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逆之门 - xp1024.com
《大逆之门》


第一章 幼兽

沧蛮山位于燕国北疆,和幽国接壤之处。这地方没人管没人要,山势又险恶,所以实打实的恶人出没之地。燕国,幽国,霸国,涿国这不过数千里方圆的地盘上有十六个小国,被称之为幽燕十六国。燕国和幽国算是其中较为强盛的国家,两国连年征战,所以沧蛮山里还有不少逃难隐居的百姓。

这地方就是个小世界,五味杂陈。

一般来说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恶徒,那些凶悍狡诈的恶人在这里混的风生水起。渐渐的,这里成了恶人的天堂。不只是幽燕两国,其他国家被追杀缉捕的恶徒也全都往沧蛮山里跑。几十年间,沧蛮山里的人越来越多,竟是形成了一座人口不少的山城。

一群坏人聚集的地方却有个很美好的名字,叫做幻世长居。

不管是什么样的地方只要人多了就会有学堂,繁华世界也好穷山恶水也罢,孩子们终归是要学习,当然,幻世长居城里任何一所学堂里传授的都不是什么正经学问。

有人的地方就有差距,所以石头城里也有贫富也有高低。

有高低,就有欺压。不过自从十七年前幻世长居城里来了一个白面书生,一个人击败了城里三十六个强者之后,这里的规矩是他说了算了。所以从那一天开始这里居住的百姓日子开始好过了不少,只需要缴纳足够的税金就能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南山街,是沧蛮山幻世长居城里最南边的一条大街,按照势力划分属于九大寇的地盘。

南山街学堂里,四十几个从五六岁到十四五岁的孩子懒散的坐着,东倒西歪,睡觉的睡觉闲聊的闲聊。

事实上,这个学堂没有特定的先生,来上课的是九大寇,九个自称天下最恶的家伙轮流来给孩子们传授一些生存技能

“今天是哪位先生来上课?”

胖子杜瘦瘦问坐在身边的同伴,杜瘦瘦今年十岁,因为一点儿也不瘦而且身体颇为强壮所以在学堂里也是一霸,除了高第那群人之外,他最凶横。坐在他身边的孩子叫安争。安安静静的安,争强好胜的争。可是这个家伙什么都不敢争,是学堂里性子最软弱的一个,如果不是杜瘦瘦护着他,他早就被高第那群人折磨残了。

安争每天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杜瘦瘦看着就来气,如果是平时杜瘦瘦问一句,安争早就已经给出答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杜瘦瘦问完了之后等了好一会儿,安争还是没有回答。杜瘦瘦知道安争性子有多懦弱胆怯,他曾经试图把安争训练的凶狠一些,可是三天之后他放弃了,因为安争连一只耗子都不敢杀。

杜瘦瘦转头瞪了一眼:“你在干吗?!”

然后他现安争今天有些怪异,安争就那么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今天上课之前高第手下的两个大孩子正在狠揍安争的时候,是杜瘦瘦现救了他,扶着他进了教室。进来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动,杜瘦瘦看到安争桌子下面已经滴了一大片血的时候吓坏了。他立刻想把安争扶起来,一碰安争才现身子已经僵硬,而且很冰冷。

“高第你个混蛋!”

杜瘦瘦虽然年纪不大,可是他知道生了什么。

安争这个学堂里最懦弱最老实的孩子,被人打了连叫喊都不敢的孩子,最终还是被打死了。别人让他蹲下抱着头,他绝对不敢站着。别人让他跪着舔鞋底,他绝对不敢闭上嘴。可是他的懦弱没有换来那些凶悍孩子的宽容,相反,他们喜欢折磨安争。从一开始的打一下骂几句,到后来往死里折磨。

坐在最前面位子上高高大大的那个孩子叫做高第,是这学堂年纪最大的孩子,十一岁,壮硕的好像一头小牛犊子。他平日里欺负安争欺负的最狠,哪怕他家其实和安争家相隔并不远。

“杜肥猪,你是不是找死?”

高第站起来回头看向杜瘦瘦,眼神里是一种大人才有的凶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弄死你,要不是看在你哥哥是宗门里可以修行的人,我早就把你弄死喂狗了。你他妈的要是再敢无缘无故的骂我,我就先把你胳膊腿都卸了!”

杜瘦瘦眼睛红的好像一头野兽,他指着安争大喊:“你把他打死了!”

高第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装死?这个软蛋最大的本事不就是装死吗?早晨他们只是随随便便打了几下而已,以往打的更狠他都扛得住,今天会被打死?”

高第踢开凳子大步走过来,然后一脚踹在安争后背上:“别给老子装死了!老子知道你没事。”

这一脚直接把安争踹倒,可是安争的身子居然保持着坐姿倒了下去。这一刻高第和杜瘦瘦才看到,安争的脸色白的好像雪一样,眼睛紧紧的闭着,眉头皱的很深,就好像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似的,显然已经死了。这个懦弱的孩子就算是临死的时候疼的根本忍不住,他还是没有出声音,只是皱紧了眉头咬破了嘴角。

“你个王八蛋!”

杜瘦瘦扑过去一拳打在高第脸上,高第冷不丁挨了一下险些栽倒,他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死了的安争,心里真的有些害怕。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被打死,而且是他让人去打安争的。但是很快,他骨子里的那股凶悍就占据主动。他一摆手喊了一句:“王猛王壮,你们两个混蛋还不给我架住他!人是你俩打死的,老子凭什么挨打!”

他手下两个大孩子王猛和王壮扑过去,将杜瘦瘦抱住。杜瘦瘦虽然看不起安争,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可怜安争,可是在看到安争死了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打心里把安争当朋友。

杜瘦瘦疯狂的挣扎着:“你打死了我的朋友!我要给他报仇!”

“报你妈-了-个-逼。”

高第跑过来一脚踹在杜瘦瘦的小腹上,杜瘦瘦立刻疼的蹲了下去。

“你朋友?哈哈哈哈!”

高第抹了抹嘴角,然后一把揪住了杜瘦瘦的头:“和一个懦夫白痴做朋友?整条南山街也就你把这个贱种当朋友!这种无父无母的贱货死了就死了,幻世长居城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杜肥猪,你他妈的好歹也是条汉子,居然认安争这种贱货做朋友!”

他啪的扇了杜瘦瘦一个嘴巴:“给我道歉!”

杜瘦瘦抬起头,使劲挣扎着,可是王猛和王壮和他身高差不多,也都很壮,所以他根本挣扎不出来。见他不肯道歉,高第揪着他的头不停的扇,他的手掌一次次的打在杜瘦瘦的脸上,啪啪啪啪的声音那么大那么重。

“道歉!”

高第打红了眼,扇的他自己的手都肿了起来。

杜瘦瘦的脸一开始是红后来都被扇的紫,可是他骨子里那种不服输的劲儿支撑着他,就是不肯低头:“高第你个王八蛋,今天你要是不弄死我,我早晚会弄死你给安争报仇!你杀了我朋友,我不会放过你的!”

“那我就弄死你!”

高第转身跑回去,从自己座位那翻出来一把匕,他大步过来一脸的狰狞:“不要以为老子不敢杀人,这里是沧蛮山,杀个人算不得什么!老子今天不弄死你也弄残你,让你们都知道南山街学堂谁是老大!”

“大哥不要啊!”

另外几个孩子扑过来拦住高第:“不能弄死他,他大哥是宗门里的,万一找麻烦就坏了。教训他一下就好,他和安争那个废物不一样。安争那个贱货没有爹娘,死了就死了。”

“不许你骂我朋友贱货!你们他妈的才是贱货!”

杜瘦瘦疯了一样,终于把王猛王壮甩开,冲上去一拳砸在高第的嘴角上,直接打掉了高第一颗牙。高第疼的叫了一声也红了眼,他一脚把身前拦着的孩子踹开,然后冲过去一刀戳向杜瘦瘦小腹:“杜肥猪!你和安争都是贱货!老子今天弄死你们俩!”

噗!

刀子刺进去,一股血溅出来。

杜瘦瘦愣了,高第也愣了。

一只枯瘦的手不知道从哪儿伸出来挡在杜瘦瘦的肚子前边,匕被这只手攥住,血顺着手往下流。匕很锋利,几乎把手指都切断,可是手依然狠狠的紧紧的攥着匕,一动不动。杜瘦瘦和高第等人顺着手往下看,然后看到本来已经死了的安争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了,坐在那伸着手,手里攥着高第的刀子。

“鬼啊!”

几个孩子吓坏了,哀嚎了一声转身就跑。

就在这时候,来上课的九大寇之一,被孩子们叫做六先生的寇六大步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不知道以前生了什么,还以为只不过是孩子们打架又动了刀子而已:“都给老子住手!他妈的信不信老子把你们都卖到山外去!”

高第使劲往外抽了几下匕,却根本抽不出来,刀锋和骨骼摩擦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他下意识的看向安争的眼睛,却现那双原本应该懦弱的眼睛里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凶狠。这种凶狠,就好像高第只见过一次的蛮兽的眼睛。血腥,暴虐。

高第吓得松开手,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寇六大步过来:“安争,你个小兔崽子还敢拿着刀?老子让你放下!”

杜瘦瘦知道九大寇有多狠,连忙去拉安争,可他却现安争的眼睛转向了王猛和王壮。然后他就听到安争一字一句的问:“谁杀的我?”

王猛和王壮吓傻了,转身要跑。安争却猛的站起来扑过去,一把搂住王猛的脖子,然后把匕顶在王猛的小腹上:“是你杀的我?”

“鬼鬼啊!”

王猛吓的大叫,魂都吓飞了。

寇六大怒:“小兔崽子,你再不放下信不信我撕了你?!”

“撕我?”

安争回头看了寇六一眼,那眼神里的凶狠连寇六都吓了一跳。

安争忽咧开嘴然冷冷的笑了笑,牙齿上还带着血:“撕我?那也得等我报个仇。”

他抬起手,然后噗的一声把匕刺进王猛的大腿里。

第二章 你们欠我的

安争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血,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哀嚎的王猛。他的脑子里还有些疼有些模糊,一切都有些虚幻。这具躯体的主人已经死了,一个窝囊的让人连同情心都生不出来的孩子被打死了。而他重生在这个孩子身体里,真是一个讽刺啊。高傲如他,重生之际竟然落在这样一个软弱的躯壳里。

王猛大腿上被他刺了一刀,这一刀很深,刺下去的时候凶狠且随意,但是却精准的避开了动脉。只是这具躯体之前血液已经停止流动,所以手还有些抖,并不十分稳定。

算了。

安争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终究是没死,这躯壳差是差了些,将就吧。在之前他身躯僵硬的那段时间,他的脑子里电影一样将这个孩子短暂的一生过了一遍。

安争?

这个名字倒是不算太俗,以后就用这个名字吧。

安争一脚踩在哀嚎着的王猛大腿伤口上,俯下身子语气平静的说道:“之前你揍我的时候,有两拳击中了我的要害,这一刀可不算你还清了欠我的,因为你那两拳都可能杀了我。”

他把匕猛的拔出来,王猛顿时大喊起来。喊声才开始,噗的一声,安争又把匕插了回去。匕准确的刺进之前的伤口里,没有偏一分一毫。刀子完美的和伤口契合,就好像回到了刀鞘里一样。就算是最棒的郎中,也检查不出这里被刺中了两次。

王猛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一声喊之后竟是吓得昏了过去。谁又能想到平日里凶悍跋扈的这个家伙,居然被安争吓昏过去了。

“安争!”

寇六的脸色有些难看,作为这教室里最窝囊废物的学生,居然对他之前的命令完全不理会,这让寇六有些恼火。以前的安争在他面前,唯唯诺诺顺从谦卑,说话连大声都不敢。可是现在的安争,居然看都不看他一眼。寇六吼了一声后怒道:“你长本事了是不是?居然连我的话都敢不听?”

安争眼皮往上翻了翻,虽然是抬着头看着高大的寇六,可是眼神里却没有一丝仰视。那种眼神,竟然还有几分不屑。

“六先生以前是怎么教导我们的?”

安争再次将匕拔出来,漂亮的在手心里转了一个圆:“六先生说过,这是九大寇的地盘,这里唯一的规矩就是看谁凶,被欺负的人如果不敢反抗那么没人会可怜。所以六先生之前一直看不起我,现在我在按照六先生您的教导做事,怎么六先生觉得不顺眼?”

寇六很高,至少有一米九,一身的肌肉看起来健壮的好像一头人熊。他在九大寇里虽然不是最凶的,但是他是最阴狠的。九大寇做事的那些主意,十之七八出自他的脑袋里。而且这个人非常喜欢研究人体,据说曾经用六百六十六刀完美的剥下过仇人的皮,又六百六十六刀完美的剔下所有的骨头。

寇六看着这个不一样的安争,竟然一时语塞。

他愣了一下之后说道:“没错,这是我说过的。可是我没有看到他们欺负你,我只看到你动手了。”

一边的杜瘦瘦立刻说道:“六先生,高第和王猛他们几个之前把安争打死了,是他们先动手的!”

“打死了?打死了他怎么还好好的站在这!”

寇六道:“杜瘦瘦,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被人骗,你也知道骗我的下场。”

安争冷哼了一声:“看到不看到其实不重要吧我记得六先生讲课的时候说过,被欺负的人不敢反抗那么就是废物,谁都看不起。但是欺负人不一样,欺负人的时候千万不要讲道理,如果讲道理就不是欺负人了。所以不管六先生看到了还是没看到,不重要。因为你可以当成是我在欺负他们,不是他们欺负我。”

说完这句话之后,安争缓步走到吓得抖的王壮面前,笑呵呵的问道:“你哥哥被我刺了两刀现在昏死过去了,作为弟弟你难道不应该替他报仇吗?”

王壮艰难的咽了口吐沫:“不不用的,他他没什么事。今天的事是我不对,安争你先把匕放下,咱们以前都是闹着玩的。”

“闹着玩?”

安争冷笑:“你哥哥在我要害处打了两拳,而你打了十六拳还踹了七脚,现在我身体里还淤积着一些血,很疼。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打你的要害,目前我不想杀你最起码不想现在就把你杀了,因为在之前的那些年里,你们兄弟俩对我做过的一切,我都会慢慢讨回来。现在先讨要今天的,放心,你绝对死不了。”

他的话才说完,手里的匕就刺了出去。

“住手!”

寇六大步向前,一把抓向安争。可是他这一步才跨出去的时候,安争已经刺了二十三刀。不多不少,二十三刀。因为王壮之前打了他十六拳,踢了七脚。

看起来这二十三刀出手如电,完全没有考虑,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连刺这么多刀,度之快普通人的肉眼几乎跟不上的。一瞬间王壮就变成了血葫芦,身上多了二十三个刀口的他尖叫起来,低头看到自己身上每一处伤口都在冒血,那种恐惧是无法描述的。他惊恐的大叫着,手慌乱的在那些伤口上堵,可是堵住这个堵不住那个,很快他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二十三刀,用了两秒左右。

安争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么慢的度简直不能忍。不过还好现在这具躯体的血液已经恢复了流动,手的稳定性好了许多。最让他觉得惊奇的是,这具看起来稍显瘦弱的躯体,居然并不真的虚弱。事实上,这个躯体原来的主人为了不被欺负每天都在锻炼。可是他不是身体上的软弱,而是心里的软弱,就算他一直在练,可还是没敢还手过一次。

安争稍稍满意,可是对面的寇六已经惊呆了。

两秒左右,二十三刀。

如果换做别人也会震撼,可是寇六的震撼比别人更大些。因为他熟悉人体,所以他看得格外清楚。安争那二十三刀快的离谱,而且看起来是胡乱刺的,但是这二十三刀全都避开了要害,所以看起来这么凄凉的王壮只要救治及时,根本不会死。

那么快的出手度,而且如此精准。这是那个软弱的让人厌恶的安争吗?这个少年看起来更像是一头幼兽,虽然还远没有到强大的地步,可是骨子里的那种冷酷已经表现无遗。寇六觉得面前的安争是陌生的,绝对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懦弱的孤儿。

“你怎么做到的!”

寇六问这句话的时候,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正常情况下安争表现出来的这种实力在寇六眼力其实算不得什么,但他是安争不是别人。两秒二十三刀,就算是才开境的修行者也会嗤之以鼻。别说开境的修行者,就算是不能修行的退而求其次的体术者,到了一重境之后一秒钟刺出六十刀也不是什么难事。

寇六虽然看起来健壮如虎豹,可是他却不能修行,所以他选择了练体,不久之前刚刚突破到了三重境,一秒钟出拳两百次以上,快的根本捕捉不到。

“六先生教导的好。”

安争自然而然的说道:“六先生上课的时候说过,要想出手快没有什么捷径,只有持之以恒的训练。我回家之后每天都要练习两个时辰以上,一开始就是抽刀出刀,然后是刺木桩,再然后是刺木人穴位。那些穴位分布六先生也讲过,回去之后我做了个图标注出来,不过现在不需要那个图了,因为都在我脑子里。”

说这些话的时候,安争身上那种淡淡的毫无道理的强者气息让寇六心里麻。这个孩子真的是安争吗?为什么越来越陌生?

安争看了看寇六的脸色,微笑着继续说道:“如果六先生不信的话,可以亲自到我家里去看看,木桩木人和图还都在。我每天固定练习两个时辰从来没有间断过,哪怕是刮风下雨也一样。”

寇六难以置信的说道:“可是你之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争打断。

“可是我之前一直没有反抗对吧?可是我之前一直是个懦夫对吧?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我受够了。我是个孤儿,没有依靠,本来想着忍受一下就过去了,无非是些皮肉之苦而已。可是最近这几个家伙越来越过分,他们不只是想打我,而是想打死我。我听说他们几个这些天和一些混迹街头的小混子走的很近,准备加入一个叫什么恶霸会的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帮派。”

他转头看向躲在一边的高第,语气里都是轻蔑不屑:“传说这个不入流的小帮派要想加入进去也不容易,先要干的就是杀个人。这几个人想杀人却没胆子去外面,只好拿我练胆子既然如此,我何必再忍?再忍就真的会死啊。”

他看向寇六:“我是孤儿,我无依无靠,我一直苟且偷生,我一直懦弱可欺,那是因为这是一种求生的方式。这恰恰是因为我不想死现在也一样,我不想死,那么就只有反抗了。既然反抗,那么就只有彻彻底底的反抗。从今天开始,谁对我怎么样,我就加倍的还回去。予我善意者,加倍报之。予我恶意者,加倍报之。”

寇六张了张嘴,却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安争眼神里的那种东西,让他害怕。

一直往后躲的高第刚要转身溜走,就听见背后安争一字一句的说道:“想走?你欠我的还了吗?”

第三章 去吃肉

安争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着高第,那种眼神里的戏谑让高第心里一阵阵的寒。明明安争比他要矮上小半个头,可是却带给高第巨大的压迫感。安争往前迈了一步,高第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安争再迈一步,高第转身就跑。

啪的一声!

匕从高第的耳边飞过去,切掉了他的一只耳朵后戳在门框上。如果匕偏离一点的话,就会戳进高第的后脑。那匕整个刀锋全都戳进门框里,力度之大可想而知。所以就算是人的头骨很坚固,如果安争想要杀高第的话刚才也已经杀了。

最主要的是,安争掷出去匕的手法,让站在一边早就已经惊讶无比的寇六更加震撼了。

安争的胳膊几乎没有动,靠的只是手腕一抖的力量。这个年纪的孩子要想把匕掷出去那么远,必然要抡起来胳膊才行。可是安争只是一抖手,甚至连肩膀都没有动。寇六不能修行只能练体,所以他很清楚人如何力才是最正确的。腰推肩,肩带肘,这样力才最强。

安争仅仅是手腕上的力度,就让人刮目相看。这具看起来稍显瘦弱的躯体之中,似乎蕴藏着巨大的潜力。在这一刻寇六几乎没有犹豫就做出了决定安争这个小子可以培养!

这里是幻世长居城,几乎每一条街都有自己的势力归属。九大寇虽然听起来名字响亮,可事实上在幻世长居城根本就不入流。不管在什么地方,真正掌握话语权的始终是那些强大的修行者。九大寇里只有大哥和老九两个人可以修行,大哥体质有限,到了开境二品后便再也没有进展。老九倒是体质不俗,但是受限于没有得到正规的教导,也难以有什么大的展。

要想自己的地盘不被别人吞掉,那么就要长期的补充实力。所以在幻世长居城每一条街道上都会有一个学堂,学堂里传授的不是学问而是格斗技巧。学堂是免费的,街道里的孩子可以随便入学。但有一个前提条件,进入学堂的孩子,也就默认了自己将来加入这个帮派。

按照九大寇其他人的意思,安争这样的废物早就应该踢出去了。可是当初寇六就说过,不能因为一个孩子废物就将其赶走,那样的话会引起别人的抵触,觉得南山街学堂太严苛,会影响别人把孩子送来。九大寇里的其他八个人,其实始终对于学堂有些偏见。在他们看来,招收小弟当然想选年轻力壮的,从孩子开始培养,最快也要十年后才能用上,太久远了。

可是寇六却不这样认为,寇六说,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虽然力壮,但是对于学习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即便有兴趣,临时教导一些东西也很难尽快掌握。孩子们不一样,孩子们单纯,没有自己的想法,从一开始培养的话,不但会培养出他们的格斗技巧和生存技能,最主要的是培养出他们的忠诚。

反正九大寇里的其他人对孩子们也不在意,索性就全都交给了寇六。另外几个人偶尔来转转,也不过是心血来潮玩玩而已。

寇六在看到安争的变化之后,就决定以后要终点培养这个孩子了。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以前看走了眼,高第他们几个大孩子虽然够凶,但是并不好学。只懂得争强斗狠的人是没有前途的,安争虽然年纪小个子也不高,但是他显然具备了更大的潜力。

寇六试探过学堂里的所有孩子,没有一个人具备可以修行的体质。如果安争可以的话,寇六现在甚至想把安争送到老九那。

“你要杀他?”

寇六问。

安争走过去将深深陷入门框里的匕轻松的拔了起来,摇了摇头:“不杀,最起码今天不杀。他们几个欺负了我好几年,我要是这么轻易简单的杀了他们,我之前被欺负的那些债还怎么要回来?今天的债今天要,昨天的债明天要,前天的债后天要,以此类推,一直到他们还清了欠债为止。”

他转头看向高第,后者捂着自己的耳朵瑟瑟抖。高第看向安争的眼神里都是恐惧,就好像安争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魔鬼。

“我喜欢你这样的眼神。”

安争对高第笑了笑,走过去拍了拍高第的肩膀。在他的手接触到高第身体的时候,高第吓得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所以安争笑的很开心:“你的眼神里有惧怕,也有恨和凶狠。你想报仇,我给你机会今天你只打了我一下,所以我只讨还这一下的债。但是昨天你打了我几下你还记得吗?如果你不记得了,明天我会告诉你的。”

“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高第被这种压力几乎逼疯了,他的眼睛里红:“安争!你要是不敢弄死我,早晚我会杀了你!”

安争笑的更加开心起来:“那么真的太好了,我也不想以后的日子过的那么无聊。”

“滚!”

他突然提高了嗓音喊了一声,高第没有防备吓得往后一躲,脚下绊了一下扑通一下子坐在地上。他的表情无比的恼火,以前只有他欺负人谁敢欺负他?现在比他瘦弱不少的安争只是冷冷的看他一眼,他都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炸了。之前的吼叫,只是一种害怕到了极点的反应而已。

他觉得恐惧,也觉得屈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然后他哭了一个欺负了别人好几年的家伙,居然被吓哭了。高第哭着站起来,捂着耳朵跑了出去。

教室里其他的孩子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看着面前的安争,都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到了另一个世界似的。这教室是熟悉的,身边的朋友是熟悉的,六先生也是熟悉的,可是安争是陌生的陌生的令人畏惧。

“今天的课不上了,你们把王猛和王壮抬着送到医馆去。”

寇六扫视了一眼后队安争说道:“你一会儿跟我走,我有些话想问你。”

安争却摇了摇头:“不行。”

寇六脸色一变:“你是在拒绝我?”

安争道:“我受了伤,之前王猛和王壮打的很凶,我感觉自己身体里应该是什么内脏受损了,我得去医馆看看。六先生让我跟你走,应该是想单独教导我一些什么吧?可是如果我的身体不能调理恢复,怕是没命跟六先生学习什么了。”

寇六的心里一震,这个安争怎么突然变的好像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了,而且根本不像个孩子!他说话是如此的冷静,不卑不亢,而且似乎对于人体真的很熟悉,之前的刀法快且果断,没有两年以上的训练是绝对做不到的,除非安争是个天才。

“那好,你去吧。什么时候你觉得自己的身体恢复了,就去大寇堂找我。”

寇六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站住,从怀里摸出来一块银子抛给安争:“买些肉吃。”

安争一伸手把银子接住,笑了笑抱拳:“谢六先生。”

没有人注意到,他看起来笑的开心的表情背后,藏着一股深深的厌恶。安争得到了这个孩子的记忆,他知道在这个地方有什么样的生存法则。这里是幻世长居城,是天下间凶恶表现的最直接毫无遮掩的地方,要想在这活下去就必须让这些人认同自己,等到实力强大之后再离开这个地方。

这里的环境,这里的生存方式虽然恶心,可是这里最起码是安全的。

安争很确定,在这种地方连一个小满境的修行者都没有,所以没有人会察觉到他的不同寻常。他的灵魂是无比强大的,所以才会在被十几个大满境高手围攻之下都能灵魂脱身,虽然这种脱身极为惨烈。对方足够狡猾狠戾,十几个大满境高手之中居然藏着几个小天境的强者,突然偷袭了他,不然的话他安然撤离应该不难。

幻世长居是个偏僻的地方,这里的恶是低级的人是低级的。那些真正的强者不屑于来这种地方,所以安争决定留在这。既然留在这,就要忍着自己的厌恶。先要更多的了解这个地方,然后试着把这个地方所有的恶心都清理干净。如果不是因为这次重生,他可能永远都不会踏足这样低级的地方。

“安安争?”

就在安争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听到身后有人试探着叫了他一声。安争回头,现叫自己的是杜瘦瘦。对于这个大孩子,安争还是很感激的。如果不是有杜瘦瘦的照顾,可能安争都活不到这么大。一个孤儿,在幻世长居这种地方,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生存下来。

所以安争笑了笑,走过去搂着杜瘦瘦的肩膀:“走!”

杜瘦瘦的肩膀显然颤抖了一下,因为他觉得安争今天的举动很怪异。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安争,虽然看起来安争的模样没有任何改变,但是眼神却完全不一样了。曾经的安争眼神是畏缩的是闪烁的,永远不敢和人对视。可是现在的安争,眼神是透彻的自信的。那种自信,就好像曾经把整个天下踩在脚下一样。

可是杜瘦瘦虽然怀疑安争变了,却永远也想不到他的好朋友其实真的已经去世了。现在这具躯体里的灵魂,曾经真的把整个天下踩在脚下过。

“咱们去哪儿?”

杜瘦瘦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安争抛了抛手里的银子:“去吃肉啊。”

“可是你说要去治伤的。”

“吃肉就是治伤!”

“啊?我怎么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的多了,对了,从今天开始我罩着你啊。”

“可是,可是以前都是我罩着你的啊。”

“怎么,你觉得不乐意?”

“也不是好吧,以后我都听你的!”

“这就对了,问你一件事,哪儿的肉好吃?”

“我只吃过自己家做的肉还是大哥每次回来才能吃一次,你呢?安争你知道哪儿的肉好吃吗?”

“我当然我特么的好像还没吃过肉。”

两个人勾搭着肩膀渐行渐远,杜瘦瘦不会知道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人生在这一天将会转变。

第四章 低调还是高调

安争和杜瘦瘦两个人勾肩搭背的顺着南山街往前走,路边的一阵嘈杂之声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安争往那边看了看,现是几条恶犬把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逼到了角落里,这小猫看起来不过才几个月大的样子,蜷缩在那瑟瑟抖,或许下一秒就会被恶犬撕碎。

杜瘦瘦拉了安争一把:“走吧,那些恶犬找不到食物,所以就要拿弱小的流浪猫当补品了,没什么稀奇的。”

安争忽然一叹:“这和人世间何其相似,弱小者饱受欺凌。这猫儿看起来从小没了娘,倒也可怜,不如我收了它作伴好了,反正家里只我一个人。”

他迈步过去,那几条恶犬转头看向他,低着头对他出威胁似的低吼。安争只是眼神微微一凛,那几条恶犬忽然吓得全都瘫软在那,连动都不敢动,居然吓的尿了。

安争到了近处,将那看起来吓坏了的小猫抱在怀里,伸手抚摸了几下,猫儿却依然惊魂未定。这小猫很脏,毛上沾了不少脏东西。安争一边走一边为它清理,细看之下才现这猫儿原来漂亮的很。

本来的毛应该是雪白的,偏偏四只脚上的细毛红的透彻。小猫的眼睛也很奇怪,仔细看看,好像那眼睛里分别都有一个星辰盘旋。

安争抱着猫儿一路走一路轻抚,猫儿渐渐的平静下来,抬起头,用漂亮的大眼睛满是谢意的看着安争,倒是颇通人性。

杜瘦瘦一路上不断的打量着安争,眼神里都是好奇。安争一边走一边往四周看着,观察着南山街的环境。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要在这停留,最起码在实力恢复到一定境界之前他是不会轻易离开的。他现杜瘦瘦一眼一眼的偷看自己,忍不住笑了笑:“你这是仰慕我吗?”

杜瘦瘦挠了挠头:“安争你真的是安争?”

安争伸手过去一把搂住杜瘦瘦的脖子,勾搭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要不要我把你逼着我扛着你偷看小七道的娘洗澡的事说出去?”

小七道的娘是个寡妇,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幻世长居城这样的地方生存按照道理本来应该很辛苦才对,可事实上南山街里也没几个人敢去招惹她。就连九大寇的人见了小七道的娘也客客气气的,传闻小七道的娘是个避祸在这隐居的修行者。

反正修行者的事距离他们都很遥远,他们只知道小七道的娘生的特别漂亮。整条南山街就没有人比她更美了,那胸脯,那腰身,那翘臀,还有那张带着些妩媚气质的脸,完全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小七道才四岁,说话奶声奶气的,生的瓷娃娃一般也特别漂亮。

杜瘦瘦听安争说出这句话,立刻就笑了:“你可不许说出去,要是让叶大娘知道我看过她屁股,还不得扒了我的皮?整条南山街,谁不知道叶大娘惹不得?”

叶大娘,是南山街上的人对小七道娘亲的称呼。骤然听起来还以为是多大岁数的老妇女,可实际上叶大娘的年纪应该不过二十五岁。叶大娘就在南山街一头开了一家小酒馆,因为人美性子也豪爽,所以生意倒也不错。只是大家谁都知道,叶大娘酒馆里的酒,基本上没有不兑水的。可大部分去那喝酒的都是想看看叶大娘这个人,至于酒好不好,反而没人在意了。

安争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这点钱应该够咱们去叶大娘那好好吃一顿了,现在赶紧想想有什么想吃的,一会儿可不能露了怯。”

杜瘦瘦抿着嘴唇问:“怎么才能装作不是第一次去酒馆吃饭?而且看起来很财大气粗的样子?”

安争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打量了一下杜瘦瘦的衣服,然后有些无奈的说道:“你想的太多了我看还是这样吧,到了之后咱们看一看别人吃什么,大家都吃的东西一定就比较好吃了。”

杜瘦瘦挑了挑大拇指:“被他们打昏了一次,你脑袋倒是开窍了。不过刚才你可真是吓死我了,老子在南山街就你这一个朋友,要是你死了,老子以后就孤单了。”

安争心里一暖,拍了拍杜瘦瘦的肩膀:“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从今天开始咱俩就是兄弟,有你一口饭吃就有我半口,有你一件衣服穿就有我半件,风里来雨里去,咱们这辈子都是好兄弟。”

杜瘦瘦使劲儿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然后才反应过来:“你这话怎么这么别扭。”

安争哈哈大笑:“哎呀,别那么咬文嚼字好不好,咱们又不是书生,意思差不多就得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到了南山街的一头,转角处的那个小门店就是叶大娘的,也没有个名字,只是门口挂着一面旗子,旗子上写了一个酒字。杜瘦瘦识字,不过也品鉴不出这字里有什么韵味,只是都觉得这个酒字很霸气的样子,看着就不像是一个字,而是一个拎着酒葫芦仗剑走天涯的侠客的身影。

“好字!”

走到小酒馆门口,安争看到这个酒字忍不住叫了一声好。以前的安争肯定看不出这字里有什么名堂,可是现在的安争已经不一样了。这字里有一股凌厉霸气的东西,好像活的一样,随时都能从那旗子上飞出来。

杜瘦瘦才不相信安争能看出字的好坏:“你能看出好坏个屁!”

安争严肃脸:“屁好还是坏,不能看,只能闻。”

杜瘦瘦又愣了一下,然后扑哧一声笑了。他现今天的安争说话特别有意思,一点儿不像以前那样唯唯诺诺毫无主见了。以前的安争别人说一他不说二,别人说东他不说西,更不会主动对什么事表自己的看法。在杜瘦瘦看来,原来的安争就是一个受气的球,被人踢来踢去的。

安争撩开帘子就走了进去,杜瘦瘦第一次进这种酒馆心里有些紧张,平日里都是他大大咧咧走在前边安争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今天却恰好相反。

走进门之后安争往四周看了看,这个时辰可能还不到饭点所以人并不多。有三张桌子旁边坐着人,毫无例外的全都直着眼看着柜台那边的叶大娘。今天的叶大娘穿了一件深紫色的长裙,虽然没怎么暴露,但是那妖娆有致的身段被裙子包裹着勾勒的淋漓尽致。

尤其是那高耸的胸脯,简直就是一盏灯,那些客人的眼睛都是飞蛾。

叶大娘听到有人进来,见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俯下身眯着眼睛说话:“两位小公子,这儿可没有糖,这只有酒。”

她的视线又被安争怀里已经干净了不少小猫吸引,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好漂亮的猫儿,不像是凡品。”

说话的时候,倒是好像这猫儿比安争和杜瘦瘦两个人还要让她在意些。

杜瘦瘦平日里在学堂倒是很有气魄,可是见了叶大娘心里就颤,他下意识的往安争身后躲。安争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看起来很平静,然而那双眼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在叶大娘的胸脯上扫了一下,眼神过去了,绕回来又扫了一下。

叶大娘见到的觊觎自己美貌的男人多了去了,不过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男孩子也这么好色。后面那个胖子显然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而前面这个看起来稍显瘦弱,可那种眼神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孩子,更像是经历过很多坎坷的成年人。看到这种眼神,叶大娘微微一怔。她本以为安争是个小色鬼眼睛不老实,可仔细看了一眼之后才现安争的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邪念。

这个少年,怎么会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叶大娘微微愣神的时候,杜瘦瘦还以为自己被瞧不起了,从安争后面伸着脖子说:“我们才不是来买糖的,我们早就已经不吃糖了!我们是来喝酒的对!我们就是来喝酒的!你这里有什么好酒只管拿出来就是了,不要以为我们年纪小就看不起人。”

叶大娘眯着眼睛,那双漂亮的眸子弯成一对月牙儿:“喝酒好啊,你们有银子吗?”

杜瘦瘦挺了挺胸脯,然后指向安争:“他有!”

安争笑了笑道:“叶大娘好,我们是来吃肉的,至于酒就算了吧。”

叶大娘用早就知道你们不敢喝酒的眼神看了杜瘦瘦一眼,手托着下颌身子伏低在柜台上:“我还说来了两个小男子汉呢,原来是两个小馋鬼。怎么,这是偷了家里的银子跑来买肉吃了?小心一会儿你们家里大人找来,看你们挨打不挨打。”

安争道:“你瞧我们这样子,家里像是能偷出来钱的吗?这银子是我们表现好,学堂里六先生赏的。”

叶大娘噢了一声:“你这孩子说话倒是有道理,看你们的装束也不像是那种家里富裕的主儿。既然这样那就省着点,一会儿吃饱了,剩下的银子记得拿回家去给你们的爹娘补贴家用。看你们也有十几岁年纪了,也不像是不懂事的,可能是馋的狠了吧。”

“不!”

杜瘦瘦好像被歧视了一样大声说道:“我们就是来喝酒的!”

叶大娘看了杜瘦瘦一眼,却连话都没有再说什么。杜瘦瘦感觉自己受了侮辱,胸脯起伏着喘粗气。安争悄悄拉了他一下,走到靠窗那边的桌子旁边坐下压低声音说道:“你说你一个孩子,和大人计较什么”

杜瘦瘦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我要喝酒!”

安争转头,对叶大娘歉意的笑了笑:“麻烦您上一壶酒。”

杜瘦瘦啪的又拍了一下桌子:“一壶不够!我要喝十壶!”

叶大娘笑起来,好像初开的桃花一样美。她扭着杨柳枝一样的腰走进后厨,不多时端着一大盘子熟牛肉和一壶酒走出来,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之后说道:“肉来的不容易,不讲价。这一壶送给你们了,谁叫你们都生的这么漂亮,长大了一定都是能迷死人的男人。”

杜瘦瘦的脸更红了,还没喝就已经醉了。他一把将酒壶拿过来就要往嘴里倒,想了想这样有些不礼貌,拿了个杯子给安争倒了一杯,然后他自己端着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大口。一口下去呛着了,咳嗽了几声,怕被叶大娘瞧不起还故意挺起胸脯:“好酒!”

安争心说这家伙将来肯定要吃女人的亏,看起来他对漂亮女人完全没有抵抗力啊。他笑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眼神一变:“这真良心啊!”

已经往回走的叶大娘忍不住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安争问:“什么真良心?”

安争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水里面居然兑了酒,一般的酒馆可舍不得!”

叶大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耳朵拧下来,煮熟了当猪耳朵卖?”

安争微笑:“那劳烦您通融一下,便宜点卖给我”

叶大娘觉得这少年气质很特别,说话也不像是个孩子的语气,而且她感觉的出来这孩子身体里好像藏着什么了不得的力量,所以她下意识的多看了安争一眼。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一阵嘈杂,没了一只耳朵的高第带着一群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朝着这边跑过来。

“大哥,就是靠窗坐着的那个小子割了我的耳朵,还说恶霸会就是一群小家子过家家玩,他看不起你!”

安争端着酒杯又抿了一口,眯着眼睛看向窗外。

看起来这不入流的小地方,想要安安静静的生存下去也不是什么容易事。本来想低调的在这静静休养,似乎不行啊要想安静,就得先高调的让这些流氓泼皮不敢再来招惹自己才行。

第五章 一个人灭你一帮

安争刚才在和叶大娘调侃的时候其实心里想着别的事,他要想恢复自己的实力,在幻世长居城隐居还算不错,可是这里太偏僻也太疲敝了。恢复修行所用的各种灵草丹药在这很难找到,而且现在面临的问题可不只是休养那么简单,还有穷。

以前可没有过这样穷苦的日子,不管是想生活的好一点还是去找地方购买灵草丹药,最先需要的就是钱。寇六给的那点银子他和杜瘦瘦吃一顿之后基本上也剩不下什么了,身上这件已经馊了的衣服穿着也特别不舒服。无论如何,都要先赚点钱再说。

正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高第带着南山街上一群十七八岁的流氓地痞来了。在幻世长居城这样的地方,其实规矩特别简单。谁够强横,谁就生活的好。要是放在以往,安争怎么可能把这些小地痞放在眼里。可是现在安争看到他们的时候,两只眼就开始放光了。

这就是来送钱了啊。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外面那些小地痞,这些家伙平日里欺男霸女的想必手里也积攒下来一些银子,虽然不会多,可对于渴坏了的人来说一滴水也是极大的诱惑啊。

“妈的,里面坐着的那个小兔崽子给我滚出来!”

小地痞之中为的那个家伙看起来能有十七八岁了,身材倒是颇为强壮,身上穿着一件还算光鲜的锦衣,不过料子和做工都很差。他左手拎着一把长刀,看起来也是凡铁打造,最多值二两银子。在这个小地痞朝着安争怒骂的时候,安争已经把他身上的衣服鞋子和兵器值多少钱都算了一遍。

“唉这地方赚点钱可真不容易。”

安争自言自语了一句。

杜瘦瘦很紧张,根本没听清楚安争说了什么,他下意识的走到安争身前把安争挡在身后,回头说了一句:“我暂时挡着,你先跑。”

安争笑了笑,站起来在杜瘦瘦肩膀上拍了拍:“瘦瘦,苦日子过够了吗?”

“啊?”

杜瘦瘦愣了一下,没明白安争什么意思。

安争回头看向叶大娘,心说这个女人果然不寻常。外面那些小地痞应该是知道她惹不起,所以根本就不敢直接闯进来。如果安争他们不出去的话,倒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早晚都要出去,而且现在的安争依然不把这些小地痞放在眼里。

他把睡熟了的小猫往杜瘦瘦怀里一塞,然后迈步往外走,杜瘦瘦伸手拉了他一把,安争的肩膀微微晃了晃,看起来动作幅度很小,可是杜瘦瘦看起来已经抓住他衣服的手却落了空。

看到安争这不起眼的一个动作,柜台里面站着的叶大娘眼神里闪过一丝异彩。她本来想帮帮这俩还不算太讨厌的小男孩,可是看到安争那微微晃肩的动作之后忍住了,她想看看这个少年到底自己怎么解决今天的事。

杜瘦瘦显然害怕到了极点,因为那些小地痞根本就没有规矩道理可言,他们下手又黑又狠,高第那群人和他们相比根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是杜瘦瘦没有犹豫,把猫儿塞给了叶大娘后还是追着安争冲了出去。

安争走到外面之后看了看那些人,一共十几个,手里有拎着刀子的,有拎着棒子的,也有人手里拎着板砖,倒是让安争找到了一些熟悉感。

“你就是安争?!”

为的那个地痞往前走了几步,一脸的倨傲:“我就是恶霸会的老大张磊,认识我这张脸吗?”

安争笑了笑:“我又不是你爹,看脸也不能做亲子鉴定,所以没有认识你这张脸的必要。”

张磊愣了一下,然后勃然大怒。自从他组织了几十个小地痞成立了恶霸会之后,就连九大寇的人都开始接触他们,希望他们都能成为大寇堂的人。这段日子他正和九大寇的人讨价还价呢,在幻世长居城手里攥着点实力才能立足。所以此时被一个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半大小子瞧不起,他的怒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周安,周文,刘癞子,王大成,你们几个让这小兔崽子知道知道什么叫嘴贱的下场,给我撕了他的嘴拔了他的舌头,再把他胳膊腿都给老子卸了!我倒是看看,今儿在南山街上老子弄死个人谁他妈的敢管!”

大街上的人全都往四周闪,谁也不愿意招惹这些小地痞。这些家伙就好像狗皮膏药一样,一旦被他们黏上就是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幻世长居城里没有什么法律,也没多少人讲什么道理,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小地痞们,一个个的根本不拿欺负人当回事,至于弄残个人,他们也不是没有做过。

“等一下。”

安争忽然摆了摆手,往前冲过来的几个人下意识的站住。张磊冷哼一声:“怎么?怂了?小王八蛋我告诉你,现在认怂已经晚了。老子说拔了你的舌头就必须拔了你的舌头,不过你要是肯跪下来磕三百个头,我倒是可以考虑不废掉你的四肢了,让你勉强活着。”

“不不不,你误会了。”

安争微笑着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地痞流氓做事也不是没有价码的吧?比如说废掉一个人的胳膊多少钱,卸掉一个人的大腿多少钱,要一个人的命多少钱,应该有个差不多的定价吧?我想问问,像我这样的值多少钱?”

张磊歪着头说道:“我-操,你这小王八蛋居然还懂点。不过老子告诉你,你这样的穷种根本不值钱,就算拆卸开了按件算钱也值不了多少钱。在幻世长居城,如果有人出价弄死你,给五两银子老子就干了。”

安争转头看向高第:“我还以为你多大面子呢,原来是花五两银子雇的人啊。你要是自己来找我报仇我还看得起你,既然你这么作死,那我也就没必要再留着你了。”

他指了指高第问张磊:“他呢,要是弄死他多少钱?”

高第的脸一阵红:“别他妈的猖狂,一会儿有你好受的!”

张磊倒是不怎么在意高第,昂着下颌:“他比你值钱,弄死他至少二十两银子!”

安争微微点头,语气很轻的说了一句:“你弄错价格了我比他值钱多了。”

话才说完,他忽然往前一动。之前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叫刘癞子的小地痞还没反应过来,被安争直接一脚踹在裆部。安争这具身体确实看起来稍显瘦弱了些,可是也确实风雨不断的锻炼了好几年了,所以肌肉力度倒也不可小觑。这一脚度奇快也够狠,直接废掉了刘癞子裆下那价值两百万的不动产。

刘癞子哎呦喊了一声倒下去,安争一脚踩在他的脸上,抓着他的胳膊一扭一拉,咔嚓一声刘癞子的胳膊也被废掉了。

安争随手把刘癞子的胳膊甩下去:“我出手的价格比你们贵多了,你们自己算着点。我打一拳三十两银子,踹一脚也是三十两银子,我废一条胳膊五十两银子,废一条大腿一百两银子,你们自己都记着,一会儿我要收钱的。噢对了,刚才蛋碎那一脚算是开业酬宾赠送了,不收费。”

这一下把张磊他们那群人吓了一跳,谁也没有想到看起来瘦弱的安争居然出手这么狠戾这么快。可是这些人平时也都是狠角色,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孩子吓住。张磊骂了一句,拿手里的长刀一指安争:“给我弄死他!”

叫周安的那个地痞抡起来铁棒朝着安争脑袋就砸了过来,安争往前一上步,踮着脚肩膀撞在周安的腋窝上,咔嚓一声把周安的胳膊卸了。他身子向后一退伸手抓住周安的手腕一拧,周安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反转过去。安争一脚踹在周安的腿弯处,扑通一声周安就跪了下去。

安争一拳砸在周安的后颈上,周安闷哼了一声随即往前扑倒。安争拍了拍手:“这个人我打了三下,一共九十两噢不对,废了一条胳膊再加五十两,一共一百四十两。也算是个大活儿了,我再赠送一个。”

砰地一声,安争又在周安裆下踹了一脚。周安啊的叫了一声后随即疼昏了过去。

不等后面的人反应过来,安争如猎豹一样冲上去。一拳打在那个叫周文的地痞咽喉上,这人脖子里出咔的一声响,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他往后倒,安争伸手抓着他的两条胳膊向自己身体这边一带,然后一脚踹在周文的胸口上,也不知道踹断了几根肋骨。

“两条胳膊,一拳一脚,一共一百六十两。”

安争把周文随手丢在一边,然后避开叫王大成的那个地痞劈下来的砍刀。他不退反进,一个冲天炮轰在王大成的下颌上,直接把王大成的下巴轰碎了。这一拳力度十足,竟是把王大成的身子砸的向后飞出去。还没等王大成的身体落地,安争猎豹杀入羊群一样冲进那群地痞之中。他每一拳都快如闪电,而且极为精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地上就倒下了一大片。

杜瘦瘦本来在地上捡了一块砖头准备动手的,可是还没给自己鼓足勇气呢,按照已经基本上把战斗解决了。十几个气势汹汹的小痞子被安争放倒下大部分,现在就剩下目瞪口呆的高第和脸色白的张磊两个人。

“你记住欠我多少钱了吗?”

安争笑眯眯的看着张磊问了一句,张磊吓得脸色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看来你是没记住,其实我也没记住。”

安争道:“不过没关系,一会儿咱们再过过数,这么大一笔生意,我给你打个折。”

话才说完,安争已经朝着张磊扑了过去。张磊吓得啊的叫了一声,手里攥着长刀胡乱挥舞起来。安争的身子在一片刀影之中蹿过去,精准的避开那乱七八糟砍下来的刀子,然后一拳砸在张磊的小腹上。张磊疼的叫了一声,手里的长刀攥不住掉在了地上。

安争再一脚把张磊踹翻在地,然后一屁股坐在张磊的胸口上,顺手从地上捡了一块板砖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猛的朝着张磊的脸上拍了下去。

“三十两,六十两,九十两,一百二十两,一百五十两”

啪啪啪啪啪啪那一下下的,看得人心都跟着抽动着。

打累了的安争直起身子喘了口气,嘴角撇了撇:“恶霸会呸你大爷的,老子一个人灭你一个黑帮。”

恰在这时,躺在叶大娘软玉温香胸怀处的猫儿打了个哈欠醒了,看了看外面,眼神流转之间,似乎有一种凛然王气。它从叶大娘怀里蹬了一下跳出去,飞快的跑到安争身边,然后顺着安争的身子爬上去,蹲在安争的肩膀上看着那些伤者。

颇有一虎据山的睥睨。

第六章 不能去

围观的全都愣住了,其中有人认识安争,看出来打人的就是那个平日里唯唯诺诺连走路都不敢挺直了腰板的孤儿。认出的人更是惊骇,怎么也想不到这才一天没见,安争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如此凶狠的放倒下十几个地痞流氓,这真的是那个挨了打也只敢蹲在那抱着头不敢还手的安争吗

满脸血的张磊看起来伤的很重,整张脸都血肉模糊的,估摸着就算等伤好了,这张脸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对于这些平日里就会假装凶狠欺负老实人的地痞流氓,安争从骨子里有一种无法剥离的厌恶。这也就是现在他需要一个地方休养,要是放在他辉煌的时候,随随便便一挥手就能让这些人灰飞烟灭。

以他这嫉恶如仇的性子,受伤之前遇到的话这些人连渣都剩不下。

“记住自己欠我多少钱了吗?”

安争踢了踢吓破了胆的张磊问了一句,后者在地上好像死猪一样一动都不能动了。他想回答,可是半边脸都被拍的血肉模糊的,张嘴都张不开。

安争见他没办法回答,弯下腰看着他说道:“就算你欠我五百两银子好不好啊?”

张磊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不想说好。看到安争扬了扬手里的板砖,他立刻拼了命的点头。安争嗯了一声,走到第一个挨打的地痞刘癞子身边问:“你记得欠我多少银子吗?”

刘癞子哪里敢说不知道,连忙哆嗦着回答:“记得记得欠您一百四十两银子。”

安争叹了口气道:“一百四十两,算了给你凑个整,零头我也不想要。”

刘癞子眼神一喜:“谢谢!谢谢!”

然后安争弯下腰,咔嚓一声撅断了刘癞子一条腿:“一条大腿五十两,刚才欠我一百四十两,现在是一百九十两,四舍五入,就算你欠我二百两,这价钱还算公道吗?”

刘癞子疼的杀猪一样哀嚎着,哪里还敢说不行?他忍着疼不住的点头,心里也不知道把安争骂成了什么样。安争也懒得理会他,缓步走到第二个被他打了的地痞周安身边问:“你呢,记得你欠我多少钱吗?”

周安吓得往后爬,一边爬一边哭着回答:“大爷我求求您了,您说我欠您多少就是多少,别打我了刘癞子欠您二百两,我也欠您二百两行不行?”

安争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吧,看在你态度还算不错的份儿上,也算你欠我二百两好了。不过我这个人实诚,最不喜欢占别人便宜。你说欠我二百两,可是我还没打够数啊,这要是传出去说我做生意不公道,以后谁还找我?我记得你欠我一百六十两,我就给你打个折”

咔嚓一声,周安的一条腿也被安争直接掰断了。

安争道:“二百一十两,也算你欠我二百两,我不占你便宜,再给你十两的面子。”

他转头看向第三个人,第三个地痞吓得屁股一个劲儿的往后坐,他的手从地上摸索到半块板砖,灵机一动捡起来朝着自己脸上就来了一下:“安爷,我也欠您二百两,不用您给我面子,我自己把不足的数补上行不行?您看行不行?”

他问一句行不行,就拿板砖在自己脸上拍一下,那力度倒也不小。

安争看了看这些家伙确实被自己吓破了胆子,只怕以后就算有人给钱也不敢再来胡乱招惹自己了。按照他以往除恶务尽的性子,这些家伙就算再不入流不值得他出手,他也会杀一个片甲不留。但是现在他还不是很了解幻世长居城,也不想轻易的在这就破了杀戒,所以也就作罢了。

“那个领头的欠我五百两银子,剩下的每人欠我二百两,加起来一共是三千三百两,什么时候咱们把帐结一下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高第转身想钻进人群里,却被眼尖的杜瘦瘦一把拉住。杜瘦瘦连拖带拽的把高第拉回来,高第吓得脸都白了。他看安争看着自己,挤出来一个笑脸:“安争安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把我放在眼里,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安争冷哼:“我就算直接吃屎,也放不出你这么臭的屁。”

他抬起脚一脚踹在高第下颌上:“本来我打算慢慢的跟你算这笔帐,既然你自己作死,我就成全了你。别人基本上我都是废一条胳膊一条腿,对于你,我就不收费了。”

安争转头看向张磊:“这个人我交给你了,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你欠我三千三百两银子,这个人我给你作价三百两,我只收你三千两就行了。”

张磊的脸被拍的血糊糊的,但是身上的伤倒不是特别重。此时安争在他眼里就好像死神一样,别看安争个子算不上高,也稍显瘦弱,可是刚才出手的时候就好像厉鬼,他们这些人就算加起来也不是对手。以后只要安争还在南山街里,他是再也不敢在安争面前出现了。

听到安争这么说,张磊使劲儿点了点头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安爷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安争点了点头:“去吧,拿钱去吧,这些人我暂时就扣在这了,你找人回去拿银子,银子拿过来赎人。我这个人公道,拿过来二百两你就带走一个。不过要是让我听说了你跑去别人家里抢银子,或者逼迫别人给你银子,那我保证你活不到天黑。”

安争指了指大街一侧:“都别躺在地上阻碍交通了,全都排好了给我趴在街边上,排整齐,等着你们老大过来拿钱赎你们。”

张磊不敢再多留一分钟,一把拽起来高第狼狈的往南山街另一头跑了出去。

杜瘦瘦走到安争身边:“就这么放高第走了?要是没有那个家伙,今天也不会有这些事。平日里欺负你欺负最狠的就是他了,小德子的腿也是被他打断的,一辈子都是个残疾了。还有李汉,被他切掉了三根手指头,现在都不敢把手伸出来让人看到!”

安争冷笑:“放他走?你放心吧,我让张磊把他带走,比我自己动手杀了他还要好一点。要是张磊舍不得杀他,我也保证他在幻世长居城活不下去。”

杜瘦瘦点头:“这样的人死了才好,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学堂里其他老实的孩子被他欺负了。”

安争拍了拍杜瘦瘦的肩膀:“记得我刚才问你的话吗?过够苦日子了吗?”

杜瘦瘦道:“谁愿意过苦日子!”

安争笑着说道:“以后不会再有苦日子了,从今天开始,我让你过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穿什么穿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的日子。你是我安争在幻世长居城里唯一的朋友,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改变咱们的生活。瘦瘦你记住,我安争的朋友,谁也不能欺负!”

酒馆里,叶大娘看着那搂着肩膀站在大街上的两个少年,眼神里闪过一抹耐人寻味的神采。那个看起来瘦弱些的少年气质真的很特别,搂着那个胖子站在那抬起手指向远处的画面,就好像他站在这世间最高的山峰上指点江山。明明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孩子,怎么会有一种高山仰止的错觉?

她想了解这个少年,但是一想到自己在这隐居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小七道,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有什么比小七道安安全全的成长更重要了,只要孩子健康成长,她什么都愿意。她回头看向自己的孩子,然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才四岁的小男孩七道坐在窗口上,手里攥着一把瓜子一边吃一边晃荡着两条小腿儿,似乎对于安争之前那么血腥的出手一点儿也不害怕。

那模样,多像他的父亲,不管遇到多大的事都不会紧张,永远那么有风度。

“哥哥。”

小七道忽然朝着安争喊了一声:“吃瓜子不?”

安争回头看了一眼,现那小娃娃长的真漂亮,那么可爱。他在自己身上把手上的血擦了擦,走到小七道身边,翘着屁股也坐到窗口:“七道,刚才看到哥哥打人,害怕不害怕?”

小七道把手里的瓜子塞进安争手里:“我才不害怕,以后我也要像哥哥这样打坏人,看到坏人就打,打到他们不敢做坏事!”

他挥舞了一下小拳头,却没坐稳从窗口上掉了下去。叶大娘吓得往前急冲,安争却早已经一扭身把小七道从半空之中抱住。安争抱着小七道站起来,走到大街边上指着那些被打的地痞说道:“小七道你记住,以后千万不要做这样的坏人,就算他们平时看起来风光,可是夜里会做恶梦,会被恶鬼索命。就算是死了,他们也只能下地狱,被恶鬼折磨。”

小七道使劲儿点了点头:“哥哥,你教我打人好不好。”

安争摇头:“不好不好,修行不是为了打人的。”

小七道又说:“娘亲说我不能修行,可是我怕娘亲被人欺负。”

安争的眉头微微一皱,回头看向叶大娘。他抱着小七道的时候就感觉的出来,小七道的体质竟然离奇的出色,这种体质,要是送到正规的宗门里也会被格外重视。只要能够得到悉心的教导,也许用不了多久小七道就能真正的修行。可是为什么叶大娘要骗自己的孩子?

他剥开瓜子,放在小七道的手心里。小七道笑起来,眼神明亮。安争肩膀上的猫儿轻轻叫了一声,一脸求抱抱我也要吃的表情。

叶大娘快步走过来把小七道接过去,说了声谢谢随即转身离开。

安争想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可是看到叶大娘那闪烁的眼神,他觉得还是不要去过问别人的隐私了。

就在这时候远处有人抬着几个大箱子过来,看到那一地的伤残后全都吓得白了脸。为的那个人快步到了安争身前,客客气气的说道:“安爷,这是咱们东家给您送过来的银子。”

原本懒洋洋的猫儿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立刻站直了身子,背后的毛都竖了起来,像是要保护安争一样,露出嘴里尖尖的牙齿。

安争安抚着猫儿笑道:“恶霸会还真是不缺钱。”

那人笑了笑:“怎么可能,恶霸会这么低级小孩儿过家家一样的小黑帮,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这银子是我们东家出的,我们东家想见见您。”

安争眉头微微一皱:“你们东家是谁?”

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东家姓陈。”

听到这句话,杜瘦瘦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上前一把拉住安争使劲儿摇头:“安争,不能去!”

第七章 你会见到他的

安争仔细回想了一下,脑子里关于这个陈家的记忆。这个陈家好像是南山街上最大的家族,整条街上的商铺全是他家的房产,所有做生意的都是租的他家的店铺。而且听说,陈家的人和幻世长居城的城主都能说上话,就连九大寇都不得不给陈家面子。

杜瘦瘦拉住安争说了一句不能去,安争忽然之间明白了过来。张磊他们那些小地痞如此的不入流,却能在南山街混的风生水起,而且大寇堂居然没有出手把他灭掉,这背后显然不一般。现在看来,原来这个所谓的恶霸会,不过是陈家养着的一群恶犬而已。

来请安争的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人长的很普通,一团和气,笑起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像是邻家大叔一样。可是安争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安争,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人眼神背后藏着的阴暗。

“我叫陈普。”

中年男人客客气气的自我介绍完后对安争说道:“安爷刚才出手教训了一下张磊他们,我们东家已经知道了。东家说,一百个张磊加起来也不如您一个,就算是一百个恶霸会加起来也不如您一个。本来恶霸会建立起来,就是让张磊他们陪着小少爷玩儿的。在幻世长居城里做生意,不能不培养一下狼一样的性子。恶霸会是我们东家专门为了培养小少爷而组建的,其实真的上不了台面。东家说,只要安爷你愿意去陈家给我们小少爷当个陪伴,比多少个恶霸会都要有用。”

他往后指了指:“那是五千两银子,东家知道安爷你日子过的好像不太如意?这是我们东家早没有现你,要是早现你的话,怎么可能让安爷你受苦。”

安争回头对杜瘦瘦说道:“点点咱们的银子。”

杜瘦瘦点了点头,还是不放心安争:“安争,千万别去。”

陈普微笑着说道:“安爷也不用马上就跟我走,我们东家说,他随时等着你。你也知道,我们东家就小少爷这一根独苗,为了小少爷我们东家什么都愿意做。小少爷和你年纪相仿,你们在一块应该也能成为朋友。只要你想通了,随时都可以去陈府。”

安争嗯了一声:“等我有时间,一定会去拜访。”

陈普抱拳,转身要走。安争却叫住了他:“三千两银子是我打出来的,多出来的两千两跟我没关系,劳烦你带回去,替我谢谢陈老板。”

陈普的脸色微微一变:“这是我们东家的一番心意”

安争眉头微微一皱:“谁跟你说过,你有一番心意我就必须收下?有心意是你们的事,收不收是我的事。”

安争最讨厌这样的话,当初在明法司的时候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嘴脸了。也正因为讨厌这种嘴脸这种事,安争数敌很多。有多少人想除掉他,因为他的存在已经妨碍了太多人的利益。安争之所以重伤肉身崩碎,也是因为那些人偷袭的结果。

不过这些事,似乎距离现在的安争都有些遥远。不能恢复修为,也别想报仇。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调理现在的肉身。那些出手想除掉他的人在没有确定他真的已经死了之前,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安争回答的这句话只是下意识说出来,是他性格如此。可是陈普听到这句话,眼神里却有一股子阴狠一闪即逝。在南山街,还没有人敢不给陈家面子。这少年郎居然当着面拒绝了他的好意,这种事陈普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过一想到东家的交代,陈普暂时就忍了下来。

“既然安爷不愿意收下,那我就带回去。”

陈普转身就走,招手让几个大汉抬着两千两银子的箱子走了。

不多时,一头汗水的杜瘦瘦跑过来:“安争,我看你还是走吧。你得罪了陈家的人,在南山街是混不下去了。就算是大寇堂的人也不会罩着你的,现在你有了这么多银子,不如离开幻世长居城,找个别的地方踏踏实实过日子!”

安争却笑着摇了摇头:“你以为这银子真能带的走?”

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却想到了自己之前做过的那些事。

杜瘦瘦没有注意到安争表情上的变化,显得格外急迫:“那怎么办?陈家的人咱们是得罪不起的。早知道恶霸会是陈家的,说什么也不能打啊。现在可怎么办,陈家的人绝不会忍了的。而且刚才你还拒绝了那个陈普,一点儿也没给他面子。”

“给面子?”

安争嘴角挑了挑:“你听说过明法司吗?对坏人要是给面子,那么同是作恶。”

杜瘦瘦愣了一下,不明白安争怎么会提到这个,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谁不知道大羲皇朝的明法司?咱们现在这地方在沧蛮山,幽燕十六国的夹缝里。看起来幻世长居城和幽燕十六国任何一国相比,就像是蚂蚁和大象相比一样。而幽燕十六国和大羲皇朝相比,就好像一粒沙子和沙漠相比一样。”

说到这些话的时候,杜瘦瘦的眼睛里都开始放光了:“传说中大羲皇朝幅员万万里,是天下间最大的皇朝。我以前听后来到幻世长居城的人提起过,说天下间最强大最富裕的皇朝,非大羲莫属。而大羲皇朝之中最出名的就是皇朝明法司那些偷鸡摸狗的,那些做见不得人的事的人,一提到明法司就吓得浑身抖!”

安争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杜瘦瘦无法理解的笑容,那是一种骄傲感?

也许杜瘦瘦永远也不会想到,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他的好朋友安争了,而是曾经执掌明法司,让那些做坏事的人如坐针毡的明法司座方争。提到方争这个名字,大羲皇朝谁人不知?或许正因为名字里都有一个争字,所以现在的安争对这个躯体曾经的主人也有些亲切感。

不可否认的是,安争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借安争的肉身重生的大羲皇朝明法司座方争,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或许是因为有些事憋在心里不好受,安争在路边坐下来说道:“我也听到过很多关于大羲皇朝明法司的事,要不说给你听听?”

杜瘦瘦最喜欢听这种大英雄人物的故事,对外面的世界也很向往,他坐在安争身边说道:“你比我还不如呢,平日里在家里根本就不出来,你怎么可能听说的比我多?不过你说说吧,我看看你说的和我知道的一样不一样。”

安争笑了笑,用一种杜瘦瘦不能理解的语气说道:“你就当这是一个别人的故事大羲皇朝太大了,随随便便一个州,也要比幽燕十六国加起来大几十倍。这样的州,大羲皇朝有九十九个。正因为太大了,所以大羲皇朝的圣皇陛下,不可能对这个皇朝生的一切事都了如指掌,也不能所有事全都亲自去决断。”

“大羲皇朝那么大,所以恶人恶事也有很多。要想维持这个皇朝的公平公义,就必须有一个强力的执法衙门来为圣皇陛下分忧。瘦瘦啊,你想在南山街这样一个小地方,就有陈家和大寇堂这样的存在,在大羲皇朝会有多少坏人?他们才不在乎大羲皇朝的律法,他们只想自己达。”

安争抬起手在太阳穴上揉了揉,这个动作让杜瘦瘦愣了一下。这个动作,就好像一个真正的大人想到了什么烦心的事一样。可是安争这个年纪,怎么会看起来突然之间那么忧郁?

安争的眼神有些飘忽,他看着远处,但眼睛里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些人最怕的就是明法司,因为明法司里有一个铁面无私的座,他叫方争,和我的名字一样都有一个争字。方争为了维护大羲皇朝的律法,得罪了很多大人物。这些人,恨不得方争能万劫不复才好。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除掉方争,可是因为方争太强了,也太谨慎,一直没有给他们机会。”

“直到有一天,大羲圣皇得到了消息,他的一个儿子在幽燕十六国的地盘上出了事,他自己又无法脱身,只好让他最信任的方争去救他的儿子。方争和那位皇子关系也很好,听说他遇到了危险,立刻从大羲皇朝赶到了幽燕十六国结果却在沧蛮山外遇到了埋伏。”

安争看了杜瘦瘦一眼:“瘦瘦,你了解修行者吗?”

杜瘦瘦已经听的入了神,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了解,修行者啊距离我太遥远了。我大哥虽然也在一个宗门里,可实际上他不能修行,只是那宗门里的杂役。即便如此,我家也特别的光彩。也正因为如此,高第那群人才不敢随便的招惹我。”

安争道:“修行者,按照实力境界划分,才开始修行的人要进行洗髓。一般来说,有修行潜质的人被宗门掘之后,就会带回去洗髓。洗髓之后,肉身可以承受修为之力,这是最初的阶段,叫做升粹之境。升粹九重之后,便是须弥之境。到了须弥之后,人的肉身可以容纳更多的修为之力,具备了很强的攻击力。你看寇六,因为无法修行只能练体,然而练体九重,也就勉强相当于须弥一重的境界。当然,除非开门。开门之后的练体者,能继续提高自己的实力,不过寇六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他最多也就到练体五重。”

“须弥之境上,便是囚欲之境。之所以叫做囚欲,是因为只有控制好了自己的欲望,修行者才能继续提高。囚欲之境之上,就是小满境。已经能控制自己的欲望了,也算是一种小圆满,所以叫做小满境。到了小满境就已经非常非常的了不起了,我猜幽燕十六国也找不出多少小满境的高手。小满境之上就是大满境,大满境之上就是天境。”

安争继续说道:“放眼整个天下,天境的修行者数量也不多。方争就是天境的修行者,而且已经到了小天境九重,在大羲皇朝之中,比他还要强大的修行者屈指可数。可惜却被人算计偷袭,在这沧蛮山之外陨落了。”

“啊!”

杜瘦瘦惊呼了一声:“明法司的座,那位名闻天下的方争陨落了?!你怎么知道的!”

安争恍惚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当然是我瞎编的啊,他那样的人,运气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死呢。”

杜瘦瘦在安争肩膀上锤了一拳:“吓死我了,我就说那样的大英雄,怎么可能死掉呢。如果有一天我能见到他就好了,只怕我会激动死吧。”

安争抬起头看向远处:“你会见到他的,我保证。”

“喵~”

猫儿在安争怀里叫了一声,就好像再说你要相信我主人的话。

第八章 好与坏

陈家的人似乎很有礼貌,将那重重的三千两银子送到了安争那个寒酸简陋的小院子里。杜瘦瘦看着那么装的满满的银子,眼神里有一种安争熟悉的东西,而这种东西是安争最厌恶的。他走到杜瘦瘦身边站住笑着说道:“喜欢这些?那就都送给你好了。”

杜瘦瘦愣住:“安争你说什么?”

安争道:“我说了,你喜欢就都送给你好了。”

杜瘦瘦结结巴巴的说道:“可是这些都是你的。”

安争揽着杜瘦瘦的肩膀说道:“胖子,有件事我希望你记住,银子很好,特别好,能带给我们好的生活。但是银子再好,也比不过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如果你喜欢,那么你就都拿去。你是我的朋友,别说是这些钱,你之前为了我哪怕就是去死都不怕,我也一样。”

杜瘦瘦显然激动起来,抽动了几下鼻子像是要哭:“安争,我没有想到你这么够意思!可是这钱我还是不能要,这些钱都是你打拼来的。

安争一摆手:“胖子你再记住,钱再好也不过是个工具罢了,让咱们日子过得更好的工具而已。只要是工具,就永远也不会比任何人之间的感情分量更重。不过,有件事倒是我疏忽了以咱们两个现在的力量,守的住这银子吗?如果你拿回家交给伯父伯母的话,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是灾难。”

杜瘦瘦的脸色变了变:“那咱们怎么办?”

安争道:“容我想想,现在我把恶霸会那些家伙揍了的事已经传遍了南山街,那些小地痞流氓应该会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可是你知道在幻世长居城这个地方,三千两银子,足够让很多人送死了。你现在就回家去,带着伯父伯母住到学堂里,晚上不管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学堂是九大寇的地盘,暂时应该没有人敢胡乱去闯。”

杜瘦瘦紧张的拉了安争一把:“你怎么办?”

安争笑着说道:“在酒馆外面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怎么才能以后过的舒坦些,可不仅仅是光有钱就行了,还得让那些恶人怕你。只有让恶人怕了,才没有那么多麻烦。这三千两因子就是一个大坑,我站在这等着来跳坑的人。”

“安争,我陪着你!”

杜瘦瘦坚定的说道。

安争推了他一把:“快走吧,那些知道了消息的人未必不会去找到你家里打听银子的下落,他们那些人做事没底线,万一伤到了你父母怎么办?你现在赶紧回去,带着父母去学堂。”

杜瘦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跑出去,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喊:“安争你等我,我把爹娘安排好就过来陪着你。刀山火海,一起去。地狱天堂,一起闯!”

安争对杜瘦瘦挥了挥手臂,然后转身看向屋子里面。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九大寇之一的寇六缓步走了出来。看得出来,寇六的脸色格外的不好看。而安争似乎早就知道寇六会在这似的,一点儿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寇六走出来,看了看院子里立着的木桩和木人,也看到了地上丢着的一把柴刀。木人显然是安争自己削出来的,不过是有个人形罢了,但是木人上所有经脉穴位都已经标注了出来。之前寇六就看过,这些经脉穴位标注的极为精准,分毫不差。而在那些要害上,刀痕十分明显。

“你没有说谎。”

寇六指了指木人:“你果然一直在自己训练自己,而且看起来你出刀已经十分精准,从那些刀痕来判断,你现在每一次出手都能准确的击中敌人的要害。所以我更不能理解,为什么你在学堂里表现的那么软弱。如果你把你对那木人的凶狠表现出来,高第他们不敢再欺负你。”

安争耸了耸肩膀:“我在学堂已经解释过了,所以不想再仔细说一遍,无非是为了活着罢了。”

寇六走到那装满了银子的箱子旁边低头看了看:“你在酒馆外面的事我也知道了,那些人都是陈家养着的狗,不过是陪着陈家小少爷玩罢了。陈家的实力很强,强到我们都不得不给些面子。而这个面子的重量,最起码比你重,哪怕你已经表现出来让我感兴趣的潜力。”

安争道:“我知道的六先生,所以你来只不过是想看看我有没有说谎,然后你就会离开。”

寇六点了头:“没错,我会离开。我想培养你,可我也不想因为你得罪了陈家。你以为陈家给你三千两真的是因为看重你?”

安争撇了撇嘴:“最起码在今天之前,我不值这三千两陈家给这三千两,是因为他们要对九大寇动手了。如果九大寇护着我,那么陈家自然有理由对你们宣战。就说你们怂恿学堂的弟子打伤了他们的人,而陈家为了保证稳定和维持与九大寇的关系,甚至给了三千两银子赔偿。然而九大寇竟然不知好歹”

安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寇六阻止:“你不用继续说了,你的头脑也出了我的想象。所以如果一会儿有人来的话,我绝不会出手,但是我也不会主动把你交出去。九大寇虽然在幻世长居城算不上多了不起的人物,但还不至于怂到跪下来求饶的地步。如果你能活下来,我收你为弟子。”

说完这句话,寇六转身离开了这个破落小院。

“六先生!”

安争看着寇六的背影喊了一声:“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这件事和杜瘦瘦没什么关系,最起码保证他们一家人没事,行不行?”

寇六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说道:“好!九大寇的学堂,还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闯的。闯你家和闯学堂,是两回事。”

安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心中安生了不少。如果自己的实力恢复哪怕万分之一的话,也不至于保护不了一个杜瘦瘦。九大寇未必是说话算话的人,但是越是坏人越好面子,如果陈家的人真的冲击了学堂,那么九大寇也就不得不迎战了。

“六先生,还有一个问题。”

安争又喊了一句:“为什么好人做事就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管着,什么秩序啊什么法则啊,这些都把好人行事约束的死死的。而坏人呢,就能无视任何规矩,肆无忌惮的做事。所以这个世界上,到底应该好人当道还是坏人当道?所以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公平?”

这次寇六站住了,站在那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摇了摇头:“如果好人可以为所欲为,还是好人吗?”

安争回答:“那就要看,初心还在不在了。”

寇六没有再说话,快步离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安争的话触及到了他心中的某些软弱之处,看起来他走的极为匆忙脚步很快也很乱。对于一个体术已经有了不俗境界的人来说,怎么可能会连走路都不稳了?所以安争在看着寇六离开的时候,眼神里出现了一些很复杂的意味。

等寇六离开之后,安争一脚将那大箱子踹翻,需要几个壮汉抬来的大箱子被他一脚踹的翻滚出去,银子洒了一地。安争用脚踢着,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银子围成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圆圈,然后他搬了把椅子放在圆圈的正中。

弄完了之后他把猫儿放进自己衣服里,这猫儿看起来以前应该是担惊受怕的久了,在安争身边变得有了安全感,所以极喜欢睡觉。安争摸了摸猫儿的头轻声说道:“这世间有太多不公,可是规矩偏偏管不住坏人,只能管管好人。以后你跟着我,咱们用自己的方法来重建秩序,就从这幻世长居城开始吧。这里恶字当头,咱们先以恶除恶。有时候善行路,要行走在恶丛之中,披荆斩棘。给你取个名字,以后就叫小善。”

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丢着的那把柴刀,忍不住微微摇头。

没有趁手的东西啊将就吧。

他将那把崩了无数缺口的柴刀捡起来往腰带上一插,然后走到银子围成的圆圈正中坐下来。才坐下又哎哟一声猛的站起来低头看了看,刀插在腰带的位置不太好,坐下去的时候顶着胯下那玩意了安争把手伸进裤裆里把那玩意摆正,惊讶的现这个十来岁的小小躯体,居然有一条神器

“身子又瘦又小,这玩意还挺肥壮,这是营养严重不均衡啊。”

安争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坐下来闭目养神等天黑。

当他听到无数细碎的脚步声传过来的时候,太阳其实还没有落山。安争忍不住叹了口气,贪欲总是让人变得这么没有理智。最先来的这些人肯定不是陈家的,陈家的人不会这么沉不住气。从来的这些人的脚步声来判断,都是一些不懂得武艺的凡人,脚步虚浮,声音却很重。

安争拍了拍腰带上的柴刀,说了一声今夜让你饱饮一场。

“我的天,那么多银子!”

篱笆墙外面传来一声贪婪的惊呼,然后就是有人用威胁的语气喊:“那个小兔崽子,你要是聪明点就立刻滚蛋,这些银子是大爷的了。你要是不知好歹,一会儿一刀捅死你!”

“小子,你听到了没有,给你个机会逃命。不要以为在街上打了几个小混混就了不起,幻世长居城卧虎藏龙,我们不是你惹得起的。识相点就赶紧给老子滚蛋,不识相就别怪一会儿我们下手太狠了。”

“费他妈的什么话,进去拿银子!”

安争抬起眼皮看了看,好家伙,外面至少来了六七十人。各式各样的贪婪都挂在这些人的脸上,已经扭曲的分外狰狞。在幻世长居城这个地方,这种狰狞随处可见。

安争的视线扫过那些人,然后很认真的问了一个和刚才问寇六一样的问题:“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好人做事会被各种道义和规则约束,而为什么坏人能为所欲为?如果坏人应该当道,那么公平在哪儿?”

“他妈的谁管你好人坏人的,老子是来拿银子的!”

“扯他妈的什么蛋,幻世长居城里就没有好人。”

一群人一拥而上。

远处,街口。

陈普站在那看着那些冲进篱笆墙破落小院子里的人,嘴角上挂着冷笑:“这群疯子,真以为抢得走我们陈家的银子?你们再等等,看看九大寇的人出手不出手。如果九大寇的人来维护这小子,你们就上去,说咱们的人是来探望安争那个小子的,结果被打伤了,让九大寇给个说法。如果这件事做好了,南山街九大寇剩下的地盘,就算不能一口气拿过来,也给他们剩不下多少。”

他的话才说完脸色就变了:“等一下!”

远处,小院里,银子围成的圈有两米大,圈子外面已经躺了一地的人,只要是有人靠近那个圈,安争的柴刀就到了,刀刀不留情。不过片刻,银子就变成了红色。不过片刻,银子外面倒下的人就成了堆。那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少年郎,像是一头还没成年的凶兽,却已经露出锋利的獠牙。

第九章 身边流淌的友谊

安争的刀很钝,一把砍柴刀用来切肉,显然不是很顺手。当然,肉的感觉可能会更深刻一些。因为此时倒在银子圈外面的那些人的哀嚎声,比情叫春的猫还要凄厉难听。血把银子染成了红色,然后渗透进了泥土里面,把泥土染成了灰黑色,就好像人心里的阴暗面一样。

两米直径的圈子并不大,恰是安争跨一步出刀的最佳距离。他站在白银组成的圈子正中,不管是往哪个方向出手,跨一步而出刀都非常非常的恰到好处。那把柴刀或横扫或劈落,每一击都让一个人倒地不起,所以很快白银圈外面倒下的人就堆起来,偏偏他们还都没死。

按照安争的性子,杀人实在算不得什么。可是安争心里有一条线,线上的人必死无疑,线下的人可以留一条命。这个线就是作恶的度现在冲进来的这些人还到该死的地步。

当地上倒下去的人过一半,几十个人围着白银圈都堆成了一堵人肉矮墙的时候,外面那些人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开始退缩,互相看着,眼神里的意思是你还不上?而回来的眼神含义是你为什么不上?南山街械斗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放眼幻世长居城这种打斗就更加的习以为常。

然而被放倒的是一群壮年,出手的则是一个十来岁的瘦弱少年,所以场面看起来格外的震撼,一种带着血腥暴力美的震撼。

安争抹了抹溅在他脸上的血,那温热让他找到了一点当年快意恩仇的感觉。当初他就是这么一刀一刀杀出来秩序的,一刀一刀杀出来法则的。

“你们还有没有回答我,为什么好人要守规矩坏人却不必?这规矩到底是给谁立的?”

那浑身是血的少年,微微昂着下颌认真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再也没有人敢把他当成一个白痴。

“因为只有破坏了规则才能做坏人?”

圈子外面,有个吓得瑟瑟抖的壮年汉子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腿都在软打颤。

安争咧开嘴笑了笑,那满是血的脸咧开嘴露出洁白牙齿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倒是有一点儿意思了所以究其根本,法则不是约束好人的,而是约束恶人。打个比方,这个圈子就是法则,你们触碰到了法则就必须付出代价。”

他的话,没人懂。

当第一个人掉头就跑的时候,溃败已经不可阻止了。剩下的人全都跑了,而这个时候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从安争出手砍倒第一个人到那些人落荒而逃,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而已。他出手精准的让人从心里生出恐惧,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凄惨伤的那么重,但每个人都没有被伤到要害。

站在街口的陈普脸色变幻不停,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执行计划了。九大寇的人并没有出现,莫说那九个缩头乌龟,就算是他们手下的地痞流氓都没有一个露面的,显然九大寇已经察觉到了陈家的计谋。所以接下来,如果只是为了杀死一个少年,这计划还值得不值得。

一个身穿白色貂绒大衣的少年走到他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破落小院的方向。这少年看起来十来岁,比安争要高半个头,身上的衣服十分华美,面容俊美之中带着一种令人不理解的冷傲。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而已,眼神里的那种城府却比一般成年人还要深。

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这少年生的很漂亮。

“三叔要杀那野小子?”

少年伸手指向安争。

陈普对待这少年的态度有些不合辈分的谦卑,他微微俯身:“小少爷,本来计划是针对九大寇的,这野小子不过是个引子罢了。可是现在九大寇的人没有出现,显然他们打算放弃这个野小子了。所以计划,似乎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我正打算派人回去请示老爷,怎么做等老爷吩咐。”

“这种小事,不必劳烦我爹了。”

白衣少年老气横秋的说道:“既然对九大寇的计划已经没有必要了,那就把人都撤了吧另外,这个野小子挺有意思,比张磊他们那些不入流的小混混强多了,三叔把他带回来吧,九大寇不要这个人了,我要。这个人骨子里有一股子凶狠,如果培养的好了,将来就是我的得力助手。”

他转身:“我将来是要把陈家产业接过来的,现在我已经十一岁了,该为自己找一些用得着的帮手。”

陈普后背凉,对这个才十一岁的孩子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每次看到小少爷都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人,那种冷冰冰的感觉,就好像小少爷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他又看了看远处破落小院里已经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安争,忽然现那个野小子身上这种感觉竟然更浓些。

“遵命,既然小少爷已经决定了,那么计划就不继续执行了。”

陈普摆了摆手,陈家的杀手随即全都退了下去。

“三叔,我十一岁了,你以后可以叫我少爷,但不要再加上那个小字,我听着有些刺耳。”

白衣少年留下这一句话,然后大步离开。七八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簇拥着他,就好像保护着皇帝一样。那些男孩都是白衣少年自己物色的帮手,已经慢慢的变成了狗。而且是一群从这个年纪就被培养的狗,也许用不了几年就能历练成獒犬。只要白衣少年的手往前指一指,他们就会扑上去把猎物撕的支离破碎。

陈普走了一会儿神,等到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才现那个叫安争的少年,已经把那些哀嚎的伤者拖出了篱笆小院。少年一只手抓着那些伤者的脚踝,拖死狗一样拖出去,然后随随便便的扔在门外。

安争觉得有些累,今天动手的次数有些多,这具身体还有伤而且不轻,所以稍稍有些过力,而且伤口的疼也开始刺激他的神经。他把最后一个伤者丢到门外,喘息着走回院子里坐下来。他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倒也不是累出来的,而是疼。

学堂里那些家伙打在这身体上的伤还没好,内脏的疼让人有一种被彻底扭成麻花的错觉。安争在脑子里想了想这地方能找到什么伤药,如果实在扛不住应该用药了,毕竟这肉身和自己当初的肉身不一样。他脑子里有几万种丹药的配方,明法司的伤药都是他自己研制的,可是现在他连配制一副最普通的白药的材料都没有。

就在这时候,安争听到了鞋踩在泥水里出的那种吧唧吧唧的声音。安争没有抬头,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胖子杜瘦瘦回来了。这家伙的脚步声很重,呼吸更重,显然是一路跑来的。

安争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胖子的脸是已经因为震撼和紧张而扭曲了的胖脸。外面那一地的受伤流血的人,显然刺激到了胖子的内心深处。

“安争你没事吧。”

胖子踩着那些家伙冲进院子里,那双鞋已经被血水染红了。

安争摇了摇头:“没事,不过之前被王猛王壮打出来的内伤有些不太妙。”

杜瘦瘦弯下腰,不由分说的把安争背起来:“走,咱们去药铺,你现在的样子太吓人了,也不知道那些血有没有你自己的。”

他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那些银子,退回去抓了一把放进怀里,药铺里宋郎中只认银子不认人,没钱他是不肯出诊的。胖子看着那围成一圈的银子叹了口气:“可惜了,咱们一走,这些银子也就保不住了。”

安争一甩手,那把柴刀飞出去,噗的一城插在白银圈子正中的地上,刀柄向上,好像尺子比划过一样和地面垂直,也不知道这一手是怎么玩出来的。

安争趴在杜瘦瘦的后背上笑了笑:“走吧,有这把柴刀,最起码南山街那些不入流的家伙没人敢来了。陈家的人没见着九大寇的人不会胡乱出手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还会帮忙守着这些银子呢。”

杜瘦瘦不知道安争怎么这么有把握,他只担心安争的伤势,背着安争一路跑着冲向南山街唯一的药铺。安争怀里的猫儿从两个人的缝隙里挤出来个小脑袋,不解的往四周看了看,一脸谁在压迫朕的表情。

街口,陈普摆了摆手:“把这个院子保护起来,如果有人敢动那些银子,直接砍死就是了。九大寇的人如果来了,就说那个安小哥以后是我们陈家的座上宾,和九大寇已经没有关系了。从他们今天放任安争自己面对这一切开始,他们也已经放弃了和安争之间的关系。小少爷要的人,谁也拦不住。”

说完之后,他也转身走了。十来个身穿黑衣的陈家打手快步过去,将安争的篱笆小院保护起来。

大街上,杜瘦瘦背着安争一路狂奔,颠簸的安争有一种五脏六腑都被摇晃出来的错觉。不过幸好杜瘦瘦身上肉多,减震效果还算不错的。所以安争忍不住问:“胖子你连肉都没吃过几回,怎么这么胖?”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你说我这一身肉跟着我委屈不委屈?”

“真委屈。”

“对了安争,三千两银子可以吃多长时间肉?”

“没出息,你的人生目标就是把任何东西换算成值多少斤肉?”

“我操,能吃肉,要什么出息!”

“哈哈哈哈,这话真特么的有道理到无法反驳。”

安争笑的厉害,内脏也跟着疼,可是他笑的那么爽,根本就停不下来。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纯粹的友谊出现在身边了,安争趴在胖子的后背上想着,以后一定让胖子天天吃肉,顿顿吃肉,变着花样的吃肉。不过想想胖子的人生多简单,有肉吃就足够了。目标简单,人也容易满足,会更幸福吧。

“胖子,以后我让你当大官好不好。”

“不好,还是你当大官吧,我给你当打手。”

“我说打谁就打谁?”

“必须的!”

“好嘞,这么说定了啊。以后我说揍他,你就冲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开揍就行了。”

“没问题,不过我爹娘我可不打啊。”

“废话!我打你爹娘干吗对了胖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妞儿啊,是白白胖胖的,还是清秀瘦一点的?以后咱们就是南山街的名人了,到时候你会有很多的爱慕者。”

“要白白胖胖的,太瘦的肯定跟我抢肉吃,胖的肯定就不缺肉了吧?”

“”

“喵~”

白猫小善这个时候叫了一声,好像对杜瘦瘦的人生理想颇为不屑。

第十章 治伤

猫儿那一声稍显轻蔑的叫声,让杜瘦瘦有些不满:“我说善爷,你一个整天缩在别人怀里睡懒觉的猫儿,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小猫儿贴在安争的身上伸了个懒腰,用一种这就是我的喵生的神态瞥了杜瘦瘦一眼,眼神里的意思就是朕这样的美喵自然是可以蔑视一切,美貌即正义。

杜瘦瘦背安争往医馆的方向走,他自然看不到后背上小猫儿的表情。他一边走一边喘息:“安争,你瞧着那么瘦,怎么这么重”

安争轻声笑着说:“胖子,你知道不知道,当你背着一个人的时候,现这个人越来越重可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那说明什么?”

“那说明你累了。”

杜瘦瘦愣了一下,撇了撇嘴:“你都现在这个模样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娘告诉过我,她说当初我奶病重的时候,她背着我奶往医馆跑。半路上就觉得我奶越来越重,还没有跑出去多远,我奶就没了医馆的曲疯子后来说过,人死了之后就会变重。不安争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

安争笑了笑:“我没那么容易再死一次。”

杜瘦瘦没有理解安争这句话什么意思,他以为安争说的是之前差一点被高第那群人打死的事。他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后背上背着的这个人,曾经在沧蛮山深处与诸多高手恶战,以至于山川大河都变了形态。那一次,安争距离死其实真的不远了。也正是因为那一战,安争才察觉,原来在大羲皇朝之中,盼着自己死的人远不止表面上看到的那些人,甚至还有一些是安争曾经以为可以并肩作战的同伴。

安争的家距离南山街医馆并不远,医馆的曲疯子医术很不错,但是为人贪婪,若是没有钱,就是死在他门前也不会出手。

杜瘦瘦背着安争跑到医馆门口的时候,曲疯子的小徒弟曲流儿正在踮着脚装挡板,马上就要关门了。此时天色已经黑了起来,大街上也没什么人。曲流儿不过七八岁年纪,看起来白白净净瘦瘦小小的,踮着脚装挡板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吃力。他生的眉清目秀,大大的眼睛,柳叶一般的弯眉,脸型稍显尖了些,瞧着倒更像是个女孩子。

“流儿,快让你师父救救安争。”

杜瘦瘦气喘吁吁的冲到医馆门前,曲流儿被他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安争那一身的血,脸色立刻就变了。之前安争在酒馆外面和恶霸会的那些地痞流氓打架的事,现在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所以曲流儿的第一反应就是,安争这是被人打坏了。

“可是可是师父不会给他医治的。”

南山街谁都知道医馆的曲疯子有三不接诊喝酒的时候不接诊,入夜之后不接诊,没钱的不接诊。

曲流儿的声音也很软糯,有些不知所措:“现在天黑了,师父要出门喝酒去了”

“可再不救他,他会死的!”

杜瘦瘦喊了一声,语气之中透着一股哀求。

就在曲流儿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看起来五十几岁年纪,留着山羊胡子的,干瘦如柴其貌如鬼的曲疯子一步三摇的从里面走出来:“谁在我这撒野啊,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曲爷的医馆,在南山街还没有人敢硬闯的。”

杜瘦瘦一看曲疯子出来了,连忙背着安争跑过去:“曲爷,我求求你救救安争,他受了伤。”

曲疯子眯着眼睛看了安争一眼,也被那一身血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恢复平静,摇头:“幻世长居城南山街的人都知道,曲爷有三不接诊。天黑入夜不接诊,曲爷喝酒不接诊,没钱看病的不接诊。你们这俩穷小子算是把曲爷我这三个不接诊都占齐了,走吧走吧走吧,曲爷今儿个也不和你们俩小娃娃一般见识,赶紧走就是了。”

杜瘦瘦从怀里摸出来一把银子往柜台上一拍:“曲爷,我有钱!”

曲疯子一看到那一大把带血的银子,眼睛立刻就亮了:“这个”

杜瘦瘦急切道:“够不够?不够家里还有,随便你开价就是了。”

曲疯子有些为难的说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是讲规矩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天黑入夜不接诊,喝酒的时候不接诊但是你们有钱就早点说啊,来来来快进来。流儿,还不快点把你安家的哥哥扶下来,怎么这么不小心,染了这一身的血。”

他说染了一身的血,所以安争心里有少许的惊讶。自己在杜瘦瘦背上,曲疯子断然是看不清楚的,可他说自己是染了一身的血,而不是流了一身,所以曲疯子显然知道那些血都不是安争自己的。

曲流儿连忙跑过来,扶着安争从杜瘦瘦背上下来。他看到安争那一脸的惨白再加上一身的血,显然吓坏了。

“扶着他,我诊脉。”

曲疯子把袖口挽起来,捏着安争的脉门,片刻之后脸色就变了:“这这怎么可能?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他喊了一声,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躲。

“怎么了曲爷?”

杜瘦瘦连忙问了一句。

曲疯子脸色有些白:“我虽然没做过多少善事,但是也没做过什么恶事,这位鬼爷你要是索命,犯不着来寻我啊你若是有什么冤屈,你找你的仇人就是了,我这里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没害过人。”

杜瘦瘦听他胡言乱语,一把拉着他:“你到底救不救!”

曲疯子一把将杜瘦瘦的手甩开:“他就是个死人!我怎么救!”

曲流儿皱眉,伸手也捏住了安争的脉门,片刻之后脸色也变了:“五脏皆损,尤其是脾已经破了,肝也裂了,明明明明应该死了的才对。”

安争缓缓舒了口气,然后对他笑了笑:“现在还是没死的,但你们若是再不救我,只怕也熬不住多久了。五脏具损不假,但没有你们认为的那么严重。若是有蛇线子,九眼铁叶,朱砂胆,车苇这些草药,麻烦现在各取一些来,然后用三毒血来做引子,先熬一副药让我喝了。”

“你放屁!”

曲疯子听到安争说的几味药就怒了:“不懂医理药理就不要胡说八道,你说的这几味药根本不能放在一起用,谁吃了都会死!你就算是个鬼,曲爷也不能胡乱拿药胡乱医治。”

安争拍了拍杜瘦瘦的肩膀:“拿钱。”

杜瘦瘦从怀里又抓了一把银子放在桌子上:“按照我兄弟说的做,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居然懂医理,但我信他。”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

曲疯子大声道:“做医者的,要有自己的原则,我那些不接诊的规矩可以看在钱的面子上破了,但是这用药绝不行。我可以不救你,但只要是我开了门接了诊,就不能让你死在我门里。传出去,我曲爷的字号就算毁了。流儿,先去取一颗小还丹喂他吃了,然后用我教你的治疗内伤的方子抓药。这人就算是必死无疑,我也要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按我说的药去抓。”

安争对曲疯子说道:“小还丹药力太猛,我之前一直受苦,虽然锻炼,但身子内虚,受不住药力。我说的药物虽然都有毒性,但是先可以止血,我现在内脏破损,一般的药物止血没有那么快。但是毒物可以,虽然也是一种破坏,但比继续流血要好一些。且这些毒物只要分量拿捏的准,死不了人的。”

曲疯子皱眉,将信将疑:“你怎么知道这些?”

安争道:“我在后山砍柴的时候见到过一本古籍,记载了一些方子,不过那书实在太残破,已经没了。若是你按照我说的拿药,我把那古籍上的方子都写下来给你。”

曲疯子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救不了自己寻死的人,一会儿你吃了你自己要的毒物,死到门外去,不要死在我屋子里。另外,你说的古方现在就写下来,我不收你们诊金。”

他把柜台上的银子往前推了推,连手指上都带着一股子不舍。

“银子归你了。”

安争摆了摆手:“另外,麻烦你找一个大木桶,我要洗澡。”

“你放屁!”

曲疯子又怒了:“你现在内脏出血,泡热水澡就是找死!”

安争摇头:“按我说的做,死了和你无关。”

曲疯子一甩手:“你爱死就死!流儿,你来伺候他死!”

说完他一转身,动作熟练的将那银子收起来,大步走到里屋去了。曲流儿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安争。安争对他笑了笑:“你别怕,我自己的伤自己了解。麻烦你按照我说的抓药,然后准备一个木桶放进热水。还有准备一颗小还丹,我稍后要用。”

曲流儿连忙跑出去做,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应该相信这个比自己大不了一两岁的男孩。他跑的时候,两腿的膝盖向内有些并拢,虽然可以板着,但还是有些破绽。

“曲疯子不算是个坏人。”

安争往后靠了靠:“曲流儿是个女孩子,而且和曲疯子没有血缘关系,应该是他收养的。”

“你怎么知道?”

“曲流儿好看吗?”

“好看!”

“曲疯子好看吗?”

“那还用说?”

“那你说,曲疯子就算和一个天仙般的美女滚床单,能生出曲流儿那么好看的女儿吗?”

杜瘦瘦愣了一下:“果然有道理,哪怕就算是随了曲疯子一分,这人也没什么可看的了。哎你怎么那么八婆,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来看病的。”

安争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他抱着怀里的小猫儿,手轻轻的抚着猫儿的后背,心里总觉得这个曲疯子和曲流儿,应该有着什么故事。

而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三个身穿黑色锦衣的少年大步走进来,脸色阴沉,眼神狠戾。他们进来之后往四周看了看,最终视线落在安争身上,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敌意。

第十一章 一波未平

这三个身穿黑色锦衣的少年显然来路不俗,身上的衣服剪裁合体,而且做工精细,料子也很好。不过三个人衣着相同,自然不是哪家的贵公子。他们进来之后扫视了一圈,然后视线落在安争身上。

“你就是安争?”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抬起手指了指安争,手指尖遥遥对着安争的鼻子。

“我是陈府的人,我叫陈七,你现在跟我去一趟陈府。立刻,马上。”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察觉安争根本就没有动。他猛的回头,现安争依然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一只雪白雪白的猫儿,样子颇为惬意。

“我在跟你说话,你没有听见?”

他声音冷的问了一句。

安争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叫安爷。”

陈七的脸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他是陈家少爷的随从,在府里也能横着走,南山街上但凡看到他们的人,谁不是唯唯诺诺?此时一个穷小子在他面前如此的猖狂,还出言不逊,他的怒火一下子就冒了起来。

“安争,若不是少爷要见你,你以为自己还能活着?”

安争淡淡的说道:“叫安爷。”

陈七往前跨了一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滚起来跟我走,我饶你一命。”

安争叹息:“是个不听话的,我给你两次机会了。”

陈七一开始没懂安争的意思,等明白过来之后勃然大怒。他伸手一指:“打半死再拖走去见少爷。”

他身后那两个黑衣少年立刻冲过来,步伐稳健,而且两个人向前的时候一前一后,位置保持的很好,显然是经受过严苛的训练。这两个少年冲过来,一个一脚踹向安争的脖子,一个下蹲横扫安争坐下的椅子。两个人同时出脚,度倒是极快,而且腿风凌厉。

安争的脚在地面上蹬了一下,椅子吱的一声向后滑出去,轻松的避开那两个少年的夹击。

杜瘦瘦冲上去:“敢打我朋友!”

他一拳朝着其中一个黑衣少年的鼻子砸了过去,度倒是可以,但是出手没有章法,完全是打架的野路子。但是他好歹在南山街学堂里天天打架,所以路子野但很有实效。一般人,被一拳砸在鼻子上,只怕要蹲下来缓上一会儿才能行动。

一个黑衣少年侧身避开杜瘦瘦的拳头,然后伸手抓住了杜瘦瘦的手腕往旁边一带。杜瘦瘦身子失去重心往前扑倒,可还没等他倒下去,另外一个黑衣少年俯身一把抓住他的脚踝。两个黑衣少年,一个抓住杜瘦瘦的手腕,一个抓住杜瘦瘦的脚踝,然后同时向后一跳。

也许片刻之后,他们俩就能把杜瘦瘦直接拽的肢解了。

砰地一声!

其中一个黑衣少年后颈上挨了一下,完全没有注意到安争什么时候从椅子上起来了。巨大的疼痛让他瞬间失去力气,双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他对面的黑衣少年反应不过来,抓着杜瘦瘦一块倒了下去。

安争一掌切在那个黑衣少年的后颈上,然后一把抓住对方的头向后一撤步,那少年疼的嗷的叫了一声,身子平躺着倒下去。安争抬起脚踩在那少年的咽喉上,咔嚓一声直接把颈骨踩碎了。黑衣少年嘴里溢出来一口血,竟是被安争一脚踩死了。

之前安争和那些地痞流氓打架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杀。可是这一次,他出手就没有留一点情面。

“心太黑手太狠,出手就奔着杀人去的。”

安争把小猫儿放进自己衣服里,然后伸了个懒腰:“本来伤的太重不想再出手了,但你们成功的勾起了我的杀心啊。”

他一脚把那黑衣少年的尸体踢开,然后走向陈七:“这些杀人的法子,都是你们陈府的少爷教的?”

陈七的脸色有些白,他没有想到安争的出手这么快这么重。之前他没有跟着陈府少爷去安争家里,所以没有看到安争一把柴刀放翻几十人的场面。如果看到了的话,他一定不会如此的跋扈。他只是下意识的有些嫉妒,嫉妒陈府少爷为什么那么看重这个叫安争的落魄少年。

他只是想给安争一个教训,至于那个胖子,杀了就杀了,当然是无所谓的事。

“安争你应该知道这是在和陈府作对。”

安争没理会他,依然大步朝着他走过来。此时陈七看着安争往自己这边过来,竟然恍惚之中,放佛看到安争身后有一头绝世凶兽的虚影出现。那凶兽带给他无比的压力,他在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碎开了。

“你们这样的人留着,将来都是祸端。”

安争走到半路的时候,顺脚将压在杜瘦瘦身上的黑衣少年踹开。那少年的身子佝偻着呈直线飞出去,撞翻了一张桌子掉在地上。杜瘦瘦爬起来就冲了过去,大屁股往那黑衣少年身上一坐,然后一拳一拳的往下砸:“胖爷教你怎么做人!”

“安争你不要以为少爷想见你,我就不敢杀你。”

陈七连着往后退了三步,才想到自己不能在气势上输了,他强迫自己站住,然后手腕一翻从袖口里抓了一把匕遥遥指着安争:“我最后说一次,你要是再敢往前,我就废了你。”

安争身子往前一欺,瞬间到了陈七的身前,陈七的匕刺向安争的心口,手法狠戾。

安争两根手指夹住匕一扭,咔嚓一声陈七的手骨就直接被这股扭曲的力量扭碎了。安争把匕抓在手里,漂亮的转了一圈,然后轻巧的往前一切,在陈七的胳膊上切开了一条口子。刀尖顺势一挑,就把一条手筋挑了出来,神奇的是那筋并没有被切断,而是从血肉里剥离了出来。

这种手法,简直让人心里麻。

安争用匕挑着那条手筋:“你刚才说要废了我?那你知道匕现在转一下,你会怎么样吗?”

“安安爷。”

陈七的脸白的好像纸一样,额头上都是瞬间冒出来的黄豆大的汗珠。他知道自己这次错了,错在惹了不该惹的人,错在犯傻。少爷看重的人,怎么可能是无能之辈。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嫉妒才会想出手打压一下安争。现在自己的一条胳膊就在人家刀尖上挂着,只要匕一转,就能把他这条胳膊废了。

“晚了,我给你两次机会了。”

安争的话才说完,外面有个人大步进来:“安爷,手下留情。”

一身黑衣的陈普跨步进来,脸上带着一贯的和蔼笑容。陈普按照辈分是陈家少爷的三叔,但是地位就差得远了,因为他不是嫡子。但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和足够的阴狠,他在陈府也有了一席之地。

他抱了抱拳:“安爷,何必和几个小角色斗气?这些人不懂规矩,让安爷生气,我代表陈府替他们向你道歉。”

他往前走了一步,恰好站在安争和杜瘦瘦两个人之间。只要他再动,就能轻而易举的出手擒住杜瘦瘦。

安争撇撇嘴,啪的一声轻响之后将陈七的手筋挑断:“我这人就喜欢斗气,因为大部分人都斗不过我。”

陈七哀嚎着往后退,脚步踉跄着撞翻了几把椅子。里屋曲流儿要出来制止他们,却被曲疯子一把拉住:“不要出去流儿,你记住外面那个叫陈普的人,他是你的仇人。如果有朝一日你能修行,不要忘了把这个人碎尸万段。你爹临死之前交代过我,不要把这些事告诉你,但是我却觉得,不管你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都要为你父亲报仇。”

曲流儿使劲点了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滑落。

陈普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安争挑断了陈七的手筋,客客气气的说道:“多谢安爷出手教训这些不懂规矩的,若是安爷你得了空儿,就去陈府,少爷很想马上就见到你。”

安争点了点头:“待我抓些药就去。”

陈普抱拳:“那我就回去恭候安爷了。”

他转身,一把将陈七提起来:“废物!”

陈七:“爹”

陈普:“闭嘴!”

然后提着陈七大步离去。

安争眼神里闪过一种冷酷陈普这个人,城府太深。一个这么能忍的人,将来一旦爆出来的时候,只怕会山崩海啸一样。这样的人绝对不是懦弱,而是隐忍。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哪怕是因为安争这样一个外人,也不会轻易去触怒陈府那位少爷。可是一个看着自己儿子被人废了手臂而不出手的父亲,让安争从心里看不起。

安争回身,杜瘦瘦已经把那个黑衣少年打的瘫软了。安争过去拉了杜瘦瘦一把:“别打了,能不杀人,你就不要杀人。一旦开了这个杀戒,以后就会经常做噩梦。”

“你呢?”

杜瘦瘦看了一眼那个安争一脚踩死的黑衣少年:“你不怕做噩梦?”

安争笑了笑:“我?我是很多人的噩梦,但我不会做噩梦。”

曲疯子从里屋出来:“你们赶紧拿了药走人,我这里留不住你们了。快走快走!”

安争知道曲疯子不敢得罪陈家的人,所以拿了药,也没有留下泡澡。他说了声谢谢,然后找了纸笔写了几个方子递给曲疯子:“看懂了,你受用无穷。”

曲疯子也不知道这少年哪里来的狂傲本钱,瞪了安争一眼,一把将古方抓过来,然后推着杜瘦瘦往外走。

安争和杜瘦瘦离开医馆,杜瘦瘦一边走一边问:“你还是能打的啊,那来的时候为什么让我背着你?”

安争:“随便背背啦,有什么奇怪的。”

杜瘦瘦嗯了一声:“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啊”

安争:“以后习惯就好了。”

杜瘦瘦:“”

此时大街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一到了晚上,幻世长居城里的罪恶就会更加的猖獗,所以普通人谁也不愿意晚上在大街上走动,早早的关门睡觉。可就在这时候,对面出现了一抬轿子。四个身穿青衣的家丁抬着轿子过来,走过安争和杜瘦瘦身边的时候,那轿子里的人将窗帘撩开,看了安争一眼:“呦,好漂亮的猫儿。”

他指了指猫儿:“给我吧,不然我会杀了你呢。”

安争笑了笑:“要遗产之前,你尽孝了吗?”

第十二章 打江山

在幻世长居城这个地方,所有的微弱的善良都出现的小心翼翼唯恐被人现。谁也不能忘记了,当初幻世长居城是怎见建造起来的。幽燕十六国的恶人们,此时都在这里作威作福。所以在大街上,尤其是夜晚的大街上遇到一个人,那么不用去怀疑,他绝对不是好人。

安争怀里抱着猫儿往前走的时候,被一抬小轿子拦住。从轿子里探身出来一个白面无须的青年男子,瞧着二十岁左右年纪,他眼睛一直看着安争怀里的猫儿:“好漂亮的猫儿,把它给我,不然我会忍不住的杀了你呢。”

在幻世长居城里,不要对任何一个看起来不普通的人有所轻视。因为任何一个让人看起来都不普通的人,都是因为比别人凶狠所以开会看起来不普通,再也没有别的缘故。

能被四个青衣皂靴的仆人抬着的,绝不是一个普通人。

安争当然不会把猫儿给他,哪怕看起来这个人真的很特别。而且不管怎么看,安争对这个人都有些蔑视。

年轻男人微微皱眉:“你不怕死?”

安争耸了耸肩膀:“要不你试试?”

年轻男人问:“就为了一只猫儿送命,你觉得值得吗?”

安争道:“猫儿是我的。”

年轻男人:“正因为是你的,所以我才会跟你要,你把它给我,我饶你一命。我不是很喜欢讲道理,你可以试试再次拒绝我。”

安争:“猫儿是我的,所以别说你要它,就算你想吃它拉的屎,我也不答应。”

年轻男人愣了一下:“你还真会说话看你这一身血的样子,像是刚刚杀了人?”

安争:“你猜。”

年轻男人点了点头:“那好,再见。”

他说完,就真的走了。

如临大敌的杜瘦瘦愣了好一会儿:“这是什么人啊。”

安争摇头:“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很多人靠自己独特的方式都能生存的很好。”

“可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就这么走了?我以为会打一架的。”

“因为他不会打架。”

安争说完这句话就继续往前走了,杜瘦瘦依然难以理解。看起来那个人很嚣张,他觉得比陈七那些人还要嚣张,怎么也是大有来头的人。可是居然安争硬磕了几句之后就走了,完全没有一点儿脾气。所以他无法理解,这个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安争,为什么看起来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呢。你怎么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不会打架的?”

“因为他修为还不行,眼神出卖了他自己。”

安争的回答,让杜瘦瘦更加的无法理解了。因为杜瘦瘦不知道,安争有过怎么样的过往。安争以前是大羲皇朝明法司的座,什么样的凶狠没有见过?安争的那双眼睛,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别说幻世长居城里这些魑魅魍魉,真正的大雄大恶之徒见过的多如牛毛。死在安争手里的凶徒,数都数不过来。安争现在的修为虽然没有剩下多少,但是眼力还在。

“等等!”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一袭锦衣白面无须的年轻男人自己跑着追上来,有些气喘吁吁:“这位少侠,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为什么没有被我吓住?这里是幻世长居城,每一个能穿锦衣的人,都有身份有背景。你一个破衣烂衫的人,为什么不怕我?是不是我露出了什么破绽?”

安争反问:“你修的是骗道吧?”

年轻男人脸色变了变,俯一拜:“在下钟九歌,请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眼神。”

安争淡淡道:“你修骗道才有小成,但只是表面有所小成。你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你,所以你骗不了高手。以你现在的实力去招摇撞骗的话,多半会被打死。所以你是初来幻世长居城不久吧?听我一句劝,先去外面的大千世界历练一下,再来这里会恶人。”

钟九歌道:“我倒是觉得,能把这里的人都骗了,我就成功了。多谢指点,瞧着你年纪轻轻,想不到眼力不俗,而且像是个有故事的人。我有时间,你有酒有故事”

安争:“饿坏了吧?”

钟九歌讪讪笑道:“钱都用来雇人了,刚才那四个轿夫都是花钱雇来的所以,确实没钱吃饭。”

安争:“你这样说实话,怎么修骗道?”

钟九歌:“因为我说实话,能从你这混来一顿饭。”

“你怎么肯定的?”

钟九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安争的眼睛:“眼神,就如同你说的,眼神可以看一个人的本质。我虽然看不穿你的身份,但是看穿你的本质了,你眼神里很干净。”

安争:“叫安爷。”

钟九歌:“这个就不太好了吧,你才那么小”

安争:“有酒喝。”

“安爷你去哪儿?”

“安爷需要不需要我扶着你啊。”

“安爷,咱们去哪儿吃饭?”

杜瘦瘦看着那个家伙,心说自己这一天的遭遇简直跟说书人讲的故事里似的,什么人都遇到了。不过这个钟九歌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坏人,就是嘴真贱。

回到安争那个小院的时候,陈家的人还在外面暗中守着。安争当然知道四周都是陈家的眼线,这也是为什么他留下钟九歌的缘故。在半路上的时候,安争告诉钟九歌,让他去扮演一个强者,不需要表现出什么实力,但是眼神一定要睥睨。钟九歌说来就来,看着确实有那么一点一代宗师的模样。

安争知道钟九歌骗不了高人,但是骗陈家那些打手足够了。

安争需要这样一个人,恰好钟九歌就出现了,不能不说这是个运气。现在南山街上对安争好奇的人越来越多,谁都想知道安争突然这么嚣张起来是不是有靠山。钟九歌这个外人一出现,那些对安争跃跃欲试的人就会变得谨慎起来。安争需要时间来治疗自己的伤势,因为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恶霸会的小地痞那么简单的对手了。

陈家,九大寇,这些现在都在暗中看着安争。安争需要从这些势力手里找到自己需要的伤药,尤其是陈家。想要恢复实力,安争就必须有个完善的计划。

安争现钟九歌进门的时候,看到那一地的银子和带血的柴刀居然没有一点儿在意,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但是脚步却稍稍慢了些,所以显然对银子还是很在意的。不过这个人在骗术上已经初窥门径,就是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到了幻世长居城。

“安爷,我是明白了。”

进门之后,钟九歌立刻就变得颓然:“外面那么些人虎视眈眈,你让我装高手不是好玩儿,是让我当挡箭牌对吧这顿酒,真不好喝啊。看来你在这地方对头不少啊,这活儿不好干,得加钱。”

安争:“说说吧,你为什么要来幻世长居城。”

钟九歌:“现在不是说加钱呢吗,别的一会儿再说行不行。我们千门的人虽然论修为算不上什么,但为什么我们之中的高手能够身价那么高?就是因为我们能做事,而且能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安爷你让我演戏,显然是担心什么人要来打扰你治疗伤势吧?我要是把戏演好了,加钱怎么也要先说清楚。”

安争:“外面那些银子有差不多三千两,你拿一半。你们千门还没有修行成功的人,远远不值这个加钱。”

“好嘞!”

钟九歌笑起来:“就喜欢你这么慷慨的主顾了说起来,为什么我要出门历练,还不是因为我天资太好,师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我的了,所以告诉我,去外面的大千世界看看吧。为什么叫大千世界,那就是因为,这个世界充满了欺骗,是我们千门历练自己的战场。”

安争:“说实话。”

钟九歌张了张嘴:“因为穷本门已经很久没有接到活儿了,而且自从师门出了变故,也没有人来找我们。不过安爷,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千万别说是眼神出卖了我。”

“千门已经被封了,所以我知道。”

安争淡淡的说道:“你们千门的人骗了不该骗的人,所以被大羲皇朝明法司的人封了门,这件事,我恰好知道。”

钟九歌咽了口吐沫:“这世界果然处处都是震撼啊,你这样一个一个半大的孩子,居然知道幻世长居城外面的事。”

杜瘦瘦:“对啊,安争你是怎么知道的?”

安争耸了耸肩膀:“随便胡诌的,谁知道对了。”

钟九歌瞪大了眼睛:“安爷你入我千门吧,我觉得你比我有天分”

安争坐直了身子,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既然缘分让咱们三个聚在一起了,那么我觉得有件事必须说清楚。胖子和我是兄弟,有我一分有他一分。钟九歌你想历练提升自己,暂时也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人做帮手。这里是幻世长居城,说句自肺腑的话,咱们三个目前都在最底层。所以要想以后的生活好一些,不再受人欺负,那么从今天开始,咱们三个拧成一股绳。”

安争看向钟九歌:“你虽然能修行,但是有句话你可能不爱听然而是事实,只有灵根最差的修行者才会进千门混饭吃。你去投靠别的势力,最终什么下场你自己也清楚。跟着我和胖子一起在这幻世长居城里打江山,将来你纵然不会成为绝世强者,但最起码有个美好的希望,而且你努力得来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

钟九歌犹豫了一下:“我本来是想去大羲,路过幻世长居骗几个钱做路费,没想到才进来就被你识破了,这何尝不是一种缘分,既然如此,我就跟着你俩干了。我虽然修的是千术,但我也知道对朋友该有个什么态度。从今儿起我就是安爷你的人,咱们三个在幻世长居城里就打出一片江山来!”

杜瘦瘦被安争和钟九歌说的热血沸腾,站起来挥舞了一下拳头:“打江山!”

第十三章 目标修行

不出意外的,曾经在南山街学堂里欺负过安争的那些学生一个都没有来上课。安争一天的表现,就让那些之前在他面前凶残狠戾的家伙全都吓破了胆子。王猛王壮两个人被安争伤的不轻,现在估计着还躺在家里动弹不断。至于高第,被恶霸会的张磊带走之后,什么下场就暂且不知道了。

安争昨天夜里用了自己配的药,然后洗了一个热水澡,虽然感觉身体里还有所不适,但比起昨天已经好的很多了。他告诉钟九歌就在家里坐着,开着窗子,盘膝坐在土炕上一动也别动,不管外面生什么事都不要去理会。钟九歌沉默了片刻之后先去找了个尿壶放在长衫里面,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安争叫了杜瘦瘦一块去学堂,进门之后现屋子里几乎都空了。其实有些时候人的性情也会传染,在南山街学堂里,高第他们欺负安争,别人看在眼里,顺便着也欺负欺负他。环境对人的影响,就是这么巨大。学堂里剩下的人看到安争和杜瘦瘦进来的时候,脸上都有一种很复杂的表情。

安争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闭着眼睛思考。

现在自己的伤势虽然控制住了,但是身体的条件太差了些,要想恢复巅峰时期的修为回到大羲报仇,就必须先想办法把自己的身体调理好。就算灵魂再强大,记忆里的东西再庞杂,对于安争现在面对的局面来说帮助很大,但以后就难说了。

大寇堂其实很穷,不缺银子,缺的是能淬炼肉身的天才地宝。以安争的阅历,当然知道大寇堂在整个幻世长居城里算是一个什么地位。南山街只不过是幻世长居城里一条算不上有多大的街道,大寇堂尚且不能完全控制,事事都要看陈家的脸色,所以这大寇堂根本不入流。

现在安争的肉身勉强算是合格,需要足够的药材帮助下才能进行洗髓,进入升粹之境。杜瘦瘦体质一般,要想修行,也必须靠药材改变体质才行。安争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走,要走也要带着杜瘦瘦。

所以现在看起来,最快的办法是从陈家得到一些能够用的上的药材。

“胖子,你知道不知道这幻世长居城里哪有黑市?”

安争忽然问了一句。

杜瘦瘦愣了一下:“你问这个干什么。”

安争道:“你想不想修行?”

杜瘦瘦道:“当然想啊,做梦都想。”

安争拍了拍杜瘦瘦的肩膀:“我知道怎么能够修行,但是必须足够的灵石才行。我估摸着大寇堂里都没有几块下品灵石,所以咱们只能从黑市上想办法了。”

杜瘦瘦不能修行,但是他有个哥哥在一个小宗门里做杂役,每次他哥哥回来都会讲一些关于修行者的事。所以杜瘦瘦也知道,普通人要想能够修行,唯一的办法就是获取足够的灵石,然后请高人以灵石的力量淬炼肉身,这样才能改换体质。可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块下品灵石的价值也是永远不能拥有的。

“我哥说过,一块下品灵石在黑市上都能炒到五万两银子。他说一个普通人要想改换体质能够修行,最少需要十二块下品灵石,再加上一位愿意帮忙的须弥之境以上的强者才能洗髓。”

杜瘦瘦摇头:“那是几十万两银子啊,不是三千两千。就算咱们有银子,上哪儿去求一位须弥之境的强者帮忙?安争,我听说大寇堂里修为最强的就是寇大和寇九,也不过在升粹之境初期。”

安争道:“只要有办法弄来灵石,其他的我来想办法就是了。关键是咱们现在缺少银子,唯一的办法就是去黑市上赌石。”

杜瘦瘦:“那不可能,我哥说过,黑市上卖的全都是假的,每一块石头里都没有灵玉,都是骗钱的。而且黑市上操控赌石的是大势力,被骗了的人敢怒不敢言。咱们这样的小屁孩去了,还不被人家玩死。”

安争道:“咱们去当然见不到一块真正的好石头,所以就需要借力了。陈家的人不是在联络我吗,我打算去和陈家的人接触一下。以陈家在南山街的势力,总不至于一块蕴含灵玉的石头都见不到。”

“陈家太凶险了。”

杜瘦瘦一把攥住安争的胳膊:“你也看到了,陈家的人一个个都是什么样,那个陈普,阴森的简直就是一条毒蛇,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缠上来咬一口。你之前还打伤打死了陈家的人,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而且你打伤的那个,还是陈普的儿子。”

安争笑了笑:“陈普,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只要你有修行之心,我就一定能让你修行。”

杜瘦瘦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内心里有一股暖流流淌,让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虽然他知道,以安争和他两个半大孩子的力量,想靠自己去获得修行的能力简直难如登天,可是他宁愿坚信安争说的一切都能实现。

就在两个人低声聊着这些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个人站在门口,贼眉鼠眼的往屋子里看。这时候屋子里很安静,九大寇的人还没有来上课,所以大部分人都趴在桌子上睡觉。这个人往屋子里看了看,然后朝着安争招手:“安爷,您能不能出来一下?”

安争抱着小猫儿从椅子上起来,漫不经心的走到门口:“有事?”

门外的人,正是被安争几乎打残了的恶霸会大哥张磊。他看到安争出来,点头哈腰:“安爷,我们家少爷说下午要去聚尚院看看,安爷要是有空的话可以陪着去瞧瞧。”

他们家少爷,当然指的是陈家少爷陈少白。

聚尚院是南山街上唯一一家拍卖行,据说偶尔能出一两件让人眼红的好东西。幻世长居城里大部分都是亡命之徒,这些人拿自己的命当赌注,去沧蛮山深处猎取低阶魔兽,获取晶核送到拍卖行里卖出去。不过其中大部分利润,都被拍卖行占下了,那些亡命徒拿到手的并不多。而这些银子,又都流入了大势力开的青楼或者赌场里。

“行。”

安争的回答很干脆:“告诉陈少爷,我下午会在聚尚院门口等他。”

张磊听到安争答应了,那张残破的脸上出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得嘞,小的这就回去复命。对了安爷,高第被我废了四肢,比杀了他要好。那小子现在被我丢在山里等死,安爷要是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安争摇了摇头:“没有了,你去吧。”

张磊俯身施礼,然后转身就跑了,似乎看到了安争如同看到了绝世的魔兽一样可怕。

“咱们走吧。”

安争拉了杜瘦瘦:“今天大寇堂的人不会有人来上课了,陈家和大寇堂在暗地里说不定有什么争端。你要想修行,就不能偷懒。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有的人天生体质很好,大部分的人像你我一样普通。起步,我们已经慢了许多。体质好的天才一出生就可以修行,三五岁就已经进入升粹之境。而咱们已经十岁了,还没有起步。”

“所以我们必须比那些天才更努力才行,你跟我回家,从体术练起。从今儿开始,你就别指望再有闲工夫去玩玩闹闹了。记住所有的穴位,然后练习出手的度和力度。在我有办法改变咱们的体质之前,你最起码要让自己不辜负自己想修行的心。”

杜瘦瘦使劲儿点了点头:“安争你放心吧,我不会辜负的!”

两个人离开学堂走了,屋子里剩下的孩子们全都长出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安争坐在那,他们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如同后背上背着一座大山似的。

回到安争家里,安争现四周暗中围着的陈家的人已经撤走了。这让安争有些诧异,陈家连这点人手都留不住,显然遇到了什么大事。而大寇堂今天没有人来上课,再加上陈家少爷陈少白忽然要去聚尚院,这些事关联起来,安争总觉得南山街可能要面临一场血雨腥风。

钟九歌看到安争回来,脸都扭曲了。

“爷,您总算回来了。”

钟九歌看到安争的时候如同看到了救星,他那一脸的扭曲,看着就好像脸抽筋了似的。安争一进门就问道了一股子尿味,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是?”

钟九歌道:“安爷你说不许我动,就这么盘膝坐着,我连水都没敢喝一口。但是但是有些事是控制不住的啊。”

“尿了?你不是准备尿壶了吗?”

“对啊,是准备了,就藏在衣服里面,可是没对准”

安争一捂脸:“算了,胖子咱俩出去练体,让这家伙把衣服换了吧。”

胖子笑着出门,回头挑了挑大拇指:“够专业,宁尿裤子也不动弹。”

钟九歌:“那当然,这是我的职业操守。”

安争出了门教杜瘦瘦认穴,然后练习出手的度力度精度,这种事就是下苦功,一点儿捷径都没有。安争以前修行的时候,也是这么苦练出来的。杜瘦瘦天生懒,但是一想到以后要修行就咬着牙坚持,可没半个时辰全身就酸疼的受不了了。他顿时觉得自己和安争比起来差远了,回头看了安争一眼,现安争正蹲在院子一侧烤红薯,一边烫的咧嘴一边还在啃着吃。

“安争你不是说一起练的吗”

“这个阶段我已经不用练了,再练体质上没有改变也无法提升。”

安争刚回答完,就看见院子外面来了一抬小轿子,四个黑衣壮汉抬着轿子到了门口。

“安爷,咱们该去聚尚院了,我们奉了少爷的命令来接您。”

安争把手在衣服上抹了抹:“那就走。”

一个黑衣仆从从轿子里捧出来一身藏蓝色的锦衣:“这是少爷为您准备的。”

安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血干透了之后脏兮兮的衣服,摇头:“就穿这身。”

第十四章 灵玉

安争抱着猫儿从轿子里下来的时候,聚尚院门口的人全都愣了一下。一个衣衫褴褛的穷苦少年,怀里抱着一只雪白如玉的猫儿,怎么看都有些奇怪。聚尚院门口的两个迎客小厮看到安争的时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拦住他?可那是陈家的轿子,聚尚院的小厮眼力都很好,也认出来那轿夫都是陈家的人。

不拦着,那一身乌漆墨黑的衣服上面还散着血腥味,实在对聚尚院的名声不好。

安争下了轿子之后,很认真的问站在身边的轿夫:“我是不是应该给你点小费?”

轿夫知道少爷对这个少年很看重,哪里敢要什么小费,连忙摆手:“不用的不用的,这是小的应该做的本分事。”

“哦那你带银子了吗?”

安争道:“我带的银子都是大额银锭,没有散碎的。”

轿夫愣了一下,从怀里掏出几块散碎银子,大概四两左右:“小的倒是带了些。”

安争从怀里摸啊摸的摸出来一块五两靠下的银子放在轿夫手里,然后把轿夫的四两散碎银子一把抓过来。又从里面挑了一块大概一两左右的,放在门口的迎客小厮手里:“麻烦带我去见陈少白,谢谢。”

拿了银子的小厮一脸懵叉的表情,犹豫了一下带着安争往里走。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轿夫,现对方的表情比自己还懵叉。

安争进了门之后打量了一下,这聚尚院果然看着很阔气。大厅足有五米高,雕梁画栋。大厅里摆着几十张桌子,每一张桌子周围都坐满了人。有穿着妖艳裙子的女子来回走动,添茶倒水。这些女子看起来容貌都算不得多好看,但是那身段一个个都让人垂涎。腰足够细,臀足够浑圆挺翘。短裙下面露出的腿,修长笔直。

那小厮还处于一种很懵的状态,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一两散碎银子,犹豫着是不是随手丢了算了。可是他也算见多识广,所以知道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什么意思。安争虽然瞧着落魄,出手又小气的要命,谁知道会不会是什么特立独行的大人物。但虽然这么想,也不妨碍这个小厮在心里把安争骂了几十遍。

“一楼坐的这些都是寻常客人。”

领路的小厮指引着安争往二楼走:“陈家在二楼有包房,陈少白少爷已经在里面了。”

安争点了点头问:“你们在这一个月多少钱?”

小厮回答:“每个月八十两银子是月例,倒是还有些客人的小费,勉强过的下去。”

安争连忙又从袖口抓出一把银子,然后当着那小厮的面挑了一个最小的放在小厮手里:“以后要是招工,记得告诉我一声。”

小厮:“”

安争到了二楼之后,现每个包间里差不多都已经有人了。包间设计的很雅致,一水的红木家具,桌子上摆放的茶具都是镀金的。随随便便一个茶壶,价值个百八十两银子也不稀奇。从走廊里过去的时候,包间里的人全都被安争吸引了注意力,一个个都不知道这样一个小叫花子似的少年怎么就上了聚尚院的二楼。

要知道能进聚尚院的,可不只是南山街一条街上的大人物,还有其他地方来的。能上二层楼包间的,更是了不得。安争这样一个落魄少年,堂而皇之的进来上楼,很多人都很好奇。

安争看到陈少白的时候,对方正在喝茶。一个也就是刚过十岁的少年,端着茶杯,老气横秋的在喝茶。

不得不说,陈少白长的很漂亮,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这样一个少年,等到再过几年,必然是一个能把很多少女迷的神魂颠倒的公子哥。他出身好,家世优越。天分好,据说已经到了升粹三品,才过十岁的年纪,已经到了让很多修行者艳羡的地步。

安争对于修行的理解比绝大部分修行在都要深刻,所以他知道一个十岁的少年能有升粹三品的境界,就算是放在大羲,也能被中等规模的宗门看重了。以陈少白的天分,如果从幻世长居城走出去,到更广阔的天地去历练修行,成就可能会比他现在更高。

而且安争看了陈少白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心机太重。一个人天分就算再好,将精力都用在心机上,修为的进境也会变得缓慢下来,甚至会影响将来的修为高度。

“坐吧。”

陈少白指了指身边的椅子,一脸的老成:“我已经等了你一会儿,而我不太喜欢等人,所以下次你要快些。我不觉得,过分纵容自己的手下,是一件好事。虽然你确实比张磊他们强多了。”

安争耸了耸肩膀:“我不是你需要的那种手下,所以你反悔还来得及。”

陈少白:“他们都不敢和我这样说话,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的意思是,跟我这样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安争的回答是:“因为他们垃圾。”

陈少白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他眯着眼睛看向安争:“根据我现在得来的消息,你好像也是不能修行的对吧。总的来说,虽然你的身手很好,做事果决也够狠,但从大的意义上来讲,你和你说的那些垃圾其实是一类人。”

安争问:“所以你呢?要一堆垃圾陪着自己干嘛?证明你自己也是垃圾还是证明你自己不是垃圾?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我对你都会没兴趣。”

陈少白的手指关节动了一下,杯子上立刻布满了裂纹,但是居然没有一滴水洒出来。

“果然无知者无畏。”

陈少白道:“若非这里是聚尚院不许生事,我现在就想把你四肢都打断了丢去喂狗。你还没有证明你的能力,倒是先证明了你的无知和那点卑微的自尊。”

安争从桌子上的盘子里捏了一块点心,自己吃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喂给猫儿:“你也证明了你的度量实在太小。”

“大胆!”

一个黑衣少年上前喊了一声:“你再敢对少爷无礼,我现在就废了你!”

安争大大咧咧的在椅子上坐下来轻抚猫儿的后背:“你可以再说一句试试,吓着我的猫儿,你会比死还难看。”

黑衣少年刚要上前,就听见外面一声铜锣响。

“聚尚院多谢各位贵客的光临,今日高朋满座,我聚尚院也是蓬荜生辉。大家选择聚尚院,是因为这里足够公道,足够安全。凡是在我聚尚院里的交易,任何人都不能干涉。咱们还是那句老话,出了聚尚院的门,诸位把幻世长居城打翻了也无所谓。但是在聚尚院里,诸位还是按照规矩来。”

一个白须老者走到高台上朗声说道:“这是丑话,所以说在前面。然后我也不啰嗦了,诸位都是奔着聚尚院里的好东西来的,咱们聚尚院也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失望过。今儿的东西分外的好,诸位准备好足够的银子就是了。”

他一转身,后面上来一个身穿短裙极为妖艳的女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块翠绿翠绿的石头,大概有西瓜大小,上面还有黑色条纹,若是从远处看,和一个西瓜没有什么区别。这东西极沉重,纵然是一个壮汉抱起来都有些吃力。而那妙龄少女双手端着托盘,居然一点儿吃力的样子都没有。

“这个翠瓜算是给诸位上的开胃菜。”

白须老者说道:“诸位都是赌石的高手,所以知道石头分成翠白红金紫五种。这翠瓜,是最低级的一种,但是凡事无绝对,前些日子就有人从翠品的石头里,开出来一块白品的灵玉。而这个翠瓜,个头这么大,分量足有一百二十斤,里面到底有多大一块灵玉,那就不得而知了。”

坐在二楼的安争眯了一眼,嘴角挑了挑:“翠木石,本身就重,虽然里面确实有灵玉,不会过核桃仁大小。”

陈少白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安争一眼:“翠木石不假,但是个头太大了,里面的东西不会小。若是被你猜中了,你就留下,以后我也不拿你当手下看。你在那种贫民窟里长大的孩子,能知道翠木石已经殊为不易。但你了解翠木石的形成吗?翠木石又称为玉衣,指的是灵玉外面包裹着的一层石头。有些达官贵人死后,用这个做金缕玉衣能让尸身不腐。但是从来没有一个石壳的厚度过两厘米,所以这里面的灵玉,不会小。”

安争笑了笑,没有说一个字。

“五万两!”

有人在下面喊了一声。

白须老者道:“有人出价十万,每次加价五千两,还有出价的客人吗?”

“六万!”

“八万万!”

“九万五千!”

下面大厅里的人争相出价,但是二层楼一个人出声的都没有。这种品相的东西,他们还看不入眼。

陈少白讥讽道:“要不要我买下来让你看看,自己是对了还是错了?”

安争道:“一般的下品灵石拳头大小算是规格,黑市上差不多能要到五万两。他们以为这翠瓜里的东西挺大的,所以出价就高了。要我看,这里面核桃仁大小的东西,最多值一万两。”

陈少白:“那你喊价我看看。”

安争笑而不语。

“十八万两!”

“二十万两!”

有人出到了这个高度,下面顿时没有人说话了。他们都有正经的渠道购买灵石,比黑市上便宜许多。那翠瓜很大,但是开出来的东西如果低于八十斤,算是亏了。一块拳头大小的下品灵石就能有十斤上下,正经渠道过来的也就要三万两银子上下。二十万两,已经是极限。

安争瞄了那个出价的人一眼,笑着说了声这人的脑瓜仁比核桃仁也大不了多少。

没有人叫价,所以白须老者直接让那妖艳少女端着翠瓜到了出价人面前现场切石。

切石的师父都是高手,那把刀也非凡品,如同片烤鸭一样,一片一片往下片玉衣。可是片了几百刀之后,依然没有看到内核里的灵玉,出价的人已经一脸雪白。

到最后切出来的东西,居然真的只有核桃仁那么大,而且瞧着还有瑕疵,连下品都算不上。

陈少白忍不住看向安争,眼神里都是不可思议。

安争站起来走到窗口,朝着那出价的人喊:“一千两卖不卖?”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骂了一声,转身就走了:“送给你了!”

安争说了句多谢,然后让人把那有瑕疵的灵玉拿上来。他抱着猫儿坐下,拿灵玉喂给猫儿吃:“这东西,比点心好吃多了。可别吃上了瘾,我暂时还喂不起你呢。”

所有人,一脸的惊愕。

第十五章 什么东西

陈少白从来不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一片苍白的,虽然他只有十岁,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这十年度过的比其他同龄人要精彩的多。然而在看到安争用灵玉喂猫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前十年的精彩加起来,都不如这个落魄少年拿着灵玉往猫儿嘴里喂的那一下来的惊采绝艳。

“那是一块灵玉。”

陈少白说。

安争点了点头:“是啊,一块灵玉,不过有瑕疵,所以对于修行者来说已经失去了作用。但是这种灵玉因为质地有问题,会很软,就好像软糖一样,猫儿会很爱吃。”

陈少白:“但那还是一块灵玉,最少价值万两银子,若是有高手可以把其中的灵力提聚出来,就能做成丹药。一旦做成丹药的话,最少值三万两银子。也就是说,你拿价值三万两银子的东西喂了猫。”

安争的手轻抚着猫儿的后背:“它是我的猫,它叫小善,所以不管它吃什么都没有什么稀奇的,因为它是我的猫。”

陈少白现自己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在这个瞬间他觉得自己有些傻。然后他又有些诧异,因为明明是安争很傻才对,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自己傻?但是那个傻子喂猫的时候,为什么又那么怡然自得?就好像他那样的穷苦小子,喂给猫儿一块价值上万两银子的灵玉理所当然。

气质。

陈少白忽然懂了,自己那个老爹用了十年培养自己的贵族气,原来安争天生就有,且比自己要强大的多。

哪怕他破衣烂衫,哪怕他穷困潦倒。

就在陈少白诧异这些的时候,楼下面那些看客们也都有些懵。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少年,把灵玉喂猫这件事,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南山街,甚至会传遍整个幻世长居城。但是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理解安争那种境界,大部分人知道这件事之后会骂一句败家子。言辞强烈些的,会骂一句纯傻逼。

白须老者倒是表情还算平静,虽然他作为聚尚院的主拍从来都不曾见到过这样的稀奇事。

“呃正所谓祸福听天命,这个翠瓜确实有些出乎预料。”

白须老者清了清嗓子后继续说道:“刚才拍得翠瓜的朋友已经离场,但是聚尚院会做出一些补偿,回头送一份清肌丹过去。”

清肌丹,是聚尚院独有的丹药,对修行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对于让女人重新变得年轻些,看起来肌肤更水嫩白皙,有着很不错的功效。所以说聚尚院非常会做生意也非常会做人,那位豪掷二十万两银子的汉子回家之后,怕是很难和自己老婆有个交代了。所以这份清肌丹送过去,对安抚女人来说真没准有奇效。

虽然,这清肌丹价值不过五千两银子。

白须老者说道:“刚才我也说了,这翠瓜只不过是开胃菜。接下来要呈现给大家的,绝非那样的凡品了。这件东西,是三十六位好汉从沧蛮山深处带回来的,为了得到它,付出了十六个人的性命。所以这件东西价值几许,大家心里也都有个谱。”

他一招手,一个身穿雪白长裙的女子缓步走上高台。之前那个捧着翠瓜的女子身穿短裙,纤细腰肢大长腿,打扮火辣。现在上来这位看起来清纯秀美,长裙及地走路如杨柳轻摆一样,和之前那女子截然不同。不过这样的女子,只怕更能激起下面那群土豪们的某种欲望。

白裙少女手里也托着一个盘子,但是盘子里只有一颗泛着白光的珠子。远远的看过去,那珠子美的让人目不转睛。

白须老者说道:“这珠子是一头魔兽的灵丹,具体是什么魔兽我也不知道。捕猎到那头魔兽的人说,那东西并不常见,当时受了伤,但依然强悍无比。三十六个人,战死十六个才得到这个晶核。”

下面有人喊道:“大家都知道,好东西的品相自有天成。翠白红金紫五种。灵石如此,魔兽的晶核也是如此。你说的天花乱坠,这晶核也不过是一颗白品晶核而已,是低阶魔兽的。而且低阶魔兽的晶核,人并不能用,只能用来提升自己坐骑或者宠物的实力。”

白须老者道:“这位客人说的没错,从品相上来看,这的确只是一颗低阶魔兽的晶核。但是你们感觉到没有,这东西之中蕴含着不俗的水之力。”

之前说话那人问:“那么能给人用吗?”

白须老者沉吟片刻:“不能。”

下面一片嘘声。

就在这时候,二楼一个包间里有一位青衣皂靴的侍从走出来,看着很清秀倒像是个女孩子。大户人家的贵公子,多半都有那种兴趣,所以书童往往是两种身份,多是这种看起来很俊秀的少年郎。

“我家公子说,他的坐骑水云狼倒是需要这晶核提升力量,所以问问,这晶核价值多少?”

白须老者回答:“十五万两。”

下面又是一片嘘声:“人不能用,还不如之前那个翠瓜呢,白痴才会花十五万两买这个东西。”

“就是!要是三五万两也就罢了,张嘴要十五万两,你当我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那个书童回到包间,显然是请示去了。过了一会儿也没有出来,恐怕也是对十五万两的价格有些不满。

白须老者道:“聚尚院的东西,从来不会更改标价。因为如果你们买到了值的,我们不会追加付款。你们买到了不值的,我们也不会退款。所以这东西就是值十五万两,有人要就出价,没有人要,我就让人带回去了。”

安争在二楼看的两眼放光,站起来看着那晶核喃喃自语:“这东西,我一定要得到。”

陈少白有些吃惊:“你要这东西干吗?”

“喂猫。”

安争淡淡的回答了两个字,然后嗖的一下子从二楼直接跳了下去。他这个举动,把在场的人全都吓了一跳。聚尚院是什么地方,从来没有人敢撒野。就算是那些来自大家族大势力的人,在聚尚院里也要规规矩矩的。安争可能是聚尚院有史以来,第一个直接从二楼跳下去的。

五六个修行者立刻从暗中掠了过来,片刻就把安争拦住。这些人实力都在升粹之境,虽然只是修行者的最低段位,但对于现在的安争来说也足够可怕了。毕竟他现在的肉身,连修行都不能。

“你干什么!”

一个护卫指着安争怒喝一声。

“我看看。”

安争指了指那晶核:“怎么,卖东西还不许买东西的走近了看看?”

那护卫怒道:“若是要近前观看,提前说话,得到允许了再靠近。你这样贸然过来,很可能会被直接打死。所以你要么现在回去老老实实坐着,要么离开聚尚院。”

安争侧着头看那个白须老者:“人都说聚尚院店大欺客,你们做生意这样可不行。而且,此时整个聚尚院里,也就只有我一个人认得那东西是什么,其他人全都不认得。”

白须老者微微一怔,摆了摆手示意护卫退开。安争的衣着实在太显眼了,味道也足够刺鼻。之前在小院子里放翻了几十人的血,再之前于叶大娘酒馆外面放翻了几十人的血,此时都还在衣服上呢,虽然干透了,但那股子味道还没散。而安争说话的时候那种气场,更让人称奇。

白须老者道:“这位小友,你若是真能说出来这东西是什么,我倒是不计较你扰乱聚尚院的事。”

安争往后退了一步,抱着猫儿说道:“你那颗珠子,散白气白光。所以初看,怎么都是白品的低阶魔兽晶核。这种东西,确实只能给同样属于低阶的魔兽使用。中阶或者高阶的魔兽,吃这东西还不如吃花生米,最起码有点香味。而对于人来说,这东西更加的一文不值。”

“我听闻贵院的清肌丹能让女子肌肤水嫩白皙,价值五千两银子。若能焕青春,这五千两银子当真的不贵的。而现在这个东西呢?在我看来对修行者一文钱都不值。”

安争指了指那白裙少女手里的托盘:“远处看,白气白光都有,所以自然是低阶魔兽的晶核。但是,如果你们到近处仔细看,就会隐隐现那珠子里有细微的颜色很杂的好像丝一样细的条纹。只不过白气让珠子变得模糊,白光让珠子变得夺目,所以那些瑕疵你们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到。”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气定神闲:“那珠子正中,应该还有一个黑点,很小很小,就算你仔细看都未必看得到。但是你看的时间久了,还是能现的。”

下面的人全都由不屑变为惊讶,谁都不知道这少年什么来路,居然说起来头头是道。他们聚精会神的听着,期待着安争给出的答案。

“这根本不是什么低阶魔兽的晶核,这是水蟒的瘤子。”

安争继续说道:“这东西常见于三十年以上的水蟒体内,水蟒虽然凶悍,但绝对不是魔兽。它们最大的,能有过二十米的身躯,水桶般粗细。水蟒喜欢在沼泽之中生存,偶尔才会上6,所以体内湿气很大。在那种腌臜的地方时间久了,水蟒的体内就会有病变。这瘤子,只是水蟒的病而已。你们看到的白气,不过是水汽。你们看到的白光,不过是水蟒体内的鳞毒造成的假象。这东西非但不能吃,如果接触的时间长一些,只怕连那一双妙手都要毁了呢。”

他这句话一说完,那个捧着白珠子的少女脸色立刻就变了,下意识的想把托盘丢开,但惧怕那白须老者忍住了。

安争道:“这东西对修行者一文不值,连药用价值都没有。”

他耸了耸肩膀,走回去了。

白须老者快步走到那白衣少女身前,仔仔细细的看了很久,现安争说的那些细节果然都有,他犹豫了片刻然后一摆手:“拿出去丢了,扣掉收货的验官一年的工钱。”

“别。”

安争忽然站住:“扔了可惜,这东西对于修行者一文不值,但是作价个几十两还是可以的,摆放在家中高处,可以驱除虫蚁。”

白须老者看着安争,眼神都能杀人了。

安争的一席话,让他最少损失了十五万两银子。如果没有安争的话,这东西早晚都会有冤大头买了去。

安争却一脸的可惜:“可是诸位家中都是巨富,也就我家里寒酸满是老鼠和虫蚁,要不然你送给我?”

白须老者冷哼一声,扭头回了高台。

安争从怀里抓了一把散碎银子:“要不卖我?”

第十六章 安爷我错了

白须老者实在没有见过安争这样的人,年纪轻轻见识不俗,但这出手实在太惨不忍睹了些。他本以为安争抓了一把散碎银子想要买那珠子已经很寒酸了,但是没有想到安争接下来的动作更让人大跌眼镜。

安争从怀里抓了一把银子,伸出手递给白须老者:“要不卖我?”

白须老者还没有说什么,安争又把手缩回去,从手里的银子之中挑了两块大的收起来:“拿多了不好意思哈。这东西也就值这个价,多给了我心疼。”

“哼!”

白须老者一拂袖:“聚尚院的东西,从不更改价格,宁毁不贱。”

安争想了想说道:“那么,若是我能给你挽回十五万两的损失呢?你把这珠子送我好不好?”

白须老者愣住,然后讥讽道:“你这少年,虽然识得那水蟒瘤,但我想多半与你的生活条件有关。看起来你穷困潦倒,只怕平日里的饭食,十之七八也是狩猎而来。所以你身手矫健,也有些阅历,这些只是因为你穷。从你身上,至多不会拿出来过二百两银子,只怕还是别人打赏来的吧?”

“有些贵家的公子,觉得你这样的人野性好玩,所以留在身边当个玩物也就罢了。你自己真要是觉得,自己靠卖身这样就是个人物可以在聚尚院撒野怕是你的主子都护不住你。我给你的主子留几分颜面,你自己回去老老实实的坐着。为我挽回十五万两银子的损失?就凭你?你若是见过十五万两银子,我就给你当马骑。”

白须老者本来是个有城府的人,原本断然不会当着那么多的客人面寒酸羞辱一个少年。但是因为刚才安争的一席话,他损失了十五万两银子。十五万两啊,能买多少个人的人生?

“你当真?”

安争笑了笑道:“人都说老马识途,我要是给你找回来十五万两的话,我就骑着你回家,带你认认门。”

他走到之前切石的师父片翠瓜的地方,就是之前有人花了二十万两切开的翠瓜,却只有一块核桃仁大小的瑕疵灵玉的那个地方。切石的师父个个身手不凡,刀法精湛,片下来的石头就和片烤鸭差不多。此时地下那一地的碎石片还没有收拾走,就在那扔着。

安争走过去,蹲下来随随便便在那些碎石里扒拉了几下,然后捡了一块走到白须老者身前:“这东西你要是卖不了十五万两,我今儿给你当马骑。你要是卖了十五万两以上,我也不要骑着你上街,你只需要把那水蟒瘤给我,然后再客客气气的说声安爷我错了。”

白须老者怒极反笑:“疯子,今儿倒是遇到了一个疯子!”

安争也不理会他,快步上了高台将自己手里那块碎石片举起来:“诸位有没有识货的?认得这上面那些红色的线条是什么吗?”

所有人都站起来往前面凑,瞪圆了眼睛看。随着陈羲的指点,他们果然看到了那石块上有些头丝一样的红色条纹。这些买家纵然没有真正的大师,但也都是见多识广了。不过片刻就有人认出来,脸色都变了:“灵根?那是灵根?!”

安争瞥了白须老者一眼,然后拍了拍手:“这位客人有眼力,但是你说错了一点,这不是真正的灵根,而是几乎散尽了灵气的灵根你们知道刚才那个翠瓜里切出来的灵玉为什么那么小,而且有瑕疵吗?那是因为它太贪心了大地之精气,万年而成灵石,是为下品。十万年而成灵石,是为中品。三十万年而成灵石,是为上品。”

“那翠瓜里的灵石,原本最不济也是一块中品灵石。你们都知道,灵石到了中品,便有自己的灵性。而到上品,甚至会化作人形,有自己的灵智。到了珍品灵石,比旷世的凶兽还要可怕。这翠瓜里的中品灵石,有了灵性之后,十之七八是贪功冒进,想尽快成为上品,所以逼迫自己生出灵根,试图吸收天地精华以成人形。”

“但是它毕竟只是中品,所以自身的灵气成为灵根之后,灵石本身衰竭。灵根失去了本体的支援,也逐渐衰竭。但即便如此,这些即将废弃的灵根,若是能够利用得当,炼一颗续命丹还是没问题的。我只问一句十五万两银子买自己一条命,值不值?”

二层楼上,包间里所有人都出来了,那些大家族的人全都站在走廊上,手扶着栏杆看向安争。对于他们来说一颗续命丹不算宝贝,安争才算!

陈少白觉得自己简直是捡到了宝贝,本以为这个安争就是足够果决出手够狠可以做自己的手下,现在看来,这小子简直就是个奇才!

“我出十五万两!”

一个彪形大汉抬起胳膊喊道:“江湖中人难免打打杀杀,续命丹只要尚且还有一丝气息就能续命,老子的命可不止十五万两,一百五十万两都不卖。这东西我买了!”

“我出十六万!”

“我出十七万!”

“我出二十万两!”

安争听着声音熟悉,回头看了看,现是那个花二十万两买翠瓜的汉子又回来了

这位好汉还真是够阔气,以后江湖上可以人称二十万哥了。

“就给你了。”

安争把那灵根碎石递给那位汉子:“你二十万两买灵玉算是亏了,十五万两买这个东西绝对不亏。”

那汉子愣了一下:“十五万两?”

安争道:“当然十五万两,我说它值十五万两,它就值十五万两,多一个铜钱都不值。这东西是我捡到的,算是我白送给聚尚院的礼物。怎么,难道聚尚院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他回头看向白须老者,现对方的脸已经扭曲的极为难看了,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吃屎怕也不过如此。要说这白须老者在聚尚院做了几十年的主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怎么可能注意到那些垃圾呢,偏偏就是那些垃圾里,真的就有价值十五万两的宝贝。他看到安争看自己,一时之间有些脸上挂不住,不知道说什么。

“那就十五万两好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女子从后面走出来。穿着一身紫色长裙,身材好的没话说。不过脸上戴着纱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的紫色长裙不是连衣,上衣很小,所以露出白细细的腰肢,看着晃眼。走路的时候,如水蛇扭动一般动人心魄。

“您怎么出来了。”

白须老者连忙过去,俯身施礼。

紫裙女子淡淡的说道:“我若是再不出来,聚尚院的脸面就让你丢光了。你三十七年主拍的眼力,居然不如人家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自己想想以后还怎么混饭吃。之前你扣了收翠瓜那验官一年工钱,我扣你五年的,你可有什么怨言?”

“属下不敢。”

白须老者俯身,连大气都不敢出。

紫裙女子走到安争身前,眯着眼睛笑好像妖精:“这位小哥,你眼力这么好,怎么都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只怕也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吧?不如这样,你留在我聚尚院做事,我让你两年之内做到主拍如何?”

安争指着那白须老者说道:“两年之后才能顶替他?不干不干,万万的不干。看起来你比他说了算,把我的东西给我。”

他伸手。

那个白裙少女站在那有些犹豫,紫裙女子点了点头,少女连忙过来把白珠子交给了安争,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

紫裙女子道:“小哥,你的才学要是放在外面,着实浪费了。不要小看了主拍,将来若是你成就再高些,我让你做聚尚院的大掌柜也不是不行。”

“低了。”

安争把白珠子收起来,然后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大掌柜很高吗?我觉得我还能更高些。不如这样,我在外面浪迹个三五年,等我成年了再来找你好不好?”

这话,怎么都不像是个十岁的孩子说的,居然让那紫裙女子脸上一红。她原本是要生气的,可是看到安争那认真的表情又忍不住笑了:“调皮到你成年之后,我已经人老色衰了呢。不过人各有志,我不强求。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来找我。”

安争点了点头,站在那没动。

紫裙女子问:“怎么,还有别的事?”

安争指了指白须老者:“他还欠我一句话呢。”

白须老者的脸色变幻不停,恶狠狠的看着安争。紫裙女子俯身看着安争,觉得这少年当真有意思。而安争看着俯身的她,觉得这乳-沟当真深的很。

紫裙女子站直了身子:“老徐,别丢了聚尚院的脸面。”

白须老者气得一跺脚:“安爷,我错了!”

安争耸了耸肩膀:“虽然态度不算端正,但也就这样吧,安爷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

他当着那些人的面,潇洒的走回二层楼。陈少白看他的眼神早就变了,有一种怀春少女看情郎的感觉。安争往后退了一步:“别这么看我,我取向正常。”

陈少白道:“我也不能丢了面子,刚才我说过的话算话。你留下,不是我的手下,是我的帮手。从今儿起,陈家之中,有你一席之地。”

安争抱着猫儿坐下来,把那颗白珠子放在手心里慢慢的揉搓,搓着搓着就搓下来一层细白的粉末。他让猫儿舔着吃了,一边看着猫儿吃一边喃喃自语:“一开始就拿这么好的东西喂你,要是以后我穷了,你可不许嫌弃我。”

猫儿抬起头看了看安争,然后在安争怀里蹭啊蹭。

安争笑起来:“你比人有良心,比很多人都有良心。”

陈少白问:“安争,那东西真的是水蟒瘤?”

安争摇头:“当然不是,这是实打实的一颗低阶魔兽的晶核。”

陈少白立刻瞪圆了眼睛:“你就这么骗了聚尚院的老徐?”

安争心说我连你都骗了,这玩意当然不是低阶魔兽的晶核而是中阶下品,十五万两银子肯定不会卖的那种。

第十七章 逆天改命

陈少白的性格怎么样,其实安争知道的很清楚。在幻世长居城这个地方,大家族大势力的人之中可有一个好人?沧蛮山为什么会有幻世长居城,这大家都心知肚明。幽燕十六国那些个流亡的恶徒在这深山之中聚集成镇,然后逐渐展成一座城池,这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演变,就是一部恶人史。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陈少白,能把自己手下如陈七那样的人训练的杀人不眨眼,他自身是什么样已经显而易见。

安争对这种人,不管少年还是成年又或者老年,从来不会有什么好感。他在大羲皇朝明法司的时候,每天做的事就是让这样的人过不好活不了。所以安争在大羲皇朝之中有多少仇敌,可能多到连安争自己都不清楚。因为在经过上次被伏击的事之后,安争才现原来有些曾经认为可以和自己生死与共的朋友,才是最阴狠的仇人。

今天在聚尚院里最出彩的当然不是任何一件展品,而是安争。不管是谁,都会深深的记住今天这个在聚尚院里大放异彩的少年郎。从今天开始,安争的名字将会在幻世长居城里叫响。而这正是安争要的,他接近陈少白的目的,也只是利用陈家让自己在聚尚院里能有一个让所有人见到自己的机会。

但是安争很清楚,自己出名之后有利有弊。他现在实力低微,那些想利用他赚钱的大势力只怕就会不择手段的想要得到他了。

因为出了变故,所以聚尚院把之后的拍卖推迟。安争决定回家,而陈少白却没有离开,他甚至一直没有从聚尚院的二层楼下来。

安争回到自己那个破落小院的时候,杜瘦瘦还在咬着牙坚持着练习出手,手腕都已经肿了。看到安争回来,杜瘦瘦连忙过来问他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现在还没有,但是很快就有了。”

安争坐下来喝了口水:“胖子,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你想要出人头地,想要让爹娘过上好日子,在幻世长居城这个地方,你一旦做出这个决定,那么可能就要面对自己始料未及的凶险。你可能对这种凶险的理解还不是很深刻,所以你要记住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

“我刚刚在聚尚院里让所有人都认识了我,会有不少人想利用我的能力去现灵石。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面对无休止的麻烦。而你是我的好朋友,很多人可能会打你的主意。他们可能会抓住你,用你来威胁我。”

杜瘦瘦站直了身子:“我不怕!”

安争摇头:“不行,你不能不怕,就算你不怕,我怕。所以如果一旦有什么人抓住了你,你千万不要反抗,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不管他们要你做什么,你都答应。你放心,我会自己想办法应付。”

杜瘦瘦还是摇头:“那不可能,让我出卖你,还不如让我去死。”

安争皱眉:“胖子,你和我不一样,我是孤儿,而你还有爹娘。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你也要为你的爹娘考虑。你听我的,你和你爹娘现在就想办法去找你哥。虽然你哥只是宗门里的杂役,但任何一个修行宗门都有自己的尊严。所以哪怕是一个杂役,在宗门里被自己怎么欺负都行,但是不能被外人欺负。”

“你和你爹娘想办法住到你哥那去,等过一阵子我把麻烦解决了,就会想办法通知你回来。知道我为什么留下钟九歌吗,因为他是个外人,没人认识他而且他在我这破落院子里坐了一天一夜,很多人都对他有所顾忌。我让钟九歌和你们一起走,钟九歌修为很烂但是装高手还是有气势的。你们不要跑,不要急,就那么慢慢悠悠的去找你哥。”

杜瘦瘦还是不答应:“我们都走了,就只剩你自己,怎么行?”

安争拍了拍杜瘦瘦的肩膀:“胖子,你相信我,这些事我都能应付的过来。再说,不是还有善爷陪着我呢吗。”

杜瘦瘦看了看安争怀里熟睡的猫儿:“善爷安争,善爷能帮你什么?你听我的,别逞能,要不咱们一起走。”

安争道:“走是不可能的,既然我们确定要修行的目标,那么就要去努力。你不是厌恶陈家的人吗,也厌恶大寇堂的人,其实我知道你厌恶的是幻世长居城里每一个恶人。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自相残杀。如果我有能力,那我就自己去杀,但我现在不行,所以只能让他们自相残杀。”

“陈家已经开始重视我了,而其他势力的人也想得到我,所以难免会有冲突。”

安争笑了笑:“胖子,我们都厌恶那些恶人恶事,所以我们不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人。你记住,以后不管我们达了还是一直穷困,宁死也不能做他们那样的人。”

杜瘦瘦道:“安争你放心,我宁死也不会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他问:“安争,为什么坏人可以为所欲为,可是想做好人就那么难。”

安争说:“胖子,做好人不难。但是好人的束缚太多了,做好人要守法,要守规矩,要守道义,要守很多东西。但是坏人不需要这样做,所以他们看起来无所顾忌为所欲为。在大羲有一个宗门叫法禅寺,那里的和尚追求的是用善念感化坏人,甚至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在我看来,这样何尝不是对坏人的一种纵容。好人千修万修难成佛,而坏人放下屠刀就能成佛这样不对。”

安争的眼神里有一种光,一种杜瘦瘦从没有见过的凶光。

“对付坏人,从来都不能用什么善念去感化。对付坏人,就是要用严酷的手段去制裁,该废的废,该杀的杀。”

安争道:“胖子,以后我们能够修行了,就去做这样的事好不好。”

杜瘦瘦使劲点头:“好!”

钟九歌在屋子里攥紧了拳头,感觉心里有一股火在烧。他知道自己这次遇到了一个对的人,他儿时曾经的梦想,如今又一次近在咫尺。他当初为什么要修行?就是为了那颗惩恶扬善的侠义心。但是他的天赋太弱了,虽然能够修行,但属于最差的体质,最终也只能进了千门。

他没有告诉过安争,之所以他离开千门,正是因为看不惯自己那些师兄弟的作恶之心。千门的人怎么了?难道用千术就不能惩恶扬善?虽然十来年的修行十来年的阅历,让他那颗惩恶扬善的侠义心已经很淡,但始终都在。他很羡慕杜瘦瘦,因为杜瘦瘦有安争这样一个朋友。

钟九歌告诉自己,自己又一次站在了选择的路口,这次绝不能选错。

院子里,安争拍了拍杜瘦瘦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这次是个机会,有可能让南山街的恶徒一次死光。大寇堂和陈家的矛盾一触即,陈少白为什么去聚尚院?而且在聚尚院里不出来了?因为他不敢出来陈家的人一定安排好了,让他在聚尚院里避难。只要他在聚尚院,大寇堂的人就不敢进去闹事。”

“陈家是要和大寇堂撕破脸了,南山街要么没有陈家要么没有大寇堂。对于咱们来说,这个机会必须利用。”

安争道:“所以我需要你配合我,你先去安顿好爹娘,然后再回来帮我。”

杜瘦瘦点头:“行,我尽快!”

安争嗯了一声,然后进屋。他对钟九歌说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我这里大概有两千多两银子,虽然不多,但是足够你做路费去大羲了。你帮我把胖子带去他哥那,然后暗中告诉他哥,一定不要让胖子回来找我。这银子,就算是我给你的酬劳。”

钟九歌想说不行,但心思一转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会保护胖子和他爹娘去找到胖子哥哥的。”

安争抱拳:“多谢,他日若还有缘再见,我必然报答你今日的相助之情。”

钟九歌道:“说什么报答不报答啊,多见外,有钱多给点就行了”

安争哈哈大笑:“好,我以后必然让你做一个富甲天下的大豪!”

安争安排好了一切,心里总算踏实了些。他要恢复实力,在幻世长居城这种地方,就必须用一些非常的手段。胖子涉世不深,他一旦卷进江湖杀戮,只怕凶多吉少。况且安争向来是一个为了义气可以自己牺牲,也不愿意牵连自己朋友的人。他珍惜和胖子之间的友情,所以更不想让胖子和他的家人遇到危险。

看着离开的胖子和钟九歌,安争眼神里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他轻抚着猫儿的后背:“善爷,接下来就只有你陪着我了。我知道这可能有点自私,应该让胖子把你也带走才对。但我现在要逆天改命,不但改我自己的命,也要改你的命。你是一只寻常普通的猫儿,我现在是一个寻常普通的少年我要改变这种寻常普通,我要恢复自己的实力,也要把你变成一个强者。”

“还记得那些把你围在墙角里欺负你的恶犬吗?我们要变强,就是为了不再受这样的欺辱。”

猫儿喵的叫了一声,眼神里那如同星辰大海一样的光彩如此的璀璨。安争总觉得猫儿的眼睛有些特殊,但他以前没有养过猫,所以觉得大概猫的眼睛都是如此吧,也就没有在意。

他从怀里取出那颗白色的珠子,揉搓下来一些白色粉末让猫儿舔着:“这是一颗中阶下品魔兽的晶核,能改变你的体质。就算我失败了,也会把你变的强大起来,最起码让你以后在没有我的保护时候,也能不被那些恶犬欺负。你慢慢的吸收这珠子的力量,将来你就能把那些欺负你的恶犬,统统干掉。”

安争抬起头看向远处:“改命而已没什么难的。”

第十八章 借酒旗

为了印证自己的推测,安争又去了一次南山街学堂,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现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大寇堂还是没有人来上课,就算是那个很重视学堂的寇六都没有来过,所以学堂里的孩子们早就已经跑光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玩耍。

安争离开了学堂,一边往聚尚院那边走一边努力回忆着自己对大寇堂知道的一切。在他的记忆之中,大寇堂其实真算不得什么。只有寇大和寇九两个人能修行,其他人都不行,不过是心狠手辣之徒罢了。寇六练体算有小成,但是随随便便一个升粹之境二三品的修行者,也能把寇六虐杀。

修行无止境,在幻世长居城这样的地方,升粹之境的修行者就能混的很好。但别说到了大羲,就算是去幽燕十六国,升粹之境的修行者也多如牛毛。

安争走到南山街一半的时候,现自己不得不停住了。

因为对面有个人站在大街上,冷冰冰的看着自己。

寇八

这是一个好像人熊一样的壮汉,足有两米高。和十来岁的安争比起来,寇八简直就是一座大山。寇八不能修行,也没有练体,但这个家伙天生神力。他肩膀上扛着的开山斧足有三百六十斤,横扫千军也不为过。寇八很壮,还很丑。他那张脸无法具体形容,简单来说就和大黑熊似的。

“八先生。”

安争站住,抱拳微微俯身。

寇八说话的声音如熊吼虎咆,沙哑但声音又很大。

“小子,你是不是大寇堂的人!”

寇八大声问。

安争微笑:“八先生为什么这么问?”

寇八性子粗鲁,甚至可以说有些傻。在大寇堂里,他的战斗力能排进前五,但因为傻却经常被其他人欺负。所以排来排去,只能排到第八位。而寇九是个特例,因为如果愿意,寇九可以从第九变成第一。但寇九是个很低调的人,和大寇堂其他人都有些不太一样。

寇八瓮声瓮气的说道:“按照规矩,从你进了南山街学堂的那一天起,你就是大寇堂的人了。你吃大寇堂的,穿大寇堂的,所以你应该可以为大寇堂去死。现在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是要去聚尚院的吧,去见陈家的那个兔崽子陈少白对不对?我们进不去聚尚院,但你能,你去把那个兔崽子给我杀了。”

安争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这里好像没有一粒大寇堂的粮食,连我拉的屎都没有大寇堂的臭味。至于衣服,八先生觉得我身上这件衣服是你赏赐的吗?”

寇八一摆手:“那我不管,老子让你去死,你就得去死。”

安争依然在笑:“我猜,是大寇堂和陈家已经撕破脸了吧。因为你最傻,他们让你去杀陈少白对不对?但你不是真的傻,你知道聚尚院那种地方自己进不去,进去就是个死。所以你拦住我,让我去杀陈少白。”

寇八道:“是又怎么样!你去杀了陈少白,我让你活。你不去,我先杀了你。你这种垃圾,能死的有价值难道还不够?”

安争道:“我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为什么我要听你的?”

寇八:“那你会死的快一点!”

他大步向前,那巨大的身躯往前迈步的时候,脚步落在地上,好像街道都在颤。

这里距离叶大娘的酒馆并不远,不到十米距离。那面写了一个酒字的旗子,还在微风之中轻轻摇摆。但此时正是午后,所以酒馆里人并不是很多。大街上那些行人,看到寇八的时候老早就躲远了藏在暗处看。安争侧头,看了看酒馆那面旗子,那个酒字里仿佛有一个仗剑而行的豪客,绝世独立。

然后他看到了抱胸站在窗口看着自己叶大娘,脸色凝重。

安争对叶大娘笑了笑,可后者却笑不出来。安争十岁左右年纪,身高不过一米四五而已。和两米多高人熊一样的寇八对比,显得那么的弱小。

“好大。”

安争忽然说了两个字。

寇八愣了一下,叶大娘也愣了一下。

安争学着叶大娘的样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然后低头瞄了一眼:“好大。”

叶大娘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现自己的胸部确实挺大的。所以她微微一怒,心说这个破孩子就该被教训。但她却觉得,自己或许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寇八把安争打死。虽然她一直以来,都觉得幻世长居城里的一切都和自己没关系,无论谁生谁死。可这个少年郎,大不同。

“八先生。”

就在寇八大步走到安争身前不远处,那把开山斧已经举起来的时候,安争忽然叫了一声。

“嗯?!”

寇八的斧子停在半空:“你后悔了?现在去聚尚院杀陈少白,我就饶你不死。”

“不是。”

安争指了指寇八的胯下:“我听说,你从不去青楼,是因为你阳-痿早-泄还不举?一身肌肉偏偏鸡无力,你的人生也挺灰暗的是吧。”

“我弄死你!”

寇八脸色气得白,一斧子劈了下来。

安争的身子好像灵猿一样,迅的掠向一边躲开了这一斧。斧子重重的砍在地面上,坚硬的青石板被直接劈碎。碎裂的小石块激荡出去,子弹一样到处乱飞。啪的一声,一颗碎石打在酒馆门边的木板上,直接将木板打穿了一个洞。另外一块碎石打在对面门店的柱子上,石块直接镶进了柱子里,木屑纷飞。

叶大娘抬起手做了一个把丝理顺的动作,轻柔舒缓,但恰到好处的拦住了一块激射到她面前的石块。谁也没有注意到,叶大娘只是抬起手理了理鬓角丝,手指微微一弹,就把石子弹飞了出去。

那石子飞回去,度更快。啪的一声轻响,打在寇八的膝盖关节后面。寇八向前迈步的时候支撑腿突然失去了力气,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叶大娘看向安争,眼神里的意思是,你还不跑?

石子这一下打的位置很巧妙,寇八跪下去后,那条腿的血脉一时之间难以通畅,所以安争有时间掉头就跑。

可是安争没有,他对叶大娘谢意的看了一眼,然后居然朝着寇八冲了过去。寇八一抬头,安争已经到了他面前,然后安争的拳头就落在了寇八的咽喉上。

安争个子小,相对来说比寇八的力气也小很多,但是对于人体的了解,安争比寇八强太多了。这一拳直奔咽喉,算是寇八这种强悍体型最薄弱的地方。可就在拳头到了寇八咽喉前的瞬间,寇八的下巴往下一压,把安争的拳头挤在脖子里了。安争的脸色一变,身子弓起来,收腹,向后缩臀,双脚凌空起来踹在寇八的胸膛上,顺势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可是双脚踹在寇八胸膛上的时候,安争感觉自己踹在了一块大石头上一样。寇八胸口上的肌肉,如此的坚硬。

“找死。”

寇八咧开嘴残忍的笑了笑,下巴往下一压,安争的手腕就是一阵剧痛。

寇八站起来,安争的右拳被挤在他下巴和脖子之间,而安争的两条腿屈膝顶在他的胸膛上。看起来,安争挂在了他身上一样。

寇八一只手抓着开山斧,另一只手抬起来抓住安争后背的衣服,他的下巴抬起来,手一力,就把安争高高的举过头顶:“小王八蛋,老子杀你这样的如同杀一只老鼠。你这样的贱种,本来就没资格活在世上!”

将安争举过头顶之后,他猛的往地上一摔!

安争的身子好像出膛的炮弹一样撞向地面,眼看着后背就要撞在地面上的时候,安争一把抓住了寇八的腰带。他的身子如同灵猿一样,从寇八的腋下转过去,爬到了寇八的背后。而此时寇八的动作却还没有停下来,将安争往地上一摔,右手的开山斧就劈了下去。

如果安争被摔在地上,这一斧子就能把安争一劈两段。

砰地一声!

斧子重重的砍进了青石板里。

安争转到了寇八的背后,匕从袖口里翻出来。那把匕,正是当初在学堂的时候,高第想用来杀杜瘦瘦的那把。安争的匕准确的刺入了寇八的后颈,卡在颈椎骨里。按照正常情况,刀子卡进颈椎骨,被刺中的人就算完了。可谁也没有想到,寇八居然如此的凶悍!

寇八疼的嘶吼一声,然后站直了身子,伸手想把安争从后背上抓下来,但却够不着。他便向后跳了起来,顶着安争撞在一家店铺的窗户上。安争的后背先撞上窗户,直接把木窗撞碎,身子摔进了店铺里面。

寇八挥舞着巨斧,将店铺劈开,然后大步闯了进去。安争这一下被摔的很重,毕竟现在的他肉身还是太差了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寇八已经一俯身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

寇八将安争抓起来,然后抡圆了扔了出去。安争的身子撞碎了店铺的正门,然后又笔直的飞向叶大娘的酒馆。

在这一刻,叶大娘已经忍不住要出手了。

而此时,巨熊一样的寇八也从破烂的店铺里冲出来,朝着飞出去的安争追来,手里的巨斧在半空之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那巨斧直奔安争的后背。

“借你酒旗一用!”

半空之中,安争身子凌空翻了一下,双脚蹬在酒馆的墙壁上,如同蹲在那似的。他双手抓住酒旗的木杆,双脚在墙壁上用力一蹬,手里的酒旗挥舞起来,猎猎作响!

安争的身子翻了一个圈,避开寇八的巨斧,在身子翻转的同时将酒旗劈了出去。这一下劈落,酒旗完全展开,旗子正劈在寇八的额头上。那只不过是一面酒旗而已,布料就算劈在寇八身上又能如何?

然而在这一刻,那酒旗放佛变成了绝世神兵!

一道夺目的白光一闪即逝,放佛有一柄长剑自酒旗上沛然而出。那剑锋从寇八的额头劈落,从胯下劈出。

剑过,人亡。

两声闷响之后,一分为二的寇八摔倒在地上,粘稠的鲜血和黏糊糊的内脏流了一地。安争的身子稳稳的落在地上,潇洒转身。

他手里擎着那面酒旗,如同擎着一柄旷世神剑。

第十九章 牙签

叶大娘看到安争拔下酒旗的那一刻,眼神里有一种复杂到了极致的感情。她的表情里放佛有一种无法说明的沧桑和悲凉,和她的娇美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是一种,让人哪怕之看一眼,也会被感染的悲伤。如远山暮雪,虽远却就压在心头。

安争回身,看了一眼被自己一劈两段的寇八。

在这一刻,叶大娘将自己眼神里的所有感情都藏了起来。她板着脸走出酒馆,然后从安争手里将酒旗一把抓过来:“你走吧,再也不要来。”

她将酒旗抢回去,然后如朝圣一般,挚诚的双手捧着酒旗,重新插回到原本那个地方。酒旗依然随着微风轻摆,但似乎少了几分灵韵。也不知道为什么,安争似乎听到有人一声长叹。

“那一剑本可斩仙,却被你杀了只蝼蚁可惜,可惜。”

安争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错觉,但在刚才那一刻,他别无选择。

他垂,抱拳:“对不起。”

叶大娘没有回头:“不怪你,但你也无需再来。”

安争知道,自己触痛了叶大娘的绝不是从酒旗上借来的那一剑,而是把那一剑放在酒旗上的某个人。安争虽然修为不在,但眼力还在,他知道那剑意有多强,且遇强则强。那一剑,隐隐之间,有一种脱于尘世之外的仙气。而最可怕的是,那酒旗上绝不仅仅有这一剑。

所以暗中送音入安争耳朵里的那个人看错了,那一剑不是孤品。剑还在酒旗之上,那人却以为酒旗之中藏着的只是一道剑意,却不知酒旗上藏着的是一个人修剑的剑魂。

安争看到南山街的街角,有个身穿布衣的书生负手而行。那背影有些孤寂,有些萧条。

安争不知道那是谁,但确定刚才对自己说话的就是个书生。

“那一剑本可斩仙。”

这句话还在安争的脑海里回荡。

仙?

安争心中长叹这世上真的有仙?有人曾经说过,大天境之上,便有谪仙。奉于九天世界,不死不灭。举手投足之间,可摘星辰。可这大千世界,以安争的阅历见识,也不曾见到过听到过,谁能修得大天境圆满。安争曾经到了小天境九品,距离大天境触手可及,但那已经是他的瓶颈,再难向前半步。

大羲皇朝的圣皇陛下,传闻已经到了大天境,但那也只是传说。安争从不曾见到过那位圣皇陛下出手,所以也无从判断他的修为到底有多强。还有传闻,开创了大羲皇朝,名字里也有一个羲字的那位先圣,或许是普天之下,唯一到了大天境圆满的绝世强者。

可他终究也死了,没能不死不灭。

安争不知道有没有仙,也不知道就算有仙仙又在何处。他只知道,就算这世上有仙,那仙也是一个冷血之人。世上诸多不公,诸多凶恶,那仙从不曾管过。若是修得仙果,却然世外,安争觉得这仙也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没有大修行者应有的胸怀。

杀寇八,是安争预料之外的事。

他知道大寇堂和陈家已经到了撕破脸的地步,也知道陈少白为什么躲进聚尚院里不出来。但他没有想到,大寇堂的人居然能把陈家逼到那个地步。按照安争的推测,陈家的实力应该远比大寇堂强大才对。现在陈少白躲进了聚尚院,而寇八在大街上明目张胆的拦住安争,让安争去杀陈少白,丝毫也不忌惮陈家的人显然陈家遇到的麻烦,比预想之中要大的多了。

安争一边往前走一边思考,终于想明白是了,陈家的敌人,又怎么会是大寇堂?大寇堂只是表面上的存在而已,真正要灭掉陈家的,是看不到的那些人。陈家经营的产业,比大寇堂大的多。所以如果大寇堂灭了,陈家的产业就会更大。但是如果陈家灭了,大寇堂还是不值一提,而那些人能从灭掉的陈家之中抢走不少利益。

大寇堂只是一把刀罢了,而且还不锋利。真正锋利的,是藏在暗中的那些人。

安争杀了寇八,大寇堂也就不能容他了。所以那个之前动念收安争为徒的寇六,只怕下次见到安争的时候,就会出手必杀。

寇六比预想之中来的要快,快到安争还没有走到聚尚院,虽然已经看到了聚尚院的大门。

聚尚院门口,那两个迎客小厮还站在那,目不斜视。就好像站在大街正中的寇六是空气,丝毫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事实上,这正是为什么他们这样的小厮,一个月可以领那么多银子工钱的道理。他们很清楚,只要不涉及到聚尚院,那么不管谁死谁活,都和他们没有一点儿关系。

“六先生。”

安争俯身施礼,就和对寇八施礼一样,丝毫也挑不出毛病。

“你让我出乎预料,也开了眼界。”

寇六站在那,脸色平静的看着安争:“我实在没有想到,我学堂里精心教导的那些弟子,和你比起来都是垃圾。而你就在我眼皮子地下隐藏了那么久,我居然没有看出来你是一块璞玉。这是我最后悔的,如果让我早点现你,你应该已经在大寇堂里被打磨成一块玉石,光华夺目。”

安争摇头:“大寇堂打磨不了我,你们若是把我打磨出来了,才是毁了我。”

寇六微微一怔,然后拍手:“好志气!”

安争问:“六先生也要杀我?”

寇六摇头:“我是来杀陈少白的。”

安争叹息:“六先生原来也是射出去的一只箭,未见得能杀的了目标,也可能半路就被人一刀把箭斩断了。”

寇六笑了笑,倒是颇为洒脱:“我确实是一只已经射出来的箭,没有回头路的。你不笨,应该知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大寇堂能左右得了的。正如你说的,大寇堂太弱了后面有一只手,拉开了弓,把大寇堂的每一个人都当成了箭,一个一个的射出去,箭不回头。”

“所以,我舍不得杀你。”

寇六说:“我曾经自哀自怜,觉得这世上对我不公。为什么有的人天生可以修行,而我不能?我拼了命的练功,也不过练体小成。有句话说,心比天高我便是如此吧。”

他看向安争:“你说,我可是不如别人努力?自六岁起,我每天太阳没有升起便在练功,到我十六岁的时候,木桩打坏了二十七个。我的父亲告诉我,人没有天生高低贵贱,刚生出来的时候全都是一个起点。所以纵然穷苦些,只要肯努力,比那些大家族的孩子多努力一倍,就会成功。如果一倍不行,那就两倍。两倍不行,那就四倍。如果还不行,那就不吃不睡,总是可以弥补。”

“但是后来我知道,我父亲骗了我。不管后天如何努力,不行就是不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年少时,我想成为一个将军,率百战精兵,扫清天下,以求大道公平。后来我现,这世道绝不是那么简单。到年轻时,我想成为一个侠客,仗剑而行,千里杀人,除尽天下不公事,杀尽天下作恶人。后来,我成了一个恶人安争,大寇堂里没有一个大寇,只是草寇,大寇二字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转身,朝着聚尚院走过去。

安争在他身后问:“可曾后悔作恶?”

寇六摇头:“不后悔,只恨自己不够恶。”

安争不语。

寇六走到聚尚院门口,回头看向安争:“自称大寇,其实从来都不过是别人的棋子最后的弃子而已。传说,只要有十二块灵石,再加上一位须弥之境的强者帮忙,就能洗髓换体进修行大道。我是没有机会了,安争,你还小,你有机会。记住,若可修行,纵负天下人也无妨。”

安争道:“我不是你,不用把你的未完之事寄托在我身上。”

寇六脸色变了变,然后不再说话。

“大寇堂于忠诚拜访聚尚院。”

寇六朝着聚尚院的大门里面抱拳高喊。

安争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

“你意欲何为?”

聚尚院里有人问。

寇六大声回答:“杀陈少白。”

聚尚院里有人说话:“进了聚尚院的门,就是聚尚院的客。你们的江湖事,在门外了。若你要进门杀人,你杀的就不是你的敌人,而是聚尚院的名号。所以我劝你还是耐心等等,等到你要杀人的出了这里的门,你再杀。”

“请问他什么时候出来?”

“不知道,客人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能进聚尚院大门的客人,聚尚院就不会往外赶。”

寇六道:“那我不能等,家有妻妾,在别人手里。我等,他们不等。”

聚尚院的人回答:“这些和聚尚院无关,你不等,进门则死。”

寇六道:“那抱歉,恕我得罪。”

他从背后抽刀,那刀精钢打造,看起来寒光凛冽。他开始迈步,朝着聚尚院的大门里面走。两个迎客的小厮站在那,眉头紧皱。

寇六迈出第一步,没有任何事生。他心中稍稍安定了些,然后迈步继续前行。第二步,还是没有任何事生。第三步,他的脚踩到了聚尚院大门的门槛上,然后从聚尚院的门里飞出来一道蓝光,好像是一轮弯月一样。蓝光一闪即逝,寇六便没了双腿。

蓝光将他的大腿切掉,从根处,所以他看起来突然矮了一大半似的。寇六闷哼一声,将手里的钢刀放在嘴里咬住,双手向前爬。手刚刚触及聚尚院的门槛,蓝光再现,他的双臂被齐刷刷的斩断。

寇六的牙齿在钢刀上硬生生咬出来一排牙印,没了四肢的他趴在那,像是血糊糊的一条大肉-虫-子。他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声嘶吼,下颌在地面上顶住,然后拉着半截身子往前动。

“何必?”

聚尚院里有人叹了一声,然后那蓝光再次飞出来,直接刺穿了寇六的脑壳。

当的一声,寇六的刀掉在地上,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蓝光漂浮在那没有再动,悬浮在门口。后来蓝光消散,有一件极细小的东西掉在寇六的尸体旁边。

安争走到近处,现那是一根带血的牙签。

第二十章 狞笑

寇六死了,死于一根牙签。

这就是修行者的世界,而寇六在修行者的世界之外。那门槛不仅仅是聚尚院的门槛,也是修行者和普通人的门槛。寇六只不过是想把脚迈过那个门槛,他就死了。

安争默默的走过去,看了看那牙签。牙签很普通,竹子做的,上面带血,寇六的血。安争走到聚尚院的门口,从怀里把所有的银子都掏出来,大概二三百两,都放在其中一个迎客小厮的手里:“麻烦你买一口棺材,先把尸体盛了,回头我自会安葬。”

那小厮不想答应,然后看到了安争的眼神。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他的心就好像被安争的眼神一刀劈开。然后他只能点头,他觉得如果自己说不,那么下一秒可能魂飞魄散。

现在的安争,当然没有这样的实力,但他有这样的眼神。

小厮捧着安争给的银子,有些手足无措。安争走到门口,低头看了看那门槛。之前进来的时候,安争没有在意这一道门槛。现在他忽然觉得,原来修行者和普通人之间隔着的那道门槛,原来这么高。安争甚至想着,自己迈步的那一刻,会不会也有一根牙签飞出来,把自己杀掉。

所以他的脚,在门槛上面停了一会儿,像是挑衅。

什么都没有生。

他进门,看到了那个身穿紫裙的少妇。那是一个气质很特别的女人,能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就好像邻家抱着孩子在外面晒太阳的少妇一样,没有一点儿威胁感。但她身上又有一种很高贵的气质,放佛天生就是那种应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

“小先生又回来了。”

她笑着说。

之前她对安争的称呼是小友,现在是小先生。安争不知道,这种称呼上的改变是否代表着这女子对自己的态度生了什么转变。从炽热,到更炽热。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安争问。

紫裙少妇笑了笑,虽然纱巾遮挡住了她的笑容,但遮挡不住她弯成了月牙儿一样的眼睛。

“你可以叫我大先生。”

安争自言自语:“小先生,大先生听起来好像姐弟。”

紫裙少妇温柔道:“这楼子里的人,都叫我夫人。但是和我亲近的人,都叫我大先生。你若是觉得你和我有姐弟的缘分,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不介意多一个如此出彩的弟弟,你会介意多一个姐姐吗?”

安争点头:“我介意。”

紫裙少妇微微皱眉:“为什么?”

安争认真的回答:“因为做了姐弟,就不能有别的什么想法了。”

紫裙少妇愕然:“你在调戏我?”

安争更认真的回答:“是啊,你难道觉得不是?”

紫裙少妇的眼睛眯的更好看了:“你觉得自己现在有调戏我的本钱吗?”

安争低头看了看,然后一声长叹:“缘分,就是这么残酷。”

紫裙少妇似乎是觉得安争特别有意思,所以也没生气:“很多年不曾见过你这么好玩的小孩儿了,上次见到的一个是幻世长居城苏家的小子,比你似乎还要调皮些。而且他天赋比你好,他六岁洗髓,七岁升粹一品,九岁升粹三品。”

她低下头,伸手在安争的脑袋上揉了揉:“但是可惜,十岁就死了。”

安争也眯着眼睛,盯着她弯腰而显得更为壮观的胸口:“那真是太可惜了幸好,再过三天就是我十一岁的生日,料来我应该比你说的那个孩子活的长久些。人生处处都是美好,眼前便是风景,所以还是活着好大先生若是有事就请直说,我的意思是站直了说,虽然我小,但不代表我不会硬。”

紫裙少妇还是没有生气,若是换做别的男人如此说话,只怕已经死了几百几千次。但是她偏偏就觉得,安争这个孩子很特别,哪怕嘴里说的不正经,但就是不讨人厌。

“硬?”

她眯着眼睛笑:“那就等你能足够硬的时候,再来调戏我。我相信以你的本事,将来一定会很强。但是现在,你真的不行。”

她直起身子,转身往回走,腰肢轻摆,臀翘腿直。尤其是从背后看,那紫裙裹着臀部,连臀-缝都隐隐可见。似乎紫裙之下,那一片白皙也呼之欲出般。安争确定她是故意的,所以安争知道自己败了。他调戏她,却被她调戏了。

“有些想长大了呢。”

安争笑了笑,举步往二层楼走。然后他看到陈少白就站在二层楼的拐角,这个看起来本是个阴沉老成的少年,居然在哭。

“安争陈家没了。”

他说。

安争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怪不得他们迫不及待的要杀你,原来是斩草除根。”

只不过是半天而已,大寇堂没了,陈家也没了。这南山街到底是谁的南山街,在消息确定之前谁也不敢胡乱猜测。陈家的势力有多大,安争不知道。但有件事很清楚,那就是灭掉陈家的势力,肯定很大很大。那个在叶大娘酒馆远处的布衣书生,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你打算怎么办?”

安争问陈少白:“现在陈家没了,只怕聚尚院也不容你继续停留吧。”

陈少白回答:“能容我到明天一早,因为我把陈家最值钱的东西给了他们,他们就保我一天一夜。安争,我要修行,我要强大,我要报仇!可是到现在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父亲不肯告诉我,我知道他不让我报仇,因为仇人必然十分强大,父亲不希望我冒险。”

“你才十岁,已经是升粹三品的实力。我和你年纪相当,我连修行都不能。”

安争道:“以你的行事风格,我觉得该死。但若是死了,就辜负了你父亲的心意。所以只劝你一句以你的资质,就算去大羲,也能在一个不错的宗门立足。但我希望你回想一下你十岁之前的这段人生,可杀过无辜?可欺压过不如你的人?若是有,那么别用这样的姿态在我面前,因为你不可怜。”

陈少白愣住,然后深吸一口气:“你说的对,我比别人强,所以以前是我欺负别人,别人比我强,所以我家破人亡。这本就是这样的世界,我矫情什么?安争,你跟我走吧,我知道自己要去哪儿,那是一个可以让我强大的地方,是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宗门。正是因为我父亲意外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才有今日的灭门之灾。”

“他们想逼问我父亲,那宗门在何处。但我父亲断然不会说出来,保守秘密的酬劳,就是我能进那个宗门学习。安争,你跟着我,因为我觉得有些孤单。”

安争摇头:“我不能修行,跟着你做什么?你父亲以命给你换来的机会,你居然到现在都没有悟到他那种决绝的父爱陈少白,我觉得我应该杀了你。”

陈少白道:“我当然知道,但是我该怎么样?痛哭?我已经哭过了。哭不能解决问题,只能显得我懦弱。我已经哭过了,那么这件事对我的伤害也就到了结束的时候。从我离开的那一刻,父亲的死,家族的灭,是我修行的动力但绝不会再伤到我的内心。”

安争摆手:“再见。”

陈少白:“你跟着我,做我的侍从。我可以告诉你,只要进了那个宗门,当我再出来的时候,就在九天之巅。所有人都要对我顶礼膜拜,而你是我的随从,你将享受这种荣光。”

安争:“滚。”

陈少白:“你怎么不识抬举?”

安争不再说话,转身往外走。陈少白要拉住安争:“我真的有些害怕我还从不曾一个人生活过。安争,只要你跟着我,以后我就赏赐你无数的好处!将来我若是飞黄腾达,你也一样可以享受世人的尊敬!”

安争头也不回。

大寇堂没了,陈家也没了。这正是安争想要看到的,但是他却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得到十二块灵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体质,当然需要以为须弥之境的强者帮忙洗髓才行。宗门有专门的阵法帮助新入门的弟子洗髓,但是宗门选择弟子的条件都太严苛了。以安争和杜瘦瘦现在的体质,想进任何一个宗门都不行。

“你会后悔的!”

陈少白在安争身后喊。

安争回头看了看,现陈少白的头白了。

十岁白头,果然是陈少白。

安争从二层楼下来,然后走到一楼大厅柜台前,看着里面那个高傲的小伙计:“请问怎么才能见到大先生,我想告诉她我后悔了。”

那伙计愣了一下,然后骂了一句:“白痴。”

安争往四处看,他知道那个大先生一定在暗中看着自己,嘴角上一定还挂着笑。她早就知道陈家已经完了,所以她才会出现在安争面前。她觉得这是一种戏弄,挺好玩。安争现在没了陈家,肯定会后悔拒绝了她。所以她当然不会再出现,因为她就想看到安争后悔的样子。

人生多么无聊,谁调戏谁不是调戏?

安争往四处看,什么都没有。那个紫裙少妇再也没有出现,而安争落寞的转身。可是谁也没有看到,安争转身的时候,嘴角上那一抹笑意。

若我不让你觉得我后悔了,只怕你会因为我的高傲而立刻杀了我吧。

安争离开聚尚院的时候,天黑了。

南山街的大街上很安静,一个行人都没有。他走到大寇堂学堂的门口,现里面点着灯火。然后他看到,除了寇八和寇六之外的所有尸体,就挂在房梁上。那些尸体已经僵硬,还在轻微的摇动。学堂房间的阴暗处,放佛有个恶鬼坐在那,眼神冰冷的看着安争。

这不是安争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所以他并不害怕。

离开大寇堂的学堂,安争往自己的小院子门口走去。然后他心里一紧,因为他看到自己的家里也亮着灯,而他离开的时候,天还亮着。

他看到院子门口坐着一个人,正在狞笑。

第二十一章 三叔

其实幻世长居城里,每天都会有很多事生。对于南山街上的人来说,像大寇堂的覆灭,陈家的覆灭,算是大事。但对于幻世长居城来说,这些事真的算不得什么。如果说幻世长居城是一个小江湖,那么这里也是一个凝聚了所有恶的江湖。

安争看到了坐在自己门口狞笑的那个人,也看到了那个人坐在下面的是什么。

杜瘦瘦被捆的结结实实,嘴巴也堵了,躺在地上应该是昏死了过去。

陈普坐在杜瘦瘦身上,一脸狞笑的看着安争。

“是不是想不到?”

陈普问。

安争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一种自己遗憾。这个世界上,这样的戏码总是在不停的上演。他在大羲明法司的时候,每天接触的都是人性之中的恶。在这个穷山恶水的沧蛮山里重生之后,接触到的还是这些东西。在这一刻安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也许他活着,就是为了铲除这所有的恶。

“我还以为灭掉了陈家的是个什么大势力。”

安争叹道:“原来是个内贼。”

陈普耸了耸肩膀:“这是陈家欠我的,我这么多年来为陈家做了多少事?陈家的产业有一大半是我一个人扛起来的,而他们待我还是像一条狗一样。我只不过是拿回我的东西而已,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创造的。陈家的那些大爷,只不过是坐享其成的垃圾。我已经把这么多年陈家亏欠我的都拿回来了,接下来要拿回你欠我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胳膊:“你废了我儿子的一条胳膊,比我自己被废了一条胳膊还疼。”

安争嗯了一声:“因为那恰是你计划最关键的时候,所以为了计划不会出现什么变故,就算是我把你儿子的手臂废了,你还是忍了下来。能做到这一点,你也算个人物。”

陈普不是很理解安争这个十岁孩子表情之中的那种淡然,那种平静。因为他不知道,安争此前经历过的那些事面对的那些人,随随便便拿出来一个都比陈普要阴狠的多。

“你似乎不是很怕?”

陈普手里转折一把匕,匕的柄端有一个环,他的手指穿在环里,匕好像小风车一样在他手指上旋转着。在凄凉惨淡的月色下,那匕的寒光显得那么冷冽。

“其实我不应该和你这样一个孩子一般见识。有人说,大人物要有大胸襟。”

陈普笑着说道:“但我这个人性子就是如此,睚眦必报。不能因为你年纪小,你得罪了我就要放过你,那不符合我做人的规矩。在我看来,年纪越小其实越不应该放过才对。因为年纪小,未来就不确定。万一你以后强大起来,我还怎么杀你?不过我这个人也不是一点儿圆转的余地都没有,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他手指上的匕飞出来,噗地一声戳在安争的脚旁边。

“自己先废一条胳膊,我或许考虑放过你朋友。”

陈普指了指杜瘦瘦的后脑:“这个白痴,居然宁死也不肯说一声安争是混蛋。”

安争低头看了看那把匕,然后抬起头看向杜瘦瘦:“因为他知道我不是混蛋,你才是。”

“无所谓。”

陈普笑着说道:“如果我不是个混蛋,我怎么可能算计了整个陈家?现在仅剩下陈少白那个小畜生一个没死的,不过聚尚院也只不过是保他到天明而已。明儿一早他离开聚尚院的大门,就是他的死期。在这之前,你会先一步去地狱探路。我从来不认为做混蛋有什么不好的,这幻世长居城里可有一个人不是混蛋?”

“别说那些普通百姓,让我来告诉你一个真相。”

陈普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个地方,就没有一个普通百姓。每一个来幻世长居城定居的人,都是因为自己曾经做过恶,所以走投无路才来的这。他们到了幻世长居城后成了普通人,是因为他们弱。如果他们比别人强?他们会人手欺压?别那么单纯,这里的每个人,除了出生在这的之外,每一个人手上可能有带着杀戮的血。”

安争点了点头:“这一点我不否认,所以幻世长居城这个地方本身就不该存在。”

陈普指向插在地上的匕:“别试图拖延时间了,我对你们了解的很清楚。这个死胖子倒是有个哥哥在九黎宗,但不过只是个小杂役而已。而你是个孤儿,一个亲人都没有。所以你就算再怎么拖延时间,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安争道:“我有。”

陈普愣了一下,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冷笑起来:“别虚张声势了,你就是个贱种而已,在幻世长居城,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谁会救?”

安争认真的说道:“我真的有。”

陈普似乎真的被有些怀疑了,所以他不住的往四周看。这正是他这种人的弱点,因为他阴暗,所以疑心太重。

安争笑起来:“你怕了。”

陈普狂笑:“我怕了?从今天开始整个南山街都是我的了,我怕你一个毛头小子?!我的实力已经在升粹五品,随随便便一根手指就能把你这样的小子碾成碎渣,我怕你?!你不过是个孤儿是个贱种,不能修行,你没有必要装神弄鬼,如果你真的有帮手,为什么还不出现?”

安争道:“我的帮手,一旦让你看到的话,你就死了。”

陈普再次往四周看了看,还是一无所获。

安争微笑着说道:“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为什么我和恶霸会那些不入流的小混混之间起了冲突,会值得你出现来圆场?那是因为,你不想因为突然生的小事,影响了你的计划。为什么那天夜里,陈家没有借着我打伤恶霸会的人而对大寇堂出手?不是因为机会不够好,而是因为你和大寇堂暗中有了勾结。”

“陈家的那些人虽然看不起你,但很相信你,包括陈少白。你说机会不好,他们就没有继续行动。但那个时候,正是你勾结大寇堂的人准备灭掉陈家的开始。等到陈家的人反应过来之后,他们其实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所以他们只好把陈少白送进聚尚院里,保住陈家的唯一的血脉。”

“我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些可疑的地方,难道我就真的没有准备什么?”

安争问了一句。

这让陈普更加的疑惑了,但他根本就无从去想,安争这样的孤儿,能有什么准备?

不是陈普看不起安争,是因为安争确实没有什么本钱。他只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不能修行,不是什么天才。没有根基,没有靠山,这样的一个孩子有什么可忌惮的?但是安争的这种冷静,让陈普心里的怀疑却越的浓烈起来。他想到了那天夜里,陈少白说要留下安争的时候,他看陈少白觉得那是一头幼狼。然后再看安争,现安争身上的可怕气息比陈少白还要浓。

一直到现在,他都不理解安争身上怎么会有这种气质。

安争笑道:“记住,永远不要在成功之前让别人看清楚自己的一切。”

陈普更不理解,安争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安争俯身,将插在地上的那把匕捡起来,也挂在手指上旋转着:“如果你不说,我当然不知道你是升粹五品的修为实力。以你的修为境界,杀死我确实太轻而易举了。如果你不是太得意,也不会把自己暴露出来。如果你再谨慎些,你应该是对着我的尸体说这些话才对。”

陈普站起来,目露凶光:“我现在就把你变成一具尸体。”

“晚了。”

安争笑着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聚尚院里做那么让人瞩目的事吗?就是想让人提起对我的兴趣。他们会好奇,我这样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好的眼力。有些人会起贪念,觉得控制了我就是控制了一条财路。我还捡了漏,从聚尚院里得到了一颗珠子。那珠子不是什么水蟒瘤,而是实打实的魔兽晶核,不过我用来喂猫了。”

“对了,你见过我的猫吗?”

陈普的脸色变幻不停,他不理解安争说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问。

安争沉默了一会儿后问:“你觉得,一个升粹三品的人,能杀得了你吗?”

陈普更加的迷茫了,他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听安争胡说八道。这个家伙说的话好像前言不搭后语,神神叨叨,乱七八糟。但偏偏就是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让陈普有些害怕。他总觉得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事生,所以他决定必须立刻杀了安争,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安争把猫儿放在地上,指了指它:“我得到了一颗魔兽的晶核,喂给它吃了。它就是我的帮手,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了吗?因为我在等它吸收那晶核的力量陈普,你现在敢过来吗?你可能会后悔吧,因为你连一只猫都打不过。”

白猫本来懒散的站在那,当安争的话说完之后,它猛的抬起头叫了一声。那一声叫,竟然有虎豹之威!

一瞬间,陈普甚至错觉,白猫身后幻化出来一头绝世凶兽。

“我杀了你们!”

陈普向前冲,但是忽然觉得后背上一疼。紧跟着就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一次一次的刺入他的后心。他猛的回头,看到了一头白的陈少白。

陈少白手里也有一把匕,在一秒钟之内一百多次刺入陈普的后背。心脏的位置,肾的位置,所有要害的位置。

“在他问你,一个升粹三品的人能不能杀你的时候,你就该想到是我了。”

陈少白的刀子不留情,一边说话一边刺。

“我的实力远不如你,如果他不帮我吸引你的注意力,如果你不是最后所有的警惕都用在那只猫身上,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你?三叔?”

陈少白一脚把陈普踹翻,刀子戳进陈普的心口,然后抽出来,划过陈普的咽喉:“我和安争在聚尚院里吵了一架,所有人都知道我会在明天一早离开聚尚院逃亡。所以也就没有人会想到,我是和他一块出来的,只不过他走了前门我走了后门。他说会在今夜就让我知道仇人是谁,他做到了,我也做到了。”

陈少白舔了舔刀子上的血:“三叔,走好。”

可是说这话的时候,安争总觉得他眼神里有些很狡猾也很深邃的东西一闪即逝。

第二十二章 得到灵石

安争现陈少白在杀了陈普之后,眼神在往自己这边飘了飘。

然后陈少白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没有杀安争。不是他不想杀安争,而是因为他不知道安争之前说的话,到底是真的虚张声势,还是胸有成竹。现在陈少白才体会到安争的可怕之处,也明白了安争为什么非要在自己面前把那颗魔兽晶核喂了猫。因为那只猫,陈少白就不敢轻易出手。

“这些都是你算计好了的?”

陈少白问。

安争摇了摇头:“我又不是神仙,又不是那位传说中大羲皇朝的圣皇陛下,怎么可能算计这么多。我只不过是习惯性的做好许多准备,不管有用没用。你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只有我知道你从聚尚院出来了,只有我知道你可能要去投一个什么神秘的宗门,你当然想到了杀我灭口。”

陈少白道:“我希望有朝一日再见的时候,你忘了今天我想杀你这件事。”

安争没有说话。

陈少白问:“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走?虽然你不能修行,但是只要能有机缘洗髓,就能成为修行者。这个世界上没有给任何一个人关闭任何一扇门,只要肯努力就能改变。”

安争笑了笑:“别在说谎了,你才不希望我跟着你去。你的底细我知道的一清二楚,到了那个宗门,我就是你的威胁。”

陈少白笑起来,居然没有一点儿悲伤:“安争,你可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就死掉啊。我觉得将来你可能会是我的对手,是个很不错的对手。千万不要让我把你甩开的太远,不然再见到的时候,我会觉得杀你是一件很无趣的事。”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少白转身就走。

等到他消失之后很久,安争才俯身将猫儿抱起来,手掌在猫儿的后背上轻抚:“真争气连我都快被你骗了,虽然你吃了一些魔兽晶核,但你现在还只是一只猫儿啊。”

白猫喵的叫了一声,稍显得意。

“出来吧,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附近藏着。千门的人别的做不好,隐藏自己的踪迹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安争的话说完之后,一脸尴尬歉疚的钟九歌从远处一棵大树后面走出来:“你也知道,我不是那个人的对手,所以他对杜瘦瘦出手的时候,我只能选择逃匿。不过我一直跟着他,希望能把杜瘦瘦救出来。安争请你不要对我失望。”

“怎么会。”

安争道:“你还能帮我大忙呢你们千门的人,易容之术是基本功。现在你仔细看看那个死透了的家伙,易容成他的样子没有问题吧?”

钟九歌连忙点头:“易容这种小事,对我千门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连他老婆都认不出来。”

钟九歌走到陈普的尸体旁边,把尸体翻转过来脸朝上,然后仔仔细细的看。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布包,打开之后里面是各种小的瓶瓶罐罐的东西。他打开那些瓶罐,然后不时往自己脸上抹一点。大概十几分钟之后,他站起来看向安争:“怎么样?有几分相似?”

安争看了看道:“眉角再往上挑一些,主要是眼神,不过这也没办法幸好是天黑,而且陈普的那些手下今夜有很多的事要忙,所以不会怀疑。”

钟九歌从包裹里拽了一件衣服出来,然后看着陈普的尸体来回扯那件衣服:“这是千门的百变衣,虽然算不上什么宝贝,但却是凝集了千门不少前辈的智慧。这衣服可以变换颜色,可以变换款式,是出门在外,招摇撞骗的利器”

安争见过这种东西,对于千门的很多道具来说,安争都不算陌生。

钟九歌换好了衣服后问:“接下来呢?”

安争道:“你从陈普身上翻翻,贴身的地方肯定有钥匙。他这样的人,会把最珍贵的东西贴身藏好。然后你去陈家,想办法找灵石。陈家的家业比大寇堂大多了,好东西必然不少。记住,进去之后要气定神闲,不要紧张。自己找不到陈家的宝库,就随随便便找个人说跟我去宝库取东西,让那个人走在前面就是了。”

“我不管你拿多少,我和杜瘦瘦只需要二十四快下品灵石。”

安争道:“剩下的,不管你拿多少,都是你的酬劳。”

钟九歌深吸一口气:“富贵险中求,安爷,我走了。”

安争等钟九歌走了之后,挖了个坑把陈普的尸体掩埋了。然后他看了看杜瘦瘦还昏睡着,倒是没有受什么伤。他从家里找个根绳子,把杜瘦瘦的左手绑好。然后借着月色,在大街上找啊找的,找到了一些鸡屎抹在杜瘦瘦的右手上。他蹲在杜瘦瘦旁边,用捡来的一根鸡毛在杜瘦瘦脸上轻轻的划。

没几下,杜瘦瘦就觉得脸上痒,然后抬起左手想挠挠,左手被绑住动不了。于是右手就在脸上抹了抹那一脸的鸡屎,特别均匀。

安争嘿嘿的笑,蹲在那觉得自己都要笑出腹肌了。

杜瘦瘦是被臭醒的,睁开眼一脸的惊悚:“这是怎么了?!安争你没事吧。”

安争拍了拍杜瘦瘦的肩膀:“没事,好兄弟。”

“为什么我觉得这么臭?”

“因为我给你抹了一脸鸡屎”

“你大爷的!”

安争给杜瘦瘦松绑,然后找水让他洗了脸。杜瘦瘦不停的耸着鼻子闻,不时瞪安争一眼。

“走吧,咱们去陈家外面等着。”

安争和杜瘦瘦离开家,一边走一边聊天。

月色虽然不是很明亮,但是看清楚彼此的脸倒也没什么大问题。走了一段路之后安争现杜瘦瘦的脸扭曲了一下,然后捂着屁股往一条小巷子里钻了进去。大概几分钟之后,杜瘦瘦一脸尴尬的回来了。

“怎么了?”

“最近这两天肠胃不太好,闹肚子,今儿一天拉了七八次了。也没吃什么东西,所以拉也没的可拉。就是屁多刚才肚子疼的厉害,我觉得已经没有什么能拉出来的了,所以一定只是个屁。想了想还有要紧事不能耽误时间,我就决定赌一把,我赌那就是个屁赌输了。”

安争往旁边跳了跳:“我-操,你怎么解决的。”

“内裤。”

“那你现在没穿内裤?”

“嗯”

杜瘦瘦讪讪笑:“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这个,比这还尴尬的事我也不是没遇到过我记得一年前吧,有一次我也是闹肚子。半夜肚子疼的受不了,就从床上爬起来往茅房跑。到了地方刚蹲下,我忽然很想吐。应该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所以立刻转身,想吐进茅坑里可是吐的时候力气用大了,我又拉地上了。”

安争做了一个你怎么不去死的表情。

杜瘦瘦道:“可这不算什么,我吐在茅坑里了,拉在外面了。然后赶紧转身想把剩下的拉进茅坑里,结果一看到我拉在前面的,我又吐了。然后我娘听到声音,怕我出什么事就过来看我。看到了我蹲在那吐,可面前是屎你不知道,我娘那会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安争道:“你能活这么大真是不容易,你娘没把你打死就算是溺爱了。”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闲聊,然后在陈家外面的小巷子里两个人蹲下来守着。杜瘦瘦比较担心,怕钟九歌应付不过来。安争倒是没怎么担心,一直蹲在那沉思着什么。

“安争,咱们要是得到了灵石,怎么才能洗髓?没有一位须弥之境以上的强者帮忙的话,就算有灵石也不行啊。”

杜瘦瘦道:“咱们还得找信得过的人,不然你我两个孩子,揣着二十四块下品灵石。就好像个三岁的娃娃,抱着一块大金砖从南山街招摇过市似的,根本保不住啊。”

安争:“我知道找谁,但还不确定她会不会帮忙。”

“谁?”

“叶大娘。”

“啊?叶大娘?叶大娘是修行者?”

“嗯,她是,而且实力深不可测。不过她不想暴露自己,所以咱们贸然找上去,也不太好说。我打算用一件东西换,也许叶大娘会答应的。”

“什么东西?”

“你啊,把你送给酒馆当小二,用一辈子还人情。”

“我看行”

杜瘦瘦问:“安争,你怎么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你怎么懂那么多东西,你怎么那么冷静啊。”

这已经不是杜瘦瘦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安争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来了。”

恰好安争看到钟九歌一步三摇的从陈家大门里出来,然后拉了杜瘦瘦一把往回走。钟九歌在门口故意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朝着安争那个小院子的方向走。到了半路,他看到安争和杜瘦瘦在一条小巷子里等他,他立刻钻进巷子里,身子一直抖。

“吓死我了,第一次干这么大活儿。”

钟九歌将手里拎着的包裹递给安争:“这里是陈家所有的下品灵石,大概能有七八十块,还有一块中品灵石,应该足够你们洗髓所用了。我偷了几十万两的银票,也足够我离开的路费了。安争,说实话,认识你我很高兴,所以有些舍不得分开。但我知道,咱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我要去朝圣了,去大羲。”

他眼神里有一种光:“我想去大羲明法司看看,哪怕就是看看那扇大门也好。那是我心中的圣地,那里代表着正义和公平。”

安争脸色微微变了变,然后摇头:“以你的实力,先别去大羲了。明法司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纯洁神圣,有些事,活在幻想里比较好。我和胖子打算去幻世长居城的城中心,那里有城主沐长烟创办的幻世书院。那是幻世长居城最好的能得到修行教导的地方了,你也跟着一起吧。”

钟九歌苦笑:“我知道自己什么体质,我已经二十岁了,勉强能感知修为之力,连升粹一品都永生无望不过我愿意和你们在一起,你们都是能做兄弟的人。虽然你比我小不少,但我确定,你是一个好大哥!”

安争道:“以后一定会去大羲的,我带你去明法司里面转转。”

钟九歌撇嘴:“大哥要严肃,不能胡乱吹牛逼”

第二十三章 书生沐长烟

很多人喜欢夜晚。

安争和杜瘦瘦还有钟九歌走在夜晚的大街上,有一种自己在另外一个世界穿行的错觉。今晚的南山街看起来更加的安静,放佛连空气都死掉了。他们经过南山街学堂的时候往里面看了看,那些尸体还挂在房梁上不断的摆动着,从门口看进去,看到的是一片腿和脚。

几个孩子蹲在门口哭,然后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站了起来,艰难的爬上桌子,试图把一具尸体从房梁上摘下来,但他显然做不到。安争的脚步在学堂外面停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去做什么。

“罪恶总是在夜晚出现,也在夜晚终结。”

钟九歌叹了口气:“被另外一种罪恶终结。”

“你们都回去吧,尸体会有人来处理的,如果有人看到你们在这,你门会受到伤害。”

安争对那些孩子说了一句,然后举步前行。那些孩子回头茫然的看着安争,有人在后面喊:“安争,这毕竟是咱们的学堂,是咱们的先生!”

安争摇头:“这从来都不是咱们的学堂,也不是咱们的先生。”

孩子们不能理解安争这句话什么意思,只觉得他有些冷血无情。但是他们最终也只能放弃,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学堂。他们不知道的是,安争不让他们去碰那些尸体,是对他们的保护。纵然陈普已经死了,但是南山街新的势力很快就会崛起,所以这些孩子的怀旧很可能成为他们的祸根。

“现在去哪儿?”

杜瘦瘦问。

“找地方睡觉。”

安争轻声说了一句,然后加快了脚步。

夜越来越深了。

安争他们三个没回家,因为那个破落的小院子已经不再安全。他们出了南山街,在一片山林里停下,找到一棵可以栖身的大树,然后爬上去躺在粗大的树杈上,可是三个人都没有睡意。

“安争,我们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杜瘦瘦问。

安争的视线穿过树叶停留在那夜空之中的星辰上,缓缓点头:“没有人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就看改变的方向是什么。每个人其实每天都在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是谁也没有察觉到而已。其实命运并不是天定的,而是人自己走出来的路。每一天走过的路都是命运的走向,最终到达什么地方,其实完全靠自己的双脚。”

钟九歌觉得安争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是他没敢问。

安争让杜瘦瘦和钟九歌睡觉,他自己一个人值夜。杜瘦瘦和钟九歌都是心比较大的人,再加上累,很快就睡的沉了。安争等到他们两个睡熟了之后,从大树上悄无声息的下来,朝着南山街返回。

酒旗还在飘着,酒馆的大门紧闭。

安争那瘦瘦小小的身形,在夜色之中站在酒馆门外,有些萧索。他抬起手,想敲门,但是犹豫了好几次都没有去做。他借了酒旗上的剑意杀了寇八,叶大娘说你不要再来了。但是一天还没有结束,安争就再次出现在酒馆门外。他想到了小七道那稚嫩的脸,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自私。

叶大娘那样的修行者,隐藏自己的修为在南山街开了一家酒馆,为的绝对不是自己。小七道体质凡,叶大娘却不许他修行,为的也绝不是叶大娘自己。安争猛然醒悟,叶大娘是在保护小七道。所以安争觉得自己自私,如果叶大娘是个修行者的事暴露出来,那么后果也许不是自己能预料到的。

所以他转身,离开。

他没有看到,也感觉不到,叶大娘其实就在门里站着。叶大娘手里拎着一柄剑,一柄如长虹秋水般的长剑。她的眼神里有杀意,但也有犹豫。她的剑两次提起来,两次放下。当安争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她忽然有一种疲惫感。然后她觉得事情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所以打开了门。

门口放在一个小布包。

叶大娘将小布包拿起来,走回屋子里关上门。坐下来打开小布包,现里面是一块品相不错的中品灵石,还有一本显然是才刚刚写出来的还带着墨香的小册子。

“小七道的体质很好,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阻止他修行,但十之七八是出于保护之心吧。但您能保护她多久?一辈子吗?我不敢说这本东西适合小七道,但最起码能让他具备保护自己的实力。有些时候,让孩子平庸不放光华,照样挡不住灾难。这本册子里记载的一些东西,如果小七道适用的话,希望能帮到你们,还我借那一剑的人情。”

叶大娘翻开册子的第二页,只看了几眼后脸色立刻就变了。她的眼神里闪过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惧,就好像那册子里有她的天敌。

“为什么你会有大羲的修行功法?”

叶大娘声音微微颤的自言自语,放佛自己一下子被人掀开了挡在心里的面纱,看到了她的内心深处。

“为什么你明明只不过是个南山街上的孤儿,却知道小七道的体质?”

她的手再次抓住了剑柄,眼神里的杀意也再一次出现。

“或许他没有恶意的。”

门外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很温柔。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的时候,叶大娘才惊觉原来自己忘记把门插好。进门的是一个身穿布衣的书生,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面容上有些憔悴,但人很英俊。是那种懒散的不修边幅的英俊,下颌上的胡茬却丝毫也不影响他的气质,年轻,却饱经沧桑。他看向叶大娘的时候,眼神里有一种歉疚。

“抱歉,深夜打扰。”

他站在门口,回手把门关好,但没有继续往前走。

“我说过,这里不欢迎你。”

叶大娘语气冰冷的说道:“我们来幻世长居城避难,你也跟来,不散的阴魂一样。”

书生道:“我受了故人之托来保护你们,我知道你对我有些误会,但他的托付我不能不办。”

“误会?”

叶大娘猛的提起长剑,剑尖上剑意凛然:“我亲眼看到你在他胸口刺了一刀,这算什么误会?”

书生脸色黯然:“他毒入内府,承受的痛苦你不是不知道,我杀他,是因为不想让他继续承受痛苦。这一切你都是知道的,你恨我,只是因为我终结了他的生命。你本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女子,但因为他死了,你变得偏执。你总觉得,我和他都爱着你,我杀他是故意的。”

“你走!”

叶大娘的声音都在颤,握剑的手也在颤。

“我不走。”

书生一招手,桌子上那本册子随即飞了过来落在他手里,他低头看了看:“那个少年,身上应该生了什么变故,已经不是原来的少年。但不管怎么样,他对你们没有恶意。这本册子上的功法,确实适合小七道。我知道你现在活着的唯一寄托就是小七道,你想保护他,所以不准他修行。”

“但这样的想法不对,你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小七道不懂修行,怎么办?”

叶大娘冷笑:“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我们的吗?”

书生点头:“我会死在你前面,所以若你死了,小七道身边就真的没有人了。”

叶大娘的脸色变了变,手里的长剑把持不住,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书生继续说道:“那个叫安争的少年,或是被人转生了。这个转生的人曾经很强大,不然也不会写这样的高阶功法也信手拈来一样。你应该帮助安争,因为他的未来不可限量。给小七道找一个朋友,一个长久的靠山,让小七道在你我之外,还有人可以信任,可以依靠。”

叶大娘问:“为什么你不亲自去帮他?”

书生苦笑:“我叫沐长烟,是幻世长居城的城主,早晚他都会知道的,所以我帮他,他会怀疑。但你不一样,你是小七道的娘亲,你亲自出手帮了安争,安争将来就会尽心尽力的保护小七道。你我都知道我们的对手有多强大,也许我们有一天都会死,而且这一天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

“你们来了幻世长居城避难,所以我也来了。我不信任这地方这里的人,所以我杀尽所有可以威胁到你们的人,成为幻世长居城的城主。我给这里重新定了规矩,让每个人都怕我。做了这一切,也只是想让你们更安全些。”

叶大娘的手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已经无法言语。

沐长烟道:“我和他是兄弟,我们都爱着你。但是你选择了他,我嫉妒,愤怒,但他还是我的兄弟,你还是我爱的女子。不管你怎么看我,为你们母子做事,我都心甘情愿。”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如果你认为我说的话有些道理,那么就去找到安争,帮他洗髓,然后让他和小七道一起去幻世书院。幻世书院本就是我为小七道而开的,那里随时都是他的避风港,也是他成长的学堂。有安争时时刻刻保护着他,再加上我,在幻世书院里,小七道就能安全的成长起来。”

沐长烟转身,即将出门的时候说道:“你我都是没有未来的人,但小七道有未来。你现在所执着的那种对他的保护,其实只是你的私心而已,不是为他,是为你自己。”

叶大娘的身子摇晃了几下,颓然无力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体内的毒,我还能扛上几年。”

沐长烟语气柔和下来:“这几年,我就会尽心尽力的教导小七道,传授他父亲的本事。”

说完这句话他推开门离开,背影显得那么孤单。叶大娘流着泪站起来想抓住什么,可那只手却最终只是握住了空气。

那一日,他中毒太深。她要为他将毒拔出来,而沐长烟不许,因为那毒不可解。最终是沐长烟拔了毒,但还是没能救他。可沐长烟也中了毒谁也不知道,那毒会在什么时候作。叶大娘痛哭,这上天对她太不公两个在她生命里都很重要的男人,一个死了,一个将死。

她回头,看了一眼在床上熟睡的小七道。

第二十四章 换脸

安争独自一个人回到南山街酒馆找叶大娘这件事,杜瘦瘦和钟九歌都不知道。

安争回来之后心里也一直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一点儿危险都没有遇到。他曾经是大羲皇朝明法司的座,经历过多少凶险?所以他很清楚,那天夜里陈普死了之后南山街必然不会平静。如果回去的话,十之七八会遇到危险。所以他才一个人去找叶大娘,打算等成功之后再告诉杜瘦瘦,如果不成功,这件事他也就不会再提。

可是那天夜里,南山街上出奇的平静。

安争不会知道,那天夜里有个布衣书生出现在他之前,一个人杀了大街上二百七十九个乱匪。只是行于大街之上,随意指点,便大杀四方。那些四人有陈家的,有大寇堂的,也有其他势力想趁虚而入的。但是那条街上没有留下一滴血迹,书生杀人,向来不流血。安争走过南山街的时候往路过的每一条小巷子里都看了看,却看不到小巷子最深处的墙角下,都堆着尸体。

安争蹲在树杈上沉思,杜瘦瘦蹲在他一边颠屁股。

“你干嘛呢?”

杜瘦瘦问。

安争回答:“想咱们该去哪儿,如果叶大娘不肯帮忙为咱们洗髓的话,咱们就进不了任何一个宗门。”

他看了看颠屁股的杜瘦瘦:“你干嘛呢?”

杜瘦瘦伸了个懒腰:“以前每天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厕所蹲一会儿。昨天一天拉的七荤八素也没吃什么东西,所以习惯性的蹲蹲,就不拉了。”

安争又问:“那你蹲着就蹲着呗,颠什么呢?”

钟九歌靠在一侧的树干上,闭着眼睛回答:“安爷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蹲完了当然得甩甩啊”

安争轻叹一声,心说这俩人的心是真大啊。

“安争,我问你一个问题。”

杜瘦瘦在树杈上一屁股坐下来,树杈剧烈的摇晃着。安争蹲在那,犹如大海上飘荡的一艘小船。

“说。”

“你有没有过喜欢的女孩子?”

“没有。”

“为什么?”

安争瞥了杜瘦瘦一眼:“南山街里一共也没多少适龄儿童吧?就算有,女孩子也没有在大街上乱跑的。你才十岁,整天胡思乱想什么。”

杜瘦瘦:“我人生的理想,就是找一个花枝招展的大美女做婆娘。在南山街上有至少十几个店面,每天一睁眼就是数钱。早晨打开门,拉着老婆的手走在大街上,每个人都艳羡我的幸福生活。她扭着细腰大屁股,我帮她扶着。”

钟九歌还是闭着眼说话:“你这么丑,为什么漂亮女孩子要跟你。”

杜瘦瘦:“你看大街上那些带着漂亮女人闲逛的,多半都是丑男人,又丑又胖的男人。所以我就将来一定也行的,因为我比他们还丑呢。”

钟九歌挑了挑大拇指,然后忽然睁开眼:“大大美女。”

杜瘦瘦撇嘴:“你做梦呢?”

然后他看到,安争的眼睛也注视的前面,眼神里有些警惕和疑惑。顺着安争的视线看过去,杜瘦瘦就看到了大美女让南山街上不少男人神魂颠倒的大美女,酒馆的老板叶大娘。今天叶大娘穿了一身嫩黄色的长裙,多了几分二八少女的青春气息。这是一个奇怪的女人,随着穿的衣服不同,自身的气质也会有所改变。

叶大娘抬起头看了看安争他们三个,然后问:“你们一大早蹲在树杈上,在干吗?”

杜瘦瘦刚要张嘴,安争一把把他的嘴堵住,唯恐杜瘦瘦实诚说出关于颠屁股甩甩的那番话。

“我们在等太阳天空照,然后对你说大娘早早早。”

安争嬉皮笑脸,但是心里却有一种担忧。昨天夜里他去了酒馆,但没有敲门。在酒馆外面留下了一个小包裹,他不怕别人把包裹拿走,是因为他感觉到了屋子里的杀气。那个时候的叶大娘动了杀念,现在又寻来,安争不确定叶大娘的目的是什么。

安争对叶大娘多了几分警惕,叶大娘何尝不是如此。沐长烟说安争来历不明,这也让叶大娘释然,为什么第一次看到这个少年的时候,就觉得这少年眼神里有一些不属于少年人的东西。

“谈谈,正经认真的。”

叶大娘甩下这句话后转身就走,安争从树杈上跳下来跟在他后面。杜瘦瘦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离开,有些遗憾的说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啊,也不知道安争能不能搞定。”

钟九歌:“臭流氓。”

杜瘦瘦愣了一下,愣也没明白钟九歌为什么骂自己臭流氓。

叶大娘在前面走,安争在身后跟着。两个人始终保持着那个距离,步伐也保持着一致。叶大娘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少年人身上感觉到这种谨慎,所以对沐长烟的猜测更加信了几分。

走到山林深处后,叶大娘转身说道:“我对你的来历有些兴趣,毕竟一个南山街的孤儿不可能写出那样的功法。但是我不会问,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好像你有求于我,但也不问我为什么隐藏自己的修为。我没拿你当个孩子看,所以你也不用假装一个孩子来让我放松警惕彼此还是开诚布公些的好。”

安争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那笑容人畜无害:“您说。”

叶大娘道:“那就简单直接些,你想找我为你洗髓?”

安争摇头:“不是我,是我们。”

叶大娘:“两个人吗?那你的那本功法做酬劳的话,还不够。”

安争道:“我可以再写一份。”

叶大娘道:“没必要,那高阶功法虽然适合七道的体质,但他毕竟那么小,再过十年也未必用的到。我打算把小七道送进幻世书院,我为你们洗髓之后,你们要帮我保护他,照顾他,我会想办法让你们也进入幻世书院。并且,得到一般书院弟子得不到的照顾。”

安争没有怀疑,因为他知道叶大娘必然极有背景。

这本就是个交易,所以谈起来没有什么问题。而对于在幻世书院里的一切,叶大娘其实心里并不是太担心。幻世书院是沐长烟的,她信得过他。

而就在安争和叶大娘谈论这些的时候,在已经破败的陈家院落里,一个少年从后院假山石里钻出来。很少有人知道,陈家后院假山石里面有一条密道,直通密室。而陈家所有的真正的宝贝,都在密室里藏着。陈普在计划成功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儿子陈七送进了密室里,把大部分的手下也都留在那暗中保护陈七,不然他也不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安争的小院里。

陈家的底蕴有多大,外人并不知道。但陈普为陈家操劳了那么多年,对陈家有多少好东西心知肚明。密室里的东西,比钟九歌假扮陈普从库房里带走的东西要好的多。

陈七背着一个一个挺大的包裹,然后招了招手,陈普这些年培养的死士从四周纵掠过来,等待着陈七的命令。

“带我去见鬼手九爷。”

陈七只说了两句话,第二句是:“半路上把我父亲的死详细说给我听。”

幻世长居城里什么样的人都有,绝大部分人来这里的原因都一样。要么是因为被人追杀,要么就是别的原因走投无路。而陈家这些年一直在拉拢可以利用的人,鬼手九爷就是其中一个。陈七此时背着的包裹里有一份名册,这名册里记录着这些年陈家已经控制着的南山街的奇人。

有了这一份名册,陈七就如同得到了一个庞大的人脉网络。陈家真正的遗产,算是落在了他手里。

陈普的心腹邓罢背着陈七往外面飞掠,一边跑一边说道:“少爷,老爷应该是死在那个叫安争的孩子家里了。我们的人正在寻找尸体,但有一股我们暂时不知道的力量阻挡着,所以进展不是很顺利。咱们现在需要先把自己藏起来,然后再想报仇的事。而且,少爷你的样子南山街的人都认识,所以更要小心,觊觎陈家宝物的人不在少数。”

陈七点了点头:“邓叔,我知道怎么做,所以才会让你带我去找鬼手九爷。”

邓罢的脸上有些难过,他犹豫了一会儿后说道:“少爷,那你就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身份了。”

陈七嗯了一声:“名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为我爹报仇,就算让我跟仇人一个姓都没关系。况且,现在不只是报仇那么简单。父亲把你们交给了我,也把我交给了你们,如果咱们辜负了父亲的希望,那么还有什么脸面活着?我们要成为幻世长居城最强大的力量,让所有人跪在我的脚下。”

邓罢道:“少爷你放心,属下纵死也会保护你的。”

一行人快的穿过了小巷子,然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门外停了下来。

陈七在院子门口下来,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到柴门外站住,清了清嗓子后说道:“晚辈陈七,求见九爷。”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酒糟鼻子红眼圈的枯瘦老头站在那,眯着眼睛看了看陈七:“陈家的人?”

“晚辈是,晚辈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想从九爷这收回一些人情。”

“东西呢?”

老者问。

陈七从怀里摸出来一块玉牌晃了晃:“陈家的门客令,九爷应该认识吧。”

老者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往里走:“陈家这是要完了吗,就剩下你这么个半大的孩子来主事。”

陈七跟在后面进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前辈,你不需要去管那么多,做好你应该做的事就好了。”

老者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冷冰冰的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欠你们陈家的人情,还了就是,不该多说话。”

“说吧,你想做什么。”

老者问。

陈七指了指自己那条软绵绵的胳膊:“帮我把这条胳膊复原。”

老者看了看陈七胳膊,摇头:“复原不了,筋断了,而且伤的时间有些久,要是早来一天还行。”

陈七问:“怎么才能让我这条胳膊能用?”

老者回答:“拆了,换一条。”

陈七皱眉,沉思片刻后点头:“那就拆了,换一条。”

老者问:“你不怕疼?”

陈七冷笑:“心疼,所以不怕别的疼。”

老者脸色一变,然后长叹一声:“换臂,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需要至少三块中品灵石,还需要一条新鲜的才被斩断的胳膊,而且这胳膊的主人,血脉要和你相似才行。”

陈七回头看向邓罢:“去找一些和我差不多年纪孩子的胳膊来,越多越好。实在不行,就从年纪大一些的人身上砍,要快,我等不及。”

邓罢点头:“属下这就去办,就算把南山街上的孩子胳膊砍光了不行,属下就去别的地方砍。”

说完之后他转身走了。

陈七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再帮我换一张脸。”

第二十五章 我跟着你

幻世书院规模很大,但能进这里学习的人并不是很多。最起码在幻世长居城这个地方,幻世书院就是地位最高的修行宗门。至于为什么要叫书院,其实道理简单直接且有些粗暴因为幻世长居城的城主沐长烟,觉得自己是一个书生,所以这个地方,就必须叫做书院。

钟九歌留在新中大街上买了个店铺做生意,距离书院不太远,当然也只是个落脚点。安争和杜瘦瘦两个人得到了叶大娘的帮助洗髓成功,领着小七道三个人一路走到幻世书院的门口。

一般来说,宗门招收弟子都有严苛的规矩,每年在固定的时间举行。望子成龙的父母们将自己的孩子在这个固定的时间送到各宗门里筛选,其中的幸运者留下,而大部分人都会被淘汰。幽燕十六国和大羲相比算是蛮荒之地,连年征战,每年死的人都很多。而各宗门都和本国的皇权有着密切联系,所以有些时候,成为宗门弟子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而沧蛮山里,为什么如此凶恶之地还有那么多人留下,且有更多的人来这里定居?

因为这里就算再凶残,只要按照这里的规矩,最起码能活着。而幽燕十六国之间的战争,就好像一场燃烧起来就没有停止的火灾,无时无刻不在吞噬人的生命。其实战争之中,死的最多的,还是普通人。

小七道很坚强,不让安争抱着,而是自己一路走来。安争问他为什么,他说娘亲说,男人要坚强,如果连走路都嫌累,还怎么修行。

安争笑了笑,在小七道的鼻子上刮了刮:“修行,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光有坚强就行了。但坚强是最重要的一点,所以你已经成功了大半。”

小七道很高兴,能被安争哥哥认可,他认为自己就是真的很棒了。

他们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两个熟人。南山街医馆的曲疯子,和他的徒弟曲流儿。而书院门口的管事,正一脸凶恶的骂街。

“滚滚滚!”

书院管事指着曲疯子的鼻子骂:“你以为书院是收容所?是个人就能来?”

曲疯子一脸的谦卑:“大爷,大爷你听我说。城主以前不是了个公告的吗,只要能足额缴纳费用,就可以把孩子送进书院测试。测试通过之后,就能留在书院学习。您看您看,我辛辛苦苦的把银子已经攒够了,您就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

管事呸了一声:“滚,你这样的穷人老子见得多了,以为攒够了钱就能给你孩子改命了吗?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快点滚,不然我放狗咬你。”

在他手里牵着一条体型硕大的獒犬,看起来和那管事身高几乎差不多了,如同一头牛一样。这獒犬眼神阴戾的看着曲疯子和曲流儿,似乎一张嘴就能吃人。

曲流儿吓得微微颤,拉着曲疯子的衣袖:“师父,咱们走吧。”

曲疯子怒道:“走什么走!我千辛万苦,背着贪财的骂名好不容易给你攒够了银子,为的就是你能修行。现在遇到这么一点麻烦,你就要退缩,你对得起谁?!”

曲流儿的脸色白,却不敢再说话。

管事撇嘴:“我说穷鬼,你走不走?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了。”

曲疯子忽然双膝跪倒下来,不住的磕头:“大爷,您行行好,行行好。我们穷苦人家的孩子,攒够钱也不容易,您就给一次机会,让孩子进去试试行不行?”

他从袖口摸出来一块金子,往那管事手里塞:“大爷,我求求您了,行行好。”

管事一脚把曲疯子踹倒:“你打要饭的叫花子呢是吗?一块破金子,老子给狗买肉都不够,滚远点。”

曲疯子爬起来继续磕头:“大爷,我求求您了,等我再攒一些钱,给您老人家做酬劳买酒喝。”

“我他妈的缺你那一口酒?”

管事再次一脚踹上去:“滚不滚?再不滚我真的放狗咬你们。”

那獒犬猛的往前一扑,将曲疯子扑倒在地。巨大的脚掌按在曲疯子的胸口,狗低下头,牙齿上的液体都滴在曲疯子脸上。

小七道看着这一幕,小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安争哥哥,帮帮他们好不好?”

曲疯子想挣扎着站起来,獒犬显然被激怒了,低头一口朝着曲疯子的脖子就咬了过去。安争一松手,怀里抱着的白猫小善嗖的一下子蹿了出去,一道白光划过,瞬间就落在曲疯子身前。那獒犬寻常站着也快有一人高了,而猫儿还小,比起獒犬就如同一个刚刚才学会站起来的婴儿面对一个凶恶的大汉一样。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獒犬见到猫儿的一瞬间,就好像见到了天敌一样,尖叫了几声后就往回缩,那管事拉都拉不住。猫儿往前一步步走,獒犬吓得疯狂的往后躲,拉的那管事都站不住栽了一个大跟头,然后獒犬拖着管事往书院里跑,不管那管事怎么喊叫都没用。

另外几个护院跑过来,费力的把獒犬拉住,这才把那个管事救下来。

管事一身一脸的尘土,气的脸都扭曲了。他爬起来往这边看,现吓坏了獒犬的居然只是一只还没有长大的小猫的时候表情特别精彩。安争走过去将猫儿抱起来,然后一只手拉着曲疯子站起来。曲疯子看到是安争愣了一下,然后说了声谢谢,表情很落寞很伤感。

“谢谢你们救了我,可若是让他放狗咬我,他或许就会心软让流儿进书院参加测试了。”

安争一抬手,啪的一个耳光抽在曲疯子脸上:“救你,是因为我愿意,用不着你谢。至于你说的让他放狗咬你,他就能心软放曲流儿进去测试这是我打你的理由。这种混蛋的嚣张,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你们给惯出来的。就算獒犬把你咬死了,你以为他就会放你进去?”

安争冷笑:“曲疯子,你让我看不起。”

曲疯子咆哮:“你懂什么!我为了能让她进书院容易吗!”

安争摇头:“你思想有问题,我能救你的命,救不了你的脑子。”

曲疯子上前要动手,曲流儿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哭喊着哀求。

就在这时候,那管事带着几个护院大步过来,指着安争骂:“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敢在书院门口闹事!”

安争抬起头看着那个管事,然后往回走。管事以为安争要跑,带着人往前冲。安争把曲流儿拉起来,伸手把她脸上的眼泪抹了抹:“你被曲疯子保护的太好,所以还没有接触过这个世界上的丑恶。知道为什么那个管事不让你们进去吗?因为你们没钱孝敬他。曲疯子千辛万苦帮你攒够了测试的费用,但这种人要的比测试的费用还多。”

他从怀里摸出来一块下品灵石递给曲流儿:“拿着。”

曲流儿怯怯的拿住,却不知道该干嘛。

安争拉着曲流儿的手转身,然后另一只手指着那管事:“看到他的脸了吗,拿你手里的灵石砸过去。”

曲流儿吓得摇头,不敢出手。杜瘦瘦气的从一边跑过来,一把将那灵石抓了过去,然后朝着那管事的脸就砸了过去。杜瘦瘦已经被洗髓,力量比寻常的大汉还要强不少。那灵石化作一道流光,啪的一声正砸在那管事的鼻子上,立刻就砸了个万点桃花开。

一块下品灵石,价值数万两银子,那管事看清楚是什么砸了自己之后,立刻就爬下去想把灵石捡起来。

安争拉着曲流儿的手走到那管事身前,然后一脚把灵石踩住。他低头看着那一脸狼狈样的管事问:“一块金子你看不起,一块灵石就能让你变成奴才样想要吗?”

管事抹了抹鼻子上的血,不住的点头:“想要。”

安争摇头:“可我不想给。”

他弯腰把灵石捡起来揣回怀里:“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能在书院做看门的,我对这书院倒是失望之极。”

那管事被戏弄了,脸色难看的要命。但是他一时之间又不好作,因为随随便便拿下品灵石打人的孩子可不多见。所以对安争,他多了几分忌惮。

“这地方原来是我家的,所以城主让我在书院里做个管事。”

管事解释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的问:“您是谁?”

安争回头看了看小七道:“我忽然后悔了,不想进这个书院怎么办?”

小七道仰着下颌认真的说:“安争哥哥说了算,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你说不去哪儿就不去哪儿,七道都听安争哥哥的。”

杜瘦瘦也道:“这是个什么鸡-巴地方,真恶心。就算是幻世长居城里最好的可以修行的地方,老子也不想进了。”

其实安争想进幻世书院,也只不过是给自己找个掩饰而已。他脑子里有足够多的可以修行的功法,有足够多的经验。比起什么书院,比起一般宗门的先生也不知道强多少。他只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秘密,所以才会决定找个书院学习,这样自己强大起来,就不会有人怀疑了。

但现在幻世书院一个管事就这样的无耻,他实在不想留在这。

于是他往四周看了看,现在幻世书院对面有几排还算高大的建筑,不过好像破败了,门关着,连门房上都长满了野草。门口上面挂了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四个依稀可见的大字天启武院。安争对这个天启武院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据说多年之前在幻世长居城也算是很有名的学堂,曾经的院长就是幻世长居城上一任城主,不过自从沐长烟杀了他之后,天启武院也就破败了。

沐长烟故意在天启武院对面建造了幻世书院,有书院的繁华和壮阔对比着,越觉得天启武院寒酸了。

“咱们去那。”

安争拉着小七道和曲流儿:“不过是修行而已,在哪儿不行。”

那被戏弄的管事愣住,然后低声骂了一句傻-逼贱货。但是不敢骂出声,因为他也不知道安争到底什么来路。就在这时候,布衣书生沐长烟从书院里大步走出来,看了他们一眼后说道:“都进来吧。”

安争回头,然后问小七道:“你去不去?”

小七道摇头:“我才不去,我跟着安争哥哥!”

第二十六章 精骑铁流火

沐长烟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管事,然后随意的摆了摆手。也不见有什么了不得的事生,但那管事忽然之间就爆开了,化作一团血雾。突然之间生的事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尤其是幻世书院那些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城主出手杀人。

“你们应该知道,进我书院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沐长烟往前迈了一步,看着安争的眼神之中,有着巨大的压力。

而此时,安争的脑海里出现了沐长烟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什么来路,但我对你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你应该不是个寻常少年,你也懂我说不寻常的意思。不过现在的你,弱的一塌糊涂,就算之前再强大,你短时间也回不去。叶大娘和你之间的交易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小七道,她不会为你洗髓。所以你做决定之前,最好想清楚。”

安争现在没有实力传音进那书生的脑海里,所以耸了耸肩膀,他看向小七道:“七道,你想好,那书院里有很多东西能帮助到你修行。而跟着我,你可能什么都缺少。”

小七道认真的回答,声音里还带着奶声奶气,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哥哥说过,修行不是为了欺负人。这书院的一个管事尚且如此的嚣张霸道,说不得书院里的先生也如此吧。所以就算他们教授的再好,七道也不想和他们学。安争哥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相信安争哥哥。”

安争走到沐长烟身前,声音压的很低:“连你我都都看不上,更何况你这书院里的先生?小七道的修行我负责了,从今儿起,我就是小七道的先生。如果你不相信我,咱们做个赌局每隔半年,你找你书院里天赋最好的弟子和小七道比试,如果小七道输了,我就让他跟你走。如果你的人输了,就不要打扰我们修行。”

沐长烟道:“不管你是谁什么身份,我现在杀你易如反掌。”

安争笑了笑:“你脖子左侧的黑线已经快到耳朵了,如果我猜得没错,这黑线如果到你额头的时候,你必死无疑。所以你活不了多久,一旦你死了,那些被你镇压过的人立刻就会疯狂报复一切和你有关的人。到时候小七道处于什么情况心知肚明,你还能保护吗?”

沐长烟的脸色大变,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安争道:“不要以为你现在很强,就在我面前这么蛮横的说话。我曾经到达的高度,你飞起来都够不着。所以怎么修行,和我相比,你教不好,你的人更教不好。”

他转身往回走,沐长烟问:“如果不是你确定我在乎小七道,你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告诉我这些?”

安争一边走一边回答:“当然不敢。”

沐长烟忽然提高声音道:“那好,我就记住你的赌约了。每隔半年,我让书院的弟子和你们比试,我的人输了,你们要什么我给什么。如果你们输了,都来我书院里杂役。”

安争道:“给你洗脚都行。”

沐长烟气的一转身回了书院里面,头都没回。而在大街远处,叶大娘的脸色显然也不好看。

幻世书院里不少弟子都聚集在门口看着,不知道那几个少年到底什么来路,居然惊动了城主亲自出面。他们对安争几个人议论纷纷,大部分都觉得那几个少年简直是在找死。

安争也不理会那些言语,走到天启武院门口看了看那块牌匾,忍不住叹了口气:“确实太破了些。”

在天启武院门口有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老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安争:“少年郎,你不觉得自己太狂了些?这武院早就已经破败了,除了我这一个看门老头之外,连个先生都没有,武院里原来的先生都去对面书院做教习了你想靠自己修行就胜过那边的弟子,凭什么?”

安争反问:“你多久没吃过肉了?”

落魄老者居然很认真的想了想:“大概三四年了,自从院长被城主杀了,这地方就荒废了。城主故意留着这里,就是想给幻世长居城的人一个警示,告诉他们,谁也不要和他作对。而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我的形象能让这武院看起来更寒酸。”

安争拿出一块银子递给老者:“拿去吃肉。”

老者愣了一下:“然后呢?”

安争笑了笑:“然后雇几个人回来把院子打扫一下,你再去洗个澡买件新衣服。之前的你是武院破败的形象,以后的你将是武院兴隆起来的形象。”

老者:“你是认真的?”

安争:“你可以当我吹牛-逼啊。但是最起码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你要过有酒有肉的日子了。”

老者颤巍巍的起身:“好嘞,反正就当做梦了。”

安争他们几个进去,现院子里的杂草都有半人高了。屋子还算不错,但实在太脏。几个人就在院子里找地方坐下,然后安争很认真的对他们说道:“从今儿起,咱们就在这住下来了。虽然刚才已经问过你们的意思,现在还是必须再确认一遍,因为这涉及到的是你们所有人的未来。”

杜瘦瘦举手:“安争,我反正是什么都听你的,我的未来就是跟着你走。”

曲流儿低着头,不时往外面看,曲疯子站在外面不知所措,想把她拉出来又犹豫不决。过了好一会儿后她咬着嘴唇说道:“我不想修行,更不想进幻世书院。如果非要选择的话,我宁愿留在这个地方。”

小七道学着杜瘦瘦的样子也举手:“安争哥哥,小七道也跟着你。”

安争把小七道抱过来放在腿上:“你现在还小,所以需要问一问你母亲的意见。”

就在这时候叶大娘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看了安争一眼后转身又往别的地方走去。安争抱着小七道跟过去,小七道乎寻常的懂事,抱着安争的脖子乖巧的不吵不闹。

“为什么?”

叶大娘转身,看着安争的眼睛直接问了一句。

安争把小七道递给叶大娘,然后走到一侧的石头旁边,一跃而上。他拔了一根生长在石头旁边土堆上的毛毛草叼在嘴里,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知道你想把小七道培养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之前你不想让小七道修行,多半是因为深知江湖险恶,觉得不让小七道身在江湖,便不会受到江湖风波的伤害对不对?”

“后来你改变了主意,想必也是觉得,小七道天赋异禀,若不让他修行,也是对他的不公平。而且小七道有一个身在江湖的娘亲,怎么可能置身于江湖之外?所以我很想知道,你希望小七道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若是只为了让他更强,那么去幻世书院,由城主沐长烟直接教导,最起码在这幻世长居城里是最好不过了。”

“但,我更希望,小七道不要受了这幻世长居城里戾气的袭扰。”

安争看向叶大娘:“我说完了,希望得到你的答案。当然,对于小七道和你来说,我只是一个外人,你可以不用回答我的问题。”

叶大娘沉吟了一会儿后问:“那么你希望小七道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安争回答:“有胆气,有担当,以正气荡邪魔的侠之大者。”

叶大娘摇头:“我却只希望他能有保护自己的力量,不被伤害,仅此而已。”

安争嗯了一声:“那好,是我错了,你把小七道带走吧。”

他从大石头上跳下来,叼着毛毛草,手揣进裤兜里往前走的样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沧桑感。或许在一般人看来,安争此时的模样更像是一个野小子,但叶大娘看着安争的背影,却放佛看到了一个与此世道之邪恶逆向而行的圣者。那是大逆,大逆有道。

“安争。”

叶大娘在安争身后轻轻喊了一声:“若有朝一日,我出了什么意外,你会保护小七道吗?”

安争站住,回头:“视如兄弟。”

叶大娘把小七道放下来,指着安争说道:“七道,听娘的话,跟着安争哥哥去修行。这修行,不仅仅是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强大,也要让自己的心灵变得强大。安争哥哥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你要如同尊敬娘亲一样尊敬他。”

小七道使劲儿点了点头:“娘你放心,七道懂的。”

叶大娘站起来朝着安争抱了抱拳:“我不知道你之前是谁,我也不会去追问,我只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小七道对你的信任。你说的没错,我在江湖,他就离不开江湖。关于小七道的身世,我希望你记住,但不要再告诉别人了小七道,不在六道之中”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脸色猛的一变。

她转身看向新中大街对面幻世书院的方向,眼神里闪过一抹恐惧,这其中还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愤怒。

“安争,你答应过我的,帮我照顾好小七道。”

叶大娘跑过去,将小七道抱起来使劲儿的亲了一口,眼神里都是不舍。她看着小七道流泪,亲了又亲。然后忽然把小七道塞进安争怀里:“安争,帮我看着小七道长大成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叶大娘身形一闪,如一道流光般朝着幻世书院那边掠了过去。而在幻世书院门外,一队从不曾在幻世长居城里出现过的黑衣甲士将幻世书院围住。这些甲士每一个都如钢铁打造的一样面无表情,好像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一个的人形杀戮机器。

他们骑着的战马也不是凡品,每一匹战马的额头上都生有独角,而战马嘶鸣之际,就能看到它们的嘴里竟然生有獠牙。

“燕国精骑铁流火。”

安争的反应比叶大娘慢了些,毕竟他现在修为很低。但是他一眼就认出来那些黑衣甲士是什么人,那是燕国皇族禁卫精骑。燕国有十六州一百二十六县,国虽小,但在幽燕十六国之中算是最为强大的几个国家之一。燕**队,向来以出征悍不畏死而著称。这其中最让人胆寒的,便是精骑铁流火。

有人曾说,铁流火一千八百,可破大军十万。

为的那个将军用手里的长槊朝着幻世书院里一指:“沐公子,是否还要躲着不肯见人?你若是再不肯见面的话,我只好先把你这书院拆了。”

第二十七章 九星台

安争抱着小七道站在天启武院的门口,看着铁流火将幻世书院围了个水泄不通。安争不知道叶大娘和沐长烟之间有什么故事,但是当叶大娘把小七道塞进安争怀里冲出去的那一刻,他知道这故事应该是世间最让人动容的那种,叫做生死相许。

可接下来生的事,让安争有些意外。沐长烟一脸从容的从幻世书院里走出来,叶大娘就跟在在他身边。铁流火为的将军从战马上跳下来,走到沐长烟身前微微俯身,然后笑了笑:“我以为你还要躲下去,幽燕十六国我找了个遍,谁想到你居然会屈身在这种地方。”

沐长烟道:“自我离开大燕,便与大燕再无瓜葛,你寻我做什么?”

将军道:“你终究是姓沐的,终究是大燕皇族,大燕现在需要你回去。”

沐长烟指了指书院:“我属于这里。”

将军道:“和大燕相比,这里算的了什么?你想办书院,可以在大燕京都办,办十个都行。我临来之前,太后说,若你不回去便是心有不舍。她说,让你的不舍全都没了,你就回来了。你也知道,太后做事,向来很果决。”

沐长烟沉思,然后问:“我若是不走呢?”

将军回答:“此地,寸草不生。”

沐长烟又道:“我与太后向来不合,又不是她所生,寻我回去做什么?”

将军道:“因为你是目前唯一适合的人了。”

沐长烟想了想,然后回答:“那好,我可以回去。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这书院里所有的学生,都要有资格参加四年后大燕的秋成大典。”

将军道:“若你回去,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沐长烟嗯了一声:“那我回去,对了”

沐长烟指了指武院这边:“那里有几个孩子,和我书院有个赌约。每隔半年,选择双方最优秀的弟子比试,胜者为主,败者为奴。我走之后,这书院不能倒下。做人要有诚信,既然有了这赌约,就不能作废。不管日后谁是这书院的院长,都要遵守约定。”

将军道:“我的副将邱长晨留下,做幻世书院的院长,可好?”

沐长烟点头:“邱长晨性子沉稳,可以留下。”

“那咱们走吧。”

将军指了指铁流会队伍里的一辆战车:“请公子归国。”

沐长烟拉着叶大娘,一起上了战车。

武院里,小七道眼睛红红的问:“安争哥哥,娘亲是不要我了吗?”

安争摇头:“七道,你要相信一件事,永远不要怀疑你娘是爱你的,她现在的选择,看起来对你很残忍,但一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她不带你走,肯定有不带你走的道理。而且你也听到了,四年之后,你只要咱们赢了书院里的弟子,就能去大燕京都,那个时候就能见到你娘亲了。”

小七道使劲儿点头:“我一定能!”

铁流火护着战车离去,一个身穿铁甲的副将带着三十个铁流火骑兵留了下来。那叫做邱长晨的副将先是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幻世书院,然后又转身看了看武院这边。当看到武院的残破和安争他们孤零零的几个孩子,忍不住笑了笑。然后自言自语了一句:“被人称为大燕狂徒的沐长烟,居然和几个小孩子置气有点意思。”

行进的队伍之中,战车之内。沐长烟握紧了叶大娘的手,然后传音入耳:“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一旦让大燕的人知道小七道是他的骨血,那么小七道就危险了。现在你跟我回去,有我护着你,他们不能伤你。而他们不知道小七道的存在,对小七道来说是最安全的。相信我,四年之后,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小七道去京都。”

叶大娘也握紧了沐长烟的手,眼神凄婉:“你和他,终究都脱离不了这种宿命。”

天启武院里,安争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挥手:“先把咱家院子收拾出来,只有半年的时间就要和书院那帮已经修行了很长时间的人比试了,咱们的时间有限。什么都可以丢,不能丢人。不但要赢,还要一直赢。”

“干活儿咯!”

几个人忙活起来,很快就干的热火朝天。过了一会儿之后,曲疯子赶着一辆马车来了,带着南山街医馆的所有家当全都搬了过来。故意冷着脸不理曲流儿,但是大家都知道,曲疯子到底还是割舍不下。

曲流儿虽然怯生生的,但看得出来很高兴。她和曲疯子相依为命,曲疯子如今搬过来,她怎么可能会不高兴。

看门老霍回来的时候带着不少雇佣来的工匠,也加入了修缮天启武院的行列。老霍看着那些孩子那些工匠,忍不住回头抹了抹眼角:“已经好久,这武院里不曾这么热闹了。”

第二天一早,安争从武院里寻了些修行的入门功法,这些东西并不珍贵,所以在武院的藏书楼里还能找到。藏书楼里大部分的书籍都已经搬到对面幻世书院里,偌大一个四层书楼,连一百本书都找不出来。不过对于杜瘦瘦小七道和曲流儿他们才准备修行的人,也用不到什么太复杂难懂的书。

在藏书楼门外,安争看到了一块漆黑无墨的大石头,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砚台。中间部分是凹进去的,一个小池子一样。在凹进去的一侧有一个二十厘米直径左右的圆,鲜红鲜红的,和墨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想不到这武院里,居然有九星台。”

他自言自语的一句,一回头却现看门老霍佝偻着身子站在那看着他。

“你居然认得九星台。”

老霍有些意外:“上一任城主是个武夫,所以建造了一个武院。这一任城主是个书生,所以在对面造了一个书院。这些个流亡的人啊,都有一颗做院长大人的心。你说,是不是因为造个武院或者书院,收一批孩子,就能满足什么虚荣心?不过这九星台搬来的时候破损了,那武夫粗莽,哪里懂得什么叫轻拿轻放,随便往这院子里一丢,摔裂了一个口子,不能用了。后来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抢了一个来,这个就废弃于此。所以对面书院建起来之后,那个好的九星台被搬走了,这个也没人理会。”

安争眯着眼睛看了看老霍:“前辈,想必你也不是普通人。”

老霍笑了笑:“算你有眼力,还真看错了我就是个普通人,只不过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你们修行者的事。当初那武夫最爱喝酒,偏偏只有我一个与他酒量相当,他喝大了总爱胡言乱语。他说这世上最公平的地方就在于,人看起来都是一样的。若不动手,谁也不知道谁几斤几两。所以武院招收弟子,就离不开这九星台。”

老霍道:“武夫说,这九星台能测人潜质。只要把手放在那红圆上,能修行的人就会点亮六芒星。潜质越好,点亮的星就越多。不过世间之人,从无一人能点亮九星,到八星就是旷世天才。武院十年,最好的一个弟子,点亮了三颗星。”

安争点了点头:“这倒是没有说错,确实极少有人能点亮九星。”

他回头看了看,朝着杜瘦瘦他们招手:“过来试试。”

杜瘦瘦他们听安争将九星台解释一遍,然后问:“坏了怎么试?”

安争道:“哪里是坏了,九星台是陨铁所造,要是那么容易坏也就不金贵了。九星台虽然裂开,但星核尚在。武夫只知道九星台的用处,却不知道九星台的用法胖子,取一块下品灵石放在裂口处。”

杜瘦瘦嗯了一声,取了一块下品灵石放在九星台的裂口处。才把下品灵石放上去,九星台上就亮起一阵乌光,然后片刻之间,那下品灵石蕴含的灵力就被吸了个干净。然后九星台上的裂缝,居然缓缓合拢,消失不见。

杜瘦瘦一脸心疼:“好几万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安争笑道:“小气,以后我赔给你就是了。”

杜瘦瘦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几万两银子修好了你,你可不许耍赖啊。不对不对,银子算是我损失的,你给我弄个九星出来才行。”

然后他把手掌放在九星台那个红色的圆心上,当他手掌放在那的瞬间,一股力量从九星台里释放出来。九星台上的尘土,一瞬间就被激荡的干干净净。有九颗六芒星出现在九星台上,呈一条直线排列。胖子的手放在圆心上,然后一点红色光芒向上移动,片刻之后点亮了一颗星。然后那红光停顿了一会儿,继续向上,将第二颗星点亮了一半,再也没有力量向上了。

“一星半。”

杜瘦瘦有些遗憾:“看来我确实不适合修行,这算是最差的体质了吧。”

老霍在旁边笑:“不算不算,最差的是半星。”

“我试试。”

曲流儿上前,此时的她还是穿着男孩子的衣服,但在安争他们面前已经自然许多了。其实女孩子一过十岁,想要藏也藏不好。那些传闻之中女扮男装走遍大江南北的女侠,仔细去想想她们为什么成功吧。答案或是只有两种,一种胸不平何以平天下。一种是别人都在装瞎。

曲流儿其实不是她的本名,她跟曲疯子姓,曲疯子说她的本名叫流兮。

曲流儿的手很好看,白净,纤细,修长。她把手放在圆心上,红光比杜瘦瘦要强烈的多。不过片刻,红光便冲开了三颗星,然后度开始慢下来。缓缓的点亮了第四颗六芒星之后,就上上下下的移动着。曲流儿似乎很满意,脸都有些娇艳的红。毕竟老霍说过,武院里曾经最出彩的弟子,也不过三颗星而已。

轮到小七道的时候,安争都有些紧张。小七道倒是很自然,自己扭着小屁股走过去,然后张开手臂让杜瘦瘦抱着把手放在圆心上。然后就是一阵耀眼的红光出现,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六颗,七颗

“真是旷世奇才啊。”

安争突然走过去,一把将小七道抱起来:“七颗星,了不起。”

因为只有杜瘦瘦和安争在跟前,所以其他人并没有看到,那红光其实还没有停下来。杜瘦瘦愣了一下,不知道安争为什么阻止小七道,但他知道安争肯定有这么做的道理,所以也没有声张。

“安争,你为什么不试试?”

曲流儿看着安争问,眼神里都是期待。

“我?”

安争笑了笑:“我就算了吧,我当然是个天才啊,最起码比小七道不差。”

他说完就抱着小七道走了,头也不回。

当天夜里,大家都睡了,安争一个人来到九星台旁边,最终还是没忍住试了试半颗星。

第二十八章 逆天印

安争在九星台旁边了一会儿呆,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半星

曾经的大羲皇朝明法司座,整个天下屈指可数的小天境近乎圆满的强者之一,现在的修为潜质是半星安争誓这个结果绝不能让杜瘦瘦看到。不然那个家伙简直能嘚瑟到天上去,会起飞。安争比谁都清楚半星象征着什么,那象征着可能自己再也没有希望将实力恢复到小天境,甚至连到达须弥之境都难如登天。

那么,该怎么回去报仇?

那日在沧蛮山深处,当他现自己要救的人才是算计自己的主谋的时候,心如死灰。但他没有死,挺过来最初的悲伤和愤怒,靠的就是报仇的欲望。现在这打击稍稍有些大,但安争并不服输。半星又怎么了,普通人的体质又怎么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种普通体质的永远不能成为绝世强者又怎么了?

逆行而已。

安争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只不过是起步低了些,没什么。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思考怎么才能让自己强大起来。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而且坚信以自己记忆力的那些东西,成长起来绝对不会很慢。但现在不得不重新审视,让自己不要好高骛远,应该一步一步坚实的走下去。肉身没毁灭之前,他的体质堪称绝世天才。所以他熟悉怎么按照一个天才的套路让自己回到之前的高度,可现在不行了。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对杜瘦瘦说的那些话我们起步已经比别人晚了,所以唯一的希望就是比别人更加努力。

安争离开房间,走到武院的演武场上。武院虽然荒废了几年,但基本的设施还算齐全。那些木人木桩幻世书院是看不上的,所以都还在演武场立着。安争踩着月色走到演武场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熟睡。修行潜质一星半的杜瘦瘦在睡,四星的曲流儿在睡,潜质无限的小七道在睡。对面幻世书院里,所有人都在睡。

安争开始练习出拳,最基本的招式。为了不让自己打木桩的声音惊醒了其他人,他把木桩外面包裹了一层棉被。这种最基本的训练,练习的是出拳的稳定性和度,但对于力度提升没有什么帮助。所以安争在胳膊上分别绑了两块铁,和小臂同长,每一块重有三十斤。

出拳,出拳,出拳

安争体会到了胳膊即将断掉的那种感觉,虽然他的肉身还算不错,但潜质不好,也就是说丹田气海不能容纳更多的修为之力。所以力量也就不持久,要想对敌取胜,要靠爆力。

一个时辰之后,包了一层棉被的木桩断了,安争的拳头也肿了。他将胳膊上的铁条摘下来的那一刻,感觉自己的胳膊飞走了但留下了剧痛。

休息半个时辰,安争借着演武场上的火把,分别为杜瘦瘦,小七道和曲流儿写了一份如何修行的概要。对于小七道的体质,安争知道自己能帮助的其实并不多,因为小七道要做的只是把自己的潜质开出来而已。而杜瘦瘦和曲流儿,要靠持之以恒的修炼。杜瘦瘦体质也很普通,要想成为强者,还需要不停的改变自己的体质和坚持不懈的修行。曲流儿潜质不俗但体质太弱,需要不断的加大锻炼的强度。

写完了之后,安争起身,再次把铁条绑在胳膊上,然后又打断了一根木桩。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他回到自己房间倒头就睡。

太阳刚刚升起之后,安争洗漱完毕,换了一身新衣服走出房门。初晨的太阳柔和而温暖,照在人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先生好。”

小七道,杜瘦瘦,还有曲流儿三个人站在门口,看到安争出来后整齐的弯腰叫了一声。

安争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怎么能叫我先生呢?这显然有些有些不合规矩,你们应该叫我院长大人。”

说完之后他又摇了摇头:“不好不好,这地方叫天启武院,名字着实不好。我看不如改了吧,就叫天启宗以后你们就叫我宗主吧。”

杜瘦瘦他们还以为安争是谦虚呢,想不到这个人脸皮这么厚,他们对安争的认识,又有了新的的现。

安争笑了笑说道:“现在门外的牌匾就那么挂着吧,以后人多了就换一块。现在你们跟我去做早课,不要懈怠。”

三个人跟在安争身后进了教房,安争走到高台上,把昨天夜里写的东西给他们三个:“这些都要记住,还有每人一本修为入门的书册,你们三天之内把这本书全都背下来。”

“三天!”

杜瘦瘦看着厚厚的一本入门功法,眼睛都瞪圆了:“这么厚,吃一顿也吃不完,三天怎么看得完。”

安争认真的说道:“我说过,咱们起步已经比别人晚了许多。所以别人三个月背完的书,咱们三天就要背完。”

杜瘦瘦挠了挠头:“好吧,我就不信输给你们,可我不认多少字怎么办?这里面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字不认得。”

小七道奶声奶气的说道:“胖子哥哥不要怕,我来教你。我两岁的时候就没有不认识的字了,娘亲还说我学的太慢。”

曲流儿赞叹道:“七道你好厉害,姐姐比你就远远不如了,我到五岁的时候才差不多没有不认识的字。”

杜瘦瘦看向安争:“我觉得这里就我一个正常的。”

安争:“那你就比他俩更努力。”

说完之后安争就出了房间,自己走到演武场上继续练体。那些功法,那些套路,那些过程,他全都知道,所以背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他需要的就是不断的靠自己后天的努力,让体质得到提升。他将铁条在胳膊和双腿上都绑好,继续练拳。

猫儿蹲在另一根木桩上看着他,有些懒散。

安争对猫儿笑了笑:“善爷,你也比我强不少呢。等你吃完了那颗晶核,就能成为低阶魔兽。而我想要改变肉身,没有紫品的珍宝都不行。在大羲我的家里,紫品的东西还是有一些的,但是在这幻世长居城,只怕连个金品的东西都没有,何况紫品?”

猫儿从木桩上跳下来,落在安争的肩膀,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轻轻的叫。安争朝着那个方向看了看,现什么都没有。那边是藏书楼,一座四层的木楼,外面是那块九星台。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猫儿见安争没动,似乎有些着急。它从安争肩膀上跳下来,咬着安争的裤脚往藏书楼那边拽。安争觉得有些奇怪,跟着猫儿往那边走。猫儿轻灵的跑过去,跃起来落在九星台上朝着安争低低的叫着。安争走到九星台旁边看了看,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他现猫儿那双眼睛,更加的神异了。本来那猫儿的眼睛就如星辰大海一样璀璨,此时里面的星辰放佛在有规律的转动着,好像旋转着的星系。

见安争没有理解,猫儿更加急了,用小爪子在九星台上不停的挠。安争好奇,走到近处仔细看了看,现猫儿爪子挠过的地方,留下一道一道的浅浅的痕迹。安争俯身,然后眼睛骤然睁大他现猫儿爪子挠过的地方,有淡淡的紫光闪现。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心说莫非这九星台不只是九星台?

九星台在大一些的宗门之中都有,几乎都出自大羲星品楼。大羲皇朝的星品楼是当世制造法器最负盛名的工坊,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庞大的宗门。只不过星品楼的人专心炼器,对于江湖纷争倒是并不感兴趣。这些年星品楼闷声大财,据说早已经富可敌国。

就在这时候,老霍从远处慢悠悠的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笑:“你还不如那猫儿,这几日也没少看这九星台,却根本没在意这九星台有什么不同之处。不过你这猫儿的眼睛可是了不得,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九转轮回。这世间宝物,就没有什么能逃得过九转轮回的。可也奇怪了,这双眼睛,怎么出现在如此寻常普通的一只猫儿身上。古籍上唯一记载的一次,是说一只烈焰麒麟有九转轮回眼。”

安争转身:“你到底是谁。”

老霍笑道:“这幻世长居城里,都是一样的亡命天涯人,一样的走投无路才到了这。你问我是谁,我倒是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我若说了我是谁,你也未必听过。”

安争眯着眼睛看着老霍,全神戒备。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如果我对你们有什么企图,还等到现在?再说,你们几个有什么是能让我动心的。”

老霍在九星台上坐下来,缓了一口气后说道:“这是个好东西啊,我当初用了三十六年才打造出来的。”

安争忽然之间醒悟过来:“你是星品楼的人?”

老霍道:“给你讲个故事星品楼里,所有人都专心炼器,没有人在意外面的江湖。可是有一个年轻人,自幼就对炼器没有什么兴趣,偏偏要修行要入世,要去江湖中历练。他偷偷逃出家门,为了证明自己的强,没少做逼迫别人比试的事。因为享受那种打赢别人带来的快感,他的坏事越做越多,最终惊动了大羲明法司的人。”

“你可知道明法司是什么地方?”

老霍沉默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那是阎王进去也能被吓死的地方啊年轻人出道江湖的时候,没敢用星品楼的名号,甚至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霍武夫。后来被明法司的人追查的紧了,不得不偷偷回到星品楼求助他的父亲。他父亲觉得自己儿子纵然犯了错,但也不能死啊,于是就带着他离开了星品楼,离开了大羲,到了这沧蛮山这幻世长居城。”

“武夫到了这,简直如鱼得水。他靠着自己的本事,打赢了幻世长居城所有人,成了新的城主。可是江湖报,江湖了。他父亲出门的时候,他被一个叫沐长烟的人杀了。他父亲专门为他打造的一件可以续命的神器,居然都没能用上。”

老霍伸手轻轻的抚摸着九星台:“这东西,是紫品之中的上品,叫做逆天印。”

第二十九章 被踢馆

老霍是个有故事的人。

安争坐在九星台上,听老霍讲关于霍武夫的故事。

“我是个炼器的,一辈子都在炼器。自我的手中,炼出过许多让江湖上许多人为之眼红的大器。但我是个失败者,因为我没能让我的儿子成为大器。我炼器大半生,却把最珍贵的宝贝造坏了。这一切都不怪他,是我没有教导好。他自幼便一个人修行一个人生活,每次找我,我都说自己很忙让他自己去玩”

老霍喝了一口酒,咳嗽起来:“所以上天是公平的,天可能觉得我不在意这个儿子,所以把他带回去了。”

安争拍了拍老霍的肩膀:“可你没有去报仇。”

老霍摇头:“报仇?我不报仇,因为仇人不是沐长烟,而是我自己。沐长烟打伤了武夫,并没有杀他,是他自己为了把丢了的的脸面找回来,强行吞了一颗明王金丹。”

安争脸色猛的一变明王金丹,是大羲禅宗的至宝。据说有无与伦比的药效,是禅宗之主转世的时候所用的金丹。明王吃下金丹之后,可以保证转世顺利,而且新的明王,可以完美继承老明王的一切能力。这种东西是禅宗的不传之秘,想不到老霍居然有一颗。

“所以还是我害了他。”

老霍又喝了一口酒:“那金丹本来是我为他续命用的,就和这逆天印一样。他争强好胜,所以我知道早晚他都会吃亏。所以用了三十六年造了逆天印,用了六件紫品珍宝融合而成。在这之后,我又用了十年的时间为禅宗修复了明王降魔杵,所以从明王手里换了一颗金丹。我觉得,有了逆天印和明王金丹,我就可以让我儿子好好活着了。”

“可他伤重之际,也不知道用法,直接把明王金丹吞了,以至于肉身承受不住明王金丹的药力而爆体”

老霍看向安争,苦笑一声:“几年都没有说过话了,所以今天的话稍显多了些,宗主不要见怪。”

安争摇头:“前辈不要这么称呼我,那不过是我和他们开玩笑的话。”

“不。”

老霍道:“这天启武院是我儿子建造的,但他没能把武院延续下去。你来了,算是接过了这份责任。那天你说,要让天启武院改名为天启宗,将这武院扬光大也许你不能理解,我听到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触。武夫没了,我没有离开,是因为这里终究有武夫的心血。”

“所以,你要做这个宗主。”

老霍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安争:“这九星台里,是一个小世界。这钥匙,就是用来打开这个小世界的。知道为什么我造一个逆天印用了三十六年吗?因为这东西的作用真的足够逆天。逆天印,可以无视时间规则。你进入逆天印里的小世界修行,里面的时间是静止不动的。你进去一年,出来之后,还是你进去的那天。你进去三年,出来的时候也还是进去的那天。”

安争的心猛的震动了一下:“这确实太逆天了。”

老霍道:“正因为逆天,是向天偷时间,天自有天道,若是被天道现,这东西是保不住的。所以我用陨铁在外面做了九星台,将逆天印藏在九星台之中。可是毕竟从来没有用过,我也不知道会不会一旦使用就有天罚降世。你若是想用这东西,自己要考虑好。”

安争点了点头:“多谢前辈!”

老霍摇头:“我已经没有什么了,这些东西死也带不走。与其扔进江湖里引起轩然大波,造成杀戮,不如选一个有心有缘的人送了。你这孩子不错,很好。我虽然不是什么修为上的强者,但有近百年的人生阅历,所以看人还是看的比较准。这东西给你,比落在别人手里要好的多。”

他颤巍巍的站起来:“这逆天印里还有一个我,那是我三十六年的专注。就算我以后死了,遇到什么难处,你也可以问逆天印里的我。”

安争站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老霍摆了摆手示意安争不要跟着自己:“人有善恶,事有正邪。逆天印里有个小世界,善恶正邪,全靠进去的人来定。幻世长居城也是个小世界,却也只不过是这大世界的一个缩影。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被凡尘染了心境。你被染了,我的逆天印也就被染了。白还是黑,都在你了。”

老霍看不出安争的来历,不是因为老霍的修为不如沐长烟。沐长烟之所以猜测到安争可能是重生之人,是因为安争给小七道写了那本功法。叶大娘初见安争,也只是觉得安争特别,看不出安争的身体有什么不妥。这世上没有火眼金睛,就算再强大的人,也看不到灵魂深处。

安争低头看着手里的钥匙呆,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老霍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还不滚去修行,你那个破体质要想成功,哪里还有时间呆?”

安争忽然双膝跪下来,朝着老霍郑重的磕头行礼。

老霍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不是宗门里的人,收徒也只收炼器的徒弟,你不必拜我,是你运气好。”

安争道:“前辈恩重,不敢不谢。”

老霍仰起头灌了一口酒:“滚去修行吧,靠你自己练体,永远也追不上那些天才。就算是对面幻世书院里那些人,你也比不上。至于小七道那样的天才,他修行一天,相当于你修行一年都不止你夜里打木桩噪音太大了些,老人家睡眠不好,这才是我送你逆天印的原因。进逆天印修行,我也能睡个好觉。记住,逆天印只能你一个人用,因为那东西能招惹天罚,越是天才使用就越是容易招惹天罚到来。你体质那么差,想必运气会好些。”

安争还是认真的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又俯身拜了拜。

老霍已经回到了门房里,斜靠着窗子喝酒呆。

安争本来还想着带杜瘦瘦他们都进去,这样一来小七道他们的修为度就会突飞猛进,但听了老霍的话,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等确定逆天印不会招惹天罚后再说。

安争回到教室的时候,杜瘦瘦他们都在摇头晃脑的背书。等安争走进了才现,原来杜瘦瘦摇头晃脑是困的。

就在这时候,天启武院外面忽然有个人高声喊了一句:“里面有活人吗?”

安争走到门口看了看,现武院大门外面站着几个身穿白色院服的年轻弟子。为的那个看起来十六七岁,面容倒是颇俊美,就是眉宇之间那股子阴沉之气很重。这个少年个子很高,身材修长,头梳理的很整齐,耳边还插着一朵牡丹花。所以看起来,这个人身上的阴柔气更重了些。

“你就是安争?”

戴花的少年看着安争,鼻子里哼了一声:“我道是什么样的天才,原来不过是个脸黑个子矮的穷酸小子。我听说你和沐院长有个赌约,所以先来看看自己的对手都是什么德行。你记住,我叫周木山,幻世书院的弟子。半年之后,就是我来和你们比试。”

安争看着那少年,一言不。

周木山道:“本来是想看看,自己半年之后得到的几个奴隶什么样,看了之后还真是大失所望。你们这样的人,给我做奴仆我都觉得丢脸。所以我觉得赌注应该改一改,半年之后,输了的人就自己废掉修为。”

杜瘦瘦他们从教室里跑出来,听到周木山那么嚣张,杜瘦瘦立刻就忍不住了,他指着门外的周木山大声喊:“孙子,等着半年之后爷爷打的你连你奶奶都不认识!”

周木山脸色一寒:“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

杜瘦瘦往前迈了几步,掐着腰喊:“你要是提前想认祖归宗,爷爷不介意现在教训教训你。”

周木山一脚把天启武院半开的大门完全踹开,这一脚力度十足,将一扇木门直接踹的飞了出去。那木门翻滚着砸向杜瘦瘦,度奇快。杜瘦瘦已经洗髓,觉得自己可以应付竟然没有躲闪。安争想冲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杜瘦瘦双拳齐出砸在飞过来的木门上,然后咔嚓一声双臂齐断!

门板瞬间就被砸的稀碎,木屑纷飞。杜瘦瘦被这股力量撞的栽倒在地,两条胳膊都软软的垂了下来,显然臂骨都断了。

周木山冷哼:“这就修为,还敢挑衅幻世书院不知道你爹妈还活着没有,若是活着,也会活活被你羞死。你们这样的贱种,出生就比别人低一头,自己却还不知道斤两。若是规规矩矩做个下等人也就罢了,非要往上等人的世界里钻你们钻的进来吗?我四岁开始修行,十岁升粹二品,十五岁升粹三品,以我的实力,一个人就能灭你们这个破武院满门!”

他再一脚踹过去,院墙轰然倒塌了一片。

“你们都给我记住,这幻世长居城里,最强的就是幻世书院。至于你们这些破落户的孩子,本就没有资格成为我们的对手。但既然院长大人给了你们机会,我就让你们再多活半年。半年之后,这地方将不会再有什么天启武院,而你们都将如丧家之犬一样,给我滚出幻世长居城。”

周木山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一群杂碎。”

坐在门房里的老霍喝了一口酒,眯着眼睛看着周木山。周木山一转头就看到老霍看着自己,他立刻骂了一句:“老不死的,再看我一眼,我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喂狗。”

老霍也没言语,而是继续喝酒。

周木山骂够了,走到安争的身前:“小子,要是你害怕了,就连夜滚蛋。”

他的手指在安争的胸口上连着戳了三下:“但以后不要让大爷我在遇到你,不然遇到一次,就打你一次。”

安争扶着杜瘦瘦,脸色却很平静:“半年之后。”

周木山哈哈大笑:“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鬼,不要说大爷不讲道理。大爷我就等你半年,我倒是要看看,半年之后你有什么法子赢。要是你赢了,我跪下来给你磕头,管你叫爹!”

安争做了个请的手势:“不送。”

周木山歪头又啐了一口,然后转身离去。

天启武院里,每个人都握紧了拳头,就连小七道也一样的愤怒。

第三十章 夜入沧蛮

安争检查了一下杜瘦瘦的伤势,现只是骨头折断了。这种伤对于普通人来说少则休养三个月,多则半年一年。可杜瘦瘦已经洗髓,所以恢复起来要比普通人快上不少。安争扶着杜瘦瘦去找曲疯子,曲疯子则是一脸的担忧。他趁着安争和杜瘦瘦没注意的时候,拉着曲流儿到一边:“这种地方,要不还是走吧。你也看到了,人家欺负上了门,还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曲流儿倔强的摇头:“师父可以走,我不可以走。天启宗就我们几个,我走了,是没有江湖义气。”

少女说这些话的时候意气风,脸红扑扑的。

安争听到了曲疯子的话,但没有说什么。

“还天启宗!”

曲疯子下意识的提高了嗓门:“就你们几个破孩子,还想成立个宗门?我也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我知道这个年纪都爱幻想,知道你们都觉得自己了不起。但实际上你们什么都不是,对面幻世书院里有正经的先生,你们有什么?安争真的能帮你修行?那天我也看到了,孩子,你潜质是四星啊,就是放在幻世书院也很了不起了。听我一句劝,等我把杜瘦瘦的伤治好,你就跟我走。你不愿意去幻世书院,那师父就带你离开幻世长居城,去外面的宗门好不好?”

曲流儿挺起胸脯:“不好不好不好!”

她跑过去为杜瘦瘦重新固定骨骼:“我们都是小孩子怎么了,小孩子就不能有梦想吗?这里就是天启宗,安争就是我们的宗主。现在我们弱小没什么,半年之后,我就不信我们不能赢。幻世书院里那些修行了很多年的人,跑来欺负我们还没有开始修行的人,这就是了不起?等到我们把他们都赢了的时候,那才是了不起!”

曲疯子尴尬的看着安争,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争只是对曲疯子笑了笑,然后拍了拍杜瘦瘦的肩膀:“心里憋屈?先憋着,不过一百八十天而已。”

杜瘦瘦疼的咬牙:“安争,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丢了的人抢回来!”

“不丢人。”

安争道:“你才洗髓,周木山已经升粹三品。说句实在话,就是寇六他们也未必能打赢。简单做个对比,你才洗髓没有入品,你现在一拳可以打断胳膊粗的小树。对于那些不能修行的普通人来说,如果你去欺负了他们,他们没有打赢你,他们丢人吗?周木山升粹三品,已经可以化掌为刀。他的手刀可以把你腰那么粗的一棵树齐刷刷的斩断,你和他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

“但别放弃,因为我比幻世书院里那些先生强多了,你相信我。”

杜瘦瘦使劲儿点头:“你放心安争,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又摇头:“不是,从今天开始,我也叫你宗主。虽然在别人看起来听起来,咱们这就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笑话,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都用的是真心。我也坚信,早晚有一天,天启宗会成为整个世界最强大的宗门。”

安争笑道:“这马屁拍的不漏痕迹且热血沸腾,我挺喜欢的,下次注意一下感情的控制就更好了。”

杜瘦瘦扑哧一声笑了:“你是宗主大人,能不能有点宗主大人应该有的样子。”

安争点了点头:“好吧,宗主大人现在要去准备一些东西,让你尽快好起来。”

他转身问曲疯子:“这种硬的外伤,用续骨草是不是最好。”

曲疯子道:“续骨草当然是最好的,但谁会傻到用白品的草药治疗这种小伤?续骨草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强的药效,但如果和七环蛇的蛇骨一起炼制丹药,就是大还丹。小还丹是普通丹药,大还丹就是白品之中也比较强大的丹药了。只要不是伤重到没法治,一颗大还丹就能让伤者很快复原。”

安争又问:“这沧蛮山里,应该会有续骨草的吧?”

曲疯子道:“有是有,但是安争,你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药草,以白品为分界线。翠品的草药虽然也不错,但没有强大的野兽守护。从白品的草药开始,就有野兽盘踞了。到了红品的草药,甚至能有魔兽盘踞。安争,恕我直言,能抢夺占据一颗白品草药的野兽,已经近乎魔兽,你是打不赢的。”

安争嗯了一声:“我知道。”

他转身看向曲流儿:“帮我照顾一下胖子。”

幻世长居城是在沧蛮山深处建造起来的一座城,但其实建筑极为散乱。当初最早的时候,是那些恶人和避战乱的百姓在这里杂居,这里盖一间房子,那边盖一间。所以久而久之,城区其实很乱。沧蛮山本就是穷山恶水之地,一般的修行者都不愿意来。就算是这种人多的久居之地,还时不时有些魔兽野兽的跑出来伤人。

安争想要去寻草药,不只是因为杜瘦瘦的受了伤。以后修行,大家都难免会有什么意外。但曲疯子的药草都很一般,连个翠品的都没有。一些必备的伤药,现在天启武院里根本就找不出来。安争知道怎么辨认草药,所以打算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

在任何地方,只要是出产草药,就会有一群人为之疯狂。不管是医者,还是想挖了草药卖钱的人,都会去冒险。尤其是那些渴望着大财的人,只要侥幸得到一颗翠品的草药,卖个上万两银子不成问题。要是能得到一颗白品的草药,那么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辈子就不愁吃喝了。

所以幻世长居城附近的草药,早就已经被拔了个干干净净。真正的医者取药,从不会取净。若是只有一棵,那么只取叶子和果实,留下根等待来年再取。可对于药民来说,他们才不会管明年怎么样。

安争收拾了一把短刀,一把匕,又在天启武院的库房里找到了一把小型的连弩,居然还能用。带好了绳索,水壶和一点烈酒。收拾妥当,就悄悄离开了天启武院。

此时已经差不多正午,安争算计了一下时间,天黑之前,自己最多能走出去几十里山路。几十里内,应该找不到一棵有用的药草。所以安争准备了三天的干粮,打算用一天的时间走进沧蛮山深处,再用一天的时间碰运气,一天返回。

沧蛮山是北方著名的险山,将幽燕十六国分开,山脉东西走向,穿过好几个小国的过境。燕国国土在幽燕十六国里算是不小的,但有五分之一被沧蛮山占了,所以其实很疲敝。

安争离开幻世长居城一直走,专门循着寻常人无法进入的地方攀爬。他虽然才洗髓,而且天赋很差,不过身手足够矫健灵活。一开始的几十里勉强还有路,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已经一点儿路都没有了。安争用短刀切开那些垂下来的树藤和枝杈,度也越来越慢。

沧蛮山的夜里有多可怕,没有人说的清楚。就算是真正的修行者,也不敢轻易的在夜晚进入大山深处。因为那些可怕的东西,多是在夜晚活动的。

猫儿善爷一直躺在安争的衣服里,但却没有再睡觉,眼睛睁的很大,始终看着外面。它的眼睛里星辰流转,如夜空一样的美。安争能感觉到这小家伙的不安,伸手摸了摸,然后低声说道:“咱们再往前走一段就找个地方休息,明天一早再继续赶路。”

猫儿似乎能听懂安争的话,轻轻的喵了一声。

一人一猫,穿过夜色,穿过危险重重的原始丛林。当月亮已经爬的很高之后,安争不得不停下来寻找合适的地方藏身。因为四周那种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也越来越乱。

到了深夜,那些猎食者就要出现了。

在原始丛林之中,大树上其实并不绝对安全。在这个地方,一米粗的巨蟒也不少见。

安争的眼力还好,在这种漆黑之中还能看出去一段距离。就在他寻找合适的地方安身的时候,头顶上忽然一阵飓风吹过,紧跟着就是一大片黑影从树林上空压了过去。天空上有一阵阵的金属碰撞般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安争立刻伏低身子,然后又忍不住自己笑了笑:“那应该是麟翼雕,正正经经的中阶魔兽,身上随便一根毛都是红品的药材出来猎食,是看不上咱们这种小肉食的。”

他摸了摸猫儿的脑袋:“不过麟翼雕向来独居,它敢在这片丛林里这么招摇的飞来飞去,说明它是这一片的王者。麟翼雕夜深出来觅食,太阳升起后回到巢穴休息。它的老巢是空着的,咱们就去那休息,没有什么敢随随便便闯麟翼雕的窝。”

猫儿蹭了蹭安争,可能是被吓着了,所以身子缩的更紧了些。

安争吸了吸鼻子:“不过麟翼雕的这股臭味,真难闻啊。咱们循着这臭味去找,希望能找到。”

若是放在安争巅峰时期,随随便便一根头就能把麟翼雕镇压。但是现在,不得不小心翼翼。

他顺着那股子臭味,居然一点儿危险都没有遇到。麟翼雕所过的地方,其他野兽魔兽不敢出没。或许是安争运气好,居然在一片峭壁上看到了麟翼雕的老巢。那是一个建在峭壁半腰的巨大的窝,出了林子之后,月色洒下来,能隐隐约约看到那窝足有几十米大。不过没有路可以上去,要想进麟翼雕的窝,必须爬上峭壁。

安争拍了拍猫儿,让他在自己衣服里趴好,然后他开始抠着石缝向上攀爬。夜色之中,那少年的身影那么小却那么坚强。麟翼雕的窝在峭壁一百多米高的位置上,安争要想爬上去并不容易。尤其现在还是黑夜,所以更加的凶险。

不过在这沧蛮山深处,确实没有比麟翼雕的窝更安全的地方了。足足用了半个时辰,安争才爬到了麟翼雕的窝下面。到了近前才感觉到这窝的大,至少能睡个上百人没问题。搭窝的东西,都是麟翼雕扫断的大树。安争顺着缝隙爬进去,然后躺在那大口喘息。

最起码,今夜不用担心什么了。

躺下之后安争察觉到怀里的猫儿不安的扭动了几下,随后安争看到了不远处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第三十一章 人与雕

安争的第一反应是坏了,这里面居然还有个小的麟翼雕。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如果是活的东西,那自己不可能上来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有些时候安争自己都觉得奇怪,他的实力现在如此的弱,但因为在重伤之前实力强大所以做事很直接,以至于现在他做事也往往不去考虑那么多。

换句话说,就是心大。人都说艺高人胆大,安争现在艺不高胆子也足够大。

安争借着月色仔细看了看,现那果然不是一个活物,而是一具尸体。确切的说,这是一具不完整的尸体。尸体的骨骼呈现出一种晶莹如玉般的光泽,安争知道只有修为到了一定强度的人骨骼才会生这种变故。头骨完好,上半身也在,但是没有腿骨。

那两团绿幽幽的光,就是从眼窝里出来的。

“小天境的强者?”

安争微微诧异了一下,实在不明白一头麟翼雕的窝里怎么会现小天境修行的尸体。到了小天境,几乎可以横行天下。那麟翼雕不过是中阶魔兽,小天境的强者哪怕就是眨眨眼也能让麟翼雕灰飞烟灭。所以这人绝对不是麟翼雕杀死的,多半的麟翼雕看到了这强者的尸骨,所以叼回来把肉一点点啃光了。

对于魔兽来说,吃掉人类修行者的尸体,也能增加自己的力量。如这样小天境强者的尸骨,对于麟翼雕来说就和人类修行者吃紫品的丹药一样。但麟翼雕毕竟实力不够,它可以啃食血肉,但无法吃掉骨骼。小天境的强者骨骼已经玉化,别说麟翼雕,就算是高阶魔兽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消化的。

安争心说怪不得那麟翼雕的气息如此的诡异,原来是吸收了小天境强者血肉之力的缘故。

他打算明天走之前把这个人的尸骨也带上,找个地方掩埋。毕竟曾经也是一位能叱咤风云的修行者,落得如此下场也当真可怜。安争坐下来靠着休息,忽然现有些微弱的光芒从尸骨下面出来。他最初本以为是那尸体的骨玉的光,但仔细看了看又觉得和骨玉的光不一样。

安争爬过去,把尸体翻开,在下面堆积着的木头里现了一件东西。当看到这件东西的时候,安争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那是红鸾簪!

没有谁比安争更熟悉这件东西了,所以一瞬间安争的怒火就从心里冒出来。

红鸾簪是安争的东西,是当初云雾山天昊宫的宫主许眉黛送给他的定情之物。红鸾簪是许眉黛的贴身法宝,其实是她的一根簪。许眉黛天赋惊人,这簪从她小时候就一直与她没有分开过,感受许眉黛的修为,最终进化成宝。后来许眉黛用自己的修为之力温养这红鸾刺,将其从一件凡品养成了紫品的珍宝。

这簪从本质上来说,更重要的不是它的威力,而是它的意义。谁都知道天昊宫与明法司息息相关,只要明法司有事,天昊宫向来都是倾尽全力的帮助。而不管是谁,只要拿着这根簪去见许眉黛的话,她一定会相信这个人是安争的朋友

安争的背脊上一阵子凉,暗算自己的那批人,竟是要赶尽杀绝。想必拿了这红鸾簪是要去见许眉黛的,然后就能趁机杀了她。

所以这个死人,是当初伏击安争的那批人之一。

安争攥着红鸾簪,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这人横死在沧蛮山深处,想必是因为内讧。安争身上的带着的宝物不少,哪怕对于小天境的强者来说,这些宝物也足够让他们动心了。安争记得当时对自己出手的,一共有十几位大满境的高手,还有三个小天境的强者,这人应该就是其中之一了。安争在麟翼雕的窝里又翻了翻,除了红鸾簪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现。

“把你带回去。”

安争冷冷的自言自语:“想来你们是因为要争抢我的东西,所以大打出手。我当时虽然肉身破碎,但也将你们大部分人打伤,你应该就是被我将腰椎斩断的那个人了,只是你这样的强者,我却居然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

安争将尸骨翻看了一下,现这人的头骨与常人不同。这人的额骨上有一条裂缝,但绝不是后天受伤所致,是天生的。也就是说,这人生有三目。

“原来是杨家的人。”

安争总算解开了心中一个谜团,当初围攻自己的那些人,全部遮挡了面容。这人不敢露出面目,因为杨家三目是太显著的特征了。

安争将红鸾簪一拧,红鸾簪上一个小巧的机关打开,随即出现一个随身空间。他将那尸骨放进去,自言自语道:“杜瘦瘦体质太差,就算刻苦修行,半年之后想要赢了周木山也难如登天。这小天境强者的尸骨,一旦炼化之后做成丹药,就能让杜瘦瘦的体质改变。只不过没有能炼化骨玉的丹炉,倒也麻烦。”

这是意外的收获,安争怒气消了些之后,反而觉得有些庆幸。若是拿着红鸾簪的这个人没有死的话,可能许眉黛也出什么意外了。休息了一会儿,安争取出随身带着的布袋,在麟翼雕的窝里装了一些东西,然后将布袋也放进红鸾簪的空间之中。

这一夜安争都不敢睡觉,等到天色才刚刚有些亮,他就从那巨大的窝里爬下来,顺着石壁往下走。

可是爬到半路,安争忽然醒悟,自己怎么会这么笨。

但凡魔兽,选窝的地方必然有宝。越是高等级的魔兽,越是会在有天才地宝的地方住下来。这麟翼雕是方圆千里之内的霸主,它住在这峭壁上,显然不能没有缘由。安争猜测,这麟翼雕的窝方圆百米之内,必有至宝。他刚要把猫儿从怀里抱出来让它看看,就看到远处一个黑影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糟了!

安争心里暗叫一声,想不到麟翼雕这么快就回来了。以现在安争的修为,一千个加起来也不是麟翼雕的对手。别说一千个,一万个都不行。情急之下,安争只好见红鸾簪的空间打开,然后将自己装进布袋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一些,尽快在身上涂抹那是麟翼雕的粪。

安争本来带着这个东西,是为了再到夜里自保用的。这丛林之中,麟翼雕是霸主,那些其他的野兽魔兽不敢靠近。所以安争打算带一些麟翼雕的粪便,休息的时候洒在四周,那些魔兽野兽就会远远的避开。谁想到麟翼雕这么快就回来了,安争只好委屈自己也委屈一下猫儿。

他将粪便涂抹在身上,然后又在猫儿身上抹了些。石壁上面有个只能容纳一个小孩子进去的缝隙,哪怕就算是十六七的少年也无法进入。幸好安争颇为瘦削,所以蹭着石壁挤进了峭壁的缝隙之中。

他才进去不过片刻,麟翼雕就带着巨大的劲风回来了。不出安争的预料,当麟翼雕回到窝里之后不久就开始疯。它忽闪着巨大的翅膀再次飞起来,朝着四周出急切暴怒的啼鸣。那叫声传出去很远,立刻引起山林之中一阵骚动。千里之内的霸主了狂,那些弱小的野兽魔兽怎么可能不胆寒。

找不到了自己的宝贝,麟翼雕开始在附近盘旋,不住的鸣叫。它那展开足有七八十米的巨大翅膀每一次挥动,都是一阵飓风。安争不断的往石缝里钻,可是到里面越来越小,他也钻不进去了。

透过石缝往外看,能看到麟翼雕巨大的身躯不断的飞来飞去。片刻之后,麟翼雕朝着远处飞走。安争松了口气,心说幸好自己带了粪

他挤在石缝里休息,现麟翼雕飞到山林上空之后,悬停在那,然后翅膀震动,金刚之羽便如同暴雨一样密集的射了下去。那片山林遭了秧,也不知道多少树木被毁,多少野兽被杀。麟翼雕不知道是谁偷走了它的宝物,所以开始在山林里寻找那些魔兽击杀。

几分钟而已,这片山林变一片狼藉。那边传出来一阵凄厉的嚎叫之声,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暴怒的麟翼雕杀了,安争说了一声对不住了,害你枉死。

麟翼雕在那盘旋了一会儿,忽然又反了回来。安争本来正在休息,突然就感觉到劲风和浓烈的臭味到了近处。他往石缝外面看,就看到了麟翼雕一只怒目圆睁的眼睛。也不知道麟翼雕是怎么现的安争,当它看到那个弱小的人类之后,立刻就暴怒了。

它不断的用精钢一样的嘴啄击石壁,碎石一大块一大块的往下掉。安争钻进石缝里十几米深,眼看着石壁就要被麟翼雕挖开了。

安争将红鸾簪取出来,当利刃用开始扩大石缝。红鸾簪是紫品至宝,但安争现在的修为之力,根本无法催动这宝贝。他只能把红鸾簪当铲子,幸好红鸾簪锋利无匹,虽然小,但切开石头如刀切豆腐一样轻而易举。安争往里挖,麟翼雕在外面不断的拍击石壁,整座山似乎都在摇晃着。

安争借助红鸾簪的锋利,又往里面钻了六七米之后,忽然一空,身子笔直的坠落下去。里面的空间突然就大了起来,安争不时回头看看麟翼雕的位置,没注意自己身侧,所以从石缝里坠落下去。他在半空之中将红鸾簪往前一插,红鸾簪没入石壁,将安争下坠的势头减缓。然后安争两只脚蹬着两侧的峭壁,这才停了下来。

他现石缝到这里变得宽敞起来,差不多可以让一个人很舒服的前行,能有一米多宽。而且两侧的石壁看起来光滑了许多,就好像是人为削出来的一样。

外面的麟翼雕还在狂,安争不敢停留,只好双臂双脚撑着往前移动。又向前几十米,安争现石壁一侧居然出现了栈道。那栈道已经破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修建,看起来最少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不过这栈道是开凿的石壁,而非木头所建,所以倒也不担心踩上去会破碎。只是栈道已经坍塌了不少,断断续续。

安争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跳到栈道上,贴着石壁往前走。外面麟翼雕已经将山体砸掉了几十米后的那么一大块,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把山撞翻。

安争顺着石壁上的栈道一直小心翼翼的往里走,走了大概两里路之后眼睛骤然睁大。

他在石壁上,看到了已经斑驳的壁画。

第三十二章 守五百年之人

安争在进来之前,一直以为幻世长居城是沧蛮山之中唯一有人类居住的地方了。若非是一群走投无路的人要么避祸要么避难不得已到了这聚集而成城,谁会跑来这种穷山恶水之地。幽燕十六国的人为了避战乱的百姓,被追杀追捕的恶徒,这两种人进入沧蛮山是一样的心思,反正在哪儿都是死,不如进沧蛮山搏一搏,或许还能活下来。

这里如此的险恶疲敝,怎么可能会有人为开凿出来的栈道?而且山崖如此光滑,甚至出现了壁画。

壁画的出现,缘故并不是很多。在南疆或者西域禅宗正统所在之地,壁画之风繁盛。但是在北疆混乱之地,极少出现。壁画的内容,要么是描绘宗门典故,要么是记录风土人情,要么就是一些重大的事件用壁画的形式留存下来。

安争此时看到的,放佛是一场战争。

好几幅壁画上都出现了厮杀的场面,每一幅都很血腥。出现在壁画之中的,大部分像是苦力一样的人,好像在挖掘什么东西。然后是一群黑乎乎的东西从山里冲出来,将那些苦力杀的干干净净。后面的壁画似乎军队进山,还有能御剑飞行的修行者。但是从场面上来看,军队和修行者最终好像取得了胜利,那些黑乎乎的东西被擒住或是被杀。

但是后面的壁画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已经彻底剥落,所以什么都看不到了。安争身后的方向,麟翼雕还没有放弃,依然在撞击着山体,所以安争也不敢就留。他顺着栈道一直往前,有断开的地方就攀爬石壁过去。大概一共走了十几里左右,豁然开朗起来。

山体后面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形成了一个峡谷。从高处看,峡谷两侧的入口都极细小,安争是从南侧进来的,遥望北方,依稀可以看到北边的峡谷口骤然收缩,在山体上也有一道蜿蜒的缝隙。

已进入峡谷之中,猫儿就从安争的怀里钻出来,眼睛里的星辰转动的度也快了不少。它朝着峡谷之中轻轻叫了几声,似乎有些兴奋。

安争顺着断断续续的阶梯从峭壁上下去,到了峡谷里面现,这里的植物和外面的截然不同。他惊喜的现,这里的每一株植物都是药草,而且其中不乏白品和红品的药草。怪不得外面有一只麟翼雕,原来山体之内居然有一片药田。从这药田的规模来看,应该是人种植的,但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人打理,所以药草生长的很乱。

安争能从那茂盛的药草之中看到小石头垒成的田埂,但多数已经被覆盖了。

他顺着勉强还能通行的小路往前走,越看越是心惊。这里的药田因为太久没有被破坏,所以生长的方式近乎于野蛮。市面上很难见到的四品以上的野山参,这里最少有好几亩。这一片是山参,那一块是大玉灵芝,那一片是蛇骨草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宝藏。

若是被人现的话,这里的药田足以引一场战争。幽燕十六国的军队,会为了抢夺这里的药草而大打出手。要是被江湖上的人知道了,这里就会成为修行者的坟墓。

一些普通的药草,因为在这里得到了完美的生长环境,竟然进化成了翠品甚至白品的药草。所以安争开始怀疑,这里的土壤必然也极为罕见。

走了大概三里路,安争看到了一座立于药田之中的茅屋。

“有人吗?”

安争试探着问了一声,但没有人回答。

他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然后看到茅屋的窗子开着,依稀看到有个人坐在那。安争连忙止步,双手抱拳:“晚辈误入此处,无心打扰前辈清修,还请前辈见谅。”

这里不是无主之地,所以安争想着若是能求来一些草药就求,若是主人家不肯给,那就问一下出去的路怎么走。可连着说了几声,那人也没有回答,安争说了声冒犯,然后继续往前走。等到窗口近处,他才现那人竟然已经成了干尸,也不知道死去多久了。

因为这里药草丰美,药气浓郁,所以这人死后尸体居然没有腐坏。看着是一个古稀的老者,应该是个男性,靠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眼球都没有坏掉,所以甚至看得出来他的表情之中有着无限的落寞和孤寂。虽然苍老干瘪,可还能勉强看出来,这人生前面容必然不俗,隐隐之间还有一股霸气。

“应该是一位大德前辈在此隐居。”

安争郑重的俯身朝着干尸拜了拜:“晚辈想求一些药草带走,不会破坏这里的药田。前辈多年的心血,晚辈不敢毁掉。”

他拜过之后,往四周看了看:“虽然不知道前辈是谁,但若再有人进来,或许会对前辈的尸身有所不敬。所以晚辈想把前辈你的尸体掩埋,为你造一座坟。”

他走进房门打量了一下,这茅屋已经破败不堪,随时都能倒塌。走到里屋,看到那人向外望着的身形,安争甚至感觉到了这位前辈临死之前那种无边的寂寞。

走到尸体旁边,安争现桌子上有字,应该是这位老者临死之前用手指在桌面上刻出来的。

守墓五百年,

终究不见仙。

回望凡尘处,

谁人有机缘?

这话什么意思,安争已经无法得知。从字面上理解,这位前辈竟然活了五百年之久,甚至会更长。他一直孤身一人在此,守着一座古墓?但为什么说终究不见仙,又问谁人有机缘。如果不知道当时这位前辈的心境,可能永远也不会理解这四句话里到底藏着什么深意了。

安争单膝跪下来,抱拳行礼:“无意冒犯,请前辈入土为安。”

说完之后他起身,双手将干尸抱起来往外走。才出门,茅屋轰然倒塌,然后竟是化作飞灰,瞬间就成了一堆草灰。

安争心中骇然,心说这茅屋在主人离开之后才化作草灰,也算是忠心护主了。

茅屋不远处有个高坡,高坡上有一棵孤零零的古松。安争将干尸抱过去轻轻放下,然后靠双手在古松旁边挖出来一个深坑。等到他再次回身的时候脸色骤然一变,眼睛都瞪圆了。

那干尸,居然盘膝坐在那,端端正正。

安争吓得脸色都白了,站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干尸始终保持着斜靠着窗户坐着的姿势,安争之前把干尸抱过来的时候,感觉到尸体僵硬如磐石一样。安争挖坑的这段时间,到底生了什么?虽然安争也是身经百战见多识广,可还没有见到过一具已经死去可能有几百年的尸体忽然自己坐好了的事,如此的恐怖诡异。

那干尸虽然保存的还算完好,但毕竟水分全无,所以看起来样貌十分可怕。此时他端端正正的盘膝坐好,双手合什,竟然好像在看着安争微笑一样。连面部表情都有了改变,这种事哪怕安争胆子再大,也有些吃不消。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耳边,手腕,脉搏一鼓一鼓的。

“前辈前辈这是要做什么。”

安争嗓音涩的问了一句,心里却祈祷着你千万别回答我。

幸好干尸没有说话,不然安争觉得自己能吓得起飞。但虽然没有说话,干尸的形态却再次生了变化。他双手合什,然后微微颔,就好像在对安争致谢。安争忽然反应过来,然后也双手合什还礼:“前辈不用谢我,这只是一个江湖晚辈的本分事。若前辈还有什么未了之事,我要是能帮也不会推辞。”

安争其实是吓坏了胡言乱语,说以说完之后自己就后悔了。万一这干尸晚辈说一句你去杀了谁谁谁,安争怎么办?这人死去这么久了,仇敌只怕也早就死了。

干尸的脑袋缓缓的抬起来,然后做了一个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姿势。安争愣住,问了一句前辈你的意思是,你曾经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干尸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然后安争才醒悟,他一手指天,意思应该是自己就要魂归天国了。而一手指地,是因为此时他们身在高坡之上。他指着地,其实指的是那药田。

“前辈安心,我不会把这个地方告诉任何人的,不让前辈的心血被人破坏。”

安争又抱拳施礼,然后现那干尸手指的方向还是有些不对劲。他顺着那指天的手往后看,现后面的峡谷一侧的山峰,高耸凌厉,如同一柄倒插在那的绝世神剑。安争想到守墓五百年那句话,心说难道那里有一座古墓?安争沉思了一会儿,问了一句:“前辈是说,让我把你葬进那座山里?”

干尸的手忽然垂了下来,头咔嚓一声往下一点,再也没有抬起来。

安争回头看了看那大山,比进来的时候攀爬的峭壁还要险峻。但既然已经应允了,安争自然不会反悔。他走过去说了声得罪,然后用带来的绳索把干尸绑在自己后背上。背着干尸,安争开始往那座山的方向走。越是往前走,就觉得浑身冷。

开始的时候安争以为自己是被吓得,毕竟背着一具古怪的干尸可不是什么正常的事。可越是接近那座高峰,他就觉得这寒冷越是刺骨。这种温度,滴水成冰。可是四周植物没有任何变化,依然翠绿。

等到了山下,安争现茂密的野草后面,居然有一扇门。

那门是木制,已经干裂出来无数的口子。安争试探着推开门,从里面吹出来一股子干燥的灰尘味道。安争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现这里除了很黑暗很寒冷之外,倒也没有别的危险。

然后他就在那看到了更多的干尸

安争数了数,现这山洞里有七具盘膝而坐的干尸。药田里这位前辈尸身不腐,是因为药气浓郁。这山洞里的人尸身不腐,是因为太冷了,气温远比外面低。所以这七个人,连面容都没有改变,与其说死了,更像是被冻僵在这。

安争抱拳对那些干尸说了声得罪,站起来的时候,现那七个人围着的中间石台有些古怪。这七个人围着石台而坐,每个人背后都负着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从衣服上,安争倒是无法看出来这些人来自何处。那些衣服的款式,安争从不曾见到过。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阵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风吹过,将石台上的尘土吹的飞走。尘土飞尽,原来那石台居然是一口水晶棺。

安争心说原来前辈早已经为自己准备了棺木,你是看不上我给你挖的坑啊。但他不敢说,他怕背后的干尸忽然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他把干尸解下来,然后轻轻的放进水晶棺之中。

就在这时候,从干尸身上啪嗒一声掉下来一件东西,就掉在安争脚边。

第三十三章 手串

安争把干尸放好的时候,啪嗒一声掉下来一件东西。他低头看了看,是一个紫色的小方盒子,由一根放佛是紫色细小水晶串成的链子连着。初看,就好像很普通的饰品。

“一条项链?”

安争弯腰把那东西捡起来,心说肯定是之前挂在干尸身上的,自己没注意给碰掉了。他把项链捡起来,然后重新放在干尸的胸口。这个山洞里奇寒无比,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转身往外走:“前辈你好好安息,我出去取些药草就走。您放心就是了,答应您的事我定会做到,绝不将这药谷对任何人提及。”

他才走了一步,前面啪嗒又是一声响。安争低头,现一个十三颗紫的透彻的圆珠组成的手串掉在面前。他抬头看了看,然后又猛的转身,一个活人都没有。刚才是一条项链,现在是一个珠串

安争心里一紧,他将这紫色珠串捡起来,瞧着就像是什么名贵木料做成的。触手温凉,质感很柔和。他回头看向水晶棺那边,然后试探着问了一句:“这珠串是前辈送我的?”

没有人回答他,但是水晶棺忽然动了一下,同样晶莹剔透的棺盖自动滑动上来,将干尸封闭在当中。安争想了想,这是不让自己退货啊。刚才那个紫色的项链,应该就是这位干尸老前辈感谢自己送的小礼物。而自己以为是那前辈身上不小心掉下来的,所以又给放回去了。这位已经死去多年还调皮的干尸老前辈把水晶棺盖上,意思应该是你别往回放了。

安争看了看那珠串,感受不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心说要是戴着还挺好看的,就是大了些。

他把珠串套进左手手腕,然后珠串忽然间自动收缩,变得比原来小了不少。十三颗珠子上分别有一根极为尖锐的小刺伸出来,环着在安争的手腕上刺了一圈。十三处,分别冒出来一滴鲜血。安争疼的一皱眉,再看时,那手串的每一颗珠子上都多了一个鲜红鲜红的星点。

安争知道,只有高品阶的东西才需要滴血认主。而这手串更离谱,是自己刺穿了安争手腕认主的。安争试着想把手串摘下来,另外一只手才触碰到手串,脑子里忽然嗡的一下子。

关于这个手串的一切,全都一瞬间涌入脑子里。

“紫品高阶”

安争不知道这些信息是珠串主动传入自己脑海的,还是那位干尸老前辈传入他脑海的,但这东西确实吓着安争了。

手串上有十三颗珠子,每一颗珠子都有不同的作用。安争仔细看的时候,才现自己被吸入珠串的血,在每一个珠子上形成的小图案并不相同。有的是三角星,有的是半月,有的是圆点,有的是六芒星,每一个珠子上的血点图案都不一样。

按照区分,这十三颗珠子,其中一颗可以作为储物所用,储物的空间有多大,随着修为的增加而增加。若是修为在安争之前的小天境近乎圆满的高度,这储物空间可以把一个幻世长居城装进去。但现在安争的修为很低很低,这储物空间勉强也就只有一个房间那么大。

另外一颗珠子也可以说是储物空间,但不是容纳其他东西的,而是专门存储外面那一大片药田!也就是说,那位干尸老前辈,把峡谷的草药全都送给安争了。安争真是吓了一跳,外面那些药草的数量之多,种类之多,完全乎想象。安争还没有仔细看过,但药草里白品红品金品的草药都有,若是仔细寻找,没准还能现紫品的仙草。

“这个礼物太大了。”

安争连忙转身:“晚辈受之有愧,外面那药田是前辈一生心血,晚辈不敢全部带走,只取一些回去救治我的朋友即可。”

他试着想把珠串摘下来,但不管他怎么用力,那珠串就是拿不下来。

猫儿从安争怀里探出来,轻轻叫了一声,像是要对安争说什么。安争看了看猫儿的眼睛:“你是说,收下?”

猫儿又叫了一声,安争还是觉得这礼物太大了。可珠串摘不下来,他也没有办法,只好起身,再次对着水晶棺拜了一拜:“多谢前辈赐宝。”

猫儿从怀里钻出来爬上安争的肩膀,看了一圈,那小眼神儿越来越亮。它用小脑袋瓜子蹭着安争,示意安争看向那围坐在水晶棺旁边的七个人。

这七个人盘膝而坐,都闭着眼睛。看起来年纪有大有小,但相同之处就是每个人后背上都绑着一柄长剑。

“贪心!”

安争在猫儿小脑袋上弹了一下:“我当然知道这七柄长剑都是至宝,每一柄都了不起。但这是这七位前辈的兵器,不能取。善爷你记住,无主之物,咱们遇到了可以自己拿着。但这些前辈的兵器,碰都不能碰。

猫儿喵的叫了一声,意思是我知道了。它不住的往四周看,依依不舍。安争回身朝着水晶棺说了一声告辞,然后往外走。就在这瞬间,他感觉那七个人全都睁开了眼睛。一股无边的寒意从他后背上升起来,连骨头都冻的疼。他猛的转身,原来只是自己的错觉,七个人还闭目盘膝坐在那,一动没动。

安争快步离开,总有一种感觉,若是自己刚才去碰了任何一个人的长剑,可能现在已经死了。

他不敢回头,就怕一回头看到那七个人凑在一起议论纷纷,指着自己说哎呀那个小孩子还算忠厚可爱,咱们把他留下来做个伴儿吧

安争一边走一边读取着脑子里关于珠串的信息,这个东西叫做血培珠,是紫品高阶的宝贝。随着佩戴者的修为高低不同而有所改变,修为越强,这东西的能力就越强。十三颗珠子,现在能使用的只有三颗。一颗是作为储物空间用的,一颗是存放药田用的,另外一颗是存储过剩之力用的。

存储过剩之力,指的是当一个人从外界吸收的力量过于雄厚无法全部接受的话,那无法接受的部分就会转入血培珠之中。这对于修行者来说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作用真的很大。

比如说如果安争受伤了,但身边只有一颗药效很大的丹药。这颗丹药若是须弥之境修为以下的人直接吞噬就会爆体而亡,但不吃就会重伤而死。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血培珠就挥了作用。多余的药效,会转移到血培珠里面,不会让身体承受不住药力而身亡。

这颗珠子其实还有一个功效,就是当佩戴者受到的伤害过大的时候,可以转移一部分敌人的力量。比如有个远比安争强大的修行者,一拳打在安争身上,血培珠能转移走一部分力量,让安争少受一些伤害。安争检查了一下,现这种转移伤害的功效,现在开启了百分之一。

也就是说,别人用十斤的力量打安争,血培珠可以带走一斤

想到这的时候安争脚步一停,然后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妈的百位以内都能算错,你还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吸收伤害的作用还不是很大,不过安争知道不能贪心。他走回药田,按照脑子里的信息,将那颗有着半月形血点的珠子轻轻转了转轰的一声,天地变色!

整座大山都止不住的摇晃起来,四周的高山上巨石一块一块的坠落。周围的山体山开始出现一条一条巨大的裂缝,好像无数的魔鬼张开了血盆大口一样。然后峡谷之中那片足有上百亩的药田忽然就飘了起来,缓缓的升上了天空。那么大一块土地飞起来,场面之震撼就连安争都有些瞠目结舌。

安争一边看一边揉眼,因为飞起来的药田往下掉土

紧跟着金光一闪,那药田迅的缩小,然后化作一道流光飞进了安争的血培珠手串里。手串上紫色的光芒闪烁了一下,然后珠串又归于平静。看起来这珠串一点儿也不像是紫品高阶的宝贝,就和一件普通的饰品没有区别。

这位干尸老前辈出手如此阔绰,也不知道曾经会是怎么样的一位大人物。随随便便就送两件紫品宝贝的人,放眼整个天下也不多。不过最让安争高兴的就是那药田,有了这百亩药田,以后天启武院里的人就不用担心受到什么伤害而没有医药可治了。

此时安争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药田腾空而起留下的痕迹,有一股一股的水从深坑里往外冒,度很快。安争看了一会儿,确定自己要是再不走,有可能被水淹没。他选择了另外一侧的峡谷缝隙出去,南侧还有一头没有离去的麟翼雕,安争不敢冒险。

现在的安争,就像是一个三岁的孩子出门,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手腕上带着大金镯子一样。一个还没有如升粹之境的半大孩子,身上带着两件紫品的装备。一件是许眉黛送给他的红鸾簪,以安争现在的实力只能当匕用。另一件是血培珠手串,能当抽屉用安争一边走一边想,暴殄天物,可能形容的就是自己。

安争不知道自己会绕出去多远,但只能往北走。

他半路上一直很好奇,这个地方到底生过什么样的故事。为什么会有那样一位强大的老者在此殒命,而生前守了这里五百年,应该是无聊至极才会种了这药田。而那七位守护水晶棺的人又是谁,是老者的随从吗?石壁上的栈道是谁修建的?那些壁画描述的又是什么故事?

这些,安争已经找不到答案了。

他顺着北边山崖上的裂缝往外挤,遇到实在太细小的地方不能过去,就用红鸾簪戳。一路走一路戳,到了天又黑了的时候,终于从山体里挤了出去。安争心说自己的运气真是好极了,山体垮塌的那么严重,自己钻出去的地方山体要是稍稍歪斜一点,自己就被夹在里面成了肉泥。

从北侧大山出来的时候,天空上月朗星稀。安争站在高处往四周看了看,深夜笼罩的丛林之中仿佛处处透着危险。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安争已经完全不知道了。他只能按照自己的判断,开始绕过这座山峰往东南方向走。

走到半夜,安争觉得四周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就把麟翼雕的粪便拿出来涂抹在身上。给猫儿善爷涂的时候,从善爷的表情安争就知道它是拒绝的。

幸好,在这方圆千里,除了安争,还真没有人敢靠近麟翼雕的粪。

安争睡了一会儿恢复体力和精神,时间大概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他在一棵大树上盘膝而坐,准备修行一会儿等到天亮再走。四周太危险,他也不敢酣睡。就在他刚刚盘膝而坐,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啼鸣。

麟翼雕来了。

第三十四章 大鱼凌空

正是夜最深的时候,麟翼雕那啼鸣之声能传百里。安争一瞬间就睁圆了眼睛,心说果然阴魂不散。他猛的醒悟过来,麟翼雕能这么快就追过来,和自己身上的臭味不无关系。他只想着麟翼雕的粪便能让其他野兽魔兽避开,但忘记了也能把麟翼雕引来。

不过想到这里,安争反倒踏实了些。

麟翼雕夜晚不出行,是因为它的眼睛不适应黑夜。在白天高穹之上,麟翼雕一目千里。但是到了晚上,它的眼睛就失去了绝大部分作用,几乎看不到东西。如果不是有这臭味,它断然不会寻来。安争上树之前就看到不远处有一条山溪,所以立刻做出了决定。

他先是把粪便在那大树的枝杈上抹了不少,然后纵身跳下来,快的冲进山溪之中。一人一猫,在溪水里迅的洗了个澡。猫儿睡的正沉稳,突然入水被凉的激灵一下子,出一声喵安争说善爷你闭嘴,不然一会儿大鸟儿来了吃你的小虫虫。

善爷果断闭嘴,虽然它可能完全不知道安争那话什么意思。安争抱着猫儿在山溪里滚了一会儿,但身上肯定还有臭味。他索性把衣服全都脱了,光着屁股抱着猫儿在山林之中穿行。

片刻之后麟翼雕就到了,飓风横扫,将方圆几百米范围的大树吹的连根拔起。麟翼雕悬浮在半空之中,双翅震动,金刚之羽随即覆盖下来,暴雨一般。每一根金刚之羽都足有一米多长,锋利如刀。这东西密密麻麻的落下来,简直就是天灾一样凶残。

安争顺着山溪跑,跌跌撞撞。溪水可以掩盖人的气味,他只希望能管用。不过是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那边千米范围内已经寸草不生。不要说那些参天大树一棵不剩,连大地都被犁地一样翻了一层。麟翼雕看不到结果,只是觉得臭味消散了不少,随即落下来看时仔细探查。

趁着这个机会,安争连跑带游的出去了几百米。

一条足有一米粗的水蟒因为被麟翼雕吓着了,顺着溪水往前迅的游动。若是放在平常,安争这样的身躯正合适它一口吞了,怎么可能放过。可是现在,它比安争还要害怕。水蟒圆滚滚的身躯在旁边经过,把安争吓了一跳。他见水蟒游的比自己快,随即不知死的一翻身爬到水蟒背脊上,双手抱着水蟒的腰。

水蟒鳞片很厚,未必感觉到安争上来了。就算是感觉到了它也没时间理会,还是逃命要紧。

麟翼雕低着头好像一个掉了眼镜的老花眼似的在地上寻找,十几分钟之后一无所获,它越暴怒起来。腾空而起的麟翼雕开始胡乱在半空之中激射金刚之羽,一米多长的金刚之羽在山林之中横冲直撞。不少参天大树被拦腰斩断,山石都被劈开。

水蟒越来越害怕,游的也就越来越快。就在这时候,安争忽然感觉到身后一种震动,那震动来自于地下,绝不是麟翼雕的金刚之羽打在什么东西上造成的。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脸色立刻就变了。

水幕!

那是之前安争带走了药田之后,深坑里冒出来的水。那水将深坑填满之后开始往外流,峡谷缝隙很小,所以慢慢的水就将峡谷填满了。等到水满之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将峡谷撑开,那水幕随即出现。至少千米高的水浪啊,被拍一下必死无疑。

麟翼雕也感觉到了危险,立刻朝着远处飞。但是水浪向前挺进的度极快,破坏力比麟翼雕也大多了。洪流所过之处,大树被连根拔起,巨大的山石被冲的随波而滚。安争明显感觉到了山溪越来越宽越来越深,那水蟒吓的不敢露面,直接钻进了水里在水底游动。

安争闭气,但现在他的实力如此弱小,能闭气六七分钟就不错了。随着水蟒向前又游了一会儿,安争不得不离开水蟒往上浮。此时水流已经越来越快,水浪越来越近。此时如果脱离山溪往两侧跑,只怕跑不出去几百米就会被水浪重新卷进来。那个时候,安争就算是铜头铁臂也挡不住。

所以此时顺着水流往前冲,反倒更安全些。

麟翼雕也傻,安争不得不顺着水流往前冲,它也顺着水浪往前飞。水浪好像一条无比巨大的凶蟒,顷刻之间就把山谷填满。巨浪拍击,山峰都能被拍掉一层。

安争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想办法,这样下去早晚都会被巨浪卷死。

可就在这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那水蟒被吓得惨了,盲目之间从水底浮出来,然后一口咬向安争。安争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抬起手里攥着的红鸾簪,在躲开蛇头的一瞬间,将红鸾簪刺了进去。水蟒剧痛,身子骤然盘绕起来。安争抱着水蟒的身子,居然没有被卷进去。

或是因为红鸾簪出现,半空之中的麟翼雕立刻就叫了一声,然后俯冲下来。看来它把这红鸾簪当成了自己必须守护的至宝,宁愿冒着被水浪拍击的危险也要冲下来抢夺。水蟒在水里翻滚,麟翼雕巨大的爪子在水中乱抓,抓住水蟒之后就飞起来。足有二十几米长的水蟒剧烈的扭动着,但在麟翼雕的爪下这扭动显得那么无力。

安争松开手,从半空之中坠落下来掉回水里,水浪卷着他往前冲,不断的磕磕碰碰。

麟翼雕抓着水蟒飞起来,似乎是又感觉到没了红鸾簪的气息,麟翼雕暴怒。它的爪子猛然收紧,爪子刺穿了水蟒的身躯,水蟒出的声音好像撕开锦帛一样。然后麟翼雕松开爪子,水蟒从几百米的高空坠落下来。还没有落地的时候,无数的金刚之羽从麟翼雕身上飞出来,在半空就把水蟒切成了无数碎片。

一根金刚之羽擦着安争的脑袋激射过来,砰地一声嵌入一侧的山崖上。安争此时在水里已经完全不能控制自己了,只能顺着水流往前走。

麟翼雕此时认定了偷走红鸾簪的人就在水里,所以不断的往水中激射金刚之羽。

安争被灌了几口水,一边啐一边骂了一句:“你就不怕把自己射秃了?”

水浪声音很大,麟翼雕当然听不到安争的话。安争随波逐流,只能尽力不让自己撞死。幸好他始终都在上面,不管怎么翻滚也没有被拍在石头上。

安争耳朵里也进了水,全是轰隆隆的水浪的声音。根本就无法计算被冲出去多远,但很快前面的水浪声忽然就大了起来。

安争拼了命的让自己可以呼吸,挣扎之间身子骤然一重,就从高处狠狠的摔了下去。

断崖!

所以水流在这形成了巨大的瀑布,安争被水浪直接冲了下去。在半空之中有那么一段时间,安争是脱离了水流的。所以麟翼雕感受到了红鸾簪的气息,从高处俯冲下来,张开嘴朝着安争咬了过来。

此时的安争已经精疲力尽,根本不可能抵挡。就算他此时没有受伤还有力气,也断然不是中阶魔兽麟翼雕的对手。

安争眼睁睁的看着麟翼雕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麟翼雕身后就是圆圆的月亮,所以那雕扑过来,就好像一大片乌云。在这一刻,安争又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来临。就如同上一次也是在这沧蛮山里,被那么多高手围攻的时候一样。

就在麟翼雕的嘴已经快要接触到安争的时候,瀑布上面忽然一片更大的阴影飞了出来,然后在半空之中一口将麟翼雕咬住。那东西无比的大,安争只觉得好像是半截山峰砸下来似的。咬住了麟翼雕的东西过了安争往下掉,安争就看到了一片一片的巨大鳞甲在自己眼前过去,每一片鳞甲都有几米大。

圆月之下,瀑布半腰。

一条巨大无比的鲤鱼从水浪之中冲出来,将半空之中的麟翼雕咬住,然后坠入下面的深潭之中。那巨大的鲤鱼落水的时候,激荡起来的水浪淹没了四周的丛林。安争从来没有想到过,即便有人说他也不会相信,一条鲤鱼居然能长到这么大!

鲤鱼吞掉了麟翼雕,这方圆千里之内的霸主临死之前就来得及叫了一声。

以自由落体的度,安争飞了最少十几秒才落下去。在看清楚那鲤鱼的一瞬间,安争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到看到此锦鲤者一周之内必有好消息传来。

呸!

他啐了一口,心说自己肯定是被吓傻了。

随着水浪拍击,安争终于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太阳的光芒已经暖暖的洒在他的身上。他躺在一座山峰的半腰,恰好有一大块凸出的石头。水浪最高的时候能有几千米,所以现在他躺在这个高度也不算什么。安争揉了揉剧痛无比的脑袋,回忆了一下,自己落水比那巨大无比的鲤鱼稍稍晚了些。鲤鱼落水的时候激荡起来的水浪,恰好把自己又送上了高空。

这快凸起的石头很大,水退了,安争却留在了这,不得不说这运气真够逆天的。

安争醒了之后立刻想坐起来看看善爷,但是一动,四肢百骸无比的疼。然后他就看到善爷趴在他胸口,正用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

“善爷你还在就好,你没事就好。”

安争语无伦次的说了几声,手无力的垂下来,现自己手里还紧紧的攥着红鸾簪。

就这么躺了最少两个时辰,安争才稍稍有点力气动。他往后挪,扶着峭壁坐起来,才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惨不忍睹。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了,到处都是伤口,没有伤口的地方就是青紫的一片一片。他想试着活动一下,现双臂还好,但是腿骨和肋骨应该断了几根。

在这半山腰,凸起的巨石之上,若是没有人救治他的话,只怕撑不了多久。幸好安争现在随身带着药田,不然可能死的更快。

“善爷,这就是大难不死。有没有后福我不知道,我就知道真他妈的疼啊。”

安争对猫儿说了几句,猫儿就是贴在他身上不住的摩挲,显然对他很关切。

“没事没事,咱不是有药吗。”

安争艰难的扭开手串上的珠子,然后脑海里就出现了那大片的药田。他在脑海里选择了几种药材,药材就自动的从空间里飞出来,落在安争身边。

安争喘息了一会儿,往远处看了看,现群山之中出现了无数的大湖,深在半山腰。也不知道那条巨大的鲤鱼去了哪儿,是不是已经一飞冲天。

安争想着幻世长居城可别出什么事,不然会死多少人。杜瘦瘦他们,千万不要出事啊。

第三十五章 回武院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安争连自己的手臂都无法抬起来,所以想给自己治疗伤势,基本上没有任何可能。现在的安争就是身边空有良药,但没法动。他尝试了几次,终究还是不行。两条胳膊好像灌了铅一样无比沉重,连抬手都费力。他本以为恢复一段时间能好些,但随着伤势越来越重,力气消失的越来越快。

“善爷。”

安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走吧,留在这是死路一条。”

猫儿叫了一声,在安争身边趴伏下来,意思是绝不走。

安争虚弱的说道:“下不去?别忘了你是猫啊,怎么可能下不去。快走吧,这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来这沧蛮山不是我的福地,来一次受难一次。”

猫儿忽然站起来,对着安争叫了一几声,然后纵身一跃从山崖上跳了下去。安争吓了一跳,想侧身看看,却无法移动。

善爷就这么走了,安争觉得世界一下子只剩下自己,还有一步步走近的死神。

天黑了,天亮了。

天又黑了,又亮了。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安争已经虚弱的脸眼皮都抬不起来。他的神智越来越模糊,觉得四周越来越寒冷。他觉得有些可笑,自己身上带着两件神器,一件紫品的红鸾簪,一件紫品的血培珠手串,脖子上还挂着另外一件紫品逆天印的钥匙可救不了自己。

虽然血培珠手串转移走了百分之一的伤害,但对于安争现在的伤势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安争算了一下,也就是能把自己的死亡推迟一点点而已。然后他苦笑,自己居然还有闲心算这个。

回顾自己这一生,其实不亏了。死在他手里的恶人数都数不清,若是一命换一面不亏,他赚的盆满钵满。

上次安争的肉身强大,对灵魂也有很好的保护作用。但这次不一样了,肉身太弱,灵魂也无法游离出去。所以这一次的死亡,可能是真真正正的死亡。

就在安争诧异为什么天黑的那么快的时候,忽然身边传来一阵响动。然后他在迷迷糊糊的情况下,似乎看到了喘着粗气一头汗水的胖子。雪白的猫儿善爷从后面跳上来,蹲在安争身前一声一声的叫着。当初安争救了它一命,现在它救了安争一命。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是怎么穿过那么危险的丛林回到幻世长居城的。

“我操,已经这个德行了,死了没?”

胖子坐在安争身边大口大口的喘息。

安争眯着眼睛,可能是因为有了希望,所以视线也变得清晰不少。他看到胖子的两条胳膊上都装了一种类似于外骨骼的东西,制作的很巧妙。

“要是死了,我这就回去报个信。然后天启宗就此散伙,大家把值钱的一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胖子喘了几口气,一边骂着一边用绳索帮安争绑在自己后背上:“不声不响自己跑出来找死,看起来遭遇不错啊,在这崇山峻岭之中全-裸晒日光浴,你也是前无古人了。”

安争只是虚弱的笑,笑的和个傻逼一样。

胖子胳膊显然还很吃力,虽然有外骨骼保护,但因为才断了几天还没好,这样大体力的动作让他疼入骨髓。额头上的汗水一小半是因为累的,一大半是因为疼。可他咬着嘴唇,一个疼字都没说出口。把安争绑在自己后背上,胖子把绳索栓在峭壁的一块石头上面,然后顺着绳索开始往下爬。

安争低头往下看了看,依稀在山崖下面看到了曲流儿和老霍。

“你的胳膊”

安争气若游丝的说了一句。

胖子冷哼一声:“比你强多了,我最多胳膊疼,你特么连鸡-巴都疼。”

安争居然还笑起来:“你怎么知道。”

胖子:“大爷我火眼金睛妈的肿的好像火腿,能不疼?”

安争:“能注意点别的地方吗”

胖子懒得理会他,艰难的从石壁上爬下来,到下面的时候已经疼的呲牙咧嘴。

老霍伸手把安争扶下来,然后叹了口气:“看起来最多再过几个时辰,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安争道:“神仙说,你有朋友,不需要我救。”

曲流儿看到安争的样子眼睛都红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她看到胖子带下来的药,立刻动手给安争外敷,此时安争赤身裸体,她却全然也不在意。老霍动手做了个架子,让安争可以坐在架子上。杜瘦瘦背着架子赶路,一路上一句累都没说。老霍叹息说如果不是自己废了,何至于让胖子这样一个断了手臂的孩子受这苦。

胖子却摇头:“他为我寻药弄成这个德行,也没说苦。”

安争说:“那是那是,我还用大粪抹了全身呢,你都没抹。”

胖子说只要你不死,我回去用大粪洗澡。

不得不说,曲流儿的医术真的很不错,用安争的药稳定了伤势。这一路走了两天,安争的伤势没有恶化,反而好了几分。等回到幻世长居城的时候,安争最起码说话没有什么问题了。只不过看起来憔悴无比,整个人短短几天就又瘦下去一圈。可也奇怪,胖子受的罪也不小,居然一点儿没见瘦。

回到天启武院的时候,天色又已经见晚。小七道看见安争回来,扭着小屁股跑过来,哭的泪人一样:“安争哥哥,你疼不疼?”

安争安慰道:“哥哥不疼,哥哥就是累的。”

进了房间,安争取出来不少草药,然后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奇遇。老霍一直盯着安争的手串看,脸色变幻不停。安争知道老霍肯定看出来了什么,只是当着大家不好意思说出来。有了足够的草药,曲疯子和曲流儿两个人忙活起来,治伤其实也就不算什么难事了。

胖子躺在摇椅上,安争躺在床上,两个人都很憔悴都很累,但是看着彼此傻笑。

“还别说,你笑起来真特么丑。”

安争说。

胖子撇嘴:“你现在这个德行你还觉得很帅呢?我操,要不是我一笑全身都疼,老子早就笑出来一身肌肉了。”

曲流儿白着他俩:“已经成这样了,你俩还有心情开玩笑。”

胖子说:“小流儿这你就不懂了,这是一种生活态度你懂吗。哭是一天笑也是一天,我们为什么不让敌人哭自己笑呢。你看我说话这么有哲理,千万别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也别爱慕我,我不喜欢你这样的柴火妞我喜欢白白胖胖的懂不懂?”

曲流儿瞪了他一眼,给他包裹伤臂。胖子疼的哎呦叫了一声:“报复我是不是?”

曲流儿道:“你的骨头已经错开了,我刚才是拗断了重新接。”

胖子愣了一下:“姑奶奶你以为我这胳膊是胶泥啊,来回捏着玩。”

曲流儿道:“要不我不给你捏,让你这胳膊长成歪七扭八的,像蜘蛛腿似的行吗?”

胖子想了想,那样子的胳膊肯定很难看,所以只好忍着疼。曲流儿为胖子重新固定了手臂,然后给安争换药。她虽然还小,而且一身男装,但灯火之下那张脸如此的清秀。安争心说,曲流儿要是换上女装的话,一定很漂亮。

“安争,老霍真牛。”

胖子想挑一挑大拇指,没成功:“给我装的那种假臂,简直厉害的无以言表。善爷回来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你出事了,其实那之前小流儿和曲疯子已经在外面找了你两三天,可是幻世长居城近处找不到你。我们就猜着,你肯定进深山去了。但是我们根本没有线索,也不知道怎么找你。”

“善爷回来,我们觉得出大事了。可这武院里,只有我最强壮。老霍就随便找了些东西,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造了那外骨骼。”

安争心说老霍是星品楼的高手,炼器大师,造这种假臂真算不得什么。但是老霍没有把自己的经历告诉胖子他们,所以安争也没有说破。有些时候,保守秘密其实不容易,尤其是面对自己朋友的时候。另外一个人的秘密,总是在不经意间被透露出去。安争不是这样的人,他有最起码的道德。

曲流儿给安争换好了药,然后就翻出来安争的衣服给他穿上。胖子在旁边起哄:“人家一个女孩子帮你做这些事,估计着也没办法嫁给别人了。安争咱是男子汉大丈夫,你可不能耍无赖。以后小流儿就是你的女人了,你不能欺负她。你要是欺负了她,我就把你阉了。”

安争苦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是觉得小流儿很可爱,但是两个人的年纪相差太远了然而这种事,安争也没办法说出口。

曲流儿羞红了脸,帮安争换好衣服之后,站起来狠狠在胖子的脚面上踩了一下,哼了一声后跑出房间。

胖子:“你媳妇儿揍我!”

安争瞪着他:“别胡言乱语,她性子单纯,你这样开玩笑她会受不了。你我都是糙老爷们无所谓,但别拿女孩子开玩笑。女孩子心思太细太脆弱,有时候你觉得一句没有什么问题的玩笑话,却能伤她很深。”

胖子点头:“好好好,我记住了。不过你和她真的挺般配的,都那么瘦安争,说说你在沧蛮山里都经历了什么,怎么伤成了这样。”

安争简单讲了一下经过,但是没有说出那个干尸前辈的事。他只是简单说了下,自己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捡到了一个宝贝,然后把一大片药田带回来了。遇到了麟翼雕被追杀,才受了那么重的伤。不是安争不相信胖子,而是那位干尸前辈不能被人打扰。那七个人的兵器,那水晶棺,还有那前辈身上的紫品宝贝。一旦被人知道了,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灾难,也许连具尸体都留不下。

胖子向来心直口快,说不定就告诉谁了。这件事一旦流传出去,绝对没有什么好的结果。

虽然把大部分危险的事都轻描淡写的带过,但胖子还是听的脸上变色:“我操那可是中阶魔兽啊,相对于人来说,最起码是须弥之境以上的强者。那东西要是起威来,这幻世长居城里都没几个人扛得住。”

安争摇头:“别小看幻世长居城,这里肯定藏着了不起的高手,只不过不愿意露面而已。”

安争之所以这样猜测,是因为那洪荒猛兽一样的山洪。淹没了那么大的地方,幻世长居城居然一点儿都没有被波及,显然不正常。若说不是有人阻止,安争说什么都不信。

正在这个时候,老霍从外面走进来,一进门就看了看安争的手串,然后对杜瘦瘦说道:“胖子,你先出去一会儿,我想和安争单独聊聊。”

胖子站起来:“得嘞,你老人家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擅自脱离宗门是多大的错误,而且他还是宗主,居然这么没有纪律性。要我看,应该阉了。”

安争:“打回来你就一直想阉了我,为什么!”

胖子沉默片刻,有一种饱经沧桑的语气说:“因为你大。”

安争愣了一下,然后认真的说道:“要不你也打肿了试试?”

胖子:“滚!”

然后自己出去了。

第三十六章 来自地狱的诅咒

老霍进来之后显然有些犹豫,似乎在考虑着怎么开口。在沧蛮山找到安争之后,老霍始终给安争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他好像心事重重,眼神里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前辈,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安争试着坐直了身子:“我认真听着。”

老霍看了看安争,又看了看他手腕上的血培珠手串。

“安争你知道你手上那是什么东西吗?”

安争点了点头:“是我意外所得,这珠子里似乎有一种灵智,可以告诉持有者这是什么。所以我知道这东西叫血培珠手串,是紫品的法器。前辈是不是也认识这东西?”

老霍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格外的凝重:“果然是这个东西血培珠,我也是只有耳闻不曾亲眼见过。如果你方便的话,就把怎么得到这东西的经过详细告诉我。请你相信,这事关你的生死存亡。”

安争见老霍郑重,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沉。他不愿意说出关于那个干尸的事,所以只说是自己在那个峡谷的一座茅屋里现了一片药田,一个茅屋。自己在茅屋里现了血培珠,觉得是个好东西就戴上了。结果戴上之后,这东西刺血认主,就摘不下来了。

老霍听完之后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若不是别人送你的,而是你自己捡到的可能还好些。”

安争心里一震,脸上却还保持着平静:“怎么说?”

老霍走到窗口,站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关于这血培珠,其实在过去有一段很残酷的传说。传闻血培珠不是人间的东西,而是来自地狱。我在星品楼的时候,阅读过很多关于上古神器的古籍,其中就提到过关于血培珠的来历。古籍上记载,血培珠来自于地狱血池之中的一棵菩提树,是血液滋养而生。”

“后来有大修行者误入地狱,见这菩提树神异,所以折其枝杈造了这血培珠手串。这大修行者回到人间之后,就出了事,被仇家追杀以至于在巅峰时期陨落。他的后人得到了这个手串,自此之后这个家族就再也没有复兴,所有得到手串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善终。”

安争问:“这是为什么?”

老霍道:“古籍上记载,这血培珠的恶毒,全在血培两个字。血培珠一旦认主,主人就被动的不得不以自身的血液来滋养这个东西。你说得到血培珠手串的时候,珠子上刺出东西吸了一些血液十之**,传闻是真的。血培珠需要长期的血液滋养,所以佩戴的人,会被珠子不断的抽取血脉之力。若是这个人不能始终保持强大的实力,早晚都会被血培珠将血脉吸取干净,最后变成一具干尸。”

安争想到了那位干尸前辈,心里越的沉重起来。

老霍道:“之说以我说只要不是别人送你的就好些,是因为关于这血培珠,还有一个更恶毒的属性。上一个持有者若是被血培珠吸干了血液,在临死之前若是许下诅咒。那么下一个血培珠的持有者,非但要以自己的血液滋养血培珠,还不得不以自己的血液滋养上一任持有者,也就是一具干尸。”

“当干尸得到了现任持有者的血脉之力后,就会慢慢复苏。这就是血培珠魔咒,传闻是地狱之主亲自创造的禁术。不管是谁,戴上血培珠之后都不得不滋养它。”

安争的心在一瞬间跌落谷底,但他总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是被算计了。虽然那个干尸的诡异,或许真的如老霍所说,是在借助自己还魂。

可是见到干尸的时候,这手串并不在他身上。而且,那干尸第一次送给自己的东西是一串项链,而非这血培珠手串。或许,只是巧合?

安争试着安慰自己,却现这种事根就没办法安慰。老霍不可能知道自己见到干尸的过程,所以没必要编造这样一个谎言来欺骗自己。安争之前是明法司的座,见多识广,但对于法器的了解,显然比不上在星品楼多年的老霍。术业有专攻,安争当时以攻击力凶猛而让天下人闻风丧胆。而老霍这样的人,对于法器的了解自然也不是别人可以相比的。

“你以后多注意些。”

老霍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若是若是觉得自己的血脉总是处于一种很亏的状态,精神不振,总是感觉到很疲乏,那么就该早做准备。血培珠随着佩戴者的实力增加而变强,但它越强大,对于血液的吸收就越多。若是再有上一任持有者的魔咒,那么你血液损失的度,将会很快很快。”

安争尽力让自己平静的问了一句:“有没有破解的办法?”

老霍看向安争:“没有,就算你斩断这条胳膊,把血培珠丢到天涯海角。它还是无时无刻的不在吸收你的血液,哪怕你和血培珠相距万里也没有意义。因为当时已经刺血,它和你血脉相通解不开的。只有到你快被吸成干尸的时候,你才能开启魔咒,将这种诅咒传给下一个持有者。”

“还有就是。”

老霍的回答就像是安慰安争一样,那么无力:“尽快的提升自己,始终让自己的血气处于充足状态。也就是说,你变强的度必须远比血培珠要快。只要你能时时刻刻满足血培珠对于血液的供给需求,同时又不损害自己的身体,这样倒也无妨。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你不再变强,总是让自己保持着现在这种实力,那么血培珠对于血液的需求就会很少。”

“前提条件是,上一任持有者没有诅咒。如果有,你的血液还是会被很快吸干的。安争我问你,你到底在这血培珠的附近有没有看到干尸?”

安争张了张嘴:“没有。”

老霍将信将疑的看了安争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希望没事,你自己多注意就好。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将血培珠从你手腕上摘下来,唯一希望的就是这珠子的索取并不是很大。”

安争勉强笑了笑:“也许我变强的度远比它要快呢。”

老霍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然后转身往外走。

安争知道,老霍是找不到什么词语来安慰自己了。他现在的修行潜质是半颗星,想要很快的增强自己的实力?

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老霍离开之后,安争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忧虑和沉重的状态。他知道老霍不会骗自己,因为老霍没有那个必要。安争不会去怀疑一个赠予自己紫品逆天印的老人家,就正如他到现在也不相信那位干尸前辈是要吸自己的血液来重生。

就算是又怎么样?

安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心里不要那么压抑。那位干尸老前辈赠送给自己一件紫品的法器,还有百亩药田,拿这些东西来换取自己的一些血液,难道还不公平吗?况且这血培珠魔咒又不是真的不可破,只要自己能够把变强的度始终保持在血培珠的度之上,就不会有事。

安争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左手手腕上的珠串,看着那十三颗珠子上形状各不相同的血色星点。

就当是一种督促吧。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溜走,比如睡眠。总是想着我再玩一会儿就睡,然后现,剩下的睡眠时间已经不多了。而到了白天,要么压榨自己的身体,要么压榨应该用来做其他事的时间。安争不敢浪费,因为有了血培珠这件事,他知道自己更没有资格去浪费时间。

哪怕是在床上休养的时候,他都没有放弃修行。所谓的洗髓,其实并不只是让肌肉和骨骼乃至于经脉变得更强,能够运行修为之力那么简单。最主要的是,将丹田气海的潜质打开。每个人都有丹田气海,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行者都一样。这是天生存在的东西,是人类身体的神异之处。

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在于,丹田气海的开启程度。天才之所以是天才,是因为他们在一出生的时候丹田气海已经开启了,而且或许开启的程度很大。而普通人,丹田气海是闭合的。要想开启,必须靠灵石的力量和一位须弥之境以上的修行者这帮忙洗髓。

安争的潜质是半颗星,也就是说,他的丹田气海现在只开了一条缝隙。开门的大小是相对的,不管是进还是出。开的大,进的多出的多。开的小,进的少出的少。所谓大小,就是吸收和释放。吸收,指的是容纳与丹田气海之中的修为之力。释放,指的是攻击的强度。

门开的大,攻击的力量自然强大,因为输出的修为之力大。所以境界这种划分,并不是十分严格。同样是升粹一品,就拿安争和小七道来对比的话小七道在升粹一品的攻击力,可能比安争能强大十倍不止。随着修为境界的提升,小七道攻击力的强大程度,也会比安争有着翻倍的加强。十倍,二十倍,百倍,千倍

而且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如果门开的很小,那么可能修为境界到了一定地步就会停滞不前。吸收的力量只能维持在升粹一品的输出,那么就永远也不可能达到升粹二品。

安争现在急需要解决的,就是让自己丹田气海的门开的更大些。

可是,体质这种事,想要改变真的太难了。这和洗髓不同,洗髓只是打开丹田气海的门,因为门本来就有。可是体质的改变,是让你的门变大。

安争在床上休养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才差不多恢复,对于他来说最好的消息并不是这个,而是血培珠对于血液的需求似乎并不是很大,不然他也不会恢复。但是安争也知道,如果不是血培珠的吸取,他也不至于一个月才恢复过来。毕竟,曲流儿每天都拿着翠品甚至白品的药物来滋养他的肉身。

如果是个天才,每天吃那么多翠品或者白品的草药,早就已经好了甚至修为更强。但安争,只是让身体回到了和以前差不多的程度。一个月,没有任何进展。

算算时间,距离和幻世书院的比试还有四个多月,想取胜,似乎没有一点儿希望。

可安争没有放弃。

因为他是安争,从不接受命运安排的安争。

第三十七章 厕所炸了

或许是因为老霍的话对安争影响很大,所以安争总是时不时的感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很多人在得知自己有可能面临不好的状况之后,就会变得疑神疑鬼,明明没事,却总想着自己有事。而安争的感受比较客观,毕竟他有着绝大部分人没有的阅历和常人没有的坚强。

安争现戴着血培珠手串,其实对于身体的影响算不上有多大。但对于修为的进展,影响就不小了。

就算是半颗星潜质,吃了那么多翠品白品的草药,相当于每天都在进补,按照道理应该有所改善了才对。但事实上,安争感觉自己的丹田气海打开的门,还只是一条缝隙而已。

夜晚的时候,安争自己一个人在九星台测试了一下,依然是半颗星。

身体恢复之后,安争给杜瘦瘦他们制定了详细的修行计划,然后给了曲流儿不少草药炼制丹药,用以提升他们的体质。然后他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进入逆天印之中修行。

老霍说,逆天印里的时间是停滞不前的。所以不管在里面多久,出来的时候还是进去的时候。也就是说,安争可以有足够的时间修行。对于一个修行潜质如此差的人来说,这可能是最好最好的事。虽然差,但不必考虑时间的消耗。所以安争对于老霍始终有一颗真诚的感恩之心,这种恩情之大其实报答都报答不了。

老霍是一个豁达的人,也是一个很正直的人。虽然他说自己的身体废了,但安争相信,以老霍在星品楼的地位和影响力,随随便便抛出去一两件红品或者金品的法器,就能给沐长烟带来无休止的麻烦,纵然杀不了沐长烟,也会让沐长烟不得安宁。

然而老霍很清楚,霍武夫的死其实和沐长烟没有直接关系。霍武夫用挑战上一任城主的方式成为新的城主,那么就注定要面对别人会来挑战自己的局面。沐长烟打伤了霍武夫,在比试之中这在所难免。若是沐长烟心足够狠,当时就已经把霍武夫杀了。

可沐长烟没有,所以老霍其实不恨沐长烟。相对来说,他更恨自己没有教育好儿子。

有些时候,安争觉得老霍是把对霍武夫的爱,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所以,安争知道自己绝不能辜负这位老者。

除去教杜瘦瘦小七道和曲流儿修行之外,安争的所有时间都用在修行上。

逆天印的空间其实很奇特,老霍告诉过陈羲,那是一个小世界。这个小世界的特点就体现于,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静止不动的。安争进去的时候,草地上的野花是盛开的,所以就一直是盛开的。不会凋零,不会老去。安争走在小路上,低头看到了有一只蚂蚁,等到安争返回的时候,那只蚂蚁还在那一动没动。

但更奇怪的事,这里的东西都不是假的,而是真实存在。蚂蚁是活的蚂蚁,鲜花是活的鲜花。

神器就算再神器,能逆天而行,但总有弊端。

在逆天印里的时间确实可以忽略不计,但因为进来之后血液运行几乎停滞,所以在这里修行成长的度慢的几乎也可以忽略不计。

安争和老霍一块进了逆天印小世界,老霍没有让安争立刻修行,而是让他坐下来聊一聊。

“你有些心急了。”

老霍说:“可越是心急,往往越不会有收获。”

安争道:“不敢不急,距离和幻世书院的比试已经不到四个月了,可我现在还没能入品。”

老霍摘下酒葫芦递给安争:“你先听我说说这逆天印逆天印之所以逆天,就是能让时间停滞不前。但这恰恰是逆天印的初级阶段,时间停止,修为的进度也极为缓慢。因为你的生命在这几乎是没有损耗的,所以你也就几乎没有成长。要想真正的利用好逆天印,就要了解法器,尤其是紫品法器。”

他笑了笑,指着安争:“你现在就是一个土财主,暴户。你身上已经有三件紫品法器,但根本用不到。我先给你说说紫品法器为什么能称之为高阶法器,那是因为成长和对持有者的适应。紫品法器会自动的调整自己的状态,让自己适应持有者的实力,从而挥持有者最大的攻击力或者防御力。”

“但是,这先要保证持有者有一定的实力。而你呢,现在还没有入品,所以基本上没有实力。这也是为什么,你的紫品法器在你手里根本没用的原因。逆天印现在能给你足够的时间,但这恰恰不是好事。这样对你说吧,什么时候你能让逆天印里的时间开始运行起来,证明你就开始真正的成长了。”

安争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老霍继续说道:“刚才我说了,你现在的实力,其实完全没有开启逆天印。因为你太弱,所以时间几乎不运行。因为不运行,你就无法提升自己。等到你升粹一品的时候,你再进入逆天印里,会现这里的时间就会缓缓的运行了。你看到的那只蚂蚁,就会开始慢慢的爬行。相对于它的大小,要爬过那条路可能需要很久很久。但只要是动了,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如果你始终不入品,不管在逆天印里修行多久,可能也一直无法入品。随着你的实力越来越强大,逆天印里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快。我当初计算过,升粹九品的修行者,进入逆天印之中修行,这里的时间会比外面缓慢差不多一千倍。也就是说,你在这里修行一千个时辰,外面才过去一个时辰。”

“当你的实力到达须弥之境后,是一个跳跃。逆天印的时间,比外面慢五百倍。当你到达须弥九品,这里的时间比外面慢一百倍。当你修为达到了囚欲之境,这里的时间比外面慢大概五十倍,到囚欲九品,大概是四十倍。等到了小满境,这种时间的改变就会更小。小满境在这里修行一个月,外面过去一天。到了大满境,这里修行二十天,外面过去一天。到了小天境,这里修行十天,外面过去一天。”

安争懂了。

当实力越来越强,逆天印里的时间也就过的越来越快。听起来逆天印的实力随着修行者越强而自身越弱,但实际上这才是真正的逆天之处。到了小天境那种地步,其实在哪儿修行都差不多了。

老霍说道:“若是你能到达大天境,那么逆天印将失去控制时间的作用。你在这里修行一天,外面也是一天。这是因为,大天境强者本身的实力,要过这种单纯修炼法器的实力。”

他笑着对安争说道:“所以我看着你如此心急,不得不劝你几句。逆天印和你其他的两件紫品法器不同,你的红鸾簪,随着你实力的增强而增强。若你是小天境的实力,红鸾簪就能达到小天境的力量。就算把红鸾簪自己放出去,镇压一位大天境的强者也不是难事。但逆天印,只是一个空间,一个改变时间的法器,不是用来攻击的,但你可以用来作为防御。”

老霍起身,拉了安争一把:“相信你自己,连血培珠都没能把你怎么样,你还怕什么?有些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我还没有见过比你运气更好的人,而这叫做天眷。”

安争也起来,跟着老霍离开了逆天印。

“等一等,不要急。先让自己入品,然后再进逆天印。”

老霍把酒葫芦从安争手里拿回来,然后皱眉:“为什么喝了那么多年轻人不能喝太多酒,对身体一点好处都没有。”

安争笑了笑:“别闹,你葫芦里装的是水。”

老霍:“哦我忘了。其实喝酒的最高境界,就是喝水也是酒。”

安争心说,这句话如果对钟九歌说,对于他千术的提升可能真有帮助。但钟九歌现在不在幻世长居城了,安争让钟九歌帮他一个忙,去了南疆天昊宫。安争猜到了那些暗算自己的人有可能对天昊宫出手,所以让钟九歌尽快走一趟,找到许眉黛,提醒她注意大羲的人。

老霍离开之后,安争就开始沉思,自己怎么才能提升潜质,把门打开的更大些。

他现在实力很差,还不能看到自己的丹田气海。但是他根据自己的体质来推测,门非但开的小,而是门也很小。小七道那样的旷世奇才,门可能有一丈那么高,打开之后大河都能灌进去。而安争想自己的门,可能只有半米高,而且只开了一条缝隙,估摸着那瓢往里泼水,都泼不进去多少。

吸收的修为之力少,境界的提升当然很慢。

安争有些苦恼,所以打算转移一下注意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再说。他打算想个办法,把药田从血培珠里弄出来。现在药田在血培珠里可以随便取,但安争也进不去,不能照顾。如果有办法将药田转移到逆天印里,那么就能让曲流儿进去。曲流儿那样的药痴,看到药田应该会高兴的跳起来吧。

所以安争只好又去找老霍,将自己的想法对老霍说了。

老霍让安争先去修行,他想一想有什么办法。

安争走到教室门口,感觉到一阵气息的波动,然后他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看书的小七道,忽然间脸变得通红通红的,好像喝醉了一样。

“小七道你怎么了?”

安争一跨步跑进教室里,急切的问了一句。

小七道的小脑袋摇摇晃晃:“安争哥哥嘿嘿嘿嘿嘿嘿晕乎乎的,好舒服啊。”

安争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反应过来:“你要进境了!”

小七道在一个月之前晋入了升粹一品,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进境了。这种进境的度,能把别的修行者气死。每个人进境的反应不同,所以安争一开始没觉得小七道是再次晋升。就在这时候杜瘦瘦端着一碗药汤愁眉苦脸的过来,看到小七道的样子连忙跑过去:“快把我这碗药喝了醒醒酒!”

曲流儿挡在小七道身前:“那是我师父为你熬制的提升体质潜力的药,又不是解酒汤再说,小七道也不是喝醉了。”

胖子叹道:“天才就是天才,说晋升就晋升。”

他捏着鼻子把那碗药汤灌进去,然后没一会儿就捂着肚子往厕所跑:“这个破药,吃了就拉。”

安争抱着小七道往他房间走,想让小七道睡一会儿。结果走到半路,就听见砰地一声巨响。

安争猛一回头,就看到厕所坍了。

杜瘦瘦拎着裤子跑出来一脸惊恐:“我操-我操-我操我就放了个屁,茅房炸了!”

门房里,老霍扑哧一声笑出来:“睡梦进境者有,如醉进境者有,剧痛进境者也有,胖子放屁开窍入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第三十八章 老霍老霍

小七道三个月入升粹二品,胖子三个月入升粹一品,看起来小七道的度比胖子也快不了多少。但实际上,胖子只是入品,而小七道是升品,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胖子捂着屁股去找曲疯子,疼的呲牙咧嘴。曲疯子看到胖子裤子上一个大洞,忍不住一阵惊恐:“这是谁把你怎么了?”

胖子愣了一下然后笑骂:“放屁,是放屁!”

前后两个放屁,说的不是一个意思。曲疯子当然没理解,他皱着眉头让杜瘦瘦趴好检查一下。然后在杜瘦瘦屁股上啪的一拍:“没事,就是有点炸脱肛,我已经给你塞回去了。一会儿用点外伤的药就行了,这几天少吃东西别拉屎。要是忍不住你就想办法吐,别拉。”

胖子一捂脸:“疯子你能别恶心人吗,你特么的倒流一个我看看!唉人生黯淡无光。”

安争见杜瘦瘦没事,抱着小七道往他的房间走,小七道好像醉的迷迷糊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前一句还喊着安争哥哥我好爽啊,下一句就会哭起来喊着想妈妈。他不过才四岁而已,正是需要妈妈的时候,可叶大娘去了大燕京都,等再见面的时候,小七道已经是八岁的少年了。

现在安争的三个学生,小七道升粹二品。杜瘦瘦入品,曲流儿在一个月前也已经入品。反倒是他这位先生,这位天启宗的宗主大人,还是个没品的人。

安争把小七道放在床上,为他盖好被子,然后安慰了几句想离开。小七道一把抓住安争的手腕,胡乱挥舞:“安争哥哥不要走,我要你保护我,这里有大老虎!咦,不是大老虎,是小猫咪。安争哥哥那是你的善爷,它怎么又变成胖子哥哥了安争哥哥,你后面有个人。”

安争一回头,现谁都不在,小七道是真的醉了。

安争在小七道身边坐下来,任由小七道抓着自己的手腕胡乱挥舞。小七道的胡言乱语越来越没谱,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等到差不多睡着了,安争才敢起身。

他拿起小七道的手,想放进被窝里。小七道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的说着:“我会唱儿歌,娘亲你别走好不好。娘亲我已经能修行了,等我变强大了就去救你。安争哥哥你别怕,你会成为最棒最棒的宗主,最强最强的修行者咦,安争哥哥你为什么有那么大一扇门啊。”

安争笑起来,帮小七道盖好被子走出房门。

小七道一翻身:“小七道也有一扇门,有一棵大树那么高。安争哥哥的门,比小七道的门大多了,像一座山那么大。推开小七道的门很累,推开安争哥哥的门会更累更累吧。”

安争没有听到小七道的话,又回去找老霍商量怎么把药田转移到逆天印里。那些草药对于安争来说没有特别的意义,但对于曲流儿来说无比重要。每个修行者都有自己的道,而曲流儿的道早就已经注定了。她对于药术的挚爱,远胜于修行。最初曲疯子带着她去哀求幻世书院的时候,她就有些抗拒,不想修行。

如果能让她和那些稀奇的草药接触,她可能对于药术的理解更深,对修行的帮助也会很大。

老霍和安争商量了很久,也暂时找不到办法。不过老霍说别急,他只是需要一个东西,只要这个东西找到了,转移药田并不难。安争问他需要什么东西,老霍说你啊,等你入品我就有办法了。

安争皱眉:“不要以为我会跌进你的圈套,你是不是在等我说我不是东西?”

老霍耸了耸肩膀:“你是东西。”

安争:“有意思么”

老霍:“可好玩了。”

安争:“严肃点好不好,你是江湖前辈。”

老霍撇嘴:“我从来都不是江湖前辈,如果不是因为我儿子,我也不入江湖。”

安争忍不住问:“前辈,你说自己的修为废了,为什么啊?”

老霍脸色黯淡了些,然后又笑了笑:“虽然不想提,但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说说也无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越那些天赋比我好的人,成为星品楼数一数二的炼器大师吗?”

安争摇头。

老霍道:“因为我对自己比较狠,告诉自己炼器的天赋不如别人,就要有比别人更狠的心,更大的坚持。所以我把我的丹田气海拆了”

“啊!”

安争惊呼了一声,脸色巨变。

老霍倒是没什么,说起来后反而释然不少:“你也知道,炼器和炼丹差不多,都需要一个好的鼎炉。炼丹来说,丹炉越好,炼出上品丹药的成功率也就越高。普通凡铁打造的丹炉,最多只能练出凡品。要想练出翠品的丹药,就要用特质的丹炉了。材质越好,丹炉越强。而这世上最好的材料,就是星纹陨铁,但是星纹陨铁太稀缺了。”

“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块星纹陨铁,加入精钢,就能打造一柄紫品的法器。我在年少的时候,意外得到了一块比巴掌大的星纹陨铁,不敢告诉任何人。但我知道,我自己保不住那星纹陨铁的。一旦让人知道了,我必然会有杀身之祸。当时的我,比现在凶狠的多,当然我指的是自己。”

“我天生就对修行没有什么兴趣,虽然当初有人说过,我可能是星品楼那么多年以来最有希望成为小天境强者的人。但我就是不想修行,只喜欢炼器。既然要炼器,那么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极品鼎炉就是最终梦想。恰好我得到了一块星纹陨铁,打造我的鼎炉的东西有了,但算不上专属。我要造一个只有我能用,而且能造出紫品法器的鼎炉所以我把我的丹田气海摘了。”

他笑了笑,有些苦:“我借口自己生病,一个人跑去外面住了半年。然后准备了足够的伤药和其他东西,在一个小山谷里把自己开膛破肚。我取了丹田气海,然后咬着牙缝合伤口。想想那个时候,我没死,真是奇迹。等到我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把丹田气海融进了那块星纹陨铁里。形成了我的第一个鼎炉,只有小巴掌那么大。”

“但你千万不要小看这巴掌大的鼎炉,那可没加入任何别的东西,只有我的丹田气海和星纹陨铁。自从那天开始,我就废了,再也不能修行。所以我回到星品楼之后编造的谎言也没人识破,我说是被人打的,谁都不怀疑。这之后,我在星品楼就成了最不被注意的人,我当时没被赶出星品楼也要谢谢楼主的施恩。”

“一个不能修行的人,当然不可能练出法器。但我坚信我能,所以在别人全都不再把我当对手之后,我开始疯狂的学习。我去记住所有的造器方法,而我做这些的时候,我的同门师兄弟们,对我全都嗤之以鼻。就连楼主,看到我也只是叹息。后来我听说,曾经不少人劝说楼主让我离开星品楼,不能让我毁了星品楼的招牌。”

“但楼主最终也没有那么做,他说哪怕我以后只能为星品楼扫地,也不会赶我走。从我听到那句话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和星品楼断开关系了。我十六岁那年,我的师兄弟们早已经在炼器上登堂入室,而我还从没有成功过。”

老霍看向安争:“但你知道,我只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一鸣惊人的机会。如果我的事传扬出去,那会具备多大的爆炸效果?我不是修行者,甚至身体之废连普通人都不如,但我可以炼器!我没有修为之力,甚至体力都跟不上,但我的鼎炉和我血脉相连!”

说到这些的时候,老霍情绪上还是难免有些起伏。安争能体会那种感觉,那种决绝之后的沉沦,然后的爆。从压抑到释放,那种炸开了一样的快感。

“那是大测的时候,我的同门师兄弟都到齐了,但没有人通知我。因为所有人都确定,我只是个废物。我的那些师兄弟们,也都有了自己的第一个鼎炉。大部分都很大,因为最初阶段,炼器要炼大,越大说明掌控力越好。所以他们的鼎炉,最小的也有半人高。”

“那些鼎炉,都是他们的师父精心为他们准备的。每个人都在大测上倾尽全力,希望得到楼主的重视。而我,那天也去了。我托着我的鼎炉,还不到巴掌大的鼎炉去了,当然受到了所有人的嘲笑。有人要把我轰出去,楼主说,让他留下看看也好。”

“然后我看着所有人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件作品,都很不错。最起码相对于他们的年纪来说,已经算不错了。然后我说,让我试试吧。他们讥讽我,嘲笑我,但我不为所动。楼主说,你尽力就好。当时他根本就没有去注意,我手上托着的是星纹陨铁。因为我的血肉,把星纹陨铁的形态改变了。”

“我的师兄弟们都炼了最低阶的法器,因为稳妥。谁也不想失败,没必要在最初就冒险。”

老霍笑:“我说,我要炼一件白品的法器。”

他还笑:“他们都以为我疯了,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

安争说:“毫无疑问,你肯定成功了。”

老霍笑起来:“你错了,我失败了我本打算是炼一件白品的法器,然后我现自己还行,于是临时改变了主意,我炼了一件红品的法器。”

安争愣了一下,然后也笑:“嘚瑟!”

老霍笑的特别舒畅:“当然嘚瑟啊,我是个废人,不能修行,但我炼出了红品法器。楼主当时站起来,一脸的惊愕。他快步从高台上下来,仔仔细细的看着我。”

老霍指了指自己:“我说,我以后会是星品楼的招牌。”

安争道:“楼主把你抱起来亲了一口?”

老霍瞪了他一眼:“楼主是我爹,但他从没亲过我。”

安争心里一紧,觉得有些悲伤。

老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为什么我要摘了自己的丹田气海,就是因为我是星品楼楼主的儿子啊,我不能输,不能输给任何人。炼器的天赋不好,修行的天赋再好,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候,安争现对面幻世书院门口出现了一个少年。穿一身白衣,身材修长,面容清秀。那个少年站在幻世书院门口,微微俯身:“我要学艺。”

他站直了身子的时候,往天启武院这边看了一眼。安争不认识这个少年,但在那一瞬间,总觉得那少年的眼神有些熟悉,很熟悉。

第三十九章 破釜沉舟的陈舟

安争总觉得那个站在幻世书院门口说我要学艺的少年似曾相识,但安争记忆之中绝对没有那样的一张脸。安争觉得熟悉的,是那个少年的眼神。安争想了好一会儿,自己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但他却并没有在意,因为每个站在宗门外面说我要学艺的少年郎,其实眼神都差不多。

安争对于这样敢于站在书院外面说话的少年,始终都有着敬意。当年他就是这样,自己选择了修行的宗门,然后站在门口一字一句的说,我要成为这里的弟子,最出色的那一个。

后来,他成功了。

迎接白衣少年的是几个凶狠的护院,自从沐长烟走了之后,这幻世书院的风气越的不好。沐长烟在的时候,最起码那些人还不敢太招摇。但邱长晨成为院长之后,整日就在幻世长居城里享受能享受到的一切,一点儿也不像个军人,更不像是大燕最精锐的骑兵铁流火的副将。

或许正是因为他在军中的时候生活的太过压抑,到了幻世长居城这种地方,被无数人吹捧被无数人奉承,所以开始放纵。要么酒楼要么青楼,流连忘返。那三十个原本纪律严明的铁流火骑兵,也被幻世长居城染了一身的暴戾之气。

几个护院走出来,刚要骂,那白衣少年随手洒在地上几张银票,每张一万两。

“请几位拿去喝茶。”

他说了个请字,但脸上那种倨傲如此的明显。他也不是把银票递给那些书院,而是洒在地上。幻世书院的护院先是愣了一下,当他们看清楚那银票上的数字之后立刻就笑了,然后点头哈腰的把白衣少年迎进去。

“这位公子,要不要我先带你见见负责招收弟子的先生?”

“不必,带我去看看九星台。”

“这有些为难啊,如果不得到先生的允许,外人是不能随便靠近九星台的。”

“这个拿去买几壶酒喝。”

白衣少年又递过去几张银票,那护院立刻就乐开了花:“不过我瞧着少爷这么面善,当真是缘分。就算我挨骂也不管了,这就带着公子去。”

白衣少年嗯了一声,说了句有劳。

他处处显得很客气,但实际上,那种骨子里觉得高人一等的东西也极为清晰。

安争觉得有些奇怪,幻世长居城里那些大家族的人,几乎不会把最优秀的子弟送到幻世书院。有条件的全都送到幻世长居城外去修行,甚至送到大羲的宗门去修行。在幻世书院里修行的,都是那些因为某些原因不敢外出的人,或者家族的力量不足以让他们去更好的地方修行。

这个少年有一种很奇怪的气质,阴沉,非常的阴沉。安争不得不再次仔细想了想,自己是不是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可是想了好一会儿,还是一无所获。

老霍喝了一口装在酒葫芦里的水,用他的话说是酒,然后眯着眼睛看对面:“那少年不简单。”

“您怎么知道?”

“那少年有一条胳膊应该有问题,摆动的时候不自然。你可能看不出来什么,但我是专门炼器的。还记得我给胖子做了一副胳膊专用的外骨骼吗?对我来说那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东西。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少年的一条胳膊应该是假的。”

“假的?”

安争微微皱眉,然后脑海里猛的一亮是他!

安争想到了陈七,陈普的独子。但是陈七不是这个模样,难道说换了脸?安争不是没有追捕过靠换脸躲避自己的凶徒,而且还不是一个。若真是陈七,他来幻世书院求学,可能不是冲着幻世书院来的,而是自己。陈七有一条胳膊的筋是安争挑断的,安争问了问老霍,老霍说的那条胳膊和安争挑断的那条胳膊很吻合。

“这是故意奔着我来的吗?”

安在心里嘟囔了一句,稍稍有些担忧。第一次见陈七的时候,安争可以轻而易举的废掉他。但是现在这个白衣少年如果真是陈七,那么他的进步之大简直难以想象。安争看不出来白衣少年的修为,但绝对已经入品,而且可能不是升粹一品。那种阴沉的自信,靠的就是自身实力的不俗。

所以安争有些怀疑,如果是陈七,他没道理这么快就能修行才对,除非是有什么真的很神奇的遭遇。

安争在心里想着,有机会得看看那个少年的手臂是不是假的。如果那手臂真是假的,那么以后这个人对自己就是个威胁。

幻世书院里。

陈七将自己的手放在九星台上面,然后看着那红光往上移动。旁边那个护院也侧着头看着,一脸的好奇。他也想看看,这个如此骄傲嚣张的少年,到底体质如何。

红光一路向上,冲破了四颗星,然后在即将到达第五颗星的时候停了下来。陈七有些不满意,觉得自己应比这个更强些才对。他在陈家做陈少白随从的时候,一直没敢说自己可以修行。一旦让别人知道他的天赋比陈少白好,那么陈家的人立刻就会除掉他。

为了掩饰他可以修行的事,陈普甚至一直在给他吃药,让他的灵性不被察觉。

陈七想到了陈普曾经对他说的那些话儿子,为父暂时压制你的天赋,是为了你以后着想。等到为父除掉那些看轻咱们的人,得到陈家的家产,咱们就能扬眉吐气。为父就把最好的都给你,补偿你损失的一切。但是在这之前,你要记住,你就是陈少白的一条狗。

我不是狗,我是陈七。

陈七心中的怨念一起,那红光忽然又亮了一下,然后冲破了五颗星。

“勉勉强强。”

陈七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转身:“麻烦带我去见先生。”

护院已经愣了,他虽然不能修行,可对修行的事也稍稍懂一些。他知道修行潜质五颗星代表着什么,那是一个天才。他第一次见到九星台的时候很无知的说,潜质有九星之分,不明白那些两星三星的人有什么可骄傲的。在幻世书院一段时间之后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这个世界上的修行者,绝大部分人都不过两星。能到三星,已经是数千人之中才有的一个。要是到了四星五星,可能是一万个可以修行的孩子之中才有一个。而六星以上,几乎算是可遇而不可求。任何一个宗门若是得到了六星以上的弟子,都会得到最好的关注和教导。别说七星以上的修行者,整个世界七星天赋的少年也不多。

所以这护院立刻知道自己立功了,他殷勤的领着陈七往前走,然后直接找到了幻世书院的副院长甄壮碧。

甄壮碧年纪多大无从查证,他能成为副院长当然也不是没有真才实学。但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察言观色。沐长烟在的时候,他就把沐长烟伺候的舒舒服服。等到邱长晨来了,他立刻将自己的忠心献了出去。甄壮碧外貌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很瘦,但偏偏喜欢穿很宽大的锦衣。

他的眼睛很小,留着山羊胡。说话的时候总喜欢引经据典,在幻世长居城这个地方,大部分人也不知道他说那些话到底出处对不对。

听说来了个潜质五星的好年,甄壮碧也激动了。

“人在哪儿?”

本来斜靠在躺椅上,一个小侍女在给他捶腿。听护院说完他一下子站起来,大步往外走:“我幻世书院这次是要崛起了啊。”

他大步走出来,一眼就看到负手站在门外的陈七。被陈七听到这些话,甄壮碧显然有些尴尬。他咳嗽了几声,拿出副院长的威严:“这个其实对于你这样自己求上门来的弟子,我们向来是不太愿意接收的。因为我们幻世书院,也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

陈七点头:“我知道,多谢副院长大人的恩施。”

甄壮碧心说这个少年不错啊,会说话。

“这个,院长大人不在,所以我暂时先领着你在书院里转转,等到院长大人回来,请他看看把你安排在哪位先生的门下。你也知道,我们幻世书院是幻世长居城最大最好的书院,每一个先生门下都是人满为患。所以,你也知道并不是很简单的事。”

陈七微微俯身:“还请副院长大人多多照顾。”

他从怀里取出来一个小包裹,悄悄塞给甄壮碧:“这是家父最喜欢的云雾山岩茶,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却少见。而且这东西还有个功效,喝的时间长了,可以壮补阳气”

甄壮碧将小包裹打开看了看,现里面有一包茶叶,还有一块中品的灵石。

甄壮碧的眼睛立刻就亮了,笑了笑道:“既然是不值钱的小东西我就收着,若是名贵的东西我是断然不会要的。整个幻世长居城的人都知道,我甄壮碧向来公正廉明,从不接受贿赂。不过茶叶倒是不算什么,以后要是有,还可以送我一些。我这个人,就喜欢喝茶。”

陈七点头:“等什么时候有了新货,我就给您带一些。”

“甚好,甚好。”

甄壮碧开怀大笑,一边走一边问:“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家在何处啊。”

“我叫陈舟。”

陈七回答:“不是幻世长居城人,因为家里有些小小的变故,所以我独自出门在外求学。听闻幻世书院当时无双,所以特意赶来。”

“嗯,你说对了。”

甄壮碧道:“方圆几千里,也没有比我们幻世书院更适合你的地方。既然你是外来人,那么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告诉我,我都会尽力帮你。从你的仪表气度来推断,想必你家里”

陈七心中冷笑,知道甄壮碧是想试探自己的家境。所以他回答:“家在安州,还算家境不错,有田万亩,奴仆千人。家父和赵国皇族交情也还不错,正因为如此,如今赵国皇位更迭之际,家父派我出来历练,以便日后如朝堂做事。”

甄壮碧立刻就变了脸色:“这样啊,你放心,到了幻世书院,你和回家了没有区别。”

陈七嗯了一声。

甄壮碧:“陈舟沉舟,这名字有些不太吉利啊。”

陈七回答:“破釜沉舟,学生倒是觉得,很适合我的性格。”

他往对面看了看:“那破落地方是个什么武院,还有学生吗?”

甄壮碧道:“怎么会没有,还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种。为的叫安争,是个孤儿,出身卑贱!三个多月之后,书院和他们武院还有一场比试,不过那几个小杂碎,完全不必在意。就算是书院最差弟子,也能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陈七笑了笑:“这样啊那看来我是来对地方了。”

第四十章 测试

随着和幻世书院比试的时间越来越靠近,安争感觉到杜瘦瘦他们的情绪也越来越紧张。小七道年纪小,所以还不知道什么叫紧张。杜瘦瘦和曲流儿则整日都有些心神不宁,毕竟两个人才刚刚开始修行,实在没有把握战胜幻世书院里那些已经修行了好几年的弟子。

现在这件事也已经不是小范围的流传,幻世长居城里很多人都在等着那一天到来。之所以安争他们还能好好的在天启武院里修行,正是因为大家都想看看他们几个小娃娃到底有几斤几两。据说幻世书院有些弟子打算私下里找人把安争他们赶走,不过幻世长居城有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了话,说这件事外人谁也不许插手,不然现一个干掉一个。

这位大人物叫高三多,整个幻世长居城的所有赌场都是他的。据说这次天启武院和幻世书院的比试虽然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事,但已经被这位赌场大鳄炒起来了,传闻幻世长居城里因为这件事下注的人多如牛毛。

所以安争市场看到一些身穿黑色劲装的大汉在武院外面转悠,这些人都是高三多派来保护安争他们的,最起码在赌局结束之前,高三多不许任何人碰天启武院的人。

别说对于整个江湖,就算是对于幻世长居城来说这本是一件小事。现在却已经沸沸扬扬,每天都有人专程到天启武院外面转,想看看那几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孩子什么模样。

一大早,安争走进教室的时候,曲流儿正在和小七道两个人讨论着怎么才能在低境界的基础上将攻击力加大这样修行界的大人物们都没有解决的学术难题,而杜瘦瘦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口水已经把衣袖都弄湿了。

安争走到杜瘦瘦身边拍了拍,杜瘦瘦立刻坐直了身子迷迷糊糊的开始背修行口诀,眼睛都没有睁开。

曲流儿道:“也难为他了,昨天夜里一直修行到很晚很晚,天快亮了才睡下。”

安争笑了笑,心里却有些自责。如果他能立刻入品,就能进逆天印之中测试会不会招惹天罚。如果没有天罚到来,就能让杜瘦瘦他们三个进逆天印修行,这样一来,剩下的三个月时间虽然不多,却完全够用了。可安争自己不能入品,他不能让杜瘦瘦他们进去冒险。

“挺用功啊,那些不认识的字都认识了?”

安争笑着问。

杜瘦瘦揉了揉眼睛,然后昂起下颌:“那当然,胖爷脑子也不是那么笨,厚厚的一本入门功法我都背过来了,那区区几个字我还能记不住?”

安争:“那你写下狼狈为奸这四个字。”

杜瘦瘦提笔就写,片刻之后就写完了,吹吹墨水后嘚瑟的看向安争。安争低头看了看,然后嘴角抽搐了几下杜瘦瘦写的字倒是不算太丑,横平竖直狼被围奸这个词安争感觉一瞬间就不能直视了,尤其是最后那个奸字让安争觉得世界都对狼都充满了恶意。

“怎么样?”

杜瘦瘦问。

安争点了点头:“我觉得你侮辱了我。”

曲流儿把头侧过来看了看,然后脸红了:“安争咱们还是说点别的事吧”

小七道也要看,被曲流儿拦住了。

安争笑了笑道:“我知道咱们心里都紧张,因为心里都没有底气对不对。现在咱们这实力最强的是小七道,但打架这种事说什么也轮不到小七道上场。而胖子和小流儿你俩是升粹一品,就算我教给你的格斗技巧是最好的,但在力量上的差距还是无法弥补。”

“不过你们也不要太过担心了。”

安争靠在门口对他们继续说道:“虽然他们的实力肯定普遍比咱们强,但有一件事你们一定要记住,那就是升粹境界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多大。尤其是升粹四品之下的实力差距,其实没有那么巨大到不可跨越。咱们先了解一下彼此的实力差距,这样,你们都跟我出来。”

杜瘦瘦他们三个跟着安争到了外面,现演武场上安争已经重新安置了很多新的东西。

一排很多根木桩,最细的有胳膊粗,最粗的能有两个成年人环抱才行,也不知道安争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些木桩已经稳稳的埋进了地里,从左到右一共有三十六根。

“胖子,用你最大的实力去击打木桩,看看你的攻击力上限在哪儿。”

安争说了一句,胖子随即走到木桩前面,挑了挑,选择了一根大概有十厘米左右直径的木桩。他蹲了个马步,然后一拳砸出去,砰地一声打在那根木桩上,木桩咔嚓一声断了。杜瘦瘦嘴裂开笑,似乎对自己这一拳还算满意。所以他往右移动了两步,挑了一根大概二十厘米直径的木桩,一拳砸上去,木桩被打的歪了,但没有断。

杜瘦瘦拳头砸中的地方,被冲击出来一个坑,木屑飞的到处都是。

安争点了点头:“这就是你的攻击力极限,在升粹一品的修行者当中,已经算是中等偏上的水平了。曲流儿那些草药没浪费,对你的体质改善了不少。”

曲流儿吸了口气,瘦瘦小小的她走过去:“我试试。”

她选择了一根大概三十厘米左右的木桩,然后调整了一下呼吸,小拳头打在木桩上面。木桩纹丝不动杜瘦瘦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她比我强多了才对。昨天她还说,感觉自己可能就要晋升为升粹二品了呢。”

杜瘦瘦的话还没说完,木桩忽然哗的一下子碎裂下来。不是断开,而是整根木桩都碎了。这种碎还不是那种杂乱的碎,每一根木丝都几乎完整的剥落下来。所以落在地上的不是一地的木屑,而是一堆好像头丝似的东西。

“好诡异的力量。”

安争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就算他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谁的修为之力是这样的。曲流儿的修为之力,好像一把锋利的而且稳定精准的手术刀,将所有的纤维组织完全剥开。难以想象,如果这一拳是打在人的身上,那么后果是多么的可怕。

安争心想,这多半是因为曲流儿对药术的领悟,融进了她的修为之力当中。这种令人心悸的修为之力,若是强大到一定地步,或许能把所有东西都回归本质。

曲流儿脸红了一下,然后往右移动:“我觉得还能再试试。”

她挑了一根直径比刚才那根稍微粗了一些的木桩,然后再次一拳砸出去。小拳头打在木桩上,和刚才的情况一模一样。木桩一开始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轻轻的一阵风吹过,木桩就开始分离剥落。不过到后来木丝就变得有些纠缠不清,所以差不多三十厘米直径的木桩,是曲流儿的极限。

杜瘦瘦道:“好厉害小七道,你来试试岸吧。”

小七道颠着小屁股走过来,然后学着杜瘦瘦的样子蹲了个马步,向前打出小拳头。可惜距离没有算计好,这一拳没有打在木桩上。杜瘦瘦哈哈大笑,刚要说小七道你的胳膊太短了他哈哈才哈了两声,那根直径能有四十厘米的木桩砰的一声出现了一个小洞,洞和小七道的拳头一样大。

木桩没有移动,但被小七道的拳风打穿了。

“拳风!”

安争的眼睛立刻就睁大了。

按照道理,升粹之境几乎不可能练出体外之气,也就是劲气。到了须弥之境,才能练出伤人于一定距离之外的剑气,拳风这样的体外之气。升粹之境,其实还是在不断的淬炼肉身。让肌肉能挥的力量达到极致,再配合修为之力,将拳力爆出去。

但如果不接触的话,也难以造成什么杀伤力。小七道才升粹二品,怎么可能练出来拳风?

安争愣了一会儿后问:“小七道你又醉过了?”

小七道奶声奶气的点头:“昨天夜里睡觉的时候感觉突然头就晕晕的,躺在床上感觉像是在坐船。”

安争笑起来:“你就是个绝世天才,才四岁,修行四个月,已经到了升粹三品。”

小七道得意起来:“安争哥哥,我还会别的呢。”

他摇摇晃晃的走到一根更粗些的木桩前面,然后把小胳膊举起来,猛的往下一劈。那白白嫩嫩的小胳膊,居然如刀一样,齐刷刷的将那根木桩斩断了。木桩的断口,非常的平整。

杜瘦瘦吸了口凉气,脸色有点儿白:“小七道,胖哥哥以后的人身安全,就交给你了。”

这绝对不符合常理,就算升粹之境是最低级的修为境界,所以天才晋升境界的度会很快,有人在一年之内连升四品。但是小七道年纪太小了才四岁半。升粹三品的修行者,肉身变得强大起来,所以以掌化刀不是什么难事。那是因为手掌本来就是修为之力的释放之处,而且长期的修行锻炼,让手掌变得坚韧。

可小七道用的不是手掌,而是胳膊。那白白嫩嫩的小胳膊,怎么就把木桩劈开的?更何况,他居然能将修为之力转化成体外之气,这太乎想象了。

安争认真的说道:“比试的时候,小七道绝不能上场。”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他们知道安争担心什么。一旦小七道的天赋暴露出来,那么对于小七道来说就是灾难。会有很多人来抢夺他,小七道极有可能成为牺牲品。

小七道委屈:“为什么我不能去打。”

安争想了想说道:“你娘亲临走之前交代过我,八岁之前,不让你动手打架。”

小七道哦了一声,鼻子和眼圈都是红红的。

门房里坐着的老霍叹了口气,心说小七道这个孩子,将来命运一定会很坎坷。这孩子体质太奇怪太特殊,如果被坏人培养利用,那么将来就是一个大魔。如果能时时刻刻跟着安争,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老霍很清楚那些江湖客的嘴脸和心态,小七道放在任何一个宗门都会被当成至宝,但那种揠苗助长式的教导,极有可能毁了这个孩子。

“安争哥哥,要不你也打一拳吧。”

小七道吸着鼻子,还是一脸的委屈。

安争笑起来:“我哈哈哈哈哈好尴尬,我能不打吗?”

第四十一章 谁也不许动他

为了安慰小七道,安争还是打了一拳。以他现在的实力,将一根直径十几厘米的木桩打断其实已经是极限。但是小七道看到之后却特别开心的鼓掌,在他看来安争哥哥才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曲流儿小心翼翼的看着安争,就怕安争心里不好受。但安争早已经适应,所以倒也没觉得什么。

“有些奇怪。”

曲疯子靠在门房,一顺手把老霍的酒葫芦拿过来喝了一口:“呸,怎么是水!”

老霍白了他一眼:“谁说葫芦就要装酒的?”

曲疯子把葫芦放回去,皱着眉:“小流儿配的那些方子我都看过,都很不错。我不懂修行,也不会炼丹,但对于药理的基础知识,我还勉强懂一些。同样的方子,给杜瘦瘦熬制的汤药就起了效果,改善了他的体质。但为什么安争也一直在喝,但对身体没有一点改变呢。”

老霍耸了耸肩膀:“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曲疯子道:“你别装,我知道你肯定是世外高人。”

老霍撇嘴:“你眼瞎。”

曲疯子道:“说实话,我挺喜欢安争这个孩子的,正直,有担当。可惜了,心气那么高,但体质是真的太差了。有些时候我总是感慨这世界对人的不公,那些心肠坏的人为什么就能享受更好的东西,有着更好的前程。而安争这样的好孩子,最后可能只会默默无闻终老一生。”

老霍:“你喜欢他,那你肯把小流儿嫁给他吗。”

“当然不肯!”

曲疯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小流儿能修行,而且算天才,将来那是肯定会非常了不起的。可是安争呢,他的体质那么差,可能永远也不会变得更强。人再好有什么用?我不能委屈了我徒弟,小流儿将来一定会找一个如意郎君,是一个盖世英雄,而且富甲天下。”

老霍冷笑:“那是她想要的幸福吗?”

曲疯子道:“她懂什么叫幸福,还不是要我来做主。”

老霍道:“若我不是身体废了,我就把你牙打下来。”

曲疯子:“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现实。但我只顾着心中美好的话,生活怎么办?谁都会做梦,谁都愿意做美梦,但梦醒了之后怎么办?难道让小流儿跟着安争喝西北风?就算小流儿不在意,将来长大了愿意跟安争在一起。可安争怎么想?他处处需要小流儿照顾他,他的自尊心呢?”

老霍沉默,不知道说什么。

曲疯子叹道:“所以,有些时候,门当户对并不是长辈的一厢情愿,而是现实逼迫的结果。如果宏愿可以改变世界,我愿意世界和平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有个屁用。世界还是那样,强者昌,弱者亡。所以老霍啊谁都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年轻的时候都追求自由,到了老了都变成了自己年轻时候厌恶的那种人,为什么?”

“因为老了,经的多了,才现原来自己当初厌恶的那些人所作所为,其实是对的”

曲疯子重重的叹息,也不知道经历过怎样的过往。

演武院那边,安争大声说道:“刚才大家已经知道了自己攻击力的极限,所以我们差不多也可以推测出我们对手的攻击力极限。小七道是升粹三品,如果我估摸不错的话,上次来的那个周木山,已经是幻世书院之中实力差不多最强的弟子。所以他的极限攻击力,其实还不如小七道。”

“升粹之境,其实比的还是力量和度。我们在力量上无法越对方,因为那是实力境界的差距。但我们可以后天锻炼度和反应,只要对方打不到我们,就算他们境界更强又能怎么样?”

安争道:“升粹之境,并没有绝对的胜负之分。到了须弥之境后,修行者可以将修为之力变成体外之气,刀气,剑气,拳风,掌风但在升粹之境内,这些事都不用考虑,不是每个人都是小七道那样的旷世天才。所以从今天开始,大家都暂时放弃对修为境界的提升,咱们改为锻炼度和反应。”

曲流儿道:“可是,现在距离比试已经不到三个月了,还来得及吗?”

安争点头:“来得及。”

他遥遥问老霍:“不使用修为之力进那个地方,是不是就没问题?”

老霍点了点头:“是。”

安争道:“那好,现在大家都去睡觉吧,以后咱们每一个白天,都是吃喝玩乐。到了晚上,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修行。”

逆天印确实危险,极有可能招惹天罚。但安争仔细想过,只要不修炼修为之力,只锻炼肌肉的话,那么天道怎么感应?而且只要不使用修为之力,他们只练体,这样的话在逆天印里时间是不变的。三个月,可以变成三十年三百年三千年,只要安争他们愿意,可以把自己的肉身度和反应锻炼到极致。

这也是安争这些天冥思苦想才想到的办法,也是唯一可以战胜幻世书院的办法。

“对方强,打中我们一下,我们就输了。”

安争道:“我们弱,也许打中对方十下对方才会输。但没有关系,我们要做到的就是让对方打不中我们,而我们随随便便就能揍他们。记住,别没自信。在升粹之境,任何逆袭的事都可能生。”

杜瘦瘦挥舞了一下拳头:“干他!”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天启武院里的表现让外面的人费解了。本来每天都能看到那几个小孩子进教室,或者在演武场上盘膝感知天地。但是从这一天开始,每天他们几个就是打打闹闹,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即将到来的比试。这种改变,让幻世书院的人都变得疑神疑鬼。

“这怎么可能?他们是在烤肉吗?”

站在书院三楼上,甄壮碧放下手里的千里眼:“整天打打闹闹的不修行,难道说他们已经觉得自己必胜了?不可能不可能,这些孩子天赋一般,而且也没有正经的先生教导,怎么可能短时间过咱们的弟子。难道说是放弃了?”

书院的院长邱长晨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光着膀子。他有着完美的健硕的身材,上半身的肌肉能让任何一个人嫉妒。一个赤身裸体外面只披了一层薄纱的女子依偎在他怀里,一脸的媚笑。透过那薄纱,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身体,那挺起的娇艳蓓蕾,那纤细的腰肢和小腹下那一丛黑色的草丛。

邱长晨留在幻世书院后完全放纵了自己,看起来已经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铁流火副将。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对面武院,然后笑了笑:“虚张声势,不必在意。壮碧啊,几个小孩子而已,你那么在意干什么。”

那女子咯咯的笑,妖媚的好像一只狐狸。邱长晨的手握住一只挺起的白球,不断的揉捏,那白球被捏的不断变幻形状。她疼的嘤咛一声,邱长晨随即笑起来,有些得意。

甄壮碧道:“院长大人有所不知,高三多那边已经把赌局做的很大了。这件事现在闹得满城皆知,如果万一咱们输掉一场的话,咱们幻世书院的名号就算毁了。”

邱长晨:“高三多不过是个商人,他知道怎么利用每一件事赚钱。但他不会不知道分寸,为了武院里几个小孩子就得罪书院?他没那么蠢。所以他一定会造假象,让很多人以为武院里那几个小孩子会爆冷取胜,所以他才会将赌局做的那么大。但是他也知道,武院的人一旦真的赢了,书院和他的赌场之间,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甄壮碧:“还是院长大人看的透彻,我就不行,看的太浅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不住的往那女子的胸口瞥。

“你喜欢?”

邱长晨笑了笑,然后把那女子推给甄壮碧:“送给你了。”

甄壮碧惶恐:“我可不敢,不敢,真的不敢。”

邱长晨:“有什么不敢的,一个女人而已。壮碧你记住,兄弟之间的情义很重,女人不过是一件东西而已。你喜欢就拿去,不要在意。”

甄壮碧:“那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邱长晨哈哈大笑:“去吧去吧。”

等到甄壮碧拉着那女子走了,邱长晨的脸色变得有些寒:“居然真的敢拿走”

书院后院,陈舟站在路边看着一朵野花呆。等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然后看了看走过来的那几个书院弟子:“你们之中,谁是周木山?”

周木山皱眉:“我就是,你是那个新来的?”

陈舟点了点头:“我听闻,你是书院定下的和对面那些人比试的人选之一?”

周木山一挑眉毛:“怎么,你想挑战我?”

陈舟道:“不想。”

周木山笑起来:“你这样的人家里有实力有靠山,所以我也不和你一般见识。要是换做别人,已经被我打残了你知道吗?可我告诉你,不要试图挑衅我的地位,在幻世书院里,我说了算。你还算有自知之明,不敢挑战。”

陈舟摇头:“不,我不想挑战你,是因为你不是我的对手,不值得我出手。”

周木山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你瞧不起我?”

陈舟道:“没有什么瞧得起瞧不起,你就那个水平,本不值得我关注。但既然是你代表书院和那些人打,所以和我就有了关系。你记住,你可以和对面任何一个人打,但唯独不能和那个叫安争的人打。他是我的,谁也不能碰。”

周木山怒极反笑:“你这个小东西,别以为你家里有实力就张狂。说不得是家里破落了你跑出来的避难的,给你脸你就拿着。老子和谁打,凭什么听你的?”

陈舟往前跨步,在周木山毫无反应的情况下,肩膀撞在周木山的胸口。周木山比他高了将近一头,但却没有任何意义。这一撞之下,周木山飞出去至少十米远,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眼看着动不了,也不知道断了多少骨头。

“既然你不听话,那我只好废掉你,换个听话的人去。你们都记住,以后在幻世书院里,我的话直说一遍。谁不服,可以来找我。来一个,我废一个。”

陈舟转身,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做过,什么都没有生。

第四十二章 终要到来的比试

安争把自己能做到的能想到的已经全都实施,所以接下来就看杜瘦瘦他们自己的努力了。安争对自己应对的策略有一定的自信,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就是小七道。万一小七道的体质被幻世书院的人现,那自己可能将辜负叶大娘的委托。显然叶大娘是不愿意小七道出现在燕国那些军人面前,不然也不会独自离去。

安争让杜瘦瘦他们每天白天都在院子里吃喝玩乐,各种消遣。这让外面关注着赌局的人全都有些意外,那些存了爆冷心思的人反倒开心起来,因为他们觉得这是武院这边稳操胜券的表现。不少人都因为安争们的表现,加大了对武院获胜的投注。随着赌局越来越大,日子越来越近,这附近的人也越来越多,据说附近的客栈早就已经住满了。

安争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对着院子里的小池塘呆,他其实比谁都心急。就算他的策略对了,杜瘦瘦和曲流儿都能取胜,但他不能保证取胜的话,对于武院来说还是一场灾难。因为他是这武院的院长,是小七道他们心目当中将来天启宗的宗主。

“这么苦恼啊。”

一个让安争有些讨厌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安争不回头也知道那是谁。

陈少白好像鬼魅一样出现,手里拎着一壶酒走到安争对面坐下来:“看起来你并没有把握,因为你比起对面那些弟子来说,其实弱爆了。我就有些想不明白,既然你一点把握都没有,当初为什么要有这个赌约?见过自己作死的,没见过你这样花样作死的。”

安争看了他一眼:“你的嘴真臭。”

陈少白哈了口气:“臭吗?我倒是觉得我说的都是实话。要不你求我?我对你一点儿好感都没有,恨不得杀了你。但我这个人有原则,你当初帮我杀了陈普报仇,如果这个人情不还清的话,我还真没办法下手。你现在求我,我去对面把能威胁到你们的弟子都杀了,这样你们不战而胜,岂不是最好的结果?”

“我帮你杀了他们,你这破武院胜了,我欠你的人情也还清了。”

陈少白往后一躺,枕着胳膊躺在草地上:“一举两得啊。”

安争:“你不在你说的那个神秘宗门修行,跑来我这干什么?”

陈少白道:“自由自在,那个宗门没有什么约束,所以我可以随时回来看看。更何况我还真担心,你不是死在我手里。”

安争:“可以滚了。”

陈少白:“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安争:“你也不是我请来的。”

陈少白坐起来:“真的不打算求我?人有骨气是好的,但是你这不是有骨气,是白痴。让我来告诉你一件事,对面那个书院里新来了一个弟子,给自己取名叫陈舟,但他就是当初我的那个小跟班陈七,陈普的儿子。他得到了我陈家暗地里的一些力量,所以他现在要想玩死你们这几个人轻而易举。但他为什么没有直接来找你报仇呢?因为他就是想在比试的那天,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你啊。”

“求我,你求我。”

陈少白:“只要你求我,我把他们都杀了。”

安争:“杀人在你嘴里,还真随便。”

陈少白:“修行不为杀人,那还有什么乐趣?”

他喝了一口酒:“我怎么觉得,你比那些老先生还要迂腐呢?明明是个苦孩子出身,也被别人欺负过,怎么就没有一点狠戾的心?我告诉你,你这样的人将来是没前途的。江湖江湖,不狠不立足。”

安争:“我凶狠,但不是随随便便杀人。”

陈少白:“说的好像你杀过人似的,不过随你了,你骨子里就是这么白痴,我也救不了。真麻烦啊,这个东西给你”

陈少白从衣服上解下来一个小铃铛丢给安争:“如果你觉得自己要死了,就摇响这个铃铛,我就会来救你。我现在巴不得早点把我欠你的那些破人情都还清了,然后我就能想怎么折磨你就怎么折磨你。扒皮抽筋,然后放进铁锅里炖汤,想想就很爽。”

安争看了看那铃铛,是青铜所制,上面有一些古朴的花纹。安争见多识广,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铃铛上的花纹,像是一种很复杂扭曲的文字,又好像只是一种随随便便铸造上去的纹路。

陈少白站起来往外走:“我要是你,就有骨气些,把这铃铛砸在我身上。”

啪!

铃铛砸在他后背。

陈少白愣了一下,回头。看到安争又把铃铛捡起来,揣回怀里:“你说的,你欠我的。”

陈少白:“无耻,不要脸。”

安争耸了耸肩膀:“谁不是呢。”

陈少白瞪了安争一眼,然后就将风衣上的帽子戴好,遮挡住头脸往前走。他没有出门,而是笔直的朝着墙壁走了过去。当他的身子撞上墙壁的时候,墙壁上出现了一圈好像水波纹似的波动,然后陈少白就消失不见了。安争把青铜铃铛从怀里取出来,仔细看了看,总觉得这铃铛背后有很神秘的东西。

陈少白进入的那个神秘宗门,到底是什么?安争是大羲明法司的座,明法司有强大的情报部门,按照道理来说,明法司是最了解这个江湖的地方。可是安争现,自己对这个世界还是看的太浅薄了。重生之后,小小一个幻世长居城,已经出现了太多他无法理解和无法看破的人和事。

陈少白似乎很有自信,他能把幻世书院里任何一个弟子杀死。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去杀了陈七?

他对陈七的一切了如指掌,为什么任由陈七夺走他的东西而无动于衷?

安争不理解,因为这不合常理。这一切,可能都是因为那个神秘的宗门。

安争起身往摸了摸脖子上的钥匙,他下意识的想去逆天印里练体,走到几步的时候才想到还没有天黑。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也靠练体来达到可以战胜对方的地步,但他知道陈七对自己的恨有多重,比试的时候,陈七一定会想办法由他和自己对决。

安争站在那微微愣神的时候,老霍忽然从房门里出来了。

“怎么了?”

安争问。

老霍没有说话,示意安争回房。安争才进屋不久,老霍也跟了进来:“刚才你是不是见了什么人?”

安争:“你没看到?”

老霍:“什么都没有看到,就看到你自言自语。”

安争心里一沉,然后如实回答,老霍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把铃铛给我看看。”

安争把铃铛递过去,老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这上面有魔气”

“魔气?”

安争疑惑的看着老霍。

老霍把铃铛放在桌子上:“你感觉不到,就算是大修行者也很难感觉到。那是因为,你们对于器的感知远不如我们。我们炼器的,对细微的变化也很敏感。安争,这世上炼器的可不止有星品楼那样正大光明的一家,还有一种炼器的人,生活在黑暗之中。他们用最邪恶的手段来提升器的威力,无所不用其极。”

“正道炼器出产的东西,可以称为法器。而那种邪道炼出来的器,称为魔器。你这个铃铛,就是魔器。”

安争对于这些事确实不太了解,他在明法司的时候也不曾听说过有什么魔道。在安争看来,所谓的魔就是那些恶人。可是从老霍的眼神里他看到了恐惧,一位炼器大师,居然因为一个小小的青铜铃铛而恐惧,这显然乎常理。

老霍看着那个铃铛,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安争,你的气运太奇怪。进沧蛮山捡到紫品法器,得到百亩药田。这气运逆天,但现在和魔器有了纠缠,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这气运显然不正常,你是不是经历过什么大事?以至于天运有了改变?”

安争笑道:“我能经历什么大事,我一个幻世长居城的孤儿。”

老霍嗯了一声:“总之很不正常,你以后多注意。可能还会有很多这样那样的看起来不错的运气出现,但未必是好事。上次我对你说过,这是天眷。可天眷如此频繁的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那么未必就是上天的眷顾。物极必反,当你的好运气到了一定地步,也许就是厄运的到来。你想想看,我一生只有一次天眷,那就是我的星纹陨铁鼎炉,但我的下场是什么样?”

安争道:“我时刻注意,多谢前辈。”

老霍摇头:“你不懂,真的不懂,气运这种事有多可怕。你不是炼器的,对气运之说不在意罢了,罢了!”

他颤巍巍的走出去,背影说不出的落寞。

安争看着桌子上那个青铜铃铛,心说难道真的那么诡异?魔器,魔气,魔道到底是什么?

老霍走了之后,安争看着那个铃铛了好一会儿呆。铃铛看起来真的平常无奇,也许只是一种联络用的东西,没有什么其他作用。

天黑之后,安争就带着大家一起进入了逆天印的空间里练体。逆天印的钥匙就挂在安争的脖子上,所以安争随时随地都能带着他们进去,而不需要到九星台旁边。不然的话,九星台的秘密早就被外面那些人看穿了。一件紫品的法器,足够让那些人放弃赌局,直接杀进来夺宝。

逆天印的空间内,几个孩子都极为努力。他们不断的修炼,累了歇一会儿,困极了就睡一会儿,饿极了就吃,然后就是不断的练体。

安争努力的提升着自己出手的度和灵敏,这是他唯一取胜的办法。如果面对的真的是陈七,安争这一战可能凶险无比。陈七是安争见过的最阴沉的少年,比陈少白还要阴沉。陈少白性子里多多少少还有些明朗,但陈七只有阴暗。

为了不暴露,安争他们修炼一段时间就要出来睡觉,然后白天继续吃喝玩乐。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高手夜入武院,如果所有人都不在,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距离比试已经只有一天时间了。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就是胜负之分。头天夜里,外面大街上都已经满是人,他们带着铺盖,就睡在大街上。很多人都下了很大的赌注,这件事的影响力已经远远出了比试本身。

这一夜,安争有些失眠。

他看着外面的月亮,握紧了拳头。

第四十三章 三局

夜深,安争却毫无睡意。他住的房间临着大街,所以大街上的吵闹声听的格外清楚。外面灯火辉煌,大街上挤满了人。为了争抢地方,还有不少人大打出手。在幻世长居城,打架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瞅啥瞅在这根本不是最奇葩的打架理由,你为什么不瞅我也能打起来。

更何况,明天就是天启武院和幻世书院的第一场比试。人们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打架就更不需要理由了。

半年的时间悄然而过,外面的吵闹声中,安争忍不住苦笑。小七道他们的成长都很迅,而自己却还一直停滞不前。

按照道理,修行者都能感觉到自己的丹田气海,这是最基本的事。然而到现在为止,安争也始终没觉得自己的丹田气海里有修为之力。

他起身推开窗,然后脸色变了。

杜瘦瘦,曲流儿,小七道三个人站在他窗外,很整齐。看到安争出现,他们三个一起弯腰叫了一声:“宗主。”

安争愣住,忽然很想哭。

曲流儿鼓足了勇气大声说道:“不管明天的结果如何,你都是我们的宗主。他们以为我们是小孩子,只是在过家家而已。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知道自己的认真,知道我们自己的执着。安争,也许你给自己很大的压力,担心你没有让我们好好的修行,可你所做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没有人可以取代你在我们心中的地位。”

杜瘦瘦挥舞了一下拳头:“一起拼,别在意输赢。纵然输了,大不了我们跟你浪迹天涯。”

小七道跟着喊:“一起拼!”

安争嗓音有些沙哑的说道:“可我说做你们的宗主,只是只是当时一句玩笑话。我骗你们的,我没有能力做什么宗主,也没有能力让这里屹立不倒。”

曲流儿理了理被风吹起来的头:“我们当真了,很当真。”

杜瘦瘦:“嗯,所以你的玩笑话已经不再是玩笑话。你就是我们的宗主,我们的院长,我们的先生。”

门房,曲疯子抱着老霍的胳膊:“这群小鬼为什么我想哭呢。”

老霍嫌弃的想把他的胳膊推开,但没成功,最后只能无奈的接受。曲疯子越看越是感动,然后用老霍的衣袖擦了擦眼泪和鼻涕。老霍转身拿起酒葫芦,在曲疯子的脑袋上使劲儿砸了一下。

“都去休息吧。”

安争笑,带着眼泪笑:“既然你们都愿意被我骗,那我就继续骗下去,骗着你们跟我一起往前走。现在都去休息,不要理会外面那些人,好好睡一觉,然后明天一早拼尽自己的全力。我们可以输,但不可以认输。”

杜瘦瘦他们又整齐的弯腰,郑重的俯身施礼,然后转身离开。走到一半的时候杜瘦瘦回头看着安争:“你在我心里,真的是最帅的男人。”

安争扑哧一声笑了,然后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不管明天的结果如何,已经无所谓了。他已经改变了杜瘦瘦和曲流儿还有小七道,甚至改变了曲疯子,让他们学会了对彼此之间的信任。他们没有被幻世长居这样恶劣污秽的环境所影响,他们保持了内心之中的那份善,哪怕以后他们会和自己分开,但自己已经为他们的人生奠定了基石。

安争知道自己最成功的地方,不是让他们修行的有多了不起,而是让他们学会了彼此扶持,彼此关心,彼此信任。

安争走到门房,曲疯子还在抱着老霍的胳膊感慨。老霍问你要去哪儿,安争指了指外面说:“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一身像样的衣服,明天应该穿的正式些,出去看看还有没有裁缝铺子开着。”

老霍摇头:“这么晚了,哪里还会有裁缝铺子开着,就算开着,到明早也做不好一件像样的衣服。幸好你们有老霍,无所不能的老霍。”

他从床下拉出来一个箱子,然后抱出来几件衣服递给安争:“我做的,不用怀疑,肯定合身。”

安争笑:“还有什么是老霍不会的。”

老霍得意:“只要是双手能做的,老霍都会。”

安争抱着那几件衣服离开,然后分别把衣服放在杜瘦瘦他们的房间门口。安争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将衣服换了,现他的这件衣服是成年人的款式,很庄重,很肃然。黑色的长衫,恰好到脚踝处,不长一分不短一分。衣服完全合适,不肥不瘦。这件衣服让安争看起来多了几分成熟的气息,真的真的像是一位宗门的宗主。

在衣服的左胸位置上,老霍还绣了两个字天启。

在房间穿上大人款式的衣服,走出门去做一个盖世英雄。

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然后深吸一口气:“你应付过比这凶险万倍的场面,没有什么,你已经成功了。”

太阳升起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把大街堵的水泄不通。天启武院的门口,挤着的人几乎都要把大门撞开了。这些人整齐的怕打着大门和院墙,高声喊着:“出来!出来!出来!”

安争走出房门的时候,杜瘦瘦他们已经收拾妥当。每个人身上都穿着黑色的院服,都很合体,就连杜瘦瘦都显得很瘦了。虽然大家都没有休息好,但每个人都显得精神抖擞。

老霍慢慢的从门房走出来,然后伸手拉开了武院的大门。外面的人开始潮水一样往两边分开,他们开始挥舞手臂:“必胜!必胜!”

他们当然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他们下了赌注。

一个络腮胡的大汉朝着安争他们喊:“老子把钱都压在你们身上了,就等着你们爆冷。你们要是敢输了,老子就弄死你们。”

安争侧头,然后忽然一个冲天炮轰在那大汉的下颌上,直接把那个大汉砸的向后飞了出去。这一拳把那大汉砸的飞起来掉进人群里,也不知道把多少人砸倒。大汉的下颌被打歪了,牙齿掉了几颗,满嘴都是血。安争看着那胡乱的人群,脸色平静。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们看着那十来岁的少年,忽然觉得这少年的眼神里那种睥睨如此的让人敬畏。

这样的大场面,以至于让幻世书院里那些本来以为必胜的弟子都变得紧张起来。他们站在书院门口往安争他们这边看,因为人太多,也开始忐忑。一个书院弟子看着外面的人山人海,紧张的脸都有些扭曲:“我们一定会赢的对吧对面那些小东西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对吧?”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这也是幻世书院的弟子们第一次遇到的场面。

大街上,数百个黑衣大汉将人群分开,动作稍微慢一些的人都被棍棒放翻。那些大汉凶神恶煞一样,大街上的人全都往两边退,以至于不少人都被挤到了大树和院墙上。黑衣大汉们将道路清理出来,然后簇拥着一个人往武院这边走了过来。这个人,就是幻世长居城里赌场的老板,高三多。

安争以前没有见过这个人,总觉得会是一个粗犷的大汉。可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安争才现,外界的传言是多么的不可信。高三多一点儿也不粗犷,甚至不张扬。他穿了一件布衣,走路的时候不急不缓,步伐总是能让身后的随从跟得上。从气质上来看,他更像是一个书生,身上没有铜臭气,反而有一股书卷气。

“小先生。”

高三多看到安争的时候微微颔:“第一次见面,我叫高三多。”

安争也微微点头:“请问有什么事?”

高三多道:“没什么,只是想在比试之前,问问你们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

安争回答:“吵的厉害,所以有些焦躁。”

高三多嗯了一声,然后回头:“这大街上的人,谁再说话就割了舌头,马上割。”

赌场的黑衣大汉随即散出去吆喝,喊着谁再说话就割了舌头。但这里聚集的人太多了,难免有些人听不到或者故意起哄。那些大汉也不多话,看到一个起哄的就冲上去,直接从人群里拉出来,掰开嘴就要把舌头割了。围着的人立刻就散开了,一个个吓得脸色白。

安争道:“若是再喊,割了不迟。”

高三多嗯了一声:“既然小先生话了,那就暂且饶了他们,一会儿若是再有人喧哗,也不用割舌头这么麻烦,直接杀了就是。”

大汉们轰然应了一声,周围再也没有人敢说话。

“还有什么我能做的?”

高三多问。

安争很认真的回答:“还没吃早饭。”

高三多转身:“武院的小先生要吃早饭,去弄一些来,精致些,不要弄你们常吃的大鱼大肉。你们这些人粗鄙惯了,找干净些的铺子,尽量多弄一些来。”

上百个大汉呼啦一下子散出去,不用说也绝不是去买的。不过人多好办事,十几分钟之后,大街上就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不少精致的小点心。而且那些大汉还在源源不断的把食物运过来,很快桌子旁边就堆了不少。

“吃饭。”

安争淡淡的说了两个字。

杜瘦瘦他们俯身:“是,宗主。”

“宗主?”

高三多愣了一下,然后没忍住笑出来。他看到安争看着自己,然后连忙解释:“别在意,我只是没忍住而已。”

安争也不理会,带着杜瘦瘦他们三个坐下吃饭。然后安争又让杜瘦瘦招呼老霍和曲疯子过来,天启武院的所有人,居然就这么坐在万人之中吃着早饭,而且还在很认真的点评着哪个好吃哪个不好吃。而在对面书院那边,那些弟子已经紧张的身子都在抖。

甄壮碧站在门口,觉得自己这边气势上已经输了。所以他有些恼火,一转身:“把大门打开,让外面的人看看咱们书院的弟子是什么气度。”

书院的大门敞开,上百个身穿白色院服的弟子鱼贯而出,在大街上站成两排。甄壮碧从后面走出来,身后跟着这次比试的几个弟子,其中就有陈舟。

说到底还是赌书院赢的人更多,他们看到书院的弟子出来,全都下意识的欢呼起来。然后看到那些黑衣大汉,又立刻闭嘴。所以场面对于书院这边来说,稍显尴尬。

“吃饱了吗?”

甄壮碧抬起手指着安争:“吃饱了就过来打!”

安争拿起手帕擦了擦嘴,然后语气平淡的回答:“三场。”

甄壮碧道:“好,三局两胜!”

安争摇头:“不,输一场就算我们败了。”

他站起来,缓步走向甄壮碧:“若不能三局全胜,我们自己滚出幻世长居。”

第四十四章 天启宗曲流兮

曲流儿一直对自己很不自信,早晨出门之前,她犹豫了很久才换上那身老霍亲自做的院服。因为,那是女款的院服,而不是和安争杜瘦瘦他们一样的长衫。

从小到大,曲流儿一直都是穿男孩子的衣服。曲疯子知道,在幻世长居城这个地方怎么尽可能好的保护这个如同自己女儿一样的徒弟。他害怕曲流儿受到伤害,所以他给曲流兮把名字改为曲流儿,让她穿男孩子的衣服,都是为了让她不那么惹人注意。

曲疯子说,流儿流儿,这个名字就好像说你是个流浪的孩子,名字里把苦处都占了,所以你的命就不会苦了。

所以当她决定穿上院服的那一刻,她告诉自己,她不再是曲流儿了。

甄壮碧用轻蔑的眼神打量着那几个孩子,然后忍不住冷笑:“作为你们的前辈,我还是要忍不住劝你们一句。你知道不知道,有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我可以做主,如果你们愿意认输的话,每个月只要有二十天来我书院做杂役,这场比试可以免掉。”

“免掉?”

高三多招了招手,两个黑衣大汉抬着一把椅子过来,放在高三多身后。高三多坐下来,啪的一下把折扇打开,这个时候那一身的书卷气荡然无存,黑道大枭的江湖气沛然而出。

“现在这个时候免掉,纵然你是书院的副院长说了也不算。”

他用折扇指了指四周围着的人群:“你答应,他们不答应。今儿这事可以不死人,但胜负要出。”

甄壮碧愣了一下,心说高三多这是怎么了?以往高三多见到自己,总是会客客气气的说话,今天他显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这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但甄壮碧转念一想,至少几百万两银子砸进了这场赌局里,说不定会更多。为了这么大一笔银子,高三多态度出现变化也情有可原。

“你在和我说话?”

但作为幻世书院的副院长,甄壮碧也没把这位黑道大枭真的放在眼里:“老高,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高三多笑了笑:“涉及到了银子,我什么别的身份都没有,就是一赌鬼。所以如果有什么得罪了副院长的地方,别在意,虽然我是故意的。”

甄壮碧皱眉,可此时也没闲工夫和高三多扯皮。他走到安争身前,清了清嗓子之后问:“既然你执意要打,那就先把规矩说清楚。别说我不尊重你的意见,就按你说的办。不管年纪大小,身在江湖,那么就要明白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男子汉大丈夫,立于世不外乎信义二字。你说了,你们输一场就滚蛋,但这还不够。”

“只要你们输了,所有人跪下来朝着书院磕三个头,然后爬出幻世长居城。是爬,不是走。”

安争嗯了一声:“那么你们呢,我们输了爬出幻世长居城,你们输了呢?”

甄壮碧:“哈哈哈哈,我们输?我们会输?好,既然是赌局就要都有赌注。如果我们输了,幻世书院里的藏书楼向你们开放三天。”

安争道:“没人稀罕你们幻世书院的藏书楼,别说三天,你开三年我们都不进去。实打实的东西,我要灵石。如果你们输了,我要二十块下品灵石,一块中品灵石,再加三十斤麒麟钢。”

甄壮碧:“你疯了?对赌就要同等分量。二十块下品灵石一块中品灵石,过百万两的赌注。再加上麒麟钢有价无市,你们凭什么值这么多钱?”

高三多在旁边说道:“话不能这么说,人家年纪小,但不证明人家没钱啊。”

他又招了招手,一个大汉捧着一个小包裹过来。高三多把包裹打开:“这是小先生托人放在我这的赌注,我一直没拿出来。下品灵石三十块,中阶炼器法门一本。不说这三十块灵石,单单这本炼器法门,也是无价之宝。对应那三十斤麒麟钢,你赚了。”

甄壮碧心里震惊,为什么高三多今天处处帮着武院的那些小杂碎说话?

安争也愣住,不明白为什么高三多要帮助自己。他从没有给过高三多三十块下品灵石,更别说那本炼器的法门安争猛的反应过来,看向老霍。现老霍对自己微笑,然后颔示意。他看到老霍张开嘴,没出声,但口型说的是一定要赢。

一瞬间,安争觉得自己心里烧起来一把火。

他不知道老霍和高三多之间有什么关系,但在这一刻,他觉得不再是和杜瘦瘦他们孤军奋战。

“哼!”

甄壮碧转身要走,因为他做不了这个主。

邱长晨从书院里走出来,啪啪啪的鼓掌:“高老板就是阔气,佩服佩服。书院虽然比不得高老板财大气粗,但也不能让你们吃了亏。你们出三十块下品灵石加一本无价的炼器法门,我这边显然占了便宜。这样,我也出三十块下品灵石,再加两块中品灵石,再加二十斤麒麟钢。一共三十块下品灵石,三块中品,五十斤麒麟钢,如何?”

高三多拍手:“不愧是大燕铁流火的将军,邱院长让我佩服。那就这么定了,输赢胜负,要公平公正。”

安争道:“为胜负而不能分生死,所以谁若是杀了人,不管是不是失手,杀人者都要死。”

甄壮碧:“那谁敢保证,万一不小心打死了人,难道还要偿命?”

高三多道:“杀人偿命怎么了?”

甄壮碧一摆手:“随你,不许杀人就不许杀人,这本就是学生之间的比试而已。你们都记住了,对面的人怕死,你们出手的时候可千万要轻着点。免得你们出手重了,人家哭诉说你们违反了规矩。看到没,对面还有没断奶的小孩子,你们可别让人家矫情以大欺小。”

书院的人哄笑起来,站在最前面那个弟子大声道:“副院长你就放心好了,我们保证不打死他们。”

甄壮碧道:“那好,李虎,你就来打第一场。冯笑时,你打第二场。陈舟,你打第三场。”

那身高足有一米八体壮身重的李虎笑着应了一声,大步走上来。不屑的冷哼一声:“对面的小娃娃,哪个敢过来和我打?在下李虎,幻世书院的弟子,升粹二品。”

这人差不多有十**岁了,和武院这边的孩子绝不是一个量级。

“我来。”

杜瘦瘦把衣袖挽起来:“我来和你打。”

刚往前迈了一步,曲流儿忽然伸手拉住杜瘦瘦的胳膊,然后上前一步:“我来。”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大街正中,然后单手伸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天启宗,曲流兮,升粹一品。”

这几个字说的声音不大,但清清楚楚。

天启宗,曲流兮。

不是曲流儿,而是曲流兮。

她回头看向安争,然后笑了笑,那一笑有倾城之美。安争在这一刻才现,原来并不是只有自己足够坚强。黑色长裙的曲流兮,在这一刻如此的美,动人心魄。

“你?一个女娃?”

李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断奶了吗?断奶了就去找个人家做媳妇啊,学什么艺!你这女娃生的还算标志,真打残了你,连个男人都找不到了。赶紧滚,老子不和女人交手。”

“你凭什么看不起女人?”

曲流兮问。

李虎猖狂道:“因为你们女人弱!你们都是弱者!”

曲流兮肃然道:“打赢了再说。”

不等李虎出手,她居然主动冲了上去。

李虎大怒,他被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女孩子看不起,怒火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曲流兮瘦瘦小小,比他矮了太多,也就才到他胸口而已。李虎的胳膊比曲流兮的腿还粗,两个人从外貌上来看,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可是曲流兮却丝毫也不畏惧,这种表现,在李虎看来是对自己的羞辱。

“不让打死你,我就把你废了,让你做一辈子残疾!”

李虎一脚踹向曲流兮的小腹,招式有些下三滥。他这一脚力量很大,以他的天赋,再加上本身力气很大,所以升粹二品,拳脚之力能将石板打碎都不算什么。曲流兮好像一只绕树飞行的蝴蝶,身子翩然一转避开了那一脚。李虎一脚踹空,脚踩在地面上,咔嚓一声把青石板踩碎。

曲流兮绕到李虎身后,脚在李虎的另外一条腿上蹬了一下,然后轻飘飘的起来,手掌啪的切在李虎的后颈上。

她性子仁善,没有使用修为之力,不然这一掌足够让李虎吃不消了。曲流兮怪异的修为之力,这一掌能把李虎的脖子废掉。但这只是比试,所以曲流兮留了情。

她一掌得手,身子向后飘出去,微微昂起下颌。

在她看来,胜负已分。

“小心!”

安争忽然喊了一声,曲流兮太心善了,她以为这样就结束,可怎么可能这样就会结束。

被打了一下,李虎勃然大怒。他一俯身搬起来一块青石板砸了过去,不等那石板砸中,他脚下连环踢了四五下,地上铺着的青石板接二连三的飞起来,朝着曲流兮冲了过去。曲流兮脸色一变,避开第一块石板,身子如在花丛穿梭一样,灵动异常,最后一块石板来的太快,她只好推了一下。

可一接触,那石板上的力量就把她震得向后退了出去。她的后背撞在墙壁上,脸色一阵白。

“死!”

暴怒的李虎哪里还管什么杀人不杀人的规矩,一拳朝着曲流兮的脸砸了下来。他天生神力,又已经到了升粹二品,这一拳打中的话,曲流兮的头都会被打爆。

曲流兮向旁边一歪头,那拳头就砸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轰的一声,墙壁直接被砸出来一个大洞。碎裂的砖朝着里面飞出去,砸伤了不少围观的人。

曲流兮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厌恶,她双手抓着李虎的胳膊,身子一绕就到了李虎的肩膀上,然后胳膊勒住了李虎的脖子。李虎一瞬间觉得窒息,向后抓,但就是抓不住。他不停的乱转,脸越来越红。

曲流儿蹲在李虎的后背上,胳膊死死的勒住李虎的脖子。李虎转身,跳起来用后背撞向墙壁。曲流兮的身子在李虎后背上倒立起来,李虎后背撞墙,但却丝毫没有伤到曲流儿。不管李虎怎么疯狂的挣扎,曲流儿的胳膊都没有松开。

几分钟之后,李虎终于坚持不住了,身子重重的倒了下去,脸都憋成了青紫色。

曲流兮轻飘飘的跳到一边,裙摆落下,翩然若仙。她看着倒地的李虎,然后抱拳:“天启宗曲流兮,谢赐教。”

帅的一塌糊涂。

第四十五章 两场三场

在场的人谁都没有想到,天启武院的人居然赢了,而且赢的如此干脆利落。那个看起来如人熊一样的壮汉李虎,在瘦瘦小小的曲流兮面前一点儿优势都没有表现出来。这是如此鲜明的对比,一个是娇弱的女孩子,一个是壮汉,结果看起来很弱的一方极强势的赢了。

当曲流兮的两只脚轻飘飘的落在地面上,然后抱拳说了一声“天启宗曲流兮,谢赐教”之后,人群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就是一阵叫好声。很多买了幻世书院胜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喊。

这一刻,曲流兮的眼睛里焕出一种自信的光彩。

安争松了一口气,看着曲流兮微笑。曲流兮也看向他,脸色微微泛红。

胖子的手掌都拍红了,喊的声音最大:“小流儿,你真棒!”

曲流兮红着脸走回来,小碎步的样子可爱的一塌糊涂。

相对的,甄壮碧的脸已经扭曲的更难看了。这次比试他其实原本没怎么放在心上,武院里的那些家伙没有先生教导,而且也缺少修行的书籍功法,这样的几个孩子如果能赢的了他们书院精心教导出来的弟子,那才是怪事。但现在怪事生了,他有些接受不了。

几个书院的弟子上去将李虎抬回来,李虎因为大脑缺氧还处于一种半昏迷的状态。曲流兮已经很留情面,不然切在李虎后颈上的那一掌刀足够废了他的。

“算你们侥幸。”

甄壮碧寒着脸对安争说道:“人都有走运的时候,谁出门也没准踩着狗屎。别得意,接下来还有两场,而你们输一场就算全败。”

安争耸了耸肩膀,连话都没有说。

甄壮碧回头:“谁来打第二场。”

陈舟看了看安争没动,所以看了站在身边的冯笑时一眼。冯笑时似乎很惧怕陈舟,所以上前一步:“副院长,弟子愿意为书院出战。”

甄壮碧点了点头:“那好,不要再丢了书院的脸面!”

冯笑时抱拳:“副院长放心,我不是李虎那个笨蛋。”

胖子活动了一下肩膀,往前迈了一步:“这次轮到我了。”

他刚要上前,安争忽然先一步迈出去:“我先来。”

胖子愣了一下,想说安争你还没有入品不能上去。安争却已经走到大路的正中,双数抱拳。

冯笑时走到半路的时候看到是安争上来,立刻犹豫了,他回头看向陈舟,现陈舟的脸也有些不好看。陈舟以为安争会等到最后在出手,结果安争先一步出来,他再想出来已经来不及。他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甄壮碧说道:“副院长,这一场让我来打吧。”

甄壮碧拿了陈舟的好处,当然不会反对。可是坐在对面的高三多却冷笑:“怎么,这是知道自己这边的人不是对手,打算临时换一个?我说甄副院长,这书院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沐院长回来之后要是听说了你这么糟蹋书院的脸面,只怕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吧。这幻世长居城里就没一个好人,大家什么品性都心知肚明,但我们都要脸啊。”

甄壮碧拍了拍自己的脸:“人再怎么着,也不能不要脸对吧。”

甄壮碧的脸色变幻不停,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邱长晨。

邱长晨道:“这次比试是你主持的,我看着就是了,不过书院的脸面终究也要顾及。”

甄壮碧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邱长晨了话他也不敢不听。所以他转身看向陈舟:“你等下一场吧。”

陈舟还要说什么,甄壮碧脸色一寒:“闭嘴!”

陈舟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凶狠,可最终也没敢上前。他不怕甄壮碧,他惧怕的是邱长晨。邱长晨是燕国铁流火的副将,背后是整个燕**方。就算他接受了陈家暗中的力量,但根本没有办法和一个国家的实力相比。这个时候他如果当众让邱长晨下不来台,邱长晨也必然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

所以陈舟只能愤恨的看着安争,眼神都能杀人。

安争笑了笑,看向冯笑时:“可以开始了吗?”

冯笑时有些忐忑,他猜测安争是武院里最强的人,据说那几个孩子都尊他为,所以肯定是最难应付的。陈舟本来打算和这个安争打,结果却变成了自己和安争打,冯笑时的信心一瞬间就没了。可现在骑虎难下,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抱拳还礼:“在下幻世书院冯笑时,升粹二品。”

他其实有意示弱,心说反正自己肯定赢不了,所以还不如让对方手下留情。他在不久之前已经感知到了晋升的到来,所以应该很快就要晋升为升粹三品。他今年已经十七岁,这种修为进度算不得很好,但也能排在中游水平。他比安争高了半个头,却客客气气的说话,让人觉得有些奇怪。那些下注买了书院赢的人,心里都开始颤。

“安争”

安争笑了笑说道:“尚未入品。”

这四个字一出口,一片哗然。

“你你说什么?”

冯笑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对方既然是武院里那几个孩子的头头,怎么可能尚未入品?刚才那个女孩子虽然说赢的取巧,但肯定已经入品了。安争如果没有入品的话,他是怎么让其他几个人对自己服从的?所以冯笑时第一反应就是,安争在戏耍自己,他在开玩笑。

冯笑时道:“这位师兄,咱们都是修行中人,比试的时候正大光明,不能说谎。”

安争道:“我没有说谎,我确实没有入品。若是你不信,可以让你们书院的先生过来试试我,看我是否说了谎话。”

四周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大家都不太相信安争没有入品。甄壮碧也不信,他大步走过来,然后伸手抓住安争的手腕。那眼神里的意思就是,看我怎么拆穿你的谎言。可当他摸住安争的脉门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你竟然真的没有入品哈哈哈哈,你居然真的没有入品!”

“他居然没有入品?还真是不知死啊,一个没入品的人居然要挑战升粹二品的修行者,也不知道是胆大还是白痴!”

“这次我的钱算是保住了,他也是自己作死。自己没入品,却还吹牛逼说什么三战全胜才算赢。原来都是唬人的,是想吓住对方吗?”

“书院是什么地方,岂能随随便便被人吓住?这下算是完蛋了吧,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看他怎么收场!”

人群里的声音立刻就大了起来,全都是在嘲笑和讥讽安争的。本来那些觉得自己赌注下错了的人,顿时来了精神。他们全都跟着起哄,场面一时有些失控。而高三多也一脸疑惑的看向老霍,眼神里都是问询的意思。老霍对他歉然的笑了笑,高三多无奈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了一句我的灵石算是打了水漂咯。

甄壮碧松开安争的手,走到冯笑时身边笑着说道:“一个没入品的对手,如果你再不赢的话,那就真把书院的脸面丢光了。不过现在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之前说比试不能杀人,原来是他自己怕死哈哈哈哈,冯笑时,看你的了。”

冯笑时也笑起来,点了点头:“副院长放心,我下手轻一些就是了,保证不打死他。”

而陈舟的脸色很复杂,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对手居然这么弱。他给自己制定了几个阶段的计划,第一个阶段就是越废掉自己一条胳膊的安争,好好的羞辱他。可现在才现,自己早已经远远的把安争甩在身后了。一时之间他心里五味杂陈,失望而又有些开心。

杜瘦瘦朝着那些议论纷纷的人群怒骂,但声音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跑上来想阻止安争,但安争已经往前迈步:“请赐教。”

冯笑时捏了捏手指的关节,出咔咔的声音:“安争,我佩服你的勇气,但在我看来,这勇气太傻了些。”

安争也不说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冯笑时道:“那就不要怪我了,你自己小心点,保命要紧,万一我拳脚不长眼的打伤了你,你可不能说我欺负人。”

他说完之后,忽然上前一步。他在幻世书院的弟子当中,实力也算是中上游了。之前的忐忑此时又已经一扫而光,压力没有之后的释放,让他出手更加的不留情面。他想故意羞辱安争,所以向前一步,这一步却跨出去三米多远,直接到了安争的面前,然后一个耳光扇向安争的脸。

他出手不是为了伤安争,而是为了羞辱。如果这个耳光被他抽上的话,武院这边就真的没法立足了。

安争站在那,等到冯笑时的手掌快接近自己脸的时候才动。可是这一动,如盘龙升天。

安争在逆天印里修行的时间,比杜瘦瘦他们都要长的多。因为安争知道自己天赋差,所以必须让体术更为强大。体术修行到了极致,是可以和升粹境界之内的修行者对抗的。他的手突然抓住了冯笑时的手腕,然后往自己怀里一带。与此同时,他的双脚往后力,一瞬间就把冯笑时的身子拉了起来。

“前胸,中!”

安争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拳头在冯笑时的胸口打了十二拳,拳拳命中。

“小腹,中!”

安争把冯笑时的身子拉平,冯笑时此时和地面平行,完全没有反应。安争的膝盖抬起来,砰地一声撞击在冯笑时的小腹上。

“椎骨,中!”

冯笑时的身子还没有落地,安争的拳头已经在他后背椎骨上打中了至少二十次。砰地一声,冯笑时的身子拍在地面上,尘土立刻飞了起来。

“你太慢了。”

安争俯身,双手攥住冯笑时的脑袋然后转过来,拳头在冯笑时的眉骨上落了三次,立刻就打了对方满脸血。

然后安争起身,抓着冯笑时的一条胳膊一扭一带,那胳膊便脱臼从肩膀上软绵绵的垂了下来。他再抓住另一条胳膊,动作娴熟轻巧,又是一扭一带,另一条胳膊也抬不起来了。从安争出手到将冯笑时放倒,不过三十秒左右的时间。

“我的天!”

有人惊呼:“他是没有入品,但他的体术就算没到最高层次,也差不多了。”

“怪不得他有恃无恐,这简直就是完虐啊!”

安争站直了身子,然后忽然朝着陈舟冲了过去:“第三场开始,天启宗安争,向你挑战!”

陈舟愣了一下,然后狞笑:“来得好!”

第四十六章 三炸

安争没有任何停顿的时间,放倒了冯笑时之后就朝着陈舟冲了过去:“天启宗安争,向你挑战!”

陈舟本来还在失望,觉得自己第一阶段的目标定的太低了些。他以为安争会很强,有资格做自己的对手。但是当甄壮碧确定安争没有入品的那一刻,他心里的失落到了极致。羞辱这样弱小的对手,显然和心中的预期相差太远了。而当安争冲向他的那一刻,他的兴奋重新回来了。

“来的好!”

陈舟喊了一声,迎着安争冲了过去。

安争不能确定陈舟的实力如何,所以一出手就尽了全力,将度上的优势挥到了极致。他没日没夜的在逆天印里练体,就是为了应付今天这个局面。他不能让杜瘦瘦面临危险,虽然杜瘦瘦已经入品,可杜瘦瘦缺乏实战经验,而且天赋和体质都算不上出色,万一书院的人出手狠戾,杜瘦瘦十有八-九应付不过来。

安争的拳头很快,快到了让那些围观的普通人根本就看不清他的拳头在哪儿。升粹二品巅峰的冯笑时,只出手一次就被安争放倒,足以说明安争的度有多快。

可是当安争的拳头砸向陈舟的时候,陈舟却根本没有在意。

“你刚才说他慢,但在我眼里,你却太慢了。”

陈舟一偏头让过安争的拳头,然后不屑的说道:“我本以为你会是我的对手,但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弱。就算你体术有成又如何?我早已经把你甩在身后。”

安争心里一震这个陈舟的进步怎么可能这么大。之前安争废掉陈舟手臂的时候,陈舟的实力比安争差的很远。可现在安争的度,在陈舟眼里居然不算什么了。这才多久,为什么陈舟境界居然提升了这么多?

一个答案瞬间就在安争心里出现丹药。

陈舟这段时间一定大量的服用了丹药,让他的实力不断的快提升。陈舟得到了陈家暗中的一些力量,所以他有能力这样做。更何况他本身的资质就不错,再加上丹药的辅助,所以境界一升再升。

“准备好被我羞辱了吗?”

陈舟看着安争狞笑:“就如那天你废掉我的胳膊一样。”

安争:“早就知道是你了。”

陈舟:“知道又如何?”

两个人保持着很近的距离,陈舟的嘴几乎贴着安争的耳朵轻声说道:“我现在有一万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看起来你会没什么问题,那些人绝想不到你的五脏六腑都会被我震碎。等他们离去之后,你就会吐血而死。我会精确的控制着力量,让你死的不会那么快。”

安争向后撤身,然后一个鞭腿扫向陈舟的脖子:“打过再说!”

陈舟再次后撤,安争的脚在他的脖子前面擦着经过。电光火石之间,陈舟一伸手抓住了安争的脚踝,然后身子转了半圈将安争抡了出去。安争的身子在半空之中硬生生的扭转过来,双手双脚在地面上滑行了好几米才停住。

“我的天!”

人群之中有人惊呼:“这个陈舟的实力好强,安争的体术已经快要登峰造极了,居然一点度上的优势都没有。依我看,这个陈舟的修为,至少也要在升粹五品以上了。”

“书院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天才,年纪轻轻就到了这个地步。体术到了极致确实和升粹境界的修行者交手,但前提条件是对方的体术不如自己才行。你们看,陈舟的体术度完全不输于安争,而且好像更快一些。”

“是啊,这下武院这边完蛋了,完全没法打。”

“陈舟的实力这么强,就算安争打他十拳二十拳都没事。但是安争只要被他打中一拳就完了,升粹五品以上的力量,一拳足以打爆安争的肉身。”

陈舟很满意四周这些人的议论,这一刻,之前被安争废掉了胳膊的那种羞辱一扫而光。他知道自己即将报仇,而且将把自己受到的羞辱十倍百倍的还给安争。在数万人的围观之下,众目睽睽,他将完美的复仇。

“安争,就算你跪下来求饶都没有用处。”

陈舟猛的往前冲:“你不会得到我的饶恕。”

安争身子往旁边一翻避开陈舟的拳头,然后掌刀切向陈舟的后颈。陈舟硬生生的扭转身子,单脚支撑,身子斜着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对安争。他一拳砸向安争的腋窝,咔嚓一声,安争的胳膊就被震得的脱臼。陈舟有意要羞辱安争,所以这一拳之后,他又伸脚在安争的膝盖后面蹬了一下,安争的身子一个踉跄往前摔了出去。

安争右臂脱臼,身子向前扑倒的时候左手在地面上按了一下,然后一翻身站直了身子。

陈舟却已经再次冲了过来,度之快那些普通人的眼睛根本跟不上。他的脚蹬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咔嚓一声将青石板踩碎,身子如出膛的炮弹一样撞向安争。只不过一个恍惚,陈舟的肩膀撞在安争的后背上。安争的身子往前飞出去,身体向后弯曲出一个令人头皮麻的弧度。

这一下若是换做普通人的话,腰椎只怕已经碎了。

安争强忍着疼痛转身,左手拖住右臂向上一推一挂,右臂归位。

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心中的斗志如火一样燃烧起来。此时他想起了自己上一次开始修行的时候,一次次的比试,一次次的拼杀,才有了后来小天境的修为。现在,这种热血回来了,那火就在他的眼睛里燃烧。

“呦,身体不错,居然没有垮掉。”

陈舟轻蔑的看着安争:“像你这样的废物不能修行,靠练体就算达到了极致又能如何?你终究只是个废物,若是老老实实的去找个镖局或者什么地方,做个护院镖师还能赚钱养活自己。偏偏要硬往修行者的世界里钻,你钻的进来吗?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不能修行的人,永远都是弱者!”

安争晃了晃胳膊,抹去嘴角的血迹:“你还没赢。”

陈舟哈哈大笑:“还不死心?我看你硬撑到什么时候!”

他身子一动,划出一道残影。安争向一侧闪开,可那根本不是陈舟的本体。那是陈舟快移动造成的假象,只有度到了一定地步才会让人出现这样的幻觉。

陈舟在安争移动避闪的方向等着,然后一拳砸在安争的小腹上。

安争的身子都弯了下去,小腹传来的剧痛让他在一瞬间有些眩晕。

“我说过,弱者就是弱者,不能修行的人永远都是废物。安争,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向我挑战,那样的话还能多活几天。”

他单臂将安争举起来,然后猛的往地下一摔。

“够了!”

高三多站起来:“他已经输了。”

“他没有!”

陈舟一转身看向高三多怒吼:“他还没有认输!”

安争挣扎着站了起来,然后带着血的笑:“是啊,我还没有认输呢。”

陈舟身子一转再次消失,瞬间出现在安争的身后,然后一拳砸向安争的后脑:“这一次,让你生不如死。”

如果后脑被重击的话,谁都知道是什么后果。

安争闭眼,他现在的天赋太弱,眼睛跟不上陈舟的度。所以只能凭感觉,感觉到的比眼睛看到的更为真实。

当陈舟的拳头就要砸在安争后脑的一瞬间,安争身子猛的往前一压,然后脚向后蹬了出去。陈舟的拳头落空,身子向前倾,安争的脚正踹在他的小腹上。陈舟疼的脸色一变,更为暴怒。他双拳猛的下压,狠狠的朝着安争的后背砸下。

安争的脚在后面勾着陈舟的腿一用力,陈舟的身子不稳,安争趁机向后滑出去,然后一脚踹在陈舟的后背上。之前一秒他还在前面,后一秒他的脚已经在陈舟的后背上力。陈舟身子向前跌跌撞撞跑了两步,眼神里的怒火已经快要燃烧出来了。

居然被安争击中了两次,对他来说这是不可原谅的挫败。

此时已经没有人呼喊了,围观的人群静悄悄的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提着心看着,不管是买了书院赢的人还是买了武院赢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此时已经不是一场孩子之间的比试,而是男人之间的战斗。安争的不屈和斗志,让每一个人都觉得心口热。

如果不是有人拦着,曲流兮和杜瘦瘦已经冲上去了。

高三多的脸色变幻不停,但依然对安争没有什么希望:“他已经尽力了,但实力相差太多。”

陈舟的身子往前跌跌撞撞的跑了两步,然后猛的一回身,他的胳膊竟然在这一瞬间变得柔软起来,化作了一条蟒蛇。

“化形!”

“我的天!中阶功法化形术!”

人群再次沸腾了,一片惊呼。

那可是中阶功法,价值连城。升粹之境的修行者不能使用修为之力化作体外之气,所以这种改变肉身形态的功法,能大幅度的提升升粹境界修行者的战力。陈舟的胳膊化作蟒蛇,瞬间将自己的攻击距离加大了很多。

这一下安争也有些措手不及,来不及反应就被那蟒蛇咬中。

陈舟的拳头化作了蛇头,五指就是蟒蛇的嘴。蟒蛇一口咬在安争的小腹,牙齿深深的刺进了安争的小腹之中。

“滚过来!”

陈舟暴喝一声,然后一用力将安争往自己这边拉了过来。

可就在这时候,他耳朵里似乎听到了一声极为沉重的开门的声音。就好像一扇巨大的青铜门,擦着地面被拉开了一样。

陈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并没有在意,他的左臂化作蟒蛇将安争拽了过来。右拳抬起来化作熊掌,朝着安争的脸抓了过去。这一下,足以让安争的脸血肉尽毁!

“住手!”

“你别动!”

高三多喊了一声,想阻止。甄壮碧也喊了一声,拦在高三多身前。

此时,谁也救不了安争了。

可是安争的嘴角,却忽然咧开笑了笑:“谢谢你。”

他说谢谢你?

然后他的身体外面忽然爆开了一个气团,砰地一声,气团朝着四周激荡出去,围观的人群立刻就被炸开的气震倒了一片。可这并没有结束,气团再次出现一炸,人倒。二炸,墙塌。三炸,树崩!

连续三次爆炸的气团,非但将安争周围的人都冲击的倒了下去,墙壁倒塌树木崩断,也把陈舟震得向后退。

而安争,血糊糊的站在那,如一头苏醒的妖兽。

第四十七章 识破

炸开的气团,奇怪的青铜门拖地打开的声音。

这一切都来的那么诡异突然,而血糊糊的安争站在那,微微低着头,就好像一头即将苏醒的妖兽。

当他抬起头的那一刻,陈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安争的那双眼睛里,那是怎么样第一种凶狠?

“谢谢你啊。”

安争说。

谢谢?

为什么是谢谢?

陈舟愣住,不知道生了什么。但是他却清晰的感觉到了安争带给他的威胁,放佛一瞬间自己的气势就被安争压了下去。

安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那里一片血红。之前陈舟的胳膊化作蟒蛇咬在他的小腹上,几乎把小腹的肉都撕扯开了。此时他的伤口看起来如此的触目惊心,血还在顺着他的身体不住的往下流。

安争缓缓舒了一口气,然后居然笑的更灿烂了:“熟悉,舒服。”

他说了两个词,但没有人理解是什么意思。

就在陈舟诧异惊惧的时候,安争再次看向他:“怎么,不继续?”

陈舟怒极反笑:“那就成全你!”

他脚下一点朝着安争冲了过去,左臂化作的蟒蛇在半空之中兜了一个半圆,然后卷向安争的脖子。右手化作的熊掌,直接拍向安争的脸。蟒蛇的缠卷之力,巨熊的一掌之力有多大,幻世长居城里的人其实都很清楚。沧蛮山穷山恶水,什么样的猛兽魔兽没有?

安争依然站在那,当蟒蛇卷到他脖子上的瞬间,他突然抬起手抓住了蟒蛇的身子,然后伸手往前一拉。原本陈舟就是冲向安争的,此时被安争拉了一下,度更快。

他的熊掌拍向安争的脸,安争的右拳迎着打了出去。熊掌和安争的右拳实打实的撞击在一起,砰地一声闷响之后,放佛时间都停住了,空气也凝固了。紧跟着一个气团在两个人的手之间爆开,陈舟的胳膊立刻就被震的向后飞了荡了回去,那熊掌被炸的血肉模糊。

他的身子向后退,但左臂还在安争手里攥着。那蟒蛇的嘴不住的张开想去咬住安争,但被安争抓着就是无法挣脱。安争往下一拉,然后一脚把蟒蛇踩住。陈舟的身子被拽回来,跌跌撞撞的跑向安争。

安争右拳从下往上轰出去,拳头带着风爆的声音,一拳轰在陈舟的下颌上。这一拳陈舟的脑袋立刻向后仰了出去,身子往上飞起来。可他的左臂还在安争的脚下踩着,根本飞不起来。他的左臂瞬间被绷的笔直,然后咔嚓一声断了还是胳膊,还是安争,还是那样的场面。

陈舟的身子落地,后背撞击在地面上的时候,他的嗓子里出来一声闷哼。

“你你居然骗人,你绝对不是没有入品!”

他像是看到了怪物一样看着安争,眼神里已经没有之前的嚣张和盛气,只有惊惧。此时的他就好像当初第一次被安争废掉胳膊的时候一样,又惊又怕,又怒又恨。当对安争的恐惧回到他身体里的时候,他几乎失去了继续打下去的勇气和想法。

甄壮碧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刚才陈舟就要取胜的时候,高三多想出手阻止,但他阻止了高三多。

此时看到安争将陈舟的一条胳膊废掉了,高三多耸了耸肩膀又坐了回去,一脸的轻松:“你不许我阻止安争打你家底子啊,那好我就坐着看好了。”

甄壮碧气的几乎肺都炸了,他猛的转身看向安争:“你违规了!”

安争深吸一口气调理自己才刚刚出现的修为之力,然后问:“为什么?”

甄壮碧张了张嘴,但却说不出安争违规了。难道要说安争故意说谎?可他之前自己明明亲自确定了,安争根本没有入品。现在安争表现出来的实力,连他都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你你说过点到为止,不能伤人!”

甄壮碧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但说话的时候没有一点儿气势。

安争道:“他若认输,可以不再打了啊。”

“我没输!”

陈舟扶着自己的断臂站起来,咬着嘴角:“我还没输,我能杀了他,我一定能杀了他!”

甄壮碧叹了口气:“算了,你现在已经没办法出手了。你的胳膊被废掉了一个,如果尽快找人治疗的话还能为你接上,幻世长居城里有不少医道的高手,我可以带你去。书院里也有自己的医官,也可以为你治疗。可你如果再拖延一段时间的话,你的胳膊就真的废了。”

“不对!”

一直站在一边紧张观战的曲流兮忽然上前一步:“那胳膊有问题。”

所有人都看向地上的断臂,等着曲流兮继续说。

但曲流兮却指向了陈争完好的右臂:“是那条胳膊有问题,他之前化形,左臂可以完美的化作猛兽。但他的右臂不行,只有手掌部分完成了化形,而且胳膊的运动很生硬。他之前的攻势,也一直以左臂为主,说明他的手臂很不自然。大部分都是右臂为主,当然不排除他是左撇子的可能。”

“但是,你们看他的右臂和肩膀连接的地方!”

众人随着曲流兮的指点看过去,现了问题所在。刚才和安争激战的时候,陈舟右手化作的熊掌和安争的拳头对了一下。气团爆开的时候,陈舟右臂上的衣服都碎了。此时能清晰的看到,他的右臂和肩膀连接的地方,有一条一厘米粗的淡红色的痕迹。

“他的胳膊是换的。”

曲流兮大声道:“前些日子,幻世长居城里不少人家的孩子都丢了,有的尸体被找到,无一例外,全都少了一条手臂。这个人之前的胳膊曾经废掉过,所以现在答案已经出现就是他掳走了那些孩子,然后一个一个的杀害,一个个的切下来手臂和他配,现在的这条手臂和他血脉相近但毕竟运转还不自如。”

“杀了他!”

人群之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怒吼。幻世长居城里没有什么好人,但他们绝大部分人也不会下三滥到对孩子下手。他们都做过恶,但对于欺负孩子的人都嗤之以鼻。陈舟被点破了秘密,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他想否认,可是面对那么多人的怒骂,他居然没能说话。

而此时在一座房屋的屋脊上,一身黑色长袍的陈少白坐在那,双手托着下颌看着安争:“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看来我以前小瞧你了。早知道你不是个废物,我还把铃铛留给你做什么,浪费了”

他明明就坐在那,场中也不乏高手。像甄壮碧和高三多,都是须弥之境的强者,却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陈少白。他的黑袍,似乎隔绝了这个世界。

恶人当中也有孝子,凶徒之内也有慈父。况且这些围观的人群之中,就算没有丢失了孩子的父母,也有这样父母的亲人朋友,所以怒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杀了他!”

“千刀万剐!”

“幻世书院招收这样的人做弟子,真是瞎了眼!”

“老子也作恶,但从来不祸害孩子,弄死他!”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人群不住的往前涌动。

高三多站起来挥舞了一下手臂:“都停下,让我来问问他。”

那些黑衣大汉开始维持秩序,但这次显然有些力不从心。高三多走到陈舟面前,脸色很沉:“真的是你偷走了那些孩子,然后杀了他们?”

陈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看自己的右臂。他环顾四周看着那沸腾起来的人群,忽然大笑起来:“一群恶魔却在装圣贤!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质疑我?你们有什么资格谈正邪?你们这些人,谁手里没有染着血?你们现在的样子,一个个都好像小丑,真恶心。”

高三多沉声道:“看来你是认了,既然如此,那就问问幻世书院怎么处置你,毕竟你现在是书院的弟子。”

邱长晨对甄壮碧说道:“甄副院长,这个孩子是你招收进书院的,所以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吧,我累了,幻世书院不能再丢人了。”

他说完之后转身回了书院里面,站在高墙后面冷眼看着这一切。

甄壮碧有些左右为难,看了看高三多:“这个,现在也不能证明就是他杀了那些孩子对不对。就算是官府的人,想要定罪也要讲证据。他现在只是有这个嫌疑,所以你们说处置他有些操之过急了吧。我看不如这样,我先把他关起来,囚禁在书院之中。若是你们找到了证据,再来说也不迟。”

就在这时候,人群外面有两个汉子扶着一对夫妻跑过来,那女子看到陈舟之后立刻就崩溃了:“那是我儿子的手臂,我儿子的手臂啊手臂上有一个形似梅花的胎记,我记得清清楚楚。”

甄壮碧脸色一变:“你这个女人说话怎么如此不负责,这世上之人万万千千,胎记又不是你儿子独有的东西。”

“幻世书院包庇杀人魔鬼!”

“幻世书院要负责!”

这些声音此起彼伏,甄壮碧却根本不理会:“我说了这件事是书院的事,他若真的是那个杀了孩子的人,我自然会处置。但你们现在这样闹也是毫无道理,有了证据再说。”

之前邱长晨说幻世书院不能再丢人了,甄壮碧以为是他要维持书院的地位,所以坚决不能承认书院的弟子是杀人恶魔。忙着应付,他也没有看到邱长晨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都闭嘴!”

陈舟大声喊道:“你们这些贱民!你们卑贱的逃离了大世界,屈辱的生活在这个叫幻世长居的破地方。你们连面对生存的勇气都没有,现在仗着人多才敢呐喊几声。你们在我眼里,都和蛆虫一样低劣恶心。我告诉你们,想杀我?哪有那么容易!”

他猛的抬起头高呼:“你们那几个人都听着,如果我有事,你们的踪迹就会被我的人暴露出去,你们都是有无数仇家的人。只要我死了,你们谁也别想好好活着!”

房顶上,陈少白微微皱眉:“以前倒是低估了你,居然懂得借势。当初为了保护我才有了陈家,为了保护我才有了那些人,现在他们却不得不来保护你陈七,你让我刮目相看了。不过,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他的话才说完,一条巨大无比的手臂突然从远处探了过来,出现的毫无征兆。那手臂之大,无法想象。一只手伸出来就足有上百米。

这只大手抓向陈舟,然后有个沉闷如雷的声音出现:“我再帮你一次,自此之后,两不相欠。”

第四十八章 追杀

那条突然出现的手臂惊了每一个人,就算是高三多和甄壮碧这样须弥之境的强者都有些脸上变色。之前陈舟使出化形术的时候高三多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确定陈舟背后果然有高人指点。这个人的化形术,也不知道比陈舟高明多少。

“在我地盘上撒野,你问我了吗?!”

高三多将折扇啪的打开,然后往天空上一指。

十几根扇骨从折扇上脱离出去,精光四射。那些扇骨在天空上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形成了十几柄夺目耀眼的长剑。这些长剑在半空之中转了半圈,漂浮在那,剑尖都遥遥指着指着那条巨大的黑色手臂,蓄势待。

随着高三多手指的方向,十几柄长剑化作流光刺了过去。那剑带着破空之风,极为凌厉。

这就是须弥之境强者和升粹之境修行者的区别,须弥之境的修行者,非但可以化出体外之气,还可以以气御宝。到了须弥之境九品,杀人于二十里外也不是什么难事。十几柄长剑流光溢彩,直扑黑色手臂。高三多虽然知道那手臂的主人实力很强,但他在幻世长居城也是响当当的一个人物,自然不能认怂。

相比之下,甄壮碧就显得胆怯多了。

“幼稚。”

那沉闷的声音再次出现,然后大手一挥。黑色的长满了卷曲毛的手掌拍在那些长剑上,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所有的长剑都被扫荡了出去,竟然连那手的皮毛都没能攻破。长剑被巨力扫飞,有的飞进人群刺中了来不及逃走的围观者,有的刺穿了大树,有的钉进了墙壁之中。

高三多愣了一下,然后暴怒:“瞧不起我?你也不过是个缩头的乌龟,连真身都不敢现出来!”

他的手猛的一挥,将折扇扔了出去。扇面飞上半空后骤然展开,形成了一面能有数百米长的画卷。画卷迎风而抖,极为壮阔。高三多脚下一点,身子升空而起踩在扇面上,然后向前一指。扇面向前卷了出去,片刻之后就把那条黑色的手臂缠绕的结结实实。

高三多跳上手臂,然后双手往下一压:“给我破!”

之前被崩飞了的长剑全都飞了回来,重新聚集在半空之中,然后迅的刺落。扇面紧紧的裹着手臂,手臂扭动着的样子像是一条七彩斑斓的大蟒。十几柄长剑带着流光而来,然后噗噗噗的刺进了手臂之中。

高三多面露得意之色:“现在我就废了你的手臂,让你露出真身!”

“幼稚。”

那声音出现,说了一模一样的两个字。

然后砰地一声,手臂上的扇面就被崩开。虽然扇面没有撕裂,但出现了很多口子。十几柄长剑也飞了出去,旋转的往外飞的样子好像是光的风扇一样。高三多也被手臂上的巨力震起来,落在地上的时候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他低头看了看飞回来的扇面,已经破损的十分厉害。

这次被崩飞的长剑没能再次飞回去,而是都变回了扇骨,掉在四周。

高三多脸色有些白,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噗的喷了一口鲜血。

陈舟哈哈大笑:“你们这些废物,倒是有谁能阻止我离去?安争,我说过,我早已经远远的把你甩在身后。就算你侥幸今日胜了我,还是必死无疑!”

他伸手指着安争:“给我杀了他,咱们两不相欠!”

天空之中似乎有人叹息一声,然后那大手就朝着安争的头顶拍了下来。那手掌太大,可覆盖百米,而且落势又快,以安争现在的实力是断然避不开的。而曲流兮和杜瘦瘦都在他身边,安争若是出事,三个人一起死。陈羲忽然抓住曲流兮往外扔了出去,与此同时一脚踹在杜瘦瘦的屁股上:“走!”

做完这两个动作之后,他才开始往一侧避闪,显然更是来不及了。

眼看着冲出去二三十米,手掌已经落下。

坐在房顶上的陈少白脸色微微一变,骂了一句白痴。然后他单手结印,说了一声“出”。

叮当的一声,安争怀里的青铜铃铛忽然自己飞了出来,然后迅的变大,形成了一口铜钟似的扣在了安争头顶。手掌重重的拍落,百米之大,轰然落地。

百米范围之内,所有来不及逃走的人全被拍死,青石板碎裂成了粉末。有几棵大树直接被拍成了木屑,院墙被飓风吹的向外面飞出去。碎石和尘土一瞬间就激荡起来,昏天暗地。谁都知道,这下安争算是完了。连须弥之境强者的高三多都不是那手臂的对手,更何况是安争?

每个人都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惊恐的张大了嘴巴。

可是这一声惨叫不是来自于安争,而是那个手臂的主人。等到尘烟差不多散去的时候人们才现,那手掌上居然破了一个血洞!

一个形似铜钟的东西矗立在那,而安争已经不见了。手掌拍在铜钟上,铜钟直接把手掌刺穿了一个洞。这条手臂的主人惨叫了一声,紧跟着就是声音颤的喊:“铃铛为什么他会有铃铛!”

挡住了巨手的一击,青铜铃铛重新变成了原来的大小,绕着安争飞了一圈,然后嗖的一下子飞出去不见了。就在众人和安争都诧异的时候,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闷哼,然后一个苍老的人影从人群里飞出来,狼狈而逃。

“那是谁?”

有人疑问。

“像是南山街上经常含眼泪修补瓢锅的废物九?”

“天哪,难道他就是传说中一双手能改天换地的鬼手九爷?”

“如果是他那就明白了,是他为陈舟换了手臂。鬼手老九做事太凶狠,以至于被正邪两道追杀,想不到居然隐藏在咱们幻世长居城。据说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突破了须弥之境,看来传闻是真的。高三多那种实力,打不过他也是情理之中。”

“若真是鬼手老九的话,那么安争是谁?那个铃铛是什么?”

“一个才刚刚修行的孩子,为什么会有那种宝物?那可是能自动护主,而且击败了鬼手老九的宝物,说不得是金品,甚至极有可能是紫品的至宝!”

“好东西啊,真是好东西。”

听到这些话,武院的人心情都有些沉重。他们都很清楚,就算这次度过一劫,以后的日子只怕也不会过的舒服了。那青铜铃铛救了安争,却也会为安争招惹来无数的起了贪欲的恶人。曲流兮和胖子跑回安争身边,问安争有没有事。

安争摇了摇头:“我没事。”

杜瘦瘦上上下下的看,确定安争没事之后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

曲流兮伸手为安争诊脉,然后也放松下来:“没什么大事,只是刚才和陈舟激战的时候外伤不轻,我先帮你包扎止血。”

她快步跑回去取了药箱,然后为安争将伤口处理。

此时,那一道青色的流光仍然在追击着鬼手老九。看起来鬼手老九已经很老很老了,可度依然快的令人咋舌。但他不管往哪个方向逃,青铜铃铛都始终追在他身后。幻世长居里,鬼手老九不断的闪现在房屋之上,而他所到之处,青铜铃铛随之而来。

“你说话不算!”

鬼手老九一边跑一边凄厉的哀嚎着:“你说过就此两不相欠!”

听到这话的人纷纷看向陈舟,而陈舟也一脸的懵,似乎也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他只是知道了一点陈家的秘密,但根本不知道这秘密背后的秘密。在他看来,鬼手老九已经是一个人可以平趟幻世长居的高手,谁想到会被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青铜铃铛追杀的如此狼狈。

屋顶上,一身黑袍的陈少白笑起来自言自语:“小陈七啊,你根本不知道陈家的存在是为了什么,你也不知道你爹为什么能成功。陈家既然能收拢到鬼手老九这样囚欲之境的修行者,难道会被你爹那个升粹之境的人灭掉?我只是有些失算,没想到你这样一个孩子,居然能有那么深的算计,先一步跑去翻出来一些陈家的秘密收为己用可惜,你永远也接触不到更深层次的秘密。”

他站起来,看了一眼安争:“有意思的人,千万别那么快死,咱俩还没两清呢。”

说完之后,他转身离去,身子化作一抹虚影后消失不见。

青铜铃铛在追杀鬼手老九,陈舟一个人站在那懵。一会儿之后,人们反应过来纷纷朝着他冲:“打死他!”

“打死这个畜生!”

数不清的人群涌向陈舟,他疯狂的大喊着让人出来帮他。有些暗中藏着的手下冲出来想趁乱把他带走,但是很快就被围住暴打。陈舟不断的杀人,但最终还是被人群淹没。地上倒了一片的尸体,有陈舟的手下有其他人,还有陈舟自己。人们的怒火全都泄在他身上,尸体都没能保存。

“那是什么啊。”

杜瘦瘦指着远处快移动的流光问了一句。

安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是你的东西,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那东西是我捡到的,我只是觉得青铜铃铛挺好看的想给善爷挂脖子上,没以为是什么宝贝。”

“你这气运还真是逆天,随便都能捡到宝贝!”

杜瘦瘦拍了安争一下,安争疼的一咧嘴。曲流兮急切道:“你轻些。”

杜瘦瘦讪讪的笑:“知道了知道了,轻些轻些”

他那手指头在安争肩膀上轻轻戳了一下:“这样够不够轻?”

安争叹道:“你是真贱”

远处,鬼手老九终究太老了些,最终还是被青铜铃铛追上。铃铛从他的后脑撞了进去,从前额撞出来,头颅砰地一声在半空之中爆开了。尸体从高处坠落下来,摔成了肉泥。

青铜铃铛化作流光飞回来,在安争周围绕了几圈,然后飞到安争的面前。安争伸出手,那小铃铛随即落在安争的手心。

此时,四周的人不由自主的围了过来,很多人的眼睛里都放射出贪婪的光。

第四十九章 谢谢和不客气

安争的伤倒是没有什么大碍,都是外伤,以曲疯子的医术都能治好,更别说已经青出于蓝的曲流兮。他小腹上的口子看起来那么狰狞,不过缝合之后就显得乖巧多了。这是杜瘦瘦的原话,也就他能用乖巧来形容那一条条缝合之后留下的痕迹。

那些觊觎青铜铃铛的人终究没有敢随便出手,鬼手老九是囚欲之境的强者,轻而易举的酒杯铃铛灭掉了,他们那些人谁还敢胡乱造次?就算他们贪,但他们也不至于傻到直接冲上去抢。谁也不会怀疑,那天如果有一个人敢上去直接抢安争的铃铛,那个铃铛就能在幻世长居城里杀一个血流成河。

曲流兮为安争换了药,看了看伤口竟然已经愈合的很好了。

“你的体质好像生了些变化。”

曲流兮有些疑惑的说道:“伤口愈合的度太快了,快的有些乎想象。”

安争装作紧张的问:“好事还是坏事?”

曲流兮笑了笑:“最起码现在看起来是好事。”

安争抬起手揉了揉曲流兮额前的刘海儿:“那不就没事了,别担心。”

杜瘦瘦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有些不服气:“凭什么你就可以揉她头,她好像个小猫儿似的那么乖巧。凭什么我上次扯了扯她的辫子,她就把我揍的跟孙子似的,凭什么?”

曲流兮脸一红,转身跑开了。

安争也醒悟过来,心里顿时觉得有些愧疚。他居然忘了,若是对自己喜欢的人,女孩子温柔若水。若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随便是谁,动女孩子的头试试,立刻打的你不知道东南西北。

杜瘦瘦在安争身边坐下来,老气横秋的说道:“小争争啊,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一下啊。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但以后还是别抢我该干的事了行不行。好歹我也是个修行者了,如果连打架这样的事你都替我干了,那修行还有什么意义呢?修行不打架,不如回家卖红薯。”

安争:“不押韵。”

杜瘦瘦:“我想想修行不打杀,不如回家卖地瓜?什么什么啊,我跟你说正事呢!”

安争:“好好好,以后该你打的架,我绝对不抢就是了。”

杜瘦瘦点了点头:“这才像话,虽然你是我们的宗主,我们要听你的,但是你也要讲道理对不对。俗话说有理走遍天下,没理不如回家卖地瓜”

安争噗的笑了一声,就连趴在他怀里睡觉的猫儿都睁开眼看了看他。

“最近善爷越来越爱睡觉了。”

杜瘦瘦伸手把猫儿抱过来,猫儿嫌弃的扭动了两下,随即屈从于胖子柔软的肚腩。

“我去,你真的把铃铛挂善爷脖子上了啊。”

杜瘦瘦看到猫儿脖子上的青铜铃铛,立刻就惊讶了:“那可是一件大宝贝啊,你居然就这么挂在善爷脖子上了。要是善爷跑出去玩,被人抓了怎么办?”

安争笑了笑:“你见过善爷跑出去玩吗?善爷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都在睡觉。我挂善爷脖子上,正是因为善爷的眼睛一旦被人现了,那些人的贪欲会更大。青铜铃铛只是一件宝贝,但善爷能现宝藏。”

杜瘦瘦:“也是,善爷算是天下第一奇喵。”

猫儿眯着眼睛叫了一声:“喵”

似乎是在回应胖子对它的夸奖。

杜瘦瘦哈哈大笑:“真嘚瑟。”

他低头看着那青铜铃铛:“这玩意真神奇,一个不起眼的小铃铛,怎么就这么厉害。据说那个老头叫鬼手老九,在江湖上凶名昭著。传闻这个家伙做事只看有没有利益,从来不管什么人。所以黑白两道对他都很恼火,一直在追杀他。那家伙有一双了不起的手,能改变自己容貌,所以一直隐藏的很深。想不到这次因为咱们武院的事,把他给陷进去了。”

安争点了点头,虽然相对于之前安争在明法司办的那些大案来说,鬼手老九在他眼里只是个小人物。可在幽燕十六国这样的地方,鬼手老九确实算的上大恶之徒。幽燕十六国和大羲完全没法相比,大羲就是一头庞然大物,幽燕十六国加起来也比不上大羲这头凶兽的一根毛。

如果不是这幽燕十六国所在的地方太过疲敝,大羲的军队随随便便碾压过来,就能让十六个小国荡然无存。

老霍颤巍巍的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走一边咳嗽,像是受了风。杜瘦瘦连忙起身,扶着老霍坐下:“霍爷,看你咳嗽我提心吊胆的。”

老霍笑:“放心,咳嗽这么多年来,咳不出来肺。”

杜瘦瘦道:“不不不,我是怕你咳的崴了脖子。”

老霍:“滚。”

杜瘦瘦:“得嘞,这就滚,知道你和安争有话说,我去修行了。”

他抱着善爷走出房门,然后又把房门关好。

安争坐直了身子抱拳:“还是得谢谢您,若不是您照应着,那天就完了。”

老霍摇头:“和我有什么关系,是那铃铛救了你。”

安争道:“若没有您老找了高三多,那场比试指不定出什么风波。对了,您和高三多是什么交情?”

老霍道:“没有什么交情,只不过他那把扇子是我星品楼做的东西。名为山河扇,其实品相不错,若是有缘人用能挥出红品宝物应有的力量。但高三多天赋太差,能有须弥之境的修为已经是极限了,所以那扇子在他手里,也就是个白品的威力。你也知道,炼器的人看到法器被糟蹋,就会忍不住,所以第一次见到高三多的时候我忍不住多了几句嘴。”

“我帮他把山河扇改了改,以前他只能用出三根扇骨,我改过之后他可以用十三根,所以对我有几分谢意。”

安争点了点头:“也是个恩怨分明的汉子。”

老霍道:“这幻世长居城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有高三多这样名声很臭但实则侠义心尚存的家伙,也有甄壮碧那样名声不错实则一肚子坏水的败类。所以千万不要小看了幻世长居城,这地方就是个小世界。”

安争道:“一开始真的没有把幻世长居城看的有多重,那次从沧蛮山回来,我就知道是自己眼拙了。”

老霍嗯了一声:“我来是想提醒你,你的青铜铃铛已经招惹了是非,想要夺宝的人只怕不会少。只不过那些人现在还都在观望着,谁也不确定你身后是不是有什么大修行者撑着。还有就是他们忌惮那青铜铃铛的威力,谁都不愿意做第一个出头的。但他们的耐心很快就会消耗光,早晚会有人第一个坐不住。”

安争道:“我也在想,是不是搬走,以咱们现在的力量,在幻世长居城挡不住那么多人的贪欲。”

老霍道:“也别急着搬走,这幻世长居城里纵然有的是高手,但那些真正隐居的人是不会对你青铜铃铛动贪念的。以青铜铃铛的实力,击杀囚欲之境的修行者也不难,所以自保问题不大。”

安争:“那好,就先看看情况。”

老霍沉默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青铜铃铛是魔器,一般来说,白品的法器能够让囚欲之境的修行者挥到极致的威力。青铜铃铛轻而易举的杀了鬼手老九,所以这铃铛最不济也是红品,而且是有自主攻防意识的魔器。我对魔器不熟悉,推算着铃铛最少也是金品,或许会是紫品。”

“以你小子这逆天的气运,怕是紫品的可能更大。看看你现在得到的东西,哪件不是紫品?所以我怕你有些骄傲拿紫品的东西不当回事,你应该知道,就算是大满境那样的罕见修行者,手里也未见得有一件紫品的法器。紫品的东西,基本上都被那些近乎站在修行巅峰的小天境修行者霸占了。”

他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然后缓缓说道:“传闻普天之下,紫品法器一百九十九。算上我逆天而行,耗费三十六年之功和整个星品楼的资源才打造的逆天印,也不过两百件。况且,逆天印和真正的紫品法器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所以,逆天印算是紫品下的法器。”

“你得到的红鸾簪,也算是紫品下。但你手上戴着的那东西十之七八算是紫品中甚至紫品上的至宝。说到这个东西,我想问问你身体有何不适?”

安争摇头:“没有,这次恢复的很快,丝毫也没有觉得气血亏损。”

老霍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看来那东西上真的没有诅咒。血培珠虽然不是魔器,但也是法器之中最邪门的了。你还是要小心,我说过你这气运太奇怪了,非紫品法器不找你,真要是出事,恐怕谁都帮不了你。”

安争笑了笑:“其实这事能嘚瑟了。”

老霍也笑:“废话,这事要是再不能嘚瑟,就没值得嘚瑟的事了。你自己看看,紫品下的逆天印和红鸾簪,虽然不能挥本来的力量,但那也是紫品啊。疑似紫品的青铜铃铛,血培珠手串,你现在身上已经有四件紫品法器了。天下不过二百,你一个人占了四件,可以非常嘚瑟。”

他低头看了看安争的血培珠手串:“你现在已经入品,而且如果我没猜错,你是直接到了升粹三品吧?”

安争点了点头:“是。”

老霍道:“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怪胎,之前丹田气海不通畅,连入品都艰难。一旦入品,直接连升三阶。你说小七道是个不世出的天才,我看你也是。现在你入品了,以后就可以进逆天印里好好修行。而且,我也可以试试,能不能把药田从珠子里移出来放进逆天印里。”

安争点了点头:“有劳前辈了。”

老霍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在珠子上摸了摸,眉头皱的越来越深:“不对啊明明这珠子对你血气吸收的量大了不少,为什么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你看,这珠子上的血星更亮了,也大了些。”

安争看了之后才现这变化,之前他完全没有在意。

“是了!”

老霍忽然一拍脑门:“我怎么忘了这个你这珠子,有一颗专门用来放了药田。珠子一边从你身体里吸血,一边又从药田吸收药气为你补身,两边中和,所以你才会安然无恙。妙,妙,当真妙!”

安争想到沧蛮山深处那位干尸老前辈,心里说了一声多谢。

沧蛮山深处,那水晶棺里的干尸此刻却变得不同。与安争次见到的时候相比,他看起来已经不是一具干尸,皮肤恢复了不少水分,看着虽然还很难看,但没有那么干瘪。

当安争说多谢的时候,那老者嘴角微微挑了挑,说了声不客气。

若安争知道的话,说不定能吓得起飞。

第五十章 再见或再也不见

安争不会知道沧蛮山深处那干尸生了什么变化,不过此时他心里的担忧倒是少了几分。老霍对于器的了解,只怕当世能过他的人也不多。而且从老霍的言谈之中来分析,他可能是现今活着的炼器大师中唯一一个造出紫品法器的人。老霍说过,世间紫品一百九十九,算上他的逆天印刚好二百。

安争有些好奇,这个统计出紫品法器数量的人是谁?

想到这的时候,他现自己有些走神了。

其实安争最欣慰的,是他可以修行了。而且这次境界上的突破很奇怪,出现在他身体周围的气团,似乎有着很强的威力。安争回忆了一下,在自己破境的时候,接连出现了三次气团炸开。一炸,围观的人群都被震倒。二炸,两边的院墙被气浪席卷而坍塌。三炸,就连大街上那些很粗的大树都从中折断。

貌似是个不错的开始。

安争笑了笑,人生总算不再那么灰暗了。然后他想到了老霍所说的关于气运的话题,气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哪怕安争曾经到达过很高很高的境界,也无法理解。因为安争上一次的人生,可说不上有多幸运,从不曾有过什么突然出现的好事,甚至可以说他都是在逆境之中打拼出来的。

现在这气运,真是没法说。先是得到了老霍的关照,老霍将紫品下的逆天印送给了他。那是因为他到了天启武院,继承了这个武院。然后安争进沧蛮山,意外得到了曾经属于他的紫品红鸾簪。之后就是峡谷里的药田,和可能达到紫品上的法器血培珠手串。

还有,这不算完。那个神秘的陈少白给了他一个青铜铃铛,似乎也是紫品的魔器。然而这还并不是全部,别忘了猫儿善爷九转轮回眼,随着眼睛能力的逐渐掘,猫儿的眼睛将能看到世上所有的宝藏珍藏。

魔兽也有品阶之分,按照大的分类只有三种,那就是低中高。但对应着修行者对法器和药材的分类分品,魔兽也有翠白红金紫五种区分。老霍说过,不管拥有九转轮回眼的是什么动物,哪怕就是像善爷这样的弱不禁风的猫儿,也属于紫品魔兽,也就是高阶魔兽之中的高阶。

然而,善爷除了爱睡觉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擅长。

安争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有杜瘦瘦,有曲流兮,有小七道,有老霍有曲疯子,还有猫儿善爷。在幻世长居城这个大恶之地,这个小家庭却如此的温馨且充满了善意。有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或许正是如此。

而让安争最不理解的,是陈少白。陈家在南山街的实力不算小,可那毕竟只是幻世长居城的一条街而已。相对于赌场大亨高三多,陈家都要弱上不少。高三多也只不过是须弥之境的修行者,陈家凭什么就能驱使囚欲之境的鬼手老九?陈家既然能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只屈居于南山街?

安争觉得自己应该喝口酒,安静下来把最近生的事整理一下。然后还要为杜瘦瘦曲流兮和小七道将修为的方向重新制定,因为他们三个的表现都太出人预料。

他拎着一壶酒走出房门,伤口有些痒但已经完全不影响他的行动。血培珠非但没有过分吸收他的血液,似乎对于伤势的恢复还有着促进的效果。而这一切的改变,都因为他可以入品。在没入品之前,血培珠对于他的身体来说还是有一定影响。

不用往外面看,安争也知道此时夜色之中,天启武院外面有多少人在暗中虎视眈眈。青铜铃铛对于那些修行者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敢率先难。

安争走到演武场,坐在高台上看着月色饮酒。猫儿善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过来,青铜铃铛在它脖子上微微摇晃,但居然没有出一丁点的声音。善爷轻轻一跳跃上安争的膝盖,然后蜷缩着身子趴下来,安静的不像话。

就在这时候,青铜铃铛里忽然有一道亮如闪电的光华射出去,然后院墙外面有人闷哼了一声。

安争笑了笑,心说还是有人忍不住了。

猫儿喵了一声,似乎有些厌恶和不屑。它好像很清楚青铜铃铛是什么东西,可惜的是它不会说话。

就在这时候,安争现暗影里有个人缓步向自己走来,距离已经很近,但青铜铃铛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所以安争立刻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于是皱了皱眉。

“一个人喝酒多没劲。”

陈少白翘着屁股坐上高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黑袍。他一把将安争的酒壶拿过来,仰起头灌了一口,然后呸的一声啐掉:“你也缺钱,怎么喝这么烂的酒?非但是新酒,还是兑了水的。”

他从自己的黑袍里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一个水晶酒壶递给安争:“来,本少爷恩赐你一壶琼浆玉酿,让你知道什么才叫酒。”

安争摇头:“不喝,喝惯了怎么办?”

陈少白瞥了他一眼:“你这人毛病怎么这么大?对了,你非但毛病大,而且没礼貌。好歹我也是你救命恩人,你怎么不给我磕个头谢恩呢?”

安争道:“你要是觉得在乎我磕个头,我就磕。”

陈少白居然往后躲了躲:“别磕,我怕折寿。”

安争问:“你到底是谁?”

“我叫陈少白,陈少白的陈,陈少白的少,陈少白的白。可要记住这个名字,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三个字就名满天下。到时候我许你拿认识我来吹嘘,算是给你个面子。”

安争摇头:“不想说就算了。”

陈少白道:“真想知道?”

“真想。”

“那更不能能说,就喜欢看你着急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他往后靠了靠,抬起头看着月亮:“喜欢月亮吗?”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我喜欢。”

陈少白道:“有些人喜欢太阳,从阳光之中得到力量,比如对光明的信仰和寄托。有些人喜欢夜晚,从黑暗之中获取自信和勇气。我喜欢黑暗之中的光,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月亮。人如果总在光明之中,就会被灼伤,而且一旦伤了就难以抚平。人如果长期在黑暗之中,就会迷失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所以,黑暗之中的光明,才是最正确的方向。”

他说了这些让人难以理解的话,似乎和安争的问题没有一点儿关系。但从他的语气来看,他就是在一本正经的回答安争的问题。虽然从始至终,都和他是谁完全没有任何联系。

“知道你好奇,我又觉得无聊,况且幻世长居城里还有些小事没有解决完,就最后找你聊一次。”

陈少白喝了一口酒,奇怪的是他没喝自己的好酒,喝的还是安争的劣酒。

“你好奇陈家对不对?其实陈家的存在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为了掩饰我的身份。陈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是为了掩饰我才存在的,不过每个人分工不同,他们知道的秘密也不多。至于陈七得到的那些暗中的力量,也是当初为了保护我而聚集起来的一批有特殊能力的人。他们每一个人的存在,都有自己的价值。”

陈少白:“你可以这样理解我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家族的传人,但是像这样大的家族,争权夺利是很普通的事。我是家族之中的长孙,所以有着很高的继承顺位。所以,想弄死我的人就太多了。为了保护我,我的家人就把我送到幻世长居城这个地方。陈家里我爹是假的,我娘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现在我家族里的事差不多解决完了,所以我要回去了。但是我对幻世长居城留下的影响,必须全部抹除就在今夜。”

说完这些之后,他看了安争一眼:“怎么样,我帮你解释了疑惑,对我感恩戴德吗?”

安争问:“不能一次说完的事,下次就别说。”

陈少白:“吁你这人得寸进尺。我是谁真不能说,但从我随随便便送你一件宝贝的阔绰来看,你大概也知道我家里肯定很了不起对吧。所以之前我是骗你的,根本就没有一个什么神秘的宗门,我回去只是去接掌家族。所以咱们以后可能不会再见面了。因为我和你的高度,相差太多。什么时候你千辛万苦的爬上来,我就施舍你,给你一次见我的机会。”

陈少白:“你怎么不说话?”

安争:“我可以用比较粗鲁的语言,或者直接说脏话吗?”

“不能。”

“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嘁”

陈少白瞪了安争一眼:“别有那么大的压力,我这个人虽然站得高,但我脾气好啊。所以我不急着杀你,你欠我的我也不急着要,等什么时候我开心了,就来虐你玩玩。”

安争问:“真的一去不复回?”

陈少白:“最起码要很长一段时间。”

安争:“拿来。”

“什么?”

“你那好酒,我喝一口庆祝下。”

“滚!”

陈少白骂了一句,然后把水晶酒壶递给安争。安争喝酒的时候现,这水晶酒壶上也有一种很奇怪的花纹,好像青铜铃铛上也有一模一样的。他一开始以为那只是普通的花纹而已,现在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徽章或者标志。他喝了一口,不由自主的赞叹:“果然好酒。”

陈少白得意:“那当然,这酒不说太高的人,最起码幽燕十六国的国王没有一个人喝过。”

安争:“说点正事,你为什么帮我。”

陈少白:“因为你帮我了啊。”

“胡说八道,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陈普灭掉陈家也是你故意没有阻止的。那些帮助你的人,只怕个个都是江湖上极有凶名的人,你恰好借助陈普除掉了其中一部分。但陈普杀的不干净,你说今夜解决的,多半就是暗中那些人吧,比如已经死里的鬼手老九。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帮你不帮你,陈普那样的货色,也根本不在你眼里。”

陈少白:“真聪明,我就说和我相处过的人都有智力上的提升,我就是这样一个光耀万世的天才。”

他站起来,黑色的长袍迎风展开,然后他缓缓飞起。

“安争,想知道我是谁,你就得尽快成长起来啊,现在的你,真是太弱太弱了。幻世长居城不过是个小池塘,你的江湖在外面。”

“那你的呢。”

“我的江湖在星辰大海哎呀!”

他撞在了旗杆上,揉了揉脑门,飞走了。

第五十一章 铁流火

安争按照自己的记忆把陈少白水晶酒壶上的那个花纹画了下来,他拿着去找老霍。老霍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也从来没有见过。

“很久之前。”

老霍放下手里的纸说道:“据说存在着很多庞大的家族,那个时候国家衰弱,真正的权利全部分化在这些巨大的家族之中。每个大家族都拥有自己的军队,他们独霸一方,可以铸造钱币,甚至不向朝廷缴纳税赋。这些大家族就好像一个一个独立的王国,虽然名义上还被皇族统治,但实际上皇族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地位。”

“那个时期,也是历史最黑暗的一段时期。每个大家族都有自己的独特的旗帜和徽章,我看这个花纹似乎像是那个时代流传下来的东西。你说你那个朋友要继承一个大家族,而且还属于不公开的家族,那么十之七八可能就是那个时代一直延续至今的某个强大族群。”

“大羲后来统一了大部分的地方,但并不等于那些大家族就此毁灭。当然有一部分被历史淘汰,但还有一些从明处转移到了暗处。他们依然控制着庞大的力量,只是大羲太过强大,他们不敢对抗而已。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还会冒出来。”

安争当然也知道这些事,不过距今已经太久远了,所以他没有往这方面考虑。此时听老霍提起来,倒是有几分道理。

那个时期被称为黑暗时代,又称为战国时代。大家族掌握着所有的资源,他们之间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战争。安争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战国时代真的有一个陈氏大家族,因为居住在东边沿海一带,其中最辉煌的时候曾经占据了现在大羲大概五分之一的疆域那么大。

提到海陵君陈义赴,依然能让不少人为之倾倒。

不过后来陈家被苏阳君澹台请命和高盛君东野狐联手所灭,自此之后陈家便销声匿迹。有传言说,残余的陈家人漂洋过海去了东边海上的某座孤岛,再也没有回来过。

现在有很多人对那段历史心驰神往,有人甚至将那个时代推举为历代出圣贤最多的时期。当然,那个时代也是修行者大放异彩的时代。

安争修行之初就听人讲过关于那些大高手的故事,其中就包括苏阳君澹台请命为了招待门客,一夜种桃树,一夜桃花开的神迹。还有高盛君东野狐带着门客三千游洞庭湖遇魔兽天劫,单手斩巨龙的故事。

“那是一个最乱的时代,流血最多的时代,也是对于修行者来说最流光溢彩的时代。”

老霍喝了一口“酒”后说道:“传闻在那个时期,小天境的强者数量达到了惊人的上百个,甚至可能更多。”

安争点了点头:“逢乱世出豪杰,但我还是希望太平盛世更长久些。”

老霍道:“幽燕十六国这蛮荒之地,连年征战,所以才有了幻世长居城这么个本不该存在的地方。你看看大羲,百姓生活就要安定的多了。所以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人动的战争,不管借口多么的正义,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没有一个百姓盼着乱世到来,盼着乱世来的都是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和觉得可以在乱世扬名立万的人。”

安争叹了口气:“只愿乱世永不到来。”

无法弄清楚陈少白的来历,对于安争来说是个遗憾。不过现在安争没有过多的时间考虑这些,天启武院还有太多事需要他操持。

为了让外界对天启武院少一些怀疑,安争依然安排杜瘦瘦他们白天适当的读书和修行,晚上进入逆天印内学习。老霍则试着从血培珠手串里提出来一小部分药草和泥土,全都移植到了逆天印的空间里。以老霍的能力,最多也就是移植出来十分之一左右的东西。

为了保证安争的身体不出现问题,他就算有能力也不敢多弄出来。若非安争坚持,他是一点都不愿意动的。

“这些药草以后交给你照顾了。”

安争坐在逆天印空间的中一个高高的草坡上,看着下面刚刚移植好的药草颇有成就感。以他现在的年纪现在的修为,能把天启武院改变成这个地步,确实很值得自豪了。他脑子里有很多修行可用的功法,所以不必去羡慕幻世书院有一个三层几乎塞满了的藏书楼。他有药田,可以保证自己的朋友在受伤或者需要提升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

“还有这个。”

安争从血培珠的空间里把之前打赢了和幻世书院的比试得到的麒麟钢取出来放在曲流兮面前:“这个赌注,就是专门为了你要的。我和老霍打听过,在幻世长居城里,能弄到的差不多最好的做丹炉的材料,就是麒麟钢。麒麟钢是白品的材料,让幻世书院里出红品以上的材料也是难为他们,几乎没有可能。之前没给你,是因为我让老霍先锤炼了一下,便于你操作。”

曲流兮的眼圈有些红:“这些都是你拿命换来的。”

安争揉了揉她的刘海儿:“哪有那么严重,快收下吧,回头你去找老霍拜个师父。他虽然不善于炼丹,但炼器是宗师。让他为你造一个丹炉,以后你就能炼制丹药。我知道在你心中,最爱的还是药术而非修行。”

曲流兮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站在那几乎都哭出来了。

“可是,可是你是宗主,也是我们的先生。当初我师父说过,拜过师之后就不能随意更换门庭,那是背叛师门的行为。所以我进了武院之后,师父就强行和我断绝了师徒关系,收我做了义女。”

安争道:“你不是我的弟子,我也不是你的师父,所以哪里有那么多忌讳。我对炼丹基本上一窍不通,只是也懂得一些药理而已。老霍炼器,对于药物的了解比我详细的多。他能给你最好的帮助,所以不要拘泥这些东西。等过一阵子事情少些,我去聚尚院转转,看看能不能淘来更好的材料为你做丹炉。”

曲流兮的样子实在可爱,安争推着她去找老霍。

等她走了之后,安争盘膝坐下来修行感知外界的灵气。其实修行的过程,说复杂很复杂,要是简单解释起来也不难。修行永远都离不开四个字,那就是呼吸吐纳。呼,是出一口体内浊气。吸,进一股外界灵气。修行,就是把空气之中的蕴含的灵力,吸入丹田气海,再由丹田气海转化成可以使用的力量。

每个人对于空气之中灵力的感知敏锐程度都不一样,有的人对水分之中的灵力更为敏感,所以修为方向往往和水有关。有的人对火比较敏感,有的人对金锐之气比较敏感。空气不仅仅是可以维持生命的气体,空气之中蕴含着所有种类的灵力。

非但修行者如此,魔兽也是如此。

其实魔兽只是一种统称,能释放修为力量的兽都被人称之为魔兽,但实际上,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精兽,一种是妖兽,一种是魔兽。简单来区分,比如说花草树木甚至石头之类的东西,有巨大的造化生出自己的灵智,且得以修行,称之为精兽。妖兽指的是那些进化出来的东西,比如野兽之中的任何一种,鸟,蛇,鱼,虫之类。

魔兽,指的是世间万千之气,空气之中蕴含各种灵力。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下,某一种灵力聚集在一个地方没有散去,长久之后成为一个实体,进化成魔兽。所以精兽多是植物,也有其他东西。妖兽多是动物,而魔兽就是各种灵力。

这样区分的话,善爷就是妖兽。

安争坐在逆天印里呼吸吐纳,感觉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之后,他起身往外走出去给大家准备晚饭。在天启武院里,他一个人把先生,知心大哥,饲养员等职位全都兼着。走到逆天印空间入口的地方,安争又看到了那只在路上爬过的蚂蚁,它已经爬了小路的宽度大概五十分之一那么远。

“加油。”

安争对那蚂蚁说了一声,然后离开了逆天印。

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的很透彻了。天一黑杜瘦瘦他们就进了逆天印修行,每个人对于修行现在都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安争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看到院门外依稀有个黑影。那个人站在那一动不动,放佛是个雕像。而青铜铃铛没有攻击,显然这个人身上没有杀气。

“安宗主。”

门外的人抬手抱了抱拳:“我是邱长晨。”

幻世书院的院长邱长晨,他来干什么?

安争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把门打开:“请进。”

邱长晨笑了笑:“怎么,安宗主对我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

安争道:“来访就是客,哪有让客人站在门外的道理。”

他在前面带路,邱长晨缓步跟在后面:“你的那几位弟子呢?”

“他们都是我朋友,不算我的弟子。也不知道去哪儿疯了,一到天黑就好像一群脱了缰的野马,找都找不到。”

“哦,生性单纯,贪玩也不是什么坏事。”

邱长晨走进房间,然后看了看四周:“安宗主倒是简朴,这屋子里的陈设有上古遗风。”

安争道:“邱院长还不如直接说我穷,我哪里是什么高雅的人,真要是有了钱,我保证把这屋子装修的大红大紫金碧辉煌的,绝对不弄什么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铸一个光屁股大金人放床边,醒了就看看。”

邱长晨忍不住笑起来:“真性情,既然如此,那我也就直接说明来意了。”

他坐下之后说道:“安宗主和你的朋友们,都是人中俊杰,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在幻世长居城这个小地方,会把你们的天赋耽误了,糟蹋了。我虽然是幻世书院的院长,也是铁流火的副将。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写一封推荐信。你们带着我的书信去大燕,进军方的尚武院。在那里,你们能得到更好的教导。而且我相信,以你们的天赋和努力,在大燕必然很快就出人头地。”

安争真的动心了,不为自己,为小七道。

叶大娘去了大燕,小七道虽然不说,但对娘亲的思念怎么可能不重。他懂事,从来不跟安争提起来,可安争已经无数次见到小七道坐在那呆了。

可安争最终还是没有答应,因为他知道叶大娘惧怕什么。

“多谢院长美意。”

安争抱拳:“我听闻大燕三年半之后有秋成大典,我想那个时候再去不迟。”

邱长晨微微叹息:“我怕到了秋成大典,安宗主你们几个就要名扬天下,怕是看不上尚武院了。”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块铁牌放下:“若是你改变了心思,随时来找我。我代表大燕军方尚武院,随时欢迎你们。”

说完之后,他起身告辞。

安争看了看那块铁牌,上面是一头浑身燃烧着火焰的飞狼。

铁牌的背后有三个字铁流火

第五十二章 鉴宝会

安争算计了一下日子,以钟九歌的度,到达大羲南疆的天昊宫只怕还要走一阵子。他对天昊宫公主许眉黛有救命之恩,自那之后,许眉黛的一颗心便系在了安争身上。许眉黛是不世出的天才,世人只知道她七岁才开始修行,具体修行的过程之中生了什么就谁也不知道了。但当她接掌天昊宫的时候,才二十七岁。

二十年,对于修行者来说算不上有多长。可是每个人的二十年,绝对不一样。

白天的时候安争大部分时间都很闲,所以他在为小七道和曲流兮安排好了修行任务之后,就带着杜瘦瘦离开了天启武院。安争离开的时候让老霍和曲疯子也进了逆天印的空间里,他不在的时候,万一有压制不住自己贪婪的人闯进来,武院的人无法应付。

安争怀里抱着猫儿善爷,善爷脖子上挂着青铜铃铛。

安争故意为之,就是让那些暗中看着的人知道青铜铃铛不在武院里。

“去哪儿?”

杜瘦瘦问。

安争朝着南山街的方向努了努嘴:“聚尚院。”

杜瘦瘦问:“今天怎么这心善,让我陪你出去逛啊。”

安争道:“你们现在修行的进度都不慢,有逆天印在,你们修行的时间相当于别人的一千倍。所以别人如果需要很久才能进入须弥之境,你们需要的时间就短的多了。到了须弥之境,就要有一件趁手的法器。所以以后有空就去聚尚院转转,现什么好东西就淘来。”

杜瘦瘦道:“你能确定淘到好东西?”

安争看了看猫儿:“有善爷呢。”

杜瘦瘦:“就怕你叫不醒。”

安争道:“你睡的再香,我在你鼻子前面放一块卤肉你也会立刻醒。善爷也一样,睡的再香,只要有什么宝贝,它立刻就会醒。”

正说着,猫儿忽然猛的抬起脑袋,然后往路边看过去。

幻世长居城的大街上好多摆摊卖东西的,有日常生活所用的东西,还有一些自称是什么炼器大师的人,挥泪甩卖最后三百多天。猫儿朝着路边一个小摊轻轻叫了一声,安争知道它肯定是现了什么好东西,于是拉了拉杜瘦瘦,让他不要露出什么破绽,然后两个人走了过去。

摆摊的是个中年人,看起来精瘦精瘦的,脸色黄,显然日子过的也不太宽裕。他在地上铺了一块脏兮兮的布,上面摆着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还有什么小梳子,小镜子。安争走到跟前,随意的看了看,现那些东西基本上就没有能入眼的。

“这不是天启宗的安宗主吗。”

中年男人连忙站起来,脸上堆着笑:“上次和书院比试的时候,我就在现场看着呢。安爷,你是这个!”

他挑了挑大拇指。

安争笑了笑:“哪有,运气而已。”

中年男人道:“可别说什么运气,每个人都有运气,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出人头地。安爷你才十来岁吧,已经在幻世长居城扬名立万。等到将来,那成就不可限量。要我说,只要你走出幻世长居城,就是一代宗师。”

杜瘦瘦道:“看你这么会说话,要不我们买你点什么东西吧。”

“别别别。”

中年男人道:“我这的东西,其实真没有什么能入您二位法眼的。如果有什么看上的您只管说,我送了。”

安争蹲下来,善爷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不停的闻啊闻的,其实是在掩饰它观察。安争心说这小家伙也长本事了,居然知道装腔作势。猫儿最后停留在一个不大的圆碟子旁边,回头朝着安争叫了一声。

安争看了看那碟子,真没有什么稀奇,而且材料就是瓷的,断然不是什么法器。不过善爷有九转轮回眼,肯定不会看错。现在善爷的九转轮回眼虽然还没有完全开启,不过这么近的距离如果再看走眼那就说不过去了。那小碟子像是有些年头了,放在那,下面垫着一块蓝布碎花的布头,也就小半米见方的那么一块。

“它这是在给自己挑吃饭家伙呢?”

杜瘦瘦问。

安争笑起来,心说别管什么东西,善爷看上了那就买吧。

“这碟子多少钱?”

安争问。

中年男人连忙摆手:“都说了,您看上什么我送了。实话跟你说,我这的东西多半都是自己从山里捡来的,还有就是从穷苦人家里收,剩下的几件是平常东西混进去充数的。这里没有一件法器,那个碟子我瞧着像是几百年前的东西,银子是值一点儿,不过我还送的起。”

安争随口问了一句:“这碟子怎么得来的。”

中年男人道:“前几天来了一个外面的人,行色匆匆的。问我收不收这个碟子,还有其他几件东西,都是用这块破蓝布包着的。我当时看了看,随便杀了杀价钱就留下了。那人显然是自己下土挖出来的,具体的事我也不能问对不对。东西不是假的,但年份太短了。”

杜瘦瘦:“你收这个碟子花了多少钱?”

中年男人伸出两根手指,然后又悄然加了一根:“三千两。”

安争笑了笑,让杜瘦瘦取了三千两银票给他。中年男人开始说什么也不收,他说高价钱倒不是为了卖给安争,而是能给自己的礼物加一些分量,好让安争他们记住自己。万一以后有什么需要安争帮忙的,他也好说话。安争自然不会占这种小便宜,实数留下了三千两的银票,然后把小碟子拿起来就走。

善爷却没走,站在那又叫了一声。

杜瘦瘦扑哧一声笑了:“你还要包装啊,你又不送礼,要什么包装!”

中年男人连忙把那块破蓝布拿起来,抖了抖将碟子裹好递过来。杜瘦瘦将东西收了,随便放进自己背着的小挎包里。他那包里很残暴,除了银票之外还有半只烤鸡。这搭配就算不是后无来者,最起码前无古人。杜瘦瘦算是财大气粗,安争的钱都归他管。这个没见识的家伙在自己床边上堆了一堆银子,还打造了纯银的尿壶。

猫儿不断的往杜瘦瘦那边看,最后竟然从安争怀里挣脱出来跳到杜瘦瘦怀里,这让杜瘦瘦受宠若惊:“哎呀善爷,这大白天的大街上你要临幸我,我真有点受不了啊。”

安争白了他一眼:“大街上呢,说话能不能收敛点。”

杜瘦瘦哈哈大笑:“别说大街上,就是大羲的皇宫里,善爷让我撅着屁股我也不敢趴下啊。”

他手抚着善爷的柔顺的毛,现善爷不住的往他挎包里钻。杜瘦瘦把半只烤鸡拿出来喂,善爷一口也不吃。最后善爷钻进挎包里,把烤鸡的位置占了。它好像很喜欢这个小地方,蜷缩在那眯着眼睛又睡了。

杜瘦瘦揭开包着的油纸一边啃着烤鸡一边含含糊糊的说话:“安争,咱们这次回南山街,是不是应该搞出点气势来?好歹你现在也是一门之主,而我是天启宗的大弟子,就这么回去稍显寒酸了吧。要不这样,我现在去对面青楼里雇几个大姑娘,把咱俩抬回去?”

“滚。”

“抱着大姑娘滚?那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呢。”

“你滚。”

“你看着我滚?我会更不好意思的。”

安争说:“你要是再犯贱,我就把你的财政大权收回来。”

杜瘦瘦:“说说就得了啊,可别来真的。我现在枕着银块睡觉习惯了,你给我个枕头我睡不着。”

幻世长居城其实很大,依靠着山势而建造,所以大部分的路都只能步行。安争和杜瘦瘦又不习惯坐轿子让人抬着,索性一路走一路聊天买小吃,倒也走的不慢。杜瘦瘦叼着一根糖葫芦到聚尚院门口的时候,就被那两个迎客的小厮拦住了。

“二位爷,你们有邀请函吗?”

杜瘦瘦一愣:“什么邀请函,进你们这买东西还要邀请函了?”

那小厮认得杜瘦瘦和安争,尤其是安争现在风头正火着,所以倒也客气:“安爷,杜爷,实在是今天有些特殊。聚尚院里前几日新到了一批好东西,真是价值连城。而这些东西还不能公开,所以请了幻世长居城里一些眼力不俗的前辈过来鉴赏。没有邀请函,今天确实不方便放两位爷进去。要不这样,等过几天这些宝贝公开拍卖的时候,我亲自跑一趟,去武院通知二位爷?”

正说着,一阵香味从聚尚院里飘出来。那个神秘的聚尚院管事,有一股别样妩媚的女子扭着腰肢走了出来。

“呦,小先生。”

正是那位被人称为大先生的紫裙少妇,她好像偏爱紫色,紫色的裙子很多。今天穿的这一件长裙看着颇为雍容富贵,贵妇一样的气质让她对男人的吸引力又升了一个层次。

“大先生好。”

安争笑着抱拳施礼。

紫裙少妇道:“我叫庄菲菲,若是小先生不介意,就叫我一声庄姐姐。”

安争心说上次你可是怎么都不肯告诉我名字的,但他才不会表现出什么不悦。他笑着说道:“还是大先生比较好,更尊敬些。”

庄菲菲道:“随你,跟我进来吧。”

她看了一眼那两个迎客小厮:“你们以后记住,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安爷要进来,你们不能拦着。”

杜瘦瘦最贱:“晚上呢?”

庄菲菲眼波流转:“晚上也行啊,随时都行。”

杜瘦瘦觉得自己小腹里一阵热,然后醒悟自己败了。这个女人的道行,比他深多了。

庄菲菲领着安争和杜瘦瘦进了聚尚院,此时大厅里已经有十来个人,看起来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安争才进门,就听到有人大声叫自己。

“安宗主,这边这边。”

安争顺着声音看过去,现是赌场大鳄高三多。

“高先生。”

安争连忙过去抱拳施礼,却被高三多一把拉过去按在椅子上:“跟我客气个什么劲,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么生分。想不到今天你也来了,我听闻你对鉴宝也是很有造诣啊。不过东西还没上来,咱们先坐着歇会儿。一会儿我把今天来的人都给你介绍一遍”

正说着,幻世书院的副院长甄壮碧摇着折扇从外面走进来,似乎还想用折扇在庄菲菲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不过被庄菲菲避开了。所以杜瘦瘦的眼神里,立刻就有一股浓烈的杀气。

倒不是都因为庄菲菲,而是因为杜瘦瘦对这个甄壮碧,真恨不得杀了他。

甄壮碧也看到了安争,冷哼一声往里面走了。

猫儿善爷从杜瘦瘦的挎包里探出头,喵的叫了一声,眼睛里的星辰开始流转起来。

第五十三章 回声定宝

记得上次陈少白离开的时候,说自己的目标在星辰大海。安争没在意,因为陈少白的话最多也就一半能信的。不过安争却距离星辰大海并不远,因为善爷的眼睛里就有。

从进了聚尚院的大门,善爷的眼睛里星辰就开始慢慢流转起来。不过谁也不会轻易去注意一只猫儿的眼睛,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一会儿即将搬出来的宝贝上。这次聚尚院只是小范围的邀请了一些鉴宝方面的名人,应该是要为这些东西估价,以便日后公开拍卖的时候起拍价不会太低。

高三多算是幻世长居城里的名人,交游广阔,似乎和每个人都能说上几句话。不过自从天启武院和幻世书院一战之后,他和甄壮碧之间算是彻底掰了。所以这个人骨子里还是恩怨分明,有几分江湖侠义。老霍对他有恩,他就报恩。至于报恩会得罪了哪个有交情的人,爱谁谁,统统滚一边去。

“晦气。”

高三多啪的打开山河扇:“以前瞧着甄壮碧也没觉得多恶心,怎么现在看着就有一股子晦气的感觉。”

杜瘦瘦道:“不一定是晦气,没准是运气呢。”

高三多:“杜爷,这话怎么说。”

杜瘦瘦:“狗屎大家都不待见,看着也挺恶心的,但大家不都说狗屎运狗屎运吗。三爷你之前踩了甄壮碧一脚,今儿肯定行大运。”

高三多抱拳:“说的在理!不过别人要么叫我高爷要么叫我多爷,为什么你叫我三爷?”

杜瘦瘦:“我算知道为什么安争叫你高先生了。”

高三多哈哈大笑,他生性豁达外向,这些年江湖历练虽然多了几分阴沉,但那种干净爽朗还在。安争和杜瘦瘦在他眼里,都是讨人喜欢的小兄弟。尤其是安争,讲义气,行走江湖的人都喜欢讲义气的人。

“这个聚尚院的老板是何许人也,怎么总能淘换来好东西?”

杜瘦瘦问了一句。

高三多压低声音说道:“聚尚院的根子,据说不在幻世长居城里,而在外面。有传闻说是幽燕十六国之中的某一个朝廷开的,属于半官方的性质。目的就是为了战争筹备银子做军费,相当于官倒。军队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所以时不时有好东西出现也就不算什么了。再有就是,为什么聚尚院的东西到了之后需要请人来鉴赏?是因为军队的人只管挖只管抢,哪里懂得这些东西什么来路什么价值。”

“传闻在很多地方都有聚尚院的分店,最大的一家在燕国京都。”

高三多侃侃而谈的时候,颇有几分风采。

杜瘦瘦道:“怪不得总能送来好东西,而且喜欢往幻世长居城里送。这地方三不管,有钱就好办事,要是在别的地方惹出来东西本来的主人,说不得就是一场闹。”

高三多点头:“就是这个理,而且幻世长居城里藏龙卧虎,东西不愁卖不出去。”

正说着,不少身穿漂亮长裙的女子从后面鱼贯而入,这些女子个个都那么顺溜,细高挑大高个,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她们穿着统一的长裙,裙子的开叉几乎到了大腿根,所以走路的时候那一片明晃晃的白,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些女子一共十二人,分两排从后面出来,每一个人都面带微笑。

但安争看得出来,这些女子走路的时候肩膀连细微的晃动都没有,身子好像端平的一碗水,所以必然都是练家子。能不能修行不好说,但在体术上绝对都不算庸手。

庄菲菲从十二个女子后面笑盈盈的走出来,这个出场赢得了满堂彩。

“大先生,你才是聚尚院里最好的宝贝啊。”

有人喊了一声。

另外一个大胖子喊:“别拿金钱衡量大先生,大先生要是能用钱衡量,我还至于这么眼馋吗?”

庄菲菲笑了笑,隔着薄薄的面纱也能感受到她笑容的妩媚。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很喜欢戴着面纱。

“我是求诸位前辈来鉴宝的,可不是求诸位前辈来鉴我的。”

庄菲菲微微俯身行礼:“聚尚院的生意好,全在各位前辈的扶持帮衬,所以今儿还是希望大家多帮帮我,酬劳方面我也会尽我所能。”

就在这时候,甄壮碧拿手里的扇子指了指安争:“别人都是这幻世长居城里数的上来的在鉴宝方面大人物,这个小东西是怎么混进来的?我说大先生,你们聚尚院的门关不严吗?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顺着门缝爬进来,你小心夜里有脏东西爬你的床。”

庄菲菲先是对安争歉意的笑了笑,然后对甄壮碧说道:“甄副院长今儿是怎么了,刚才在里面火气没泻掉?我这的姑娘看来已经让你没有兴趣了呢。虽然安宗主和副院长之间有些误会,可在我聚尚院里,大家还是和和气气的好。都是我请来的,别坏了彼此的感情。”

甄壮碧冷哼一声:“这里的每个人,对于鉴宝的眼力阅历我都服气,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凭什么和我们平起平坐?就因为他脑袋上有个什么破鸡-巴宗主的名号?那种小娃娃过家家式的的游戏,聚尚院的大先生居然当真。”

这下别说安争和杜瘦瘦,就连庄菲菲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甄副院长,你是针对安宗主,还是我?”

她声音有些寒的问了一句。

甄壮碧道:“当然不是针对大先生,我就是看到那个小东西就不顺心。就好像你面前摆着一桌子山珍海味,忽然从里面看到一坨狗屎,你怎么吃的下去?”

安争笑了笑:“甄副院长真是性情中人,一般我们看到狗屎,就想不到吃不吃的下这种问题。”

甄壮碧愣了一下,然后脸色怒道:“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幻世长居城这个地方,我还是能做一些主的。”

安争抱着猫儿,猫儿朝着甄壮碧叫了一声,晃了晃脖子。

青铜铃铛就在那,所以甄壮碧有些下不来台了。继续骂?他还真怕安争撕破脸把青铜铃铛放出来,那东西能杀鬼手老九那样的囚欲之境修行者,而甄壮碧现在距离囚欲之境,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哼。”

他坐下来,头扭向一边。

“所以嘛。”

高三多伸手过来摸了摸善爷:“有些时候就别说话,能打脸说什么话。这人啊要是自己伸着脖子让人打脸,要么是犯贱,要么是好这口。”

在座的人看到高三多旗帜鲜明的站在安争这边,谁也都不愿意说什么了。毕竟要么得罪甄壮碧要么得罪高三多,两边都不太好惹。

“好了,好了。”

庄菲菲重新换上笑脸:“大家都是为了帮我聚尚院的忙才来的,都是给我面子。所以今儿咱们抛开以往的是非成见,把心思都放在鉴赏宝物上好不好。”

那十二个长裙女子随即上前,每个人身边站了一个,为大家倒水斟茶。杜瘦瘦第一次被这么一个大美女照顾着,立刻有些手足无措。偏偏还要一本正经的坐着,不想露怯。可那双眼睛,时不时的往人家大白腿上飘。

安争伸着脖子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别胡思乱想,你站直了也就到人家胳肢窝,本来咱就是个孩子,你那么拘束干吗?”

杜瘦瘦:“我要是把自己当孩子,站起来直接说阿姨抱抱会不会挨揍?”

安争道:“不会,也就在你胯下来那么一顶。”

杜瘦瘦激灵一下子,感觉到了一阵阵风从胯下吹过。

他俩这样有说有笑的,对面坐着的甄壮碧更加的恼火了。

庄菲菲拍了拍手,又是一队美女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的东西好像都不是很大,用金光灿灿的罩子盖着,也不知道是什么。

庄菲菲微笑着说道:“以往那种拿过来就看的鉴宝方式有些无聊了呢,今儿天气燥,大伙儿都有些脾气急,索性咱们玩几个小游戏。前面这六件东西,各种材料的都有,但性质差不多,所以归位一类。现在咱们就考验一下诸位前辈的本事,不打开罩子,也不能用修为之力去感知,只是凭敲打盖子的回声来判断里面的东西什么材料。赢了的人,我可有大礼送呢。”

这个是真的考验阅历了,杜瘦瘦紧张的拉了安争一下:“你行不行?”

安争道:“行,怎么不行。你忘了,咱们在南山街小池子旁边睡得迷迷糊糊的,都能分辨出公蛤蟆叫还是母蛤蟆叫。”

杜瘦瘦扑哧一声笑了:“你闭嘴,那不是开玩笑的话吗。”

高三多端着茶杯,刚要喝听到安争他们说这个,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倒是真稀奇的本事,公蛤蟆怎么叫?母蛤蟆怎么叫?”

杜瘦瘦连忙解释:“不过是我们闹着玩说的话,当不得真的。”

高安的抿了一口水:“说来听听,反正也是为个热闹。”

杜瘦瘦咳嗽了几声:“这个公蛤蟆叫是吭哧吭哧呱,母蛤蟆叫是哎呀哎呀呱。”

大家都愣了一下,然后喷水的声音此起彼伏。高三多刚喝进去的水全都喷出来了,咳嗽的厉害:“杜爷,能庄重点吗?”

杜瘦瘦:“还不是你让我说的”

庄菲菲也笑,竟是微微有些脸红。气氛缓和了一下,她随即做个了请的手势:“哪位先上来试试?咱们没有裁判,但都要守规矩,不能掀开,不能使用修为之力,只能光凭耳朵判断。普通人没办法分辨敲击这金属罩子的声音分别,但大家都是这一行的高手,这应该不算难的。每一种材料的回声都不一样,敲击在金属上的声音折射回来,从而判断里面的东西什么材质,谁准谁快谁就赢。”

“不管谁先来,大家不要急着说出答案,咱把答案写下来,最后一块来看。”

庄菲菲说完之后让那六个女子往前站了战:“开始吧。”

高三多朝安争抱了抱拳:“安宗主,你先请?”

安争笑道:“哪里有我先来的道理,诸位前辈先请,我最后。”

高三多起身,抖了抖衣服:“得嘞,那我先来,给大家趟趟道。”

杜瘦瘦居然紧张的拉住安争的衣袖:“你到底行不行?这个我怎么都觉得,谁也不可能猜出来里面什么东西啊。”

安争:“嘘高先生开始了,先别说话。”

第五十四章 别人配不上它

杜瘦瘦立刻安静下来,不敢出一点儿声音。就连猫儿善爷似乎都感觉到了屋子里肃然凝重的气氛,乖巧的蜷缩在安争的膝盖上看着高三多。安争的手指在善爷的后背上轻轻的滑动,善爷眯着眼睛的表情看起来格外享受。

一时之间屋子里安静的让人有些不适应,就连高三多走在绒毯上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高三多走到第一个女子面前,站住,深吸一口气。然后他伸出手指轻轻在金属罩子上弹了一下,回声清脆,里面的东西似乎不大。高三多的眉角微微往上挑了挑,脸上的凝重也少了几分,似乎这第一件东西没有难住他。他也没有再敲一次确定一下,而是直接走到了第二个女子面前。

一连四个,似乎高三多都胸有成竹。到了第五个女子面前之后遇到了难题,他连续敲了三次,然后几乎把耳朵贴在金属罩子上面,看起来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他索性走到最后一个,这次敲了两次。往回走的时候在第五个又停下,手指不间断的在金属罩子上敲了几下,然后侧耳倾听。

他摇着头回来,似乎对第五个东西还是不确定。

回到座位上之后,高三多接过来侍女递上的纸笔,将自己的答案写好。

“从现在开始,就不许交谈了。”

庄菲菲微笑着说道:“哪怕只是个小游戏,咱们也要玩的正式些,我不能徇私舞弊,你们也不能互相帮衬。”

高三多看了安争一眼,似乎有些担忧安争能不能判断出来。安争对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杜瘦瘦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水,脚尖支着,一直在微微的颤抖着。站在他身边的侍女微笑着俯身,掏出带着淡淡香气的手帕在他额头上轻轻擦拭。这个轻柔的动作却把杜瘦瘦吓了一跳,然后他对那侍女歉然的笑,想到庄菲菲的话,他也没敢出声打扰第二个人。

这个侍女差不多能有一米七高,身材算不得很瘦,但匀称有致,属于看一眼就非常有感觉的那种女人。她把手放在杜瘦瘦的肩膀上轻轻捏着,杜瘦瘦不争气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让高三多想起刚才杜瘦瘦说的公蛤蟆母蛤蟆叫的声音,然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第二个上去鉴宝的是一位老者,看起来已经有七八十岁年纪,头胡子都白了。在座的人似乎对他都有些尊敬,称呼他为刘老。刘老由一位侍女搀扶着走上去,然后一件一件的敲打着判断。他用的时间比高三多要少一些,可是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疑惑不定。

甄壮碧是倒数第二个上去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用杜瘦瘦的话说就是看起来牛逼哄哄的不行。不过这个人在鉴宝上的造诣确实很深,安争现他敲打金属罩子的手法也很不一样,他没有像之前的人那样在一个位置上敲打,而是每一个金属罩子都敲了一圈。

轮到安争上场,甄壮碧坐下的时候冷哼一声:“还没断奶的小屁孩子,也来这里装模作样,我倒是看看你怎么蒙混过关。一会儿亮出答案的时候,就露底了。”

安争也不理会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见安争没有被自己激怒,甄壮碧翻了翻白眼:“人要有自知之明,一个不过升粹境界的小人物,硬要往上层圈子里挤,也不怕挤的头破血流。小小年纪就这么会钻营,只怕心术不正。”

杜瘦瘦站起来:“你能不能闭嘴!”

甄壮碧撇嘴:“我说我的,关你什么事,大先生只说不许交谈,我又没和你们说话,她可没说不许自言自语。”

他是有意扰乱安争的听觉,说话的声音阴阳怪气,手指还在椅子的扶手上敲打着。

高三多冷哼一声:“人要是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就没的救了。”

甄壮碧似乎也觉得这样有失身份,瞪了高三多一眼后不再说话,但手指依然在椅子扶手上不断的敲击。这一下,连本来和他关系比较亲密的人,都觉得他做事有些太小家子气。

或是有心考验安争,庄菲菲居然没有出言制止,那一双美眸一直都在安争身上,眼神里有一种期待。

负责服侍安争的那个侍女看起来也很好奇,忍不住往前倾着身子,似乎想尽力靠的安争近一些来捕捉安争脸上的表情变化。

可事实上,安争一点儿表情变化都没有。

别人都是敲打金属罩子来判断回声,而安争则不一样。他的手指在金属罩子上轻轻的滑过,那声音竟然有几分悦耳,虽然不清脆,可像是某种乐器出的声音。更为让人惊奇的是,随着他手指滑过的弧度,那声音居然还有韵律上的改变。安争的用时很快,比甄壮碧最少快了一倍,然后他走回来坐下,看起来云淡风轻。

服侍他的侍女立刻捧着纸笔,在他面前蹲下来。她手里有一个托盘,纸和笔都放在托盘上面。她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先是盯着安争的脸看,然后又盯着安争的手看。

安争写的很快,似乎没有任何犹豫。杜瘦瘦看不清楚安争写的是什么,不过他看到那个侍女的表情有些惊讶,然后变成了不可思议。

“好了。”

庄菲菲走到前面:“大家都已经鉴定完毕,想来大家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在大家公布自己的答案之前,我先来说一下这第一轮鉴宝优胜者的奖品。”

她一回身,从身后侍女捧着托盘里拿起来一件东西。

“这是一件小东西,算不上特别值钱,但它的特别之处在于护肤驱虫。”

安争抬头看了看,庄菲菲手里拿着的是一根栩栩如生的玫瑰花形状的簪子。尤其是那花朵,怎么看怎么漂亮完美无瑕。花朵只有真的玫瑰花一半大小,做工精致的让人赞叹。虽然离着不算近,但大家都是眼力过人的行家,所以看得出来,那玫瑰花簪子上的花瓣花纹,都很精细。

“只有爱护自己女人的男人,才会舍得买这样对修行无用但会讨女孩子欢心的东西。这花瓣是用翠品的山玫瑰特制而成,形态上缩小了不少,但可保至少两百年不会凋谢。簪子是碧玉,算是一件小小的法器。正是夏日,带着这簪子出门就不会被太阳晒的难受,还可以将蚊虫驱赶。”

“诸位若是有心爱的女子,把这东西送过去,必然会得到一个香吻的回报。”

安争问:“真的会得到香吻吗?”

庄菲菲笑:“那就看你有没有要送的人了。”

她环顾四周:“好了,现在大家把答案都亮出来吧。”

说完之后她吩咐一声掀开,那些侍女随即把金属罩子全都拿下去了。

庄菲菲介绍道:“这六个都是翠品的丹炉,但用料不一样。第一件的材料是,灵纹铁。”

她看了看所有人的答案,那些侍女将纸举起来以便让她看清楚。

“所有人都对了。”

“第二件的材料是东亭山黑曜石,也都对了。第三件是夹杂了麒麟钢在内的舟山铁,第四件几乎已经可以称之为白品了,只是有些瑕疵,是条纹陨铁所造。前四件,大家几乎都对了。只有三四个人猜错,不过已经很不容易。”

庄菲菲看了看第五件:“这一件,所有人的答案都不一样。不过似乎只有甄副院长一个人答对。这是南海黄梨木,就算是修为之火来烧都烧不坏。可惜的是,耐火而不耐水,所以只能称之为翠品。”

甄壮碧一脸得意:“我猜中了也只是侥幸,因为我在南海生人长大,很熟悉这南海黄梨木。诸位都生在北国,所以不熟悉这东西也情有可原。”

安争却摇了摇头:“错了。”

庄菲菲看了看安争给出的答案,是洞庭湖断崖五百年黄柏。

甄壮碧一怒:“你这答案简直就是胡扯,诸位谁不知道黄梨木和黄柏的区别?黄梨木有星河一样的条纹,而黄柏却没有。”

安争指了指那丹炉对庄菲菲说道:“你们鉴宝的师傅走眼了,这件东西不是翠品,是白品,前面四件加起来也不如这一件值钱。南海黄梨木耐火不耐水,所以有些丹药炼不出来,只能归为翠品。但洞庭湖断崖的黄柏不一样,尤其是五百年以上的黄柏,扎根于水中,树干顺着断崖的缝隙生长,十分少有。这东西看起来有星河条纹,但你们仔细看,那是黑色的圆点,而不是黄梨木特有的星状黑点,区别有些细微,却差距很大。”

“洞庭湖山崖上有轮回天镜,反射的阳光比真火还要强大,断崖正对着轮回天镜,所以能活下来的东西都了不得。黄柏耐火也耐水,尤其是过了五百年的黄柏,会有树之精华出现,所以木质极为紧密。这丹炉若是黄梨木的,最多只有七斤六两,若是黄柏的,最少有九斤九两。”

庄菲菲立刻吩咐人称重,结果让每一个人大吃一惊。安争说的,居然没有一点的偏差。那丹炉,重九斤九两,就差那么一点不到十斤。

甄壮碧的脸色变幻不停,看安争的眼神放佛能吃人。

庄菲菲赞道:“小先生这听音辨物的绝技,神乎其神。”

安争摇头不语。他对炼丹不算行家,对炼器也不算特别熟悉,但是对于这些东西材质的分辨,没有多人比他更有阅历。他当初刚刚进入明法司的时候,因为年纪太小,被分派在库房做事。明法司每天收缴的东西,都是一个庞大的数量。安争负责将这些东西记录,经手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这些东西是忘不掉的。在库房,安争可是整整度过了八年的时间。从十四岁到二十二岁,这些日子他都在和各种材料的东西打交道。

到了后来因为他对材料的熟悉,又被调入了明法司兵器坊做事,专门为明法司的人打造兵器甲胄。但兵器坊规矩很严,安争只负责检查材料是否合格。

在兵器坊,他又干了两年。前后十年的时间,他做事严谨认真,将近三千多个日夜,他脑子里对于这些东西的知识,只怕比那些所谓的鉴宝大师要多的多。

庄菲菲不敢在胡乱说话,刚才她说甄壮碧对了,结果让她有些微微脸红。

“这最后一件,似乎还是甄副院长的答案和我们聚尚院的鉴宝师傅答案相同。”

庄菲菲看了看安争,眼神里都是询问,意思是我到底该不该说你错了?

可安争却站起来,缓步走过去将那个玫瑰簪子拿起来。然后他搬了一个小板凳走过去,踩着小板凳把玫瑰簪子插在庄菲菲的髻上:“全都错了,只有我对,所以这簪子归我。它配不上你,但别人拿走,偏偏又谁都配不上它。所以委屈了你,让它给你添几分光华。在你头上戴着,又提升了它的价值。”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说好的香吻呢?”

高三多看了看杜瘦瘦,下意识的感慨了一句:“这是高手啊。”

第五十五章 舍利丹炉和破布

甄壮碧的脸难看的好像猪肝一样,他一拍桌子站起来:“你凭什么说我错了?!”

他眼神阴冷的看着安争:“先不说这些,你不过是南山街上的一个孤儿,连饭都吃不饱,你是怎么得到这些知识的?你这个人有问题,只怕是想对我幻世长居城不利。这样可疑的人,我看还是先把你除掉的好。”

安争也不看他,在庄菲菲耳边说道:“在极西之地有禅宗分支,称之为大西地密宗。有很多关于天授的传闻,你们想必也有耳闻。有的人生下来穷苦,没有上过学,一个字都不认得。但是忽然一场大病之后,居然能背诵所有的经书,甚至能说出上古时期的一些秘闻,这些事奇怪不奇怪?”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在南山街学堂,有一次险些被人打死,昏迷过去之后看到了云端有一座金光灿灿的大殿。那大殿的门开着,我便走了进去。结果现,那大殿之中满满的全是书籍。大殿之大,是我生平仅见。那大殿之中有个白老者,说若我不能将这大殿的书籍全部看完便不准走。”

“我也打不过他,索性就坐下来看书。谁想到看起来度奇快,一目十行。而且记忆力变得出奇的好,过目不忘。我感觉大概看了能有好几年的时间,才把那些书籍全部看完。可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还在南山街的学堂里。”

所有人都愣住,觉得安争说的有些匪夷所思。

高三多看向杜瘦瘦:“这个安宗主的答案,似乎有稍许的草率啊。”

杜瘦瘦却深信不疑:“我当时就在场,安争醒过来之后就无所不知了。你看,他虽然说的草率,但态度认真啊。”

高三多:“嗯这倒是,看起来挺认真的。”

之前那位刘老也不住点头:“关于大西地密宗,老朽也知道一些事。安宗主的话,其实还是可信的。不只是大西地密宗,就是在幽燕十六国之中也有如安宗主这样的人。老朽当初游历天下,见过两个安宗主这样的人,当真的让人为之震撼,无法言表。”

这位刘老似乎地位很高,他一说话,其他人纷纷附和。

甄壮碧怒道:“这样的屁话你们也信?他分明就是个妖孽!”

安争道:“谁都知道,妖兽到了高阶之中的高阶,也就是紫品巅峰才有天劫。度过天劫之后才能幻化人形我若是妖孽,你已经死了几百次。”

大家对妖兽魔兽和精兽之分都心知肚明,这三种凶兽,要想幻化人形极为艰难,必须承受天劫才行。而一旦度过天劫,那就是至少小天境的强者。从古至今,还不曾听闻有哪一种凶兽度天劫而成人形。当然,就算是有,也不会被人知道。谁又能确定,当今天下的那几位小天境的绝世强者之中,有没有凶兽所化。

甄壮碧被安争噎的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就算你说的经历是真的,你凭什么说我的判断是错的?”

安争指了指自己的脸:“麻烦大先生快些,得了你的赏,我还要去打别人的脸。”

庄菲菲倒也大方,啵的一声在安争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安宗主送的礼物。”

安争哈哈大笑,从小板凳上跳下来的样子竟是有几分帅气。在座的人全都自愧不如,心说这孩子调戏女子还要搬着板凳,但手段真是高明啊。

安争走到第六件东西前,将那丹炉从托盘里拿起来:“甄副院长给出的答案是香灰丹炉,说实话,能给出这个答案已经很了不起了。”

甄壮碧道:“那就是香灰丹炉,是南疆禅宗的大德高僧,以法禅寺外十米香炉之中的香灰所造。那香灰之中,蕴含许愿之人的念力。再加上法禅寺内的灵泉之水融合,用法禅寺大日真火来煅烧,才形成了这香灰丹炉。这香炉能炼制白品丹药,但只能只用三十六次就会损坏,故此归为翠品。”

安争摇头:“故事说的没错,但这东西不是香灰丹炉,也不是翠品。”

安争把丹炉郑重放在庄菲菲手中,然后拜了一拜:“收好,这东西值得尊敬。”

“甄副院长说的关于法禅寺香灰丹炉的事都不假,但有一样你不知道。法禅寺有一位扫地僧,不懂修行,但沉心佛法,精通经意。他临死之下许下宏愿,说愿以自己的舍利造二十个香灰丹炉。因为他知道香灰丹炉虽然可以炼制白品丹药,但三十六次丹炉就会毁掉。他愿说,愿以死后的残躯,稳固丹炉,炼制更多的丹药救治世人。”

“众所周知,只有得道高僧火化之后才有舍利。所以当时很多人虽然尊敬这位扫地僧,但却不认为能行。可谁知道,法禅寺的僧人将扫地僧火化之后,得到的舍利不多不少,恰好造了二十个香灰丹炉。这不是个故事,而是真实生的。你们看这香炉的一侧,隐隐约约能看到一颗珠子。”

众人纷纷起身到近前看,果然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不规则的凸起。

“这是舍利丹炉。”

安争道:“是红品的丹炉,前面那几个丹炉加起来也比它差的太远。曾经有人说过,为了表达对扫地僧的敬意,将舍利丹炉归为金品。不过法禅寺却不同意,法禅寺的僧人说,禅宗之人不求名利,虚名于法禅寺的僧人来说,如过眼云烟。所以红品就是红品,不能因为对扫地僧心存敬意,就将丹炉的品质提升。”

高三多肃然道:“法禅寺的高僧,当得起一拜。”

他真的俯身,朝着舍利香炉拜了拜。

“世间只有二十个,虽然是红品,但其意义非凡。这丹炉最好还是别卖,沾染了世俗气,对不起那位长者死前下的宏愿。若是论其炼制丹药的能力,红品就是红品,没办法练出红品以上的丹药。但说到价值这才是真正价值连城的宝物。”

安争道:“也不知道世上还有几个,这丹炉聚尚院能留留着吧,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为此慕名而来。”

庄菲菲点头:“就按安宗主说的办,将这丹炉封存不,一会儿我亲自安排人建造一个法台,将丹炉供奉在大厅之中。”

安争微微叹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有些落寞之感。他走回去坐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香炉自言自语:“高僧只愿救世人,丹炉只是丹炉。”

第一轮的东西坚定完毕,庄菲菲是大感意外。谁也没有想到能从六件翠品丹炉之中选出一件白品一件红品,安争的眼力让她更为刮目相看。现在她真后悔自己当初没有留下安争,比起聚尚院里那些鉴宝的师傅,安争也不知道比他们强多少。

“咱们今日就到这,一会儿有些小节目招待大家,明日诸位再来,还有其他东西请诸位鉴定。一会儿我会安排酒席,若是诸位不愿意走,今夜就住在聚尚院里。”

庄菲菲微微俯身,说话的时候语气都带着兴奋。

那红品的舍利香炉确实不能卖,在庄菲菲看来那就是一个响亮的招牌。有了这香炉,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慕名而来。到时候这东西的价值,就会被拉到极限。为了收藏这一件东西,就算是有人拿金品的法器来换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意外的现了一件白品丹炉,其价值已经过预期太多了。

“拿来。”

安争忽然朝着庄菲菲伸手:“给我吧。”

庄菲菲问:“什么?”

安争道:“酬劳。”

庄菲菲怔了一下,然后妩媚一笑:“刚才还跟我索吻,送我礼物,现在一转眼就跟我要酬劳。你这个小心眼里面,到底藏着的是柔情似水还是市侩?”

安争道:“两码事,送你的礼物是因为我想送。酬劳是你该给,而我更想要。”

“你要多少?”

“如果按照六件翠品丹炉来拍卖,你们最少能收入两三百万两银子,若是遇到有缘人,拍卖到四百万两以上也不难。现在多了一件白品,一件价值无限的红品,能值多少银子你很清楚啊。按照规矩,来了十几个人但只有我鉴定出了东西,所以酬劳只付给我一个人就行。这行里鉴宝的酬劳按两成算,我该得多少?不过我给大先生面子,咱俩也投缘,我只收那件白品丹炉的两成。”

“我给你三成。”

庄菲菲俯身,那沟和白峰就在安争眼前晃:“安宗主只要以后常来,什么条件都好说。”

安争道:“我还没说完,那件舍利丹炉若是你们肯归还法禅寺,只怕能为聚尚院带来巨大的名声,比你拿去换一件金品法器还要划算。不过我料来聚尚院不会这么办,所以当我随便说说就是了。这样,若是我能为聚尚院现红品甚至红品以上的宝物,你把舍利丹炉送给我如何?以后若是聚尚院需要我帮忙,我不会推辞。”

庄菲菲沉默了好一会儿:“安宗主,这事我也不能决断,容我几天时间可好?”

甄壮碧在后面阴阳怪气的说道:“走了狗屎运认出了两件东西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还现红品以上的宝物,你以为你那双眼睛是九转轮回眼?”

安争回头:“知道我为什么不用我的铃铛杀你吗?”

这句话把甄壮碧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又强撑着和安争对视。

安争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用铃铛杀你,是因为我要正大光明的杀你。别急,你不会等很久。”

甄壮碧竟是不敢言语,恍惚之中,他竟然看到安争的背后似乎有一双充满了杀意的眼睛冷冷的盯着自己,让他如坠冰窟。

安争和杜瘦瘦离开,甄壮碧站在那愣了好久都没能动。

庄菲菲看着安争离开的背影,眼神复杂。

“真的是天授吗?”

她自言自语了一句,却没有人听到。

安争和杜瘦瘦离开之后,杜瘦瘦有些好奇:“为什么要那舍利丹炉?”

安争道:“曲流兮心善,那丹炉给她用最好,虽然她现在有麒麟钢,可麒麟钢品性太猛和她并不是很适合。而且麒麟钢不过白品,有些低了。”

杜瘦瘦点了点头:“这么说,那东西确实适合小流儿。”

正说着,两个人才现走到了叶大娘的小酒馆外面,那面酒旗依然挂在那。安争犹豫了片刻,掠起来将酒旗摘了卷好:“这是小七道的东西,回头插在他门口。”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安争现善爷又钻进了杜瘦瘦的挎包里,似乎对那个小碟子情有独钟。

“不对!”

安争忽然站住,盯着杜瘦瘦的挎包:“善爷看中的不是那碟子,是那块破布!”

第五十六章 以后的他

因为念着那破布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所以安争和杜瘦瘦没有耽误就回了天启武院。或是因为大家都进了逆天印,而安争和杜瘦瘦又不在,所以外面某些人观察之后现武院里没人,进来翻腾过。安争看着被翻乱的屋子,眉头皱起来,凝出一抹杀气。

就连曲流兮的房间也没有放过,女孩子的衣物被丢的乱七八糟。

“胖子,你带那块破布去见老霍,问问他那是什么东西。”

安争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往回走。

杜瘦瘦问:“你干嘛去?”

安争头也不回:“杀人。”

杜瘦瘦担心安争,还是快步跟了上去。安争走出武院的大门站在大街正中,环顾四周之后大声说道:“我不管刚才是谁进了武院,还在不在这里藏着。我只说一句,因为这事我要杀人。现在还在暗中盯着武院的,你们若是死了就去怪刚才闯进武院的人。以后不管是谁进来,被我查出来是哪来的,我就杀回去灭门。灭不了门,也要杀到我死为止。”

他一抬手,青铜铃铛从善爷的脖子上飞起来,然后快的旋转着飘上半空。铃铛上散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然后一个青色的光晕从铃铛上往四周荡漾了出去。这光圈迅扩大,形成了一个直径过百米的圆。当这个圆形成之后,那些暗中躲藏着的人全都吓坏了,纷纷逃窜。

可是,他们根本就无法冲出去。那光圈如同一个透明的大罩子,把人全都扣在里面了。

陈少白走之前告诉过安争铃铛的用法,这段日子熟悉之后,安争对操控铃铛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方。这铃铛和其他高阶法器也没有什么不同,滴血之后随即认主,和安争心意相通。

铃铛开始在光罩之内大开杀戒,那些藏着的修行者一个也没能跑掉,青铜铃铛如子弹一样在光罩里来回激射,将一个又一个的修行者头颅爆开。在这一刻,站在光罩正中的安争像是杀神临世。安争动了这么大的杀气,是因为他知道那些人是带着杀念闯进去的。

如果曲流兮和小七道他们没有进逆天印,可能已经造了毒手。他们问了搜查逼问武院里还有没有其他宝物,绝对不会因为曲流兮和小七道是孩子就心慈手软。

所以安争这次杀人,格外的决绝。

至少过三十个人被杀,来自各个势力。

“师兄师兄饶命!”

一个身穿白色院服的幻世书院弟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安争面前,不住的磕头:“饶命啊师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安争看了看,那人正是上次参与了比试的李虎。这人和曲流兮比试,输了之后一直怀恨在心。曾经放话,若是看到曲流兮落了单,一定会让她好看。

“你刚才有没有进武院。”

安争问。

李虎一下一下的磕头,他是真的吓坏了。青铜铃铛杀人干脆利落,追上一个轰碎一个,那血肉模糊的场面吓得他已经站不起来了。在剧烈颤抖的时候,尿顺着他的大腿往下流。

“我没有我没有师兄饶命啊。”

这个身高过一米八的壮硕大汉,此时跪在安争面前抖哀求的样子却没有一点儿让人觉得可怜,反而让安争多了几分厌恶。

“到底有没有!”

安争怒问。

李虎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有”

安争再问:“是不是你进了曲流兮的屋子,撕碎了她的衣服,还踹翻了她的床?”

“是”

安争往前垮了一步,一把抓住李虎的头,拽着头让李虎的脸抬起来:“你现在跟我说实话,你打算怎么对曲流兮。若是有一句谎话,我立刻就杀了你。”

李虎颤抖的根本就控制不住,连牙齿都在碰撞着:“我我错了师兄,我只是我只是看到你们离开,觉得武院里没有能管事的人了,所以想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厉害的法器。我师兄我错了,我说实话,我确实想对曲流兮师妹做些不好的事,想凌辱她,然后杀了师兄我没有做啊,我只是想了想。”

“你没有做?”

安争一脚踹在李虎的脸上,将那壮硕的身躯踹的向后翻了出去。

“若你找到了曲流兮,只怕她此时已经被你羞辱而死。”

李虎爬起来不断的磕头:“师兄我再也不敢了,不不不,安宗主,宗主大人我再也不敢了。”

正在这时候,甄壮碧从远处飞快的掠了回来,看到光罩之内到了不下三十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而他的亲信弟子李虎正跪在安争面前不住的磕头。

“住手!”

甄壮碧怒喝一声:“安争!你不要得寸进尺!打狗还要看主人,李虎是我幻世书院的弟子,轮不到外人来教训。你要是敢动他,就是彻底和我书院作对。自此之后,便是不死不休!我警告你安争,别以为你有个青铜铃铛就能为所欲为,书院里不是没有能镇压你的法器!”

安争转头看向甄壮碧,声音嘶哑的说道:“那么,你现在就来镇压我。”

然后他猛的上前一步,然后一个侧踢扫在李虎的脑袋上。当安争的脚面拍在李虎脸上的那一瞬间,李虎的那颗脑袋砰地一声爆开了。碎裂的头骨和血肉还有白糊糊的脑浆子飞的到处都是。那具无头的尸体摇晃了几下往前倒了下去,断了的脖子噗地一声戳在地面上。

安争回身,青铜铃铛飞回来落在他手心。

他看着甄壮碧说道:“今日杀一人,若是再有书院弟子私自闯进我武院,我就杀进书院,见一人杀一人,杀到人尽,或是我死。”

甄壮碧气得浑身抖,几次想作,但惧怕于安争手里的青铜铃铛还是没有敢出手。此时书院那边也已经有不少弟子跑出来,眼睁睁的看着李虎被安争一个侧踢把脑袋轰碎了。那些人吓得啊的叫了出来,不少人往后退,两腿都在软。

没有人注意到,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天空高处,云端上空悬停着一辆带着古朴气息的战车。那战车不是现在军方打造的模样,而是战国时代的东西。战车上一条一条一道一道都是痕迹,有刀痕剑痕各种兵器留下的痕迹。战车上站着一个黑袍少年,他低头看着安争大开杀戒,然后忍不住笑了笑:“安争啊安争,这才是在幻世长居城这种地方立足的正确方式。”

他一挥手:“走吧,这我也不用惦记着铃铛会因为你心慈手软而减了杀气。”

随着他一摆手,战车向前冲了出去,片刻之际就消失在天空尽头。

安争在书院门口大开杀戒,至少三十几个人被他屠戮殆尽。一地的血,触目惊心。

甄壮碧看着安争的背影,咬牙切齿。

杜瘦瘦也被吓坏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安争凶狠的一面。以前安争在南山街打架,一个人放翻了恶霸会几十个人的时候,杜瘦瘦以为那就是安争的凶狠了。可是现在,他看到的安争放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身上冰冷的杀气,让杜瘦瘦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窟之中。

啪的一声轻响。

安争的手拍在杜瘦瘦的肩膀上:“吓着了?就说让你去找老霍,你偏要跟出来。”

杜瘦瘦的肩膀颤抖着,看着安争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安争,你没事吧?”

安争对他笑了笑:“我没事,只是忽然之间明白了,若是不做些什么让那些觊觎武院的人害怕,他们就会好像苍蝇一样无休无止的缠上来。”

幻世书院这边,三层楼上,邱长晨看着回到武院里的安争,他眉头紧锁。

“这样的性子,若是能跟我回军方就好了。若是加以培养,将来必是一员猛将。如今大燕势微,各国虎视眈眈,实在是缺少这样的栋梁之才啊”

他自言自语的了几句,然后转身回了屋子。

甄壮碧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想骂又不敢继续骂。他觉得自己用了很多年的时间才在幻世长居城里创造的威名,一瞬间都被安争毁了,毁的体无完肤。还从来没有一次,他对一个少年动了这么大的杀念。

我绝不能容你!

甄壮碧在心里喊了一声,然后转身大步走回书院:“看什么看,丢人现眼的东西!一群废物!你们的师兄在外面活活被人打死,你们居然没有一个敢出手的。”

一个弟子弱弱的说道:“师兄闯进武院之前我劝过他,可他不听”

甄壮碧一脚踹在那弟子身上:“闭嘴!”

那弟子被踹的翻滚出去,大口吐血。

安争回到武院,老霍他们还没有从逆天印里出来。安争知道自己杀了那么多人之后,必然会有更多人到附近来看看。但是短时间内,再也不会有人敢靠近武院了。他和杜瘦瘦在院子里坐下来,看到杜瘦瘦的手还在颤。

“若是觉得恶心,就吐出来,别忍着。”

安争轻声说了一句。

杜瘦瘦摇头:“我就是就是害怕。”

安争找了一壶酒递给他,杜瘦瘦仰起脖子就灌了一大口,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安争站在他背后轻轻拍打着:“胖子,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之中的残忍。所以这种事,绝对不是你唯一的一次遇到。你们要强大起来,不只是要强大你们的身体和修为,还有你们的承受力,你们的坚强。”

杜瘦瘦使劲点头:“我知道,我就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有些不适应。安争你是怎么适应的?”

安争若有所思的回答:“见的多了,就习惯了。”

天黑之前,安争在武院门口大开杀戒这事就传遍了。高三多带着人赶来,然后在武院门口立了一块牌子:“得罪武院之人,便是我高三多的仇人。”

这牌子上的字写的直白,却正因为直白让人们记住了高三多对武院的态度。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小七道他们从逆天印里出来才知道生的一切。曲流兮听杜瘦瘦说完,总是不断的看向安争,眼神里的东西特别复杂。有感激,有心疼,还有担忧。老霍开门,高三多快步走进来,见大伙都没事随即松了口气:“下次有事派人通知我,你们都还小,打打杀杀的事还是让我来做。”

他一抬头,正好看到小七道房门口插着的那面酒旗。

“呦,这是要办第二产业了?”

小七道奶声奶气的说道:“笨蛋,那是酒旗,什么第二产业啊。”

高三多将小七道抱起来:“居然敢对我这么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幻世长居城响当当的一条好汉!”

小七道和他也熟悉,笑着拿脑袋顶他:“我才不怕你!”

高三多笑,然后看向老霍,他现老霍的眼神里有着浓浓的担忧。

“先生,你是在担忧安争?”

高三多问。

老霍摇头:“没有,我担心的不是现在的他。这孩子杀念起立地成魔,杀念灭心善如佛我担心的是以后的他。”

第五十七章 不速之客

安争正坐在屋子里看书,房门外面轻轻响起,然后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曲流兮背着手踮着脚尖走进阿里,样子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安争放下手里的书问了一句。

曲流兮站在安争的书桌前面,看着安争的眼睛试探着说道:“那个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事?以后遇到书院的那个叫甄壮碧的副院长,就离着远一点。你现在已经把他得罪的透了,我怕他会对你不利。”

安争笑道:“明天还是要和他碰面的,不过你放心,他不敢动我,我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动他。我说过,将来打败他杀了他,要靠我自己正大光明的修为,而不是这青铜铃铛。”

“噢就是怕你一生气又和人打起来。”

曲流兮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句,然后忽然抓住安争的手:“带你去看看我的丹炉。”

此时正是深夜,小七道他们已经睡下了。曲流兮拉着安争进了逆天印的空间。才进来,安争忽然一把拉住曲流兮,曲流兮愣了一下问:“怎么了?”

安争指了指脚下,那只小蚂蚁已经爬了差不多三十分之一了,上一次看到的时候,它爬了大概五十分之一。

“它在这里爬过这条小路,何尝不是修行。”

安争说了一句,然后绕过蚂蚁继续往前走。

逆天印的空间里没有黑夜只有白天,这里光线很柔和却不失明亮。远远的看过去,绿幽幽的草地中间有一块四四方方的药田,许多草药已经开了花儿,那种别有的香气淡淡缭绕。

“丹炉已经做好了吗?”

安争问。

曲流兮蹦蹦跳跳的往前走,显然心情特别高兴。她跑到药田中间的一小块空地上,那里造了一个小小的亭子。她的第一个丹炉,就安安静静的在那摆着。

“你看!”

她看着丹炉笑的样子,比药田里任何一朵花儿都要美。

安争现那丹炉居然很小,只有大概十厘米左右的高度。足足五十斤麒麟钢,按照道理能打造一个差不多半米大的丹炉才对。

“老霍真了不起。”

曲流兮笑着说道:“他把麒麟钢凝练了,五十斤去掉杂质,然后去掉品相不好的部分,最后剩下四十斤多些。然后他又用了很奇怪的办法,把麒麟钢再次凝练,个头缩小了很多,但分量还是那么大。可惜的是,我现在还不能炼丹老霍说,等我到了升粹之境五品才能开始炼丹,因为我现在实力太弱,无法将丹炉控制好。”

“一旦丹炉炸开的话,就太危险了。还有就是我现在的修为之力太弱,无法凝聚出灵元真火。”

安争道:“以你的天分,再加上这逆天印里的时间缓慢,你到升粹五品不会很慢,再等一等。”

“嗯。”

曲流兮使劲儿点了点头:“就是好开心,终于有了自己第一个丹炉。但是老霍不肯收我做弟子,他说我在药术上的天分太高了,他不敢收我。万一他胡乱教错了什么,就是误人子弟。他说看机缘,以后若是能求一位炼丹大师做我的师父就好了。”

“你想想第一个成为炼丹大师的人,怕是没有人教他吧。”

安争笑着说道:“所以不要等着,自己去想去创造去实验,不要害怕失败。失败的次数越多,距离成功也就越近,除非你故意往不正确的方向跑。”

曲流兮点头:“我知道,我喜欢药术,自真心的喜欢。”

她把一直攥紧的右手张开,里面是一个红色的小东西:“这个给你。”

安争问:“这是什么?”

“长生石。”

曲流兮认真的说道:“只有运气最好的人,才会遇到长生石。说起来只不过是很普通的小石头,但样子极少见。我也知道那只是一种寄托,就好像人们都觉得遇到四叶草会有好运气一样。你带着这块长生石,以后就不会遇到危险了。”

“谢谢。”

安争把那块小石头接过来,确实只是一块很普通的小石子。不过样子看起来像是一颗心,而且是红色的,所以也很难见到。

“不用谢我,我们都是一家人。”

曲流兮坐在凉亭的板凳上,晃着两条小腿:“老霍说,如果不是遇到你的话,我们的人生可能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他说你是一个能改变世界的人,所以遇到你是我们的运气。他还说,世道伪善,实则大恶。你就是那个逆着这种世道而行的人,所以你的一生可能会遇到无数的凶险。我知道自己现在太弱了,不能帮你什么。只希望这长生石,能带给你好运气。”

安争揉了揉曲流兮的脑门:“迷信,不过我会一直带着它。”

两个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曲流兮讲了很多自己小时候的事,一边讲一边咯咯咯咯的笑。安争劝了好几次她才去睡觉,那双大眼睛里的神采还是很兴奋,似乎和安争聊天能让她特别开心。

第二天天亮之后,安争叫上杜瘦瘦再次离开了武院。和上次一样,安争让所有人都进了逆天印里。

“今儿要是见了甄壮碧,那家伙指不定怎么针对你呢。”

杜瘦瘦道:“我听说那个李虎是他很在意的学生,算是他直接教导的。”

安争无所谓的说道:“甄壮碧本身没有什么可怕的,书院里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法器,但是只要邱长晨还是院长,他想动那样的法器就不容易。所以与其担心甄壮碧,不如担心一下咱们一会儿在聚尚院会不会输了。”

“对了。”

杜瘦瘦问:“那块破布到底是什么啊?”

安争摇头:“老霍也没看出来,他说今儿个仔仔细细的再看看。昨天他看了一会儿,说从上面看不到一丁点特别的地方。连那块布纺织的方法他都看出来了,材料似乎也只是棉线而已,所以真不知道为什么善爷对那块破布如此的上心。”

杜瘦瘦怀里抱着的善爷喵的叫了一声,似乎是想解释什么,可惜安争和杜瘦瘦谁也听不懂。

两个人才走了没多远,聚尚院派来的马车就到了。秉着有车不坐是傻蛋的想法,两个人愉快的乘坐马车到了聚尚院。门口那两个迎客小厮再见到安争和杜瘦瘦,态度更为尊敬。

安争一进门,就现聚尚院里的布置居然变了。原本的大厅中间搭建了一个大概能有四米左右的平台,半人多高,已经铺上了绒毯。看起来,今儿这个比试要看的东西都比较大,所以转移到了大厅。高三多比安争稍稍慢了一些到,骑着高头大马,带着百十个手下呼啸而来,真有一股绿林大豪的气势。

不多时,人66续续的到齐。甄壮碧故意坐到了距离安争最远的地方,歪着头不看安争。

昨天夜里甄壮碧去找邱长晨,说安争杀了书院的弟子,这个仇不能不报,不然有损书院的颜面名声。邱长晨直接回绝,说书院的法器沐院长临走之前交代过,非万不得已不可用。甄壮碧又想求邱长晨亲自出手,能做到铁流火的副将修为必然很强。可邱长晨还是一口回绝,以自己累了为借口将甄壮碧拒之门外。

一想到这事,甄壮碧就气的哆嗦。沐长烟做院长的时候,基本上很少在书院,大部分时间也不知道去哪儿闲逛。所以书院里,算是甄壮碧一手遮天。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市侩的门房,那么小人的护院。现在邱长晨来了,虽然也经常出去花天酒地,可他在书院的时间比沐长烟还是要多不少。而且,现在甄壮碧的权利,已经被邱长晨收回去的差不多了。

庄菲菲换了一身衣服,虽然还是紫色,但这次的款式让她多了几分俏皮可爱的气质。短裙下那一双美腿,让人目光流连忘返。

她走上高台,笑盈盈的说道:“昨天大家回声定宝,神乎其技,让我大开眼界。今儿这些东西都比较大,所以转移到了大厅来请诸位鉴赏。按照咱们这个行业不成文的规矩,不管请了多少人来,只有真正坚定出宝物的先生才能获取酬劳,所以昨天的酬劳已经如数送到了武院,交给了安宗主。不过聚尚院不会亏待来的诸位,每人都有礼物。”

她看向安争:“今儿的彩头可比昨天好多了,你还送我吗?”

安争现她还带着昨天那支玫瑰簪子,所以笑了笑:“大先生倒是好算计,我把彩头赢了再送给你,聚尚院真是不亏。”

“讨厌。”

庄菲菲笑着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因为东西比较大,所以咱们一件一件上。这些东西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什么,昨天比的是耳力,今天就比比眼力。一会上来的东西,诸位可以随便观赏,谁看的准谁更快就是赢家。另外我先来说说今天的彩头。”

她指了指身后,三个女子端着托盘走上平台,托盘里分别放着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呦呵,今儿大先生这是要败家啊。”

高三多笑着说道:“这三块石头看起来平常无奇,说不定蕴含着白品甚至更好的灵石,翠品为下品灵石。白品红品都算中品灵石,金品称之为上品灵石,而紫品则是世所罕见的珍宝。传闻紫品的灵石能生出灵智,得天地精华,一旦切开就没准切出来一个祸星,能和真正的大修行者相提并论。”

庄菲菲故意咬着牙说道:“就算切出来紫品的灵石,我也送了!”

高三多大笑:“你这么一本正经的开玩笑,简直可爱死了。”

庄菲菲道:“还是老规矩,一会儿看几件东西,谁全对了,就能在这三块石头里选一块。这三块都有可能开出好东西,也都有可能开不出好东西,看运气了。”

后面十几个壮汉抬着一件看起来足有两米长的东西上来,善爷看到那东西后随即又趴了下去。杜瘦瘦立刻就笑了:“得这件东西还没上来,就被善爷给淘汰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被距离最近的高三多听到了:“善爷是谁?”

挨着高三多的那位刘老也转头看过来,有些疑惑。

安争立刻说道:“我啊,因为我面慈心善,所以他们都叫我善爷。”

高三多呸了一声:“杀念一起血流成河的主儿,居然说自己面慈心善真不要脸。”

安争笑道:“我要是心不善,今儿这就少一个人了。”

甄壮碧立刻站起来,瞪了安争一眼后又坐了回去。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大门砰地一声被人撞开,一个人大步迈了进来:“这么热闹啊,怎么能少了我?”

安争感觉自己的后背一阵阵寒,因为那个人身上的杀气,重到如浓墨一般,化都化不开。

第五十八章 古猎族的大军

幻世长居城虽然乱,但自从有了聚尚院历来,还从不曾有谁能硬闯进来。曾经有人说过,在幻世长居城里,开了门聚尚院容纳八方,关上门的聚尚院水泼不进。现在非但有人硬闯进来,而且门也碎了。

不管是谁,打碎了主人家的门闯进来,都不会被主人家当成客人。

就算隔着一层面纱,安争都感觉到了庄菲菲脸上的寒意。

聚尚院的两个迎客小厮站在躺在地上呻吟着,两个人的手脚都以诡异的姿势折断了。来人之粗野,连个迎客的小厮都能出手伤的这么重。

安争回头看了看,进来的是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身高足有一米九,虎背猿腰,视觉上极为强悍。这人上半身套着一件兽皮的坎肩,里面是一件粗布上衣,下半身则是一条蹬裆大棉裤。这个壮汉左手拎着一个很大的包裹,但是看起来这包裹很扁平,里面似乎装了盾牌一样的东西。而他的右手握着一条猎叉,锋芒毕露。

在这个壮汉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差不多同样打扮的人,一样的猎叉在手。而最让人觉得费解的,则是这支奇怪的队伍里居然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

“古猎族的人?”

庄菲菲眉头皱着问了一句。

那壮汉点头:“没错!我听说你们这今日有鉴宝大会,就想看看你们的宝贝怎么样,比不比的过我手里的宝贝。”

气氛有些紧张,似乎随时都能打起来。不过在座的众人才不会傻到替聚尚院出手,谁都知道聚尚院里高手如云。况且,见来的人是古猎族,大家就更不愿意搀和了。

高三多在安争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古猎族是沧蛮山的原住民,他们的部落繁盛时期能有数百万人口,精锐士兵十万,不过几十年前因为不自量力卷进了幽燕十六国的征战之中,损失惨重。后来剩下的古猎族搬进了沧蛮山更深处,如今已经很少能看到了。他们行事粗野,没有章法规矩,所以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聚尚院是个什么地方。”

那壮汉大大咧咧的说道:“我叫古蛮,本打算客客气气进来换东西,但你们外面那两个小厮不放我进来,我就只好打进来了。”

砰地一声,他把手里的猎叉插进了石板地面之中,然后从怀里摸出来一袋子沙金丢在地上:“我们古猎族讲理,打伤了人就要赔,这些沙金算是那两个小厮治伤的钱。”

庄菲菲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如何处置,她本想出手将那个古蛮直接击杀,但听到古蛮说换东西三个字之后,立刻改变了主意。

“打伤了我的人,踢坏了我聚尚院的门,随随便便丢一袋沙金就算完事了?”

庄菲菲冷笑一声:“古猎族的人向来粗野,但粗野不是你们行凶的理由。所以不管你们今日是来做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谁也走不了了。”

古蛮回头看了那少女一眼,然后拍了拍胸脯:“那你说怎么办,你的人不让我进,我又必须进来。”

安争看出来庄菲菲的态度,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他往四周看了看,聚尚院的高手已经围拢过来,随时都能出手。

“既然有必须进来的理由,那就说说呗。”

安争站起来,回头看向古蛮说道:“聚尚院之所以能把买卖做的这么大,靠的就是两个字,一个是诚,一个是义。如果你确实有什么必须要进来的理由,说出来听听,让大先生判断一下这个理由是不是足够减免你们不礼貌而造成的后果。”

古蛮扫了一眼安争:“你是谁。”

安争道:“一个客人。”

“蛮子,给他们看。”

就在这时候,一直站在后面的小女孩忽然说了一句。这句话,让安争的注意力全都转移了过去。一开始安争以为这个小女孩是古蛮的女儿,但她这句话说出的口气是命令。而她说话之后,那个古蛮立刻将手里的大包裹放在地上,然后竟是双膝跪倒,脸色挚诚庄重的将包裹打开。

“我主人说让你们看,那就让你们看。”

古蛮将包裹打开的一瞬间,屋子里就亮起来一道光。

“封门!”

庄菲菲忽然喊了一声,紧跟着空气放佛都凝固了一样,然后十几道人影就从四周掠了过来。他们迅的把刚才坏掉的房门扔到一边,用封门板将房门封住。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一阵之后,屋子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高三多脸色也有些激动,一把抓着安争的手:“聚尚院封门,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的事了。”

“怎么回事?”

安争问。

高三多解释道:“聚尚院有个规矩,如果那个客人带着真正的足以让聚尚院重视的宝物进门,而且是来寻求帮助的,聚尚院就会立刻封门,倾尽整个聚尚院的力量来保护寻求帮助的人。”

安争点了点头:“还有这规矩,头一次听说。”

高三多笑道:“你才多大,上一次聚尚院封门是三十七年前。”

安争问:“那时候你多大?”

高三多沉默了一会儿后认真的回答:“今年我才十八。”

正说着的时候,古蛮已经将包裹彻底打开。所有人都忍不住站起来往前凑,看看那包裹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庄菲菲一瞬间就做出封门的决定。这种事,原本就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只要封门,必须某一地的聚尚院大掌柜和所有管事的人商议之后,再报请聚尚院的总部才能做出这个决定。

所以当庄菲菲说出封门几个字的时候,聚尚院的人都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东西?”

甄壮碧显然也很激动,能遇到聚尚院封门那是大机缘。或许将会看到之前那么多年都不曾见到过的宝物,真真正正的宝物。

庄菲菲站在人群前面,竟然也单膝跪下来去看那东西。而在场的人,却实在看不出来那东西是什么。安争当然没有多激动,他见过的宝物太多太多了,紫品上的好东西他现在也不是没有,所以确实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兴奋起来。

怎么会是这个东西!

可是当安争看清楚那东西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

包裹里的东西不是完整的,是残品。但谁也无法确定这东西的价值,谁也无法界定这东西的品质。

那是小半块鱼鳞。

只是小半块鱼鳞,可安争的内心深处却如翻江倒海一样。如果不是有上次进入沧蛮山深处的经历,他也认不出这个东西。这鱼鳞,就是安争看到的那条巨大无比的鲤鱼的鱼鳞。之所以安争如此的确定,就是因为那大鱼曾在他面前近距离的一跃而起,将一头麟翼雕吞了。

那鱼的大,到现在安争只要回忆起来也依然会觉得心潮澎湃。

安争认识是因为不久之前他刚刚见过,但庄菲菲也认识显然有些奇怪了。安争之前身为明法司的座,见到的东西比庄菲菲要多的多。如果不是恰好看到过那条巨大的鲤鱼,安争也断然认不出这东西是什么。庄菲菲仅仅是聚尚院一个分院的大掌柜而已,怎么可能比安争的阅历更广?

此时那个古猎族的小女孩走上来,看了看在场的人,声音清脆但颇为轻蔑的说道:“看起来,只有这位姐姐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剩下的一群都是凡夫俗子。”

这小女孩十二三岁年纪,说话倒是不留情面。

安争打量了一下她,现这小女孩最大的特点就是白,不是病态的那种白,而是充满了青春气息的白。她的眼睛很大,鼻子很挺,额头稍稍高了些,但不影响她的美丽。她有着微微暗红色的卷,头上戴着一个银色的头饰。她穿着古猎族特有的织物做成的裙子,脚上则是一双鹿皮长靴。

很刁蛮的样子。

“看什么看?”

小女孩瞪了安争一眼:“你再这么没礼貌的看我,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安争耸了耸肩膀,没有说话。

古蛮却很愤怒:“我主人在和你说话!”

安争没理会他,而是安抚着怀里抱着的猫儿。因为自从古蛮他们进来之后猫儿就在瑟瑟抖,尤其是打开包括之后,猫儿颤抖的更厉害了。或许它是想到了之前和安争在沧蛮山里的经历,见到那大鱼的鳞片之后被吓着了。

古蛮猛的站起来,一把将猎叉从地板上抽出来朝着安争大步过来:“跪下道歉!”

庄菲菲的眼睛没有离开那鳞片,但却声音冰冷的说道:“你若敢放肆,我就杀了你们所有人。在我这里的客人,你想动就能动?”

古蛮的脚步立刻一顿,下意识的回头看向那个小女孩。小女孩微微摇头,古蛮立刻撤回到她身边。

“你既然认得这东西,就应该知道它的价值。”

小女孩走到一把椅子旁边坐下来,老气横秋的说道:“我们古猎族不擅长做生意,所以经常被人骗。但这东西的价值,我们心知肚明。圣鱼的出现,说明天下即将大乱。有了圣鱼的鳞片,就相当于有了乱世中足以安身立命的护身符。”

庄菲菲站起来,可视线还是没有离开那鳞片:“那只不过是个传说而已,未必真实。”

小女孩道:“我们古猎族却从不怀疑这个预言的真实,数百年前,圣鱼出现,天下大乱。南方大羲崛起,平定乱世才有几百年的安稳。而传闻之中,之所以大羲的皇族可以成为统治者,正是因为得到了圣鱼的眷顾。”

安争微微皱眉,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传闻。身为大羲明法司的座,他都不知道的传闻,古猎族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而且,大羲皇族的崛起,是因为诞生了一位大天境的至强者,和什么圣鱼根本没有关系。

可看起来,庄菲菲却并不怀疑小女孩说的话。

“每一次圣鱼出现,都是天下大乱的先兆。”

小女孩继续说道:“有了圣鱼的鳞片,就相当于得到了圣鱼的指引。传闻鳞片会给人保护,带着人躲开乱世,甚至找到旷世的宝藏。而得到宝藏的人,就能得到天下。”

安争问:“那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宝藏?”

小女孩瞪着安争,但却极认真的回答:“因为我很清楚我们古猎族守不住这个东西,与其因为它而招惹灭族之祸,不如用它换足够多的东西。”

安争问:“你就不怕现在就惹来祸端?”

小女孩眉头一挑:“这幻世长居城,我还不放在眼里。古猎族虽然不像以往那样昌盛,但上万勇士还是有的。今天我在这里出了事,幻世长居城就会被血洗。”

外面忽然想起了号角声,呜呜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很快大街上就有人呼喊起来,声音之中透着惊恐。

“古猎族的大军!”

第五十九章 带杀气的大先生【求月票】

聚尚院的人全都变得严峻起来,所有人都保持着随时都能出手的状态。但庄菲菲反而显得轻松下来不少,她轻扭着腰肢走到那小女孩对面坐下来,短裙几乎都挡不住某地的春色。她翘起腿看着小女孩,笑了笑说道:“如果你们只为求财而来,那么反倒是没有什么顾虑了。我之所以要求封门,是担心着你们可能遇到了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

小女孩说道:“在沧蛮山里,就算再凶狠的魔兽我们也能应付,但是对于你们这些沧蛮山外面来的人,我们不得不加倍的小心。族长临死的时候说过,最狠的是人心。”

庄菲菲笑着说道:“你们族长能教给你这些,说明他对你不错。”

“他是我爹。”

小女孩回答的很干脆,眼神里有一种不符合年纪的成熟。但这种成熟,在庄菲菲看来更多的是装腔作势。

“我叫古千叶。”

小女孩说话的时候刻意表现的很严肃:“是现在古猎族的族长,所以我有权和你做任何交易。”

庄菲菲道:“你来对了地方,因为只有我知道那东西的价值。”

小女孩却摇了摇头:“不,现在你的客人们都知道了。”

安争看了看众人,多数人的眼神里都出现了贪婪的光,包括那位看起来已经几乎走不动路的刘老。而这种贪婪的光最直接最不加掩饰的,就是甄壮碧。

“安争,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杜瘦瘦忍不住问了一句。

安争回答:“鱼鳞。”

杜瘦瘦道:“我当然知道是鱼鳞,但是圣鱼是什么东西?”

安争摇头:“不知道。”

古千叶轻蔑的看了安争一眼,然后继续对庄菲菲说道:“我选择你们聚尚院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我知道你们这是幻世长居城宝物最多的地方。我也不贪心,甚至可以把圣鱼鱼鳞的价值压到最低,只要你这聚尚院里所有的宝物。全都拿出来,我就把圣鱼的鱼鳞交给你。”

“哈哈哈哈哈。”

庄菲菲笑的花枝乱颤:“小妹妹,你是在开玩笑吗?因为一个不真实的传说,我就要把聚尚院所有的宝物换给你?”

古千叶道:“我没有心情和你讨价还价,我是代表整个古猎族来的。”

庄菲菲收起笑容,然后耸了耸肩膀:“你自己也知道,这东西只是一种象征,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我这聚尚院里虽然没有什么真正了不起的珍宝,但若是把所有东西都倒腾出来,足够引起一场血光之灾了。所以你的要求,有些过分。”

古千叶站起来:“既然你没有兴趣做交易,那么我就去找别人。聚尚院是幻世长居城的第一选择,但不是唯一的选择。据我所知,在幻世长居城里还有一家拍卖行,叫德宝斋。”

庄菲菲点了点头:“看来你也是有备而来,知道除了我聚尚院,有能力和你做交易的只有德宝斋了。这样,你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下。”

小女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那好,就一个时辰。”

庄菲菲起身招了招手,几个高手随即贴了过来。安争看到庄菲菲低低的交代了几句什么,但因为有面纱遮挡看不出口型,所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安争这才明白过来,那一层薄薄的面纱的作用真是不可小觑。庄菲菲说完之后,聚尚院的几个人随即离开。

“现在放轻松些,反正已经封门,咱们继续之前的游戏。”

庄菲菲笑着说道:“我已经派人去请示了,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有回信。”

她看着古千叶说道:“反正也是等着,一起玩玩?”

古千叶摇头不语。

庄菲菲拍了拍手,十几个壮汉抬着一个巨大的东西从后面走上来。那东西上盖着红布,所以只是看出个轮廓。长方形,一头稍大一头稍小。

“晦气!”

坐在远处的甄壮碧啐了一口:“居然抬了一口棺材过来。”

安争却没在意,依然安抚着怀里的猫儿。善爷不时扭头看一眼那鱼鳞,然后又迅的把头缩回来。不过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它的恐惧好像稍稍减轻了些。

“我感觉很压抑。”

杜瘦瘦拍着自己的胸口:“第二次有这样的感觉了。”

安争好奇:“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杜瘦瘦道:“第一次是好几年前了,那时候我也就六七岁吧。咱们家里都穷,所以过节的时候,都是看着别人家里放鞭炮,自家是买不起的。有一年南山街上的富人家里放鞭炮,然后家里的仆人把炮皮之类的垃圾扫出来,就堆在门外。我恰好路过,见没人看到,就在那堆炮皮里翻了翻,居然被我翻出来几个还没有炸响的,有大有小。”

杜瘦瘦比划了一下:“小的也就小拇指那么大,大的能有我胳膊粗。我当时高兴坏了,抱着那些鞭炮跑回家,找了火折子又跑出来。因为怕我爹娘骂,就找了个人稀少的地方去放。最后只剩下那个最大个的,我就舍不得了。然后又想着,这东西必须要让它辉煌一下。”

“我看到巷子里有个茅厕,平时也不会有人去,然后我就把那最大个的爆竹点着了扔茅坑里了。谁想到茅厕里有人。那爆竹威力很大,几乎半个茅坑都被炸起来了。里面一个大汉提着裤子跑出来,然后抓住了吓傻了的我。他一把手拽着我胸前的衣服,一只手抬起来就要打。”

杜瘦瘦叹了口气:“那个时候,看着他抬起来的手,无比的压抑。”

安争笑道:“没打死你,那个人已经算是心善了。”

杜瘦瘦道:“非但没打死我,他都没打我,骂了我一句就走了他说,要不是看你也炸了一脸屎,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他走的时候,拎着裤子的背影我现在都觉得有些落寞。”

安争噗的一声,几乎把茶都喷出来。

这些话高三多他们几个听见了,几个人的表情格外的扭曲,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大家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庄菲菲走到高台上指了指那红布下面的东西:“这是今天的第一件东西,也许是最后一件,因为那边古猎族的小族长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所以大家抓紧些,彩头我翻倍,谁看出来,那三块石头都是谁的。”

甄壮碧的视线从那鱼鳞上收回来,一摆手,一股劲气扫荡出去,将红布扫落。红布下面,果然是一口棺材。

但是甄壮碧看到这棺材的时候,脸色立刻就变了。他快走几步上了高台,然后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青铜棺带水气,难道是从什么河道下面启出来的东西?大先生,这东西还没有开过,你居然敢带回来?大家都知道,棺材这种东西有两个地方的不能碰。一个是悬空棺,一个是水底棺尤其是水底棺。”

庄菲菲拍手:“甄副院长果然好眼力,这东西确实是水底的,但不是我启出来的,而是冲出来的。”

她解释道:“前些日子山里了山洪,也不知道水是从哪儿来的,差一点就淹到咱们幻世长居。不过还好,山里沟壑多,所以水退的也快。这棺材是水冲出来的,有人看到,卖给了我聚尚院。”

高三多在下面压低声音对安争说道:“棺材这种东西,本来就不该碰。但有些人为了盗宝,专门干这个营生。但即便是专门干这个的,也轻易不敢触碰悬空棺和水底棺。相对来说,悬空棺一般封着的东西还不算太可怕,因为只要悬空就足够了。但水底棺,沉的越深越危险。你看那是最坚固的青铜棺,依然密封的很好,说明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浸泡都不能对这棺材产生破坏。”

“一般沉的深的水底棺,还会有什么东西镇压着,想必山洪之下,那镇压的东西被冲走了,所以这青铜棺才会被卷出来。这东西不看也罢,咱们走吧。”

安争见高三多脸色很凝重,知道他心里其实格外的担心。往往水底棺之中都封着大凶之物,一旦开启就没准血流成河。而且现在古猎族的人就在那坐着,稍后说不准还有一场厮杀。高三多是老江湖,自然不愿意趟这浑水。安争虽然好奇那鱼鳞,也好奇这青铜棺,但他现在实力不够,又唯恐出了事会祸及杜瘦瘦,所以也准备离开。

他和高三多刚要起身走,那个古蛮站起来将猎叉一横:“今天的事解决之前,谁也不能离开这。”

高三多原本正在和庄菲菲解释,听到古蛮的话他立刻就怒了:“在幻世长居城,我高三爷想走,还没谁拦得住。”

古蛮想动手,古千叶看了安争一眼:“算了,几个胆小鬼而已,放走就是了。”

古蛮退后,站在古千叶身边。

高三多说了一声懒得和你计较,然后向庄菲菲道了个歉,拉着安争和杜瘦瘦就往后门走。甄壮碧在后面讥讽:“我倒是多大的胆子,原来是夹着尾巴逃走的习性。”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现场就起了变故。

安争还没有走到门口,地上放着的那片鱼鳞忽然飞起来,笔直的朝着他激射过来。众人只来得及一声惊呼,那片鱼鳞已经到了安争脑后。可是血腥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紫光一闪,那鱼鳞化作了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块,落在安争的手心里。安争低头看了看,微微皱眉。

“想抢东西?!”

古蛮和甄壮碧同时喊了一声,两个人都要出手。

而庄菲菲,则一脸惊愕的看着安争。

安争看着手里的东西,那鳞片已经变成了一小块碎玉似的东西,晶莹剔透。他一翻手想把这东西丢掉,结果掉在地上的鳞片又飞回来,始终缠着安争。

古千叶看到这一幕,眼神里出现了一种很复杂很奇怪的意味。

“你到底是谁?”

她问。

安争摇头,将鳞片放在桌子上,然后用一块砚台压住:“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这东西和你们古猎族的传闻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他才转身,那鳞片撞飞了砚台,又飞到了他身边。这次鳞片忽然钻进了善爷脖子的青铜铃铛里,再也不出来了。

“把东西交出来!”

古蛮和甄壮碧同时掠过来,同样的凶狠。就连那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刘老,也目露凶光。

古蛮大声道:“你们聚尚院不讲道理,居然让人抢东西!主人,我看咱们还是拿回东西就走,去德宝斋,这幻世长居又不是只有聚尚院一家懂行的。”

就在这时候,之前离开的那些聚尚院的高手返回,然后在庄菲菲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庄菲菲笑起来,如千年狐妖:“抱歉,现在幻世长居里只有一家拍卖行能和你们做交易了,德宝斋已经是过去,你们说是不是很神奇那么大一家拍卖行,怎么突然就没了?据说血流成河,一个活人都没剩下。”

笑起来的庄菲菲,带着杀气。

第六十章 古煞

庄菲菲的话轻描淡写,但杀气四溢。

就连安争都忍不住愣了一下,不得不对这个女人重新审视。为了那片鱼鳞,这个女人可以顷刻之间让另外一家拍卖行在幻世长居除名。刚才那些人离开之后的这段时间,到底杀了多少人?

看到安争脸色变了变,庄菲菲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害怕起来。然后她自嘲的笑了笑就算安争是个怪胎,真的如他自己所说是天授者,但也仅仅如此,自己害怕他做什么?一个少年,就算眼力再好,也不过是在鉴宝这个行业有所特长,在整个修行界来说,安争什么都不算。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害怕?

庄菲菲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她为什么会惧怕安争的眼神。

“幻世长居城就是这样。”

庄菲菲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朝着安争解释:“没有谁能保证自己活着看到明天的日出,这里的每个人死都死有余辜。德宝斋的人全是一伙江洋大盗,他们的宝物来源绝大部分是抢来的,我这样做也算是替天行道。更主要的是,很早之前我就有心除掉他们了。”

她坐下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幻世长居城不算很大,拍卖行只有一家就足够了。如果德宝斋实力够的话,早就已经对我聚尚院下手。”

安争耸了耸肩膀:“与我无关,我要走了。”

“你站住!”

甄壮碧一掠到了安争身前挡住后门:“你拿了东西,随随便便就想走?”

庄菲菲也道:“安宗主,那鱼鳞还在你身上。”

安争本来置身事外,不管是古猎族还是聚尚院,他都没打算招惹。就算那鱼鳞涉及到了什么古老的传说,在安争看来也是无稽之谈。他对大羲很了解,对大羲皇族也很了解。他并不相信什么圣鱼传说,更不相信那鱼鳞能给人什么乱世指引。

“本来我是没打算把东西带走的。”

安争将青铜铃铛从善爷脖子上摘下来,然后把善爷交给杜瘦瘦。

他往前垮了一步,手伸平,青铜铃铛就在他手心里:“想要,你们来拿。”

庄菲菲有些无奈的说道:“安宗主,这就没有道理了。东西是古猎族的,而且我为了和古猎族做交易刚刚除掉了德宝斋,现在你就这么拿着东西走,是不是有些过分?”

安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笑起来:“我原来做事,就喜欢讲道理,哪怕别人不听我的道理我也要讲明白说清楚,不愿听的人我就打到他们听为止。但是现在,我做事只看心情。本来我没有心情和你们的事搀和在一起,我是来鉴宝的。然而你们惹我不开心了,我不开心,做事就没分寸。”

他搬了把椅子坐下:“谁想要,谁过来拿。”

甄壮碧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下。他去找了邱长晨好几次要借书院的至宝,但邱长晨就是不给。他没有把握挡住青铜铃铛,毕竟像鬼手老九那样囚欲之境的高手都挡不住青铜铃铛的一击。

古蛮似乎也很愤怒,想往前走却被古千叶伸手拉住。也不知道为什么,古千叶看安争的眼神有了改变。

古蛮用古猎族特有的语言和古千叶交谈,似乎有些争执,但最终还是遵从了古千叶的话,站在那没动,只是眼神冰冷的看着安争。

“没人拿?”

安争把铃铛往桌子上敲打了几下,然后无奈的摊了摊手:“那鳞片自己钻进去的,不是我抢走的。现在它在里面不出来,我也取不出来。这样吧,什么时候我取出来了,什么时候派人给你们送回来如何?”

庄菲菲刚要张嘴,古千叶忽然站起来:“好。”

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就起身往外走。

庄菲菲一愣:“你什么意思?”

古千叶走到安争身边:“东西是我的,你还没有开始和我交易,所以你说了什么都不算数。我说好,就是好的意思,你不懂?”

庄菲菲眼神里的杀意越来越浓,聚尚院的高手也开始往这边聚集。

古蛮砰地一声把猎叉戳在地上:“我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若是想动手,试试能不能把外面上万的古猎族勇士一口气杀光!若是杀不光的话,那么我们就把你这里夷为平地。”

庄菲菲的脸色变幻不停,她有把握除掉德宝斋,但没有把握打赢面前这一战。古蛮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性子也粗鲁,但实力当真不容小觑。那个小女孩是古猎族的族长,既然古蛮是她的贴身侍卫,绝对不会是个平凡的人。古猎族有着很悠久的历史,其中出现过不少震动北疆的高手。

而且,古猎族士兵的兽化,恐怖之极。

当初古猎族的族长觉得沧蛮山太疲敝,打算率领族人离开沧蛮山去平原生活,所以加入了幽国。当时幽国是十六国之中最强大的,但谁也没有想到在战争中会被燕国和霸国的联军打的一败涂地。燕军几乎杀入了幽国都城,若非永国和涿国的联军背后偷袭燕军后方,幽国几乎被灭。

这一战之后,古猎族也损失惨重。十万勇士出大山,回家的不到五千人。经过几十年的休养,古猎族现在的实力似乎恢复了一些,但依然无法和巅峰时期相比。

但古猎族勇士的善战,到现在依然令人惊恐。当初燕国最精锐的铁流火唯一没有取胜的一次,就是和古猎族交战的时候,被古猎族七千兽化大军阻挡。不过那一次,铁流火以三千人战七千兽化大军,最终铁流火全军覆没,而兽化大军只剩下四个人。

自此之后,燕国也进入了长达数十年的衰弱时期。直到六年前,大将军方知己重建铁流火,燕国才重新让四周的国家有所忌惮。

安争看了一眼庄菲菲:“大先生似乎有些不甘心?天启宗时刻欢迎你来,有什么放不下的,来找我就是了。”

安争知道自己现在的分量,如果不是威力无穷的青铜铃铛在,以他现在升粹三品的实力,早就已经被人撕成碎片了。庄菲菲眼神里的杀意,可是浓到好像能割伤人一样。

“哈哈哈哈。”

庄菲菲忽然大笑起来:“安宗主说的什么话,既然安宗主有事先走,那我就不送了。”

安争嗯了一声,然后指了指那青铜棺:“别开的好。”

庄菲菲的眼神是:“为什么?”

安争也没回答,指了指棺材一角,然后走了。

他出了后门之后拉着杜瘦瘦:“快走,这里要出大事。”

杜瘦瘦抱着善爷有些愣:“什么意思?”

安争也不回答,只是加快脚步。他一回头,现古千叶带着十几个古猎族的勇士就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那个距离。

“到底怎么回事?”

杜瘦瘦一边走一边问。

安争却越走越快,到最后是拉着杜瘦瘦飞奔。

非但是他,再看高三多,早已经带着人骑马飞奔而去。

而就在他们离开聚尚院没多久之后,聚尚院里忽然传出来一声嘶吼,鬼哭狼嚎一样。

紧跟着聚尚院的房顶就露了一大洞,房梁和碎木都飞上了天空,当时安争他们已经走的远了,后来听说当时飞出来的还有很多人的尸体,全是残肢断臂。安争回头看的时候,只是看到了一道凶光直冲天际。

回到天启武院,安争立刻摆了一个高台,然后将青铜铃铛端端正正的放在高台上面。所有人看到他这奇怪的举动,都有些不解。

“现在可以说了吧,又没有外人了。”

杜瘦瘦拉着安争问到底怎么回事,但他一转头就看到古千叶带着十几个古猎族的勇士也站在那看着他们。

“对啊,我也不是外人。”

古千叶回头对古蛮他们说道:“自己去找地方住下,我看这院子挺大的。别麻烦人家做饭了,自己收拾一下准备晚饭。”

安争看向古千叶:“这里貌似不是你的地盘。”

古千叶挑着眉毛笑:“可你拿了我的东西,我得看着你,不然你跑了怎么办。再说外面现在可不安全,古煞出来咯,谁知道死多少人。你摆了驱魔阵,又放了那么厉害的一件法器,这里安全,我才不走。”

安争皱眉:“你不怕你的族人出事?”

古千叶摇头:“不怕,我族里有大巫师,古煞不敢随便闯。”

杜瘦瘦不在意住几个人,一个劲的问安争到底怎么回事。

安争叹道:“那青铜棺有蹊跷,封的那么严密,哪里是安葬,分明是镇压。这东西深埋在沧蛮山某条河道的深处,应该还有一件东西镇压着,但山洪之后,镇压的东西被卷走了。本来青铜棺很牢固,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庄菲菲派人去灭了德宝斋,回来的人身上带着血气,恰好站在青铜棺旁边的那个人身上的血滴在青铜棺上,也不会出事。现在古煞染了血气,只怕不好惹。”

古千叶拍手:“想不到你一个小孩子居然懂这么多,那古煞埋在流沙河下至少千年,本来死的时候就带着怨气,有铜牛镇压倒还好。但山洪冲走了铜牛,而聚尚院的人不知轻重,把铜牛和青铜棺分开放,不出事才怪。”

“铜牛也在聚尚院?”

安争问了一句。

古千叶点头:“当然在,不然你以为那个庄菲菲敢随随便便的收?但她不知道铜牛的用法,所以就算收了铜牛也没用。”

就在这时候,安争看到一身是血的甄壮碧踉跄着逃回来,一条左臂已经不知去向。他似乎是感受到了安争的目光,回头凶狠的看了一眼,然后跌跌撞撞的进了书院。

然后一个直愣愣的蹦跳着过来的古煞落在书院门外,往安争他们这边看了看,青铜铃铛上青光一闪,那古煞随即朝着书院那边去了。紧跟着书院那边一道流光飞出来,砰地一声戳在大门口。古煞看到那东西之后,转身跳向远处。安争看到,那是一杆大槊。

长两米四,槊锋三尺。

精光四射。

书院二层楼,邱长晨负手而立。

第六十一章 是

杜瘦瘦看到那古煞的时候显然吓了一跳,无论如何,对于僵尸这类东西人们都有着自内心的恐惧。杜瘦瘦还从来没有见过僵尸,古煞跳到武院门前的那一刻他几乎瘫倒。最终古煞没有进门就被青铜铃铛惊走,在书院门口又被邱长晨的大槊震慑,最终顺着大街往远处去了。

“为什么不杀他?”

杜瘦瘦问。

安争刚要解释,古千叶背着手老气横秋的说道:“我还以为遇到了一群天才呢,一个个年纪不大都见识不凡,原来也有蠢的那古煞其实可怕的不是他自身的实力,不过是钢筋铁骨而已,杀起来也算不得难如登天。他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尸毒,一旦随随便便的杀了,尸毒就会蔓延,到时候幻世长居城只怕就要尸横遍野。然后呢,无数的僵尸从山上下去,再屠戮一个又一个的小镇。”

杜瘦瘦打了个寒颤:“那就没办法收拾他?”

古千叶道:“有是有,但太凶险。幻世长居城里的人都是自扫门前雪,谁会冒着风险去管这种闲事?那古煞说不强,最不济也有堪比须弥之境巅峰的实力,一个不小心反而被他弄死,何必去招惹。”

杜瘦瘦看安争一跃上了院墙,忍不住喊了一声:“别去,那东西太凶险。”

安争道:“幻世长居城里普通百姓挡不住古煞。”

杜瘦瘦:“可你也一样挡不住,青铜铃铛能杀他,你怎么应付尸毒?”

安争:“铃铛留下护着你们,我过去看看。”

杜瘦瘦这才反应过来,安争急着从聚尚院赶回来是担心曲流兮他们的安全。此时将铃铛留在武院,他居然打算一个人去对付古煞。

“原来是个白痴。”

古千叶低低说了一句。

杜瘦瘦:“你闭嘴!”

他也一掠上了墙头:“安争你考虑清楚,这事太危险了。”

安争道:“那东西是危险,但几乎没有什么智力,完全靠一种很诡异的知觉。他能感受到比他强大的气息,所以就不敢随便靠近。既然是没有智力的东西,就算再强也算不上有多可怕。我先跟着他,看情况再说。”

说完之后,安争从墙头上跳下去,顺着大街往前急冲。杜瘦瘦一跺脚,也跟着冲了出去。

古千叶耸了耸肩膀:“两个白痴。”

古蛮揉了揉脑门:“这两个小孩子,到是勇气可嘉。”

古千叶指了指演武场那边:“去做饭!”

古蛮哦了一声,带着人去往那边走了过去。

古千叶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才坐下就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狠狠的瞪着自己。

“你是哪个?”

她问。

曲流兮认真的的回答:“天启宗,曲流兮。”

古千叶觉得有意思:“你为什么瞪我?”

曲流兮看着古千叶的眼睛:“宗主不是白痴,杜瘦瘦也不是白痴,不许你说他们两个。”

古千叶一怔,然后笑起来:“原来你喜欢他,瘦的还是胖的?”

曲流兮脸一红:“我是天启宗的人,容不得你背后说宗主的坏话。”

古千叶道:“喜欢就是喜欢,矫情什么。你有十一二岁了?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呢。不过你喜欢的这个人确实有点意思,连我都开始喜欢他了呢。刚才我还在考虑,是不是把他绑回去做我的压寨夫人。”

曲流兮顿时急了:“你敢!”

古千叶:“小妮子急了呢,看来真是喜欢的不得了。不过越是别人喜欢的东西,我就越是喜欢抢过来。”

曲流兮道:“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古千叶:“好啊,等到他回来,我带他一起走。”

两个小女孩颇有气势的对视,但曲流兮显然差了些火候。说起来有些好笑,两个女孩子,一个十一岁,一个十三岁,哪里到说什么感情的年纪。这个年纪的感情,也仅仅是谁对我好我也对谁好而已。不过正因为如此,或是最单纯的感情了。古千叶坐在那,像是妖精。曲流兮站在那,像是斗士。

安争当然不会知道,曲流兮此时正在和古千叶对峙。他的注意力都在前面古煞身上,那东西动作僵硬,但是度奇快。在大羲明法司的时候,有一年大羲闹了旱灾,几条大河都干枯了,结果露出来几具棺材。有好事者将棺材打开,本想着取几件值钱的东西,结果放出了古煞。

明法司的人赶去的时候,已经有四五个村子遭了秧,死了上千人。所以对于这种东西安争不陌生,他清楚怎么对付这个东西,只是现在自身的实力确实太弱了些。

“应付僵尸其实有个办法。”

安争一边疾掠一边对杜瘦瘦说道:“僵尸双膝不会弯曲,弹跳全靠脚掌,所以他的弹跳是向前冲的,不可能跳的很高。不懂得修行的人要想躲避僵尸,就是爬到高处。但这个古煞实力太强,钢筋铁骨一样,寻常的房子一撞就坍塌了。寻常的僵尸,抓住之后,在他脚跟下面垫上一个木块,让他脚尖着地,就算不绑他也跳不起来。”

现在杜瘦瘦深信安争就是天授者,所以对于安争突然之间懂这么多丝毫也不怀疑。

“你有把握收拾这个家伙吗?”

“有把握我就不会先跑回武院了。”

“那你追过去干吗?”

“这事没把握也得干。”

杜瘦瘦愣了一下,忽然觉得安争是个盖世英雄。在杜瘦瘦的心目中,盖世英雄应该高高大大的,穿着铁甲,披着红披风,手持长枪,万军之中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又或者白衣飘飘脚踏飞剑瞬行千里,斩妖除魔。安争和他心目中的盖世英雄形象相差太远,但杜瘦瘦偏偏就觉得,此时的安争就是那样的人,就是那么高大。

大街上的人早就吓的没了踪迹,所有人都跑回家紧闭门窗。而古煞似乎有些茫然,只是在街上不断的跳跃穿梭。他蹦跳了一会儿后站在大街上,不时往四周看,也不知道是在寻找什么。

杜瘦瘦和安争躲在墙角后面,他问安争:“我听说僵尸就爱吃小孩儿的脑子,吃够一百个,就能起死回生。”

安争点了点头:“有这样的说法,但我没有见过。据说僵尸还不爱吃瘦子,因为口味不好,就喜欢你这样的胖子。”

杜瘦瘦脸色有些白:“你是认真的吗?”

安争笑了笑,忽然一把将杜瘦瘦拉回去。那古煞在大街上站了一会儿,又朝着前边跳了出去。

安争和杜瘦瘦顺着墙角往前跑,跑了大概几百米之后就看到远处不少人掠了过来,正是聚尚院的那些高手。庄菲菲换了一身劲装,脸上的轻纱也摘了,看起来人真是漂亮的无法形容。此时她一脸的怒容,显然古煞在聚尚院里杀了不少人,彻底激怒了她。

“绑住他!”

庄菲菲喊了一声,身后十几个修行者随即冲了出去。这些人手里拿着牛筋绳子,冲过去之后开始围着古煞跑,想把古煞捆起来。

古煞张嘴嘶吼了一声,那声音就好像钢锯切开铁条的声音差不多,令人毛骨悚然。聚尚院的这些修行者实力都不低,动作极灵活。

可是古煞力气太大,虽然一开始绑的很顺利,但古煞一转身,就把四五个修行者抡飞了出去。一个修行者还没有爬起来,就被古煞一掌将脑壳抓碎。

“我去!”

一个身穿黑衣的老者从庄菲菲身后掠了出去,单手往前一指。一道流光从他的手心里飞出去,闪电一样刺在古煞的额头。

“飞剑!”

杜瘦瘦眼睛立刻就睁圆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真的有人能使用飞剑。”

当的一声!

那一尺多长的短剑刺在古煞的额头上,却根本没有刺进去。短剑弹回去,还没等老者将短剑收回,古煞一把将短剑抓住,然后塞进嘴里咔嚓咔嚓的嚼了几下。安争看得出来那是一件翠品上的法器,就这么被古煞直接嚼碎了。古煞一张嘴,将碎剑喷出去,面前的四五个修行者好像被扫射了一样,胸口上全都爆开了血雾。

杜瘦瘦拉了安争一把:“咱们退吧,聚尚院的人都没办法,咱们制不住那家伙的。”

“制的住。”

安争的眼睛始终盯着那古煞:“他没有智力,所有的反应都是身体自动的反应,而非大脑思考后的结果。所以你看,不管他朝着哪个方向移动,跳跃的距离都是一样的。运动的时候也好,战斗的时候也好,一跳就是那么远。”

“然后呢?”

杜瘦瘦没明白安争的意思。

安争却猛的冲了出去:“然后就好办了。”

那老者被古煞毁了自己的法器,脸色顿时有些白。法器和修行者息息相关,法器毁,人也会受到相应的伤害。老者猛的往前扑过去,手掌心有光华闪烁:“和你同归于尽!”

庄菲菲却喊了一声:“不能毁了他,这古煞可以炼丹!”

那老者的身子僵硬了一下,表情之中多了几分悲怆:“不念我等生死,大先生念着的还是这古煞的价值。”

他长啸一声,手掌砰地一声按在古煞的胸口。

庄菲菲脸色变了变,眼神里有些悔意。

因为最后时刻收力,老者这一掌虽然击中,但古煞身体太过坚固,根本就没有被伤到。古煞的左臂往前猛的一刺,整条胳膊从老者的后背刺穿出来。古煞向前跳跃,胳膊上就挂着那老者软绵绵的尸身。一跳,血洒一地。

安争等到古煞往前一跳的时候,他算准了距离,捡了一块砖头扔出去,正好扔在古煞的落脚点。古煞的一只脚踩在砖头上顿时立足不稳,身子往前扑倒。

安争如猎豹一样冲上去,手腕一翻,红鸾簪被他窝在手中。他凌空跃起来,砰地一声踩在古煞的后背上。他手里的红鸾簪当做匕,刷刷几下,直接将古煞的后脑刺穿了几个洞。

但!

古煞的脑袋里居然是空的!

安争感觉到不好,手腕一转,红鸾簪将古煞脖子的大筋挑断,还没来得及再出手,古煞直挺挺的弹了起来,将安争掀翻了出去。

那东西站在那,头歪了,姿势格外的古怪。

安争双手按着地面稳定下来,戒备的看着那古煞。

庄菲菲朝安争喊道:“别杀了他,那东西有大用。”

安争冷哼:“我只知道,那东西杀了不少人。”

庄菲菲刚要再说什么,那古煞竟然朝着她冲了过去。

庄菲菲身边的护卫全都冲了上去,但投鼠忌器,因为不敢毁了那古煞,又被杀了好几个人。

安争站在那看着庄菲菲:“真的比人命更宝贵吗?”

庄菲菲知道安争看不起自己,但她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是!”

第六十二章 北冥有鱼

寻常的牛筋绳子,根本困不住古煞。他力大无穷,而且钢筋铁骨,靠上去的人几乎没有任何机会。再加上庄菲菲下了死命令不许伤了古煞,所以聚尚院的人损失惨重。

安争冷冷的看着庄菲菲,看着这个有着天使面容却有着魔鬼心肠的女人。他本以为这个女人只是江湖历练出了市侩和城府,但没有想到心肠居然这么狠。为了能入药炼丹的古煞,死多少人都在所不惜。但是很快,安争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古煞入药,尤其是这样的千年古煞,只能有一种可能。

他猛的看向庄菲菲:“你要为人还魂续命?”

庄菲菲咬着嘴唇说道:“你问的太多了。”

她身边的护卫因为不敢杀了古煞,唯恐尸毒释放。所以处处被动,古煞杀了不少人,染的血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凶悍。

慢慢的,四周聚集了一些幻世长居城的高手观看,但每个人都只是站在那看着,谁也没打算出手。

安争一转手里的红鸾簪:“不管你要为谁续命,这个东西杀的人已经足够多了。”

他伏低身子,朝着古煞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忽然安争听到有人喊了自己一声。他猛的站住,回头,看到曲流兮扶着老霍颤巍巍的快步往这边走。

“去!”

老霍一抬手,从手里飞出去一条蓝色的东西,飘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安争看到那东西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那是善爷在大街上看中的那块破布。没想到破布迎风而长,片刻之后就有三四米大小,如一朵蓝云一样。这破布似乎有灵性,自己朝着古煞飞了过去。

古煞出一声极为嘶哑的吼叫,竟是掉头就跑。他的脖子大筋被安争挑了,所以脑袋往一边歪着,跳起来的样子格外别扭。蓝色碎花的棉布云一样飘过去,片刻之后就从后面追上古煞,然后迅的将古煞包裹起来。力大无穷的古煞,居然无法挣脱!

蓝布迅的缠绕,很快就把古煞缠绕的结结实实。古煞在里面扭动着,如一条虫子。

老霍喊道:“挑了他的筋。”

安争立刻掠过去,翻开蓝布,找到古煞的两条腿,把脚筋挑断。红鸾簪是紫品神器,安争此时挥不出它应有的力量,但当做一件利器用还是绰绰有余。钢筋铁骨的古煞,也挡不住红鸾簪的锋利。安争挑断了古煞的脚筋,古煞便不能再跳动。

“不许你抢!”

庄菲菲见安争的人把古煞擒住,显然吃了一惊。她从远处掠过来,凌空抓向安争的后脑。

但是她应该没打算伤人,只是想擒住安争将古煞带走。

安争回身,红鸾簪往前一指,恰好指着庄菲菲的脉门。庄菲菲变招,掌刀切向安争的脖子。安争再次一变,红鸾簪对着庄菲菲的掌缘。庄菲菲皱眉,手指并拢点向安争的咽喉,安争的红鸾簪又已经等在那了。她实力远比安争强,但她不愿使用修为之力伤了安争,所以三招之内,居然一点优势都没有。

“你要救谁?”

安争将红鸾簪对准古煞的心口:“我可以把古煞给你,但我要知道你的用途。”

“救”

庄菲菲沉默了好一会儿,咬着嘴唇说道:“救我的丈夫。”

安争愣住,实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他依然对庄菲菲刚才的行事作风充满了厌恶。

“死了那么多人,就为了救一个快死的人。”

安争叹息一声。

庄菲菲忽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娇嫩的膝盖就那么硬生生的撞击在地面上:“求你我可以拿任何东西跟你交换,古猎族带来的东西我不要了,归你。聚尚院里任何东西都可以归你,我绝不反悔。我之所以把这个东西买回来,就是为了救他。让你们去鉴宝,也是为了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不是千年古煞”

安争问:“所以,你本来是打算在鉴宝的时候把青铜棺打开的,所以那个滴血在青铜棺上的人也是你故意安排的?”

庄菲菲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蛇蝎心肠。”

安争冷声道:“你为了救你丈夫,不惜拿我们来为古煞开血祭。”

“我别无选择。”

庄菲菲抬起头:“要不你杀我,你杀了我,让我的人把古煞带回去!安宗主,只要你把古煞给我,聚尚院算是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不管以后你什么时候来讨,聚尚院都绝不推辞。”

第一次,安争看到庄菲菲的眼睛里有泪水。

这是一个安争无法理解的女人,也许安争永远也不可能看到她背后的那些秘密。她心狠手辣,她做事甚至没有什么底线,但她也是个痴情女子,可以为了自己的丈夫而死。安争有些毛骨悚然,他忽然懂了自己在强大的时候都没懂的一句话爱情,有时候真可怕。

“你带了容器?”

安争问。

庄菲菲使劲点头,取出一件精钢打造的好像抽屉一样的东西。

“你要的是尸毒,但尸体不能给你。”

安争将蓝布打开一部分,露出古煞的胸口。蓝布看起来很破旧,而且裂开了很多口子,但是在这个时候安争才彻底看明白那些裂口的作用。蓝布可以任意打开一个位置,所有的裂口都恰到好处。

“尸毒藏于心,你把心取走。”

安争不想再看庄菲菲那张脸,往旁边让了几步。庄菲菲应该是从什么随身带着的空间法器里取出一副手套,显然早就有所准备。然后她又取出来一把蝉翼一样的利刃,有些吃力的将古煞的胸口切开。这利刃品相不俗,但显然无法和安争的红鸾簪相比。这一刻古煞疯狂的扭动起来,但根本就无法冲破蓝布的束缚。

庄菲菲取了古煞的心脏,然后小心翼翼的撞进那个精钢抽屉里。做完这一切之后,她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再次对安争磕了一个头:“多谢!”

安争摇头:“把舍利丹炉送到武院。”

庄菲菲立刻答应:“我现在就派人去取,送到武院。”

安争转身,他忽然有一种再也不想看到庄菲菲的感觉。他用绳索将古煞绑了,拖着走回武院,身影看起来那么疲惫。大街上都是围观的人,很快就有人鼓掌,有人呐喊。

“安宗主威武!”

喊声之中,安争的身影有些落寞。

回到武院之后,安争就用火把古煞的尸体烧了,然后把骨灰送到山里掩埋。这古煞身上也许有什么可悲的故事,但谁也无法再把这个故事挖出来。有人曾经说过,每一个古煞都有着难以磨灭的冤屈,不然也不会产生那么大的怨气。安争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会出现多少古煞或是僵尸,但他知道有些活着的人,和古煞僵尸没有区别。

古千叶似乎对安争更加的好奇了,安争走到那儿她就跟到那儿,也不说话,只是背着手跟在安争后面走,眼神里的光彩越来越明亮。

“不错不错,虽然还小,看着也瘦弱了些,但是多吃些肉总是能强壮起来的。模样算不得英俊但很顺眼,我还算满意。”

跟了安争足足两个时辰之后,她终于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却险些让安争摔一跤。

“你什么意思?”

安争问。

曲流兮跑过来,把安争挡在身后:“她说她说要把你抢回去做压寨夫人!”

安争扑哧一声笑了:“开什么玩笑,这位族长大人,你是瞎了吗?”

古千叶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安争:“我很中意你,回头我会派人把聘礼送过来。”

安争傻了眼,曲流兮则气的红了脸。

古千叶却不再说什么,背着手朝着演武场那边走过去。古蛮等人已经架起了东西烤肉,肉香四溢。

“嘿安争你这是桃花运来了啊。”

杜瘦瘦蹲在那颠着屁股:“这小妮子还挺顺眼的,是个美人胚子。”

安争:“你去吧。”

杜瘦瘦撇嘴:“人家不喜欢吃肥肉,喜欢吃瘦肉。”

曲流兮一跺脚,转身跑开了。

就在这时候,聚尚院派来了人,将舍利丹炉送到武院里。安争将舍利丹炉接过来,犹豫了一下后问了一句:“你们大先生呢?”

那人表情有些复杂:“走了,已经离开了幻世长居城。”

安争嗯了一声,想着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庄菲菲。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释然一种轻松。已经产生了厌恶,或许不见更好。

夕阳照在武院里,把每一个人的影子都拉的很长。

安争蹲在台阶上和老霍聊天,他把舍利丹炉给了老霍,让老霍一会儿转交给曲流兮。

“为什么自己不去?”

老霍问。

安争笑:“这种小事,本宗主还需要亲自跑一趟?”

老霍:“你心虚。”

安争:“别闹你是老前辈,能不能严肃点。”

“那丫头有些奇怪。”

老霍说。

安争点头:“是啊,也不知道为什么,曲流兮看见我就瞪我。”

老霍呸了一声:“我说的是古千叶。”

安争愣了一下,脸红:“噢没有什么奇怪的,她跟着我,当然不是为了抢我当什么压寨夫人。人家的圣鱼鱼鳞还在我手里呢,走了才怪。”

老霍把青铜铃铛拿过来看了看,然后摇头:“不见了。”

安争一惊:“明明自己钻进去的。”

老霍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就是不见了。”

安争低头的时候,忽然现自己的手串有些异样。他仔细看了看,现其中一颗还没有开启的珠子上似乎有些小字,太小了,看不仔细。

安争把手抬起来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依稀辨认出四个字,但他怎么也不懂这四个字到底什么意思。老霍看他眉头皱的有些深,把他的手拿过来也看了看。他人老眼花,看了很久很久才把那四个字看清楚。那是四个古篆体的小字,本就繁复,再加上小,确实很难认出来。

那四个字是北冥有鱼

第六十三章 纵死不倒

到现在为止,安争最不了解的就是他的血培珠手串。这手串现在看起来是一种很有沉重感的紫色,就好像和盘玩了很久的那些手串差不多,但颜色鲜了一些。这手串目前只有两颗珠子开启了功能,一个珠子装着药田,当安争受伤或者进境的时候,药田会为安争提供保护和医治。

另一颗珠子似乎没有什么大用处,只是存放一些东西的储物空间。

现在第三颗珠子有了变化,如果不是看到了那些小字,安争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也不会现。

“奇怪了。”

老霍似乎也难以理解:“这颗珠子上的字,难道是因为那个鱼鳞自己飞进去了?但是一旦珠子开启,你应该有所知觉才对。”

安争道:“完全没有感觉。”

老霍笑了笑:“那你就自己跟古猎族的人解释去吧,拿了人家的宝物,看看人家怎么听你解释。”

安争起身:“不听我也得解释,我真没心思要那半片鱼鳞。”

他问老霍:“北冥有鱼是什么意思?”

老霍摇头:“仔细想了想,脑子里没有这方面的典故。”

安争也就只好先去找古千叶解释一下,虽然他知道解释起来比较麻烦。

“那块蓝布。”

老霍在安争后面喊:“以后少用。”

安争脚步顿了一下:“那是什么东西?”

老霍回答:“我一直在查找这方面的典籍,你出去之前才找到答案。这东西不是法器,是魔器品相不好说,因为唯一的用处就是为了对付死人。善爷为什么认准了这个东西?因为善爷本身”

老霍的话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

安争点头:“我知道,善爷本身就是妖兽的一种。”

老霍嗯了一声:“善爷的九转轮回眼,就是为了寻找宝物的。不管之前的九转轮回眼属于谁,都曾经进过无数的大墓或者宝藏。而在这种地方,往往都有被某种手段控制的死人守护。那蓝布俗名叫做裹尸布,还有个名字缚魔布。就是专门打造出来应付死人的,善爷觉得缚魔布亲切,说不得是上一任九转轮回眼的主人,曾经和这块缚魔布并肩战斗过。”

安争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传闻之中,九转轮回眼不死不灭,善爷也许不是天生的九转轮回眼,也许是,但不管怎么回事,它都会有一些前世的记忆。

安争走过教室的时候,看到曲流兮正在喂善爷吃药草做的糕点,善爷体质太弱,需要改进才能让九转轮回眼进一步觉醒。而只有九转轮回眼觉醒,善爷的身体才会变得强大起来。这是一个解不开的结,所以要想让善爷能保护自己,就必须靠大量的药材或者魔兽的晶核来改善体质。

曲流兮看到安争的时候,脸一红,扭过头不看他。

安争走到演武场那边,在古千叶的对面坐下来。也不知道是古千叶之前对手下人说了些什么,那些古猎族的粗犷汉子们,看到安争就是傻笑。安争坐下,他们纷纷起身走到别的地方去了。

“想好了?”

古千叶问。

安争反问:“想好了什么?”

古千叶道:“想好了跟我回去了没有。”

安争点头:“想好了,绝对不会跟你回去。虽然虽然你的鱼鳞我给丢了,也许它自己藏在了什么地方,但我真的找不到了。我可以尽力用别的什么东西来赔偿你,直到你满意为止。”

古千叶努了努嘴:“你咯,把你给我,我就不去计较鱼鳞。”

安争摇头:“说点严肃的吧,我对鉴宝比较在行,如果你愿意的话,今后我会一直为你们鉴定宝物。若是现了你们可以使用的,我就送过去。”

古千叶却根本不在意安争的话,而是手托着下颌直勾勾的看着安争:“我不在意那些,只在意你。”

“狐狸精!”

曲流兮忽然跑过来,拉了安争就往回走:“咱们不理她!”

安争苦笑:“可我欠了人家东西”

杜瘦瘦也跑过来:“欠了东西也不能肉偿啊。”

安争:“你闭嘴”

古千叶笑着在后面喊:“我不急,我会一直等你的答案。从今儿开始我就住在你这里了,你们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你们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流兮妹妹,晚上我就和你住一个房间吧。”

曲流兮捂着耳朵:“不行不行不行。”

虽然年纪都不大,但是曲流兮斗法显然斗不过古千叶。一个脸皮儿薄,一个古灵精怪,前者往往吃亏。

谁也没想到古千叶居然不是开玩笑,她只留下了古蛮和一个年纪差不多大的侍女,然后就让所有古猎族的人都回去了。那些汉子离开的时候,恭恭敬敬的对安争行礼,走的时候还叽里咕噜的说了好多古猎族的语言,反正安争一句没听懂。杜瘦瘦蹲在那假装正经的翻译:“男主子,我们就要走了,你好好待我们女主子。要是你对她不好,我们回来就把你阉了。”

安争瞪了他一眼,杜瘦瘦笑着嘚瑟:“好像我也是天授者,居然听懂了。”

有了古千叶在,天启武院的人修行都变得有些不自在了。本来到了晚上,他们就可以进逆天印里修行。古千叶在,安争不敢暴露逆天印的神异。

说来也奇怪,古千叶根本就不在意安争他们做什么。安争带着杜瘦瘦曲流兮和小七道修行,她就坐在不远处晃荡着两条漂亮的小腿看着,不时笑笑。

“所谓修行,简单解释一个字,就是扩。”

安争站在演武场上,面前杜瘦瘦他们三个搬个小板凳坐的端端正正的听讲。

安争继续说道:“扩大自己的丹田气海,容纳更多的力量。每一次境界的提升,都是一种扩大。而境界的提升是表现,修行则是积累。我们不断的修行,将力量在丹田气海之中积蓄,然后冲击。如此反复,成功之后,就是进境。升粹之境,需要的丹田气海之力并不太大,而你们天赋都好,所以进境不会很慢。”

“不过,不要操之过急。”

安争道:“不要以为进境快就是好事,太快就会根基不稳。所以有些时候,修行者就算感觉到了自己即将进境,也会压制下来,让自己的力量积蓄的更多些。”

小七道晃着小脑袋:“可我压不住怎么办。”

安争笑道:“你呢,就顺其自然好了。”

杜瘦瘦不服:“为什么呢,难道天赋的差距真的那么大?”

安争嗯了一声,有句话没办法和杜瘦瘦解释。小七道走之前,叶大娘对安争说,小七道不在六道之中那是天命。

安争之前见到过一个天命的人,那个人如今依然是横在安争心里的一根刺。

安争让小七道他们好好修行,然后一个人在演武场上盘膝坐下来调理呼吸。开门,对他来说如此的艰难,所以修行,他无比的珍惜。自从门打开了之后,安争的修为感觉还算顺利,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一点充盈感。按照道理,只要开门修行,不断的继续修为之力,就能冲击进境。

但自从和书院的人比试之后一跃成为升粹三品,到现在也再无提升。感觉吸入体内的天地元气,明明进入了丹田气海,可就是没有什么感应。好像丹田气海还是空的,完全感觉不到积累。

晚上安争让大家先去睡觉,等古千叶睡了之后再进逆天印修行。

安争无聊,坐在门口台阶上和老霍闲聊。

“总觉得你不是什么天授者。”

老霍瞥了安争一眼:“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过往。”

安争笑了笑:“贿赂我啊,贿赂我,我就告诉你。”

正说着,忽然感觉对面书院里一阵嘈杂,紧跟着那边三层的木楼轰然倒塌。

安争猛的站起来,就看到几个人扶着邱长晨从书院里冲了出来。在他们身后,十几个身穿红色长袍的人紧追不舍。原本邱长晨身边的铁流火护卫,此时只剩下了四五个人。月色之下,那些人身上的红袍格外的醒目。这些人的红袍正前方,有一个很大的太阳的图案。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红袍男人一招手,天空上就有数百道精光激射下来,如箭雨一样。

“刀阵!”

四五个铁流火骑兵将邱长晨护在正中,手里的长刀如闪电一样斩落。他们挡住了不少流光,但实力相差太远,最终还是被纷纷钉死在地上。那些流光都是蝉翼一样的劲气利刃,他们的尸体很快就被切割的支离破碎。

“好兄弟!”

邱长晨用大槊戳在地上,看着自己的部下喊了一声,眼含热泪。

安争立刻起身,一招手青铜铃铛就从出现在他掌心。然而他刚要出手,就看到邱长晨对自己摇了摇头,然后邱长晨忽然大笑起来:“我大燕男儿,沙场上纵死不退。铁流火,杀!”

他本已经重伤,却依然冲了回去。

就在这时候,安争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出现:“安争,希望你能考虑我说过的话,将来若是你愿意,请加入我大燕军方。今日你不可出手,来人是幽国神会的人,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强行出手,只会为你惹祸上身。今后你要小心,这些人是甄壮碧引来的自此之后,书院便可能和你们不死不休了。我不在,你们多加小心。”

安争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稍稍愣了片刻。只是这片刻之间,邱长晨已经杀了回去。

那精光四射的大槊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威力,直接将最前面那个红袍男人戳死。

“我邱长晨,从军铁流火,战场杀敌无数。留在这书院之后潇洒快活,女人睡了无数,这辈子最后时刻再杀几个敌寇,值了!”

他将敌人的尸挑起来,重重的往地上一摔。对面的红袍人纷纷出手,数不清的流光激射而来,子弹一样击穿了邱长晨的身体。他的后背上,血雾一团一团的炸开。

邱长晨仰起头:“杀!”

他将长槊掷了出去,那大槊直接把两个红袍人击穿,肉身破碎。

邱长晨的身子站在那,摇摇晃晃,就是没有倒下。

“生为大燕男儿此生无憾。”

他就那么站在那死了,眼睛没有闭上,冷冷的看着那些围拢过来的红袍人。

安争的手握紧,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

他和邱长晨没有什么交情,也说不上熟悉。但是他知道,如果没有邱长晨,甄壮碧早就已经对书院下手了。燕国和幽国历来水火不容,这些幽国的高手都是甄壮碧派人找来的。杀一个铁流火的副将,已经值得幽国的人千里迢迢赶来。安争觉得心在滴血,可他偏偏不能出手,因为他身后还有老霍,有杜瘦瘦,有曲流兮和曲疯子,还有小七道。

“斩级带回去。”

为的那个红袍男人吩咐了一声,随即有人过来,一刀将邱长晨的脑袋割下。

“大幽会记住你的功劳。”

那人回头看向甄壮碧说了一句,然后一闪身消失不见。

第六十四章 对彼此来说都没法打的决战

安争在武院门口站了很久,那瘦削的身影好像一棵孤零零的树。

他推开武院的门,老霍站起来拉了他一下,没有拉住。

甄壮碧站在暗处躲了很久才敢出来,然后走到邱长晨无头的尸体前骂了几句,很恶毒。

然后甄壮碧看到了安争一步一步朝着书院走过来,他有些紧张,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又多了几分底气。那是沐长烟留下的东西,据说来自大燕,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东西。甄壮碧曾经看到过沐长烟使用,之前他跟邱长晨借过几次,邱长晨只是不肯。此时安争一步步走过来,那不高的身影,却一座大山一样一点一点的移过来,压在甄壮碧心口。

“你要干嘛!”

甄壮碧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杀你。”

安争说:“邱院长告诉我,那些人在的时候不能动手,因为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甄壮碧握着那宝物,但还是往后退了一步:“你以为现在你还威胁的了我?”

安争走到半路忽然站住,然后又往回走。

甄壮碧松了口气:“就知道你不敢,从今往后,没有邱长晨这个混蛋护着你们,你们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老子要把你们都卖去山外做奴隶,女的卖进青楼。”

安争走回武院,然后敲响了钟声。

杜瘦瘦等人都还在睡梦之中,大家起来,也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杜瘦瘦揉了着眼睛走出来,他是最后一个,连小七道都比他的反应要快。

安争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脸色有些凝重。

古千叶推开窗子,穿着一件睡衣的她看起来有些单薄。她很好奇,安争这大半夜的敲钟是做什么。

“有件事可能要征求你们的意见。”

安争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本来按照计划,咱们是三年多之后再去大燕的京都城,因为小七道的娘有过交代,不准咱们早去。但是现在,我必须和你们商议一下。今夜之后,咱们可能就要离开幻世长居城了。去大燕,去方固城。如果你们觉得还没有做好准备,那么我就放弃这个念头,咱们去别的地方。”

曲流兮睡眼惺忪,但她感受到了安争的认真:“我听你的,不过也看小七道的意思。”

小七道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安争哥哥要做什么,但我听你的。不管安争哥哥做什么决定,小七道都会跟着你。”

老霍一把拉住安争:“你不行。”

安争摇头:“我行我虽然没有答应邱院长,但他临死之前还在跟我提一件事,让我加入大燕军方的武院。本来这件事我没有考虑过,现在我却不得不考虑。小七道的身份,叶大娘显然不想让燕国的人知道。但邱院长死了,燕国得到消息之后一定会派人来查,或许会查到,或许查不到。”

他的语很慢:“但为了小七道,我也必须走。只不过不一定是方固城,也许是其他什么地方。”

所有人都不知道安争是怎么了,直到他们听说邱院长死了。

“现在你们来考虑这件事。”

安争转身往外走:“如果我回来了,希望听到你们的结果。如果我没回来,胖子带他们走。”

“你去干嘛?!”

杜瘦瘦喊。

安争一招手,青铜铃铛漂浮在他半空。

“杀人,或者被杀。”

他再一次走出武院的大门,猫儿善爷似乎是感知到了主人的心念,它从远处掠过来,跳到安争的肩膀上。一个人,一只猫,朝着书院那边走了过去。

“带他们进逆天印。”

安争交代了老霍一句,然后把逆天印的钥匙抛回来。老霍一把接住,不等胖子他们冲出去,将所有人都带入了逆天印之中。唯独古千叶依然爬在窗口,愣了一会儿后她从窗子里跳出来,跑到门口。

安争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有些傻了,你还有仇没报呢。”

“可这就是我吧。”

他一边走,一边在手指上弹破了一个口子,把血涂抹在血培珠手串上。右手握着红鸾簪,左手握着青铜铃铛。

书院这边,甄壮碧脸色有些难看。他手里握着一把剑,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长剑。沐长烟说,大燕就名剑九,这剑排名七。

剑叫断离。

“你自己找死。”

甄壮碧冷哼:“不过升粹之境的修为,居然敢来挑战我。本来我还想着以我的身份地位,若是直接杀了你恐怕被人讥笑。现在你自己过来送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安争走到书院大门口,看了看那些围拢过来的书院弟子:“你们走吧,不然今夜杀人,不分是谁。”

其中有人害怕,有人冷笑。

“安争,你真以为自己了不起吗?说到底你也不过是升粹三品而已,院长大人多年之前已经步入须弥,就算是一千个你加起来也不行。”

“狂妄之徒,现在跪下来求饶,院长大人说不定会给你一个乞求活命的机会。”

甄壮碧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断离剑,心里底气足了起来:“你想清楚了吗?你的铃铛虽然很强,但只要我能挡住你铃铛的一击,然后就能瞬间灭杀你。”

安争再次深吸一口气,问自己是否是冲动行事。然后他给了自己一个确定的回答没错,就是冲动。这个世上,还不曾有人能在升粹三品去挑战须弥之境的修行者。升粹三品和须弥之境的差别,就如同一滴水和一个大湖的差别。就在于一粒石子和一座高山的差别。

若是可以随随便便的挑战,那么境界之分还有什么意义。

可安争知道,自己是冲动,也很理智。如果他不主动出手,甄壮碧也会出手。甄壮碧是容不得他们继续活下去的,所以这不仅仅是为了邱长晨,更是为了大家,为了自己。

这不是越境挑战,这是找死。

“白痴!”

古千叶低低喊了一声,手里攥紧了一样东西。从她继承族长之位以来,还从不曾使用过这个东西。这东西很小,平时就挂在她的脖子上,藏于衣服之中。

安争知道刚才甄壮碧说的没错,自己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青铜铃铛如果一次能杀了甄壮碧自然最好,如果不能,甄壮碧就必然杀了他。

两个人的实力,差距太大了。

这是一次不得不出手的决战,从邱长晨死的那一刻安争就没有了退路。

“小杂碎,虽然你很白痴,但你的名字可能在你死后会流传很久。普天之下第一蠢货,居然以升粹三品的境界来挑战我。”

甄壮碧哈哈大笑:“如今我手里有断离剑,你的铃铛未必挡得住。”

逆天印里,老霍已经快被摇晃散架了。

“你们不用太紧张,安争未必会输。”

老霍知道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曲流兮他们不会相信。可是在老霍心里,真的这样认为没错,安争是个孩子,修为不过升粹三品,但安争有气运。一直到现在为止,老霍都看不懂的气运。一个才刚刚修行的人,一个修行界的新手但他有很多极品的好东西。

太诡异了,诡异到老霍怎么想都解释不通。到了紫品的东西会有自己的灵智,一般来说是不可能会被修行界的新手获得的,就算获得也不会认主。

那个红鸾簪,那个血培珠手串,那个鱼鳞,那个缚魔布,那个青铜铃铛,这些东西加起来的价值,一个小国举国之力都买不起。

书院大门口,邱长晨的尸体旁边。

安争第三次深吸一口气,然后对邱长晨的尸体俯身一礼:“多谢之前的照顾,我没答应你的要求,但我会做到。”

他站直了身子,看向甄壮碧。

甄壮碧心里有些毛,他一直在讥讽安争,一直在嘲笑,可是他心里没底气。他那些话,与其说是讥讽安争,还不如说是在给自己鼓劲儿。安争明明不过是个升粹三品的新人而已,自己怕什么?怕什么?怕什么?

怕。

还是怕。

甄壮碧不由自主的学着安争的样子深吸一口气,然后他忽然忍不住了。

他先出手。

他没了一条胳膊,对于修行者来说影响很大。他血气伤的很重,和古煞交手的时候修为之力损耗也很严重。所以其实他没把握挡得住青铜铃铛的一击,哪怕他手里有断离剑。

甄壮碧出手,一剑寒光。

暗夜之中,亮起了一道闪电。

天空之中,隐隐有龙吟之声。

剑瞬息而来,安争根本来不及防御。他的反应已经很快,但差距就是差距。

须弥之境四品的甄壮碧,要想杀一个升粹之境三品的安争,简直易如反掌。

剑到,人将灭。

安争看到了甄壮碧出剑,他想防御,但念才动,剑已经到了。

就在剑即将刺入安争心口的一瞬间,他的血培珠手串上亮了一颗珠子,那第三颗珠子北冥有鱼。

鱼鳞出现,挡在了安争身前。

但挡住了剑,挡不住剑上的力度。鱼鳞被剑顶着向后撞,撞在安争的胸口。安争的身子一瞬间就几乎散了架,若非鱼鳞吸走了绝大部分的力量,安争此时已经是一片碎肉。这不是一个层面的战斗,安争知道自己还是太自信了,这没法打。

是的,没法打。

但不用他打。

有些时候,气运就是这么奇怪。对于自己来说,是运。对于敌人来说,只能气。

甄壮碧如果多活一秒的话,一定也会被活活气死。

但他没有,他死的很快。

鱼鳞挡住了断离剑,断离剑刺而不破。甄壮碧一怔,心里大怒,催动全部的修为之力想把安争震死。青铜铃铛化作铜钟,将安争罩了进去,力量再次被阻隔。甄壮碧暴怒,拼尽全力,然后他看到了一双眼睛,如星辰大海一样的眼睛。

善爷忽然仰天一声咆哮,不是喵,而是狮吼。

一头巨大的白色雄师的虚影出现,那白狮的爪子猛的按在了甄壮碧的脸上。甄壮碧啊的叫了一声,身子被死死的按在地上。善爷从地上捡起来安争掉落的红鸾簪,一跃而起。巨大的白狮虚影按着甄壮碧,猫儿嘴里叼着红鸾簪冲了过去。

红鸾簪刺下。

猫儿力量尽失,软到在甄壮碧的尸体上。

所有围观的书院弟子都傻了,所有人都僵硬在那,谁也不能动不敢动。他们甚至不知道刚才生了什么,他们在等着安争血肉破碎,可是却看到了一只白色的猫儿刺死了甄壮碧。

那是一只猫儿吧?还没有长大的猫儿。

善爷昏迷之前轻轻叫了一声,像是在对老友的召唤。白狮的虚影随即消失,但裹尸布出现曾经和九转轮回眼并肩战斗过的裹尸布横扫出去,将甄壮碧的头颅切掉。然后裹尸布激荡起一阵飓风,把那些书院弟子全都轰飞,也不知道几人身亡,几人断腿断臂。

第六十五章 等三年

安争醒过来的时候,在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他睁开眼后,浑身上下的剧痛就如浪潮一样袭来,他不由自主的呻吟了一声。没有一处不痛,那种感觉好像此时此刻被人用铁棒将所有的骨骼都打碎了一样。

“终于醒了。”

迷迷糊糊的,安争听到了杜瘦瘦的声音。

安争的视线还有些模糊,眼前只是一条缝隙。然后他就听到了曲流兮的声音“别急着睁开眼,你的眼睛肿着。”

老霍在旁边笑了笑:“我就说,这家伙气运奇怪的很,没道理,也讲不清道理。”

曲流兮道:“在我救治之前,就有一股很强大的药力在治疗他的伤势。我也只是顺着那股药劲加以辅助,这绝不是什么气运,而是他体内本身就有药力救护。只是很奇怪,这药劲还在自动的进行着调整,很细微,是根据他伤势来做出改变的。”

老霍笑着摇头:“气运你不懂,你不懂啊。”

曲流兮也笑,已经熬了三天两夜的她显得那么憔悴,但是那一笑,如春风拂过。

“我不懂我不懂好了吧,老爷子你也去睡会吧,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老霍道:“还是你去睡吧,三天两夜,连一口饭都没吃过。”

曲流兮把额前垂下来的丝理顺,轻声说道:“我没事,一会儿我给他的外伤换药,三天了,之前的药物药效已经过了。”

安争听着这些话,想哭。

他张了张嘴,却连一个音节都不出来。

“别说话。”

杜瘦瘦在旁边说道:“小流儿说,你身上就没有一处好的。虽然你挡住了甄壮碧的一击,但那种力量的攻击你的肉身还是承受不住。你的骨头断了好几十处,内脏也受了损伤。现在你的脸比我还大,两个眼睛肿的跟包子似的。”

安争咧开嘴,看起来像是笑了笑。

“你真是个疯子。”

杜瘦瘦道:“老霍说,你可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从来没有人敢在升粹境界挑战须弥之境的强者。他说气运,我不懂什么叫气运,大概就是狗屎运吧?反正除了走运走出了奇迹之外,老霍也想不到你怎么可能杀的了甄壮碧。不过这也挺好,你以前运气那么差,总是被人欺负,忽然有一天就转运了,事事都好运哈哈哈哈。”

杜瘦瘦大笑起来:“看到你脸肿成这样,我知道笑不太好,但我还是忍不住啊”

曲流兮:“你滚回自己马车上睡觉。”

胖子连连摇头:“别别别,我一个人在马车上多无聊,小七道刚睡下,我回去他又醒了。我保证不笑了还不行”

老霍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安争,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知道你可能觉得对邱长晨有所亏欠,当时你没出手救他但你救不了的,你那个时候出手,只会把自己,把杜瘦瘦他们的命都搭进去。你说要去大燕国都方固城,我不反对。可我想劝你一句现在还不是时候。要是你肯听我的,咱们就找个安全的地方,你们潜心修行。”

“等上三年,三年之后,小七道已经八岁。以他的天赋,八岁的修为足够应付一般的危险。你们也有所长进,再去方固城我也放心些。有人说幻世长居城是天下最凶恶的地方,可幻世长居城的凶恶是在表面上。而像方固城那样的地方,凶恶在暗处。你们都还小,实力还低微,如果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卷进什么泥潭里无法自拔,或许万劫不复。”

安争细微的点了点头,却无法说话。

杀了甄壮碧之后到苏醒过来,安争冷静了不少。

事实上,他跑去杀甄壮碧,虽然是不得不去做的一件事,但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几件神器,但那些神器能挥威力的只有一个青铜铃铛。如果他足够冷静,就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连夜带着所有人离开幻世长居城。甄壮碧肯定容不得他们活下去,然而安争去拼杀是下策。

哪怕就是暂时藏进逆天印里暂时不出去,甄壮碧找上一阵子找不到也就放松警惕了。

冲动,一直到现在安争都没有能改正的一个习惯,或者说这是他性子里的东西。尤其是为了朋友,他往往会更加冲动。就比如他听闻那位大羲的皇子殿下在沧蛮山遇到了危险,他没有任何犹豫,来不及召集手下,一个人万里迢迢不眠不休的赶过来。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沧蛮山遇袭而身边一个帮手都没有。他的朋友了解他,他的敌人也了解他,而有些时候,敌人和朋友是无法区分的。

安争听到老霍的话,他告诉自己不能冲动了。没错,邱长晨死之前还在对他有着期待,这种期待不可辜负。但若要真正的不辜负,唯有让自己先强大起来。

四辆马车顺着道路蜿蜒而行,已经看不到身后的沧蛮山了。

到了第十天的时候,安争已经能起来自己活动。这对于曲流兮来说都是个难以解释的现象,伤的那么重,按照道理最起码要躺上三个月。

安争不担心书院的人报复,但是杀甄壮碧的时候他暴露的法器太多,所以幻世长居城里的人难免会动贪念。老霍带着人连夜离开是正确的,而带着大家安全离开并且避开第一批追踪者追杀的人却不是老霍,而是古千叶。

这个古灵精怪的古猎族少女也跟着他们离开了沧蛮山,离开了他们古猎族世世代代生存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决然,或许和安争有关,或许是为了别的什么。

老霍有阅历,但没有多少江湖经验。古千叶却有着丰富的丛林生存技能,她带着所有人潜入丛林,在水底避开追踪者的探寻,然后进入山洞躲了半天。之后又派人回古猎族找来了几辆马车,最终绕过幻世长居城往南走了。大燕在西北,南边是赵国的领土。

燕国和赵国接壤,而且两国之间世代友好,是十六国之中罕见的从没有出现过战争的两个国家。现在大燕的太后,就是赵国皇族出身。

又走了整整一天,前面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湖。当地人管这个湖叫秀水湖,方圆百里。秀水湖畔有一些渔民,生性淳朴。远处有几座小山,并不巍峨高耸,但别有一股田园山野的味道。

四辆马车在湖边停了下来,夕阳的光芒洒在湖面上,美的让人窒息。湖面平静的好像镜子,远远的看过去那美映入眼帘又进入脑海,让人有一种就永远住在这里不要离开的想法。

杜瘦瘦扶着安争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在湖边的草坡上坐下来休息。

“善爷还没醒?”

安争问。

杜瘦瘦嗯了一声:“自从你杀甄壮碧之后,善爷就昏睡了。到现在已经半个月,还是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小流儿看过,说善爷没事,应该是一下子用猛了力气,所以需要时间恢复。不过这恢复的时间也太长了,一直那么睡着。你说奇怪不奇怪,你杀甄壮碧,善爷用猛了力气,是给你加油鼓劲累的吗?”

安争没法解释,但他很清楚,如果不是有善爷那神异的一击,自己已经死在甄壮碧手里了。

其实何止是善爷,安争现陷入昏睡这种情况的还有他的血培珠手串。

或许是因为伤的太重,血培珠手串无法从安争身体里继续汲取血气,反而还要为安争提供药气的滋补,所以也陷入了一种休眠的状态。尤其是那第三颗珠子,北冥有鱼四个字显得特别的淡,好像随时都要消失。

至于缚魔布,一直都在善爷身边,也再无动静。

安争昏迷之前,看到了缚魔布大开杀戒。如果不是缚魔布突然威,那些围观的书院弟子也能把安争轻而易举的干掉,然后拿走安争的所有法器。

“跟做梦似的。”

杜瘦瘦往后躺下去,躺在草坡上看着一点儿也不刺眼的夕阳:“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要离开幻世长居城,离开沧蛮山。但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就离开了。回想起在那生活的日子,居然有些怀念和不舍。可是我知道,如果我没有改变幻世长居城的实力,我不会回去。”

“那是一个罪恶遍野的地方,当我有实力之后我一定回去,让幻世长居城变一个模样。”

他侧头看着安争:“说起来,那地方山清水秀,要是人皆善事皆善,真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安争道:“那就等你功成名就,回去做城主。”

杜瘦瘦点了点头:“行,就这么定了。”

安争看到湖边,古千叶站在那抱着肩膀看着湖面,似乎有些冷。曲流兮拿着一件衣服走过去,为她披上。这个善良的女孩子,和古千叶在一起生活了半个月之后就已经没有了任何排斥。或许在曲流兮内心之中藏着一尊佛,那是永生不会改变的善念,对事,对人,都如此。

古千叶对她笑了笑,然后挽着她的胳膊,两个人站在湖边看风景,而她们两个是比大湖还美的风景。

“那丫头为什么也跟着呢。”

杜瘦瘦一直不理解。

安争摇了摇头:“或许,是因为那鱼鳞吧。”

杜瘦瘦认真的说道:“但她看你的时候总是色眯眯的怎么解释。”

安争:“滚”

“对了。”

杜瘦瘦忽然问:“钟九歌那个家伙去了什么地方,你说让他帮忙去找一件东西,已经走了很久了。万一他回来找不到咱们,没准会抓狂。”

安争摇头:“他不会抓狂,他比任何人都更懂怎么在这个江湖生存。千门的人,虽然手段都上不得台面,但都是实用的技巧。”

“他去哪了?”

杜瘦瘦问。

安争回答:“大羲。”

杜瘦瘦又问:“帮你找什么?”

安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找希望。”

杜瘦瘦没懂,也不可能懂。

“咱们去哪儿?”

杜瘦瘦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赵国有个边城叫督胥城,规模不大,人口稀少,不过那里有赵国最精锐的边军驻扎。幻世长居城的人再凶,也不敢去督胥城闹事。咱们先去督胥城住上三年,然后再去方固城帮小七道找娘亲。”

安争回答之后又自言自语了一句:“也不知道叶大娘生活的怎么样。”

杜瘦瘦道:“应该很好吧,看起来沐长烟像是个很有身份的人,他爱着叶大娘,总不至于让叶大娘受苦。”

而此时在相隔数千里的大燕国都方固城里,叶大娘身上缠着铁链,被人推搡着关进了密牢。

第六十六章 天启宗

三年七个月后。

大燕国都方固城。

方固城是一座很奇怪的城池,怪在形状。别的城池修建的一般都是四四方方很规整,方固城虽然名字里有个方字,但一点也不方。从高处看,方固城更像是一个特大的牛头。有两道城墙呈半月形往外延伸,就是牛角。而主城后面比较大,前面比较细,这么奇怪的建筑风格,放眼天下也是独一无二。

据说,当初方固城也和其他地方的城池一模一样,方正且规矩。但是大燕第二代国君,也就是差一点统一了北方十六国的那位燕文王沐云亲自设计改建了这里。不得不说,这种抛弃了审美观念的建造风格,对于防守来说确实有着很大的提高。两侧探出来的牛犄角,可以加大对攻城一方的打击面。而且牛角城墙那两段可以截断,就算敌人杀上去也没有意义。

至于前城窄而后城宽,是因为后城的宽度有利于己方兵力的布置和展开。而前城窄,攻城一方的兵力就难以全面施展。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普通百姓谁也不懂战争的事。而且大燕虽然有一段长达几十年的衰弱期,也没有出现被人围攻都城的局面。十年前,大将军方知己重建铁流火之后,燕军实力大增,虽然还不能恢复沐云时期的鼎盛,不过自保已经不成问题。

因为南边有个级霸主大羲,所以包括幽燕十六国在内的所有周边小国,都不敢称帝,只能称王。

现在的燕王,正是四年前归来的原皇三子沐长烟。

而随沐长烟归来的叶大娘,已经深陷囚牢三年多了。

皇城天极宫修建在方固城的后城,距离北城墙不过十里。北城墙外面三十里,就是沧蛮山的一段分支,在这被称之为燕山。翻过燕山再向北,还有一片大燕的飘地之所以称之为飘地,是因为那地方被草原游牧民族控制,名义上属于大燕,但大燕并没有多少人马驻扎。

燕山险峻,游牧民族又不擅长攻城,所以有这天堑,大燕倒也不怎么在意北方那些游牧民族。

皇宫。

沐长烟坐在椅子上呆,最近几年,他越来越爱呆了。他面前的桌子上堆放的奏折已经有两尺高,但他就是不想看。他脑子里只有那个女子,那个如今被关在密牢里连他都不能相见的女子。

叶韵。

沐长烟喃喃自语:“孤无能,回到大燕之后就让你受了苦。你放心,再给孤一段时间,孤定会救你出来。”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小太监安承礼快步跑进来:“太后来了。”

沐长烟脸色一变,连忙起身,快步到了门口俯身等着。待那宫装的美妇一出现,他的腰弯的更低了:“儿臣拜见母后。”

太后苏晴暖今年才三十九岁,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亲生儿子因病早逝,也轮不到沐长烟回来做国王。而之所以选择沐长烟,是因为苏晴暖很清楚很了解沐长烟的性子。看起来有些癫狂,但实则懦弱。而且沐长烟没有主见,往往都会被别人的意见左右自己的思想。

这样的人,最适合做傀儡。

事实证明,苏太后的眼力确实厉害。沐长烟此生做过最有勇气的事,就是为了保护叶韵而去了幻世长居城。而回之后,看到苏晴暖的那一刻,这种勇气就荡然无存。

“起来吧。”

苏晴暖的声音稍稍有些沙哑,不是那种动听的温柔的女声。但这不影响她的那种美,那是一种很冷傲的很雍容的美。她本是赵国公主,联姻嫁给了燕王。燕王病死之后,朝权就始终都在她手里把持着。若非自己称王名声不好,那些家族势力又不好全面得罪,她何必把自己最不待见的沐长烟弄回来做王。

苏晴暖的身材保持的很好,不到四十岁,但身上找不出一点赘肉。她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皱纹,只是眼角处还是有岁月留下的痕迹。

苏晴暖快步走进东暖阁,身后的两个侍女弯着腰小跑着跟着。她一转身,那两个小侍女立刻跪下去为她把长长的衣服后摆整理好。

苏太后在椅子上坐下来,看了一眼桌子上堆积的奏折,脸色更加的不善。

“你是大燕的王,是万民的王。”

啪的一声,苏太后的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沐长烟抬起头,却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自己从回来的那一天就败了,败的彻彻底底。他带着叶韵回来的半路上,脑子里设计了一万种方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他甚至想到,如果太后逼的太紧,他就反抗,真真正正的反抗。宁可不要什么王位,也不能让叶韵受苦。

然而在回到方固城,看到苏太后眼睛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败了。

“怎么,连个解释都没有?”

苏太后问。

沐长烟低下头:“是儿臣懈怠了,母后责备的是。儿臣以后多注意些,绝不敢荒废政务。”

苏太后冷冷的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也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但你心里想的那件事,除非我死,不然绝不可能生。我对她已经仁至义尽,当初为了我没有杀她,只是将她囚禁若非为了皇族的脸面,为了你这个燕王的脸面,这个女人早已经死了几百遍。”

“那个女人不是你的女人,她是前太子的女人!”

沐长烟猛的抬起头:“我知道她心里爱的始终都是大哥,但是”

“没有但是!”

苏太后站起来,身后的侍女连忙跟着往前爬。

她走到沐长烟身前,和沐长烟的脸相隔不到一尺。她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沐长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过了,只要我活着,你就休想娶那个女人。因为她,前太子被废乃至于意外身死。我不能让她再毁了我另一个儿子,而且还是大燕的国王!她当初狐媚诱惑前太子,以至于前太子在先王面前放肆,现在又把你迷的神魂颠倒我警告你,若你再这样荒废下去,我就先杀了她。”

“不要!”

扑通一声,沐长烟跪倒在地:“母后,儿臣知错了,儿臣一定听从母后的教导。”

“大王。”

苏太后语气缓和下来,俯身单手把沐长烟扶起来:“你是大燕的希望,我也是对你期望太高所以才会严厉些。想当初大燕雄踞北方,几近一统,那是何等的威风。幽国,韩国,永国这些死敌全都臣服,就连我的母国大赵也派人来表示了敬服之心。难道你就不想重现大燕的荣光?”

沐长烟低着头:“儿臣必会尽心尽力。”

“我看你今天也乏了。”

苏太后语气更为缓和:“让安承礼把这些奏折都送到我宫里去,我会帮大王把这些都批阅了。但我不能事事都为大王分担,大王以后还是要多上进些。”

沐长烟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苏太后的眼睛:“儿臣知道了。”

苏太后嗯了一声,往四周看了看:“我听说,最近方知己又出去练兵了?”

沐长烟回答:“是,东南边境和幽国之间摩擦不断。大将军说带着铁流火往东南运动一下,震慑幽国。铁流火自重建以来,尚未有过大战的经历,虽悍勇,但战场经验不足。所以大将军的意思是,以战练兵。”

苏太后点了点头:“用兵方面,不用去质疑方知己的手段。铁流火交给他,大王可以放下。不过此人做事随心而动不顾大局,以大将军之身份亲率铁流火南下,丢在京城的一大堆军务怎么办?大王总不能亲自去练兵,更不能去操持兵部的那些琐事。所以我想着,是不是恢复文王时候的双大将军制?”

沐长烟脸色猛的一变,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可是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

“儿臣儿臣认为,若朝廷有两个大将军,难免会相互掣肘”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太后一摆手:“你顾虑的太多了,做大王怎么能瞻前顾后。尤其是军务事,当断则断。两位大将军的话,还能相互监督相互比较,更有利我大燕的军防展。崇明候苏纵饱读兵书为人谦逊,而且对我大燕忠心不二。我看可堪大用回头这件事在朝堂上提一下,让那些文武重臣瞧瞧可行不可行。铁流火依然交给方知己带着,其他的军务事都交给苏纵。若是可行,就这么定了吧。”

苏太后一转身,让人带走了所有奏折,如风一样走了。

沐长烟呆呆的站在那,一脸的凄苦。

“这大王还做了有什么意思?”

他喃喃自语。

小太监安承礼跪在那,看着大王的模样一脸心疼:“大王,快要秋成大典了五年一度的选材。现在朝廷里,文官里以左丞相苏茂为。本来军方还有方知己大将军中正贤良,但这次方知己大将军离开京城,多半也是太后逼走的。若是苏纵再任大将军,大燕文武,全在后族手里。”

“后族皆来自赵国,赵国表面上瞧着对我大燕友善,但这种举动,分明是要不以兵戈为手段灭我大燕。大王上次奴婢提过。大王不能就这么隐忍下去,现在老臣多是太后的人,中坚也是太后的人。大王要想成事,需收纳年轻贤才。无论如何,秋成大典大王不能不去。招揽一些青年才俊,慢慢培养着忠诚之心,只待时机到了”

他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已经无需说的太明白了。

沐长烟苦笑:“谈何容易不过孤是不会放弃的。你说的对,孤可以装作懒散游玩,去京城里转转,提早现一些可用的青年才俊。”

安承礼道:“大王所谋极是,奴婢这就去安排。来自各地的青年才俊都已经差不多入京了,大王索性把政务都交给太后,她觉得大王荒废,也能松懈一些。”

沐长烟道:“那好,咱们这就出宫去转一圈,这里也憋闷的让人难受。”

安承礼伺候着沐长烟更衣,换了一身寻常衣服,带着十几个宫内侍卫离开了天极宫。

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不少鲜衣怒马的少年在大街上出现,都是从各地赶来参加秋成大典的。秋成大典五年一次,为朝廷招纳贤良。对于绝大部分出身寒门的子弟来说,这是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沐长烟也不骑马,一路步行走走看看,出宫之后心情倒也好了不少。

城里的驿站已经几乎全都住满了,客栈也没有空置的,到处都能看到那些满怀希望的年轻人。

“我大燕,人才济济。”

沐长烟心情好起来,忍不住有些飘然:“有此盛况,何愁大燕复兴。”

正说着,前面来了一队马车,一连串三十几辆,看着极有气势。至少数百个身穿黑衣的大汉左右随行,虽然不言不语,但悍勇之气沛然而出。

“这是什么来路的人马?”

沐长烟问了一声,安承礼立刻派人去打听。

可人还没有出去,就看清楚了那些马车上插着的旗子,上面绣着三个字。

天启宗

第六十七章 闹事

沐长烟有些愣神,总觉得这天启宗三个字似曾相识。可是想了好一会儿,脑子里也没有一个和面前这队人马想匹配的记忆。其实他离开方固城的时间并不久,他和叶大娘之间的故事也并不美好。

那些黑衣大汉手里没有兵器,可人数众多,不下数百,就那么队列整齐的走过去也给人不小的压迫感。再加上那一连串三十几辆大车,浩浩荡荡,不少人都站在路边围观。每一辆马车上都插了一个小旗子,上面都工工整整的绣着天启宗三个字。

到底为什么这么熟悉?

这几年的荒废,让沐长烟的记忆力都出现了些问题。他越是觉得熟悉,就越是想不起来。他觉得自己时时刻刻念着叶大娘,但却忘了叶大娘与孩子那个四年之约。

“应该是外地搬入京城的宗门。”

安承礼压低声音道:“回头奴婢派人去宗管司查查就知道了,凡是从外地迁入京都的修行宗门,都必须在方固府,宗管司和兵部军备司三个衙门报备审批,只有这三个衙门都审批合格的才能迁入。这宗门规模数百人,应该不难查。”

沐长烟点了点头:“若是大燕本地的宗门从别的地方迁入京都,只要手续都完备合法,那就不要刁难。若是从其他国迁过来的,就要仔细查查。”

安承礼道:“大王放心,对于修行者,朝廷始终都盯的很紧。就算有人徇私舞弊,但在修行者的事上,尤其是涉及到了宗门的事上,谁也不敢太大意。他们都深知修行者的能力,其中的大高手,可是有一人而乱天下的力量。”

沐长烟道:“这句话说的没错,一人乱天下。孤听闻,大羲有明法司,明法司座死了之后。大羲的圣皇亲自扶棺,并且写了一个匾额挂在座府里一人安天下。”

“如那样的强者,一人可安天下。若是反过来,一人也可乱天下。”

安承礼道:“若我大燕有明法司那后族的人怎敢如此狂妄。”

沐长烟摇头:“以后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宫外,这样的话都少说。锦绣殿那边耳目众多,你要是不想死的快些,就少说话。”

安承礼连忙垂:“也就在大王面前,奴婢才敢放肆些。”

正说着,那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过去。

恰此时,在最后一辆马车里,一个明眸颜玉的少女撩开马车车窗的帘子往外看了看。当车窗开的那一瞬间,如同春风吹遍了方固城。就连沐长烟看到那少女的时候,也不由得怔住。

“美。”

沐长烟叹道:“纯,一个字便是美的极致。”

安承礼笑了笑:“要不奴婢这就派人去宗管司查查?”

沐长烟点了点头:“去吧。”

马车里,古千叶一把将曲流兮拉回来:“你这样抛头露面,难免会招惹是非。”

曲流兮吐了吐舌头:“终于到了方固城,只是好奇这里什么模样。”

古千叶依然老气横秋的语气:“你不知道自己现在长的就像个狐狸精?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看到,就不怕给安争惹麻烦?”

曲流兮:“你才是狐狸精没有比你更妖的狐狸精。宗主才不怕惹麻烦呢,进城之前才说过,要多高调就多高调,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老霍劝了好几回,说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万一让人查到小七道就坏了。可他偏偏不听,就是要这么大张旗鼓的进来。”

古千叶撇了撇嘴:“他可不傻一般人的心思是什么?若是心虚,会大张旗鼓吗?而且这三年多来他做足了功夫,不管大燕的人怎么查,也查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曲流兮哼了一声:“说的好像你多了解他似的。”

古千叶笑起来,眯着眼睛说道:“怎么,话里一股子酸溜溜的味儿,早饭吃的什么来着,我倒是忘了呢。”

曲流兮一扭身:“不理你。”

古千叶笑起来:“修行了好几年,修为境界爬的那么快,心态始终不见长进,你这样的小妮子出去,不被骗才怪。安争总是护着你,唯恐外面的邪气侵染了你的心态,真不知道这样把你护的严严实实,是好是坏。”

曲流兮笑容之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别人不理解的幸福感,她不回答不说话,但那笑就已经足够了。

她将窗帘拉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偷着往外看,古千叶再次把她的手拉回来:“忍住行不行?安争说高调,是为了以后做事方便。越是高调,就越会被人关注。但你这脸一露出去,不是高调,是惹祸好不好。”

曲流兮笑着说道:“那你呢,你要是把脸露出去,就是滔天大祸!”

古千叶撇嘴:“我哪有你漂亮。”

曲流兮抱着她:“你心里想的是,你只是比我漂亮一点点对不对?”

古千叶扭头,两个少女在马车里打闹起来。

倒数第二辆马车里,安争端端正正的坐在小七道面前。他如今已经快十五岁,有差不多一米七五左右的高度。身材还是稍显瘦削了些,但看着成熟了不少。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衫,剪裁的很合体。坐在那,有些严肃。那是因为到了此时此刻,不严肃不行。

“担心吗?”

安争问。

已经八岁的小七道个头到了安争的肩膀,脱去稚嫩,但不失纯净。他点头:“担心,也还害怕着,不知道娘亲在哪儿,这几年过的好不好。”

安争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记住我说的话,再担心也不能急。因为十有**你娘亲过的并不好。你已经长大了,所以有些话我不避讳你。我之前派人回幻世长居城打探过,你娘亲没有回来也没有派人回来,如果她过的好,怎么可能不惦记你?”

“所以半路上,我先派人进了方固城,比咱们早到了十天左右打探消息。昨天夜里飞鸽传书回来,你娘亲如今被囚禁在天牢之中。”

小七道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拳头瞬间握的很紧,手背上青筋毕露。

安争拍了拍小七道的肩膀:“有我在,就算你再急也不用慌。你娘亲已经被关押了三年多,所以她只是受苦而不会有生命危险。若是要杀她的话,皇宫里的人早就动手了。”

小七道点头:“都听安争哥哥的。”

安争笑了笑:“不要都听我的,要学会思考。我说的对,你就听。若我有说的不对的时候,你要提出来。”

小七道抿着嘴唇:“安争哥哥,没有不对。”

安争摇头,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就听见前面一阵乱糟糟的声音。

“什么事?”

安争往外问了一句,有人回答:“回宗主,是买下的房产出了些问题,杜师兄正在前面交涉。”

安争微微皱眉,从马车上下来缓步往前走。

为了住的舒服些,安争提前派人过来在方固城里买下了一个大院。此时已经到了大院门口,似乎出了些什么问题。

安争走到前面,现杜瘦瘦已经和人争的脸红脖子粗。

杜瘦瘦已经快有一米八了,完全看不出才十五岁的年纪,膀大腰圆,但还是胖。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杜瘦瘦大声质问:“收了我们的钱,现在告诉我房子不卖了,钱还不退?”

十几个人保护着一个看起来模样很忠厚的中年人在那漫不经心的回答:“我也没有办法,收你的定金,是为你找房子。房子找到了啊,但是房主不打算卖,我有什么办法。定金不是房子的定金,是你找房子的定金,明白了吗?”

杜瘦瘦怒道:“所以找房子的定金你就敢收我三万两银子?”

那中年男人撇嘴:“你别和我喊,我告诉你,这是大燕都城,善之地。你们这些外来的不要以为有几个钱就能为所欲为,这里还是讲王法的。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大方介所在京都已经开了十几年,生意一直做的诚诚恳恳。你说我们骗人,我说我们没骗人,要不然去府衙打官司?”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压低声音说道:“又是这个大方介所,上次也是他们逼死了一家人。人家从外迁来,攒了一辈子的钱都被他们骗去了。结果告到府衙,府衙说是小纠纷,不受理。这就是明明白白的欺负外来人,就是坑钱。”

另外一个人说道:“大方介所背后是苟老爷,苟老爷的儿子苟占理是府衙的捕头,府衙受理才怪呢。不过我看这次来的是大户人家吧,这么多车马,大方会所坑了人家三万两银子,未必能善终。”

安争缓步走过去,看了看那中年男人:“你是谁。”

那男人抬着下颌回答:“我是大方介所的大掌柜周万钱,你又是谁。”

安争笑了笑道:“我大概听了一下,意思是你收了我们的定金,但其实根本就没有联系房主对不对?”

周万钱道:“话你不能这么说,我说联系了谈好了你不信,那我也没办法。反正按照规矩,钱是不退的。你要是打算闹事,那咱们就走官,看看府衙怎么处置。这事也要讲人证物证,你有人证吗?”

“哦。”

安争嗯了一声,然后扫了一眼那十几个大方介所的护卫。

“围个圈。”

他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上百个黑衣大汉随即围上来,密不透风。围观的人群想看也看不到,谁也不知道安争要打算干吗。大家伸着脖子往里看,可围着的人墙太密完全没有缝隙。

“你要干嘛”

周万钱脸色变了:“我们东家和府衙关系密切,你不要乱来。”

安争一招手,有人从马车上搬了个凳子下来。安争在凳子坐下来,摆了摆手:“每人随便打断一条腿。”

杜瘦瘦立刻就笑了,这种事他当然不用宗门的人帮,一个人就足够了。不过短短片刻,杜瘦瘦就把大方介所的人全都放翻在地。

周万钱疼的哎呦哎呦直叫:“你在这里逞凶,不会有好下场的。我要去府衙告你,让你坐一辈子大牢!你一个外来的,居然敢欺负我们京城的人。”

安争摆了摆手,围着的人随即散开:“你被人围殴,我恰好经过好心帮你,你却倒打一耙。这是敲诈,大燕的律法好像有专门处置敲诈的条款。”

周万钱嘶哑着嗓子喊:“明明都是你的人打的!”

安争耸了耸肩膀:“你有人证物证吗?大街上这么多人,但谁看到我的人打你了?”

他俯身:“还有,外来人不一定好欺负。我看今儿先不忙别的事,先把你们大方会所从方固城除名。”

就在这时候,一队衙役从远处跑过来:“是谁在闹事!”

第六十八章 树还不够大

百十个黑衣大汉往两边分开,将那边冲过来的衙役放了过来。为的正是那位被称为苟扒皮的捕头苟占理,趾高气昂不可一世。但他也不是个白痴,见到安争这边场面这么大,心里也稍稍有些麻。可这是方固城,地面上的事都归方固府管辖,他是捕头,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就算是一般的宗门,也要给衙门面子,看衙门的脸色。像这样从外地来的宗门,苟占理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担忧。

苟占理三十几岁年纪,能做到捕头也不能说毫无本事。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安争,然后冷冷笑了笑:“不说别的,民见官,不行礼,这已经是错。我站着,你坐着,倒是威风。”

安争也上下打量了一下苟占理,然后回答:“那你应该给我行礼才对。”

苟占理冷哼:“你吃屎了吗?”

安争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腰带上挂着的一块铁牌。

“牙将?”

苟占理看清楚了那铁牌之后显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对方会是军方的人。但从铁牌的款式来看,是边军的。

安争淡淡道:“方固府的知府是正五品,府衙里的捕头是正七品。我是大燕边军的牙将,正六品。若是你们知府来了,我该行礼。但是你,应该给我见个礼才对吧。”

苟占理觉得今天这事有些蹊跷,对方明明很年轻,不可能有正六品的牙将军方身份,除非是某个大家族的人,生来就带着爵位。然而爵位和官位,是两码事。

“你这身份,是假的吧。”

苟占理冷哼:“这些年,招摇撞骗的事我见得多了。看你的年纪不过十八岁,也许连从军的资格都没有,怎么可能有正六品牙将的身份。”

安争笑了笑:“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还没到可以从军的年纪。这正六品的铁牌却是真的,大燕边军向来清苦,我给边军捐了六十万两银子,让边军将士们吃的好一些,穿的好一些,所以为了表彰我的贡献,这牙将的身份是兵部特赏的。不过你放心,我这牙将没实权。”

苟占理的第一反应就是,今天这事绝不能再闹大了。这个人看起来来头不小,自己没必要招惹是非。第二反应就是,和这样的人要一些赔偿就算了,万一影响自己的仕途也不太好。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打伤了我的人。”

苟占理看着安争说道:“按照大燕的律法,要么走官府公了。要么,你赔偿私了。我念在你们从外地过来,到这人生地不熟,也不容易。所以我给你个机会,你赔钱吧。”

安争问:“陪多少?”

苟占理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

安争点头:“公道。”

他从袖口里拿出来一叠银票,取了一万两递给苟占理:“这是赔给你的钱。”

安争坐着,苟占理不得不弯腰去接。

安争等苟占理左看右看确定那银票不是假的之后说道:“你满意了吗?”

苟占理冷哼了一声:“念你初犯,这件事我可以不计较。”

安争笑道:“你满意了就好,现在来说说我不满意的事。你身为府衙的捕头,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私自向我勒索敲诈了一万两银子。按照大燕的律法,勒索敲诈一千两银子以上即为大案。一万两,这数额足够你后半辈子都来大牢里度过。我让你满意了,你却还没有让我满意。”

安争招了招手:“派人去兵部,拿着这个去,就说兵部武院的人被府衙勒索。”

他手下人立刻将那东西接住,转身走了。

苟占理愣了一会儿:“你你什么意思。”

安争道:“讲理。”

苟占理江湖经验还是比较丰富的,这一刻他开始后悔,觉得这事自己就不该出面。可他在方固城里已经横行无忌的惯了,之前根本就没有考虑那么多。他一开始就觉得对方是外地人,不会太难应付。现在这个人非但是边军的牙将,好像还有武院的身份苟占理最不愿意招惹的,就是兵部的人。

方固府虽然是京都城的地方衙门,但随随便便一个衙门也不会太把他们放眼里。这京城各部各司衙门多如牛毛,地方府见到哪个部衙司衙出来的大爷不得点头哈腰的。而且天底下最不讲理最护短的人就是兵部的人,那些军方的人一旦耍横,谁来当和事老都不好使。

“这样。”

苟占理笑了笑:“这钱呢,理应你们赔给被打的人。但作为这里的捕头,我也得代表方固城欢迎一下你们外地来的客人。这银子,算我请你们吃饭的。他要把银票递回去,安争却连手都没抬。

安争微笑着说道:“这事呢,其实也简单。我从边城迁过来,你家里开着的大方介所以为我们好骗好欺负,坑了我们三万两银子。”

苟占理打断安争说道:“三万两银子而已,让他们退给你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使了个眼色,地上趴着的周万钱立刻派人回去取钱。这地方距离大方介所的门店并不远,很快就有人带着银票赶回来。苟占理将银票递给安争:“不打不相识,以后在方固城,谁用不到谁?”

安争把银票接过来看了看:“我就用不到你况且,三万两银子对我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我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

他把银票随手递给杜瘦瘦:“安排人,今天所有在这看到这事的人,全都去最好的酒楼吃饭,三万两吃不完就打包,每个人都打包,花完了为止。”

杜瘦瘦:“好嘞,就喜欢洒钱了。”

他一招呼,那些围观的立刻欢呼起来。

苟占理:“你什么意思。”

安争耸了耸肩膀:“意思很简单,这事就一个结果。你现在给我道歉,十倍赔偿我的损失,大方介所就此关门歇业,把你的介所大院腾出来,我恰好需要那么一个院子住下。”

苟占理脸色白:“你别欺人太甚,在这真要是惹急了我,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安争看着苟占理的眼睛说道:“你喜欢欺负人,我也喜欢欺负人,但我喜欢欺负的是欺负人的人。对付你们这样的人,如果一棍子不打死,早晚还是祸害。”

苟占理的脸都扭曲了:“那就跟我回府衙说话吧。”

安争指了指自己的铁牌:“虽然我这个六品牙将只是个安慰奖,但我身份还在这。想带我进府衙,你得请示兵部。还有,你是不是觉得有方固府的知府大人为你撑腰?我告诉你,我在这个凳子上坐下来的那一刻,给你撑腰的人可能态度就正在转变。”

苟占理怒道:“你太狂妄了,这里是方固城,你一个外来的,真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

安争道:“我当然不能,但我恰好可以收拾你这个等级的小角色。”

苟占理心里惊疑不定,他想怒,但不敢。安争的气场太足,他处处落了下风。这种情况,他从来没有面对过。

就在这时候,远处有几个人快步走过来,为的那个老者看起来仙风道骨。苟占理看到那老者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连忙俯身施礼:“张老,我这点事怎么还把您惊动来了,没事,我能处理”

可那个平日里和他说话也算热络的老者,居然看都不看他,快步走到安争身前:“老夫是聚尚院大燕总部的大掌柜张逸夫,早就知道安宗主要来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未曾远迎,安宗主不要见怪。”

安争起身抱拳:“老先生客气了,路上赶的急了些,所以早到了两天。”

张逸夫道:“到了京城,安宗主就遇到了这样的龌龊事,老夫实在觉得脸上无光。来之前,老夫已经在距此四里外买下了一个院子,送给安宗主暂做栖身之地。待日后寻到好去处,再搬就是了。”

“多谢。”

安争也不推辞,从张逸夫手里接过来地契后抱拳:“待我向大先生问好,就说我稍后过去拜访。”

张逸夫连忙点头,又寒暄了几句随即走了。

苟占理看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碰到硬钉子了。在别的地方可能还少有人知,但在京城,谁不知道聚尚院是大燕军方开的。据说聚尚院的主事,极有可能就是兵部里坐在最高位置上的那几位大人物。盛世重文,乱世重武,各府衙司衙,兵部权势最重。

苟占理往前凑了凑,点头哈腰:“我也聚尚院张老爷子的好朋友,既然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伤了和气?不如这样,今晚上我做东,请上张老爷子一块坐坐。无非是小事而已,说说就开了,不是什么解不开的结。”

安争笑了笑:“你高估自己了,我没把你当个结,所以没有什么解开不解开的说法。”

苟占理尴尬的站在那,怎么都不是。

他想着自己能请谁,把这件事摆平过去,花一些银子也认了。可他的震撼还没完,聚尚院总部的大掌柜张逸夫才走没多久,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就从大街远处传来,大街上拥挤的人群立刻就散了。

“哪位是边城来的牙将安争?”

远处一个声如洪钟的人大声喊了一句。

安争转身抱拳:“末将在。”

一个身穿武将官服的人骑着马过来,从马背上翻下来:“原来就是你啊我等了你好久了。我叫王开泰,也是从边城那边调入京城的。听说你为边军捐了几十万两银子,让边军吃好穿好,我替边军兄弟们谢谢你!”

这人身材魁梧,身形挺拔,走路虎虎生风。络腮胡,四方脸,一双大眼不怒自威。

“听说你被人欺负了?”

王开泰扫了一眼苟占理:“谁欺负了我军方的人?安争是大燕边军的六品牙将,也是我武院特招的弟子,这是哪位大爷这么跟我兵部过不去?”

苟占理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将军,卑职误会,都是误会啊。”

王开泰冷哼一声:“来人,把这些王八羔子的兵器都给我下了,人都绑了带回兵部。方固府要是想要人,到我兵部来要!”

围观的百姓们全都愣了,心说这个安宗主到底什么来头?边军的六品牙将,武院特招弟子,聚尚院派了大掌柜直接来接,而且还是什么宗门的宗主苟占理这不是踢到了石头,是踢到了大山啊。

王开泰性子开朗豪迈,转身搂着安争的肩膀:“当兵的和当兵的亲,他们不懂边军的苦,不懂边军的情分。走,跟我回兵部。”

安争笑了笑说道:“我能不能稍后再去,这么多人还没安置,还有女眷呢”

王开泰哈哈大笑:“行行行,你可快点来。”

马车里,曲流兮脸色有些不好看:“安争这是在干吗?不是说要先藏住身份的吗?怎么还没到地方,身份就暴露了?”

古千叶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也许他觉得藏不住,索性就自己亮开?他的想法,我也搞不懂。”

安争看了一眼跪在那不知所措的苟占理,蹲下来声音很低的说道:“你知道,恶人最怕什么吗?”

苟占理下意识的摇头。

安争认真的说道:“恶人最怕比他们还恶的人,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到哪儿,恶人都倒霉。你是个开始,但你已经结束了。”

安争起身,搂着杜瘦瘦的肩膀:“在方固城咱们天启宗的亮相,帅不帅?”

杜瘦瘦道:“帅,可是你不怕树大招风?”

安争摇头:“不怕,树再大点才好呢。”

他笑的那么狡猾,谁也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第六十九章 专治各种不服

聚尚院给安争准备的院子很大,但如果按照一个宗门选址来看就不太适合了。聚尚院的那位张逸夫老先生还算用心,这地方环境好,安静幽美,并不临街。

古千叶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安争,似乎想把他的心事看穿。

安争坐在那吃着早饭,眼观鼻,鼻观心。

“为什么?”

古千叶忍不住问了一句。

安争当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将最后一口粳米粥喝下去,满足的拍了拍肚子:“我在半路上的时候就在不停的思考,到底藏不藏得住。后来我问自己,我们要藏什么?答案无非一个,就是小七道的身份必须藏住。至于其他的,介于藏与不藏之间。”

古千叶沉默一会儿后问:“那么,你可以不可以告诉我,小七道到底什么身份?”

安争回答:“自己人,当然可以说。咱们在边城生活了三年多些,但来方固城是必然的选择,所以这三年多来,我始终在安排人打探关于小七道和叶大娘的身份。其实叶大娘的身份倒也好查,关键就在于她离开的时候,这里的人并不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

安争端着茶杯走到窗口,语气有些怅然:“一个很老套的故事叶大娘也是名门之后,她父亲是原大燕的户部尚书。有一次燕王举办中秋赏月会的时候,她父亲带着她进了宫,结果一下子让很多人对她动了心思。她的那种美,你没有见过,纵不是颠倒众生也差不了许多。”

古千叶往前凑:“比我美吗?”

她的鼻子几乎贴着安争的鼻子,吐气如兰。

安争不理会她,继续说道:“不过她也心有所属,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当时的燕国太子沐长安。沐长安是燕王沐久的长子,所以早早的就立为太子。不过后来,沐长安的母亲过世之后,他的地位就有些不稳。燕王重新选后,为了稳固和赵国的关系,迎娶了赵国长公主苏晴暖,也就是现在赵王的亲姐姐。”

“苏晴暖成为皇后,为燕王生下了一个儿子。自此之后,她就开始处心积虑要除掉沐长安,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燕王之位。她很精于算计,手段也很多,最终还是被她成功了。她先是设计把叶大娘的父亲,老户部尚书定了个谋反之罪,满门抄斩。太子沐长安为了保护叶大娘将其隐藏起来,而这都被苏晴暖看着甚至暗中操纵着。”

“在燕王面前,苏晴暖故意让人泄露了叶大娘的踪迹。为此,沐长安和燕王闹翻,在朝臣面前争吵。燕王暴怒,将其囚禁。但那个时候,燕王还是很怜爱自己这个长子的。苏晴暖又设计,让人在太子府里搜出来王袍王冠,这事就大了。”

古千叶皱眉:“所以,燕王就处死了沐长安?”

安争摇头:“没有,燕王对自己这个儿子的品性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并不是很相信。然而这件事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他不得不给朝臣一个交代。于是将沐长安的太子之位废掉,关进了天牢。但燕王也知道,这样一来沐长安的安全必然会受到威胁,所以安排了一些高手保护。”

“结果苏晴暖找到了叶大娘,安排叶大娘去劫狱”

古千叶啪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心好狠的女人!”

安争道:“帝王家事,向来如此。叶大娘知道沐长安被囚禁之后,心急如焚,当夜就带着忠于自己的部下杀进了天牢。大燕的天牢有多坚固?按照叶大娘她们那些人的实力,根本就没有办法把人救出去的。我怀疑,是苏晴暖安排人暗中杀了不少天牢的护卫,趁机也杀死了燕王安排的保镖,反正这事罪名都会安在叶大娘身上,还能坐实了叶大娘父亲谋反的罪名。然后她再随随便便放个水,顺利的让叶大娘把沐长安救出去。”

古千叶攥紧了拳头:“所以后面的事就简单了,苏太后安排叶大娘把沐长安救出去之后,然后立刻派人通知了燕王。”

安争点头:“按照事情的展,确实如此。燕王这次应该是真的怒了,下令大内高手追捕沐长安。是追捕,而不是追杀。但是那些大内高手被苏太后买通,追上沐长安之后就把他杀了。”

安争喝了一口茶,让自己的情绪舒缓下来一些:“而现在的燕王沐长烟,是暗恋叶大娘的。这个人性子很怎么说呢,他从小就是个乖孩子,从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唯一的一次,就是偷偷离开了天极宫,在危机时刻救走了叶大娘。那个时候,叶大娘应该是刚有身孕。”

古千叶道:“然后沐长烟就保护着叶大娘去了幻世长居城?”

安争摇头:“没有,叶大娘不喜欢沐长烟,也不想连累他,所以一个人藏起来了。后来生下了小七道,辗转去了幻世长居城隐居。沐长烟不知道怎么打探到了消息,也追到了幻世长居城做了城主,暗中保护小七道母子。”

古千叶皱眉:“所以,现在燕国天极宫里,太后苏晴暖不知道前太子沐长安有后,只有沐长烟知道。”

安争道:“应该是,以沐长烟对叶大娘的感情,他应该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但这个人,性子懦弱,暗地里逃走一次已经是他勇气的极限。所以在苏太后面前,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反抗。”

古千叶问:“既然苏太后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谋划了这一切,为什么安排沐长烟继承了燕王之位?”

安争回答:“因为她儿子出了意外人算不如天算。苏太后以为自己成功了,只要再杀掉沐长烟,就能让自己的儿子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子。但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苏太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沐长安和叶大娘身上的时候,叶大娘家里也就是前户部尚书的几个死士为了给主人报仇,用了一年的时间混进天极宫,本想刺杀苏晴暖,却意外的把小孩子误杀了。”

古千叶的表情一变,眼神里的感情特别复杂:“大人们算计来算计去,却伤了孩子的性命。这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对苏太后来说是个报应,但那小孩子呢,他又没做错什么。”

安争道:“是啊,小孩子又没做错什么,只是可怜他有那样一个母亲才会遭此厄难。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之后,苏太后性格更为暴戾。当时燕王已经病重,她为了再有子嗣继承王位,不惜给病重的燕王下了很多大补的药。她想再怀上一个孩子,结果却把燕王害死了。”

“燕王死了之后,苏太后执掌大权。但她毕竟不敢太放肆,所以只好派人四处寻找沐长烟。”

古千叶把安争的话整理了一下,然后说道:“也就是说,沐长烟现在就是苏太后的傀儡。但是沐长烟对叶大娘还是有情有义的,所以断然不会出卖小七道。可这并不保险,因为苏晴暖一旦知道了小七道的身份,就会立刻派人来杀了小七道。”

安争嗯了一声:“没错。”

古千叶翘着屁股坐到窗户上,晃荡着两条修长的腿:“所以我们为什么要来?”

她看着安争:“如果是为了保护小七道的话,那么还不如在边城呢。”

安争道:“因为小七道想要娘。”

古千叶张了张嘴,她知道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所以。”

安争继续说道:“我知道藏不住的,咱们在边城安排了很多,查起来的话很难查到咱们的底细,但千万不要低估任何一个国家的情报机构。咱们可以换个名字换个身份,但这样一来,咱们突然出现会让更多人好奇更多人去查。流兮和你,包括我自己和杜瘦瘦,只要进武院,只要参加秋成大典,难道还会默默无闻?”

古千叶:“臭屁的厉害。”

安争笑道:“一下子冒出来好几个天才少年,你说燕国朝廷里那些人好奇不好奇。那个时候,像军方和聚尚院这样本来咱们可以依靠的实力,都会查。与其如此,不如从一开始就让军方和聚尚院把咱们当朋友,当自己人,暴露给他们一些真实的东西,这样他们也就不会去追查什么了。”

“而且有军方和聚尚院从中帮助,其他的势力想插手也会有所顾忌。”

古千叶好奇的问:“你这个人,怎么脑子里想那么多东西,你才多大。”

安争:“已经不小了,按照燕人的风俗,十四岁已经可以娶妻,我十五了。”

古千叶立刻凑过来:“那你说,是娶我还是小流儿。”

这样的话,曲流兮是断然问不出口的。但是古千叶就能直接了当的问出来,而且脸不红心不跳。

安争认真的说道:“但我觉得,我还很小,一切以学业为重。”

古千叶撇嘴:“这个理由太敷衍了,一点儿诚意都没有。你说实话,是不是很不好选择啊。小流儿那么乖巧听话,我这么可爱大方,你都爱的对不对?”

安争翻开书:“也不知道秋成大典的考题会不会很难。”

古千叶坐在书桌上搬着安争的脸直视他的眼睛:“考题再难,也难不过读懂一个女人的心。”

安争:“咳咳”

古千叶从桌子上跳下来:“好无趣,我还是去欺负小流儿好了。”

她背着手往外走,一副老先生的样子。

她刚走没多久,杜瘦瘦就钻了进来:“安争,你不是要去兵部的吗,怎么还没动身。”

安争:“刚被小恶魔缠着,怎么去。”

杜瘦瘦嘿嘿笑:“小流儿就是小纯洁,古千叶就是小恶魔,有你受的。刚才方固府派人来了,说是让咱们去府衙,那边正在查苟占理的事,让咱们去配合一下。”

“让曲疯子去吧,他比谁都会扯皮。你和我一会儿去兵部,然后去武院。”

安争起身:“方固府不会把咱们放在眼里,但不敢得罪兵部和武院。王开泰将军盯着这件事,方固府不敢不公允。”

“顺便走一趟大方介所。”

杜瘦瘦问:“还去干什么?”

“我说过,大方介所要关门停业,男人嘛,说话要算话。”

安争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知道怎么和地头蛇相处吗?那就是尽快成为新的地头蛇。大方介所只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如果连这么个小角色都不能一下子干到再也无法翻身,咱们还怎么在方固城立足。”

杜瘦瘦:“就喜欢你这么讲道理的人了,言而有信。”

安争:“还记得我说的话吗,咱们都是好人。”

杜瘦瘦立刻说道:“当然记得,你说过,一直都是做坏人的嚣张跋扈,做好人的低调。这不对,做好人更应该高调,高到天上去的调调。从今天开始,让我们为好人代言我们有钱,我们有势,我们飞扬跋扈,但我们是好人,我们专治各种不服。”

第七十章 挖坑

“你以前的观念之中,是不是应该坏人才是这样的。”

安争伸手往后指了指。

杜瘦瘦使劲点头:“俩坏蛋在前边走,后边跟着二三十个黑衣大汉,走路的姿势很嚣张。这绝对是坏人的标准出行方式,就差当街强抢民女了。”

安争:“那多没有美感,你看看咱们又有气势又有美感。”

他的话才说完,后面一辆穿城马车摇晃着铃铛就跑过来了。因为城池太大,所以出现了车马行,有穿城马车按照固定路线行驶,五个大钱就能坐到终点。一般来说穿城马车的车把式都比较粗犷,不然遇到不给钱的客人也不好震慑。这种驾驶大车的人往往也很嚣张,基本上不会给行人的小推车啊之类的小型车让路。

“站住!”

三五个安争手下的黑衣大汉冲上去,掐着腰往大街上一站,那气势吓得车把式立刻就停了下来。

“大大爷,你们有什么吩咐?”

车把式哆哆嗦嗦的问了一句。

一般的车把式打野架都不憷,但是安争他们人多啊,这边三五个大汉把路拦住了,后边还有二十几个人呢。车把式遇到这种事,也只能认怂。

当前站着的那个大汉身材健硕,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一身的疙瘩肉。袖口挽起来,小臂上的肌肉都能让寻常人胆寒。这大汉说话的声音也很粗,伸手一指那车把式:“怎么驾车的!你没看到前边有个老婆婆要过马路的吗,不会慢点?”

两个大汉拉着马,那个说话的大汉跑过去扶着那过马路的老婆婆往前走:“婆婆你慢点,咱不急啊。”

声音温柔的好像在哄孩子。

杜瘦瘦看着四周围观的人群,感觉那些人的眼神特别别扭。

“他们好像看到了怪物。”

杜瘦瘦说。

安争笑道:“没事,看多了就好了。”

等那大汉扶着老婆婆过了马路,他一挥手:“走吧走吧,下次注意点!”

声如洪钟。

车把式连忙点头,甩了下鞭子催动驽马拉着车走了,不时还回头看看。

安争他们一行人往前走的时候,终于听到人群里有人自肺腑的出了一声感慨:“妈了个蛋的,老子以为要打架呢,一群大汉拦住马车不是应该暴揍车把式一顿吗,为什么他妈的是扶老婆婆过马路?”

安争听到之后,觉得这人喊的话里有一种老子把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的悲愤。

那人似乎觉得很无趣,然后推开人就走了,结果推人的时候把一个小孩子推到了,他还骂了一句好狗不挡路,小狗崽子挡路,你爹娘也是没好教养的野狗。

杜瘦瘦来气了,一个箭步掠过去,伸手一把抓住那人的衣服前襟提起来就是三四个大嘴巴抽过去。第一下就把那人的嘴角抽开了花,血花迸射。那人被打的懵了,片刻之后想反抗已经来不及,被杜瘦瘦按住一顿暴揍。没一分钟,那人已经跪在那磕头求饶。

有人喊:“你们凭什么打人,太过分了。”

杜瘦瘦问:“他欺负小孩子的时候你们看到了吗?”

人群里有人喊:“就算是欺负小孩子了,你们也不能随便打人啊。小孩子又不怕摔,起来哭两声就好了。”

安争走过来说:“小孩子都不怕摔,哭两声就好了,他这么大个老爷们儿当然也不怕揍,哭两声就好了。”

那男人抬起头看了安争一眼,安争说你会哭吗?

那男人愣住,然后摇头。杜瘦瘦上去又是一顿暴揍,那男人终于哭了。

安争站在那问给那个男人说话的人:“你们的孩子如果被人推到倒,对方是个看起来你们打不过的人,怎么办?多半是忍气吞声了吧,对不对?然后有人帮你们教训了他,结果你们认为教训他的人太过分了所以我觉得一个字就能形容你们,真贱。”

杜瘦瘦认真的说道:“那是两个字,一个字是真特么的贱。”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都以为今天看到的是怪物。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在那高呼:“你们这是恃强凌弱,我要写出来,让社会批判你们这种暴徒行径!”

安争问:“你的素材够吗?”

那书生问:“什么意思?”

安争指了指他:“打他一顿,让他有更多东西可以写。”

然后四五个大汉上去,把那书生揍的衣衫不整,脸大了一圈儿。

安争走到那书生面前问:“现在你还敢写揭露暴行的文章吗?”

那书生哭:“再也不敢了。”

安争叹息:“那就只好再打一顿了,你要是还敢写,我敬你是条汉子。因为挨揍的是别人所以你敢写,挨揍的是你自己你就不敢写了。所以我觉得再打你一顿也没什么,要是你敢写呢,我觉得你会把事情搞大,也许我就不敢打你了。”

书生愣住:“你这是什么道理。”

安争:“没道理。”

然后他又让人把书生打了一顿。

四周的人开始往后退,因为谁也不知道安争会不会让人把他们也打一顿。而那个被推倒的小孩子的母亲,早已经抱着孩子飞奔而走,不知道去了哪儿。

安争也不理会,这些年他见到的这种事多了去,已经不足以影响他的心境。打过了那个男人那个书生,可安争还是觉得稍稍有些气没能出来,于是他带着人到了大方介所的门口。

果然,大方介所还没有关门,但一个客人都没有。昨天的事闹的不小,谁也不敢再去大方介所找房子,租房子的也好买房子的也好,都知道这里是黑店了。

大方介所门口的几个打手看到安争带着二三十条汉子气势汹汹的过来,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后转身就跑了。

屋子里,昨天被打断了手的周万钱和苟占理的爹还有苟占理的老婆正在商量对策,忽然感觉到外面好像有一朵厚重的乌云压了过来。转身看时,安争已经带着人走进了房门。

一看到安争,周万钱就忍不住哆嗦,苟老爷怒目而视,苟夫人好像被电了一样蹭的就蹿了起来:“你们这群挨千刀的,狗-娘养的贱货,外地来的孬种,毁了我男人,我跟你们拼了!”

她要冲过来,周万钱伸手拉住:“夫人,千万别冲动。”

安争看了看四周,屋子里装饰的很豪华,还有十几个伙计在,但没有一个人敢上来。

一个大汉为安争搬了把椅子,安争坐下之后看着大方介所的人说道:“昨天我说让你们关门停业,你们显然没把我的话当真。这样吧,我给你们一条退路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按照你们账面上的登记,把被你们骗了的人全都找到,然后把银子都还回去,我就不打人。你们老老实实的离开方固城,我也不再追究。”

周万钱为难道:“这位爷,不是我们不想按照您的吩咐做,实在是做不到。”

“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我们骗的人太多了。那些从外地来方固城的人,身上带着的银子未必都很多,而给了我们定金之后我们就会继续骗,因为他们已经上钩了。直到把他们手里的钱榨干之后,我们就不理了。这些人没了钱,谁知道能去哪儿呢,或许已经死了吧”

这个时候,周万钱说的话居然没有什么水分。

安争点了点头:“所以是这样的对不对只要是进了你们的门交了定金的人,你们觉得就是傻逼,可以一直骗光对不对?而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外地来的,惹不起你们。他们没了钱也没有人可以投靠,所以什么下场你们也不知道,你们也不必要知道。这些年到底有没有比你们逼死的,甚至逼的死了全家的,你们当然更不想知道对不对。”

“关你什么事!”

苟夫人冲开人群,上来就要抓安争的脸。

“你要敢逼的我们家破人亡,我就跟你玩命。”

啪!

安争直接一个耳光将苟夫人扇了出去,苟夫人飞出去足有三米才摔落在地上。安争并没有使用修为之力,甚至没有用尽全力,不然这女人早就死了。

“那些被你们骗光了家产的人却没有跟你们玩命。”

安争淡淡的说道:“那是因为你们比他们凶恶,所以他们害怕。因为老实人害怕恶人,所以恶行才会越来越多。你还敢在我面前闹,是因为你觉得你是个女人,你撒泼耍混我都不能把你怎么样对不对?”

苟夫人趴在那还在骂,嘴里的恶毒无法描述出来。

苟老爷冲过来,然后扑通一声摔倒在安争面前:“快来人啊,有人闯进我家门行凶杀人了啊。他们连老人和女人都打啊,快把我打死了快来人啊,报官把这些人全都抓起来啊。”

安争笑了笑:“有些女人以为自己撒泼耍混就没人敢管,我刚刚打了她。你是不是以为,你老,所以我不敢打你?”

苟老爷愣了一下,然后骂:“你这个混账王八蛋,我-操-你全家。我已经这么大岁数了我还怕你?计算是死我也拉着你垫背。我在这方固城这么多年都没被人欺负过,我现在还能被你一个外地来的欺负了?”

安争往旁边看了看,从桌子上拿了一个账本,把账本卷了卷蹲下来啪的一声砸在苟老爷嘴巴上。一下子砸破了嘴唇,血流了出来。苟老爷疼的叫了一声,想爬起来和安争拼命。安争按住他,啪啪啪啪的把嘴给打的血肉模糊。

“嘴贱,就打嘴。”

安争站起来:“你老你就耍?别人吃你这套,我不吃。”

“对于你们这样的滚刀肉,我也不奢求你们会把骗来的钱还回去。你们没直接杀人,但被你们骗光了家产而家破人亡的,我昨天派人好歹查了查,就算街面上大家能说出来的,不下六七家,十几条人命。所以你们就算是都死了,也还不清这笔账,我心善,我帮你们还。”

安争吩咐:“把大方介所钱全都堆在屋子里,在外面立牌子,让所有被大方介所骗过的人来领钱,只要有大方介所当初开出的票据,或者其他方法证明自己被骗了银子的,一律可以把银子领走。对外就说大方介所的诸位痛改前非,因为没脸见被骗的事主,所以已经搬出方固城回老家了。”

安争说完往外走,然后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把周万钱他们三个拉到城外埋了,那就是他们的老家。”

他回头看向大方介所的人:“我的人可以扶着老婆婆过马路,也可以杀人不眨眼。所以千万不要惹在我手里,你们这些伙计也都记住了,谁敢再做恶,我就在他们三个的旁边也给你们挖几个坑。”

第七十一章 天幸

安争当然不是说着玩的,绝不是。

在安争走到兵部衙门大门外的时候,大方介所那三个主事的就已经被装进口袋带到方固城外面了。安争按照程序签字然后等待接见的时候,那三个人身上的土都已经填平。

半路的时候杜瘦瘦问了安争一句:“周万钱看起来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为什么不给他一条活路。”

安争的回答是:“周万钱比苟家的还可恶,因为他知道进退知道自己应该保持什么态度。他知道示弱,也知道怎么才能保存自己。你以为他是被苟家的人带坏的?不,他只是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土壤。他在我面前态度好,是因为他想活着。如果你说让他出卖苟家换活命,他会立刻跪下来舔你的脚趾。你可以仔细查查,看看苟家做的那些恶事有多少是周万钱的主意,有多少是他没经过苟家的人就直接做了的。”

安争说:“在官府定罪的时候,做恶的人会有主犯和从犯的区别。但在我看来,做恶没有主从。”

杜瘦瘦不是很理解安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只要是安争说的他就认为是对的。

和安争的想想不太一样,燕国兵部衙门并不是很肃穆森严的那种感觉。门口还算庄重,风格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死板的衙门脸。进了门之后才现别有洞天,里面亭台楼阁小湖假山一样不少,最有爱的是在兵部衙门前院小花园的树上,挂了好多粉红色的千纸鹤。

安争看到这些的时候忍不住点了点头,心中生出一股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兵部的感觉。

负责接待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自称郝平安,是兵部的一个员外郎。兵部员外郎也是正六品的官职,不过京官感觉起来要比地方官气势足一些。然而在兵部有一种很让人舒服的感觉,那就是咱们都是当兵的,就是兄弟。

这和其他衙门里绝对不一样,那是因为幽燕十六国连年征战的缘故。

安争在大羲的时候也经常出入兵部,但在大羲的兵部里勾心斗角很严重。大羲很太平,没有战事。所以兵部的人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勾心斗角上了,甚至会为了很小的一件事而算计。但在燕国不一样,这里每年都在开战,边境上每一天都在厮杀。

所以,今年进入兵部做官的人们,可能才熟悉,一转眼就会被调入边境补充过去,然后可能很快就会战死沙场。所以在这里的人有一种觉悟谁也不知道自己哪天就死了,兵部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站在自己身后给自己提供保护的人,都是兄弟。而且,见一面少一面。

算计来算计去,也不如生死大。

这里的人不论年纪大小,都比其他衙门的人更理解死亡和信任之间的关系。

郝平安带着安争坐在前院小花园的凉亭里,笑了笑说道:“本来打算让你在屋子里等一会儿的,但是大人们都在开会,不久之后又要选拔一批人补充到东南边境那边了,和幽国之间的战事越来越吃紧,人有些不够使。所以也不知道这会什么时候能开完,屋子里又压抑,还不如在外面坐坐。”

安争道:“不是已经很久没有和幽国有过大战了吗?”

郝平安道:“大战是没有,但战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赵国,和咱们燕国是铁杆兄弟,最起码不会急着撕破脸。而涿国夹在我们和赵国之间,所以只能服从。但在东南那边,幽国,永国,霸国联合起来,一心想往北进兵。他们不敢往南,因为那边就是大羲,他们只好往北侵。”

“什么叫大战?”

郝平安问。

安争没有回答,郝平安自己给出了答案:“在兵部里,大战的定义是这样的一战之内,死人五千以上的称之为大战。你知道东南边境咱们每天死多少人吗?每天都不少于三百人,是每天。所以在很多边城驻军里,彼此都不认识。”

安争无言以对,他在大羲经历过很多事,唯独没有经历过这种残酷的战争。大羲太大了,大到没有人敢去招惹。而且大羲还在不断的压榨着周边小国,对大羲来说这些小国就是营养品,每天都要榨取一点点。

所以安争很清楚,其实幽燕十六国之间的战争,和大羲不无关系。

郝平安见安争的脸色有些异样,笑了笑说道:“你可能还不熟悉这种气氛,毕竟你是从赵国边城那边过来的,我们和赵国没有生过摩擦。以后熟悉了就好些,另外不要太心急,今天兵部的会议时间可能久一些,因为还要确定派谁去大羲送敬贡。”

他忽然问:“你对大羲怎么看?”

安争回答:“大羲幽燕十六国的战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大羲造成的。虽然周边的小国不可能对大羲造成什么影响,但大羲绝对不会允许这些小国富强。大羲会不断的给周边小国施压,让他们互相攻击。大羲压榨靠近他们的小国,这些小国为了生存就不得不攻击距离大羲稍远一些的小国。”

“这样,周边的小国都在不断的战争之中消耗国力。人,财,损失巨大。但大羲不会让这些小国轻易的覆灭,不允许他们互相吞并。虽然在大羲眼里,这些小国只不过是蚂蚁,可大羲连一只比较强壮的蚂蚁都不允许出现。”

郝平安眼神一亮:“像你这么年轻如此有见地的人太少了,真的太少了。兵部的年轻人,大多崇拜大羲,认为那才是真正的强国,有强国的风范和责任。因为在周边各国战争到了白热化的时候,往往都是大羲派出使者进行调节。战争会因为大羲的介入而停止,他们认为这是大羲的功劳。”

安争叹息:“我刚才说了,大羲不会允许任何一只蚂蚁强壮起来。所以一旦出现一个国家能吞并另一个国家的局面,大羲就会介入不让这种状况出现。至于听话不听话,根本不在大羲的考虑之内。听话就罢了,不听话就敲打,打到残。”

郝平安道:“正是如此,所以我对兵部里很多年轻人的想法都有些看不惯,但你也劝说不了他们,对强者的崇拜也是很固执的。”

安争点了点头:“确实如此,非但他们,绝大部分人都认为进入大羲生活会安定祥和。然而大羲是绝对不许流民进入的,咱们的边军一直在杀人,是和敌人拼杀,大羲的边军也一直在杀人,杀的就是想进入大羲的流民。”

郝平安起身:“你在这里稍稍歇一会儿,我去看看会开完了没有。”

安争起身:“我就再次恭候,多谢郝大人。”

郝平安起身离去,走路的姿势十分挺拔。安争看的出来,这个有些对年轻人看不惯的中年男人,应该不是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文官。他走路的姿势就说明了一切,这个人的言谈举止之中也带着一种贵气和肃杀。安争想了想,京官多半如此,自身带着一种优越感,所以也就没有在意。

如郝平安这样的五十岁上下依然在正六品的官职上做事的人,基本上此生都不会有大的升迁了。不过安争有些奇怪,这个人为什么没穿官服,而是一身寻常的衣衫在兵部里待客。

郝平安走到小花园的尽头转入一条长廊,然后从腰畔挂着的袋子里取出一个烟斗。他并没有去看会议结束了没有,而是蹲在长廊能坐的地方抽烟。他的烟斗很大,也很长。一口烟吸进去,喷出来的时候好像在吐雾。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两个身穿红色官服的人快步走过来,远远的朝着郝平安喊了一声。

郝平安似乎有些无奈,将烟斗在自己鞋底上磕了磕,然后跟着那两个人进去了。在大燕,五品和四品的官员穿红色,三品以上的大员穿紫色,而六品以下的人则穿绿色。那两个穿红色官服的,应该是兵部里地位比较高的人了。在大燕,兵部尚书是正二品,但领正一品的俸禄,出行也按照正一品的规矩。兵部侍郎是正三品,仅次于尚书。

郝平安转入了一个房间,进门之后屋子里坐着的一群穿红色官服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行礼:“大人。”

郝平安随意的摆了摆手,然后走到主位上坐下来:“议到哪儿了?”

其中一个人回答:“回大人,燕王说让咱们推举一个人去大羲送贡品,大家商议了一下,唯有王开泰将军最合适不过了。”

郝平安沉思了一会儿:“可王开泰最近在武院负责新生的事,我看还是换个人吧。”

众人无言。

郝平安道:“从六品的员外郎里选一个比较体面的去,反正不过是配合礼部的人罢了。给他一身将军的战袍,别吓尿了裤子就好。我大燕的将军没时间去伺候大羲的那群大老爷,将军们还要时刻准备着上战场。与其派王开泰将军那样的百战将领去见人就低头,不如让他在武院里给我炼出来几个优秀的年轻人。我是文人出身,我都可以去大羲点头哈腰。但将军们不行,将军们不能低头。他们用血战拼来的尊严,不能就这么糟蹋了。”

所有人沉默了,然后站起来整齐的答应了一声。

是啊,谁都可以低头,但代表着军方的将军们,都不能低头。

“大人,您不是说亲自去看看邱长晨将军临死之前推荐的那几个孩子吗?”

兵部侍郎陈在言问道:“见着了吗?”

郝平安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好苗子,真是让我心里敞亮的好苗子,不枉邱将军的推荐。邱将军的推荐信连着来了三封,第三封之后就传来了邱将军的死讯。”

陈在言叹道:“可惜了,三年多了,才查出来杀害邱将军的凶手是幽国神会的人。咱们用了一千多天的时间才查到真相,对不起邱将军的在天之灵。”

郝平安忽然冷笑:“你以为就这么完了?你以为方知己大将军真的是被太后逼走的?”

他站起来看向窗外:“幽国的人万里迢迢跑来刺杀了我大燕铁流火的副将,这事没完的。方知己大将军带着铁流火精骑南下,真是练兵?真是为了避开太后?”

啪的一声。

他的手拍在窗台上:“幽国神会不死一些人,方知己大将军是不会带兵回来的。”

陈在言的脸色变了变,然后长出一口气:“天幸,方大将军生在我的大燕。”

第七十二章 脸皮厚【求月票】

安争在兵部并没有等多久,但是却没有等来兵部主管武院事务的侍郎大人。昨天见到王开泰将军的时候,他说过兵部侍郎陈在言会亲自见他。郝平安离开之后不久,就有一位身穿战甲的将军到小花园找到安争和杜瘦瘦,领着他们去武院报备。

安争和他的朋友们,其实也有别的选择,在方固城里宗门无数,而且都背景深厚。除开这些宗门之外,还有很多官方开设的学院。其中名气最大的,是大燕皇族开设的大鼎学院,宗管司开设的治道学院,宁源宗,清灵宗,太上道场和军方的尚武院。

不过安争选择了尚武院,那么杜瘦瘦他们自然不会选择去别的地方。

说起来秋成大典是燕国寒门弟子很少很少的出头机会,但实际上这种机会还是极为渺茫。因为秋成大典的那些闪耀着星光的天才们,大多数都出自这些大的宗门或者学院。谁都知道,一旦在秋成大典之中成功,就会被大燕招收。没有任何一个宗门可以抵挡这种诱惑,自己宗门的弟子成为朝廷的柱石可不仅仅是宗门脸上有光那么简单。

最初的时候秋成大典只是一种简单的选拔,因为这些青年才俊进入朝廷之后迅得到了重用,所以朝廷各衙门都开始盯上这种选才的方式。

因为连年征战,不只是兵部缺人,各部都缺人。而一旦加入军方之后,在战场上立功,是晋升的最快途径。

负责带着安争去尚武院的将军叫方道直,年纪并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但他身上的甲胄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别人,他是正正经经的正四品鹰扬将军。

“武院从不接收废物,更不会接收走后门进来的人。”

方道直是个冷冷淡淡的性子,而且说话似乎不太在意别人的感受。

他在前边走,安争在后边跟着,他的话始终都显得那么让人讨厌。

“所以我对你们两个,没有什么好感。”

方道直站住,回头看向安争和杜瘦瘦:“你们应该很清楚,那些为了进尚武院的年轻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边疆和敌人真刀真-枪的厮杀,积累够了足够的军功才会得到边军的推荐。而为了这个梦想的人,一百个人之中都未必有一个能成功。其中有各种原因,最大的原因是他们等不到积累到足够的军功就已经战死了。”

“我不知道你们是为什么能够直接被招收进武院,连选拔的过程都可以忽略掉。我相信兵部还是公正的,也相信尚武院还是公正的,所以我强迫自己相信你们有着过人之处。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你们是贼。你们从那些在边关卖命的年轻人手里,硬生生的偷走了几个名额。”

他转身:“我的话说完了,你们应该不高兴,不过无所谓。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们喜欢我,因为我不喜欢你们。”

安争跟在后面语气很平静的说道:“我们不是偷走了几个名额,而是抢。”

方道直再次站住,语气更为严厉:“那我希望,你们能抢的正大光明。”

安争站住:“所以我不打算去武院了。”

方道直皱眉:“你应该知道,违抗军命是什么罪。”

安争转身:“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罪,我只是不想让人戳我脊梁骨。如果连军方的人都不相信军方人的举荐,那么不是你严苛也不是你凉薄,而是你自大。我不会因为某个人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哪怕你是一位正四品的鹰扬将军。我现在不去武院,是因为想给你说的那些为了改变自己命运的人多几个机会,我们会去参加考核,如果我们靠自己的实力进了武院,我相信你会闭嘴。”

他一边走一边说:“如果我们如你所说是没本事靠走后门进来的被淘汰了,那么对将军来说岂不是一件好事?”

方道直身子一闪将安争拦住,眼神里已经出现怒意:“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你是在蔑视兵部的规矩,也在违抗兵部的命令。”

安争认真的回答:“知道我为什么要进武院吗?你以为我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不,我进武院,仅仅是想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证明他的眼光。我不进武院,我可以依然活的很好。但那些边军兄弟们不进武院,人生再无改变的可能。我可以和他们正大光明的比试,当然也不会故意输给谁。”

方道直有些不明白安争说的是什么意思,毕竟邱长晨的事他还没有了解。他是铁流火留在兵部的武将之一,这次没有随军南下本来他就窝着一肚子火,安争的态度让他的火气更大了些。

“你这样做,就不怕我现在就按军法杀了你?”

他问。

安争回答:“那只能说明你不配留在兵部,也对不起身上的鹰扬铁甲。”

方道直怒极反笑:“好,那就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我在武院考核的考场等你。”

安争和杜瘦瘦大步而行:“不用,你在颁奖台上等我就是了。”

杜瘦瘦问安争:“为什么要和那个将军对着干?”

安争回答:“第一,不想让人家说咱们进武院靠的是关系。第二,我要对得起邱长晨的举荐。”

杜瘦瘦:“反正我不懂这些,你说怎么就怎么。不过能靠自己本事进去当真好,省的被人说闲话,而且还能和那些考生过过招,想想就兴奋。咱们在边城修行了三年半,也该检验一下自己的实力到底如何了。”

两个人离开了兵部,直接返回住所。

方道直看着安争和杜瘦瘦的背影,忽然笑了笑:“希望你们两个别忘了自己说下的大话,有些时候,站直了走路总要证明自己。我说过,我不怀疑兵部的公正不怀疑武院的公正,我只是希望你们两个走路的时候能如现在一样挺直了脊梁,不怕被任何人戳。”

兵部尚书郝平安走到他身边,咳嗽了一声后说道:“真不该留下你,你这怨气要撒到什么时候?”

方道直耸了耸肩膀:“大人你说,我要是去了南疆和幽国的人厮杀,军功应该不会少吧。”

“自然不会。”

“所以我留在兵部,不会给我涨俸禄,也不会给我升官,我没怨气可怎么行?”

“你已经是大燕国至今为止,升官最快的人了。二十四岁,从军四年而已,已是正四品鹰扬将军,前无古人。”

“你不应该这样说,如果方知己大将军允许我在二十岁之前从军,说不定已经正二品了。”

方道直转身准备离开:“所以大人不打算请我喝酒补偿一下?”

郝平安摇头:“请不起,我的俸禄早就用完了。”

方道直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京城里军方的赡养所,那些战争之中受了重伤的士兵们。郝平安这位正二品大员的俸禄,七成都送到了赡养所之中用以改善那些伤兵的生活。

方道直苦笑:“我的俸禄也快花完了,不过恰好还够两壶酒一只烧鹅。”

郝平安一本正经:“要什么烧鹅?三壶酒!”

安争和杜瘦瘦回到住处的时候才到中午,那些大汉们正在空地上操练。这些大汉其实都不是天启宗的弟子,因为他们都不能修行。但是安争给了他们最正确的练体的方式,所以他们的战斗力比寻常武夫要强大不少。这些人的来历也都差不多,都是安争收留的。

赵国和燕国没有战事,但和涿国时有摩擦。这些大汉有赵国人有燕国人也有涿国人,都是边境上过不下的穷苦人家出身,想落草为寇被安争收留。他们性子里不恶,在那种环境下只好以抢劫富户为生,但他们从不肯伤人。这些人可以救,所以安争都救了。

以安争的眼力,以他的手段,想赚钱轻而易举。所以在边城那三年半,安争积累了巨大的财富。

安争说,做好人如果要穷要苦要受罪,谁特么的还愿意做好人。所以做好人当然要有酒喝有肉吃还有钱花,怎么舒服怎么过。

“这几天不要进逆天印。”

安争交代道:“这里是方固城,不是边城也不是幻世长居,这里高手如云。所以只要使用逆天印,就没准被人察觉。”

杜瘦瘦点头:“考核之前的这几天,我就和他们一块练练得了。”

他虽然年纪还不大,但最喜欢和那些大汉们喝酒,现在杜瘦瘦的酒量惊人,那些大汉被他放倒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他天生性子直爽而且没什么心机,大家都喜欢和他相处。

“去吧。”

安争拍了拍杜瘦瘦的肩膀:“一会儿出去买几只羊,就在那院子里烤了吃,今晚上随便喝酒。但还是老规矩,谁喝酒闹事,直接打残。谁闹的事大,杀无赦。这是大燕,但我不按大燕的律法和规矩做事,只按照我天启宗的规矩办。”

杜瘦瘦道:“得嘞,你就放心吧。这些汉子你还不了解?没有人做得出来喝酒闹事的腌臜事。”

杜瘦瘦招呼了一声,跑去和那些汉子摔跤去了。

安争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透过窗子看到曲流兮正在为自己整理屋子,把衣服叠好,床已经收拾的平整干净。他不管住在哪儿,床单从没有过七天就会被曲流兮拿去洗干净。

安争想打个招呼,但又怕曲流兮会脸红,所以就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她。等到曲流兮收拾好了准备离开的时候,安争先一步离开。

古千叶坐在远处的墙头上拎着一个酒壶晃荡着美腿看着,然后撇嘴:“真是麻烦的两个人,不爽快,看着累。”

她从墙头上一跃而下,现老霍靠在墙边拎着酒壶喝水。

“爷,你这样会吓死人的。明明不懂修行,为什么走路连个声音都没有。”

老霍:“呸,我走路声音很大,你听不见,心思都在那边呢,怪我咯?”

古千叶才不会脸红,她大大方方的笑:“哎呀那小子很帅嘛,所以多看两眼怎么了。”

老霍:“我有迷药,你可以放进酒壶里给那小子喝了。他被迷晕了,还不是任你为所欲为。”

古千叶:“爷,你这样有点为老不尊了啊。我就算要和小流儿抢人,也是正大光明的抢,怎么可能用迷药!”

老霍点了点头:“我敬你是条汉子。”

古千叶往前凑了凑:“有春-药吗?”

老霍:“咳咳”

他走了。

古千叶挑了挑眉毛:“爷你再老,脸皮也未必有我厚啊。”

她蹦蹦跳跳的走了,似乎一转眼就忘了自己的不愉快。

第七十三章 借刀杀人

只不过才一天的时间,附近的人就都知道方固城里来了一群会扶着老婆婆过马路的粗犷大汉。扶完老婆婆之后就在大街上开始揍人,还揍了好几个。传说当天挨揍的人去了方固府告状,方固府也派人到了安争的住所,不过左等右等也没把人等回来。后来听说,安争去了兵部,然后又去了武院。

方固府的人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人也没回来,只好回去,让人告诉安争务必去一趟府衙。

安争必须去,虽然他很不喜欢那种地方。

都说京官架子大,这话一点儿也不假。而什么人能成为京城这个地方的地方官?当然是最懂得做官的人才行。

京城里六部诸衙,穿着红色官服的四品五品官员在大街上都能随随便便遇到几个。如果不能在这些衙门之中游刃有余,是干不了方固府知府这个官的。做任何事都要考虑周全,左右逢源。所以方固府的知府历来也不能小觑,因为坐这个官位的人,往往升迁的很快。说不得摇身一变,就成了朝廷里的某个紧要位置的重臣。

不过方固府现任知府徐正声比较倒霉,因为他赶上了一个不好的时期。

自从燕王离世,太后执掌朝权,所有的权利几乎都被苏家人霸占了,朝廷里不可能给徐正声腾出来什么位置。所以就算他干的再好,也几乎没有升迁的可能。本来刚刚就任方固府知府的时候,徐正声意气风。因为他很清楚,只要自己干得好,很快就会调到更高的位置。

右丞相诸葛颜当初就是从方固府知府的位置调上去的,最辉煌的时候曾经门生遍及朝野。然而等到苏太后掌权,诸葛颜的权利逐渐被架空。朝廷重权,逐步转移到了左丞相苏茂手里。苏太后的两个弟弟,苏茂位居文臣之。传闻很快她的另一个弟弟苏纵就要被任命为大将军,权利尚在大将军方知己之上。关键是这俩弟弟还不是亲的,她亲弟弟现在是赵王。

方知己是什么人?那是正正经经被先王亲自请来的大人物,那叫拜将。而苏纵是什么人?据说根本就不懂得领兵。

所以徐正声很烦躁,总觉得自己应该想点什么办法调离这个烦人的方固府。这些日子他往上使了不少钱,吏部那边打点了不少,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现在又为苟占理的事烦着,他恨不得把那冷不丁冒出来的安争碎尸万段。

但他不能,因为到现在为止也没搞清楚这个安争到底什么来路,为什么会引起兵部那么大的重视。战争时期,兵部最重,所以徐正声绝不敢轻易的冒险去偏袒苟占理。况且苟占理现在还在兵部里关押着,他派人去了两次也没能把人要回来。今儿一早,又听说那个安争带着人把大方介所给铲平了,一个人都没留,全都轰走。

如果安争不是真的有很硬的后台,一个才从外地来的少年郎,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所以当外面的人进来说安争到了的时候,徐正声就算再不待见这个年轻人,也还是亲自迎接了出去。

客厅里光线稍显暗了些,所以当徐正声看到安争的时候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他听说了安争是个少年,没有想到这么年轻。从面相上来看,也就十六七岁。但安争面相稍显老成了些,实际上才满十五岁。

“见过大人。”

安争俯身施礼。

他身上有官职,虽然不是军方正规编制之内,但好歹也是正六品。六品官见五品官,没必要行大礼。

“果然是年少英才。”

徐正声表现出了真诚的笑意,快走两步双手扶着安争的胳膊:“不需要这么客气,请你来也只是了解一下当时的案情而已。”

安争说道:“大人是方固城百姓的父母官,必然公务繁忙,还能抽时间亲自接见卑职,卑职真是受宠若惊。”

徐正声对安争的印象大为改观,他以为安争是个飞扬跋扈不知道轻重的人,见面之后安争这么客气,倒是让他心里舒服了些。

“唉,我在这个位子上,事情确实多了些,所以对手下教导无妨出了苟占理这样一个丧尽天良的败类,我也难辞其咎。所幸是你察觉了此人的阴险,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害。”

安争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我刚到京城就给大人添了麻烦,卑职实在过意不去。”

徐正声连忙说道:“哪里哪里,同朝为官,何必如此客气。”

他拉着安争坐下来,安争回身从跟着他的大汉手里取了一个礼盒放在桌子上:“这是卑职从南边带来的一些土特产,不算什么珍贵的东西,但京城少见。”

徐正声笑容更明媚起来:“何须如此客气,你我既然认识了,以后自然要多多走动,这样客气岂不是反而显得生分了?”

安争道:“大人教训的是,卑职下次不敢造次了。”

徐正声哈哈大笑:“那好,既然只是些土特产,我就收下。我已经安排人在德岳楼安排了酒席,一会儿你我同去。我给你介绍几位同僚,以后大家熟悉了,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安争当然不会这么早就和方固府的知府闹翻了,他要让人摸不清自己的底细,正好利用这个家伙。

“您看,卑职来的急,刚从兵部武院回来就赶到了府衙,连件衣服都没换。要不这样,卑职先回去换件衣服,然后在德岳楼恭候大人?”

徐正声笑道:“也好也好,既然这样那你先回去,咱们稍后见面。”

安争起身告辞,出门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

不过是送了些东西罢了,这个家伙立刻就绝口不提苟占理的事。其实安争很清楚,自己废了苟占理,徐正声肯定心里不舒服。能做到捕头,如果不是和徐正声关系密切才怪。但徐正声不是个废物白痴,他知道轻重。安争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当然就要顺着台阶下来。

其实从进门到出门,安争和徐正声连三十句话都没有过去。但是这个过程,很重要。

安争走了之后,徐正声将安争带来的礼盒打开,现里面是一颗东珠,一个账本。

东珠足有小孩拳头大小,这东西就算不是价值连城没有几万两银子也买不来。安争出手这么阔绰大方,让徐正声很满意。当他翻开账本的时候脸色又变了,因为那账本是大方介所的。里面清楚的一笔一笔记着他从大方介所拿了多少钱,什么时候,多少次,每次多少,清清楚楚。

“苟占理你个混账东西王八蛋!”

徐正声啪的一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快步在屋子里走了几圈。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人拉开,府衙的师爷刘随从外面进来,看到徐正声这副模样立刻把门关上:“这是出了什么事?”

徐正声指了指桌子上账本,刘随快步过去拿起来看了看,然后脸色也变了。又看到那东珠,他随即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是那个安争派人送来的?”

徐正声道:“他亲自送来的。”

刘随长出一口气:“那还好,说明这个年轻人知道轻重,也懂为人处世。他亲自把这账本给大人您送过来,再加上一颗东珠,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不想和大人您出现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这件事,到苟占理这,就打住吧。”

徐正声道:“我也是如此考虑,这个安争亲自登门,对我颇为尊敬,言谈举止也有名门气度,料来背景不凡。他若是把账本交到兵部,只怕对我来说也是个劫数。苏太后那边唯恐自己手下人做官的不多,见缝插针,恨不得有一个位置就安排一个自己人。要是把我弄倒了,立刻就会有太后的人做这个知府。”

“所以,这个人可交。”

刘随道:“安争看起来有着和年纪不相符的处事态度,这种事这个年纪,若没有大家族的熏陶培养断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属下还是觉得,和这个人应该多联系,最起码保持友好。”

徐正声点头:“你去派人到德岳楼,把席面换了。之前定了一桌寻常的酒席,让人告诉德岳楼的人,换成最好的席面。”

刘随俯身:“属下这就去安排。”

他走了两步,然后回身:“苟占理这个人,不能留了要不属下去兵部走一趟,送进去一些银子,让他暴毙在牢房里?”

徐正声一摆手:“你去安排吧,这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东西,没有我照顾他,他能有今天?居然还敢记我的账,这分明是没安好心。”

刘随点头:“行,那属下尽快安排。”

大街上,安争和杜瘦瘦并肩而行。

“安争,为什么给那个烂东西送那么大一颗东珠?那家伙肯定是个贪官啊,不然怎么会养出来苟占理那样的手下。”

杜瘦瘦问。

安争笑着反问:“这样的贪官该不该死?”

“该死!”

“但现在还不能杀,因为杀了他会把我们自己都牵连进去。你我把徐正声当做敌人,但因为那一颗东珠加一个账本,徐正声已经不把咱们当敌人了。”

安争道:“让敌人把咱们当朋友,才用了一颗东珠而已。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徐正声这个人接触的,多半也是和他一样的贪官。而兵部里的人,个个都是真汉子。以后有徐正声给咱们通气,咱们能了解方固城里官场上更多的消息和内幕。多好的一个卧底,这东珠送的值。”

杜瘦瘦问:“不是还有一个账本呢吗,那可是徐正声的老命。”

“假的。”

安争笑了笑:“账本是曲疯子连夜写出来的。”

“我的天,假账本你也不怕被他看出来!”

“你认为徐正声会记住自己哪一天什么时候从大方介所拿了多少银子吗?”

杜瘦瘦愣了一下,然后啪的拍了安争的肩膀一下:“我-操老狐狸啊!”

安争笑道:“客气客气,苟占理这样的人不死,天理不容。让徐正声动手去杀苟占理,比咱们自己动手还要干净。”

杜瘦瘦问:“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阴险。”

安争笑道:“哎呀这种事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你看出来呢,上次你去厕所茅坑里突然被人扔了一块石头我就不会随便乱说的嘛。”

杜瘦瘦:“嗯,也对我-操!扔石头的是你!”

第七十四章 夜叉

古千叶曾经问过安争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个好人。

安争没有回答。

也许男人和女人心目之中的好人不太一样,尤其是在某些方面。比如女人认真的对一个男人说你是个好人的时候,往往指的是我看不上你。但古千叶问的好人的意思,不是这个。她很奇怪安争的为人处世,明明是个好人,但为什么手段那么凶残。很多时候,安争的手段比坏人还要凶残。

安争不回答,其实古千叶心里也有个答案。

安争对好人,比好人更好。安争对坏人,比坏人更坏。

所以这是一个非常非常有魅力的男人,哪怕他才十五岁。

安争回到住处的时候,天启宗的牌子已经挂在了门口。这个牌子是安争在边城的时候找人制作的,一路上就这么千里迢迢的拉到了京城。两个大汉正站在梯子上擦拭牌匾,看到安争的时候连忙打招呼。

外界的人都有些好奇,这个天启宗到底什么来路。浩浩荡荡数百人进城,能有这么多弟子的宗门真的让人不敢小觑。然而实际上,天启宗还是只有那几个人。安争既是宗主,又是杜瘦瘦他们的先生,还是这个宗门的大管家,什么都管什么都干。他这个宗主加先生加大管家,倒是把弟子们伺候的舒舒服服。

安争刚要进门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一股杀气。

杀气这种东西,其实很玄。

举一个例子六年前,大将军方知己重建铁流火,精挑细选了一千八百人。六年后的今天,铁流火已经有三千六百人的规模。重建铁流火之后,方知己只说练兵,带着一千八百铁流火离开了京城,谁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回来的时候正是夏天,可是当他们进城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后背上一阵阵寒。

那天夜里,铁流火在城中校场接受燕王的检阅。燕王离开之后,铁流火就直接睡在了校场上。校场里的一些负责日常杂物的残疾老兵后来对人说那天夜里,校场方圆千米之内,一只蚊子都没有。

安争感觉到了杀气,他曾是大羲明法司的座,对于杀气这种东西的感知,比别人更敏锐。

但是他转身的时候,杀气就消失不见了。

然后他就看到不远处有个穿一身白衣的家伙,举着一把油纸伞站在街口看着自己。

夕阳余晖尚在,晴空无雨。

那人举了把伞。

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安争忽然想骂街。

他让杜瘦瘦先进去,然后一个人往那边走。杜瘦瘦不知道生了什么,就守在门口看着安争。

“我以为你已经死在什么地方了呢。”

安争一边走一边说。

那人笑着回答:“综合各种情况来分析,我比你会活的更久。而且刚才如果我愿意,你已经死了。”

安争撇嘴:“你来干什么?”

那人很真诚的说了一句:“想你。”

安争:“滚。”

那人耸了耸肩膀:“这可不像是大名鼎鼎的天启宗安宗主的待客之道。”

“阴魂不散。”

安争嘟囔了一句,然后指了指住所:“要不要进去坐坐,不愿意别勉强啊。”

那人把油纸伞放下来,居然是已经三年多没有见过的陈少白。

“算了吧,你知道我不是那个陈少白,但杜瘦瘦他们不知道,解释起来多麻烦?街口有个烧烤摊,去不去?”

“怕你?”

安争先回去和杜瘦瘦说了一下,说是一个朋友,回来再跟他解释。然后他和陈少白两个人七转八转的到了很远的一个烧烤摊。

“这就是你说的街口?”

“我又没说是哪条街。”

陈少白坐下来,朝着老板招呼:“来俩大腰子。”

安争看怪物一眼看着他:“要不加俩羊宝?”

陈少白:“呦呵,你也亏啊。”

安争白了他一眼:“你跑来方固城做什么。”

陈少白:“做生意。”

他又点了一些凉菜,要了五十个肉串,然后要了一壶酒:“先说说你吧,不是约好了和方固府那位徐正声大老爷一块去德岳楼吃大餐的吗,怎么这么痛快就跟我出来吃烧烤。你就不怕那位大老爷怪罪,把你们全都抓进方固府的大牢里。”

安争道:“我让曲疯子去了,这种事无非就是走个过场。曲疯子会告诉他们,我是和兵部的人去吃饭了,实在走不开。他难道真的会去兵部问问?”

陈少白:“你学坏了。”

等到烧烤上来,他低着头也不说话一顿猛吃,好像三五天没吃过东西似的。这样一个白衣飘飘丰神如玉的佳公子,吃的满嘴油实在有失体面,以至于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陈少白对安争招了招手:“把手伸过来,我最近在师门学了一样绝技,看手相预测凶吉。你刚到这方固城就闹出那么大的事,谁知到得罪多少人。来来来,我今天免费送你一卦。”

安争将信将疑的伸出手,然后陈少白低头用安争的衣袖擦了擦嘴上的油:“你说你这么蠢,怎么在江湖混?”

安争:“妈的大意了。”

陈少白道:“我听说你拒绝了兵部直接进入武院的安排,非要自己去考核?明明可以一条直路走过去,偏偏绕远走小路,你有病?”

安争好奇的看着他:“你刚来方固城就盯着我干吗?你听说,你听说,你听谁说?我进兵部的时候没见过几个人,你连说什么都知道,到底想干嘛?”

陈少白:“都说了想你,你不信?”

安争:“还能让人好好吃饭吗?”

陈少白哈哈大笑:“我可不是刚才方固城,我已经在这两年了,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你进兵部的那天我恰好也在兵部,你和铁流火将军方道直说话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的屋子里喝茶。我和方道直关系还好,所以你们俩说了什么我都知道。另外就是,你今天进府衙的时候,我恰好也在府衙,所以你说了什么我也知道。”

“恰好你个蛋。”

安争骂道:“我要是信了你,我就是个棒槌,怎么那么多恰好。”

陈少白笑道:“人不是说了么,无巧不成书,既然你不信那就算了。不过你我可能会在秋成大典碰面,我见你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到时候如果遇到我,你可能要倒霉。我是不会给你面子的,能把你打多惨就把你打多惨。你说怎么会那么多巧合,你看又来一个巧合。你要参加秋成大典,我也参加秋成大典,咱俩这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安争:“说人话。”

陈少白道:“你不吃?”

他没等安争回答,就把安争面前的烤串拿过来啃:“我想提醒你,武院考核不算什么,就算你烤的稀烂武院也会招收你,因为兵部尚书郝平安对你赞不绝口。但是秋成大典就不一样了,那些宗门那些学院,谁都想拔得头筹。而且今年天才特别多,就好像不要钱似的,一抓一大把。”

安争皱眉:“原来他是兵部尚书大人。”

陈少白:“说你蠢你还不信,你真以为他是个六品员外郎?算了,和你也就不计较智商上的事。我是来告诉你的,武院只有三个名额,所以你想进秋成大典没那么容易。总觉得自己做事已经很有把握的样子,但你了解过武院吗?知道武院里有谁是你的竞争对手吗?没错,武院的人很团结,但绝不会放水,就算是自己人的选拔也会真刀真-枪的拼。”

他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我最欣赏燕人的地方,恰恰就是这个,平日里关系再好,只要涉及到了比试,绝不会有什么猫腻。尤其是燕人的武夫,性子最是爽快可爱。”

安争脑子里想的却都是,这个陈少白到底是什么来历,到底要干嘛。

“你来请我吃烧烤,不会是想告诉我都需要注意谁吧?”

陈少白放下手里的烤串:“当然不是,是你请我。”

说完之后继续吃。

安争问:“那好,你就说说我该注意谁。”

陈少白头也不抬的伸出两个手指:“再来两个大腰子。”

安争一咬牙:“给他十个!”

陈少白挺起胸膛:“我要吃十个!”

旁边一个领着孩子走的少妇用惋惜的眼神看着安争他们俩,自言自语:“挺好的两个少年郎,眉清目秀的,身材也好,怎么就是傻的。”

陈少白嘿嘿笑:“十个真吃不了,来俩就行了。不过话说起来,你现在什么修为境界?”

安争摇头:“说不得。”

陈少白道:“算了,你这个年纪,以你的资质估计也太强不了。武院里边有谁比较强我就不说了,反正进了武院你就知道了。若你能从武院那么多天才之中脱颖而出,只需记住三个人一个是大鼎学院的苏飞轮,一个是太上道场的风秀养。”

安争:“还有谁?”

陈少白:“废话,当然是我。”

陈少白将最后一口肉吃下去,满足的拍了拍肚子:“我吃饱了,谢谢款待。”

安争:“你带我出来吃东西,真的要我付账?”

陈少白:“你在边城了那么大的财,还在乎这点小钱?别这么抠门,我给你的消息价值万金小心苏飞轮,这个人是苏太后的人,所以这秋成大典从一开始,就没了公平公正可言。真要是遇到这个人,认输就是了。”

陈少白起身,然后举起那把油纸伞走了。

安争不明白,天已经黑了,他举个油纸伞到底是有什么想法。或许是感受到了安争的疑惑,陈少白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回头:“我举伞,是因为我太帅了,太多仰慕的眼神让我有些受不了。”

“滚!”

安争起身,放下一块银子随即离开。

他知道陈少白是带着好意来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陈少白到底什么身份?他为什么总是帮自己?

陈少白举着油纸伞走出巷子,却没有上大街,一直在那种小的街道上的穿行。他似乎十分熟悉方固城,对每一条路都熟悉。走到一片大宅子的后门他站住,后门吱呀一声开了,几个人从里面出来看到陈少白的油纸伞,呼啦一下子全都跪倒在地:“拜见少主。”

陈少白随意的摆了摆手:“人在吗?”

其中一个人回答:“在。”

陈少白嗯了一声,举步走进后门。

就在陈少白走进去不久,这大宅子的宽阔的前门突然关了,所有人都退入了府门之中。门口的灯笼很亮,照着门上的匾额诸葛府。

方固城只有一座诸葛府,那就是右丞相诸葛颜的家。

当夜,三朝老臣诸葛颜死。

诸葛颜是小满境的强者。

尸体旁边有一把油纸伞,伞面上有个图案夜叉。

第七十五章 说当年事

安争得到三朝老臣诸葛颜突然死亡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影响。他知道诸葛颜,一个能熬死了两位燕王依然在朝中有着一定地位的老臣,自然有着过人之处。可是他毕竟已经很老了,而生老病死这种事也没必要特别在意。如果诸葛颜年轻些,那么可能还会有人扼腕叹息。但诸葛颜死了,对于朝廷之中很多人来说不是坏事。

因为,空出来一个位置。

据说满朝文武都去了,诸葛府格外的热闹。

安争更没有把诸葛颜的死和陈少白联系在一起,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把这样两条线连起来。

安争不了解诸葛颜,也不了解陈少白。

但是因为这件事,武院的考核向后推迟了一些,具体什么时候重新举行还要等通知。诸葛颜作为燕国丞相在朝数十年,最风光时门生遍及朝野。不过后来或是因为他树大招风,以至于燕王不得不开始打压。诸葛颜的智慧也非一般人可比,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之后,主动上书请辞所有实权职务,只保留太学院院长一职,请燕王准许他去教书育人。

这份奏折一上去,燕王感念其多年的功劳,反而有些不好下手了。权衡再三,把诸葛颜亲信的官员罢黜了一部分,但最终还是给诸葛颜保留了丞相的职位。不过为了制衡,燕王将大丞相制改为左右相,选了另外一个朝中重臣出任左相,自此之后诸葛颜的势力也逐步被消减,权利被逐渐架空。

但树大根深,毕竟这么多年在朝,就算是没有实权,依然能呼风唤雨。

诸葛颜突然死了,有些敏感的人联想到了苏太后,但也不敢胡乱说什么。

一年之前,苏茂被提拔为左丞相。一年之后,苏纵即将被任命为大将军。这个节骨眼上老相诸葛颜忽然死了,确实有些微妙。

据说当日,太后苏晴暖,燕王沐长烟全都去了诸葛府,并且在府中停留了一日一夜才走。

这份殊荣,已经是前无古人。

安争派人打探了消息,但这些事距离他们都还远,所以并不是十分在意。他更愿意多考虑一下接下来怎么才能稳妥的进入武院,怎么才能稳妥的进入秋成大典。怎么才能让自己渗透进大燕的权力阶层,怎么才能把小七道的娘亲从天牢里救出来。

直接去见沐长烟?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沐长烟见了他,他难道就敢把叶大娘从天牢里放出来?已经三年多了,如果他有这个胆子早就去做了。

安争也不知道,其实在他进城的当天沐长烟就看到了他,只不过那位被苏太后用三年多时间打磨掉了所有锐气的燕王,早已经模糊了记忆。沐长烟到现在也仅仅是觉得天启宗这天启两个字有些熟悉,忘了幻世书院对面那间破落的武院。或许,他不是忘了,而是从心里不相信安争他们能真的创造奇迹。

安争留下杜瘦瘦他们在宗门里修行,趁着这段时间方固城里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诸葛府那边,他让老霍想办法把逆天印安置好。

三年多,开了作弊器一样的他们算起来比其他的修行者要多修行了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时间,如果再不能有所成就,那都对不起逆天印。

安争自己离开了天启宗,换了一身朴素但整洁干净的黑色布衣,踩着一双千层底的黑面白底布鞋,在蒙蒙细雨之中,擎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朝着明文大街那边走了过去。其实安争来方固城不仅仅是为了小七道,还为了他自己。当初他在沧蛮山被伏击的时候,就在靠近燕国的这一侧。

当时大战那么激烈壮阔,燕国的修行者不可能不知道。

之所以安争当时不眠不休的赶来,是因为大羲圣皇派人告诉他,皇七子惠王陈重器在燕国遇袭。陈重器是安争最好的朋友之一,两个人在很多方面都有着无与伦比的契合。他们无话不谈,安争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他更了解他自己的,就是惠王陈重器。

当时十六国激战,燕国,赵国,涿国的联军一路高歌猛进,几乎将永国灭国。

大羲圣皇对自己的七子陈重器颇为喜欢,所以打算派陈重器为大羲使者,调停十六国的战事。

大羲的策略是,可以打,但不能有任何一国被灭。因为大羲需要这些小国不停的打,不停的死人,唯有如此,这些小国才不会对大羲构成任何威胁。而为了给陈重器增加一些政治筹码,增加一些功劳,所以本不该亲王身份亲自出任的使者,委派给了陈重器。

消息传回大羲的时候,说的是陈重器在燕国参观的时候,突然遇袭。

安争没有随大队人马一同前来,而是星夜兼程的自己先一步赶到。结果才进入燕国境内,燕国的人就告诉他大羲皇子被困在沧蛮山某处。那地方,其实就是燕山山脉的一段,算是沧蛮山的分支。燕山山脉在燕国以北,最近的地方距离方固城不过三十里。

事后安争分析,其实自己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而且因为关心则乱,所以忽略了太多的破绽。以他当时的实力,才进燕国就被燕人找到,然后告诉他陈重器被困在什么地方这显然不合理。

结果他心急之下,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些,直接冲进了沧蛮山。

沧蛮山大战,他一人独战数十个高手,却始终都没有见到陈重器出现。陈重器身边就算不是高手如云,也有几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修行者。安争一个都没有见到,所以在那一刻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自己最好的朋友,用他自己做鱼饵,把陈羲钓来了。

所以说,当时燕国必然是知情的。不然,大羲明法司的座在沧蛮山陨落,光是这件事就足以让大羲兴兵北上,直接把燕国碾为齑粉。但这一切都没有生,也就是说当年的那件事从始至终,都是针对安争的。有人要把安争除掉,陈重器就是其中之一。

可到现在为止,安争也没有想明白陈重器除掉自己的理由是什么。

若是陈重器成为了太子,将来继承大羲圣皇之位,以他和安争的关系,安争难道不会拼尽全力的支持他?

安争不理解,现在实力也不足以回到大羲去查,所以现在就先抽丝剥茧一样把能查到的地方查到。

当初燕国必然是得到了授意,甚至围攻安争的那些大修行者之中,就有燕国的人。

要想把这些事查清楚,必须进入燕国的朝廷之中。

所以安争要去见庄菲菲,那个女人背景深厚,应该能从她那得到一些消息。

就在安争往聚尚院走的时候,方固城的天极宫里,关于安争的事其实还没有结束,或许是另外一个开始。

苏太后侧卧在软塌上闭着眼,三个小侍女在她身边伺候着。一个捶腿,一个揉腰,一个捶背,三个人轻手轻脚,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这是三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都很秀美。但是在这种重压之下,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像是得病了一样的白。

她一摆手,示意那三个小侍女出去。

左丞相苏茂坐在不远处,抿了一口茶:“太后,诸葛颜死了,那件事差不多也就该结束了吧?当年知道其中秘密的,也不过就那几个人。大羲惠王派人不断的施压,也是怕这件事被人泄露出去。毕竟死了的可是大羲明法司的座,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哪里还是什么大人物。”

苏太后闭着眼睛冷笑:“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没有什么用处。不过这位座大人确实了不起,死了好几年这件事居然还没有结束。传闻大羲国内,要为他报仇的人还是不少,而且不断的在给大羲皇朝施压。惠王殿下多半也是因为有些不胜其烦,所以让咱们把该处理的都处理干净。”

她语气平缓下来:“不过我早就想杀诸葛颜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诸葛颜自身就是小满境的修行者,几近巅峰,不好对付。再说他府里还有那么多高手,门客之中谁知道藏着什么样的江湖豪客。这次诸葛颜突然死了,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苏茂问:“诸葛颜真是病毙?”

苏太后道:“我让人查验了尸体,确实是病毙。到了他那个年纪,急病而死倒也算不得什么。”

坐在另一侧的苏纵道:“这样一来,咱们对大羲方面也就能有个交代了。可是让人不满意的是惠王那边承诺给的东西,到现在都没有兑现。”

苏太后猛的坐起来:“苏纵,我就要把你提拔为大将军了,你就不能成熟些?你以为惠王会真的给咱们那些东西?就算他不给,以大羲的实力,以他大羲亲王的地位,咱们能不妥协?你要是一直这么肤浅,怎么对付方知己?”

苏纵连忙起身:“姐姐说的对,我记下了。”

“称我为太后!”

苏太后脸色寒:“家事国事,你要分清楚!”

苏纵脸色白,垂道:“臣知错了。”

苏太后缓和了一下后说道:“这件事,咱们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若是你们谁敢胡乱说出去,哪怕你们是我的亲信之人,我也不会留一分客气。当初参与这件事的有诸葛颜,已经死了。还有一个兵部尚书郝平安,暂时想不到理由杀他。可是你们别忘了,没参与但知情的还有方知己!”

她看着苏纵和苏茂:“这两个人不除掉,我没有一天能睡安稳。郝平安掌权兵部,军中都是他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我让你去做大将军。可我知道,以你的资质和手段,万万不是郝平安的对手。算了待日后母国再派贤才再说。”

苏纵扑通一声跪下来:“求太后给我一个机会,为太后分忧。”

苏太后冷哼一声:“整天只知道风花雪月饮酒作乐,若你再不改改,我真的不能用你。”

“臣会改过自新,不让太后失望。”

“起来吧。”

苏太后一摆手:“除掉郝平安不算最难,难在方知己。方知己的修为实力深不可测,杀他太难了。”

她有些烦躁,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趁着方知己不在方固城,尽快把郝平安解决了,把兵部的权利都拿过来。然后再把方知己的兵权收回,再杀也不迟。大羲惠王那边,我会派亲信之人过去回复。你们两个都争气些,不要事事都指望着我给你们下令。若事事都靠我谋虑,我要你们做什么?我不是养孩子,而是需要帮手。不能分忧,反而处处让我忧心,你们再这样下去就真没留下的必要了。”

苏茂和苏纵站起来抱拳垂:“臣无能。”

“走吧走吧,看着你们就烦心对了。”

苏太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有一个人,我怎么忘了,聚尚院那个活死人,留着也是个祸端。”

与此同时,安争恰是走到了聚尚院的大门外。

第七十六章 突如其来

再见到庄菲菲的时候,安争觉得她整个人都变了。

曾经的庄菲菲,性感,妩媚,诱惑,让人想入非非。可是再见到她的时候,她端庄,秀美,如牡丹。

“小先生?”

看到安争的那一刻,庄菲菲的眼睛眨了一下,这偶尔的孩子气,多了些俏皮。

本来坐在客厅里闲着没事看墙上古画的安争连忙站起来抱拳:“见过大先生。”

庄菲菲摆了摆手示意伺候的人都出去,她坐在安争对面,等下人们全都走了,她才有些当年的模样:“你这样一点儿也不好玩了,这么生分客气,让我觉得距离一下子就远了很多。可不要忘了,你是我聚尚院的恩人。”

安争摇头:“我不知恩在何处。”

庄菲菲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恩在这里。”

安争看了看那高耸的胸脯,点了点头:“就是不好取回来。”

庄菲菲脸一红,呸了一口:“你好端端的在边城做富豪,没事跑来方固城做什么。”

安争笑道:“你倒是惦记我。”

庄菲菲道:“你的事,还不是满大街都有人在传。消息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你朝中某位重臣的私生子,这是回京城来认亲的。还有人说你是某个大宗们的少主,猛龙过江,来京城扎根的。像我这样对你知根知底的人,好像只有我一个吧。”

安争道:“还有一个,不过怕是已经忘了我。”

庄菲菲想了想也没有想到是谁,她只是下意识的忽略了那位已经身为燕王的大人物沐长烟。

“为秋成大典?”

她问。

安争点了点头:“也为你。”

庄菲菲下意识的往左右看了看,然后摇头:“再这样胡言乱语,我也不好跟你这么两个人面对面的说话,只好把下人叫回来,你才会收敛些?”

安争道:“你在家里,一点江湖气都没有了。”

庄菲菲沉默了一会儿,眼神里有些东西一闪即逝:“有些放肆,总不能时时刻刻都肆无忌惮的放肆出来。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你也很清楚才对。正如你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先生,而是天启宗的大宗主。数百人浩浩荡荡进京,这场面连那些成名已久的大宗门都不曾有过。”

安争道:“我脸皮厚。”

庄菲菲扑哧一声笑了:“这倒是,我认同。说吧,找我什么事?”

安争道:“我记得大先生说过,你欠我一个人情。”

庄菲菲肃然起来:“你说。”

安争道:“我想要一份详细的人名单,所有秋成大典的热门人选都要。你对京城比我熟悉的多,让我自己去打探消息的话可能来不及了。”

庄菲菲显然轻松下来:“就这事?算不得还你人情,这事太小,而你当年的人情太大。你放心就是了,明儿一早这人名单我就派人送到你府上。噢对了,有个消息你听说了吗?被你修理了一顿的那个方固府捕头苟占理昨儿个从兵部被带回了方固府大牢,结果昨儿夜里就自杀了。”

安争道:“没听说,但想到了。”

庄菲菲道:“好手段,让我都有些害怕你了。”

安争摇头苦笑:“不稍稍立个威,借一借你聚尚院和兵部的力,我在方固城也不好立足。之所以我带着几百人浩浩荡荡的进来,不是因为我够强,而是因为我们依然很弱小。要想让别人不招惹,最先做到的就是虚张声势。”

庄菲菲道:“也是难为你了,你今年也不过十五岁吧。”

安争点头:“我说过,大一些会来见你的。”

庄菲菲脸又一红:“明明是个正派的不得了的人,偏偏满嘴的风流话。你这样的人,也不知道将来会惹出多少风流账。偏你又没那个胆子,所以也许会让不少女人为你伤心。”

安争笑道:“那就承你吉言了,风流债再多也不怕,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我倒也没别的事,你要是不留我吃饭我就要回去了。另外就是我还想知道,朝廷里我有什么人可以接近一下。你和兵部比较熟悉,我若要立足,离不开兵部的支持。”

庄菲菲道:“明儿给你的名单里,我顺便附一份你需要走动的官员名单。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据我所知,兵部尚书大人对你也是赞不绝口。你进武院的事不需要担心什么,就算修为上稍显欠缺,你的见解和在鉴宝上的能力,也足以让人动心了。就算实在进不了武院,我聚尚院大掌柜的位置时时刻刻给你留着。”

安争起身:“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总不会没了饭吃。”

庄菲菲起身:“不留下吃饭?”

安争往四周看了看:“还是算了吧,看得出来,你也很辛苦。”

庄菲菲眼神闪烁了一下,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确实很辛苦,回到聚尚院总部之后,事事都要她操心,这么大一个产业,靠她一个女子撑着,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怎么可能不累?

“告辞。”

安争往外走,庄菲菲起身送他。就在这时候,外面呼啦一下子闯进一群人。为的是一个身穿锦衣的年轻男人,看着二十岁上下,白面无须。虽然还算英俊,但却是那种安争一眼就能看穿本质的人。这种人流里流气,大户出身,所以猖狂,所以令人厌恶。安争没有火眼金睛,但他看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在明法司的时候,看这种人看的更多。

“大先生,这是又会了个小情郎?瞧着面生啊,这是新欢?”

那人身材细长,后背有些弓,眯着眼睛说话的样子就那么讨厌。

“苏公子,这只是我的一位旧交。”

庄菲菲板着脸解释了一句。

她对安争说道:“这位是大鼎学院的苏公子。”

安争问:“苏飞轮?”

庄菲菲还没说话,那年轻人挑着眉毛对安争说道:“我不是他,你们这些孤陋寡闻的东西都是乡下来的吗?大鼎学院不只有一个苏飞轮苏公子,还有我苏飞云苏公子。他是他,我是我。”

安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苏飞云看向庄菲菲:“大先生刚才说什么?这个人是你旧交?哎哟喂,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啊,旧交你俩交了好几年了?你丈夫病倒了之后就和他勾搭在一起了啊,那时候他也不过十一二岁?能满足你吗?不过带个少年也安全,没人会怀疑你。你俩是不是就在你丈夫病榻之上缠绵啊?嘿,真他妈的刺激。我说大先生,我对你仰慕已久,你就不考虑一下我?”

他说考虑一下的时候,使劲儿往前挺了一下腰。

庄菲菲皱眉:“苏公子,说话还是要考虑清楚,不要丢了苏家的脸面。”

苏飞云哈哈大笑:“我就喜欢你这个假正经的劲儿,你一个守活寡的人,有我这样的人垂怜你不应该高兴吗?你假装正经也很辛苦吧,但你那一脸狐媚骚气的样子已经出卖你了,你是不是夜夜都寂寞的难以入睡?要我说,你那活死人一样的丈夫早该死了,活着祸害你干嘛?”

“可你越是这样假正经,我就越喜欢。我想着,当你放开自己的时候,会火辣的让人受不了吧。”

他伸手去勾庄菲菲的下颌,庄菲菲往后退了一步看向安争:“安宗主,我就不远送了。”

安争本来站在那没动,苏飞云却一转头看向他:“还不滚?你看不出来大先生这是要和我单独相处吗?一会儿我和她颠-鸾-倒-凤,你也看着?也不知道从那么冒出来的东西,居然这么不识趣。你既然听说过苏飞轮,当然也知道我苏飞云是苏家的人,苏家你惹得起吗?”

安争摇头:“惹不起。”

苏飞云道:“那你还不滚?”

安争回头看向庄菲菲,忽然诡异的笑了笑:“我会再来。”

这本不是一句什么过分的话,但安争故意说的语气有些异样,以至于苏飞云立刻脸色就变了:“你他妈的刚才说什么?”

安争看向他:“说我会再来,怎么了?这话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苏飞云往前凑了凑,他细高细高的,瞧着好像驼背的虾。他比安争高半个头,往前凑过来鼻子几乎顶着安争的脑门:“你要是有胆子再把这话说一遍,我就施舍你一座坟。”

安争往后撤了一步,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然后笑着对庄菲菲说道:“告辞。”

他往外走,苏飞云伸手去抓他,可安争的步伐只是轻轻一变,苏飞云一把抓空。

“你他妈的。”

苏飞云回头看了庄菲菲一眼:“一会儿再来找你,老子早晚把你操-死。”

庄菲菲脸色铁青,可又不能说些什么。她看着安争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感激。她知道安争是故意激怒苏飞云的,可这样一来,苏飞云不会对安争善罢甘休。安争一步跨出去人已经在大门外,苏飞云立刻带着人追上去:“你他妈的还想走?在这方固城里得罪我的人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等他们出去庄菲菲立刻招了招手,两个老者从暗处掠过来俯。

庄菲菲吩咐道:“暗中保护安公子,他是兵部看重的人,不能出事。但你们记住,不要露了自己的身份。苏家的人咱们暂时不能得罪。”

那两个老者道:“夫人放心,我们这就去。”

两个人一闪而逝,如鬼魅一样。

安争故意和苏飞云保持一定的距离,也是有心测试一下这个苏飞云什么实力。不出安争的预料,这种人修为稀松平常,能进大鼎学院也只是因为他姓苏而已。但是苏飞云身边的护卫之中,有两个人伸手不俗。一个络腮胡强壮如牛,一个短小精悍如鼠。前者后背上背着一把开山斧,后者手上戴着金属手套,指尖弯曲却锋利如刀。

“真是麻烦。”

安争自言自语了一句,苏家的人一旦招惹上,估计就是后患无穷。但他性子就是那样,绝对不会容忍苏飞云就那么欺辱庄菲菲。如果他能忍的话,他就不是安争,不是那个大羲明法司嫉恶如仇的座大人。

安争往前面看了看,需要一个合适的地方出手。

要想不留后患,就不能让人知道是他出手,但这大街上人来人往,显然不适合。而一旦他尽快脱身,苏飞云肯定会回去找庄菲菲的麻烦,逼问庄菲菲自己的身份。

所以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想解决并不容易。

安争故意往小巷子里走,度上稍稍减缓了些,让那些人以为自己后继无力。果然,那些人开始加,追的越来越近了。

眼看着前面有个貌似是废弃的宅子,里面荒草都比墙头高,安争也找不到更适合的地方,只好纵身一掠进了那院子里。

苏飞云和他的手下,一个一个的跟着跳了进去。

第七十七章 剧情主导

安争的性格就是见不得做恶的人,但这里是大燕京城,苏飞云是后族的人。太后苏晴暖掌权之后,后族的势力在燕国野蛮性的生长起来,任何人都无法阻挡。朝中一些看不惯的老臣却逐步被清理,大将军方知己也被排挤出了京城。现在后族最大的眼中钉,就是兵部。

苏飞云在后族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其实并不重要,这样的人如此猖狂当然不可能是权力阶层的核心。但恰恰是这种权力阶层外围的小人物最可恶,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能依仗什么。

这样的人其实在本族的权力阶层的眼中都未必有人在意,苏飞云这样的人也永远靠近不了权力阶层的核心,当然这种不在意指的是家族之内的眼光。真正的接受了良好教育和悉心培养的真正的大家族传人,就算性格再阴郁,也不会像苏飞云那样的飞扬跋扈。最起码,绝大部分人不是这样。因为那些人,杀人做恶更为隐蔽。

但有一点必须承认,苏飞云这样的小角色在后族之中不被重视,不代表别人可以杀了他。一旦他死,为了后族的威严,后族也会全力追查。

所以这件事安争知道自己必须处理好,不然天启宗将要直接面对后族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没有一丝胜算。

“跑?你他妈的还能跑到哪儿去?在方固城里,我可以随随便便的弄死你。”

苏飞云跳进院墙之后一摆手,他的手下随即分散出去,将安争四周的退路全都堵住。安争听到这个人说了一个跑字,忍不住心中怅然,自己居然会和这样不入流的人做对手。

如果安争真的要跑,苏飞云连一点追上的可能都没有。

而到了现在,苏飞云居然还认为安争是在跑。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苏飞云指着安争的鼻子吼了一声。

安争算计了一下这个地方所处的位置,距离各衙门都不算近,距离皇宫也不算近,而且只要把打斗的场面控制在一定的波动之内,那些官方的高手是不会随便出动的。官方要借助修行者的力量维持统治,那么对于修行者就必须有足够的宽容。方固城里宗门林立,彼此之间的比试也是家常便饭一样。

如果察觉到有争斗的迹象官方就出面的话,只怕会引起所有宗门的不满。

安争脑子里想到了这些,稍稍松了松心,然后他笑着看向苏飞云:“我听闻大鼎学院有一位苏飞轮苏公子,和你是什么关系。”

苏飞云道:“你他妈的管的着吗?你现在面前站着的是苏飞云苏公子,不是他妈的那个只会冷冰冰示人的苏飞轮!本来我只想教训你,你要是再敢提那个苏飞轮,我现在就弄死你。”

安争笑道:“看你气急败坏的样子就知道,在家族里被苏飞轮压的不轻。不过也难怪,他被所有人称为天才,被后族寄予厚望。而你呢,基本上没有任何希望,只能靠欺男霸女来证明自己的存在。虽然可恶到了极致,倒也可怜。”

“你说谁可怜?”

苏飞云的脸都扭曲了,因为后族的力量庞大,他这样一个小人物都能在方固城为所欲为。此时安争的话就好像刀子一样割在他的自尊心上,他如何不怒?

安争道:“你刚才说,你要教训我?还等什么?我皮肉紧的厉害,缺人给松松。”

苏飞云一指安争:“给我把他弄残!”

四五个大汉狞笑着往前冲了过去,他们在苏飞云身边仗势欺人的习惯了,废人手脚的事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说天子脚下善之区,说京城治安最好,其实不过是大部分案子都被压了下来,在这个讯息传达不畅的时代,也不会被更多的人知道。

既然已经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了,安争当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他在大羲明法司做座的时候,自始至终坚持一个信念除恶务尽。

这么多年来不管经历了多少事,安争始终维持自己一颗不变的初心律法也好,规矩也好,都需要暴力手段来维持。而一切基于律法的暴力行为,都是为了镇压罪恶。对任何一种恶靠宽容感化?在安争看来都是扯淡。

不能使用修为之力,靠体术。

这是安争一开始就给自己制定的战术,将天元波动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一个大汉挥拳砸向安争的面门,这种招式根本就是大街上的泼皮无赖打架的野路子而已。安争伸手,看起来很慢,但恰到好处的拦住了那个拳头。他的手正好抓住那大汉的手腕,然后向下一抖,咔嚓一声那大汉的腕骨随即碎了。安争把那人往自己怀里一带,那大汉不由自主的扑向安争的怀里。

安争向自己怀里带的时候,手往里,手肘自然而然的向前。所以看起来,就像是这大汉自己撞在了安争的手肘上似的。

砰地一声闷响,安争的手肘撞在那大汉的咽喉上,那大汉闷哼一声,嘴里溢出来一口血。

安争一松手,那大汉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后居然死了。

安争的手肘撞碎了他的骨头,碎骨刺穿了他的气管,没多久就死的透透的。

这一下让苏飞云那边显然愣住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安争居然敢先动手杀人。

可安争一旦出手,就不会再留余地。

就在后面冲过来的那人稍稍愣了一下的时候,安争已经主动冲了出去。

安争一拳砸在第二个大汉的胸口,重拳之下,那大汉的胸口立刻坍塌了下去。肋骨断开,断骨又刺穿了心脏。整个过程连一秒钟都没有,度快的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安争杀第二人,然后继续向前。

他之前杀人,一直用的都是左手。

因为他右手里,始终都还拿着他的那把黑色的油纸伞。

安争向前,右手往前一伸,油纸伞如绝世神兵一样刺穿了第三个大汉的心口。伞从前胸刺进去,然后从后背刺出来。

安争往前一推伞,噗地一声的油纸伞撑开!

那大汉的上半身,被开了的伞直接撑碎!

那爆开的上半身碎肉好像暴雨一样向后面激射出去,以至于后面的几个大汉一瞬间就被打蒙了。碎肉子弹一样打在那些人身上,有一块碎肉打在一个大汉的眼睛上,那人立刻哀嚎声蹲了下去。

恰此时,安争向前急冲之中膝盖往前一顶,正撞在蹲下去的那个大汉的面门上,那大汉的脖子里咔嚓响了一声,脑袋向后撞过去身子向后翻倒,直接死了。

不过两秒,安争连杀四人。

而后面的人,居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安争撑开的油纸伞转起来,伞如风车一样直接把后面两个站在一起的大汉切开,一伞而四段。

此时苏飞云的脸色已经白的好像纸一样,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居然遇到这样一个人。之前几秒钟还在平静的说话,一动手就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就在这时候,那个矮小如鼠的人动了。

他手上戴着一副金属手套,手套手指的部分格外的尖锐细长。这个人身上穿的短打扮,没有长衫。他头上戴着一顶帽子,总是低着头,遮挡住了眼睛和鼻子。当他抬起头的时候,眼神里那种凶光就会让人不寒而栗。

安争向前急冲的时候,一伞扫断了两个人的身子。那短小的如鼠的人脚在地面上一蹬,身子和地面平着冲了出去。他的双臂向前伸着,而他的身体剧烈的旋转起来,整个人变成了一个钻头一样。

安争把油纸伞放在身前,短小的修行者撞在油纸伞上面,尖锐的金属手套和伞面碰撞在一起,然后伞面就碎了。油纸伞砰地一声炸开,碎裂的伞面好像无数的残蝶一样飞了起来。在飞屑之中,那个修行者向前猛攻了三十六招,招招都奔着安争的下盘。

“钻地鼠,给我弄死他!”

苏飞云在不远处喊了一声,然后指向那个背着开山斧的大汉:“开山熊,你还等什么!”

开山熊从背后将大斧摘下来,咆哮了一声向前冲过来。他太高大雄壮,脚步移动的时候好像地面都在一下一下的随之震动。

安争不断的后撤来避开钻地鼠的攻击,这个人出手度快的离谱,一下一下,而且极为阴损。

安争向后退的时候忽然身子一翻,从钻地鼠的身上翻了过去。钻地鼠反应奇快,立刻站直了身子抓向安争的小腹。他的手套尖锐锋利,只要插过去,就能把安争开膛破肚。安争的身子在半空之中硬生生的扭转,避开钻地鼠的手掌,双腿张开夹住了钻地鼠的两条胳膊,然后身子在半空之中猛的旋转起来。

钻地鼠的胳膊被安争的双腿夹住,然后一扭一转,巨力之下他如何能够承受。骨骼断裂的声音如此的清脆,以至于让人后背上都出了一层冷汗。

安争拗断了钻地鼠的胳膊,然后一转身将钻地鼠的脚腕抓住。他的右手抓着钻地鼠的脚腕抡起来朝着旁边的一棵大树砸了过去,砰地一声!钻地鼠的身子被抡在大树上,那合抱粗的大树都剧烈的摇晃起来,树叶纷纷落下。

安争却并没有撒手,攥着钻地鼠的脚腕一下一下的的往地上砸,很快就在地面上砸出来一个坑,而钻地鼠的身子早已经软绵绵的了。

看到那壮汉冲过来,安争把钻地鼠当武器朝着开山熊的脑袋砸了过去。开山熊下意识的用战斧一挡,直接把钻地鼠的身子劈成了两片。

安争的左手往前一推,一股劲气沛然而出!

气将钻地鼠洒出来的血雾激荡而去,一下子迷住了开山熊的眼睛。安争向前,左脚在开山熊的膝盖上蹬了一下,半空之中一顺手把开山熊的巨斧抢了过来。安争的身子掠过了开山熊的脑袋,身子一翻转的时候,斧子从开山熊的背后劈了出去,从下往上巨斧从脊椎骨劈进去,将上半身劈开之后又精准的从脖子正中切开,脑袋也被一分为二。

安争落地的时候,开山熊还在往前跑,下半身完好无损,双腿继续迈步。而上半身已经往两边裂开,血糊糊的样子格外的恐怖。

安争落地之后却没有停下来,双手握着巨斧转了一圈然后抡了出去。大斧子剧烈的旋转着飞出去,好像旋转的飞盘一样,将剩下的几个大汉全都斩断。斧子绕了一圈飞回来,安争一伸手啪的一声接住,然后往肩膀上一扛:“苏公子,现在就剩下你一个了。”

苏飞云脸色白的好像雪一样,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喉结上下涌动:“你居然敢杀我的人”

安争问:“你是不是觉得剧情不对?明明应该是你欺负人才对的,为什么要被你欺负的人却把你的人都杀了?”

他把大斧子往地上一戳:“那是因为,这次的剧情不是你来主导的,而是我。”

第七十八章 白痴白痴白痴

安争看着颤抖的苏飞云,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初那些大恶之徒在他面前瑟瑟抖一样。

“你不能这样”

看到安争朝着自己走过来,苏飞云居然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我是后族的人,就算我犯了错也轮不到你来管,不管你是谁,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找你麻烦这位好汉,咱们不打不相识,我不计较你杀了那些废物,你只要放我走,我还能给你一个好前程。”

安争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不在乎。

或许是吓坏了,苏飞云的嗓音都在颤:“你不能杀我,我是后族的人你杀了我,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安争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当然知道杀了你会有很大的麻烦,所以才会杀了你啊,因为不杀你麻烦更大。”

苏飞云转身就跑,可是他才跑了两步,就现安争在前面等他。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不要杀我。”

苏飞云忽然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去招惹大先生了,你们的事我也不会说出去。”

“说你妈了个蛋。”

安争一脚踹在苏飞云的脑袋上,然后手起斧落。

血飞溅起来,安争一闪身避开。

他用斧子在地上挖了个坑,把那些尸体一个一个的都丢进去,然后把土填回去。

“看够了吗?”

安争朝着不远处说了一句,聚尚院的那两个老者脸色特别不好看的从暗处走了出来:“见过安宗主。”

安争拍了拍手上的土:“要想表达善意,就别遮遮掩掩。要想断绝关系,最好也直接果断。你们两个躲在暗处,毫无意义。我猜着是大先生派你们来保护我的对吧,但动起手来之后你们觉得事情大了,所以你们又不敢插手了。我这个人做事比较简单,能立刻解决的不拖着,还有就是感觉到了有谁想和我把关系拉远,我会主动把关系断了,没必要藕断丝连。”

“回去告诉你们大先生,聚尚院欠我的人情不必记着了,这件事你们不会说出去,就当是还了我的人情。”

安争转身,留下了那两个石化了一样的老者。

等安争走了之后,其中一个老者问另外一个:“怎么办?他居然那么直接就把后族的人杀了。”

另外一个老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吧,他只是干了我们一直想干却不敢干的事,所以有些时候我真想再年轻个几十岁,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快意恩仇。”

安争离开了那个院子,他知道这件事藏不住。后族少了一个人必然会追查,查到聚尚院不是难事。然后在聚尚院和谁闹了矛盾,想查到也不是难事,毕竟聚尚院里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和大先生庄菲菲同心同德。后族的压力之下,背叛只是一种选择而已。

可是安争没有想到的是,他才回到天启宗,一个聚尚院的老者就到了。

“大先生让我给你的。”

说完之后他就急匆匆的走了。

安争看了看是一个信封,拆开之后是庄菲菲的亲笔信,不过寥寥几句话而已。

“不敢言谢,不敢有负,今日聚尚院里共有六人见到你来过,我都已经将人调去了燕北草原部落的分店,后族查到聚尚院的时候估计在两三天之后,这些人已经被我安置好,你且放心。”

安争往院子里走,随手把信纸丢进了校场两侧的火盆里。

庄菲菲的心思很细,知道后族不可能反应那么快。如苏飞云这样的人,三五天不回家也是正常的事。等到苏家的人察觉到苏飞云失踪,再派人去寻的时候,聚尚院那六个人已经去了燕山以北。到了草原蛮族的部落里,就算是后族想查几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因为蛮人才不会给他们面子。

但这件事,庄菲菲就把风险拿回去了。知道安争去过聚尚院的几个人都被调走了,而苏飞云最后去的是聚尚院,后族一定会对聚尚院施压。

看到安争脸色不太好,坐在树杈上的古千叶晃荡着两条腿看着安争心不在焉的从下面走过去,她微微皱眉,自言自语的一句这家伙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古千叶从树杈上跳下来,背着手跟在安争后面。

安争脑子里都在想怎么才能把这件事平安的度过去,怎么才能让聚尚院不被后族报复。

“你杀人了?”

古千叶在安争后面走着,吸了吸鼻子然后问了一句。

安争点了点头:“杀了。”

古千叶道:“我知道你杀人向来有那些人该死的理由,所以你这次惹到的可能是比较麻烦的人?”

安争嗯了一声:“确实比较麻烦。”

古千叶道:“无非是走或者留的问题,大不了就走。”

安争脚步一顿,然后笑了笑:“你说的也有道理,大不了是走还是留的问题。”

古千叶笑起来:“带着烦恼的心情去考虑问题,往往都会让问题变得更为严重,而且不再客观。我知道你其实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别看平时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其实考虑问题总是往最坏的方面做打算。这样不是不好,是会太累了。”

她走过去拍了拍安争的肩膀,然后想学着男孩子的样子勾搭着肩膀一起往前走,可是她够了几下,现搂着安争的肩膀走路自己还要踮着脚,太累了,于是放弃。

“你不是经常问我,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们吗?”

古千叶绕到安争前面,看着安争倒退着走路:“今天看你心情不好,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她指了指安争的血培珠手串:“我知道,鱼鳞跑到那里去了。”

安争站住,古千叶也站住,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古千叶有些不自然的把头转过去:“就算我貌美如花,你这么看着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呢。”

安争笑了笑:“你居然也会不好意思。”

古千叶呸了一声:“我也是女孩子好不好,只不过是一个比你们男人还要强大的女孩子而已喂喂喂,到底听不听,不要打岔好不好。”

安争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去那边坐坐吧。”

古千叶好像一只蝴蝶一样先飘了过去,从来都不会老老实实坐着的她果然又跳上了凉亭一侧的木墙,坐在墙头上对安争说道:“在外面古猎族有一个传说,当圣鱼出现,就会天下大乱。我知道对于这种传说你向来不太相信,而且对于圣鱼到底是否存在你也很怀疑。”

安争:“不怀疑,我相信。”

古千叶微微一怔:“这可不像你。”

安争道:“其实我见过。”

古千叶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安争将自己进入沧蛮山为杜瘦瘦找药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古千叶的眼睛顿时就睁大了:“你居然见过圣鱼怪不得鱼鳞会选择你。”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后继续说道:“既然你已经见过圣鱼了,那么关于古猎族的传说你理解起来可能就更容易些。传闻圣鱼是天下动荡之气所生,这个比较玄乎,我也不理解天下动荡之气是几个意思。反正古猎族的传说一直都是这样圣鱼出现,说明山河将变,天下将乱。而在这个时候,就会出现有缘人。”

“和圣鱼有缘的人,将会得到圣鱼的指引。”

说到这的时候,她看了安争一眼:“可是你太普通了,一点儿也不高大英俊,最多就是顺眼,所以我特别怀疑圣鱼的眼光,又或者它看错人了?”

安争:“你能不能认真点。”

古千叶用一种你这个笨蛋的眼神看了安争一眼,然后继续说道:“我们古猎族之所以生活在沧蛮山里,也是因为这个传说。我们的族人,以守卫圣鱼为己任。其实可能也就只有本族先祖见到过圣鱼,后来的族人没有见到过的。所以到最后,守护圣鱼也就变成了守护圣鱼传说。”

她有些无奈的说道:“可这就是信仰,古猎族的人认为我们就是天生的圣鱼的守卫,我们就是圣鱼的臣民虽然我不认为是这样,可我爹的思想改变不了。当我试图去怀疑的时候,他往往都会用藤条来告诉我,我是错的。所以打到后来,我也不得不承认我们就是为了守护圣鱼而存在你说奇怪不奇怪,我爹,我爷,我往上几百年的祖宗都没有赶上圣鱼出现,我赶上了。”

安争:“你运气好。”

古千叶:“白痴,圣鱼一出,代表天下大乱,你说我运气好?”

安争:“哦你继续。”

古千叶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传闻圣鱼会留下三百六十五块鳞片,集齐这些鳞片的人就能得到圣甲。圣甲是越了紫品神器的神器,能给人无穷的力量。”

安争:“我以为能召唤出神龙。”

古千叶:“你闭嘴。”

她继续说道:“但我这个人天生比较叛逆,凭什么我们的族人要历经千辛万苦的去寻找所有的鳞片,然后再找到一个有缘人把圣甲送出去?这太亏了,所以我当时就做出了一个决定把鳞片卖了!”

安争挑了挑大拇指,没说话。

古千叶晃荡着腿说道:“我当然知道这有些不孝啊,可是我的族人已经经不起战争了,上次加入十六国之间的征战,我的族人损失惨重。我不想背负什么根本就毫无道理的使命,哪怕圣鱼真的出现了我也不想背负什么。与其让我的族人再次经历危险,不如换一些对族人有所帮助的东西。”

“可是谁想到,鳞片居然选择了你。”

安争问:“那鳞片是你们捡到的?”

古千叶摇头:“不是,那是我族历来供奉的圣物。传说之中,这个鳞片是圣鱼上一次出现的时候留在我族的,所以我古猎族才会有那样一种使命感。我爹告诉我,古猎族供奉着的这片鱼鳞,能让我们找到圣鱼留下的其它鱼鳞。”

安争道:“我见到圣鱼是在沧蛮山里,难道它消失之前还会自己把麟去掉散出去?三百六十五片啊,去掉之后都能清蒸了。”

古千叶:“有点敬畏之心好不好。”

安争:“好。”

古千叶:“我倒是觉得红烧好一些。”

安争:“”

古千叶:“咳咳好了继续说,有了我族供奉的这片鱼鳞,就能得到剩下的三百六十四块,然后组成圣甲。你就是被圣鱼选择的人,所以我跟来了。”

安争:“我还一直以为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呢。”

古千叶从木墙上跳下来,背着手走了:“白痴,白痴,白痴!”

第七十九章 李延年

第二天天刚刚亮,聚尚院派来的人就到了。这次来送信是是庄菲菲的贴身侍女,叫红鸾,红鸾心动的红鸾。是个看起来特别容易脸红的女孩子,比安争要大上一两岁的模样,皮肤很白,眼睛很大,是那种特别招人喜欢的类型。只是和陌生人说话的时候,稍显腼腆了些。

“这个给你,大先生让我送来的。”

红鸾把一个小包裹塞进安争手里,然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话:“大先生说,有些事不用太在意,不做是因为影响比较大,稍显麻烦,所以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既然做了,聚尚院也从来不会坐以待毙,而且这件事也未必有你担心的那么严重。大先生让我告诉你一句话聚尚院比你想象的要有能力。”

安争点了点头:“回去告诉大先生,就说我谢谢她。”

红鸾哦了一声,抬起头看了安争一眼然后又迅的低下头:“大先生还说,聚尚院欠你的人情,还欠着,因为太大了。”

安争忍不住问了一句:“到底是什么人情。”

红鸾似乎也没有想到安争会问这个,哪有帮了别人自己忘了的道理。可她或许是觉得安争既然和聚尚院和大先生的关系都不浅,所以就多说了几句:“我们东主在几年前与人比试的时候,受了重伤,当时想尽了一切办法,勉强也只是让东主活着而已。但伤势还在一直恶化,因为伤了我家东主的人太厉害了,所以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药材炼丹,东主也熬不了多久。”

“这几年,聚尚院倾尽全力的维持着东主的生命,却一直找不齐药物,直到大先生从沧蛮山归来,找齐了最后几味药。现在东主虽然还昏迷着,但已经开始出现好转的迹象,所以大先生特别开心。东主和大先生十分恩爱,两个人始终都是不离不弃的。现在东主就要复苏,大先生的苦日子也快熬到头了。这些年聚尚院靠她苦苦支撑,一个女子,太难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话多了些,红鸾连忙告辞。

安争心中有些感慨,庄菲菲看起来是一个火辣妖媚之人,可骨子里却如此忠贞。她对聚尚院的东主那份爱情,是最真最真的那种。

安争打开包裹看了看,里面是两份人名单。

第一份是这次秋成大典之中那些值得安争注意的天才,安争现排在第一个的就是大鼎学院的苏飞轮,第二个是太上道场风秀养,第三个是兵部尚武院的聂擎。后面的人名还有很多,至少百十个人。看来庄菲菲对安争的修为也没有什么信心,所以人名单列的很长。而上次陈少白来的时候,提醒安争只需要注意三个人。

然而在这份名单上,安争没有找到陈少白的名字。

安争往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翻看第二份名单。

拍在第一个的是兵部尚书郝平安,第二个的是兵部侍郎陈在言,还有很多兵部的官员。但是安争奇怪的是,在这份名单里也没有铁流火大将军方知己。倒是有安争见过一面的那位方道直,这个人的身份是铁流火副将,也是正四品的鹰扬将军。

安争往后翻了翻,在后面找到了礼部的一份名单,其中一个人名进入了安争的视野。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礼部主客清吏司的郎中李延年。

礼部分为四司,其中主客清吏司专门负责外宾接待这类的事。主客清吏司的郎中是正五品的职位,虽然不高,但手里有实权,而且是实打实的油水十足的官职。接待外宾所需要的欠款,都要分拨到他手里。这个人已经在燕国为官十几年,所以当初大羲惠王陈重器来燕国的时候,所有的接待之事都是李延年安排的。

安争将这份名单放回自己房间,然后坐下来仔仔细细的思考了一会儿。

当初的事,燕国重臣必然知晓。这个重臣的重字,也就象征着安争要查到当时的真相并不容易。相对来说,接触李延年是最好的选择。

安争收拾了一下必要的东西,交代杜瘦瘦他们继续练功,然后他独自一个人离开了宗门。

穿过人流,穿过大街小巷,安争出现在一家酒楼的外面。斜对面就是主客清吏司郎中李延年的家,一个正五品的京官,在这的住宅却并不大。京官多如牛毛,他就算再有钱,也不敢放肆。这院子规模看起来和寻常富户人家的也差不多,前后两院,但占地实在有限。

安争进了酒楼,直接在三楼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点了一壶酒几个小菜,靠在窗口看着外面。

此时正是早朝的时候,今日是大朝会,所以五品以上的京官都要参加。一般的朝会五品官员是没资格参加的,一早就直接去自己工作的衙门报到。安争不只是在等李延年,他还要把李家的环境看清楚。

安争不远处也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两个男人喝酒,燕人生性豪爽,所以喝酒从不分什么时辰。在其他地方,酒楼早晨是不开门的,但是在燕国,酒楼几乎十二个时辰不关门。

其中一个应该是从外地来的,不断的问这问那。而那个招待他的人应该是京城人,解答的时候倒也详细。

问题多的那个是络腮胡,他问对面坐着的中年男人:“我听说京城里当官的比老百姓也不少什么,走在大街上随便踩了一个人的脚,没准就指不定是哪个衙门的官员。”

中年男人笑了笑,他虽然看起来斯文,但喝酒却极有气度:“这话过分了些,但京官确实不少。你看到斜对面那院子了吗,那是礼部主客清吏司正五品郎中李延年李大人的府邸。那院子和我家院子比起来也大不了什么,李大人出行也是便衣,从不乘车坐轿,所以就算走在大街上你也看不出来是正五品的官员。”

络腮胡道:“主客清吏司的郎中?那可是十足的肥缺,每年过手的都是大把大把的银子,随便往自己口袋装一些,也是富的流油。”

中年男人放下酒杯正色道:“可不许这么说李延年大人,我见过很多当官的,但他那样的人实在太少了。我家和李大人家差不多挨着,已经是十几年的邻居。但这么多年来,从不曾见过一个人登门给李大人送礼的。他家里人,衣着朴素,若非有特别重要的客人,也从不进酒楼吃饭。他家的二公子今年七岁,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哥哥剩下的,到现在也没添过一件新衣服。”

“李大人的衣服也一样,干干净净,但都是穿了多年的。别人家的后园种的都是花花草草,李大人的后园种的都是菜。夫人亲自操持,这样的人你可见过?我记得有一次,夫人娘家来了人,李大人就在这里宴请。那时候李家的二公子不过四五岁年纪,正是贪吃的时候。但在酒楼里,坐的端端正正,大人不话,绝对不敢先动筷。”

“后来我听李家管事的老郑说,二公子念叨了好几次还想吃这家的狮子头,但夫人一次都没有买过。没错,李大人过手的钱财数量只怕大的吓人,但他却连一个铜钱都没有拿过。这些年,街坊四邻谁不知道,李大人是出了名的清廉。最主要的是身为礼部官员,他往来交际必然不少,所以俸禄多用在这上面,以至于家里都是粗茶淡饭想想也是难过,一个清官,一个好官,日子却过的清苦,哪里还有什么天理。”

安争听的心里一动,心中对这位李延年倒是多了几分敬意。

礼部的官员,交际确实比其他各部官员都要多些,尤其是主客清吏司的官员,几乎天天都要接待各种来客。

络腮胡愣了一下,叹息道:“这年月,贪官过好日子,清官受苦,唉”

中年男人道:“大家都说,若是李大人肯送些礼,早就能升迁了,以他的学识能力,升迁也是理所当然。但就因为他不肯,所以十几年一直都在这位子上,始终没有动过。”

安争放下酒钱,然后离开了酒楼。

到了大街上,安争站在街边停留了一会儿,刚要离开,就看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犹豫了一会儿,走到李延年府门外敲了敲。

侧门打开,一个老头儿从里面走出来:“邓先生,你怎么来了?”

被称为邓先生的人欲言又止,显然是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是这样上次公子生病,诊金还没有付我也知道这点钱不该登门来要,但前些天我铺子里失火烧了不少药材,实在是实在是周转不开了。”

那老头就是李延年家的管事老郑,他脸色变了变,抱拳俯身:“邓先生确实对不住了,我一会儿就去请示夫人。你且到我房里稍后唉!”

他那一声长叹之中,包涵着无尽的凄凉。

郎中进了门,坐在门房里呆,他是来要账的,可脸上都是愧疚之色。

不多时,安争看到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从院子里跑出来,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安争跟上她,现她故意多跑了两条街,去了距离李延年家更远的一个当铺。安争看到她把一个簪子递上去,然后那人给了她几两银子。那簪子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价,所以当铺给大的钱倒也没太黑心。

安争走进门,拦住小丫鬟压:“你掉了东西。”

他把一张银票递给小丫鬟,然后走到柜台那边把簪子赎回。

小丫鬟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又看了看手里的银票,被上面的数字吓了一跳。

安争拉着她出门:“当年李大人曾经对我有过恩惠,我是特意来寻李大人报恩的。只是不敢贸然登门,已经在府外盘桓了数日。今日看到那郎中来要债,心里实在难过。当年我家穷困潦倒,是李大人帮了我,这些银子,只是我该偿还的而已。”

那丫鬟说什么也不肯要,咬着牙回去,将簪子还给了当铺,手里死死的攥着那几两散碎银子往回跑。

看着看到,她跑的时候,泪水向后飘落。

第八十章 唯有法禅寺

有时候泪水都是可以骗人的,但那个倔强的小丫鬟死死的攥着那几两散碎银子往前跑的时候,那泪水不会骗人。

安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银票,然后转身走到当铺柜台前问道:“刚才来的人,经常来吗?”

当铺的人回答:“不算是特别常来,但也来过五六次了我知道她是李延年李大人家里的,但还要假装不认识,免得她难堪。李大人家所在的那条街就有两家当铺,她不去,是因为怕丢了李大人的脸面。夫人持家,向来节俭,若非遇到什么过不去的事,怎么可能把自己的饰都拿来当了。所以,我每次给定的价,都是原物的价钱。”

他看了看手里的簪子:“这簪子至少有二十年了,做工和材料都算不得好,所以我猜着,应该是夫人的嫁给李大人的时候自己带来的饰难为她了。”

安争道:“麻烦你把李家当的东西都给我,我赎回去。”

那人连忙叫了小伙计去取:“李家的东西我没敢往外卖,虽然收了,但也当是亏本的买卖,卖了的话,我良心不安。按照道理,我们做当铺的要是讲良心,早就开不下去。可是李家的事我没法赚这个钱。据说当初先王知道李大人清廉日子过的苦,所以故意把他调进礼部主客清吏司的,大家都说,那是先王照顾他。可他那个性子,到哪儿都一样。”

安争点了点头,把东西收好之后,按照当铺赚钱的比例多给了一些,然后转身离开。

他在大街上遇到了那位去李家要债的郎中,手里攥着的正是那小丫鬟去当铺换来的散碎银子。郎中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走了几步之后忽然站住,然后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妈的,我怎么能要这个钱!”

他转身往回走,快步到了李家门外敲门,然后把那银子塞给老郑:“你看,是我记错了,前几天李大人已经派人还了银子,是我这猪脑子一转眼就给忘了,怪我怪我。”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

老郑站在那,看着郎中的背影呆住。

安争在半路上把那个郎中截住,拉着进了一家茶楼。

“请问你是”

郎中有些戒备的问了一句。

安争点了一壶茶,然后坐下来说道:“我是李大人曾经帮助过的人,现在日子过的富裕所以想回报李大人,但你也知道,李大人那性子,断然是不肯接受的。”

郎中长叹一声:“李大人原来是方固府主事,按照道理本应该提拔为方固府知府,但被现任的知府徐大人给算了,这事也没法说。李大人在方固府的时候,为我们百姓做了不少事,大家心里都敬他。可这个人,太轴了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家人考虑一下。”

安争取了二十两银子递给郎中:“这个你收着,你也不容易。对了李家的公子什么病?”

提到这个,郎中更加的难过了:“真是天无眼,李家二公子那是多好的一个小孩儿,机灵,懂事,生的也漂亮。但天生体质弱,每逢换季都会生病,日常用药开销就花不少银子。可惜我也无能,治不好这种先天体质差的病。”

安争道:“这样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也粗通医术,你就说我是你的一个朋友,带我去李府给二公子看看。若是能治自然最好,若是不能,我也算尽力了。”

郎中看着安争不像坏人,沉默了一会儿后点头答应:“二公子每个月都要来我的药铺三次,后天恰是要来了。我若贸然带你进府去,也不好找借口。这样,后天你到我的药铺等着,装作恰好遇到,到时候能不能帮上忙,就看你自己的了。”

安争点了点头说了声多谢,然后告辞。

到了日子,安争带着曲流兮离开宗门,直接到了那药铺等着。

那郎中说过,李延年的夫人是极维护丈夫脸面的人,所以带二公子看病从不在人多的时候来,总是在清晨就到了。所以安争和曲流兮天不亮就到了药铺门外,而郎中为了等李家的人也比往日都要一个时辰开了门。此时天还没有亮起来,安争和曲流兮就先进门等着。

不过等了几分钟,一个看起来四十几岁年纪的妇人,还有那日安争见过的小丫鬟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进来。那小男孩脸色很白,但眉清目秀,生的着实漂亮。只是身子太虚,以至于走路步伐都不稳定。

郎中连忙起身:“见过夫人。”

那中年妇人,正是李延年的妻。她看起来虽然并不显得很老,但眉宇之间的愁色太重了些。身上穿了一件布衣,有些地方居然还有补丁。街上的人都说夫人深居简出,但实则是她不舍得添置衣服,身上的衣服过于寒酸不能出门,怕丢了丈夫的脸面。

“这两位是?”

李夫人看到安争和曲流兮的时候,显然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局促起来。她这个模样,实在不愿意多见人。

“这位是我小师叔。”

郎中实在找不出借口,只好顺嘴胡说:“虽然年少,但是家事的关门弟子,医术非凡。这次恰好经过,听说二公子的事,特意留下来要为二公子诊治的。”

安争上前一步抱拳道:“见过夫人。”

那小丫鬟看了看安争:“啊怎么是你。”

安争道:“前日实在唐突了,还请姑娘海涵。”

那小丫鬟在李夫人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什么,李夫人的脸色越的不好看了。她倒不是对安争有什么敌意,而是自己难为情的事被外人知道,她觉得对不起丈夫。

安争也不多说什么,拉着小男孩的手过来。小男孩显然有些害怕,不过并没有抗拒。曲流兮蹲在小男孩身前笑着说道:“别怕别怕,姐姐帮你诊脉好不好?”

小男孩点了点头,把手伸出来。

曲流兮仔细诊脉,然后长出一口气:“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出生的时候受了寒,体内寒湿太重,寻常的药物入不了那么深。不过日子拖的太久,要想治好一天断然不行。”

安争问:“那要多久?”

曲流兮认真的回答:“两天。”

这一下,连那郎中在内,都傻了那么一会儿。郎中看着曲流兮,用不敢质疑却不得不质疑的语气说道:“医道上我算不得什么天才,但也勤学苦读几十年。二公子的确的寒湿太重,寻常药物也确实不能根治,可他不仅仅是寒湿”

曲流兮道:“我知道,刚才不说,是因为我以为夫人她们不知道。二公子确实不只是寒湿,他体内还有一种和寒湿完全相悖的病灶在于丹田气海,他的气海之中火气太盛,而体质寒湿,又内火不断,以至于身体两极不断的互相压制”

郎中脸色变了变:“好眼力,好功力,只是诊脉而已,就已经看出这么多的病端。”

原本觉得曲流兮太年轻而不敢信任的李夫人,此时眼神都亮了。她快走几步,拉住曲流兮的手:“姑娘,请问你真的可以治好威儿吗?”

李延年的二子名为李平威,乳名毗湿奴。

曲流兮把李夫人拉到一边低声问道:“贵公子天赋不俗,为什么要用药力压制他的天赋而不让他修行?那郎中看不出根本,是因为他不懂修为之道。”

李夫人的脸色一白:“他父亲,不准他修行?”

曲流兮微怒:“所以就要害死他?”

李夫人怔住:“你是说?”

曲流兮认真道:“贵公子天生火之体质,若不能以修行宣泄自身火气,早晚都要内火攻心而死。而你们这么多年一直以寒湿手段压制,表面上看起来压制了内火,但实则损伤巨大。我话只能说到这,若是你还想保住贵公子的命,最好听我的,我可以去除他的寒湿,但去除不了他的内火,他若要活命,必须修行。”

李夫人凄苦道:“威儿的哥哥,就是练功走火入魔,现在还瘫痪在床”

曲流兮道:“兴威街天启宗,把大公子送来,我来诊治。若只是走火入魔,就算乱了经脉也没什么,一颗归元丹就能将血脉理顺。二公子现在就必须跟我回去,给我两天时间,我将寒湿之气拔除。”

李夫人就要下跪,被曲流兮一把扶住:“医者,救人性命是为本分,不要你诊金,既然我遇到了就是缘分。”

她说完之后转身看向李平威:“跟姐姐回去治病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少女那种淡然的自信如此的有风采。

李夫人千恩万谢,跟着安争他们回了天启宗。

曲流兮带着李平威去治病,安争闲来无事就去找杜瘦瘦。此时天色刚刚亮起来,杜瘦瘦还没起床。安争听几个大汉说起来,昨夜里杜瘦瘦与他们比试摔跤,谁赢了就喝一壶酒。结果杜瘦瘦连着赢了七场,喝的连路都走不稳了。安争心说这个败类,和不能修行的人比摔跤也就罢了,还赢的喝酒

安争推开杜瘦瘦的门,杜瘦瘦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酣睡。安争看了看凌乱的房间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将东西收拾好,然后用冷水洗了一条毛巾,轻手轻脚的走到杜瘦瘦身边把毛巾塞杜瘦瘦裤裆里了。

杜瘦瘦激灵一下子起来,看到安争之后瞪了一眼,把毛巾从裤裆里拽出来

安争看了看地上,然后笑着问:“昨儿晚上做什么梦了?”

杜瘦瘦刚要说,安争一摆手:“让我来猜猜,我猜你昨晚一定做梦吃苹果了。”

杜瘦瘦一愣:“你怎么知道。”

安争从地上捡了一个啃成苹果核似的土豆放在杜瘦瘦旁边,杜瘦瘦看了一眼脸就红了:“这个就比较尴尬了。”

安争道:“赶紧起来,跟我出去一趟。”

第八十一章 叫不醒就打

李平威是个比女孩子还要腼腆的小孩子,这和他父亲的管教不无关系。所以在有了一些了解之后,安争对李延年这样的教育方式有着极大的反感。

当天夜里,特意换了一身寻常百姓衣服的李延年就到了天启宗,他只是象征性的对安争点头致谢,然后就一把抓着李平威的胳膊:“走,跟我回家。”

李平威显然对父亲极为害怕,连话都不敢说,七八岁的小男孩,被抓着往前走,不时回头看向曲流兮。

曲流兮追过去:“你还不能带他走,他体内的寒湿之气还没有彻底根除,明天再用药几次就能治好他,你此时带他走真的是为他好?”

李延年大步往前:“我不需要你们管,这是我的儿子。”

杜瘦瘦气的一跺脚,上去拉住曲流兮:“不用管他们。”

曲流兮还想说什么,李延年却已经拉着李平威快步离开。

吱呀一声,天启宗的大门关上了。

安争把门关好,转身看向李延年:“给我一个你不想把孩子治好的理由。”

李延年站在那,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安争:“这是我的家事,你未经我的同意就带走我的孩子,我可以去方固府告你强掳孩童。念在你也是出于善心,我不和你计较。但请你让开,你这样属于私法禁锢,已经触犯了大燕律法。”

安争靠在门上:“这是你的家事不假,我没有权利过问也不假。但如果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要害死自己的孩子而不过问,那我同样是在犯罪。”

李延年大声道:“你这个人真奇怪,既然你承认这是我的家事,你还拦住我做什么。我是毗湿奴的父亲,我有权利保护自己的孩子。”

“保护?”

安争冷哼一声:“你是真的为他考虑,还是为你自己考虑?”

李延年看着安争:“我当然是为他考虑!”

安争冷笑道:“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时时刻刻把为孩子考虑挂在嘴边,但实际上出于自私。你觉得孩子不应该那样,不应该这样,只要违反了你的意志就都是错的。你觉得你可以为孩子安排好一切,甚至人生。这样是为他好?我知道你的大儿子因为修行而导致走火入魔,所以你害怕再失去小儿子李延年,这是你在保护你的儿子吗?不,这只是你在保护你自己那脆弱不堪的感情罢了。”

李延年愣了一下,然后大声说道:“你闭嘴,我的事轮不到外人来干预。”

安争走过去,近在咫尺的看着李延年:“你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说的好听些,你是一个被虚名和自己的妻子惯坏了的伪君子。说的直白些,你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无耻之徒罢了。”

“我虚伪?我自私?”

李延年瞪着安争喊道:“这么多年为官,我可曾做过一件自私之事!”

安争撇嘴:“看吧,这就是你的嘴脸。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清正廉明的名声,不拿不占这没什么,这是你的操守,我没权利置评。但你却把这种自私,强行影响了你的家人。身为五品京官,你的家人却经常一个月一个月的吃不到一次肉这就是你的成就?”

安争来回踱步,这说明他的愤怒已经到了一定地步。

“你为了一个名声,哪怕就是公务上的接待,你也要自己掏腰包。这样做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这样做了,就会被人称赞,说你大公无私!可你的妻子呢,已经几年没有添置过一件新衣服了?你的家人呢,已经多久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了?为了给你的儿子看病,你的妻子一次次的典当自己的嫁妆,连最后一个簪子都拿出去当了来偿还药铺的欠款!”

“李夫人为了照顾你的脸面,省吃俭用,将所有的钱都用来给你维持自己的身份。你日常的衣服虽然不新,那是因为你故意要穿的旧,但只要是涉及到了外事,你什么时候不是穿的光鲜亮丽?哪怕就是去典当,她担心被别人知道了影响你的声誉,还要让丫鬟多跑出去几条街。”

安争抬起手指着李延年的鼻子:“你呢,为你的家人做了什么?”

李延年张了张嘴,脸色已经铁青一样。

安争冷笑:“我不是你的家人,没必要惯着你。你的儿子这么小,都在帮你维护你的尊严。可你呢,给了你的家人活着的尊严了吗?”

李延年上前一步,伸手去推安争:“你让开!这些事用不着你管,他们是我的家人,早就做好了承受这一切的准备。”

啪!

安争一个耳光抽在李延年的脸上,如此的响亮。

“不要打我爹!”

李平威冲上来,挥舞着小拳头在安争的身上一下一下打着。

安争心疼的看着李平威,任由李平威的小拳头敲打自己,他抬起头看向李延年:“当年大燕先王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了你一句清正廉明。这就成了你的心病,你觉得必须维护自己这样的形象。以至于你现在的心理已经变态了,你觉得妻儿跟着你受苦,恰好是来证明你真的清正廉明啐。”

安争啐了一口,一点形象都没有的把一口吐沫吐在李延年的脸上。

“很久没有被人羞辱过了吧?很久没有被人骂过了吧?”

安争冷冷的说道:“你这样的人,其实还不如死了。你可以去死啊,病死,饿死,自杀也好,这样你就完完全全的用清正廉明四个字结束你的一生。在你的同僚嘴里,会虚伪的赞美你是官员的典范,但心里骂你一句真傻-逼。百姓们觉得失去了一位好官,但他们还是要照常生活,吃喝拉撒睡,第二天就把你忘了。知道他们为什么敬佩你吗?因为他们觉得那样做都是正常人做不到的,所以才会奉献出自己的尊敬,可实际上,那些百姓心里对你的评价也许只是白痴这两个字罢了。”

“没人强迫你去贪污去受贿。”

安争看着捂着脸站在那呆若木鸡的李延年,话语越的锋利如刀:“你觉得妻子不出门,不增加衣服,过的苦一些,那是守妇道对不对?没什么大不了的,妇道人家就应该这样对不对?”

李延年用仇恨的眼神看着安争,但显然被安争的气势吓着了。

安争让曲流兮把李平威领回去,然后继续说道:“孩子身体越来越差,你的钱呢?朝廷外事接待,会有专门的拨款,你不贪也就罢了,有必要自己往里面搭钱?公是公,私是私,如果一个人连公私都无法分明,觉得将自己的一切都牺牲了来成全一个虚名是正确的,那么他就是个败类。”

安争道:“我听闻前些日子朝廷里有人提议,给战后负伤的士兵捐款。这件事,是你提出来的然后第一个捐款了的?”

李延年道:“将士们在边疆流血,我身为朝廷官员,这样做难道不对吗?”

安争上去就是一拳,直接打破了李延年的鼻子:“对你妈了个蛋。”

李延年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鼻子里的血噗地一下喷了出来。

安争低头看着他:“为伤兵捐款,没问题,可以,谁都可以,但你他妈的不可以。你一句需要捐款,你妻子就要更加的省吃俭用,甚至为了支持你,还要去典当自己那点本就不多的嫁妆。嫁给你二十年,她得到了什么?非但没有从你手里得到一件礼物,反而连自己的嫁妆都搭进去了,你还他妈的理所当然!”

安争一脚踩在李延年的胸口上,看着李延年的眼睛说道:“捐款这种事,如果我有十两银子,拿出来一两或者二两,不足以影响家庭生活的条件下去捐,没问题。我在大燕南疆随随便便捐出去几十万两银子,那是因为我有钱,没有几百万两我也不会这做,因为我要维持数百口人的日常生活,还要照顾其他需要帮助的人。”

“你呢?明明一个铜钱都没有了,还要逼着你的妻子去典当!”

李延年反驳:“我没有逼她!”

砰地一声,安争在李延年的胸口上踩了一脚:“你当然没有拿刀子拿棍子去逼她啊,但你知道她在意你,知道她把你当天一样供奉着,敬畏着,所以你只要唉声叹气,她就是把自己卖了也要支持你。你这样,更无耻。”

“被我说破心事了?”

安争蹲下来,看着李延年的眼睛:“别用这么无辜这么愤怒的眼神看着我,你没资格。你的一切都是虚伪的,不真实。”

李延年挣扎着喊道:“那你也没权利干涉我把孩子带回去!”

安争问:“那你凭什么替他安排一切,他喜欢的不让碰,他不喜欢的你强迫他接受,甚至不惜以药物来摧残他的身体,就因为你是他爹?”

李延年道:“他还小,不懂得人情冷暖,不懂得世道险恶,他还没有自己的想法,当然我要为他安排一切。”

安争:“你放屁!”

他蹲在那,盯着李延年问:“孩子没有自己的想法?但最起码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算了,你这样的人是没办法叫醒的。你儿子我留下了,治好之前你见不到他。治好了之后,你也见不到他,我已经安排李夫人带着丫鬟和老郑,陪你儿子去大羲了。后天一早她们就出,去大羲法禅寺修行,沿途所需的一切费用我都出了。剩下你自己一个人在京城里继续贪恋你的虚名吧,我倒是想看看,没有她们,你能不能活的下去。”

安争问:“上次毗湿奴想吃狮子头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不过是肉而已,难道就不能忍忍?”

安争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我会安排他成为法禅寺的记名弟子,不剃度,不守全戒,该吃肉吃肉,该喝酒喝酒。他只是需要法禅寺的经法来理顺自己体内的丹田之火而已,况且大羲江南的狮子头才正宗。至于你不过是没有老婆孩子了而已,你还有虚名啊,难道就不能忍忍?”

安争一摆手:“滚。”

李延年爬起来,看着安争,眼神里的凶狠和厌恶早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伤和绝望,甚至还有一点迷茫。

他步履蹒跚的往外走,脚步拖拉着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可怜。

房间里,崔疯子和小七道拦住了几次想冲出来帮帮丈夫的李夫人,就连那小丫鬟都抓着她不让她出去,李夫人哭了好一会儿后平静下来,喃喃自语:“他真的应该好好想想了,我也累了”

杜瘦瘦跑过来问安争:“爽吗?”

安争摇头:“不爽,一点儿都不爽。因为这样的人,可能永远也不会觉悟,他那种所谓的为了孩子好,也是作恶。”

第八十二章 隐患

李延年离开的时候,那背影萧索神情落寞。然而,在天启宗里的每一个人,心中对他都没有一丁点的怜悯之心。李夫人会心疼,李平威也会心疼,但不是怜悯,不觉得他可怜。

或许因为多年以来的压力终于释放出来,李夫人的态度倒是出乎预料的坚决。

“我们去大羲。”

她看着安争说话,语气很坚定。

“安宗主,谢谢你。”

她认真的说道:“本来,我应该给你磕头致谢的。但若是这个头我磕下去,反而会让你觉得很不自然。我不能影响太多的人,但我可以影响我的两个儿子,我会告诉他们,你是他们的恩人。待他们长大成人,就来报答你的恩情。”

安争摇头:“我若是图你一个报恩,这件事就变了味道。不过若是他俩想做事,天启宗里随时欢迎。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这里最起码公正。”

他看向不远处被人抬着上车的李家大公子说道:“流兮说大公子的身体伤的确实很重,但按照她给你写好的方子继续用药,半年之后,最起码可以如正常人一样吃穿住行,照顾自己没有问题。只是要想修行,就看他有没有好的机缘了。至于毗湿奴,他看起来柔弱,但积压之下,内心有火,去法禅寺听一段时间的经法,对他大有裨益。”

李夫人道:“你们对我家的恩情,我只有铭记于心。”

她俯身朝着曲流兮一拜,曲流兮向旁边闪开躲在安争身后抱着安争的胳膊探出头:“夫人,这可使不得。”

李夫人道:“你们为了帮我,不说别的,这一路上的吃穿用度,再加上几年的生活,这笔钱就不是个小数目。而且我猜着,只怕那归元丹也是万金难买吧?”

安争认真的说道:“做好事的分为两种,第一种是过分的做好事,第二种是理智的做好事。如果我没钱,自身穷困,却还要强行去做好事,以至于欠下了钱财,对人行善对自己和家人则是行恶。我不一样啊,我属于第二种我很有钱,非常有钱。”

他认真的说自己有钱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可笑,反而让李夫人觉得更为敬畏。

安争道:“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就放心南下,至于李大人他若是醒悟,我就派人把你们接回来。若是依然执迷,那就让他过几年独身一人的日子。”

李夫人道:“我也想好了,我舍不得他,但也舍不得两个儿子。待他们两个长大能自食其力照顾自己了,我就回来继续陪着延年”

安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示意让曲流兮送送她们,他自己一个人回到房间。

老霍拎着一壶“酒”走进来,眯着眼睛看了看安争:“累不累?”

安争道:“就知道你会来笑我。”

老霍坐下来说道:“你这个人啊,就是这个性子,看到不平事就要管。不过我来可不是笑话你的,而是问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安争道:“没有啊。”

老霍摇头:“有,只不过你自己没有察觉而已。”

他指了指安争手腕上的血培珠手串:“你自己没察觉,但我却感觉到了你的变化。这个东西正在无时无刻的影响着你,非但在持续吸收你的血气,还有别的方面你仔细回想一下,自己这段日子是不是脾气越来越急?做事越来越冲动?你从聚尚院回来杀了人,这人真的有必要杀?或者说,真的有必要立刻杀?”

“聚尚院的事,你完全可以忍一时,然后回来筹谋一下再稳妥的除掉那几个人,不至于牵连道宗门和聚尚院。但你没有忍住,你杀了人。”

“之前打李延年,看似理智,你没有出重手,连一丁点的修为之力都没有用,但你不觉得当时你有一种控制不住自己就必须出手的感觉?”

听老霍说完,安争的脸色猛的变了变。

自己毫无察觉,但老霍说的都是真的。

在聚尚院的时候,安争几乎就忍不住当场把苏飞云他们杀掉。能忍到半路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再出手,安争始终觉得这就是自己的理智。但实际上,还是太冲动了。

老霍的眼神里有些担忧:“这个手串本来就是很邪门的东西,落在你手上我一直没有多说什么,是因为这东西一旦认主,除非你死不然根本就无法分开。既然已经无法分开,我多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但我觉得,我担心的事还是在生,或者说已经生了。”

安争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老霍担心的是什么。

当初刚刚得到血培珠手串的时候,老霍就告诉过他,手串会吸收他的血气,一是维持血培珠自身,二是可能要去滋养血培珠手串的上一个主人。

老霍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你告诉我说,这个手串没有上一个主人,也不是别人送给你的,而是你自己捡到的。所以那个时候,我的担忧还稍稍轻了些。不过现在看来,你对我说谎了又或者,是因为这手串在你捡到的时候,就已经被诅咒。”

“手串有你和上一个主人的两种记忆,它就在无形之中影响着你。你的杀戮之心越来越重,我猜着,多半是因为血培珠手串的上一个主人杀戮之心太重的缘故。”

安争回想着药田茅屋之中的那具干尸,心里有些难以平静。

老霍叹息道:“我说过,你这气运太奇怪了,往往看起来这些逆天的好运气,未必都是真的好运气。”

他站起来,拍了拍安争的肩膀:“自己多静心,杀戮之事,最近少做,动念也要压制一下。”

安争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与此同时,在沧蛮山深处,那如倒插着一柄利剑的山峰之下,石洞之中光华一闪。

围坐在水晶棺周围的背剑之人中,忽然有一个睁开了眼睛。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面容上判断也就不过二十岁上下。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如同一柄冷冽的宝剑从剑鞘之中抽了出来。眼神光寒,如长剑出鞘。

山中,一头高阶金品的妖兽从山林之中掠了出来。这是一头人熊,身体虽然还是熊的样子,但那张脸已经和人脸极为相近了。

“交出来!”

人熊朝着石洞之中嘶吼了一声。

“孽畜。”

年轻剑客冷哼一声:“区区金品,居然敢来这里放肆。”

他长身而起,举步走出山洞。外面,金品妖兽张开嘴出一声咆哮,方圆千里之内的所有妖兽野兽全都吓得瘫软在地,居然连跑都不敢。

“我修行千年,只差一步就能跨入紫品化作人形。”

妖熊看着年轻剑客说道:“我感觉到你这里藏了紫品的神器,把它交出来我饶你不死。我只为修行,不想杀你。”

年轻剑客道:“我却容不得妖兽作乱。”

妖熊大怒,张开嘴出一声咆哮,音波如海浪一样朝着年轻剑客席卷而去。那剑山上散出一阵光华,音波如大浪撞击在巨石上一样,水流般往两侧分开。方圆几百米之内,剑山两侧的树木全都被音波震碎成了粉末。大地也被卷起来一层,碎木和尘土激荡漫天。

年轻剑客冷哼一声,单手往前一指:“天威荡九州,一剑诛邪魔!”

他背后的长剑自动飞了起来,然后一道金光笔直的朝着妖熊刺了过去。妖熊再次咆哮,音波排山倒海一样压了过来。金光却只有一道,笔直而狭细,却将音波斩开。那剑如流星,自妖熊的额头刺了进去,然后从脑后贯穿而出。人熊的头颅上出现了一个孔洞,它的音波戛然而止。

年轻剑客单手遥遥一握:“死!”

砰地一声,妖熊的心口-爆开了一团血雾,紧跟着一颗金光灿灿的晶元就从它胸口里飞了出来。

年轻剑客将妖熊的金品晶元往自己袖口一放,他衣服袖子上随即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一闪即逝,那晶元随即被镇压住他袖口之中。

“触犯天道,灭你七生七世。”

年轻剑客捏了一个法印,妖熊的肉身随即爆开,化作一团血雾。

年轻剑客一转身,长剑自动飞回来重新落在他背后。

他转身走回山洞里,在水晶棺旁边原来自己的位置上盘膝坐下来。片刻之后,他的肉身看起来又被冻住了似的,如石像一般冷硬坚固。

水晶棺之中,那原本的干尸却已经面目栩栩如生。这人看起来已经不再是一个老者,而是一个中年男人。他闭着眼,但嘴角上微微上扬,似乎对手下人做事的风格颇为满意。此时这个人看起来身体也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模样,谁也不能怀疑,他睁开眼就能站起来生龙活虎的走出这里。

若是安争看到这个人此时的面容,一定会大惊失色。

这人的面目,竟是和陈少白有几分相似之处。

燕国,方固城。

李延年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出过家门,他托人去礼部给自己告了假,说是身体不适,其实主要是脸被打的几乎破了相,他实在没有办法去面对自己的同僚。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李延年却什么都没有听到。他依然坐在那怔怔出神,对着墙壁,好像墙壁上有他希望看到的一切。

安争拎着一壶酒从外面进来,随手把门关好,然后坐到李延年的对面。

当李延年看清楚是安争之后,吓得往后缩了缩。

安争把酒壶往前推了推:“不是给你喝的,是药酒,一天三次擦拭伤口,三天就能复原。”

李延年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说了声谢谢。说完之后他又有些后悔,所以用特别复杂的眼神看了安争一眼。

“我知道你可能还觉得自己没错,是我多管闲事。前者你错了,因为你错了。后者你没错,我确实是多管闲事。”

安争语气平淡的说道:“我当然不指望你不怪我,我要是挨了揍也不可能立刻原谅揍我的人。”

李延年忽然抬起头:“你错了我不恨你。”

安争微微一愣:“嗯?”

李延年叹息一声:“其实,我何尝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或许正如你说的,我是太自私了吧。所以哪怕你再打我一次,我也不怪你。”

他的话才说完,安争忽然从对面一巴掌扇过来,直接把李延年扇倒在地。李延年愣了一下,心说你还真打?

他才抬起头,几支弩箭从窗外激射进来,钉进了墙里。若他刚才没倒下,已经被射死了。

第八十三章 轮到我了吗

安争坐在那没有起来,左手伸出去将一支激射过来的弩箭夹住。他随手把弩箭丢在一边,然后将桌子翻转过来挡在李延年身前。

“得罪谁了?”

安争问。

李延年惊恐的摇头,吓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争听了一会儿压低声音说道:“外面最少有十几个人,脚步散乱,说明配合不算默契,应该不是军方的人。”

他一伸手把李延年抓起来,随手一抛李延年就飞上了房梁。幸亏他反应也不算太慢,紧紧的抱住房梁没有松手。

安争站在房门一侧,背靠着门柱。弩箭激射了一阵之后,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紧跟着就有人快的冲了进来。安争一伸手抓住第一个人的衣服,然后单掌在那人的咽喉上切了一下,那人随即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安争将连弩捡起来朝着烛火勾动机括,弩箭射出去把烛火打灭。

后面6续有人冲进来,摸黑在屋子里小心翼翼的探查。

安争始终站在门口数着,进来的人一共六个,外面最少也还有六七个人戒备。

一个不懂修行的礼部主客清吏司的郎中,竟然能出动这么多人来杀他这根本就不是奔着杀一人而来的,而是灭门。

安争等外面没有人再进来,从后面鬼魅一样一掌将一个蒙面人切倒。伸手从倒下去的人腰畔将短刀抽出来,屋子里刀光闪烁,片刻之间就把进屋的人接二连三的砍倒在地。

外面的人显然没有想到此时屋子里居然有高手在,一下子就慌了。安争捡了一把连弩看了看,然后朝着外面点射了几下,四五个黑衣人随即中箭倒地,每个人都是咽喉上被刺中,精准的让人恐惧。

“有高手。”

外面的人低低的说了一句,显然不想惊动四周的街坊邻居。

安争从窗户上的破洞往外看了看,院子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不过这些人显然没有退走的迹象。那几个手持连弩的人开始后退,然后安争忽然看到一大团黑影朝着房子这边砸了过来。

安争下意识的双臂挡在身前迅后撤,一瞬间就修为之力凝聚起来。

可是什么都没有生。

当安争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后背上一阵剧痛传来。

安争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飞了出去,直接把前面的窗子撞碎。半空之中,几柄利刃闪烁着月光从半空劈落,安争伸手抓住其中一柄往怀里一带,硬生生把刀抢了过来,借助那个人的力量和体重,安争又稳稳的落在地上。他落地之后手腕一震,长刀随即碎裂。安争单掌往前一推,劲气之下,那些刀子的碎片激射出去,将面前的四五个黑衣人尽数击杀。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缓步从屋子里走出来。

“你不是李延年。”

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很怪,身形也很怪。

安争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然后问:“妖兽?”

那人摇头。

“精兽?”

那人再次摇头。

安争深吸一口气:“原来是最难对付的魔兽。”

那人披头散,抬起头看向安争的时候,安争看清楚他脸上带着一个金属的面具,连鼻孔都没有,只是眼睛的位置有两个孔洞。孔洞里有两团红色的光,微弱,但让人觉得很刺眼。

这个人穿着宽大的黑袍,可是黑袍之下隐隐约约能见到金属反射的月光。

不管是妖兽,精兽,还是魔兽,都只有到了紫品高阶才能修成人形。所以当安争问出来的时候,心里其实有些不安。能修成人形的东西,安争知道以自己现在的修为绝对不是对手。不过当他看到那金属如甲胄一样的着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妖兽是各种野兽修炼成妖,精兽是花草树木之类,而魔兽是各种气息。

既然是气,当然没有固定的形状。而这个家伙能成人形,是因为外面穿了一件金属甲胄。甲胄若是碎了,它就是一股气。

“李延年在哪儿?”

那人问。

安争反问:“你为什么要杀李延年。”

金属怪人沉默一会儿,然后走向安争:“找不到他,就把你抓回去审问,也能问出来李延年去了哪儿。”

安争思虑了一下,如果使用青铜铃铛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青铜铃铛一出,必然引起京城内高手的警觉。自己现在没有实力保住这种级别的魔器,所以能不动用暂时不要动用。想到此处,安争手腕一翻把红鸾簪取了出来。不到一定的境界安争无法使用紫品神器,所以这件红鸾簪在安争手里就是一柄绝世利器。

“你想反抗。”

金属怪人的声音也有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感觉,让人十分不适。他往前走,然后抬起胳膊指向安争:“反抗会死。”

他话说完,宽大的袍袖里忽然有一股黑气喷出来,安争一闪身避开。黑气所到之处,草枯萎,树干枯,地上的死尸化为脓水。

安争皱眉,这个魔兽本身是一种毒气,但毒气种类也很繁杂,所以根本没办法分辨出来。要是曲流兮在身边就好了,她对于毒物的研究也很透彻。

金属怪人一击不中,随即向前扑了过来,双手抡开,黑气如毒蛇一样分出来十几条,在半空之中度奇快的爬向安争。

安争不敢轻易和黑气接触,身子如猎豹在丛林之中穿梭一样避开那些黑气形成的毒蛇,然后迅的向金属怪人靠近。

金属怪人冷哼一声,双臂的袍袖忽然鼓了起来,如吃饱了风的船帆一样。紧跟着黑色的气团一个一个的从袖口里激射出来,如同炮弹一样。

黑暗之中视线本就不好,这气团也是黑色而且无声,所以避开极为困难。

安争心念一动,血培珠手串上星光一闪,然后一个大概直径四十厘米的圆盾出现在他手上。这圆盾上散出一种深邃的光,还有条状的纹理,正是圣鱼的那片鱼鳞。

安争顶着的圣鱼鳞盾往前冲,黑色的气团一个接着一个的轰在鳞盾上,但却无法腐蚀鳞盾。

金属怪人奇怪的咦了一声,然后袖口里忽然伸出来两条实质化的蟒蛇。安争眼力不错,一瞬间就看出那其实是拉长了的胳膊。这个人身上穿的金属甲胄做工几分精细,能够随意的变幻形状。两条蟒蛇一样的胳膊缠绕过来,安争抡起鳞盾砸飞了其中一条,另一条已经迅的缠绕到了的他的腰上。

那胳膊迅的收紧,蟒蛇缠住了猎物一样卷起来把安争拉向金属怪人。

当安争就要到了金属怪人身前的时候,怪人的另一条胳膊缠绕回来,顶端裂开一个口子,从里面有黑气喷出来直奔安争的面门。

当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的时候,安争手里的红鸾簪一划,将缠绕着自己的甲胄切开了一条口气。在黑气宣泄出来的同时,安争身子一矮,贴着地面冲了过去。他拿着鳞盾的左手在地上戳了一下,身子借力一翻,两只脚狠狠的踹在金属怪人的胸口。

金属怪人向后退了几步,还没有稳住身子,安争已经再次到了近前。

红鸾簪刺出去,一触即回。金属怪人双臂收回来横扫,安争已经绕到他的背后,红鸾簪迅的在金属怪人的后背上戳了几十下。金属怪人怒吼一声,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条蟒蛇,然后缠绕向安争。

安争将鳞盾抡出去,鳞盾旋转着兜出一个弧线,然后在半空之中狠狠的砸在那金属怪人的脸上。砰地一声,面具裂开,黑气开始向外宣泄。

安争趁机冲过去,红鸾簪再次不停的刺出,金属怪人身上连续挨了很多下。当安争后撤的时候,金属怪人已经暴怒到了极致。

“一个修为还不到须弥之境的家伙,居然敢挡我的路!”

他往前一冲,却看到安争诡异的笑了笑。

“我什么修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好东西多。”

安争单掌往前一推,一股劲气沛然而出,劲气轰在那金属怪人的身上,怪人的甲胄砰地一声碎开了。那甲胄之前被安争戳出来几百个洞,安争一掌之下,甲胄再也支撑不住了。

当甲胄碎裂,一大团黑气从其中冒了出来。

“这是人间界,你们魔兽不该来。”

安争一抬手,鳞盾飞出去撞在黑色气团上,直接把气团震碎了。气团之中,一个红色的珠子若隐若现。

“给善爷添个菜。”

安争脚下一点,身子炮弹一样冲出去。在鳞盾将黑气撞开的一瞬间,红鸾簪从黑气之中把那颗珠子挑了出来。那珠子掉落在地上自己又滚出去,不停的转着躲避安争的追击。眼看着珠子就要滚出院子,安争的红鸾簪飞出去,恰好戳在珠子前面,珠子一停顿,安争手腕上的血培珠光华一闪,那珠子随即被吸了进去。

安争的血培珠手串,现在有三颗珠子能用。一颗是药田,一颗是空间储物,一颗是有了北冥有鱼四个字的珠子,圣鱼的鳞片就存放在其中。

有一个正方形星点的珠子就是空间储物之用,光华一闪之际,那珠子就被吸入了血培珠的这颗珠子里。

安争也不敢多停留,冲进屋子里把李延年从房梁上拽下来,然后拖着跑离开了李府。出门之前,安争把院子里的两个灯笼打翻,丢进了柴房。

“你干什么!”

李延年急的喊了一声。

安争拉着他飞奔:“这些人显然见不得光,我点火烧了你院子,方固府就会派人来。到时候这些死人被方固府或者其他什么衙门现,想杀你的人就不敢在短时间内轻举妄动了。”

李延年愣了一下,人已经被安争拖进巷子里。

安争带着李延年故意转了几个圈才回到天启宗,这里距离李家不算近,至少七八里的路程。安争回去之后就把李延年关进了自己的房间,灯光之下,才看出来李延年已经吓得的面无血色。

“你得罪谁了?”

安争问:“居然动用这么多人杀你。”

李延年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眼神之中我无边的恐惧:“轮到我了吗?”

说这几个字的时候,他的表情无比的复杂。

第八十四章 一环一环大环小环

李延年眼神里的恐惧是极为浓烈的,还有一种绝望的悲愤。所以安争看懂了李延年这种眼神的时候,就猜到了李延年知道那些杀手是谁。

“先王去后,国将不国。”

李延年忽然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哭的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着。安争没有说什么,走到一侧倒了一杯酒靠在窗边看着夜空静静的品着。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这酒入喉之后显得如此辛辣。

李延年足足哭了十几分钟,抬起头的时候放佛一下子苍老了三十岁,整个人憔悴无比。

“你的仕途算是到头了。”

安争放下酒杯:“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不问。回头我先找个地方把你安置,等到过一阵子就送你去大羲江南和你的妻儿团聚。以后你就好好陪着一家老小过日子,庙堂之高远,再也与你无关。田园之清惬,才是你的归属。”

李延年看向安争,然后跪倒在地:“多谢!”

安争也没有把他扶起来,就那么受了李延年一拜,然后他笑了笑:“这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后半生了。就算你的对头势力再强大,也不敢去大羲放肆。我之所以受你这一拜,是因为我当的起。所以既然你也谢了,也拜了,以后这件事就可以不用再提了。”

李延年站起来道:“你是真侠士,李某之前对你冒犯了,对不住。”

安争道:“你睡吧,今夜想杀你的人会在城中疯狂的找你,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我这天启宗来。明天天一亮,你家里的事就要引起轩然大波。方固府,刑部,大理寺,都会介入。到时候那些想动你的人就会收敛一些,不过明天方固城的所有城门,都会有他们的人盯着,一旦你露面还是要死。”

李延年长叹一声:“我为国效力二十年,本以为可以到老归于田园,可现在看来,这朝堂早已经容不下我这样的人了。”

安争走过去把酒壶放在李延年身边,然后转身要走。

李延年看着安争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叫住安争:“陪我说说话吧,有些事我需要一个能信任的人帮我记住。”

安争站在门口回头:“你确定要对我说?”

李延年道:“虽然你我才刚刚认识,但我知道你是可以托付之人。我明天离开这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到出城,就算出城,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和妻儿相聚。所以若我死了,我想让你帮我告诉我的孩子,仇人是谁。”

安争坐下来:“我猜,这就是你不想让你儿子修行的原因?”

李延年道:“我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人杀掉的,这几年安稳,我倒是放松了警惕。那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我以为他们不会再掀起什么波澜但我知道,若我被杀,我儿子一定会为我报仇。对方实在太强大,若为我报仇,他可能也会死。我不让他修行,他没有能力,就不会为我报仇了吧但现在看来,我是错的。”

他看向安争说道:“刚才在我家里,若你不在,我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杀了。若是他们查到了我家眷的下落,只怕也会去追杀,他们不懂修行,和我一样没有反抗的能力。所以我想,我确实错了。毗湿奴既然能修行,那就让他修行吧,最起码将来面对凶险,有保护他母亲,保护他兄长和他自己的能力。”

“至于报仇还是算了吧,就算我死了,这个仇也报不了,对方势力太大。”

安争问:“是谁?”

李延年沉默片刻:“是后族苏家。”

安争问道:“你不过是一个礼部主客清吏司的郎中,和后族能有什么矛盾。”

李延年这次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然后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和大羲有关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帮我,以后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也能让我妻儿知道以后提防着谁。后族的人做事向来不留余地,他们就算知道我妻儿去了大羲,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因为这其中也牵扯到了大羲的一位大人物。”

安争的心里一动,他忽然感觉到这件事和自己有关,李延年说的那位大羲的大人物,必然是大羲惠王陈重器。因为这么多年来,大羲只有这样一个能称得上大人物的人到过燕国。

李延年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那是四年多前的事了,当时燕国和涿国赵国的联军杀入永国,将幽国永国的联军击败,几乎将永国灭国。后来为了调停各国战事,大羲派了一位分量很重的人来大羲圣皇的儿子,惠王陈重器。我本以为,陈重器的到来真的只是为了调停战争,可等到陈重器到了之后,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

安争问。

李延年道:“陈重器到了燕国之后,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也没有召见永国和幽国的使者,整日游山玩水,哪里是来调停战事的?而且北方十六国对于大羲来说,不过十六只蝼蚁罢了,根本无需派出一位亲王亲自出面。所以当时我就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后来想着,或许这位亲王只是来北方游玩的,顺便把十六国的事解决。而且以他的身份,根本就没必要亲自接见各国的使者,甚至连各国的王他都没必要见。”

“他只需要派人带着自己的口信过去,十六国哪个国家敢不听从大羲的调停?”

李延年又喝了一杯酒,看着安争:“直到有一天,我负责引领着陈重器在燕山游玩,陈重器忽然失踪了。”

安争的眼神一凛,他知道陈重器的失踪正是和自己的到来有关。

李延年道:“当时我们全都慌了,整个礼部都乱做了一团,到处派人去找。结果找了五天也是音讯全无,到了第六天忽然接到了书信,说是陈重器已经离开了燕国返回大羲了。”

他倒了第三杯酒,再次一饮而尽:“不对劲的地方就在于,那样一位大人物失踪了,燕王居然一点儿都不着急。礼部这边已经急疯了,几次面见燕王,燕王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却敷衍了事。按照道理,陈重器和他的随从全部失踪,燕王必然会调遣全部高手搜寻,但燕王的命令是兵部,刑部,大理寺和天极宫的所有高手,一律不准轻举妄动,谁胆敢私自出方固城,杀无赦。”

李延年看了安争一眼:“你说奇怪不奇怪?”

安争点了点头:“确实奇怪。”

但安争心里明白,燕王下令所有高手不准离开方固城的时候,正是从大羲来的那些高手伏击自己的时候。

李延年继续说道:“本来事情到了这,有陈重器的亲笔信过来说已经返回大羲就可以告一段落了,虽然奇怪,但毕竟什么事都没有生。而我,也根本不会牵扯其中。”

他一杯一杯的喝酒,脸色很快就从惨白变得有些红:“可是后来有一天,驿站里来了一个伤者,说是从大羲来的。他在过沧蛮山的时候遇到了妖兽,奋战之下才能脱身,但到了方固城就昏迷了。当时驿站的人赶紧将消息送到了礼部,我带着人赶往驿站。”

“那个人交给我一封信,让我务必亲手交给太后。他把书信交给我之后就昏了过去,虽然后来紧急救治,但最终还是死了。”

安争的拳头在袖口里握紧,他知道真相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

李延年道:“当时我也是有些好奇,大羲来的使者,为什么那么要紧的书信不是交给燕王,而是当时的皇后?”

安争问:“所以你偷看了那封信?”

李延年点了点头:“这就是祸端的开始当时我太好奇了,总觉得这件事背后藏着什么惊天的大秘密。那信封上虽然封着火漆,对我来说这根本算不得什么。我常年接触书信,把火漆重新复原并不难。所以我就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把书信打开看了。”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种恐惧:“我实在没有想到那秘密居然如此之大,大的让我难以承受。书信是大羲惠王陈重器写给太后的,他让太后除掉知情者,包括燕王!”

安争心里顿时一亮是了,自己出事之后不久燕王病故,沐长烟才会被苏太后派人接回了大燕。

李延年此时越说越激动,他站起来颤抖着身子说道:“那个贱人,居然要谋害大王!她和大羲的人内外勾结,意图灭我燕国我身为大燕的臣子,这件事不能坐视不理。但我知道,自己没办法见到燕王。因为那个时候,宫里面已经对外宣布燕王病重,朝事都交给皇后和老丞相诸葛颜打理。我职务低微,根本进不去天极宫。”

“诸葛颜当时虽然权利差不多被架空了,但毕竟德高望重。而且,满朝文武之中,也就只有他能随时进宫去见燕王。所以,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诸葛颜。”

安争脸色一变:“所以前些日子诸葛颜死了。”

李延年点了点头,眼神里都是痛苦:“是我害死了老丞相,是我我将这件事告诉老丞相之后,他第二天就进了宫。但当时燕王身边都是太后的人,所以想必他要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燕王也不容易。诸葛颜让我将书信重新封好送进锦绣宫给当时的苏皇后,因为驿站的事瞒不住。”

“我当时只好将书信封好,然后亲自送到了锦绣宫里。因为书信看起来完好无损,所以当时太后并没有什么异样。”

李延年说到此处,忽然身体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跌坐在凳子上:“可谁知道,燕王还是没有能保护自己就在诸葛颜进宫之后的第二天,燕王驾崩了。”

李延年的脸上都是悲愤,那怒火几乎能把天空点燃。

“那个贱人,就这样害死了大王。”

安争听到这的时候,大概已经了解了整件事。陈重器要杀他,但在大羲之内不敢动手,所以才会故意去求大羲圣皇,让大羲圣皇派他去燕国。到了燕国之后,他立刻派人传递消息回去,就说自己遇险。当时圣皇正在筹备一件大事,实在不能分身亲自前往,所以立刻通知了安争。

因为圣皇知道,朝臣之中,安争和陈重器私下里关系最好,派安争去,安争必然会倾尽全力。

这一切环环相扣现在,燕国太后苏晴暖要把这在燕国内的一环一环都灭除了。燕王是最大的那一环,诸葛颜其次,李延年这样的不过是最小的一环罢了。

第八十五章 胆敢

安争有一件事不是很理解,但这并不是什么重点。太后苏晴暖敢在当年就害死燕王,为什么要拖到几年之后才开始着手清理当年的知情者?他好奇,但这件事对于安争来说,重点是确认了自己的仇人都有谁。

安争静下来沉思了一会儿,猜测可能是现在清除的人,多半都是当初苏太后不确定是否知情的人。诸葛颜当日虽然进宫,但当时有没有对燕王说谁也不知道。就算说了,诸葛颜当然也不会暴露自己,况且第二天燕王就被谋害,所以诸葛颜这个人,苏晴暖留到了现在。

当时真正的知情者,可能全都已经被除掉了。又或者,出于什么原因苏晴暖要等到四年多之后才开始下手。

李延年已经喝的酩酊大醉,倒在桌子上睡了过去。这也是一个可怜人,安争没有叫醒他,找了件衣服给李延年披上。

安争一个人走出房间,坐在空地上抬头看着月亮怔怔出神。

他的本意就是接近李延年,看看能不能查出来当时的一些事。结果出乎预料的得到了很多真相,但安争心里却一点儿都不轻松。因为越是距离真相近了,他就现自己的心裂开的口子就越大。

为什么是陈重器?

安争始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陈重器和自己是真正的好友,算得上兄弟。当初安争刚刚从明法司升为一个小小的探案执法使的时候偶遇了陈重器,自此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便越的好了起来。当时陈重器隐瞒了自己是皇子的身份,整日跟在安争后面帮着他办案。

或许,当时陈重器只是生活太无聊了些,跟着一个小执法使去办案对他来说有些新奇刺激。但是经历了几次凶险之后,两个人已经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明明是可以性命相托的人,为什么就忽然动了杀念?

安争往后躺下去,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曲流兮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然后伸出手握着他的手。

安争微微一怔,然后笑了笑。

曲流兮还是第一次这样主动的表达自己的感情,哪怕大家都知道她喜欢安争,但她自己却刻意的去回避这这个问题。她主动握住了安争的手,是因为她感觉到了他的伤感和一种无法解释的无奈。

“你怎么还没睡。”

安争问。

曲流兮道:“你没回来,睡不着。你回来之后,你屋子里哭哭闹闹的,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事。然后看到你一个人到了这呆,所以过来陪你坐一会儿。”

她的声音很轻,但安争觉得心里很暖。

“很早之前你对杜瘦瘦说,你是一个天授者的时候,我就开始查阅这方面的记载。”

曲流兮低着头看着地面,丝垂下来,遮挡住了她的半边脸。月色之下,她的容颜是那么的美那么幽静,如一朵在夜色之中静静绽放的花儿。

“我搜集了很多这方面的书籍,其中一部里说天授者,其实并非天授。”

曲流兮的手紧了紧,让安争感受到了她手心的温暖:“那个时候我就很担心你,觉得你内心之中一定藏着什么仇恨或者说其他什么很重的东西,压的你很累很累。书里说,所谓天授,其实就是灵魂的转移。天授者,其实大部分都死了,灵魂死了。他们之所以能够在苏醒之后知道很多自己从前不知道的事,那是因为另外一个灵魂进入了身体。”

“而但凡可以灵魂不灭寻找新的躯体的人,都是强大的,所以会懂得很多东西。这就是为什么,天授者在醒过来之后和从前大不相同的缘故。”

她的手越来越紧,显然她在紧张。曲流兮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但在这一刻她鼓起了全部的勇气。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也不想去知道。在我心里你只是安争,简简单单真真切切的安争。不管你有没有背负什么仇恨,不管你有没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秘密,你对我来说都是安争,那个为了保护我们而拼命的安争。”

她看着安争认真的说道:“在我眼里,你始终都没有什么不同。”

安争也握紧了曲流兮的手,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就想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松开。

“只是想对你说,不要太辛苦。”

曲流兮忽然也往后一躺,挨着安争躺在平地上,两个人如此的接近,以至于她身上的淡淡香气都飘进了安争的鼻子里,然后在脑海里久久盘绕。

曲流兮看着天空说道:“已经过去的事,要追求一个结果,这没有什么。但如果真的为了追求结果而辜负了现在的自己,不值得。”

她对安争并不是很了解,她说这些话仅仅是因为书中对天授者的推测,所以她的担忧并不针对安争的仇恨,她只是在说着自己很早很早之前就想对安争说的话。

“我们大家,都不希望失去你。”

我字后面的那个停顿,让曲流兮的脸微微红。

安争笑了笑,用另一只手揉乱了曲流兮的刘海:“别胡思乱想了,你说的没错,我只是安争,你们的安争。放心吧,我不会去做什么出格的事。”

曲流兮点了点头:“你答应我,以后做事之前多想一个人,想到这个人对你有没有什么影响,想到她会不会让你冷静一些。”

安争问:“谁?”

曲流兮咬着嘴唇:“我”

然后她站起来,快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安争坐起来,看着跑远的曲流兮忽然有一种负罪感。这个女孩子对自己太专注了,这样可能会影响她的生活。然而安争却无法解释什么,也无法用冰冷的方式去伤害这个少女。

而在远处,古千叶的房间门口,拎着一壶酒的古千叶脸色有些复杂。

她转身,关上门,然后把酒壶里的酒自己全都喝了:“我不在意啦,我没有生气啦,我只是觉得那个家伙一个人呆有些可怜所以去可怜他的啊,我只是找了一壶酒而已所以就慢了些啊啊啊!我在后悔什么,后悔去找了一壶酒?对啊,我什么要去找一壶酒?”

她摇摇摆摆的走了几步,然后把自己扔在了床上,在床上堆着的被子枕头之中刨了个坑把自己埋进去:“我好困啊,我要睡觉觉睡觉做美梦,梦到大帅哥。”

安争一个人在平地上又躺了好一会儿,他认真的思考了曲流兮说的那些话。

是啊,自己要报仇,但不能盲目的去报仇,不能因为报仇就把自己这一次重生再次扔进火坑里。现在他有了天启宗的大家,有了责任,虽然这份责任和当初身为明法司座的责任比起来好像要小很多,但更为真切,更实际,更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安争在的时候,明法司是大羲的执法机器,因为安争本身就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机器,他的眼里没有感情。哪怕天昊宫的许眉黛对他一再的示好,他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这一次,他现自己变了。

他喜欢和杜瘦瘦小七道在一起开一些荤荤素素的玩笑,傻-逼一样乐的合不拢腿嘴。也喜欢曲流兮的小儿女情长,喜欢古千叶的古灵精怪,喜欢老霍和曲疯子的人间烟火气。

这一切的一切,都和原来不一样了。原来的安争以铲除罪恶为己任,他觉得自己生如此,死亦如此。

或许正是因为那出了自己预料的死法,改变了安争吧。又或者,是这些年和杜瘦瘦曲流兮他们的朝夕相处,改变了自己?

安争不想去追求答案,他只是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才现自己真的被曲流兮影响了。刚才还在烦闷气愤的自己,想到这些年和大家相处的那些快乐,一瞬间就把所有的烦恼和气愤都驱逐干净了。心中隐隐约约升起来的杀戮之念,悄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实在安争躺在平地上看着月亮的时候,他在努力的深呼吸,压制着自己的杀念。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几乎忍不住从房间里冲出去,去杀苏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但是当曲流兮的手握住他的手的那一刻,这种杀念就被一种温柔如水的力量化解了。

安争起身,深吸一口气,然后回房睡觉。

古千叶从被窝里挣扎起来,走到窗口看到安争居然步伐轻快的回了房间,她白了安争一眼自言自语一句真是没心没肺,然后她往后倒着走再然后一仰,躺回床上睡着了,比谁都没心没肺。

就在这个时候,锦绣宫里太后苏晴暖却勃然大怒。

“一群废物!”

她啪的一声摔碎了手里的玉杯:“不过是除掉一个连修行都不能的主客清吏司郎中而已,杀一个文人,去了十几个人再加上一个魔兽居然被人反杀的干干净净!”

已经升任为大将军的苏纵垂道:“太后放心,今夜我会加派人手,把这件事查的清清楚楚。天黑城门不开,李延年就逃不走,只要他还在城里,臣就一定会把他翻出来。”

苏晴暖沉默一会儿后说道:“今夜最好把事情办妥,李延年家里死了那多人,起了火,方固府和刑部的人已经去查了。如果天亮之前找不到李延年,这件事就让方固府定性为仇杀,随便给李延年安排一个仇家就是了。明天一早,在所有的城门口安排咱们的人,盯准了,决不许李延年离开方固城!”

“臣明白!”

苏纵转身离开,脚步很急。

只是杀一个五品的小官而已,居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让苏晴暖极为愤怒。杀诸葛颜都没有闹出什么事,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却让半个方固城的人夜不能寐。

苏晴暖转身,看到了那个在软塌上吓得有些抖的年轻男人,她缓了一口气后走过去:“没你的事,不用害怕成这样。”

那是一个生的很漂亮的男人,有着健硕修长的身材,胸肌,腹肌,棱角分明。最主要的是,他某个部位大的有些不像话。

苏太后在年轻男人怀里躺下来,伸手轻轻抚摸着那个东西:“看看,把它都吓坏了好可惜啊。”

她说好可惜的时候,是真的觉得可惜。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个了,但是可惜听到了李延年的事,所以只能杀了。

她低下头把那个东西含进嘴里,然后含含糊糊的说道:“快让它凶猛起来好吗,让我有一个孩子,一个你的孩子。”

她居然想要一个孩子。

而燕王已经死了好几年,她竟然有这个胆量!

第八十六章 撼动与撼不动

其实安争一直都没怎么睡着,因为他要思考把李延年安排到什么地方。如果安争只是一个人生活,那他就会把李延年留在身边。但这不行,因为天启宗里还有很多人,一旦李延年的事泄露出去,那就不是安争一个人的生死,是数百人的生死。

还是那句话,安争救毗湿奴也好,救李延年也好,都只不过是做好事而已。做好事会将祸端引来牵连家人,那就比较扯淡了。

天快亮的时候安争才睡了一会儿,但是常年习惯形成的生物钟又让他在固定的时间醒来。

他起床之后去叫醒了李延年,然后给了李延年三千两银子,让李延年在不远处的一条街上买了一个小院,剩下的银子足够李延年生活好几年的。安争告诉李延年尽量减少外出,他会为李延年准备足够的粮食,不会自己做饭就学,难吃就忍着,一直到自己把饭做好吃为止。想吃鸡蛋就养鸡,想吃猪肉就养猪,就这么简单。但这简单的事,估计能把李延年这样自持身份的文人难死。

太后的势力对于方固城内的盘查一定很严密,但在刑部和方固府的介入之下最起码这两天白天不会太放肆。不过安争猜着,太后一定会想办法让方固府迅结案,这样一来她的人才能继续搜查李延年的下落。安争在明法司那么多年,对于追查缉捕这样的事熟的不能再熟,所以他知道短期内应该查不到李延年买下一处房产的事。

后族的人第一阶段是去探查李延年的亲属,如果查不到什么的话,会把重点转移到全城的客栈,寺庙,或者道观,因为这些地方都是可以花钱住下的。如果再没有什么现的话,这个时候追查就到了第三阶段,也就是碰运气的阶段。负责的人会将这个案子向后排,将更要紧的事往前推。

所以安争有信心,让李延年在方固城里藏上几个月不出问题。

出面买房产的时候,安争是委派了一个宗门里的帮手去做的,这个帮手易容改换身份把房子买下来之后,就从最远处的一个城门离开了方固城,回边城去。如果过一阵子没有什么事生,安争会派人通知他返回方固城。

安排好一切之后,已经到了中午。和大家一起吃过了午饭,安争就带着大家一起去了武院。

可是在武院报备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难题。

武院负责接待考生的官员叫李四海,是武院的文职官员,不懂修行,而且比较顽固。但兵部和武院这样的地方做事,向来讲究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一个比较顽固的人负责审核考生,对武院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李四海的顽固在于,只要是规矩上写着的东西,一律坚持。只要是规矩上没写的事,也一律坚持。前者坚持肯定,后者坚持否定。

总而言之,一句话,规矩不允许或者没有规定的事,那就没得谈。

“凭什么!”

杜瘦瘦啪的一声手掌拍在桌子上:“你凭什么不让小流儿报名!”

李四海往上推了推老花镜,用四平八稳的语气回答:“按照大燕长安元年兵部勘的规定,女人就是不允许进入武院学习的。你知道大燕元年是哪一年吗?是七十七年前。七月份,也就是和现在一样的月份。到现在已经奉行了七十七年,你问我凭什么,问的好没有道理。”

杜瘦瘦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曲流兮拉了拉杜瘦瘦,然后看了安争一眼:“算了,既然规矩不让女生入武院,那我就在宗门里修行,没有什么区别。”

安争却摇了摇头:“就算是朝廷的规矩,不合理就是不合理。”

李四海哼了一声:“后生可畏,你还是七十七年来第一个质疑朝廷这个规定的人。如果你不服气,去兵部吧。兵部有武选,职方,车驾,武库,清吏五司,你去武选司找郎中大人申诉。不过这事,郎中大人估计也管不了。所以我建议你若是有能力,直接面见兵部尚书大人,可能会有转机。”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一直那么平,听起来不冷不热,但实际上语气之中对安争他们的那种讥讽显而易见。在他看来,女人不能进兵部不能进武院,是天经地义的事,这种事居然都有人敢质疑,简直就是个笑话。

安争回头,在曲流兮耳边低声问:“你告诉我你自己真实的想法,如果你真的不想进武院,那这件事就算了。我没有时间为别的女人争取什么,我还没有那么伟大。如果你想进武院,那我就想办法把这个狗屁的规定给改了。”

曲流兮道:“想进武院,但不想你有麻烦。我只是觉得,这规矩真的不合理,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不能从军?”

安争挑了挑大拇指:“那就争取。”

他转身看向李四海:“那我就不和你多说什么了,因为你的职责是守着规矩上的每一个字,但你永远都接近不了改变这规矩上每一个字的那种高度。”

啪的一声,这次是李四海拍了桌子:“你什么意思?蔑视我?”

安争耸了耸肩膀:“没有,我一直很客观理智的看待你,因为你就那么高,不需要蔑视。”

说完之后安争和杜瘦瘦他们转身就走了,李四海拿起毛笔在名册上就把安争和杜瘦瘦还有小七道的名字划掉了。

安争往回走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改变这种规矩。

当今大燕掌权的是一个女子,但这个掌权的女子可能观念里都有很多根深蒂固的东西无法改变。

安争让杜瘦瘦他们先回家,然后一个人去了兵部。

在兵部一进门,安争就遇到了一位熟人,正四品鹰扬将军王开泰。

“小兄弟,你怎么还没去武院报到。”

王开泰也是边疆战将,在安争所在的边城戍防十二年,安争去的时候,王开泰刚刚调离边疆不久。

安争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王开泰笑了笑:“我当是什么事,这事好办。回头我请尚书大人给武院知会一声,然后你让你那个小妹子换上男装就行了。这些年不是没有大家族的女孩子对武院好奇的,非要吵着闹着进去看看,都是这么办的。不过在我看来,一个女孩子,干吗非要接触军务,这本来就是男人的事。好奇进去看看,愿意听听课就听听课,等好奇心过了,回家该干吗干吗就是了。”

安争听王开泰说完,认真的问了一句:“也就是说,以女子的身份是没有办法进武院的?”

王开泰微微一愣:“当然啊,那是几十年前就明文写出来的规矩,就算是没有这规矩之前,女子也是不准进军营的。武院是什么地方,将来武院出来的优秀弟子都是要到军中去做将领的,你让一个女孩子去领兵,那不是开玩笑吗。我说小兄弟,你不能这么轴不就是想进武院学习吗,可以啊,只要换上男装,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但结业之后,是绝对不能从军的。”

安争道:“我再去问问尚书大人。”

王开泰拉住安争:“你还想怎么样?”

安争认真的回答:“我想让她穿着自己喜欢的衣服,走进自己想去的地方。”

王开泰道:“说你轴,你还真是轴,穿什么很重要吗?”

安争回答:“很重要。”

王开泰一摆手:“算了算了,你这人真是少见。我还有要紧事要去办,你去找尚书大人吧,但尚书大人也不会答应你的。今晚上我在德岳楼请你喝酒,替我还在边疆的那些兄弟们感谢你这几年的帮助。”

安争俯身:“多谢将军,我一定会去的。”

王开泰嗯了一声大步走了,走出去一段后又站住:“安争,我想劝你一句咱们军方的人不讨厌刺头,越是刺头说明越有锐意。但咱们讨厌的是不懂轻重的人,女人不能从军这是铁律,谁也改变不了。”

安争摇头:“铁律,不合理,那就熔了它。”

王开泰叹了口气,大步离去。

安争在兵部尚书郝平安的门外等了半个时辰,这位事情繁杂的尚书大人才有时间见他。安争进门之后,以学生之礼见面。郝平安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一会儿我还要进宫,南疆和幽国战事不断,粮草军饷都吃紧,我得去见大王,催促户部拨款。”

安争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郝平安立刻就变了脸色:“你就为这件事找我?”

安争点头:“是的。”

郝平安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安争,知道我为什么会见你吗?因为我觉得你这个年轻人很有想法,是可造之材,将来留在兵部能成就一番事业。但你刚才说的话,让我对你的好印象去了一半。因为这种私事小事你来见我,而且还必须以女子面目进武院,你过分了。我本可以随随便便让武选司的人敷衍你一下就算了,但正因为我之前对你的好印象,所以劝你几句。”

“安争,人要懂本分。你为了自己的一个朋友也好,或者其他什么身份的小女孩,来让我改变一个存在了很久很久的规矩,不觉得有些过分?女子就是女子,不行就是不行。你若是能证明给我看,女子比男人强,那我就冒着风险去面见大王,把这件事交给大王决断。但我说的女子比男人强,指的是大部分而非单独某个人。你的朋友能修行,当然比一般的男子强。但那些不能修行的女子呢,她们有什么资格进武院,有什么资格参与军务?”

安争起身:“多谢大人抽时间见我,学生告辞了。”

郝平安看着安争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倔驴一个。”

他起身,收拾了一下后就急匆匆的赶去了天极宫。

安争回到天启宗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一路上走回来,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才能改变这种不合理的规矩。但想来想去,似乎都没有可能。

安争想到了联名上书,请所有参与武院考核的人帮他签名。但安争想了想,绝大部分人都会觉得他是无聊透顶才会做这样没意义的事,因为在绝大部分人眼里,女人不进武院天经地义,女人就应该在家养活孩子操持家务。

就算真的动联名上书一事,愿意帮他的人只怕寥寥无几。

安争有些愁,第一次对某件事感觉到力不从心。

但安争脑子里出现曲流兮的那张面孔,他嘴角就往上扬了扬天下女子,与我无关。我没有为天下女子鸣不平的伟大,我只想让你面对的都是公平。

第八十七章 打人要打脸

晚上安争去了德岳楼和王开泰吃饭,对于白天的事一个字都没提。因为安争知道那是什么场合,可以讲过往可以讲情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破坏了人家好端端的气氛,属于不道德的行为。纵然是王开泰还问了几句,安争也是一语带过而已。

从德岳楼出来往回走的时候,安争被几个方固府的捕快拦住盘查,盘问的很仔细,确定安争的身份是武院考生之后才放行。而安争往前走了没多远,刚要拐进一条比较小的街道,又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拦住盘查,比方固府的人盘问的还要仔细。

安争心里有些恼火,看来方固府知府徐正声也是太后那边的人。

不过安争并没有多担心,因为他给李延年买的房子,根本就没有去方固府登记。按照朝廷的规矩,买卖房产要去方固府报备,方固府要收取一定的费用。所以很多人买卖房产都是私下进行,不经官府。只是把地契交出去,然后拿钱走人。有了地契这房子就是你的,因为地契上只写房子位于什么地方,多大,却不写归属人是谁。

既然没有经过方固府,所以李延年那边根本不需要担心。况且,就算是李延年被现了,也未必能认的出来。这些人都是拿着画像找人,画像画的像才怪。哪怕只是李延年把胡须留起来,和画像上的人也相去甚远。

但是,安争担心的是后族的力量已经几乎控制整个方固城了。到现在为止,安争确定的没有后族插手的衙门,似乎只有一个兵部。

所以安争对郝平安这个人,充满了敬意。在现在这种环境下,郝平安依然能保证以公平的方式对待兵部的任何事,实属不易。但这种公平,是郝平安认为的公平。

回到天启宗之后,安争和杜瘦瘦他们再次进入逆天印之中修行。有了逆天印的存在,安争他们的修行时间相当于比别人多很多倍。所以在大部分时候看来,天启宗里的人白天都是很闲的。

第二天一早安争再去武院的时候,被李四海告知自己没有参选的资格了。

安争问为什么,李四海推了推老花镜说:“所有入选的考生都在规定时间之内报名,而你们没有,名册上没有你们,所以你自然没有资格。”

安争笑:“所以昨天你在册子上记下的名字,都被你划掉了?”

李四海也笑:“你不要污蔑一个朝廷官员,这个罪名很大。”

安争道:“没有你擅自删掉考生名字的罪名大。”

李四海恢复了那四平八稳的语气:“我说没有就没有,我是亲眼看着所有人来报名的,唯独没有见过你们。”

安争道:“据我所知,报到的日期截止到明天,所以你有什么理由让我今天就放弃呢?”

李四海往前凑了凑,用一种你得罪我就一定不会好过的语气但声音很低的说道:“因为就算你今天报到了,明天的名册上还是没有你。”

安争哦了一声:“所以你觉得你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真是很快意的一件事。”

李四海摇头:“怎么会改变一个人的人生呢,明明是你们几个人。”

安争哈哈大笑起来:“为什么我总是遇到你这样的人呢,如果我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可能人生就真的卡在你这个只有这么一点点权利的小人物手里了。也不知道这些年来,因为你有多少在边疆拼死拼活才换得了资格参考武院的人失去了唯一的机会。”

李四海依然四平八稳的回答:“不管这个人经历了什么,不管他到底有没有拼死拼活,但是他迟到了,没有报名,当然就没有资格。”

安争忽然往前凑了凑:“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笑吗?”

李四海从安争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冷酷,他忽然有些后悔,他应该查查这个学生到底什么来历的。不过这件事还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因为截止日期还没到。如果今天他打听出来这个人什么来历,大不了自己再把他的名字填上就是了。做人为官,不外乎能屈能伸。

李四海放下笔,摘下老花镜,然后看着安争很官方的语气回答:“你回去等消息吧,待我们核实了你的身份,自然会通知你的。”

安争点了点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李四海问:“你为什么笑?这个问题吗?”

安争嗯了一声:“你不问,我都没有办法装-逼了呢。”

李四海愣了一下,还没等反应过来,安争一把将他从桌子后面揪了出来,然后直接扔出去足有五米远。李四海已经五十几岁,平时也没有什么锻炼,好酒好色,身体不太好,所以这一下摔的几乎去了半条命。

安争从地上把李四海的老花镜捡起来看了看:“这东西看似简单,但有钱买一个的真不多。用上好的水晶打造镜片,一个最好的工匠需要打磨半个月才能完成第一道工序,然后还要根据你的眼力来调整镜片的厚度弧度。你这样的职位,二十年的俸禄都买不起这样一个眼镜。”

“所以,也不知道多少考生是被你难为了,不得不孝敬你一些银子才得以继续自己的梦想。可你拿走的,没准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口粮钱。边疆来的那些考生,只有军方放的费用,省吃俭用的话也就刚刚够。他们把银子给了你,自己就要挨饿,可能不止是饿一天两天。到了考核的时候,因为没有力气而落榜的人只怕也不是一个两个。”

安争走到李四海面前:“有多少人为了不挨饿,跑去大街上卖艺换饭吃?而一旦被兵部现军人卖艺,立刻就会被除名一边是没钱吃饭要被淘汰,一边是违反军律要被淘汰,连一条生路都没有。”

他低下头看着脸都疼扭曲了的李四海:“对了,打完你之后我再告诉你,我笑第一是因为我终于找到一个把事情闹大的理由。第二,是因为我除掉你,以后那些从边疆来的考生就不会面对你这样的败类。”

“闹闹大你想干什么!”

李四海挣扎着坐起来:“你这辈子都别想进武院了,殴打武院的人,你就等着被军法处置吧。非但你,你的朋友也别想再进武院。”

安争低下头看着他:“有件事你可能不是很清楚,我和其他人进武院的原因不一样。大部分考生,认为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进武院,为了这个愿望在边疆流血受伤也在所不惜。他们觉得,改变自己人生的唯一机会,就是进入武院学习,然后成为一名将领。可我不一样,我进不进武院都能活的很好。”

安争把李四海提起来,抡圆了胳膊抽了几个耳光:“我明明可以一拳打死你,但是为什么要抽你的耳光呢?”

安争问,李四海当然没办法回答,因为他的嘴都快被抽烂了。

安争自己回答:“因为打脸,比较爽。打坏人如果不打脸,等于少了一半乐趣。”

没多久从武院里冲出来不少督察校尉,他们的身份是维持武院的纪律。他们不是真正级别上的校尉,但权限很大。

这些人跑过来呵斥安争,让安争把李四海放下。

此时李四海被安争高高的举起来,听到督察校尉喊话,安争哦了一声就把李四海扔到一边了。

督察校尉上来就要动手抓人,因为在他们看来,不管事出什么原因,安争打了武院的人就必须先抓起来。

就在这时候,武院的两位教习先生陪着兵部侍郎陈在言刚要离开,听到大门外的喧哗之声,陈在言脸色变了变:“这是什么人,敢在武院的门口闹事。”

督察校尉抬着李四海,押着安争过来之后,陈在言的脸色就复杂了:“怎么是你?”

武院的一位教习下意识的问道:“大人认识这个人?”

陈在言道:“和你提过的那个安争,从边疆来的。”

那教习脸色也变了变,然后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安争。这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白面无须,但并不阴柔。在武院这种地方,他的气质似乎有些不相符。他更像是一个文人,身上的书卷气太浓了些。走路,说话,气质,都很斯文。

“所以,打了武院的人,哪怕就是尚书大人对他另眼看待,这人也不能收了。”

这个教习说了这样一句话,完全不问什么缘故。

安争觉得这人有点意思,那人不问,安争问:“先生,为什么你这么轻易就决定了我的结果?”

那教习回答:“若你因为自己鲁莽而打人,武院不要你。若是因为他做了错事你打人,武院还不要你。因为就算他错了,也是武院来管教而不是你。所以不管你错了还是没错,我都可以给你这个结果。”

安争:“原来武院是这样的地方,幸好没有进来。”

教习微微皱眉:“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安争微笑回答:“武院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所以不管自己内部的人犯了什么错误都要内部处理,而对外则保持强悍的姿态真是让人大失所望啊。”

安争走到高处,大声将李四海的事说出来。此时围过来的学生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军人出身。有的是今年刚要参加考核的,有的则已经是武院的学生。人越聚越多,至少数百人将这围的水泄不通。

“我知道这个人!”

有一个武院的学生大声喊道:“去年我和丁成一同从西南边疆过来的,因为这个人要孝敬的钱,丁成不得不把为数不多的钱都给了他,他还嫌少,最终丁成连参加考核的资格都没有,定了一个迟到!丁成在边疆的时候立了十六次军功才换来的资格,就这么凭白的没了。因为迟到触犯了军律,他连回边军的资格也没了,只能回家去!”

另一个人也喊道:“我当年就是被他欺负了,可我不敢声张,只能把钱给他,然后饿了四天的肚子。若不是一位同袍家境较好,知道了后接济我,说不得我等不到考核就饿死了,要不然就去做贼!”

安争看向那个教习,然后看了看兵部侍郎陈在言:“这样的武院,我没兴趣了。”

他伸出手:“来吧,你们按照你们的规矩,还要治我的罪,枷锁呢?”

那几个武院的督察校尉互相看了看,又看向陈在言,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人群之中,喊话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全都变成了对李四海的声讨。这个时候,李四海蜷缩在地上,吓得好像一条瑟瑟抖的狗。

第八十八章 有大床

李四海到底什么结果,其实已经显而易见了。就算武院不公开处理这个人,他也不会有好下场。而安争的结果,似乎有些让人头疼。

这件事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宣扬了出去,半个方固城都传的沸沸扬扬。而且很多话,经过传播之后就会变得更为严重。没多久,大家就都知道了武院有一个负责接收考生的官员叫李四海,为了收钱逼死了不少从边疆来的士兵,那些为了保护大燕而浴血奋战立下了无数军功的士兵。

从各处往武院去的人越来越多,武院门外早就已经人满为患。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往往都会因为某种情绪被挑动起来。当愤怒开始蔓延,人们在武院之外的呼声就变得刺耳起来。

可当事人之一的安争,此时却安安静静的坐在武院的一个房间里,手上也没有枷锁。

坐在安争对面的,正是急匆匆从兵部赶过来的尚书大人郝平安。

“七十七年前,文王下令创建武院。第一任武院的院长,是兵部尚书周安海亲自兼任的。虽然后来武院和兵部逐渐分开,但兵部一直在努力的维持着武院的公平。从那个时候到现在,兵部和朝廷用了七十七年的时间为武院创造的好名声,被你用半天的时间毁掉了。”

郝平安看起来没有生气,但他的愤怒其实如惊涛骇浪。

这个愤怒,一部分是因为安争的不懂事。另外的大部分,是他一直以为的干干净净的武院,居然也是藏污纳垢之所。他曾经无数次在别人面前说过,大燕国内,武院是最公平公正的学院。武院非但是兵部的脸面,也是整个大燕军方的脸面。

可是这一瞬间,这张脸被安争打的生疼。而在武院外面,数以万计的百姓还在持续不断打着武院的脸,那一声一声的呼喊,就是一个一个的耳光。

郝平安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叹了口气:“你知道吗,你还给了朝廷一个罢免我的理由。”

安争点头:“想到了。”

郝平安有些意外:“你想到了,所以还这样做了,所以你做这件事不是冲动,而是蓄谋已久?”

安争回答:“算不上蓄谋已久,只是考虑了一天一夜。”

郝平安的愤怒这次出现在了脸上:“所以,你觉得我应该离开兵部。所以,你觉得武院可以关门。所以,你觉得你闹起来才是对那些士兵最大的帮助?!”

安争反问:“我为什么能闹起来?”

郝平安没办法回答,因为他已经气的在颤抖。

安争平静的说道:“我能闹起来,第一,是因为我站在道理这边。第二,是因为百姓知道我站在道理这边。难道武院不知道李四海的渎职贪腐?当然知道,但武院不处理,是因为根本没把这件事当回事。他们可能还会觉得李四海可怜,一个一辈子都没机会继续升迁的人,收一点点钱怎么了?”

“理所当然的想法,就是这样,他们觉得李四海可怜。”

安争继续说道:“既然我考虑了一天一夜,当然也考虑这件事如何善后处理,如何才能让大人在兵部依然稳如泰山。”

“哈哈!”

郝平安怒极反笑:“好大的口气!”

安争道:“大人不信?其实也简单,这件事处理起来并不难。百姓们为什么愤怒?准备考武院和已经在武院的学生为什么愤怒?因为不公。他们感觉到了不公,所以期待的不是大人你被罢免,也不是武院关门。因为他们深知如果武院关门,那么那些出身寒门的孩子就失去了一个宝贵的改变自己人生的机会。如果大人被罢免,兵部的所有人都要面临一场灾难。”

“他们要的,只是一个答复。”

安争看着郝平安的眼睛:“如果大人站出来,走出去,站在那些百姓面前大声的告诉他们,自己会彻查此事。然后雷厉风行的把该办的人办了,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所有人都觉得满意了,那么大人您个人的声誉,将会达到一个顶点。”

“百姓会觉得,原来武院里的这种污秽,尚书大人是不知道的。如果尚书大人知道了,早就已经把这些污秽的事一扫而光。”

安争道:“朝廷为什么重视这件事?因为闹大了,闹大了的不是我,而是民意。朝廷里那些大人物就算再看不起百姓,也不敢不顾民意。而当大人在百姓之中的声望达到了顶点,难道朝廷会傻乎乎的把大人从兵部赶出去?虽然我初到方固城,也知道针对大人的是谁。太后就算再迫不及待,也要想想罢免了大人你,军方会是什么态度。”

“我听闻朝廷新增加了一位大将军苏纵,是太后的弟弟。太后这样做,当然是想把军权抢过去然而,她真的敢一下子就触怒军方所有的人?大人想想,若是您倒下了,那么兵部的其他人会不会都被太后清除出去?这不是大人您一个人的荣辱,而是军方的荣辱,所以大人您多虑了,朝廷不敢动您。”

安争耸了耸肩膀:“如果我猜的没错,燕王和太后会在朝会上严厉的批评你,也仅此而已。噢没准会罚没您两年的俸禄。”

郝平安的脸色变幻不停:“你这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安争道:“武院,一个干干净净的公平的武院。”

郝平安直视着安争的眼睛:“你没有私心?”

安争正义凛然:“没有!”

郝平安一挥手:“扯淡!”

安争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郝平安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因为昨天的事对不对?因为昨天我没有答应你的事,因为武院拒绝了女子参考,你就想给武院一点颜色看看对不对?!”

安争还是不说话。

郝平安站起来,快步走到安争面前:“你这样的性子,我如何敢用你!一旦将来我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你立刻就会想办法报复我!”

安争摇头:“大人觉得,我真的是在报复?”

安争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俯身抱拳:“大人,现在大燕之内,还有多少青壮的汉子愿意从军?因为谁都知道,现在边疆连年有战事,去了边疆就是九死一生。死的都是什么人,死一千个士兵也不会死一个将军,所以他们宁愿逃避法令,跑去深山隐居,也不愿意从军。”

“因为朝廷只知道索取,而不知道赋予。这种赋予,哪怕仅仅是口头上的朝廷也极为吝啬。让青壮从军,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没有应有的未来,还面临九死一生的环境,谁愿意去?”

“朝廷要变,始于武院。”

安争站直了身子大声说道:“改变武院考核招收学生的比例,让更多的寒门弟子可以有这个机会。非但对武人如此,对文人也如此。武院虽然很大,但太单一了。文人愿意从军者,难道就是少数了?不能修行不懂武功之人,就不能领兵了?”

“据我所知。”

安争看着郝平安的眼睛说道:“南方大羲,有军十六,其中左武卫大将军荡军机就是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但能决胜千里之外。让文人入武院,会给那些出身平微的人多一些希望。然后就是兵部的改变,严肃军纪,严查边疆来的考生有多少人遭遇了不公平,把这些失去了机会的人找到,请回来,再给一次机会。”

郝平安道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说的轻巧,人力物力财力,如何解决?兵部本来就缺人,抽不出人手去寻找那些遭遇了不公的考生。兵部也缺钱,拨款还没到,边疆的士兵军饷都还没!”

安争回答:“我不缺钱,如果这件事可以做,寻找这些人的费用我出,十万两够不够?不够的话三十万两够不够?”

安争看到郝平安眼神一亮,他往后退了一步:“大人可别想杀人灭口再霸占我钱财的事,我有钱,是因为我的眼睛。我能够鉴别出来很多东西,包括灵石,法器,珍宝。不然大人以为我的钱是怎么来的?如果大人不信的话,可以去聚尚院问问。”

郝平安当然知道,因为聚尚院本身就有军方背景。其实安争和聚尚院的所有过往,老早就已经写在了纸上出现在他的书桌上。

安争见郝平安的态度有所松动,继续说道:“这件事对于挽救现在的声誉来说,应该是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兵部的形象虽然一直说不上坏,但对于百姓来说也说不上多好。通过一件事反应出武院的弊端,然后兵部雷厉风行的解决掉,同时宣布对百姓开放更多的可以从军的方式,我都觉得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宣传了。”

郝平安的脸色变幻不停,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不得不说,你确实是个有头脑的人。而且你的思路确实和别人不一样,你懂得利用民心。”

安争回答:“舆论导向。”

郝平安似乎对这四个字很有兴趣,然后笑起来:“携民意而治朝廷。”

安争道:“这话我可不敢说,要掉脑袋的。”

郝平安的之前大怒,此时心中舒畅,这一怒一笑,反差极大,所以有些头疼。

“虽然你给了我一个解决的方案,但毕竟你做错了事,所以你还是要进牢房的。”

安争点了点头:“可别让人把我在牢房里弄死。”

郝平安道:“我还需要你站出来替我挽回武院的声誉,你死不了的。”

安争道:“有单间吗?”

郝平安点头:“可以。”

安争又问:“大床房?”

郝平安皱眉:“我是朝廷正二品的官员。”

安争问:“所以呢?”

郝平安:“所以我不太方便随便骂人。”

安争了然:“我懂了,但我还是想要一张比较舒服的床。”

郝平安深吸一口气,然后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

“你走吧。”

他说。

安争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来看了看郝平安那纸上写的是什么。



安争叹道:“你可是朝廷正二品的大员。”

郝平安:“再不走,连单间都没了,更别说大床。”

安争转身:“武院的名声之前不管有多好多公平,百姓们都觉得武院离自己太遥远,遥不可及。但现在武院的名声坏了,所有人都在关注。这是破,破而后立盯着这件事展的人都会看到,会觉得,一个全新的武院出现了,而且距离他们近在咫尺。”

郝平安:“嗯,有大床。”

安争笑:“多谢。”

第八十九章 多住一阵子

这是四年以来,曲流兮他们度过的第一个没有安争在家的夜晚。

几个人坐在房顶上手托着下颌看着月亮呆,谁也没有说话。

和曲流兮他们不同的是,古千叶一个人站在门口,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将脖子上挂着的一条细细的项链从衣服里翻出来,低头看了看那项链上挂着的东西,冲动了几次想把那东西拽下来。

坐在房顶上的曲流兮看到了举止奇怪的古千叶,然后从房顶上掠下来:“姐姐,你怎么了?”

她问。

古千叶低头看着项链上的东西,然后又塞回衣服里。

她回头看向曲流兮:“你们觉得安争会不会有危险。”

曲流兮道:“兵部的人送来安争的亲笔信,那确实是安争写的。安争在很早之前就和我们约定了,有些字他会用特别的写法,还有一些其他的很隐蔽的特征,我看过,不是伪造的。他说兵部只是象征性关押他一天而已,明天就会把他放出来的。”

古千叶像是在喃喃自语的说道:“也许安争自己判断错误了呢?”

曲流兮脸色微微变了变:“那咱们怎么办?”

古千叶抬起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她的项链在微微热。

她转身看向曲流兮说道:“在我带着族人进入幻世长居城之前,我对你们这样的人没有一点儿好感,你们自称为最大的民族,标榜宽仁和善良。但在我们古猎族的印象之中,你们阴险奸诈而且出尔反尔。后来我和你们接触之后,我才慢慢的改变自己的看法,知道任何一个民族都会有败类,但大多数是好人。然而我们却永远也不能忘记去防备人性之中的恶。”

她深吸一口气:“安争不是一个笨蛋,但他太容易相信善良。”

兵部。

尚书郝平安的书房之中,兵部侍郎陈在言为郝平安倒了一杯茶,然后在对面坐下来:“大人,这件事真的就按照安争的方式来处理了?”

郝平安点了点头:“安争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今天这件事做的本无可原谅,按照我最初的想法,是要把他充军为奴配到边疆去的。可是他的话,却改变了我的想法实际上他的话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想当然,认为推行起来并不是什么艰难的事,那不是因为他幼稚,是因为他不是很了咱们燕国的官场。”

“但从根本上,他的想法对兵部来说确实有些帮助。武院这些年虽然出了一些人才,但一直没有办法和大鼎学院还有太上道场相比。而且边疆连年征战,那些从武院结业的优秀的年轻人,到了战场上之后十之七八都战死了。以至于,咱们兵部的后备力量一直不足,也导致了军中快出现后继无人的状态。”

“国家可以用法令来要求青壮男人必须参军,可这些被强法带进军营的人真的会成为合格的士兵吗?”

陈在言叹息:“这让我想起了去年从武院结业的那些年轻人,三百二十八人结业,只有十四个人补入兵部任职,其他人全部调往边疆各处。从去年他们九月份结业,到现在整整过去了十个月昨天我把这一年来边疆报上来的伤亡人数统计了一下,然后着重看了看那些战死的低级将领。”

他低着头,脸色有些伤感:“十个月,三百一十四个优秀的年轻人,战死了二百一十九人,伤残三十二人,损失了八成。而剩下的两成还活着的,全部出自那些有底蕴的家族。因为这些年轻人去边疆根本就不会上战场,他们只是去混资历的。他们这些人早晚都要回到朝廷里任职,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军中的中坚力量。而这种中坚力量,代表着的还是各大家族的利益。”

郝平安道:“但我们无法改变什么,战场总是有人要上去,那些不用上战场的人有着足够的身后力量支撑着他们。但寒门子弟不一样,要想改变自己的人生,光耀门楣,只能去拼,只能去杀出一条血路。”

陈在言抬起头:“可是大人,难道这其中就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了吗?那些战死的寒门子弟,难道不是被某些人害死的?他们就好像一条一条强壮的泥鳅,拼了命的想挤进一池子锦鲤之中。但这些锦鲤绝对不会允许他们闯进来,所以会不计一切代价的把这些泥鳅剿杀在锦鲤的池子之外。”

“朝廷就是这个大池子。”

陈在言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

郝平安拍了拍陈在言的肩膀:“我知道,我明白,所以我才准备推行安争说的那些事。让更多的寒门的人看到希望,让更多的人可以解除到更好的教育。”

陈在言看着郝平安:“可是大人,这种抗争难道不是太惨烈了一些吗?”

“是惨烈。”

郝平安道:“我们为了让寒门出身的人能够为官,能够成为朝廷里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却只能加大朝廷吸纳寒门子弟的人数来进行抗衡。奢求着死的人没有加入进来的人多,然后终究会留下一部分人成为朝廷的柱石。没错,你说惨烈,确实惨烈,因为能够留下来的人,千中无一。”

陈在言沉默不语,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茶杯怔怔出神。

“你是寒门出身。”

郝平安看着陈在言说道:“所以你比我更理解那些寒门子弟的辛苦,所以你比我更心疼他们。但请你相信我,我正在努力的去做一些能帮助他们的事。”

“大人,能在你的身边做事,是我一生的荣幸。”

陈在言站起来,双手抱拳。

郝平安笑着摇了摇头:“对于你说的那些锦鲤来说,我其实也是其中的一条,只不过我这个人比较异类罢了。先王临终之前说过,那些看起来像是朝廷支柱的大家族,其实都是国家的蛀虫。但为了维护国家的稳定,又不得不用这些人。可是如果只用这些人,国家一样还是要完。”

他转身看向陈在言:“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先王力排众议任你为兵部侍郎的原因。先王知道我的为人,所以把你交给我,让你在我身边做事,就是想培养你,让你成为一个典范,一个让寒门子弟提到你的名字就会热血沸腾,就会有目标的典范。”

“所以,先王过世之后,太后一心想把空了很多年的兵部右侍郎补上,我都以那些人不可用为理由推脱了。如果太后安排人进来,将来接替我的就会是那些人,而不是你。”

他认真的说道:“大乱之世,兵部是重中之重。只要兵部还是公平公正的,那么那些和你一样出身的年轻人就有希望,国家也有希望。”

“你说惨烈,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来维持这个希望。”

陈在言坐在那,眼睛已经红:“寒门出身的人,会有一颗更纯粹的报效国家之心,但却不得重用。然而不说了。”

郝平安道:“所以,安争的提议确实要做。本来我是打算明天亲自去见见依然围在武院门口的百姓,但我想,你比我更适合。我明天就要进宫面见大王,将这件事对大王详细的说明一下。”

“大王?”

陈在言叹道:“不过是个”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郝平安阻止:“不要说犯上的话,大王其实有雄心壮志,奈何身边的贼人太多了。”

郝平安道:“明天你出面去安抚那些百姓,告诉他们武院会彻查此事,然后在三天之内把武院之内的事弄清楚,不要因为谁在武院的时间久了就放他一马,只要是犯了事的,全都抓。”

“到谁为止?”

陈在言问了一句。

郝平安沉默片刻,然后语气有些缓和的说道:“几个副院长可以从其中动一两个,就不要再扩大了。”

陈在言眼神里出现了一些失望,但他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了。

郝平安在陈在言的眼里看到了失望,还看到了一种很复杂的好像是悲伤的东西。他以为这种悲伤只是陈在言心疼那些和他一样寒门出身的人,所以也没有太在意。人的悲伤分成很多种,但是在眼神之中是分辨不出来的。有些悲伤和自己有关,有些悲伤和别人有关,比如即将分别。

郝平安道:“安争是个可以培养的人,将来兵部是要交给你的,你也该为自己早早的物色帮手了。现有的人里边,方道直和方知己一个模样,我行我素,但这样的人却可以信任。不过这种信任是私交上的,不是公事。王开泰是我故意留下来给你做帮手的,这个人性子耿直,但做事不是没有分寸,心思也细。他代表着边军的利益,留在你身边也好。”

“但这还不够啊,要有足够多的年轻人进来,你要培养他们。”

陈在言道:“大人放心,我会的。”

郝平安觉得有些别扭,只是不知道别扭在什么地方。他觉得刚才陈在言的这几个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这种回答也不符合陈在言的性子。

“去吧,见见安争,听听他的想法,然后去平复民意。”

郝平安看了看外面的月色:“已经十几天没有回家了,今天回去看看。”

陈在言:“我安排人护送大人回去。”

郝平安点了点头:“好。”

与此同时,兵部牢房之中。

安争确实睡在一个单间里,一个有大床的单间。

不过这大床是几个狱卒找了一些平整的东西拼凑起来,被褥倒是全新而且很干净。除了大床之外,还有一张桌子,一个凳子,桌子上放着四五盘下酒菜,当然还有一壶酒。

安争往四周看了看,除了墙壁上还挂着的那些刑具有些不应景之外,其他都还好。

不过兵部的牢房,理论上不应该有刑具啊因为兵部的牢房只是暂时羁押犯人的地方,兵部没有私权用刑。

正想着这些,外面的门锁链一阵响动,两个狱卒一前一后走进来:“安爷,有件事可能需要提前告诉你一声。”

走在前面那个狱卒笑着对安争说道:“你可能需要多住一阵子了。”

第九十章 风暴前夕

这狱卒之前和安争已经认识了,自己介绍的时候让安争管他叫老孙。安争是兵部侍郎陈在言直接带进牢房的,进来的时候陈在言特意交代过老孙他们,所以他们对安争倒也客气。

老孙进门之后笑着说了一句:“安爷,你可能需要多住一阵子了。”

躺在床上的安争坐起来:“为什么?”

老孙道:“刚才侍郎大人交代说,他要等到把民意安抚下去才能让你出面。大人刚才派人过来,让我知会你一声他说你最合适的露面的时间,是在这件事即将完美解决的时候。你站出来,为武院和兵部说几句话,然后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至于你的罪名,侍郎大人说,他会想办法给你洗掉。”

安争想了想,这倒也不算什么:“住几天没问题,不过我要写信回去告诉我的家人。”

老孙道:“那都不叫什么事,安爷你写好了,我派人给你送到家里去。”

安争点了点头:“多谢,孙大哥,你比我大不少,可别叫我安爷了。”

老孙一直笑,很憨厚,但眼神里有一种经历了很多事之后才有的市侩:“安爷咱俩可不能论年纪,虽然你看起来是犯了一些事,但上有尚书和侍郎大人保你,下有那么多百姓们盯着,朝廷是不可能把你怎么样的。而且经此一事,安爷你将来的前途必将是一片光明。将来你从武院出来,最不济也是正六品的实缺校尉,只要积累一点军功,很快就能提拔为五品别将。”

“那个时候,你和我的地位就天差地别了。所以老孙现在叫你一声安爷,不过分。”

安争指了指刚才老孙留在桌子上的酒菜:“喝点?”

老孙嘿嘿笑了笑:“行,谢安爷赏。”

另外一个狱卒连忙跑出去找了两个凳子来,这个狱卒是个年轻人,看起来十七八岁。皮肤很黑,眼睛很大,看着和老孙一样的憨厚,但精神气要足的多。他叫6宽,管老孙叫师父。

这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牢狱里面新来的狱卒,都要有一个师父带着。而在衙门里,一般的捕快手下也有一群帮手,这些帮手从捕快手里领银子,但不属于衙门的正规编制之内,他们也要管给他们银子的不快叫师父。

6宽看起来黑且憨厚,但人很精明。搬了凳子来,自己却一直在旁边站着,给老孙和安争倒酒。

“坐吧,干嘛那么拘束。”

安争指了指自己旁边空着的凳子。

老孙道:“既然安爷让你坐,你就坐。以后激灵着的点,你看看安爷,将来成就不可限量。比你还要年轻几岁呢,而你呢,没出息,也就跟我在这牢狱里学点收拾人的手艺混饭吃。”

6宽还是嘿嘿的傻笑,不说话。

安争笑着说道:“其实在这任职也挺自在的,不用去外面接触太多人太多事。”

老孙道:“所以人都傻啊,我是被关傻了的,在这干了这么多年,已经什么都不会了。我这傻徒弟更上一层楼,本来就胎里带着傻气生出来的,进了这兵部的大牢再关上几年,就更傻了。到时候出去,不会交际,不会办事,你说以后我要是没了,他可怎么办。”

6宽还是笑,傻气噗噗的往外冒。

安争给老孙倒了一杯酒:“咱们兵部,其实也算是最公平的衙门了,最起码没有那么多龌龊事。人老实一点也没事,在这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老孙点头:“安爷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咱们兵部风气是难得的干净。这个傻小子要是送到刑部的大牢里,只怕早就被人欺负死了。跟着我算是他的运气,最起码我好伺候,不顶撞我不让我生气就好。”

6宽傻笑着说了第一句话:“怎么会让师父生气,那那不孝顺。”

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实在有限,估计也没读过什么书,所以用了最浅白的不孝顺三个字来形容自己的想法。

看起来这是很不错的两个人,但安争总是觉得这两个人有些诡异。或许是因为在大羲明法司那么多年的经历,安争见过的人太多了。所以从一开始他对老孙和6宽就始终有一种戒备心,虽然他觉得兵部的人不会真的难为自己。

安争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老孙聊天,往后靠了靠的时候看到6宽在桌子下面的手在不自然的搓着。左手搓着右手,右手搓着左手。

第九十一章 陆宽

安争看着面前气色有些奇怪的陈在言,总觉得这位侍郎大人有些不对劲。可因为不了解这个人,安争也说不上来这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

“你再委屈两天。”

陈在言亲自为安争倒了一杯酒,然后笑了笑。但是这笑容背后,有一种让安争毛骨悚然的东西。安争确定那不是一种威胁,陈在言不是想杀自己。而那种毛骨悚然,是一种无法解释清楚的东西。

陈在言往后靠了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尽显疲惫之态:“我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兵部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大燕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对你来说,这件事也算是一种历练,经过此事之后,你以后做事也就更成熟些。虽然你对尚书大人的那些建议都很好,也能顺利把这次危机解决,但毫无疑问的事,你做事还是太冲动了些。”

安争喝酒,没有说话。

陈在言道:“明天,百姓们的注意力就都会被开放武院吸引过去。百姓们对武院都很好奇,都想进去看看武院到底是什么模样。”

安争道:“侍郎大人,这个办法是您想出来的?”

陈在言点头:“要想平息百姓的怒火,其实也简单。大部分人都是随波逐流而已,你看过羊群吗?前面有一条水沟,头羊跳了过去,后面的羊群其实根本不知道前面有水沟,但也会跟着跳起来。以至于,有些羊跳的早了,会掉进水沟里。它们不是因为看到了水沟才跳的,而是因为头羊跳了所以跳的。这是什么?这是盲从。”

“按照你说的法子,平息百姓的怒火会稍稍慢一些。我把百姓们之中闹腾的最厉害的几个人,可以称之为头羊的人请进武院,告诉他们武院还是公平公正的,以礼相待。百姓其实很允许我用卑微这个词。那些头羊为什么敢闹?是因为人多。他们是借了人多的势,可一旦把他们请到武院里,和我面对面的坐下来谈事情,他们就恢复了卑微。换句话说,我见他们,他们觉得受宠若惊。”

陈在言继续说道:“他们会很快成为我的人,然后回到百姓之中去,带动这些人走进武院然后这件事的矛盾就被转移了,一部分人跟着头羊进武院参观,把矛盾转移为好奇。对他们来说,这是一次很特别的游玩。只需要两三天而已,他们的注意力就全都变了。”

安争忽然想鼓掌,但出于对陈在言的尊重所以没有这样做。

陈在言确实是个揣摩人心理上的高手,他比郝平安狡猾。郝平安做事太周正,而且因为不是寒门出身,所以对寒门之人的情绪并不了解。陈在言不一样,他能说出百姓是卑微的这样的话,是因为他本身就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那种卑微。

渴望被认同,渴望有地位。

“你好好休息,我还要赶去尚书大人家里。”

陈在言回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入夜了,你放心,最多两天我就会让你回到武院。”

安争摇头:“我对武院没有什么渴望,我更想回家。”

陈在言笑了笑:“你的性格里还有很多棱角,这很好。棱角这种东西,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而逐渐减少的。”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外面有个人急匆匆的跑过来,陈羲看到那个人是老孙。

显然,老孙和陈在言的关系不像是本来应该存在的那种关系。老孙见到陈在言的时候,自然而然的靠过来在陈在言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而不是那种下属对官员的毕恭毕敬。

老孙说了几句话之后,陈在言就快步离开,走出去之前回头看了安争一眼,那眼神有些复杂。不知道为什么,安争再一次感觉陈在言眼神里的那种东西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听到老孙轻声问了陈在言一句:“要不要告诉他?”

陈在言急行之中点头:“说吧,这件事没什么可瞒的。”

门吱呀一声被老孙拉开,老孙走到安争身前,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安爷尚书大人过世了。”

安争猛的站起来,忽然之间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在明法司的时候见过太多太多的人性里的险恶,他只要看着人的眼睛,就能看出这个人是否做过恶事。那不是火眼金睛,那是安争独到的无与伦比的阅历。

老孙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说郝平安是畏罪自杀之类的话,而安争的脑海里只有陈在言离开之前的眼神。

陈在言和郝平安的死,必然脱离不了关系!

一瞬间,安争的脑海里全都是郝平安那张严肃的但又不失慈祥的脸。那是一个严苛的老头儿,但他也是一个可爱的老头儿。如果燕国能多几个郝平安这样的官员,那么燕国将会比现在强大很多。

陈在言是太后的人?

安争想到的第二个问题是这个。

因为他不得不联想到了前阵子老丞相诸葛颜的死,想到了追杀李延年的那些人。难道说郝平安也知道当年大羲惠王陈重器的事?

是了郝平安是兵部尚书,陈重器名义上是来调停战争的,所以和郝平安必然有所接触。而陈重器失踪之后,兵部和武院的高手一个人都没有出去寻找,这足以说明郝平安是知情的。

在这一刻,安争的愤怒几乎要燃烧出来。

当初自己遇袭的事已经过去四年多了,可是这件事就好像地震一样,在燕国之内余震依然不断。连续三个人了,其中两个是朝廷重臣。

安争的拳头握紧,然后他就看到了老孙的手指在微微的勾动着,就好像勾动连弩的机括似的。

老孙的眼睛一直盯着安争的眼睛,那同样是一双可以看穿人心的眼睛,因为老孙在牢狱这种地方已经过了将近一辈子。

“节哀。”

老孙见安争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安慰了一句之后随即起身。

“节哀?”

等老孙走了之后,安争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做为兵部一员的老孙,纵然职位再低也是兵部的人,倒是反过来安慰安争节哀,这件事老孙知情。

“6宽呢?”

安争忽然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老孙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回头憨笑:“那个傻小子,在练功。”

安争嗯了一声:“本想让他来陪我喝酒。”

老孙道:“等他练功结束,我让他来找安爷。”

说完之后,老孙就快步走了。

安争看着桌子上的酒菜,冷冷笑了笑尚书大人死了,6宽居然还有时间去练功?纵然兵部尚书和一个狱卒之间相差太远,但整个兵部都一定乱糟糟的,6宽怎么可能有心情练功?

6宽当然没有在练功。

6宽在杀人。

兵部武选司郎中李正理急匆匆的赶回家里,然后换了一身衣服赶往尚书大人的府邸。他没有理会妻子的询问,脸色非常难看的进了房间,随手就把门关上了。

他进门之后坐在椅子上呆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准备换衣服。在他转身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很黑面容很憨厚的人站在不远处。

“你你是谁!”

李正理问了一句,然后就要喊人。

6宽跨步上去,手从袖子里抽出来一条钢丝绕在李正理的脖子上,然后勒紧。李正理几乎闯不过来气,脸一会儿就变成了紫色。

“去写几个字,我就饶了你。”

6宽冷冰冰的声音在李正理耳边响起,就如同死神在对李正理冷笑一样。

李正理已经快要失去了意识,求生的欲望让他走到桌边,提起笔。

“写咳咳,写什么?”

“写六个字就够了,生追随,死追随。”

“我不!”

李正理猛的反应过来,再次挣扎。6宽不耐烦的说道:“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替你写好了。”

他的手骤然收紧,片刻之后那钢丝都几乎勒进李正理的脖子里。不大的一会儿,李正理的气息就断了。6宽从屋子里找了一条床单,撕开来,接成绳子绕在房梁上,然后把李正理的尸体挂了上去。他坐在书桌前打开李正理之前写过东西的册子,提笔模仿了几个字,然后在白纸上写下生追随死追随六个字。将现场清理了一下,6宽好像鬼魅一样离开了李正理的家。

小半个时辰之后,在兵部另一位郎中的家里,6宽用同样的手段将其杀死。

之后6宽就赶去了尚书大人府,府里已经人满为患,朝廷里闻讯的官员几乎都来了。燕王沐长烟就在屋子里陪着郝平安的夫人说话,据说太后也在赶来的半路上。

人群之中,陈在言看到6宽出现,他不紧不慢的转移到了那个地方。6宽人躲在暗影里,在陈在言的身后压低声音说道:“太后安插进兵部的几个人已经全都除掉了,武院的几个人属下稍后去处置。”

陈在言道:“不急,明天一早把人转移到刑部的牢房去,我已经跟陛下说了,尚书大人仙去,我没有时间再去管其他的事,所以把案子移交给刑部。刑部是太后的人把持的,你去刑部大牢里把武院那些人杀了,别人自然不会想到是兵部的人出手,会觉得是太后在杀人灭口。”

6宽点了点头:“属下明白,这就先回去了。”

陈在言嗯了一声,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若是若是安争有什么异样,就除掉他。”

6宽显然愣了一下:“可是,可是大人不是说要重用安争的吗?”

陈在言道:“他的眼睛好像能看穿一切似的,如果让他知道真相,他可能会对我不利。”

6宽道:“那属下回去就杀了他。”

陈在言摇头:“不,还是让你师父盯着安争吧,没有什么反应的话,这个人还是要用的。我很看重他,非常看重他。”

6宽的眼神里闪过一种像是嫉妒一样的意味,然后退走了,消失在黑暗之中。

兵部牢房。

6宽回来的时候正是午夜。

他推开门走进来,安争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安爷?”

6宽轻轻的叫了一声,安争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谁?”

6宽手背在后面走过去,衣袖里的钢丝缓缓的拉了出来:“我听说安爷你找我?”

第九十二章 指骨

6宽的手背在身后,从袖口里将那条细细的钢丝拽了出来。他的袖口里似乎有一种很特殊的装置,能够让钢丝盘绕。松开手的时候,钢丝就会自己缩回去。

地上扔着两个空了的酒壶,桌子上的菜也被扫的一片狼藉。安争一身的酒气,迷迷糊糊的倒在床上答应了一声,然后摸索着准备起来。

6宽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犹豫,但是当他脑海里再次出现陈在言说我很看重他非常看重他这句话的时候,6宽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

为什么不看重我?

6宽在心里嘶吼了一声,然后一跨步过去,将钢丝缠绕向安争的脖子。

此时安争背对着6宽,他摇摇晃晃的坐起来,根本就不知道6宽已经已经要对他下手了。

就在钢丝即将缠绕在安争脖子上的一瞬间,本来醉的一塌糊涂的安争忽然之间动了,如猎豹一般。

安争背对着6宽,手肘向后猛击。

6宽没有想到安争居然是装醉,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安争的手肘重重的撞击在他的胸口。6宽闷哼了一声,身子向后退,但同时手里的钢丝甩了出去,绕向安争的脖子。

安争不知道6宽杀人的手法,但他脑海里还记得不久之前和6宽一块喝酒的时候,6宽的手指那诡异的特别的动作。左手右手的手指,绕着,搓着,就好像他手里有一条无形的线一样。

安争向后一翻躺在床上,那条细细的钢丝就在他面孔上边兜了回去。安争借助向后翻的力量,双脚迅猛凶狠的蹬在6宽的身上。

本来6宽就有些站不稳,又中了两脚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可是他居然很快就又站了起来,脸色白,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伤。

安争微微皱眉,他虽然刚才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没有使用修为之力,但那一肘两脚的力量他自己很清楚有多重。就算是修行者被直接攻击身体的话,也已经承受不住了。

安争看了看6宽的胸膛,现那里衣服的形态有些别扭。

“钢板。”

安争不屑的说了一句。

6宽将外衣撕开,里面是一层厚厚的钢板,前胸和后背都有,不过前胸的那一块显然已经凹陷下去一部分。

“这就是你师父教给你的手艺?”

安争问。

6宽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尤其是安争那鄙夷的眼神似乎对他刺激很大。

“是,这就是我师父教给我手艺,你看不起?”

6宽深吸一口气,然后拉直了手里的钢丝:“没错,你是一个有着很光明前途的人,而我不是。从我进了这里开始,我就注定了见不得光,和我师父一样,在黑暗之中过一辈子。我也想像你那样可以漂漂亮亮的生活,但我已经没机会了。所以我很嫉妒你们这样的人,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

他回头看了一眼,安争从他的表情里看出来一些破绽。

6宽也不敢引起别人的注意。

“原来不是陈在言让你来杀我的。”

安争往前垮了一步,直视着6宽的眼睛:“是你自己要杀我。”

“没错!”

6宽往前一冲,左手往前一抖,十几点寒芒迅疾的刺向安争。安争手腕一翻,红鸾簪出现在他掌心。他没有闪避,而是精准的把所有刺过来的寒芒尽数击落。这个度,几乎无法用时间来形容。如果安争移动闪避,那么立刻就会掉入6宽的陷阱。

6宽的手里的钢丝绕出去,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圆。不管安争往哪边躲闪,都会被钢丝缠绕进去。

啪的一声。

钢丝断了。

安争手里的红鸾簪光华一闪,就将那条看起来极为柔韧的钢丝切断。那是红鸾簪,是紫品神器,远非一条钢丝可比。

6宽显然没有想到安争手里居然有这样的利器,愣了一下之后变得更为暴怒,他向前一冲,双拳撞钟一样轰向安争。

拳风!

升粹境界的修行者,是没有办法把劲气外用的,除非是有什么特殊的天赋,或者有什么特殊的运气。只有到了须弥之境,才能将修为之力转化为体外之气。可6宽的拳风,居然极为凶悍。

6宽距离安争还有一米多远的时候,拳风已经到了。

安争没有任何的惊讶,单手往前推了一掌。

掌风和拳风在半空之中相遇,空气之中出现了一种类似于炒豆子爆开似的声音。两股力量相遇之后向四周激荡了出去,桌子上的烛台,盘子。床上的被褥,枕头。全都被劲风吹了出去,石墙上的灰尘噗的一下子就被震飞了起来。

6宽的眼神显然变了一下,他没有料到安争居然也有这样的修为。

“吃惊吗?”

安争冷笑,然后也向前砸出去一拳。

6宽立刻把双臂横陈在胸前,然后将修为之力全部集中在两条胳膊上准备挡住安争的拳风。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安争砸出来一拳之后,空气安静的好像一池子纹丝不动的水,哪里有什么拳风。

可就在6宽诧异的一瞬间,一个气团忽然在6宽的脸旁边爆开。那气团出现的毫无征兆,一点波动都没有。当爆开的时候,6宽根本就来不及反应。6宽的脑袋被气团崩的向一侧歪出去,头全都吹向那边,靠近气团的一侧,头都被炸飞了,头皮露出来血糊糊的一片。

他的脸上好像被几十把小刀子同时割了一样,半边脸都是密密麻麻的血痕。

6宽的身子往一侧摔倒,明明已经在极为劣势的情况下,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凶悍的有了反击。

6宽倒下去的同时,袖口里一根钢丝笔直的激射而出。安争挥了一下红鸾簪将钢丝荡开,6宽已经冲过来一拳砸向安争的脸。这屋子本来就不大,两个人的度又快,所以想不近身格斗都难。

安争右手握着红鸾簪,左手向前一伸抓住6宽的手腕。刚要把6宽的腕骨拗断,6宽的手居然变成了蛇一样,缠绕着安争的胳膊就爬了上来。紧跟着掌心里一团劲气吐出,轰向安争的面门。

安争侧头避开,那劲气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炸开一个小坑。

6宽的手臂却好像胳膊上每一个部位都有手指一样,他的肌肉居然能移动,胳膊上好像生出来无数的手指,然后抓住了安争的脉门。

分筋错骨。

只要那些手指开始力,安争这条胳膊就算是废了。

安争被抓住的胳膊屈指一弹,然后6宽的脸旁边又炸开一个气团,直接把6宽的脑袋再次炸的歪向一边。就是这一瞬间,安争一脚踹在6宽的小腹上。6宽的胳膊缠绕不住向后荡了出去,安争的手则跟上去,在6宽那条胳膊上一拉一划,6宽这条胳膊的肉筋就错了位置,骨骼拧成了麻花似的。

啊的一声,6宽承受不住喊了出来。

安争往前一冲,一拳砸在6宽的下颌上。6宽向后飞出去的同时,几颗牙齿也从他嘴里飞了出来。

可不等安争继续向前,半空之中的6宽整个人都变了。他好像变成了一条大肉-虫-子,浑身软绵绵的没有骨头一样。落在地上之后,他抬起头眼神阴冷的看向安争:“你真的把我逼急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一刻安争杜瘦瘦附体,张嘴就回了一句:“你没有那玩意。”

6宽没明白,也等不到他明白了。

安争手里的红鸾簪飞了出去,度之快难以想象。但6宽居然避开了,他的身体柔韧性变得极好,以诡异的姿态扭曲了身体,红鸾簪从他扭曲的身体缝隙里飞向后面。

“你要是到了须弥之境,就能杀我了。”

6宽冷笑着往前爬:“可你不到须弥之境,你无法以气御啊!”

红鸾簪从他的后脑刺进,从额头刺出。

安争一招手,红鸾簪飞回他手心里。然后6宽才看到,他之前使用的那根钢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安争缠绕在红鸾簪上了。飞过去的红鸾簪又飞了回来,因为他杀人用的钢丝。

6宽不甘心的倒下去,眼神里都是对这个世界的不舍。

安争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簪子。

“他该死。”

老孙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脸色有些白:“他没有得到大人的命令就擅自对你动手,他该死。”

安争问:“陈在言杀了尚书大人?”

老孙摇头:“你不懂,说了你也不懂。没有谁害死谁,只有谁该死了。”

他看向安争:“你也该死,虽然6宽没有得到大人的命令就擅自出手,他该死。但他是我的徒弟,我唯一的徒弟。我这辈子没有娶妻没有子嗣,这个徒弟就好像我的儿子一样。所以他死了,我也要杀了你为他报仇。”

安争一抖手,红鸾簪激射而出。

老孙站在那一动不动,可是红鸾簪到了他身前一米之外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崩开。

安争一惊,然后一拳轰了出去。

依然没有任何波动,无形的气团直到靠近老孙的时候才爆开。可没有靠近老孙一米之内,那气团就被一堵看不到的墙壁阻拦了。

“你很了不起。”

老孙平静的看着安争说道:“你的天赋很好,在升粹之境居然能揣摩道劲气外用的方法。你这样的人,如果给你足够的时间活着,将来可能会成为一代宗师。但很可惜,你就要死了。你可以杀了6宽,但你在我面前连反抗的力量都不会有。”

他只是眼神一凛,安争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向后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墙壁上。那坚实的墙壁立刻就塌陷下去一个大坑,碎石和粉末纷纷落下。

“让你体会一下,囚欲之境的力量。”

老孙抬起手往前指了指,空气之中随即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线,那不是真实的线,而是劲气形成。

“我徒儿喜欢这样杀人,我就这样杀你。”

他的手指一动,那劲气形成的线就缠绕在了安争的脖子上。

“不见。”

老孙说。

轰!

半个兵部大院忽然倒塌了,牢房这边被一瞬间夷为平地,所有的砖石都变成了粉末,连木头也是如此。好好的一大片房屋,瞬间就变成了细沙。

而造成这一切的,只是一根一厘米不到的白骨。

那是一根指骨,看起来应该是小拇指的指骨,很细,白的纯粹。

老孙躺在地上,变成了一滩肉泥。

指骨漂浮在他的尸体上,微小,却有一股滔天的气势。

兵部外面,古千叶脸色惨白,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软倒,被曲流兮一把扶住。

指骨光华一闪随即消失,回到古千叶的项链上。

第九十三章 尚书陈大人【求月票】

安争在感觉到危险的那一刻已经要使用青铜铃铛了,可是他或许连召唤出铃铛的时间和能力都没有。境界上的巨大差距,在绝大部分时候无法逾越。

“走!”

安争朝着曲流兮和古千叶那边喊了一声,然后四周就陷入黑暗之中。毁灭性的打击在最初的时候,将半个兵部摧毁,火把,灯笼,烛火,在那一瞬间亮了一下。也正是这亮了一下的时候安争看到了远处的古千叶和曲流兮,然后他立刻喊了一声。

古千叶瞬间就失去了力气,曲流兮却在这一刻表现出了最冷静的一面。她在火光即将熄灭的瞬间,对安争喊了一声小心,然后就抱着古千叶迅的离开。

她们两个才走没多久,兵部的诸多高手就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鹰扬将军王开泰从远处掠过来,单掌往前一推:“开!”

一阵气势恢宏的狂风卷过,竟是诡异的把那四散的灰尘压了下去。这是很不合道理也没有道理可讲的一件事,狂风明明应该把那些灰尘卷起来,可狂风过后天空都变得晴朗起来。所有的飞灰和尘土都被一种强悍的力量压在了地面上,视线立刻就变得开阔起来。

王开泰是第一个到的,然后就是同为正四品鹰扬将军的方道直。

王开泰先一步冲到了安争身边,而方道直则在已经死去的老孙身边站住。片刻之后,一道道人影飞掠过来,迅的站好了位置,看起来散乱,但却组成了一个攻防转化极为凌厉顺畅的阵法。

“督检校尉留下,千机校尉往四周搜索。”

王开泰一摆手,四周的人群随即散出去一部分。

“怎么回事?”

王开泰回头看了一眼老孙血肉模糊的尸体。

安争摇头:“我也不知道具体生了什么,如果我推测没错的话应该是有人要杀我,但是被老孙和他的徒弟6宽挡住了。当时我和6宽在一起喝酒,老孙进来的时候忽然喊了一声小心。然后6宽就死了,脑袋上被一件利器刺穿。紧跟着老孙就冲出门外和人交手,然后四周的房间都坍塌了。”

方道直蹲下去看了看老孙的尸体:“被一种很强的力量直接镇压而死,经脉骨骼全都碎裂,好霸道的力量。”

王开泰问:“老孙和6宽都死了,为什么你觉得来的人是杀你的?”

安争摇头:“因为我在这。”

这个回答听起来似乎有些不着边际,但很快王开泰就反应过来:“是了如果来人是故意杀老孙和6宽的,没必要非在今天。我和方将军也是刚从尚书大人府里一起赶回来的,还没进兵部大门这边就出了事。”

安争:“或许,正是因为知道今天夜里兵部留守的人不会很多,所以才会在今天出手的吧。”

王开泰还想问什么,远处有两个千机校尉快的跑了回来,这两个人单膝跪倒:“将军,出事了刚才有人来报,咱们兵部今夜里至少有四个官员死了,不过他们家里来报信的人都说,死者是自杀的。”

王开泰看向方道直,方道直走过来脸色严峻的说道:“这是有人趁着尚书大人仙去,所有人都乱着的时候,要把咱们兵部的人杀绝吗。”

王开泰回忆了一下那几个自杀的人:“有一个武选司的郎中,一个清吏司的郎中,都是兵部很重要的人。还有两个主事,一个员外郎。后面两个虽然职位不高,但位置很重要。”

方道直转身看了看皇宫的方向:“有些人的嘴脸,太难看了。”

王开泰:“你是说”

方道直一摆手:“不要说出来了,没什么意义。安争你跟我走,老王你带着人清理一下,看看还有没有能救治的伤者。”

王开泰道:“咱们兵部大牢里本来就只有安争一个人关着,管事的人都去尚书府帮忙了,这里留下的守卫应该也就只有老孙和6宽,不会有别的伤亡。”

他走到方道直身边:“你的意思是,来的人真是奔着安争来的?”

方道直点了点头:“武院的事,侍郎大人费尽心思才把民怨平息下去。但如果当事人安争死在咱们兵部牢房里,侍郎大人就算是说的再诚恳,百姓们也不会相信这件事和咱们兵部无关。到时候,想搞垮兵部的那些人也能趁机做文章,说咱们杀人灭口现在看着,尚书大人的死只怕也有什么隐情。”

王开泰的拳头握紧,眼神里杀意突显:“这群败类!”

方道直拍了拍他的肩膀:“稳住,咱们不能自己先乱了。今夜安争跟着我,我倒是不信谁敢再来动手。你负责兵部的其他事,另外把侍郎大人请回来吧。”

王开泰道:“可是尚书大人家里那边也离不开。”

方道直摇头:“如果那些人真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侍郎大人只怕也不安全。”

王开泰立刻转身:“调一队千机校尉跟我去尚书大人府,其他人继续搜查。”

方道直指了指远处还完好的一片屋子对安争说道:“走吧,跟我去那边。”

安争默不作声的跟着方道直往前走,脑子里想的却都是陈在言。陈在言到底是不是太后的人?如果是的话,他杀尚书大人就有理由。如果他不是太后的人,那尚书大人的死和他可能就没有关系了。从王开泰和方道直的反应来看,他们丝毫也不怀疑陈在言。但安争想到陈在言离开之前的那种眼神,总觉得他和尚书大人的死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安争没有证据,只是一种感觉。

方道直领着安争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的陈设简单朴素,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一件装饰品都没有。

“坐吧。”

方道直在床上斜靠着躺下,刀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那是一把没有刀鞘的长刀,有些昏暗的烛火照射下,那长刀如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一样,好像是活的。方道直说了一句坐吧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而是头靠着被子闭目休息。

安争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外面的一片废墟和已经多起来的火把怔怔出神。

“没经历过这种事?”

方道直忽然问了一句。

安争摇摇头:“经历过,我是从边城来的,虽然不是常年征战的东南边疆,不过边军从来就没有一天是踏实的。咱们和赵国之间的关系表面上看很融洽,但实际上暗地里也摩擦不断。边疆那边,赵国的边军日子过的苦,没有办法,就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装作强盗劫掠燕国的村镇和过往的商队。”

方道直冷笑:“你觉得赵国的边军是因为日子过的苦所以才不得不那样做的?”

安争再次缓缓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是赵国故意的。赵国故意对边军苛刻些,让边军长期处于一种类似于饿狼的状态。这样,赵国的边军就会不得不去骚扰燕国和涿国边城的村镇。赵国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在养边军的杀气,他们是不会让边军和燕国的边军关系融洽的,因为太融洽,万一两国之间有了战事,边军的杀气会弱,战场上杀敌就会犹豫。”

方道直眼神一亮:“你倒是也看的透彻,怪不得尚书大人只见过你一次就对你赞不绝口。”

安争道:“不是我看的透彻,边军的人都看得透彻,朝廷里也有不少人看得透彻,但和赵国的关系却不得不维持。燕国的位置有些尴尬,西边是涿国,西南是赵国,正南是霸国和永国,东南则是幽国,东北则是渤海国。处在这样一个夹缝里,如果和四周的邻国关系都不好,燕国早就生存不下去了。”

方道直道:“所以这和人活着其实一样,你四周都是人,你要保持和一部分人的友好,也要保持和一部分人的敌对。但有一件事不能摒弃,那就是自己做人的本分。”

安争问:“什么是本分?”

方道直回答:“说善恶分明有些虚,但这确实是最基本的东西。”

安争回头看向方道直,然后无奈的笑了笑:“官场上的人说善恶分明,似乎有些可笑了。”

方道直不再说话,再次恢复了那个冷冷淡淡有些孤傲的模样。他的刀一直安安静静的躺在他身边,就好像他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伴侣。

一夜无话,天亮的时候,负责清理和戒备的督检校尉没有现伤者,死者只有老孙和6宽两个人。安争在窗边坐了整整一夜,看着月亮离开看着太阳到来。

不得不说,陈在言确实是一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天才亮的时候大批的工匠就已经进入兵部开始清理废墟。四周都是戒备着的督检校尉,而在兵部外面,杀气更重的千机校尉则来回巡视。工匠到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一队八百人左右的精悍骑兵入驻兵部,这些人全都面无表情,身上散着一种寒气。

安争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骑兵绝对都在战场上厮杀过。

安争走到门口看着外面忙忙碌碌的人群,身后的方道直似乎真的睡着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睡觉。

陈在言在一队千机校尉的保护下匆匆往外面走,他看到安争站在这边,犹豫了一下后朝着安争走了过来。

陈在言走到安争身前上下打量了一下,眼神里有些异样。安争当然知道陈在言对他有些怀疑,因为老孙和6宽都是陈在言的人。

“你没事就好,这些天就住在兵部吧,或许还会有人对你不利。有些人想让兵部垮掉,但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生。”

他转身离开:“希望你不要对兵部失望。”

安争始终没有说话,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直接质问陈在言,尚书大人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陈在言走出去一段之后又站住,回头看了安争一眼:“你准备一下,大王可能要见你。”

安争点头,还是一言不。

方道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走到窗边倒了一杯水喝,然后用奇怪的语气自言自语道:“尚书陈大人或许以后兵部会变得更纯粹一下吧。”

安争看着陈在言身上的紫色正二品官袍,怔怔出神。

第九十四章 再见沐长烟

其实安争对于现在自己所处的这种环境感觉比较轻松,所有人都觉得他只是个阅历不深的少年郎。所以这种轻视,往往能让安争在很多时候占据先机。

再加上有逆天印那么逆天的东西,他在修行上也没有什么烦恼的。

逆天印如果说起来的话作用确实逆天,但实际上这种作用也是一个数量的累加。虽然逆天印里的时间比外界慢很多,然而逆天印之中元气稀薄,所以修为成长的度并不是理想之中的那么恐怖。这个世界上或许不存在真正的逆天的东西,在得到了时间的同时,也失去了浓郁的元气。

不过时间可以弥补,毕竟在升粹境界的时候,在逆天印里修行时间消耗的度实在少的可怜。

相对于修行来说,逆天印对于安争和他朋友们最大的作用,其实是保护。

进入逆天印之后,除非实力到了一定地步的大修行者,想找到他们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曲流兮不如古千叶看起来精灵古怪,但曲流兮一点儿也不笨。她带着古千叶回到宗门之后,就立刻进入了逆天印之中。

安争回到天启宗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大局已定。

陈在言升任兵部尚书,并且借助兵部遇袭的事开始清查兵部之内有无敌国奸细。当然这只是给清除太后党羽找一个完美的借口,而老孙对安争的袭击和古千叶以那一指白骨杀了老孙的事,被陈在言定性为敌国的刺客突袭。以至于在整个燕国京城方固城之内,都展开一场规模浩大的清查非燕国人口的清查。

王开泰心直但并不口快,他之所以告诉安争这些,是因为他确定安争将来是他的同袍,是可以在战场上将后背交给对方的人。

所以安争也就确定,陈在言不是太后的人。既然如此,那么安争也就开始怀疑自己的感觉,难道说尚书大人的死和陈在言没有一点儿关系?

然而老孙临死之前的那句话,始终都在安争的脑海里盘旋。

“你不懂,说了你也不懂。没有谁害死谁,只有谁该死了。”

老孙的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和安争一块到天启宗的,还有半个小队的千机校尉。安争不了解这些冷冰冰的人,但确定他们都是最优秀的战士。

在兵部内部有两支队伍威名赫赫,一支就是督检校尉,兵部自查,抓人的时候都是督检校尉出手。京城戍防的军队,乃至于整个大燕的军队,督检校尉都有权在军中抓人,只要拿着兵部尚书勘的铁律令,正五品以下的军职人员一律可以直接带走。

还有一支就是千机校尉了,除了兵部的几位大人物之外,谁也不知道千机校尉到底有多少人,职能是什么。只是知道,当初郝平安一手创建千机校尉的时候,这些人是从大燕现役六十几万大军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这些千机校尉全都好像哑巴一样,绝大部分时候都是一言不。他们身上有四件标准配置的武器神机伞,武侯弩,沥血刀,环短刃。除了这四件武器之外,防御型和辅助性的东西还有几件,左臂上的圆盾,挂在背后的登天梯。

所谓的登天梯,就是就是飞爪。

半个小队的千机校尉一共六个人,对于安争这样身份的人来说,出动六个千机校尉保护已经是乎寻常的待遇。

现在非常时期,新任的兵部尚书陈在言出行,也只不过带一个小队的千机校尉和两三个亲信随从而已。

安争进门之后,那六个千机校尉就在院子里走动,将院子彻底勘察了一遍之后,三个人去了后院,三个人留在前面。

安争一进屋,小七道就快步跑过来:“安争哥哥,到底生了什么事?”

安争揉了揉小七道的脑袋:“没事,只是兵部那边生了一些意外,一会儿我再详细告诉你。我回来是洗个澡换件衣服,还要进天极宫。”

老霍递给安争一杯水:“为什么还要进宫?”

安争道:“燕王沐长烟要见我,正好借着这件事,关于女子能不能进入武院学习的事我要说一说。”

老霍叹息道:“你为了小流儿进武院,结果这件事闹的这么大。”

安争摇头:“没有人利用我,但有人利用了我造出来的势。这说明兵部内部也有矛盾,有人想让郝平安死。所以这件事才会难以控制的酵起来,现在已经闹得满城皆知。最大的意外就是尚书大人去世,不管怎么说,我都不相信他是自杀的,那是一个有着拳拳报国之心有着雄图大志的人,怎么可能随便自杀。”

老霍道:“官场上的事,向来如此。那些人的嗅觉何其敏锐,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们都能抓住然后把对手置于死地。现在兵部这么乱,只怕太后那边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安争道:“太后那边动手慢了,除非她们拉拢陈在言。”

安争取了一件衣服,然后出门:“这几天哪儿都不要去,就留在家里。入夜之后就进逆天印,我会把青铜铃铛留在这。”

老霍一怔:“你把铃铛留下,你遇到危险怎么办。”

安争往外努了努嘴:“半个小队的千机校尉跟着我,除非是疯子才敢对我下手。让小流儿和千叶就在逆天印里休息两天,我回来之后她们再出来就是了。”

安争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依然躺在床上酣睡的善爷。

已经快四年了,善爷始终都在这种睡眠之中无法苏醒。它的个头比原来稍稍大了些,毛更白。安争想起之前杀了的那个魔兽,将那魔兽晶核取出来递给老霍:“先收着,等善爷醒了给它吃。”

老霍回头看了看猫儿:“这个贪睡的小家伙,也不知道还要睡到什么时候。你这几年给它收集的魔兽晶核,一日三餐的吃,也快够吃半个月了。”

在善爷身边,那块看起来寻常无奇的蓝布也安安静静的摆在那。

安争交代妥当,然后去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在六个千机校尉的保护下又离开了天启宗,上了兵部安排的马车直接去了天极宫。

守卫天极宫的禁军向来眼高过顶,能加入禁军的,出身都不是寻常百姓。但看到千机校尉的时候,这些趾高气昂的禁军全都下意识的扭过头,他们连和千机校尉对视都不敢。

天极宫不算特别恢弘,没有异常高大的建筑。倒是天极宫一侧已经连续扩建了三年的锦绣宫,看起来比天极宫更像是权力中心。

在国家经费如此紧张,边军士兵甚至都吃不饱肚子的情况下,锦绣宫还在不断的扩建,花钱如流水。

穿过一条一条的巷子,安争恍惚之中放佛回到了过去。

大羲的皇宫。

安争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从那种有些烦躁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

他们进宫走的不是正门,若是从正门进入的话,走不了多远就是一大片平整的广场,然后是天极宫最大的建筑天极殿,朝会就是在天极殿举行的。燕王一般住在天极殿后面的天和殿东暖阁里,后宫佳丽无数,但沐长烟却从没有在其中任何一个人的住处留宿过。

当然,这不代表沐长烟不近女色。恰恰相反,沐长烟是个很矛盾的人,他可以为了追求叶大娘离开方固城,但身边始终不缺女人。后宫的佳丽也是一样,每夜轮流到东暖阁伺候。也不知道沐长烟这样做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别的什么,难道这样做心里就会好受些,减少一点对叶大娘的愧疚?

说到底,燕国也终究是个国力疲惫的小国而已,天极宫的规模比起大羲的皇宫来说差的太远了。

大羲的皇宫,可以看成是一座独立的城。

距离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千机校尉就不能继续往前走了。这里都是身穿白色锦衣的大内侍卫,一个身穿宝蓝色宦官服侍的小太监就在转角处等着。

“这位就是安公子?”

那小太监笑着说道:“我是大王身前伺候的秉笔太监安承礼,五百年前或许和安公子还是本家呢。不过咱们这个姓氏,在大燕也不多见。”

安争心里微微一惊,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太监,居然能成为一国之君身边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做到宦官权限几乎极限的秉笔太监,说明这个人非常的特别。

“有劳公公了。”

安争抱拳施礼。

安承礼连忙摆手:“可别这么说,大王让我在这等着,正是因为安公子你的分量重。我这个人说话直,若是寻常人,难道还需要我亲自等着吗?所以安公子不用这么客气,以后你若在宫里常走动,需要我帮什么的直接说就是了。”

这人说话倒也有意思,直接,不太好听,但不做作。这乎了安争的想象,按理说这种太监,不都是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儿吗。

安承礼领着安争一直往前走,转入东暖阁:“大王已经等你一会儿了,你直接进去,我还要去几位大人府里宣读旨意。兵部的事啊,真是让大王操碎了心。”

安争点了点头,然后撩开帘子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空,除了那位身穿明黄色长袍的燕王之外,再也没有别人。

“想不到,你我再次见面会来的这么突然。”

沐长烟笑了笑:“你长高了不少。”

安争也笑:“大王比原来倒是更瘦了些。”

沐长烟道:“在幻世长居城里虽然也烦,可毕竟事情少。回来之后事事操心,不瘦才怪。”

他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下说话吧,当初有个四年之约,我本以为不过是一句笑谈而已。你也知道,你来,就代表着还有人也要跟着你来。本来我的意思,是想让你们一直在外面的。不过既然来了,在我视线之内,我也能多照顾你们些。”

这绝不是身为燕王该有的态度,所以安争确定,这位燕王身边真是缺人。他这个态度,明显是在拉拢自己。

沐长烟道:“不过这也正说明了你是个守信之人,我最欣赏的就是守信有礼且忠诚可靠的人,你做的很不错。刚到大燕,就为大燕立了功。”

安争道:“只是事情都赶巧了,倒是给大王添乱了。”

沐长烟摆手:“不破不立,这件事你做的没错。武院确实该动动了,乌烟瘴气的。郝平安在的时候跟我提过你,陈在言刚走不久,走之前也提到了你。能让前后两位兵部尚书都赞不绝口的人,你就不要妄自菲薄了。怎么样有没有想过,留在我身边做事?”

安争垂道:“我留在大王身边,倒是不如在外面。”

安争心里却不得不骂了一句沐长烟啊,你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掌权者。你这样单独见我身边连一个人都不留,秉笔太监都被你打出去了,是在提醒你的对手注意我吗?只怕以后的日子,不会舒心了。

第九十五章 太后要一个意外

锦绣宫

太后身边的近侍李昌禄快步走进来,身子弓的很低。

“太后,大王那边召见了一个年轻人,叫安争。”

他垂着头说话,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楚。在苏晴暖这样的人身边做事,还能保持很久都得到重用,足以说明李昌禄这个人的本事。苏晴暖性格阴晴不定,脾气更是暴躁,这些年被她无端处死的身边人数都数不过来,李昌禄却始终都深得苏晴暖的信任和器重。

苏太后斜靠在床榻上,妩媚之中又透着一股慵懒之美。不管她的性格如何为人如何,都不能否定她是一个美人。即便现在已经不再青春,可身上那种成熟女子才有的美却更让人为之心动。她的脸很精致,在她的脸上几乎找不到一点瑕疵。虽然岁月在她脸上也留下了些许痕迹,却没有带走她的美。

“安争?”

苏太后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腿。

李昌禄连忙跪下来,跪着挪过去抬起手为苏太后捶腿。苏太后只穿了一件薄纱般的长裙,那细纱之下美腿若隐若现。而且她居然没有穿亵裤,双腿-缝隙之中那一抹幽暗也不时刺激着李昌禄的心脏。可他却目不斜视,连呼吸都控制的格外平稳。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表现出对主子魅力的欣赏,也知道什么时候必须保持一个臣子低微谦卑的姿态。

他的手法很不错,比起锦绣宫里的那些侍女要好很多。

当他的手在苏太后大腿根的地方轻轻揉捏的时候,苏太后的鼻子里不由自主的出一声甜腻的哼声。

“就是那个因为他而把武院闹的鸡飞狗跳的安争?”

苏太后一边享受着李昌禄的服侍一边问了一句。

李昌禄回答:“就是他,大概一炷香之前进了东暖阁。”

苏太后眯着眼睛嗯了一声,嗯的声音拉的比较长,让人听了血脉喷张。

“不过是一个闹事的少年郎而已,因为他兵部和武院都天翻地覆了,大王见见他也是正常的。不过这个少年这样的胆大包天,显然是个有勇无谋的人,所以倒也不必太在意。你下去的之后,随便安排几个人盯着就是了。”

“可是太后,大王接见这个安争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留。就连安承礼都被大王指使去了兵部宣旨,东暖阁里似乎只有大王和安争两个人。”

苏太后的眼睛睁开,微微皱眉:“你是说,大王对这个人特别在意?”

李昌禄点了点头:“太后,之前就有传闻,说这个安争是郝平安的一颗棋子。安争大闹武院,完全是出于郝平安的授意。目的就是清除咱们在武院和兵部的人,这样的传闻其实倒也不无道理。”

苏太后坐起来,李昌禄连忙跪着向后爬了几步。

坐直了身子的苏太后,胸前那两团柔软上下轻轻颤抖了几下,那两朵蓓蕾将胸前的衣服顶起来,特别清晰。

“如果这样的话,郝平安就是用自己的死在向我宣战?”

李昌禄道:“所以这件事才诡异,按照道理,不管安争到底是做的对还是错,如此莽撞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被大王重视。按照惯例,应该责罚关进大牢,然后永不录用才对。大王就算再荒废,可也没有必要对一个莽夫这么在意。奴才想着,会不会兵部和武院的事,其实大王都知道,是大王和郝平安商量好的?”

“郝平安为了不牵连大王,所以才会自杀?”

李昌禄抬起头,眼睛还是忍不住在苏太后胸口停留了那么一秒钟。幸好苏太后的心思都在东暖阁那边,并没有察觉到他眼神里的不老实。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大王是想重用这个安争他是在有意拉拢年轻人?”

苏太后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语气骤然凌厉起来:“不要去管大王怎么想的,这个安争不能留。安排人去除掉他,也算给大王一个警示。”

李昌禄垂道:“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纵然处在关键的位置上,也还是个小人物。所以奴才觉得,如果安排咱们自己的人去除掉他,一旦露了破绽反而不好收拾。这样,奴才下去之后安排大鼎学院或是别的什么学院宗门的人,想办法除掉安争就是了。修行者之间比试误杀了人,也算不得什么。而大王当然就知道其中的深意了,所以大王也会收敛。”

苏太后点了点头:“就这么安排吧。”

她又躺下,平躺在床上,两条腿弯曲分开:“好些日子没有好好伺候过我了,你物色的那些年轻人虽然勇猛,但本事就差得远了你过来。”

你过来,这三个字简直好像魔咒一样。

李昌禄跪爬着过去,然后小心翼翼的爬上床榻,然后撩开苏太后的纱裙,把头埋进了苏太后的两-腿-之间。片刻之后,苏太后的嗓子里就忍不住出一声呻吟。她的上半身不由自主的抬起来,双手抱着李昌禄的脑袋,不住的往下压着。

东暖阁

沐长烟对安争笑着说道:“你很有想法,你这么一说倒是确实留在宫外面比较好。”

安争道:“我在宫外做事,比在宫内被很多人盯着更方便。大王如果有什么吩咐,直接派人告诉我就是了。”

沐长烟点了点头:“也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另外,我把你找来,其实也是想问问小七道的情况。”

安争道:“小七道性子内敛,虽然年纪小,但懂事,沉稳。”

沐长烟问:“他知道他娘亲的事吗?”

安争摇头:“不知道。”

沐长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就暂时别告诉他,我会想办法的安争,你要记住,小七道对于我来说非常重要,对于叶大娘来说更重要。所以我希望,你能保护好他。”

安争抱拳:“大王放心,我会尽心尽力。”

沐长烟从桌子上取了一件东西递给安争:“这块玉牌你留着,我这段日子接触了不少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打算把你们整合起来,好好培养。这牌子就是你们互相知道彼此身份的一个信物,只要你看到别人也带着这个牌子,那就是我的人。你们都在外面修行处事,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会安排安承礼见你们的。”

安争把牌子接过来,现那玉牌雕刻的极为精美,上面有朱雀二字。

“去吧。”

沐长烟道:“你好好的做事,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安争抱拳,然后离开了东暖阁。走出去不远,那六个千机校尉还在原地等着他。安争现这六个人的位置都没有移动过,自己离开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就在安争离开天极宫之后足足半个时辰之后,李昌禄才有些狼狈的从锦绣宫里出来。他的眼神很复杂,看得出来他很痛苦。他刚刚经历了这世上最香艳的事,然而他却无能为力。他满足那个权力巅峰女人的手段,也仅仅是手段而已噢不,除了手段还有嘴。

对于一个还不到四十岁的男人来说,这种痛苦是可想而知的。

所以他有些恼火。

又半个时辰之后,李昌禄出现在大鼎学院。

大鼎学院名义上是皇族创办的,有着最好的教习和各种资源。所以大燕的王公大臣们,大部分都会选择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大鼎学院修行。大鼎学院不只是培养修行者,还有文院,是翰林院的几个博学大儒在任教。曾经有人说过,那些贵族的孩子一出生就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而大鼎学院就是巨人之一。

李昌禄来大鼎学院已经是轻车熟路,才一进门就被大鼎学院的院长苏裴接了进去。

苏裴姓苏,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公公这次来,有什么吩咐?”

在李昌禄面前,身为大鼎学院院长大人的苏裴更像是个下人。因为他知道李昌禄的分量有多重,就连苏茂和苏纵也要对这个人以礼相待。

“我是来问问,苏飞云失踪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李昌禄坐下来,翘起腿,端着茶杯貌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苏裴摇头:“到现在也没有查到什么头绪,飞云那个孩子,太放纵了些,也不知道去哪儿招惹了是非。我猜着,多半是和人交手的时候被杀了,现在连尸都找不到。”

李昌禄道:“不是说他最后出现在聚尚院的吗?”

苏裴道:“聚尚院那边已经查过了,苏飞云确实去过,还调戏了聚尚院的大先生庄菲菲,然后就离开了聚尚院,到底去了哪儿就没有人知道了。”

李昌禄微微皱眉:“这个苏飞云太放肆了些,咱们和兵部的关系本来就紧张,聚尚院是兵部的产业,庄菲菲是兵部的人,再任由他胡闹早晚会坏了大事。若他真死了,倒也是一件好事。不过追查还是要查,咱们的人自己可以杀,但别人不能杀。给聚尚院那边施压,就算聚尚院真的不知情,也要从聚尚院那边要过来一些好处。”

苏裴道:“这个公公放心,我知道怎么处理。”

李昌禄嗯了一声,看了看窗外说道:“最近大鼎学院似乎风头都被武院压过去了,这有些不太好,太后很不满意。”

苏裴连忙道:“武院那边都是负-面-消息,咱们这个风头也不必去争。等到了秋成大典的时候,把武院压死就是了。请公公转告太后,秋成大典之际,我定不会让太后失望。”

李昌禄道:“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也不能让大鼎学院的名字始终都被武院压着。我听说武院那边有个准备应考的考生叫安争,风头一时无两,这样你安排个人去和他比试一下,当然是私下里的切磋,大鼎学院是不知情的。这样的话,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大鼎学院也不必有什么责任。”

苏裴立刻就明白了李昌禄的意思:“出多大的意外?”

李昌禄起身,语气有些寒:“出多大的意外?如果是小意外,还值得我亲自走一趟?苏院长,这不是我个人的意思,而是太后的意思,你自己掂量吧。”

他转身往外走,苏裴跟在后面低声下气的说道:“公公回去告诉太后,这件事,我会办的妥妥当当的。”

李昌禄一摆手:“该说的好话我当然会说,你做事别让太后失望就对了。”

第九十六章 拦路虎

其实小七道知道叶大娘被关进天牢的事,但安争没有告诉沐长烟。小七道有自己的想法,他沉稳,内敛,不冒失,所以安争相信小气道能自己处理好情绪上的事。可如果让沐长烟知道了话,沐长烟是不相信小七道可以自己处理好的,所以他极有可能有什么非常的手段,把小七道带走。

安争回到天启宗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他现这条大街上神色诡异的人越来越多。因为武院的事,安争已经成为方固城里的一个名人,各方势力都在关注着他。虽然在绝大部分的大人物眼里,安争依然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而已,但安争现在所处的位置比较特殊。

安争离开天启宗的时候,这条街上的那些监视着的人不过二十个。等到安争从天极宫回来,这里已经有不下五十个人。

所以安争忍不住想笑,这些家伙已经完全放弃掩饰了,因为掩饰已经失去了作用。平时这条街上几乎看不到几个行人,结果突然之间冒出来几十个摆摊做买卖的,连他们自己可能都觉得傻。

安争很自然的朝着那些人笑,而那些人则尴尬的转过头假装看不到。

六个千机校尉进了院子,他们自己之间低低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就有四个人住进了安争给他们安排的房间,就在安争的房间两侧。另外两个则留在了院子里,就坐在安争门口的石凳上。两个人将沥血刀从腰畔摘了下来,放在石桌上触手可及的地方。

王开泰曾经对安争说过这样一句话大将军方知己重建铁流火,让大燕的敌人不敢轻易再来侵犯。兵部尚书郝平安创建千机校尉,让那些敌视兵部的人不敢胡作非为。

如果从大的层面上来说,郝平安创建千机校尉绝对比不上方知己重建铁流火。可是从兵部内部自己人看来,这两件事完全可以相提并论。

安争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暂停了大家进逆天印修行,然后找了个机会把曲流兮和古千叶从逆天印带了出来。

古千叶看起来还很憔悴,脸色白的有些吓人,走路都有些不稳。安争本来想问问她的情况,但有千机校尉在,他也不方便问。

就在安争才坐下没多久,大门外面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安宗主在吗?”

老霍推开门出去,而安争门口那两个千机校尉的手则放在了沥血刀上。

来的人老霍不认识:“你是哪位。”

那人抱拳道:“我是聚尚院的伙计,我家大先生想请安宗主过去见面。”

老霍点了点头:“劳烦了,我这就告诉宗主。”

那人道:“还请安宗主快些,我也好复命。”

说完之后他就走了,脚步很急。

安争收拾了一下,还没出门的时候忽然又有人跑来,不过这次找的不是安争而是那六个千机校尉。来的人应该是兵部的,说了几句什么之后,那六个人随即离开。为的那个千机校尉找到陈羲,对陈羲说暂时不要出门,他们最多两个时辰就会赶回来。

安争微微皱眉,忽然觉得今天这事有些蹊跷了。

这手段算不得高明,甚至稍显拙劣,如果安争这都能上当的话,那么他那么多年在明法司面对各种阴谋诡计的经历也就白白浪费了。不仅仅是安争看出来问题,连老霍也看出来问题,他看到安争在门口站着,颤巍巍的走上来压低声音说道:“显然是有人希望你走出这里,你还是别出去的好。”

安争回头看了看屋子里正在陪着小七道说话的曲流兮和古千叶,又看了看还在演武场上和一群大汉练拳的杜瘦瘦,然后笑着老霍摇了摇头:“不,还是得出去。”

老霍明白安争话里的意思,所以觉得心情很沉重。

“带上铃铛吧。”

老霍说。

安争摇了摇头:“不用。”

说完这两个字,安争举步走出天启宗。

街上的人看到安争独自一个人出来,至少有一小半的人离开了。这些人都是眼睛,那些来自各大势力的眼睛。

天启宗所在的地方距离聚尚院不算很近,走路的话至少需要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如果是坐穿城马车,会节省一半的时间。但安争不打算坐车,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相对来说反而比较安全。

这一路走过来,安争倒是现了一些自己之前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大街的每一个十字路口,都会有四个兽像,石头雕刻而成,就在十字路口的四个角摆放。这些兽像看起来年代久远,风吹雨淋,已经有些斑驳。让人觉得好奇的是,每一个路口的四个兽像都不一样。

安争走到第五个路口,恰好是距离聚尚院和天启宗差不多同样远的距离的地方,看到前面有一排大概十几个人站在那。

这些人都很年轻,大者二十岁上下,小的十四五岁。他们身上都穿着同样的衣服,安争虽然没有见过这样的衣着打扮,不过从聚尚院给他的资料来分析,这些人都应该是来自大鼎学院的。

为的那个家伙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长的说不上英俊也说不上丑陋,这样的面容走在大街上能遇到不少,如果身上没有那件光鲜的大鼎学院的院服,绝对不会让人有看第二眼的欲望。

“你就是那个祸星安争?”

为的那个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安争几眼,眼神里都是轻蔑:“我道是怎样一个人物,还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安争忽然笑了,他笑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人看不起自己,而是因为他不再担心家里。他留下青铜铃铛,就是怕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对杜瘦瘦他们下手。而现在看来,对方显然也不愿意直接出手,而是安排大鼎学院的人来挑衅自己。以年轻修行者之间的比试为借口除掉自己,就是如此简单。

漏洞百出的伎俩,真不知道太后那边的人都是怎么样的蠢材。

安争缓缓的舒了一口气,然后问:“你为什么用祸星这两个字?难道这几年你家里有什么人因为我遭了罪?”

“住口!”

那人怒道:“嘴巴不干不净,果然是乡下来的野小子。这里是方固城,大燕的都城,本来就不应该是你这样的穷野小子来的地方。你们这样的人进来,非但占了本应属于我们方固城年轻人的名额,还把方固城搞的乌烟瘴气的。你们这些穷人野小子就应该留在乡下种田,没头没脑的往方固城里闯什么?”

安争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那个人的嘴脸。那个人被看的莫名其妙,反而怒火更盛:“好好的一个武院被你毁了,你不觉得愧疚?!我要是你,早就自己滚出方固城了。你这样的人吃着方固城的饭,喝着方固城的水,都是糟蹋。你们武院的人不教训你,我替他们教训你!”

安争问:“这些话是有人教你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那人脸色显然有些波动:“我就是看你不顺眼,要代表所有方固城的人来教训你!”

安争打量了一下那个人身上大鼎学院的院服,然后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也怪可怜的,那些在大鼎学院里真正的所谓上流圈子,估计你是打破头也挤不进去。你就是那些人的小跟班,所以他们只要一句话,你就像吃了屎的狗一样跑出来咬人。你家主人放你出来之前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这次可能会遇到麻烦?”

那个人还要再说什么,他身边一个个子稍微矮一些的人道:“啰嗦什么,直接打败他。”

那人随即上前一步,随随便便的抱拳比划了一下:“大鼎学院张定邦向你挑战!你应该知道,修行者之间的比试是很正常的事,而且如果你不迎战的话,就是代表认输。输了也没什么,跪在我面前磕三个头”

他的话还没说完,安争就补了一句:“真诚的祝福你一路走好?”

“狂徒!”

张定邦将外面的长衫脱了交给身边的人:“你不是很自负吗,来,让我领教一下你这位什么狗屁天启宗宗主的本事。一个不要脸的乡下野小子,没见过世面似的也想搞个宗门,也不知道整个方固城的人都拿你当笑话。不管是大鼎学院,其他的宗门学院哪个不知道你这样一个狂妄之徒,乡下野小子过家家那一套你居然也敢大言不惭的搬到京城里来!”

安争抬起手指了指对面那些人:“怎么,是你一个人和我打?”

张定邦道:“我一个人就能把你废了。”

安争笑道:“吓死我了,我刚才算了算出门带了多少钱。要是打伤一个医药费还是够的,打伤十几个的话就不够了。你们这些名门望族出身的人,都挺金贵的。”

他在这个时候,居然从袖口里摸出来一把铜钱认真的数了数:“一,二,三十四个大钱,嗯多了。”

他挑了十个比较新的铜钱收回去,把四个铜钱放在地上:“一会儿要是被我打伤了,你自己过来拿医药费。”

张定邦怒吼一声:“我废了你!”

这个人的度真的非常之快,喊完之后,拳头已经到了陈羲的身前。陈羲错步让开,身子向一侧移动出去半步远,张定邦的身子加向前,拳头轰在路边一家门店的墙壁上。

砰地一声!

墙壁被直接打穿了一个洞,张定邦把胳膊从墙里面抽出来,回身看向安争:“不敢还手?”

安争无所谓的说道:“你开心就好咯。”

张定邦一抬手,三十六颗铁珠子朝着安争打了过去,势如流星。安争脚下一踩,踩碎了一块地砖,不少碎石飞了起来。安争一拂袖,一片碎石子也打了出去。碎石子和铁珠子在半空之中有不少相撞在一起,噼噼啪啪的声音连成一片。然后四周的店铺就倒了霉,窗户被打出来不少洞。

一颗铁珠子啪的一声打在柱子上,深深的嵌了进去。

安争侧身避开几颗柱子,张定邦的拳头又到了。

安争出拳,和张定邦的拳头重重的撞在一起。

两个人的衣服同时被激荡的气流吹起来,大街两侧的窗户纸全都破了。

安争接了这一拳,对张定邦的修为也大致有了了解。

升粹七品左右,比自己在境界上还要高一些安争有逆天印,但是安争的体质真的太让人无语了。

两个人的身子同时向后滑出去,张定邦看安争的眼神已经收起了大部分轻蔑。

“果然有点门道。”

他双手同时往前一推,至少百十颗铁珠子同时激射出来。

安争弯腰将地面上一大块青石板抓起来挡在自己身前,那些铁珠子子弹一样打在青石板上,碎石纷飞。

第九十七章 沥血刀

其实从安争和张定邦两个人交手刚一开始,这个消息就好像风一样传播了出去。

而张定邦显然知道拖的时间越久对自己越不利,他得到的命令就是除掉安争,打到现在他居然没有一点优势,这让他越来越烦躁。他双手推出去的铁珠子不下上百颗,安争则拎起来一块青石板挡在自己身前。

到了升粹七品,身体已经极为出色,具备开碑裂石的强度。张定邦见安争躲在青石板后面,他迅的冲了过去,然后一拳砸在青石板上。

这块青石板本来就被铁珠子打的坑坑洼洼几近碎裂,张定邦这一拳的力度之下直接将其即碎。他的拳头带着从碎裂的石板之中砸穿过去,这一拳的力度之大可想而知。

然而青石板后面什么都没有。

安争消失了。

“太慢。”

安争的声音在张定邦身后出现,他一伸手抓住张定邦的衣服领子,然后直接抡起来一摔把张定邦朝着地面按了下去。张定邦的后背重重的撞在地面上,地下的石板好像蜘蛛网一样的裂开。

张定邦闷哼一声,手从袖口里探出来,一把匕闪烁着寒光刺向安争的小腹。安争一脚将匕踢开,张定邦借机向后一滑又站了起来。

安争扑过去一拳砸向张定邦的胸口,张定邦出右拳和安争再次硬碰硬的对了一拳。两个人此时距离实在太近,一拳出手之后都没有停下来,左右拳轮流攻击。砰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两个人身上都挨了几拳。不过短短十几秒钟的时间,谁也不知道两个人到底出了多少拳。

看起来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白,张定邦率先向后退出去,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快没气了吧?”

他看着安争冷笑:“你们这种乡下来的野小子,能有你这样的修为实力已经很了不起了。但你知道你我之间的差距是什么吗?可不仅仅是修为上的,还有底蕴上的。”

他从腰畔的口袋里摸出一颗丹药晃了晃:“这是补元丹,正宗红品的丹药,吃一颗就能恢复消耗掉的十分之一的修为之力,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我估计你这样的人一辈子也未必见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安争抓了一把补元丹往嘴里一塞,咔嚓咔嚓的嚼着。

张定邦的脸都绿了。

安争看着傻愣在那的张定邦,走到一边打散了的摊子上找了一个酒壶,咕嘟咕嘟灌了一口酒,把那一嘴的补元丹冲下去。

“你刚才说什么?”

他问。

张定邦看了看安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捏着的那颗补元丹,脸扭曲的好像被人刚刚玷污了一样。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被羞辱的感觉让他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当然脸上也烧的厉害。他犹豫了一下,把补元丹塞进嘴里,然后开始运气调理。

“真是白痴啊。”

安争在张定邦将补元丹放进嘴里的一瞬间冲了过去,张定邦还在顺气的时候就看到安争的拳头已经到了自己的脸前边。他猛的低头避开,然后膝盖撞向安争的小腹。

安争的手往下一按,将张定邦的膝盖又给按了回去。然后身子一转,抱着张定邦的大腿抡起来,将张定邦重重摔在地上。不等张定邦有所反应,安争抡着张定邦的身子又撞在路边门店的柱子上,直接把那粗粗的一根柱子懒腰撞断。张定邦疼的叫了一声,声音都好像裂开了似的,那么沙哑。

“你吃的那东西也就勉强算个红品,还正宗红品呢,真是没见识。吃完了之后还要顺气调理,你当打架是小孩子闹着玩啊。吃一颗药,然后喊一二三木头人,你的对手就得等你顺气放屁然后接着打?噢你是觉得我吃的和你吃的补元丹一样烂,以为我也要顺气之后才能继续和你打是吧。”

安争一脚踩在张定邦的胸口,直接踩断了几根肋骨。张定邦闷哼一声,连喊都喊不出来了。

“我我是大鼎学院的人,你敢打你敢打我!”

他断断续续的喊着,安争则一拳一拳的打在张定邦的脸上,没几下就把张定邦的脸打成了猪头。

“你是来杀我的,难道我站在那等着你杀就对了?”

安争站起来,看了看已经一滩烂泥一样的张定邦:“如果不是当街杀人罪名有些大,你现在已经死了。”

他站起来,身后一道劲风袭来。安争想都没想,往前一冲然后顺手把张定邦拉起来向后抛了出去。

噗的一声,一柄长刀劈落,将张定邦直接斩成两段。

之前站在张定邦身边说话的那个个子最小的年轻人,脸色阴沉的看着安争。似乎杀了自己的同伴,对他来说一点儿遗憾都没有。张定邦的身子一分为二,血好像瓢泼一样洒下来,洒了这个人一身。他身上干净光鲜的大鼎学院院服,顿时多了几分血腥。

这个人之前就站在张定邦身边,就是催促张定邦和安争动手的那个。在那些大鼎学院的学生之中,他也是最不起眼的。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出手如此的狠戾无情。

安争脸色变了变,不得不对这个矮个子的年轻人重新审视。这个人出手这么狠毒,显然不是第一次杀人了。连杀自己的同伴之后都没有任何的悔意,更何况杀别人。

“大鼎学院丁盛夏,向你挑战。”

那个人抬起手算是抱拳,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嘴几乎都没有张开,看起来有些狰狞。

“你杀了人。”

安争道。

丁盛夏笑了笑:“明明是你杀的。”

安争哦了一声:“看来你们今天就是必须杀了我,就算你们杀不了我,也得给我按上一个什么罪名,在牢里弄死我?”

丁盛夏指了指四周:“你以为围观的都是什么人?放心,你的猜测都是对的,他们会给方固府一个统一的证供,是你杀了我的同伴,而我出手只是为了不让凶手逃走。所以,若是失手再把你杀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安争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摇头:“打击对手心理的这一套你做的不错,但我不信你说的,连你说话的时候舌头打卷的那一下都不信。你比张定邦厉害,知道怎么让对手的心态先乱起来。”

丁盛夏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我没打击你,现在这些围观的不是我们的人,但是进了方固府,就都是我们的人了。”

他忽然出刀,两个人距离足有三米,可刀身上竟然蔓延出来一条刀气,如真实的钢刀一样的锋利。这刀气是淡淡的白色,如同燃烧着的一条火焰。

安争闪身避开,刀气斩在地面上,劈出来一条长长的笔直的裂痕。

“看你能避开几下!”

丁盛夏脚下一点,身子旋转着横斩了出去:“落叶之舞。”

他的身子轻飘飘的就真的好像落叶一样,完全是在被风吹着移动。他的动作妙曼而优美,看起来就算是最出色的舞娘也没有他的舞姿更好看。但这是杀人之舞,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凌冽的杀机。而且舞步十分随意,完全是根据对手的动作而改变,却又偏偏好像是精心编舞了一样,看起来赏心悦目。

安争好像被一道旋风卷住了,四周都是丁盛夏的影子,他身在旋风的正中,四周没有一点退路。

“好刀。”

安争的眼睛始终盯着那把刀,因为刀气的凛冽绝不是丁盛夏的修为境界到了那个高度,而是这刀能将丁盛夏的修为之力延伸出来。一个好的法器,能将修行者的实力近乎倍数的提升。

安争的手腕上血培珠手串微微热,那圣鱼的鳞片呼之欲出。珠子上,北冥有鱼四个字越的清晰起来。

安争却压着血培珠手串的战意,没有将鱼鳞召唤出来。这里是方固城,安争的任何一个举动都被人看的一清二楚。圣鱼的鳞片到底有多重要,是否那么神奇安争不敢确定。但那是古猎族的圣物,是古千叶的东西,安争不容许这件东西被别人抢走。

所以他一直在避闪,真个人如同在暴风骤雨之中飘零的一只蝴蝶。

看起来凶险万分,但安争却始终都能在刀气之中避开杀机。

“骤雨之舞。”

足足三分钟没有将安争斩杀,丁盛夏显然有些怒了。他的身法骤然一变,忽然变得快了起来。刀的出手度也越来越快,如骤雨一样狠戾且连绵不绝。四周都是他长刀上眼神出来的淡白色刀气,两侧的门店上都是被刀气切割出来的一条条的伤痕。

安争身子向上掠起来,刀气在他脚下延伸出去,在大街上笔直的画了一条线。这条线上的一切障碍,都被刀气劈开。

安争再次避开,身后的柱子上多了一条细细的痕,然后柱子忽然之间倒了。

“你除了知道跑,还知道什么!”

丁盛夏的舞姿越来越快,身子已经逐渐变成了一团虚影。

安争却始终留了力,他不能在秋成大典之前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哪怕就是在和6宽交手的时候,安争都没有倾尽全力。

安争只是在拖,因为他知道有些人希望他死,而有些人不希望他死。这本就不是他和丁盛夏的对决,而是两股势力之间的对决。

他和丁盛夏两个人交手过十分钟的时间,四周的店铺已经一片狼藉。丁盛夏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他一回头朝着剩下的大鼎学院的人喊道:“一起上,先杀了他再说。”

他的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后面一阵乱动,紧跟着那些人之间好像有个无形的气团爆开了似的,十几个人向两侧飞了出去,摔的东倒西歪。

六个千机校尉从人群外面大步进来,六个人的手都放在腰畔沥血刀的刀柄上。

一看到这些千机校尉进来,本来要动手的大鼎学院那些人立刻就停住了,脸色都很难看。他们看向丁盛夏,眼神里的意思是这次失败了。

丁盛夏却已经彻底被安争激怒,一刀一刀继续进攻,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狠。

“住手。”

为的千机校尉说了两个字。

丁盛夏却咬着牙继续出手,没有停下来。

“滚!”

那个千机校尉忽然抽刀,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一片红光。那是血色,带着滔天的杀气和寒意。

那是沥血刀,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沥血刀。

刀出,丁盛夏的身子就向后飞了出去,足足飞出去十几米远。

千机校尉收刀,眼神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些大鼎学院的人。那些人下意识的往后退,手都在抖。

“下作。”

千机校尉冷哼了一声,然后伸手拉了安争一把:“这是第一次沥血刀出而没有染血,若你们再来,我会让沥血刀饮血。”

丁盛夏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朝着安争喊:“我一定会杀了你!”

安争回头,指了指地上那四个铜钱:“赏你了。”

丁盛夏猛的一拍地面,气的眼珠子几乎都从眼眶里炸出来。

第九十八章 武考

丁盛夏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衣服:“什么狗屁千机校尉,不过如此。”

他捡起自己的刀,刚迈出去一步,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摔了下去,竟是人事不省。那几个大鼎学院的人连忙跑过来扶着他,然后快的离开了人群。

大街上,张定邦那两片尸体丢在那,无人问津。

路口,一个身穿大鼎学院院服的年轻男子站在那,从身上取出来一大块金子递给身边的过路人:“帮我把那个人的尸体埋了吧。”

“啊?”

那过路人愣了一下,不敢去。可是看着那沉甸甸的一块金子,忍不住又抓过来:“埋哪儿?”

“随便。”

大鼎学院的人说了两个字,然后转身就走了。

“真是一个怪人。”

拿了钱的过路人嘟囔了一句,然后转身去买了一些布匹和草帘子,又雇了个人把尸体拉到了城外掩埋。总共花了也不过三两银子,而他还剩下的足够让他好好生活很长一阵子了。这个人却没有想过,为什么大街上死了人,方固府居然没有派人来。

这个被称为怪人的年轻人绕过一条街,走到路口,恰好将丁盛夏那群人拦住。当那些大鼎学院的人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全都呆住了,吓得抖。

“苏苏师兄。”

其中一个大鼎学院的弟子先反应过来,连忙垂抱拳:“见过苏师兄。”

被称为苏师兄的人看了看丁盛夏,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要送回学院,直接送到礼部侍郎丁大人家里就是了。他儿子快死了,他终究会想更多的办法救。”

那些人连忙点头:“听苏师兄的安排。”

这个人,正是大鼎学院的苏飞轮。

“谁让你们来杀安争的。”

他问。

有人连忙回答:“这是这是苏院长的交代。”

苏飞轮嗯了一声:“大鼎学院的人出来打架,两个人轮流上还打输了,丢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转身走了,很快就消失在大街的尽头。剩下的人长出一口气,如蒙大赦一样。其中一个人问:“苏师兄会不会去找那个安争,把咱们丢了的脸面找回来?”

另外一个人摇头:“安争还不值得苏师兄亲自出手。苏师兄的目标,早已经在更高的地方了。”

“听说苏师兄已经突破了升粹之境?”

“那有什么稀奇的,苏师兄就算到了囚欲之境也没什么稀奇的,那可是苏飞轮,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苏飞轮。”

这些人不敢耽搁,抬着昏迷不醒的丁盛夏一路跑向礼部侍郎丁误的家。

安争跟着六个千机校尉往前走,忍不住问了一句:“刚才你出手教训的那个家伙姓丁,那么跋扈,是不是礼部侍郎丁误的儿子?”

“是”

前面走着的那个千机校尉头也不回的应了一个字。

“那你还敢出手那么重。”

安争笑着问。

千机校尉回答:“没当场格杀,不算重。”

安争又问:“之前叫你们回兵部的人,是假的吧?”

“是,但他手里有兵部的令牌。”

“兵部也被人渗透了噢,连调你们行动的铁牌都有。”

“所以兵部死的人还不够多。”

千机校尉面无表情的回答了一句,然后加向前。安争跟上他们的度,没多久就到了兵部。

那六个人带着安争到了兵部尚书陈在言的门外,然后手握着沥血刀的刀柄站在两侧。安争刚要抬手敲门,就听见陈在言在屋子里说道:“进来吧。”

安争推开门进去,看到了埋头在一大堆公文里的陈在言。桌子上除了这些公文之外,还放着一碗米饭,一个素菜。饭已经凉了,菜也已经凉了。

陈在言眼睛盯着公文,手摸到筷子,夹了一口米饭送进嘴里。然后筷子伸向菜盘,在菜盘旁边夹了一下,但筷子根本没有伸进菜盘里。他就那么把筷子送进嘴里,然后还嚼了几下,却毫无察觉。

“你先坐。”

陈在言提起笔,在一份公文上写了些什么,然后放在一侧。他左边的公文稍显乱了些,堆了一堆。右边则分成三份,很整齐。

“凡事都有轻重缓急,这些公文有的要立刻送到天极宫,有的在兵部处理就行,所以要细分出来。”

陈在言将碗端起来,三口两口把米饭吃完。

安争现,他的菜其实一口都没吃。

陈在言一边看公文一边问:“有什么看法?”

安争回答:“太后安排的?”

陈在言点了点头:“当然是她,不然还能是谁。你在大王的东暖阁里停留了过半个时辰,而当时除了你和大王之外再也没有人在场。这么招摇,太后的人不动手才怪。大王求贤若渴,所以才会稍有疏忽。”

“千机校尉打伤了丁侍郎的儿子,大人不怕事情会闹起来?”

“闹起来?丁误要是敢闹起来,他早就是礼部尚书了。这个人是太后的走狗,但属于墙头草。知道太后势力大,所以一直靠着那边。但又担心有朝一日大王掌权,所以又来回摇摆。说到底,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反而比他还要果断些,知道自己靠在那边不能动。”

陈在言把手里的公文放下:“后天是武院招考,你做好准备了吗?”

安争回答:“到后天之前如果我没死,就是准备好了。”

陈在言笑:“死不了的,从今天开始,千机校尉会和你寸步不离。”

安争摇头:“可别,我睡觉不习惯身边有人,尤其是男人。”

陈在言坐直了身子,活动了一下脖子:“这是兵部欠你的,其实这件事你自身没有那么大的分量。但你处在这个位置,成为两边较力的那个点。不过这对于你来说未必都是坏事,让更多的人知道你的名字,以后对你的仕途也算有些帮助。”

安争:“也可能死的很快。”

陈在言低下头继续看公文:“所有事从来都是双面的,有好有坏。等不到好的时候来就死了,也是正常的展轨迹。”

安争想问尚书大人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又忍住。

陈在言似乎是察觉到了安争的欲言又止,抬起头看了安争一眼:“千事万事,国事最大。如今我在兵部,兵部就还是兵部,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我不在兵部,这里就是苏家的后花园。你先回去休息吧,准备应付武院的招考。对了关于女子是否可以参加武院招考,我已经对大王提了,大王倒是不反对。”

安争当然知道沐长烟不反对的理由,因为他要时不时的找找存在感。不然大燕之内,人人只知太后,不知大王。

安争点了点头:“多谢大人。”

他起身准备离开,陈在言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这件事应该会很顺利,因为太后。”

这句话就有些复杂了,安争可想而知陈在言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接下来的事顺利的出了安争的想象,第二天就有公文贴出来,方固府的大街小巷都是。公文上大致的意思是,女子若也有报国之心不应被忽视,女子也有能力为国建功立业之类的话。总之就是,允许条件适合的女子报考武院。并且不只是武院,还有其他几个特定的学院。

安争忽然明白了陈在言那句话里的复杂太后确实做了一件正确的事,但这件正确的事是因为她自己。

谁都知道大王沐长烟现在不过是个傀儡,真正的权利都在太后手中。太后一直没有自己称王,正是因为之前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而现在,安争的提议却给了太后一个突破口。女子可以从军,然后是女子可以参政,再之后当然就是女子可以称王。

当然,这个公文里对安争只字未提,而且这件事在朝堂上公布的时候,也没有提到安争的名字。

这件事,自始至终都变成了是太后对天下女子的爱护和期望,是太后对于天下公平四个字的追求。或许连安争都没有想到,最后这件事的成功居然是因为太后。

武院的招考,对于安争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加入武院并不困难。

安争只是没有想到,关注他的人居然会那么多。

当安争带着杜瘦瘦,曲流兮和古千叶出现在武院门口的时候,大街两侧的人不由自主的给他鼓掌。十里长街,数万之众,掌声经久不息。不管太后把自己夸的多么天花乱坠,百姓们还是知道这件事的起因。

没有安争,武院就不会扩充招考名额。没有安争,女子就不得进入官方的学院修行。

其实京城里不是没有纯粹的女子修行的宗门,但因为女子地位的缘故,这几个宗门的宗主,都没有资格和京城其他宗门的宗主平起平坐。

安争在众人的欢呼声和掌声之中走进了武院的大门,然后他看到的就是另一番景象。

负责维持秩序的督检校尉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安争,而那些站在远处的教习看安争的眼神则更为复杂,其中不乏敌视。因为安争大闹武院,被兵部羁押处理的教习有几十个人。现在站在武院里的教习,和那些被处理的教习纵然不是关系特别好,但毕竟曾是同事。

其中有一道丝毫也不加掩饰的厌恶视线,来自于武院的副院长言蓄。

谁都知道言蓄在武院的地位,上一任武院院长调入兵部任职,然后带兵在战场上战死之前很久,他就已经是副院长了。那个时候,甚至没有人怀疑他将是新的武院院长。

可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郝平安居然会从兵部调了一个不懂修行的文人做了武院的院长。

桑海经

这个看起来虚弱,苍白,走路脚步都很虚浮的文人站在所有教习的最前面,气势上弱了那么多。可是他身上的衣服,象征着武院的最高权力。郝平安死了之后,新任的兵部尚书陈在言就见了桑海经,重新确定了桑海经院长的地位。这样一来,言蓄的怨气就更大了。

至少七百名考生鱼贯而入,这些人看起来都很兴奋很激动,意气风。

可实际上,七百多人最终能留在武院的,不过百人。而且这七百人还是过了初选的,若算最初的人数,能达到两千九百人之多。

“惨烈”

安争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这样一个词,这些考生们,将面临最惨烈的淘汰制度。

而成功入选武院的人,则刚刚开始进入更为惨烈的淘汰赛,因为他们将来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战场,还有那些出生就很光鲜的锦鲤。

第九十九章 到底为什么呢

小七道本来也提过要参加武院的招考,不过安争劝说之后他放弃了。

安争是这么劝他的:“你说你一个八岁的孩子去参加武院的招考像话吗?像话吗?那些人有一个打得过你吗,你去了把人全都揍一遍人家还活不活,活不活?”

虽然太后苏晴暖下旨准许女孩子参加武院和其他几个学院的招考,但实际上来的人并不多。这还是一个需要改变观念的时代,就算太后准许了,爹娘也不准。大概的理由就是,你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成什么体统,女孩子就应该在家学学女红什么的。也不知道这样毫无新意的说辞,扼杀了多少有梦想的女孩子的梦想。

武院的考核很有意思,没有笔试。

因为武院有足够多的教习,兵部也会派人来协助,所以七百多个考生分成二十个考场同时进行。上午是考官出题,下面的人靠反应来完成考题。下午则是武考,是重头戏。武考分为三项,第一项是修为境界的检测,靠的九星台。第二项是骑射,燕人好武,骑射是必考的。因为燕国和北方游牧民族的关系向来不错,所以战马的数量一直不少。这也是为什么只有燕国拥有强大的重甲骑兵铁流火的缘故,在十六国其他的国家,根本就选不出足够优秀的可以承载重甲骑兵的战马。

第三项是比试,自己的对手是考官随机抽取出来的。每个人的名字都写在纸条上放进箱子里,然后由考官抽取。

武考半天最多考完一项,第二天继续。

按照老霍的话来说,安争的气运总是那么奇怪。有些时候连道理都不讲的好运气就能啪嗒一下子从天上掉下来,砸个满头满脸。

不过这次,安争的运气好像就差了些。

安争被分到的是甲组甲场,也就是第一考场。负责这场考试的武院教习是常欢,武院目前最年轻的教习,还不到三十岁。而他之所以能有这样的身份地位,其一是因为他确实够强,其二是因为他在武院学习的时候,是副院长言蓄亲自教导的。而且常欢结业之后没有被分到兵部下属的军队里任职,而是被言蓄强行留在了武院里任教。

这个人性格上有些阴沉,而且似乎不怎么喜欢和新来的学生打交道。有些教习会把学生的成长感受为自己的成就感,会很欣慰,会自豪。但常欢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这只是一件无聊透顶的工作。

主考官是常欢,副考官是来自兵部的一位主事,名字叫许乱。主事的品级不高,但权限不小,是衙门里位置很重要的一环。许乱也很年轻,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左右。坐在那的时候上半身拔的笔直,面容肃穆。这个人长相很硬朗,剑眉朗目,属于那种有阳刚之气的英俊。

他是才刚刚从军中调回兵部任职的,前阵子兵部不少人死了,他在第二天就得到了调入兵部的消息,陈在言亲自点的名。

常欢对许乱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说道:“规矩你们都懂,所以我也没必要多说什么。从现在开始到我说结束为止,任何人不许交谈,交谈者两人同时取消资格。这屋子里有八个督检校尉,你们的一举一动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这是能改变你们人生的大事,我希望你们都郑重一些,如果因为交头接耳就被取消了资格,我想你们可能会后悔的睡不着觉。”

“在座的诸位,将来都有可能是大燕的柱石之臣,未来的某一天,我见到你们也要按照规矩行礼。当然,有这个资格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拿出十二分的认真来。不要以为下午的武考才是重点,因为如果我这关过不了,你们连武考的资格可能都没有。”

下面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显然对自己的应变能力不是很自信。

常欢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说道:“下面开始考试,你们注意听我说的每一个字。”

“现在你们都是军队里的低级军官,战场之上,你们的主将判断失误,导致你们面临战败的局面。这个时候,主将依然执迷不悟,坚持错误的指挥,你们如何应对。有两个答案,第一不管主将的判断是对还是错,严格遵守主将的军令,不质疑,不懈怠。第二,向主将提出你的看法,如果主将不采纳的话,那么你就联络更多的人,按照你认为正确的方式去战斗。”

他看了看所有考生:“选择第一个答案的举左手,选择第二个答案的举右手。”

几乎所有人都面露难色,这确实不是一个好选的题目。按照军律,主将的命令必须无条件的遵守。可这题目的前提条件是,主将错了。

“我数到十之前,必须做出选择。”

常欢开始数数,虽然大家都表现的很为难,但在数完十个数之后,还是绝大部分都做出了选择。在场不到四十个人,九成选择了第一,剩下的几个人选择了第二,唯独安争什么都没选。

考场里有四个文职官员,负责记录每一个人的表现。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表格,里面有本考场每一个人的名字。这些文职官员站起来看了看,然后在表格上勾勾画画,将每个人的答案填好,然后做出评价。

评价只有三类,优,良,差。

所有选择第一的考生名字后面,都被加了一个良字。所有选择第二的考生,名字后面都加了一个差字。

常欢的视线停留在安争的身上:“你为什么不选择。”

安争站起来回答:“战场局面瞬息万变,我不觉得只有两种选择。”

常欢问:“但这里只有两种选择,你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安争摇头:“如果战场上只有这两个选择,那么都只能是必败无疑。我大燕军人,追求的不是战败,而是逢战必胜。若必选其一,我弃权,宁愿丧失考试的资格,也不会选择。”

常欢刚要斥责,许乱问:“你为什么认为这两种选择都是错的?”

安争抬起头朗声说道:“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这没错,但若明知道主将错了,而且极有可能导致全军覆没。这个时候,如果不能及时调整战术,败一隅而至全局皆败,死的可能就是数万人,甚至数十万人。所以如果盲从主帅,就算不违反军律,依然是罪人。第二,如果聚集一小批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作战,等同于分化了队伍的战力。主帅带着一部分人战斗,别人带着一部分人战斗,兵力分开,最好的结果是保存一小部分人,然而这最好的结果基本不会出现。十之七八,被人分割击杀,依然全军覆没。”

许乱又问:“那么如果是你,你怎么选择。”

安争深吸一口气:“杀主帅。”

他这三个字一出口,满场一片嘘声和惊呼。

许乱手里的笔停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安争:“你刚才说什么?”

安争认真的回答:“向主帅谏言,主帅不听,请副帅定夺,若副帅和大部分将官都认为主帅错了,可将主帅羁押,副帅暂代主帅之职。但大部分时候,副帅是没有这个胆子的。而且主帅被羁押,军心必乱。所以杀主帅,主帅一死,副帅也就没了大部分的担忧。”

常欢冷笑:“你认为这样就不会兵败了?”

安争回答:“常理上,依然会败,但可能会保存更多的人活下来。一个主帅如果昏聩,那么还没开战其实已经注定了败局。”

常欢不语,转头看向许乱。

许乱问:“可你若是这样做了,你的下场会如何?”

安争回答:“必死无疑。杀主帅之后,纵然获胜,副帅多半也不会担当杀主将的责任,这个责任当然是由我来承担。能身为主帅的人,家世必然显赫,所以也要给主帅家里一个交代。所以这道题目,测的本就不是战术和军人的素质,而是忠诚与否。但是我想问,若忠诚必死这题目会寒了多少的人心?”

他看了看常欢和许乱:“这个题目,不如改为你该怎么死。”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被安争找到的这个答案震撼了。

是啊,不管怎么办,似乎忠诚都是必死无疑。盲从主帅,必死无疑。分裂队伍,必死无疑。哪怕就是安争给出的答案,依然是必死无疑。

安争的反问,常欢不知道怎么答,许乱也不知道怎么答,因为这题目本身就无解。

其实站在个人的角度来看,可以做逃兵。然而战场之上,逃兵就能活?

所有的考生情绪一下子就低落起来,变得不再兴奋。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感觉自己失去了从军的动力。他们觉得坐在这的每一个人,可能都会是将来倒在自己身边的尸体。

坐在最前面一排有两个女生,看起来年纪都不大,十六七岁的模样。其中一个看起来带着些婴儿肥的,长相甜美可爱。另一个则是很漂亮的杏核脸,眼睛也很大,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那种很外向的女孩子。刚才进门的时候挨个核对身份,安争知道那个甜美女生叫丁凝冬,外向的那个女孩子叫桑柔。

丁凝冬看向安争的眼神里都是好奇,而桑柔的眼神里则有一些很奇怪的东西,亮晶晶的。

四周都是一片低落的情绪,常欢和许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挽回。

安争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所以才有武院。”

众人都一愣,纷纷抬头看向安争。

安争道:“武院办学的目的,就是让大燕之军,上无昏聩之将,下无低劣之兵。每一个自武院出的人,都不会成为这题目之中那样的主帅。而不管将来为帅之人,是出身名门还是寒门,只要从军,皆出武院。所以,未来大燕之军,绝对不会出现这题目之中的事。”

许乱的眼神一亮,常欢的表情一松。

两个人再次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是如释重负。

“你坐下吧,休息一小会儿,稍后继续出题。”

常欢对安争摆了摆手,然后也许乱走出房间。或许是因为刚才太压抑了些,两个人也需要缓一口气。

前面那叫桑柔的女孩子,忽然站起来往后走,走到安争面前,大大的眼睛看着安争:“你真的觉得最好的办法是杀主帅?”

安争点头:“我认为是。”

桑柔又问:“为什么?”

她低下头,嘴巴贴着安争的耳朵:“千万别说忠君为国这几个字,我才不信。”

安争笑着回答:“怎么都是死,杀个主帅,一命换一命,感觉没那么亏。”

桑柔一副早就知道你这样想的表情,然后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她又回头:“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桑柔,蔻彼桑柔的桑柔。”

第一百章 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垃圾

也不知道许乱和常欢两个人离开了考场出去交谈了什么,可能只是因为刚才的话题太过沉重。常欢选择这个题目的时候,也没有去细想这题目背后藏着多少悲凉。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常欢和桑乱从外面回来,进门的时候两个人看安争的眼神显然有些不太一样。常欢的眼神比较复杂,似乎偏见多一些。而许乱的眼神之中,纯粹的欣赏的意味则更多。安争在明法司的时候见过的人多到数不过来,一个人的眼神之中藏着什么样的情感,他纵然不能判断的极为准确,也相差无几。

这算不得什么天赋能力,只是一种长时间的积累。在明法司那么多年,安争处理过的人有多少?接触过的人有多少?

接下来的考题没有什么新意,无非都是战术上的一些案例。绝大部分的考生都能应付自如,最起码能得到一个良。

安争不知道,刚才常欢和许乱出去之后对他的评价差距有多大。

而且到最后,常欢和许乱也没能说服对方。在常欢的考核簿上,安争的第一题给了罕见的极差两个字评语。因为对考生的评价只有三种,优,良,差,常欢用了极差这两个字。恰恰相反的是,在许乱的考核簿上,安争第一题得到了一个极优。两个人的判断如此的天差地别,这才是他们刚才出去的原因。

只不过争论了十分钟,谁也没能把谁说服。

上午就在这样稍显无聊的时间之中过去,安争走出考场的时候觉得中午的太阳有些刺眼。

桑柔从后面跳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袖:“中午请我们吃饭如何?”

性子腼腆的可爱少女丁凝冬站在她身后,局促的不敢看安争的眼睛。

安争笑了笑,然后摇头:“不,可能要下次了。我知道拒绝女生的邀请非常不礼貌,可我已经约好了人,失约是更不礼貌的一种行为。”

在桑柔错愕的眼神注视下,安争迈步离开,而远处曲流兮和古千叶站在一棵很大的垂柳下等着他。

风摆垂柳,她们两个比垂柳更美。

桑柔看着安争跑过去和那两个很美很美的女子走了,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好丢人啊。”

她说。

丁凝冬拉了拉她的衣袖:“我就说,太唐突了,还不认识人家。”

桑柔深吸一口气,然后举起小拳头用力舞了一下:“没什么,咱们去吃吃吃吧。”

“吃什么”

“武院门口不远处有小吃一条街。”

“可是小吃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

“想什么想!”

桑柔拉了丁凝冬一眼:“小叮咚,你跟着我就是了。吃什么还需要想吗?当然是吃一条街。”

丁凝冬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问:“女孩子,吃一条街会不会有些不体面?”

桑柔:“你是要体面还是要吃?”

丁凝冬深呼吸,然后也挥舞了一下拳头:“吃!”

两个小女孩手拉着手跑开,迅的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之中,就好像刚才被安争拒绝的那一点点的不愉快,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怎么样?”

安争问。

曲流兮笑着说道:“我可能不太好,这些兵法上的事我懂的不多,都是胡乱蒙的。姐姐就不一样了,我猜着她应该是全优。”

古千叶背着手走路,步子落在安争和曲流兮稍稍后面一些,她叼着一根毛毛草吊儿郎当的样子更像是男孩子。奈何她生的太美,以至于就算吊儿郎当的样子也让路边其他的男生频频侧目。

“燕国的战术战例也就那么回事,我五岁以前就把燕国所有的经典战例都分析过了。”

古千叶那走路的姿势,确实比男孩子还粗犷些。

“当初我们古猎族的人因为想着走出沧蛮山,所以搀和进了十六国之间的战争。那个时候,我们的族人都有一种错觉,就是只要拥有大无畏的勇气,战胜任何敌人都是轻而易举的。因为我们古猎族有着远比十六国的人更为团结的力量,也有着那种大无畏的精神。然而我们败了,几乎被灭族。”

古千叶一边走一边说:“而几乎把我们灭族的就是燕国啊。所以我从小开始,就对燕国的军事格外感兴趣。”

安争和曲流兮的脚步都停了一下,以至于古千叶几乎撞在安争身上。

“干嘛?”

古千叶奇怪的看着安争和曲流兮,她忽然现这两个人居然如此的默契,两个人停下的脚步完全一致,回头看她的眼神也一模一样。所以古千叶心里有一种挫败感,觉得自己真的是被那个柔柔弱弱的曲流兮打败了。

那是关切的眼神,两个人的眼神里都是关切。

“哎呀无所谓了。”

古千叶大大咧咧的笑起来:“那是老一代人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族人和你们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我们战败之后对燕国其实没有什么仇恨,因为那战争是我们主动参与的,对手正大光明的击败了我们,这有什么好恨的呢。相反,我们族人对燕人始终有一种自真心的敬意我们对勇士都有这样的敬意,无论种族。”

“当年的战争,燕人四面受敌,却依然没有被击败,靠的可不仅仅是一支铁流火,还有所有燕人的那种宁死不降的斗志。”

她左手拉着安争右手拉着曲流兮:“走啦走啦,肚子好饿。”

正说着的时候杜瘦瘦从远处跑过来,好像一团弹着走的大石头。他小时候确实是软胖软胖的,现在是硬胖硬胖的。常年的修行,让他看起来格外的强壮,但就是没有肌肉的那种棱角分明,还是圆的。

“你们考的怎么样?”

杜瘦瘦跑过来问,看起来神色很轻松。

古千叶道:“看起来你倒是应该考的不错,刚才我还说实在不行就贿赂考官,因为我们对你实在没信心。”

杜瘦瘦撇嘴:“开什么玩笑,胖爷的脑子可是一流棒。安争不是之前就把需要记住的东西都告诉我了吗好吧我其实一样都没记住,但是谁想到考题那么简单,都是二选一!二选一啊,分数够一半就算过关,我就是蒙也能蒙对一半吧。”

四个人说说笑笑的往前走,然后就看到路对面桑柔拉着丁凝冬朝着武院门外飞一般的跑出去。

“小叮咚你快点好不好,这么多人参加招考,一会儿出去吃饭连地方都没有了,还怎么有时间吃遍一条街!”

桑柔人已经跑出去很远了,声音还在后面飘着。

古千叶看着桑柔的背影:“有意思我还以为燕国的女子全都是那种假装温柔如水的类型呢,想不到也有这样好玩的。你们溜达吧,我追过去看看。”

说完她背着手过了安争和曲流兮,跟着桑柔丁凝冬就出去了。

杜瘦瘦看了看曲流兮又看了看安争,然后揉了揉脑袋:“我还是去蹭饭吧,你俩慢走别急。”

他咚咚咚的跑出去,那大块在武院里也格外的吸引眼球。没多久,安争就看到古千叶已经和桑柔勾肩搭背了,他忍不住笑着说道:“小叶子撩妹的技能,真是满分。不过他们都忘了么,武院是管饭的据说吃的还不错。”

曲流兮道:“有没有人难为你?”

安争摇头:“没有人会傻乎乎的在这时候直接难为我,那是打兵部的脸。我现在不担心我自己,担心的是你们。有些人是看不得我好的,所以他们或许会拿你们的成绩做手脚。”

曲流兮道:“那就更没必要在意了,这样乌烟瘴气的武院,我也没什么兴趣了呢。”

安争道:“也只是我自己胡乱担心,他们应该不会把事情做的这么明显。与其这个时候特别不智的难为咱们,不如以后找机会除掉我。我从来都不怕咋呼的狗,担心的是一声不响上来就咬人的狗。”

就在这时候,武院外面忽然一阵喧哗之声,不少人往那边跑了过去。

安争和曲流兮似乎听到的杜瘦瘦的怒骂声,跑过去看的时候现五六个考生拦住了古千叶,看态度似乎很不礼貌。

“再叫唤信不信大爷撕了你的嘴?”

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飞扬跋扈的用手指指着杜瘦瘦:“老子看上她了,这是她的福气,你他妈的是哪儿没拴住的狗跑来乱叫?我告诉你,在方固城里,大爷我看上的妞儿就没有拿不到手的。我现在数到三你给我滚开,不然我现在就把你废了。”

桑柔也拦在古千叶前面:“丁泰春你别太过分!”

丁凝冬跑过去拉那个男人:“哥你快走吧,太丢人了。”

叫丁泰春的人一把将丁凝冬推开:“丢人?你才丢人!一个女孩子跑来武院做什么?你赶紧给我滚回家去。父亲要是知道了你自己偷偷跑出来参加武院的招考,我看你怎么解释!”

桑柔上前推了丁泰春一把:“你别欺负她!”

丁泰春抬手就把桑柔也推开:“看在你爷爷是武院院长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我妹妹就是被你带坏的,她多温柔守德的一个女孩子,让你带的疯疯癫癫的。不过不要以为你爷爷是武院的院长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论品级的话,武院院长不过是五品的官职,我爹是正三品!”

安争微微皱眉丁泰春,丁盛夏,丁凝冬还真是冤家路窄。

杜瘦瘦上去就要动手,桑柔拦着他不让他过去。

这乱着的时候,丁泰春趁机上来一拳打在杜瘦瘦的脸上。

外面围观的人一片叫好:“打!打他!”

人群忽然崩开了一个口子,那些叫好的全都被震的东倒西歪。安争从丁泰春后面冲过来,丁泰春还没有转身就被安争拦腰抱住。然后安争的身子骤然一转,他向后弯曲着倒了下去。一个后仰抱摔,丁泰春的后脑直接装在地面上,砰的的那一声好像敲打在所有人心里。

丁泰春捂着后脑哀嚎了一声,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安争已经骑在他身上,一顿暴雨般的拳头劈头盖脸的砸下去。

“你他妈的是谁我爹是丁礼部侍郎”

在安争的拳头下,丁泰春的话断断续续的冒出来。

安争拽着丁泰春的头拉起来,一膝盖撞在丁泰春脸上,直接撞歪了丁泰春的鼻子,血一股一股的往外喷。

安争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围观的人群:“一群垃圾,叫好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垃圾。”

他上去就开打来的太突然,以至于连桑柔和丁凝冬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丁泰春已经被揍的好像猪头一样了。

第一百零一章 事端

“你敢打我?!”

不得不说的是,丁泰春的抗揍能力还是不错的,被安争一顿暴击之后居然还能挣扎着站起来。不过这也是因为安争手下留情,根本没使用修为之力的缘故。如果安争愿意的话,他早就被揍的挺尸了。

安争根本没理他,走到古千叶身边柔声问:“怎么样?有没有事?”

古千叶摇头:“没事,如果不是怕影响你考武院,我刚才自己就出手揍他了。一个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废物而已,一大把年纪了修为境界还稀烂无比。”

她看向丁凝冬:“因为刚认识了你们做朋友,所以我也给朋友面子刚才没出手。”

丁凝冬红着脸,不知所措。

桑柔觉得自己脸上烧,一切的美好在这一瞬间都被丁凝冬的哥哥给毁掉了。

礼部侍郎丁误一共有四个孩子,老大就是这个丁泰春,是资质最平庸但性格最跋扈的一个。从小因为娇生惯养就没少惹事,仗着丁误是个左右逢源的人,一直护着他。老二丁盛夏安争也见过,还揍过,就在不久之前。老三叫丁婉秋,很温婉的名字,但是个男人。丁凝冬最小,性子也最腼腆。

安争转头看向丁凝冬:“对不起。”

丁凝冬向后退了一步:“不用我哥也有错。”

安争道:“你错了,我不是因为打你哥这事道歉,下次还打。我说对不起,是以后可能不会有机会请你们吃饭了,道不同,人不同,不会有什么交集。”

桑柔大声道:“她和她哥不一样!”

安争问:“你的理直气壮靠的是什么?”

桑柔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安争看了看杜瘦瘦的脸,挨了一拳,但好在丁泰春是个蠢材,修为确实稀松平常,这一拳把杜瘦瘦的脸打的红有些肿,不过没有什么大事。

安争回头一个鞭腿扫在刚刚站起来的丁泰春脸上,直接把丁泰春扫飞了出去。

“刚才打你是因为你女孩子不礼貌,现在打你是因为你打了我兄弟。”

丁泰春躺在地上已经起不来了,脖子几乎折断。丁凝冬跑过去蹲下来看着她哥哥,也只是掉眼泪。

安争看向桑柔:“麻烦你让让,我们要走了。”

桑柔站在安争身前大声说道:“他他只是有些坏而已,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

安争问:“如果他不是你朋友的哥哥,你会这么认为吗?别人坏就是真的坏,自己朋友坏就是不太坏一点坏而已,你这对待别人的标砖还真是很随意。他没有那么坏就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女孩儿,你还认为他能好到什么地方?别站在我面前用你们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对女孩子很尊重,但并不包括是非不分的女孩子。”

桑柔哑口无言,第一次被人呛的连话都说不出。

武院大门口,几个督察校尉想冲过来,被一个文质彬彬的老者拦住。那人看起来五六十岁的年纪,头已经花白,站在那身子微微摇晃,所以显然不动修行。他就是武院的院长,也就是桑柔的爷爷桑海经。

“不用过去了。”

桑海经摆了摆手:“小孩子之间闹矛盾打架而已。”

一个督察校尉说道:“可这涉及到了礼部侍郎丁误。”

桑海经转身往回走:“我觉得,丁大人也会相信,这仅仅是小孩子们之间不愉快而已。如果他知道自己儿子在武院门口调戏女学生,脸面也不好看把柔儿给我带回来吧,丢人。”

那个督察校尉随即跑过去,跑到桑柔身前低低的说了几句什么。桑柔脸色变了变,只好跑过去拉起丁凝冬要回武院里。丁凝冬却摇头:“我要把我哥哥送回去,你自己先回去吧。”

桑柔咬了咬牙,和丁凝冬一起把丁泰春扶起来往外走:“你回去告诉我爷爷,我一会儿就去找他请罪。”

安争扫了一眼周围还在围着的人,那些人看到安争的眼神全都往后缩。安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武院门口打架了,上一次是把武院负责招生的教习直接打的昏厥。

“果然都是垃圾。”

安争叹了口气,然后带着杜瘦瘦他们离开。

“真是一个恶徒!”

有人压低声音骂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后台吗,老子要是有他那样的后台,也一样嚣张!”

“就是,臭屁个什么劲,还不是靠后台的。”

“这家伙就是个恶徒,凡事就会用拳头解决,有勇无谋的莽夫而已。”

“嗯,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觉得咱们以后还是离这样的人远一些。他不讲道理,咱们讲道理。他不斯文,咱们斯文。所以咱们和野蛮人一般见识干吗?”

“对啊对啊,和野蛮人一般见识干吗,他说咱们是垃圾,我看他才是垃圾呢。”

一群人就这么自我安慰着,愉快的去吃饭了。

安争一边走一边说道:“若是觉得无趣,下午的考核就不要去了,你们回去等我。”

古千叶摇头:“为什么?我才不。尽然我要进武院,就一定要进。我早就已经对这世上的丑陋看习惯了,世上要是没有丑陋才奇怪呢。”

安争道:“会没有的。”

古千叶问:“怎么才能没有?坏人终究是坏人,再好的社会,绝大部分人都善良温文尔雅,也还是会有坏人出现。”

安争回答:“人人都好,所以我也好,这是环境的影响,是让坏人减少的一种环境。可这种环境永远也不会出现,就算出现,环境也不会影响所有人。所以要让坏人杜绝,靠的终究不只是环境,还要有手段。比坏人更凶,让他们想到做坏事就害怕。我从来都奢求坏人会变好,我追求的是让坏人不敢做坏事。以暴力的手段来约束坏人,保护好人,但现在大部分时候恰恰相反。”

杜瘦瘦:“但你一个人,不可能让所有坏人都怕的不敢做坏事。”

安争点了点头:“我一个人当然不行,就算有一万个我也不行。”

曲流兮问:“那怎么才能让坏人不敢做坏事?”

“反抗。”

安争回答道:“让每一个被欺负的人都有反抗的勇气,每一个弱小的人都有自己可以依靠的力量。就像刚才,丁泰春拦在小叶子面前的时候,那些围观的人是在看热闹。丁泰春动手的时候,他们叫好。如果这些人换一种态度,看到人作恶就一起上去阻拦,一起用暴力的手段让邪恶的事不生,这样就好了。”

古千叶愣了一下,然后叹气:“太难了,并不是每一个人被欺负了都干反抗。因为反抗的时候,涉及到了很多事。比如,欺负人的人如果家世显赫,而被欺负的人是苦寒人家,怎么反抗?”

安争道:“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强大的,能够以暴力手段来维持公平的衙门。”

杜瘦瘦脱口而出:“就像大羲的明法司?”

安争表情微微变了变,然后摇头:“还不够明法司,终究也是被权力左右着。明法司一直在追求相对的公平,也仅仅是相对来说而已。那些大羲的达官贵人犯了错,受到的惩处往往都要轻于普通人。那是因为明法司只有执法权,而没有处罚权。”

古千叶背着手走路,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你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世界一点儿都不光明了。”

曲流兮抱着她的胳膊:“那要看,暗黑的力量掌握在谁手里。如果是安争说的那种执法的衙门掌握着黑暗的力量,其他的黑暗还敢放肆吗?”

安争没有听清楚这句话,因为他脑子里想到的都是明法司,真的像自己引到的那样无私吗?也许在明法司内部,也一样有人希望自己死吧。

他在明法司的时候,坚信自己的手下都坚定不移的支持着自己。可是已经四年多了,明法司没有一个人过来调查他失踪的事,难道这不奇怪吗?

安争现,自己一直在走一条和别人逆行的路。哪怕是在大羲的时候,大羲圣皇对他也很看重的情况下,圣皇坚持的也是感化而非严惩。只有安争自己坚持着,对待一切罪恶都要以比罪恶更残酷的力量去打击。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勿以善小而不为,但安争追求的是每个人都能勿以恶小而为之。

四个人走到小吃街上,点了一些吃的,不过心情都不太好,所以也没觉得那看起来美味的东西有多好吃。

与此同时,在礼部侍郎丁误的家里,丁误的脸色已经难看的好像猪肝一样。

在他面前躺着两个人,两个都是他儿子。

丁盛夏被打的人事不省,他动用了所有关系,甚至找了大修行者来诊治,这才保证他儿子不会落下什么残疾。老二还没有醒过来,老大又被人揍了。而且打人的,是同一个人。

“老爷”

丁误的妻子抓着他的胳膊摇:“这个叫安争的野小子你一定要杀了他,可怜我这两个懂事听话的孩子。他们两个都是那安分守己知书达理。咱们自己的孩子你还不清楚吗,他们怎么可能主动去招惹一个乡下来的野小子?那人就是烂泥鳅,我们的孩子躲还来不及呢。”

“老爷啊!”

丁夫人抓着丁误一顿摇:“咱们的孩子受了这莫大的委屈,被人打成这样,你怎么能一点儿都不动容呢!我的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是拼了自己的老命,也要把那个王八蛋拉进地狱!”

“好了好了!”

丁误将夫人的手拉开:“孩子都没事,别说的好像多委屈似的。你我的孩子,你我还不了解?真要是安分守己,我能多活十年。可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受的委屈我都会替他们俩讨还回来的。不过这个野小子暂时还不能动。大王前两天才亲自见了他,太后也关注着这个人,等过一阵子吧,我安排人把他除掉就是了。”

丁夫人立刻怒了:“过一阵子?!儿子被人打成了这样,你居然还能忍!”

“妇道人家懂什么!”

丁误道:“现在兵部尚书陈在言死死的护着那个野小子,派了半个小队的千机校尉寸步不离的守着,我怎么下手?你放心,我终究是不会放过他的。”

“我不管!”

丁夫人掉头就往外冲:“你不敢去,我去找他拼命!”

丁误连忙喊人:“快拦住夫人,我去,我去还不行?”

第一百零二章 似曾相识

丁误其实也很烦恼,他当然想立刻马上现在就把安争杀了,可他知道现在这个局面之下,自己这样做绝对会招惹来祸端。他在朝为官这么多年能始终混的风生水起,靠的不就是左右逢源能屈能伸的本事吗。现在如果对安争出手的话,那么立刻就会把矛头引到自己身上了。

兵部盯着安争,而且刚刚安争和他的儿子闹了矛盾,安争立刻就死了的话,兵部很快就会把矛头对准他。陈在言升任兵部尚书,急需立威。安争死了,丢了的是兵部的脸,陈在言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太后那边呢?

丁误想了想自己在太后那边的地位,忍不住有些无奈。太后是不看重他的,如果到时候太后不得不牺牲一个人来换取和军方的妥协,那么这个人除了是自己还能是谁。

所以丁误很烦恼,很愤怒。

自己在京城为官这么多年,关键时候分量居然不如一个从乡下来的野小子重。安争现在死了兵部的人会好像疯狗一样咬住不放,而自己死了呢?只怕没有多少人在意。

在短时间内,太后和大王不可能闹翻。兵部尚书陈在言是大王亲自提拔起来的,态度异常的坚决,就连太后都不愿意和大王撕破脸,他丁误有什么分量和大王对着干?

现在的情况就是自己的两个儿子虽然都受了伤,但终究不是没死吗。而自己一旦无所顾忌的对安争出手的话,那么最后的结局可能就是家破人亡。

但一想到自己夫人的凶恶,他就有些头皮麻。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的话,夫人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心情烦躁的丁误只好去了礼部衙门,打算躲几天再说。

武院这边,安争对于考核其实并不怎么在意,不管是选题还是下午的修为境界测试,根本就不算什么。

可是在他和杜瘦瘦他们吃午饭准备下午的测试的时候,关于他的争论却越的激烈起来。

武院,会议厅。

常欢摇头道:“我不知道兵部为什么喜欢安争这个人,但我个人非常的不喜欢。这个人上午在考场的时候,一言而惹众怨,让几乎所有人都失去了对武院的向往。然而又一言让人喜,重新让那些学生对武院充满希望。这样的人,靠自己的一张嘴就能挑动那么多的情绪,将来绝对是个隐患。”

许乱却摇头:“这不正是他的能力吗?战场之上,一个不懂得激励士兵勇气的将领,可算不得一个合格的将领。”

副院长言蓄冷哼一声:“这么说,许主事是觉得自己够得上一个合格的将领了?”

许乱道:“可不敢,卑职不过区区六品。”

然而武院的副院长,只比许乱大半级,是从五品。

言蓄冷哼一声道:“武院的人,要的就是对军律严格服从的人,而不是带头闹事的刺头。就算兵部强行把这个人塞进来,我也不认为他将来能成什么大事。与其让他把武院闹的乌烟瘴气,倒不如送到边军去。兵部不是觉得这个人是可造之材吗,那就是军中历练,比在武院要好的多。”

一直坐在一边没有说话的王开泰冷冷的问了一句:“副院长是说,边军不如武院?”

言蓄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王开泰是边军出身,这话等于直接得罪了王开泰。

他连忙道:“将军误会了,我是说此人的性格更适合在战场上和敌人交手,不太适合做学生。”

王开泰抱了抱拳:“当初文王创建武院的时候,有一句话不知道副院长还记得不记得创武院办学,是为我大燕男儿都有为国报效之门。文王为学子们建造了武院,打开了一扇门,怎么副院长是觉得这扇门开的太大了,打算关上?”

言蓄的脸色变了变,不再言语。王开泰抬出了文王的遗训,他如何敢反驳。

武院院长桑海经从外面缓步走进来,看了看屋子里的人:“诸位,跟我出去接驾吧,太后和大王稍后会驾临武院。”

所有人都一惊,太后和大王怎么同时来了?

安争和杜瘦瘦他们吃过了饭准备返回武院的时候,在武院门口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所以安争有些懊恼,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陈少白。

安争让杜瘦瘦他们先回武院,然后一个人朝着陈少白那边走了过去。

在靠近之后,安争就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陈少白没有穿着那件熟悉的黑袍,而是穿着很精致的白色锦衣那是大内侍卫的官服。而且从服饰上来判断,居然还是大内侍卫之中地位很高的那种。

“你又来干嘛。”

安争问。

陈少白回头看了安争一眼:“你可别太自恋了,你以为我是来找你的?”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我是大燕锦绣宫正五品领侍卫内臣,也就是锦绣宫侍卫统领。所以小乖乖,见了我还不行礼?”

安争皱眉:“哪个铺子做的衣服,还挺像的。”

陈少白瞪了安争一眼:“你不信?爱信不信。一会儿太后和燕王都要来武院看你们这些小屁孩的考核,我是来提前打点的。”

安争其实并没有怀疑陈少白,因为那身衣服是没人敢作假的,再说周围那么多身穿绣飞鱼白色锦衣的大内侍卫都对陈少白毕恭毕敬,这早已经说明了陈少白的身份。

“我只想知道你怎么混进去的。”

安争问。

陈少白一本正经的回答:“靠美色啊。”

安争:“滚”

陈少白撇了撇嘴:“你还不信,爱信不信。既然看到你了就提醒你一句,一会儿太后身边的某些人没准要让你出丑。我要是你呢,就乖乖的把丑出一下,让那些人满足也就罢了。如果他们不满足,还指不定想出什么别的法子来难为你。不如这样,我给你指引一条明路虽然你模样不美,但你身体好啊,太后就喜欢强壮的。”

安争:“滚两次。”

陈少白哈哈大笑:“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帮你把麻烦解决了。”

安争:“你为什么要帮我?”

陈少白往前凑了凑:“爱你啊。”

安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转身就走:“那好,我滚了。”

陈少白撇嘴:“还不领情,你都不知道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了呢,真是一个负心汉。”

安争加快脚步,恨不得能飞。

陈少白等安争走远之后,自言自语道:“其实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只是因为你不知道我的身份罢了。我能帮你的日子也不多了,也许等到大日子到了之后,你我再也不会有这样谈笑风生的场面。安争还是那句话,别死的太快,我想和你做对手。”

他转身安排手下人在武院里布置戒备,人手都分派出去之后不久,大批的禁军就到了。前面是三百六十骑银甲骑兵,看着威风凛凛,一样的身高一样的白马,一样的银甲面具。他们打着大燕的旗帜,以整齐的姿态穿过大街。骑兵后面就是一百二十个大内侍卫,将两架辇车护的严严实实。

辇车后面就是宫里的随行人员,队伍拉出去很长。

陈少白往四周看了看现没有人注意自己,朝着武院里面走了进去。

武院里,安争进门没多久就看到五院院长桑海经带着一大批人赶往大门口,桑海经脚步虚浮,显然身体也不太好。他看到安争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交代了几句后朝着安争这边走过来。

“安争。”

桑海经叫住安争。

安争连忙施礼:“见过院长大人。”

桑海经摆了摆手:“不用这么多虚礼,我叫住你,只是想代表我的孙儿桑柔给你和你的朋友道歉。柔儿年少不懂是非,怪我和她的爹娘平时教育的不够。我从来都不觉得男女应该存在什么差别,最起码在是非观上要一样正确。她之前的话有些过分了,回去之后我会好好的教训她。”

安争道:“学生也莽撞了,处理问题粗暴了些。”

桑海经摇头:“我是不能打,从年轻时候身体就不好。若是我能打,也早就打了。”

这个可爱的老人朝着安争眨了眨眼:“放心吧,礼部侍郎丁误暂时不敢对你怎么样,那是个胆小怕事的。不过以后你要多小心些,木秀于林不是好事。嫉妒之心会让人疯狂,现在嫉妒你好运气的人可不在少数。”

“多谢院长大人的关照,学生会的。”

桑海经嗯了一声:“我还要去迎接太后和大王,你先去吧。以后若是柔儿还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可以帮我管管她。”

安争连忙道:“学生不敢。”

桑海经笑道:“兵部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是非观正确,大局观又好,将来你的成就会不可限量。”

说完之后,桑海经快步走了,走出去几步后他又回头:“有时间去我那,我有好茶。”

安争微微俯身:“学生定会去的。”

看着桑海经离开,安争心里有些开心。这是一个可爱的老头儿,一个是非观同样很正的老头儿。在当今大燕的朝廷里,这样的人不多。

安争回去之后找到杜瘦瘦他们,就等着下午考核的开始。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有人来,所有人都很纳闷。没多久就看到一大群禁军冲进来,把所有考生团团围住。远处,武院的督检校尉一队一队往四周巡视,脚步很急。安争他们看得有些纳闷,不知道突然之间生了什么。

又等了半个时辰,在禁军维护秩序之下,武院督检校尉开始一个个的核对考生的身份。

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太后和燕王要来,为了安全所以逐个核对考生身份。可是到了后来大家都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因为那些禁军显然不只是维持秩序。所有的禁军都刀出鞘,远处的弓箭手已经就位,瞄准了考生这边。

不多时,安争被几个督检校尉单独带出来,直接领进了武院的会议大厅。进门之后就看到高坐在上面的太后和陪坐在一侧的燕王沐长烟,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严峻。

然后安争就看到不远处的地上平躺着一个人,那人胸口有个血洞,血迹还没干。

武院院长桑海经死了。

在那尸体的旁边,放着一柄黑色的油纸伞,似曾相识。

第一百零三章 查

安争在看到桑海经尸体的一瞬间,脑子里嗡的一下。

两个时辰之前,这位和蔼的长者还站在他面前和他交谈,还在为他那个不懂事的孙女道歉。身为武院的院长,他亲自来和安争道歉这足已经说明他的为人。安争脑子里还回荡着老者走之前说,有时间来我这,我有好茶。

茶还在,人却亡。

“大胆,太后面前居然如此无礼!”

一个声音在安争耳边暴喝,如惊雷一样把安争从那种无尽的愤怒之中拽了出来。

安争俯身:“拜见太后,拜见大王。”

燕王沐长烟摆了摆手:“平身吧把你找来是想问问你,因为之前有人看到了,院长曾经和你见过。”

安争将自己桑海经见面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并没有什么保留。但没有提到礼部侍郎丁误和他的儿子,只说是和桑柔有些矛盾。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说的越清楚,对于破案来说越有帮助。他看到桑柔跪倒在桑海经的尸体旁边,已经哭的几乎昏厥。

一瞬间,安争觉得心口里有刀子刺着。

桑海经是原兵部尚书郝平安亲自选出来的武院院长,自然是郝平安信任的人。现在郝平安死了,桑海经死了,而这一切都是在自己到了方固城之后生的。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兵部武院接连遭遇大事。武院因为安争被查处了几十个人,包括一位副院长。而兵部尚书郝平安身死,还包括七八个兵部的官员。

这样的事,好像都和安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太后苏晴暖一直听着,等安争说完之后侧头问身边的人:“也就是说,他也有刺杀桑院长的嫌疑?”

燕王沐长烟的脸色一变:“有是有,但他一直在演武场上和考生们在一起,没有离开过。”

苏晴暖哦了一声:“也对,既然没他什么事,让他下去吧。”

沐长烟悄悄的舒了一口气,然后摆手:“你先退下吧,这件事先不要声张,以免引起考生的混乱。”

安争应了一声,脑子里乱糟糟的走出会议大厅,脑子里一会儿是桑海经那张和蔼可亲的脸,一会儿是那把似曾相识的黑色油纸伞。

陈少白。

安争刚才看到了陈少白,他就站在太后身边不远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安争身上,没有人注意到陈少白看着安争的时候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安争确定自己见过那要的黑色油纸伞,就在自己到了方固城之后不久陈少白来找自己的时候,就打着那要的一把油纸伞。

然后安争的脑子里猛的一亮三朝元老,右丞相诸葛颜就是那天死的。

安争加快脚步离开,感觉心里有一把火在烧着。这个陈少白有着极大的嫌疑,他必须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一直到夜深,所有考生还都不准离开武院。演武场上临时搭建起来几个高台,上面有精锐的弓箭手时时刻刻的盯着。禁军撤离之后,就是兵部的铁骑进来维持秩序。兵部在京城有铁骑一千二,隶属于城防军,这次全都调来了。半个方固城几乎都被封锁,大街上一个行人都不见。

郝平安的死到现在也是定性为自杀,而桑海经不一样,他是被人刺杀的,而且死在太后和燕王的眼皮子地下。也就是说,当时杀手距离太后和燕王并不远,如果当时他要杀的不是桑海经,而是太后和燕王呢?

刑部的人开始介入,挨着个的审查考生,不过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嫌疑,因为当时他们都在演武场上,彼此都能作证。

曲流兮和古千叶靠在一起眯着眼睛休息,杜瘦瘦和安争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安争看到了陈少白就在不远处,带着一队大内侍卫协助调查。

“最近这事有些奇怪啊。”

安争身边不远处有两个考生窃窃私语,其中一个人压低声音说道:“先是老丞相去了,然后是兵部尚书大人去了,现在是武院的院长大人去了老丞相是三朝元老,据说是病故。而尚书大人说是自杀谢罪只怕也没那么简单。”

另外一个人问:“为什么?”

“你不知道?尚书大人和院长大人都是老丞相的门生。而老丞相和”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

安争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老丞相诸葛颜和太后向来不合,而且对后族对朝廷的控制一直在抵抗着。当初太后苏晴暖受了大羲陈重器的指示除掉燕王之前,诸葛颜曾经进宫去报信。但第二天燕王就死了,所以到底诸葛颜有没有机会说出来,谁也不知道。

安争的推测是,诸葛颜是没机会说出来的。所以太后才会让诸葛颜多活了好几年,现在太后突然力,显然是有什么风声。

诸葛颜,郝平安,桑海经安争的脑子里将这三个人连成了一条线。这些都是抵抗太后的势力之中比较重要的角色,这些人挨着个的死了,现在朝廷里还能称得上对抗太后的势力领袖的,只有陈在言一人。

这件事,绝对和太后脱离不了关系。陈少白现在是锦绣宫的领侍卫内臣,他出手的话一切都解释的清楚了。

是太后让陈少白杀人的,陈少白就是太后的一条走狗。

安争忽然有一种恶心的感觉,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底板。鞋底有不少尘土,但没有狗屎。狗屎不在鞋底,在他心里,那狗屎叫陈少白。

一夜无话,可能是因为几乎所有的考生都没有刺杀桑海经的时间和动机,到了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终于都被放了出来。不过本应该进行的武选考核,却只能延迟。谁也不知道会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蒙着一层厚厚的阴影。

安争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他临走出武院大门的时候,看到了一身素白的桑柔。

站在那,像是一朵楚楚可怜的格桑梅朵。西域的人称格桑梅朵为幸福花,可这个时候桑柔哪里还有什么幸福。

“你找我?”

安争走过去问。

桑柔点了点头:“找你。”

“什么事?”

“帮我报仇!”

安争愣了一下,仔仔细细的看着面前这个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少女。

“为什么?”

安争问。

桑柔的表情从强忍着的坚强一下子崩塌下来,泪水顺着她的脸往下淌:“因为我不知道还能信任谁。我父亲是一个文人,母亲是不能修行,唯一可以为我爷爷报仇的只能是我。但我知道,我自己可能办不到,也许将来还没有找到仇人就被仇人杀人灭口。我知道把我的仇恨强加给你这是不讲道理,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找你,是因为那天你敢在武院大门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丁侍郎的儿子打了,我很早很早就想打他,但我不敢。”

“谢谢。”

她忽然跪下来,不等安争有所反应就磕了一个头:“若你能为我爷爷报仇,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哪怕给你为奴。”

安争忽然明白,其实桑柔的是非观还是桑海经建立起来的,所以她骨子里还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她那天站在安争面前强词夺理,只是因为丁凝冬而不是因为丁泰春。她这样的女孩应该没有什么朋友,也许丁凝冬是唯一一个。绝大部分人在绝大部分时候其实都在帮亲不帮理,所以谁也不能看不起桑柔。

安争伸手把桑柔扶起来:“我尽力帮你找到凶手,但是手刃仇人这种事,还是自己来比较好。很多人都说女人不应该杀人,不应该手上染血。但每一个愿意走进武院的女孩子,其实都对男人不服输。快意恩仇不是男人专属的事,我帮你找,你来杀。”

安争转身:“提头带酒,在你爷爷坟前磕个头,这才是报仇。”

安争回到宗门之后,想来想去自己能找到的人只有秉笔太监安承礼。

当时安承礼跟着燕王沐长烟,沐长烟始终都和太后在一起。所以如果当时桑海经死的时候陈少白不在太后身边,安承礼一定知道。

当天下午安争就到了天极宫外面,然后托人给安承礼带话。他塞给一个禁军银票之后对方才答应下来,这本是安争最厌恶的事之一,但在很多时候却不得不去做。

出乎预料的是,安承礼很快就从宫里出来了,装作不认识安争似的径直往前走,安争知道他是在避开耳目。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天极宫,安承礼在一片小林子里等着安争。

“安公子。”

安承礼见安争跟上来,抱了抱拳:“我知道你找我做什么,你想问问当时谁不在场?”

安争愣了一下,心说能在十七八岁就做到秉笔太监的人,果然非同凡响。

安承礼问:“能给我一个理由吗?据我所知你和桑院长可没有任何关系。”

安争回答:“安院长的孙女桑柔托我查一查。”

“原来是男女之间的事。”

安承礼摇头一叹:“我不懂,但很多人都说这是最不好拒绝要求的关系之一。既然大家都那么说,想必是有些道理的。你没有隐瞒什么坦诚的告诉我,我也坦承的告诉你当天当时,在大王和太后身边的人,没有一个离场的。”

安争皱眉:“没有一个?太后身边”

安承礼一摆手:“也许你不相信我的记忆力,也不相信我的观察力,但有一点我希望你记住,你来找我,我告诉你的你若质疑,那么你何必来找我?太后身边的近身侍卫一共十二个,明处的都在。领侍卫内臣带着的大内侍卫,也都在。但是太后身边当然还有不露面的护卫,这我就不知道了。”

安争抱拳:“谢公公。”

他递过去一块宝石,价值万金。

安承礼看了看那宝石一眼,摇头:“这东西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这宝石真好看,还值钱,要是放在民间的话,黄花大闺女只怕也能买了几十个甚至上百个。然而对我来说,宝石再好,能为我买个鸡-巴吗?显然不能,所以以后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我已经没了鸡-巴,不想再没了命。”

第一百零四章 很残酷

安承礼给出的答案很肯定,所以安争知道这件事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了。本来从所有的证据来看,简单直接的就能推测到太后这个人。可是安承礼说当时所有人都在场,那么就不是陈少白杀的桑海经。

安争往回走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很可怕的念头,让他自己都有些不寒而栗。

三朝老臣诸葛颜死了,人们怀疑太后。兵部尚书郝平安死了,人们怀疑太后,现在武院院长桑海经死了,人们还是会习惯性的怀疑太后。

安争回想着安承礼说的那些话,忽然之间抓住了一个重点安承礼说,明面上看到的人都在,暗地里的护卫就不知道了。

这是提醒?

是的,是安承礼在提醒自己,太后还有一支暗中的力量。

安争回到天启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条街上监视他的人已经少了不少。安争知道,在这条街的暗影里,还是有一些人在看着自己,看着天启宗里的一举一动。天启宗在外人看来是神神秘秘而又很浅薄,这是一个矛盾的现象,所以让更多人好奇。

天启宗有数百条威风凛凛的大汉,很多人猜测其中不乏高手。然而宗主又是安争这样一个少年郎,看起来没什么可怕的。

这就是矛盾,安争凭什么做宗主?

其实这正是安争故意营造出来的一种气氛,让人们去怀疑,所以才会无法确定天启宗的底蕴。其实天启宗有什么底蕴,说到修行者,只有安争他们几个。

而要说没底蕴,又显然不对。天启宗里有一个老霍,是造器大师。有猫儿善爷,是九转轮回眼。还有好几件紫品的神器,足以让站在这个世界修行者巅峰上的人为之心动。

曲流兮坐在门口和老霍闲聊,她是在等安争回来。这几年她已经习惯了等安争回来才会去睡,虽然安争回来的时候她连一句话都不会说,也不打算让安争知道自己在等他。

而在演武场那边,坐在墙头上晃荡着脚丫的古千叶看到安争的身影进门,从矮墙上跳下来,背着手,吊儿郎当的回到自己屋子里。然后一如既往的在床上的被子枕头这些东西里刨一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睡的四仰八叉没心没肺。

曲流兮则不一样,她回到屋子里会安安静静的看书,看她最爱的医书药典。等待夜深人静之后,她还会进入逆天印里炼丹。她没有先生,她的医术早已经越了曲疯子,她的一切都只能是靠自己摸索。

其实天启宗本身就是一个奇怪的存在,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在正常人看来,那些不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去修行就能取得成就的是什么人?当然是家世显赫的人,他们有着厚重的底蕴,家族可以为他们准备一切。包括修行的功法,包括丹药。

而天启宗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寒苦出身,但他们一样看起来很清闲,这是安争为他们创造出来的。

安争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皎洁的月色,眉头微微皱着。

他的脑子里一会儿是桑海经那仗慈祥和蔼的脸,一会儿是桑柔梨花带雨的脸,一会儿又是陈少白那张漂亮但看不透彻的脸。

安承礼或多或少的都在提醒安争,杀桑海经的人可能就是太后的人。

至少不是陈少白,不是吗。

可安承礼低估了安争,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安争曾经是大羲明法司的座,最擅长的就是破案。

安承礼犯了两个错误,第一就是提醒安争杀人者应该是太后暗中的力量,第二是提到了领侍卫内臣着几个字有必要提起来吗?当然没有必要,他提,是因为他觉得有必要提。他是想告诉安争,领侍卫内臣陈少白就在那,杀人的不是他。

陈少白是太后的人,是锦绣宫侍卫统领,必然是太后非常非常信任的人。但为什么安承礼在维护陈少白?

外面的夜色很深,安争离开自己的房间,鬼魅一样从院墙里翻出去。他的身子完美的融入了夜色之中,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一条小巷子里,两个人蹲在那窃窃私语。他们是盯着天启宗的暗哨之一,来自于什么势力就不知道了。安争悄无声息的从他们两个背后靠过去,就站在那两个人身后,那两个人都没有感觉到。

“也不知道鬼差事什么时候能完。”

其中一个声音很低的说道:“整天盯着那个破院子能有什么事,早就该把咱们撤回去了。”

另外一个叹道:“谁叫咱们出身不好,苦差事当然都给咱了。”

安争从他们身后出手,一掌一个,把两个人打晕了过去。然后安争蹲下来,在两个人身上翻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不久之后,安争又出现在另外一个暗哨身后,同样的手法打晕了这个人。他翻找了一会儿,还是一无所获。

当安争把第四个暗哨放倒之后,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这第四个暗哨也是唯一一个察觉到安争的人,在安争出手的一瞬间他转身试图反抗。

安争从这个人身上翻找到了一块牌子,把自己身上的牌子取出来对比了一下,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安争的牌子上刻着的字是朱雀,而这个人身上的牌子刻着的是玄武。

安争坐在地上,从那个人身上把酒葫芦解下来灌了一口。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那人醒过来,捂着自己的后颈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当他看到坐在暗处盯着自己的安争,一下子吓蒙了。安争坐在墙角的暗影里,可那双眼睛却那么的明亮,带着杀气。

“带我去见你的领。”

安争把那块刻着玄武的铁牌丢过去:“现在就去。”

“咱们咱们是一路人,我在这是为了保护你。”

那人说。

安争稍显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带我去见你的领。”

那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带着安争离开,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小巷子,最终在一个看起来平常无奇的寻常百姓家门外站住。

那人回头对安争说道:“你想好,虽然你我都是为大王做事的人,但分工不同。一旦你强行要看清楚我们,你的位置也就有些不稳定了。”

安争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借着月色安争现居然种了不少菜。屋子里灯火还亮着,依稀能看到几个人影。

“果然瞒不住你。”

安争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心里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那个可怕的念头再一次从他心里浮现出来,好像锥子一样刺着他的心。

陈少白从屋子里推门走出来,手拎拎着一条黄瓜,吃的咔嚓咔嚓响:“我自己种的,要不要来一根?”

说到一根的时候加重了语气,透着一股子恶趣味。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黄瓜架,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成就。

安争转身离开,因为他不想看到屋子里其他人的模样。而屋子里的那些人,显然也不想让安争知道自己的身份。

陈少白拎着黄瓜往外走,顺手又从旁边摘了两个番茄。他走出门之前一甩手,那黄瓜头就被丢进了远处的垃圾桶里。他把番茄在衣服上随便蹭了蹭,一边啃一边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离开这条小巷子,然后到了城中一片树林里。

陈少白忍不住笑:“大晚上的把我约到树林子里,你这是没安什么好心。幸好我也是愿意的,不然你要是强迫的话还打不过我多没意思。”

安争转身:“我想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

陈少白找了个有横叉的大树跳上去坐下:“是,有些是,有些不是。”

对于这样的回答,安争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本以为陈少白会狡辩,本以为过程会很复杂,但陈少白显然知道他要问什么且回答的直接了当。

陈少白变戏法似的从袖口里又摸出来几个樱桃,一边吃一边说道:“我早就知道瞒不住你,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现真相的人必然是你,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了解你?你看,我对你是这么的了解,而你对我呢?只怕什么都不知道吧,你这个没良心的。”

安争微怒:“死了那么多人,你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陈少白耸了耸肩膀:“死多少人和我有关吗?第一人不是我杀的,第二人不是我让别人杀的。所以你对我的怒气是因为什么呢?”

安争愣住,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对待陈少白。

陈少白忽然笑了笑:“如果人真的是我杀的,你会不会杀我?”

安争没有回答。

陈少白笑的更明媚:“哈哈哈哈你居然犹豫了,你还在骗自己没拿我当朋友?按照你那嫉恶如仇的性子,你居然犹豫了。”

安争说:“我只是在想,该怎么杀你。”

陈少白撇嘴:“好吧,其实你没必要那么沉重,因为这一切都和你无关,不是吗?你这个人就是太多事了,什么都想管,累不累?”

安争问:“到底为什么?”

陈少白反问:“难道你真的没想到答案?”

安争知道答案,答案正是他内心深处那个可怕的念头。

陈少白把樱桃核啐掉:“一个不甘心做傀儡的王,除了这样暗搓搓的挣扎还能怎么办?他表面上要对那位强势的太后乖顺的如猫儿一样,可内心深处无时无刻不想把那位太后压在身下先操后杀。其实也挺可怜的,然而能隐忍到这个程度的人,也很可怕。”

他把最后一颗樱桃吃进去,然后把核像子弹一样吐出去:“你以为,他那样的人会有什么光明正大的办法来对抗太后吗?当然没有,换做是谁都没有。”

安争道:“所以他派人杀了诸葛颜,杀了郝平安,杀了桑海经,就是为了嫁祸给太后?为了搬到压在自己头上的大山,不惜杀掉自己的臂膀?!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呢。那些人还是害怕太后,还是不敢帮他!”

陈少白:“安争,你的性子太磊落,所以理解不了这种阴暗。沐长烟这样做,伤的是那些人对太后的依靠之心。那些人会想,如果有一天太后要除掉我的时候,会心慈手软吗?那些人还会想,如果有一天我因为帮大王做了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是不是都会被除掉?这样的后果当然不是他们对太后更忠诚,而是更惧怕。当人们对另外一个人惧怕到了极点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安争:“我想知道,是谁动手杀了郝平安,谁动手杀了桑海经。”

陈少白:“没有人动手。”

安争眼睛睁圆:“你什么意思?”

陈少白:“我说没有人动手杀人再说一次,没有人动手杀人。诸葛颜是自己服药死的,这本就是他和沐长烟商量好的事,他太老了,活不了几天,所以他死来造成连锁反应的第一波。那天是我进了诸葛颜的家,但我只是走进去,然后一言不的走出来,诸葛颜就知道他该做什么了。”

“有一种忠臣,你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整件事都是诸葛颜提出来的,他自己设定了自己怎么死。非但是他自己的,他还设计了别人怎么死。一些老的已经快没用的人,都该死了。”

陈少白的声音有些低沉,如安争的心情。

“郝平安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我也没有兴趣去知道,不过郝平安的死应该是意外吧,最起码短期之内沐长烟没有让郝平安死的意思,毕竟那是他的帮手之一。对了,关于死的这件事,郝平安从一开始也知情。”

“然后是桑海经。”

陈少白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那么大一个洞,看起来很可怕对不对?他自己戳的到现在我也无法理解,那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是怎么把匕刺进去,怎么把还能狠心转一圈的。你应该知道,自杀的人往往都不会选择用刀,那是因为疼痛会让一个人的意志力急剧下降,而且剧痛会让人失去力气。所以很多人用刀自杀都不成功,你想想,桑海经有多狠”

他从树上跳下来:“相对于奸臣,我更无法理解忠臣。”

他拍了拍安争的肩膀:“很残酷对不对?”

第一百零五章 许眉黛的红鸾簪

这是一个扭曲的时代,有一群扭曲的人。

安争有着强大的心理素质,因为他在大羲的时候经历过足够多的事。然而在燕国见到的听到的这一切,都是在大羲的时候不曾接触过也可能永远不会接触到的层面。大羲的统治稳固,皇权强悍,国家稳定,整个国家都好像一台稳定运转的机器,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波澜。

而在燕国,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

这是一个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好恶来衡量谁是忠臣谁是奸臣的国家,因为每个人都在做着破坏这个国家的事。

三朝老臣诸葛颜设计了这一切,而这一切的开头就是他的死。

安争往回走的时候在想,自己该怎么去和桑柔说。桑柔说希望安争帮她找到仇人,可现在安争却现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仇人。诸葛颜杀死了自己,桑海经也杀死了自己。

所以安争也就理解了,为什么燕王沐长烟会在诸葛颜死后亲自抬棺,为什么会在郝平安死后三日不离尚书府,为什么桑海经死后他会严令彻查亲自督办姿态,他始终都在做姿态。因为他早就知道了诸葛颜会死,也早就知道了桑海经会死。

这一切都被燕国的朝臣看在眼里,沐长烟的姿态会为他换取不少好感。当安争冷静下来之后,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出来沐长烟下一步要做什么。

太后苏晴暖是赵国人,如果燕国和找过之间的关系开始变得恶劣起来,那么燕人对赵人的抵触心理很快就会蔓延。

在寂静的夜里,安争一步一步的走回天启宗,这一夜似乎格外的漫长。

第二天天一亮的时候,天启宗武院门口来了一个人,背着一个不大的行囊,风尘仆仆。

看起来这是一个粗犷的汉子,有着北方游牧民族独特的气质,他身上穿着皮子的衣服,在这盛夏的清晨都额头上都挂着细密的汗珠。

当老霍把门打开的时候,这个汉子微微俯身,右手放在胸口上说道:“尊敬的朋友,我从远方带来了故人的问候。雄鹰伴着我走过千山万水,长生天赐予了我勇气,总算不辱使命找到了这里。”

老霍愣住:“你是谁?”

那汉子抬起头:“难道不应该先请我进去喝一杯热茶?”

老霍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院子里天启宗的大汉们都已经起来在演武场上活动,所以也就踏实了些:“进来吧。”

那汉子再次俯身:“谢谢你,尊敬的朋友。”

老霍领着他进门,不多时安争就出现在这个人面前。

在客厅里,这个人看到安争的那一刻单膝跪倒:“终于见到你了,在草原传说之中的沐浴着圣光出生的天之骄子。我带着草原百万人的希望而来,愿意迎接你去草原成为新的主人。那里飞扬的旗帜,将会把你的名字传遍每一个角落。”

杜瘦瘦愣住:“你是说,安争能从草原那继承一大笔遗产?”

那汉子认真的说道:“勇士,你这样理解也没有什么错误。”

杜瘦瘦问:“这遗产有多大啊?”

汉子回答:“上万里的草场,数以百万计的子民,还有无数的牛羊,当然也有精锐的骑兵和貌美如花的女子。”

杜瘦瘦看向安争:“我不太记得你爹娘去过草原啊瞧着你当初也不像是领养的呢。”

安争懒得说话,直接上去按住那汉子的脑袋,一把将胡子拽了下来:“都说了你要走心,不走心还是会有些破绽的。”

那汉子疼的哎呦哎呦叫:“轻点轻点疼,疼我自己来行不行?”

他站起来,三下五除二先把皮衣扒了,然后自己在脸上胡乱抹了一会儿,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杜瘦瘦看的眼睛都瞪圆:“钟他妈的钟九歌?”

钟九歌长出一口气:“我的天,快热死我了。我亲爱的杜胖子安答,想不到你还记得我啊。看起来你比原来真的强壮了不少啊,以前是个小肥猪,现在是种猪那个类型的了。”

杜瘦瘦攥了攥拳头:“信不信我把你阉了。”

钟九歌找了水猛灌:“你们真不好玩,一点儿都不好玩。”

安争递给他一条毛巾:“什么时候回来的?”

钟九歌道:“到方固城两天了,没敢直接来找你们,我从外围变幻着身份转了两天,现天启宗外面还真是热闹,盯着这的人太多了。我知道对于天启宗来说不缺一个修为稀松平常的废物,但缺少一个能在外面肆无忌惮打探消息的人,所以才没有立刻见面。”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我已经找好落脚点了,一会儿还得回去。”

他看向安争:“单独聊聊?”

安争点了点头,转身往外面走。

钟九歌跟在安争后面,对杜瘦瘦笑着说道:“一会儿我再来找你噢我亲爱的朋友,你在南疆有一大片遗产,包括一个猪圈和十几头母猪”

杜瘦瘦上去就给了钟九歌屁股一脚,钟九歌哎呦叫了一声蹿了出去。

杜瘦瘦道:“离开好几年了,还是这么贱。”

在外面的凉亭里,钟九歌对安争说道:“你托我办的事,我已经想办法办到了。不过天昊宫那边的情况也不太好,大羲圣庭的人似乎正在排挤天昊宫,所以天昊宫的女弟子,不管是曾经在什么地方,都已经返回宗门。在大羲本来有不少的宗门或者学院都聘请了天昊宫之中修为不俗的女修为教习,但从我到大羲之后不久,在各宗门的天昊宫的女修开始6续返回。”

“当时我猜着,可能是天昊宫的人对大羲圣庭做了什么不对劲的事,以至于大羲圣庭准备制裁天昊宫了。但观察了一阵子之后现,大羲圣庭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只是有意识的将天昊宫孤立起来。”

安争皱眉:“看来许眉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钟九歌忍不住问:“安争,你到底和许眉黛什么关系,你只是一个在沧蛮山里出生的平凡的孩子,而许眉黛是天之骄女,你们两个之间不说身份的差距,所在的地方相隔数万里,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安争沉默了一会儿:“受人所托许眉黛的一个故人死在沧蛮山里了,恰好被我遇到。他当时已经快死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托我去大羲告诉许眉黛一些话。”

钟九歌看着安争的眼睛问:“是大羲的那位明法司座?”

安争点了点头:“是他。”

钟九歌长叹一声:“那么大的一个人物,原来真的死了。”

安争问:“怎么,在大羲,人们没以为他死了?”

钟九歌语气有些愤怒的说道:“大羲圣庭对外宣称他叛逃了,带着大羲的很多机密叛逃了,至今下落不明。”

安争的脸色猛的一变,眼神里有杀意外泄。

钟九歌叹道:“大羲之中关于那个人的传闻,到现在也没有断过。据说他和一个朝廷重臣勾结,试图杀死圣皇,推举一位皇子继位。被识破之后就狼狈逃跑,大羲的高手追踪而去,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的下落。根据传闻,说他是往西方跑了,所以不少曾经和他有过关系的人也暗中往西方去追查,始终一无所获,谁又知道他居然命丧在了北边的沧蛮山。”

安争心里好像刀子割着一样。

自己成了牺牲品,彻头彻尾的牺牲品。

当时是大羲圣皇亲派自己身边的亲信,让他火赶往燕国。当时见面的时候,只有那个人和他两个人。所以,知道他去燕国的可能只有那么几个人。如果说叛逃的消息是从圣庭里传出来的,谁敢质疑?四年多了,没有人来燕国追查,正是因为他的那些朋友和仇敌,都奔着西边去了。

钟九歌道:“天昊宫那边,本来有过九成的人都去了西边,许眉黛也亲自去了。我是到了大羲之后半年才有机会见到她,告诉她提防大羲圣庭的人。她问我到底生了什么事,我知道的也不多,所以解释不了什么。我估摸着,她一定会跟踪我。”

安争刚要说话,就听见有个清冷的声音说道:“你估摸的没错。”

然后一个身穿雪白长裙,美的好像人间不可能拥有的绝世女子突然出现。她的高贵,如仙子。她的冷傲,如长剑。放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男子能够和她匹配,她一个人就将这世界所有的丑陋全都衬托了出来。

完美无瑕。

“你见过他?”

那女子走到安争面前冷冷的问。

安争的心在狂跳,不住的狂跳。

那是许眉黛,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许眉黛,让整个大羲的男人为止倾倒而她却只在意那一人的许眉黛。哪怕是大羲的圣皇对她也另眼看待,她都不曾有过任何的反应。追求她的人,几乎包括了大羲整个高层次的男人。从高官到大修行者,如过江之鲫。

安争拼了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帮助许眉黛脱离困境。

“是,我见过他。”

安争深吸一口气,然后问:“你就是天昊宫的宫主?”

许眉黛的个子比安争稍稍矮一点而已,足有一米七二左右。她的面容精致的就连最厉害的雕刻大师也无法完美的复制,最出名的画师也难以勾勒,她的气质是那么独特。所有冷艳的女子在她面前,都会自己觉得自己很幼稚丑陋。

她才是真的冷艳。

许眉黛没有回答安争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他死了?”

安争摇头:“没死,但我不得不说他死了。”

许眉黛的表情明显变化了一下,上前一步,肩膀都在微微颤抖:“他在哪儿?”

安争沉默了一会儿后,几乎是咬着牙齿做出了回答:“他走了他在沧蛮山遇到了伏击,被很多大修行者伏击,他一个人和那些人激战,杀了好几个但自己也身负重伤。他伤的太重太重,所以距离死其实也不远了。但我知道他一定死不了,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死。”

许眉黛上前一步抓住安争的肩膀:“他到底去哪儿了?”

安争摇头:“我不知道,他说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闭关。”

许眉黛向后退了一步,疑惑的看着安争:“你真的见过他吗?”

安争从袖口里红鸾簪取出来,双手递给许眉黛:“这是他交给我的,告诉我说有机会亲手还给你现在机会来了。”

许眉黛的身子猛的摇晃了一下,看起来几乎昏厥。

第一百零六章 重新开始

凉亭里,安争和许眉黛相对而坐。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许眉黛的情绪也终于稳定下来不少。

“抱歉,刚才我有些失礼了。”

许眉黛站起来郑重的施礼:“谢谢你,以你当时的能力,能将消息带给我已经殊为不易。我刚才情绪有些波动,或许会吓着你了。按照年纪来推算,你当时不过十岁左右,能周全的把这件事安排好,真的很难得,谢谢。”

安争站起来回礼,他的情绪也冷静下来一些。许眉黛就在他面前,他在某个瞬间真的想把一切都告诉许眉黛。

如果在大羲还有一个人是安争可以信任的,那就只能是许眉黛。可安争知道不能,自己一个字都不能说出来。以安争对许眉黛的了解,这个高傲的女子,在得知是大羲圣庭算计了安争之后,会直接杀过去,纵死也不会犹豫。

许眉黛会死的。

当今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杀的了大羲圣皇,甚至没有一个人能靠近他。

许眉黛坐下来:“能把他当时的情况都告诉我吗?”

安争道:“我是个穷苦的孩子,自幼就被人欺负,没有父母,所以凡事只能靠自己。我饿了,就自己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食物。但我这样的人,也想翻身。我知道沧蛮山里有许多机会,只要能偷到一头妖兽的蛋或者是有其他什么奇遇的话,可能都会改变我的命运。”

“所以很多时候,我都会往沧蛮山深处跑,心里想着若是就此死了,也算不得什么。反正这世上的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安争的这些话,不算谎言,因为这些都是当初的那个安争心里所想。

“有一天夜里,我又进了沧蛮山,准备碰碰运气。在一片林子里遇到了他那个时候他已经气若游丝了。他身上都是血,好像整个人都被血泡透了似的。他当时拉着我的脚踝,把我吓坏了。然后他说别怕,他不会伤害我的。”

许眉黛道:“他那样的男子,当然不会随便伤害任何人。”

在她的语气之中,依然满满的都是对安争的崇拜。

安争心里一疼,扭过头掩饰自己眼神的变化:“他把红鸾簪给了我,说让我想办法带给你。还说他这次出来是被算计了,让我一定一定告诉你一句话等他回来,在他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他说他了解你,知道你一定会很冲动。”

许眉黛轻声道:“是,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人懂我。”

安争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他还说,让我提醒你,千万要防备大羲圣庭,最好的办法是想办法离开大羲,不管你去什么地方,他回来的时候都会找到你的。保存自己,然后才能在将来报仇。”

许眉黛的泪水顺着脸颊慢慢的滑落:“他总是对我不冷不热,其实他心里还是有我的。他总是对我说,我对他只是感激而不是真的喜欢,他又怎么知道那不是真的喜欢?若没有他,我可能早就已经死了。在那一天我就告诉自己,我许眉黛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安争狠狠的攥住拳头,让自己的手不再颤抖,可是越用力就颤抖的越厉害。他真的想告诉许眉黛,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为了别人而生活。

“他还说,大羲圣庭里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算计了他,涉及太广。就算你不计较自己的安危,也要为天昊宫里数百弟子考虑。那么多人因他而死,他就算活下来,也不会心安。”

许眉黛低声自言自语:“他总是这般为别人着想,却从不为自己考虑。”

安争继续说道:“他说,如果可以的话,让你带着天昊宫的人全部离开大羲。”

许眉黛抬起头看着天空:“若我离开大羲,还怎么为他报仇?”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那边屋檐下曲流兮和古千叶肩并肩站着,两个人看着许眉黛的眼神都一样,都是那种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女子的震撼。

古千叶和曲流兮已经都很美,但是那种略显稚嫩的美。而许眉黛的美,是只应天上有的美。

“好美。”

曲流兮喃喃道:“安争哥哥怎么会认识那要的女子。”

古千叶道:“他谁知道呢。不过那女子,确实好美。”

两个的语气之中,都有些淡淡的醋味和一种淡淡的无力感。似乎在许眉黛面前,她们两个的自信心被打击的很厉害。

凉亭这边,安争劝说道:“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的感情有多好,但我觉得,他的安排才是对的。如果你真的查到了他的仇人是谁,然后不等他回来就去报仇,结果却被仇人所杀。到时候他回来了,还去哪儿找你?他见不到你的话,会怎么样?”

许眉黛的脸色一变:“是了,他一定会找我的,如我这般找他。若我死了,他也会伤心的吧”

安争道:“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听他的安排,带着天昊宫所有人离开大羲。”

“能去哪儿呢?”

许眉黛道:“我在大羲,只是因为他在大羲。他不在,我也不知道能去哪儿。”

“去西方佛国。”

安争脱口而出:“西方佛国是唯一可以让大羲忌惮的地方,那里的人安宁祥和却很团结。大羲是不敢对佛国有什么敌对的,看起来西方数百小国之间也是矛盾不断,然而这些小国都信奉佛宗。佛宗一言,这些小国瞬间就能凝聚成一个整体。”

许眉黛问:“这是他说的?”

她直视着安争的眼睛,似乎是现了什么。

安争一愣,然后摇头:“不是他说的,这些年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所以想了很多。思来想去,只有西方佛国才能安身。这本是我为自己考虑的,也适合你们。而且你经常去西方探寻他的下落,若是你带着门人去西方,大羲圣庭的人也不会怀疑。”

许眉黛道:“你不是他,你当然不是他。”

安争心口有些堵,这才明白许眉黛的心绪其实一直都乱着。

许眉黛喃喃道:“你怎么可能是他,只是你的眼神和他有些像而已。”

她站起来:“谢谢你,我会去佛国的。”

安争把红鸾簪递给许眉黛:“这个还给你。”

许眉黛把红鸾簪接过来:“本应留给你做为报酬,但这件东西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所以我收回来。”

她将红鸾簪接过来,取了一块凝脂白玉递给安争:“这是我天昊宫的信物,有这件东西,你可以号令我天昊宫所有门人。我带着门人西去,但大羲之内和周边各国,都有我天昊宫的门人行走。若你遇到凶险,往这块玉中注入修为之力,就会触动特殊的消息传递,只要附近有天昊宫的门人,就会立刻赶来。”

“还有这个。”

许眉黛又取出一件东西:“我刚才冒昧的试探了一下,现你的修为确实不是很强。燕国虽小,但修行者也不计其数。看起来你有心进入政局,以你的实力,就算表面上的烟雾弄的再浓,也会被人识破。这东西可以在危机的时候保你们安危,虽然只能使用一次,但放眼燕国之内,应该还没有谁能挡得住。”

安争看了看,那是一柄小剑,真的很小,只有大概一根手指那么长。安争熟悉许眉黛,当然认识这东西这是天昊宫的至宝之一黯然剑,据说其中蕴含着一道当初创建天昊宫的那位绝世强者的一击之力。那位奇女子曾经笑傲江湖,在男人为主导的江湖里杀了一个通透,她的一击之力,当然不可小觑。

这东西本来是那位奇女子留给自己门人自保之用,许眉黛竟是如此轻易的就拿出来送给安争,显然她对安争的真的很想表示谢意。

“拿着吧。”

看到安争犹豫,许眉黛把那把小剑放在安争手里:“替他谢你的。”

说完之后,许眉黛将红鸾簪贴身放好:“我要走了,谢谢你告诉我的一切,谢谢你为他做的一切。你和他素不相识,能尽心尽力帮他把这些事都做好,我替他谢谢你。若你以后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去西方寻天昊宫,只要我活着,就会帮你。”

她的身子一闪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如一场大梦。

安争看着远方,呆了好久。

“喂!”

古千叶从他背后拍了一下:“这是魂儿都被带走了么?快说,你怎么会认识那要天仙一般的女子!”

安争回头,笑了笑:“不认识,只是因为别人的事才有交集,我想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时候了。”

古千叶:“你似乎很失落啊,快告诉我那人是谁。”

安争:“你那么好奇干吗?”

古千叶:“你不是说我比男孩子还会撩妹的吗,我要去撩她!”

她挥舞了一下手臂,看起来意气风。

安争:“你级别不够呢,这样越级撩妹不太好。”

古千叶白了他一眼:“天下美女,都是我的!”

安争:“”

正说着的时候,外面有几个身穿官服的人进来,和老霍交谈了几句之后,那几个人随即朝着安争走过来。安争看了看,现那些人穿的是武院督检校尉的服饰。

“安公子。”

为的那个督检校尉抱拳:“我们是特意来通知你,后天武院考核恢复,你不要迟了。”

安争让杜瘦瘦取了些银子交给那人:“多谢你们还跑来一趟,辛苦了。”

那督检校尉摇头:“这银子我们不能要,如果要了,我们可能会变成我们厌恶的那些人。”

说完之后,他转身大步走了。

安争忽然觉得,武院真的是一个一定要进去的地方。

与此同时,礼部。

礼部侍郎丁误看了看自己找来的这些人:“后天武院考核继续,想办法让他看起来是被误杀的。这件事就此结束,不能再有什么祸端,你们明白吗?”

那些人点头:“大人放心,报考武院的那些人当中,有的是想升官财改变自己命运的人,我们已经安排好了。给他们一个许诺而已,让他们杀人不算什么。”

“是谁?”

丁误问了一句。

“朗敬。”

那人回答:“一个打破头都想成为人上人的年轻人,不过修为实力真的不容小觑。我们给他打开了一扇门,他自己却不知道那是鬼门关。”

丁误嗯了一声:“这个人我知道,不就是上次去大鼎学院门外挑战,却根本没有人理会他的那个穷小子,一心想要出名想要出头,这样的人最好利用了。你们办的不错,去吧,把这件事做的干干净净。”

第一百零七章 京城三杰

安争和杜瘦瘦他们收拾了一下,然后离开了宗门准备去武院。刚出门的时候,安争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人站在那,虽然是盛夏,但她好像却被冻的瑟瑟抖。她是那么那么的孤单,就好像路边的一朵不起眼的野花,悄然绽放着自己的美,却带着些自卑。

丁凝冬。

安争走过去问:“你是来找我的?”

丁凝冬动作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爹找了人准备在武考比试的时候对你下手,那个人叫朗敬。或许他也会在其他的时候下手,他是一个疯子你自己小心些,我要走了。”

安争道:“多谢,你这样跑来找我,被你爹知道了你会受委屈。”

丁凝冬摇头:“我不怕,反正他已经打算把我嫁出去了,所以也不会太难为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我和我哥哥他们不一样。”

她说完之后就转身跑了,身影显得越孤单起来。

安争一直看着丁凝冬跑远,心里有些堵。似乎心地善良的人,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磨难。丁凝冬说他爹准备把她嫁出去,她眼神里都是不甘和委屈。她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小心翼翼的挣扎,却挣扎不出那个奇怪的冷酷无情的圈子。

安争他们离开宗门之后,天启宗的那些大汉们也开始一队一队的离开。他们走上大街,依然那样嚣张跋扈的姿态。这些凶神恶煞一样的汉子们,却细腻的帮助着老人过马路,帮助小孩子去学堂,顺便看到有谁不讲理就以更不讲理的姿态教训一下。

最近这已经成了天启宗的一种常态,以至于附近的居民都习惯了有这些大汉维持正义。到后来如果谁家出了什么事,已经不去方固府告状了,而是来天启宗寻求帮助。

对于这样的人,安争就一个态度,该去哪儿去哪儿,天启宗不是衙门。

有人会说,人家是有真的委屈才会求上来的,你凭什么不管?安争告诉手下人,对这种质疑统一回复就是我凭什么管?

我可以主动去帮助人,因为我乐意。我也可以谁都不帮,还是因为我乐意。如果所有人都把天启宗当衙门,那么衙门把天启宗当什么?

安争一边走一边把关于这个朗敬的消息整理了一遍,这个人也是个名人。

今年三月,他一个人跑去大鼎学院门外,声称要挑战苏飞轮。他在大鼎学院外面站了三天三夜,本以为苏飞轮会接受挑战,然而苏飞轮自始至终连一眼都没有看他。然后他又去了太上道场,想挑战风秀养,结果风秀养一样的置之不理。

四月,他跪在天极宫外面两天两夜,声称自己是百年一遇的天才,请求燕王给他一个为国效力的机会,要做一个将军。他本想见不到燕王就不离开的,但因为后来受不了过往那些大人们对他那蔑视嘲笑的眼神,最终离开。

五月,他在大街上自己摆了个擂台,声称接受二十岁以下任何人的挑战,谁能打赢他他就给谁做奴隶。擂台摆了三天,没有一个人打赢他,因为没有一个人和他打。

六月的时候,武院的招考即将开始,他又跑去了武院要挑战聂擎。聂擎是武院上一届学员之中最强之人,有人把他和大鼎学院的苏飞轮,太上道场的风秀养并称为京城三杰。他在武院门外喊了一天,傍晚的时候聂擎从武院里出来,随手把武院外面重达数百斤的下马石搬了起来,又随随便便的扔出去几十米远,拍拍手走了。

然后朗敬站在那了半个时辰的呆,低着头脚步沉重的离开了武院大门口。

后来他打听了一下聂擎的年纪,听闻聂擎十八岁,苏飞轮十九,风秀养十七。所以他就自己在衣服上绣了一行字,二十岁以下天下第四。

以至于后来人们提起他的时候,都戏谑的称呼为天下第四。

那是一个奇怪的人,大多数人都说他是一个疯子。一个为了出名,可以不顾一切的疯子。

当安争真的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忽然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怜。

朗敬站在武院的大门口,穿着一身粗布的衣服。虽然衣服已经很旧很旧,还有很多补丁,但却很干净。他站在武院门口,怀里抱着一把刀。他的裤子有些短了,到脚踝处。脚上穿着一双布鞋,破了洞,但也补的很好。所以安争觉得这不是一个疯子,而是一个想凭借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人生的可怜人。

朗敬的实力必然是不弱的,不然他不会真的去挑战苏飞轮风秀养和聂擎那要的天之骄子。既然他的修为不弱,那么他完全可以靠做护卫或者其他什么事让自己生活的好一些。然而他没有,说明他骨子里有一种近乎于变态的自尊。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去做那些低等的事,他坚信自己会成为一个人上人。

安争看着朗敬,简单的观察之后做出评价可怜,不可敬。

“你就是安争?”

朗敬双手抱刀:“在下朗敬,想挑战你。”

四方面,下颌上是一层胡茬,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大一些。他的腰挺的很直,但后背却怎么看都稍稍有些驼。他不是驼背,他只是被什么东西压的有些喘不过来气。

浓眉大眼,嘴唇稍显厚了些,鼻子也很挺拔。如果他怀里没有抱着刀,谁都会以为他是一个庄稼汉。

安争问:“为什么挑战我?”

朗敬回答:“因为你很有名,我打赢了你,我就会比你更有名。那些觉得你是个人才的人,会觉得我才是个人才。”

安争道:“所以你当然不是拿了钱来挑战我的。”

朗敬有些激动:“我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怎么会收钱?我,我的修为,不能用钱买到!”

安争点了点头:“所以对方只是给了你一个空头的许诺。”

朗敬显然不是个很会撒谎的人,所以听安争说完之后表情有些局促不安:“没没有人找我让我杀了你,我只是想自己挑战你。”

安争忍不住笑起来:“我接受你的挑战。”

朗敬显然愣了一下,他似乎没有想到安争居然真的接受自己的挑战。他曾经试图挑战京城三杰,但没有一个人正面回应他。苏飞轮和风秀养连见都不见他,而聂擎只是用一块下马石就把他的自尊砸的支离破碎。后来有天夜里朗敬试了试,那块下马石不少于五百斤,自己说什么也丢不出聂擎那么远的距离。

所以当安争说我接受你的挑战的时候,他觉得不太相信。

本来朗敬已经做好了准备,安争如果不接受挑战,他就把安争拦在武院的门前不让他进去。

“怎么比?”

安争问。

朗敬的脚有些不安的在地上踢了踢:“比实战,我和你打一架。”

安争点头:“就在这吧,距离武院考核还有一会儿。”

朗敬看了看安争:“你没有兵器,我也不用兵器!”

他将自己怀里的刀砰地一声插在地上,那刀柄剧烈的晃动起来,刀身摇晃,将阳光折射的也晃来晃去。

“我自幼修行,在大辛镇开始挑战修行者,燕国方固府治下的各县我已经走遍了,二十岁之下,我还没有遇到过对手。”

朗敬抱拳:“我最擅长的就是拳脚,你要小心些。”

安争做了个请的手势:“出手吧。”

这时武院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扩散出去。很快就有更多的人从武院里面跑出来看热闹,大家都说的是那个安争又在武院门口打架了。

聂擎也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他在之前听到安争的事,觉得安争不过是个不分轻重的毛头小子罢了。可是兵部和武院的人越是重视安争,他就越是好奇。所以当听说安争又在五院门口打架而且是接受了朗敬挑战的时候,他忍不住还是走了出来。

因为他知道朗敬的实力,他曾经和朋友私底下说过二十岁之下,升粹境界之内,朗敬可能没有对手。

聂擎也不知道自己是来看安争出丑的,还是不想让安争丢了兵部和武院的脸。

与此同时,距离武院门口不到一百米有一家酒楼叫醉月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背剑的少年。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道袍,袖口挽起来露出雪白的里子,看着干净利落。他背后背着一把木剑,没有剑鞘,当然也不锋利。木剑用杏黄色的绳子绑着,上面依稀还能看到一些密密麻麻的字迹。

眉清目秀,生的比女孩子还要美一些。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干净,指甲剪得很整齐,握拳的时候指甲绝对不会碍事。

他在酒楼,却不喝酒。

他侧头看向武院那边,眼神里有些期待。

而在这座酒楼的对面,只隔了一条大街的地方,是方固城很有名的一家青楼,叫君心楼。据说君心楼是后族的产业,所以才能肆无忌惮的开在距离武院不远的地方。而这个君心楼,据说里面那么多如花般的女子,都是为了勾引武院的青年才俊而特意培养出来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传说,这也不知道君心楼到底什么背景。不过君心楼的姑娘确实出了名的好,非但有模样,还有才气。

在君心楼二楼,一扇窗子推开,一个穿着薄衫的年轻男子站在窗口。他手里端着一杯酒,酒香能从二楼飘到大街上。他的身材很好,薄衫之下,肌肉棱角分明。他也有着一张很明净英俊的脸,剑眉下,那一双眼睛放佛带着看穿一切的锐利。他后背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走过来,水袖下,那光滑纤细的手臂从背后抱住了他。

君心楼这边的年轻男子端着酒杯举了一下,醉月楼这边的年轻道士端起茶杯回敬了一下。

两个人的眼神里意思一样原来你也在。

武院门口靠在石狮子上的聂擎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侧头看向远处。于是看到了青楼里的那衣衫半解的苏飞轮,也看到了酒楼上正装饮茶的风秀养,他当然也知道,那两个人一定也在看自己。

然后三个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安争。

第一百零八章 请你

安争和朗敬两个人同时双手抱拳微微俯身,然后同时向后撤了一步:“请。”

朗敬这个请字一出口的瞬间,脚下一点朝着安争就扑了过来。不是前冲,而是真真正正的扑。

朗敬的身子几乎和地面平行,双手双脚同时在地上掠过,抬着头看向安争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有一种野兽般的光彩。

安争微微愕然,忽然间有些理解了为什么朗敬如此的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

安争向后一撤步,身子轻飘飘的往后飞了出去。朗敬落在他之前站着的地方,双手抓在地面上。武院门口铺着的都是厚重坚固的石板,他双手却在石板上抓出来十条深深的沟。借着这一抓的力量,他的身子平着直射过来。在半空之中双臂向前,身子急的旋转起来。

他的双手在最前面,随着转动,双手如同钻头一样。

安争脚下一踩,一块厚重的石板随即立了起来。

朗敬的双手抓在石板上,不过瞬间就把石板钻透,碎石之中,朗敬的身子穿了过去,直奔安争的胸口。他那双手放佛是钢铁做成的一样,无坚不摧。这双手要是抓在安争的胸口,可想而知是什么后果。

安争身子向一侧避开,将朗敬让了过去。朗敬向前扑了个空,身子在半空之中颠倒过来。双脚到了前面,然后屈膝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上蹬了一下,身子折射再次朝着安争扑了过去。他的度之快完全乎了那些围观之人的想象,所有把朗敬当笑话看的人都愣住了。

那棵大树上,被朗敬的双脚蹬出来一个豁口。

安争再次避让,脚下一点掠到了一侧路边的矮墙上。

朗敬落地,犹豫了一下歉然的笑了笑:“稍等。”

他将自己脚上那双已经破的很厉害缝缝补补的鞋子脱下来,然后很整齐的放在一边。这个时候人们才看到他那双脚如此的诡异脚面上长了一层黑毛,卷曲浓密。而他的脚趾分开的很厉害,勾着,如同利爪。

朗敬将鞋子放好之后说了声谢谢,然后再次扑了过去。他说话的时候还算彬彬有礼,但一动起来就彻底变成了野兽。

朗敬的双手不断的抓出去,安争在矮墙上不断的闪避。手抓在矮墙上立刻就是碎石纷飞,烟尘暴起。不过片刻,好好的一堵矮墙就变得坑坑洼洼断断续续。

安争从矮墙上掠下去,身子在半空之中一转,衣袖扫在飞起来的碎石上,那些碎石如同子弹一样朝着朗敬打了过去。朗敬双手抱着头向前冲,连躲都不躲。那些碎石打在他的胳膊上出砰砰的声音,却丝毫也没能把他的度降低下来。他那件本来就很破旧的衣服上,全都是洞。

安争才落地,朗敬也已经冲了过来,双脚在地上蹬了一下,如同灵猿跳树一样抓向安争。他的双手抓在安争的肩膀上,两条腿顺势盘在了安争的腰部。然后他的手指上骤然力,尖锐的指甲下一秒就能刺入安争的身体。

砰!

安争身上一股气浪炸开,两个人之间产生一个无形的气团将朗敬又震飞了出去。

气劲!

武院门口靠着石狮子站在那的聂擎本来有些失望,安争的一再退避让他觉得安争进取心不足,不够锐意。可是当那气团在安争和朗敬之间爆开的时候,聂擎的眼神就亮了。

醉月楼,本来已经无心再看的风秀养眉头一挑,喃喃自语了一句:“有意思。”

君心楼,搂着那女子嬉闹的苏飞轮转头看向安争那边,然后嘴角往上一挑:“怪不得丁盛夏他们会输的那么惨。”

不但是他们三个惊讶了,朗敬也惊讶了。

只要是修行的人都知道,升粹之境内,是无法让内劲外出的。就算修为之力积蓄的再雄厚,也只能让拳力更重,身体更好。只有破了升粹之境,才能将体内的修为之力转化成劲气,修为越高,劲气外泄的强度越大,距离越远。有些人借助特殊的兵器,也能将修为之力转化为刀气或者剑气,但那和真正的劲气相比就差得远了。

“你你居然已经突破了升粹之境?”

朗敬的脸色有些白,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被炸没了的衣服。

他的胸口上有一团黑色的毛,而根据这一团黑毛纹了一个很大的黑色狼头。那些黑毛就变成了狼头上的毛,所以让那狼看起来栩栩如生。

“你是狼孩?”

安争问了一句。

朗敬点头:“是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是被野兽喂养大的,胸口这个是我的父亲。”

四周一片嘘声。

“这个家伙居然是野兽养大的,居然管野狼叫父亲。”

“怪不得看起来那么野蛮,那么不懂人事,原来真是个畜生。”

“什么叫畜生,那分明是个杂种!”

说这句话的人距离安争不远,安争一个箭步掠过去,抓着那个人的衣领然后单臂将其举了起来:“你爹娘没有教育好你,我替他们让你知道什么叫礼貌。”

他的胳膊往下一按,砰地一声,那人的后背撞在地面上,半个身子都镶嵌进了地里。安争一脚踢在他的小腹上,那人佝偻着身子虾米一样滚出去,连一点儿反抗都没有就昏了过去。

安争转身看向那几个说话的,那几个人全都吓得往后退,脸色白。

“狼将我养大,我不觉得称狼为父亲母亲有什么不对的。”

朗敬似乎这一刻已经彻底放开了,他猛的将上衣撕掉,他的背后还有一个狼头纹身。

“我不知道谁生我,但我知道是谁养我。不管它们是人还是狼,都是我的至亲。多年之前,他们被一个猎户杀死,我将猎户杀了,为了狼而杀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你们看不起我,那就过来和我打一架,谁若是敢,就一起来吧!”

他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一起来吧,围观的人全都白了脸。

见四周的人纷纷后退,朗敬的眼神里闪过一抹不屑。他转身看向安争:“多谢!”

安争道:“谢什么,再打。”

朗敬却摇头:“你若已经突破了升粹之境,我打不过你。”

安争道:“没有突破,只是一些小的技巧而已。”

朗敬微微一愣,然后往前一冲:“你说的话,我信!”

他双手连环抓出去,带着尖锐的破空之风。安争依然是不断的闪避,始终没有反击。朗敬出手一招比一招快,大街两侧的墙壁和大树上,全都是他那双手抓过的痕迹。

“你出手快而且狠,但针对性不够强,也就是说很多招式都很盲目。”

安争避开朗敬的手,然后肩膀往前一拱,他的肩膀撞在朗敬的胸口上,朗敬立刻出一声闷哼,呼吸都停了一下。

不等朗敬反应过来,安争的手在朗敬的胸口上连续击打了七下:“你应该去学学人体的穴位和构造。”

安争撤身,就好像没有出手一样。他只是象征性的点了七下,并没有力。

朗敬呆呆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安争除了用气团将自己震开之外,几乎连修为之力都没有使用就把自己打败了。之前他看到安争不断的后退避让,还以为安争不如自己。可是这一刻,他知道自己败的有多彻底。

“我真是自大,居然还声称自己是二十岁以下升粹之境内天下无敌。”

朗敬向后退了几步,脸色有些白。

安争道:“你太心急了,而我是取巧,利用了你的心急。真的要是拼了命的那种打法,你我谁胜谁负并不一定。”

朗敬大声道:“我不是输不起的人,输了就是输了。我和升粹八品的人也打过,那个人可以一拳将一块半米厚的石块打裂,可以将一棵大树从大地之中拔出来,可以连续开碑三十块。但他打不过我,因为他没我快。我不知道你的境界是什么,因为你连修为之力都没有使用。在我看来,你已经越了升粹之境。但你说你没有,我信你。”

他抱拳:“我朗敬输了,从今往后你有什么差遣只管说。”

安争道:“我想请你。”

“请我?”

朗敬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安争笑道:“很多人都知道我是天启宗的宗主,不管他们怎么看不起我天启宗,宗门就在那,不会因为谁看不起就消失不见。而我宗门里有很多人需要你来教导,我想请你做我宗门的教习。”

朗敬明显傻了:“教教习?我连武院都不能进,连一个学生都不能做,你请我做教习?”

安争道:“工钱不多,还累。”

朗敬笑起来,傻乎乎的:“成!”

周围的人顿时一片哗然,有人喊了声无趣随即散了。他们本来想着打个头破血流的才好看,谁想到居然变成请人当教习了。

安争道:“你可打听着去天启宗,应该有不少人知道在哪儿。你去了之后找老霍,把我的意思告诉他,他会给你安排住处。你可不许反悔,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天启宗的教习了。”

朗敬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安争道:“那好,等我回去请你喝酒。”

朗敬抱拳,然后走到路边将鞋子穿好。此时他光着膀子,胸前后背上的两只狼头纹身看起来特别的吓人,本来不愿意让人看到这纹身的朗敬却好像完全不在意了,大步而行。大街上的人纷纷避开,对他充满了畏惧。

“那人居然是狼养大的”

有人嘀咕了几句,后面的话没敢继续说。

君心楼,苏飞轮笑了笑:“真是个会取巧的人。”

醉月楼,风秀养嘴角上扬:“明明境界上不如朗敬,却能靠着身法避开所有的攻势,然后靠巧力取胜,虽然没破升粹之境却也算得上一个对手了。”

武院门口,有人问聂擎:“师兄,看起来安争好像赢的很轻松啊?”

聂擎道:“轻松?朗敬境界修为之力都在他之上,被他击中一下安争就算输了,而且会受伤。所以安争始终都没有和朗敬硬碰硬,避开敌人的锋芒,然后看准敌人的破绽,好眼力,好冷静安争修为算不得什么,但足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了,出去领兵也不会轻易被人打败。以武看人,怪不得兵部老尚书对他赞不绝口,不错不错。”

聂擎大笑一声,转身走了。留下他身边那些看热闹的人,一脸的茫然。

安争整理了一下衣服,杜瘦瘦跳过来:“不错不错,打架就要打赢,虽然赢的不痛快,但好歹是赢了。”

安争笑着摇头:“赢他不难,难的是让他这样的人不再继续恶变下去。他已经快走到极端的边缘了,如果再被人利用了,就会成为恶人。”

安争道:“这才是我高兴之处,而不是打赢了他。”

第一百零九章 盲射

但凡涉及到了比试,都会牵扯出一个不见光但永远存在的组织,这个组织不规范不统一,可影响极大赌局。

燕人粗犷,好酒好赌。而且赌这种事,对于燕人来说可不仅仅是掷骰子推牌九之类的小游戏。燕国之内的一些比较大的城,每年都会定期举办赛马,表面上的赌注已经下的很大,暗地里的赌注大的让人害怕。所以曾经有人说过,如果有一天突然把燕人赌马的钱全部收缴,那么就能打造一支横扫诸国的强军。

一方面是兵部和户部捉襟见肘的筹措军费,一方面是地下赌局万万千千的金银进出。

燕人的好赌,涉及到了方方面面。

比如任何一家学院或者宗门的内部比试,都有可能牵扯出来一个参与者众多的赌局。如武院招考这样的大事,当然不可能少的了一些人在暗中开盘。而今年武院招考的盘口开的非常大,大的乎想象。因为今年武院出了不少大事,有人甚至单独开了一个盘口,赌安争会不会被死于非命。

武院的招考赌局尚且这么大,再过一段时间的秋成大典,可想而知有多少人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了进去。

不过安争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他的行事风格让最有经验的赌徒也一次次的推测失败。和朗敬的比武的时候,现场就有人张罗了赌局,现场下注谁会赢,结果钱收了不少,但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安争居然聘请了朗敬成为天启宗的教习,也是天启宗第一位正式的教习。

而当安争走进武院大门开始,一个新的赌局就产生了。

安争会不会名列榜。

短短半天的时间,这个赌局涉及的赌资就已经大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不管是喜欢安争的还是讨厌安争的,下注的时候都足够疯狂。

燕人好赌到了什么地步?就连军方都没有明令禁止军人赌博。换句话说,燕人可能是当今世上赌品最好的一个群体了。军人也赌,但输了的人绝不会不认账,赢了的人也不会嚣张。在他们看来赌就是燕人生活的一部分,永远也不可能剔除。

安争等待着武院的人安排好之后就进入了演武场等待考核,马上就要进行的就是骑射考核。

燕人是北方十六国之中唯一一个不紧缺战马的国家,哪怕就是在最衰弱穷困的时期,北方的游牧民族也没有和燕国出现什么裂痕。而为了维持和草原人的关系,燕人每年都要送到草原大量的铁器。以铁器换铁骑,这是燕国文王时期制定的策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敢反对和质疑。

所以燕人现在差不多六十万的军队之中,能保持着五万人左右的骑兵规模。其中绝大部分骑兵都是轻骑,骑兵的装备并不是很好,在追求度的同时几乎放弃了全部的防御措施。骑兵穿着棉甲,手持长刀,来去如风。

而在骑兵之中,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当然是燕军铁流火。

这也是十六国之中唯一的一支重甲骑兵,如同战争机器一样,只要铁流火出,就能在战场上形成碾压。

所以武院考核,骑射是必考的一项。

每个组十个人,十个人同时开考。骑射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固定射术。人站在距离标靶一定的距离,每人五支箭,看谁得分最高。第二项则是移动射术,就是骑着马向靶子射箭,也是每人五支箭。

安争所在的组每个燕人看起来都很自信,哪怕就是出身贫寒的人,也对自己的射术有一定的把握。

安争分到了一张一石半的长弓,他掂量了一下后走到主考官面前:“先生,能不能换一张弓?”

负责骑射比试的主考官正是常欢,他微微皱眉:“这是标准的配置,每个考生的弓都一样。”

安争随便拉了一下,咔嚓一声把弓拉断:“太轻了些。”

负责督考的是兵部四品鹰扬将军王开泰,见安争轻而易举的将一石半的硬弓拉断了,忍不住喝了一声彩:“好!不愧是我边军出来的好男儿!安争,你干得不错,记得一会儿去把损坏弓箭的钱交一下。”

安争:“”

副考官许乱笑了笑,选了一张三石的铁胎弓递给安争:“用这个吧。”

燕军使用的长弓,一般都是复合材料,不是木弓。用竹片和网布一层一层的粘连,柔韧性极好。天生适合做长弓的木料并不是很多,草原上的黄杨木可以做,不过燕国之内很少有这种东西。天生臂力惊人的军人,最喜欢的就是铁胎弓,沉重而有力。三石的铁胎弓,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加重的羽箭送出去三百米以上。

安争将铁胎弓接过来,伸手掂量了一下,分量还是有些轻,随手一拉啪的一声弓弦就被他拉断了,铁胎弓都弯曲成了一个令人震撼的弧度。

安争摇头:“有没有更重一些的?”

所有监考的人都忍不住看过来,心说这个家伙是有意在炫耀,不过军人最喜欢这样的年轻人,所以大部分人对他都没有什么反感。

王开泰招了招手:“把我的弓给他抬过来,借给他用用,另外”

安争道:“铁胎弓的钱一会儿我也交了”

王开泰赞许的点了点头:“嗯,可以给你打个折。”

不多时,两个壮硕的亲兵抬着王开泰的长弓过来。这弓足有一米五长,弓弦足有一指粗。安争接过来掂量了一下,这弓最少也有一百二十斤以上。若是没有修行的寻常汉子,单臂把弓端平都极为艰难。这弓不是铁弓,而是木质,安争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崖壁铁梨木所造。

崖壁铁梨木极为罕见,寻常一百年以上的木材做一个手串也要价值万金。能造出来这么大的一把长弓,放在世面上价值多少已经无法估量了。

安争拎着长弓道谢,顺手将箭壶拎起来。那箭也是王开泰自己用的,每一根的箭杆都比大拇指还要粗一圈,而且箭杆是精钢打造,尾羽都是锋利的刀片。

十个人依次排开,按照规矩,最基本的距离是五十米。五十米之外,每人五支箭,射完之后看准度来评分。为了评出高低,自认为可以在更远距离射箭的人可以提出来。

除了安争之外,其他的九个人其实已经放弃争第一了。他们自觉倒霉,居然和安争分在一个组。他们要做的,就是和其他的八个人争一争。不得不说,燕人的射术都极为不俗,那九个人连环箭,几乎都没有什么瞄准和停顿的时间。九个人,最慢的一个在两分钟之内把第五支箭射了出去。

而安争,一箭未。

常欢微怒:“你说换弓,给你换了,用的是王将军的宝弓,现在却一支箭也不射,你是不是故意捣乱?”

安争摇头:“距离太近,我怕伤了箭靶后面的人。所以我请求向后退一些,还望主考大人准许。”

常欢还没说话,王开泰道:“我那弓只要拉开,把箭送出去五百米也不算什么难事,所以你让他退一退吧。”

常欢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你去吧,其他人认为可以在距离更远的地方射中的,也可以往后退。”

武院里边在考核,不断有人将最新的消息传递出去。武院外面的赌局,根据这最新消息来改变赔率。关于安争的比试结果,一直都是外面赌局的人最关注的。所以在这个比试场地外面,至少有几十个人观察着。

大家都知道比不过安争,但也不想轻易对别人认输,所以其他的九个人也纷纷后退拉大距离。有的人退到了七十米外,有的人八十米,有的人百米,有的人则过了一百五十米。大家站住之后纷纷去找安争,想看看他退出去多远。然后大家就看到安争站在那还没动,而是看着自己的箭靶像是相面一样。

常欢忍不住问:“你在干吗?”

安争笑了笑:“记一下位置,现在好了。”

然后他开始后退,一步一步,越走越远。随着他往后走,那些负责观察的人也不得不往后走。而武院负责督考的人也不得不跟着安争走,穿过了一片花坛,走过了一条长廊,然后绕过了一排房屋最后翻墙出了武院。

安争从墙头上跳过去,几十个人稀里哗啦的下饺子一样跟着他爬墙往外跳,而那个负责督考的人也只好不顾个人的仪表翻墙出去。安争一路走一路嘴里嘀嘀咕咕的数着走了多少步,在他后面跟着一大串越来越惊讶的人。

箭靶距离武院的外墙最少一千米,安争翻墙出去又走过了一条街,然后走到了位于武院大门外面一百多米远的君心楼外面,他居然拎着铁梨弓进了这家青楼,然后在一群嫖客和女子诧异的视线中上了二楼,又上了三楼。

他像是随便选了一个房间推门进去,里面一个只穿了薄衫的少女立刻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把胸口的白皙挡住。

安争歉然的笑了笑:“对不起姐姐,冒昧打扰了,不过我正在参加武院的考核,还请姐姐成全。”

那女子二十岁左右,貌美如花,或是昨夜里睡的晚了,所以还有些慵懒的美感。她下意识的点头,虽然完全不知道安争说的是什么意思。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后面呼啦呼啦的跟进来十几个人,全都站在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安争。

安争从桌子上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然后喝了一口,转头对那女子笑道:“好香。”

那女子的脸顿时红了些,竟然有些欣喜。

安争喝了一口水,然后推开后窗。此处距离武院内演武场上的箭靶,最少有一千五百米的距离。

安争左手握着铁梨弓举起来,右手从背后挂着的箭壶里拽了一直钢羽箭,微微调整呼吸,然后一松手将钢羽箭射了出去。那钢羽箭斜着飞向高处,然后慢慢的以一个漂亮的弧线向下落。

安争转身对那个监考的人说道:“麻烦你跑一趟,帮我看看可是偏了?”

那人无奈,只好呼哧带喘的跑出君心楼,居然忘了走武院大门,又翻墙跑回去看,然后一脸懵波一的跑回来:“红心偏左一指,射穿了。”

安争微微颔:“多谢。”

他再次将铁梨弓举起来,然后连珠射出去四支钢羽箭,前后不到一秒钟,四支钢羽箭一条线似的飞了出去。

然后安争对那女子微笑道:“多谢姐姐的地方,这个给姐姐买胭脂。”

他在桌子上放了一锭银子,大步离开。那女子看着这少年的背影,了好一会儿呆。

一群人跟着安争呼啦呼啦的回到武院里,然后全都惊呆了,都是一脸的懵波一。

除了第一支箭在红心偏左一点射穿之外,后面的四支箭全在红心正中射穿,只留下了一个圆洞。而包括常欢在内的所有人,还没从震撼之中恢复过来。

第一百一十章 人我带走了

这件事可能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以为说的人是疯子。因为只有疯子,才能编造出如此离奇的故事。

可这不是故事,是那么多人眼睁睁见证着生的真实的事。

安争拎着鹰扬将军王开泰的铁梨弓,翻墙出去上了君心楼,在三楼后窗射出五箭,没有人可以改变五箭都中红心的结果,虽然第一支箭稍稍偏了些不在红心正中,但毕竟也在红心上。这件事,可能会写进燕国武院的历史,甚至是军方的历史。

常欢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吐沫,然后转头看向王开泰等人。而这个时候,包括武院新任院长言蓄等人全都走了过来。

桑海经死了之后,言蓄被直接任命为新的武院院长,据说是当时桑海经刚死太后苏晴暖就下了令,以至于燕王沐长烟和兵部这边一点反应都没有。所以桑海经的死,对于武院来说可能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正是因为太后的迫不及待认命她信任的言蓄为新的院长,所以关于桑海经的死是被太后害死的传闻正在逐渐散播出去。

言蓄就算再不喜欢安争,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哼!”

言蓄冷哼一声:“生性炫耀,难成大器。”

他留下八个字的评语,然后转身走了。

王开泰朝安争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理会言蓄,然后挑了挑大拇指:“厉害!”

整个武院,七百多人参考,被安争五支箭盖过了全部的风头。

即便是言蓄的亲传弟子常欢,也不得不在安争的考核表上写了优,而其他考官的直接将安争列为第一。

“下面是骑射,不要围着了,都去准备,去选马!”

常欢喊了一声,转身走到高台上坐下来,脸色阴沉。

除了安争之外其他九个考生全都去了后面的马厩挑马,挑马也是考核的一种,在战马之中混合了骡子和驽马,而且战马的优劣也不相同。

常欢看到安争没动,心说这个人怎么如此的特立独行。

“你为什么不去?”

常欢语气不善的问了一句。

安争回答:“我记得有几句诗这样赞美我们的战马,玉鞍金络过丹墀,骨相峥嵘毛亦奇。马对于大燕的军人来说有着什么样的感情我很清楚,所以对于马我始终有一种很特别的爱护。非必要的时候,我是不愿意骑马的。马,生来不是为了被人骑是,马还是一种自由的象征。战争时期,骑兵可以带来胜利这毫无疑问。然而现在只是测试,我觉得没必要让马承载重量。”

常欢微微皱眉:“你到底什么意思。”

安争认真的回答:“我不会骑马。”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鹰扬将军王开泰的嘴巴慢慢张大,然后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可是在边军呆过的,你怎么可能不会骑马。”

安争解释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比较抵触的东西,比如老鼠,比如蛇,比如马。”

王开泰笑的前仰后合:“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怕马的。”

安争一本正经的解释:“我不是怕,是抵触,心疼,和尊重。”

常欢冷冷道:“说多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你不会骑马,所以骑射这一项考核也就算了,你理应得到一个差。”

安争没有异议,没有说什么。

常欢好不容易逮住了安争一个弱项,在考核本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差字,然后忍不住讥讽道:“将来你可能会成为大燕的军人,不会骑马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安争道:“意味着别人多一匹马骑。”

常欢张了张嘴,后面的话被憋了回去。王开泰坐在旁边,噗的一口把刚喝进去的水喷了出来。

他朝着安争悄悄挑了挑大拇指:“有道理。”

常欢刚要斥责,安争继续说道:“如果我的度比马还要快,比马更为灵活,那么我就不需要战马。而在战场上,将战马让给实力不如我的士兵骑乘,这就是挥了战马存在的最大价值。主考大人,大燕虽然不缺战马,但也不算充盈,所以骑兵的人数总是维持在五万左右。如果将战马交给不需要它的人,难道不是一种浪费吗?”

常欢一肚子的话都被憋住,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一摆手:“退下!”

安争抱拳:“是。”

他离开了考场往回走,学着古千叶的样子,手背在后面吊儿郎当的模样确实很嚣张。

远处那些考生们选好了自己的马,然后开始飞驰疾射,一个个意气风。他们得知安争不会骑马之后,一种我终于有一样比安争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所以每个人都表现的格外卖力。

安争有些无所事事,蹲在一边看着那些考生比试。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寞的从远处走过,手里抱着一个箱子似的东西。

安争脸色变了变,起身追过去。

那是桑柔,还穿着一身素白的桑柔。

看到安争过来,桑柔有意加快脚步想抛开,可是却被安争拦住。

“生了什么事?”

安争问。

桑柔强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安争低头看了看,现她怀里抱着的箱子之中,放着一个砚台,一根毛笔,一把折扇,一个木制的茶叶罐。除此之外,还有一本笔记似的东西。

“这是怎么了?”

安争又问了一遍。

桑柔眼睛里的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的落下来,顺着她的脸颊静静的滑下去。她本是一个性格外向开朗的女孩子,此时却如此的凄婉柔弱:“他们他们让我立刻把爷爷的东西都清理出去,因为那个房间已经不属于他了,而是属于新的院长言蓄。我去的时候,爷爷的遗物已经都被丢在院子里,我找到这些,其他的都被拉走了。”

安争深吸一口气,然后问:“拉到什么地方去了?”

桑柔摇头:“不知道,装了车,也不知道要运去什么地方。”

安争嗯了一声,拉着桑柔的手:“跟我走。”

桑柔有些不知所措的被安争拉着走,安争一路走一路打听,知道马车出了武院的后门,就带着桑柔一路追了过去。

到了武院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看到几个武院的杂役正在马车上翻腾,几个人还在那嘀嘀咕咕。

“这个老东西居然这么穷,妈的连一件像样的好东西都没有。”

“可不是,还有什么脸做武院的院长,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这都是什么破东西,一会儿直接拉到城外丢了算了。早知道什么值钱的都没有,何必拦着那个小丫头。”

“就是,真他妈的浪费时间。”

他们几个在马车上把东西翻的乱七八糟,衣物被丢的到处都是,很多书籍也被仍在一边。

一个杂役翻腾出来一个木头盒子,打开看了看,现里面好像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大概手掌大小的一片,虽然落了一层灰尘,但依然有淡淡的光华散出来。他不敢让其他人看到,故意把盒子丢掉,然后准备一会儿趁人不注意自己收起来。才刚要把盒子扔出去,那盒子忽然被人一把抢走。

这杂役刚要骂,一转身就看到安争那双冷酷的眼睛。

“啊”

这杂役吓了一跳,然后往后退了退:“你你来干什么。”

安争将那木盒子递给桑柔,往前走了一步:“这些东西,是不是言蓄让你们送到桑院长家里的?”

杂役对安争有些惧怕,毕竟安争在传闻里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连武院的官员他都敢打,对他们几个当然也不会有什么顾忌。

“是不是的,和你有关吗?”

他反问了一句,然后对同伴说道:“走吧走吧,离开这。”

一个杂役催动马车就要往前走,安争一个跨步过去拉住缰绳,单臂一力往下一压,那拉车的马直接被拽的翻过来躺在地上,马车一下子停在那。

单手放倒了一匹马,安争眼神里的怒意更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言蓄就算再过分,也不会糟蹋一个死者的遗物。他肯定是让你们把这些东西送到桑院长府里,而你们觉得桑院长已经死了,他的儿子不过是个书生,百无一用,身上也没有功名,不过是私塾先生所以你们没有什么顾忌。你们就把这些东西私自拉出来,打算找到值钱的自己留下,其他的都扔了对不对?”

一个杂役脸色变幻:“你管的着吗,这些事和你无关。”

安争道:“没错,和我无关,但我爱管闲事。”

他一伸手,把马车上那个杂役拽下来,那杂役的身子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安争连踩四脚,这杂役的四肢骨骼全都被踩断了。

“糟蹋死者的东西,做人没有底线,你们已经不算是个人了。”

安争废了一个杂役,不等其他人有什么反应,直接过去一个一个的揪住,然后一顿暴打。他把这些人用绳子困在大树上,从树上折下来一根树枝抡圆了抽。抽断一根,就换一个新的继续抽。几个人一开始被打的还能骂,后来是求饶,再后来是哭爹喊娘,再再后来只剩下呻吟了。

安争把几个人打的体无完肤,四周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里距离武院还不远,所以很快就有武院的人也赶了过来。

常欢在言蓄成为院长之后,就被提拔为副院长,武院里的一般事务都交给他处理。听说安争在武院后面打人,他强忍着怒火带着一队督察校尉赶到。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王开泰和许乱等人。

“你在干什么!”

常欢走到安争前面拦住,大声喊了一句。

安争放下手里的树枝,缓了一口气:“没什么,替武院挽回一些脸面而已。”

“你什么意思?”

“副院长大人可以问问这几个杂役,不知道副院长大人认识不认识他们。”

常欢看了看,那几个人虽然被打的面目全非,但能认出来都是言蓄手下的杂役仆人。他又看了看马车和四周凌乱的东西,再看看桑柔,其实已经明白了,一时间他的脸也一片铁青。

“把这几个丢人的东西都给我带回去!”

常欢喊了一声,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了言蓄的脸:“院长大人会让你们知道武院的规矩!”

几个督察校尉如狼似虎的扑上来,扭住那几个人带回了武院。四周的百姓已经议论纷纷,不多时连方固府的衙役都赶来了。见是军方的事,那几个衙役也没有靠前,询问了几句然后就走了。

常欢看着安争冷冷的说道:“他们坏了武院的规矩,坏了武院的名声,自有武院处置,你还不是武院的学生,就算是,你也没资格教训他们。”

安争耸了耸肩膀:“我没教训他们啊,我只是向他们挑战,然后一个人打败了他们几个罢了。”

常欢:“你一个修行者,挑战几个废物?”

安争回答:“怎么了,我就是喜欢挑战不如我的人,有问题吗?”

常欢一转身:“把他也给我押回去!”

王开泰上前一步:“副院长,这事处理有些不对路了吧,安争还不是武院的人,但安争身上有边军的职务,这事归兵部管。”

他一摆手:“人我带走了,有什么事请言院长来兵部谈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也算是老对手

兵部

王开泰递给安争一杯热茶,然后善意的笑了笑:“别想太多,不过是打了几个狗杂种而已。桑院长在的时候,那些家伙哪个不是夹着尾巴的狗。人没了,才敢跑出来办些恶心事。你我在性格上有很多相似之处,当时若是我看到了,也一样是要打的。”

安争道:“没担心,大不了不进武院就是了。”

王开泰坐在安争对面,手指在杯子口绕着:“那岂不是对你看不起的人认了怂?要我说,越是谁瞧着咱们不顺眼,就越是要在他眼前不停的晃,晃的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你打人这事,我替你挡着就是了,我虽然调入兵部的时间不长,但好歹也算能说上几句话。小兄弟知道我为什么看着你这么亲切吗?因为咱们都是边军出来的,只有边军自己人才能体会边军兄弟们之间的那种生死与共的感情。”

他沉默了片刻后话锋一转:“不过你打的那几只狗是新任院长言蓄的人,这个人心眼小,只怕以后你也会受些委屈。我不能时时刻刻都在武院盯着,所以若是遇到什么事,记住不要冲动,第一时间想办法联络我。如果联络不到我的话,就让人去找方道直将军,实在不行就直接去找尚书大人。”

安争点了点头:“也不过是来来回回那么几种手段而已,我还应付的来。”

王开泰笑起来:“这才对,有咱们边军兄弟的气概。管他娘的是谁拦在前面,踩过去就是了。你放心,以尚书大人对你的肯定,你不管在武院出不出成绩,到时候熬足了三年,必然会被调入兵部任职的。不过我想着,最好的出路还是回军队里,去边军。好男儿大丈夫,功名但在马上取,那才真的快意。”

他喝了一口茶:“说实话,调入京城之后这段日子可把我憋屈坏了,连个骑马撒欢的地方都没有。你说要是骑着战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那丢咱们兵部的人。可是在边军的时候,信马由缰的日子过的习惯了,现在突然凡事都要顾及着各种各样的规矩,真累。”

安争道:“老尚书大人把将军调入京城,也是出于对未来的考虑,总不能兵部之中一个真正懂带兵的人都没有。”

王开泰道:“这话你算说错了,兵部里面真不缺会带兵的人。我和你一样出身寒门,但我从来不仇视那些出身名门的家伙。那些家伙,表面上看起来纨绔不羁,仗着有家族势力撑腰没少胡作非为。但实际上,到了他们该入仕的时候,绝大部分人都会收心做事。而且他们起点可比咱们高多了,他们从小就接受各种培养你以为那些名门出身的家伙就真的自由?”

“他们的童年可没咱们幸福,咱们小时候光着屁股-蛋-子满大街跑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学习了。他们的长辈,会逼着他们不断的吸取知识。若是他们不肯学,也要硬生生的往他们脑子里塞,能记住多少是多少。而这些东西,往往都是咱们这样的人可能很久很久都接触不到的,所以他们这些人真要是做事,能力都有。”

安争道:“曾经有人打过比方,说他们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

王开泰:“这么说也没错,他们确实一出生就比咱们站的高了。但正因为如此,他们的动力稍显不足,咱们爬起来比他们肯卖命。”

他往后舒展了一下身子,眉头微微皱了皱,看到安争的眼神后笑着解释:“没什么,战场上落下的老毛病了。后腰上当初被人捅了一刀,虽然没死,不过时不时的都会疼那么一下。尤其是到了阴天下雨的时候,那滋味真是让人欲仙欲死啊,哈哈哈哈不过话说回来,寒门出身,靠拼命爬到我这个高度的也不多。”

安争叹了口气:“只怕万中无一。”

王开泰道:“所以,我特别在意你们这群小家伙,能帮衬就帮衬一把。言蓄的事你不必太放在心上,他好歹也是武院的院长,真要是事事都针对你,也丢了他自己的人对不?”

安争嗯了一声,刚要说话,就听见外面有人快步走过来。

“将军,武院派人来,说是请安争回去考核。”

外面的人说完了之后就站在那等着,这人叫大刀李,是王开泰的亲兵队正。

“就知道他们不敢胡作非为。”

王开泰起身:“他们既然想把事情平息下去,那咱们就给个台阶。言蓄派人来让你回去继续考核,咱们这边把他手下的人欺辱桑院长后人的事压一压,双方都退一步,也好。”

安争忽然明白了虽然王开泰调入京城还没多久,但是身上那股子凌厉和锋芒却已经被磨去了不少。安争知道,王开泰一定很努力很努力的在适应京城的生活,用他自己的话说寒门出身的孩子,能爬到他这个高度的,真的不多。

在京城这种环境下,王开泰还能在最大限度上保护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

安争起身抱拳:“多谢将军,我这就回去了。”

安争出门的时候,王开泰拉了他一把:“记住,凡事不要太冲动,你身后还有我在。”

安争嗯了一声,再次道谢,然后大步走出兵部大院。

安争走出兵部的时候看到杜瘦瘦和曲流兮还有古千叶都在外面站着。

三个人看到安争出来,同时松了一口气。安争看到杜瘦瘦的袖口已经挽了起来,手里拎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寻来的钢刀。曲流兮看起来还好,但安争知道她也已经到了耐心的极限。而古千叶,手里已经攥住了脖子上挂着的坠子那根令人生畏的指骨。

“你们三个不考试,跑来这干吗。”

安争笑着走过去。

杜瘦瘦:“还不是怕兵部的人对你不利,你要是再不出来,我们就打进去了。”

安争随手把杜瘦瘦的钢刀接过来,然后递给兵部外面的守卫:“抱歉了,我兄弟没得罪吧。”

那守卫将钢刀接过来笑了笑:“都是当兵的,兄弟义气这种事咱们从来都看得极重,哪里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安争抱拳道谢,然后和杜瘦瘦勾肩搭背的往回走:“你真打算拿把刀救我去啊。”

杜瘦瘦:“不然呢,难道我还能装孙子?”

安争摇头:“我的意思是,真该给你找件好东西做兵器了,一把破刀配不上你。”

杜瘦瘦愣了一下,然后瞪了安争一眼:“你现在才想起来给我找件好东西?”

安争:“这不是一直没遇到匹配你这般威武雄壮之人的兵器吗。”

杜瘦瘦点了点头:“此言有理。”

古千叶将那坠子放回衣服里,学着安争搂住杜瘦瘦肩膀的样子一把将曲流兮搂住,晃荡着往前走。曲流兮早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从随身的空间器物里取了一颗丹药悄悄塞进古千叶手里。

古千叶:“干吗?”

她把那颗红色的丹药拿起来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闻闻:“没事给我药干吗?”

曲流兮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刚才拉你的手感觉到你气血有些虚,是不是来那个了?是不是不太舒服?”

这一下古千叶的脸就红的好像苹果一样,迅的把那颗丹药塞进袖口里:“咳咳本大爷本大爷怎么会来那种东西,本大爷是个汉子啊。”

曲流兮道:“我怕回去就给忘了,你记得吃。分三次,用热水冲服。”

古千叶抬头看天:“噢”

安争他们回到武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大部分的考生已经离开了武院,所以这么大一片院子显得有些冷清。武院的副院长常欢带着一队督察校尉站在门口,看到安争他们回来,冷冷淡淡的说道:“院长大人念在你们年少,不能因为一些小事坏了前程,所以特意吩咐单独给你们加一场考核。其他的学生已经完成,只剩下你们几个了。”

安争问:“副院长大人认为,那是小事?”

常欢眉头一皱,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有个督察校尉悄悄对安争挑了挑大拇指,然后装作面无表情的跟在常欢背后进了门。这些督察校尉大部分都是桑院长在的时候照顾过的人,安争教训了言蓄手下那几个下人,他们也觉得出气。

剩下的事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波澜,言蓄在这件事上绝对不会在明面上做文章。他的人做了那么那么龌龊恶心的事,他当然不会拿到明面上来张扬。所以安争和杜瘦瘦他们四个人考核很顺利,只是象征性的比划了几下,就都被告知合格。

安争他们考完之后月亮都已经升了起来,兵部主事许乱在院子里等着安争。

“你们放心,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不会再有人找你们的麻烦。不过似乎有点别的麻烦事。”

许乱把安争拉到一边说道:“言蓄和桑院长一直不太和睦,所以他对于桑院长看重的人也都有些抵触这在所难免。不过这都不必在意,言蓄还没那么多的闲心专门难为你。但是他手下那些人,被你打了几个,他们只怕不会就这么算了。当然这也不算什么麻烦,他们总不能真的把你怎么样现在有个人也要进武院了。”

安争问:“谁?”

许乱压低声音道:“丁盛夏。”

安争微微皱眉:“居然这么快就好了?”

许乱道:“好像是他爹求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把他的伤都治好了。而且好像这次有备而来,就是针对你进来的。他是大鼎学院的人,不惜离开大鼎学院也要进入武院,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安争笑了笑:“那也没什么,有什么招都接着就是了。”

许乱拍了拍安争的肩膀:“别太冲动,你什么都好,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这种事,他挑衅你就忍了,让他找不到泄的那个口子,他也闹不出来什么事。”

安争抱拳:“多谢大人的提醒,我会的。”

许乱看了看安争的眼神,忍不住长叹一声:“你会的?你要是会忍才怪”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她的心比你狠

丁盛夏站在镜子前,看着脸上那长长的一道疤痕,眉头皱的很深。

“能治好我体内的伤,治不好我体表的伤?”

啪的一声,他的手拍在桌子上:“难道这不是糊弄我?父亲花了那么大的价钱请他来,我脸上的疤就不能去掉?”

下人丁四垂道:“少爷,那位道长不是说了吗,脸上的疤痕还要过一阵子才能去掉呢,只要您一直用药,不过一个月这疤痕就会淡下去。”

“淡下去?”

丁盛夏猛的转身:“只是淡下去,而不是消失不见?”

丁四连忙回答:“老爷说了,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您脸上留下这个疤的,只要是能找到的人找到的办法,老爷都会不遗余力的去找。少爷您也知道,家里三位少爷,老爷对您还是偏爱些的。”

丁盛夏哼了一声:“偏爱我?丁婉秋呢?!”

丁四可不敢答话了,他知道二少爷丁盛夏对三少爷丁婉秋嫉妒到了极点,还不是因为人家天赋更好。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三少爷才一直不在家里,而是搬去了太上道场住。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太上道场里最强大的学生是风秀养,屈居其次的就是丁婉秋。

三少爷比二少爷小两岁,可是不管二少爷怎么追,就是追不上自己这个弟弟。

当初本来三少爷也是要进大鼎学院的,就因为二少爷担心自己被压的太狠了,在家里哭闹不止。三少爷长叹一声,自己一个人打了包裹,只带了一个贴身的小侍从就去了太上道场。据说在太上道场测试的时候,丁婉秋被誉为百年来第二天才第一当然是那个占去了所有美誉的风秀养。

三少爷这算是主动避开了,可二少爷对他的嫉妒没有一刻停止过。

“把那颗暴元丹给我。”

丁盛夏伸了伸手。

丁四吓了一跳:“少爷,可使不得。那位道长不是说了吗,这暴元丹要等到您彻底恢复之后才能用,可以将您的修为提升到一个更高的境界。但是这东西如果用不好,也会伤身。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规劝少爷不要心急。”

丁盛夏皱眉:“我爹不过是心疼银子罢了,再说我的事轮得到你管?”

丁四不敢再说什么,他一直跟着丁盛夏,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丁盛夏的性子。一旦自己违背了丁盛夏的意思,只怕没有什么好下场。

丁四只好转身将那位太上道场的道长留下的丹药取来,这是一颗药性达到了金品的丹药,可以说丁误为了自己这个二儿子真是下足了血本。这样一颗金品的丹药,放在拍卖行轻而易举能卖出一个天价来。虽然因为丁婉秋的关系,太上道场和丁家的关系一直不错,但只怕也少要不了银子。

丁盛夏将那颗浑圆碧玉一样的暴元丹从盒子里取出来,犹豫了一下之后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已经等不及了,那个混蛋居然敢如此的羞辱我,我必须让他知道什么叫后悔。”

他将暴元丹一下子塞进嘴里,然后坐到床上盘膝调息。

丁四不敢打扰他,连忙跑出去找丁误。

此时丁误刚刚躲开夫人的逼问,一个人在书房里生闷气。丁四跑进来将丁盛夏吃了暴元丹的消息告诉他,可把丁误吓了一跳:“你这个蠢货!为什么不拦着二少爷!”

丁四扑通一声跪下:“老爷,我怎么可能拦得住啊我要是敢阻拦,少爷就敢打死我。我不怕死,可是死了毫无意义”

丁误当然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一摆手:“你赶紧去太上道场求见杨道长,请他来府里。”

丁四不敢耽搁,连忙起身跑出去。

丁误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脸色难看的好像吃了屎一样:“就知道他这个性子,当初就不该宠着他把暴元丹给他自己保管。那可是太上道场奖励给婉秋的金品丹药啊,婉秋知道了他二哥受伤特意拿出来的。又怕伤了他二哥的自尊心,特意求了杨道长送来,说是我买来的”

他长叹一声:“早晚要毁在自己手里。”

说完这句话,他快步走出书坊。赶到了丁盛夏的房间外面,他犹豫了一会儿又不敢打扰。他知道吃了暴元丹是什么后果,如果此时贸然打扰了丁盛夏,说不定会出现难以弥补的意外。

与此同时,安争他们已经回到了天启宗。

到了院子里的时候,看到了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大树下面有些不知所措的朗敬。

安争走过去问:“怎么了,这里的人对你不友善?”

穿着一身崭新衣服的朗敬摇了摇头:“没有没有,这里的人对我都很好,没有一个人对我不尊敬。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怕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

安争笑着说道:“你就是独处的时间太久了,还不习惯和这么多人生活在一起。一群糙老爷们之间是没有什么用一顿酒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当天夜里,两壶老酒下肚之后,朗敬就和一群粗糙的大汉们勾肩搭背了。

三壶酒之后,朗敬蹲在演武场的高台上朝着月亮嗷嗷叫

也差不多喝醉了的杜瘦瘦一脸懵样的问安争:“这可怎么办?”

安争一挥手:“拽下来,再喝一壶!”

朗敬这一觉睡了足足七个时辰,再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头痛欲裂。他一出门就看到那些阳光下挥洒着汗水的大汉们对他善意的笑着,他忽然有一种这里就是家的温暖感。他还没适应外面的光线,就被几个大汉拉到了演武场上。他让自己学着那些大汉的样子,光着膀子和他们摔跤,摔的一脸土。

安争和杜瘦瘦,曲流兮,古千叶四个人坐在屋子里,围成一圈。

曲流兮看了安争一眼:“现在怎么办?那个丁盛夏就是针对你才进的武院,想必他家里也是动用了很多关系才脱离了大鼎学院。谁都知道从大鼎学院出来前途就是一片光明,他宁可舍弃了这种前程也要来找你,怕是不死不休。”

杜瘦瘦一摆手:“反正也没别的办法,他想干嘛咱们都接着就是了。”

安争道:“丁盛夏不足为虑,就算是他修为提升了也一样。相对来说,更不好应付的是言蓄。”

杜瘦瘦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进武院,那个破地方。”

古千叶白了杜瘦瘦一眼:“猪,你难道以为别的地方会比武院更好?有基本上还算干干净净的兵部撑着,武院也勉强是个公平的地方。以我对你们民族的了解,别的地方只怕更是乌烟瘴气。”

杜瘦瘦:“小叶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别把打击面开的那么大好不好。”

古千叶摇头:“我也没说错,你要是觉得我说错了可以和我辩论啊,辩论不过可以和我打啊。”

杜瘦瘦:“你想揍我就直说,别费尽心机了!我才不上当。”

古千叶托着下巴:“好无聊”

安争笑了笑:“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在京城落脚了。进武院和接近兵部,其实目的还是为了救出小七道的娘。他娘现在还在天牢里关着,小七道懂事不说,可我们都知道他心急如焚。这件事才是最主要的,其他的事都可以不计较。”

正说着这些,外面有人来找,老霍带着聚尚院的一个伙计进来了。

“安爷,我们大先生说希望能和你尽快见一面。”

那小伙计显然有些焦虑,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子惊惧,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安争知道事情比较严重,所以立刻起身:“我这就去。”

小伙计带着安争离开了天启宗,用最快的度回到了聚尚院里。安争到了聚尚院外面的时候现这里真是热闹,马车在门外排了长长的一大串,也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都到了。

“怎么回事?”

安争问。

小伙计道:“一个月一次的开盘会,都是来淘好东西的。大先生就是借着今天这日子才去请的您,对外可以说是请您来鉴宝的。”

安争点头,跟着小伙计进了聚尚院。小伙计直接把安争带到了三楼,在屋子里,大先生庄菲菲和聚尚院总部的大掌柜张逸夫老爷子两个人都在。

“出了什么事?”

安争进门之后问了一句。

庄菲菲示意那小伙计出去守着,然后给安争倒了一杯茶:“出了些紧急的状况,所以才不得已把你请来上次在聚尚院里你仗义出手除了苏飞云,这件事本来我安排的妥妥当当,出不了什么差错。可是被安排去了塞外的伙计之中,有一个因为和京城红月楼一个姑娘相好,忍不住相思之苦自己半路上偷偷跑回来了。”

安争道:“人之常情,难道说被苏家的人现了?”

庄菲菲道:“人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可是有个不好的消息就是,他把这件事告诉那个相好的姑娘了。那姑娘叫小蝶,是红月楼里不起眼的一个人。模样算不得漂亮,人也算不得机灵,地位更不算不上高,本来也不难应付可我们打听了一下,那个小蝶是苏家的探子。”

安争的脸色微微一变:“苏家的探子?”

庄菲菲点了点头:“整个京城的青楼,都在苏家手里。整个京城的赌场,都在高家手里。这两个地方,可是消息来往最多的地方。尤其是青楼,那些女子软玉温香,多少秘密就是这么流传出去的。”

安争问:“还能挽回吗?”

庄菲菲道:“应该能,我们的伙计才回来就被控制了,消息是昨天夜里他告诉小蝶的。小蝶只不过是最底层的探子,她想靠这个消息换一大笔钱,自己藏起来了。现在就是她肯定两边要价,苏家的人也在找她。她也知道自己的下场,一旦要不到钱就是死路一条,要到钱也不一定能活,反正就是拼了。”

安争问:“这件事需要我做什么?”

庄菲菲道:“我们负责找小蝶,你负责出手。虽然你已经是名人,但你的修为其实没几个人了解。而我们现在暗中的力量和苏家的人飙上劲了,不可能出手。一旦出手,聚尚院就会暴露对不起,这件事因我而起,但我们却不能帮你彻底摆平。”

安争道:“告诉我人在什么地方就行了。”

庄菲菲拉住安争的手:“听我一句劝,找到人,别因为她是女人就心慈手软,你知道的,死在这种女人手里的好汉不在少数她的心比你狠。”

第一百一十三章 钓大鱼【为中国女排贺!】

或许正因为苏晴暖是个女人的缘故,她更知道女人最强大的武器是什么。她当然也知道绝大部分男人的弱点是什么,所以她才会派人将整个京城的青楼全都控制住。

就算是那些在严刑逼问面前都坚如磐石的江湖汉子,也没几个能挡得住漂亮女人的软玉温香。这几年来,京城的青楼向来是苏家最大的消息来源。若不是高家那边实在不好动,她早就想着把赌场也都收为己用。

不过她自己才不会去把控青楼,那么低级的事她当然不愿意碰。

整个青楼组成的消息网络,都汇聚在大鼎学院里。而这个网络的主事人,就是大鼎学院的院长苏裴。

说起来苏裴是个地位很尴尬的人,所以一直活的小心翼翼。当初随着太后苏晴暖从赵国嫁过来的人之中,他算是一个外人,因为他本不姓苏。现在的左丞相苏茂,大将军苏纵,已经算是位极人臣,而苏裴从心里看不起这两个人。

当初随太后一同到了燕国的人之中,其实没几个有真才实学的。表面上说起来苏晴暖是赵国的长公主,赵王的亲姐姐,可嫁出去的女子和泼出去的水一样,赵国也就不在意了。如果不是苏晴暖掌权,赵国那边也不会联络的如此密切。那个时候苏晴暖嫁过来,身边跟着的其实都是赵王不待见的人。

比如苏茂,说是苏晴暖的堂弟,可实际上关系也很远。苏纵就更远了,勉强还能算是皇亲。

然而苏晴暖身边没几个人可用,就只能捡着亲近的提拔。真要是论能力,苏裴觉得自己一个可以顶得上一百个苏茂,一千个苏纵。

“小蝶?”

苏裴微微皱着眉:“哪个楼子的来着?”

他手下亲信黑森回答:“红月楼。”

苏裴哦了一声:“没听过这么一个人,居然有胆子跟我要钱,看来红月楼主事的几个都改换换了,怎么训练的人?”

黑森身材瘦削面容冷峻,是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是苏裴最信任的手下之一,当初之所以上位,就是因为他坚持一个原则苏裴的命令必须遵从,哪怕苏裴让他杀了自己的爹娘也在所不惜。事实上,他就是毒杀了自己的叔叔婶子才占有了那几间旧房子。黑森是个很矛盾的人,现在那几间屋子他依然住在最小的那间,似乎他不去叔叔婶子当初的房间他毒杀这事就不存在。

正因为这样,出身很寒微的他才能在苏裴身边站稳脚跟。苏裴很喜欢用他们这样的人,只要给好处,只要给希望,他们就会拼命。

黑森道:“红月楼的老鸨和主事都被带回来了,现在在牢里关着,已经用了刑,不过他们也不知道什么。”

苏裴点了点头:“既然不知道什么就都杀了吧,留着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我给他们银子给他们地位,他们却培养出来和我作对的人,真是让人失望啊。”

他问黑森:“能找到这个小蝶在哪儿吗?”

黑森回答:“正在查,这个小蝶是京城人,没有几个亲戚,都已经查过了。她十四岁就被选进了红月楼里,之后四年一直没有离开过,所以关系网很小。这种事不难查,大人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我很快就能把她翻出来。”

苏裴嗯了一声:“苏飞云不重要,死了就死了。重要的是我想看看京城里是哪家哪户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动我苏家的人。”

他摆了摆手:“去查吧,京城里从来都不怕死人。京城的水太深了,死几个根本就浮不起来。”

黑森嗯了一声:“属下这就去了。”

他从苏裴的房间里出来,一出门就感觉到一股冷森森的东西扑面而来。一瞬间,他感觉有一把剑就放在自己的咽喉前面,只要自己稍稍有一点儿举动,这把剑就能轻而易举的刺穿咽喉。

黑森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可是在这个时候,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和锐意。

“公子。”

他垂,大气都不敢出。

一身白衣的苏飞轮淡淡的看了一眼黑森:“你来这,可是飞云的下落有了消息?”

黑森回答:“还没有,不过正在加紧查。”

苏飞轮哦了一声,举步走进苏裴的房间。

当苏飞轮进去之后,那种窒息感才消失不见。黑森站起来的时候,才觉自己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

苏飞轮很年轻,可是在苏飞轮面前,黑森感觉自己的自尊被践踏的体无完肤。苏飞轮用了比自己少一半的时间,就把自己远远的甩在了身后。而最主要的是,他姓苏

黑森长叹一声,有些沮丧的离开了大鼎学院。

走出大鼎学院,黑森抬起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生活在这样的光明之中。他还是喜欢黑暗,喜欢在黑夜里将目标除掉的那种快感。喜欢自己不暴露在任何人的视线之中,喜欢在黑暗里自由自在的穿行。他离开了大鼎学院,穿过两条小巷子之后脚步停了下来。

他看到了一个少年,站在阳光下放佛在自由呼吸的少年。

他感觉自己有些厌恶这样的人,那个少年好像天生适合在光明之中生存,而他则相反。他觉得那少年身上有一种光,自己会被灼伤。

他在那看少年,那少年也在看他。

“你是谁?”

黑森走过去,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问了一句。

少年笑了笑:“我叫安争。”

黑森微微一愣:“安争?最近在武院那边风头很劲的安争?”

安争摇头:“风口浪尖上,未必可是什么好事。”

黑森问:“你是武院的人,跑来大鼎学院做什么。”

安争看起来有些苦恼的回答:“我之所以在风口浪尖上,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但是有些事既然生了,就必须要面对。我知道有个叫丁盛夏的人离开了大鼎学院,目的就是要找我的麻烦。我既然无法避开,只能想办法应对。但我又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所以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位丁公子,问问是否可以私下里解决。”

黑森忍不住笑起来:“说的这么好听,原来你是来认怂的。”

安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难道不是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吗?”

黑森转身:“那是你的事,和我没什么关系。既然你当初那么高调,就应该知道高调的后果是什么。”

“请问,你认识丁公子吗?”

安争在黑森背后喊了一声。

黑森头也不回:“不认识。”

安争哦了一声,又问了一句:“那么,你能帮我找个认识丁公子的人吗?我有个礼物想送给他,表示歉意。”

黑森的脚步骤然一停,他转身看过去,然后就被安争手里的东西所吸引。他的眼睛越来越大,里面贪婪的光越来越明显。

“那是什么?”

他问。

安争笑着回答:“一颗红品的丹药,可以让人提升一个小层次的修为境界。”

黑森:“给我吧,我代你转交给丁公子。”

安争摇头:“你当我傻?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交给他,万一你自己收起来,我连个证人都没有。”

黑森想了想:“那我带你去见他。”

安争嗯了一声:“那好,多谢。”

黑森转身,往前看了看,想到了一个地方。

安争还在他后面自顾自的说话:“也不知道这样一颗丹药丁公子是否看得上眼,升粹境界之内的下几品可以提升一个小境界的修为,虽然说起来不错了,但人家是家大业大,未必就看得上。”

他越说,黑森的表情就越狰狞。

没错,那样一颗红品巅峰的丹药,对于升粹境界初期几个境界之内的人功效很大,但是对于升粹境界上面几个层次的功效就会稍微小一些。以黑森现在的境界,吃下这一颗红品丹药当然不会提升一个小境界那么多,可对于他冲击更高的境界有着至关重要的帮助。

苏裴给他的好处不算多,他这些年靠杀人换奖励得来的东西,加起来其实还不如那一颗红品丹药有价值。

黑森当然也不是一个冲动毫无理智的人,可他正好处在那样一个很要紧的关口。修行者都知道,升粹之境和须弥之境的差距,那是一道巨大的鸿沟。升粹之境再强,也是近身之战。到了须弥之境,可以远距离攻击,杀人于无形。

安争在说这些的时候,脑子里也在回忆着聚尚院提供的所有的关于这个黑森的消息。苏家青楼的情报网都控制在大鼎学院苏裴手里,而这个黑森是苏裴的左膀右臂,情报显示,这个黑森就是专门负责小蝶那件事的人。

到现在聚尚院的探子还没能找到小蝶,所以安争决定从黑森下手。

方固城很大,所以很多光天化日之下也会生很多不为人知的事。

然而安争现方固城又太小了些,因为黑森正在带着安争去的地方,恰好是安争杀了苏飞云的地方。那个很破败的院子,很大,很空旷,也许在很久之前有过辉煌的一个家族在此居住。至于为什么在方固城里有这么大一片闲置的宅子,安争打算回去之后好好查查。

因为这地方,似乎和他有缘。

“就在前面,丁公子在里面处理一些私事。”

黑森回头朝着安争笑了笑,这一笑反而有些心虚。

而安争到了这时候已经没必要再装了,他反而先一步跳进了院墙。黑森微微一愣,心说这准备入虎口的绵羊居然这么心急。

黑森跳进来之后就看到安争坐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旁边放着那颗红品丹药。

“凝元丹,红品巅峰。”

安争指了指那颗丹药:“按照药效来说,和归元丹,暴元丹,圣元丹属于一系。归元丹等级最低,白品丹药,对升粹之境以上的修行者基本上没有什么用处。凝元丹,升粹六品以下服用,可以直接提升一个小境界。升粹七品以上虽然没有这大的药效,但最起码能在破境的时候提供很大的帮助。”

“暴元丹是金品丹药,能够让升粹之境九品的人,安稳的度过破境时期,顺利晋入须弥之境。圣元丹就比较厉害了,是紫品丹药,什么药效我不说你也知道。”

他将凝元丹拿起来,随手抛给黑森:“你现在很需要是吧,就要破境了。”

黑森脸色猛的一变,可还是下意识的把凝元丹抓在手里。

就在他握住凝元丹的一瞬间,小腹上猛的一疼。

一个气团悄无声息的在他小腹位置爆开,直接将他震飞了出去。

凝元丹从他手里飞出去,被安争一伸手接住:“总得用好饵,才能钓大鱼。”

第一百一十四章 隔壁【为中国女排贺!】

黑森咬着牙站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衣服已经被炸开了一个洞,里面血肉模糊。虽然没有伤及内脏,但流血太多,似乎不太妙。

“原来你是冲着我来的。”

黑森从衣服上撕下来一条,将小腹裹住:“偷袭这种事,似乎有些让人瞧不起吧。”

安争将凝元丹收起来,笑了笑说道:“一般来说,这都是坏人的招式,偷袭啊,暗算啊之类的,好人是不屑于使用的。不过正因为如此,好人那一派经常傻乎乎的吃亏对吧?可我不是好人啊,比这更不光明磊落的事我也没少干。”

他指了指外面:“你进来了,就走不了了。”

然后他从手串里取出来另外一颗丹药:“小还丹,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是治疗外伤绰绰有余。从你的伤口来判断,大概四分钟之后你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昏迷。你体质不错,修为不弱,我给你加一分钟。五分钟之内,你要是能找到人救治你,还行。五分钟之内找不到,不如跟我合作。”

黑森皱着眉,下意识的又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你是须弥之境的高手,用这样的手段对付我,不觉得有失身份?”

安争笑了笑:“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身份啊,你说这句话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小还丹你要不要?”

他问了一句。

黑森往四周看了看,准备撤走。刚才安争往外指了指,意思是外面有他的人。而且安争可以使用修为之力在远距离攻击,显然已经到了须弥之境。自己能不能逃走,是个未知数。如果不逃走,会不会死?

他脑子里想着这些的时候,安争啪的一声把小还丹捏碎:“好可惜,你自己放弃机会了。”

看着那碎成了粉末的小还丹,黑森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幸好我还有一颗更好的。”

安争取出另外一颗丹药:“三转红丹,虽然称不上活死人肉白骨也差不多了。比刚才那颗小还丹药值钱的多,和凝元丹同价,想要吗?”

安争转身,走到那块大石头旁边,依次在石头上放了三颗丹药:“小还丹又一颗,市面上价值万金总是有的。三转红丹,价值五万金总是有的。凝元丹,价值五万金也是有的。”

他坐在那三颗丹药旁边:“你跟着苏裴这么多年,加起来也没从他那得到多少好处吧?这三颗丹药我可以一次都给你,非但可以让你的伤势瞬间好转,还能让你平稳度过破境,升入须弥。而你要做的,仅仅是回答我几个问题。苏裴当然不会知道你背叛了他,以后你做我的人,好处不断,我可比苏裴慷慨多了。”

黑森的脸色变幻不停,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诱惑:“什么问题?”

安争靠在那,有些懒散的问道:“丁盛夏和苏飞轮的关系如何?”

黑森回答:“没什么关系,苏飞轮很看不起丁盛夏,事实上,苏飞轮看不起任何人。丁盛夏是苏裴的人,苏裴没少让他去做事。”

安争嗯了一声:“那就好。”

他捡起来小还丹屈指一弹,那小还丹就激飞过去。黑森伸手抓住,迫不及待的吃了下去,然后盘膝坐下来调理。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自己绝对不是安争的对手,逃不掉,不如换些好处。而刚才安争的问题,显然只是针对丁盛夏的,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影响。

安争拿起来三转红丹:“这是红品的丹药,能让你以后保命一次。只要你不死,多重的伤,吃了这颗三转红丹就能活过来。三转红丹,五转金丹,七转紫丹,这些药想必你也听过。”

黑森点头:“是。”

安争嗯了一声:“苏飞轮和苏裴是什么关系,在大鼎学院里还有多少和苏飞轮关系比较亲近的人。”

黑森回答:“在大鼎学院里,苏家的人很多,不过大多不是赵国苏家的皇亲。苏飞轮不一样,他是正经的赵国皇族,是赵王的侄子,苏太后是他的姑妈。除了苏飞轮之外,还有苏飞惊,苏飞云,苏飞天,苏飞正几个人是他的兄弟辈,但不是亲兄弟。这些人当初都是陪着苏飞轮来的,名字都有个飞字,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而已,让人们以为赵国不少皇族的人都来了。”

“其实这些人,只怕有一大半根本就不姓苏。与其说苏飞轮是来大鼎学院修行的,不如说是来做奸细的,燕国的很多情报,都是经过苏飞轮传递回赵国。”

安争哦了一声:“也就是说,赵国其实不怎么信任苏太后,苏飞轮也是来监视她的。”

黑森点头:“应该是这样,具体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安争随手把三转红丹抛过去,黑森一把抓住,然后珍重的放进怀里收好:“多谢。”

安争摇头:“我说了,你只要听话,好处不会少。我不是苏裴,别看他位置不低,但他没有什么能和我比的。我可以给你的帮助,五个苏裴也未必比得上。别的不需说,丹药你需要多少有多少。以后你为我做事,只要尽心尽力,我会让你有一种什么都不缺的感觉。”

黑森心里其实很犹豫,自己就这么听命于一个少年了?

如果苏裴知道的话,一定会除掉自己。可是那些丹药,对他来说诱惑实在太大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黑森真的想决定以后就跟着安争做事了。可是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他抛开。苏家的实力太大,他得罪不起。所以他想的是暂时先答应安争,然后找机会借刀杀人,让苏裴除掉安争,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现在先把那丹药拿到手再说,以后的事不必多想。

他单膝跪下来:“以后我对你唯命是从。”

安争笑了笑:“就喜欢你这么爽快的人。”

他拿起凝元丹:“你似乎就要破境了对吧?”

黑森点了点头:“是不远了。”

安争道:“破境的时候很危险,尤其是大境界的跨越,从升粹之境进入须弥之境,会引起天元变化,这个时候最是虚弱,如果恰好仇敌来了,那么必死无疑。如果你身边没有一个信得过的朋友为你护法,那么一颗能保证你平稳破旧的丹药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看着手里的丹药:“我听闻,江湖上那些坏事做多了的人,都不敢随便找人护法。有些人心大,身边没有朋友,就花钱雇佣一些江湖客为自己破境护法,结果却被那些江湖客剁碎了,身边的东西被一扫而空。你呢,你身边有可以信任的朋友吗?”

黑森脸色变了变,没有回答。

安争笑了笑:“看来没有。”

他把凝元丹抛过去:“在问你下一个问题之前,我先把丹药给你。”

黑森将凝元丹一把抓住,小心翼翼的收起来:“你说。”

安争走到黑森身前,低下头来问:“我听说你正在查一件事,苏裴很重视,是什么事?”

黑森并没有把安争和苏飞云的死联系在一起,沉思了一会儿后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为了换取安争的信任,他如实回答:“苏飞云失踪很久了,一直没有找到。昨天忽然收到消息,有人知道苏飞云到底被谁杀了,但是要价十万两银子。我正要去查这件事,就被”

安争问:“跟苏家要银子,这胆子还真大,是谁?”

黑森犹豫了一会儿:“是红月楼的一个姑娘,叫小蝶。”

“知道人在哪儿吗?”

黑森摇头:“不知道。”

安争笑起来:“你不老实,我一般只给人一次机会,现在我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回答我。得到我的信任,以后好处多多。现在让我厌恶,那你就只能立刻死。这和什么事无关,我对你查什么不在意,在意的是你对我的态度。我要的是一个在大鼎学院的卧底,一个可以时时刻刻为我报告关于大鼎学院一切的人。好了,现在给你一次机会,仅此一次。”

黑森脸色变幻不停:“这个”

安争重新坐下来:“要不要我给你个提示?你真的不知道那个小蝶在哪儿?”

黑森忽然觉得自己面前根本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魔鬼。

最初看到安争的时候,他觉得那是一个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少年,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光明。而他是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习惯了在黑暗之中做事。所以在他看来安争是刺眼的,甚至让他厌恶。而现在,他感觉到了恐惧,安争那双光明的眸子里,似乎有看穿一切黑暗的力量,连他内心深处藏的最深的东西都没有放过。

“我”

黑森抬起头看向安争,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诈自己。

可是他不敢尝试,那悄无声息爆开的气团足以说明安争是须弥之境的修行者。

安争见他不说话,指了指他:“我之所以亲自来找你,不是因为你重要,而是苏裴。你不愿意做的事,想必别人可能会愿意些。机会我给你了,我的耐心也消耗完了”

“等一下!”

黑森喊了一声:“我错了,我不该隐瞒没错,我确实知道那个小蝶在哪儿。我本来是想控制这件事的,让苏裴出十万两银子,告诉他用银子把小蝶钓出来。然后我除掉小蝶,自己把银子收了苏裴对我其实很差,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却拿我当狗一样的使唤。”

安争眯着眼睛看着黑森:“怎么证明你没有骗我?”

黑森急切的说道:“我真的没必要骗你,我不会再说谎了。”

安争道:“说出来她在哪儿,我的人会去验证。不过你放心,这件事和我没什么关系,那十万两银子在我眼里也算不了什么。我只想得到一个忠诚的手下,而非一个口是心非的叛徒。”

“就在我家里。”

黑森像漏了气的球:“小蝶在京城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人,所以找到她不难。我第一时间就把她抓住了,藏在我家里。”

安争点了点头:“很好。”

他起身往院子外面走:“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先把今天应付过去,以后再想办法对付我对不对?你知道我就算再强,也强不过苏家,所以你的想法也没错。”

黑森面无血色:“没有,我没有这样想!”

安争道:“无所谓了,给你的三颗其实都是毒药,当然是货真价实的丹药里放了毒药,就算是炼丹的高手轻易也分辨不出来。第一颗是内服的毒药,后面两颗接触就必死,我当然已经吃了解药。这样做事比较符合阴暗的风格,我不喜欢,但是不排斥。”

黑森猛的站起来:“你居然骗我!”

他喊了一声,然后摇摇晃晃的又倒了下去。

几个大汉从院墙外面掠进来,手脚麻利的挖坑,然后把黑森丢进去,就在苏飞云隔壁。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看不透【为中国女排贺!】

黑森的家很小,也很简陋。

屋子里只有一个被捆绑住的女人,蜷缩在角落里,但眼睛瞪的很大的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人,似乎没有一点恐惧。按照道理,她应该害怕,因为不管是谁找到她,她都是死路一条。

安争是和庄菲菲一起进门的,屋子前后都被聚尚院的人暗中围着。从黑森出事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苏裴的人不可能找过来。但是出于安全起见,庄菲菲还是决定立刻把人带走。

“居然住的这么寒酸。”

庄菲菲摆了摆手,手下人随即过去把那个叫小蝶的女子撞进一个麻袋里抱了出去。

安争看了看屋子四周的陈设,然后看到桌子上有个账本似的东西。他走过去翻了翻,然后眉头皱的有些深。庄菲菲走到安争身边,低头看了看现那确实是个账本,只不过记着的不是金钱账,而是人命账。这本子记着黑森做过的所有事,一件一件都很清楚,也不知道黑森为什么有这样的习惯。

庄菲菲从安争手里把账本拿过来:“你不适合看这种东西。”

安争摇头:“相信我,我看的比你多。”

庄菲菲耸了耸肩膀:“管它呢。”

安争把账本拿回来:“或许能帮一些人。”

庄菲菲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安争:“那些都是被黑森杀的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安争摇头:“若有孤儿寡母,能帮就帮衬一些。”

庄菲菲不理解安争的想法,也没有再和安争抢那个账本。她转身离开:“咱们走吧,这地方停留的时间久了难免会出事。”

安争点了点头,跟着庄菲菲离开了黑森的家。

聚尚院。

后院一个很隐秘的房间里,被松了绑的小蝶站在那,微微昂着下颌,似乎在使劲的宣告着自己的无畏。

庄菲菲只是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下来:“不用装了,你这样的人我见过的不少,别用表面的无所谓来掩饰你内心的恐惧,而且你现在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证明不了你强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弱者的内心再强大也没有屁用。”

安争在她身边坐下来,看了看跪在小蝶身边的那个伙计。

那伙计不住的在磕头:“大先生,求求你放过我吧,都是我一时糊涂,被这个浪-货骗了。大先生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在塞北干的好好的,永生永世都不再回来了。都怪这个女人,若非是她勾引我,我也不会深陷进去。大先生,求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小蝶低着头,一脸惊愕的看着那个伙计。

庄菲菲习惯性的耸了耸肩膀:“是不是觉得很失望?你在意的男人,原来是个怂货。”

小蝶摇头:“我只是想不明白天长地久那样的谎言他是怎么张嘴就说出来的。”

庄菲菲拿起身边的一个小本子,翻开来看了看:“小蝶,方固城人,自幼失去双亲。你是在街头流浪的时候,被红月楼的人现带回去的,然后接受训练。不过因为你的姿色和天赋确实一般,所以只是最底层的人。从你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当然做没做过和我也没有关系,我只看你做了什么要害死我的事。”

小蝶看向庄菲菲:“我从来没有想过害死任何人,我只想要银子!”

庄菲菲问:“你直接杀一个人和间接杀一个人有区别吗?别说没有,因为人都死了。你拿聚尚院的事当做筹码准备要银子,已经把整个聚尚院逼到了绝路上。到时候死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可能是几百个人,或许几千个人。聚尚院在各地的分支加起来足有四千多人,你觉得你没有想过杀人,但你有可能造下滔天的杀孽。你现在还觉得,你从来没有想过害死人吗?”

小蝶扭过头,不愿意说话。

安争指着那个伙计问:“这样一个能留在聚尚院总部里做事的伙计,培养出来需要多久?”

庄菲菲回答:“至少五年。”

安争道:“有些可惜了。”

庄菲菲却摇头:“不可惜,总是在不断的检测之中将不合格的淘汰,剩下的才是让人安心的。”

那小伙计猛的抬起头:“凭什么!”

他不再磕头,站起来指着安争怒问:“凭什么因为他而把我送到塞北去?自此之后再也不能回来,再也不能和心爱的女人见面,要在那个苦寒的地方度过余生?凭什么?!”

庄菲菲看着那个伙计认真的回答:“我来告诉你凭什么,你十六岁进入聚尚院,当时问你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伙计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坐在一侧的大掌柜张逸夫说道:“每一个被选拔进来的人,第一句话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你们做好了为保护聚尚院而死的准备了吗?如果你们做好了,那么欢迎你们加入,你们在这会得到更好的待遇,更多的资源,你们拿的钱是别的地方给出的三倍还多,你们的家人都得到了聚尚院的照顾,没错吧。”

伙计狠狠的看着张逸夫,却一言不。

张逸夫叹了口气:“你现在质问,凭什么牺牲你,因为这是你自愿的啊。在大先生受辱的时候,你身为聚尚院的人,为什么没有站出来?而是这位安公子站了出来?你想过吗?”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一个册子:“前年七月,你父亲病重,聚尚院调了一颗小还丹为他续命。对于修行者来说,小还丹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小还丹就是起死回生的神药。那个时候,你誓说这条命就是聚尚院的了,你还记得吗?”

张逸夫道:“聚尚院从来都不强迫每一个人送死,会和你们详细说明加入聚尚院的危险性,告诉你们可能会死,你们当初都是签了生死状的。聚尚院对待对手从来不会心慈手软,这些年毁在聚尚院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但聚尚院对待自己人从来都狠不下心。所以出了事之后,第一选择是把你们送走,在塞北过上个三五年,事情平息了就会接你们回来。”

伙计忽然咆哮起来:“我就是不想去那个鬼地方!”

张逸夫摇头:“所以你错了,本来不该致命的事,你自己却搞得致了命。”

扑通一声,那伙计颓然的跌坐在地上:“我不想死啊!”

庄菲菲平淡的说道:“你不想死,也不想受苦,不想承担一点儿责任,那么我为什么给你那么高的工钱?为什么给你那么多的照顾?”

伙计抬起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小蝶在一边冷冷的说道:“死就死,已经没有别的路可选了,何必丢人?我不后悔喜欢过你,还想着若是死了就和你葬在一起也好。不过现在,我不这样打算了。”

她看向庄菲菲:“杀我之后,别和他埋在一处。”

庄菲菲摇头:“本来你是必死无疑的,但有人不希望你死。”

小蝶一愣:“谁?”

庄菲菲看向安争:“他。”

小蝶也看向安争,惊愕的问道:“你为什么?”

安争问:“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在我们进了黑森的家之后不吵不闹,为什么?”

小蝶回答:“吵闹就会被打,反正要死了,何必受皮肉之苦?”

安争嗯了一声:“再问你一个问题,跟苏家和聚尚院要银子,谁的想法?”

小蝶回答:“没有什么谁的想法,他提议,我同意,这就是我们的想法。”

安争点了点头:“若你不喜欢他,你会同意吗?”

小蝶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安争看向庄菲菲:“我倒是觉得,这么冷静的一个姑娘,而且也算重情义,比你那个伙计强多了。既然你可以把一个没心没肺的伙计送到塞北,那么把她送到塞北也不算什么难事吧。训练一阵子,说不定以后还是你的好帮手。”

小蝶的脸色变得有些惊疑:“你们真的不打算杀我?”

那伙计似乎也看到了希望,爬起来重新磕头:“多谢大先生!多谢大先生!”

他伸手去拉小蝶的裙子:“还不跪下来?”

小蝶往旁边避开,眼神里有些厌恶。

安争道:“这件事归根结底因我而起,是我给聚尚院招惹了些麻烦。所以他们两个的这点灾祸也算是因我而起,不如这样,我来决定吧念在他们一个是初犯,一个是为情所困,所以都轻饶一些。”

伙计磕头如捣蒜:“多谢安公子,多谢安公子!您的大恩大德,我永生永世也不敢忘记,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安争道:“先别急着谢我,咱们话要说清楚。轻饶她,可以不杀,送到塞北去,若是以后能有用的话,她的生活也算有个着落。轻饶你,你可以不死的那么难看,我觉得留条全尸还是可以的。”

在那伙计惊恐的目光之中,庄菲菲摆了摆手:“拉出去吧,看着恶心。”

两个大汉过来,将那伙计捆住,嘴巴也堵了,然后拉了出去。

小蝶的眼睛时不时的看向伙计,显然心里还是有很多的不舍,她几次张嘴都是想求情,可最终也没能开口。因为她确实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因为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谢”

她朝着安争要道谢,却被安争阻止。

安争看着她说道:“不用谢我,就算我说了话,如果聚尚院不放你我也没办法,所以归根结底你要谢大先生。而且你记住,你觉得你没有害死人的心,但你那个念头起来的一瞬间,几千条人命就已经和你挂在一起了。去塞北吧,最初这几年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聚尚院看着,过几年如果没事的话,你愿意去大羲也行,那边终究比塞北要繁华的多。”

“不。”

小蝶忽然跪下来,朝着庄菲菲磕头:“收下我。”

庄菲菲问:“为什么?”

小蝶抬起头回答:“我不想死。”

庄菲菲沉默一会儿,然后点头:“这个理由足够了,带她去塞北咱们的分店,前三年别抛头露面,跟着那边的掌柜学学怎么收东西。三年之后若是你学不好,要么死,要么滚蛋然后死。”

她指了指安争:“我不是他,没有那菩萨心肠。但我有信义,答应他不杀你就不杀。但你别让我失望,机会给你了,看你自己怎么把握。”

安争苦笑:“我也不是菩萨。”

庄菲菲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你不是菩萨,菩萨不杀生。你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你很可怕。”

安争站起来往外走:“我是个普通人,特别普通。”

小蝶忍不住问了一句:“他到底是谁?”

庄菲菲若有所思的回答:“一个无法看透的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给你出气

安争离开聚尚院的时候忽然有一种想笑的感觉,他本以为重生之后的人生会很无聊无趣,谁想到竟然这般的精彩。比起之前一步一步走到明法司座的历程来说,这一生到现在为止居然还要更曲折些。

从聚尚院出来之后不久,安争总觉得自己背后有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自己。这种感觉很不好,他在燕国出事之前,也有过这种感觉。不过那个时候他为了救陈重器,没有去考虑太多。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走在旷野上觉得后背一阵阵凉,回头看的时候一头恶狼就在背后不远处。

老一辈的人总是教导后辈,如果走在旷野里忽然有什么东西搭在你的肩膀上千万不要回头,回头的话狼就会咬住你的脖子狼哪有这般的忍耐,若是能把爪子搭在人的肩膀上了,那嘴巴早已经咬住了。草原上的人对狼的理解更深一些,在方固城里有许多从北边游牧民族过来的人,他们在燕国会得到很好的礼遇。

所以安争在酒楼里,不止一次的和这些草原人聊过天。

草原人形容狼的时候,离不开两个字狠和贪。狼的狠,不只是对猎物还包括对自己。而贪,则是更让人心悸的性格。草原狼经常会在无法捕捉到足够猎物的季节袭击草原人的羊群和马群,安争曾经听一个牧人说过,当狼的嘴巴咬住猎物之后,任何事任何人任何力量都别想让它松开嘴,这就是狠和贪。

那个牧人说起这些的时候,依然心有余悸。他说有一次狼群袭击了他们部族的马群,因为他们的民族对狼天生有一种敬畏,所以一般不会主动去猎狼,但是当他们赖以生存的马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们也会亮出自己的弯刀。

牧人曾经亲手斩杀过一头母狼,当时那头母狼咬在一匹马的肚子上,而马疼的疯了一样的狂奔。牧人追上去,一刀将母狼从腰部斩断,而母狼的前半身依然挂在马肚子上又跑出去很远。马失血过多而倒地,那头将死的母狼则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撕咬下来一块马肉吞下去,无比的满足。

这才是狼,凶狠而贪婪的物种。

安争感觉自己背后的那种目光,就和牧人说的草原狼的目光应该是一模一样的。

不能回头?

安争笑了笑,然后站住,转身。

他看到了一个自己认识的,不久之前还被他揍过的人。

丁盛夏

丁盛夏的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疤,看起来就好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他脸上似的。这让本来玉树临风的偏偏佳公子,变成了一个丑八怪。当然,以丁盛夏的家世,就算他再丑也不会娶不到老婆,可他自己应该也很清楚,被他压在身下的女子绝对不愿意看着他的脸。

丁盛夏对安争的恨,其实最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脸上这一道疤痕。

他看到安争回头,他笑了笑:“怎么,意外?”

安争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那个人。

丁盛夏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脸上的伤疤:“你在看这道疤痕?这是你的赐予啊,你一定会觉得在我脸上留下这样一道疤痕很爽吧?”

安争摇头:“没觉得爽,我忘了是不是打过你的脸。”

“忘了?!”

丁盛夏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白:“你毁了我的脸,毁了我的一切,你居然忘了?!你居然忘了?!!”

安争耸了耸肩膀:“打人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哪怕打赢了也不是。除非必要,一般来说我不会主动去打谁。我比谁强,不是用打人来体现的。我不如谁,也不是将谁击倒就算成功。”

丁盛夏咧开嘴:“你现在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诉我,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安争道:“虽然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不过这句话你说对了。”

丁盛夏眼神里的凶狠越的清晰起来,在这一刻安争确定自己看到的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狼。丁盛夏认为安争摧毁了他的一切,其实这一切无非是两个字自尊。而丁盛夏眼里的自尊,就和牧人说的那头母狼眼里的食物是一模一样的东西,谁都不能抢走。

丁盛夏看着安争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也会在你脸上刻下一道伤疤,更深,更长。”

安争笑:“现在吗?”

丁盛夏摇头:“不,我会在所有人面前羞辱你。不久之后武院就会为了参加秋成大典而进行内部的比试,为了表示公平,就算是新入学的学生也可以报名参加。我希望你不要退缩逃避,我要在武院的选拔上当众击败你。”

安争道:“你这样一说,我都不想参加选拔了。”

丁盛夏冷笑:“你在害怕?”

安争道:“踩狗屎这种事,我可不想有第二次,还要买一双新鞋子。”

丁盛夏的拳头骤然握紧,手背上青筋毕露。

丁盛夏深吸一口气:“安争,不要太狂妄。不要以为陈在言欣赏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武院不是你的武院,兵部也不是你的兵部。”

安争道:“当然不是我的,不过幸好也不是你的。”

丁盛夏转身就走:“别让我看不起你,我在选拔的比武场上等着你。”

安争看着丁盛夏的背影,忽然觉得人生更加有趣了。

回到天启宗外面的时候,安争看到一群人围在宗门外面吵吵嚷嚷,宗门里的大汉战成一排,将那群人挡在宗门外面。安争走过去的时候,那群人就好像看到了食物的老鼠一样疯狂的扑了过来。

“安宗主,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

一个老妇颤巍巍的走到安争面前,一把抓住安争的衣服:“你们宗门的人欺负人,你管不管?”

安争问:“怎么回事?”

杜瘦瘦从人群里挤过来,贴着安争的耳朵说道:“这老太太是碰瓷的,咱们宗门买菜的马车从街上过,她突然躺在马车前面说咱们的人撞了她。我问过了赶车的金三令,他誓说绝对没有撞到人。然后这群人就全都围了过来,逼着咱们赔钱。你说过,咱们不亏理的事,一个铜钱都不往外掏。”

杜瘦瘦看了看远处站着的几个捕快:“方固府的人来了,大概的意思是让咱们赔钱了事。这种老人仗着自己已经活不了几年了,没有什么顾忌。他们若是闹起来,方固府也不愿意搭理。据说前些日子一家马车行马车也被她讹了,一开始马车行的人不愿意出钱,开马车行的也都有些来头。”

“可是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知道怎么把事闹大。一群人分工合作,一个人倒地假装被撞了,一群人围上了不上马车走。剩下的人分头跑出去,在大街上四处宣扬,先一步误导别人,引起围观。一旦事情闹得很大,往往官府都不能草率解决。”

安争微微点了点头:“把金三令叫过来。”

杜瘦瘦回头招手,金三令随即低着头从人群后面过来。那些装模作样义愤填膺的人挥舞着拳头在他身上打,他的衣服都被扯坏了,可金三令一直没有反抗。

安争伸手为金三令把衣服整理好,笑了笑:“给我一句话,人你撞了没有。”

金三令抬起头,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眼睛里有泪水打转:“没有!我是习武之人,眼疾手快,马车距离她最少还有两米远我就停住了。”

安争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够了,我信你。”

安争打了个响指,高声问了一句:“金三令刚才被他们打的时候,你们还手了吗?”

负责维持秩序防止那些人冲进宗门的大汉纷纷摇头:“没有,宗主说过,不准欺负老百姓。”

安争道:“没错,我说过不准欺负老百姓,但我也说过,谁也不能欺负了我的人。从事情生到现在你们是不是都一直在?之前有几个人动手打了金三令的你们是不是都瞧见了?”

其中一个大汉高声道:“宗主,这些人谁动手了,我们都看清楚了。”

安争嗯了一声:“揪出来,一个都别放过。”

一群大汉得到了圣旨一样,从宗门里冲出来,按照指点,一个一个的把之前打了金三令的人全都揪了出来。那些人炸了窝,立刻开始撒泼。那个老妇人往地上一趟:“哎呀没天理啊,天启宗的人仗势欺人啊,撞了人不赔钱,还要打人啊。”

几个妇女也跟着满地滚:“一群流氓,竟敢在京城里撒野,还有没有王法啊。”

他们这么闹,而不远处站着的几个捕快就那么看着,一点儿管的意思都没有。方固府的人对天启宗的人始终没有多少好感,因为安争一进城,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的捕头给废了。

可不管那些人怎么吵闹,得到了安争命令的大汉们如虎狼一样,将其中十几个打了人的男人从人群里拽出来。

天启宗的汉子们按着这些人跪在大街上,那群人嘴里骂的格外恶毒,而女人们则冲上来厮打,还有人开始拽自己的衣服。

安争皱眉:“不管男女,动手的一律按住。”

又一群汉子冲上来,那那些吵闹的女人也都按在地上。

安争拉着金三令的胳膊走到那些人面前,他看了看那些人丑恶的嘴脸:“他比我年长十岁,我管他叫大哥。当初在边城他落草为寇的时候,就算再缺钱,也从不祸害老百姓。一把刀,一个人杀进毒狼寨,杀了十三个欺男霸女的土匪。这样一个人,你们刚才打他,骂他,辱他,他没还手,没动粗。如果他愿意,一个人可以把你们全部人都送进地狱。”

安争又指了指自己:“我说过,天启宗的人不许欺负老百姓,那是因为我们全都是老百姓出身,爹娘也都是穷苦人。可是如果我的人被欺负了,不管是谁,我都要讨回来一个公道。”

他看着那些手下的大汉说道:“刚才金三令挨打的时候你们没帮他,是因为我的命令,我自己罚自己面壁三日。而你们,每个人扣十天的月例银子。现在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每个人打断两条腿,少一条都不行。这些女人如果敢动手,照打不误。”

安争走到一侧的大柳树下坐下来,要了一壶酒,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金三令:“受委屈了。”

金三令抹了抹红红的眼睛:“委屈不怕,就怕毁了咱们天启宗的名声。”

安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给你出气。”

一群汉子将那些闹事的男人按住开始打,一片哭爹喊娘的声音和骨骼折断的声音。

第一百一十七章 快救人

安争坐在大柳树下面,和金三令喝酒,聊过去。

他们面前打的一片狼藉,那些闹事的碰瓷的被打的哭爹喊娘。

可是在安争和金三令这边,却安静的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四年前我初到边城的时候,第一个招进来的人是胖四,第二个就是你。当时边城就你们两个独行大盗,别人说你们杀人如麻,但我却知道,你们从不滥杀无辜。”

安争喝了一口酒:“当时就想敬你一杯,你说我是主你是从,这杯酒不能敬。可在我看来,咱们之间从没有什么主从的关系。我敬重你为人,称你一声大哥,所以当时我灌了你一杯,自己喝了三杯。”

他把酒壶递给金三令:“那年,边城大王村的百姓被毒狼寨的人洗劫,一个小村子七十多口人都被杀了。你一个人一把刀杀进毒狼寨,中七箭,三刀,身上两处被长枪戳出来窟窿,这伤口还在吧。”

金三令带着眼泪的笑了笑:“怎么不在,阴天下雨就还疼呢。”

安争点了点头:“把那些人渣都给我拽过来。”

一群汉子拖着被打断了腿的那群人到了安争面前,往地下一扔之后,那群人哀嚎的声音震得人耳朵都麻。

安争道:“把上衣脱了吧。”

金三令犹豫了一下,把上衣闪开,那身上一道一道的伤疤触目惊心。

安争指着金三令身上的伤疤:“这样一个人,你们打他骂他的时候他没还手,是因为他忍了而不是怕你们!”

他看向金三令:“我后来打听过,你之所以一个人杀进毒狼寨,是因为大王村一位老婆婆在你穷困潦倒的时候,给你熬了一锅粥。你说过很多次,如果当时没有那一锅稀粥,你可能已经死了。听说毒狼寨的人洗劫了大王村,你从一百三十里外一夜赶回来,可到的时候大王村已经遍地尸骸。”

“然后你去了毒狼寨,杀光了所有的土匪。”

安争看向那些倒在地上的男人:“你们在他面前,也敢称为男人?!你们打他骂他羞辱他,他不还手,是因为他不愿意让天启宗背上一个欺负老百姓的骂名。真以为他不敢打你们?不敢废了你们?”

其中一个男人知道这次遇到了硬茬子,忍着痛求饶:“安爷,安爷我们知道错了。这件事是我们不对,咱们就这么算了好不好?”

一个女人在后面嚎叫:“算了?他把你们打成这样怎么能算了?我要让他倾家荡产!”

安争叹息一声,然后转过头:“我从来不愿意看到女人挨打,大部分时候打女人的男人都是混账王八蛋。可你这样的女人,也不配做个女人。”

那女人还在尖锐的嚎叫着:“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敢打我,我就让全方固城的人都知道你们天启宗都是无赖流氓!”

安争重新坐下来:“查查他们的底细。”

杜瘦瘦立刻安排人去查,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就从附近的街坊那收集来不少消息。

“这伙人都是一家的,就是方固人。他们常年靠着碰瓷敛财,给了方固府不少孝敬,所以方固府也不过问。他们专门盯着从外地进京城的人,不少人都被他们讹诈的倾家荡产。这些人看来还不是全部,据说他们的团伙规模要过一百人。估摸着现在外面还有他们的人看着,怕挨揍暂时不敢露面。”

杜瘦瘦对安争低声说道:“每年他们都能从外地进城的人身上讹诈不少钱,本地人也没少被他们欺负。方固府收了好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安争点了点头:“把这些人全都拖到宗门里,派人去方固府,问问咱们那位知府徐正声徐大人这件事他想怎么处置。”

曲疯子从大门那边过来:“我去吧。”

安争点头:“你去也好,那边你去的次数多了,也算熟门熟路。”

曲疯子笑了笑:“我岁数大了,跑跑腿还行。如果年轻二十岁,我也上去打几下。”

安争笑:“你还是算了吧,打人不疼,自己手疼。”

曲疯子转身走向那几个捕快,那些捕快也知道安争不好惹,听曲疯子说了几句之后随即过来。为的那个捕快对安争点头哈腰:“安爷,这件事我们也都瞧着呢,你就放心吧,知府大人那边如果问起来,我们会如实说。”

安争道:“辛苦,回头请你们喝酒。”

那几个捕快听到安争说请喝酒,知道有好处可拿,随即更客气起来,转身和曲疯子去了方固府。

那些女人包括那个老太太还赖在地上不起来,安争也懒得理,让大汉们围了一圈,一个也不许放走。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那些女人觉得躺着撒泼也没什么意义,都坐在地上破口大骂。她们到现在还没觉得,这次遇到的是根本就啃不动的大石头。

这些人也是贪钱贪的没了脑子,觉得安争他们是从外地进京城的,而且听说天启宗很有钱,所以就谋划了一下碰瓷碰到天启宗大门口来了。

不多时,方固府的师爷刘随,方固府知府徐正声身边最亲信的人亲自赶了过来。这是一个看起来态度永远都很谦卑的人,不过安争很清楚这样的人肚子里有多少花花肠子。

“安爷,你看这是怎么回事,闹的这么热闹。”

刘随先是给安争见了礼,然后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这件事知府大人已经知道了,闹的这么大,过场还是要走的。一会儿我的人会把那位金三令金爷带去府衙,随随便便走个场面,晚上就把人送回来了。”

安争还需要靠方固府的人来一步一步接近朝廷高层,他还要救出小七道的娘亲叶韵,所以暂时不能和方固府撕破脸。他虽然厌恶徐正声,也厌恶这个刘随,但现在面子上的事还要维持着,钱还要花。

他笑着回答:“最近家里来了人,带来一些土特产,回头让人送去你家里尝尝鲜。”

刘随立刻笑逐颜开:“安爷你放心,咱们方固府是法治之地,怎么可能让一群泼皮无赖占了理。大人那边我来说就是了,让这位金爷先委屈委屈?”

安争点头:“胖四,你和金三令去府衙。”

胖四是个和杜瘦瘦看起来差不多身材的汉子,立刻点头:“行,我们这就去。”

曲疯子道:“我也去吧。”

安争嗯了一声:“你也去,晚上把人带回来。”

刘随回头看了看那些碰瓷的:“这些人安爷打算怎么处置?”

安争问:“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

刘随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最终还是要压下来的,我看不如这样,人我先带都带走,反正金爷不是也没吃亏吗。你把他们打的也够惨了,我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以后招子放亮些,不敢再来惹事就是了。回头把人放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安争道:“你看着处置就好。”

刘随抱拳:“那行,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他派人找了几辆大车,把那些断了腿的男人全都装进去,然后带着那群表演哭的死去活来的女人走了。

安争进了天启宗大门,看到曲流兮和古千叶肩并肩站在那,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又见识到了人性的丑恶了?”

安争问。

古千叶叹道:“如果不是小流儿不让我出手,这些人已经被我灭了。”

曲流兮道:“如果杀了他们,事情闹的太大,对咱们天启宗也没什么好处。”

古千叶道:“我就不明白了,为了一点儿钱,人怎么能丑恶到这种地步?那个老妇,最起码也有六七十岁了,怎么能如此的丑陋?金三令的事我也知道,当初救他的那位老婆婆自己家里穷的厉害,可还是拿最后一点儿粮食给金三令熬了一锅稀粥,那是真善,是慈爱。同样是老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安争道:“人是最复杂的生物了,我曾经见过的比这丑陋的还要多的多。”

外面围着的人群也逐渐散去,其中有不少人和那些碰瓷的是一伙的。他们之前没敢乱动,是因为他们看出来安争的人真敢出手。他们随着人群散去,不时回头,眼神里都是凶狠。这些人其实和草原上的狼眼神里的凶狠也一样,因为贪婪,令人堕落的贪婪。

安争进了大门之后安排了一下,让大家继续练武,然后给小七道和杜瘦瘦他们制定好修行的计划。安争不需要给小七道聘请先生,当世没有几个人比曾经的他更为强大。虽然现在安争的修为境界远远的打不到曾经的高度,可脑子里的东西还在。

小七道很懂事,让人心疼的懂事。到了京城这么久他也没主动打听过他娘亲的事,但安争很清楚他心里有多急。

“小七道,你放心,我正在努力,很快就会把你娘亲接出来的。”

安争揉了揉小七道的脑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修行,只有你变得更强大,将来才能保护你娘亲,让你娘亲不再受到欺负。”

小七道回头看了看挂在自己房间外面的那面酒旗:“安争哥哥你放心,我会好好修行,将来不让任何人欺负我娘,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欺负咱们天启宗的人。”

安争笑:“我相信你。”

小七道攥紧了拳头:“我也相信安争哥哥。”

安争看着那面酒旗:“对了,一直没有问过你,这酒旗是谁给你娘亲的,你还记得吗?”

小七道仔细回忆了一下:“我曾经问过娘亲,娘亲只告诉我说,是当年她刚刚有了我的时候,一个我最亲最亲的人,从一位高人那求来的。”

安争想了想,大概猜测那酒旗上的剑意,应该是小七道的亲生父亲从某个高手那求来的。燕国的前太子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他担心叶韵母子也会遇到危险,在叶韵刚刚有了身孕之后,就求来了这样一道剑意。叶大娘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这剑意封存在酒旗之上。

当初在幻世长居城的时候,安争曾经借过那酒旗上的剑意。不过那个时候安争太弱了,借来的力量也很弱。安争总觉得,那酒旗里真正的力量,强大的没有道理,也不讲道理。

或许,只有遇到了真正的强者,又或者小七道的实力到了一定的高度,才能把酒旗上封存的那一道剑意真正的力量挥出来。

时间过的很快,从人的指缝里悄然溜走,夜色降临在了这座都城。

安争看了看外面微微皱眉:“派个人去看看,金三令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就在这时候,一身是血的胖四怀里抱着一个人,背后还背着一个人,脚步踉跄的冲进了院子里:“快救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人头落地

胖四是个很剽悍的北方汉子,过一米九的身高,胖但并不虚浮,很强壮。可冲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几乎站不住了,身上的血流下来洒了一路。

第一眼看上去,完全看不出来他身上有多少伤,衣服上有不少口子,很轻易就能看出来那是利刃砍出来的。他一只手抱着金三令,胳膊上的肌肉全都绷了起来。后背上背着曲疯子,另一只手托在后面。

安争冲过去的时候看到,胖四抱着金三令的那条胳膊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肉往两边分开着,能看到里面白森森的骨头。他就这样一身伤的情况下,咬着牙把金三令和曲疯子带了回来。

看到安争的那一刻,胖四终于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曲流兮从屋子里冲出来,迅的取出药箱。

“我师父被人打晕了,抬进去休息,包扎外伤。”

“胖四身上都是外伤,先处理,没有内伤。”

“金三令”

安争看到曲流兮的手颤抖了一下,他的心立刻往下一沉。

“他怎么样?”

“他死了。”

曲流兮的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手在不断的颤抖着。这些年她治疗过很多人,可还是第一次看到宗门里的人死去。

金三令身上的刀伤很多,比胖四要多一倍。他的身体几乎都被切断了,那些刀伤全都深的让人心里寒。最致命的伤口在脖子和心口,一刀切断了他的喉管和动脉,一刀捅穿了他的心脏。

“救他。”

安争单膝跪下来,看着金三令的尸体眼睛都红了。

曲流兮苍白无力的摇头:“救不了,就算是紫品的神药也救不了了。”

安争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片刻之后,他站起来,大步往外面走去:“治好疯子和胖四。”

杜瘦瘦担心他,连忙追了过去。但被安争拦住,安争让他在家里照看着。古千叶从兵器架子上顺手摘下来一把环刀,跟在安争后面出了大门。

才到门口,刘随带着一群捕快也赶到了。刘随累的呼哧带喘,脸上都是汗。他看到安争往外走,连忙跑过来拦住:“安爷,安爷你听我说,这件事出乎我的预料了。安爷你先别走,听我解释。”

安争站住,冷冷的看着刘随:“我把人交给了你,你说到了晚上把人给我好好的送回来。现在人回来了,身子几乎被人砍成了肉泥,你想怎么给我解释?”

刘随喘息着说道:“我也没有想到那群人如此的丧心病狂,知府大人特意让我教训了他们,告诫他们不许早来惹事。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大的胆子,买通了一些黑道上的人在半路上对金爷他们三个下手。这件事交给我来查好不好?安爷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安争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刘随的眼睛:“你给我的交代稍后我在要,现在你告诉我,他们买的是谁。”

刘随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啊?”

安争一伸手抓住刘随的衣服把他举起来:“才出事,你就知道是那群人买了杀手,你不知道买的是谁?我给你面子让你把人带走,现在人这也回来了,你不是要给我一个交代吗,现在告诉我那些杀手是谁?!”

刘随看着红了眼睛的安争,不是不想说,是因为他现在还真不知道那些人买通的是谁。安争现在的样子就好像一头野兽,他知道自己一旦胡乱说话,今天晚上方固城里就是血雨腥风。以他对安争的了解,安争为了自己人可以把整个方固府翻过来也在所不惜。

“安爷你听我说,这件事必须交给府衙来处理,知府大人已经赶去府衙了。”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自己找。”

安争随手把刘随扔在一边:“你说了,我只杀动手的人。你不说,我就查到一个杀一个。”

刘随几乎快急哭了,抱着安争的腿不敢撒手:“安爷我求求你,我是真不知道,我求你今晚千万别动手。这件事交给知府大人处理,他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方固城不能再出事了,不然知府大人也没法跟朝廷交代啊。”

安争一脚把刘随踢开:“这些和我无关,我只要凶手。”

刘随嗓子沙哑的喊:“安爷你别冲动,那些人肯定藏起来了,不好找。”

安争大步往外走:“这件事,方固府就别管了。”

他出门,顺着血迹一路走,走到距离天启宗大概二里路远的地方,看到了地上有更多的血迹。胖四的武功不俗,虽然不能修行,但体术已经很强。他虽然受了重伤,但以他的强悍跑了这二里路,最初的时候度也不会很慢。而且追杀他们的那些人目标就是金三令,所以也没一直追下来。

安争看着四周,放佛看到了一群杀手围攻胖四和金三令他们的画面。

他仔细的寻找,看到了往别的方向去的血迹,然后他顺着血迹继续追。

刘随在后面追过来:“安爷,这件事真是不简单,那些杀手也可能很有来头,不然谁敢在京城里杀人啊。”

安争不理会,继续一边查看一边往前走。

刘随跟在他屁股后面:“安爷,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也要考虑一下。你们毕竟是刚刚从外地来京城的,对京城不了解。有些时候,黑道上见不得光的人,比明面上的人还不好应付。您在兵部前途无量,何必为了这事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安争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不要前程,我要杀人者死。”

刘随知道劝不住安争,连忙派人回方固府去通知知府徐正声。安争对古千叶微微点头,古千叶随即悄然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古千叶返回,在安争耳边轻声说道:“我跟着刘随的人回了方固府,没多久徐正声就派人离开了府衙,我又跟着那个人走了一路,去的地方不是那群碰瓷的人住的地方,就是杀手在的地方。”

安争点了点头:“咱们走。”

古千叶一掠冲了出去,安争在后面紧紧的跟着。刘随不知道他们俩说了些什么,想追也追不上了。

古千叶带着安争穿过了几条街,到了一家客栈外面。安争推开门进去,客栈的老板和伙计正在屋子里吓得团团转呢。

“人呢?”

安争问。

那客栈老板扑通一声跪下:“这位大爷,你们江湖上的事千万不要牵连小店啊,我们也是小本生意,不敢招惹大爷你们这些江湖上的人啊。”

安争翻出来一张银票递给那客栈老板:“这些银子足够你们过一辈子安生日子,告诉我那群人往哪边走了,你们明天一早就离开方固城,过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那老板本来想拒绝,可看了看那银票上的数字又无法抗拒,他将银票接过来指了指门外:“那边去了,大爷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安争抱拳:“谢了。”

他转身冲出去,和古千叶两个人顺着大街往前跑。跑了大概不到三里路,就看到前面几辆马车快的往前奔驰。安争掠过去直接到了第一辆马车前面,然后伸手抓住缰绳往下一压,那马嘶鸣了一声后摔在地上,动都不能动了。马车骤然停住,车厢往前冲,安争一脚踹在车厢上,那车厢立刻就散了架。

马车里的人滚出来不少,安争一眼就看到其中一个就是白天被打断了腿的男人之一。

后面马车里的人冲过来,安争伸手,从古千叶手里拿过来那把环刀。几十个大汉手持兵器朝着安争扑来,安争迎头一刀将最前面的一个劈开,然后虎入羊群一样大开杀戒。

大街上喊声不断,刀子破开皮肉和骨骼的声音夹杂在其中。

安争的刀切开一个人的脖子,然后将下一个人拦腰斩断。那几十个人朝着他冲,他逆向而行,从一头杀到另一头。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把几十个人全都砍翻在地。他手里那把凡铁的环刀,已经被崩出来不少缺口。

一身是血的安争把几辆马车都踹翻,从里面把人一个一个的揪出来。他让那些人跪在那,跪成一排。

他把刀放在第一个人的肩膀上:“告诉我,你们雇的杀手是谁?”

第一个人颤抖着不敢说话,安争手起刀落将脑袋砍了下来。然后他走到第二个人面前,将刀放在那个人的肩膀上:“说不说?”

“我不知道啊”

第二个人哭着喊了一声,安争再次一刀斩落。

他走到第三个人面前:“说不说?”

“是四方会!”

第三个人跪在那不住的磕头:“是四方会,管事的雇了四方会的人要杀那位金爷,然后我们就连夜全都藏起来,明天一早就离开京城。管事的说,这口气不能咽下去,杀了人之后哪怕不在京城混了也要让你们知道我们的厉害。他还说在出京城躲几天然后再回来,一个一个的弄死你们的人。你们的人出来一个就杀一个,让你们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安争问:“管事的是谁?”

那人连忙回答:“有两个,一个是老太太,之前受了惊吓,就在后面马车里。还有一个是老太太的儿子胡端环,也是我们的领头人。是他把我们召集起来的,平日里做什么事都是他安排。”

安争再问:“他在哪儿?”

那人回答:“应该还在方固府里,和知府大人在交涉。”

安争刀落,将那人杀了。他一刀一个,将剩下的十几个人全都杀了,一个都没留。

杀过之后,安争提着崩出无数缺口的血刀,冲到了方固府衙门外面。他一脚将府衙的大门踹开,拎着血刀大步而入。里面几个当值的捕快吓了一跳,却没有一个敢拦住的。安争穿过大堂,走到后面书坊,一脚把书房的门踹开。

正在屋子里和一个人说话的方固府知府徐正声看到安争进来,吓得脸都白了,可片刻之后又站起来一拍桌子:“安争!你夜闯府衙,想干什么!”

安争根本没有理会他,侧过头看了看那个坐在徐正声对面,一时之间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男人:“你是胡端环?”

那个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猛的摇头:“我不是,我不是!”

安争看向徐正声:“徐大人问我想干嘛?我来告诉你”

他一把将胡端环抓过来,一只手按着胡端环的脑袋,就按在徐正声的桌子上。另一只手举起血刀,然后猛的往下一斩。已经不再锋利的刀子扑哧一声将胡端环的脖子切断,脑袋留在了桌子上,身子掉了下去。从脖子里喷出来的血,喷了徐正声满身满脸。

“徐大人,我就是来杀人的。这件事还没完,现在轮到我问问你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徐正声下的瘫坐在地上:“安安爷,这件事我也不知情啊,这不是正在问吗。我只是知道肯定是他找的人,但他跟我这胡说八道的,我也没问明白呢”

安争问:“四方会在哪儿?”

徐正声下意识的指了指外面:“就在东四条,四方会馆。”

安争一抖手腕,那血刀砰地一声戳在徐正声两-腿-之-间:“如果让我知道你事先知情,就算我人头落地,也要你的人头先落地。”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不可能

安争走到徐正声面前蹲下来,看着徐正声的眼睛说道:“给你面子,是因为你是当官的。你我谁也不招惹谁,我蹚我的道,你你的财。但现在我的人死了,杀人的人跟你在一起,我很想听听你怎么说。”

徐正声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明明吓破了胆子可还死撑着:“安争,我身为朝廷五品官员,怎么可能受你的威胁。本官正在调查命案,你却闯进来在我面前直接杀了人。现在你居然跟我要一个解释,只怕稍后公堂之上,你要给我一个解释才行。就算是你给了解释,大燕国朝廷的法度也容不得你放肆。虽然你背后有兵部撑着,但我背后有朝廷的王法!”

安争冷笑:“别说的这么正大光明,我也没有时间听你在这说废话。我只问你一句,那些人买杀手杀我的人这件事,你提前知情还是不知情。”

徐正声的脸色苍白,下意识的往后爬:“我你这是在威胁本官吗?!”

安争站起来,手握着那崩出无数缺口的钢刀的刀柄:“徐大人,我再说一遍,你别在我面前说这些官话。我认真的告诉你,你的王法制我之前,我必杀你。死的人是我的家人,这件事完不了。谁拦我,我杀谁。你若是不想死,就跟我说实话。我已经杀了几十个人,不在乎多一个。”

徐正声嘴角颤抖着回答:“安安爷,我是真不知情。我知道你家人被害心里难过,但你总不能一点王法都不顾吧。”

安争转身:“那我就等着徐大人的王法,还是那句话,你可以试试。”

他大步走出方固府衙门,大堂里那些赶来的捕快一个个的吓得往后退。他们手里握着佩刀的刀柄,可谁也不敢抽出来。刘随早已经没有了胆子,他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亡命之徒。自燕国建国以来,只怕也没有一个人敢在方固府的府衙里,当着知府大人面一刀剁下来一颗人头。

安争走出来看了一眼刘随,刘随吓得往后躲。

安争冷冷的说道:“回头劝劝你的那位徐大人,这件事该怎么处置。我天启宗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宗们,可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仇人就别想活的好。”

刘随当然明白安争的意思,连忙点头:“安爷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处理。”

安争从一个捕快的腰畔将佩刀抽出来:“借刀一用。”

那捕快想拒绝,可根本就来不及躲闪。他眼睁睁的看着安争拎着自己的佩刀走出衙门,想求助同伴,可谁也不敢靠前。

安争出了方固府衙门,对站在门外的古千叶说道:“你先回去,今夜我杀人太多,可能会有人对宗门出手。如果宗门里出什么事,你带着他们离开,找地方暂避。”

古千叶摇头:“我跟着你。”

安争想劝,但从古千叶的眼神里看出来一种决然。

他想了想说道:“若我死了,那鳞片应该就能自己飞出来,你带走。”

古千叶突然生气的喊了一声:“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

安争不理解古千叶为什么骂自己,也没有多想,大步朝着东四条大街走去。古千叶气的脸色白,看着安争离去的背影,又一跺脚跟了上去。她才追上去,曲流兮就在后面追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古千叶问道。

曲流兮看着前面的安争,语气平淡之极的回答:“我师父的伤我已经治了,胖四的伤我也已经治了。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跟着他,他若死了,我也不活。”

古千叶沉默片刻:“那你跟在我身后。”

三个人穿过了好几条大街,走到东四条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此时月色正好,四周的天色也不算太黑暗。

四方会馆就在东四条大街正中位置,门面很大。在方固城里有很多会馆,都是各地的商人在方固城筹建的。几乎每一个大一点的州府,在方固府里都有会馆。这些来自同一地方的商人建立会馆的目的,就是团结家乡的人,一同经商,一同面对什么难题。

虽然在大部分时候这些商人彼此之间也勾心斗角,但在面对外人的时候,他们往往表现的格外团结。

正因为如此,大的会馆在方固城里也是势力惊人。

外地的商人想在方固城展,就要联络京城的官员。官员需要从他们手里获得财富,他们需要从官员手里获得特权,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相处融洽。不过不同的会馆之间,矛盾不断。毕竟方固城再大,商业也就那么大的市场,所以竞争格外的激烈。

四方会馆的大门关着,门口的两盏气死风灯散着惨白的光。大门紧闭,院子里似乎也很安静。

一般来说,会馆的名字都是以州府来命名的。比如燕国东杨州的商人建立的会馆,就叫东杨会馆。可这里叫四方会馆,所以从名字上无法判断是什么地方的商人筹建。

然而安争已经根本不去考虑这些了,他脑子里只有四个字杀人者死。

他走到四方会馆的大门前,手里的长刀划过一道匹练笔直的劈了下去。长刀精准的切进大门的门缝里,将里面的门挡切断。他推开门,迈步而入。

四方会馆看起来很大,一进门是一条很长的过道,过道两侧种了不少竹子。南方的翠竹在北方不容易成活,不过看起来这里的竹子倒是生长的不错,似乎至少有十年左右的时间,郁郁葱葱。过道就在竹林之中,竹林虽小,可气势不减。

安争进门的一瞬间,门口两侧分别有一道黑影扑了过来:“什么人敢夜闯四方会馆!”

其中一个人伸手转向安争的咽喉,另外一个人扫堂腿扫向安争的脚踝。两个人同时出手,显然配合默契训练有素。

安争微微皱眉,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他的左手探出去抓住转向自己咽喉的手,扭住手腕一转,咔嚓一声那人的臂骨就断了不知道多少截。安争的右手握着长刀从下往上一撩,刀光洒出去一片银辉,从那人的下颌处劈进去,将脑壳直接劈开。

安争将断了胳膊的人往怀里一带,膝盖顶在那人的小腹上,那人闷哼一声随即软倒了下去。

安争将长刀放在那个人的脖子旁边冷声问道:“今夜可是你们出去杀了人?”

那人疼的脸都扭曲了:“你真是不要命了,居然敢闯四方会馆,你可知道四方会馆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这里的人你惹不惹得起?”

安争道:“我不想再听废话。”

手起,刀落,人死。

安争一脚将尸体踢开,大步向前。

他刚往前走了两步,竹林之中一杆长枪毒蛇一样刺了出来。那长枪借着竹林的暗影掩护,出来的时机又恰到好处。枪尖上泛着月色的冷冽,还有一股比月色更为冷冽的杀气。

安争出刀,刀一磕一挑,将枪尖从枪杆上卸了下来。然后刀身向前直劈,从枪杆的正中劈过去,将枪杆完美的一分为二。

长刀一直劈进竹林里,然后一股血从竹林里洒了出来。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倒在地上,额头上有一道红线。片刻之后,红线啪的一声崩开,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从里面喷涌出来。

安争再次向前,竹林里一把弯钩从安争身后探出来,锁向安争的脖子。弯钩这种兵器不好练,可一旦练好,诡异无比。那弯钩的度很快,然而因为太平稳而且出手的人对风向和风力都有判断,所以这一下悄无声息。

安争将长刀竖起来放在自己脖子前面,弯钩当的一声勾在了长刀上。安争的右臂上肌肉条条崩起,他将刀往前一送,竹林里的人就被直接带了出来。那人从安争的背后被拽出来,安争也不回头,直接向后一脚踹在那人的小腹上,那人的身子随即向后飞了出去。

安争一抖手,挂在他长刀上的弯钩转了一个圈,然后随着安争向后一甩长刀飞了出去。弯钩笔直的划出来一道流光,然后噗地一声戳进后面那个人的胸膛里。自始至终,安争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

“好狂妄的人!”

竹林里有人喊了一声,然后就是弓弦响。三支羽箭从竹林之中射出来,取安争的咽喉,心口,小腹。

竹林很密集,这个人射出的羽箭居然能避开那些竹子,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羽箭来势很快,转眼之间就到了安争的身前。

安争连出三刀,快如闪电,将那三支几乎同时而来的羽箭全部斩落。羽箭有先后,出刀有先后,不过转瞬之间,刀落而箭落。

安争长刀一扫,身边的一片竹子就被整整齐齐的斩断。翠竹摇晃着倒了下来,还没完全倒下的时候安争第二刀劈落,至少几十根竹子被斩断出来一米多长的一截。每一根竹子的一头都是斜着劈开的,所以格外的尖锐。

安争一个侧踢,脚横扫,将那些竹子全都踢飞了出去。一片一米多长的柱子飞进竹林深处,所过的地方,拦路的柱子都被切断。

片刻之后,竹林里一声闷哼。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身上被四五根胳膊粗的竹子刺穿,巨大的惯性又带着他的身体飞出了竹林。竹林有几十米宽,那个人的身子撞断了两根翠竹之后飞到了竹林外面。他的身子重重的撞在墙壁上,而那些刺入他身体的主子又戳进墙壁之中,将这个人的尸体挂在墙壁上。

“住手!”

有人快步从庭院里面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了一声。

在这个人身后,至少十几个人手持兵器跟着跑过来。

与此同时,从竹林里也掠出来至少六七个大汉,手里端着连弩,将安争团团围住。

先跑出来的那个人脚步有些虚浮,显然是不会武功也不懂修行的。这个人身上穿着一件灰布长衫,脚步很急,所以有些踉跄。他跑出来的那一刻,看到安争手里滴血的刀子和地上倒着的尸体,脸色立刻就变了。

“你怎么闯到这里来了!”

他喊了一声,语气之中都是愤怒。

安争用长刀一指那个人:“原来是你,原来你知情。”

那个人愣了一下:“我知情?我知道什么?我只看到你提着刀杀进了四方会馆,已经杀了好几个人!”

安争冷笑:“那你知道不知道你的人,就在不久之前拿了银子杀了我天启宗的人?”

那人脸色一变:“这不可能!”

第一百二十章 我自己来

安争扬起手里滴血的长刀:“你为什么在这?”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吩咐人把大门关上。安争身后,曲流兮和古千叶做好了血战的准备。

两个人跑过去将大门关好,又用木头顶上了。此时院墙上,屋顶上,都有伸手不俗的黑衣人守住,连弩已经对准了安争他们。

“这里可能有些误会,你先把刀放下。”

那人看着安争语气平和下来后说道。

安争看着那张脸,曾经在自己面前出现过好几次的满是善意的面容。在武院里,对他赞不绝口。在武院外,提醒他注意丁盛夏。

兵部主事许乱。

许乱把手往下压了压,示意那些人不要出手。但因为刚才安争杀了人,所以这些黑衣大汉全都对安争充满了敌意。

“你才到京城,刚入武院,很多事你都不知道。四方会馆是兵部的。兵部专门建立了四方会馆的目的,就是从燕国各地招收愿意为国效力的人。这些人或许出身不好,或许有些什么过错,从而不能参军。但他们也愿意为了燕国而抛头颅洒热血,所以兵部不能不给他们一个机会。”

安争冷笑:“但兵部缺钱,没办法养这这些人,所以只好让他们自己接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赚钱对不对?”

许乱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安争道:“你问问你的手下,是谁今夜收了银子,在春阳街上刚刚杀了人。目标叫金三令,刚刚从方固府衙门出来不久。和他同伴的还有两个人,一个叫曲疯子,一个叫胖四。这三个人都是我天启宗的,金三令被他们杀了,曲疯子和胖四重伤。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给我解释这个误会。”

许乱的脸色一变,回头怒问:“刚才是谁出去了!”

跟在他后面的那十几个大汉之中,显然有人脸色不对劲。这些人互相看了看,其中有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高翔!”

许乱转身叫了一声。

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跑过来,有些虚胖,所以跑几步就显得气喘吁吁:“大人,这件事这件事还没来得及跟你汇报。刚才确实有人出去办事了,不过我们没想到目标居然会是天启宗的人。我们要知道也是咱们兵部的人,就算是给再多的银子也不能出手啊。”

啪的一声!

许乱一抬手给了高翔一个耳光,格外的响亮:“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你们随便接生意,每一件生意都必须我亲自审定能不能接,我审定之后才能做决定。”

高翔捂着脸道:“可是大人兵部拨过来的银子早就用完了,兄弟们想上战场为国效力,因为最近战事不是很紧所以一直没有命令下来。大家吃吃喝喝都需要花钱,难道我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们饿肚子吗?”

许乱怒道:“就算都他妈的饿死,也不能胡乱出去杀人!”

一个文人,破口大骂,可想而知他的怒火。

高翔道:“大人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几百号人,几百张嘴,难道真的要饿死人?”

许乱脸色白:“你居然还敢辩驳?从一开始兵部就下了严令,不许随便接生意,每一个生意都要由我来亲自审定,谁要是随意出手就必将严惩不贷。这些话,看来你们都忘了。”

后面一个大汉喊道:“老子被你们招来,不是来受气的。说好了给老子一个上战场建功立业的机会,可等了大半年什么都没有等来。老子在家乡的时候横行无忌,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在这个破地方憋闷着,还要受气还没钱花,老子凭什么受这个委屈!”

另外几个人跟着附和:“说的就是,当初说的好好的,不计较我们的出身不计较我们之前犯下什么事,只要上战场就能给我们一个干干净净的身份,还能升官财。现在倒好,非但不能升官财,还要整天受苦,这他妈的叫什么事?!”

“早知道跟着兵部干事受这等委屈,老子才不来呢。真以为老子是想为国效力?啊呸!还不是因为你们允诺了可以让地方把我们的案底都削掉,还没准能建功立业我们才来的。谁他妈的有那么伟大,我们就是为了前程来的。现在到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还不许我们自己赚点零花钱?”

安争冷笑:“许大人,看看你招的这些人!”

许乱对安争说道:“这件事确实是我的疏忽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他背后一个大汉喊道:“查什么查?就是老子干的!老子叫刘骜,平原城人。你们去平原打听打听,老子杀人放火什么时候不是看心情。老子愿意杀人就杀了,你牛逼就过来杀了我给你死了的人报仇!”

他旁边五六个人凑过来:“就是我们出去干的活儿,怎么的吧,你要打就过来打!”

其他人都在观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乱看向高翔:“这就是你养的人?”

高翔耸了耸肩膀:“大人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你把人交给我,我总得让他们吃饭。他们吃不饱饭就闹事,难道大人你想看到京城里乱起来?这几百口人,真要是都出去闹,只怕会惊动更多的人吧。别说下官办事不得力,我倒是觉得已经尽力了,而且做的还不错。”

那个叫刘骜的大声说道:“高大人说的没错,他做的挺好。”

六七个人跟着起哄:“就是,高大人最起码有门路让我们赚钱养活自己,兵部这些日子都干了什么?把我们招来就不闻不问了,这是拿我们当傻子吧?”

“江湖上的事,江湖了。不就是杀了个人吗,既然正主找上门来了,那就按照江湖规矩办,你有本事杀了我,你没本事,老子再把你杀了。你身后那俩大闺女看着也不赖,天仙似的。老子杀了你的人,还要玩了你的女人,你能怎么样?”

许乱回头怒斥:“信不信我现在就军法惩处你!”

刘骜冷笑:“老子还不伺候了呢,兄弟们,咱们走!”

他一喊,六七个人跟着他往外走。不过其他人倒是没有立刻就动,一直还在观望。

“走?”

安争的长刀指向刘骜:“你觉得你今天走的出去这道门?”

刘骜一拍胸脯:“老子在平原杀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你一个毛头小子吓唬谁呢?”

许乱连忙挡住安争:“安争,这些人确实来路都有些不干净,但兵部一定会管教的。这件事交给兵部来办,兵部一定还给你一个公道。”

安争冷笑:“方固府的徐正声也是这么说的,我刚刚当着他的面杀了买凶的人,就在方固府衙门里。”

许乱大声道:“方固府能和兵部比吗?这是咱们兵部内部的事,自然交给兵部内部解决。”

安争摇头:“这是我的事,方固府衙门也好,兵部也好,谁也管不了。”

高翔拉住许乱:“徐大人,既然是江湖事,咱们就别搀和了。我看让他们自己解决就好,咱们看着就是了。这件事还不是大人你自己上报,你想怎么报就怎么报。”

许乱怒道:“胡扯!你等着兵部的惩处吧!”

高翔冷哼:“我等着兵部的惩处,我傻了吗?兄弟们,干掉闯进来的这三个家伙,再把咱们的许大人送去西天,这件事就是咱们说了算。到时候就说这三个人闯进来杀了许大人,兵部就算想查也没地方查去,你们敢不敢?咱们干完了这一票,回头找机会搂一笔钱就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逍遥快活去!”

许乱脸色极为难看:“你们要造反吗?来人,把他们几个拿下!”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全都没动。这些人本就不是真正的士兵,虽然这段日子以来经过不少训练,但性子还都野着。他们没跟着高翔那群人一起动手已经不错了,指望着他们把高翔刘骜等人抓起来,也不太现实。

安争一把将许乱拽过来扔在自己身后:“回头你自己跟兵部说,看看你们招的这些畜生!”

刘骜怒吼一声:“杀了他!”

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扑了过来,两把长刀分别斩向安争的头和脖子。

安争长刀一扬:“我就帮兵部清理清理门户!”

长刀化匹练,一刀将劈下来的长刀震开,然后刀身斜着撩上去将另外一把刀挡在半空。安争的身子往前一欺,左手的拳头轰在对面那个大汉的胸口。他的拳头从这个人的前胸砸了进去,又从后背穿出来。当他的拳头击碎了脊椎骨突出体外的时候,他手里还攥着一颗尚且在跳动的心脏。

安争单臂将尸体举起来,然后猛的一砸,用尸体当兵器把第二个大汉撞飞了出去。

不等那大汉站起来,安争一个箭步掠过去,然后一脚踢在那人的脑袋上。砰地一声,那人的脑袋就好像被重锤砸碎的西瓜一样爆开,红的黑的白的飞的到处都是。

安争连杀两人,杀心大起:“杀我兄弟者,纵千万里,我必杀之。”

刘骜身边的四五个人全都冲了过来,各种兵器往安争身上攻击。这些人体术都很不俗,不过没有修为之力,对安争根本构不成威胁。

就在安争将第三个人砍翻在地的时候,刘骜忽然一抬手,一道寒光瞬息而来,从出手到安争面前,快的根本让人没法反应。

飞剑!

须弥之境的修行者!

这是安争重生以来,第一次靠自己真正的实力和须弥之境的修行者直接交手。上一次安争和须弥之境的强者甄壮碧交手的时候,靠的青铜铃铛。而这个刘骜看起来五大三粗,但无比的阴险。他让那些不能修行的人冲上去和安争缠斗,而他作为一个须弥之境的强者,居然偷袭!

那短剑精光四射,带着一股寒气。

当的一声!

安争将长刀竖起来挡在自己额头前面,可是长刀立刻就断了。

安争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飞了出去,他手腕上北冥有鱼四个字亮起来,鱼鳞自动飞出来挡在他面前。

飞剑上的力度太大了,安争还是被震飞了出去。

“找死!”

古千叶怒喝一声,一伸手握住了挂坠。

安争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手扶着古千叶的手腕:“不用,我自己来。”

他看了看手里瞬间被震断了的长刀,然后随手丢在一边。

他没有取出青铜铃铛,也没有取出许眉黛送给他的东西,深吸一口气后朝着刘骜大步走了过去。

那是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雄阔!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个都不能剩下

刘骜看着被自己一击震飞的安争愣了一下,然后放声大笑:“外界传闻你有多厉害,甚至还有人说你是百年一遇的天才,拿你和大鼎学院的苏飞轮,太上道场的风秀养,还有武院的聂擎相提并论。原来这些传闻,都真的只是传闻而已。以你的实力,根本没有任何资格与那三个人相比。”

安争一边往前走一边甩了甩刚才被震的酸的手,嘴角上挂着一抹刘骜看不懂的笑。

“安争你不要冲动,你不是他的对手。”

许乱在后面喊了一声,然后急迫的派人去兵部报信。

刘骜一抬手,那飞剑从半空之中盘旋了一周后飞回他手心里。说是飞剑,其实那只是一柄精光四射的匕。但凡修行者都知道,须弥之境和升粹之境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以气御物,升粹之境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将修为之力转化为体外之气。

而以气御物,简单来说就是将修为之力凝聚成一条线,精准的控制这被操控的物体。所以只要不出手的情况下,一般人很难看出来修行者处于什么境界。而须弥之境其实有个简单的分辨办法,虽然不是特别准确,也能猜的十之七八。

那就是以气御物的大小,能操控的东西越大,说明实力越强。如刘骜这样操控短小飞剑的,一般都是须弥之境下几品的修行者。当然,有人就喜欢小的也没办法。

大部分到了须弥之境中几品的修行者,就会操控真正的长剑,很多喜欢耍帅的人爱踩着长剑满天飞,其实那真的只是耍帅而已。到了须弥之境中几品的境界,就算是踩着一片树叶也可以飞。当然,自己也可以飞,不过不管是御剑飞行还是自己飞,都不是如鸟儿那样自由自在的飞翔,只是短距离之内可以。

到了须弥之境上几品之后,就算是踩着一扇门板飞也没人能说什么。

安争甩着手往前走,而刘骜看他的眼神则逐渐轻蔑起来。

“小子,看你成名不易,想必为了让人知道自己,也没少花银子去炒作。既然你已经有了个不错的前程,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何必自寻死路?”

刘骜把玩着手里的飞剑说道:“老子在平原城的时候,纵然不是无敌也没人能随便击败我。平原城不大,老子就是霸主。在平原城也有不少你这样的年轻人,认为自己的修为境界不低了来挑战我,每年我都要杀那么几个然后丢进河里喂鱼。”

安争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杀你不喂鱼,我杀你要割了你的脑袋做祭品。”

刘骜一怒:“给你脸了,死!”

他一抬手,飞剑划出来一道流光直刺安争的咽喉。须弥之境的修行者之所以强大,升粹之境的人无法挑战,可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能掌控飞剑这样的武器,还因为在修为之力上质的改变和量的增加。如果用俗物来打比方的话,升粹之境的修行者的修为之力是银子,而须弥之境的修行者的修为之力就是金子。

飞剑瞬息而来,安争一抬手,一个无形的气团在他面前爆开。气团恰到好处的在飞剑的一侧炸开之后,影响了飞剑的度和方向,飞剑擦着安争的脸飞向后面。

安争脚下一点,朝着刘骜冲了过去。

可他还没有到刘骜面前,飞剑又从后面激射过来,直刺他的后脑。

安争在向前冲的同时俯身,伸手从地上抓了一把长刀。那是刚才被他杀了的一个大汉的兵器,他长刀在手之后身子强行扭转,一只脚支着身子,本来面朝下捡起长刀,脚腕一扭身子转了一百八十度,改为面容朝上。

他手腕一抖,长刀劈出去正好劈在飞剑上,当的一声脆响,安争的胳膊不由自主的向后荡出去,长刀应声而碎,而飞剑再次偏离。

安争扭身的时候将断刀丢掉,又从地上抓起来一杆长枪。

他刚往前冲的时候距离刘骜大概三十米远,荡飞了两次飞剑之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十五米。刘骜见两次没能击杀安争,心中怒火燃起:“看你能躲开几次!”

他伸手往前一指,飞剑滴溜溜在半空之中旋转起来,然后迎面刺向安争的心口。

安争双手持长枪,枪尖在半空之中幻化出来一片银芒,如毒蛇出击一样精准的刺中了飞剑。

长枪断,飞剑被拨开飞走刺中不远处的一棵树。

安争的双臂麻,而长枪已经被震的扭曲,他将长枪丢掉,脚下一踩,一把长剑飞起来被他一把抓住。

刘骜暴怒,召唤了一下飞剑,可飞剑刺入大树太深,第一下没能及时飞回来。等到他将飞剑从大树里召唤出来的时候,安争距离他已经不足两米。

长剑如一泓秋水,斜着一撩削向刘骜的咽喉。

刘骜身子向后一退,飞剑转瞬之间飞了回来直刺安争的后背。

安争也不回头,长剑在背后一挡。

飞剑打在长剑的剑身上,啪的一声将长剑击断。而安争借助飞剑上的力量,一个大跨步冲了过去。在刘骜惊愕的眼神之中,一拳砸向刘骜的下颌。

刘骜再次向后一闪,拳头擦着刘骜的下颌打空。

刘骜冷笑:“就算你能近我的身又能怎么样,你我实力差距啊!”

他忽然疼的喊了一声,一股无形的修为之力在他脸旁边爆开,气团的力量将他震得脑袋一阵迷糊,脸上的皮肉都被掀开,血糊糊的模样看起来格外的恐怖。

“你居然伤了我?”

刘骜站直了身子,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手上那么多血,刘骜的怒火一下子就到了顶点:“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安争冷笑:“这也是我想做的,若是靠法器赢你,我不算赢你!”

他脚步向前一冲,再次一拳砸了出去。刘骜左手一招再次控制飞剑,右手一拳也砸了出来。

砰地一声!

两个人之间的拳头明明没有碰撞在一起,但是拳头之间却爆开了一声巨响。好像有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向四周荡漾了出去,两个人不远处的几根翠竹啪的一声被切断了,断口处犹如利刃斩过一样齐整平滑。

安争的胳膊不由自主的向后一荡,他的修为之力远不如刘骜,这一下被震得疼。

还没等他调整过来,刘骜的飞剑又到了。

也就是在这时候,那些围观的人似乎是听到了一声很沉重的什么东西擦着地面的声音。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铁箱子被拖着走,又好像是一扇沉重的大门被奋力推开了一些。

没错,是门。

门开了一些,只是一些。只有陈羲自己知道,他只是把门推开了那么一点点而已,连一根手指粗细都没有的距离。

“滚!”

安争忽然一抬手,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刻居然生这样的事!

他一抬手,竟然硬生生的一把将飞剑抓住了。他攥着飞剑的剑柄,然后手心里一股力量如烈火般炽热,飞剑被这股力量挤压的很快变得通红。安争的手一攥,将飞剑攥成了一个铁疙瘩随便丢在地上。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吓傻了似的刘骜:“应该谢谢你,让我知道自己在什么状态下可以杀死一个须弥之境的修行者。”

他的脚下一点,身子爆射出去。刘骜连忙出手一拳砸向安争的面门,安争的手恰到好处的伸出来抓住他的手腕,然后一扭一带咔嚓一声,刘骜的胳膊竟是被直接拽了下来,一股血箭一样从肩膀的断口处喷涌出来。

刘骜拳风里蕴含的修为之力,被安争引着飞向远处,一大片竹林被这狂暴的力量掀翻。

安争看着已经面无血色的刘骜,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只有傻子才会将自己最强的力量完全展现出来,而你现在是否还认为我不能和那三个人相提并论?”

刘骜不住的后退,咬着牙说道:“老子早就想过了,我杀人无数,最后也不会好死。早晚都会被人杀了,只是没有想到会被你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杀死。既然你打赢了我,我也无话好说。”

他一低头从地上捡起来一把断刀:“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输了就是输了,我现在把命赔给你!”

他将手里的刀猛的往心口一刺:“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那魁梧的身躯向后倒下去,血流了一地。

剩下的那几个动了手的人互相看了看,然后转身就跑。安争冷哼一声:“谁也别想走。”

他的度快到了极致,先追上最后面的一个,那个人只跑出去三步就被安争从后面一刀斩落了头颅。第二个人跑出去七步,被安争一刀将半边身子劈落。第三个人跑到竹林边上,安争一把抓住他的头拽了回来,然后刀向下一刺刺穿了心口,刀尖从后背刺穿出来。

最后一个人跑到大门口,正巧赶上要进门的鹰扬将军王开泰。这里距离兵部并不远,王开泰是感觉到了修为之力的波动赶过来的,半路上遇到了那个报信的人。

王开泰一进门,就看到一个人朝着自己冲了过来,还没等他看清楚那人是谁,安争从后面追上来,一刀将那个人的脑袋劈开。长刀卡在那个人的脑壳里,安争往外抽刀的时候,刀身和头骨摩擦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如此的清晰。

安争将长刀抽出来,一脚将尸体踹翻。

王开泰怔住:“怎么回事?”

安争道:“稍后再跟你解释,我还差一个人没杀。”

他转身,朝着高翔走了过去。高翔吓得面无血色:“安安爷,这件事真的是误会,现在动手的人都已经死了,这件事你看是不是就你过去了?”

“过你妈了个逼。”

安争冲过去,一刀劈下去。

当的一声,一块石头将安争手里的长刀击落。

王开泰大步过来:“你要干嘛!”

安争猛的回头:“谁也别想拦着我!”

一瞬间,王开泰被安争眸子里那股子凶狠吓了一跳。

“什么事先说明,你为什么跑到这杀人。我来了,不能让你由着性子来。”

王开泰一招手,也不知道那张断崖铁梨木的长弓从哪儿出来的,他手里捏着一支羽箭对着安争:“有什么事,你先说清楚。”

安争转身一把抓住高翔的头,另一只手抓着高翔的脖子:“王将军尽管放箭就是了,人我必杀!”

咔嚓一声,高翔的脖子被安争拗断,他一只脚踩着高翔的肩膀,然后双手往上一拔噗的一下把把高翔那颗人头竟是硬生生拔了下来。

王开泰的手动了动,最终也没有把箭射出去。

安争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一刀一个,将所有动手袭击了金三令的人脑袋都割了下来。深夜之中,那疲惫的少年手里抓住头拎着七八颗人头,大步而行,消失在黑夜里。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斩草除根

王开泰回头,看着远去的安争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但是却看到了四方会馆里一地的尸体。横七竖八,尤其是最后被杀的那几个人,脑袋都被安争割掉带走了。

王开泰转身看向面无血色的许乱:“到底怎么回事?安争为什么会杀到四方会馆来?”

许乱这才清醒过来一点儿,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后把事情的经过大致上说了说。

听说四方会馆的人收了钱杀了天启宗的人,王开泰的火气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妈的!兵部怎么招了你们这一群畜生!”

不远处一个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谁不是为了钱,江湖事而已,算的了什么。”

王开泰一步迈过去,一步十几米,他一把将那个人的衣服抓住,单臂将那人高高举起来:“让我来告诉你,进了兵部的门,你们就都是兵部的人,死了也是兵部的鬼。当初答应你们对以往的过错既往不咎,你们就应该知道自己是拿什么来换取这既往不咎的!看你们现在这个态度,安争杀的还是少了,我再加一个!”

他猛的往下一按,那人的脑袋朝下撞在地面上,那颗头颅直接撞爆了。

王开泰随手把尸体丢在一边:“从今天开始,这里所有的人都归我管。天一亮都给我带到兵营里去,我亲自训练。一个不服,我就杀一个。全不服,我就把你们杀干净。”

他一转身:“去带一队骑兵过来,把这些混账东西都给我带到兵营去,调千机校尉看守,有敢违抗命令者,杀无赦!”

他的亲兵立刻去调兵,那些人彻底被吓住了,一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胡乱说话。

“你跟我回去!”

王开泰瞪了许乱一眼,大步走了。

半个时辰之后,操劳了一天半夜,才刚刚睡下的兵部尚书陈在言被叫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手下人做事都有分寸,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可能打扰他一天之中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陈在言做事和已故的兵部尚书郝平安相比,缺少一些圆通之处。可是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勤奋,几乎无人可比的勤奋。

他从成为兵部尚书到现在为止,没有一天的睡眠时间过两个时辰。

陈在言披上衣服从里屋走出来的时候,王开泰,方道直,许乱还有新任的兵部侍郎马子微已经在外屋客厅里等着了。

“出了什么事?”

陈在言快步走出来,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他已经让自己绝对清醒过来。

在兵部的事上,燕王沐长烟算是果断,提升了陈在言为兵部尚书之后,立刻提拔了郝平安的学生,原户部员外郎马子微为兵部侍郎,没给太后苏晴暖一点反应时间。所以到了现在,燕王对兵部的控制还很稳固。

王开泰将四方会馆的事说了一遍,尽量详细。

陈在言皱着眉听完,脸色已经寒:“四方会馆还是老尚书亲自筹建的,为战场也输送了不少战将,可这些人毕竟出身草莽,多数人都不服管教。即便是在战场上,抗命之事也不少见。老尚书在的时候,亲自盯着四方会馆,那边的人还不敢闹腾。责任在我,老尚书走了之后我还没能抽出时间去管管四方会馆的事,谁想到居然糜烂到了这个地步。”

许乱跪下:“下官失职,请大人责罚。”

陈在言摇了摇头:“你的事也太多了些,兵部和武院之间的关系,全靠你一个人撑着,哪里还有时间理会四方会馆。是我的疏忽,确实把四方会馆遗忘了。”

王开泰道:“这件事必须尽快处置,绝不能把消息泄露出去,一旦这件事被人知道了,兵部只怕难以承受。”

兵部侍郎马子微道:“王将军考虑的很对,太后那边紧盯着咱们兵部,一旦这件事被太后的人知道了,他们立刻就会拿来大做文章。将各地的囚徒,土匪,出身不好的人聚拢起来,太后身边的那些人甚至可以参咱们兵部试图谋反。这件事万一处理不好,只怕难以收拾。”

方道直道:“本来是打算着尽快把这些人送到战场上,只是没有想到铁流火去了幽国边境之后,幽国忽然就全面退缩了,一反常态。战事虽然还持续着,可战局平稳,也没机会把这些人送走。以往都是前线上派人要求增加兵力的时候,顺便把这些人送过去。从年初到现在也没有往边疆增兵,所以这些人就一直闲置着。”

陈在言皱着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把这些人关在兵营里,王将军考虑的很周全。那些人一个都不能露面,不然咱们这些人只怕全都要背上一个结党营私聚众谋逆的大罪。”

王开泰道:“幸好是晚上,若是白天,这件事早已经闹大了。”

陈在言点了点头:“四方会馆那边怎么样了?”

王开泰道:“我考虑一下,人一个都不能留下,全都带走了。血腥味太重,那些狗鼻子会闻着味过来。我来之前,已经派人去了聚尚院,让庄菲菲立刻来兵部。”

他正说着,一身男子装扮的庄菲菲从外面快步走进来:“见过尚书大人,见过侍郎大人,见过诸位将军。”

陈在言摆了摆手:“这个时候了,就别那么多礼。先坐下,事情你知道了?”

庄菲菲没有落座,而是站在一边回答:“属下都知道了,半路上听王将军的亲兵将经过说了一遍,属下想了些对策,也不知道能不能用的上。”

陈在言道:“你说。”

庄菲菲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属下认为,四方会馆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王开泰道:“我已经把人都带到兵营里严加看管起来了。”

庄菲菲摇头:“我的意思不是一个人都不能留在会馆里,是一个人都不能活着。”

陈在言脸色猛的一变:“那可是几百条人命。”

庄菲菲道:“属下知道那是几百条人命,可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被太后那边的人知道了,那是多少条人命?太后那边的人完全可以说兵部是要造反,聚集了一大批亡命徒通缉犯,这不是造反是什么?造反这一条罪整个兵部只怕就会变成地狱了吧。恕属下直言尚书大人,在座知情的诸位大人诸位将军,一个都逃不脱。谋逆之罪要株连九族,大家都算上,那会死多少人?”

一席话说完,在场的人全都没人说话了,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能反驳。

庄菲菲道:“这件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诸位大人仁慈,不愿意造杀孽,可大人们此时仁慈,就是对更多人的残忍。”

屋子里安静了很久之后,兵部侍郎马子微对陈在言说道:“这件事,还是按照庄菲菲说的办吧,咱们承受不起。”

陈在言看向王开泰,王开泰看了看方道直,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后点了点头:“那好吧,一会儿我回去就把人都调出来,然后杀了。”

庄菲菲道:“不是属下心狠,兵营里看起来稳妥,但人多眼杂嘴也杂,兵部里有多少人?尚且不能排除有太后的人安插起来,兵营里那么多人,万一有一个人是太后的眼线,看到了骑兵把那些人带进兵营里,就一定会想办法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她看向王开泰:“还请将军现在就去,把人重新带回四方会馆,安排千机校尉出手,进门一个杀一个。然后死尸会我安排人连夜装进聚尚院的马车里,天一亮就出城。属下已经安排了聚尚院的伙计天一亮进四方会馆,我对他们说是聚尚院新买下来的店面。”

王开泰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吧,千机校尉是完全可以信任的,这件事就交给千机校尉去办。”

陈在言道:“既然已经这么决定了,那就不要耽搁。庄菲菲,你去安排聚尚院的事,王开泰,你去安排四方会馆的事。”

庄菲菲道:“属下已经安排好了,等千机校尉把事做完,聚尚院的伙计就能进去。”

王开泰道:“我的亲兵会连夜把院子打扫干净。”

庄菲菲道:“明天一早,聚尚院的马车就会离开京城,没有人会怀疑。”

陈在言嗯了一声:“天亮之前,所有事都要做完。”

王开泰起身:“那我就先去做事了。”

方道直也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两个人向陈在言告辞,然后肩并肩走出兵部。这两个人就是兵部的柱子,没有他们两个的话,兵部说不定早就乱了。只要京城戍卫的兵权还在他们手里,兵部就会稳着。可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兵部现在这些人只怕无一能够幸免。

就在这时候,兵部侍郎马子微忽然问了一句:“那么那个天启宗的安争怎么处置?这件事因他而起,若是安排不好的话,只怕也是个祸根。”

庄菲菲心里一震,她听懂了马子微话里的意思,所以她忍不住有些后悔。如果不是刚才自己说要除掉四方会馆的那些人,只怕马子微也想不到要对安争下手。

不等陈在言说话,庄菲菲立刻说道:“安争不会出问题,我可以保证。”

马子微眯着眼睛看了庄菲菲一眼:“我相信你的忠诚,可你拿什么保证?就凭你一张嘴,还是凭你的身家性命?庄菲菲,就算你拿自己的人头来保证,留下安争也让没办法让人心里踏实。”

他看向陈在言:“大人,既然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反正已经开了头,不如索性都铲除干净。一旦咱们这些人都死了,那朝廷里谁还能抗衡太后?谁还能维护大王的权威?四方会馆的人可以死,安争也可以死,但咱们不能死。兵部的人如果死了,大王就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陈在言的脸色变幻不停,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说道:“安争的事,暂且先放一放,老尚书对他刮目相看,我们已经毁了四方会馆,不能把老尚书都心血都毁了。”

马子微张了张嘴,陈在言一摆手:“这件事先这样,你亲自去四方会馆盯着。”

马子微长叹一声,起身告辞。

庄菲菲抱拳道:“那属下也告辞了。”

陈在言点了点头,然后问了一句:“会城如何了?”

庄菲菲脸色平静的回答:“比起之前已经好很多了,郎中看过,说或许不久之后就能醒过来。”

陈在言道:“你多留心,太后那边可能会有什么动作。最好还是把会城送出京城稳妥些你先去吧,我去休息一会儿,稍后就要上朝了。”

庄菲菲垂:“属下告辞。”

她离开兵部,上了马车,车夫问:“大先生,咱们回家?”

庄菲菲摇头:“不,去天启宗。”

第一百二十三章 果然有内奸

大街上显得冷冷清清,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显得那么清晰。车厢微微摇晃着,在这静夜里总是会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可是马车里的人却心事重重,她靠坐在车厢里,手扶着额头,眼神里都是担忧。

她心里来来回回的想着两件事第一件,为什么尚书大人特意问到了自己的丈夫?几年前,她的丈夫尚会城身受重伤,自此之后她便想尽办法要救治他。如果不是她一直没有放弃,尚会城可能很早之前就已经死了。毕竟那种伤势,就算是天下名医都来了,找不到所有的需要的药物也没有办法。

丈夫已经昏迷了几年,兵部的人从来没有主动问起过。而且对那件事,兵部的人也一直很避讳,谁也不愿意提及。今天尚书大人问起来,还说太后那边可能有所动作,为什么?

庄菲菲想着陈在言的那几句话,总觉得陈在言还有什么没说出来。

看来真的要尽快把丈夫送出京城了,可是能送到什么地方?

大羲?

普天之下,也就大羲是燕国的人不敢放肆的地方吧。

第二件事,就是关于安争的。

说实话,庄菲菲也不知道自己对安争是一种什么看法。她知道安争对自己有恩,但恩情自己一直都在报。甚至可以说,她回报安争的已经不少了。可她就是愿意把安争当朋友也不能说是朋友,更像是一个弟弟?

她的脑子里冒出来弟弟这两个字,精神随之一震。

自己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安争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弟弟,只是那少年身上有一种让人亲切的感觉罢了。

可她越是想否定自己的想法,那种念头就越是不由自主的往外冒。她本来有个弟弟,从小体弱多病,那个时候她家境贫寒,虽然爹娘和她都拼尽了全力,但最终也没能将弟弟救回来。小时候的弟弟也就如同她在幻世长居城初见的安争似的,瘦瘦的,看起来稍显虚弱,可性子倔强的让人心疼。

不断的,脑子里关于弟弟的回忆和安争的影子不断的重合在一起,让她越来越迷茫。

吱呀一声,马车在天启宗的大门外面停住。

“大先生,到了。”

赶车的车夫是个老者,看起来最少也有五十几岁了,不过精神很足。戴着个草帽,露出鬓角花白的头。他的肤色很黑,经常晒太阳的人肤色都会这样。他留着山羊胡,看外貌就是一个很和蔼客气的老人家。

“谢谢,归爷,您先回去吧。”

庄菲菲说了一句,然后走向大门。

老者问:“真的不需要我留下?”

庄菲菲摇了摇头:“天启宗是咱们的朋友,安争是我的朋友,我在这不会有事的。”

被称为归爷的老者点了点头:“那行,我先回去,有事您就放个信号,我会赶过来。”

庄菲菲道:“回去歇着吧,会城这些年没醒过来,聚尚院里里外外都靠你和张老两个人操持,没有你们我早就坚持不住了。”

归爷叹道:“我们不辛苦,大先生才是真的辛苦,不容易。”

庄菲菲颔:“谢谢。”

归爷摇了摇头,上了马车走了。他并没有走远,转过路口就在街边的大柳树下停了下来,闭着眼睛靠在马车上休息。看起来他像是睡着了,可方圆千米之内,只要有一丁点的修为之力波动,都瞒不住他。

庄菲菲轻轻敲了敲门,过了片刻之后门吱呀一声开了,老霍探出头往外看了看,有些吃惊:“大先生,这么早你怎么就来了。”

此时距离天亮已经没多久了,东方已经微微白。

庄菲菲笑了笑:“有些急事要见你们宗主,还请通报一声。”

老霍打开门:“快进来,外面露水重。”

他把门关好,领着庄菲菲往院子里走。此时起的早的那些汉子已经在演武场上站着,那些人脸色凝重,看起来有一种很压抑的悲伤。庄菲菲觉得有意思,她总觉得安争这个人很不寻常,就连安争身边的人,每一个都不寻常。

她身上还穿着宽大的男人服饰,所以演武场上的汉子们也没在意。再往里走,几个只穿了短裤的家伙正在用刚从井里打出来的凉水冲澡,火把的微光之下,那些人一个个看着无比的雄壮。在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些白衣,应该是连夜找地方买来的,过一会儿他们都会换上。他们是要抬棺的人,所以早早起来沐浴更衣。

老霍领着庄菲菲到安争门外的时候,门从里面推开,安争脸色有些疲惫的走出来:“进来坐吧,霍爷,麻烦让人做些早饭送过来。”

老霍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庄菲菲进了门,这还是她第一次走进安争的房间。她进门之后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现屋子里的陈设简单到了极致。除了必要的东西之外,一点儿装饰品都没有。

庄菲菲坐下来笑道:“这可不像是一位鉴宝大家的屋子,我认识的那些鉴宝方面的大家,哪个家里不是摆着一堆价值连城的宝贝。你这屋子里,最值钱的就是那把黄花梨的椅子,还是修补过的。”

安争苦笑:“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庄菲菲挑了挑好看的眉:“又不是我闯了祸,也不是我杀了人,我怎么就没心情开玩笑了呢。不过你朋友的事你也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些。无论如何,你已经为他报了仇。”

安争道:“谢谢。”

庄菲菲道:“跟我别这么客气,人在哪儿呢?”

安争指了指外面:“院子里一会儿会搭建一个灵棚,现在尸体在外面大厅放着。”

“带我去烧些纸钱,出殡的时候,我怕是没时间来了。”

庄菲菲起身,安争也没阻止,领着她出了房门。

大厅里,金三令的尸体已经整理过,洗了身子,缝合了伤口,换了一身新衣服。他躺在那,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在金三令的尸体前面放着一张供桌,桌子上摆着一排人头。

安争找来一个火盆,递给庄菲菲一些纸钱,庄菲菲蹲下来将纸钱在火盆里点燃:“这位兄弟你走好,你的仇安争已经为你报了。你有他这样的兄弟,挺好。我知道你走的时候心里肯定还有很多牵挂,那就常回来看看,没人会怕你。”

安争呆呆的看着庄菲菲,想不到庄菲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庄菲菲郑重的把所有纸钱都烧完,然后起身朝着尸体鞠躬:“安争有你这样的兄弟,也很幸福。我比他年长,以他姐姐的身份送你一程。”

这句话一出口,庄菲菲就后悔了。

安争的脸色变了变,突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庄菲菲转身:“走吧,还有些要紧事和你说。”

天色已经渐渐亮,安争和庄菲菲离开大厅的时候东边的白色已经越来越重了。

“这会要早朝了,希望平安无事。”

庄菲菲说了一句,脸色凝重。

与此同时,兵部尚书陈在言在皇宫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见到了秉笔太监安承礼。

“陈大人,这么早就找我有什么事?”

安承礼知道肯定出了大事,陈在言是个处变不惊的性子,这么急着找他肯定有问题。

“麻烦你一件事,无论如何,想办法让大王推迟上朝一个时辰。”

“为什么?”

“回头跟你仔细说明白,但这件事牵扯到了整个兵部所有人的生死,请你一定要帮忙。”

安承礼见陈在言如此的郑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陈在言抱拳:“多谢。”

说完之后急匆匆的走了。

不久之后,正在朝堂上等着燕王驾临的重臣得到消息,燕王忽然有些不适,刚刚吃了药,休息一会儿再来上朝,早朝推迟一个时辰。

朝堂上很多人都面面相觑,似乎都心事重重。

足足过了一个半时辰,燕王沐长烟才走进大殿。他刚落座,还没说话,站在文官位的左丞相苏茂就站出来,他先是若有深意的看了陈在言一眼,嘴角上挂着一抹冷笑。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陈在言先一步迈步出来:“臣有本启奏。”

苏茂一怔:“陈大人,明明是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燕王沐长烟摆了摆手:“陈在言,这么急着有什么事?”

陈在言手里捧着一份奏折双手递上去:“臣要参奏前兵部尚书郝平安,招募私兵,经营违法之事,私敛钱财。”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本来看着陈在言冷笑的苏茂脸色变得难看之极,就好像吃了狗屎一样。他手里也拿着一本奏折,是参奏兵部所有人结党营私试图谋逆的奏折。可是他晚了一步,陈在言那边已经占了先机。

武将这边,几乎所有人都对陈在言怒目而视。而文官这边大部分人不知道生了什么,全都看戏一样看着陈在言。

陈在言大声说道:“昨日,臣彻查兵部旧账的时候现。前兵部尚书郝平安私自从大燕各地招募了一批人作为私兵,接受雇佣,敛财之疯狂骇人听闻。虽然郝平安已经故去,但这件事臣身为兵部尚书,却不能不提。”

他语气平静的诉说,大概的意思是,现郝平安从各地召集了一批江湖客,私下成立了一个商会,专门接受其他商行的雇佣,为商队做护卫,也为一些人提供保镖。身为朝廷官员,居然经商,这实在是有违王法,丢了朝廷的脸面。

沐长烟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看着陈在言有些呆。安承礼倒是反应快,知道兵部肯定出了事,连忙在沐长烟耳边提醒:“怕是有人要针对兵部做文章,陈大人是先制人。老尚书已经走了,不管什么事都只能推给老尚书,这样才能保全兵部其他的人。”

沐长烟这才反应过来,敷衍着问了几句。

陈在言说完参奏郝平安的话之后,双膝跪倒道:“虽然老尚书做出违法之事,但臣不得不不为老尚书求情。老尚书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燕国。兵部钱粮紧张,边疆的士兵经常饿着肚子和敌人开战,老尚书心急如焚。为了缓解这种压力,他才不得不安排手下人经商。经臣查证,所有的钱财老尚书没有一个铜钱装进自己的口袋,全都送去了边疆用以改善边军的生活。”

沐长烟长叹道:“这不是郝平安一人的耻辱,这是我大燕的耻辱!”

所有官员全都跪倒下来:“臣有罪!”

苏茂狠狠的瞪着陈在言,手里的奏折最终也没有递上去。此时他这份奏折如果递上去的话,只怕非但没有什么影响,还会遭人唾骂。

陈在言也一样的心事重重兵部里,果然有内奸。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能

兵部

几乎所有在京的武将都涌进了陈在言的书房,这些都曾经叱咤疆场的军人们不言不语,只是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愤怒。朝会的时候,陈在言在大殿之上众臣面前参奏了老尚书郝平安,对于兵部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在他们看来,陈在言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四方会馆属于机密,所以即便是兵部在京的将军们也不是全部都知情。这些人之中,唯独王开泰和方道直两个人知道底细。

“都回去吧。”

王开泰叹了口气:“这件事你们不知道内情,大人所做也是逼不得已。如果不是牵扯到了更多人的生死,大人怎么可能会想出这个办法”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被方道直拉了一下。现在屋子里这些人,谁也不能确定其中有没有太后那边的,所以话到了这就已经有些过了。四方会馆的事是昨夜里生的,显然天亮之前这件事就被左丞相苏茂知道了。如果不是陈在言临时改变了策略的话,现在兵部只怕无比的被动。

那些将军们谁都不愿意走,都等着陈在言给出一个解释。

陈在言苦笑,但他什么都不能说。

最终这些将军还是被王开泰和方道直劝了出去,但每个人离开的时候看向陈在言的眼神,都充满了恨意。没有人可以取代郝平安在他们心中的地位,郝平安一生为兵部做的事,让每一个人都为之敬服。

等人都走了之后,陈在言的脸色依然没有缓和下来:“这件事有些诡异,知道消息的人就那么几个,是怎么传出去的?”

王开泰道:“是我疏忽了,如果当时不把人都带进兵营里的话,可能消息走漏的没有那么快。”

方道直撇了撇嘴:“只怕和你无关,就算你把人带进了兵营且被兵营里太后那边的人看到了,他们想要查清楚生了什么能是一两个时辰之内做到的?所以这件事,不可能是地位不够的人泄露出去的。”

王开泰看向陈在言:“现在怎么办?大王虽然有意拖着,但太后那边一旦施压的话,很快就会开始对兵部的调查。”

陈在言道:“能想到的我差不多已经都想到了,所以才会请大王将早朝推迟一个时辰。方固城的城门开了之后,我已经第一时间派人把老尚书的家眷送走,分了六个队伍,但六个队伍都是假的,就算被太后那边的人追上也没什么。老尚书的家人,其实还在城里。”

他没说,所以王开泰和方道直也没问,这是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旦老尚书的家人落入太后的手里,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陈在言道:“万幸的是,昨夜里四方会馆的人都死了,所以太后那边就算想查也查不出什么。庄菲菲已经连夜调了聚尚院信得过的人进入四方会馆,假冒原来四方会馆的人,这些人都已对过口供,就说是老尚书让他们做雇佣兵赚取酬劳的,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他只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居然把能想到的事都安排好了。

王开泰道:“这件事如果不是地位不够的人泄露出去的,那么还能是谁?”

陈在言摇了摇头:“当时在场的人,每一个都不能轻易怀疑,因为一旦起了疑心,对于兵部来说一样是灭顶之灾。内部自己人之间的不信任,比敌人的手段还要可怕。”

方道直:“那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生,其实有个人”

陈在言一摆手:“不要说!”

方道直一怔,然后叹了口气:“算了,既然大人也想到了,那我就不说。”

陈在言道:“现在你们帮我想想,还遗漏了什么,只怕用不了多久,宫里的人就会进来开始调查了。现在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大王没把这件事交给其他衙门,而是从宫里派人出来。负责这件事的是太后身边的李昌禄和大王身边的安承礼,安承礼是可以信任的,所以有什么事的话,他能提醒咱们。”

方道直问:“安承礼不是当初太后安排在大王身边的人吗?”

陈在言道:“这可能是太后走的最错的一步棋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安承礼会站在大王这边。”

与此同时。

天启宗。

灵棚已经搭建好,数百条身穿素白衣衫的汉子分列两边。

“金三令没有家人,但咱们都是他的家人。”

安争看着灵棚里静静的躺在那的金三令:“当初我把他从边城带出来的时候,说好了一起干大事。我誓,从今天开始天启宗之中再也不会有人离开。”

他说话有些语无伦次,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悲伤。

“按照道理,要三天才能出殡的。”

安争道:“接受亲友的吊唁,可金三令的亲友如今都在这了,所以咱们就早些让他入土为安。”

八个大汉将棺木抬过来,然后抬起金三令的尸体放进棺木之中。他们将棺木搬上马车,一行人默默的跟在马车后面离开了天启宗。

安争走在灵车旁边喃喃自语:“金哥,你走了,愿你在天之灵保佑更多活着的人,让不该遭受厄难的人永远平安。”

在他身边的人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可是谁也不明白这句话之中还有什么深意。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天启宗,然后一路朝着城外走。大街上的人纷纷驻足,都在窃窃私语这是谁家的白事。有人认出是天启宗的队伍,虽然不知道是谁故去了,但接受过天启宗帮助的人开始默默的加入送葬的队伍。等到了城门口的时候,队伍的规模已经到了一千多人。

天启宗的人到了方固城之后,周边的老百姓都得到过他们的帮助。有些时候感激是无声的,就像那些跟在队伍后面默默行走的百姓一样。他们不知道天启宗之中是谁离开了,可是他们愿意加入进来送一程。

城门口的盘查很紧,当然有太后的人在每一个城门口盯着。兵部老尚书郝平安的家人突然失踪了,这让太后无比的愤怒,她下令必须把这些人尽快找出来,所以京城里归属于太后的势力几乎倾巢而出。

在城门口,守城的士兵和太后那边的人分开两边,泾渭分明。

燕王沐长烟虽然没有下令刑部参与此事,不过刑部的人得到了太后的命令,能调用的人手都调出来了。身穿官服的刑部官差严密盘查每一个出城的人,而守城的士兵则在旁边冷眼旁观。

“站住!”

一个刑部的官差走过来将送葬的队伍拦住,皱着眉打量着安争他们:“哪儿的人?干什么去?”

走在最前面的杜瘦瘦怒道:“你自己看不出来?”

那官差道:“大爷问你,你就要回答。”

杜瘦瘦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回答:“回大爷,家人过世,送葬出城。”

官差道:“所有人都要接受盘查,送葬的也不能例外。”

他一摆手,门口的十几个官差围过来,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看人。郝平安的家眷并不多,包括尚且在世的老夫人,和他的妻子。郝平安的独子在地方上任职,所以京城里的家人只有这两个女人。因为路途遥远,郝平安的儿子还没能从外地赶回来,按照路程计算,就算再快也要走上将近一个月才能到。而从郝平安过世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天。

队伍里自然没有嫌疑人,所以不管怎么盘查也查不到什么。

之前那个官差走到灵车前面,仔细的看了看,灵车上除了一个棺木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把棺木打开我看看!”

他一摆手:“死人也得我看过才能出城。”

杜瘦瘦一把抓住那官差的衣服:“你是不是想死?我告诉你,你身上这身皮在我眼里一个钱都不值,我要想弄死你有一万种办法。你敢动棺木惊扰我哥的尸,我就让你不得好死。”

那官差显然被杜瘦瘦吓了一跳,他想挣扎出来,可根本就挣不脱:“你你想干嘛!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官差,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杜瘦瘦怒道:“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如果你的家人过世,有人要撬开棺木,你让不让?你让不让?!”

官差吓得脸色白:“这是朝廷的严令,谁也不能抗拒。我警告你,你再这样我拔刀了啊。”

杜瘦瘦道:“我保证你刀子拔不出来人就死了。”

其他的官差往上冲,想动手,结果守城的士兵认识安争,知道安争是兵部的人,所以守城的士兵也冲上来,将那些官差团团围住。本来那些官差就没有什么底气,天启宗数百条大汉憋着火憋着,他们已经感觉到害怕了。此时守城的士兵一上来,他们都知道这件事已经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让他们看。”

安争走过来,冷冷的看着那个官差:“你记住我今天对你说的每一个字你打开棺木的那一刻,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也差不多进了棺材。”

那官差吓得颤抖了一下,然后摆手:“走吧走吧,又不是我故意难为你,是朝廷的严令人死为大,我也不和你计较。”

安争看了他一眼,迈步前行。送葬的队伍再次出,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

队伍刚出城不久,一队刑部的缇骑就追了上来,人数不下百十个。

刑部缇骑,极为精锐,只有重大的案件刑部才会调动缇骑。

所谓缇骑,是因为这些骑兵身穿红色官袍,披大红色披风,奔驰而行的时候,如一片烈焰吞噬向前。

“刑部缇骑查案,前面的队伍停下!”

缇骑队伍之中有人高喊一声,百余人的骑兵队伍呼啸着从官道一侧的田里绕过去拦在送葬队伍前面。

“都停下来,接受盘查!”

为的那个缇骑都尉看了看安争他们后抱拳:“实在抱歉,本不该扰了死者,可刑部命令在身,恕我得罪了。”

这个人是个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左右的汉子,眉目俊朗,属于那种比较硬朗的帅气。再加上那一身威武的缇骑都尉官服,自有一股气势。

“你可是武院的安争?”

那都尉从战马上跳下来:“我是刑部都尉澹台彻,奉命调查一桩案子,得罪了。”

安争见这人说话客气,也抱拳回礼:“见过都尉大人。”

澹台彻道:“请问死者是谁?”

安争回答:“我宗门里的一位兄长,与人比试,不慎身亡。”

修行者之间的比试,死人是在所难免的事,所以对于修行者之间的事刑部基本上都不过问。燕国有专门的负责督办修行者案子的衙门,叫宗管司,直接里属于天极宫,不归任何衙门节制。所以遇到修行者之间比试伤人死人的事,刑部懒得插手。然而太后那边的严令,让澹台彻又无法抗拒,虽然他对太后也没什么好感,虽然他也知道不该打扰一位死者。

“抱歉,能让我看看死者吗?”

澹台彻歉然道:“我知道这很过分,可我也别无选择。”

安争摇头回答了两个字:“不能。”

第一百二十五章 掩人耳目

澹台彻还是第一次遇到查案的时候敢这么直接了当对刑部缇骑说不的人,而这个人看起来也就不过十五六岁。澹台彻当然听说过安争,整个方固城现在没听说过安争的人只怕屈指可数。就连天极宫里那些略显寂寞的宫女,私下里闲聊的时候也会提及,京城里继苏飞轮,风秀养,聂擎之后又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年轻人叫安争。

少女情怀总是会把英雄想象的更为完美,安争本算不得一个特别英俊的人,但在她们的幻想之中,安争就是一位锦衣翩翩的漂亮公子。

自从武院考核,安争一千五百米之外以鹰扬将军王开泰的断崖铁梨木弓射中标靶之后,关于安争的传闻就越的神奇起来,有人甚至说,安争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澹台彻不是少女,他也是个天才,所以他更懂得安争少年成名的不易。安争的很多传闻他都知道,说实话他对这个少年很感兴趣。包括安争进京之后就灭了大方介所,教训泼皮无赖,击败丁盛夏和朗敬。甚至也包括天启宗的人在京城里做的那些粗犷豪迈的善事,他都特意去了解过。

澹台彻甚至想过,这不就是自己年少时候想去做而不能去做的事吗?

少年时,谁没有过这样的梦想?所以他对安争很有好感,哪怕安争看着他认认真真的说出不能这两个字,澹台彻还是没有生气。

“我能理解。”

澹台彻沉默了一会儿后语气温和的说道:“若换做是我,可能也会给出同样的答案。但那是我站在你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只是一种假设。我身为刑部缇骑都尉,还是必须站在自己角度来办案。”

安争问:“所以呢?”

澹台彻道:“所以,若是你执意不肯,我只好按照刑部的惯例做事了。”

安争道:“所谓惯例,就是用强?”

澹台彻认真的回答:“刑部,是朝廷的执法衙门,所以你说的用强这两个字正是刑部查案必须的手段。”

安争道:“所以会不会死人?”

澹台彻再次沉默,显然是在很谨慎的思考这个问题:“如果你不反抗,当然不会。你身为武院弟子,而且可能将来还会是大燕的柱石之臣,所以我当然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你手下的人呢?一旦打起来的话,难免会有伤亡。有一件事我需要讲清楚若是我的人失手打死了你的人,这很正常。而若是你的人失手打死了我的人,那么后果就会更严重。”

“按照大燕的律法,杀死刑部官差是重罪之中的重罪。”

安争像是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所以为了我的人,我必须同意。”

澹台彻抱拳:“虽然刑部属于暴力执法的衙门,但我不喜欢强人所难。尤其是,你们不是犯法之人。所以我才会这样耐心的等你同意,希望你能理解。”

安争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到灵车前面撩袍跪下来:“三令哥,是我无能,你死之后,还要被人惊扰。”

天启宗的人默然无语,而队伍后面那些跟着的百姓则越的不满起来。他们开始往前挤,将拦在前面的缇骑队伍挤的不断后撤。

缇骑纷纷抽刀,但义愤填膺的百姓们却根本就不理会。大家手拉着手站成一排一排,好像坚固的堤坝一样将缇骑拦在外面。

澹台彻叹道:“早就听说天启宗虽然才到方固城没多久,但附近百姓无不敬服。现在看来,安争这个年纪做到的事,绝大部分男人到死都做不到。若要百姓敬服爱戴,不是做戏做出来的。这些在朝廷权利面前卑微谨慎的百姓,敢在我缇骑的长刀之下直面相对,只能说是天启宗太得民心。”

他身边的手下问道:“都尉,这怎么办?现在这的百姓不下千余人,真要是冲撞起来,只怕伤亡在所难免。”

就在这时候,从方固城的方向又有一队骑兵冲了出来。这些骑兵和缇骑相比,又是另外一番的气势。人数也是百十个上下,身穿轻甲,度奇快,杀气凛然。这些轻甲骑兵战马一侧挂着弯弓箭壶,另一侧挂着连弩。他们身上的甲胄很轻薄,几乎不具备什么防御能力,但正因为如此将骑兵的度挥到了极致。

他们长刀都挂在后背上,左臂上绑着一个一尺多的圆形骑兵盾,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一股凛然的气势。虽然只不过百人,奔腾而来,却有一种千军万马呼啸碾压的磅礴。

这些兵部的精锐轻骑从城中冲出来之后,直接冲进了百姓和缇骑之间,然后迅的摆出一个燕尾阵。每个轻骑兵都将连弩从战马一侧取了下来,左臂横陈在胸前,圆形的骑兵盾正好挡住前胸。右手持连弩,连弩搭在左臂上,手指一动就能激射。

训练有素,配合默契。

毫无疑问,若是单打独斗的话,刑部的缇骑身手都要比这些轻骑兵好些。但是一旦真的打起来,百十人的轻骑兵绝对能碾压同等数量的缇骑。

那些本来威风凛凛的缇骑面面相觑,有些人则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鹰扬将军王开泰从队伍后面骑着马缓缓的走出来,他的眼神往缇骑队伍那边扫了扫,那些缇骑心中都生出一股惧意。这就是经历过无数次血战的将军士兵和那些只负责抓人的刑部官差的区别,王开泰一个眼神,就能让那些缇骑官差心里颤。就算他们仍然强撑着自己的气场,可实际上气场早就已经被碾压的体无完肤。

“下官澹台彻,拜见将军。”

澹台彻见是王开泰来了,连忙从战马上下来,双手抱拳俯身施礼。他下马,那些缇骑也不得不下马行礼。

王开泰点了点头:“别这么多礼,最近兵部的事情忙,已经有快一个月没去你家给老夫人请安也没去蹭饭吃,老夫人可还安好?”

澹台彻回答:“回将军,老夫人一切安好。”

王开泰嗯了一声:“你这是干吗?”

澹台彻道:“得到消息,说武院弟子安争的送葬队伍里,很有可能藏着要犯。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奉了刑部的命令,不能不办。”

王开泰看了看安争,又看了看澹台彻:“我和你父亲是生死之交,我们两个在战场上互为依赖,经历过多少次凶险。你父亲也曾经说过,我和他不是亲兄弟,但比亲兄弟还要更亲近。所以我想问你一句,以我的为人和信用,如果我对你说,安争的送葬队伍里绝对不可能藏着什么朝廷的要犯,你信不信?”

澹台彻点头:“我信。”

王开泰又问:“那你还查不查?”

澹台彻回答:“查。”

王开泰忽然笑了笑:“好!公私分明,没丢你老子的脸。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面,若是安争这送葬队伍里没有朝廷的要犯,怎么办?”

澹台彻道:“我和我带来的人,在棺木面前下跪请罪。”

站在后面的安争,忽然觉得这个澹台彻是个让人敬佩的人。在乌烟瘴气的刑部之中,还有这样的人存在真的殊为不易。而通过王开泰之前的话,安争也知道了这个澹台彻的身份。澹台彻的父亲澹台小楼是正三品武卫将军,现在西南边疆十万大军的统帅。澹台小楼和王开泰同时去的东南边疆和幽国大军厮杀,有十年的战场情义。

不过因为澹台家在燕国也是世家,所以澹台小楼十年后成了武卫将军调到西南边疆统帅十万大军,而王开泰比他低了两品。论战功来说,王开泰其实比澹台小楼还要多不少。

安争离开幻世长居城之后,在西南边疆生活了将近四年。他对澹台小楼的为人多有耳闻,知道澹台小楼治军严整,公正无私。什么父亲教导出什么儿子,澹台彻这个人和他父亲性格极为相似。

王开泰回头看向安争:“让他查?”

安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让他查。”

澹台彻抱拳:“多谢。”

就在他准备让人盘查的时候,从方固城里又出来一队人马。几十个身穿禁军服饰的骑兵护着一辆马车出来,距离安争的送葬队伍大概几十米远停了下来。马车的帘子聊起来,里面并排坐着两个太监。一个是锦绣宫总管太监李昌禄,一个是天极宫秉笔太监安承礼。

一个小太监跑过来在澹台彻耳边低声询问了几句,澹台彻表示没有什么问题,那小太监又跑回去复命。但李昌禄和安承礼都没有走,就坐在马车里看着。

澹台彻下令盘查送葬的队伍,极为仔细认真,一个人都没有遗漏。从队伍前面到后面,所有天启宗的人和送葬的百姓全都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现之后,澹台彻让人开馆。

几个缇骑官差上了灵车,用铁钩子将棺木撬开,打开之后现里面只有金三令的尸体,他们几个对视了一眼,然后朝着澹台彻摇了摇头。

“都给我过来!”

澹台彻高声喊了一句,所有的缇骑官差全都聚拢过来,动作迅,没有一个人拖泥带水。

带着百十个缇骑,澹台彻撩袍在灵车前单膝跪下来:“这位兄弟,得罪了。”

所有的缇骑士兵也都跟着他单膝跪倒,抱拳行礼。

澹台彻站起来一挥手:“咱们走!”

所有的缇骑官差整齐的起身,然后上马,扬长而去。

王开泰看着澹台彻离去的方向道:“这个孩子做事,倒也磊落。”

安争点头:“不辱我兄长在天之灵。”

王开泰若有深意的看了安争一眼:“去吧,你兄弟是我兵部的恩人。”

安争摇头一叹:“若非牵扯太多人命,我也不能利用了他。”

王开泰道:“这怎么能算利用?”

安争道:“不管怎么说,怎么安慰自己,这都是利用。”

王开泰怔了怔:“你这孩子,太耿直了些。”

而不远处,锦绣宫总管太监李昌禄看到澹台彻带着人在灵车下下拜的那一刻脸色难看之极:“丢人!回去!”

马车调转,禁军护着这两位在宫里位置极为紧要的两个太监走了。

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牵扯到了城外的送葬队伍这边。而与此同时,两位妇人悄然的进入了天启宗。古千叶和曲流兮亲自护送着进来,直接进了后院,住进了曲流兮的房间。

曲流兮道:“老夫人,夫人,就委屈你们在这住一阵子,等风声一过,我们就想办法送您去大羲。就算太后的手伸的再长,也伸不到大羲去。聚尚院也已经派人赶去阻拦郝大人进京,不会出什么事。”

两位妇人俯身施礼:“多谢你们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神会

安争回到天启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金三令的坟就选在城外一个山清水秀之处。他本是边疆之人,却长眠在国都之侧,也让人唏嘘。来的时候意气风,走的时候却如此突然也如此萧条悲凉。

现在天启宗里不但安置了老尚书郝平安的老母亲和妻子,还有一位原来的礼部主客清吏司的员外郎李延年。现在的李延年还住在距离天启宗并不是很远的那个小院子里,每日种菜养花,倒也清闲。所以天启宗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介入了朝廷的纷争。

安争回来之后先去见了两位夫人,安抚了一会儿后准备回自己的房间。走到古千叶房间外面的时候,看到曲流兮正抱着自己的被子站在屋子里有些不知所措。

“小叶子,你就是这么睡觉的吗?”

曲流兮看着那乱糟糟的床问道。

古千叶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床上的东西随便堆了堆:“没事没事,睡觉的时候我也给你刨个坑就好了。”

曲流兮把自己的被子往古千叶怀里一塞:“拿着。”

古千叶将被子接过来,有些不明白曲流兮要干嘛。曲流兮用了五分钟的时间将古千叶在床上堆着的衣服分理出来,然后把被子叠好,然后把衣服放进大木盆里,弯腰抱着大木盆往外走:“我去给你把衣服洗了,但是你要报答我。”

古千叶笑嘻嘻的问:“怎么报答你啊,以身相许吗?”

曲流兮道:“以后睡一个床,反正你也是我的人了,让我摸着胸脯睡就好。”

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然后看到了站在门口傻笑的安争。

“呃”

曲流兮一转身又回来了,把房门猛的一关。

古千叶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小流儿,这下我看你在安争面前怎么解释。我们家温婉秀慧的小流儿,居然是个小色鬼。”

曲流兮红着脸:“他可能没听见。”

门外安争嗯了一声:“是的我没听见你们说了些什么。”

曲流兮的脸一下子更红了:“你快走快走,女孩子家的悄悄话,你胡乱偷听什么!”

安争道:“我也没偷听啊”

古千叶把窗子推开,趴在窗口笑:“让你走就快走吧,从今儿开始小流儿就是我的人了,你若是不服气,可以和我来争。但你是肯定争不过我的,我和她日日夜夜相处,抱在一起睡觉,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安争撇嘴:“然而要是论和小伙伴一个被窝里滚,我比你滚的人多多了。”

古千叶:“哎呦,你这是想告诉我,你其实喜欢的不是女孩子吗?咱们天启宗那几百条汉子,都被你睡过了吧。”

安争脸黑:“你矜持些。”

古千叶道:“从今儿开始给你改个名字好了,叫睡百汉。”

安争扭头:“你真不像个女孩子!”

古千叶昂着下颌:“大爷本来就比你们那些真汉子还汉子好吗?”

安争:“没时间和你斗嘴,我要去练功了。”

古千叶:“别打着练功的幌子去睡汉子唉算了,睡就睡吧。以后汉子都是你的,妹子都是我的。咱俩联手,天下无敌!”

安争低着头大步走,假装不认识古千叶。

回到演武场上,杜瘦瘦正在和一群汉子们喝酒,虽然安争刚才和古千叶斗嘴,可那都是彼此故意的为彼此开解。古千叶这个女孩子很清楚金三令的死对安争的打击有多大,所以才会故意开些玩笑。而安争笑着回应,也只是不想让古千叶和曲流兮太担心自己。

他在演武场上坐下来,杜瘦瘦递给他一壶酒:“三令哥在边城的时候就是独行侠,所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也不会害怕吧?”

安争点了点头:“以他的性子,杀出来一番天地轻而易举。”

杜瘦瘦道:“只是希望等到咱们到了那个世界的时候,他可别忘了咱们。”

安争道:“你会忘了他吗?”

杜瘦瘦:“当然不会。”

安争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所以他也不会忘了咱们。”

没多久,一个聚尚院的小伙计送来一份请柬,所以聚尚院里又收来了不少好东西,轻安争过去鉴赏。安争知道肯定和兵部的事有关,所以换了身衣服带着杜瘦瘦和小七道就赶往聚尚院。小七道也到了该多出门走动走动,见见世面的年纪了。

刚要出门,就听见老霍在后面喊:“安争,善爷醒了。”

安争忍不住笑了笑:“这个小家伙,睡了四年多了,终于醒过来了。”

杜瘦瘦跑过去,把善爷从老霍怀里接过来:“善爷,你还认识我吗?”

善爷喵的叫了一声,那意思是你真幼稚。杜瘦瘦嘿嘿的笑,抱着善爷王这边跑。嗖的一声,那块缚魔布从屋子里自己飞出来,然后自己折叠的整整齐齐落下来盖在善爷身上。

善爷在杜瘦瘦怀里看着安争一声一声的叫,似乎在诉说着自己这几年沉睡之中生了什么。可惜的是安争一句也没听懂,只能温柔的抚摸着善爷的小脑袋。四年多之后,善爷居然也没比原来大多少,那一身雪白的毛看起来更加的光亮。当安争的手放在善爷身上的时候眼神一亮:“居然进阶了。”

杜瘦瘦连忙问:“什么水平?”

安争回答:“感觉起来善爷体内的元气很充沛,以我对妖兽的了解,善爷现在最起码是低阶高等或是中阶初期的魔兽,按照翠白红金紫五个等级来看的话,应该要在白品了。”

杜瘦瘦揉了揉善爷的脑袋:“你个笨蛋,睡了四年多怎么才到白品。”

善爷喵了一声,大概的意思是那比你也进步的快。这个小家伙表情格外的丰富,尤其对杜瘦瘦,各种鄙视。

杜瘦瘦道:“醒来的刚刚好,走,带你去看看好东西,试试你的眼力退化了没有。”

小七道伸手要去拉安争的手,安争却摇了摇头:“以后你长大了,出门之后不能再拉着我的手走路。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要独立,要有气度。”

小七道撅嘴:“可是想拉手怎么办?”

安争无奈道:“出门不拉,在家拉。”

小七道:“哦可是在家里为什么要拉手?”

安争:“”

安争在前面走,杜瘦瘦和小七道在后面跟着,安争走了几步之后回过头无奈的说道:“不拉手你做到了,但你能不能不要拉着我的衣服呢?”

小七道摇头:“总得拉一样吧。”

安争:“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你已经长大了,以后走路就不能拉着大人的手,要自己走。”

小七道指了指远处一位父亲领着自己的儿子走过:“他比我还大。”

安争:“七道,你知道自己什么修为境界了吗?”

小七道:“当然知道啊。”

“那你见过没见过须弥之境的修行者拉着别人的手走路的呢?”

“我虽然须弥,但我才八岁啊。”

“八岁也是须弥之境啊。”

“八岁入须弥,只能说我很牛,不能说我很成熟对不对?”

安争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手:“走了。”

小七道笑起来,拉着安争的手往前走,还不住的晃荡:“街口好像有一家五香卤肉。”

安争:“买!”

“下一条街上转过弯走六十五步有一家来自大羲江南的糕点师傅开的点,糯米糕和凤梨酥都很好吃。”

“买!”

安争好奇的问:“可是你很少出门,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谁跟你说我很少出门啦,到了晚上,流儿姐姐和叶子姐姐几乎每天都拉着我出来买好吃的。”

安争叹道:“也不知道她们俩每天吃饭的时候那么正义的说少吃减肥是怎么装出来的。”

小七道:“伙房师父的饭菜,实在不好吃啊。”

杜瘦瘦哈哈大笑,笑的鼻涕都快流出来了:“我还真信了小流儿和小叶子的邪,还说呢,女孩子就是有毅力,每天吃的比猫儿还少,真不知道怎么坚持的,原来和猫儿真一样,每天都偷吃。”

善爷抬起小爪子晃了晃,杜瘦瘦连忙道:“你不一样,你都四年没吃没喝了。”

几个人一路走一路买,到了聚尚院门口的时候,小七道怀里已经抱了一大堆好吃的,但另外一只手依然紧紧的拉着安争的手不松开。

安争叹道:“你一只手抱着那么多好吃的,辛苦不辛苦?”

小七道松开拉着安争的手,看着怀里的好吃的,艰难的从里面挑了一样:“给!”

然后又拉住安争的手。

安争懵了:“我不是想吃。”

小七道:“都已经分给你了不用解释,小叶子姐姐也经常用这招,说是带我买好吃的,其实一大半都被她俩吃掉了。”

杜瘦瘦:“这个问题就比较严重了,骗谁也不能骗小孩子对吧。”

小七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安争哥哥说过,我已经是男子汉。”

杜瘦瘦:“男子汉你有本事把手松开。”

小七道:“男子汉说就不!”

杜瘦瘦:“你牛”

几个人进了聚尚院的大门,现大厅里居然已经快要人满为患了。安争本以为是聚尚院以鉴宝为借口把他叫来商议什么事,没想到居然真的是有鉴宝的活动。前几天聚尚院刚刚举办过一次,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收到了好东西。不过聚尚院的存在对于兵部来说意义重大,前方的军费,有一大部分是聚尚院贡献的。

除了兵部之外,户部,礼部,工部这些衙门都在太后的人手里攥着。尤其是户部,掌握着燕国的钱粮命脉。户部的银子大部分都拨去了修缮扩建锦绣宫,兵部不管怎么催,户部的人就是两个字没钱。

安争一进门,聚尚院总部大掌柜张逸夫就迎了过来。这位老人家白飘飘,仙风道骨,而且为人极和善。他看到安争进门,笑着走过来:“安爷来的刚好,咱们去二楼坐。”

他亲自领着安争上二楼,大厅里那些京城的富人贵人们纷纷侧目,心说这少年郎倒是来头不小,居然由大掌柜张逸夫亲自引领。

二楼的包间里,大先生庄菲菲已经在那等着了。

小七道一看到庄菲菲就叫了一声姐姐,庄菲菲笑的那么甜:“小家伙,嘴巴真甜,过来姐姐这边坐。”

小七道走过去,不客气的坐在庄菲菲腿上了。

庄菲菲一怔,杜瘦瘦给了小七道一个你是高手的眼神。小七道哪里懂这些,坐在软玉温香处,低头吃糕点。杜瘦瘦伸手要,小七道一脸我呼自己一嘴也不给你的决然。

安争在庄菲菲对面坐下来:“这是干嘛?又收了什么好东西?”

庄菲菲指了指下面:“不是收来的,是有人送上门的,而且来头很奇怪,天极宫都派人来盯着呢。”

“怎么回事?”

安争问。

庄菲菲道:“幽国来的人,而且好像是神会的。”

安争脸色一变:“幽国神会!”

他脑子里骤然想起来,那个夜晚,幻世书院的院长,原铁流火的副将邱长晨一杆长槊,与幽国神会的红袍神官死战的画面。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五送一

对于幽国,安争多少有些了解。只是当初他在大羲为明法司座的时候,基本上不会关心这些小国的事。偶尔谈及,也是茶余饭后闲聊罢了。所以对于幽国的了解,远不如庄菲菲。

庄菲菲见安争脸色优异,知道他必然是想起了幻世长居城幻世书院院长邱长晨的战死。

庄菲菲伸出手握着安争的手,现安争的手有些凉。

“放松些。”

安争这才醒悟过来,他歉然一笑。

庄菲菲的手很软,很暖。

见安争恢复过来,庄菲菲把手收回来,装作什么都没有生似的抬起手理了理额前的丝:“这次幽国的使团来方固城,据说是要谈和的。前几年大羲的一位亲王殿下到了燕国之后,说是要调停诸国战事,不过没在这停留多久就走了。可大羲的亲王身份有多重?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见见诸国的使者,随便句话就足够了。”

“所以从那一年开始,幽国对咱们大燕的挑衅也逐渐少了些。不过幽国所处的那个地理位置,实在疲敝,所以他们不得不试图向外扩张。幽国在咱们东南和正东方向,咱们大燕至少三十万大军长期驻扎在那一线。幽国北疆也是挨着燕山山脉,都最东边是渔阳郡,渔阳郡再往东就是渤海国。”

“渤海国的人生性好战,而且渤海国那个地方寒冷无比,每年只有四个月可以种植收获粮食,大部分人口靠渔猎为生。幽国的过境南北长东西断,东疆一半挨着渤海国,一半就是大海。那地方山脉绵延,很多地方连五米大的那么一块泥土地都没有,想吃点粮食就在乱石的缝隙里下种子,收成就别说了。”

“而幽国东北的渤海国不断侵入幽国,每年都会抢走不少粮食,所以幽国的百姓生活其实很苦。”

庄菲菲有意转移安争的思绪,所以详细介绍了幽国的情况。

“幽国的朝廷构建,也和咱们大燕不太一样。幽国的实权,其实有一大半在神会手里。神会的红袍神官,权限甚至比将军还要重。而黑袍神座,则比幽国的王还要有权利。百年来幽国的几位王,甚至需要黑袍神座的点头才能继任。若是他不点头,那么就只能换人。”

安争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其实幽国的百姓对神会的尊敬,在对王权的尊敬之上。”

庄菲菲笑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大概一百多年前,幽王谭正东感觉到他对幽国的统治已经岌岌可危。因为幽国疲敝,百姓们吃不饱肚子就只能闹事。各地起义不断,朝廷连年镇压。谭正东也是个极有想法的人,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他认为国人叛乱,是因为没有敬畏。若是国人都有信仰,那么就会老实许多。于是他下令国师纪长戚秘密创建了神会,然后在幽国大力展。”

“不过短短三五年的时间,神会的实力就庞大到几乎无法控制了。等谭正东死去之后,新任的幽王年幼,而神会黑袍神座纪长戚势大,几乎所有的权利都落在纪长戚手里。自此之后,神会便逐渐凌驾于王族之上。到现在一百多年过去,幽国的王族再想改变这局面也难如登天。”

安争问道:“那这次幽国怎么忽然派了使团过来,毕竟大羲亲王是四年多前来的了。”

庄菲菲问:“咦?你怎么知道是四年多前。”

安争笑道:“略有耳闻。”

庄菲菲也没在意,继续说道:“幽国这次来,是因为咱们大燕的大将军方知己带着铁流火打的太狠了些。说起来,还是因为你的那位故交,幻世书院的院长邱长晨。”

“邱长晨本是铁流火的副将,奉命去幻世长居请沐长烟回大燕继位。而沐长烟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条件之一就是邱长晨必须留下来照看幻世书院。邱长晨答应留下,结果不知道怎么走漏了消息,被幽国神会的人知道了。神会派了一位红袍神官,再加上不少高手赶赴幻世长居,刺杀了邱长晨。”

“大将军方知己知道后,隐忍三年多的时间,精心训练铁流火。然后带着铁流火重骑南下,三战,杀幽军两万多人。还杀了三位神会的红袍神官,自此之后幽国不敢再战,严防紧守。渤海国那边得知消息之后,趁火打劫。渤海国十六万大军西进,幽国边防吃紧,只好将西疆的兵力调往东疆。”

安争明白过来:“所以幽国根本就没有办法两线开战,只好与燕国求和。”

庄菲菲点了点头:“就是这样之所以兵部的事忽然按下去了,太后和燕王那边都没有下一步举动,正是因为幽国的使团来了。对于大燕来说,四方会馆的事不过是小事。而和幽国之间的谈判,才是大事。”

安争道:“既然是幽国来求和,所以大燕少不得要一些好处。”

庄菲菲笑道:“人穷偏要装作底气足,这就是幽国这些人现在的状况。他们知道肯定会吃亏,又不想吃大亏,所以只好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次幽国神会的人带了不少宝物来,第一是为了炫耀,让燕国知道幽国底蕴深厚。第二是为了让燕王和太后看看,我们确实是带着诚意来的。”

安争问:“那为什么这些东西送到聚尚院来了?”

庄菲菲笑的灿烂起来:“幽国在装底气足,我大燕何尝不是?这些东西送入天极宫,燕王一摆手全都不要,送到聚尚院让我大燕的子民鉴赏,谁愿意买谁就买了去,反正我大燕的子民有的是钱。”

安争叹道:“都挺疼的。”

庄菲菲问:“什么挺疼的?”

安争道:“两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人,自己使劲扇,怎么会不疼?”

庄菲菲白了他一眼:“你这张嘴巴,真够损的。不过这次让你来,是燕王亲自点的名。那些幽国的人把他们带来的东西吹的天花乱坠,燕王有意打压打压他们的气焰,让你好好看看,给那些幽国神会的人一些教训。”

安争问:“那我有没有什么好处?”

庄菲菲道:“太后虽然不愿意燕王掌权,但这毕竟是自己家里人的事。对外,太后也不算软弱。除了对她母国赵国诸多的顺从之外,对幽国倒也历来强横。所以如果你这次把幽国神会的人气焰打压下去,对天启宗在方固城立足也是好事,最起码太后短时间内不会难为你,而你也为兵部撑起了面子。”

安争笑道:“顿时觉得我很牛逼起来。”

庄菲菲道:“你本来就很嗯嗯嗯。”

安争大笑,心说女人在男人面前果然还是要保持一部分矜持的,将牛逼两个字用嗯嗯嗯来代替。不过若是换了古千叶就不会,那个丫头太虎了。

安争走到栏杆处往下看了看,现不少人围着桌子上摆着的东西鉴赏。所谓宝物,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有用,一种是值钱,而这两种东西总结起来还是值钱。所谓有用,当然值得是对修行者有用。而值钱的东西,一般指的是俗物,珍宝,但对修行毫无用处。

安争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微微变了变,幸好他背对着庄菲菲,庄菲菲看不到他脸色的变化。

因为他在那桌子上现了两件东西,两个好像玉质的大扇贝一样的东西,安争也有圣鱼的鱼鳞,下面有两片。

安争回头对庄菲菲笑了笑:“我下去杀杀价。”

庄菲菲道:“去吧,最好让那些幽国的人的自尊就剩下一条底-裤那么大。”

安争道:“连袜子那么大都不剩才好。”

庄菲菲笑着摆手,安争和杜瘦瘦缓步从二楼走下去,而小七道则依然坐在那吃吃吃。

下面那个大平台上,摆着十几张桌子,每一张桌子上放满了东西。不得不说,这次幽国带来的都不是凡品。

每张桌子旁边都站着两个幽国的大汉,服饰和燕国人颇有差别。燕国人喜好穿长衫,而幽国人则没有穿长衫的习惯。上衣不过臀部,裤子很肥大,裤脚用带子绑好。这些大汉黑衣黑裤,身上却不带兵器。在燕国之内,他们自然也没有携带兵器的权利。

在平台的最里面摆着一把椅子,一个身穿红袍的神官坐在那品茶,不时用轻蔑的眼神扫一扫围观的那些人。

他放下茶杯,低低的吩咐了几句,一个神会的蓝袍神使随即高声说道:“神官说,只要有人能认出其中五件东西,就人选一件送出去。当然,要详细说明此物的出处和品性。”

围观的人群一阵惊呼,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这些东西多是海货,燕国的人并不多见。所以真要是详细说出来五件东西的来历和品性,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安争溜溜达达的到了近前,随便看了看,从里面选了一把九星双手阔剑递给杜瘦瘦:“答应了帮你选一件趁手的法器,这件还算不错,先拿着用。”

说完之后他转身要走,两个幽国的大汉连忙上前拦住。

过来一个蓝袍神使冷冷的说道:“就算这是在你们燕国,你们燕人也不能直接抢了东西就走吧?”

安争道:“你不是说了吗,认出五件东西就任选一件带走。”

蓝袍神使道:“那你也要先说明是哪五件。”

安争道:“好麻烦,那你随便挑五件拿过来让我认就是了。”

啪的一声,那红袍神官一拍桌子:“莫非你是来故意捣乱的?只怕这也不是燕人的待客之道吧。”

安争眯着眼睛看着那红袍神官:“你是舍不得给?”

红袍神官道:“你若认得,我当然舍得。但你不认就拿走,这便是抢。即便这是燕国,我也不能让人羞辱了幽国的尊严。”

安争搬了把椅子坐下:“随便选五件,如果我说不上来,这把阔剑我翻一倍的价钱给你。”

红袍神官皱眉,也不敢再小瞧安争,可安争太年轻,他又不相信安争真的能说出来,所以故意选了几件海货:“你来说!”

安争指了指第一件:“幽国人也真是小气,也瞧不起我们燕人。你这牌子上写的是东海神补,其实不过是海蛇的老二罢了。”

刚才有人拿着那东西闻过,顿时觉得有些恶心。

安争指了指第二件:“这个你说叫什么东海神树?你们幽国人凡事不加个神字就不会说话了吗?这是用海草晒干了后一层一层粘起来的,加起来也就值五两银子,还是手工钱而已。”

那神官的脸上变色,已经有些尴尬了。

安争又指向第三件:“这件就比较厉害了这是东海低阶魔兽伏地龟的蛋,怎么也值一千两银子,到也没别的什么用处,就是大。炒蛋的话一个蛋就够一大盘的,传闻有补肾的功效,不知道真假。”

他看向那神官:“大蛋大蛋,我说的对吗?低阶魔兽的蛋为什么这么便宜呢?因为它下的多,一次产蛋就有数百枚,之所以不多见,是因为伏地龟大多聚集在东海福明岛上,很少到内6岸边。”

安争问那神官:“你们就是带着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来求和的?只怕稍显失了诚意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海皇三叉戟

低阶妖兽伏地龟名字里有个地字,其实和6地基本上没有什么关系。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每年每年产卵的时候,它们都会钻进沙子里。在幽国东疆海岸再向东三百五十里,有一座福明岛。岛上没有树木,只有岩石和海沙,每年都会有大量的伏地龟登上福明岛产卵。

而伏地龟的数量之所以并不庞大,是因为这种温和的低阶妖兽基本上没有什么攻击力,而天敌又多,产下的卵大部分都被其他妖兽或者什么动物吃掉了,当然包括人。

安争的话说完之后,那个红袍神官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他想说些什么,却也没办法反驳。

安争走到红袍神官挑出来的第四件东西面前,然后点了点头:“这倒是实打实的一件好东西,东海海底的玄铁,看起来不过是黑了吧唧的一大块普通的凡铁,不过蕴含着极大的水汽,若是体质对水敏感的修行者,将其打造成法器的话,能提升不少的战力。而若是用这种玄铁来铸造丹炉的话,价值更是难以估量,仅次于星纹陨铁。”

他问那红袍神官:“这东西你叫价多少?”

红袍神官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这东西是无价之宝。”

安争摇头:“不是,这东西比起星纹陨铁来说差了不少,而且东海的海底有海矿,只是太深极少有人能进去,所以比星纹陨铁还是容易得到些。星纹陨铁是真的的无价之宝,东海玄铁只能说价值连城。”

红袍神官眯着眼睛看了看安争:“你年纪轻轻到也见识不俗,确实乎了我的想象。不过既然你也说了,此物价值连城。若是你们燕国愿意拿一座城来换的话,我也可以考虑。”

众人大怒,指责纷纷。

安争却笑着点头:“好啊,一城换一物,到也公道。”

红袍神官倒是微微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好一个大言不惭的少年郎,只怕你们燕王都不敢说这样的话吧。你却敢说出一城换一物,那你说说,你打算劝说燕王用哪座城来换这东海玄铁?”

安争回答:“大都。”

红袍神官脸色一变:“大胆!”

所有人都哄笑起来,不少人朝着安争挑起大拇指。

大都,是幽国的国都。

安争指了指那个伏地龟的蛋:“这个才是大蛋,我说的是大都。”

“我大燕雄师百万,早晚灭你幽国,大都城也不过是将来我燕国的一个平平常常的属地而已,所以你觉得拿大都换你的这东海玄铁不行是因为什么?是你的玄铁不如大都,还是大都不如玄铁?”

安争随手把那伏地龟的蛋丢给一个聚尚院的伙计:“一会儿给我加个菜。”

他从袖口里翻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蛋钱。”

然后又抓了一把散碎银子,捡了最小的一块放在银票上:“多给你一点,算运费。”

他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至于我朋友现在肩膀上扛着的那把阔剑,是红毛鬼的东西。渤海国往东北再走千里,就是红毛鬼的国家。那边的人兵器喜欢造的比较大,不过做工一般都粗糙。这阔剑上有三叉戟的标志,是皇族的象征,若是以咱们这边的法器等级来对比的话,这阔剑可以算作金品。”

金品!

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安争随随便便就拿了一件金品的法器出来。金品的东西,已经是有价无市了。

“不过这东西有些特别,因为这皇族的标志是上一代的,三十年前红毛鬼的国家生了叛乱,皇族被灭。一位大将军带兵造反,最终登上皇位。而这三叉戟的标志,就是那被灭掉的皇族标志。所以按照收藏价值来说,应该再加一些才对。不过话说回来,反正也是你送的,那就谢了。”

“你站住!”

红袍神官怒喝道:“我说送一件,又没说送哪件!这件东西我们幽国绝对不能外传的东西,是带来展览的,不能送。”

安争问:“你要脸吗?”

围观的人纷纷附和:“你们幽国人果然无耻,居然出尔反尔!”

“早就知道幽国人不可交了,一群茹毛饮血的野蛮人。”

“就你们这样蛮荒之地出来的人,居然还好意思号称什么礼仪之邦,你自己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真丢人!”

“这不要脸的技巧,你们幽国人倒是修行的真好啊。”

一群人在那指指点点,那红袍神官的脸色难看的要命:“我我说话当然算话,但这件东西确实只是展品,是我手下人的疏忽摆错了位置,所以绝对不能给你你可以换一件。”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摆在桌子上的这些东西之中居然有一件金品的法器。事实上,真正的好东西还没有拿出来展示。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不值钱的,只是在燕国绝对见不到,所以他让人摆出来,就是为了羞辱燕国人的无知。可是谁想到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疏忽,那把阔剑竟然是金品的东西。

十几张桌子上,真正的好东西也就三两件,其中一件就是那两个拳头大小的东海玄铁。还有一件是一头金品巅峰妖兽的尾骨,可以打造一件金品的兵器。在最远的那张桌子上,还有一颗不起眼的珠子,那气势是一颗放置了过百年的金品丹药。

算上被安争现的这件阔剑,也就才四件真正的好东西。

红袍神官道:“你们还不快把展品收起来?!”

他手下的蓝袍神使连忙跑过去,将妖兽的尾骨,东海玄铁,还有那金丹都收了回来。然后走到安争面前伸出手:“把我们的展品还回来。”

安争道:“虽然你这么不要脸,但我大燕是真真正正的礼仪之邦,是泱泱大国。在燕国,我们燕人就算再讨厌你们幽人,也是以礼相待。你可以不要脸,但我们还要脸。不过话要说明白,阔剑可以还给你,但我要从剩下的东西里挑两件。”

红袍神官现在已经十分忌惮安争的眼力,但此时也实在不能再拒绝,不然脸面就真的丢光了。

他本是代表幽国神会来耀武扬威的,此时已经被打了脸。为了一件金品法器也就认了,总不能再因为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再丢脸一次。

“好!”

红袍神官道:“就让你挑两件。”

安争朝着杜瘦瘦喊:“把那把破剑给他们。”

杜瘦瘦舍不得,抱在怀里不给:“金品的东西啊,你就这么还给他们?”

安争道:“他不要脸,你有什么办法?这是在咱家里,咱给他脸。”

杜瘦瘦还是舍不得,又抱了一会儿,然后一甩手丢在地上:“给你们。”

蓝袍神使一眼那宝贝给扔地上了,连忙冲过去捡起来,小心翼翼的双手托着放回去。

安争走到桌子旁边,指了指那两片圣鱼的鱼鳞:“这个东西我要了。”

红袍神官连忙摇头:“两个不行,那是龙鳞,只能给你一个。”

安争撇嘴:“龙鳞?真要是龙鳞你会舍得放在这?只怕你们幽王早就已经供在皇宫里了,当然也没准是供在你们神会。这东西是东海大扇贝贝壳里面那一层,你真以为是什么宝物?”

他一摆手,自己那件鱼鳞随即被他放在桌子上:“看到没,我也有,若是龙鳞我岂不是富可敌国了?这东西唯一的价值就是带着可以用以解暑,夏天佩戴,就会清凉许多。我门中有数百弟子,我这一块不够分解成每人一小块的,所以才要你这两块破贝壳。”

红袍神官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给你就是了,好了,两件换刚才那一件。”

安争把鱼鳞都收起来后说道:“不不不,你错了。这两个贝壳算一件,一样的东西,就算一件。”

红袍神官微怒:“明明是两件!”

安争道:“少来这套,我说算一件就是算一件,这是你要付出的代价。你拿回去一件金品的宝物,现在居然还在跟我讨价还价,是不是有失你神会红袍神官的身份?!”

那红袍神官犹豫了一会儿,他想反正剩下的东西也没值钱的,所以装作很不情愿的说道:“也好也好,我幽国地大物博,再送你一件就是了。”

安争随随便便挑了个休息斑斑的半截三叉戟丢给杜瘦瘦:“先委屈你拿着这个吧。”

杜瘦瘦撇嘴,又丢在地上:“我不要,我还想要刚才那阔剑,不想要这破烂玩意。”

红袍神官:“燕人重信用,可不能反悔。”

安争把半截三叉戟捡起来,放在杜瘦瘦手里:“拿着吧,回头打磨打磨可以烤鸡翅用。”

杜瘦瘦塞给安争:“你要你拿着。”

红袍神官一脸幸灾乐祸的走回去,心说总算没有吃亏。

安争走回聚尚院二楼,嘴角挂着笑。那个笨蛋根本不知道圣鱼鱼鳞的传说,这东西真的有没有价值不一定,但对于古千叶来说意义非凡。安争记得武院老院长桑海经的遗物里也有一块,不过他还给桑柔了。以后有机会可以问问桑柔,能不能卖给他,若是桑柔不愿意的话,也不能强求。

杜瘦瘦一边走一边撇嘴:“好端端的一件金品法器,就这么没了。”

安争笑道:“屁,那破东西最多就是一件白品的法器,而且因为在海水里泡的时间太久了,所以精气全失。因为海气重,所以显得有气息缭绕。”

杜瘦瘦道:“你不是说那是什么红毛鬼皇族的东西吗?上面还有三叉戟的标志。”

安争抬了抬手:“那个三叉戟的标志是我刚才拿指甲抠出来的。”

杜瘦瘦一脸愕然。

安争走回包间坐下,把那破旧的三叉戟丢给胖子:“回去让老霍给你收拾收拾,这才是正经的红毛鬼皇族的东西,海皇三叉戟,而且是红毛鬼的皇帝曾经持有的神器之一。现在纵然不算紫品,也是金品巅峰。”

杜瘦瘦顿时笑了:“你这个骗人的小妖精。”

安争:“滚。”

庄菲菲在一边鼓掌:“漂亮,这一手玩的真漂亮。”

安争道:“这东西本来算是紫品的神器之一,不过当初红毛鬼国内的那场叛乱之中,海皇用这件神器和造反的那位大将军决战,那位大将军得到了一件更厉害的紫品神器,所以将海皇三叉戟击伤了。品阶下跌,现在算是金品。修补一下,也算是一件至宝了。”

庄菲菲道:“你应该给我些介绍费。”

安争一撅嘴:“香吻一枚,你要吗。”

庄菲菲瞪了他一眼:“没大没小。”

安争笑了笑:“幽国人的东西,不骗白不骗。不过幽国派来这么一个白痴,也真是没什么人才了。”

庄菲菲道:“等会吧,一会儿还会有真正的好东西出现。”

安争摇头:“只怕再也没有一件能和这海皇三叉戟相比了,难不成还有紫品的神器?幽国人再傻,也不可能把那般的至宝带到燕国来。”

他正说着,猫儿善爷忽然一抬头,眼神明亮。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中招

因为上次陈羲杀了苏飞云的事,聚尚院其实和天启宗已经密不可分了。从大的概念上来说,现在聚尚院和天启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安争和庄菲菲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生了微妙的变化,尤其是在天启宗里庄菲菲以安争姐姐的身份对去世的金山路一拜之后。

所以安争才会不加掩饰的给杜瘦瘦寻了一件金品的法器,也可以称之为堕落的紫品神器。

安争所说的红毛鬼的国家,其实叫做奥沙曼。奥沙曼帝国的皇帝自称为海皇,声称自己的祖先就是掌控大海的神灵。而海皇三叉戟,就是奥沙曼帝国皇帝的标志。不过随着几十年前奥沙曼帝国一位将军造反,皇帝被杀,皇族没灭,损坏的海皇三叉戟就销声匿迹了。

杜瘦瘦立刻把海皇三叉戟抱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一脸的欣喜。

安争撇了撇嘴:“刚才还往地上扔呢。”

杜瘦瘦道:“怎么的呢,我就是这样虚荣的汉子。”

安争道:“就喜欢你这么真实。”

杜瘦瘦:“我也爱死你了。”

就在这时候,一直趴在座椅上像是又睡着了的猫儿善爷忽然睁开眼,眼睛里那些密密麻麻的星点缓缓的旋转起来。

安争就算和庄菲菲的关系再好,也不敢让庄菲菲知道善爷的眼睛是九转轮回,不然因为善爷,只怕天启宗就会遭受到灭顶之灾。他相信庄菲菲不会那么做,可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整个燕国的修行者都会疯狂起来。而善爷现在还没完全觉醒,到时候极有可能死在那些贪心的修行者手里。

他假装不经意的把善爷抱起来,然后走到栏杆处往下看。善爷的小脑袋从他怀里钻出来,望着下面似乎在寻找什么。

庄菲菲当然也不会想到,鼎鼎大名的九转轮回眼居然重生在一只猫儿的身上。

下面大厅里的人一阵骚乱,紧跟着一队禁军从外面闯进来,分列两边,将大厅里的人向两侧驱逐。

锦绣宫的总管太监李昌禄,一脸谦卑的陪着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的人从外面走进来。

庄菲菲走到安争旁边,对李昌禄那一脸的奴才样嗤之以鼻:“那才是一条真正的狗,不光是对太后摇尾巴,对任何大人物都会摇尾巴。而对任何不如他的人,都会呲牙。”

“那个人是谁?”

安争问。

庄菲菲看着那个身穿紫色官服的人说道:“幽国的一位郡王,叫谭松,幽王谭柘的弟弟。因为有大羲在,所以各国都不敢称帝,只能称王。所以谭松虽然是谭柘的亲弟弟,最高的爵位也只能是郡王。不管怎么说,对于大羲的忌惮让各国都不得不在明面上谨小慎微。”

安争道:“不是说那位苏太后对幽国也历来强横吗,怎么她的狗也对幽国的郡王点头哈腰的。”

庄菲菲道:“幽国的使团这次来,显然是做过精心准备的。知道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就是这个李昌禄,当然会送给他不少好处。一个人如果拿的好处太多了,就好像一条狗得到的肉骨头太多了一样,也就从呲牙变成了摇尾巴。”

安争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猫儿。善爷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紫袍的郡王看,安争猜着这个人身上一定带着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然后安争现,他之前收起来的缚魔布也似乎蠢蠢欲动。

安争心说九转轮回眼和缚魔布也不知道曾经多少次合作过,于那些阴森恐怖的大墓之中并肩而战。所以善爷和缚魔布之间,一定有什么类似于心灵感应之类的关系存在。善爷紧紧的盯着那个郡王,缚魔布感受到了九转轮回眼的气息,所以才会蠢蠢欲动。

安争连忙用血培珠手串将缚魔布收好,万一缚魔布自己冲出去把那位郡王给裹起来,那乐子就大了。

庄菲菲道:“我下去看看,毕竟面子上的事不能不做。你们就在这等着,一会儿我安排人把饭菜端上来,今儿你们就留在聚尚院别回去了。说不得有什么好东西一会儿出来,我还指望着你撑场面。”

安争道:“去吧,自己小心,那个谭松看起来有古怪。”

庄菲菲笑道:“他一个来求和的,就算是郡王还能怎么样,在燕国方固城里,他就算再跋扈也要忍着。”

安争摇了摇头,总觉得那个谭松看起来很诡异。

李昌禄陪着谭松直接穿过一楼大厅进了后院,庄菲菲和大掌柜张逸夫两个人跟了过去。安争推开窗往外看了看,大街上已经被彻底封锁,外面一层是燕国的城防军,里面一层是禁军,禁军里面那一小圈站着的黑衣人,应该是谭松自己带来的保镖。这个人应该很自信,独自一个人走进聚尚院,身边一个亲信都没带。

更诡异的是,这位郡王,连看都没看大厅里那位红袍神官一眼。

“胖爷。”

安争侧头对杜瘦瘦说道:“你在这盯着,我出去办点事。”

杜瘦瘦问:“你去干嘛。”

安争看了看吃饱了之后躺在椅子上睡着了的小七道:“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幽国使团上,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我得去想办法接近天牢,最好能趁着这个松懈的机会见叶大娘一眼,让她安心。”

杜瘦瘦点了点头:“那你小心些。”

安争把善爷递给杜瘦瘦:“抱紧了,不管善爷看着什么俩眼冒光,也不能让善爷扑过去。”

杜瘦瘦:“放心吧。”

安争从聚尚院的正门走出去,那些守在外面的幽国修行者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过问。禁军稍加盘查之后,安争就离开了这条大街。为了防止被人盯上,安争先回了天启宗。在天启宗里静坐了半个小时调理,然后从后墙翻出去,往天极宫那边靠近。

所谓天牢,其实并不神秘。按照燕国的规矩,天牢里关押的都是一些身份很特殊的犯人。天牢的守卫外面一层由刑部的人负责,里面的则是宫里的侍卫轮流当值。

安争一边走脑子里一变努力将这些日子的调查回想起来,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天极宫的太医诸葛愁云。

之所以选定了这个人,是因为这个人接触到了两个秘密。这两个秘密,都和安争息息相关。第一个秘密,因为叶韵的特殊,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沐长烟都会让诸葛愁云进入天牢为叶韵诊脉,确定叶韵没有什么伤病。而另外一件事对安争自己来说很重要,安争打听到,这个诸葛愁云在当初大羲亲王陈重器来的时候,一直随行。

陈重器身边自然不缺医者,不过燕国当然也不能掉以轻心。最主要的是,这个诸葛愁云可能很清楚自己当时被杀之后的事。

因为诸葛愁云,检查了他的尸体。

很奇怪的是,到现在为止,基本上和安争那件事有牵连的人都死了,诸葛愁云是个特例。前些天安争和礼部主客清吏司的员外郎李延年喝酒的时候,李延年将自己想起来的一些事告诉了安争。

李延年当时负责接待陈重器,所以知道诸葛愁云一直跟着陈重器的人。而陈重器失踪之后一段时间,诸葛愁云才回到天极宫,李延年推测,诸葛愁云可能是唯一一个亲眼看到了陈重器离开的人。

陈重器来燕国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调停十六国的战事,而是为了杀安争。所以陈重器就算离开,也要确定安争死了之后才会走。安争了解陈重器的为人,谨慎,小心,而且多疑。他一定不会在确定安争死了之前出现在安争面前,也不会让安争认识的任何人出现,所以诸葛愁云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不管诸葛愁云和陈重器是什么关系,这个人还活着,足以说明他的分量。

安争这几天考虑了几个接近诸葛愁云的方案,但都不保险,因为有一件事安争必须确定诸葛愁云之所以能活着,是因为他的医术,还是因为他的修为?若是因为诸葛愁云强大到别人不敢杀他那以安争现在的实力找上去,也是自寻死路。

安争估摸着聚尚院那边并不着急,索性打算先盯盯这个诸葛愁云,先探路,有机会就上,没机会就撤。聚尚院那边,庄菲菲要安排那位郡王鉴赏聚尚院的好东西,估摸着好戏要到下午吃饭前才会开始,安争的时间还算宽裕。

诸葛愁云一般就住在天极宫里,很少出来走动。他的家也在距离天极宫不远的地方,恰好就在天牢和天极宫之间。安争想着,当初沐长烟给诸葛愁云赐了这样一座宅子,就是为了叶大娘考虑。

天牢里戒备森严高手如云,安争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没机会靠近。所以他打算先去诸葛愁云的家看看,如果诸葛愁云不在的话,可以进去探查一下。

安争先是找了诸葛愁云家对面的一个茶楼,上了三层,这里可以俯瞰那个小院。诸葛愁云的院子里看起来种了不少草药,小院子里一埂一埂的很整齐。就算是坐在这个茶楼的三楼,依然能依稀闻到一些药香。

诸葛愁云搬到这不到四年,所以那些草药估摸着也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凡入品的草药,都需要很长时间的生长才行。

安争在茶楼三楼坐了足足半个时辰,那院子里一个人出入都没有,安争想着院子里十之七八是没人,所以结算了茶钱,装作闲逛走到了小院子的后面。方固城的建筑都很有规矩,每一排房子后面都有小巷子。安争在巷子里溜达了一小会儿,不见有人,随即从后面翻了进去。

这小院子分成前后两进,安争从茶楼上只能看到前面的院子,看不到后院。所以进来之后安争格外的小心,唯恐被人察觉。

不过安争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后院一个人都没有。除了草药,还是草药。

不过和前院比起来,这个不大的后院里种植的草药似乎有些奇怪。不是笔直的一埂一埂的种,而是故意排列出来一些很奇怪的图案。

安争对草药并不在意,也不敢耽搁时间,所以加快脚步往屋子那边走。

才走了五步,安争心里就叫了一声坏了。

这些看起来平常无奇的草药,有问题!

安争在倒下去的那一刻终于明白过来,诸葛愁云种这些草药并不是为了治病救人,而是为了抓贼奇怪的香气,奇怪的图案,奇怪的草药,安争的视线模糊起来,不管怎么调运修为之力都已经完了。

在他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一道人影朝着自己跑过来。

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失去了知觉。

第一百三十章 脱脱脱

安争醒过来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可能就这么又死了一次,太疏忽大意了。那些药草他都认识,纵然他对药典算不上烂熟于心,比不上曲流兮,可那么多年的经验怎么也不是常人可以相比的。

安争知道自己醒过来了,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假装没醒过来。人体的反应是那么的敏锐,一个经验丰富的医者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出判断。这个小院子的主人是诸葛愁云,被称之为五十年内燕国医术第一的人,也被称为当世第一炼丹狂人。这两个第一虽然有些水分,可足以说明诸葛愁云的本事。

所以安争从醒过来就没打算装,而是想着怎么给自己一个闯进人家小院的合理解释。

“你醒啦。”

声音有些熟悉。

安争睁开眼,然后看到了一个人俏生生的站在自己旁边,脸微红,秀美而可爱。

“啊?”

安争啊了一声,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她。

丁凝冬。

丁凝冬穿了一身鹅黄色的纱裙,看起来充满了少女的青春气息和一种温柔可爱的气质。

“你若是来看我的,下次可要记住敲门。”

丁凝冬放在安争身边一杯水:“还好师父种的草药只是为了防贼,药性都不强烈,而且你在第一时间就闭气了,吸入体内的香气并不多。”

安争心说这下坏了,比解释为什么闯进人家小院更复杂的问题来了,丁凝冬以为自己是来偷偷看她的。

“我”

安争觉得嗓子有些沙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丁凝冬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打听来的,居然知道我在这里。算你本事大啦,不过下次可不要这么莽撞。幸好你只是进了后院,若是进了屋子,只怕就不是这么好运气了。师父在后院布置的药阵很厉害的,就算是囚欲之境的修行者进来,一不小心也会被迷倒。”

安争只好先找个话题引开丁凝冬的注意力:“可是为什么住在这小院子附近的百姓没事?”

丁凝冬笑着回答,声音清脆如铃儿叮当:“那是因为院墙是用药土垒造的啊,花香飘向园子外面的时候,被药土里蕴含的药力中和,所以飘出去的花香就只是花香了。而你进了院子,触动了药阵。”

丁凝冬挨着安争的身子坐下来,伸手在安争的额头上摸了摸:“你体质好,这花香的药性还会持续一段但没什么大碍。我师父也快要回来了,你休息一会儿就走吧。若是想见我,过几天去武院正式开学的时候不就见到了。”

安争道:“其实”

丁凝冬忽然一伸手堵住安争的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还是不要说了。”

丁凝冬俯身下来,红唇贴着安争的耳朵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还是给我留一下美好的幻想吧,我总不能把你想成是一个贼。不然的话,我没有办法放了你。”

安争叹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丁凝冬唇已经挨着安争的脸,那唇的柔软和温热安争感觉的清清楚楚,她在他耳边说道:“我知道你进来肯定有进来的目的,可这个目的现在就只能是你偷偷来看我的,懂吗?”

安争忽然反应过来,这个小院子一定有人监视着。丁凝冬当然不是真的喜欢自己所以有些胡言乱语,而是救他。

安争点了点头:“多谢。”

丁凝冬道:“一会儿我送你出去的时候,你就装作什么都没有生。若是若是你不想死,出门之前就必须抱一抱我。不然的话,我对师父的解释只怕他也不会相信。”

安争坐起来,感觉脑子里还有些昏沉。

“这院子里的一切似乎都很奇怪。”

安争随意的说了一句。

丁凝冬坐直了身子声音大了些:“师父独处那么多年,有些奇怪也没什么。如果你觉得好一些了就赶紧走吧,不然他回来了饶不了你。”

安争连忙起来:“噢,那我就先走了。”

丁凝冬拉开门,送安争走到小院门口,然后张开双臂。安争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抱了抱丁凝冬。

丁凝冬在安争耳边说道:“你若是这般敷衍,怎么行?”

安争双臂用力,将丁凝冬紧紧的抱住,然后丁凝冬推开他:“快走快走,不然师父回来你就惨了。”

安争拉开门,跑出去后又站住,回头对丁凝冬笑了笑,丁凝冬也在对他笑,可是笑容里有些苦涩。安争离开之后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丁凝冬居然会在诸葛愁云的小院子里。那个坚强而又可怜的女孩子,似乎也很神秘。

不过安争也确定了一件事,诸葛愁云的小院子里必然藏着什么大秘密,不然一个太医的家,为什么整天都会有人严密的监视着?从丁凝冬的反应来看,似乎对那些人格外的忌惮。可为什么自己进入院子之前,没有人出手阻拦?

这些安争都想不明白,只是觉得诸葛愁云那院子里处处都诡异。唯一和那院子不相匹配的,就是温柔可爱的丁凝冬。

安争一路往前走,准备回聚尚院。走到半路的时候,看到一条小巷子里有几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进去,好像还抬着什么。

安争扭头跟进去,现那个巷子里尽头处有个暗门,那些人抬着的应该是一个人,看起来还是个年轻女孩子。

安争纵身一掠,从另外一个地方翻墙进去,远远的盯着那几个人。他们抬着那少女进了一个独院,小院子外面站着几个手持铁棒的大汉。

安争抬起头往前看了看,现前面是一个二层楼的建筑。他来时从这里走过,回想一下,应该是一个叫凝翠楼的青楼。安争心里的火冒起来,光天化日之下,这群狗东西就敢劫掠了少女送进来。

据说方固城里所有的青楼都是太后的人把持,这些人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安争快走几步,唯恐那少女被几个男人占了便宜。

他刚走到过去,就听见那独院里一声轻叱:“姑奶奶要不是装晕,怎么可能找到你们这腌臜地方,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

安争微微一怔,忽然间知道了那个少女是谁。

紧跟着一条大汉隔着墙被人扔出来,脸落地,摔的那叫一个凄惨。鼻子歪了,门牙两颗全都磕掉不知道飞去了哪儿。那汉子膀大腰圆,可挣扎了几下居然没有站起来,可想而知这一下摔的有多重。那几个守在门口的汉子,立刻拎着铁棒就冲进了院子里。

安争走到那独院门口,纵身上了院墙,然后从血培珠的空间里取了一壶酒,一边喝酒一边看着。

院子里,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少女打的狂风暴雨一样。

院子里的东西,基本上能砸的都快被她砸完了,一个看起来四十几岁的女子被打晕在地,安争在墙头上坐着都看到那女人脑门上凸起来的大包,显然是被棍子砸出来的。

黑衣少女一低头闪开一条铁棒,双手抓着那大汉的胳膊,身子一翻就上了那大汉的后背。她双手勾住大汉的脖子,双腿好像跪在那似的,膝盖顶着大汉的后背,一条腿抬起来然后膝盖猛地往前一撞,安争感觉自己都听到了骨头折断的声音。这一下膝盖正顶在那大汉的脊椎骨上,只怕那大汉下半身啊呸,是下半生都别想再站起来了。

那大汉壮硕的身躯向前扑倒,少女顺势从地上把铁棒捡起来。她瘦瘦小小,铁棒瞧着比她还重似的。不过那一条铁棒舞起来,简直不能更暴烈。

砰地一声,一个大汉的后颈上挨了一棍子,毫无悬念的倒了下去。

一开始至少有十来个大汉围攻这少女,片刻之后就只剩下四五个。少女出手丝毫也不留情面,显然恨透了这些家伙。她一伸手抓住一个大汉的头,然后往后一拉,那大汉倒栽葱一样翻进水缸里。然后少女一棍子擂在水缸上,水缸砰然而碎。

剩下三个大汉不敢再出手,转身要跑。黑衣少女一只手提着自己的黑裙裙摆,一只手拎着铁棒就追了过去。

一分钟之后,放倒了三个大汉的少女微微喘息着走回来,一棍子将房门上的铁锁砸掉,然后一脚把门蹬开。屋子里十几个少女顿时惊叫着搂抱在一起,黑衣少女小手一挥:“怕什么怕,都跟我走!”

那些少女见闯进来的也是个女孩子,情绪上放松了些,有人壮着胆子先出来看了看,然后喊了一声大家快跑啊,剩下的人稀里哗啦的跟着往外跑。

黑裙少女依然是一手提着自己的长裙裙摆,一手拎着铁棒往肩膀上一扛,气势豪迈跟在那些少女身后往外走。安争往后面看了看,从青楼前院里又有十几条汉子冲过来,手里都拎着长刀。

最前面那个人步伐极快,几乎是一闪身就到了后院门口。安争正好坐在院墙靠近房子的地方,不仔细看也看不到他。那个修行者掠过来之后,凌空朝着黑裙少女扑了过去。

这个修行者动作很快,不过不能远距离出手,显然还在升粹境界。安争两根手指往前一插,从房子里抠出来一块板砖,然后他从院墙上悄无声息的跳了下去。那个修行者实力应该在黑裙少女之上,所以黑裙少女感觉到危险一回头的时候,那修行者已经一把抓向她的咽喉。

然后就是砰地一声。

少女本能的一闭眼然后又睁开,就看到那修行者软软的倒了下去。

安争一板砖在那修行者脑袋上拍碎了,然后拉了黑裙少女往外跑:“就你这点本事,还想学人家做女侠。”

那少女看清了安争,一边跑一边哼:“要你管!”

安争拉着她跑,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一拉,然后手在她后腰上一托,嗖的一下就把黑裙少女扔墙外面去了。外面响起啪嗒的一声,然后是少女的声音响起:“摔死我了”

安争把黑裙少女扔出去,一转身从衣服上撕下来一条绑在脸上,然后迎着那十几个大汉过去,一拳一个,不过短短几秒钟而已,十几个汉子尽数被安争放倒。安争担心有修行者追过来,立刻转身就走。出了院墙,看到那黑裙少女带着十几个迷茫的女孩子往大街上跑,安争骂了一句白痴,然后冲上去带着那群人往另外一个方向跑了。

七转八转之后,安争从一家铺子里买了一些男孩子的衣服,然后回到幽静的小巷子里,让那些女孩子换上。

黑裙少女狠狠瞪着安争:“看什么看!女孩子换衣服,你还不闭眼?!”

安争哦了一声:“恩将仇报。”

黑裙少女:“看来你想看啊,要不要我脱给你看啊。”

安争摇头:“不要,你丑。”

那少女抬起拳头晃了晃,然后扑哧一声笑了:“早晚有一天让你把我气死。”

安争闭着眼睛把最后一件衣服递过去:“桑大小姐,你也还是换上吧,你自己不怕,不怕连累你家里人?”

黑裙少女犹豫了好一会儿,一转身,将自己的黑裙脱了下来。阳光下,那少女的身材展现无遗,白皙而健美。

第一百三十一章 意料之外

安争守在那小巷子口,他身后巷子里就是一片春光。十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衣衫尽褪,淡香缭绕,说不出的一股旖旎。安争从血培珠手串里把酒壶取出来,一口一口的喝,脑子里盘算着该把这些少女送到什么地方去。既然人救了,那么就不能不负责任的随便一丢,如果那样的话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一个一个的抓回去。

正想着这些,后面有人一拍他的肩膀:“好了,转过来吧。”

安争一扭头,看到桑柔那张俏生生的脸。

“女侠。”

安争叫了一声,然后抱了抱拳。手才抬起来,就被桑柔把酒壶抢了过去。桑柔一抬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然后拍拍小胸脯:“吓死我了。”

安争指了指那些少女:“人你是救出来了,你想过把她们带去哪儿吗?”

桑柔一摇头:“没想过”

安争叹了口气:“你个笨蛋。”

桑柔:“你才是!”

安争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一会儿你们分开走,一个一个的,或者两个一起,尽量捡着人多的地方,往人群里钻。桑柔你带着她们去武院,我一会儿安排人去武院把你们都接走。”

桑柔哦了一声,把酒壶塞给安争:“那个谢谢啊。”

她转身抛开了,安争无奈的叹了口气。

安争先回到天启宗,然后安排人去武院等着,把那些少女接回来。暂时没办法,只能让她们住在天启宗里,等到事态平息了之后再送出方固城。

安排好了之后,安争又赶去了聚尚院,此时已经是下午,安争连午饭都没吃上。他在半路上买了几个包子,啃着包子进了聚尚院的大门,大厅里一群人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安争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嘴里塞着个包子直接上了二楼。

推开包间的门,安争就看到小七道正在和杜瘦瘦划拳

看看那一桌子的菜,又看看手里的包子,安争居然也觉得自己像个怪物了。他坐下来问:“胖爷你都干了什么?”

杜瘦瘦咧嘴笑:“小七道喝大了”

安争瞪了他一眼:“他还是个小孩子,你怎么能让他喝酒!”

杜瘦瘦摇头:“我没让啊,是他自己要尝尝。你说一般人尝尝也就是抿一口吧,这小子一口就灌进去半杯,然后就这德行了。晕乎乎的给我唱歌,然后拉着我跟他玩捉迷藏。你说我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在家里也就罢了,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跟他玩捉迷藏”

安争道:“所以你就教他划拳了呗?”

杜瘦瘦:“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吗。”

安争:“你欺负一个小孩子,划拳赢了有意思吗?”

杜瘦瘦脸一黑:“输了”

安争刚塞进嘴里的一口菜险些喷出来:“你还有脸说!”

杜瘦瘦指着小七道:“你知道他是谁吗?当今天下我就服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就是七爷了。七爷真的是天才啊,不但修行上是天才,划拳也是。一教就会,一点就通,然后我就没赢过。”

小七道嘿嘿笑:“真好玩”

安争把小七道抱起来放在躺椅上:“睡你的觉!”

安争看到猫儿善爷一直蹲在窗口盯着后面,眼睛里星辰流转。然后安争现,善爷的表情并不是现了什么宝贝似的那种惊喜,而是一种担忧。

善爷在担心什么?

安争风卷残云一样吃了些东西,然后让聚尚院的伙计把饭菜都撤了下去,坐下来之后安争问:“我走之后都生什么了吗?”

杜瘦瘦摇了摇头:“来来回回又送出来一些幽国的东西,不过不需要你出手,张逸夫老爷子也把场面镇住了。而且今天来的高手不少,他们只是不熟悉海货罢了。真要是法器啊,丹药这一类东西,幽国的人也蒙不了人。”

安争嗯了一声,总觉得善爷那眼神里是想表达什么。而回来之后,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血培珠手串里的缚魔布又在蠢蠢欲动了。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重头戏。

聚尚院的伙计们将大厅里收拾出来一片空地,然后摆好了椅子和茶几。不多时,那位身穿紫袍的郡王谭松就在李昌禄和庄菲菲等人的陪同下从后院走出来,然后就坐在大厅里。庄菲菲落座之前往安争这边看了一眼,安争点了点头,庄菲菲在后排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之后,门外有人声响动,然后礼部尚书和几位朝廷的大员也到了。

可自始至终,那位幽国神会的红袍神官也没有靠近那位郡王,似乎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矛盾。

那些大人们寒暄客气,庄菲菲抽空上了二楼,一进门就对安争小声说道:“有问题。”

“怎么了?”

安争问。

庄菲菲道:“这位幽国的郡王,一眼都没看过我。”

杜瘦瘦笑:“姐姐这是被打击了啊。”

庄菲菲:“呸传闻这位郡王大人生性风流,就算到了燕国之后约束自己的性子,可眼神终究是骗不了人的。他始终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我楼子里那么多漂亮姑娘,他也一眼都没看过。而且我看得出来,他不是假装不去看,而是真的完全没有看在眼里。”

安争问:“今天这位郡王来了聚尚院,礼部尚书姗姗来迟,应该是去准备晚宴了吧。也就是说,这位郡王今夜将会见到太后和燕王。”

庄菲菲点头:“燕王和太有有意冷落,所以到现在也没亲自接见过。晚上的宴会设在天极宫里,再不见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安争道:“一会儿想办法带我下去看看,让我看看那位郡王的眼睛。”

庄菲菲道:“你鉴宝一流,看人的眼睛也能看出来什么秘密吗?”

安争回答:“我要说能,你会不会觉得我实在吹牛。”

庄菲菲摇头:“当然不会。”

她没停留太久,又下去陪着那些大人们。

不多时,下面安静不少。六个幽国的大汉抬着一口箱子从后院走出来,那箱子显得极为沉重。善爷跳到安争的肩膀上,死死的盯着那口箱子。

“善爷,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安争抬起手摸了摸善爷的小脑袋,善爷在安争脸上蹭了蹭,轻轻的瞄了一声。

一位幽国的官员走上高台,站在那口大箱子旁边说道:“这是我大幽之王送给燕王的礼物,燕王爱民,所以打算让大家都看看这宝物有何神异。这箱子里,一共有三件珍宝,都是世所罕见。不过我听闻燕国人才济济,所以觉得若是就这么把东西拿出来,有些小看了诸位。”

他一拍手,又有人抬着三口大箱子进来:“不如这样,我出题做个小游戏,倒也简单。这些箱子里都是石头,至于是什么样的石头,不需要我说想必诸位也很清楚。咱们的游戏规则也简单,就是赌石。”

他话锋一转:“不过光做个小游戏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大家即兴的加些赌注。我大幽国富甲天下,所以我代表王爷在这许个承诺。你们无论下的赌注是多少,我们都跟着下,且多三成。也就是说,若是诸位赌中了,那么你们压的价格非但如数返还,我们再加一部分奖赏。而这块石头,也归赌中之人所有。”

一听到这个,所偶人的兴趣都被替了起来。其实赌石这种事说是为了财富,可往往这些有钱人追求的反而不是那种财富,而是刺激。

常出入聚尚院的人,没有一个不是经常赌石的,所以都颇为自信。

看到所有人都跃跃欲试,那个幽国官员笑着说道:“不过,若是诸位没有猜中,那么你们下的赌注也就只能归我们幽国所有了。这是你情我愿愿赌服输的事,希望稍后不会出现什么不愉快的声音。若是诸位没有什么异议的话,就请聚尚院的大掌柜张逸夫老先生,和我同时主持。另外,为了保证公平,还会有四位鉴宝的高手坐镇。”

他一指身后的四个人:“两个是燕国人,两个是幽国人,所以绝对公平。不过为了保证交易的合理性,每个打算参加游戏的人,先交五千两两银子的保证金,这银子只是一个信誉的保证,若是不出意外还会退给诸位。当然,若是有人坏了规则,那保证金就不能退了。”

下面这些人没几个在乎五千两银子的,纷纷掏出银票递上去。大厅里不下百人,光这保证金就差不多五六十万两银子的数目。

二楼上,安争对杜瘦瘦说道:“这是一种稍稍变了些规则的赌石。一般赌石,都是庄家摆出来石头,明码标价,谁愿意买下来谁就买,若是买下来没有切出来灵石,那么也只能自认倒霉。这次的赌石加了赌注,也就是说,一会儿很可能会出现巨额的银钱交易。”

燕人好赌,幽国人抓性子抓的真准。

安争有些担忧的说道:“这些幽国人有备而来,只怕没有那么简单。下面燕国的这群大爷们,让他们捐些军资他们舍不得,让他们下赌注就没有谁会舍不得。燕人对赌的狂热是无法理解的,若是最后反而被幽国人卷走了一大笔财富,丢的可不仅仅是脸面,也许这大比钱就成为幽国的军资,变成了长刀,在战场上砍杀燕国的士兵。”

杜瘦瘦道:“这群幽国人可真不要脸的。”

安争摇头:“他们是抓准了燕人逢赌必上的性子了。”

正说着,幽国的大汉将那几口箱子打开,从里面搬出大大小小的石头,一块一块放在桌子上。最大的一块足有一米多高,没办法搬到桌子上,只能放在平台上。最小的一块拳头大小,不过也无法从大小来区分贵重与否。不多时,桌子上就摆满了石头,而当燕国的人都有些傻眼了。

这些石头,可他们赌石见惯了的那种石头完全不一样。

五彩斑斓。

一般来说,赌石的石头正因为平凡普通,所以才难选。真要是自身带着光华的石头那还赌什么,一看就知道里面有好东西。

可这些石头,每一块看起来都光华四射,这可不是涂了什么颜料被灯一照的那种反光。这些石头五颜六色的,每一块散出来的光华都很真实。所以下面的人顿时就乱了,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石头里都蕴含着灵石。

看到这些石头的时候,连庄菲菲的脸色都变了,她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向二楼,而安争此时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距离稍稍有些远,他暂时也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而坐在平台上面的张逸夫老先生,猛地站了起来,一脸的惊讶。

鉴宝这么多年,他还没有遇到过今天这种情况。

那幽国的官员一脸得意:“怎么,诸位燕国的高人大能,没有一个敢上来看看的?没有一个敢先下注的?那可真是太让人失望了,这些东西,放在我们幽国,就算是五岁的孩童也能轻易的辨认出来。我幽国地大物博,矿藏丰富,谁家里没有几块好石头摆着玩的。不过,瞧着诸位倒是没见过,要不这赌局就撤了?可我的话刚才已经说在前头了,保证金我是不退的。诸位要想翻本,唯一的机会就是下注赌石。不过我看,诸位似乎也没这个胆量吧。”

盛气凌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带的银子够吗?

“我觉得诸位可能今后都不会忘记我的名字。”

这个幽国的官员鼻孔都快朝着天空了:“再介绍一下自己,我叫郭驽,我想诸位以后再赌石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我。”

“别狂妄!”

一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大汉站起来喊了一声,一脸横肉的模样颇为让人忌惮。

这人身穿一件布衣,人又高大,所以在人群里显得有些特别。他足有一米九高,看着比杜瘦瘦还要魁梧。布衣布鞋,但自有一股让人不敢小瞧的气势。

高家的人。

有人在地下窃窃私语。

“高家的人出手了,这下有那个混账东西好瞧的,居然敢看不起我大燕的人。”

“对啊,高家底蕴深厚,高先生出手,这下幽国的人要丢脸了。”

二楼上,一个长相乖巧的少女站在安争身边,是庄菲菲的贴身侍女红鸾,红鸾心动的红鸾。她的模样说不上有多美,但有一种邻家小妹的气质,特别可爱。

“那是高家的高远湖,大家都称之为高先生,是目前京城里所有赌场的后台老板。”

红鸾给安争解释道:“高家也算是传奇了,当初大燕立国的时候,高摘星跟着燕王开疆拓土,战功赫赫。建国之后,被燕王封为国公,是大燕开国七国公之一。而且,排名在七国公之。不过这位高摘星也是个传奇人物,大燕立国之后三年,他求见燕王,要求免去他一切的官职爵位。不光是他的,高家人所有的官职都一律免去。”

“当时燕王惊愕不已,问他为什么。高摘星说,愿意用自己的功劳,为子孙后代换三次不死的机会。他说担心自己现在高官厚禄,子孙难免跋扈,他怕有朝一日子孙后代带着他的旗号为非作歹,更怕因此找来灭族之祸。燕王劝他说,这些都不必考虑,只要他教导有方,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高摘星执意离开朝堂,接连进宫六次,燕王最终还是准许了他的请求,并且赐给高家三块免死金牌。燕王临终还留下遗训,高家对大燕有功,不许沐家的子孙遗忘。后来,高家的人开始从商,因为燕人好赌,所以就开了赌场。他家赌场的规矩最公正,童叟无欺,当然只是传闻,我也没进去过。女孩子出入赌场的只有两种,一种是不怕别人说三道四的。另外一种,也是不怕别人说三道四的。”

两个不怕,两种意思。

“不过高家虽然退出了朝堂,但因为当初在军中势力很大,很多人都得到过高摘星的恩惠,所以高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也算是顺风顺水。再加上高家的后代都会经营,人也低调,一直和军方维持着不错的关系,而且和朝廷里很多大人物都有往来。所以现在整个方固城,所有的赌场都被高家把持了。而在方固城外面,大燕之内,据说高家已经开了三百二十家赌场。”

红鸾的声音清脆好听,一口气说完,然后看向安争说道:“可不要小瞧了高家的人,高摘星当初是一位实打实的大满境强者,据说只差一点就能迈入小天境。还有传闻,说高家之所以这么多年不动如山,正是因为高家有真正的大修行者坐镇,所以哪怕太后那边想打赌场的主意,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安争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这位高远湖高先生,就是现在高家的掌门人?”

红鸾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明面上的事都是他出来。”

楼下,高远湖迈步走上高台,站在一张桌子旁边盯着上面的石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眉头紧锁。

幽国官员郭驽笑道:“这位怎么称呼?”

“高远湖。”

“高先生,看你一身布衣,应该身上没有功名官职。不过既然能进来今天这个场合,想必也不是凡人。高先生敢第一个站出来,应该也是胸有成竹了吧。不知道高先生选了哪块,又准备下多少赌注?”

高远湖的视线在那些石头上游移不定,最终选择了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这块吧。”

这块石头看起来像是长歪了的鸭梨,一头大一头小。石头上散出一种淡蓝色的光芒,而且不是浮于表面的那种,所有的光都像是从石头内部渗透出来的。

高远湖将石头举起来放在眼前,朝着窗外阳光看了看,石头很厚重,基本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隐隐约约的是,似乎能看到里面好像有个阴影。他又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然后皱眉。

最后他把石头放在桌子上,站在那足足又看了五分钟。

安争知道,高远湖一定是在感受那石头里的气息。但凡真正的宝物,就算石头封闭的再严密,也许依然会有淡淡的气息渗透出来。安争不知道高远湖的修为如何,但既然能成为高家明面上的管事,眼力,阅历,修为,必然都不会低了。

幽国的官员郭驽似乎并不在意,一直微笑着看着高远湖。

过了一会儿之后,高远湖再次确认:“我选这块。”

郭驽问:“高先生打算下注多少?赌有,还是没有?若有,赌品级多少?”

高远湖明明已经选定了,可还是有沉吟了一会儿后才做出决定:“一万两银子,赌有。当是一块白品的东西。”

郭驽似乎有些不屑,一万两银子他觉得有些不入眼。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吧。”

他轻蔑的看了看高远湖:“虽然只是区区一万两银子的赌注,不过既然这位高先生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也算是勇气可嘉,我当然也要遵守约定。我们幽国会加三成,赌注一万三千两。若是切开之后有东西,且是白品,那么这切出来的东西归高先生所有,一万三千两银子也归高先生所有。若是高先生赌输了,之前的五千两保证金和这一万两银子的赌注,那就不退了。”

他坐下来道:“为了表示公平,切石交给聚尚院的匠师来做。”

张逸夫和高远湖对视了一眼,看得出来这两位阅历丰富的高手都有些紧张。

以高家的实力底蕴,高远湖当然不在乎那一万五千两银子,他在乎的是高家的脸面,犹在燕国的脸面之上。

比他们两个更紧张的是聚尚院的匠师,这是一个已经快六十岁,有着过三十年切石经历的老师傅。这么多年来,在他手下切出来过很多灵石,其中不乏红品,金品这样的至宝。

其实每一个匠师最终的梦想,都是能切出来一块紫品的灵石,那样才算是人生圆满。可是普天之下,匠师万千,切出紫品灵石的人屈指可数。

老匠师走上高台,手里的切石刀在灯光下散出一种冷冽的光。每一柄切石刀都有很多故事,每一柄切石刀都象征着希望。

那是一双看起来已经长了老年斑的手,但依然稳定。老匠师一手扶着那块散着淡蓝色光华的石头,一只手握着刀。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目光转向高远湖。高远湖对他微微颔,老匠师觉得这是此生切石最紧张的一次。

安争从二楼缓步下来,走到近处看着。

切石如给苹果削皮,一层一层,经验丰富的匠师能够靠下刀的手感来判断刀应该重还是轻。因为这次涉及到了燕人的尊严,所以老匠师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他下刀,刀轻轻切进去,然后顺着石头转起来。他的手异常的平稳,不只是握刀的手平稳,压着石头的手更平稳。

一刀下去,切下来一条石皮,石头不碎不裂,这就是匠师的高明之处。

这一刀下去,蓝光似乎更为璀璨了些。按照品级区分,翠白红金紫,可这块石头上的蓝光实在太诡异了些。

这一刀下去之后,安争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因为他知道高远湖赌输了。

随着刀不断的切入,削开,石皮一层一层的脱落,蓝光越的璀璨,可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老匠师的额头上已经出现细密的汗珠,而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郭驽笑容则越得意起来。

“这石头这么好看,切碎了真可惜啊。”

安争忽然说了一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安争走到高远湖面前抱了抱拳:“见过高先生。”

高远湖回礼:“你是安公子?”

安争点头:“正是在下,这石头里面的东西高先生应该不是很需要,不过我恰好急缺,所以高先生把这东西转给我?”

高远湖怔住,心里有些感动。

郭驽站起来说道:“这可不行,赌局还没结束,怎么能转给你?”

安争从袖口里取出一沓银票,从里面挑了一张一万两的递给高远湖:“家里有个小女孩儿,最喜欢这蓝幽幽的光芒,缠着我要,我却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东西。现在恰好有了,高先生可否转给我?”

不等高远湖回答,安争又抽出一张银票:“这是两万两,一万五千两算是赔给你的,五千两是保证金,我也进来玩玩。”

安争现郭驽没有看向那位郡王谭松,而是将问询的眼神看向了那位站在远处的红袍神官。红袍神官不漏痕迹的点了点头,郭驽随即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看不出这位安公子年纪轻轻,出手倒是大方。我们幽国人喜欢交朋友,既然你愿意替高先生接下这赌局,那么这块石头可以不切了,但你必须另选一块。”

郭驽笑着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银票:“不过这是你刚才替高先生陪的赌局钱,要切石下注,单算。”

安争点头:“没问题。”

郭驽见安争态度从容,倒也不敢小觑,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些石头:“安公子,选一块?”

安争走过去,在那散着五颜六色光芒的石头里看了一会儿,随便拿起来一块看了看,然后放下。再拿起来一块,看看放下。如此反复,看了不下石五六块块,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郭驽忍不住说道:“安公子,你这是在干吗?”

安争回头看了他一眼:“算钱。”

郭驽一愣:“什么意思?”

安争从袖口里把银票再次掏出来,然后在桌子上排开:“我今天出门没怎么准备,就带了这些银子,大概五十几万两。”

他把自己之前看过的石头全都堆在一起:“十五块,算下来一块石头加注一万五千两的话还是够的。不过我觉得也没必要这么费事了,切十几块石头浪费时间,而且也不给别人留机会,不太好。”

安争从里面拿了一块石头:“这块我选了,剩下的爱谁选谁选。”

这话的意思已经明显了,所以庄菲菲嘴角挂起了笑:“那我代表聚尚院也随随便便选一块好了。”

她站起来,从安争选出来的石头里随便拿了一块。

她问安争:“安公子,你打算怎么下注。”

安争把五十万两银子放在桌子上:“就下五十万两吧,赌这块,金品灵石,拳头大小。”

他看向郭驽:“请问,你带的银子够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安争说自己出门没怎么准备,所以就带了五十几万两银子。如果这话是从一位京城里地位显赫的大人物嘴里说出来,也没多少震撼可言。而安争不过是个瞧着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穿的衣服也算不得锦绣名贵,言谈举止并不跋扈,然而那无十万两银子的银票往桌子上一放的时候,立刻就让那群幽国人都瞪大了眼睛。

不过除了聚尚院大先生庄菲菲跟着选了一块之外,其他的燕国人倒也都在观望。

幽国官员郭驽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他知道安争选中的那块石头里真的有灵石。幽国的人这次精心准备过,作为主持这次赌局的人,郭驽当然会记住那些石头的样子和特点。

不过他心里并没有多少紧张,这些石头是幽国一位大师亲自改过的,所以里面不可能具备金品的灵石,红品以上都没有几块。如果真有金品的灵石,幽国的人也不会拿出来随随便便便宜给燕国人。虽然他们自信燕人未必看得出来,可万一出什么意外就是损失惨重。

“你确定?”

郭驽问了一遍。

安争点了点头:“确定。”

这时候那位红袍神官从旁边走了过来,看了看安争选中的那块石头仔细回忆了一下。幽国的那位大师详细告诉过他哪块石头里有灵石,什么品级,所以他确定安争选择的那块石头里只是一块白品的灵石。

红袍神官看向安争:“想不到燕人下注真的是如此的豪迈壮阔,一位少年郎,随随便便也能拿出来这么大一笔银子下注。虽然说我们有言在先来者不拒,不过我还是替你担心,你这样万一输了,回去之后有办法跟家里大人交代吗?只怕这银票,多半是你从家里偷出来的吧,我可不想有什么麻烦。”

幽人一阵哄笑:“小娃娃,你这银子是不是偷你家里的啊,要真是偷来的,赶紧走吧,我们幽人不计较。”

“这位小哥倒也豪爽,可一会儿输了回家被你爹那板子打屁股可怎么办。”

安争问那红袍神官:“你知道燕人长寿的秘密吗?”

红袍神官下意识的摇头:“不知道。”

安争道:“少管闲事。”

红袍神官脸色一变,哼了一声转身看向郭驽:“和他赌。”

郭驽得了红袍神官的指示,知道自己没有记错,心中也有底气。所以他回头招了招手,有随从带着钱箱上来。他从里面选了一些银票:“这位安公子所持的是大羲的通运天下钱庄的银票,可以天下通兑。我们也用相同的钱庄银票,以示诚意。这是六十五万两银子。若真如你所说,这块石头里有一块金品的灵石,非但灵石归你,这六十五万两银子也归你。”

安争走到一侧,坐下来朝着那位聚尚院的老匠师抱了抱拳:“有劳。”

那老匠师现自己错了,他本以为刚才为高远湖切石是自己这辈子最紧张的时候,原来现在才是。安争一出手就是五十万两银子,而且竟然赌石头里有一块金品灵石,对于一位匠师来说,亲身参与其中,那种波澜壮阔也能感受的真真切切。动辄上百万两银子的赌注,若是再加上那块金品灵石的价值,这次对赌的赌注足够惊人了。

而最主要的不是赌多少,赌什么,这是燕人和幽人之间的一次较量。燕人好赌,所以他们认为赌场就是战场。在某种意义上,在燕人看来,这次对赌和燕国的军队与幽国的大军在战场上决战一样意义非凡。

这是有史以来,燕人和幽人真正的第一次对赌。之前高远湖的赌局明明已经输定了,却被安争拦住,所以最起码在表面上来看高远湖没输。若安争输了,不但五十万两银子的巨资成为幽国人的囊中物,燕人的脸面也全都被丢光了。

所有的燕人全都站了起来,不管身份如何,一个个都紧张到了极致。就连场中坐着的那几位燕国的大人物,也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燕国的礼部尚书虽然是太后那边的人,可此时涉及到了整个燕国的脸面,自然也就放弃了燕人彼此之间的矛盾,专心致志的为安争祈祷。

老匠师深吸一口气,感觉今天自己手里的切石刀比山还要重。

他一步一步走到桌子旁边,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滑。

不光是他,聚尚院的大掌柜张逸夫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这是他做大掌柜这么多年都没有遇到过的事,赌石他见过万千次,可现在这种赌石,是他生平第一次。以他的经验和眼力,再加上修为上的高度,能感觉到那石头里应该有灵石,不过品级绝对到不了金品。

所以他的手心里,也早已经全是汗水。

燕人一个个的如此紧张,那个郭驽和其他的幽国人反而越的放松。对这些石头改动的那个人,是幽国最著名的大师,无人能出其右,所以他们格外的自信。

老匠师回头看了看安争,安争坐的舒舒服服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匠师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要是没切出来东西的话,可能之后再也没办法切石了。

他连着深呼吸好几次,才让自己紧张的情绪稳定下来一些,微微颤的手也稳定下来。

明晃晃如一泓秋水般的切石刀落下去,轻轻切开一条口子,然后刀身斜着往里面削,如削果皮一样移动。石皮削下来竟是薄如蝉翼,那么脆硬的石头居然没有一点散碎。这位老匠师,在不知不觉之间,竟然达到了自己人生一直追求的境界。匠师和修行者,何尝不一样?

老匠师的手越来越稳,眼神越来越坚定,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影响他的。就算有人在他旁边敲锣打鼓,也不会令他分心。就算身侧有美人如玉,有黄金成堆,纵然是有钢刀指着他的咽喉,他都察觉不到,就算察觉到也不为所动。他的眼睛里只有刀和那块石头,再无其他。

这当然也是修行者追求的一种境界,物我两忘。

石皮一层一层的被切开,刀过而石皮不断。

安争伸手召唤聚尚院的女侍要了一杯茶,然后闭上眼睛闻着茶香放佛睡着了一样。

郭驽看了看安争,心说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随着刀不断的切下去,每个人的心都越的揪紧。那位本来还能勉强坐在椅子上的礼部尚书大人,此时也已经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走到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倒是那位郡王谭松,始终不动如山,甚至眼睛都没忘石头那边看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却好像被无限放大了一样的缓慢。

终于,老匠师的手忽然停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安争:“有了。”

燕人一阵欢呼!

“安公子好样的!”

“安公子真是百年一遇的天才啊。”

一阵阵的欢呼声响彻天际,放佛连屋顶都快要被掀翻了。

郭驽冷哼一声:“只怕你们高兴的也太早了吧,有东西是有东西,可是那位安公子赌的可是金品。若开出来的灵石不是金品,你们这欢呼只怕更像是对安公子的羞辱。”

幽人们也笑起来:“就是,不过是有东西而已,万一是翠品呢?

“万一是白品呢?”

安争依然闭着眼睛:“继续吧。”

老匠师点了点头,下刀的度开始快了起来。这种手艺,比厨师在后背上切肉,在冰块上雕刻花朵还要看起来赏心悦目。他的刀法一开始平稳如水,现在却如疾风骤雨。不过短短片刻,外面的石皮就被完全剥落。可是在里面那东西露出来的一瞬间,他的人都僵硬在那了。

一阵乳白色的光芒从里面散出来,柔和而不失厚重。

“白品?!”

就连不怎么懂赌石的礼部尚书脸色都白了:“居然只是白品?!”

燕人们纷纷往前挤,看到那乳白色的光华和里面一颗大概苹果大小的如白玉一样的灵石,全都颓然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唉这下咱们燕人的脸面都被他丢光了。”

“对啊,不行就是不行,不行就别硬撑着往上挤啊。咱们大燕人才济济,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少年来撑面子了。”

“早知道就是这样了,是你们以为他多了不起。就算他是个天才,可他才几岁?”

庄菲菲的脸色也不好看,看向安争,安争依然闭着眼睛,真的好像睡着了一样。

高远湖在一侧长叹一声:“罢了,罢了。”

郭驽哈哈大笑,走过去将那颗散着乳白色光华的灵石拿起来:“瞧着倒也是白品之中的巅峰了,已到极致,可距离红品尚且还有一段距离,更别说金品。这位小兄弟求胜心切可以理解,也想出名,但可不能靠运气啊,没有人可以靠运气一直成功。既然现在灵石已经切出来了,那赌局的胜负自然显而易见。”

他走过去,一把抓住安争放在桌子上的五十万两银票:“这大羲通运天下钱庄的银票,我就笑纳了。”

燕人们沮丧到了极致,转而将怒气到了安争身上,不少人骂骂咧咧,嘴里不干不净。而幽人们则是一派兴奋,一个个都如打了鸡血一样。这一笔就赚了燕人五十万两银子,收获很大。

红袍神官冷哼一声,转身走向之前的座位。

就在这个时候,人们清晰的听到了安争那淡淡的却坚定不移的声音:“继续切。”

“继续切?”

郭驽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安争闭着眼睛说道:“没对你说,老师傅,请你继续切。石层大约还有一指厚,你可直接落刀到那个位置。这不是灵石,是被能量浸润太久之后的假象而已,难得一见的石中石。”

老匠师再次颤抖起来石中石,赌石的当然都听过这种奇事,可谁也没有见过!

他走过去从郭驽手里将白色灵石拿过来,郭驽不满道:“你此时已经赌输了,破坏了这颗白品灵石,就是毁了我们幽国的东西。”

安争淡淡道:“若真输了,翻一倍赔给你就是了。”

老匠师走到桌子旁边,放下灵石,握刀,深吸气,然后一刀落一指厚,他的眼神猛的一亮。然后刀子横向滑动,切下来厚厚的一片石层,顿时一束耀眼的金光从里面直射出来,屋子里顿时显得明亮不少。当老匠师难以控制情绪的把乳白色的石层切开,一颗大概鸭蛋大小的金色灵石从里面滚出来,整个大厅顿时一片金碧辉煌。

几乎闪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安争睁开眼,嘴角上挂着微笑:“看来给这些石头做手脚的人,纵然已是人间极品,可还是疏忽了。”

他站起来走到高台上,路过傻了眼的燕国人,傻了眼的幽国人,傻了眼的郭驽和那位红袍神官,傻了眼的礼部尚书,傻了眼的张逸夫和傻了眼的老匠师。他将金品灵石拿起来看了看,见上面有淡淡的紫线流转:“还是金品巅峰,这次倒是赚了。”

他将自己的银票收起来,幽人的银票收起来,金品灵石收起来,然后在众人惊愕震撼的目光之中走回去坐下。

就好像这件事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这件事,本来就和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第一百三十四章 晚宴

沉寂了一会儿之后,整个聚尚院的大厅里都爆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安争,你是好样的!”

“安公子,你是我们的英雄!”

安争摇头:“我不是。”

那些狂欢般的燕人们愣住,心说你为什么不是我们的英雄?

安争却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坐在椅子上看着郭驽:“想不到幽国人真的这样讲信用,让人刮目相看。”

郭驽心说讲信用个屁啊,老子还没有一点儿反应呢,银子和灵石就都被你拿走了。可现在局面也没办法耍赖了,那是实打实的金品灵石,做不得假。况且石头是他们带来的,安争也不可能作假。郭驽整个都懵在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那位红袍神官,脸色虽然难看到了极致,但总算没有当场反悔:“愿赌服输,安公子才是让人刮目相看。”

六十五万两银子,再加一块紫金边的金品灵石,燕国的损失之大乎想象。红袍神官只是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位大师居然也有走眼的时候。不过想想看,石中石,那是传闻之中的东西,在座的人只怕谁也不曾见过。这位看起来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居然一眼看穿,确实不可小觑。

这个人,最好能弄到幽国去。

红袍神官勉强笑了笑:“我们幽人最重信用,所以输了就是输了。若是以后有机会,希望安公子到幽国走走看看,说不定会有更大的收获。”

那礼部尚书站起来说道:“安公子可没这个时间也没那个心情去幽国,他已经被我大燕的武院录取,未来几年都会在武院之中修行学习。将来从武院结业,前途必然不可限量。或许将来再和你们相见,没准就不是这种场面了呢。”

红袍神官笑了笑:“天下人有天下人的机缘,我神会恰是会看机缘,所以什么事都别下定论,未来的事谁知道呢。万一这位安公子将来因为某些事而成为燕国的仇人,我大幽欢迎之至。”

这句话,赤裸裸的在挑衅,赤裸裸的在挑拨。

安争笑着回应:“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剩下的石头都下个赌注。”

那红袍神官立刻闭嘴。

安争身上现在有一百多万辆银子,再加一块金品灵石,万一他再次都一口气全都下注,那么对于幽国来说损失就更不能接受了。

安争起身,缓步走回二层楼。

不远处的燕人窃窃私语:“牛气什么,不过是运气好捡了个便宜而已。”

“刚才真是抬举他了,说他是我们的英雄,居然不领情。这种人,早晚会吃大亏的。”

“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真以为自己了不起?我就是不愿意出风头,人要低调懂不懂?不然的话我早就看出来那里面是石中石,我怎么不说?”

“我也看出来了,只是太过玄妙神奇,没敢确定而已。”

坐在一边的高远湖冷哼一声:“真他妈的不嫌丢人!”

正在对话的几个人脸色一变,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言语。

安争上了二层楼之后,让红鸾取来纸笔,然后写了个纸条给她:“这个交给大先生,我说过,让幽国人的脸面连袜子那么大的一块都不留。”

红鸾笑着接过来:“你真棒!”

安争道:“你这三个字的评语,比下面那些虚情假意的人说一万句还要好听。”

红鸾红着脸跑下去,找了个机会把字条悄悄给了庄菲菲。接下来的事就变得简单至极,安争在纸条上详细说了那些之看过的那十几块石头的位置和特点,灵石的品级。然后告诉庄菲菲,剩下的石头里都是空的。庄菲菲有了这个纸条之后,让幽国人把袜子都输掉也不是什么难事。

杜瘦瘦忍不住好奇的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真是神了。”

安争道:“给这些石头动手脚的那个人是真正的高手,可以称得上是大师了,放眼古今,还没有一个人想到过这样的办法,若非高远湖先开了一块,我也看不出来端倪。这些石头都被改动过,用的是妖兽的晶核。晶核之中蕴含的气息和力量,改变了石头的颜色和气息。”

“若光是妖兽的晶核倒也罢了,毕竟修行者都能分辨出来,而这个人还用了丹药。用一些丹药又改变了妖兽晶核的本质,完全渗透进了石头之中。这个人,是用炼丹的方式来改变这些石头的。”

“炼丹?”

杜瘦瘦愣住:“你是说,那个人把这些石头全都放进丹炉里炼过?”

安争道:“应该就是这样了,所以这个人非但是一位造诣很深的鉴宝方面的大师,还是一位了不起的炼丹大师。这样的人,只怕幽国也不多见,所以要想查到这个人是谁不难。”

正说着,庄菲菲扭动着腰肢从楼梯上上来,推开门:“是周子。”

安争侧头:“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庄菲菲道:“哪有这么快,我是听到你说的话才想起这个人的。幽国的一位传奇人物,所有人都称其为周子,可只怕也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这个人在幽国的地位很高,尤其是在炼丹术上,可以称之为真正的大师。幽国神会,对其保护的格外严密,据说神会的十二紫袍神罚,轮流做他的贴身护卫。”

安争想起来,自己以前在大羲的时候也听说过这个周子。不过那时候安争就像是遨游于就天之上的神鹰,而周子名气再大也不过是幽国一隅而已。

庄菲菲道:“实在想不到,你居然厉害到了这个地步。看来我以前还是低估你了,我要调整你在我们聚尚院的对待等级。”

安争笑问:“原来不是最高的?”

庄菲菲指了指自己:“私人来说,已经是了。但对聚尚院来说,今天才是。”

安争侧头不看庄菲菲:“你怎么上来了。”

庄菲菲道:“也没有什么有趣儿的事了,接下来就是看着幽国的人输得连底-裤都剩不下。咱们那位礼部尚书大人担心你真的被幽国的人开出什么不能拒绝的条件挖走,所以让我上来看着你。”

安争笑道:“原来是用美人计来的。”

庄菲菲:“我要是对你用,管用吗?你家里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哪个不比我漂亮多了。一个叫曲流兮,一个叫古千叶对吧?那才是真的人间绝色,你整天看着那样两个漂亮妮子,只怕用什么样的美人计也没办法让你上当了。”

安争笑:“万一我喜欢熟妇呢。”

这次轮到庄菲菲转过头不看他:“咳咳咱们亲姐弟也要明算账,你这次帮聚尚院最少赚了上千万两银子,转送到兵部的话,对于将士们的改善来说真是及时雨一样。这笔银子下的话,边疆的士兵们最起码都可以吃饱穿暖还有饷银拿。不过按照惯例,我要给你抽成,粗粗算下来,差不多应该在一千五百万两左右,我给你一百五十万两的抽成。”

杜瘦瘦在旁边欢呼:“我的天,这么多!这下可以把天启宗兄弟们的月例银子翻一番了,兄弟们肯定高兴。”

安争摇头:“这钱,我一个铜钱都不要。”

他从袖口里把之前的银票取出来:“这是之前赢的,六十五万两,也加进去。如数都让兵部下去,边疆的弟兄们吃不饱穿不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要这笔银子无非是过的更好一些,可对他们来说就不一样了。另外,今天在幽国人那得到的灵石,全部以低于市场价一成的价格往外卖,卖出去的银子也送到兵部吧。”

庄菲菲站起来,郑重一礼:“谢谢。”

她站直了身子说道:“那些灵石都是你赌中的,所以你说了算。我会请尚书大人,在户部来抢夺这笔银子之前先一步下去。”

安争道:“这块金品的灵石我就留下了,小流儿的丹炉需要改进,丹炉的成色品级已经远远低于她的炼丹术。之前找不到合适的东西,麻烦你以后也给她踅摸着点,若是有星纹陨铁最好了。”

庄菲菲笑道:“果然是个会疼人的小男子汉,曲流兮简直幸福死了。然而星纹陨铁是紫品上的东西,想找到哪儿有那么简单。我给你留心就是了,不过希望不大。”

安争道:“我知道,你们人多眼多,比我一个人找要强。”

庄菲菲嗯了一声,看了看窗外楼下,幽国人已经全都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这些人之前的趾高气昂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副躯壳似的。他们这次算是彻底栽了跟头,非但一个铜钱都没从燕国人身上赚取,还赔了个干干净净。也就是聚尚院的银子大部分都送到兵部了,若是再多些储备银子,能让这些幽国人哭死。

一楼大厅里,红袍神官的脸色好像猪肝一样难看。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郭驽,转身离开了,甚至没有向那位郡王谭松说一声。郭驽则是一脸这关我什么事的委屈,心说还不都是那个姓安的小子闹得。

而那位本该主持大局的郡王,还是一言不。红袍神官走了之后没多久,他也起身走了。

安争和庄菲菲在二层楼闲聊,半个时辰之后从天极宫里传来消息,说是今晚招待幽国使团的晚宴,让安争和聚尚院的大先生庄菲菲也要准时出席。

庄菲菲笑道:“若非是你,我还没机会去天极宫里吃饭呢。”

安争道:“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他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位郡王谭松,总觉得那个人诡异到了极致。一个人再冷静,再能控制情绪,也不可能如此的反应。幽国人损失了一千多万两银子,对于幽国来说这是巨大的打击。而且这笔银子,可能还都是从神会来出。

“我先回去一趟准备下,如果”

安争想了想之后说道:“如果你能找到借口的话,今夜天极宫的晚宴你最好还是不要去了。我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生,我怕你出什么意外。”

庄菲菲眯着眼睛盯着安争的眼睛:“这是关心姐姐?”

安争白了她一眼:“我是关心我的金主,万一你出了事,我以后怎么大把大把的赚银子。”

庄菲菲笑道:“放心吧,天极宫戒备森严,那些人不敢闹事的。真要是闹事,天极宫里坐镇的高手也会处理。你不要太小看了天极宫里的人,那么多年的王朝底蕴谁也不能小觑。”

安争心里叹了口气和大羲比起来,燕国真算不上有什么底蕴。

他告辞离开,心里想着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去参加这个晚宴。

才出门没多久,就看到好久没见过的陈少白举着一把油纸伞站在远处看着他。

第一百三十五章 要紧事

安争看到陈少白,感觉心情都不好了。

陈少白看到安争,感觉心情顿时好起来了。

安争等陈少白走到自己跟前后说道:“每次看到你,我都确信自己上辈子一定没干什么好事,以至于这辈子运气这么差。”

陈少白道:“咱俩正相反,每次看到你我都确信自己上辈子一定行善积德好事做尽,以至于这辈子运气这么好。”

安争指了指他手里的油纸伞:“你皮肤这么娇嫩啊。”

陈少白:“你摸摸试试。”

“滚。”

陈少白笑起来,似乎这样的低级玩笑他很有兴趣,又或者更有兴趣看安争吃瘪的表情。

“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安争道:“从你嘴里也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陈少白笑道:“完蛋,相思苦这三个字是说不出来了。不过你应该谢谢我,因为我是来救你的。”

安争问:“我命犯什么星了?”

陈少白道:“请喝酒?”

安争看了看旁边不远处就有个酒楼,然后转身就走:“宫里的俸禄不够你喝酒的?”

陈少白道:“那些破酒,凡品,俗味,我不喝。”

安争问:“那么我请你的就不是凡品俗味了?”

陈少白终于逮着机会,立刻说道:“和你喝酒,什么酒都是琼浆玉酿。”

安争道:“你要是打算恶心死我,你肯定失败,我心大的很。”

陈少白叹道:“这话要是拿去对那些小妞儿来说,她们早就酥了好不好。”

安争:“我又不是妞儿。”

陈少白跟着安争走上酒楼,随便选了个位子坐下来:“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总是在你身边阴魂不散。”

安争挑了挑大拇指:“这个词用的地道。”

陈少白幽幽的说道:“我本是一条白蛇,当年被猎户险些杀死,是你的前世救了我,所以我是特意找到你的今生来报恩的。”

安争道:“要真是这样,我提个要求行吗?”

陈少白道:“说。”

安争看着陈少白:“带我回到前世,我亲手弄死你。”

陈少白哈哈大笑:“前些日子我把这些话一字不差的和一个女孩子说了,她感动的几乎都昏过去。怎么到了你这,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安争道:“幸好你还是对女孩子感兴趣的,不过骗人多了,往往没好下场。”

陈少白道:“我才不会骗人,喜欢哪个姑娘就是喜欢,之后不喜欢了,好聚好散就是了。”

“你到底找我来干嘛?”

“救你啊今夜天极宫里的宴会,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为什么?”

“因为你刚才出尽了风头,赚了幽国人那么大一笔银子,你觉得幽国人会放过你吗?他们在你身上丢的面子,都会找回来的。到现在为止,其实幽国人最好的东西一直没拿出来,就等着宴会的时候在燕王和太后面前摆出来。你今天风头这么劲,到时候燕王一定会让你去鉴宝,而你若是鉴定不出来,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安争道:“若仅仅如此,也没什么可怕的。”

陈少白道:“你真的觉得,没有什么东西是你鉴定不出来的?”

安争道:“目前还没有。”

陈少白叹了口气,用一种安争无法理解的语气说道:“其实已经有了,之前就在聚尚院里,你却根本没有看出来。听我一句劝,能不去就不去。”

安争皱眉:“刚才那东西就在聚尚院里?”

陈少白喝了一杯酒:“这是我救你的酬劳,我拿了。反正话我已经说完,你自己考虑就是了。我虽然不希望看着你死,但如果你自己大步往前迈,我也没办法拦着。”

他起身离开:“希望你别那么自大。”

说完之后,他就转身下楼了。

安争考虑好一会儿,陈少白的话里究竟还有什么其他的意思没有。然后又忍不住去想,刚才聚尚院里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疏忽了的。可那些石头他都看过,难道说自己遗漏了?他想到了幽国人带来的那口大箱子,其中说是有三件至宝,不过最后幽国人也没有打开箱子让众人看看。

难道说,陈少白说的就是那箱子里的东西?

可是那箱子里的东西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看到,所以谈不上没有看出来。从陈少白的意思来看,自己应该是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个东西了,但自己忽略了。

是什么?

所以安争决定,晚上的宴会他一定要去。

就在安争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他现陈少白的油纸伞遗忘在这。他随手把油纸伞拿起来,走出酒楼之后却根本看不到陈少白的影子了。安争拎着一把看起来平常无奇的油纸伞回到天启宗,一进门就愣住了。

古千叶正在调戏一大群女孩子,足有十几个。

他和桑柔从青楼里救出来的那一群少女,此时俨然变成了古千叶的后宫佳丽。古千叶在演武场上一会儿搂着这个一会儿搂着那个,活脱脱一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那些刚刚从阴影之中逃出来的少女,此时却全都笑逐颜开。看起来古千叶在撩妹这项技能上的天赋,远大于她修行的天赋。

曲流兮则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的替那些少女诊脉,一个接着一个。

而大大咧咧闯进青楼把这些少女救出来的少女桑柔,则有些局促的站在一边,好像这件事倒是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似的。

安争走过去,古千叶指着安争说道:“来,这个就是这里的主人,天启宗的宗主。少年成名,放眼整个方固城没有人不知道他。将来,放眼整个天下,也没有人不知道他。”

安争不好意思的对那些少女笑了笑,然后把古千叶拉在一边:“你没事吧。”

古千叶问:“你怎么知道我有事?”

安争一愣:“你什么事?”

古千叶:“我打算把这些女孩子都收为弟子了,以后我就是她们的师父,你就是他们的大师伯。当然了,这些女弟子以后也是天启宗的人,所以你不能厚此薄彼。噢对了,要不咱们先进行一个结拜仪式?从今儿开始你我就是异性兄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咱们烧黄纸斩鸡头,搓土为香,天地为证?”

安争:“闭嘴你这是嫌事不大是吧。现在半个方固城都在搜这些女孩子,你就大大咧咧的带着她们在院子里闹腾,不怕出事?”

古千叶:“怕什么,我巴不得有人找上门来呢,来一个灭一个。”

安争叹了口气:“你能不能改改你这个性子,你这不是在帮忙,你这是在添乱。我好不容易救了她们,到最后不能白救了不止,再把整个天启宗都搭进去吧。宗门里数百个人,一旦因为这件事都牵扯进去,太后苏晴暖的人查到这,能随随便便就放过咱们吗?”

古千叶:“你怕了?”

安争一甩手:“没时间和你说这些。”

他走到那些少女面前:“想活着,从今儿开始就在后面那个小院子里活动,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能随便出门。以后吃喝都有人给你们送进去,换洗的衣服也会有人买好了给你们送。回头自己把穿什么尺码的衣服写下来,我的人会帮你们采买。等到过阵子风平浪静,我就把你们送出方固城。”

那些少女愣了一会儿,忽然跪下来:“安宗主,求求你不要赶我们走,就收留下我们吧。天大地大,可是已经没有我们的去处了。一旦我们出去,还会落入那些人手里,生不如死。”

安争道:“不是我不想留你们,是因为此时牵扯太大。我会为你们准备一个可以安心生活的地方好不好?”

“求求你了安宗主,不要赶我们走。”

“我们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恩情。”

安争有些手足无措,他回头瞪了古千叶一眼,古千叶一脸看你怎么办的表情,似乎还在生气。刚才安争说没时间和你说话,显然也小小的刺痛了她。

安争道:“先都回去,别高估我的能力,你们这样吵吵闹闹的,把人引来我也保不住你们。”

“安争。”

桑柔在旁边有些为难的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是我欠考虑了。到最后还是要你来收留她们,这确实不公平,我闯的祸却要你来承担。可是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安置他们。”

安争道:“我没说不收留她们,只是说等以后风平浪静了再把她们送走,在这之前她们也只能住在我这。你们能不能不要添乱,能不能让我把事情安排好?”

桑柔低下头:“我我也没说什么。”

曲流兮上去拉了古千叶和桑柔的手,然后招呼那些少女:“先都跟我回去,放心吧,宗主不会赶你们走的。但是要相互理解一些好不好?你们不能因为是他救了你们,就觉得他有义务有责任照顾你们,所以你们跪下来这不是求他,而是逼他。先都跟我回院子里,不用担心。”

听到曲流兮的话,安争的心里稍稍舒服了些。他不喜欢坏人坏事,也不喜欢被绑架在什么道德标准上。

曲流兮带着那些女孩子回到后面小院,然后又走回来递给安争一壶水:“怎么了?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安争摇头:“没有。”

曲流兮让他坐下来,伸手轻柔的在他后脑上揉捏:“你没觉得自己的心情很乱?若是平静时候的你,可不会这么容易火。若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也是遇到了什么足够影响你心情的人或者事。”

安争微微一怔:“影响我?”

他将今天生的事全都回想了一遍,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然后他就忽然想起来,那些石头其实并没有开完。幽国的人最后时刻终止了赌局,说是因为带来的银子不足稍后再继续,但显然是怕亏的太厉害。最后剩下的那些石头,又全都装箱准备带走,也包括那块一米多高的大石头。

那么大的石头,还是没有灵石的,有必要费力带走吗?

安争站起来,转身走向屋子里:“我得收拾一下,今夜还要去天极宫。你们小心些,若是生什么事立刻进逆天印里。”

曲流兮紧张起来:“什么事这么严重?”

安争道:“我疏忽了,也被利用了。这件事必须我去解决,不然我心里难安。”

他带上青铜铃铛和许眉黛留给他的东西,从宗门里牵了一匹马,直奔天极宫。

古千叶从后院跑出来:“出了什么事?”

曲流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古千叶一咬牙追了出去:“肯定很要紧的事,这个家伙根本不敢骑马!”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安争来了吗【求月票】

每个人都有自己自内心去抗拒的事,或许一件或许很多。取决于这个人的心理强大与否,取决于这个人是否矫情。

安争这样的人,见过的,做过的,经历过的,远远过别人。但他也有自己抗拒的事那就是骑马。安争从来不认为骑马是一件很舒服的事,也不认为骑马能比修行者自己跑会快些。

可安争今天离开天启宗的时候,选择了骑马。原因只有一个,他要保证自己赶到天极宫的时候体力充沛,没有过多的消耗。

所以他宁愿恐惧,也选择了骑马。

很多人对自己抗拒的事,却始终抱有抗拒,无时无刻的不在告诉自己我做不到,然而当事情到了一定的地步之后,这些看起来很可怕的事过不去的关口,往往轻而易举的就能迈过去。

方固城当然是不准骑马狂奔的,然而也没人去管,幸好天色已经黑了大街上行人稀疏。天启宗里的东西都是好的,吃的穿的用的,包括玩的,都是一流。安争曾经说过,我带着一群人跟着我做好事,当然要给他们最好的生活。做坏事的人吃香喝辣会享受,凭什么不许做好事的人享受?

所以这匹战马也很优秀,安争不喜欢骑马,不代表不喜欢马。相反,作为当初大羲明法司的座,安争博学多闻,对于相马之术也有些钻研。战马不容许买卖,安争的战马都是在边城的时候收留下来的在战场上受了伤被遗弃,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的马。可是经过天启宗的人悉心照顾,大部分都恢复过来。

安争曾经说过,多少人赞美大燕骑兵的天下无双,却赞美的只是兵而不是马。士兵立功能授奖获封,但是战马最多也就是多吃几口好的草料而已。

这是一匹在战场上经历过血海厮杀的战马,不需要安争费力的去控制也能驾驭的很顺畅。从天启宗赶到天极宫外面,安争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当然,若是比安争自己全力去奔行的话,还是稍稍慢了些。

天极宫外面的禁军将安争拦住,这么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骑马直接冲到宫门外的。

安争报了自己的姓名,禁军知道今天晚宴有安争这个人参加,没怎么难为也就放进去了。主要还是因为安争在聚尚院里把幽国人弄的灰头土脸这件事已经传开,禁军士兵们也觉得扬眉吐气。对幽国人,每一个燕人都不会生出什么好感来。

安争快步进了天极宫,然后直接奔了天极殿要见燕王沐长烟,但是到了天极殿的时候,被人告知沐长烟去了锦绣宫,准备和太后一起出席晚宴。安争想去锦绣宫的时候却被拦住,没有太后的旨意,谁也不能随意出入。安争让人去通报一声,可守在锦绣宫外面的人根本就不理会他。

安争又打听着想找陈少白,问了不少禁军和大内侍卫,没有人谁不知道这个人去哪儿了。陈少白是锦绣宫的领侍卫内臣,相当于锦绣宫侍卫统领,按照道理必须在锦绣宫当值。可安争转来转去,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去人。

安争看了看自己手里拎着的油纸伞,真想一生气把它给扔了。

找不到燕王见不到太后也找不到陈少白,安争转而去找安承礼。又在天极宫里游荡了半个多小时,才打听到安承礼去了御膳房监督。

安争找了个小太监,塞给他一百两银子,请他帮忙找安承礼。那小太监认得安争,连忙去找。

安承礼急匆匆的从御膳房赶出来,安争刚把情况对安承礼说了说,还没说仔细,天极殿那边就传来一阵阵钟声。

“要开始了。”

安承礼道:“我现在赶去天极殿那边,希望还能来得及请示大王做好准备。希望你的担忧不会出现,不然今天晚上就会出大乱子。”

安争和安承礼分开后也去了天极殿那边,此时已经彩灯高悬,天极宫里一片灯火辉煌。幽国人来求和,对于燕国人来说极大的满足了自尊心。两国征战这么多年,幽国这也算认了怂,可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燕人和幽人在战场上那么多年没分出胜负,今天总算是压过了幽人一头。

安争走到天极殿外面的广场上,这里已经摆好了桌子,宫里的侍女来回穿梭着,有的手里捧着美酒,有的则端着水果,忙忙碌碌。

满朝文武都已经到了,还包括方固城里身份不俗的人。安争离着很远也看到了高远湖的身影,他陪着一位老妇人在人群里慢慢的走过,而那些官员全都起身对老妇人行礼问好。高家没有人入仕,但在朝廷里的影响力还这么广,足可见高家的势力有多庞大。

安争找到兵部的人,想见陈在言,可是陈在言此时陪着燕王沐长烟,根不不在这。

安争又辗转找到了王开泰和方道直,将自己的担忧说了一遍,王开泰和方道直对视了一眼,然后留下方道直坐镇,王开泰快的离去。

又半个小时之后酒菜上齐,燕王沐长烟和太后苏晴暖在一些重臣的簇拥下从天极殿里出来。所有燕国的官员都起身行礼,也包括幽国的使团。

燕王,太后和幽国郡王谭松坐在高台上同桌,还有左丞相苏茂,大将军苏纵,礼部尚书,兵部尚书,以及几位王族的成员。

在他们长桌的对面临时搭建了一个高台,高台上有舞女翩翩起舞。在高台的一侧,就放着幽国人带来的那口大箱子。

方道直示意安争不要冲动,他往下压了压手,低声对安争说道:“你既然已经告诉了安承礼,安承礼必然会告诉大王。宫里面的高手足以应付突状况,王将军也已经赶回兵营调动骑兵,只要防范得当,幽国人也搞不出什么花样来。”

安争指了指站在燕王身边的谭松:“我担心的是那个人,我觉得他有问题。”

方道直道:“幽国现在内忧外患,咱们燕国的三十万大军就陈兵在东疆一线,而渤海国的十六万大军已经杀入幽国境内,所以幽国人才会来求和。除非幽国人有把握同时击败咱们燕国和渤海国,不然的话他们怎么可能敢在这个时候来方固城里闹事。若是他们要刺杀大王,最好的选择是潜藏暗算,没必要用一位郡王做筹码。”

“一旦这个郡王出手,幽国和燕国之间就再也没有转还的余地。幽国人只要不傻,就不会做这么明目张胆的事。”

安争道:“怕的就是幽国破釜沉舟。”

方道直摇头:“若是大王出事,燕国必然报复,到时候幽国挡不住燕国倾力进攻。”

安争也能理解这种想法,可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就在这时候,安承礼代表燕王致辞,然后宣布晚宴开始。宫廷乐师奏响了美妙的音乐,舞女则将自己的身段和舞姿之美展现到了极致。

燕王沐长烟端起酒杯对谭松示意了一下:“毅郡王,你觉得我燕人之舞如何?”

谭松面无表情的说道:“燕人豪迈,便是这女子之舞也透着一股金戈铁马的气息,又不失婉约之美,当得起天下无双这四个字。”

沐长烟大笑:“毅郡王真会说话,不过我大燕雄踞北方,兵马立国,便是女子也有一股英气这是确实。传闻大羲江南女子婉约如水,孤王觉得,怕也不如我大燕女子有风情。”

谭松道:“大王所言极是。”

而坐在不远处另外一张桌子旁边的红袍神官,眼神则不时往这边看看。他似乎心不在焉,身边陪着的燕人官员几次举杯,他都敷衍了事。

半个时辰之后,一切都那么平静,什么事都没有生。

王开泰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赶回来,在安争身边坐下:“我已经将兵部在京城的所有骑兵都调集起来,安排在天极宫外面。兵部的修行者也都已经集结,千机校尉布置在四周,一旦有事立刻就能做出反应。刚才我和安承礼见了一面,安承礼说,大内侍卫已经将四周围的水泄不通,坐镇天极宫的高手也都在暗中戒备着。”

安争点了点头:“但愿是虚惊一场。”

就在这时候,幽国的那位红袍神官走上高台:“诸位!”

他喊了一声,场面随即安静下来。

红袍神官先是朝着四周抱拳,然后大声说道:“或许诸位没有想过,有一天燕人和幽人会坐在一起把酒言欢。说实话,我在之前也没有想过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也许,这就是上天的旨意。我知道诸位对幽人都有一种抵触,因为我们两国之间确实存在一些矛盾。可是今天,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我相信,从今天开始,幽国和燕国,将会彻底抛开以前的恩怨,成为真正的兄弟。我代表不能亲自前来的幽王,也冒昧的代表在座的诸位,敬太后和燕王一杯酒,为太后寿!为燕王寿!”

所有官员都站起来举杯:“为太后寿!为燕王寿!”

红袍神官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笑了笑说道:“之前在聚尚院的时候,燕人可是给了我们不小的教训,让我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对此,我们幽人愿赌服输,也自真心的敬佩大燕的贤才。虽然为此我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不过这一堂课对我们来说也上的很有价值。”

“然而!”

他话锋一转:“虽然在聚尚院我们输了,可并没有彻底输掉。有一件事为我们幽人保留了最后一丝颜面,那就是我们大幽的真正的国宝。”

他一指身边:“这些石头,是不久之前在聚尚院剩下的,因为时间的关系没有被选中,所以侥幸到了天极宫参加这次盛会。就算是我给诸位上的一道开胃菜,我们现场切石,不管切出什么,都当做我们献给太后和燕王的礼物。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场而已,真正的要献给太后和燕王的宝物,在这里。”

他指了指身边的那口大箱子:“这箱子里封存着幽国的三件至宝,如果我说出名字,诸位想必都听说过。这三件东西,代表着我们幽国的诚意。”

“第一件,是流枫刀。”

此言一出,场下一片沸腾。

“流枫刀,传说那是紫品的神器啊。当初幽王的佩刀,曾经斩杀过魔。”

“想不到幽国这次真的这么有诚意,带来的居然是国宝。”

“流枫刀可不仅仅是国宝那么简单,那可是幽国王族的象征。幽国将流枫刀献出来,那就是俯称臣的象征!天佑我大燕,终于等到今天了。”

人群里议论纷纷,一个个都兴奋到了极致。

就连太后苏晴暖的表情都变了,之前的礼单上可没写着流枫刀,她忍不住看向沐长烟,后者也一脸的惊讶和兴奋。

“第二件”

红袍神官笑着说道:“我还是卖个关子吧,现在先请燕王派人上来切石,等到将石头切开,咱们再宣布不迟。”

“切石?”

沐长烟笑道:“直接切石太无趣了些,安争来了吗?让他到孤王身边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血【三更求月票】

王开泰拍了拍安争的肩膀:“不用担心,现在宫里宫外都已经戒备森严,不会出什么差错。而且在聚尚院的时候,那些石头你都是已经看过的,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是有,也在那口箱子里。幽国人就算再有诚意,没有必要,也不会把流枫刀带来献给燕王,只要注意那口箱子就是了。”

安争点了点头,刚要走,又被方道直拉住:“这个给你。”

安争下意识的接过来看了看,现那是一个很小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支笔。

“家父用过的东西。”

方道直淡淡的说了一句,似乎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安争道了谢,也没有特别在意,将那支笔攥在手心里。

安争走上天极殿前面的平台,到了沐长烟的面前。

沐长烟站起来,拉着安争的手走到众臣面前:“你们都知道之前聚尚院有人为我大燕挣足了脸面,但你们可知道只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吗?”

其实下面人都知道,不过为了配合燕王,全都一脸哎呀卧槽的表情。

沐长烟道:“人都说英雄出少年,孤看来,安争就是我大燕的英雄。年少而博学,而且一心为大燕建功立业,如今已经顺利晋入武院。孤王觉得这还不够,再过一段日子就是秋成大典,孤要在秋成大典上看到你,可好?”

安争道:“多谢大王垂爱,但大燕人才济济,臣这点微末的本事,若是想进秋成大典,实在难为臣了。”

沐长烟哈哈大笑:“孤知道,现在大燕的少年一辈之中确实是人才济济。不说别的地方,便是方固城里就有几个人的名字一直在孤心里。大鼎学院的苏飞轮,太上道场的风秀养,武院的聂擎,都是百年一遇的天才。现在再加上一个安争,我大燕何愁不兴?”

所有燕国的官员都垂抱拳:“天佑大燕,天佑大王!”

沐长烟显然很高兴,指了指那高台说道:“幽国的使臣说,那些石头切出来什么都献给母后,但这显然无趣。不如这样,你上去先看看,直接告诉他们石头里有什么东西,或是没有。若是你说错了,孤可是要罚你的。”

看到沐长烟的眼神,安争就知道沐长烟其实也在担心什么,让自己上去是先看看幽国人是否真的存了什么龌龊心思。那些石头安争在聚尚院基本上都看过了,确定其中没有东西。可此时幽国人又搬到了天极宫里,当然尤其原因。

安争点了点头:“那臣就献丑了。”

他转身走上高台,而那个红袍神官却一脸奇怪的表情,就好像知道安争会上来,却根本就不在意。

“安公子,又见面了。”

红袍神官抱拳。

安争也抱拳回礼:“又见面了。”

红袍神官道:“这些石头安公子之前也都看过了吧?”

安争点头:“看过。”

红袍神官问:“那么想必其中有什么东西,安公子也已经了然于胸。”

安争摇头:“还是要再仔细看过的才行。”

红袍神官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请安公子过目,之前安公子的本事我也是佩服之极的,有幸再见安公子神技,倒也是我的运气。”

安争不敢大意,走到那些石头前驻足仔细观看。尤其是那块组有一米多高的石头,他围着转了几个圈,可依然看不出什么端倪。不管怎么看,以安争的眼力都可以确定里面没有灵石。依然是有妖兽晶核和丹药的气息,但绝对没有灵石的气息。安争沉默了好一会儿,心里却有些嘀咕。若是善爷在就好了,可安争在这种场合也不敢让善爷露面。

“没有。”

安争指了指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

天极宫里的切石匠师上来,手法娴熟的将石头切开,果然什么都没有。

下面一片叫好声,安争再一次证明了自己。

红袍神官站在一边啪啪啪的鼓掌,丝毫也不吝啬对安争的欣赏和赞美。

“安公子,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你愿意到大幽的话,会比现在得到的要多的多。我想大家都很清楚,你一个人就能为一个国家带来多大的利益。”

他这话说的很轻,但在这种场合如此直接了当的说出来,对安争来说可未见得是好事。

燕王沐长烟和太后苏晴暖距离这也就几米远,红袍神官的话一字一句都被能被他们听的清清楚楚。沐长烟微微皱眉,苏晴暖则动了杀念。

安争笑着说道:“不知道这位神官听没听说过,二十多年前,幽国出了一位画师。下笔如有神,画作流传到了大羲,就连大羲圣皇都赞不绝口,几次派人去求画。大羲的人自然盛气凌人,所以每次去都会对那画师说,你在幽国的待遇不好,若是去我大羲,必然会得到什么什么。一次没事,两次没事,说的次数多了,幽王便动了怒,随便找了个借口把那画师砍了脑袋。”

红袍神官的脸色难看起来,讪讪的笑了笑:“画师杜无礼的事我当然知道,但杜无礼是因为牵扯进了谋逆的大案里,所以死有余辜。”

安争笑道:“我就怕我将来也落一个死有余辜。”

沐长烟哈哈大笑:“安争你且安心,孤不是幽王。”

安争回身,俯身道:“多谢大王。”

苏太后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心说这个少年倒也不是那么讨厌。她对幽国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哪怕就是幽国这次带着厚礼来求和,她对幽人的厌恶也没有丝毫改变。而且这安争实打实的为燕国长脸增光,苏晴暖对他的态度也在生着转变。

安争也不再理会那红袍神官,伸手指着面前三块石头:“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天极宫的匠师连切三块石头,全都没有。

下面的人开始欢呼起来,不少随着父亲来参加晚宴的贵族少女也都变得两眼放光。任何时代,情窦初开的少女对于少年英雄都有些难以抵抗,安争现在那种淡然却自信的气质,简直能让人着迷。

只剩下那块一米多高的石头了,安争走过去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伸出手按在那石头上感知,最终却摇了摇头:“大王,这块石头臣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

沐长烟微微一怔:“居然还有你看不出来的石头,既然这样那就让其他人试试。你们谁觉得自己可以,都上去试试吧。”

安争退到一边,眼睛一直盯着那块大石头,总觉得这石头有些奇怪。

一些人开始登台,然后都是摇着头离开。最后甚至就连一些多年都不曾出手过的真正的大师级人物也上来了,围着石头走了一圈后也没有什么办法确定。一部分是真的看不出来,一部分人是认为其中没有灵石,却因为安争的态度而让他们也变得谨慎犹豫起来。安争说看不出来,他们也不敢确定说看得出来。

太后苏晴暖道:“这倒是奇事了,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不过是大些罢了,这么多才俊居然都有些束手无策。李昌禄,我知道你对此也颇有研究,你也去看看。”

李昌禄连忙垂:“奴婢这点微末的本事,怎么敢拿出来丢人?不过奴婢听说,大鼎学院的苏飞轮苏公子,丰神秀远,慧眼如炬,不如让他看看?”

苏太后的脸色顿时变得好看起来,心说还是李昌禄会做人。

“那就让苏飞轮也上来看看?”

苏太后转头看向沐长烟问道。

沐长烟当然不能反驳:“那就让他来看看吧。”

其实沐长烟何尝不知道,苏太后这是见安争有些出了风头,所以故意拿苏飞轮上来压一压。只要在这种场合压住了安争,苏飞轮年青一代第一人的名头也就真真正正的叫响坐实。

人群之中,苏飞轮脸色平静的走上来,依次施礼,然后转身对安争抱拳:“安公子。”

安争回礼:“苏公子,请。”

苏飞轮认真的说道:“你看不出来的,我也看不出来。”

说完之后,再次朝着苏晴暖施礼,然后转身下去了。

这一下场面顿时变得有些难堪起来,苏晴暖的手攥起来,眼神里溢出来一抹怒意。这个苏飞轮太让她失望了,她有意在这种场合把苏飞轮捧起来,可苏飞轮居然丝毫也不领情。

苏飞轮一走,四周一片寂静。

沐长烟憋着笑,咳嗽了几声后说道:“既然都看不出来,料来这石头真的有些神异。不如就直接切开来看看吧,若是真切出什么宝物,倒也是天照祥瑞,利我大燕。”

那匠师连忙过去,将切石刀往石头上一放,手腕往下用力啪的一声,切石刀居然断了。

一般的切石刀也造价不菲,像燕国天极宫里的匠师所用的切石刀,本身就算得上一件宝物。可如此锋利坚固的切石刀才往下一压就崩断了,可见那石层有多坚硬。

“换刀来。”

匠师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他的徒弟连忙捧着一把新的切石刀递上去。

再切。

再断。

石头上连一道白印都没有。

安争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眉头紧锁。怪不得这块石头越看越诡异,初看的时候觉得里面没东西,是因为石层太坚硬,挡住了里面的气息。连续崩断了两把切石刀,这看起来朴实无华的石头本身就算是宝物了。

“再换!”

匠师嗓音颤的喊了一句,语气之中都透着一股子心疼。切石刀对于匠师来说就是命-根-子,连续断了两把,对他来说损失太大了。第三把切石刀递上来,也是这匠师的最后一把。

啪的一声,切石刀又断了。

“看来是真的遇到难题了。”

红袍神官在旁边似笑非笑的说道:“似乎也低估了这块石头,三把切石刀都切不开它,且不说它里面是否蕴含灵石,就算是什么都没有,这石头本身也算是宝物了。能挡得住切石刀,寻常的羽箭兵器也破不开它,便是一般修行者的法器怕是也无能为力吧。”

“微臣试试。”

沐长烟身边的侍卫大步过去,抽刀,斩落,行云流水。

当的一声,石头上一阵火星四射。那侍卫领震得向后连退几步,低头看时,这件红品的长刀竟是崩出来一个缺口。

“哈哈哈哈。”

红袍神官大笑起来:“看来若是再这么下去,也不知道要毁掉多少好东西。不如我现在请出流枫刀?”

众人这才醒悟,他就是故意用这石头来彰显流枫刀的。不等燕王说话,红袍神官将那口箱子打开,顿时一阵紫光直冲天际。

他双手将一柄古意昂然的长刀捧出来,眼神得意:“这是我大幽的至宝,诸位请看!”

他手腕一翻将流枫刀握住,然后一刀劈下去,噗地一声将石头劈开一条口子。

场下一片惊呼。

可是紧跟着,那石头里似乎有什么出一声哀嚎,然后从切开的缝隙里,一股血缓缓的流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不助我大幽

在红袍神官将流枫刀刺出去的那一瞬间,天空似乎都黑了。好像有一层无形的不可见的乌云突然出现,笼罩在大燕的国都方固城上空。

紧跟着就是一阵凄厉的哀嚎声从石头里传出来,很微弱,却给人一种被撕裂了耳膜的错觉。

然后一股血,从刀子切开的缝隙里缓缓流了出来。

“石头流血,大不吉!”

李昌禄忽然喊了一声,然后一转身把苏太不抱起来:“护驾!”

随着他一声喊,不少护卫从后面涌上来。

可是为时已晚。

石头里一阵强烈的紫光迸出来,好像一道一道的利箭。那紫光所过之处,人不留命。

紫光如神剑,一条一条激射而出,所有站在紫光那条线上的人全都死了。有的人脑壳被紫光击穿,有的人被削掉了半边脑袋,而且尸体以肉眼可见的度枯萎下去。

“哈哈哈哈!”

红袍神官手持流枫刀笑的那般放肆:“你们这些白痴,真以为我大幽会对你们燕人屈服?我大幽自立国以来,百战千战,纵使敌人万千从不曾低头过。你们燕人就算联络了渤海国的人,也休想让我大幽灭国。我大幽之人,每一个都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而就算死,也要拉上仇敌同下地狱!”

紫光迸出来的瞬间,安争离的几乎是最近的。

一瞬间,安争心念所致,血培珠手串上的圣鱼之鳞护在他胸前。可那紫光实在太强大,安争感觉自己真的就要死了。

就在那紫光即将突破圣鱼之鳞的时候,第二道第三道圣洁的光辉从血培珠手串里浮现出来,三片圣鱼之鳞叠加护在安争胸前将紫光挡住。可巨大的力量之下,安争的身子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

“去死!”

一直盯着他的红袍神官喊了一声,凌空一刀斩落。流枫刀上,一条巨大的刀气劈落下来,直奔安争的脑袋。此时圣鱼之鳞的力量都被紫光缠住,根本没有余力再去挡住流枫刀。这不是圣鱼之鳞不够强大,而是安争不够强大。

就在这时候,安争手里的那支笔忽然亮了一下。

那笔自己飞起来,在半空之中写了一撇。

只是一撇。

那一撇和流枫刀的刀气在半空之中相撞,紧跟着就掀起一股狂澜。剧烈的气旋向四周荡漾出去,天极宫不少屋顶上的碧瓦都被震碎激荡而起。

那是重重的一笔,浓墨,下笔如刀。

这笔意之中的刀,比流枫刀那真正的刀气似乎还要强上不少,半空之中的红袍神官闷哼一声,手里的刀子握不住掉落下去,胸口上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裂口,然后身子啪的一声裂开了。他的身子从中间断开,血和内脏呼啦一下子散落下来,也不知道洒了多少人一身。

安争的身子倒飞出去几十米,重重的撞在一根柱子上,后脑重创之下,整个人几乎昏死过去。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根本就没有力气。

倒在地上的安争,看到王开泰和方道直两人从人群之中掠了起来,朝着平台上扑了过去。可是一道身影骤然而起,只一掌,便将方道直和王开泰同时逼退。

那身影击退了王开泰和方道直,一伸手把掉落下来的流枫刀接住,刀锋在他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下,一条血痕随即出现。

“我大幽面临最危险的时候,我谭松身为王族后代,愿意以自己的生死,换来敌国的灭亡。石中流血我流血,以此为血咒。”

他凌空漂浮在那,他手里的流枫刀紫光璀璨。流枫刀上的紫光,和石头里迸出来的紫光遥相呼应,似乎有某种契合。

动用了一位郡王,两件紫品神器。

幽国这次,算是下足了血本。

“给我开!”

谭松将流枫刀向下一斩,一道紫光劈在石头上,然后一阵巨响,那石头轰然碎裂。比切石刀还要坚硬的碎石如子弹一样到处乱飞,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碎石击杀。石头里,一个看起来如七八岁孩童大小的人影被紫光围绕,紫光之中有两团绿色闪烁,看起来像是那东西的眼睛。

“我以血咒开神石,命你杀光这里所有人!”

谭松以流枫刀一指那自光之子的矮人,矮人仰天出一声咆哮,声音之中似乎充满了不甘和愤怒,却又好像被什么力量束缚,不得不听从谭松的指令。

就看到一个紫色的光团飞出去,所过之处,无一人生还。那矮人的度实在太快了些,快到根本无法闪避。冲上去的大内侍卫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直接震碎成了肉泥。

“石精!”

安争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惊呼了一声,然后看到三条灰色的身影朝着石精扑了过去。安争的视线有些模糊,只看到那是三个大袖飘飘的老者。

石精?

安争脑子里嗡嗡的想着,却还是涌出来对石精的记忆。

传闻之中,灵石经过十万年甚至百万年的修行,最终能生出灵智,转而化作人形。到了人形的石精,比寻常的紫品神器还要强大。他的肉身,就相当于紫品神器。而他还是活的,有自己的思维,有强大的战力。可这只是传说,安争有那么深厚的阅历,也不曾见过真正的石精出世。

“给我死!”

三个灰袍老者扑过去,三人同时出手。浩瀚的修为之力,犹如长江大河一样席卷而来。

“我历经百万年才修成人形,吸天地日月精华,感悟大道,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杀?”

石精仰天一声长啸,身上的紫光向外迸。那三个灰袍老者的修为之力撞击在紫光上,顿时本消弭无形。可无形之中,还有一股无法抵挡的力量反扑过来,三个实力惊人的老者在半空之中就被反震了出去,落地之后纷纷吐血。

“请尊者出手灭此妖孽!”

三人奔行到一处,手握着手,同时念念有词。

“杀了燕王和太后!”

谭松用流枫刀一指那边向大殿里撤走的太后和燕王,石精抱着头像是忍受着剧痛一样惨呼一声,然后朝着天极殿那边扑了过去。他向前移动,就好像一道紫色的闪电袭来,根本就挡不住。

数十个大内侍卫拦在太后和燕王身后,动作整齐划一,刀阵将石精卷进去,一片刀芒闪烁。

叮叮当当的声音之后,所有的长刀都被震断。

“你们不配做我的对手,我是天地之精,万古唯一!”

石精随手一挥,那几十个护卫顿时化作了血雾,连尸都没能留下。

李昌禄抱着苏太后向后疾掠,想不到这个人修为居然很强,转瞬之间就把燕王那群人丢在后面,朝着锦绣宫那边逃走。而燕王这边没有高手护卫,他自己虽然实力不俗,可远远比不上石精。不过片刻,他身边的护卫就已经死伤的差不多了。安承礼拉着燕王向后跑,眼看着护卫挡不住了,安承礼喊了一声大王快走,然后他转身扑向石精。

燕王沐长烟一愣,眼睛都红了:“小安子!”

就在这个时候,那三个灰袍老者同时仰起头高呼一声:“请尊者出手!”

天极宫之中忽然爆出一阵光芒,那不是一条一缕,而是整个天极宫都被乳白色的光芒笼罩。光芒之中,似乎有很多线条流转,却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白光之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身穿道袍的老者,长须白,道骨仙风。

“妖孽,就算你修行万年而成人形,你还是妖孽。”

老道人踩着白光,站在天极殿的上空,伸手往下一抓:“我以无上道法,将你镇压!”

那只大手从白光之中伸出来,竟是在半空之中将电一样迅的石精一把抓住。石精嗷的叫了一声,手脚都被大手攥着无法挣脱。那只大手上还有一片一片密密麻麻的符文流转,每一个符文都散着夺目的光芒。

“若你再修行千年出世,或许才是真的天下无敌。但你太心急了,这天下还是有不少人能制住你。”

老道人手一握紧,石精再次哀嚎一声。

那老道人看起来有些特别,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又在光影虚幻之中。安争此时受伤颇重,所以只能看着却连起身都不行。

此时石精被老道人一把抓住后了疯,不断的挣扎,一道一道的紫光从老道人的手指缝隙里激射而出。附近的人遭了秧,凡是被紫光击中的没有一个人能挡得住。安争低头看了看,现之前方道直给他的那支笔不知道掉落在什么地方,而自己的圣鱼之鳞也已经回到了血培珠手串里。

之前紫光那一击实在太过强大,远非安争现在的实力境界能抵挡的。三片圣鱼之鳞才堪堪将紫光挡住,但是已经暂时失去力量回到血培珠之中。

忽然之间,那把安争带来的油纸伞也不知道怎么自己就打开了,飘飘荡荡的飞到安争身边,恰好张开将安争护在下面。

安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一个受伤倒在安争不远处的人,却现安争忽然消失不见了。

安争觉得胸口一阵阵的窒息,疼的几乎难以忍受,也不知道自己断了多少根骨头。眼前越的模糊起来,他在恍惚之中似乎看到了一片山峦,似曾相识。安争觉得那最高的一座山峰如同一柄倒插进大地之中的利剑,山峰之上自有一股冷冽浩然的气息。

看到这一幕之后,安争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那利剑一样的山峰之中,忽然红光一闪。原本密封着的水晶棺突然之间打开,里面沉睡的中年男子一声长啸后消失不见。

幻世长居所在的沧蛮山距离燕国国都不下数千里,可那红光却一闪而至,如同跨越了虚空。

红光之中,那相貌威严的中年男人伸手往下一抓:“石精归我,饶你不死。”

方固城中,光影之上的老道人脸色猛的一变:“妖魔未死?!”

他抬起另一只手抵挡,两只大手掌在半空之中相遇,紧跟着就是一阵风暴席卷了整个方固城,也不知道多少房屋倒塌,多少人被埋在瓦砾之下。

老道人闷哼一身,身影变得虚淡起来。

中年男人一把将石精抓在手里,然后红光一闪,不知去了何处。

石精消失之后,谭松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是天不助我大幽?!”

他啊的喊了一声,持流枫刀直奔天极殿:“纵然只剩我一人,也要杀了你们!”

即将消失的老道人叹了口气:“也是一个执迷之人,罢了,擒不住那石精,先把你擒住。”

他虚空一抓,谭松的身子突然被定在半空,好像石像一样不能动弹。不少大内侍卫赶了过来,一阵连弩激射过去,谭松身上立刻就被射出无数个血洞。

他喷了一口血,嘴里依然自语:“天不助我大幽天不助我大幽!”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孤就是要重重的赏他

这一天,燕国到底死了多少朝臣,百姓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但是从第二天,满城白幡。

安争醒过来的时候没在天启宗,而是在兵部的一座牢房里,四周是光秃秃的石壁,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两把椅子。他试着睁开眼睛,眼皮沉重的好像压着一座大山似的。

“醒了!”

声音在安争身边传来,是古千叶的。然后安争感觉自己的两只手同时被人握住,一边是曲流兮,一边是古千叶。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鹰扬将军王开泰大步从外面走进来:“醒了?”

曲流兮对他微微点头:“刚睁开眼,怕是还不能说话。他伤的太重,还需要调理好一阵子才行。”

王开泰站在安争身边说道:“你不用跟我说话,听我说就是了。你现在在兵部的大牢里,这样做第一是因为朝廷里有人怀疑你和幽人勾结,当然这是扯他妈的淡,没人信。第二,兵部刚好借助有人扯淡把你保护起来,现在这里里外外都是兵部的人,谁也不能靠近。第三,大王没事,大王信你。第四,太后那边没有什么消息,不过据说太后也不认为你会和幽人勾结。”

王开泰一口气说完:“我现在还要赶去天极宫,你放心,这屋子外面有一队的千机校尉,外面还有兵部的精骑。没有兵部尚书大人的指令,谁也不能轻易接近你。”

说完之后王开泰俯身轻轻拍了拍安争的肩膀:“若非是你提醒宫里提前做出准备,三位小满境的高手及时开启了天极宫的大阵,只怕连燕王和太后都没准出什么意外。所以不管外人怎么说,你对大燕只有大功而没有任何过错。你安心养伤,等咱们兵部先把方固城里的事稳定下来,再一个一个的去找那些诬陷你的人。就算你自己受的这委屈,兵部也受不得。”

说完之后,王开泰对曲流兮和古千叶说道:“你们两个安心照顾他,不用担心天启宗。兵部调了五百精兵守在天启宗外面,任何人不准靠近。”

他又看了安争一眼,然后快步走了。

古千叶怒道:“若没有安争,也不知道那个太后那个大王死不死,现在居然还会有人在朝廷里说安争是幽国的内奸,气死我了!”

曲流兮道:“别生气,尚书大人之前来过的时候不是说了吗,谁也不能诋毁安争,这口气他会替安争出了。燕王那边对安争深吸不已,若非安争先找到了安承礼,安承礼派人调集了大批的护卫准备,那天也不知道会多死几个。”

安争咳嗽了几声,嗓音沙哑的问:“咱们的人可有事?”

曲流兮连忙回答:“没有没有,咱们的人都安好。你先不要说话,你嗓子也受了震荡,还有淤血在。骨头断了十几根,我已经都帮你接好,你只需安心养着就是了。”

安争微弱的点了点头:“咱们的人都没事就好,其他的我不在意。”

古千叶道:“枉你还赶去天极宫救他们,一个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安争嘴角往上挑了挑:“我做事,又不是图谁感谢我,只是不想太多人死。”

古千叶道:“话是这么说,但这口气真的让人难受。”

曲流兮对她微微摇头,古千叶连忙闭嘴:“不说了不说了,你先躺着休息,想吃什么就说,我去给你买。”

安争心说这个傻丫头,自己现在能吃什么。

曲流兮在一侧柔声说道:“一切都好,你不用惦记什么。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以你的体质只怕也要至少半个月才能下床。”

安争只觉得脑子里昏沉沉的难受,闭上眼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天极宫东暖阁。

燕王沐长烟啪的一声将手里的杯子摔的粉碎:“谁再敢在孤面前说安争是内奸,孤就问问他是那只眼睛看到他和幽人勾结的!安争察觉到了幽人可能对孤不利,立刻从外面赶来。若非如此,三位供奉也不可能那么快从宫城各处汇合。三人不来,大阵不开后果不堪设想!安承礼,你告诉他们那天安争都做了些什么!”

站在一侧的安承礼胳膊断了一个,挂着绷带,他声音不大但格外清晰的说道:“当天安争骑马直接闯到了天极宫外面,守城的禁军看到了。安争进宫之后要面见大王,但大王在锦绣宫。锦绣宫的守卫不让安争进去,安争在那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守卫将其挡在门外。然后安争打听到我在哪儿,又赶去御膳房。他在御书房将自己的担忧说了,我赶去见了大王和太后,当时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

礼部侍郎丁误低声道:“虽然如此,未见得不是他故意这样来掩盖自己的罪行。”

沐长烟冷哼一声:“丁侍郎,孤刚才的话你没听到?”

丁误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垂:“臣不敢,臣知错了。”

“你给我滚去外面跪着,孤什么时候让你起来你再起来。”

丁误心里骂了一句,也只好到天极殿外面跪下来。天极殿外面的广场上满目疮痍,坑坑洼洼,不少地方的血迹还没有清理干净。丁误跪在那,还有血腥味不住的往他鼻子里钻。他跪了一会儿后忽然后悔,是自己太心急了。安争的表现有目共睹,根本不可能是内奸。可他一心想借机除掉安争,所以显得太明显了些。

他一阵阵的后悔,自己怎么这么不理智?若是因此而丢了前程,那就太不值得了。可是现在他也没办法,只能等着燕王稍稍消气之后再去告罪。

屋子里,沐长烟气的手都在哆嗦:“看看这些人的嘴脸!觉得安争功劳太大了,所以一个个都眼红了。孤就是不信安争会是内奸,孤就是要大大的奖赏他!孤倒是要看看,谁还敢在孤面前说三道四!”

安承礼垂道:“大王消消气,丁大人他们也未必都是嫉妒,或许也是为大燕考虑。”

“他们为大燕考虑个屁!”

沐长烟一拍桌子:“去,现在你就去兵部传话,孤要封安争为侯爵!”

安承礼没动,屋子里的朝臣们就乱了。

“大王,万万不可啊。那安争就算是有些功劳,但也不能封侯。多少战将在疆场上为国杀敌战功赫赫尚且没有封侯,安争他不过才十五岁,还在武院学习,绝对不能封侯啊。”

“大王,臣知道大王爱才。可安争毕竟太过年幼,若是这就封侯,怕是对他以后反而不利。”

“大王,封侯乃是大事,还请大王三思而后行。”

沐长烟怒道:“你们是觉得,孤连封侯的权利都没有了?!”

屋子里的朝臣连忙跪下来:“大王息怒,臣等也是为大王考虑。”

兵部尚书陈在言道:“大王安争封侯之事,确实有些不妥。第一,安争年幼,现在才刚满十五岁,若是封侯,难免让边疆的将士们有所不服。第二,安争少年成名,若是捧的太高,臣怕他心浮气躁,以后行事会有偏颇。”

沐长烟就知道他们不会答应给安争封侯,他也不过是借机打压一下这些让人厌恶的大臣而已。他一摆手:“也罢,不能封侯,那就封伯,不能更低了。”

朝臣们也知道不能这样一直和燕王作对,只好勉强接受。有人垂道:“封伯也不是不行,臣觉得,封个三等伯也就够了,无封邑,不世袭罔替,这已经大燕立国以来最大的特例。”

沐长烟道:“那就这么定了,小安子你去传孤的旨意,封安争为三等长信伯,赐黄金千两。加天极宫领侍卫内臣衔,可自由出入天极宫,随时可以进来见孤。”

这个领侍卫内臣衔只是虚职,也是一种荣誉的象征。

安承礼连忙垂:“奴婢这就去。”

沐长烟看了一眼陈在言,陈在言不漏痕迹的微微点头。君臣两个人演了一出戏,最起码将那些人对安争的抵触都压下去了。

“接下来说说对幽国的事。”

沐长烟坐下来:“幽王谭柘,这次真的把孤激怒了。大大小小上百个朝臣和士绅身亡,大燕立国以来都不曾遭此大难。他们就是来杀孤的,来杀太后的!这是国仇,永生永世也不能消弭的国仇!”

陈在言道:“臣已经下令,边疆三十万大军集结,随时都能对幽国开战。不过,军费的事有些紧张,所以之前聚尚院安争从幽国人身上赚来的那些银子,臣已经下令直接送到边疆去了。”

户部尚书王滨一愣,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沐长烟给拦住了。

沐长烟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次对幽国开战不能有失,钱粮若是不够,让王滨给你调拨。此事最大,谁也不能耽搁懈怠。户部有一个铜钱也要给孤用在军务事上,除此之外,任何花钱的事都暂且停了。”

王滨有些为难的说道:“锦绣宫那边的修缮还没完工”

沐长烟一怒:“此事孤会亲自去想太后提起,你只管把户部的银子拨给兵部。”

王滨垂:“臣遵旨。”

沐长烟道:“传旨给还在边疆的大将军方知己,孤认命他为征东大元帅,总领三军。有临机专断之权,四品以下官员,无论文武,若有违抗军令不尊法纪之人,他可先斩后奏。”

陈在言垂:“臣这就去办。”

沐长烟沉思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此次征东,还要联络盟国。派人去渤海国,告诉渤海王,若是灭了幽国,孤与他平分幽国疆土。另外,再给他五万石粮食。回头孤去见太后,请太后派人去赵国。若是赵国肯兵相助的话,灭幽指日可待。”

陈在言道:“永国,霸国这两国和幽国向来关系亲密,只怕会出兵协助幽国。臣以为,可派人去这两国,分化其与幽国的关系。买通两国的重臣,最好能阻止两国出兵。聚尚院在这两国之内都有生意,可以让聚尚院的人试着去办。”

“准了!”

沐长烟道:“这些事就这么定下来,兵部总理,其他各部各衙协从办理,不得有误。”

“周深。”

沐长烟转头叫了一声。

刑部尚书周深连忙垂:“臣在。”

“把礼部凡是参与接待了幽国使团的人都给孤拿了,一个一个的去审问,孤就不信,这些人没收幽人的好处。”

跪在外面的丁误吓得哆嗦了一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刑部尚书当然知道沐长烟是想趁机把礼部的人拿下,可他此时也不敢违抗,只好点头。

“孤要去锦绣宫给太后请安,你们都退下去吧。陈在言,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随时可以进宫,十二个时辰,随时进宫都不会有人阻拦你。”

说完之后沐长烟站起来,一甩袖子大步走了出去。门外,跪在那的礼部侍郎听的心惊胆颤。等沐长烟一出来,他立刻不住的叩:“臣有罪,臣知错。”

沐长烟冷哼一声,也不理会,径直走了。

对于沐长烟来说,这本就不仅仅是外战的开始,也是内战的开始。

第一百四十章 小心劫狱

沐长烟小心翼翼的看了苏太后一眼,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开始反抗的打算和准备,但每次直接面对苏太后的时候,他的心里就会害怕,是那种骨子里的怕。甚至每个夜晚他闭上眼,只要想起苏太后的眼睛他都会颤抖的害怕。

苏太后侧卧在床榻上,两个侍女在一侧伺候着,而李昌禄则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时看看苏太后的脸色。

屋子里的檀香味道稍显重了些,而紫色的窗帘和床围让这里的气氛又显得有些别扭。这种别扭让沐长烟有些局促不安,因为他总觉得这屋子的陈设和青楼里那些女子的房间有些相似之处,有些暧昧。

可他当然不敢说。

“你要办礼部的人?”

苏太后慢慢的睁开眼睛问了一句。

沐长烟垂:“礼部的人这次失职严重,不能不查。若是真有人勾结仇寇,不能不办。”

苏太后:“哦,那就查吧。”

沐长烟见苏太后居然是这个反应,出乎了他的预料。他本以为苏太后的态度会很强硬,毕竟礼部基本上都是苏太后安插进去的人。

“母后有什么指示吗?”

沐长烟问了一句。

苏太后微微摇头:“你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自己把国家大事都处理好,我作为你的母亲,该帮的差不多都已经帮到了,能做的也差不多都做完了。以后你自己多注意些,也就没有什么需要我提醒的。若是事事都需要我帮你拿主意,那你怎么做好这大燕的大王?”

沐长烟一怔,心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太后会一反常态?

苏太后停顿了一下后说道:“说起来礼部那边也确实不太像话,该整治一下了。幽国的人这次过来,若是礼部的人谨慎些,也不至于让咱们大燕损失如此惨重。礼部尚书在那天夜里死了,既然人已经死了,家眷就不要牵连。礼部侍郎丁误做事倒还是稳妥,要我看,就留下来以观后效。至于其他人,你愿意怎么动就怎么动吧。”

沐长烟心里有些迷惑,不明白太后今天这种态度是因为什么。

“这些都是小事”

苏太后坐起来,理了理丝:“大事是征东,这个仇,非灭幽不能报。我听闻你已经任命了方知己为征东元帅?”

沐长烟垂:“是,方知己一直在东疆那边,对局面了解,而且用兵也有办法。”

苏太后点了点头:“苏纵这个人啊,就是有些不堪大用。”

沐长烟连忙道:“苏将军也是很有能力的,只是还没去过前线,对局面不是很了解。”

苏太后道:“那就让他去,跟着方知己学学。”

沐长烟脸色一变,心说果然有阴谋。怪不得你在礼部的事上表现的这么大度,除了保住一个丁误其他人都不管了。原来是想插手军务苏纵那个废物,一旦让他领兵,也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灾难。“

沐长烟沉吟了一会儿后说道:“儿臣觉得,苏将军和方将军对比,方将军的长处在于临阵用兵,在于对大局的掌控,对变故的应对。而方将军的长处长处在于对细节处的梳理,若是母后觉得他应该去边疆的话,儿臣也觉得跟着方将军很好。”

沐长烟的话到了一半又改了,本来他想说苏纵的能力在于对细节处的梳理,对后方的稳定,但这几个字被他憋了回去。他担心让苏纵掌控后方的话,方知己会被苏纵彻底掐死。到时候被掐死的可不是一个方知己,而是数十万大军。

所以他临时改变看法,心说还不如把苏纵送到前线去。

方知己那个人,只要不在方固城,要想把苏纵修理一下还不是手到擒来。

果然,苏太后只是想让苏纵去分兵权,所以点了点头:“那就看大王怎么安排吧,若是觉得他可以,就让他去东疆为方知己分忧。他没有多少领兵的经验,所以不如做个督军?”

沐长烟心里恨的几乎骂出来,没有领兵经验的人做督军,权利尚且在大元帅之上,这仗怎么打?

“儿臣以为,可为副帅。”

苏太后沉默片刻:“也好。”

然后沐长烟就愣住了,心说自己果然还是上了当。苏太后当然知道苏纵没有做督军的本事,他让苏纵去前线只是去捞些军功作为资本的。苏太后当然也很清楚这一战的意义,若是败了,大燕都可能不保。她还要享受太后的地位,怎么可能那么糊涂。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让苏纵做副帅,现在反而是由沐长烟自己提出来的,这口老姜真是辣嘴辣眼睛啊。

他刚刚在天极殿东暖阁里和陈在言配合着演了一出戏,表面上是他做出了让步,然而该得到的都得到了。现在这场面原封不动的转移到了锦绣宫,只不过苏太后一个人就把这戏做的完美无瑕。苏太后最初要的就是让苏纵出任副帅,现在目的达到了,还是沐长烟自己提出来的。

沐长烟觉得自己有些蠢。

苏太后语气轻柔的说道:“你已经成熟了,很多事都能自己拿主意。所以,以后我只会在你不得当的时候稍稍提醒一下,不会再替你做决定。”

沐长烟心说我要是信了你的邪,指不定死的有多惨呢。

刚才的对话让他变得警觉起来,所以他知道自己要想一点点把权利拿回来,就不能一味的退缩。

“对了母后,刑部那边,要让李昌禄过去问问情况。”

站在一边的李昌禄脸色立刻一变。

苏太后却面不改色:“去就去吧,李昌禄你自己有什么事就交代清楚,到底有没有拿幽人的银子,是不是你里应外合和幽人勾结?”

李昌禄扑通一声跪下:“奴婢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啊,太后,奴婢对大燕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奴婢奴婢确实拿了幽人一些银子,但奴婢真的不知道他们居然居心叵测。奴婢有罪,奴婢罪该万死!”

他一下一下的磕头,很快额头就肿了起来。

苏太后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你犯了错就要认罚。不过那天你护驾有功,我看功过可以相抵。你去吧,到了刑部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该交代什么就交代什么。多大的罪,受什么罚,你都要老老实实的接着。”

她侧头看向沐长烟:“不过,交代清楚了,该领的责罚领了,还是把他送回锦绣宫来,我还要罚他。”

沐长烟点头:“母后做主就是了。”

他心里寒,李昌禄就是太后的一条忠犬,和宫外的联系都是李昌禄去办的。若是能除掉这个人,就相当于斩掉了太后一条臂膀。可现在沐长烟根本没办法除掉李昌禄,因为刑部那边绝对不敢忤逆了太后的意思。和太后撕破脸?显然还不到时候。

“儿臣还要回天极殿处理一些事,就先告退了。”

他站起来俯身告辞。

“对了。”

太后抬起头看着他:“我听说你要给那个安争封伯了?”

这不过是才生的事,太后就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沐长烟相信,只要自己身边有人,不管这个人是谁,都有可能是太后安插的。

“是。”

苏太后点了点头:“那个少年还不错,封伯就封伯吧,回头让他也多到宫里走动,有什么好东西让他送过来给我看看。”

沐长烟垂:“儿臣知道了。”

苏太后摆手:“你去吧另外,户部的银子不用再往锦绣宫这边拨,战事要紧。一日不灭幽,我的锦绣宫一日不修。”

这句话倒是让沐长烟颇感意外,他俯身一拜:“谢母后!”

苏太后重新躺下去:“我乏了,那日受了些惊吓,还没缓过神来。你先去吧,有什么事自己做主就是了,不用每天往我这跑。大丈夫当有大丈夫的果决,不能婆婆妈妈。”

沐长烟弓着身子退出去,心里的怒火已经快要抑制不住了。

自己身边到底谁是隐藏最深的那个探子?刚刚在东暖阁里生的事,转眼就到了苏太后的耳朵里,这些话是谁说出来的?

安承礼?

沐长烟侧头看了看紧跟在自己身边的安承礼,然后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念头。安承礼本就是太后派过来的人,明面上的事他确实要一件一件的报告给太后,所以太后现在依然对他深信不疑。但是很早之前,安承礼就已经对自己坦承了一切。这段日子以来,安承礼也确实为自己做了很多事。

除了安承礼之外,还有谁?

沐长烟觉得,有必要找个借口把身边的那些人换掉了。

“小安子,那天幽国的刺客出手的时候,只有你在我身边。天极殿的那些侍卫,当时居然全都自己跑了我看,这些人不用留在我身边了。”

沐长烟一边走一边说道。

安承礼点头:“奴婢回头让陈少白从玄武队里选一批人补进来,最起码用着放心。”

沐长烟嗯了一声:“咱们去天牢。”

“啊?”

安承礼一惊:“去天牢?大王,太危险了。”

沐长烟一摆手:“无妨,人已经废了,还能怎么样。我就想再去看看那个谭松,问问他,究竟他为什么要这样冒险。”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从远处跑过来:“大王,长信伯派人过来谢恩了。”

沐长烟一怔:“长信伯是谁?”

安承礼提醒:“安争”

沐长烟一拍脑门:“瞧瞧我这记性,让他过来见我就是了。”

曲疯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一个人物,虽然跟着安争之后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毕竟这是第一次见到一国之君。所以曲疯子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两条腿在颤。

沐长烟看到曲疯子的样子有些好笑,一边走一边说道:“安争让你来谢恩的?”

曲疯子跟在沐长烟身后:“是不过大王,安争让我来,其实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沐长烟往四周看了看:“一边走一边说,尽量声音轻些。”

曲疯子从袖口里翻出来一个字条递给沐长烟:“这是安争让我呈给大王的。”

沐长烟心说安争果然是个底细的,知道在宫里任何话都可能被人听了去。他将纸条打开看了看,上面只有几个字。

小心劫狱

小心劫狱?

沐长烟愣了好一会儿也没明白安争什么意思,难道说幽国的人在方固城里还没有杀绝?就算是没有杀绝,那些人敢劫狱去救谭松?

安争到底想提醒我什么?

沐长烟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忽然之间恍然大悟,然后他忍不住笑起来,笑的格外灿烂。

“没错,是应该小心些。那些幽国人贼心不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小安子,你陪我去天牢看看,是否应该再加强些戒备。”

安承礼没看到字条上是什么,只看到了沐长烟的笑逐颜开。

第一百四十一章 惊喜

燕国生了这么大的事,很多人都开始去推想可能秋成大典不会如期举行了,甚至可能会被取消。在幽人对天极宫的袭击之后第五天,从天极宫里传来消息,说无论如何,秋成大典也要进行,不过会向后推迟一阵子。

宫里面传出来的消息说,燕王的原话是国家遭此大难,理应举国治丧,但更应该让那些年轻人站出来,不能只让他们看到太平也要让他们看到战争。而国家也不能因此而让那些一腔热血的少年辜负了大好年华,战要战,查要查,秋成大典也要办。不过为了节省钱粮作为军费,秋成大典的规模要缩减一些。

这一番话让学子们热血沸腾,国有难,但不能辜负学生。

只这一句话,就为燕王收获了大量的忠诚。

不过具体秋成大典什么时候举办,要看事态什么时候差不多平息下来了。现在满城都在搜捕幽人,不管是不是和那件事有关联,只要是幽国来的一律拿下。听闻刑部和方固府的牢房已经人满为患,实在关不下那么多人了。而对于幽人的态度,天极宫里的意思是有罪当诛,无罪也罚。

一些随使团来燕国的幽人算是倒了霉,这些人审问之后没多久就全都被砍了脑袋,一个不留。

安争回到天启宗,是在刺杀事件生的第十天。一个小队的千机校尉护送着他乘坐马车回到天启宗,然后这些留下一半的千机校尉,剩下的人返回了兵部。

曲流兮扶着安争进门,安争快走了几步坐在椅子上:“快快!”

曲流兮吓了一跳:“怎么了?”

安争道:“快给我来一碗肉吃!”

曲流兮愣了一下,然后瞪了安争一眼:“你才勉强可以走路,不能暴饮暴食。”

安争道:“不暴不暴,随便来几口就行。”

老霍笑道:“我去炖肉,你先歇着,肉不炖上三四个时辰不好吃。”

安争道:“我能等!”

老霍一挑大拇指:“你真是一条能屈能伸的汉子。”

安争笑道:“你变坏了。”

老霍转身:“我先去买肉,然后让人在院子里架起来一口大铁锅,要用劈柴火炖肉,最少要有一半的猪五花才行。”

安争抹了抹嘴角:“来几个人,抬着霍爷去买肉。”

老霍笑起来,拎着篮子出了走出天启宗。

“那些女孩子的事怎么样了?”

安争问。

杜瘦瘦回答:“什么事都没有,天极宫里生了那么大事,谁还有心思去管一个青楼?刑部和方固府一个人都抽不出来,这次也算是那青楼倒了霉,根本就没人有闲工夫搭理他们。况且兵部的五百精兵把外面的道路都封了,谁也不让靠近,所以这些女孩子都很安全。”

安争道:“那就好,要么不做,要做就把事做完做好。这些女孩子暂时留在宗门里,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能修行,能修行就带入门。不能修行的,就教授一些强身健体的本事,最起码以后不会吃亏。”

古千叶道:“就算你想送走也送不走咯,我说过这些女孩子我都留下了。我和小流儿甄选了一下,十二个人,其中可以修行的只有一个,以后跟着我就是了。不过除了这一个之外,剩下的十一个都被小流儿抢了去。”

曲流兮笑道:“医术入门的门槛比修行低些,所以只要她们肯踏实下来学,终究还是能学会一些的。将来就算不能成为什么名医,靠着治病救人也能自己养活自己。再学一些护体防身的武功,今后生活不成问题。”

安争道:“有件事要注意这些女孩子在那个环境下被训练了一阵子,所以彼此之间应该不会太相信,这种改变是可怕的。可以修行的那个要多关注,不是指导爱护,而是她性格上是否有什么突变,会不会因为自己可以修行而别人不能,对其他的女孩子看不起。要平等,而不要欺凌。”

古千叶道:“放心吧,她们跟着我和小流儿,所有的那些坏习惯臭毛病我都会给她们改过来。”

此时,在天极宫天极殿后面的花园里,沐长烟带着几个侍从随便走着。准备了差不多十天的时间,沐长烟觉得时机也已经到了。

站在他身边的,是已经失踪了十天的陈少白。

“少白”

沐长烟看向陈少白:“你和安争,都是我最看重的年轻人,你们两个就是我未来的柱石之臣。这次你趁着宫里乱着离开了锦绣宫,以后就一门心思给我训练玄武营和白虎营的人。”

陈少白心里有些想笑,他对燕国这弹丸之地根本没有什么兴趣,若不是安争在这,他早就已经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了。安争的重要性,对他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当然,连安争自己都不知道这种重要性。

陈少白当时离开天极宫当然不是为了成功身退,而是为了指引。

那天,那道自沧蛮山来的红光,和他有些密不可分的关系。

“臣已经都安排好了,有一个和臣非常相似的人在那天幽人的袭击之中死了。臣和他换了衣服,所以太后那边不会有人知道臣还活着。”

陈少白道:“玄武营和白虎营的人,至少还要再训练一年的时间才能用,现在他们还太幼稚了些。”

沐长烟道:“不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营的人都是我为将来做的准备,莫说一年,便是三年五年我也可以等。不过今夜要做的事,是确实等不得了。”

陈少白俯身道:“臣会尽力。”

沐长烟道:“安争当时派人给我送来一个字条,字条上只有四个字小心劫狱。我当时想了好一会儿,这小心劫狱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明白,这小心两个字的含义真是微妙。小心,可以说是让人去防备什么,比如小心某个人,小心某件事。当然也可以是谨慎做某件事,比如小心上路,小心驾车。”

陈少白道:“安争说的小心劫狱,是后者。”

沐长烟道:“安争很聪明,给我提了个醒。谭松还在天牢里关着,完全可以利用他来做文章然后将叶韵救出来。既然这是安争想到的办法,我想他那边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今夜你们得手之后,立刻把人送到天启宗里去。”

陈少白道:“大王放心,保证万无一失。不过不死几个人,这个局做的就不会太完美。”

沐长烟道:“死几个人是正常的,你看着安排就是。需要的人手从青龙营里调,人没有了可以再招,但叶韵我必须救出来。”

陈少白道:“青龙营的人,都是从江湖上召集来的,修为参差不齐,也不知道自己在对谁效忠,他们看重的当然也只是足够多的银子。所以青龙营调出来的几个,必须全死。”

沐长烟走到凉亭里坐下来:“我让安承礼秘密筹建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营。青龙营的人都是招募来的死士,本身修为都不算弱,他们这些人只要给钱就肯卖命。玄武营和白虎营,是谍报和刺客,你对这两件事最擅长,所以都交给你管。而朱雀营都是我这两年从寒门子弟之中选出来的青年才俊。”

安承礼道:“大王的意思是,把朱雀营的人分开,然后秘密的送进大鼎学院,太上道场,武院,这些大的学院或者其他的宗门之中。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是朱雀的人,他们将在这些学院或者宗门里接受最好的教导。他们会成长,会变得强大,成为这些学院和宗门之中最优秀的那一批人。等到将来”

沐长烟接过来说道:“尤其是大鼎学院和太上道场,这其中出来的佼佼者都被太后那边收揽了过去。那就让她继续收,将来朱雀营的人,会干干净净让她查不到一点瑕疵的进入她的视线,会得到重用。和太后之间的较量,不是一年两年能结束的,所以朱雀营在未来才是关键。”

陈少白问:“大王的意思是,想把朱雀营交给安争?”

沐长烟摇头:“安争是全才,不可多得的全才。不说别的,他那一身鉴宝的本事,若是让朱雀营的人能学去一二分,将来这些人能为我做多少事?可我看不透安争,因为我感觉不到他对谁是忠诚的。”

陈少白在心里笑了笑那个家伙,对自己的初心是忠诚的。

沐长烟道:“所以,暂时我还不能把朱雀营交给他。”

陈少白道:“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臣就先告退了。臣在今夜子时动手,会猛攻囚禁谭松的地方。到时候必然会引来朝廷里的强者,最难的就是保证不会有人被生擒。到时候注意力都会被吸引到谭松那边,叶韵那边就会无人在意。臣已经物色了一个女子做替死鬼,是一个女盗,死有余辜。然后就会带着叶韵去天启宗。半路上,希望大王的人能支援。”

安承礼道:“我会去。”

陈少白道:“春阳街路口,在那个地方交接,我把人给你,然后我引走追兵。若是没有追兵,我负责会去杀死青龙营的人。”

安承礼点头:“好。”

陈少白抱拳:“臣告退。”

他离开花园,然后先去一趟御膳房,从御膳房出来之前撑起一柄油纸伞。就那么明目张胆的走出天极宫,却没有一个人看到他。

天启宗

陈少白走到门口,看着热热闹闹的院子忍不住有些羡慕。安争这个家伙,身边的人总是那么开朗阳光,放佛生活在一个独特的小世界里,和这个大世界的人格格不入。

“您找谁?”

朗敬从门房里探出头问了一句,老霍正在给安争炖肉,所以门房暂时他来看着。

“麻烦你告诉安争,今晚准备接人。”

陈少白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朗敬。可朗敬也不敢耽搁,连忙跑去找到安争将陈少白的原话说了一遍。

安争深吸一口气:“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本以为要耽搁好一阵子才能把叶大娘救出来,结果幽人给了一个机会。今夜子时,咱们几个谁都不能休息,就在这等着接叶大娘回来。”

他转头看了看外面演武场上那些大汉追逐打闹的小七道:“先别告诉他,给他一个惊喜。”

第一百四十二章 背剑的人【明天上架】



子时

大门口

“等一下!”

神情紧张激动的叶大娘忽然站住,然后看向站在门口迎接她的安争:“我想换件衣服。”

安争点了点头:“有准备,小流儿先带你去洗漱更衣。”

叶大娘身上的衣服有血污,很脏,她的肩膀上还有两个血洞没来得及治疗,还在流血。天牢的铁链穿过了她的肩膀,若非诸葛愁云隔一段日子就去为她治疗,怕是早已经死了。苏太后的人日日折磨她,而沐长烟不断派人去救她,就这样被折磨被救,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可想而知她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说体无完肤,丝毫也不为过。好端端一个绝色女子,现在已经快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安争回头看了看曲流兮:“带叶大娘进去吧。”

曲流兮和古千叶一左一右扶着叶大娘往院子里走,叶大娘的双腿都在颤:“小七道在哪儿?”

安争回答:“已经睡下了。”

叶大娘声音颤抖着说道:“带我先去窗外看他一眼,行吗?”

安争笑,可心在疼:“当然啊,快去吧。”

曲流兮她们两个扶着叶大娘进了院子,安争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伤势确实影响还是很大。断开的骨头虽然接好了,而且曲流兮的药绝对一流,不过也不是十天就能彻底康复的。可是他觉得今天夜里如果不去做点什么,他没办法睡着。

“叶大娘。”

安争叫了一声,笑着问:“平时在天牢里,折磨你的人叫什么名字?”

叶大娘回答:“一个叫刘元,一个叫杜周,还有一个女医性子最恶毒,叫庞春梅。怎么了?”

安争嗯了一声:“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他看了杜瘦瘦一眼,杜瘦瘦心领神会。

“我们出去买些宵夜,叶大娘怕是也饿了。”

安争拉了杜瘦瘦,两个人离开宗门。曲流兮在后面喊:“胖子你照看好安争,他的伤还没好。”

杜瘦瘦一边摆手一边走:“放心就是了,我还能把你的小安争弄坏了不成。”

安争摇头:“这个弄字用的不好。”

杜瘦瘦认真的问:“那换成一个玩字?”

安争:“滚”

两个人顺着大街一直往外走,杜瘦瘦忍不住问:“安争,这深更半夜的,而且天牢那边说不得还打的一塌糊涂,咱们就这么出去找人,能找到吗?”

安争道:“若是现在才去打听,当然没地方去。从进了方固城开始我就一直在打探天牢那边的情况,这三个人的名字我都知道,只是当时并不知道他们三个就是看管叶大娘的。不用说,这三个人都是太后那边的人。尤其是那个女医庞春梅,身为医者,心思却那么毒,我觉得我一定忍不住今晚。”

杜瘦瘦道:“我觉得我也忍不住过今晚。”

就在这时候,后面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就是古千叶的声音:“你们两个大男人,想去找女人的麻烦合适吗?”

她跳过来,一手挽着安争的胳膊一手挽着杜瘦瘦的胳膊:“还是我比较合适。”

“你不去照看叶大娘,跑出来干吗?我们只是去买个夜宵而已。”

“呸,胖子我告诉你,要是说谎话的人遭报应,只怕你天天被雷劈。”

“你开什么玩笑,胖爷什么时候说过谎话了。我是一个诚实可靠的男人,男人之中的典范。”

“行了行了,说说吧,先去找哪一个啊,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安争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刘元和杜周两个人都没有家眷,天牢里专门用刑的人不敢让自己家眷在身边,怕遭报应。他们都住在天牢里,平日并不出门。”

“那上哪儿找去?”

“今夜天牢那么乱,他们敢继续留在天牢吗?”

“天牢附近的客栈找一找,他们也不敢走远,一定会找个方便的地方看情况,等到事情平息了,他们还得跑回去。”

安争看了看天色:“咱们小心些,朝廷的人一定已经赶去天牢那边了。”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忽然看到远处街口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手里擎着一把油纸伞。此地距离天牢还很远,依稀可以看到那边有火光。这个人就那么突兀的出现,拦在那,透着一股子诡异。

“是谁?!”

杜瘦瘦下意识的问了一声。

安争道:“你们在这等我,我认识他。”

安争加快脚步过去,离着近了就看到陈少白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去替叶大娘报仇的吧?”

陈少白问。

安争点了点头:“你没猜错。”

陈少白微微摇头:“那就别去了,现在天牢方圆五里之内全是兵,谁也没办法靠近。从天极宫里赶去的修行者随随便便一个都能把你们三个灭掉。人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连一晚都忍不了?”

安争道:“我不是君子。”

陈少白道:“真巧,我也不是。但是今夜你们还是回去吧,总不能把自己折在那。”

安争抬起手指了指陈少白:“你受伤了?”

陈少白的额头上,有一条血缓缓的往下流。

陈少白嗯了一声:“把叶大娘带出来之后回去杀了几个人,结果遇到了个刑部赶去的硬点子,虽然我是绝世的天才,不过也有大意的时候。当然若不是恰好看到你们过来,我已经找地方藏起来养伤了。可是现在,也许用不了多久天极宫的人就会闻着血腥味找过来。你说,为了保护你,我付出这么多,你该怎么报答我?”

安争道:“赶紧走吧,我不去了。”

陈少白道:“嗯,这才像话。”

他转身,走路的姿态有些别扭,安争看到他的后背上有一条长长的伤口,血已经把他的整个后背都浸泡透了。

“别逞强了。”

安争掠过去,将陈少白一把抓住,然后扛在肩膀上往回疾掠:“今儿别的事先放放,就是他把叶大娘救出来的,现在受了重伤,必须先带他回去治疗。胖子,想办法把血腥味清一清。”

杜瘦瘦点头,找出曲流兮给他的药粉。这些药粉可以隐藏气息,算不得多珍贵,但却是曲流兮的独家秘方。他将药粉洒出去,药粉随着微风散开,那血腥味立刻就淡了不少。

古千叶和杜瘦瘦一左一右护着安争,安争咬着牙扛着陈少白往回跑。

“喂!”

安争听到后背上的陈少白喊了一声。

“干吗?”

“这个姿势很难受啊白痴。”

“闭嘴!”

陈少白道:“这算是你报答我的一些恩情好了,我也不说谢谢。不过白痴,我怎么可能跟你回去呢?”

安争的后颈上忽然一疼,身子往前扑倒,再看时陈少白已经消失不见。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杜瘦瘦将安争扶起来,安争往四周寻找,连个人影都没有。

距离安争他们至少一里之外,屋顶上,一个背剑的年轻男人扶着陈少白站在那。

“我先把你送回去。”

背剑的年轻人看了看安争他们所在的那个方向:“倒也奇怪了,血培珠手串居然都没有让他的修为停滞不前,以前主人可没有选中这么好的器皿。”

“你闭嘴。”

陈少白微怒:“这个人于父亲有恩,你说话客气些。”

背剑的年轻人垂:“少主教训的是,属下记住了。是谁伤了少主?”

陈少白摇了摇头:“算了,你若是出手,整个方固城都会乱成一团。先带我回去治疗伤势,伤我的人,我自己会去杀了他。”

背剑的年轻人点了点头:“那好,咱们先回去,主人也很想念少主了。”

他脚下一点,带着陈少白飞上天空,两个人好像箭一样笔直的飞上去。天空上,好像一朵漂浮着的黑云的东西,其实是一辆战车。那车是青铜铸造,古朴而肃杀。战车上有着稀疏简单的条纹装饰,又像是什么隐晦难懂的符文。拉车的是一头独角兽,如马,有独角,生双翅,悬停于半空。

背剑的年轻人带着陈少白上了战车,独角兽低低的叫了一声,然后拉着车飞向远处,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后来人们听说,那天夜里,一群从幽国来的修行者攻破了天牢,试图将幽国郡王谭松救出。天牢的守卫和幽人恶战,损失惨重。不过后来天极宫和刑部的高手赶到,将幽人击败。虽然谭松没有被救走,不过幽人为了制造混乱,将天牢里好几囚徒放走,还杀了一些。

这一战,来袭的幽人总共有十六个,全部被杀。

锦绣宫

李昌禄跪在床边低声说道:“太后,这件事似乎有点不对劲,若真是幽国的后援到了,不可能实力普遍比较低微。这次的劫狱,怎么看都像是雷声大雨点小。而且来的人全都死了,奴婢问了一下,至少有一半不是咱们的人出手击杀的。”

苏太后冷哼一声:“还不是为了那个叶韵,倒也是费尽心机。不过现在大燕局面紧张,先由着他来。等到对幽国的战事告一段落之后,我再收拾他。”

李昌禄道:“不过,由此可见大王暗中积攒了不少实力呢。”

苏太后道:“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东西,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军方的人站在他那边,但军方的人难道敢在明面上对抗我?也仅仅是站在他那边,保证他不会被我废掉罢了。至于其他的,那些江湖草莽,无需在意。京城之中,所有的宗门所有的学院,都是我的人。大燕之内,江湖也是我的江湖。”

江湖当然不是谁的江湖。

天牢的事过去三天之后,京城里对于幽人是搜捕更加的严密了些。

安争和杜瘦瘦几次想出去,都因为盘查太严所以不得不无功而返。到了第四天的时候,曲疯子终于带回来一些消息。

安争现回来的曲疯子脸上肿了,忍不住问了一句:“挨打了?”

曲疯子叹了口气:“你不是让我假扮成算命的,走街串巷的去打听那个刘元和杜周吗,终于给我打听出来了。这两个人在天牢的事生之后,知道叶大娘逃出去了,唯恐被报复,一直不敢露面。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的情人叫小萱,住在东四条大街上。”

安争问:“我是说,你被谁打了?”

曲疯子:“能不问吗?”

“我的人被欺负了,怎么能不问。”

“也不是也不是被欺负了。唉就是我打听到那个小萱住在哪儿之后,打算在她门口探探消息。我刚找地方坐下,过了一个女子问我是算命的吗?我说是啊,你算什么东西?然后她说你算什么东西!就给了我一个嘴巴。”

安争咬住嘴唇:“这个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

第一百四十三章 理想【明天上架】

安争和杜瘦瘦勾肩搭背的从天启宗离开,一出门就一路小跑唯恐古千叶又追上来。

东四条大街距离天启宗其实并不远,距离天牢倒是不近。刘元和杜周两个人跑这么远来安身,怕的就是被叶大娘报复。结果他们也能怎么也不会想到,叶大娘此时就住在距离他们不到一千五百米远的地方。

安争和杜瘦瘦先是进了一家赌场,方固城里任何一家赌场都是高家的产业,秩序很好。除了那些特别黑的地下赌场之外,燕人其实很少因为赌而出现什么争端。好赌,但大部分人赌品都不错。

两个人在厕所里换了衣服,一个装扮成白头的老者,一个装扮成壮年的货郎,然后绕开赌场的护卫从后窗跳了出去。

“安争,我怎么觉得这身份都有些问题啊。”

“怎么了?”

“我这身强体壮的,居然是个货郎?我觉得还是保镖啊,护院啊比较适合我,哪怕就是个苦力也比现在看起来顺眼。”

“那你把担子给我。”

安争身后把担子要过来自己挑着:“我来假装一个年老的货郎,你来买东西不给钱,然后欺负我。在那个小萱家门口吵起来,看看刘元和杜周出来不出来。这两个人现在也算是惊弓之鸟了,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害怕。若是他们离开那个女人的家最好,跟上再找地方下手。”

杜瘦瘦问:“杀了吗?”

安争摇头:“你做事能不能不要那么冲动暴力,杀人能解决问题吗?”

“那怎么办?”

“还是杀了吧。”

两个人商议了一下,半路上说了很多折磨人的法子,但实际上他们肯定办不出来。先找刘元和杜周,然后再去找那个女医庞春梅的麻烦。

可是才走到东四条大街上小萱家附近,就看到几个人神色可疑的从那院子里出来,然后加快脚步走了。

安争一拉杜瘦瘦:“有变,你帮我看着,我从后面进去。”

杜瘦瘦点了点头,两个人绕到院子后面,安争将东西交给杜瘦瘦,然后一翻身掠过院墙。院子里很安静,也不大,有些局促的后院里长满了野草,看得出来这位小萱姑娘也不是个勤快人。房屋很破旧,只有一间屋子看起来还算干净,旁边那间窗户都歪了。

安争一推开后窗,一股子血腥味就从屋子里溢出来。

安争皱眉,跳进去看了看,现屋子里躺着三个死人。刘元,杜周,再加上那位小萱姑娘都死了。三个人身上都只有一处致命伤,所以不可能是遭遇了抢劫之类的事,凶手就是杀人来的。

安争想到那几个从院子里出去的人,转身就离开了院子,然后拉着杜瘦瘦从另外一条小巷子绕过去,跟上那群人。

离开东四条大街之后,那几个人显然放松了不少,脚步也变得慢了一下。他们看似漫无目的的逛街,但是几个人之间始终都在配合向前,不断的交叉换位,不断的观察四周的情况,显然也是训练有素。安争皱眉,心说这是谁的人,难道是太后那边的?

跟着那几个人穿过大街,安争和杜瘦瘦也不敢靠的太近,以安争的侦查和反侦查惊艳,不让那几个人现也不是什么难事。最后这几个人又转过一条街,在一个小院子外面停下来。

安争和杜瘦瘦上了距离那些人几十米外的一座房子,爬上屋顶,稍微露出头往那边看着。

“这是那个女医庞春梅的家?!”

安争忽然反应过来,这本是他和杜瘦瘦打算教训那个刘元和杜周之后要来的地方。只是因为刚才注意力都在跟着那些人上,所以这才反应过来。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留下两个人在外面守着,一前一后。剩下的三个人从院墙外翻了进去,进去之后就看不见了。

杜瘦瘦道:“难道这些人和咱们是一伙儿的?”

安争:“大概是燕王沐长烟的人。我本以为是太后的人杀人灭口来的,可是刚才想了想,太后根本没必要那样做。叶大娘当然知道那些折磨她的人都是太后派去的,太后也不屑于掩饰什么。所以不是太后杀人灭口,而是燕王在杀人为叶大娘出气。”

杜瘦瘦不打算再看了,躺在屋顶上说道:“早干嘛去了,自己的女人在天牢了受苦四年,现在人出来了他也想起来为叶大娘出气了,反正我是看不起这样的男人。”

安争盯着那边,算计着那些人进去的时间。大概三分钟之后,三个人抬着一个昏迷的女人从院子里出来。安争看得清楚,那女人正是女医庞春梅。

守在外面的两人取出一个麻袋将庞春梅装进去,几个人抬着口袋迅的离开。

“他们这次为什么没有杀人?”

杜瘦瘦爬起来看了看,然后要从房顶上下去。

安争一把拉住他,然后就看到街口有个穿白裙的少女走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篮子。

“这不是那个丁凝冬吗?”

杜瘦瘦道:“她来这干什么?”

安争摇了摇头。

丁凝冬走到庞春梅到家门口,显然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始敲门。敲了一会儿之后没人应,她喊了一声师姐,还是没人理会,她只好转身离开。

“师姐?”

安争皱眉:“原来庞春梅是诸葛愁云的徒弟那就奇怪了,作为弟子,庞春梅为什么和诸葛愁云作对?庞春燕折磨叶大娘,诸葛愁云救治叶大娘,就算有太后那边的要求,庞春梅完全可以作假甚至可以避开。”

杜瘦瘦道:“这个叫小叮咚的女孩子也挺神秘的,她爹是礼部侍郎丁误,她哥哥就是一心想弄死你的丁盛夏。她居然还是这个庞春梅的师妹,这关系真够乱的。”

安争道:“跟上去。”

杜瘦瘦:“大白天的跟踪一个小女孩不太好吧。”

“我说的是跟上那些人!”

安争在杜瘦瘦脑袋上敲了一下,然后先一步跳下去。两个人始终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距离,确保不会被那些人现。

显然那个几个人也是临时改变了主意,不然他们怎么会抬着一个口袋这样在大街上走。估摸着就是因为知道了丁凝冬会突然出现,他们才会选择把人带走。安争脑子里一直想着,如果这些人足够凶狠的话,应该是把丁凝冬一块杀了才对。

他忽然想到另外一个可能?

这些人选择带着庞春梅走,是因为惧怕丁凝冬?

那个瘦瘦小小可爱的小丫头,有什么可怕的?

不多时一辆马车停在路口,那几个人随即上了马车。显然他们早就有第二套的方案,做事极为稳妥谨慎。马车顺着大街一直走,眼看着是往城外去了。安争和杜瘦瘦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也随后跟了上去。

出了城之后马车走了至少四五里路,安争和杜瘦瘦也不好继续跟下去了,大路上人不多,这样一直跟着太明显。

他俩刚要回头,背后十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像是学生结伴出游的走了过来。安争和杜瘦瘦侧身让开,然后那些人突然动手,两个大麻袋撑开就往安争和杜瘦瘦的脑袋上扣了下来。安争向后一掠,双脚将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踢翻。杜瘦瘦则更一手一个将那两个人抓起来,狠狠往地下一摔。

两个人出手放翻四个,剩下的人不敢贸然出手。

安争看到,那些人腰畔都挂着牌子。

“自己人。”

安争把刻着朱雀的牌子亮出来,那些人表情明显轻松下来:“你们这是干吗?奉了谁的命令?”

安争道:“一样的命令,只是盯着看看是否成功。”

那些人深信不疑:“你们朱雀营的人就是好运气,总是接一些轻松的任务,我们玄武和白虎营的人,干的都是苦差事。”

安争笑道:“我们干苦差事的时候,你们也不知道啊。”

被击倒的人站起来,一脸的沮丧:“知道是自己人,下手还这么重。”

杜瘦瘦道:“真要是下手重,你们早就被干掉了。”

有人道:“既然你们也是为了一个任务来的,那就过去看看吧。反正也遇到了,再分开走还有什么意思。”

安争点了点头,然后和那些人一块往前走。又走了几里路,进了一片树林。马车停在林子外面,有两个人在那望风。看到安争他们过来,那两个人显然紧张了一下。确定是自己人之后,才放安争他们过去。

林子里,一个看起来十**岁的年轻人手里拎着刀,看着跪在面前的庞春梅:“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庞春梅冷哼:“你们这些不入流的狗东西,我知道你们是燕王的人,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居然还想对抗太后。就算你们杀了我,早晚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那年轻人朗声道:“我们都是大燕的有志青年,为大燕复兴而奋斗。燕王把我们团结在一起,就是为了消灭你们这些国家的蛀虫。要想平外患,就要先除掉内忧。太后就是大燕最大的蛀虫,早晚有一天我要将她手刃。现在,我代表大燕的百姓除掉你这个败类!”

他看着庞春梅说道:“不要看不起我们这些年轻人,将来大燕的未来是我们扛起来的。”

“杀!”

他一刀斩落,将庞春梅的脑袋砍掉。血从脖子的断口里喷出来,染红了那个年轻人的衣服。可是他却丝毫也不在意,放佛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样自豪。最可怕的是,他的脸上始终有一种正义感。

安争心里有些毛,觉得这些年轻人似乎被洗脑了一样。他们认为自己做的事是正义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燕的未来一切都是为了大燕的百姓。

那年轻人杀人之后,其他人围拢过来,双手放在胸前念念有词:“以我们的血肉之躯,换来大燕光明未来。所行之事,皆忠于燕王,忠于大燕百姓。”

站在安争他们身边的那些年轻人,也全都把双手放在胸前一同说着这些。安争和杜瘦瘦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不寒而栗的东西。

杀人,庞春梅死有余辜不假,可这些年轻人杀人真的就代表着正义?

他们不去怀疑,他们坚信。

这才是可怕的地方,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有多强大,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他们认为这是一种理想,谁也不能阻拦的理想。

安争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寒,脑子里出现沐长烟那张脸,那脸逐渐扭曲起来,变得狰狞。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说李昌禄【爆更求订阅】

安争觉得可怕的不是那些十**岁甚至更小的年轻人杀人,他觉得可怕的是那些人杀人之后的仪式。

这不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东西吗?

安争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幽国,庄菲菲曾经跟他说过关于幽国的事。一百多年前,幽王担心自己的统治被推翻,为了让百姓们不再将注意力都集中对抗朝廷上,他让手下重臣纪长戚创建了神会。只用了短短三年的时间,神会就野蛮生长成为足以左右政权的大势力。

以至于到了现在,幽王任免,军队的指挥,乃至于一国的经济都掌握在神会手里。

庄菲菲知道这些事,燕王沐长烟当然也知道。

安争在一开始的时候,觉得沐长烟是一个胆小鬼一个懦夫,一个连为了自己的女人都不敢反抗的懦夫。试想,叶大娘在天牢里被折磨了四年,他始终都没有想过去把叶大娘救出来,对太后的忍让和惧怕到了这种地步,确实让人看不起。

可是安争在看到那些挚诚的将双手放在胸前的年轻人嘴里念念有词的时候,他忽然现自己错了。

沐长烟不是一个懦夫,而是一个魔鬼。

他用了四年的时间让太后相信他是个懦夫,而且在绝大部分人面前他都成功扮演了一个懦夫的角色。而最明显的证明他是一个懦夫的事,恰恰就是叶大娘被关在天牢而他不敢救。所以,他也算利用了叶大娘。叶大娘受的苦难越多,他利用的也就越多。但就是这被人看不起的四年之中,他控制了很多人,很多这样的年轻人。用的,不正是幽国神会的办法吗?他给了那些年轻人信仰,他就是他们的信仰。

也许有一天,这些年轻人也会促使他们的力量好像幽国的神会一样迅的生长起来,到时候就足以帮助沐长烟将所有的权利抓回到自己手里。

安争转身默默的离开,而那些年轻人却根本没有在意。

有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安争他们走,因为身份令牌的缘故没有人组织他们离开。可是在那些人的眼神里,安争和杜瘦瘦仿佛都是异类。

“你们两个对大王的忠诚不够!”

有人在他们身后喊了一声,安争和杜瘦瘦则加快了脚步离开。

安争一个人就能把那些年轻人全都干掉,可是安争却一秒钟都不愿意在这多停留。

两个人都有一种逃离般的感觉,似乎自己从一个可怕的世界回到了自己生活的世界,看不到那些人之后,安争和杜瘦瘦都不由自主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为什么会这样?”

杜瘦瘦问:“他们像是邪教。”

安争点头:“他们就是。”

两个人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天启宗,然后安争把人曲流兮她们都叫过来,商议一下接下来的两件事怎么处理。

第一件,叶大娘和小七道才刚刚团聚,但如果叶大娘留在京城里的话会有危险。安争征求了一下叶大娘的意见,是带着小七道离开,还是留下。第二件是关于那十几个少女的,她们的去留也必须自己做决定。

出乎预料的,没有一个人愿意走。

叶大娘的气色好了不少,她对安争充满谢意的看了一眼:“天大地大,我愿意带着小七道离开这找个安生的地方生活。可离开京城,我现在没有能力保护他。最起码等我恢复之后,再选择走还是不走。小七道的意思是跟着你,不管你去哪儿他都跟着你,我尊重孩子的想法。”

古千叶耸了耸肩膀:“我问过了,那些女孩子都不愿意离开。对于她们来说现在这就是世外桃源,而离开这就是地狱。她们已经害怕了外面的世界,所以谁也不想走。”

安争道:“那就留下,不过要注意安全,不能随便出去。”

这两件事算是告一段落,安争接下来要为自己的事考虑了。

现在已知的对当初大羲亲王陈重器来燕国的事还知情的只有三个人,太后,太后身边的李昌禄,还有诸葛愁云。诸葛愁云的家里时时刻刻有人盯着,最大的可能就是太后那边的人。太后因为某些事不得不留下诸葛愁云,需要这个人,又或者杀不了这个人。但她不放心,所以时时刻刻派人盯着诸葛愁云。

安争去过那个小院,从丁凝冬的反应来看,诸葛愁云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处境。

三个人做一下对比,最不好下手自然是太后苏晴暖,其次就是诸葛愁云。至于李昌禄比起诸葛愁云来似乎更容易下手些。

安争开始收集一切和李昌禄有关的消息,然后现这个人也很复杂。

安争先去了一趟兵部,到了夜里拉着忙了一天的王开泰回天启宗喝酒。此时兵部的事情太多,王开泰累的几乎快要散架了。若是被人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跑去外面喝酒,显然有些说不过去。所以安争和王开泰没有去酒楼,而是在天启宗的演武场上摆开桌子喝了一顿。

王开泰这些天都没碰过酒,看起来也是馋坏了。菜还没上来,两碗酒已经灌进肚子里。

“说吧,你没事把我拉到这来喝酒,没事献殷勤,肯定有什么图谋。”

王开泰抹了抹嘴角上的酒,看着正在切肉的安争。

杜瘦瘦在劈柴烧炭,曲流兮和古千叶正在洗刚买回来的水果。

安争摇头:“真没有什么事,知道将军这些日子累了,特意拍马屁的。”

王开泰扑哧一声笑了:“我还真不信你是个会拍马屁的人。”

安争嘿嘿笑:“就是想问问,将军你去不去东疆前线。”

王开泰问:“你是怕我走之后,京城里没人照应你?”

安争没回答,王开泰道:“你也不用担心什么,以你现在的名气,和大王对你的看重,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敢难为你的。我应该很少去东疆,大王让我负责后勤补给,大不了就是手下没人的时候亲自护送粮草兵械去一趟,来回也就三五个月的时间。”

“那就好。”

安争问:“太后那边的人呢,就没插手军务?”

王开泰接过来曲流兮递给他的一个水果,咔哧咬了一口:“太后那边当然不会那么安生,她已经让苏纵做了副帅,还想让苏茂全权负责后勤补给的事,不过大王这次倒也强硬,没让苏茂插手。真要是把这些事交给苏茂,钱粮还没送到前线,至少有一半进了苏茂自己的口袋里。”

安争叹道:“后勤才是重中之重,一旦补给跟不上,前方的将士们再拼命,也是寸步难行。”

王开泰道:“这次不一样。”

他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以前征战,不管战局如何,明面上是不能袭扰百姓的。大燕历来号称礼仪之邦,大燕的军队历来号称仁义之师,所以明面上不可能去抢夺幽国百姓的东西。这次幽国做的太绝了,而且咱们大燕其实支撑不了这么庞大的攻势,所以大王下令以战养战。”

安争的脸色一变:“这边疆的百姓算是遭了秧。”

王开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仇必须报,而补给线太长,别说咱们的钱粮不充裕,就算充裕,这么长的补给线消耗也太大了。这样说吧,假如从户部调拨十万石粮食,几千里的补给线,送到前线这十万石粮食还剩下多少?半路上人吃,马吃,再加上风吹雨打的损耗,能有一半到边疆就不错了。可是以战养战呢,把士兵们的野性放开,抢夺幽国的粮食补充自己,一切钱财归士兵自己所有,这样对士兵们来说也有很大的鼓舞。”

安争叹道:“可这样一来,也把幽国的百姓逼到和咱们大燕的军队死战的绝境上了。”

王开泰一摆手:“那他们只能自认倒霉,谁叫他们那个白痴的幽王居然想要刺杀大王和太后?这是他们没有成功,假如他们成功的话,现在咱们大燕会乱成什么样?到时候幽人就会联合永国和霸国的军队,倾尽全力的杀过来。大燕若是战败,渤海国也只能退兵了。说不得,渤海国的人还会和幽国勾结在一起来分一杯羹。”

安争:“若是太后不插手军务还好些,方知己大将军领兵的话,取胜应该没问题,但是灭幽只怕没那么容易。”

王开泰道:“其实大家心知肚明,灭幽是不可能的。这次幽国自己越过了底线,所以大燕就算再穷也必须打下去。不说别的,幽国真要是被灭了的话,永国和霸国就将直面咱们大燕,这是那两个国家不愿意看到的事。而且南边的大羲也不愿意看到哪个国家被灭。大羲愿意看到的,是十六国之间打来打去。这次,就是能杀多少人杀多少人,能抢多少抢多少,总不能一点交代都没有。”

安争嗯了一声:“太后身边倒也没有什么太需要在意的人,苏纵做副帅,在京城仗着太后还能耀武扬威,到了边疆之后,无论如何是斗不过方知己大将军的。”

王开泰道:“那是自然。”

安争问:“那个李昌禄呢?这个人什么来历?似乎很得太后的信任啊。”

安争聊了好一会儿才聊到这个李昌禄身上,王开泰也没有在意:“这个人啊说来话长。李昌禄原本是大学士李朝宗的独子。当年李朝宗也算是个奇人。一直默默无名,科举屡屡受挫,三十岁放弃入仕的念头,娶妻生子归于田园。三十六岁的时候,在茶楼巧遇微服私访的老燕王。”

“老燕王和他长谈一番,李朝宗的诸多见解让老燕王欣赏不已,回去之后就派人将其带进了天极宫。后来这个李朝宗的仕途一帆风顺,才过四十五岁便是大学士,太子少傅。”

说到这的时候,安争忽然有一种预感:“因为前太子的事,他也被牵连进去了?”

王开泰点了点头:“是啊,因为前太子的事他也受到牵连。李朝宗被赐死,独子李昌禄被阉了之后送进宫里做了个小太监。可谁也没想到,短短几年的时间,他居然深得太后的信任,成为锦绣宫的总管太监。”

王开泰叹道:“他爹是太后害死的,现在他倒好,成了太后的一条走狗。有时候我就想,到了夜深人静,他会不会想起自己家破人亡是谁干的?每天卑躬屈膝的面对太后,他是真的对太后忠心耿耿,还是另有所图?”

“可能是我对男人始终都有一种血性的幻想,我曾经心里一直想着,李昌禄那么奴颜的伺候太后,应该就是为了报仇的吧。可是现在看来,是我想的太多了。”

王开泰将一碗酒灌进去:“他不是个男人,那一刀割掉的不只是他的鸡-巴,还有他的血性和忠孝。”

安争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继续说些什么。

王开泰道:“他若是不插手军务倒还好,真要是插手军务去了前线,老子一定想办法弄死他,就算是帮他爹清理门户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拔魁,盛华,储雄

认仇人做主人,这李昌禄也算是做人做到了极品。

安争和王开泰闲聊似的打探消息,王开泰喝了些酒话也多了些。他本就瞧不起李昌禄那为人,一边说一边骂。几个人喝酒吃饭一直到深夜,王开泰索性就没有回去,直接住在了天启宗里,第二天一早才急匆匆赶去兵部。

王开泰走了没多久,武院那边就派人来送了消息,让安争他们务必尽快赶到武院参加选拔。

安争问那报信的:“为什么今天选拔,今天才送消息过来?”

那人道:“是言院长一早突然决定的,昨天夜里还没有消息。”

安争微微皱眉,也不明白这个言蓄这是要干什么。他给了那送信的一些银两,这么早就跑过来报信也不容易。那人道谢之后走了,走了几步后又转身回来:“安公子,我不过是个武院的杂役,有些话本不该说。可是我素敬佩你的为人,所以就多几句嘴只怕这次言院长突然决定今天选拔,多半和你有关。一来你伤势没有痊愈,能不让你出头自然最好。二来,有人等不及想让你出丑呢。”

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转身快步走了。

安争知道他说的是谁,最近丁盛夏一直住在武院,据说和言蓄走的很近。礼部侍郎丁误因为在燕王面前说了安争的坏话险些被革职,若非太后出言保他,说不定已经牵扯进幽人的案子里。安争可谓是丁家的苦主,丁盛夏早就憋着一口气要报复安争了。

想必言蓄也是一直在等着,若是安争刚受了伤他就开启秋成大典的选拔,燕王那边不好交代。现在安争休养了十几天的时间,燕王问起来他完全可以说是为了秋成大典考虑,不得不办。

安争和杜瘦瘦曲流兮古千叶四个人收拾了一下,然后乘车前往武院。半路上遇到几个赶去武院的弟子,也是行色匆匆。等赶到武院的时候,武院的院子里已经热闹起来。这本就是武院内部的选拔,所以不必惊动兵部,言蓄是武院院长,自然有这个权利。

安争等人虽然考进了武院,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分配班级归属,也不知道自己的教习是谁。

门口贴着一张很大的名单,上面写着所有新入武院学生的分配。安争找到自己的名字,和杜瘦瘦曲流兮还有古千叶倒是没有分开,因为同样成绩优秀,所以分在一起。而这个班的教习,正是言蓄的弟子,现在武院的副院长常欢。

杜瘦瘦笑道:“真是冤家路窄噢,现在咱们算是落在人家手里了。”

安争耸了耸肩膀,跟着人群往武院里面走。

绕过莲池,安争就看到一脸严肃的常欢站在那等着,一些分到他手下的学生已经聚集在他身后。看到安争他们几个,常欢的脸色显然也变了变,却也没有说什么。巧合的是,安争现丁凝冬和桑柔也在这个班里。

“跟我过来。”

估计着看人到齐了,常欢转身就走。一群人跟在常欢后面,都有些觉得运气不佳。常欢是武院里有名的冷面阎王,从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据说这个人极为苛刻,不管是谁,只要做的不让他满意他就会严厉责罚。传闻当初有个武院弟子就因为忍受不了他的这种苛刻,竟是向他挑战。

结果常欢也没理会什么师徒关系,接受挑战,然后直接把那个弟子打的在床上躺了足足三个月才能活动。

有人说,常欢其实修为不怎么样,而且运气也不好,所以本就阴损的性子变得更变态了些。

所以越是天赋好的弟子,他越是看不上,总是挑刺找麻烦。

众人跟着常欢到了一个独院外面,这里环境倒是不错。外面就是个小竹林,还有一条小溪,不远处还有假山和花园。这就是优秀弟子和那些寻常弟子的区别,优秀的人被分到优秀班级也分到优秀的环境之中。

“未来几年,你们的一大部分时间将从这里度过。”

常欢看了看这些年轻人:“你们每个人的名字我都知道,每个人的过去我也都知道。事实上,作为武院的副院长,你们都是我一个一个从今年的新生之中挑出来的,也就是说,七成以上最好的学生,都在我手下。我这样做,你们是不是觉得对其他的教习来说不公平?没错,就是不公平,我是副院长,我有权利干这种不公平的事。”

他语气冷冷淡淡的说道:“所谓的优秀学生,就像是一把好刀。可以伤人,也可能伤到自己,我把你们都选到我手下,不是因为我需要你们来替我提升什么名气。而是因为你们,需要我这样一个先生。现在你们可能不理解我这句话的含义,将来你们会明白的。”

“话说到这,有一个问题就必须要说出来了。所有新人之中七成最好的都在这了,稍后选拔的时候如果你们不能全部进入第三轮比试的话,都给我直接滚蛋走人。”

有人问:“先生,第一轮考试是什么?”

常欢回答:“第一轮是各班的教习自己选人,选择优秀的送去比试。”

他指了指自己:“我选,所以你们都去。”

有人欢呼起来,心说这个常副院长倒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恶啊。

“不要以为你们必胜无疑,因为这次选拔可不仅仅是新生参加。你们都知道秋成大典分成三个层次的比试,第一个层次,简单来说就是聂擎他们那个层次的人之间的比试,包括大鼎学院的苏飞轮,太上道场的风秀养。这个层次的比试,叫做拔魁。最受重视的,当然也是这些人的比试。”

“第二个层次,叫做盛华。这个层次的人,其实很尴尬。他们属于在各学院或者各宗门之中的优秀弟子,然而没有办法和拔魁的那批人比试。但对于他们来说,盛华比试,是他们人生最大的转折点。盛华比试的前五名,将直接被选走。第一选择是天极宫,成为大内侍卫或者禁军,要么就分派到刑部,兵部这些衙门之中做事。”

“至于你们,只能参加秋成大典第三个层次的比试,叫做储雄。储雄比试,简单来说就是为下一次的秋成大典拔魁之战提前物色优秀的人才。四年之后,储雄比试的前几人,基本上就是拔魁之战夺魁的有力竞争者。”

常欢在众人面前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说道:“所以不要以为储雄比试只是走个过场,这涉及到了你们会不会进入朝廷的视线。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们记住的就是,所有参加过储雄比试的人,四年之后都可以直接参加盛华比试。”

安争一直没有仔细问过关于秋成大典的事,别人也以为他早就清楚,所以也没人主动给他解释这些。现在安争才知道,新人就算再优秀,也没有资格进入真正的秋成大典,也就是拔魁之战。这次的秋成大典,可以说完全就是为聂擎和苏飞轮他们那批人准备的。

有人问:“先生,那我们就不能参加拔魁之战了?”

常欢冷冷的说道:“若你们不怕死,当然也可以去试试。不过,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只怕一个都活不下来。参加拔魁之战的人,可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也不会对任何一个对手手下留情,出手必然全力以赴。你们当然也都知道夺魁者,可以自己选择去哪儿,大燕的各部各衙,包括军方,包括各学院和宗门,夺魁者说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另外,夺魁者若是入仕,品级不低于正五品。你们要知道,有些人在官场挣扎一辈子,也到不了这个高度。还有就是,夺魁者将得到燕王的赏赐,一颗红品丹药,一件至少是红品的法器。并且将有机会得到宫里供奉的指点最后这一点,你们应该很清楚有多大的意义。”

很多人都已经脸上变色,全都心动不已。而对于安争他们来说,这其实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人站在的高度不同,决定了眼光的长短。安争他们拿红品的丹药其实不怎么当回事,可对于那些寻常的学生来说,别说红品,他们很多人连翠品的丹药都没有见过。

安争和天启宗的人起点实在太高了,因为有安争在。

杜瘦瘦心里也不以为然,这个从沧蛮山走出来的穷苦小子,现在可不是一颗红品丹药就能诱惑的。至于红品法器,想想他现在用的是什么吧海皇三叉戟,堕落紫品,哪怕就是现在也具备金品巅峰的实力。

再说安争,紫品的神器也不是一件两件

所以对于杜瘦瘦他们来说,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修行为了成长。而对于安争来说,现在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到一个答案。

常欢的话说完之后,扫了一眼这些武院的新人:“你们知道这世上最珍贵的是什么吗?”

有人回答:“当然是紫品神器。”

常欢摇头:“最珍贵的,是功法。什么是功法?是那些江湖前辈用毕生的心血创造出来的道。如果你们靠自己去摸索,那么你们的道可能走起来格外艰难。而若是得到一本适合你们的功法,那么你们的道就会变成坦途。看到你们身后那座三层楼了吗?”

众人回头,那里有一座三层的小楼立于竹林之中。

“在那里,有武院这么多年来收集的修行功法,我可以说每个人都能在其中找到适合自己的道。所以我在这单独给你们加个奖励这次武院内的选拔,新人之中,谁能夺得头名,我就送谁进书楼选择一本功法。一楼是翠品白品的功法,二楼是红品,三楼则是金品,还有一本武院的镇院之宝,紫品功法”

常欢问:“你们知道紫品的功法是怎么出现的吗?”

没有人知道,一部分人甚至不知道原来功法也有这么清晰的品级之分。

“只有天镜的修行者,才能写出紫品的功法。”

常欢叹道:“我希望有一天,你们之中有人能走上三楼,看一看那本功法。我上去过,但我看不懂。”

他的视线似乎是无意的扫过安争,然后又迅的离开:“现在,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选拔如战场,上了战场就不能输。你们可以输给自己身边的同伴,我的弟子可以输给我的弟子,但不能输给别人的弟子。去吧,刮目相看这四个字,终究是要靠自己争取来的。”

他一摆手:“储雄之战,我希望代表武院出战的,都是我的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先生不讲理【求订阅】

就在安争转身准备去参加选拔的时候,常欢却把他叫住:“安争,你留一下。”

“嗯?”

安争的脚步停住,回头看向常欢:“先生有事?”

常欢道:“你就不要去了。”

安争微微皱眉:“理由?”

常欢道:“我是这个班的先生,武院的副院长,而你是我的学生,所以我的决定不需要给你什么理由。”

安争问:“只是我?”

常欢点头:“只是你。”

安争拦住要怒的杜瘦瘦:“你们先去,不要辜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修行。不要忘了,你们比别人多付出了多少。做到不辜负别人之前,先做到不要辜负自己。去吧好好比试,天启宗来了四个人,除我之外,你们三个都要赢,不讲道理也不给别人机会的赢。”

常欢听到这句话之后心里微微一震,他想不明白安争这样的人怎么会说出不讲道理也不给别人机会的赢这句话。

可是想想,既然是比试,当然理应如此。

曲流兮见安争的心情没有什么起伏,似乎也没有生气,拉着气鼓鼓的古千叶走了,古千叶一边走一边回头瞪常欢,而后者完全不予理会。杜瘦瘦是最后一个走的,那种眼神恨不得把常欢暴揍一顿。

常欢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从随身的袋子里掏出来一个烟斗,动作很熟练的磕了磕,然后塞进去烟丝,用火折子点燃。

他这个年纪,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就好像是一个已经七十岁的老者。

安争饶有兴趣的看着常欢,总觉得这个人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可是常欢使劲吸了一口烟斗之后,起身走了。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再看安争一眼,更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安争居然没有生气,还有心情还笑了笑。他走到竹林里,找了个假山跳上去,站在那可以看到远处的选拔场地。他对杜瘦瘦曲流兮和古千叶都有信心,哪怕就是几个人之中资质最差的杜瘦瘦,获得一个名额也不是太难的事。至于曲流兮,安争更加的不会担心。最不担心的古千叶,那个小妮子只要别尽全力就好了

“呦呵。”

远处几个新入学的学生走过,显然是最快被淘汰的那一批:“那不是大名鼎鼎的安争吗,怎么连参加选拔的资格都没有?”

另外一个人也忍不住笑起来:“这就是自以为是的代价啊,做事不想后果,不过莽夫而已。我看还不如咱们呢,虽然咱们被淘汰了,可终究还是能上去拼一把。这个人倒好,还没开始就出局了,哈哈哈哈”

总是有这样人,以无法去理解的心态在最底层嘲笑着站在高处的人。

安争觉得自己若是理会他们,真的掉了身份。

其中一个人一边走一边说道:“有些人啊,就是运气太好了。可真要是到了节骨眼上还是不顶用,为什么不让他上选拔呢?还不是因为他不行,一到动真格的时候就露馅了。不就是打了个武院招生的老头吗,一下子就被人捧成英雄了,真是笑话。什么时候欺负欺负老人家,也能成英雄了?”

几个人哈哈大笑:“真是没意思,早知道咱们也去打个老头儿啊。”

安争在忍不住笑了笑,这些人可真讨厌啊,自己若是理会他们,确实会掉身份。

于是他从假山上下来,痛快利落的把那几个人揍了一顿,很直接,很暴力,连个开场白都没有,上去就打。那几个人开始还想反抗,结果安争连修为之力都没用,只是靠体术就把那四五个人放翻在地。然后把这些人的腰带都抽了,把这几个人绑着脚踝倒挂在竹林里。竹子很粗,竹节很大,挂人不是问题。

然后安争又跳上假山,继续看那边的比试。

常欢在几个教习的陪同下往选拔那边走,正好看到安争往竹子上挂人,其中一个教习的脸都绿了,因为那几个人正是他挑出来去参加选拔的。本来这么快就被淘汰已经让他觉得憋闷了,结果又被安争揍一顿挂竹子上了。他觉得挂的不仅仅是那些人,还有自己的脸。

出于预料的是,常欢居然面无表情的走了,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几个教习也不好说什么,跟在常欢后面走了。

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其中一个教习忍不住说道:“这个安争有些过分了,若是不加管教的话,说不定还会出了什么乱子。虽然他是兵部尚书陈大人看重的学生,但这样由着他的性子来,只怕也让我们武院脸面扫地。”

常欢一边走一边问:“刚才挨揍的是你的学生?”

那教习点头:“是”

常欢依然面无表情:“哦那颜面扫地的不是武院,是你。”

那教习脸色一阵阵白,恨不得上去把常欢也揍一顿,可是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常欢,而且现在常欢已经是副院长了。

安争一直看着,最初的选拔其实挺没意思的,学生的资质参差不齐,基本上没有什么精彩的比试。尤其是常欢的学生,几乎上去就是碾压。最好的学生都被他挑来了,仗着自己是副院长就可以这么不讲理的人,当然也能获得安争所说的那种不讲理的胜利。

安争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杜瘦瘦上场,本以为可以看到杜瘦瘦大神威一次,结果对方直接认输,这让安争顿觉无趣。

接下来更无趣的事生了,常欢的学生上去,对手差不多都会认输,以至于场上嘘声不断。因为这嘘声,安争反而觉得好玩起来,所以从竹林里离开,跑到选拔的场地那去看。他站在人群后面的高坡上,看着常欢的人上去一个然后就闷闷不乐的下来一个。

坐在远处高台上的武院院长言蓄脸色有些不好看,侧头对坐在自己身边的常欢说道:“这样似乎是不是太过了些?你把好的学生都挑走了,其他教习的学生根本就不愿意和你的学生比试,这样一来,哪里还有什么进取之心?”

常欢即便是在恩师面前也一样的面无表情:“本就没有机会的人,要进取何用?就算是拼尽全力的打了,可还是会输,一点机会都没有,与其如此还不如认输,学生倒是觉得,这些人不是愚蠢而是聪明。”

言蓄低声道:“你总要考虑一下其他教习的脸面。”

常欢依然那样冷冷淡淡的回答:“考虑他们的脸面做什么?他们不如我,我自然挑走最好的。他们比我强,那他们当然也可以挑走最好的。”

言蓄张了张嘴,最终叹息一声:“你这个性子”

常欢道:“学生本意是要上战场的,先生当时留我,就应该知道我只会按照自己的性格来,我若是会顾忌那么多,便不是我了。”

言蓄道:“所以我才没有让你入仕,而是把你强留在了武院。以你的性子,若是入仕,也许现在已经是哪块黄土下的白骨。以你的天赋和能力本来有大成就,但你的性格注定了你适应不了朝廷里那些人。所以,与其让你白白送死,还不如把你留下来教学生。”

常欢道:“若非学生是这个性子,也不会有先生所说的那种成就。”

言蓄道:“你再顶嘴,我就让你去管后勤诸事。”

常欢道:“先生这样有些不讲道理了。”

言蓄摇头:“你什么时候讲过道理?”

常欢不再说话,表达自己的抗议。

言蓄问:“你没有让那个安争参加选拔,他就没有闹一闹?以他那种丝毫也受不得委屈的性子,只怕也不会给你留什么面子吧,就好像你当初也没怎么给我留过面子一样。”

常欢居然笑起来:“先生错了,他没吵没闹,给足了我面子。”

言蓄有些不高兴的说道:“顿时觉得无趣起来。”

常欢转头看了看,现安争站在远处高坡那边笑嘻嘻的看着比试,也觉得无趣起来:“这个家伙,为什么不闹?若是闹了,我就可以揍他一顿了。”

整整一天的比试都有些无聊,强者胜出弱者淘汰,没有一点波澜。因为常欢把好学生都挑走了,所以几乎就没出现强强对抗的局面。安争在人群后面看到几个赌场的人垂头丧气的走了,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这特么的叫什么比试,一点意思都没有,连赌局都没法开!”

“就是,这么敷衍草率的比试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前武院选拔好歹还能看到些精彩的对决,现在就是看是谁学生了。”

这几个赌场的人越说越生气,最终的矛头对准了常欢。

“我听说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那个叫常欢的副院长不要脸,把好学生全都抢走了。结果其他的教习手下根本没有好学生,怎么比试?还不是随随便便选几个人上去走个过场,这要是开赌局的话,咱们坐庄的就得把裤头都输了。”

另外一个人说道:“裤头?老子现在就想把裤头套在那个常欢的脑袋上。”

几个人笑起来:“真可恶啊,这样的家伙是怎么混上副院长的位子的。套裤头都不能出我心里这口恶气了,要是我就非但要把老子三天没洗的裤头套他脑袋上,还要把他扒光了挂在武院大门口。”

几个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安争下意识的往高台那边看了看,现常欢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等了没一会儿,杜瘦瘦他们三个回来,也都觉得有些无趣。

杜瘦瘦道:“真是没意思,我的对手认输,这让我有一种憋着一口气却没地方泄的感觉。”

古千叶勾着曲流兮的胳膊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知足吧,我以为对手见我是个女孩子,怎么也要打一打的。结果他说好男不和女斗,然后就认输了。认输就认输吧,还说什么好男不跟女斗让我赢的都那么没面子。”

曲流兮道:“所以你下台之后又把人家揍了?”

古千叶讪讪的笑了笑:“我揍的那么隐秘,你也知道了啊。”

正说着看到安争在等他们,想到安争没能比试,三个人更觉得没意思了。

“安争你怎么没生气?”

杜瘦瘦问:“我以为你会翻脸的,还担心你和那个常欢吵起来。”

安争耸了耸肩膀:“我生气干嘛?”

杜瘦瘦道:“他不让你比试啊。”

安争道:“他只是不让我比试啊,又没说不让我参加秋成大典。”

曲流兮笑道:“刚才我说了啊,你俩也不听我说的。常先生不让安争比试,没准只是不想让其他教习觉得更没劲吧”

四个人走出武院大门准备找地方吃饭,然后就看到武院门口的大树上挂了一排光屁股的汉子,安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因为那几个人正是之前出来的那几个赌场的人。每个人脑袋上套着一个裤头,衣服被扒光了,屁股上都是被拿树杈抽过的血痕。

而不远处,常欢背着手一脸面无表情的走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法你大脑袋【加更一】

安争他们才走出武院大门没多远,就看到一个脸色阴沉的年轻人站在那冷冷的看着他们。

丁盛夏

安争当然知道丁盛夏是要做什么,他肯定是在武院内部选拔上等着和安争比试,结果安争根本就没有参加选拔。丁盛夏憋着的那口气,可想而知有多凶猛。

“原来你只是个胆小鬼。”

丁盛夏看着安争嘲讽道:“知道我在选拔比试上等着你,所以你就做了缩头乌龟?”

安争道:“是不是有一种很愤怒的感觉?你一直等着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我的机会,结果始终等不到,怪难受的吧。”

丁盛夏道:“我说过,要当众击败你,让武院的人,让整个方固城的人看到,我丁盛夏比你强的多。所以你躲得开这一次,躲不开下一次。我知道武院已经内定了你肯定要去参加秋成大典,你是大王面前的红人,我在想,如果在秋成大典上我当着大王的面把你击败,你会不会想死?”

安争道:“你知道我和你的区别吗?”

他指了指武院外面不远处的一个茶摊:“你们先去那边要几杯茶,要些点心吃,一会儿再去吃大餐庆祝下。对了胖子,吆喝几声开个赌局。”

杜瘦瘦一愣:“开什么赌局?”

古千叶一脸兴奋,跳起来拍了杜瘦瘦的脑袋一下:“笨啊,开安争和那个丁贱人的赌局呗。”

安争将袖口挽起来,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我和你的区别就在于,我想揍人的时候可不会等着。”

丁盛夏脸色微微一变,随后变得狰狞起来:“既然你自己找死,那我就成全你。我已经不是之前被你打败过一次的丁盛夏了,我已经越了之前的自己,我要把你”

“啰嗦!”

丁盛夏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安争的拳头就到了:“打就是了。”

丁盛夏向一侧闪身,然后掌刀切向安争的后颈。安争的身子向前急冲,丁盛夏的掌刀落空。可是一股劲风斩落,竟是在坚硬的青石板地面上切出来一道刀痕,笔直整齐,青石板的断口极为平滑。

“我说过,我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你自己等不到秋成大典的时候再被我羞辱,那我就赏你这个脸。”

丁盛夏一转身,伸手往前一抓:“现在就让你知道你们这些寒门之人和我的区别。你们就算再辛苦,再拼命,差距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拉近的。我可以得到家族的一切力量支持,而你呢?靠的还不是运气?我有的,你有吗?”

他的手往前一抓的时候,从五根手指上分别有一缕修为之力激射而出。这种将修为之力分作几份而且能够精准控制的手段,远远的出了升粹之境的范围。就算是一般的初入须弥之境的修行者,也无法做到。

“缚龙手!”

随着丁盛夏的一声暴喝,五条修为之力形成了五道淡青色的气流长鞭,好像蔓藤一样延伸出去,迅的缠绕向安争的后背。

曾经有人说过,修行者的境界实力,从对修为之力的掌控来看,有三种状态或者说领悟。第一种是有形,那就是将自己体内的修为之力转化为有形的力量,须弥之境的修行者才能做到。有形之后,便是无形,若是能将修为之力转化为无形之力,战力将会成倍成倍的增长。等到了真正的高度之后,其实就已经不在乎有形还是无形了。

安争的脚下一转,脚尖在青石板上碾了半个圆,脚下踩着的地方青石板都碎成了粉末。

“你不是原来的丁盛夏了,可我还是原来的安争。”

安争一拳砸出去,一个气团在他身前三米左右爆开,将那五条淡青色的气流震的散乱起来。

丁盛夏冷哼:“老套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这样的野路子自己修行出来的人,懂什么叫功法吗?我想要什么样的功法就有什么样的功法,你翻来覆去就只会这一招,怎么和我打!”

随着他一声喊,那五条气流变得更为凝实起来,然后原本如蔓藤一样的气流突然崩的笔直,形成了五条长枪。

“五形枪!”

丁盛夏伸手往前一推,那五条修为之力所化的长枪立刻刺了出去。这五条长枪并不是齐头并进,而是好像有五个枪法大家分别控制一样,一枪一枪递进,此起彼伏。每一枪都很快,每一枪都直奔安争的要害。

安争向后一闪,一杆枪刺到他的鼻子前面。才刚避开,第二杆枪从侧面刺过来,直奔他的太阳穴。

丁盛夏的五根手指不停的动着,那五条长枪也随之而动。一枪比一枪快,一枪比一枪狠准。手指的动作幅度那么小,远比一个人闪避要快。所以看起来安争险象环生处处被动,被那五条毒蛇一样的长枪逼的节节败退。

而远处茶摊上,杜瘦瘦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面铜锣,敲的咣咣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大家快来下注啊。我坐庄,买安争赢,你们谁不服气就来和我对赌。”

这一嗓子喊出去,立刻围过来一群人,燕人的好赌之心可见一斑。没多大一会儿,至少几百人围着查探往桌子上拍银子。

“我赌二十两安争赢!”

“我赌一百两丁盛夏赢,他显然已经到了须弥之境,安争不是他的对手!”

“我也赌丁盛夏赢,须弥之境的修行者要想碾压安争这样升粹之境的修行者,简直是轻而易举。”

古千叶在那指着曲流兮喊:“别急别急,排成两个队。下注安争赢的去那边,下注丁盛夏赢的来我这边!”

没多久,连武院里的教习都惊动了。不少人从武院里跑出来,看的目瞪口呆。

被挂在武院门口大树上的那几个赌场的人这个气啊,心说早你们干嘛不打。

一个倒挂着的汉子憋的脸红脖子粗,屁股被揍的比脸还红,他朝着杜瘦瘦喊:“你过来你过来,我衣服口袋里有银子,帮我下注啊。”

常欢和几个教习快步走出来,看到安争和丁盛夏打起来了,几个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成何体统!”

一个教习怒道:“这个安争也太不像话了,又在外面惹是生非!”

另一个教习道:“这也不难怪安争吧,那个丁盛夏早就想憋着一口气想报复安争,不然他怎么会从大鼎学院离开到咱们武院来?他本来今年就可以参加拔魁之战了,却自己把几年的修行才换来的资格抛开,就想击败安争出气。以他现在须弥之境的实力,可能击败安争不算难了吧可惜了,本来武院还打算让安争做奇兵,不让他出手,等到秋成大典的时候再亮出真本事,现在和丁盛夏这一打,他必然会被逼出全部的实力。”

另一个人道:“还是去阻止一下吧,不然安争可能不只是输,还会被打伤。他不可能击败已经到了须弥之境的丁盛夏。”

“等等。”

常欢一摆手:“让他们打。”

几个人都愣住,他们都知道常欢不喜欢安争,心里猜着常欢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教训一下安争。让丁盛夏把安争打伤,他看着解气,还不用负什么责任。

“这样不好吧,毕竟毕竟安争是陈大人看重的学生。”

常欢脸色一变:“我说让他们打,就是让他们打。”

几个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丁盛夏见安争不住的闪避,知道安争已经不是自己的对手了,他变得越狂躁起来:“我早就说过了,你拿什么和我斗?你们这些乡下来的穷小子,真以为进了方固城就能一步登天?你们这样的人和我抢未来,抢地位,你凭什么和我抢?之前败给你是因为我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现在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差距!”

他的五根手指不断的伸展,那五条长枪越的凌厉起来。

安争向后一退,五条长枪依次刺过来,在他身前不断的刺落,地面上被戳出来一个又一个洞,随时纷飞。

看起来安争连还手的余力都没有,之前排着队押安争赢的人开始后悔了,原本排在曲流兮那边长长的队伍,呼啦一下子全都往古千叶那边跑了过去。

古千叶居然不生气。

安争避闪的慢了一些,一条长枪将他衣袖划出来一条口子,险些受伤。这一下,那些仅存的下注安争取胜的人,也开始往古千叶那边转移。

“我手里的功法,你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么多。”

丁盛夏的另一只手抬起来,衣袖好像吃饱了风的船帆一样鼓起来:“混元一气!”

随着他一声喊,那鼓起来的袖子里一个青色的圆球从里面喷射出来,这圆球是纯粹的修为之力,极为凶猛。气团朝着安争激射过去,所过之处,气团下面的青石板裂开了一条笔直的沟。

随着气团射出,丁盛夏的另一只手五指连动,五条长枪突然转了个弯,从背后刺向安争。而那个气团,已经到了安争的身前。

不管安争是往后退,还是往两侧避让,都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去死吧!”

丁盛夏红着眼睛喊了一声,泄着心中的怒火。

安争看着面前轰过来的气团,双手忽然往前一伸:“比功法?”

他的左手五根手指同时一动,五柄长刀一样的气旋出现,然后斩断了那五条长枪。右手手心里一个看起来只有拳头大小的气团迎了过去,和丁盛夏的气团重重的撞击在一起。

“你用什么功法,我就用什么功法。”

安争左手五根手指一收,那五柄长刀消失,他的修为之力却抓住了丁盛夏的修为之力,将那五条长枪从背后拽了过来,然后度更快的刺向丁盛夏。

而安争的气团和丁盛夏的气团相撞之后,一股剧烈的风向四周扫荡了出去,两侧的墙壁轰然倒塌。

丁盛夏的气团更大,可居然被安争的小气团撞飞了,然后那小气团朝着丁盛夏的胸口轰了过去。

丁盛夏的脸色大变:“这不可能!”

他双手连着勾动,可是自己的修为之力已经被安争斩断,他无法控制。

他双手忽然收回来,虚空一握,一柄精光四射的长剑出现在他手里:“给我开!”

那长剑斩在安争的气团上,竟是将气团劈开。紧跟着长剑一扫,将五条长枪断开:“你也会这功法,但你有我的法器吗!”

他的话才喊完,就看到安争竟然已经冲到自己面前了,右手握着一块刚刚从墙上抠出来的板砖:“法你个大脑袋!”

砰地一声!

那板砖直接拍在丁盛夏的额头上,顿时拍了一个万点桃花开。血花四溅,如同被风吹落的桃花瓣。

安争这一下把丁盛夏拍的向后退,没等丁盛夏反应过来,板砖的第二下又到了,这次更重!

嘭!

板砖在丁盛夏的脑门上碎开,一片猩红。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木剑白线【加更二】

“太有失体面了!”

一个教习捂着脸说道:“这哪里像是两个修行者的对决,倒像是街头泼皮打架,用板砖丝毫也不优雅,也不大气!”

另外一个教习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确实不过观赏性还是不错的。”

常欢寒着脸一直看着,看到安争两板砖把丁盛夏放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早就料到了安争肯定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这个家伙总是能让人刮目相看。当你觉得这就是他的极限了,他还是会让人惊讶不已。

一个教习忍不住说道:“安争,想不到你也已经进入须弥之境了,真是让人大吃一惊。不过既然你已经到了须弥之境,就要有须弥之境的修行者应有的风范。你这样用手拿着一块板砖打人,显然显然不太雅观。”

安争哦了一声:“我是须弥之境的修行者,所以不能用手拿着板砖拍人”

他一招手,从墙上有凌空抠出来一块板砖,然后凌空拍在丁盛夏脸上:“这样如何?”

那教习顿时闭嘴,不想再和安争说话了。

安争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的丁盛夏一眼,跑过去问杜瘦瘦:“赢了多少?”

丁盛夏指着那堆满了桌子的银子:“全都是!”

安争随手抓了一把银子放进那个茶摊老板的怀里:“给你的茶钱。”

那老板都傻了,然后不住的道谢。安争看了看角落里有个麻袋,应该是装木柴的。安争过去把麻袋拎过来,然后又抓了一把银子塞进那老板怀里:“买你这口袋。”

杜瘦瘦嘿嘿笑啊,笑的那叫一个猥琐。安争撑着口袋,他一把一把的往里装银子,满满当当装了足足一麻袋,剩下一小部分杜瘦瘦就塞进自己怀里。

茶摊老板在旁边喊:“我还有个口袋,买不买?买不买?”

杜瘦瘦瞪了他一眼:“贪心死你。”

老板嘿嘿笑,一脸红。

安争扛起麻袋,杜瘦瘦扛起安争,就那么小家子气的走了,看起来别提多开心了。

远处那些下注赌丁盛夏赢的人一脸沮丧,不过燕人赌品都不错,愿赌服输,所以沮丧归沮丧,也能为看到这么别开生面的比试而心满意足。

丁盛夏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而去。和安争杜瘦瘦他们开开心心的离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满脸花的丁盛夏觉得自己又被羞辱了一次,彻彻底底的羞辱。他本以为自己一举升入须弥之境,就算抛弃了可以参加拔魁之战的资格,但是能报仇也算是值了。

可是现在,安争却依然用那么粗野的不讲道理的方式将他击败了。他想起安争之前说的那句话你早已经不是你,而我还是我也就是说,安争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进入了须弥之境。也就是说,第一次和安争交手的时候,如果安争愿意的话,可以让他败的更加丢人。

丁盛夏觉得自己差不多死了,最起码所有的自尊在这一刻都被安争撕碎,一点儿都没有给他剩下。

凭什么?

为什么?

他身后是整个丁家,是他父亲礼部侍郎丁误用了大半生的时间构架起来的一个巨大的关系网。他能从这个关系网里得到的好处,理应是安争一辈子也不可能得到的。可是,为什么他学会的功法安争也会,为什么他的法器还不如安争手里的一块板砖?

常欢看了看丁盛夏一眼,然后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天赋不错,心性太差,难成大器。”

说完这十二个字的评语,常欢转身走了。

四周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大街上重新变得安静下来。丁盛夏就那么一直躺在地上,看着天空,感觉连天空上的浮云都在嘲笑自己。他有一种拔剑向天穹的冲动,若是可以,把那该死的老天也要捅一个窟窿。

“我一定要杀你!”

丁盛夏攥紧了拳头,眼神凶狠。

不知道什么时候,丁凝冬走到他身边,蹲下来伸出手想把丁盛夏拉起来:“哥,咱们回家吧。”

丁盛夏看了丁凝冬一眼:“滚!”

丁凝冬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咱们回家吧,别躺在这了好吗?”

丁盛夏一翻身坐起来,抹了抹嘴角上的血:“是不是觉得我丢人了?丢了丁家的人?丢了你的人?你马上给我滚,觉得有我这样一个哥哥让你没脸见人,你可以假装不认识我,犯不着假惺惺的在这可怜我。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我一定会杀了他,让所有人知道我比他强!”

他站起来,将自己的长剑捡起来,落寞无比的离开。

桑柔拉起来丁凝冬:“别理他,他现在就是个疯子。”

丁凝冬摇头:“可他毕竟是我的哥哥。”

常欢走回武院,一进门就看到武院院长言蓄站在门口等他。

言蓄看了一眼常欢,一边走一边说道:“似乎我还是低估了这个安争,现在看来他已经具备了拔魁之战的能力。可惜了,他才刚刚进入武院,还不能参加拔魁之战。不然的话,有他和聂擎两个人进入拔魁之战,武院的胜算很大。”

常欢摇头:“看起来他也不过是才刚刚进入须弥之境,所以才会一直隐藏实力。大鼎学院可不止一个苏飞轮,太上道场也不止一个风秀养。别忘了,苏飞轮之下还有一个奇才唐放牛,还有一个低调的经常让人把他忘了的李十三。太上道场那边,风秀养之下还有一个丁婉秋,还有那个天生道胎的韩若。”

言蓄道:“武院这么多年才出了一个聂擎,可比起大鼎学院和太上道场来,还是丝毫优势都没有。”

常欢回头看了安争一眼:“四年之后,或许大鼎学院也好,太上道场也好,没有人能和他相提并论。”

言蓄摇头:“我等不及四年,让聂擎上书楼三层。”

常欢脸色一变:“万一出了事,聂擎废了的话”

言蓄道:“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就看他的造化了。”

安争这边,四个看起来视财如命的家伙肆无忌惮的释放着自己的开心。古千叶一边走一边把一块银子抛起来又接住:“真好笑,那个丁盛夏一定以为这次必胜无疑了。”

杜瘦瘦道:“他怎么可能知道咱们有逆天印那样逆天的东西。”

古千叶道:“老霍不是经常说吗,安争这家伙气运奇怪的一塌糊涂,好运气总是那么多。你们说,会不会是上辈子他好事做的太多了,所以这辈子给他的补偿?”

别人没怎么在意,安争倒是心里一动会是这样吗?

他们选了一家看起来很干净的酒楼进去,很不节俭的点了一大桌子酒菜,然后胡吃海塞。这酒楼的厨师手艺真的不错,虽然菜品看起来并不精致,但却把家常菜做到了极致。来这里吃饭的没有什么达官贵人,但生意好的不行。安争他们运气不错,还能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找了个座位。

吃到一半的时候,安争看到下面大街上站着一个年轻人,十五六岁的模样,穿一身藏青色的道袍。这个少年看起来很干净,不是衣着干净,而是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干干净净的感觉。

道袍上有太极图案,衣服剪裁的极为合体。他袖口挽着,露出雪白的里衬。脚上穿着一双黑面白底的布鞋,鞋子上一尘不染。

他背后被这一把木剑,颜色暗红。

安争在看那少年,那少年也在看安争。

然后那道袍少年向后退了一步,从后背上将木剑摘下来,于地上轻轻一划。地面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痕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安争的脸色却变得格外凝重起来,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起身,缓步走下二楼出了大门,站在那道袍少年的对面。两个人之间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地上的那道白线将两个人分开。

“我叫丁婉秋。”

道袍少年说话的声音很柔和,似乎有些腼腆,更像是个女孩子。

他将木剑放回背后,然后抱拳:“刚刚你击败了我的哥哥,所以我想来看看你。”

安争沉默了足足两分钟左右的时间,然后迈步越过那条白线。

他的脚在半空之中稍稍停了那么一下,然后一步跨过去。此时两个人的距离连半米都没有,眼睛看着眼睛,彼此之间眼神里的东西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丁婉秋很漂亮,漂亮的有些不像话。他的皮肤很白,并不是病态的那种白,简直比一般的少女皮肤还要好些。他的脖子修长,手也很漂亮修长,若是换上女装的话,可能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他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眼白之中没有一点杂质,那么透彻。

当安争跨了一步迈过那条白线,丁婉秋的脸色随即变了变,然后再次抱拳:“果然很好,他败给你也不算耻辱,那颗丹药也不算受辱。”

说完之后,丁婉秋转身走了,步伐似乎有些不稳。来的莫名其妙,走的莫名其妙。

安争转身招了招手:“咱们回家。”

杜瘦瘦和曲流兮古千叶连忙从楼上下来,现安争的脸色白的吓人。安争往前走了几步,脚步虚浮。走到第六步的时候,嘴角溢出来一缕血迹。

杜瘦瘦吓了一跳,把安争背起来就往天启宗跑。等到了宗门之后,将安争的上衣解开,现安争的身体都是一种诡异的红色,整个人都在烫。曲流兮脸色凝重,将安争的裤管拉起来看了看,现安争的小腿上皮肤都已经被烫的裂开了,好像被滚油泼过似的。

“照看好他,我去配药。”

曲流兮转身往外跑:“想不到那样文质彬彬的一个少年,修为之力居然炽热狂暴到了这种地步。”

安争的衣服鞋子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是身体越来越烫,好像一直被火烤着。

而在距离天启宗打越几里之外,丁婉秋和安争分开走出去几百米之后也坚持不住,张开嘴喷出来一口血。他抬起手擦了擦嘴角,挽起来的雪白袖口顿时红了一片。

他低头看了看,现自己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有至少几十条伤口。他将袖管放下来,血顺着他的手往下淌。

“好强。”

丁婉秋感觉自己背后的木剑依然在蠢蠢欲动,那是遇到了对手的兴奋和激动。他用那只流血的手轻抚木剑:“桃花你乖些还不到时候,咱们的目标是秋成大典。”

他的名字叫婉秋,他有一柄木剑叫桃花。

丁婉秋扶着大树喘息了好一会儿,吃了一颗丹药后才继续迈步,一边走一边苦笑:“修道近十年,心性还是这般的不稳,好端端的去找他做什么。伤成这样,若是毁了秋成大典的准备,不值也不智。”

他脑子里想到安争跨过来那一步,如绝世的宝剑,气势凌厉,还有一种君临天下的霸道和王气。

“这个人好奇怪。”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他是我师父【加更三】

曲流兮一边为安争敷药一边说道:“莫名其妙的又和人打了一架,自己一身的伤。原来的伤还没好,现在又添了不少,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自己?”

安争笑道:“这不是没打输吗。”

曲流兮的伤药闻起来有一种淡淡的清香,非但没有那种刺鼻的中药味道,竟然还能勾起人的食欲。药膏涂抹在身上,丝丝清凉。那药才接触到皮肤,安争就感觉火烧火燎的那种疼顿时减轻,他忍不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杜瘦瘦问:“那个家伙很强?”

安争道:“比我差一点。”

杜瘦瘦撇嘴:“比你差一点,你还能伤成这样。”

安争道:“他也不比我好。”

杜瘦瘦:“那最多也是平分秋色。”

安争:“我有伤。”

杜瘦瘦道:“我给忘了不过这个家伙的修为之力很奇怪,为什么能把你的身体烧成这个德行,就跟退了毛似的”

安争:“你要是现在闭嘴,我还把你当朋友看。”

杜瘦瘦笑起来:“不过你放心就是了,小流儿的医术天下无双,给你敷药之后也看不出来你被烤过。安争你知道吗,那会看到你被烤成那样,我想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安争道:“你要敢说你想去找孜然我就杀了你。”

杜瘦瘦哈哈大笑起来:“这个人的修为之力为什么这么怪?”

安争道:“简单来说,修行者分为两种。一种可以称之为普通修行者,一种称之为特例修行者。两者的区别,就是对天地元气的感知。你,我,小叶子,小流儿都属于普通修行者,我们能够将天地元气转化自己的修为之力。而特例修行者,比如说丁婉秋这样的,他们感知的不是全部的天地元气,而是天气元气之中蕴含的某一种力量。比如说有人对水气很敏感,有人对火气很敏感,有人对金锐之力很敏感。这个丁婉秋,对火气的感知很可怕。”

杜瘦瘦道:“也就是说,他只是单独的修行火这种力量。”

安争道:“术业有专攻,所以表面上看起来,我们这种普通的修行者对整体的天地元气都能感知,说起来好像比较牛的感觉,其实不然。丁婉秋这样的专注于一种元素的修行,对比来说,就好像一个武者,一辈子刀枪剑戟都练了,样样都会但样样都不精通。而丁婉秋就好像一辈子都只练一种兵器,往往能修行到极致。”

杜瘦瘦道:“也就是说,咱们这博学全才比不过人家专一的。”

安争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修行者哪里有什么固定的高下之分。不过有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小满境之上的绝顶修行者,特例修行者的数量比普通修行者要多些。”

杜瘦瘦:“所以这样特例单一的修行者,反而大部分都是天才?”

安争点头:“基本上就是这样,如丁婉秋这样的修行者,哪怕就是放在大羲,也会得到宗门的重点培养。太上道场的风秀养据说比丁婉秋还要强,所以可能他也是个特例修行者。”

杜瘦瘦叹了口气:“原来占有的多,在有些时候并不是好事。”

安争笑道:“我刚才说了,修行上的事,哪有什么固定的高下之分。单一元素的修行者在修为进境上可能会更快,因为他们集中凝练。但他们不是没有任何缺点他们的修为之力,普遍比较少。他们可以修行出威力巨大的招式,以单一的元素攻击,往往能造成毁天灭地一样的威力。可是正因为他们只对单一元素有感知,所以修为之力的积蓄会低于普通修行者。”

杜瘦瘦摇头:“那有什么用呢,人家一招就能灭掉你了,你修为之力储备的再多也没用。”

他问:“安争,你知道天境的修行者有多强大吗?”

安争道:“天境分成两种,大天境和小天境。放眼整个天下,能够达到小天境的修行者只怕也没有三十个。就算有不少到了那个高度人不愿意入世,自己潜心修行,隐居于某处。把这些人都算上,也未必过五十个。而大天境的修行者据我所知,却也仅仅是怀疑着可能只有一个。”

“谁啊?”

“大羲的圣皇,陈无诺。”

杜瘦瘦咽了口吐沫:“大天境的修行者,天下唯一怪不得大羲那么强大,圣皇天下无敌,只这一点就可保大羲江山稳固。”

他问:“你见过大天境的修行者出手吗?”

安争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杜瘦瘦讪讪的笑了笑:“你不是天授者么,就算没见过应该也知道吧?”

安争摇头:“我没见过大天境的修行者出手,不过倒是知道一个大羲小天境强者的传说。大约三十年前,大羲南疆的蛮族叛乱。九沟十八寨的蛮族史无前例的团结,选举出蛮王,然后封锁了山道,宣布脱离大羲。当时大羲的圣皇陈无诺指派圣麟将军之一的胡牧鱼带兵去平叛。南疆的蛮族仗着有险恶的臧璐河,并不认为大羲的军队能够攻打过去。”

“臧璐河很宽,河水很急,而且白天有妖兽出没,晚上有瘴气浮于河面,想要渡河比登台还难。当时蛮王阿比合站在臧璐河对面叫嚣,说若是大羲的军队只要能过去,他就投降。圣麟将军胡牧鱼以马鞭断河,河水一炷香的时间不能复合,上游一侧的水形成水壁,最高处有数十米。大浪向蛮人那边席卷,蛮人损失惨重。”

“胡牧鱼带精兵八百渡河,八百人破蛮兵三万。蛮王阿比合跪地求饶,说愿意归降。他说蛮人重诺,说了大羲的军队能渡河就偷袭,他愿意履行承诺。胡牧鱼摇头,不受蛮人投降,斩杀蛮王于臧璐河河畔。他带兵深入丛林,走一路杀一路,蛮人人口锐减三成,九沟十八寨的所有番主不得不求饶,愿意献出蛮族至宝神月钩。自此之后,蛮人再也不敢造反。”

安争的话说完,杜瘦瘦一脸的心驰神往:“投鞭断河好霸气。”

古千叶的小嘴巴张大,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我的族人一直以为,十六国的修行者已经很可怕了。这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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