’。当时地界群魔正因幽姬殒命而陷入内乱,因此暂时无暇顾及人界,而当封界镇座发挥作用时,他们已经没有了干涉的机会,结果就这样会封在了地界。”

“将妖魔永封地界,这岂不是很好吗?”林守纳闷的问着。

“很好?呵,小弟,事无完物啊。”霍雍摇摇头,倒没有责怪他的说法。“天地三界,清浊沈沉,阴阳交融,循环不息,此乃天律常理。岂知凭着一己之好恶,将地界硬生生自天地中切离?逆天而行,自会引来天地反动,只可惜当时建造镇座的那人心高气傲,尚未领悟到这点,结果便为人世招来无穷后患。”

“无穷后患是……”

“天地元息在三界循环往复,是撑起三界穹宇的华柱。这华柱被硬生生的截去一角,自然会因此歪斜。歪斜的华柱令得人世的地脉发生紊乱,即时妖孽四起,天灾连连,人世间乱象丛生。当时修真诸派为收拾混乱,在崩界大劫的联盟之上结成正道会,用了数十年的时间方才将诸般乱象镇伏。”

“地脉紊乱的原因……就是这座封界镇座!?”

如果说封界镇座的来由仅仅令造师传人吓一跳的话,那这番冲击性的真相则确实震撼了林守。当初在白虎宫见到化昝玄仪时,林守便生出强烈的疑问,为何恒古不变的地脉竟会莫名紊乱?地脉紊乱乃是天灾异变的前兆,可惜当时林守无法对此作出解释,而今听闻霍雍的回答,方才领悟到事实的真相。

地脉流涌乃是诸派灵地的基石,而岐阳地方则是自古以来的大灵地。想想看,连它都受到封界镇座的影响,其它等级更低的灵地岂不更是下场凄惨?霍雍虽然只是聊聊几句带过,但林守已可想象出当时的光景。深吸了口气稳定下精神,战战兢兢的问着。

“那个,封界镇座的影响,现在还有吗?”

“一根柱子若是开始歪斜,随着时间只会越倒越快。正道会的做法只不过是把歪斜掩盖起来而已,偏偏还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哼,简直愚蠢之极!”

霍雍抬头眺望着远方的封界镇座,对正道会作出格外无能的评价。片刻过后,把目光移到林守身上,若有所指的问着。

“至于我为何把这些事说给你听……小弟,你已猜到了吧?”(未完待续。。)

一七六 霍雍真身

一七六霍雍真身

迎着霍雍的目光,.在揉着额头纠结了好半天,造师传人终于鼓起勇气面对事实,只是那声音依旧带着丝丝颤音。

“难不成,修筑封界镇座的人,就是我造师门的……”

“呵,正是青河翁。”

霍雍微笑着,近乎残忍的抛出了答案,而那边亦同时响起“噗通”的声音。只见造师传人双手撑着石板,以失意前屈体的态势脱力跪倒在地上。若是仔细倾听的话,可以听到从失意消沉的少年嘴里,正隐约漏出的晦暗无光的话语。

“可恶,我就知道是这样……混帐老头子,竟给我搞出这等祸事……开什么玩笑!这可扰界断元,牵连三界的大祸事耶!为什么我非得替他擦屁股才行啊……唔嗯?等等,擦屁股?”

似乎得到某种提示的林守,猛然抬起头来,以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远处的封界镇座,用难以置信的声音喃喃自语着。

“莫非,老爹也是……不,怎么可能,那太扯了……”

就像是凶杀案里听闻真凶竟是自己最亲近那人的主角一般,林守以茫然失神的表情愣在原地,旁边的霍雍则是以温和的目光看着他,片刻后却突然转头向塔底望去。

……………………

那里传来金铁交鸣的激战声,林守的注意力亦被吸引了过去。只见秘境方向的荒野上,有一红一白的两道人影正激烈交缠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追逐着,以非同寻常的速度朝石塔这边靠近。

前面的红影沿着石塔外壁一路奔上塔顶,没等林守反应过,后面的白影亦追着跃到塔顶上来。白影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然而在和林守视线对上后,双方皆露出大吃一惊的神情。

“飞燕?”

“是你?”

冲上石塔的白影正是玄鹤飞燕,不过和前日分别时相比,脸上似乎带着浓浓的疲倦神色。见着林守那边呆然望来的模样,飞燕顿时怒气冲冲,也顾不上那追逐的红影,不由分说的走过来,一把揪起他的衣襟。

“你……你这小矮子!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也不留个讯息,知不知道我……九味有多担心你啊!?”

飞燕的声音格外激烈,然而也透出对眼前少年的异样关切。

原来前日她追着那邪剑客而去,然而却在途中被对方给狡猾甩掉。不服输的飞燕于是就地展开搜索,本想着林守很快会追上来汇合,岂知等了半天都没见到造师传人的踪影。随后听到后方传来的激烈动荡,于是沿着原路回去寻找,而当她到达那处岩场时,水云师太和林守的战斗则是早已落幕。

飞燕逮了好几个正道弟子仔细逼问,方得知造师传人与正道会激烈冲突,最后重伤逃亡的消息。飞燕当即大吃一惊,而小妖精更是担心得快哭出来。因为打听到林守伤势严重,飞燕担忧下带着小妖精在秘境四处寻找。直到前不久遇到那红影,因觉得对方行迹可疑而追着过来,这才得以与林守重逢。

因挂记着造师传人的伤势,飞燕和九味一直不眠不休的在秘境搜索。九味在途中昏睡过去,飞燕则是从前日起便没睡过觉,也难怪此时看起来神色格外疲倦。

“呃……”虽然被飞燕粗暴的揪着衣襟,但林守心里却是奇妙的感到温暖。伸手挠了挠脑袋,放弃了自我辩解的打算,诚挚的致上感谢。“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我才没担心你!你的死活根本不关我的事!要不是看在九味的份下,才懒得找你呢!”飞燕用力的别过头,不过这番动静却把在口袋里睡着的小妖精吵醒过来。

“唔嗯……主、主人!?”

小妖精从口袋里迷迷糊糊的探出半个脑袋,看到林守就在眼前,举起两只小拳头,难以置信的揉揉眼睛。随即却是猛然跳了过去,落到林守的手掌里,抱着大姆指哇哇大哭起来。

“主人!主人!主人!九味、九味终于找主人了……呜呜,太好了,还以为主人又要抛下九味了呢……呜呜,主人……”

“笨蛋,谁叫你总跟着别人乱跑?”

林守喝斥的声音听起来也柔和了不少,敲了小妖精脑袋一下,然后小心的把她放进胸前口袋里。蹦回口袋里的小妖精,宛如历经风霜终于回归母巢的雏鸟般,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口袋边缘,似乎打定主意这辈子不再从里面出来。

“好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飞燕早已注意到林守身上的重重绷带,这时候也走过来要检察他的伤势情况。身为太渊隐逸的弟子,飞燕在疗伤治愈方面自然有着值得信赖的手腕,然而她的命令却是相当难以执行。

“嗯?先把衣服脱掉。”

“咦?脱、脱衣服?不用了吧,我都已经包扎好了……”

“那算什么包扎啊?简直惨不忍睹,疗伤的肯定是个外行人,这样严重的伤势,胡乱处理的话搞不好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我要替你重新检查一次!快点脱掉!”

“等、等等!我真的没事,只是有点使不上力气而已……”

“使不上力气,就是受伤后神虚气弱的证据!这时候最容易引起外邪入侵,所以必须要好好处理!你敢质疑我这个太渊首徒的判断吗?”

“我不是质疑……啊,住手!我、我自己脱!”

“还想抵抗?九味!帮我按住他!”

“是!”

“混蛋!九味,你要敢以下犯下……呃呃,别动我的裤子!”

……………………

飞燕的叱骂,九味的欢声,挟杂着造师传人的哀嚎传出来,原来冷寂的石塔顿时变得热闹非凡。旁边的霍雍以淡笑的神情看着这幕,无意打扰,也无意介入其中。

“呵,好可爱的小哥儿,奴婢都想上去帮忙呢……”

先前飞燕追逐的红影丽人,侍立在霍雍的身旁,掩口娇笑着。虽然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然而被霍雍冷淡的目光扫过,吐吐舌头安静了下来。

“奴婢已照着大人吩咐,把公子的同伴带来了。”

“嗯,正道会那边的动向如何?”

“正道会啊……呵,蜀山和昆仑两派因公子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钦天府里面正乱成一团呢。对我等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红影丽人如此报告着。“听到沿途哨岚被毁的消息,水云老太婆正慌慌张张的朝这里赶来,要奴婢去拦下她吗?”

“不用,天时将至,他们也没多少时间挣扎了……”霍雍淡然的摇摇头,随即注意到走过来的林守等人,于是目光移了过去。

林守似乎被飞燕好好折腾了一番,模样显得相当凄惨。飞燕紧紧跟在他的背后,以警惕的目光注视着霍雍和他身边的红影丽人。

“嗨!小哥儿,伤口还疼不?”

“好多了……呃,多谢韩姑娘的救命之恩。”

林守朝红影丽人,也就是前日救他的韩舞砂拱手道谢。

“别在意,别在意,就算没有大人的命令。”韩舞砂娇笑着摆摆手,对林守投来秋波。“小哥儿可是我地界邪煌霸剑的传人,再怎么说都没有让那老太婆欺负的理由。倒是,妾身没有尽到护卫职责,将来魔君若是怪罪下来,还请小哥儿多多美言两句哦?”

“哼,魔道妖女!”

飞燕冷哼了一声,打断了韩舞砂的唠叨。林守苦笑摇摇头,目光移到旁边的霍雍身上。霍雍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淡笑,而林守的神情却是颇为复杂。

“霍大哥,你……究竟是……”

其实没有必要问出来,光是韩舞砂在这里出现的事实,便足以证明霍雍的身份。林守说到一半便住口了,霍雍亦没有否定,转而从怀里取出一物抛了过来。林守下意识的接住,只见竟是一道相当精致的咒符。

“这是遁移符,你用它可以直接遁移到秘境外面。”霍雍如此宣告着。“三天后,我会摧毁钦天府,届时应天恐怕也会遭到波及。小弟你最好回去青河镇,不要卷进这场风波来。”

摧毁钦天府乃至隐世仙都,霍雍清描淡写似的说出了骇人听闻的话。若是换成别人恐怕只会被认为是痴人说梦,然而霍雍那淡然态度却令人难以怀疑。

纵然如此,这番震撼性的宣言还是令听者为之失神。飞燕瞪大眼睛,而林守则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那就这样吧,小弟,我们暂时别过了。”

似乎不愿听到林守的劝阻,霍雍一挥手,灰色的雾瘴随即涌出,挟裹着他与韩舞砂的身影渐渐消失。

“如果老爷子问起的话,替我向他老人家问个好吧……”

“等等!霍大哥,我还有话……喂!”

林守叫之不及。随着灰雾消散,霍雍与韩舞砂的身影也自两人眼前消失。林守呆然看着空无一人的塔顶,又看看远处封界镇座的巍巍巨影,突然仰天大叫一声,然后抱着脑袋苦恼蹲在了地上。

“你、你没事吧?”

飞燕小心翼翼靠过来。“那个,也不用太在意吧?钦天府可是正道会的总部,聚集着修真诸派的菁英,实力在隐世里首屈一指。就算他刚刚那样说,要摧毁钦天府毕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不……”林守缓缓的摇摇头。“钦天府并非铜墙铁壁,就算是铜墙铁壁,也总找得到破坏的办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霍大哥恐怕已经准备就序了……”

“这样的话,你……你想去阻止他吗?”飞燕试探着问道。

“我不知道……”林守揉着脑袋,倍感痛苦的回答着。沉默片刻后,仿佛有所决定似的抬起头来。“果然不行,我还有好些事情要问他,至少等确认以后再说……抱歉,可以再陪我下吗?”

一七七 雷霆一击

正道会设置在黄泉秘境的数十座哨塔,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遭遇大群妖魔强袭,.*/.//*那些哨塔乃是正道会监控黄泉秘境的重要据点,也是正道会经营多年的结果。此番秘境众多据点竟被妖魔给连根拔除,也就意味着正道会完全失去了对黄泉秘境的掌控。

自从正道会成立以来,可以说从未出现过如此严重的事态。当水云师太赶到并察看过沿途据点的惨状后,脸色亦不禁为之苍白。

事实上,问题远不止于此。据那些侥幸存活的守备弟子交代,袭击秘境的妖魔乃是一类全身黯黑的凶悍鬼物。那鬼物不仅妖力无穷,且会使用妖法魔咒,普通弟子根本不是其对手。

对那黯黑鬼物的描述,让人直觉的联想到前不久肆虐岐阳地方的罗渊战鬼。罗渊战鬼乃是九黎幽姬的亲兵,亦是崩界大劫时修真诸派的噩梦,几乎可以确定这次袭击是阎阴殿的主使。如果说前次对付白虎宫只算是罗鬼小试身手的话,那这次一举摧毁众据点,则是彻底展现出了罗鬼军团那宛如噩梦般的恐怖战力。

想到大量罗鬼潜伏在秘境里,正道会再不敢冒险派人前往秘境,将余下全部战力召回钦天府,全力巩固守备,就待应付阎阴殿接下来的攻势。到这个时候,正道会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远远低估了阎阴殿所具备的能量和决心。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正道会就处于劣势,钦天府乃是天下正道的象征,也是正道会经营数十年的钢铁要塞,战力几乎等于修真诸派的总和。倘若阎阴殿真胆大妄为的想攻打钦天府,必然会尝到惨败的苦果,至少诸派弟子是如此相信着。

此外,道玄真人的归来也给众人打了一针强心剂。归来的道玄真人,狠狠喝斥了闹事的蜀山弟子,也放出了禁闭中的穆兰。算是暂时平息了蜀山昆仑的两派纠纷。钦天府上下一心,摩拳擦掌,就准备迎接阎阴殿的挑战。

“……真的会如此顺利吗?”

这天晚上,墨琴与穆兰来到钦天府的某层露台处。即兴聊起最近的险悉事态来。墨门千金瘪瘪嘴,对己方目前的战备状况表示很不乐观。

“倘若阎阴殿只靠武力就能应付得过来的话,那拥有隐世最高武力的白虎宫岂会被玩弄成那样?以为聚集足够的人数就可以渡过危机,真是天真得可以!搞不好反而是给对方一网打尽的机会呢。”

“确实有这种可能。”

旁边的穆兰对她的推测表示赞同。抬头仰望着露台外的星空,穆兰微皱起秀美的娥眉。曾经与阎阴殿有过数次交手经历的她,深深知道对手那鬼神莫测的非凡神通。

更何况就算单纯比较力量,阎阴殿也未必会落下风。

以前在岐阳地方时。穆兰就曾与罗渊战鬼单挑过,并为对手的恐怖实力而深深震惊。虽然她没能亲眼目睹数日前罗鬼袭击秘境据点的场面,然而数以百计的罗鬼同时攻打钦天府的光景,光是想象就足以令她毛骨悚然。

“依我看,既然对方都已经把罗鬼大军拉到秘境里,那我们最好将计就计的出动队伍将其剿灭!明明聚集着天下正道的菁英,却在这里缩着等对手攻上门来,太没志气了!”

墨门千金挥着秀拳。作出相当激进的发言。

“嗯,长老们……大概是想着尽量减少伤亡吧?”

穆兰这样回答着,却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的味道。这模样落到墨琴眼里。自然知道她又在担忧着目前在秘境里下落不明的造师传人,轻轻摇摇头,用昂然的语调安慰着她。

“不用担心啦!穆兰,你那小师弟肯定没事的!”

“是……是这样吗……”

“当然。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想想看,连水云老太婆都拿他没有办法,那其它小鬼还有什么可怕的?说不定过两天他就自己蹦出来了,你就别在这里瞎操心了。”

“说、说得也是。林师弟吉人天相,应该无事才对。”尽管没有完全释怀,但穆兰的神情多少还是开朗了点。

“就是就是!而且比你的小师弟来。我们目前的状况才是真正危险呢!要是不打起精神的话,一不留神就会被人家趁虚而入哦!”就像强调危险似的,墨琴抬手指向露台外的夜空。“看看!今晚的天上可是没有月亮的,要是阎阴殿想搞偷袭的话……啊咦?”

手指夜空的墨琴突然愣住,穆兰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一时间也不禁愣在当场。天上哪里没有月亮?一轮白得耀眼的明月不是正挂在夜穹之上。几乎将周围的星星都压得黯淡无光。

“咦?不对,我记得今天应该是晦日……难道是我记错了?”

“不对,不是记错了……”一股近似触电般的战栗感在背后激走着,穆兰浑身打颤,艰难的说着。“刚刚我看天上时,天上并没有月亮!那东西,不是月亮!”

“不、不是月亮?那莫非是……”

领悟到真相的墨琴,脸色亦在一瞬间变得比月光还要苍白。压倒性的巨大危机感短暂剥夺了两人的行动力,两人纷纷用说不出话的表情看着天空中那耀眼夺目的圆轮。

在她们的注视下,夜空中闪耀的圆轮,柔软无力地扭曲了。扭曲的不只是圆轮,连周边的其他星星也被卷入,迅速地集中,化为横贯虚空的巨大光柱。

是枪,穆兰直觉的判断着。

那闪耀的光柱,乃是聚集浩瀚星曜之力的裁决之枪!亦是神话传说里,由天帝施放的毁灭之雷!

穆兰和墨琴,什么也做不了,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光柱摧然落下,随着一阵闷雷般的巨响,钦天府的建筑剧烈摇晃着。

……………………

最初,袭击钦天府的光柱,在钦天府外缘剧烈地摇动着。

钦天府外缘的灵障散发出强烈辉光,光柱彷佛撞上了某堵看不见的墙壁。变得如同蛇般的弯弯曲曲。这样持续几秒后,陡然响起玻璃破碎般的声音,守护钦天府的灵障分崩离析,光芒刹那间将整个钦天府覆盖。

星曜之枪一口气洞穿了足足六十层的楼板。瞬间摧毁了位于地上的庭院。浩瀚的星曜之力化成灭世的热雷落到人世,用灼热之舌舔舐壁面,融化玻璃,将静谧的夜晚空气吞食殆尽。

爆炸、破裂、炸裂、吞没。

就算在电影里也少有出现的惨烈光景,就这样真实的呈现在今晚。而被那剧烈动荡所惊醒的应天市民,纷纷打开窗户,走出家门。以口愣目呆的神情看着远处熊熊燃烧着的钦天府。

“呜……”

钦天府二十七层的某露台处,由垮塌的天花板和吊饰在地上混杂成的凌乱废墟,有了微弱的动静。一道水化剑罡破空而出,斩开废墟的堆积,显出穆兰和墨琴的身影。

两女看上去格外狼狈,然而由于穆兰及时召出青鸦剑守护,在这番动荡中幸运的只受了些许擦伤。或者,更应该感谢钦天府作为建筑物的非凡质量。那星曜之枪虽然彻底摧毁了钦天府的灵障结界,但至少建筑的主体框架得以保全。

“墨琴,你……站得起来吗?”

穆兰搀扶着友人站起来。墨琴虽然伤势无碍,然而脸上神情似乎依旧沉浸在当时的震惊里,只听得她嘴里喃喃自语着。

“怎么可能会如此凑巧……像这种聚星召曜的神咒,时机和方位都受到极大限制……能在钦天府上方施用的时间,一甲子里连三天都不到……究竟是谁有这样的能耐,竟然算准了今天……”

“……是鬼师。”

尽管没任何证据证明,但穆兰给予了肯定的答覆。在岐阳动乱的时刻,她已经深深体会过对方那鬼神莫测的神通谋算。此刻凝望着眼前近乎半毁的钦天府,当时感到的恐惧以百倍的幅度充满了她的神经。

“阎阴殿的鬼师?就那个将白虎宫……”

墨琴发出倒抽凉气的声音,几秒钟后却是猛的摇摇头。飞快的拿出天机镜联系。“喂喂,是元风吗?装备部的情况如保?嗯,听不清楚?那就切换成紧急频道……听到了吧?”

“你问是怎么回事?笨蛋!除了阎阴殿来袭以外,还有其它可能吗!?照着我先前订下预案,立即启动钦天府的四级防御机构!机械损坏的话就用人力控制,人力不够就把别的事情统统放下!”

“你还不明白吗!?这波攻击只是打招呼。对方跟着就会发动猛攻!告诉那些家伙,不想被丢到九炼融炉里就立刻给我动起来!我三分钟后赶到装备部来,在那以前发给我发动四级防御机构!听到没!?”

情况危急,墨琴的声音也变得充满魄力。用力挂断了天机镜后,墨琴抿嘴吹了声口哨,很快的,机关翔鸟墨鸠的身影从天而降。与墨鸠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头莫约牛犊大小的机关战狼。

“穆兰,我这就赶去装备部署防御机构,你要不要一起来?”

墨琴坐到机关战狼的身上,回斗朝穆兰招呼着。

“不,我到上面去。不知道玄师叔的情况如何。”

穆兰望着残破的天花板,忧心忡忡的说着。这威力绝伦的星曜之枪轰落钦天府,首当其冲的便是位于钦天府顶层的九曜阁。九曜阁乃是道玄真人的居所,纵然道玄真人的修为高深,但面对着聚集星曜之力的毁灭之枪,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那好,你……自己小心点。”

墨琴连开玩笑的余裕也没有,和穆兰告别后,便骑着战狼匆匆赶向了地下层的装备部。留下的穆兰也没再耽搁时间,左右打量了下方位,深吸口气,迈出脚步。(未完待续。。)

一七八 天府败沦

一七八天府败沦

遭到星曜之枪的重击,钦天府的灵障结界完全消灭,.电梯设备自然是无法使用,穆兰沿着残破楼梯朝上面飞奔,一路目睹了钦天府各层的混乱光景。

那越界而来的星曜之枪给钦天府众人带来超乎想象的冲击,惊惶失措的正道弟子们,被断梯残壁给隔离在各个楼层,整体的指挥系统几乎失去了作用。如果这些也被鬼师算中的话,那想要有效迎击阎阴殿简直是令人绝望的事情。

感到焦急的穆兰把轻功提升到极致,沿途好几次遇到大火拦路,靠着青鸦剑硬是斩灭烈焰,就这样一路冲到钦天府的四十二层。

四十二层是钦天府的枢纽层,是整幢钦天府指挥联络的中枢。穆兰赶到四十二层时,这里状况似乎比其它层稍好。众弟子虽然也显慌乱,但却已着手进行着救助伤员和防御装备的作业。

“不要慌!九曜阁没事,其它诸派长老正在火速赶来救援,先稳住阵脚!别给阎阴殿可趁之机!”

水云师太威风凛凛的声音在大堂响起,多少抚平了众弟子的慌乱情绪。听闻九曜阁没事,穆兰也呼出口气,举步朝着水云师太那边走去。

“师姐!您、您没事啊……”

先注意到穆兰的,是那边正不知所措的尉真和尉迟。看着平安无事的穆兰,两小道士激动的跑了过来,而他们的呼声也引起了旁边昆仑弟子的注意。

“穆师妹,你也来了吗?”

高世津正随在水云师太身边,也挥手向穆兰打招呼。不知是否性情使然,纵然在这番的危机关头,他的脸上依旧是那般的淡然神情。穆兰没来由的感到嫌恶,直接把他无视过去,向水云师太拱手招呼着。

“弟子穆兰,听候长老指示。”

纵然有着前日的种种不愉快,但水云师太毕竟是正道会的执行长老,要想迎击阎阴殿接下来的攻势,她的指挥必不可少。只不过,尽管穆兰抛弃芥蒂,向水云师太表示听从调遣的意思,但水云师太看过来的目光却流露出明显的负面意味,似乎依旧在怀疑她是否与地界妖魔牵连。

穆兰忍受着水云师太的质疑目光,正想着开口打破僵局,突然间看到那边的高世津笑了下。那笑容格外灿烂,然而却人一种毒蛇吐信般的诡异错觉,穆兰心头猛然一颤。没等她反应过来,高世津已快步走到水云师太身边,压低声音说着。

“师叔,弟子有事禀报。”

“世津,何事……”

水云师太的声音突然止住,随即,难以置信的低头下望。穆兰的目光亦同时望过去,落到那柄从水云师太胸前透出的白玉剑上。随后大约两三秒的时间里,大堂里鸦雀无声,在场众人都没能理解发生在眼前的事情。

“劣徒!”

伴随着一声怒斥,耀目的紫阳剑光充塞着整间大堂,钦天府的外壁被剑光斩出个巨大的缺口。眨眼间剑光收敛,遭到白玉剑穿胸而过的水云师太,无力的倒向后方。

“究、究竟是……”

穆兰反射般的接住水云师太,两手为温热的鲜血浸染,然而却是还是没能理解眼前的事态。在场众人也一样,或者说,纵然他们理智上已领悟到真相,但精神上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

身为昆仑首徒的高世津,为何会突然行刺自己的师叔?

“那是因为,他已经被妾身拉拢了啊。”

妖媚的笑声在静寂的大堂里响起,一团黑雾在被紫阳剑气横扫过的空地上冒出。一身红衣的韩舞砂从黑雾里走出来,高世津跟在她的身后走出。似乎刚刚水云师太拼死一击的时候,韩舞砂将他救了下来。

“高世津!你投效阎阴殿了!?”

望着韩舞砂身边的昆仑首徒,穆兰代替所有人问了出来。

“穆师妹,你也说过的吧?我是个天生的伪君子,我卑劣的心性实在不适合正气凛然的昆仑派……”高世津耸耸肩膀,脸上流露出那淡然的笑意,然而此时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可憎。

“于是,我就决定顺从天性,当个魔道了。”

听着叛门师兄的这番告白,周围昆仑弟子恍然失神,而水云师太更是一口鲜血喷出。仿佛要给众人精神上继续追加攻击似的,高世津挥手召出一柄乌黑邪剑,再度宣告着。

“另外,前些天闹得沸沸扬扬的邪剑行凶,其实都是我做的。本来只想试试‘解臾’的威力,谁知意外竟让小公子背了黑锅,我可是感到很抱歉呢。”

“高世津!你!!”

穆兰怒不可遏,水凛真息从青鸦剑怒放而出,形成汹烈水华在周围涌动。就在这时候,那边的韩舞砂拍了拍手,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好了好了,序幕就到这里吧,该正式演员上场了。”

随着韩舞砂的拍手声,大堂陡然响起沉闷的低吼。阵阵黑雾自虚无里弥散而出,数头罗鬼在黑雾里现出身影。那黝黑的鬼躯散发出格外暴戾的邪气,映在众人惊骇的目光里,几名从秘境侥幸逃回的弟子当场尖叫出来。

“是、是阎阴罗鬼!”

众人原本便因骤然变故而不知所措,那尖叫声更是极大动摇了士气。那边罗鬼吼叫着,挥动爪牙朝众人扑来。众弟子本可以聚阵迎敌,然而却失了分寸,纷纷沦为混战里个个击破的对象。

同样的声音亦从钦天府的各个楼层传出来,曾一口气摧平秘境据点的罗鬼大军,此刻在钦天府里重演着前日杀戮破坏的惨幕。身处血雨腥风之中的穆兰,听着周围的哀嚎惨叫,只觉得手脚冰凉,不禁怀疑着自己是否身在噩梦之中。

再怎么也没想到,作为天下正道的象征,汇聚修真诸派的菁英,自崩界大劫以来便未曾动摇过的钦天府,竟然如此轻易就被逼到形同破灭的边缘……

“世津兄,妾身该上去候着大人了,这里就交给你吧……呵,好好试试‘解臾’的剑威吧。”

韩舞砂对高世津摆摆手,转身朝黑雾里走去。

“站住!别想离开!”

察觉到她动向的穆兰急忙喝止,同时猛烈挥出一剑。水凛真息凝成一道水华匹练朝韩舞砂横斩过去,岂知却在途中被一道黑气腾腾的邪光给拦了下来。

“穆师妹,你的对手是我。”

高世津握着邪剑解臾,慢悠悠的走到穆兰正对面,以踌躇满志的目光望下来。“我早说过的吧?我们将来是有机会交手的。”

浓浓的黑气从邪剑解臾处弥散出来,缠绕着高世津的半身。昔日潇洒俊朗的昆仑剑士,此刻看起来竟有如修罗厉鬼一般。觉悟到再无退路的穆兰,骤然握紧了手里的青鸦剑。

“高世津……无耻小人!我饶不了你!”

……………………

罗鬼肆虐的钦天府里,青鸦与解臾的激斗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解臾邪气冲天,青鸦水华凛冽,两股截然不同的剑息猛烈交合着。伴随着怒叱与颤鸣,黑青两色的剑罡迸射而出,将大堂墙壁切割得支离破碎。战况之激烈,就连嘶叫着的罗鬼都下意识的远离了两人身边。

单以御剑修为而言,已踏足天剑之境的穆兰应该比高世津更胜一筹,然而高世津手里的解臾剑却是得自阎阴殿的赠物,本身乃是在隐世流传千年的至邪之剑,以剑格而言几乎等同于仙剑。普通剑器根本无以匹敌,倘若青鸦剑没有经过青河翁的修复,大幅提升了剑格,对上邪剑解臾恐怕只有剑断人亡的结局。

高世津的心性与邪剑呼应,令得解臾发挥出前所未有的邪力。在那漆黑剑罡的狂攻下,穆兰竭力支撑着水华剑幕,虽然短时间里尚未露出败相,然而同层的正道弟子却是已无法与罗鬼匹敌。

“呃啊!”

突然听到尉真的惨叫声,穆兰分神望去。只见两师弟以两仪剑阵迎战罗鬼,然而尉真却一时不慎被罗鬼施展妖法给纠住,想去救援的尉迟遭到罗鬼的猛袭,被打得当场扑倒。

罗鬼张开血盆大口朝地上的尉迟咬去,穆兰见状大惊,青鸦剑划出一水刃斩退罗鬼,借以拯救了师弟的危机。

“有破绽哦,穆师妹。”

虽然救了师弟,然而防御态势却因而露出破绽,解臾的剑罡突破水幕横插进来。穆兰虽竭力避让,但右肩还是被剑罡所伤,闷哼一声后退数步。

“临战分心可是兵家大忌,更何况是和我交手。穆师妹,这样算是胜负已分了吧?”

高世津轻挥邪剑,以悠然的目光望过来。穆兰的右肩为解臾剑罡所伤,实力发挥必定大打折扣,而两者实力原本就不相仲伯,这样一来胜负恐怕也就没了悬念。

“……”

穆兰没有回答高世汝的话,咬着嘴唇,紧紧握着青鸦剑。青鸦剑嗡嗡鸣动着,水凛真息不弱反强,形如水龙狂舞,流露出死战到底的决意。

“别露出那样骇人的表情啊,穆师妹。其实就我个人来说,倒是很欣赏你的。这样如何?如果你愿意投效阎阴殿的话,我可以代你向那位大人举荐,并保证在场蜀山弟子的性命,如何?”

似乎断定一切尽在掌握般,高世津向穆兰抛出弃剑投降的条件。然而他那从容自若的神情却只持继了两秒钟不到,随即却是陡然变了脸色。

仿佛看到什么骇人的东西,高世津急忙向后跳退,同时连连挥剑格挡。只听得连串爆响,高世津一直退出七八米远,方才得以喘息。随即红影一闪,一把散发着血罡的祭剑悬浮在空中。

祭剑发出宛如咆哮般的低沉颤鸣,一股非同寻常的威压在大堂里弥散开来。感到这股威压,各处肆虐的残暴罗鬼纷纷打着寒颤,以格外畏缩的目光看向祭剑。另一方面,惊骇于罗鬼的反应,正道众人也茫然似的望了过来。

原本杀声四起的大堂,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一七九 造师反击

一七九造师反击

“……终于来了吗?”

高世津吐了口浊气,.

那里矗立着一扇半毁的门户,而造师传人的身影正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他似乎完全无视周围正道会的惨状,只用眼神和穆兰打了个招呼,再落回高世津身上时,却流露出锐利的敌意。

“看这个情况,你终于撕下伪君子的面具了吧?”林守用力点点头。“很好,这样就算宰了你也关系了。”

“呵,以前见面时身份未明,世津多有得罪,还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高世津毫无诚意的拱拱手。“那位大人早猜到你会来,所以命我在这里拦下公子。必要时候,就算动用邪剑解臾也无妨。”

高世津一挥邪剑,解臾随即散发出森森黑气,俨然是要挑战祭剑的模样。仿佛为这无礼行径所触怒,祭剑亦变得躁动起来。

“凭你也想拦下本少爷?”林守挑挑眉毛。

“公子有邪煌霸剑护身,我必然全力以赴。只是世津的修为有限,公子若执意攻来,或许会有收不住手的时候。”高世津轻笑着说道。

“收不住手?”林守冷笑着,在鼻梁间刻出数道皱纹。“少做梦了!本少爷要做的事,岂有你插手的余地?左右护法何在?予本少爷拿下眼前恶党!”

“呃?”

宛如被人意外扇了一巴掌,高世津的神情瞬间错乱。与此同时,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从暗处飞落下来,分落在林守的左右两侧。

“谁是你左右护法啊!?”

“呵呵,左护法得令。”

只见跃出来的两人影里,一人是手持啖邪剑的玄鹤飞燕,另一人则是白虎宫执教师傅的牧四叔。牧四叔倒是相当配合造师传人的演出,不过飞燕对林守给她的身份定位似乎有意见。

“只是文字上的修辞而已,别在意,别在意。”林守毫无诚意的摆摆手,指着前面高世津。“总而言之,那家伙,还有那些个碍眼的鬼东西,都交给你们打发了!”

“得令!”牧四叔抢先一步窜了出去,直取高世津。

“等、等等!那是我的对手耶!”慢了一步的飞燕,急忙跺脚追了上去。高世津正是上次在秘境里与她交手并被逃掉的蒙面人,飞燕自然不愿让别人抢去猎物。

纵然有邪剑解臾相助,然而对手却是隐世的两大顶尖高手。只见剑光烁烁,拳风轰轰,高世津遭到飞燕和牧四叔风暴般的猛攻,一时间格外狼狈,再无半点嚣张气焰。

“飞燕丫头,你不许和我抢!要不回去后我就向你师父告状,把你在外面惹的祸统统抖出来!”

“你、你敢!上次你们白虎宫闹痢疾,还是我帮忙救治的呢!”

“治病归治病,打架归打架,两回事嘛!你快去应付那些小鬼吧,不然等到老爷子们攻上来后,就更没得打了哦?”

“唔……真讨厌!早知道不答应那家伙了!”

啖邪玄鹤和白虎武神,经过短暂交涉后终于达成妥协,随即化身人形暴风的席卷大堂。先前肆虐一时的罗鬼,在舞我啖邪的狂暴剑光下也纷纷沦为被净化的存在,甚至连祭剑也兴奋的插足进来。

正道众人此时完全已从主演位置上被踢了下来,在旁口愣目呆的看着眼前急速展开的事态,而同样的骚乱声亦从钦天府的各层响起。跟着林守前来的不止是牧四叔和飞燕,而是整个白虎宫都被他搬来做了援军!

其实说来也容易。前次岐阳动乱差点断送了白虎宫的香火,因此自掌门牧老爷子以下,白虎宫上下对阎阴殿无不恨之入骨。林守联络牧四叔,只说了阎阴殿会在三天后出现在钦天府的消息,然后牧老爷子便亲自带着全班人马直杀了过来。除了白虎宫以外,听闻消息的徐老,也是关了面馆带着徐腾前来相助。

未免打草惊蛇,众人在林守的安排下事先藏身应天各地,待到时机成熟时才一举反攻。林守带着牧四叔、飞燕赶来上层救援,而牧老爷子等人则在钦天府下层与涌出来的众罗鬼战得正欢。

“哼,要不是看在穆兰姐的份上,正道会的死活我才懒得管。”

黄泉秘境时被水云老太婆误当歹人加害,给林守相当不快的记忆,然而想到穆兰还有徐老等人,终究无法放着不管。看着周边的势态已然趋于稳定,林守走到穆兰面前,关切的询问着。

“穆兰姐,你没事……唔嗯?”

冷不防突然被扯了过去,瞬间失神后已身陷在温暖的怀抱里,耳边传来挟杂着安心与惶恐的吐息。

“林师弟……林师弟……太好了,你没事……”

被穆兰这样紧紧拥抱着,变得想开几句玩笑也做不到,结果林守只得放弃挣扎,稍稍沉浸在这格外舒适的感触里。没过多久,周围嘈杂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再过几秒钟,一声清脆的咳嗽强行介入了两人的世界。

“嗯咳!”

咳嗽的人是玄鹤飞燕。已将本层罗鬼一扫而空的她,用很不满意的目光看着前面慌慌张张分开的两人,并且似乎特别仔细的打量着穆兰。

“请、请问……”

对上飞燕的视线,穆兰没来由的感到慌张,下意识的拔弄着发鬓,正想开口询问时,那边飞燕已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把注意力移到林守身上,就像用谴责似的开口说着。

“笨蛋!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吧?你不是来找那个人的吗?”

“对哦!”林守猛的一拍手,急急向穆兰询问着。“穆兰姐,你有没有看到韩舞砂?就是那个身穿红衣旗袍的妖女,她的身边应该有个男的,那就是阎阴殿的鬼师!”

“刚刚那妖女逃去九曜阁了,鬼师应该也在那里……道玄师叔危险!林师弟,我们得尽快赶去!”

想起来的穆兰也顿时焦急起来。林守转头看看周围已然伏诛的罗鬼,又看看那边和高世津缠战不休的牧四叔,确定这里再无插手的必要,于是点了点头。

“好,我们这就赶去九曜阁!”

……………………

九曜阁位于钦天府的顶层,当星曜之枪自天穹降下轰击钦天府时,这里也是首当其冲的场所。当时道玄真人正在九曜阁静思,察觉危险时以太乙剑息硬挡了星曜之枪一记,相当程度的削弱了星曜之枪的威力,这才令钦天府得以勉强保全。

不过纵然如此,九曜阁也遭遇前所未有的重创。当林守和飞燕、穆兰来到顶层时,看到的是一片断垣残壁的凄惨光景。

“九曜阁就在那上面!”

穆兰指着远处的一排石阶说着。石阶共有九九八十一级,沿着石阶而上即是钦天府核心要地的九曜阁。林守正待冲过去时,冷不防一道摇颤的红影从旁边袭来。

“小心!林师弟!”

穆兰挥剑挡下红影。遭遇斩击的红影呼啸飞回石阶之上,落回了一只羊脂玉手那里。一袭红衣的韩舞砂从石阶旁走出来,笑意盈盈的看着前面的林守等人。

“公子可真是厉害啊,竟然连天下御三家的白虎宫都叫得动。先前大人叫妾身守着这里时,妾身还以为是大人多虑了,没想竟还是小看了您啊……”

韩舞砂两手各持着一枚红影刀轮,刀轮的边缘切割着空气,发出如毒蛇般嘶嘶的锐响。

“不过很抱歉,既然大人令妾身守着这里,那闲杂人等就不可通过。就算是公子也……哦呀?”

一道水华剑罡疾射而来,把韩舞砂逼出石阶。穆兰挥着青鸦剑迎上去,以连绵不绝的迅猛斩击将韩舞砂给拦了下来。

“林师弟!我来拦着这妖女,你们快上去!”

“咦?但是……”

“我留下来帮她,你快上去。”飞燕推了林守一把,同时握紧了舞我啖邪。“那妖女再怎么厉害,我们两人合力总应付得过来。然而那鬼师却是截然不同的……能够对付他的人,只有你而已。”

“……我知道了,那你们小心点。”

“笨蛋,你才要小心呢!难得做了那样的准备,可别被人家几句话就给唬住了哦!”

飞燕横了林守一眼,然后一声轻叱朝韩舞砂杀去。舞我啖邪和青鸦剑联合,一时间彻席压制住了韩舞砂的红影刀轮,林守则是趁机攀上通上九曜阁的石阶。

八十一级的石阶,林守几外纵跃便冲到尽头,石阶尽头便是正道会最核心的九曜阁所以。林守站在九曜阁前,听着里面似乎安静无声,当下深吸口气,唤起剑煞真息护体,纵身冲进了九曜阁里。

“霍大哥!住手!”

九曜阁里显出异常凌乱的光景,显然这里曾有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然而此刻却已然安顿下来。只见道玄真人倒伏在不远处的地板上,从他身上的多处伤势看来,恐怕已是生命垂危。

另一方的霍雍身上亦有好几处剑伤,疲倦似的喘息着,然而似乎并无大碍。看着林守撞进门来,仿佛早已料到似的,没显出半点吃惊的模样。

“小弟,你果然还是来了……”霍雍的语气也听不出是欣慰还是遗憾。“不过比我预料得更快呢。”

“霍大哥……”

林守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前方的霍雍,也就是阎阴殿的鬼师。纵然他对阎阴殿没有半点好感,然而却奇怪的无法憎恶眼前的男子。握着祭剑的手紧了又紧,那犹豫的模样落到霍雍眼里,微微笑了出来。

“不攻过来了吗?小弟,我可是阎阴殿的鬼师呢。”

一八零 动乱终幕

“在那以前,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林守深吸口气,按下祭剑的戾机。“你……袭击钦天府,到底有什么目的?不只是为了摧毁正道会吧?否则会有更简单的办法。”

“更简单的办法啊……呼,真不愧是造师门的子孙呢……”霍雍似乎为林守的话而惊讶,想了想,似乎决定道出真相。“好吧,小弟,你还记得在秘境里看到的封界镇座吗?”

“果然是那个。”

“是的。我的目的是摧毁封界镇座,切开人世藩篱。”霍雍坦言了自己的目的。“不过建造封界镇座的青河翁是天赋绝代的大造师,那封界镇座笼罩在镇渊结界里,从外界根本无法侵入。”

“从外界无法侵入……”林守下意识的想起化昝玄仪。

“我用了三年时间才得以确定,封界镇座的唯一控制枢纽,便在这座九曜阁里。”霍雍摇摇头。“九曜阁是钦天府戒备最森严的场所,所以摧毁钦天府只算是顺便,我真正想要的只是藏在九曜阁的镇座枢纽……你看,就是这个。”

霍雍说着抬起手,做了个开锁般手势,几条紫线从开锁的地方冒出来,随即沿着或直或折的线路在虚空里来回转折。从线条构成平面,从平面扩展立体,宛如变魔术般的光景在眼前上演着,令林守看得惊叹不已。

数条紫线最后形成宛如巨大立方体的奇妙造物。立方体占据了半个九曜阁的空间。表面散发着类似金属的光泽,就这样静静的悬浮在空中。

“这、这是老头子做的……”

“真是厉害啊,青河翁。”

霍雍叹息着,把手伸进立方体里。也没见他如何动作,只见听得一阵机械齿轮声后,接着一声清脆铿响,立方体陡然分解,化成一块块沉重的钝铁落向地面。

形状各异的钝铁块,落地后仿佛拥有生命般的活动着,像拼图似的聚成一座气派非凡的台座。随即。一块闪着煌光的仪盘从台座中央冉冉升起,整个变形过程持续了莫约十秒钟。

“这就是封界镇座的控制枢纽,小弟。”

霍雍信步走上台座,伸手按在仪盘上。慢了一步的林守。格外紧张的看着他的动作。

“镇渊结界一旦解除就不可恢复。只要我在这里停止封界镇座的运作,镇渊结界消失,人世藩篱处被镇压的地界阴瘴就会一口气横压过来。黄泉秘境将会被地界吞噬,或者这座仙都亦会沦为地界阎狱……”

如此说着的霍雍,似乎颇有深意的看着林守。

“小弟,你不打算阻止我吗?”

“如果我阻止你,你就会放弃吗?”

这个问题似乎出霍雍的意料,呆愣了下,随即哑然失笑。片刻后止住笑声,抬头看着林守。用温和的声音说着。

“封界镇座强行隔断天地流转,扰乱三界伦常,随着地界瘴气郁积,久拖下去必会酿成莫大惨祸……我无意为自己作为分辩,但小弟,至少希望你能理解这其中的意义。”

说完这番话后,霍雍便不再犹豫,伸手扳下了仪盘上的把手。林守看着他的动作,格外紧张的握紧了口袋里的某物。

霍雍扳下把手的最初几秒,没有任何反应。

莫约半分钟后。钦天府隐隐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震颤。那震颤的幅度随着时间缓缓增加,感觉就像是海啸涌来时站在山坡上眺望,那逐渐逼近的莫大威势只令人心胆俱寒。

从地底深处涌出的灾祸,剧烈摇颤着钦天府,甚至连整个仙都都因此惊惶失措。

………………

摇摇欲坠的九曜阁里。霍雍闭目静候,神色淡然。林守则是分外紧张,额前满是冷汗。

两人皆在等着最末时刻的来临,然而又过了片刻,那震颤竟慢慢的低弱了下去,直至最后恢复平静。霍雍睁开眼睛,脸上首次露出惊讶的神色。

“……怎么回事?”

按照道理来说,镇渊结界即破,从地界喷出瘴气就该畅通无阻的到达地面,然而此刻却是没有半点瘴气漏出。能够阻止此事的,想来再没有别人。

霍雍直盯着林守,而林守则是如释重担般的呼出口气,毫不避讳的望了过来。

“我发动了‘封幽结渊阵’。”

“封幽结渊阵?”霍雍闻言却是当场皱眉。“封幽结渊阵可是引天应地的天罗大阵,会布此阵者天底下不超过五人。就算是我也要花上至少一年时间的准备,你……究竟何时布下的此阵?”

“结渊阵不是我布下的。”林守似乎颇不甘心的承认着。“你已经去过了那些据点,难道都没想过吗?为何那人会费如此大的功夫在秘境里修起这些派不上用场的东西?”

“唔?难道说……”似乎想到什么,霍雍全身剧震。

“没错,就是这个。”

林守从怀里取出一物,正是林老爹留下的司南。原本沉寂着的司南,此刻在造师传人的手里散发出耀眼的灵光。霍雍的眼睛猛缩了下,一瞬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是的。其实我也是在见到封界镇座后才想到的。当初老爹恐怕就是为防范这种事情,所以才花费莫大精力在秘境各处设下据点。每个据点皆是封幽结渊阵的一部分,我用了两天时间走过所有据点,把它们全部启动了起来。”

“老实说,封幽结渊阵能不能拦下地界瘴气,我并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过幸好是成功了。现在封界镇座虽失去了效力,但整个黄泉秘境却被结渊阵笼罩。尽管只能撑上几年,但作为临时的缓冲也足够了。”

说完这番话后,林守宛如后怕般的吐出口浊气,抬头看着霍雍。那边的霍雍却愣上原地,脸上露出神妙的表情,片刻后却是冷不防大笑出来。

“哈哈!真有你的啊,竟然连我都被算计到了……太棒了!简直精彩!哈哈,哈哈哈!”

霍雍掩面大笑,笑声酣畅淋漓,仿佛很久不曾如此畅快。林守在旁茫然看着大笑的鬼师。好半天后,霍雍的笑声才渐渐消止,随即抬起头看向林守。

“干得真好呢,小弟,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吃惊过了……岐阳也好,应天也好,明明是必败无疑的局势,竟然都被你给硬扳回来了,真不愧是青河翁调教出来的传人。”

霍雍投来的目光泣溢着由衷的愉悦,不掺杂半点恶意。林守虽然摸不着头脑,但却抓紧时间问出心里的疑问。

“霍大哥,你认识我爹,没错吧?”

“认识?呵,岂止是认识而已……”

霍雍摆摆手,嘴角扬起愉快的弧线。林守闻言竖起耳朵,岂知霍雍却突然偏头望向别处。半拍过后,那里闪过一道红影。红影落到地面,正是在外面看守九曜阁的韩舞砂,不过此时的模样看起来却是颇为狼狈。

“大人,白虎宫攻上来了。他们人多势众,奴婢拦之不住。”

韩舞砂向霍雍无奈报告着。林守听得一愣,还等他反应过来,身后九曜阁的墙壁却是轰然崩塌,一大群人呼啸着杀了进来。

“喝啊!林守小子还好吧!?刚刚那地震是怎么回事?老夫还以为钦天府要塌了呢,于是赶紧杀出重围上来看看!”

“唔嗯?那里不是道玄老头吗?他竟然败了?……唔,好像还有一口气,没有挂掉,牛鼻子老道命真大!”

“诸位小心!那人便是阎阴殿的鬼师!”

“哦哦!那就是鬼师吗?正好!冤有头债有主,敢对我白虎宫下手,想必有被打进地狱的觉悟了吧!?”

只见牧老爷子、徐老、牧四叔、穆兰和飞燕等人一拥而进,团团包围着霍雍,也把林守给护到了身后。穆兰关切的问着林守是否无恙,林守只能苦笑以对。在这样的情势下,根本没法再向霍雍打听老爹的消息。

“原来如此,看样子是大势已去了呢……”

另一方面,身处包围中的霍雍却是毫不紧张,看看周围一等一的隐世高手,坦然承认了自己败北的事实。

“也罢,反正破坏了封界镇座,今次的目的也达到了,就到此为止吧……舞砂,解臾呢?”

霍雍问着邪剑解臾的所在,似乎对高世津毫不关心,被问到的韩舞砂则是无奈的摇摇头,目光落到下方的白虎掌门身上。另一方面,听闻封界镇座遭到破坏的诸长老,则是花了好几秒钟才理解事态,徐老当即蹦了起来。

“封、封界镇座被破坏了!?刚刚的地震……”

“混蛋!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还想走吗!?”

牧老爷子亦是暴跳如雷。反应过来的诸人纷纷齐出兵刃,剑光拳劲齐轰过去,岂知却只打中目标的虚影。

“呵,封界镇座已毁,人世与地界再无隔阂,诸位若不甘心,欢迎前来地界……以九黎祭使之名,我霍雍随时恭候着诸位的挑战……”

韩舞砂恭立在后,霍雍的身影有如波纹般的摇晃着,在众人瞪视下缓缓消失。最后消失前,留给林守悄然一言。

“你想找的那人,就在地界……若是有缘再会的话,我们再好好聚聚吧,小弟……”(未完待续。。)

一八一 归家小憩

以霍雍的退却,钦天府的动乱落下帷幕。自天穹降下的星曜之枪,罗鬼大军的肆虐破坏,以及由封界镇座引起的剧烈地震,连续遭遇三重打击,钦天府遭遇前所未有的重创,整个仙都应天亦连带着受到严重波及。

不过得益于造师传人的活跃,总算是避免了最恶劣的事态。当从造师传人那里听闻霍雍的本来打算时,就算是豪勇无双的牧老爷子也不禁倒抽了口凉气。“造师门的家伙果然都是怪胎”的这般认知,也因此而深入人心。

封幽结渊阵虽阻了瘴气流出,然而封界镇座既已失效,地界到人世便再无阻碍,仙都应天从此便沦为人世与地界的最前线。在钦天府半毁、正道会瘫痪的情况下,白虎宫只得暂时留驻应天守备,同时急召麒麟庄与朱雀殿前来相助,商谈应对目前的紧急事态。

虽然牧老爷子再三要求林守留下来帮忙,不过当次日太阳升起的时候,造师传人搭乘的青蝠已飞离了应天千里之遥,前面遥遥就可看见青河镇的影子。

“主人主人!那就是青河镇吗?是青河镇对吧!?”

小妖精九味站在青蝠的前头部,努力踮起脚尖向下方张望,那似乎一点不怕掉下去的模样,反倒叫林守看得心惊胆颤,伸手把她扯了回来。

“给我回来坐好!掉下去我可不管你!”

“嘿嘿。终于可以看到青河镇了!主人的老家啊。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小妖精乖乖坐到林守的身上,眼神却是格外兴奋的乱转着,不时发出“嘿嘿嘿”的笑声,显然对这趟归程充满期待。

从被派往白虎宫送信的时候开始算起的话,林守也已经离开青河镇两个月有余。尽管时间不算多长,然而或许是期间经历了太多惊险变故,总觉得像是很久没有回来过似的。当看到青河镇的轮廓时,竟油然生出一股无比怀念的感觉。

“嗯?那就是青河镇吗?”

“看起来好朴素,这就是大隐隐于市吗?”

“虽然朴素,但那里却是隐世罕有的风水宝地呢!”

从青蝠后面传来的声音。把林守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同时也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坐在青蝠后方的,是三位魅力迥异的美人儿。从左到右分别是穆兰、飞燕和墨琴,昨晚当他偷偷溜出钦天府时。三人不知为何竟也强制性的跟了过来。

“你说过你家秘境里遍地都是灵药吧?我要去亲眼看看!如果不怕谎言被戳穿的话,就给本姑娘当好向导哦!”把青蝠咒饰还回来的同时,飞燕亦如此表示着。

“那个,师父正在青河镇,他老人家要我过去报告这次钦天府的事情。如果不碍事的话,我和你同行好吗?林师弟。”穆兰用温和口气询问着,林守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初次见面哦,守小弟。我是墨门的墨琴,也是穆兰的亲友。对造师门的青河翁仰慕已久,想去拜见他老人家。麻烦你替我引见下哦!”墨门的千金仿佛格外熟络似的跟上来,结果林守也找不到拒绝理由。

以青蝠的宽大体量,同时坐四个人完全没有问题,然而林守却担忧着别的事情。离家三个月,归来时带回三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而且偏偏每个都比自己要年长……

光是想想老爷子挪揄的目光,以及青河镇民在背后扯的闲话,林守刚鼓起来的勇气便迅速萎靡。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幸好这次朔夜不知何故没有跟着白虎宫过来,不然现在青蝠背上恐怕已经变成修罗场了。

“下……下去吧……”

纵然心存畏惧。然而也不可能一直在天上转悠。林守咬牙下令,让青蝠直接降落到了林家老宅的院子里。拥有优异滑翔性能的青蝠,在没有惊动任何镇民的情况下降落在院子里。林守轻手轻脚的走下来,然后便看到不远处老爷子的挪揄眼神。

“嗯,臭小子总算回来啦?”

不远处的黄桷树下。老爷子正与卜修子在悠然品茶。对远道归来的孙子投来温暖的视线,而对面的卜修子则是举手招呼着。

“哟。小三儿!这阵子可是辛苦你了!”卜修子愉快的笑着,毫不掩饰对造师传人的欣赏。“果然是长江后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托你的福,我们这群老不死最近可是轻松了好多!呵,以后再接再励,这守护天下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口胡!你这混帐老酒鬼,不许随便使唤别人孙子!”

老爷子当场喝斥着,然而卜修子却是厚着脸皮,充耳不闻的模样。用小指头掏了掏耳朵,又抛出另一项重责。

“对了对了,守护天下的同时,顺便就把我家穆丫头一起照顾了吧!对你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嗯,没意见就是同意了?”

“师父!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在林守表示意见前,穆兰便慌慌张张的插嘴进来。随即察觉到自己的失礼,急忙向那边的老爷子鞠躬问候。

“那、那个,弟子穆兰见过青河翁。”

“嗯,照你老不修师父的说法,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弟子飞燕,见过青河翁。吾师太渊隐逸令弟子代为转答,谨向青河翁问候,将择日再亲自前来拜访。”

“哦?是太渊仙子的徒弟吗?真是秀外惠中的好姑娘呢。就在青河镇好好玩些日子吧,让那小子给你做向导。”

“呀活!小女墨琴见过青河翁。老爷子你还记得我吗?小时候你到墨门来,赠给小女的礼物。我可是一直收藏着的呢。”

“原来是墨门的鬼丫头啊。不知不觉都长这么大了……呵,好好,欢迎欢迎,改天老夫也要去墨门走走,看看啸天那小子到底有没有长进。”

穆兰、飞燕、墨琴三女依次向老爷子致上问候,而老爷子亦呵笑着一一回应。温厚的态度透出一派仙长的风范,然而旁边的林守却是看得不禁呆然。老爷子竟没有半点吃惊的模样,甚至仿佛早有准备似的,这让他没来由的感到不安。

“有什么好吃惊的?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什么意思?”

老爷子如此回应着,而林守则是露出纳闷神情。正待细问时。老宅后院的门被推来了,一阵咿咿呀呀的女声涌进了院子。

“红玉姐!红玉姐在吗?你教我的刺绣我做好了哦!不过有些地方还请你帮我指点下……咦?”

“别乱跑,菱儿。你现在身份可是大小姐的侍女,动作要守规矩。我是怎么教你的……嗯?”

“怎么呢?你们两人,出什么事了?”

走在中央的那位英姿飒爽的短发女子,正是白虎宫少宫主的朔夜。只见她手里拿着一方绣帕,而身后则跟着池千秋和陆菱儿等人,众女似乎正在热切交谈着,陡然间看到院子里的满满人潮,一时间不由得愣住。

“守弟?你几时回来的?”

“我刚回来……呃,朔夜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是代表白虎宫前来送信的……”

这样说着的朔夜,目光却不自然落到林守背后。穆兰飞燕等人身上。另一方面,被注视着的穆兰等人亦不甘示弱的瞪视回去。

以进门的先后顺序为标准,在场诸女划分成径渭分明的两方集团,两方集团毫不退让的互相瞪视,空气温度随即急速升高,隐隐似乎有电火花迸放,那光景不禁让人联想到为争夺地盘而聚集的两方狮群。

旁边两老者明智的选择坐壁上观,身处修罗场正中、避无可避的造师传人,则是再明白不过的领悟到先前老爷子那番话的真实涵意……

……………………

或许是出于考量孙子器量的缘由,两老完全不肯伸出援手。结果林守等于是被孤立无援的抛到雌狮群中。

玄鹤飞燕对烈怒团诸女怀着本能的反感,而朔夜则是为钦天府动乱没叫上她而不满,怨气纠结下,双方差点大打出手。幸好最后时刻红玉及时赶回,喝止了这场无谓的暴乱。

赤金煌焰隐隐翻腾。红玉的气势完全压倒了诸女,试图抗议的飞燕被扯着耳朵拉到后院面壁思过。而跟着起哄的诸女亦被喝令反省。徒劳了半日的林守,总算有了片刻的宁静,独自爬到老宅的屋顶,眺望着远方徐徐下落的红日。

“唉……”

重重的叹息传出,林守露出烦恼重重的模样。呆坐片刻后,从怀里取出一物来,正是那神秘难解的墨匣。看着手里的墨匣,林守禁不住又了一声叹息。

“公子连声长叹,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林守仰头上望,一张格外熟悉的美颜印入眼帘。纵然已有三月不见,然而那双红瞳里洋溢的疼爱之意,却是半点不曾减少。

“不用为那些姑娘们烦心。”

似乎误解了林守的心事,红玉笑意盈盈的开口着。“刚进门的姑娘嘛,难免需敲打磨合。这个就教给我来处理,我会好好教她们造师门的规矩,公子不用烦恼。”

“呃,我并不是在想那个……”林守困惑似的挠挠头,沉默片刻后,仿佛下定决心似的说出来。“红玉,那个,其实我想去地界一趟。”

“去地界?”红玉眨眨眼睛。“为何公子会突然想去地界?”

“嗯,你看这个……”林守给红玉看了手里的墨匣,两手连连翻弄,原本严丝合缝的墨匣,竟然被他给分解成了一块块形状各异的木条,露出里面的一颗琥珀色的宝玉来。

“这是八巧箱。”林守伸手拿起那颗宝玉,一边打量着一边对红玉说着。“八巧箱是我造师门的独门工艺,做这东西的人目前就在地界。我想去找他,另外还有好多事情都要搞清楚。”

“原是这么回事……”红玉闭上眼睛,就像整理思路似的沉默片刻,随即开口却说出意外的话来。“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担任公子的向导吧。说到地界的话,可没有人比我更熟悉那里了。”

“咦?红、红玉你要跟我一起去吗?”林守惊喜道。

“嗯,看护公子是我的职责。既然公子已经决定了方向,那我自当跟随到底。”这样说着的红玉,在林守身边款款坐下,那熟悉的香薰飘散过来,林守不禁一阵心旷神怡。

“不过不是现在。公子刚刚激战归来,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更何况地界凶险莫测,须得有同伴相随。那些姑娘们里面倒有些好苗子,如果公子允许,我来教她们必要的战技。待到准备万全后再出发,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嗯,那就这样吧……”

林守漫不经心的回答着,目光落到远方,那里夕阳已落到地平线下,天边只剩下火红的晚霞,宣告着一日之落幕的绚丽。

从独自离开青河镇,到此刻又重新回到造师门,想想这数月以来的纷繁经历,只觉得跌宕起伏,精彩纷呈,竟恍如做梦一般。此刻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听着老宅下方隐隐传来的喧闹,一股充实而轻快的倦意涌上来。

虽然不知道未来如何,但至少这一刻,林守感到格外的幸福。于是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闭起眼睛,把头靠到红玉的肩上,坠入了舒畅的小眠之中……(未完待续。。)

感第179章 完本感完言

完本感言

就像万米长跑尽头的百米冲刺过后,码完这本最后一章时,狮子也被那股扎实的疲劳感给捕获,来不及伸懒腰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虽然想着就这样睡过去,不过在那以前,还有无论如何也要做的事情

对于一直耐心读到现在的诸位读者,还有为这本书作出推荐的诸位编辑,请接受狮子诚意度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感激吧猛虎落地势

老实说,天工造物的仙侠题材是狮子比较陌生的,虽然想着营造出修真江湖的氛围出来,但似乎努力到最后也没能如愿呢,真是愧对了从小看到大的一堆武侠啊虽然途中好几次都想半途而废,咬咬牙还是努力坚持到了最后,留下个还算圆满的开放式结局,阿弥托佛,泪目啊泪目

嘛,以前听过某个说法,人要是只做自己擅长的事情,是难以得到进步的,所以为全面提升能力值,有必要把擅长和不擅长的题材都好好写过。苦笑下,今次狮子便算是实践这个理论吧,确实也有相当多的收获。至少下次再写仙侠题材时,肯定会更有趣味。话虽如此,不过狮子的心已经从修真仙界飘到星辰大海了,下本书确定是科幻故事了,也是狮子最擅长的题材。

那么,再次感谢诸位对本书的关爱,并期待着不久后再会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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