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豪杰 - xp1024.com
《大豪杰》


序章

序章本来这个要放在相关里面,不过又觉得大家不会去看相关,所以还是摆在第一章吧。开场先说句,新书出炉,希望大家多多捧场。首先先介shào

一下《人之极,谓之豪》这本书吧。这是一本【玄幻】、【三国】、【爽文】要素的书。其实只要看到第一章节,细心的读者们就不难发xiàn

,这还是一本东汉末年题材的书。或许有人会问,汉末三国的书你都已经写了两本了,还不够吗?我只能说,《东汉末年立志传》实在是我心中痛,虽然架空历史《妻乃上将军》这本书的反映还不错,我也可以继xù

写架空历史,但是,对《东汉末年立志传》实在是报以遗憾,明明是那么好的构架,尤其是‘武魂’结合‘上古妖兽’的设定,不瞒诸位说,那本书中每一个武魂的设定我都是反复思考过好几遍的,借鉴了许多山海经和上古妖兽图鉴,不卖座实在可惜。至于为什么不卖座,后面叙述。因为对《东汉末年立志传》报以莫大遗憾,所以,反复思量过后,还是打算再写本汉末题材的书,就算是来个三部曲吧,哈哈。《三国之宅行天下》注重的是谋士,《东汉末年立志传》注重的是武将,两极分化感觉有点严重了,士兵的作用明显被削弱,尤其是《东汉末年立志传》,曾被读者笑称是《武将割草立志传》,万人敌、武神一流实在是太过于强dà

,强dà

到普通的士兵没有任何作为。所以,在新书《人之极,谓之豪》这本书中,我将会在《三宅》与《东汉》的基础上平衡武将与谋士,并且对谋士细分,主流为儒家与道家。又因为汉朝独尊儒术,所以儒家会是朝廷名绅的代表势力,其下分剑儒与道儒。而道家则逐渐没落,主流为天一道宗与太平道宗,它们所代表什么势力,想必大家也心知肚明,就不用我在此赘述了。思前想后想了好些时候,对这本书的期待比东汉末年更好。前段时间羊城那档子事让我明白,人活一世,要么有名、要么有钱,否则呀,真的是浑浑噩噩了。说实话,本来我不想在文中加入什么踩人之类的桥段,觉得有点太狗血了,但不可否则,踩人是爽文重点中的重点,是目前网文小说的主流,别说起点的大多数,就算是我自己,有时候看书看到踩人的桥段时,也不禁要激动一下。所以说,踩吧,踩吧,狠狠的踩吧,自恃清高做什么呢,反正踩人的桥段我又不是不会写,从头踩到尾好了,让诸位解解乏呗。不过,诸位如果看得痛快,可别忘了订阅与给月票呐。这本书里,看来我也要满地打滚求订阅求月票了,没办法。问:世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答:先有鸡。再问:世上第一只鸡是怎么出现的?再答:生活所迫。哈哈,写个不知从哪里看来的小笑话。可不是生活所迫嘛,结婚后就要为家里考lǜ

了,总之,赚钱吧,狠狠的赚钱吧。对这本书的期待十分高,希望这本书能红,最好呀,让别人再难写出类似的汉末书来,哈哈哈。借这句话激励自己吧。因为要精益求精,所以这本书的更新量不会高,但是可以保证每章都会深思熟虑。虽说汉末题材,不过嘛,大家也知dào

我喜欢加点自己的东西,所以说,《人之极,谓之豪》只是一本披着三国外皮的玄幻书,不过再怎么样还是以人为本,不出现什么修仙的事。另外呐,看这本书大家可以将三国志呐、三国演义呐什么的都给丢掉了,因为我不会照着历史发展写的。还有,这本书我想挑zhàn

一下极限,看看我究竟能写到什么地步,三百万字?五百万字?不过话说回来,还是需yào

诸位支持,如果没人看,那就没办法了。总归现在结婚成家了,做不到再像《黑魔法师》与《东汉末年立志传》那样,单章就几百的订阅,还坚持着写完一年,终归我也要糊口对吧?希望新书的成绩好吧。总得来说下新书的改动地方吧,这样能让看过我其他两本小说的读者们有个大概的衡量。【强化汉朝士兵】:皇帝诏曰,只有掌握[气]的人,才能成为大汉士兵。【削弱刚体】:众谋士表示武将这门武技逆天,属于bug技能,因此,增设破气石(暂定),将这种石头加入武器冶炼当中,可以起到削弱刚体,甚至是无视刚体的效果。另外增设上古神兵,湛卢、鱼肠、承影、赤霄等等,均有破气效果。神兵出现地在各古国王墓,等待挖掘。夫差、勾践等古国帝王表示愤慨。【加强儒家科学】:不错,你没看错,就是科学。儒家吸取道家、墨家学术所产生的科技文明,所以,如果在文中看到环保能源驱动的机关术、机关傀儡,请别诧异。【正面化枭雄】:撇开历史,正面描写诸侯豪杰,哪怕是杀猪的何进,文中也是力能扛鼎的豪杰。当然了,某些本来就设置被主角踩的逗比不再此类。【增设诸侯国】:但凡是历史中以‘国’字出现的地域,均属于汉室旁支皇亲的封地,所以说,争夺天下的诸侯不再只是诸位烂熟于心的曹操、刘备、孙权。比如说,曹操曾当过济南国的相(济南相),这就是一个刘姓诸侯国。诸侯国依附汉朝。【地方军私有化】:大汉朝廷的军队就只有北军(精锐部队)、南军(禁军,守卫皇宫)、以及各地方的。但凡带旗号的军队,都属于各势力所有。比如说,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就属于私军。【增设义军】:皇帝诏曰,白身无官职的人可在当地官府注册义军,如果名声响亮,实力雄厚,则可被朝廷征用。因为要修改的太多,这里暂且不做赘述,文中再表。总而言之一句话,这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汉末书,想别人所不敢想,写别人所不敢写。弱弱地希望能被漫画化,因为我确实是写的漫画似的小说……最后,请大家多多捧场,点击、推荐、月票、订阅,来者不拒,通通都要!呼,终于凑到两千字了……

第一章 义军!黑羽鸦!

众所周知,只要说起皇帝昏昧、朝纲混乱、民不聊生的年代,世人多数都会在第一时刻想到‘商纣乱治’这个词,然而事实上,历史中的乱治之朝远不止只有商纣时期。

比如说这本书将描述的。

大汉朝!

鼎盛时期的大汉朝,全国人口曾达到六千万,国力强盛,四邻臣服,更留下了‘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这句名垂千古的的惊世豪言,哪怕在千年之后亦广为流传。

然而道家有言:“全则必缺、极则必反、盈则必亏,夫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地之常也!”

这天地间所有的事物,都逃不过一个盛亏交替、周而复始的循环。

强如大汉朝,也难逃这劫数,由盛转衰,逐渐走向末路,这段历史,称之位汉末年间。

而在汉末年间,世道最为混乱的,便要数汉灵帝光和年间,而本文的故事,也将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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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载:

灵帝光和元年,二月己未,地震。夏四月丙辰,地震。《后汉书·灵帝纪》蝗。本纪不载,按《五行志》光和元年诏策问曰:“连年蝗虫至东踊,其咎焉在。”《古今图书集成·庶徽典》

十一月,有疫情。(光和元年,卢植因日食上封事曰:“……宋后家属,并以无辜委骸横尸,不得收葬,疫疠(lai)之来,皆由于此。……)帝不省。《后汉书·卢植传》)

灵帝光和二年。春,大疫。《后汉书·灵帝纪》

三月,京兆地震《后汉书·灵帝纪》

灵帝光和三年,秋,表是地震,涌水出。《后汉书·灵帝纪》

三年自秋至明年春,酒泉表氏地八十余动,涌水出,城中官寺民舍皆顿,县易处,更筑城郭。《后汉书·五行志》

灵帝光和四年:春,地震。《后汉书·五行志》

六月庚辰,雨雹。《后汉书·灵帝纪》

六月,雨雹如鸡子。《中国历代天灾人祸表》

灵帝光和五年:二月,大疫。《后汉书·灵帝纪》

夏四月,旱。《后汉书·灵帝纪》

灵帝光和六年,夏,大旱《后汉书·灵帝纪》

秋,金城河水溢。《后汉书·灵帝纪》(金城河溢,水出二十余里。《后汉书·五行志》)

秋,五原山岸崩。《后汉书·灵帝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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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八三年,即汉灵帝光和六年,自汉高祖刘邦建立大汉到此时,已过了整整四百年,强dà

的帝国已逐渐走向末路。

天灾不断、人祸不断,致使传承四百余年的大厦早已变得岌岌可危。

光和六年的夏天,这又是一个大旱的季节。

天,烈阳高照。

地,百里焦土。

就连呼吸,吸入的也仿佛是炎炎的热浪,熏地人们咽沙嗓哑,干渴难受。

在一条不知名的黄土所铺成的官道旁,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正蹲在那里,瞅着路旁自家田中那被炎炎烈日暴晒焦枯的作物,唉声叹息着。

他浑浊的睛瞳,微微泛着几分泪光。良久,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前年干旱,去年干旱,今年也干旱……老天爷呐,您这是不给我等穷苦人活路呐……”

老人那布满老茧的黑瘦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扶起一株已被烈烈炎日暴晒枯死的作物,老人再次叹了口气。

终于,那略显浑浊的眼睛老泪纵横。

不知怎么,老人不由得想到了一句近几年来传遍了大江南北的话。

一些由头裹黄巾的人所传播的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注:刍狗,用草扎的狗,一般是用做祭祀的。祭祀前人们对它很尊重,但祭祀后因为失去了作用,就不闻不顾了。】

“这世道呐……”

老人慢慢地挪步到了路旁,解开身上褴褛单薄的布衫,薄衫之下,他的身体黝黑而奇瘦,一看就知是长期忍饥挨饿所致。

“呱呱——”

几只乌鸦不知从何而来,停在路旁的一棵枯树的树枝上。

老头默然地抬头瞧了几眼。

虽然说乌鸦早先也是众多喜鸟之一,但是这些年来,因为天下大旱,饿殍遍野,而乌鸦又喜好啄食腐肉,以至于到后来,乌鸦在百姓心中早已与会带来死亡的灾厄之鸟无异。

传到后来愈加离谱,说是只要这种厄鸟一旦出现,那么当地就势必会有人死于非命。

“去!去!”

难以免俗的老人怀着心中对此鸟的惊恐,用嘴学声吓唬着停在枯树树梢上的那几只乌鸦,只可惜乌鸦们丝毫不为所动,时而用鸟喙梳理着乌黑的羽毛,时而抬首观瞧,一对乌珠冷峻漠然的盯着官道的远处。

老人本想丢石子赶走这几只乌鸦,而就在他低头寻找合适的石子时,远处的官道上却扬起了一片沙尘。

仔细观瞧,官道远处有一名年轻的少年正快速奔跑而来,年纪不大,看似十五六岁上下,浓眉大眼、唇红齿白,不可不说是一位颇为俊朗的年轻小哥。

尽管这位小哥身上所穿布衣与一般百姓也没多大区别,但是单单看他那白皙的肤色,老人便足可以断定,这位小哥绝不像他一样是穷苦人家出身。

仓促间四目交接,老头眼巴巴地瞧着那个年轻小哥从身旁跑过,被他奔跑带起的沙土糊了一脸。

而让老头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那位小哥在跑出了几丈远后却停下了,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对,折转回来,拱手一礼,满脸歉意对老头说道:“小子跑地匆忙,以至起沙尘惊动了老丈,实在过意不去。哦,对了,小子姓张名煌,见过老丈。”

[好一位有礼数的小哥!]

本来老头心中多少也有些气,不过见这名年轻人这般有礼,他宽释之余反而有些欣赏,摆摆手微笑着说道:“不碍事不碍事,倒是张姓小哥,你这般匆忙,究竟是所为何事呀?”

那名为张煌的年轻小哥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在瞥了一眼来路后,用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说道:“这不身后遛着几条恶犬嘛,由不得小子不逃地快些呐!”

“恶犬?”老头听了这话有些纳闷。

见老头不明白,张煌遂笑着解释道:“是这样的,小子眼下正被一帮恶人追赶着……”说着,他好似已瞧见了什么,继xù

说道:“那帮家伙追上来了?嘿!哦,对了,老丈也避一避吧,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可都是些穷凶极恶的暴徒!”

说完这话,张煌再次拱手行了一礼,朝着远方疾奔而去了。

老头满脸疑惑地望着张煌离去的背影,片刻之后,他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转头一瞧张煌跑来的方向,老人心下微微一惊。

只见在官道远处,一群五三大粗的精壮大汉们正气喘吁吁地从远方疾奔而来,数数人数竟有三十来人。

这些人衣着不一,有的握着大刀,有的提着长枪,一看就知dào

不是什么善茬。

见此,老头暗暗后悔没有听从张煌的劝告而继xù

在此逗留,从路边拾起随身的衣物正要离开。

而这时,那一群人中领头的大汉已来到了老头面前。

“喂,死老头,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兔崽子从这边跑过去?!”

领头的大汉厉声喝问道,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

[这些人就是适才那小哥口中所指的恶人?唔,果然凶神恶煞!]

想到这里,老头心中不悦,慢腾腾地站起身来,徐徐打量着面前这人。只见那大汉五大三粗,双目炯炯有神、臂膀强壮有力,脸上左眼处还有一道吓人的刀疤。不提此人腰间还挂着一副砍刀,但是这卖相,已足以吓坏寻常的百姓。

这边老头徐徐打量着这群人,那为首的大汉见老头迟迟不回话,面容上已浮现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死老狗,老子问你话呢,哑巴了?!”

老头闻言轻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老朽在这边歇息,不曾瞧见什么‘小兔崽子’。”

“死老狗还给老子嘴硬?老子明明瞧见那小兔崽子是往这边逃的!”大汉闻言很是不悦,脸上露出浓浓愠怒,一把抓起老头的衣襟,双目一眯,冷冷说道:“老匹夫,你可知老子是何人?老子叫做黄罗!没听说过么?!”

[黄……罗?]

老头吓得一对眼珠都瞪直了,为何?因为这个名字在当地实在是太过响亮。

那可是这章县旁边,灰烬山上落草的贼寇首领,人称‘黄阎罗’的暴徒,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灰……灰烬山上的贼……的大王?”老头一脸惊恐,结结巴巴地说道。

“知晓老子的大名就好。”那黄罗听了老头的话更是冷笑几声,旋即面色绷紧,脸上那一道刀疤也渗着血色,目露凶色地恐xià

道:“还不快说!耽搁了老子的大事,老子将你这老狗的皮都扒下来!”

老人闻言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可正当他要说出张煌的去向时,他心中忽然想起了张煌适才那一番礼数。

“老朽……不曾见过!”

在一番心里挣扎后,老人咬牙说道。

“老狗还与老子嘴硬?”黄罗闻言大怒,双目瞪大,猛地抽出了腰间的砍刀。

见此,老人心中凄然,又惊又恐,浑身颤抖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黄罗的刀即将砍刀老人身上时,远方却传来了一声大笑。

“黄罗,带着几个狗崽子,怎么跑得这么慢啊?小爷在此等候你多时了!”

黄罗下意识转头望去,这才望见在远处官道旁,有一个令他恼怒非常的人影正依靠在一棵枯树旁,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大哥,是那小兔崽子!”

黄罗手底下一个贼寇尖声叫道。

“废话,老子瞧得见!”怒喝了手下一声,黄罗一把将老头推倒在地,旋即走上前几步,冷笑着骂张煌道:“狗崽子,今日老子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能逃到哪里去!待老子抓到你,定要将你抽筋扒皮……”

“这种话,等你抓到小爷再说不迟。”远处的张煌打断了黄罗的话,一边用右手小指掏着耳朵,一边浑然不在意地说道:“就你们几个小寇,还敢在小爷面前耀武扬威?你们就跟在小爷身后吃屁吧!”

说着,张煌转过身来,故yì

用手拍了拍屁股,脸上满是讥讽与戏耍的表情。

这是何等明显的挑衅?!

作为章县一霸,黄罗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见此哪里还按捺地住,竟气地浑身颤抖,语调颤抖地骂道:“好!好!好!老子看你能逃往何处!”

说罢,他也不再理睬老头,带着那一众贼寇呼溜追赶着张煌去了,只留下老人茫然地望着张煌离开的背影,心下暗暗纳闷。

老人可能是想不明白,那位早已离开多时的小哥,为何还逗留在附近。

他怎么也想不到,张煌只是不放心,过来看看罢了。

[还好不放心回来看看,否则那老头肯定是死了……非亲非故的,只是刚才对他礼貌,他就替我隐瞒……唉,果然是民风淳朴啊!相比之下……]

心中想着,张煌转头瞧了一眼身后的那一众灰烬山贼寇,心下冷哼一声。

一个逃,三十来人追,不多时,便来到了一个官道的岔口。

隐隐约约地,官道岔口处传来一阵诗经的诵读声。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逝将去汝,适彼乐土……”

仔细一瞧,只见在官道的岔口摆设有一处酒摊,而摊子后则有一位年轻的书生手握一本书卷,正摇头晃脑地诵读着,竟对张煌以及黄罗一行人视若无睹,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架势。

不过,当张煌从那书生面前跑过时,那书生却微微将头抬起了几分,目光与张煌的视线一触。在那对视的一息之间,二人眼中神采一闪而逝。

而此后,张煌继xù

奔逃,那书生也继xù

诵读经书,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几十个呼吸后,继张煌之后,那以黄罗为首的一干灰烬山贼寇也来到了书生的酒摊前,口中骂骂咧咧。

“这该死的狗崽子,跑得倒是快!”

黄罗身旁,有一个贼寇讨好说道:“大哥莫急,那狗崽子也就逃命有点本事。大哥放心,那小子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我等最终也能将他抓获,剥皮抽经!”说到这里,他朝着那书生经营的酒摊瞧了一眼,咽着唾沫恳求道:“大哥,说起来咱追了那兔崽子许久,怪渴的,您看是不是……”

“唔!”黄罗岂能不知手底下的兄弟心中所想。事实上,他之所以在这里停下来,也无非就是闻到了淡淡的酒香,被勾起了酒瘾罢了。

得到老大点头,那一群灰烬山的贼寇们面色大喜,立即就朝着那书生经营的酒摊围了过去,也不过问价格,打开酒坛就取瓢狂饮。

书生本来还在摇头晃脑地诵读经书,此刻仿佛如梦初醒,一脸惊愕地问道:“诸……诸位大哥这是作何?”

可是他的话丝毫不起作用,众灰烬山的贼寇们还是继xù

饮酒。

其中,有一名贼寇蛮不讲理地说道:“你这小穷酸,你在此贩酒,不就是给过往客商喝的么?咱哥几个喝了,哪里不对了?”

“可……可是……”

那书生乍看脑子有点不好使,闻言愕然了许久,这才结结巴巴说道,“阁下说得倒也有理……不过,小生是在此贩酒,并非无偿供应路人酒水呀,诸位大哥到此,未问价而先饮,此乃巧取豪夺,非君子之礼也!”

听着这个书生在那咬文嚼字,众灰烬山的贼寇们哈哈大笑,其中有一人更是走上前来,一脚将那书生踹倒在地,恶狠狠地骂道:“管你什么,在这片山,老子们就是天!”说着,他示威般地舞了舞拳头,只唬地那书生面如土色。

“百无一用是书生呐,哈哈哈!”

眼瞅着那书生呆呆瘫坐在地,六神无主,众贼寇更是哄笑不已。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当他们饮饱了美酒继xù

去追赶张煌之后,那适才还满脸惶恐、悔恨之色的书生,却登时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悠然自若地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所沾染的土尘。

“喝吧,喝吧,这几坛下了蒙汗药的酒,本来就是给你等预备的……一群蟊贼,要赚尔等,本军师出马,手到擒来!”

轻笑几声,书生走到不远处的草丛旁,在摸索了一阵后,竟从其中摸出一副宝剑来。

“呀呀嘿!我心藏圣贤之言呐,手提驱邪之剑,我将你斩——斩呀——呀——呀呀嘿!”

在空无一人的四下,那书生提着宝剑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摆足了架势后,旋即脸上表情一正,朝着那一干灰烬山贼寇所离开的方向,不急不缓,慢步赶了上去。

黄罗如何晓得他们所看不起的书生此刻正提着宝剑走着戏步慢慢追赶上来,此刻他的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那个叫做张煌的小兔崽子生吞活剥。

但让他有些纳闷的是,那个叫张煌的小子脚力实在强劲,他们一群人追了有足足几个时辰,硬是追赶不上。

就在黄罗心中又气又恼之际,他忽然远远瞧见前边逃命的张煌从官道的岔口转入了一处小道。

[那条小道……]

黄罗心中登时涌出无限欢喜,因为他知dào

,那条小道的前头就只是一处死谷,有进无处。

[这可是你自寻死路……]

黄罗咬牙切齿地冷哼了几声,心急如焚地带着手下弟兄追了过去。事到如今,他的心情愈发地坦然了,毕竟他可以断定,那个叫做张煌的小兔崽子,再难逃脱他掌控。

果不其然,一众人向前没赶三两里路,道路两旁的景致顿时改变地大为不同,从适才平坦的官道,变为了泥泞难行的山路。更重yào

的是,正如黄罗所预想的,前边果然是一处断壁山谷。

而在那死谷的断壁处,那张煌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前方没了去路,正平静地站在那里,转过身来,神色淡然地瞧着黄罗那一群人离他越来越近。

见此,黄罗脸上愈发得yì

起来,右手握着大刀,一步一步走向张煌,在距离张煌仅仅只有数丈远的地方站住了,口中阴测测地冷笑道:“跑啊,继xù

跑啊!小兔崽子,你不是很能跑么?”

黄罗本以为张煌多少会惶恐一些,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小子从始至终脸上挂着淡淡的高深莫测的笑容。

“不,到这里就可以了……”摇了摇头,张煌脸上笑容缓缓收了起来,旋即两道剑眉一凝,义正言辞地喝问道:“黄罗,你在灰烬山三年,聚众为祸,残害当地百姓,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你可知罪?!”

黄罗闻言一愣,脸上露出几许古怪的神色,惊疑不定地反问道:“你……你是官兵?”

张煌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张某并非官兵……”

岂料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黄罗给打断了。

“就算是官兵又如何?”脸上露出几许自得之色,黄罗冷笑着说道,“就算是章县县尉刘严亲自来了,又能奈何得了老子?”

黄罗这份自信可不是凭空而来的,要知dào

在这几年里,当地章县的县尉刘严曾先后组织过七次围剿灰烬山贼寇的县兵,少时数十人,多时一两百人,但是,却始终不能将这灰烬山以黄罗为首的数十贼寇剿灭。

不能不说,这黄罗也算是个有能耐的主,多少懂得一些避重就轻、迂回偷袭的战术,借助这片山林与县尉刘严玩起了游击战,硬生生拖垮了章县一个县的县兵。

“你们应该感到遗憾,这次在你们面前的并非官兵……”

微微摇了摇头,张煌缓缓从身后亮出一柄宝剑来,也不知从哪里拿来的,眼神凝视着黄罗,冷冷说道,“因为,官兵会将你们抓捕到县衙问刑,而张某,却有可能直接送你们去阴曹地府!”

黄罗瞳孔猛地一缩,因为他从张煌的眼中感受到了莫名的杀意,不过转念间,他脸上又露出了几分狰狞的冷笑。

“就凭你一人?”

“老大,莫要与他废话了,杀了这小兔崽子便是!”

黄罗手底下有几个贼寇按捺不住,提着大刀便冲向了张煌。

而就在这时,却见张煌脸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沉声喝道:“动手!”

话音刚落,谷道右侧的矮树丛中射出两枚弩矢,一下子便射中了两名贼寇。

[有埋伏?!]

黄罗心中咯噔一下,惊疑不定起来。

而这时,就见张煌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吧,黄罗,小爷早已在此埋伏了许多人手,你们要是识相的话,速速丢下兵器,跪地求饶,小爷还可以饶你们一条小命,只将你们绑起来交予刘县尉,否则,将你们一个个都乱箭射死!”

“刘县尉?刘严?”黄罗吃了一惊,惊疑不定地四下探视起来,在几息后,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小兔崽子,你以为你能骗过老子?老子曾杀了刘严妻弟,他要是真在这里,早跳出来与老子拼命了,哪还按捺地住?”说着,他仔细打量了几眼适才射出弩矢的矮树丛,带着几分冷笑说道,“要是你当真在附近埋伏了许多人手,适才乱箭齐发,老子众人早已被射死了,然而却仅仅只有两枚……你所说的许多人手,恐怕就只有一个人吧?”

“诶?”张煌的脸上露出了几许错愕,喃喃自语地嘀咕道:“不对啊,这节奏不对啊……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在穷乡僻壤善占山为王的小蟊贼,要长相没长相,看着还十分蠢的,可这智商可以啊……”

“狗崽子……”黄罗气得咬牙切齿,他虽然有几个词不太明白,但其中大部分还是能够理解的。只不过,他有点诧异于张煌脸上的沮丧。

而这时,张煌却摇了摇头,叹息般说道,“唉!没想到这个计划竟然会失败……”说着,他望着黄罗的眼神微微一眯,一字一顿地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只有动用后备计划了……”

话音刚落,那片矮树丛中冒出一个人影,看似是一个与张煌年纪相仿的少年。

[果然只有一个人……还是个小鬼!]

早已预料到此事的黄罗心下得yì

地冷笑着。

而与此同时,张煌的脸上却布满了错愕的表情,瞧着那出现的少年惊愕问道,“你……你出来干嘛?”

那少年疑惑地瞧了一眼张煌,不解回答道:“你不是说动用后备计划么?”

“就算动用后备计划,你也不用出来啊。”

“后备计划不就是在吓唬失败的情况下,咱几个惩奸除恶,将这群恶徒都给杀了么?”

“那你出来干嘛?继xù

放冷箭不好么?”

“诶?”少年愣了愣,半响恍然大悟地说道,“对哦……”

“……”眼瞅着那少年,张煌一副怒其不争表情地摇了摇头。

少年微微有些脸红,咳嗽一声,勉强说道,“还……还不算搞砸,对吧?大不了我一个人把这群人都给挑了……”

这边张煌与那少年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那边黄罗早已气得额头青筋直冒,怒极反笑道,“见过狂妄的,没见过你们这么狂妄的,单凭你二人,就想将我们三十多人都杀尽?”

“不!”正与张煌说话的少年闻言转过头来,面朝众贼寇竖起一根手指,平静地说道,“是我一个人!”说罢,他转头望向张煌,试探着询问道,“这样就不算搞砸了,对吧?”

“……”张煌无语地注视着少年,旋即认命般点了点头,说道,“事到如今,就只有以暴制暴了!动手!”

“了解!”

眼瞅着张煌与那少年一唱一和,终于反应过来的黄罗脸上尽露狰狞之色,穷凶极恶地喝道,“给老子剁了这两个狗崽子!”

话音刚落,黄罗手底下那三十来个贼寇一拥而上。

“我来!”少年却抬手阻止了张煌,从腰后摸出了一柄短剑。

难道这名少年,当真是打算以一人之力独战那三十多个灰烬山贼寇?

“不知死活!”瞅见了这一幕的黄罗冷笑一声,然而接下来的那一幕幕情景,却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锵——!”

一名贼寇手中的大刀,狠狠撞在了那少年手中的短剑上,但不可思议的是,任凭那贼寇憋地满脸涨红,少年手中的短剑亦纹丝不动。

[这臭小子好大的力qì

……]

那贼寇心中凭生一分错愕,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那少年一下捅死。

“狗崽子你敢?!”

众贼寇见那少年竟然对他们的同伴痛下杀手,心中无比惊怒,大叫着杀了过来,但只见那少年身手敏捷,时进时退,非但没有被那些贼寇伤到分毫,反而陆续又杀了三人,只看得黄罗眼皮一阵狂跳,心中只道这小子究竟是哪里来的煞星。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被先声夺人的黄罗抬手阻止了众贼寇,惊疑不定地喝问道,因为他已渐渐意识到,前面那两个小鬼,绝非等闲之辈。

见黄罗出言询问,那少年也不再动手,收起短剑从怀中摸出一卷白布,将其抖开。

但见那卷白布抖开,上面明晃晃用墨汁写着三个大字,龙飞凤舞,笔力遒劲。

【——黑羽鸦——】

“义军黑鸦,陈到!”

第二章 一个好汉三个帮

“义军黑鸦,陈到!”

【注:陈到,字叔至,汉末时期武艺比肩赵云、与其齐名的猛将。史载:征南(赵云)厚重,征西(陈到)忠克,属于绝世猛将行列。】

“义军?”

黄罗双目眯起,眼神微微一变。

他本来就在纳闷他与这两个小鬼素未谋面,为什么这两人要来找他麻烦,如今一听这话,他顿时就明白了。

近些年来,因为大汉国内天灾不断,民不聊生,再加上天子刘宏无心朝政,而朝廷又对此不闻不问,任由天下黎民身处于水生火热之中,因此,致使许多平民为生活所迫,不得已而落草,沦落为贼寇。

而针对大汉朝贼寇横行的局面,各地也有不少侠义人士自行召集同伴,协助各地的官府官兵,进剿作乱的贼寇。

而这些人,便称呼为义军。

因为不是正规军,连地方军都算不上,顶多算是民间人士自发的义举,因此,大汉朝廷对于义军的管制也相对放宽许多。

想想也是,有那么多侠义之心泛滥的草莽豪杰无偿为国家、为朝廷驱剿在各地作乱的贼寇,朝廷又岂会傻傻地拒绝这股力量?

朝廷非但不会拒绝,反而因势利导,发布榜文,说是只要某支义军的声望与实力达到某个高度,就能受天子征召,成为一支正规军,而且是享有原旗号的正规军。

比如说,若是有朝一日张煌的黑鸦军名震天下,受到了朝廷的招揽,那么,大汉朝廷便会多一支名为‘黑鸦’的正规军。

这是何等的荣耀?

于是乎,朝廷所抛的这枚香饵,使得天下无数希望扬名立万、留名于史的豪杰们义无反顾地地加入了义军的行列。

他们却也不仔细想想,在没有朝廷任何补助的情况下积累剿贼的功勋,这是一条多么艰难的道路。但不可否认,这条路的前景实在是璀璨耀人,让不少草莽豪杰动心。

这不,在灰烬山贼首黄罗眼里,他眼前就有两个被大汉朝廷香饵所**的傻蛋。

“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兔崽子,想扬名立万想疯了么?”

黄罗的眼中露出几许讥嘲之色,冷冷说道,“说什么义军,说到底也不过是甘心为官府所用的贼寇一流而已……本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可既然你等主动挑衅在先,杀我山上弟兄在后,那可别怪我黄罗不客气了!”

黄罗想地很好,因为此刻他身边还有近三十个弟兄,而要对付的,却仅仅只是两个小鬼而已,难道三十个人还弄不过两个小鬼?

众贼寇一听,纷纷目露凶狠地再次围了上去。

这让张煌与陈到不由地有些紧张了,毕竟再怎么说那也是三十个壮年大汉,一个两个单独上他们倒是不怕,怕的是对方一拥而上,乱劈乱砍。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人海战术既然被人提出来,显然有它的道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名灰烬山贼寇的脚步突然间一个踉跄,身形晃了一晃。

“二宝,你怎么了?”他身旁的贼寇同伴诧异问道。

“不……不知dào

怎么回事,就是犯困……”那名为二宝的贼寇身子摇摇晃晃,看似有些神智不清的样子。

不可思议的是,这份困意仿佛会传染似的,一会儿的工夫,黄罗手底下另外那一干贼寇纷纷站稳不住脚跟,就连黄罗本人也感觉眼皮沉得厉害。

而这个时候,远处隐约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唱腔。

“呀呀嘿!心藏圣贤之言,手提驱邪之剑,将你斩——斩呀——呀——呀呀嘿!手持利剑将你斩——斩——呀!呀呀嘿!”

众贼寇转头望去,吃惊地望见方才贩酒的书生正提着剑朝这里走来。

不知怎么,黄罗心中咯噔一下,出声喝问道:“什么人?!”

只见那书生正了正衣冠,卖个唱腔回道:“黑鸦军军师,单福是也——呀——呀!”

【注:单福,后改名徐庶,弃武学文之前,曾是仗剑除恶的地方豪侠。历史中曾当过刘备军的军师,是他向刘备推荐的诸葛亮。】

那一瞬间,四下鸦雀无声,非但黄罗与众灰烬山的贼寇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就连张煌与陈到心中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种情绪叫做,丢不起这人。

似乎书生单福也意识到了四周冷场,神情略微有些发臊,咳嗽一声,遥遥朝着张煌抱了抱拳,笑道:“首领,小生幸不辱命!”

[早这样说话多好?]

张煌心下嘀咕一声,朝着单福点了点头,再次将目光放在黄罗身上,沉声说道,“黄罗,我军的援兵已经到了,你还不降么?”

“援兵?一个人?那能顶什么用?”黄罗闻言哈哈大笑,虽然他已经察觉到适才饮用的酒水肯定有什么猫腻,但是他并不惧,毕竟他们说到底也是习武之人,身体对药之类的有抵挡力。

岂料张煌比他笑得更响,声音洪亮地说道,“一个人?”

说罢,他手指徐庶沉声说道,“此人是我军的作战队长之一,此时他出现在这里,说明他手底下的队员已经按照计划将这片山谷包围……整整四百人!”

“四百人?!”众灰烬山的贼寇们听了这话面色大惊,心说就两个小鬼已叫他们颜面大失,四百人那还得了?

然而,却还有比贼寇们更吃惊的人。

“战……战斗队长?小生不是军师么?老大,你明明答yīng

过小生的呀,不要,小生要当军师……”单福尖叫一声,一副哀求表情地远远瞧着张煌。

话音未落,那边陈到也转过头望向了张煌,疑惑问道,“四百人?咱不是只有四个人么?什么时候有四百人了?”

微风吹过,气氛再次变得凝固了,众贼寇眼睛眨巴着望着张煌。

只见在众目睽睽之下,张煌脸上涨红一片,恨恨地咬了咬牙,怒其不争般瞪着陈到与单福二人,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们两个,不拆我台会死啊?我这不是吓唬他们嘛!吓唬住了,咱不就不用打了嘛!兵不血刃,懂不?”

[自己说出来了……]

众贼寇面面相觑,这回连他们都看出来了,这三个小鬼似乎脑子都有点不正常。

可不是嘛,但凡是正常人,怎么会做出单凭三人挑衅他们灰烬山数十名强寇的傻事来?

而黄罗本人心中更是羞恼万分,心说自己怎么会中了这几个傻小子的挑衅,更连番中计?这岂不是证明,他比这几个傻小子还不如?

“看什么看?还不上去杀了这三个兔崽子?!”

见手底下的贼寇时不时用古怪的眼神瞟向这边,黄罗恼羞成怒地喝道。

见首领发怒,众贼寇不敢再有耽搁,分作两拨杀向张煌、陈到、单福三人。

因为已经见识过了陈到的本事,因此,有几个自以为聪明的贼寇挑了单福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书生下手。

“咦?”单福显然也察觉到了此事,见攻向自己的贼寇相对较多,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锵——”

手中利剑出鞘,众贼寇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看着柔弱、似乎脑子还有点不好使的书生,他的剑法竟是那样的凌厉刁钻,只听唰唰唰几声,竟砍瓜切菜般杀死了他们数名身强力壮的同伴。

眼瞅着方才还活生生的同伴顷刻之间变成了冰冷的尸体,众贼寇们当即就傻眼了。

而另外一边的灰烬山贼寇们,他们的处境更加岌岌可危,谁能想到十几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竟会被陈到一介看似瘦弱的少年杀得节节败退。

“老大,点子扎手!”

一名被单福用剑划伤了手臂的贼寇暴退几步,哀声叫道。

[废话,老子有眼睛,瞧得见!]

黄罗闻言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名贼寇,旋即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的张煌、陈到、单福三人。不可不说,他心下也是暗暗咋舌。

[口出狂言说义军,这三个兔崽子果然是有点本事……等等!三个?不是说有三个么?还有一个呢?]

想到这里,黄罗下意识地打量起四周来,毕竟他已经意识到这群小兔崽子实力不凡,万一他们还有一个同伴潜伏在附近,伺机偷袭他本人,一个不好,或许会阴沟里翻船也说不定。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声戏谑的笑声。

“你是不是在猜测,我方最后一名同伴,此刻躲藏在哪里?”

黄罗闻言面色大变,因为他发xiàn

,张煌不知什么时候竟来到了距离他仅仅只有一丈远的位置。

[这小子……什么时候过来的?!]

强忍着涌到嗓子眼的惊诧,黄罗脸上不动声色,平静地望向张煌,右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大刀。

“放心吧,不在这里……至于在哪里,你猜?”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张煌似笑非笑地望着黄罗。

“……”黄罗皱了皱眉。

不知怎么,适才在他看来傻啦吧唧的张煌,此时看来竟有种高深莫测的错觉。

就在黄罗惊疑不定之际,忽然他手底下有一名贼寇也不知仓促间瞧见了什么,惊声叫道:“老……老大,咱……咱山寨的方向,失火了!”

“什么?”

黄罗闻言面色猛地一变,下意识转头一瞧,果然见自己的营寨方向浓烟滚滚,心中惊之又惊。

[这群狗崽子……、]

刹那间,黄罗忽然想到了张煌适才的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寒意。

难道那什么黑鸦军的第四名成员,竟是在他黄罗灰烬山的山寨?!

“山寨失火了?”

“什么?山寨失火了?”

附近的众贼寇们闻言大惊失色,毕竟他们所有的家当外加这些年来抢掠的钱财都在山寨,那可是他们积蓄了数年的财物啊。

而就在这时,只见张煌脸上表情猛地一变,踏上前一步,沉声喝道,“黄罗,该是你这恶徒授首的时候了!此刻要是你们丢下兵器伏法,张某便不杀你们,将你等交给刘县尉发落,否则……”说到这里,他缓缓抽出了鞘中的利剑。

[原来这小子还留有这一手,怪不得他适才没有行动……]

见手底下的贼寇们一个个方寸大乱、战意瓦解,黄罗顿时明白过来,心中不由一沉,厉声喝道:“慌什么?!不就是山寨失火罢了!这些年来,咱被刘严那家伙烧毁山寨的次数还少么?丢了些许金银财物怕什么?抢回来就是了!”

众贼寇一听,心中的不安稳逐渐平息。看得出来,黄罗在贼寇中确实有不低的威望。

瞧了一眼安静下来的众贼寇,见其中有些人依旧是一脸不舍的表情,黄罗继xù

说道:“更何况,山寨还未见得当真就被这群兔崽子们给毁了,别忘了,山寨里还有咱二十来个弟兄!”

“对哦……”

“老大说的对!”

“山寨里还有二十来个弟兄守着呢。”

一想到山寨内还有同伴留守,众贼寇心中大定。

然而张煌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个莫名的笑容,望着黄罗讥嘲道,“老巢都被烧了,想不到你还是这么镇定?”

“烧?”黄罗冷笑着说道,“不过是个小蟊贼趁老子山寨内的弟兄不注意放了把火罢了,不消片刻那火就会扑灭!”

“是吗?”张煌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那可未见得啊……”

与此同时,在黄罗的灰烬山山寨内,只见遍地鲜血,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更渗人的是,在山寨中央的空地上,竟有一堆由二三十具贼寇尸体所堆成的尸山。

而在那尸山之上,一名年纪与张煌等人相仿的少年肩膀斜扛着一杆铁枪,毫无顾忌地坐在一具尸体上,睁着眼睛,张大着嘴,一副目瞪口呆之色地望着远处。

只见在他视线所及之处,山寨内的火势越燃越旺,兼之徐徐有山风吹来,助长了这火势,非但使得大半个山寨变成了火海,并且,这火势大有一发不可收拾,朝着山林蔓延的趋势。

眼瞅着这一幕,少年的眼皮一阵狂跳,嘴角也不由抽搐几下。

突然间,他跃下尸山,脱下身上的衣衫,发了疯似的用衣衫扑打大火。

然而,那早已蔓延开十余丈的火海,哪里是单凭他一己之力可以扑灭的?

眼睁睁瞧着火势逐渐蔓延到了山寨外的林子,少年脸上泛起几分后悔之色。

“糟了……不该用火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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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几位太给力了,一章就打赏了,开门红?嘿嘿……

第三章 初识天下之大

灰烬山,是章县附近一座占地并不算小的山丘。

在几十年前的雷雨夜,雷电劈中山上林木,致使一场大火焚毁了整座山林,只剩下满山的草木灰,因而得名灰烬山。

这个名字,哪怕几十年来这些山林早已恢复到原本的郁郁苍苍,也一直沿用下来,章县城中有不少猎户在此打猎为生。

不过近几年来,灰烬山却成为了章县百姓谈之色变的地方,原因就在于山上聚集着黄罗这一伙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暴徒强寇。

对于黄罗这群暴徒霸占山头、鱼肉百姓的恶行,章县县尉刘严曾多次组织县兵、乡勇,上山围剿黄罗一伙,但遗憾的是,非但屡屡没能得手,就连刘严的妻弟也在一次剿贼过程中不幸被黄罗所杀。

这个噩耗哭坏了刘严的**,也使得黄罗一伙与刘严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而今日,刘严再一次带领五十二名县兵乡勇,上山围剿灰烬山贼寇。

仔细数数,这应该是他这几年来第十六次围剿黄罗一伙,却不知这次他能否得偿所愿。

说实话,刘严心中并没有多大把握,毕竟他与黄罗斗了数年,深知黄罗一伙的厉害。

[希望今日之行能够顺利吧,那四位少侠看起来倒是颇有本事的……]

沿着山路向山上走着,刘严忧心忡忡地想道。

忽然,刘严手底下有一名猎户出身的县兵嗅了嗅鼻子。

“什么味道?”

嘀咕一句,那县兵迅速爬上山路旁一棵树,站在树上眺望远方。

“可曾发xiàn

什么动静,李三?”刘严急忙问道。

只见那叫做李三的县兵站在树枝上,伸着脑袋眺望前方,一脸愕然地说道:“着……着火了,山上着火了!”

刘严闻言一愣,急忙问道:“什么方向?”

“好似是……黄罗一伙山寨的方向……”

“当真?”刘严面色大喜。

[黄罗那一伙的山寨无故起火,岂不是意味着……]

刘严越想脸色越是欣喜,连声说道:“想必是那四位少侠已攻下黄罗一伙的山寨,快,咱快去助一臂之力!”

本来,刘严手底下那一群县兵这次跟着来围剿黄罗,心中难免有些惶恐不安,如今一听到这话心中,大喜之余心安了几分,紧跟着刘严冲上山头来。

临近山头一瞧,刘严这才惊觉火势蔓延地厉害,早已将黄罗一伙大半个山寨焚毁。

隐隐约约地,好似有个人影在火海中来回走动。

[是黄罗一伙人么?]

刘严眼中泛起几分杀意,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佩刀,招呼着手底下的县兵赶了过去。

可当他走近一瞧,他这才释怀。

原来那个人影,正是前几日在章县县城门口见过的四位少侠之一。

[这位好像是叫……李通,对,李通!]

想到这里,刘言高声喊道:“喂,李通小兄弟!”

在刘严目光所及之处,那名杀尽了灰烬山山寨内三十余名贼寇的少年在火海中转过头来,只见这名少年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两道剑眉横竖,脸廓仿佛刀削一般刚毅,长相颇为霸气,单看面相便知日后必定是威震一方的大人物。

【注:李通,字文达,小字万亿,年轻时是江汝一带的豪侠。后来为曹操所用,成为一方都督,深受器重,是众多被埋没的名将之一。史载:李通淮、汝,臧霸青、徐,与钟繇关中之任并重,实委全局所系,不仅一隅之得失也。】

见到刘严,李通一改之前的懊悔之色,满脸欣喜地喊道:“刘县尉?太好了,快,快助我把这火扑灭,我一不小心把山寨外的林子也给点燃了……”

“……”本来见到李通满心欢喜的刘严闻言一愣,神色古怪地打量了李通几眼,随即立马吩咐随行那数十名县兵开始着手灭火,毕竟倘若火势扩散烧毁了整座山林,这对于章县的猎户们来说那可就是灭顶之灾了。

趁着李通与众县兵灭火的工夫,刘严左右打量着山寨内的景象,当他瞧见那满地的鲜血与那座尸山时,他的表情充满了惊骇。

“这……李通小兄弟,这些贼寇莫非都是你一人所杀?”

刘严用颤抖的语调问道,因为这山寨内他只看到了李通一人。

正在帮忙灭火的李通闻言一愣,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难道不能杀?这事可不能怪我,是他们自己上来……”

“哈哈,李通兄弟误会了!”刘严一瞧李通表情,便知他心中所想,摆了摆手说道,“朝廷虽然颁布律法,言杀人者刑之,不过对于黄罗一伙这群为非作歹的恶徒,本官以为却是要见之杀之!”说着,他打量了李通几眼,见李通浑身上下没有丝毫伤痕,心下震惊地问道,“本官只是实在没有想到,李通小兄弟竟然这般好本事……”

“哪里哪里。”虚惊一场,李通抓着脑袋憨憨笑道。

瞧着李通这副憨厚的模样,刘严心中十分欢喜,想了想,他问道:“对了,李通小兄弟,却不知你另外三位少侠同伴身在何处?”

“老大带着他们两个伏击黄罗去了。”说着,李通便将整件事告sù

了刘严,包括张煌故yì

激怒黄罗,将黄罗引离山寨,然后与单福、陈到二人设计伏击黄罗,全部一五一十地告sù

了刘严。

刘严听得连连点头,刚好出言称赞,却见李通忽然面色大变,怪叫一声。

“糟糕!忘了老大还吩咐我把被虏到这山寨里的良家女子给救出来……”

刘严一听也是面色大变,连忙吩咐手底下的县兵四处寻找,这才险之又险地从几间已被火势波及到的木屋中将五名惊慌失措的年轻女子给救了出来。

“还好还好,险些搞砸了……”眼瞅着那惊险的一幕,李通满头冷汗,毕竟只要再过片刻,那五名无辜的女子便要葬身火海,这可就有违张煌设计将黄罗引诱出山寨的初衷了。

眼瞅着李通那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刘严心下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见既然悲剧没有酿成,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没过多久,在数十人的鼎力合zuò

下,大火逐渐被扑灭了,见此,李通着实松了口气。

旁边刘严瞧着李通那一副担心受怕的模样着实有些好笑,他很难想象眼前这个仁义而憨厚的少年,竟凭一人之力杀死了三十余名贼寇。

忽然,刘严好似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摸出几张银票。

“对了,李通小兄弟,虽说黄罗那厮还没有确定授首,不过既小兄弟你杀死了这么多贼寇,本官觉得还是应当将赏银……”说到这里,刘严愣住了,因为他发xiàn

适才还一脸憨厚的李通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的银票,一脸垂涎三尺的模样。

“还、还有赏银?”李通的呼吸瞬间加重了,眼神活脱脱像是找到了猎户的野兽。

“对……对啊,灰烬山黄罗一伙,本来就是我章县通缉的贼寇……”

“有、有多少?”

“县令颁布的通缉令,是贼众一人三两,黄罗三十两……”说到这里,刘严瞧了一眼那座尸山,不怎么确定地说道,“这些人大概有三十……”

“三十一人!”李通斩钉截铁地说道。

“……哦,那一人三两就是……”

“九十三两!”李通在瞬间就道出了准确的数目,仿佛根本就不需经过思考。

“……”刘严对李通的心算叹为观止,抽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李通,表情古怪地说道,“这里是一百两。”

“多谢多谢……”满脸欢喜之色的李通搓了搓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银票接过,极其温柔地抚平银票上的折角,像对待心爱之物一样。

刘严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了,忍不住说道,“李通小兄弟不去帮帮你那些同伴么?那黄罗可不简单。”

“没事!”李通浑不在意说道,“秃子跟穷酸都是狠角色,何况还有老大在,那黄罗插翅难飞!”说到这里,他好似忽然见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盯着刘严的胸怀连连咽着唾沫,谄笑说道,“刘县令放心,灰烬山贼寇今日必死无疑!要不……您将剩下的赏银也给了我?”

刘严闻言哭笑不得,眼瞅着李通这副表情,他哪里还会不明白,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李通小兄弟可莫要小看那黄罗,你可知,那黄罗乃是逃逸的兵卒!”

“逃兵?”

“啊,逃兵!朝廷正规军的逃兵!”微微吸了口气,刘言低声说道,“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李通一脸不解表情。

“我大汉只有两支军队可称之为正规军,那就是北军与南军,无论是那一支,都不是寻常人能够入伍加入的。要加入其中,就必须掌握[气]……黄罗是北军的逃兵,这意味着,黄罗那厮掌握了[气]……”

“气?那是什么?我只知dào

力qì

。”李通攥了攥拳头,一脸疑惑之色。

刘言微微吸了口气,沉声说道,“力qì

,用我武人的话来说,应该分为[力]与[气]。寻常人只懂得运用蛮力,但是有一些人,却能掌握运用体内的[气]的法门,这才是高深的力量呐。”说着,他走到一间未烧毁的木屋旁,抽出腰间的佩刀,沉声说道,“李通小兄弟看仔细了!”

李通疑惑地望着刘严,却见后者在酝酿了一阵后猛地睁大眼睛,手中佩刀竟一刀将一根两寸左右的屋柱砍断,切口处十分光滑平整。

“[斩铁],我大汉军队最基础的招数……精通此招数的北军士兵,连铁都能斩断,又何况是人的血肉之躯?你还觉得那黄罗是容易对付的人么?”

“……”瞧着那光滑平整的切口,李通脸上那贪财的神色消失地无影无踪,表情亦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山寨十余里远的地方,在那死谷里头,张煌惊疑不定地望向面前不远处的黄罗,旋即惊愕地望着手中那柄被斩断的利剑,只见切口处,异常平整。

[铁剑……都能斩断?]

“这不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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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潜质

“你说……你曾经是[北军]的一员?”

望了眼手中的半截长剑,张煌有些惊讶地望着面前不远处的黄罗。

【注:北军,大汉朝廷唯二的两支正规军,曾因为屡次出征草原极北之地并且大胜凯旋而得名,与守卫洛阳皇宫的南军齐名。北军与南军,无论哪一支都是天下年轻热血男儿的毕生向往。】

“很意wài

么?”黄罗眯了眯双眼,一脸讥讽地说道,“你们三个狗崽子不是做梦也想加入北军么?”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张煌、陈到、单福三人在听到这番话后却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北军?那是什么?”张煌疑惑地询问单福道。

单福摸了摸下巴,不是很肯定地回答道:“从字面理解,应该是一支驻扎在北方的军队吧……”

陈到却不同意,持否定态度道:“要不然他少说一个字?其实是北平军?”

听着这几个小子的对话,黄罗差点没被自己一口唾沫给噎死,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们三个狗崽子究竟是从哪个穷凶僻壤来的无知小儿,连赫赫有名的北军都不知dào

?”

“颍川。”单福道。

“汝南。”陈到道。

“你猜?”张煌道。

黄罗气得胸口一阵起伏不定,强忍着怒气问道,“既然你们连北军的大名都不知dào

,为何要自行创建义军?难道你们不是为了积累功勋而希望能得到朝廷的招揽么?”

“因为不想在家乡的私塾念书啊,太无趣了,就从家乡逃出来了……”单福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乡里小孩都怕我,没人跟我玩,然后就碰到首领了,被他硬拉着出来一起惩奸除恶了……”陈到转头望向张煌,脸上若影若现地有一抹仿佛被勾起伤心事的哀愁。

倒是张煌歪着脑袋思考了半天,十分认真地说道,“我只是想当个锄强扶弱的侠士啊!布衣,单剑,锄强扶弱、惩奸除恶,那多帅啊……”

“……”黄罗张着嘴呆了半响,他原以为这三个小鬼这么热衷于组织义军玩什么剿贼的游戏,无非就是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被朝廷招揽,他万万没有想到,三人的理由竟是这样的奇葩。

深深吸了口气,黄罗自顾自沉声说道,“北军,是我大汉的精锐之一,无数天下豪杰做梦都想加入其中……”

“那你为什么又要逃出来呢?”张煌不解地问道。

“逃?”黄罗面色涨地通红,怒声吼道,“若是能呆在北军,老子又怎么会逃出来?”

“哦——”张煌闻言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是给刷下来的?”

这句话似乎是触动了黄罗心中的痛处,使得他脸上的刀痕显得更加狰狞而可怕。

“你们这群无知小儿,怎么可能会明白身在北军中的那份压力?那可是我大汉的精锐铁师!”

“说了半天,还不是被刷下来了……”张煌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黄罗气得牙齿咯吱咯吱直响,忽然,他双目一眯,眼中泛起强烈凶光。

“老子先宰了你这小子!”

伴随着黄罗这句话,他的身体骇人地爆散一团气浪,吹得地面尘土飞扬。那沙石打在张煌三人脸上,生疼不已。

“三个连[气]都没有掌握的狗崽子,便自以为能单凭一柄剑闯荡天下……今日老子就让你们这帮无知小儿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气]!”

“首领!”陈到与单福见此面色微变,毕竟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而此时的张煌眼中不由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三人或许已经察觉到,这次的剿贼行动,可能不会像想象的那么顺利。而眼前的黄罗,更让他们感受到了极其强dà

的压迫力,那股不可思议的强dà

震撼着他们的心,使得他们不由地想道:这天下,或许比想象的,更加辽阔!

“跑!”皱了皱眉,张煌大喝一声。

[无法力敌,那就只能智取了!]

互换了一个眼神,心领神会的单福与陈到二人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逃跑。

而那黄罗似乎更加记恨张煌,以至于根本就不瞧二人,任由二人从他身边左右不远处逃走,只是阴测测地冷笑着,一步一步走向张煌。那股来历不明、不可思议的强dà

气息笼罩着黄罗全身,使得黄罗平添了几分威慑。

但不可思议的是,面对着咄咄逼人的黄罗,张煌的面色却比适才更加平静,仔细地盯着黄罗手中那柄大刀,慢条斯理地分析道,“黄罗,你手中明明也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刀,但是却可以像切豆腐一样将小爷的宝剑劈断,这应该就是归功于你口中所指的[气]吧?难不成你将那个[气]灌注到了铁刀上?”

黄罗闻言一愣,他有些好奇张煌在这种时候还能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不过,见张煌已全然在他掌控之下,他也不怕这小子给跑了,点头说道,“不错!气可以使兵器更加坚韧,在掌握气的武人手中,哪怕是一块烂铁,也可以瞬间变成无上神兵!而适才砍断你手中利剑,用的是我北……是北军的基础招式,[斩铁]!”

“斩铁……连铁都能斩断的招式么?”

“不错!”黄罗那狰狞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得yì

,阴测测地冷笑道,“就算是老子这个被剔除的原北军士兵,也可以施展斩铁……你的身体,能比铁更硬么?”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张煌没有回答,只顾着仔细打量着他手中的铁刀,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这就是你的遗言么?”黄罗冷笑一声,大步上前,手中铁刀狠狠斩向张煌。看那刀势,显然是要将张煌的整个劈成两半。

令人诧异的是,面对着黄罗声势逼人的那一刀,张煌却没有任何表示,不闪不避,双目死死地盯着黄罗。

[因为绝望连闪避都忘了么?]

黄罗心下冷笑一声,将全部的力道都灌注在这一刀当中。

而就在那柄铁刀既然砍刀张煌的脑门,猛然见张煌一个侧身,险之又险地避过了那一刀,致使那柄充满杀气的铁刀,竟紧贴着张煌的身体狠狠斩在地面上,轰地一声砸出一个大坑来。

“什么?”黄罗大惊失色,他怎么也难以想到势在必得的一刀,竟会被张煌以如此惊险的方式闪避开。

然而避开黄罗这一刀的张煌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得yì

之色,双目依旧死死盯着黄罗手中的铁刀,口中念念有词。

“目测,刀长三尺二寸,刀身为二尺五,刀柄七寸,整刀重量……无法估计,怀疑至少六十斤以上……”

[这小子怎么了?]

黄罗又惊又疑,不理解张煌究竟在做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想将张煌力毙刀下。

“呼——”

一刀横扫,携带着一股狂风,尽管张煌恰逢时机地收紧小腹,再一次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这一刀,但是,他小腹处的衣衫,却无法避免地被黄罗割裂了。

“目测修正,刀长实为三尺三寸,刀身为二尺六,刀柄七寸……”

[这小子……]

眼睁睁看着张煌又一次避开了自己势在必得的一刀,黄罗充满了骇然。尤其是张煌口中那阵喃喃自语,更令他心中毛骨悚然。

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可能会有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将会在接下来的时间发生。

“目测修正,刀长实长三尺二寸三,刀身为二尺五寸八,刀柄七寸二……”

“目测修正,刀长实长三尺二寸四,刀身为二尺五寸七,刀柄七寸一……”

在黄罗逐渐变得骇然的眼神中,方才一直被他逼得狼狈不堪的张煌,躲闪的时机与位置竟变得越来越精确与巧妙。看似是躲闪的动作依然是那么惊险,每次咽喉等身体致命之处距离铁刀刀锋只有不到半寸距离,但就是这半寸相距,却仿佛成为了这天底下最遥远的距离,任凭黄罗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法越雷池一步。

“嗤——”

在黄罗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张煌竟在一次闪避的同时,用手中的断剑反过来割伤了黄罗的手臂。而反观黄罗,除了最开始能划破张煌的衣衫,令张煌不得不来回狼狈闪躲外,以逐渐变得无法伤到张煌分毫了。

“小鬼,你究竟用的什么妖术?”黄罗的心情变得难以平复,他无法想象,身为原北军士兵的他,竟然无法杀死一个连气都不知dào

的小鬼。

面对着黄罗的质问,张煌脸上浮现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果然与我想的一样,虽然[气]能够强化兵器,还有那一招[斩铁]能大幅度地加强杀伤力,但是只要躲开了你手中的兵器,你就伤不了我……而要躲开你的兵器,在摸透你手中铁刀的大小、重量后,实在是太简单了……”

黄罗闻言惊地一双眼睛瞪大睛圆。

[就那么一会工夫,这小鬼竟然……竟然已经掌握了自己手中铁刀的大小、重量?这……这怎么可能?!]

黄罗不信邪,事实上或许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但是残酷的事实却让黄罗不得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张煌的话,没有丝毫的水分。

因为,自从张煌说出这番话后,他黄罗手中的铁刀,便再难触碰到张煌了,甚至连张煌的衣角都碰不到。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等等……好像……还真有……]

猛然间,黄罗忽然想起了自己曾在北军时所听到的传闻,传说北军那些高高在上的将军们,那些拥有强dà

实力的将军们,便能够在实战拼杀中,以区区几个回合的交锋,摸透对方手中兵器的讯息,从而寻找漏洞,克敌制胜。

可掌握那种不可思议技艺的,那可是将军啊!是天下不知dào

多少人只能够仰望的将军啊!是强者啊!

而眼前这个小鬼……

[他只是一个小鬼而已!]

不知为何,黄罗忽然意识到,或许反而是面前的这个小鬼,反过来才是他应当仰望的存zài

,至少在日后会是这样……

[这个小鬼,具备着成为强者的可怕资质!]

眼瞅着依旧从容不迫的张煌,黄罗心底泛起阵阵寒意。

那是一种并非实力上的压迫力。

PS:今天在丈母娘家,更新晚了,请见谅。

感谢【关七】、【我的赞歌】、【笨天使】、【炼狱V紫枫】几位的打赏~

终于进入作者后台了,现在开始补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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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新的传说?

[这个小鬼,一定要尽快除掉!]

黄罗心底泛起了阵阵恐惧,虽然张煌眼下在他看来还只是一介无知小儿,但是那份游刃有余游的从容、冷静,却让黄罗感到莫名的惊恐。

而这份惊恐,随着张煌从他手中大刀接触范围外安然无恙闪避开来的次数而迅速扩大。

因为很少有人能在这样的危机关头仍然保持着如此冷静的情绪,毫无差错地避开一次又一次的致命袭击。

不由自主地,黄罗想到了一个人,北军中一个相当了不起的大人物。

大汉朝近现代名声响当当的大武豪,秦西羌部最害pà

的宿敌,凉州三明之首,新丰县侯、太尉段颎!

相传,段公坐镇武威十余年,与羌族交战一百八十回,斩杀近四万人,为后来的接班人,皇甫规、张奂这两位‘凉州三明’的另外两人奠定了面对秦西羌族的优势。

然而,最是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却不是段公在征伐羌族时的丰功伟绩,而是那[段公白衣与熊戏]的事迹,这不知成为多少北军士兵心中的骄傲。

据说在段公年过五旬的时候,大汉朝廷准bèi

要派名将皇甫规接掌西凉与秦西羌族的战事。

听说这个消息,秦西的羌人们欣喜若狂,因为段颎这个双手沾满他们羌人鲜血的屠夫终于要离开武威,返回大汉京师了。

本来嘛,令他们如坐针毡的段颎调回汉朝京师,羌人应该感到庆幸才对。但是,羌族部落中却有不少羌族的勇士觉得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段颎这个屠夫离开,应该趁着段颎年纪老迈,被年轻的后继者皇甫规取代前,将段颎杀死,报复段颎这十几年对羌族的残酷镇压与血腥讨伐。

于是乎,一群羌族的勇士们私下联络起来,准bèi

趁着段颎与下一任护羌校尉皇甫规交接时边军会出现的些许不稳定,偷袭武威郡,杀死段颎,最好连那位年轻的大汉下一任护羌校尉皇甫规也一起杀害。

但是话说回来,毕竟段颎在武威坐镇了十几年,积威日久,哪怕是羌族的勇士们也不敢轻易造次。

因此,羌族勇士们合计了一下,想了一个办法来试探段颎的实力,想看看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还有没有当年被称为‘段屠夫’的实力。

于是乎,几日后,羌族人打着与汉朝边军切磋角力的机会,向段颎献上了一只巨大的熊罴。这只熊罴站立起来足足有一丈两尺高,爪子尖锐坚韧,能轻易击碎岩石,就连北军的士兵瞧见这只异兽也是面色大变。

这时羌族使节说道:“闻公任满回汉京,羌地弱人疲,唯献此兽献段公,可取其胆润脾肺。羌不敢取,公亲取之。”

言下之意,竟是要年过半百的段颎搏杀这只的巨大熊罴,取其熊胆。

当时大汉边军与一部分北军心中大怒,然而段颎却不以为意,哈哈大笑地脱下铠甲,连兵器也不带,当着羌族使节的面下场与那只巨大熊罴搏斗。他一边游刃有余地在熊罴的利爪下从容闪避,一边啧啧有词地评价熊罴,从利爪到牙口,逐一点评。

一直等那只熊罴力qì

消耗地差不多后,段公这才谈笑自若地将那只熊浑身骨头打断。

从始至终,段公脸上笑容满面,浑身也不见有伤,惊得羌族使节们面如土色。

对此段公视而不见,在摘掉了那颗血淋淋的熊胆后,便吩咐军士将这只熊罴炖汤,分给羌族的使节们。

喝过汤后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自己的部落,羌族使节们将这件事告sù

了那些勇士们。

于是,羌人趁虚袭武威的计划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了,武威郡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段颎与皇甫规兵权交接的不稳定时期。

这件事,一直是北军士兵津津乐道的骄傲,而作为曾经的北军一员,黄罗也是听得耳朵起茧子,但不知为何,今时今日瞧见张煌,黄罗却想到了段颎这位作为北军骄傲的大武豪。

[难道这小子……]

尽管黄罗也清楚要将张煌与段颎相比,张煌差地太远,但是,心底那份不知从何而来的惊恐,却促使着黄罗恨不得下一刻就将张煌斩于刀下。

想到这里,黄罗弃刀用手,竟去抓张煌的衣服。毕竟手可比铁刀灵活地多,而一旦被黄罗抓住衣服,那张煌岂能还有活路?

对此,张煌不由愣了一愣。

“没搞错吧?这智商明显和你身份不符啊……”

别说,刚才游刃有余的张煌,竟被黄罗弄地上蹿下跳狼狈不堪。

[嘁!小爷这是阴沟里要翻船的节奏么?]

从始至终眼中从未变过的张煌神色中终于流露出几分莫名的凝重,右手在怀中一摸,摸出一张黄色的纸片,上面画满了朱红色的古怪符号。

[……煌儿,此番你下山,义父并不会约束什么,为恶为善,皆在你一念之间。但是,义父所教你的那些东西,若非性命危机关头,你莫要在人前摆弄。否则,势必会滋生祸事……应下此事,你便下山去吧。……]

“嘁!”张煌皱眉思量着。

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大喊。

“首领,这边!”

张煌转头一瞧,也不知是瞧见了什么,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在冲着黄罗嘿嘿一笑后,旋即便逃离了几丈远。

“唔?”黄罗双眉一凝,转头望向张煌逃走的方向,忽然发xiàn

适才逃走的陈到与单福竟然没有逃远,站在远处的林后,似乎打算接应张煌。

“正好省得老子一个个去找!”

冷笑一声,黄罗拔脚就追,冷不防前面转来一声大喝。

“黄罗,看暗器!”

黄罗闻言下意识抬头,猛然瞥见几个灰蒙蒙、黑乎乎的东西,想也不想,几拳挥出,只听咔嘣几声,那几个看似暗器的东西掉落在地,粘稠而带着几分芳香的液体浇了他一身。

“这是?”瞥了一眼在远处哈哈大笑的张煌等三人,黄罗舔了舔手上的液体,只感觉那清黄色粘稠液体甘甜而芳香。

[蜜汁?]

黄罗心中一愣,眼神不经意间瞥见地上了几个灰蒙蒙、黑乎乎的‘暗器’,顿时,脸庞浮现出几分骇然。

那哪里是什么暗器,分明是三个人脑袋大的蜂窝。

“嗡嗡——”

在黄罗愈加惊骇的目光下,那三个蜂窝中涌出几波蜜蜂,凶狠地朝着此地唯一沾满蜜汁的黄罗身上扎,任凭黄罗使劲扑打,奈何蜂虫数量庞大,虽然打死了其中几只,但黄罗全身早已被扎得肿胀麻木,浑身刺痒。

“狗崽子!他娘的狗崽子!”

黄罗在那痛骂,这边单福嘿嘿一笑,对张煌说道,“怎么样,首领,小生这一招可算高明?”

“唔!”张煌点了点头。

听了这话,单福更加得yì

起来,瞅了一眼有些不屑表情的陈到,一脸邀功表情地说道,“怎么?不服气啊?若不是本军师,能这般省力地拿下黄罗么?”

“不见得拿他不下!”倔强的陈到轻哼一声。

“是么?”单福得yì

满满地轻笑着。

瞥了一眼怄气的陈到与单福二人,张煌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将手中那张已经被捏绉的黄纸又悄悄放回了怀中,心下若有所思。

[为什么呢?为什么老爹传授我许多本事,却又禁止我在人前随意使用?嘁!要是没有老爹的限制,这黄罗算什么?势必滋生祸事……老爹指的究竟是什么呢?]

张煌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色,旋即,他甩了甩脑袋,将心中许多想不通的事暂时抛之脑后。虽然他善于思考,但他本身却不是一个喜欢思考的人。

[算了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又不是第一次知dào

老爹有许多事瞒着我?总有一天会弄明白的。在此之前……]

想到这里,张煌将目光投向了前面不远处那被蜂群蛰得满地打滚的黄罗。

而此时,蜂群已逐渐散开,而刚才还生龙活虎的黄罗,此刻竟被那群小东西蛰得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也难怪,毕竟单只蜂的毒素虽然轻微,不过数量一旦上去了,那可是很了不得的,就算是原来出身北军的黄罗的也吃不消,全身麻木瘙痒,难以动弹。

“噗……”

张煌等人忍不住笑了出声,因为这时的黄罗卖相实在太过凄惨,整张脸被蛰得面目全非。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张煌轻叹着走上前,蹲在黄罗身旁,摇头说道,“早投降了多好?也省得受这种苦……”

“卑……鄙!”眼睁睁看着张煌走到身边,而自己却依然无法动弹,黄罗心底泛起了几分绝望,勉强张开失去知觉的嘴,断断续续地骂道,“狗崽子……诡计多端,算……算什么英雄好汉?”

张煌闻言摇头冷笑道:“从你黄罗口中听到英雄好汉这四个字,不觉得别扭么?”说到这里,他模仿着黄罗之前的话,淡淡说道,“还有什么遗言么?”

听了这话黄罗面色微变,哪怕是穷凶极恶的他,此时语气也不由得软了下来,恳求道,“留得一线在,日后好相见……我等无冤无仇,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咄咄逼人?”

“你也会求饶啊?”张煌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在冷笑一声后,沉声说道,“半月前,章县财主张大富带着儿子、女儿、女婿一行人到邻县省亲,你们抢夺了财物不说,还将其残忍杀害,淫辱其妻女,张大富与其儿子、女婿苦苦求饶,说愿意用所有家财换全家性命,你们也不放过,他的女婿侥幸剩下半口气未死,爬到章县城门口,对卫兵说出冤情这才咽气……就算是张大富平日为富不仁,你们做得也太过火了,更何况,那张家平日里素有仁义之名,深受章县百姓推崇……当初张家众人苦苦哀求,你等置之不理,痛下杀手,如今,你竟然还有脸乞求活命?!”

黄罗顿时语塞,心知肚明今日他必定难以善终,眼神中露出几许凶狠神色,用唯一还能用的右手猛地抓向张煌的咽喉。

只可惜,张煌的剑比他更快,还未等黄罗抓到他,张煌的剑便刺中了黄罗的心口。

“你……”眼瞅着刺入心口的利刃,黄罗只感觉顿时力qì

渐渐消退,没过一会,头一歪,便咽气了。

“……”瞅了一眼黄罗的尸体,张煌微微摇了摇头,也不顾手中断剑依旧插在黄罗胸口,缓缓站起身来。

“首领,接下来我们去哪?”单福问道。

张煌望了一眼地上黄罗的尸体。

“寻找志同道合的同伴……这天下,像黄罗这样不入流的贼寇,恐怕就跟天空的星星一样,遍布各地,四个人,终归还是太艰难了……”

陈到与单福对视一眼,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第六章 泰山见闻

“叮铃——!叮铃——!”

一辆装满草料的牛车缓缓从官道向南驶来,速度奇慢无比,然而牛车上的四名少年却全然没有半点的焦急。

“老大,再过些许光景,咱就要进入泰山郡了……”

李通一边驾驭着牛车,一边对躺在车后草料上闭目养神的的张煌说道。

听了这话,张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双手枕着脑袋,轻声问道,“这泰山郡,有什么不同寻常么?”

李通压了压脑袋上的草帽,带着几分提醒说道,“在章县时我曾听到消息,说泰山郡内的泰山贼死灰复燃,当地官府几次出兵围剿,都没有什么成效。”

在他身旁的位置,单福轻哼一声,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么说,咱又有活干了?”

“那倒不是。”李通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听说,泰山贼虽然占据泰山,但劫掠的都是一些豪商富绅,与一般百姓秋毫无害……”

“那就和我们无关。”张煌淡淡说道。

单福与陈到相视点了点头。

“我这不是担心对方会找上门么?”李通苦笑一声,在摇了摇头后,岔开话题问道,“老大,你是打算在泰山招收志同道合的同伴么?”

张煌轻唔了一声。

尽管章县灰烬山的黄罗一伙仅仅只能算是张煌一行人旅途中的一个小小过客,但不可否认,黄罗让这四个年轻气盛的小家伙认识到了这片青天之下世界的辽阔。

“你们说,这‘气’究竟是什么玩意?”

这时,陈到忽然插嘴问道。

半响,张煌三人默然不语。

事实上,自从告别章县县尉刘严后,张煌四人心中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因为掌握了‘气’的黄罗,他的强悍实在让四人心中震惊。

而问题在于,黄罗仅仅只是一个原北军士兵而已,而且还是一个被刷下来的失败者。

一个被剔除出北军的失败者竟然让他们无力抗衡,最后只能依靠诡计将其制服,北军,这支大汉朝最精锐的军队,究竟有多么地强悍?

“果然我们只是小打小闹……”

陈到有些气馁地叹了口气。

李通闻言双眉一挑,刚想说自己曾凭着一己之力,将灰烬山留守的三十多名强贼全部杀死,但一转念他又想到,自己的本事顶多也就与陈到持平,于是乎,他也沉默了。

“要是那位刘县尉能教教我们就好了……”单福有些遗憾地说道。

听闻此言,李通双眼猛地一亮,毕竟他曾亲眼见过刘严一刀将一人粗的木柱轻易劈断,但是旋即,他的眼神又变得暗淡下来。

在告别前,四人不是没有请教过刘严这件事,但很遗憾的,刘严也只是因缘巧合从别人那里学会对于气的运用,根本谈不上什么经验,只是建议张煌等人到各地武人开设的行馆试试运气。

都说寒门书生读书难,但是实jì

上,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平民若想习武,那远比前者艰难百倍。要不然,李通、陈到、单福等出身贫寒的平民也不至于连气都没听说过。

“就去泰山郡看看吧!”

缓缓睁开了眼睛,张煌总结性地说道。

半个时辰后,张煌一行四人驾驭着牛车缓缓来到了泰山城北城门。

“来者止步!”

守城门的卫兵似乎一眼就看出张煌等人并非本地人,在喝令之后,三五个人提着兵器围了上来。

“路引呢?”

一个大胡子伍长上下打量着张煌等人问道。

见此,单福连忙跳下马车,在怀中摸了一阵,取出一卷竹策,恭恭敬敬地递给大胡子伍长。

“这是?”大胡子伍长愣了愣,因为单福递给他的并非是寻常的路引,而是一卷类似于军队的点名册,上刻‘黑羽鸦’三个字。

“黑羽鸦……”大胡子伍长有些意wài

地瞅了一眼竹策上所刻的字,心下顿时明悟了几分。

“张煌、单福、陈到、李通……担保人竟然是章县的县丞刘严大人么?”在逐一点了名后,大胡子伍长将那份点名册递还给了单福,说道,“好了,你们进城吧。进城之后,切记到府衙签到知会一声,免得发生误会。另外,切记莫要在城中生事,否则,就算是‘挂了牌’的义军,我城卫军也可从令抓拿,按罪论处!”

“明白明白……”单福连连点头。

也难怪,毕竟义军说到底只是一些游侠自发组织的队伍,朝廷只是默许但并不认可,论地位,甚至连县兵都比不上。当然了,一些出名的义军则不在此类。

“放行!”

叮嘱了几句过后,大胡子伍长便招呼卫兵将张煌一行人放入了城内。

泰山郡城,位于泰山的西侧,是该郡的郡治所在,也是张煌等人一路上所见过的最大也最繁荣的城池。

可惜张煌一行人暂时却无暇欣赏这座城池,因为他们必须先到城内卫所‘挂牌’,说地通俗点,就是知会一声泰山城的府衙,通知他们黑羽鸦这支义军近期会在城内逗留,征求同意。如若不然,若是没有当地官府的承认,义军是不得在任何一座城池逗留的,这是大汉朝各地官府对义军变相的控zhì

与制约。

将一块刻着‘黑羽鸦’三字的木牌挂在了卫所的义军点名木板上,张煌一行人便从卫所出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张煌的黑羽鸦外,挂在卫所内点名木板上的还有十多支义军。这十多支义军起的名字千奇百怪,有叫‘三百人众’,有叫‘沟寨李二牛’的,还有什么‘独眼’啊,‘王大刀’啊,总之名字奇葩地很,相比较来说,陈到与单福这两个本来对黑羽鸦这个名字抱有一些不同意见的,在见识到这些后,倒是觉得自己的义军名字好听许多。

“老大,接下来去哪?”

在卫所的府衙外,李通问道。

张煌想了想,说道,“万亿(李通小字),你去打探一下城中有没有武人开设的武馆,如果有,试探一下,如果对方会‘气’,那我们就想办法拜入武馆学习,如果没有,那就不必浪费时间了,与我们汇合。”

“唔!”

“大福。”张煌转头望向单福。

在陈到与李通的笑声中,单福苦着脸说道,“首领,小生可不叫这个名啊……”

岂料张煌好似根本不曾听到单福的苦求,自顾自说道,“你去城中打探一下消息,如果这泰山城没什么厉害人物,咱就继xù

向前,你先去打探一下,什么消息都无所谓。”

“此事就交给小生吧……”

“阿到,你跟着我,我们去打探一下这城内有什么厉害人物。”

“唔!”

分工完毕,李通与单福便离去了,只剩下陈到与张煌一起,大海捞针般地寻找志同道合的同伴。毕竟张煌可不想他的黑羽鸦始终就只有四个人,连伍的编制都不满。

“这泰山郡,有什么厉害人物么?”陈到皱着眉头问道,因为在他看来,放眼望向街道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就只有一些普通的平民。

而对此,张煌不由也有些失望。

“要不然去游侠馆舍看看?”陈到提议道。

“游侠馆舍……”

陈到的这个提议让张煌微微皱了皱眉。

所谓的游侠馆舍,指的城内的官府用来安置一些从各地来的浪客、游侠的一个特殊的场所,全都是一些刀口舔血、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这些家伙有白混施舍的地痞、无赖,也有闲时想找份兼差的猎户,偶尔也会碰到退伍的地方士兵。有当地的,也有从别的地方来谋生的,这些人的本领也是优劣不齐,但他们却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为财。

只要肯付出报酬,任何人都能在游侠馆舍雇佣那些游侠、浪客,无论是作为保镖,亦或是寻仇杀人,只要酬劳丰厚,这些人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虽然有游侠馆舍偶尔也会出现一些重义气、轻钱财的义士,但张煌本能地还是对那里报以抵触,毕竟他想要的是志同道合的同伴,是能够无偿为弱者拔刀的侠义之士,而非是铜臭气极重的家伙。

“四处再看看吧。”

张煌摇了摇头拒绝了陈到的提议。

堵死了游侠馆舍这道路子,张煌想来也只能对当地的武家动念头了。

泰山城作为泰山郡的郡治,又是仅靠着贼乱不断的泰山,城内理所当然存zài

着许多武习世家。只不过,要说服一个世家背景的武人加入一支籍籍无名的义军,这无异于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更何况,张煌本着宁缺毋滥的想法,在招收同伴这件事上也是相当的挑剔。

这不,张煌一连拜访了十几处武家,但是却连门都没入就被回绝了。一想到那些武家子弟、门人轻蔑的眼神,张煌就恨地牙痒痒。

无奈之下,张煌只好重新拾起陈到的建议,前往游侠馆舍试试运气。

可当他来到游侠馆舍的时候,他却奇怪地发xiàn

游侠馆舍外吵吵嚷嚷,十分喧闹。

[难道有人在这闹事?]

张煌觉得有些好笑,便询问了一个在附近看热闹的人。

那人瞧了一眼张煌,奇怪说道,“怎么?你不知情?臧狱曹的大公子这几日在游侠馆舍招收食客呢!你们两个若是有本事,不妨上去试试,若是侥幸通过,想必亏待不了你们。”

“哦?”张煌皱了皱眉,隐约感觉这事有点怪异。

“臧狱曹的大公子叫什么?”

“你是外乡人吧,怎么连臧家大公子都不认得?”那人诧异地打量了几眼张煌,这才郑重其事地道出一个人名。

“臧霸,臧宣高!”

第七章 神术?

狱曹的大公子竟然在游侠馆舍招募散兵游勇?

一听到这个消息,张煌本能地察觉到这其中可能有什么隐情。

狱曹那是什么官?那可是官府监牢的一把手、二把手,就算是在泰山这块地面上,那也可是说得上话的响当当的大人物。虽然不至于到跺跺脚整个泰山城震三震的地步,但人家手底下怎么说也有百十来要人。

而这样一位大人物的公子,竟然会在外面的游侠馆舍招募散兵游勇?难道那些由地痞、猎户、退伍兵士所组成的游侠,会比监牢内的狱卒好用?虽说是不入流的兵卒,可狱卒怎么说也是吃公家饭的,无论是胆气、心计,所见过的事物,都要比一些不在衙门里当差的人懂事吧?

本来,作为一位狱曹的公子,那臧霸要私底下调用百十来号狱卒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对方却并没有这么说,这就让张煌觉得有点怀疑了。

“阿到,去打探一下臧家的底子……”

“唔!”

得到了张煌的示意,陈到悄悄离开了,只留下张煌一个人继xù

留在游侠馆舍,暗暗观察着臧霸。

不得不说,那臧霸的确是个英气的人物,浓眉眼、鹰钩鼻,环抱着结实有力的双臂站着,双目炯炯有神,如鹰一般锐利。此人只是站在那里,浑身上下便散发着一种隐隐叫人折服的气势。

[泰山健儿,当以此人居首!]

张煌微微有些心惊,因为在他眼里,眼下的臧霸,他的气势竟比李通与陈到还要强上几分,不愧是出身武家的健儿。

突然,那臧霸也不知是否是察觉到了张煌的视线,竟转过头来,好巧不好与张煌的视线撞上了。

[好敏锐的直觉……]

暗暗心惊的张煌不动声色,对臧霸报以微笑。

“……”臧霸的眼中露出了几分疑惑。

他显然是察觉到了张煌的目光,不过见张煌的眼神并无恶意,并且脸上还带着几分微笑,臧霸也不以为意,只是在心中暗暗记下了此人。

毕竟在泰山,没有几个年纪相仿的人有胆气与他对视。

“好——!”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叫好声。

原来,臧霸招收食客的办法就是叫人在他面前打上一场,取优胜者招揽,而适才,比试的那两个人已经分出了胜负。

张煌瞧了一眼,哑然失笑。

因为在他看来,比试的两人手上功夫实在稀疏地很,甚至连之前黄罗手底下的小罗罗也及不上。

这样的家伙,张煌自然是瞧不上眼的,至于臧霸嘛,单单看他微微皱眉的模样,很明显这位臧家的大公子心中也不满yì



“下一组!”

挥了挥手,臧霸很敷衍地让方才的优胜者暂时站在旁边,继xù

审视下一对的比试情况。但令人失望的是,下一组那两人也就只有街头地痞无赖的水准罢了。

“嘿!”轻笑一声,张煌悄悄退出了人群。

毋庸置疑地说,张煌对臧霸已经起了招揽之心,但问题是对方可不一定会愿意加入一个籍籍无名的义军。

所以,张煌暂时没有打算与臧霸接触,他需yào

一点时间来好好想想。

张煌这一走不要紧,却是让臧霸心中微微一惊。

因为就在前一息,臧霸还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过张煌,可就是一抬手叫下一组开始比试的瞬息工夫,张煌已消失在原本的地方。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臧霸根本无法捕捉张煌的气息。

[那家伙……什么时候离开的?]

臧霸左右张望,但却无法找到张煌的行踪,这让暗暗心惊。

可能张煌自己并不了解,但是出身武家的臧霸却太清楚不过了,作为武人,有一堂课程尤其重yào

,那就是对气息的把握。

说白了就是一种锁定气息的方法,成功与否则看当事人的直觉强弱以及气息强弱。

而如今,那个外乡的小子在他臧霸眼皮子底下离开而他却丝毫无察,这就意味着,对方比他强,至少强上三分。

[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人?这泰山,还有这等人物?还有,那家伙为何要莫名其妙地对我发笑?]

心下纳闷的臧霸满脑子想的都是张煌那诡异的行事,面前那些莽汉那粗鄙的拳脚功夫哪里还入得了他的眼睛。

稍稍耽搁了一会,臧霸便满腹疑窦地离开了,引起游侠馆舍众游侠一阵失望的叹息。

张煌哪里知dào

自己善意的一记微笑却让臧霸惊疑不定,自顾自地在城内街道溜达着。

忽然,走他身边走过的几个头裹黄巾的壮汉引起了他的兴趣。

[头裹黄巾……这些人莫非是……]

张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动声色地尾随而去,跟着那几个壮汉来到了泰山城西南角的民居群落。

与其说是民居,不如说是贫民窟,至少在张煌看来,那些用竹竿以及破衣物搭建起来的帐篷,绝不可称之为能够遮风挡雨的家。

[难民营地?]

张煌心中顿时了然。

毕竟在章县的时候,他也县内见到过类似的场地。

近些年来,由于天灾不断,大汉各地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因此,灾情严重的郡县百姓,便一蜂窝地朝着临近郡县迁移逃离,章县只是区区一座县城,当时却也容纳了两千多难民,而如今这座泰山城……

张煌四下眺望了几眼,只觉得那些简陋的帐篷如海潮一般,遍地都是,而那些难民有的呆在自己的帐篷中,有的则无所事事地四下走着,粗粗一算人头,便有四五千之众。

“大哥哥,您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一声怯生生的声音在张煌的身背后响起。

张煌下意识转头,愕然地瞧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左手端着一个缺了口的破碗,右手犹豫着想拉住他的衣角。

张煌微微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两个肉馒头,递给了小孩。

一瞧见食物,那小鬼一双眼睛似乎都能泛起绿光,一把抢夺了过去不说,还在张煌的衣服上印下一个黑乎乎的手印。

“翠儿!”旁边的简陋帐篷传来一声轻喝。

张煌转头望去,只见帐篷里钻出一个男人,神色不悦地瞪着他身旁的小孩,而在那个帐篷内,一个容颜憔悴的女人正不住地咳嗽着。

“我……我不是给自己吃的,我是给娘亲吃,娘亲好几日没吃东西了……”小孩畏惧地望着男人,同时像守护珍宝般死死抱着那两个肉包子。

见此,男人长长叹了口气,一双眼睛竟隐隐泛起泪痕,转头对张煌歉意说道,“对不住啊,大兄弟,实在是……”

“没事没事。”张煌怎么会介yì

这种小事,轻描淡写地拍了拍那衣物上根本不可能拍掉的脏手印,岔开话题问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姓王,贱名大壮。”

“王大哥,小弟张煌。”张煌笑呵呵地抱了抱拳。

“这个如何使得?”见张煌反过来向自己行礼,王大壮吃了一惊,连连摆手,随即好奇问道,“张煌兄弟,你怎么会来这?”

张煌这才想起自己来意,不过一抬眼见人已跟丢,他也不在意,反过来笑着问道,“怎么,王大哥,这里不能来么?”

“倒也不是不能来……”王大壮长长叹了口气,旋即苦笑道,“张煌兄弟不是本人吧?本地人,不会来这里。”

张煌点了点头权当是承认了,一转头,望向了王大壮的女儿翠儿。

小丫头很是喜悦地将那两个肉包子塞到女人——多半是她的母亲——手里,可是女人却微笑着摆了摆手,直说不饿,同时感激地望了一眼张煌。

可是在张煌看来,那女人面黄肌瘦,分明是多日饥饿所致。

“官府没有施粥么?”张煌皱眉问道。

“施粥了。”王大壮点了点头,随即叹息道,“不过一天就那么一顿薄粥,怎么够养活人呢?”

“薄粥?”张煌愣了愣,诧异说道,“不是说官府救济灾民的粥必须插筷不倒、巾裹不漏么?”

王大壮深深地望了眼张煌,旋即长长叹了口气。

见此,张煌皱了皱眉,不经意地望了眼那小丫头,看着她在得知自己母亲不饿后,像是吃什么山珍海味一般,一点一点地咀嚼着张煌给她的肉包子,看得张煌心中有点发堵。

想了想,张煌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来,说道,“王大哥,我这里还有几十两银票……”

“不是银子的问题,张煌兄弟。”王大壮似乎是早已猜到了张煌的举动,闻言摇头说道,“别说银票,就算是银子都不值钱了,如今在泰山,就算是你有一两银子,也不见得就能买到多少粮食……就是因为这样,本地里恨我们这群难民,他们觉得是我吃光了本该属于他们的米粮。”

张煌默然不语,他总算是体会到,乱世中米粮最贵的这个道理。

[也不知dào

万亿知dào

他宝贝的这些银票差不多已经跟废纸一样会是什么表情……]

张煌苦笑了一声,正要说话,却听到那女人又是一阵咳嗽,张煌心中一动,对王大壮说道,“虽说银票已不如以往之前了,不过小弟这里好歹也有数十两,见大嫂似乎有恙在身,王大哥且不如拿去给大嫂看病抓药。”

“张煌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王大壮感激地点了点头,可随即话锋一转,摆摆手说道,“相比较口粮而言,我家里婆娘的病情倒是不碍事。”

“此话怎讲?”张煌皱了皱眉。

王大壮一看张煌表情便知张煌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可不是我瞎说八道,我家这婆娘的病,在喝过那几位仙长所赐的符水后已经大有起色了。”

“符水?”张煌微微有些色变。

“对呀,前些日子我们这些难民逃入泰山城,因为路上劳累成疾,病倒了一大片,官府又不派人给我们医治,就在我们就要绝望的时候,那几位仙长下得凡来,用仙术引来仙水,治好了不少人。我记得有个姓赵的小子,明明都咽气了,旁人灌下一碗符水,硬是从鬼门关里给拉出来了。还有一个大胡子,在路上割下自己腿上的肉给年高六旬的老父吃,几位仙长在听说后都说他孝顺,赐了符水,你猜怎么着?那大胡子喝下符水,腿上的肉一夜工夫就长出来了……”王大壮一脸憧憬地说道,眼神中满是他口中那些仙长的感激以及追捧。

“活死人、肉白骨,怎么可能……”

张煌眼中泛起一阵浓浓惊骇之色。

第八章 初识唐周

“张煌兄弟不信?我带你去看。”

见张煌脸上露出明显的不信之色,那王大壮也不知怎么就激动起来,硬是拉着张煌走了,仿佛是受了什么侮辱般。

左转右转,在难民营中转了大概一刻辰后,王大壮这才放开了张煌的手,有些激动地小声说道,“张煌兄弟看,那几位就是我所说的仙长。”

张煌抬头观瞧,皱眉瞧见远处围着一簇人群,围地水泄不通。这些打扮明显是难民的人一个个跪在地上,手捧着残缺的饭碗,神色激动也不知等待着什么。

而在人群的中央,有十几个头裹黄巾的壮汉站在那里,其中有几个正是张煌适才在城内街道所瞧见的。在这些壮汉的中间,却有几个身穿道袍,虽说年轻,但浑身上下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气势,却让张煌微微感觉有些心惊。

“仙师,小民的老父前一阵子不慎摔倒折断了腿,如今卧病在榻,望仙师赐符水救老父一命啊。”

一名难民跪倒在那几名道袍仙师跟前苦求道,在他旁边不远处的帐篷里,有一个老头正不住地叫着痛。

“好,好。”

伴随着几声笑,那几名黄大壮口中的仙师中走出一人来,据张煌目测大概也就只有二十五六上下,模样俊秀和蔼,乍一瞧就让人不由地对他心生好感。

只见此人借过一只装满水的碗来,托在左手,右手祭出一张黄色的符纸,竟与之前张煌在对付黄罗时打算用的符纸大致无二。

“疾!”

在闭目了片刻后,那年轻的仙师口吐真言,猛地将右手中的符纸甩入装满水的碗中,只听呼地一声,那张符纸竟然在清水中燃烧起来,旋即化作灰灰。

[这就完了?]

在远处观瞧的张煌眼中泛起几分轻蔑之色。

他可不是身边那些无知的难民,在他看来,那年轻仙师那一手让符纸在水里燃烧的本事也不过稀疏平常。

但不可否认,本被张煌认为是骗子的家伙,还算是有点道行的。

[我看你怎么用这脏啦吧唧的水救人!]

心中冷笑一声,张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而这时,那个老头的儿子已经接过了那碗符水,喂给了他的老父。

不可思议的是,那个老头在喝下了那晚符水后,只不过片刻工夫,竟然不喊疼痛了,非但不喊了,而且能够站立行走了。

紧接着,又有一个拄着拐杖的瘸腿难民从那名仙师手中接过了符水,喝下不过数十息工夫,这家伙竟然健步如飞了。

[做得太过火了吧?]

张煌心下冷笑着。

说实话,本来张煌是不打算搀和这种事的,但问题在于对方竟然借着道术招摇撞骗,欺骗无知的难民,这就有点令他不悦了。

想到这里,张煌不顾王大壮的拉扯,挤了上前。

“下一位呢?”

用符水又治好一名伤病的仙师转头问道。

话音刚落,张煌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说道,“这里!”

“哦?”那位年轻的仙师转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张煌几眼,摇头失笑道,“小兄弟身体安康!”

“是么?”张煌轻哼一声,指了指那几个被符水治好的难民,皱眉说道,“我猜,那位老丈本来就无恙,那位大哥的腿本来就健步如飞……”

年轻的仙师愣了愣,在打量了张煌几眼后,眼中露出几许了然之色,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过身去,继xù

喊道,“下一位。”

他,竟是不接张煌的茬?

见此张煌皱了皱眉,不悦说道,“下一位在这里!”

年轻的仙师闻言又转过头来,摇摇头再次说道,“小兄弟身体安康!”

就在这时,只见张煌从腰后拔出一柄短剑来,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一剑划破了自己的左手手心。顿时,温热的鲜血涌了出来。

“那是方才,如今,我有伤了!”目视着那年轻的仙师,张煌淡淡说道。

年轻的仙师眼中露出几许异色,正要说话,他身后冲出来一个头裹黄巾的壮汉,冲着张煌厉声喝道,“小子,你是故yì

来闹事的么?”

听闻此言,附近的难民也是纷纷指责张煌。

这时,那位年轻的仙师摆摆手劝退了众人,望着张煌微笑说道,“原来如此,小兄弟是怀疑本仙师的符水有诈,因此亲身相试,对么?”

“是又怎样?”张煌冷哼一声.

“不怎样。”年轻的仙师温文尔雅地摇了摇头。

“那……能好?”张煌晃了晃鲜血淋漓的左手。

“能好。”年轻的仙师点了点头。

说着,他重复刚才的动作,炮制了一碗符水递给张煌。

眼瞅着这位年轻仙师笃定从容的表情,张煌心中惊疑不定。

[难道说这碗符水真的能够活死人、肉白骨?不对!世上哪有这种事,我不可被他给骗了。]

想到这里,张煌一口将碗中的符水饮下。

口感告sù

他,那只是一碗普通的清水,只不过夹杂着纸灰屑而已。

然而就在下一刻,张煌骇然地感觉到体内滋生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暖流,这股暖流缓缓地延伸到了全身,旋即,他左手左心处的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止血、结疤、脱疤,本需yào

一个多月才会好的伤,竟在片刻之际愈合了。

“怎么可能……”张煌惊骇地险些将眼珠子都瞪出来,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手中的空碗。

[这符水,竟然真的能活死人、肉白骨?]

张煌心中剧震,本以为对方是招摇撞骗的骗子,却没想到,对方本事通天,比他厉害地多,多得多。

眼瞅着张煌惊愕的表情,那年轻的仙师毫不在意他之前的无力,微笑说道,“本仙师也知dào

此事惊世骇俗,再者,不止你,其实先后也有许多人质疑,不过这下,你应该相信了吧?”

“呃?嗯!”张煌连连点头,也是,亲身经lì

,他哪里还会不清楚眼前这位的厉害?

“仙……仙师怎么称呼?”

心中大震之下,张煌说话不免也有些结巴了。

可那位年轻的仙师却不在意张煌这前倨后恭的行为,稽首微笑说道,“大贤良师座下弟子,唐周是也!”

[唐周……]

张煌隐隐感觉这个名字意义重大地很,但不知为何就是想不起来,甩了甩脑袋,恭敬说道,“唐仙师,小子方才无礼冒犯,还望恕罪。”

“哪里哪里……”

客套了几句后,唐周便以要继xù

为人治病而由请张煌退后了。

不知为何,瞅着张煌离开的背影,唐周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疑惑。

“张煌兄弟,你怎么能质疑仙师呢?幸亏仙师大人有大量,不予你计较。”

一回到王大壮身边,王大壮便对张煌一通说教,神色激动异常。

“哦,是是……”

见确实是自己的失误,张煌也只能点头承认错误。

不经意间回头望了一眼唐周,却发xiàn

对方冲着自己善意一笑,并无丝毫恶意,再想到之前此人的言行,张煌顿时对唐周心生了好感。

“亏得仙师心胸宏达,不予张煌兄弟计较……算了,仙师看样子是打算布道了,张煌兄弟一道聆听吧。”

王大壮一脸激动地拉着张煌走上前去。

而同时,附近的难民也纷纷走出简陋的帐篷,朝着这边靠拢。只见这些人一个个跪倒在地,满脸激动,口称仙师,景象很是壮观。

“都坐下吧。”

望了一眼人群中的张煌,唐周微微一笑,这才张口布道。

“前些日子本仙师为诸位信徒讲述了天地之始、万物之母,今日,本仙师便代天传道,为尔等讲述天道万法……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

[咦?]

听了这段话,张煌心中泛起几分疑惑,他隐隐感觉这段话好似在哪里听过、看到过。

“……本仙师知dào

诸位信徒难以理解,不忙,待本仙师为尔等授业解惑。这段大意是说:天道,取盈余而补偿不足。而人道却不是,偏偏是取不足而供奉有余,这使得穷人愈穷,富人愈富,这可并非天道本意。……天道无情、人道不公,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刍狗何物也?祭祀所用的草扎牺牲也!起初奉若神明,而后弃如敝履。……谁能以有余奉天下呢?唯有道!即非天道、又非人道,而是无上大道,极致之道!……此大道在何处?在诸位信徒心中!心中澄明,谁都能证得那无上大道!”

附近众难民自然是听得如痴如醉,然而张煌却是听得面色呆滞。

[这……怎么会是这样解释的?]

张煌摸了摸下巴,隐隐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是却又说不上来。

不过,眼前这些位仙师的身份张煌却是心中明白。

[既然提出了‘均天下之不匀’这个口号……只有那支势力了!一支将大汉朝四百年根基都彻底挖空的势力……]

张煌深深吸了口气。

【太平道!黄巾军!】

——————————————————小雷路过————————————————————

“唐师兄,方才那个小鬼那般无礼,藐视我太平道仙术,您为何不严惩于他,反而要替他开脱?”

在张煌离去之后,一名太平道的人低声询问着唐周。

唐周微微一笑,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张煌那副脸孔来,轻笑着摆手说道,“凡人无知,为其解惑,让其成为我道宗的信徒,不正是你我的职责么?”

那名道士闻言心悦臣服,恭敬地退下了。

而就在他走后不久,唐周脸上却露出了几许莫名的笑容。

“有意思,竟然会在这里碰到……这场博弈中将会起到举足轻重作用的棋子!”

说到这里,唐周眼中又闪过一丝疑惑。

“不过奇怪了,为何初次相见,我却会对此子心生好感?怪哉……怪哉……”

第九章 拜访臧家

“老大,真……真有这种活死人肉白骨的事?”

等回到会面的客栈,将遇到的事跟李通、陈到、单福三人一说,陈到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单福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既然是首领亲身相试、亲眼所见,哪还有假?”

陈到张着嘴愣了半响,喃喃说道,“乖乖,那不是比老大还厉害?”

张煌苦笑着挠了挠头,他的确感觉有点尴尬,明明那唐周是个道行高深的奇士,可他却有眼无珠,将对方误认为是招摇撞骗的骗子,也幸亏唐周不跟他计较,否则,万一当真激起了难民的愤nù

,张煌还真说不准他是否能从那些愤nù

的难民手中逃出来。

“不过首领,小生以为,首领还是莫要与那些人交涉过深……”

在沉吟了一番后,单福较为委婉地说出了心中的建议。

张煌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到却已瞪大了眼睛,一脸愕然地问道,“为什么?那些位仙师不是好人么?”

“谁告sù

你那些人就是好人了?”单福斜着眼睛不屑反驳道。

“为无助的难民施符水,救下无数条人命,这还不是好人?”陈到气地整张脸憋得通红,若是单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大有与其拼命的架势。

眼瞅着陈到激动的模样,单福摇了摇头,略带讥讽地说道,“体健而无智,指的就是你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你们这些人呐,就只看到事情的外在……得了,小生与你解释这么多做什么?”说着,他转头望向张煌,压低声音问道,“首领想必能够理解小生的意思。”

“收揽民心,居心叵测,是么?”张煌反问道。

“一阵见血,一语中的!不愧是首领。”单福抚掌称赞了一声,然后故yì

瞥了一眼神色呆滞的陈到,这才细细剖析道:“根据首领对小生所说的那些判断,小生以为,这太平道的野心,相当大!且说一点,那些人驳斥了‘天之道’……首领,天有姓焉?”

“天还有姓?”陈到一脸古怪地瞅着单福,似乎想看看后者是否得了失心疯。

然而单福却不理睬陈到,只是凝神看着张煌。

“姓刘!”张煌沉声说道。

“不愧是首领!”单福又是敬服又是遗憾地望着张煌,敬服的是张煌想也不想也将这个问题的答案脱口而出,才思敏捷,不愧是他单福所选择的跟随对象;遗憾的是,连这种刁钻的问题都难不倒张煌,那他单福何时才能真zhèng

地成为黑羽鸦的军师,为张煌出谋划策呢?

“怎么姓刘了?怎么就姓刘了?”不理解其中深意的陈到忍不住地问道。

可能是被陈到搅得有点不耐烦了,单福没好气地说道,“废话!天子姓刘,天何以不姓刘?!你姓陈,你老子能跟本军师姓么?”

“我……去你的……”陈到气弱地骂了一句,不过倒也没好意思多说什么,谁叫他不如面前的这两位聪明呢。

见陈到总算是消停下来了,单福这才对张煌继xù

说道,“如今的天乃刘姓,然而那太平军却直言驳斥天道无情,这岂不是说,皇家无情?再者,那句‘均天下之不匀’,这可是造反之词啊!因此小生以为,这太平道居心叵测,恐有谋夺社稷之心,首领万万不可与其接触过深,否则日后恐有祸事!”

“唔……”张煌点了点头。尽管他不知为何记不清那唐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但是太平道黄巾军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心中还是清楚的。单福的话没有错,太平道黄巾军就是这个年代日后最大的反贼,在天下众心依旧有大半向着汉王室的当今,与太平道黄巾军接触过深,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单福与陈到都没有打扰张煌的沉思,这就使得墙角处那一阵梗咽的低泣难免传入了三人耳中。

“先不说太平道……”

张煌无可奈何地望向了墙角,只见在墙角,李通手捧着那一叠银票,满脸悲伤,很难想象一位独自一人杀死了三十余名灰烬山的年少豪侠,竟然会为了一叠银票悲伤至哭泣。

“财迷,你有完没完?”

也不知是注意到了张煌无可奈何的目光,还是纯粹被李通这一阵哭哭啼啼搅得心火大起,单福没好气地说道。

“你懂个屁!”满脸泪光的李通抬起头来,咬着牙恨声说道,“三百两银票啊!这可是三百两银票啊,咱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多银子,可到了咱口袋还不到十几日,三百两银票贬了十之八九,你能理解我心中的感受么?!”

张煌无力地扶了扶额头,其实他早在与王大壮闲聊的时候,就意识到银票贬值的消息会让他队伍中某个人受不了,这不,他一回到落脚的客栈,就见李通缩在墙角一阵哭嚎,哭嚎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消停。

李通什么都好,无论是武艺还是品性,都让张煌十分满yì

,但遗憾的是,这厮就是一个十足的财迷,而且还是属貔貅的,把钱看得比性命还要重yào

。一提到钱,这厮甚至会跟张煌翻脸。

前一阵子黑羽鸦顺利铲除了章县灰烬山的黄罗一伙,众人本来打算吃顿好了,然而李通这个抠门的家伙却是买了两壶酒,在章县的肉包子摊请吃了一顿,权当是庆祝,气得单福和陈到没法没法的,暗暗后悔不该叫李通这个钻到铜钱眼子就出不来的家伙管着他黑羽鸦的财政。

而如今这银子一贬值啊,可真是要了李通的性命了,茶不思饭不想,抱着那一叠银票一阵鬼哭狼嚎,简直就是魔音灌脑。

天知dào

这家伙攒这么多银子究竟想做什么。

“我真傻……”

在张煌几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李通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哭嚎道,“早在章县时,当那刘县尉拿出银票的时候,我就该意识到问题。如今这兵荒马乱的,谁认这银票啊……刘严你个混账,你可坑苦我了……”

屋内三人翻了翻白眼,心中暗暗替章县县尉刘严叫屈,没办法,谁叫李通就是这么个贪财的家伙呢。

“我真傻啊,我当时就该察觉到问题的……啊啊……”

“首领,你说两句呗?”单福给张煌使了个眼色。尽管张煌的岁数比李通还要小上一岁,但是三人对他倒是颇为服气。

张煌点了点头,他也有点受不了李通这副模样了,咳嗽一声,说道,“行了,万亿,贬值就贬值了,又不是不涨了。乱世重米粮轻财帛,你又不是不知dào

?就当个教xùn

吧,以后聪明点。再说了,这银票只不过是贬值了,又不是不能用了?说不准只是泰山这边银票贬值,其他郡县还是一样好使呢?不过,要是那些银票被你不知是唾沫还是眼泪的玩意打湿了,难以辨认了,那就不好说了。”

正在干嚎的李通闻言顿时止住了哭声,赶忙将手中银票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见此,张煌摇了摇头,没好气说道,“好了,万亿,先过来,咱先商量一下那个臧霸的事。”

“老大你打算收那个臧霸入队伍?”总算是被张煌一席话哄好的李通屁颠屁颠跑到了炕边。

张煌点点头,将他对臧霸的看法对三人说了一遍。当说到他觉得臧霸可能比李通还要陈到更厉害呢,李通倒是无大所谓,但是陈到那两道剑眉却是凝了起来。

“那可真要领教领教了……”陈到哼哼唧唧地说道。

瞅了一眼战意浓浓的陈到,单福微微摇了摇头,转头对张煌说道,“堂堂狱曹的公子,却去游侠馆舍招募食客……小生的看法与首领相似,小生也觉得此事大为蹊跷。不过既然是首领看中的,不如先去探探底子。”

“那就这样,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咱去会会那个臧霸。”

“得嘞!”

商议定了,四人便下了客栈,在街道路旁的包子摊买了几个肉包子充饥。

没办法,管着黑羽鸦财政大权的李通才刚刚受到银票贬值的重大打击,张煌等三人不觉得这个贪财如命的兄弟会舍得拿贬值的银票出来给他们大吃大喝。

不过其实嘛,就算没发生这档子事,几个人想要大吃一顿,还是不大可能,除非是碰到什么重大节日。

简单吃了几个肉包子填饱了肚子,张煌一行人便打听着来到了臧霸的家。

不得不说,臧霸的家门在泰山确实是名声响亮,随便一问,便冒出许多路人给张煌等人带路,因此,要找到臧霸的家,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

“绑绑绑——”

来到了臧府门前,单福上前敲了敲门上的铜环。

第十章 会臧霸

当单福在臧府门前敲门的时候,臧家的大公子臧霸,正与两个弟弟臧艾、臧舜在府内偏厅说话,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正在商量一件重大的紧要之事。

“大哥,你这几日去城内游侠馆舍,可有什么收获?”老二臧艾殷切地问道。

“大多都是不顶用的,就算去了也是累赘。”臧霸满脸失望地回答道。

“那怎么办?”老三臧舜听了这话不知为何脸上泛起几分惊慌,压低声音说道,“太守大人那边催得紧,咱的时日可不多了……”

“我知dào

!”臧霸狠狠地一拍桌子,打断了三兄弟的话,怒声说道,“大不了我一个人去!”

“这如何使得?”臧艾、臧舜吃了一惊。

“有什么使不得的?”臧霸眼睛一瞪,不耐烦地说道,“到了时日,我就独自一人上泰山!”

臧艾与臧舜闻言相视默然,在思忖了一会后,二人不约而同地跪倒在臧霸身前,正色说道,“既然如此,兄弟愿助大哥一臂之力!”

“你们?”臧霸脸上泛起几分惊愕,正要说话,却见臧艾脸上露出几分微笑,落地有声地说道,“大哥别忘了,那可也是我们的父亲!”

臧霸闻言为之动容,伸手扶起两个弟弟,咬咬牙恨声说道,“好!既然你们俩有这个心,咱兄弟三人就一道闯一闯泰山!”

“好!”臧艾、臧舜二人面露喜色,各自的右手与臧霸的右手紧紧攥在一起。

就在兄弟三人相互彰显血浓于水的兄弟情谊时,忽然府门传来了绑绑绑的叩门声。

臧艾心中一紧,压低声音说道,“莫不是太守大人派人来催?”

臧霸眼中露出几分厌恶之色,不悦说道,“五日之期尚未满,那厮催什么催?老二,你去看看。”

“唔。”

在臧霸的吩咐下,臧家二公子臧艾前往了府邸大门。

不多时,府门方向传来了一阵喧闹,这让臧霸心中更加烦躁。

[怎么回事?]

臧霸皱了皱眉,走出了厅堂,望向府门方向,结果没过多久,就见有四个陌生的家伙闯入了他臧家,其中一个还挟持着他的弟弟臧艾。

[来惹事的?]

臧霸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双拳捏紧,不悦地喝道,“你们四个何许人?闯入了我臧府不说,还敢挟持我的弟弟。”

话音刚落,那四人中响起一声轻笑。

“没办法,令弟说什么都要赶我们走,不得已而为之。阿到,放手!”

原来,这四个人正是张煌那一行人,挟持了臧艾的,也正是陈到。

[这人是……]

瞧见了开口说话的张煌,臧霸眼睛一亮,他哪里会认不出此人正是中午在城内游侠馆舍有过一面之缘的张煌。

“大哥,这四个家伙好生无礼!”

被陈到释fàng

后,臧艾满脸怒气地回到了臧霸身边,在想了想后,他在臧霸耳边低声补充了一句。

“大哥,这四个家伙厉害……尤其是那个粗鲁的矮个子……”

“粗鲁的矮个子……”臧霸嘀咕了一句,抬头望向张煌等人,却诧异地瞧见,李通与单福两个损友不动声色地站到了陈到身边,再加上之前就站在陈到身边的张煌,一比较之下,‘粗鲁的矮个子’这个称号,毫无争议地落到了比他们矮半个脑袋的陈到身上。

“你们这群混蛋!”陈到到底是发飙了,对着自己两个同伴一通怒喝。

也是,争强好胜的陈到最忌讳提到自己的身高问题。

[这群人……有点意思!]

见陈到、李通、单福三人打打闹闹,臧霸嘴角泛起几分笑意,收起之前眼中的敌意,抱拳说道,“几位兄弟,不知有何见教。”

话音刚落,便见陈到窜了出来,在上上下下打量了臧霸几眼后,冷哼说道,“你就是号称泰山郡内无dí

手的臧霸、臧宣高?”

臧霸闻言皱了皱眉,望了一眼张煌,却见后者依旧满脸笑容,心中愈发疑惑。

“是我,又怎样?”

“是你就好,跟我比划比划。”陈到朝着臧霸勾了勾手指。

见此,臧艾、臧舜二人心中大怒,纷纷说道,“大哥,不需理会这些人,咱还有要紧事要办,可没工夫陪这帮闲人耍。”

“……”臧霸皱着眉不说话,只是注意着张煌的表情,见他脸上始终带着善意的笑容,不像是来闹事的,心中疑惑愈来愈大。

想了有足足十息工夫,臧霸忽然深吸一口气,点头说道,“好,臧某就陪你耍几招!”

“大哥,你?”臧艾与臧舜吃惊地望着自己大哥。

臧霸好似是猜到了自己两个弟弟想说什么,抬起手,不容置疑地说道,“无妨,不过片刻工夫罢了。”

“片刻工夫?”臧霸这话到了陈到耳中,陈到顿时就恼了,冷笑着说道,“啊,不错,只要片刻工夫就好!”

臧霸也不知搭话,在深深望了一眼张煌后,将他们四人带到了府上后院的空地,那里本来是他们兄弟习武的地方。

“请!”

将陈到请到场中,臧霸抱了抱拳,问道,“敢问这位兄弟打算比试什么?”说着,他指了指身后那一排木架。

只见在那一排木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应俱全,让人不得不叹服,不愧是武家。

陈到略一犹豫,转头望向张煌,随即说道,“比试……就比试拳脚吧!”

[看来确实不是来闹事的……]

臧霸心下笃定。毕竟刀剑无眼,就算是平时的切磋比试,偶尔也不免会受伤,但如果是拳脚的话,就可以将意wài

压低到最小。

“请!”

“请!”

臧霸与陈到相互抱了一拳,算是尽了武人的礼数。

而就在下一息,只见陈到双腿一蹬,猛地窜向了臧霸,他的速度,叫臧家三兄弟大吃一惊。

[好快!]

本来有些轻敌的臧霸见此再不敢有任何分心,双腿似老树盘根,双手施为,竟是打算硬生生抗下陈到那一拳。

“砰!”

拳掌相击,陈到的拳头不出意wài

地落入了臧霸掌中,这时,二人面色均是一变。

“挡住了?”李通的眼中露出的诧异之色。

兄弟间闹归闹,不过对于陈到的武艺,李通可是极为认可的,就连他也没把握在这种情况上硬接陈到一拳,然而臧霸却做到了。

难道说,臧霸的力qì

更在陈到之上?

“并没有完全挡下……”可能是听到了李通的喃喃自语,臧舜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更正道,“若是以往,大哥肯定是用五指扣住对方拳头,叫对方难以挣脱,甚至可以顺势废对方一臂。可方才大哥却没有那么做。恐怕不是他不想,而是力所不及……”

“被阿到的拳力震麻了么?”李通眯了眯眼睛,恍然大悟地说道。

“多半是了。”臧舜点了点头。

“……”

“……”对视了一眼,李通与臧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是在和谁交谈,脸上难免感觉有些尴尬,不过倒也因此冲淡了几分之前的紧张气氛。

场外的气氛缓和了许多,然而场中陈到与臧霸的拳脚交锋却愈加激烈了,堪堪已到了拳拳到肉的地步,恐怕陈到与臧霸都没有想到,这场比试竟会花费他们这般多的力qì



就在这时,场外的张煌轻笑着喊道,“好了,就到此为止吧!”

陈到一听,当即跳出了战圈,而臧霸虽然不解,但见对方收手,他自然也不会再打下去。只是这样一来,他对张煌这等来这里的目的更加迷惑了。

“怎么样,阿到?”张煌走向陈到,口中问道。

陈到上上下下打量了臧霸几眼,虽然眼中尚且有几分不服气,不过倒也光棍地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是他的话,我没意见。”说着,他转头望向臧霸,正色说道,“今日没能分出胜负,你我日后再较量!”

[日后再较量?]

臧霸听得心中疑惑,正要询问,却见张煌已走到了他面前,微笑着说道,“臧大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等到屋里详谈如何?”

臧霸闻言心中一凛,虽然不知张煌要跟他商量什么,但也意识到,必定是什么大事。

“既然如此,诸位兄弟且随我到偏厅详谈,请!”

“请!”

一刻辰后,臧霸请张煌四人在偏厅坐定,张煌也不隐瞒,终于说出了他们此行的目的,邀请臧霸加入他们黑羽鸦的事。

这令臧霸有些哭笑不得,他原以为还是什么更加重大的事呢,却没想到张煌等人是打算邀请他加入他们的义军。

说实话,作为泰山首屈一指的武家,不乏有当地还是外来的义军邀请臧霸加入其中,但是却都被臧霸给拒绝了。

想想也是,像义军这种要根基没根基,要前程没前程的民间队伍,怎么可能会吸引到出身武家的臧霸?更何况还是给人当小弟。要知dào

,他臧霸在泰山怎么说也算是众多健儿中的佼佼者,凭什么丢下家族不顾去跟随张煌?

想到这里,臧霸摇头拒绝道,“张首领的好意臧某心领,我臧家虽谈不上什么名门,但怎么说也算是武家一脉,臧某平生心愿便是兴旺家族,至于贵军,不感兴趣。”

“先别急着拒绝。”张煌闻言倒也不恼,依旧笑着说道,“对你,我黑羽鸦势在必得……这样吧,做个交yì

如何?”

“什么交yì

?”臧霸满脸疑惑。

只见张煌凑过头来,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助你剿灭了泰山贼,而你,就加入我黑羽鸦!你很想除掉泰山贼,不是么?”

此言一出,臧霸满脸骇然之色,目不转睛地盯着张煌。

[他……怎么会知dào

?]

第十一章 第五鸦:臧霸

“你……你怎么知dào

我打算除掉泰山贼?”

臧霸用他那鹰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张煌,不可否认,他不愧是泰山一方首屈一指的武家健儿,单论气势,远胜李通与陈到二人。

只可惜,在这份威压下,张煌的目光依旧澄清明朗,他并不说话,只是直直地望着臧霸的双目。

两人对视了有足足有数十息工夫,然而最终却反而还是臧霸败下阵来,毕竟他实在摸不透张煌心中的想法。

语气一软,臧霸只要用询问的语气再次问道,“你怎么会知dào

这件事?城内应该还未传开才是。”

见臧霸的语气不再向适才那样咄咄逼人,张煌这才开口,轻笑着说道,“其实我也是猜的。”

“猜的?”臧霸一脸吃惊。

“对呀!大公子到游侠馆舍招募食客,说明大公子这会儿急需人手,然而,大公子乃堂堂泰山城狱曹的公子,身份显赫,平日里身边难道会缺少使唤的人手么?何许要大公子到城内的游侠馆舍招募那些散兵游勇作为食客?再者,张某又听说,令尊大人不知为何与这泰山太守何应发生了争执,被何应以以下犯上的罪名收监……”

“……”听闻此言,臧霸一双虎目微微一颤。

见此,张煌轻笑一声,继xù

说道,“令尊大人被关押,大公子紧忙招募食客,对此张某有两个判断:其一,大公子深恨太守何应,打算聚集豪侠将令尊大人劫救出来。不过,倘若真是这样的话,大公子应该不会打草惊蛇,在城内的游侠馆舍招募食客,免得太守何应察觉此事。因此,这条应该不太可能。这样想想,大公子招募食客,并要求食客能打擅斗的目的,恐怕也只有另外一个了,那就是,大公子打算剿灭泰山贼。”

臧霸眼中露出几分诧异,反问道,“就不可能我招收食客只是为了秋猎么?”

张煌听了哈哈一笑,摇头说道,“倘若令尊大人身陷牢狱,而大公子却还只想着打猎作乐,那张某只能自认是看走了眼。我这黑羽鸦,也不会有大公子一席之地!”

最后一句,张煌说得斩钉截铁,只听得臧霸面色微变。

良久,臧霸长长叹了口气,点点头服输道,“臧霸原本自持过人,却不想小觑了天下年轻健儿。张首领猜得不错,我确实与太守何应立下了约定,倘若我能剿灭泰山贼,何应便释fàng

我父。前几日,我便是为此事在游侠馆舍招募食客,希望能得到一些助力,只可惜……”说到这里,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张煌等人,眼中不免微微有些火热。

而张煌仿佛是猜到了臧霸心中所想,笑着说道,“这样吧,大公子先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知我等,要让张某有个头绪。”

“好!”臧霸略一沉吟,便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sù

了张煌四人:“家父姓臧讳戒,乃此泰山县狱曹,据公守法,为县民所爱戴。去年,天下大旱,各方难民逃难而来,蜂聚泰山。可我泰山县县仓的存粮却不足以供应如此数量的难民。因此,城内爆fā

了难民与本地居民的争斗。何应作为泰山太守,自然是袒护本地百姓,叫其妻舅,县尉王虎带着两百县兵镇压难民暴动。那件事中,死了不少人……”

张煌闻言唏嘘不已,脑海中不禁又回想起了王大壮的话,心说怪不得难民与本地居民井水不犯河水,互无往来,原来早在去年便爆fā

过矛盾。

“……何应偏袒了本地居民,这让难民们不能接受,其中有一拨人愤然离城,占据了泰山,开始抢掠泰山附近的富豪商家。这让何应十分不喜,派妻舅王虎点县兵围剿泰山贼,却不想屡战屡败,致使泰山贼坐大,逐渐危及到泰山四邻。泰安、邬县、章丘,接连受害。最后,这件事被捅到了徐州府。州府勃然大怒,勒令何应剿灭泰山贼,倘若剿贼不利,便削官受刑。

何应大为惧怕,联合受害的泰安、邬县、章丘,先后起县兵三回征讨泰山贼,每回都动用了上千人手。然而那泰山贼却也知dào

厉害,见官兵气势汹汹,他们便销声匿迹了,藏入泰山深处,致使何应每回都无功而返。

州府那边催得紧,泰山贼又藏匿不出,何应无计可施之下,便起了异心:竟主张用牢狱内的囚犯冒名顶替,押解至徐州府,作为泰山贼杀头示众。本来,若那些是无恶不作的待死囚犯也就罢了,可狱中那些囚犯,大多是因上次与本地居民起争执而下狱的难民,甚至于,那何应为了谎报战绩、安抚徐州府,于入夜偷偷派人抓捕城内难民,投入狱中,只等着将这些人一并押解至徐州府砍头。

家父乃狱曹,岂会不知此事?因为刚正,不予此事,与何应据理争论,何应一怒之下,便诬陷家父与泰山贼暗通曲款,将家父抓入了大牢。”

“好狗贼!”李通与陈到听到这里面色大怒,忍不住怒骂出声。

臧霸感激地望了一眼李通与陈到,继xù

说道,“我听说此事后,便到府衙与何应理论。何应自知理亏,但又不肯放人。因此,我与何应约定:若是我剿灭了泰山贼,那何应便释fàng

家父,与牢狱一并无辜人员。”

“原来如此……”单福恍然大悟,但眉宇间依旧有几分疑色,皱皱眉低声说道,“虽得大公子解惑,不过小生总感觉有点不对劲……按理说来,大公子若除掉了泰山贼,与那何应也有诸多好处,为何何应不派县兵相助?莫非此人刻意刁难,并不希望臧大公子成功?”

臧霸闻言苦笑说道,“那倒不至于,多半是何应并不觉得我能够剿灭泰山贼。”说到这里,他望向张煌,毫不隐瞒地说道,“不瞒几位,我已打探过,泰山贼贼首叫做徐巽,本来是钜平县的县尉,因县里遭遇大旱颗粒无收,因此带领当地县民投奔泰山,却不想在泰山因救济米粮一事与太守何应发生争执,一怒之下反上泰山,他手底下的贼寇,其中有大半是钜平县的县兵,绝非乌合之众……因此,我也没多大把握啊。不过为了父亲,纵然是龙潭虎穴又如何?”

“说得好!”陈到在与臧霸比试过武艺后,本来就对他心生好感,如今一听这话,当即忍不住对张煌说道,“老大,这件事我们义不容辞,非帮不可啊!”

“要你替我做主?”张煌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陈到,旋即将目光投向臧霸,轻笑说道,“我的话,早已经摆明了,就看臧大公子如何决定了。”

“你威胁我?”臧霸闻言有些不悦。

“这是威胁?”张煌哈哈一笑,正色说道,“臧大公子,连你都觉得那泰山贼棘手,恐此行有去无回。你与我等非亲非故,我们为何要赔上身家性命帮zhù

你?”

“这个……”臧霸面色一滞,默然不语。

[对啊,非亲非故的,人家凭什么就要出手相助呢?]

想到这里,臧霸不觉有些气馁,先前聚拢的气势顿时一泻千里。

旁边,陈到有些看不过去了,有些不满地说道,“老大,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吧?我黑羽鸦的宗旨不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么?大义所驱,义不容辞,这不是老大你的原话么?”

张煌闻言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人家做儿子的只是去救自己父亲这才打算谋诛泰山贼,又不是单纯为了乡邻,这算什么大义?”

“这个……”陈到顿时哑口无言。

在他身旁,单福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张煌与臧霸。

[首领这是在打压臧霸身为武家臧氏一脉少主的优越感么?嘿!]

单福心下暗笑不已。

不过话说回来,仅看适才臧霸在听说他们黑羽鸦这支义军时眼中下意识浮现出的轻蔑,单福便知dào

若是不将臧霸这股优越感打压下去,就算臧霸最终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恐怕也很难真zhèng

融入其中。

与其日后闹得兄弟不合,意见相左,倒不如先小人后君子,将臧霸这份优越感彻底打压下去。

而李通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似笑非笑地望着臧霸并不说话。

臧霸不觉有些惭愧,毕竟之前他还有些气愤张煌的话,但是在听张煌说出那番话后,他却无言以对。

[不错,我只是为了救出被关押的父亲,这才不得已要去谋取泰山贼,这原本就谈不上是什么大义之举,凭什么一定要对方陪我共赴生死?]

想到这里,臧霸苦笑一声。

而就在这时,却听张煌继xù

说道,“眼下,我们没有必要一定要助你,不过……”说着,他抬头望向张煌,诚恳而真挚地说道,“倘若你成为了我黑羽鸦的一员,变成了我们的兄弟,那么……为了自己的兄弟,我们甘愿与兄弟共赴生死,不离不弃,纵然前方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

臧霸的双眼猛地睁大了,因为在听到张煌这番话后,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不自觉地剧烈跳动起来,仿佛有一股暖流游遍全身,让他感觉好生舒爽。

深深吸了口气,臧霸对上了张煌那双真挚的双目。

“霸……欠诸位兄弟一个人情!”

第十二章 谋除贼首

“霸……欠诸位兄弟一个人情!”

五只右手合在一起,宣告了黑羽鸦新成员臧霸的加入。那场面,臧艾与臧舜直感觉心底莫名地亢奋。

“老二、老三,准bèi

一些膳食。”

臧霸吩咐两个弟弟准bèi

饭菜。毕竟他已成为了黑羽鸦的一员,就算不是,他作为东家,也理所应当款待张煌四人。

不过张煌却抬手阻止了臧艾与臧舜,正色说道,“吃食不急,我等先来谋划一下如何谋取徐巽。”

见张煌如此心紧自己父亲的事,臧霸心中无比感动。

于是,七个人就在屋内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商议如何谋取泰山贼。毕竟他们只有七个人,而泰山贼却有数百人之众,一个不好那就是倾覆之祸,不容众人不细细谋划。

“宣高,先说说你的计划。”张煌先点了臧霸,在他看来,臧霸既然在数天前就开始谋划此事,想必已经有他自己的主意。

遗憾的是,如今的臧霸还只是一只雏鸟,闻言愣了愣,吞吞吐吐地说道,“若没有你们,我是这样想的:我与我两位兄弟一起上山,今日杀几个,明日杀几个,总会逐渐削弱泰山贼的实力,最终将其连根拔起……”

听了这话,张煌大跌眼镜,在苦笑一声后,便将目光投向了单福。

注意到了张煌的眼神示意,单福朝着臧霸拱了拱手,摇头说道,“既然你已答yīng

入我黑羽鸦,那么本军师便直呼你表字。宣高,你说今日杀几个,明日杀几个,终有一日会将泰山贼铲除,那你可曾想过,就算头几天被你得逞,叫你杀了数十泰山贼,可之后呢?泰山贼在察觉此事后,必定会严加防范,岂会给你可趁之机?眼下你唯一的优势,在于泰山贼并不知dào

你要谋划着赚他们,此乃先机,而你却说今日杀几个、明日杀几个,白白叫这先机丧尽,这不可取!”

“这个……”臧霸心中一震,恍然大悟之余愕然问道,“那……那怎么办?”

单福用手指敲了敲桌板,压低声音说道,“本军师以为,应当擒贼先擒王!泰山贼实力不容小觑,据你所言贼兵有大半是曾经的钜平县县兵,因此我想短时间内,我们几个恐怕难以将其全部铲除,反而有可能会被对方所牵制。与其如此,倒不如直取贼首徐巽!所谓树倒猢狲散,若是徐巽被我等所杀,其余贼子群龙无首,岂不是更加容易对付?再者,徐巽乃泰山贼之首,他的人头,或许能换令尊大人脱离牢笼。谋徐巽一人,与谋泰山贼数百人,孰难孰易耶?”

“自然是谋徐巽一人易也!”听单福这一席分析,臧霸茅塞顿开,不住地用惊讶的眼神打量着单福。

单福自然注意到了臧霸敬佩的目光,心中十分得yì

,继xù

说道,“如何谋诛徐巽呢?本军师这里有条计策……”说着,他便将他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sù

了众人。

“这条计……好!”臧霸吃惊地望着单福,他再一次地深刻体会到,他所加入的黑羽鸦,纵然今日还是籍籍无名,但其中成员却绝非寻常之辈,不可以常理度之。

但让臧霸感觉纳闷的是,明明单福提出的计谋是那样的巧妙,但是张煌、陈到、李通三人却依旧是表情平淡。

这个疑惑,一直到几日后臧霸这才明白过来。

“那就姑且照大福的计划行事吧。”作为黑羽鸦的首领,张煌最终敲定了此事,但是在分派任务之前,他却将臧艾与臧舜叫了过来,说道,“这次去,二公子与三公子就不必与我们一起行动了,两位公子且盯着泰山府衙,若是有什么事发生,出城告知我们。”

“这……”臧艾与臧舜闻言愣住了,下意识地望向臧霸。

“听首领的。”臧霸点头示意道。

臧艾与臧舜点点头。

[果然,首领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旁边,单福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分派任务完毕,张煌、陈到、单福、李通、臧霸五人便悄悄离开了泰山城,在城外分作两拨,按照单福的计划分头行事。其中,臧霸与单福、陈到为一拨,张煌与李通为一拨。

且不说张煌与李通,且说臧霸三人离开了泰山后,他们径直上了泰山。

泰山,素有‘五岳独尊’、‘天下第一山’之称,气势雄伟磅礴。其风景以壮丽著称,山势重叠、形体厚重,苍松、巨石罗列于山峦,云烟迷雾,雄厚中兼有明丽,毋庸置疑是青州难得的奇观。

而正因为泰山地形构造十分复杂,使得泰山贼在这里如虎生双翅,岂是千余人手就能围住的?说真格的,那泰山太守何应若是不派个数万人手,实在很难将这里团团包围。如此到也难怪泰山贼首徐巽丝毫不畏惧何应联合附近几个县城派兵围剿。

臧霸、单福、陈到三人沿着崎岖的山道登上了泰山。

眼瞅着四周一眼望不到边的乱石苍松,臧霸忍不住问道,“大福,你说咱先抓几个泰山贼的喽喽,然而泰山东西四百里,南北百余里,贯穿泰安、济南、莱芜三县,咱区区三个人,想要在这么大的地方抓住几个泰山寇喽喽,无异于大海捞针,这可如何是好?”

走在前头的单福闻言额角抽搐了几下,回过头来笑眯眯地说道,“宣高,不只是你有表字,本军师也有表字‘元直’。请称呼小生为军师,再不济也请直呼小生表字元直。”

臧霸愣了愣,诧异问道:“不是叫大福么?那老大他……”说到这里,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本能地从单福笑眯眯的表情从看到了某些让他从心底里感觉毛骨悚然的情绪。

“怎么回事?”臧霸私下偷偷地询问陈到。

陈到瞥了一眼单福那萧索的背影,撇撇嘴说道,“还不是那家伙自己出的馊主意,说什么既然是兄弟,互称表字也显得不够亲近,非要给起什么绰号,这下好了,首领给人起绰号的能耐,那可是……总之你日后会见识到的。”说着,他怜悯地拍了拍臧霸肩膀,一脸你必定也有此一劫的表情。

“首领给起绰号?你们几个都有?”臧霸心中有种别样的感觉,毕竟他可从未经lì

过这些。

“是啊。”陈到嘿嘿一笑,幸灾乐祸地说道,“李通因为贪财,被叫做‘财迷’、‘万亿’,单福仗着他念过几年书,整日在我们面前满口之乎者也,老大就给起了绰号‘书呆子’,‘百谋不中半吊子军师’,不过单福最恨的还是‘大福’……”

“为什么叫大福?”臧霸一脸好奇,眨着眼睛愕然问道,“不会就是因为单福名字里带个福吧?”

“不然你以为呢?”陈到翻了翻白眼。

臧霸哭笑不得,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好奇问道,“那你呢?老大给起什么绰号?”

陈到闻言顿时满脸涨红,怎么也不吭声,直到臧霸几番追问,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吐出两个字。

“秃子……”

“噗——”臧霸险些被自己一口唾沫呛死,又是哭笑不得又是惊愕不已地问道,“为什么?”

陈到仿佛苍老了十几岁,喃喃叹了口气说道,“因为我表字叔至……”

“叔至?那又怎么样?”

“叔至、秃子……很像,对不对?”

“这样啊,我还以为……”臧霸那时正下意识瞅着陈到额前的头发,因为陈到的大额头明显要比其他人宽上许多。

“你以为什么?”陈到似乎是注意到了臧霸的目光,眯了眯眼睛,眼中露出了类似方才单福的可怕神色。

“没……没……”臧霸这才反应过来,连连摇头,不过他心中倒是已经有了几分明悟,只是没敢对陈到直说罢了。

陈到终归是没有发作,在轻哼一声后,压低声音说道,“凡是入我黑羽鸦的弟兄,都必须经老大起个绰号才算是正式成为队中的弟兄,这已经成为了我黑羽鸦的传统了。你,也逃不了。”

臧霸愣住了,他这才想起自己如今也已是黑羽鸦的一员,日后势必难以逃过这一劫。

这么一想,他顿时满头冷汗。毕竟他可不想像陈到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儿却被起了那么一个绰号。

“祈祷吧。祈祷给你起绰号的时候,老大的想法会正常点……”

丢下一句话,陈到自顾自地走远了,那充满哀怨的语气,唬地臧霸浑身一个激灵。

忽然,前方的单福做了一个手势:有动静。

陈到与臧霸下意识地埋身到了乱草丛中,悄悄地移动到单福身边。

“怎么了?”陈到压低声音询问道。

只见单福早已收起了方才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一脸凝重地朝着前方努了努嘴,低声说道,“看前面。”

臧霸与陈到抬头一瞧,猛然瞧见在前方不远的树后,隐约露出一杆长枪,左右摇晃着。

原来在那棵树的背后,有一个年纪与臧霸陈到相仿的少年,正枕着脑袋躺在地上,嘴里还用埋怨语气嘀咕着。

“巡山,巡山,屁个人影都没,有什么好巡的?那群老东西,仗着自己资格老,敢那么对老子说话,待日后老子发达了,非叫他们好kàn

不可!”

[原来是个偷懒的巡山喽喽……]

单福、臧霸、陈到三人对视一眼,猫着腰悄悄潜了过去,在靠近那少年时,骤然发难,一下子就将对方给制服了。

可怜那巡山小喽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陈到反制了双手,压制在了地上。

“嘘,别喊,可别喊。”见这小喽喽张口要喊,单福蹲了下来,拿出一把小刀在对方嘴边比划着,笑眯眯地说道,“小生呀得了个怪病,最忌讳有人在小生耳边大喊大叫,你可千万别这么做哦,要不然小生的怪病发作,会忍不住把你的舌头给拔出来……你叫什么?”

“昌豨……”

小喽喽心惊胆战,怯生生地回道。

【注:昌豨,臧霸手下泰山四寇之一,因降曹后反复无常、屡次叛乱,最终被曹将于禁率兵击杀。】

第十三章 谋诛贼首(二)

“这就好,小生也不是不能沟通的,既然昌豨兄弟这么合zuò

,那么咱就好好来谈谈。阿到,先放开他。”

见昌豨如此合zuò

,不喊不叫,单福放下心来,笑眯眯地说道。同时,他示意陈到慢慢将昌豨放开。

昌豨满脸惊恐地打量着四周那围着自己的三人,也不敢有所轻举妄动,慢慢地爬起身坐在地上,不安地问道,“谈……谈什么?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可知我是谁?”

“昌豨兄弟方才已经报出名字了呀!”单福毫不理会昌豨那色厉内荏的恐xià

,依旧笑眯眯地说道。

昌豨一见面色涨地通红,压低声音沉声说道,“我昌豨可是泰山军的!”

“然后呢?”单福微笑着反问道。

昌豨见此面色微变,还没反应过来,却见陈到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寒声说道,“泰山军?泰山贼吧?!我们要杀的就是你泰山贼!可别逼我……”说着,他拔出腰后的匕首架在了昌豨的脖子上。

感觉到脖子处凉飕飕的一片,昌豨吓得全身瘫软在地。而陈到为了要配合单福,故yì

稍稍用了用力,顿时,他手中的短剑剑刃便割破了昌豨脖子处的皮,一丝鲜血渗了出来。

忽然,陈到好似嗅到了什么,抽了抽鼻子,一脸疑惑嘀咕道,“什么味?怪骚的……”

“……”臧霸不说话,只是冷冷望着昌豨两股间那莫名其妙的湿迹,双眉不自觉地便皱紧了。

[这小子原来这么胆小,竟然被阿到吓得**了?]

单福心下倍感好笑,不过大局为重,他也只装作没有瞧见,揽过昌豨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说道,“小生这位兄弟性格比较鲁莽点,其实昌豨兄弟与我们无冤无仇的,我们也没有必要害昌豨兄弟你的性命,对吧?”

一听这话,昌豨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止不住地连连点头。

“不过嘛……”拖了拖长音,单福瞧了一眼昌豨,笑呵呵地说道,“要我们放了昌豨兄弟你也可以,只要昌豨兄弟能告sù

我们我们想知dào

的一些东西,小生保证,一根寒毛也不会伤到昌豨兄弟你。”

“当、当真?”昌豨依旧有些怀疑地望着单福。

见此,陈到冷哼一声,寒声恐xià

道,“你以为你有选择的余地么?”

瞧见陈到发怒,昌豨心中更是惶恐,连忙说道,“几位大哥有什么想知dào

的,我一定坦言相告,决不隐瞒。”

“很好。”单福满yì

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昌豨的肩膀,忽而问道,“告sù

我们,你泰山贼的主寨在何处?”

“主寨……”昌豨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望着单福,愕然问道,“你……你们想做什么?”

单福微笑不语,旁边陈到瞧见,一脚踹在昌豨背上,低声喝道,“叫你说就说,废话什么?!信不信我一刀子捅了你?”

“我说,我说。”昌豨连忙手指了一个方向,说道,“沿着这条山道,右拐、右拐,在第三个岔道选中间那条路,就到了我们泰山……贼的主寨。”

单福抬头望了一眼昌豨所指的方向,旋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昌豨。

眼瞅着单福那难以琢磨的神色,昌豨吓得额头冷汗直冒,颤声说道,“我……我已经说了,你……你们可要信守承诺。”

旁边,臧霸注意到了单福的眼神,生怕单福为了不打草惊蛇惊动其余泰山贼,出尔反尔杀了昌豨,咳嗽一声,提醒道,“军师,既然这家伙已经说了,就放了他吧。”

“急什么?谁能保证他说的是真的?”单福微微一笑,拍了拍昌豨肩膀,轻声说道,“咱兄弟几个记不住道,还是请昌豨兄弟带我们一程吧。”

昌豨闻言面色微变,低着头思忖了一下,眼珠微微一转,抬起头,点头说道,“好,我带你们去。不过到了那里,你们可要信守承诺。”

尽管单福并未真切地看到昌豨的表情,但他仿佛已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摆摆手笑着说道,“不忙。昌豨兄弟信得过我们,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小生却信不过昌豨兄弟呐,万一昌豨兄弟故yì

将我们引到人多的地方,那岂不是……”

昌豨的脸色微微变地苍白,瞠目结舌,不难猜测,他方才心中多半有个念头,结结巴巴说道,“那……那怎么办?”

“昌豨兄弟别急,小生这里倒是有个主意。”说着,单福望了一眼四下,意有所指地说道,“这么大一片山林,小生以为绝不只有昌豨兄弟一人巡山吧?”

昌豨哪里猜得到单福心中所想,点头说道,“是,还有两个弟兄……”

“那好。”单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压低声音说道,“且劳烦昌豨兄弟将他们叫过来,并助我们将其拿下……这样,小生便能信得过昌豨兄弟了。”

[这哪里是你能信得过我了?分明是我有把柄在你手上了……]

昌豨听闻此言顿时面色惨白,呆滞当场。

当他反应过来时,他面前脚下却已有两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被绳索绑成了粽子,正对着他破口大骂。

“昌豨,你竟然背叛徐头领,勾结外人赚我们性命?!”

“昌豨,你不得好死!”

“我……”昌豨茫然地望着自己的双手,脸上满是骇然之色。

忽然,他一咬牙,心中泛起几分杀机,转头对单福说道,“单先生,若是我杀了这两人,你们便可以信得过我了吧?”

听了这话,单福、臧霸、陈到三分纷纷皱眉,而那两名泰山贼巡山喽喽则是面色猛变,更是破口大骂。

[那岂不是便宜了你?]

单福心下冷笑一声,脸上却露出丝毫端倪,摇头说道,“这两人本军师还有大用,不可杀害。不过昌豨兄弟的诚意,小生已经收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毫不理会地上两名同伴的骂声,昌豨点头赔笑。

然而下一息,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既然昌豨兄弟与我们已成了朋友,那么,昌豨能够能否再帮朋友一个忙呢?”

“您……您说……”

“这件事很简单的,”指了指地上两个被绑成粽子的泰山贼喽喽,单福笑眯眯地说道,“还请昌豨兄弟故技重施……”

昌豨闻言面色顿变,脸上亦泛起了浓浓怒色,见臧霸与陈到与自己离得有些远,恨声说道,“单先生可别欺人太甚!”

岂料单福表情丝毫不变,依旧笑眯眯地说道,“昌豨兄弟不答yīng

也没事,小生按照约定让你离开,不过嘛……”

“不过什么?”

“不过这两人……”指了指地上那两个已被陈到用布条塞住嘴的泰山贼喽喽,单福很是阴险地笑道,“小生也会一并释fàng

!”

昌豨的脸顿时就白了,想想也知dào

,要是那两人安然无恙地回到山寨,纵观泰山之大,又岂能还有他昌豨的立足之地?

贪生怕死、出卖弟兄,仅这两条,就足以令他遭到众多泰山贼的鄙夷,甚至连性命都要葬送。

“我……我做……”

满心忌惮地望了一眼单福,昌豨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望着此人离去的背影,臧霸心中对单福佩服地五体投地。

[怪不得此人会是我黑羽鸦的军师……]

想到这里,臧霸对单福也愈加尊敬,问道,“军师,眼下我们该怎么做?”

单福思忖了一下,低声说道,“按照计划,我们徐徐抓捕泰山贼,待首领打入泰山贼内部,我等再里应外合……阿到,为了谨慎起见,你去盯着那个昌豨。”

“唔!”

陈到离开了,而单福则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仔细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见此,臧霸也不敢打扰,闲着没事,他在那两个泰山贼喽喽的身边坐了下来。相比较贪生怕死、出卖兄弟的昌豨,反而是这两个生死关头犹破口大骂的硬骨头,更能博得臧霸的好感。

“我们不会加害两位,不过,也请两位也莫要令臧某难做。”说着,臧霸取下了那两个泰山贼喽喽口中的布条,和颜悦色地问道,“两位怎么称呼?”

那两个被绳索绑成粽子的泰山贼喽喽对视一眼,冷哼一声。

“吴敦!”

“尹礼!”

【注:吴敦,臧霸手下泰山四寇之一,后随臧霸投曹操,任东莞太守。】

【注:尹礼,臧霸手下泰山四寇之一,后随臧霸投曹操,任利城太守。】

“原来是吴敦、尹礼两位兄弟,方才臧霸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那名为吴敦的少年冷哼一声,不屑说道,“少废话,要杀变杀,小爷若是皱一皱眉,就不算英雄好……等会,你叫什么?”

“臧、臧霸?”另一位名为尹礼的少年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骇然说道,“你就是泰山豪少臧霸、臧宣高?”

“正是臧某。”臧霸苦笑着点了点头。

吴敦、尹礼二人对视一眼,语气顿时和善了几分。

“臧大少为何与我泰山军为难?据吴敦所知,我泰山军的头头们,都十分敬重令尊臧狱曹的……”

“唉,一言难尽啊……”臧霸叹息着摇了摇头。

“愿闻其详!”尹礼好奇问道。

“此事皆因家父与泰山太守何应不和……”

可能是闲着没事,臧霸遂将其父臧戒如何与泰山太守何应交恶一事原原本本地告sù

了吴敦与尹礼二人,只听得二人气愤填膺。

而另外一边,张煌领着李通正堂而皇之地走在泰山山道上……

第十四章 谋诛贼首(三)

“老大,你到底知不知dào

泰山贼的主寨究竟在哪啊?”

就当单福巧施妙计控zhì

了昌豨,叫此人不得不听从他命令的时候,在泰山山南的某一处,李通面对着崎岖难行的山路,忍不住抱怨出声。

“泰山军。”走在前面的张煌出声更正道。

李通愣了愣,这才醒悟到自己一个称呼就可能令整个计划付之流水,连忙改了口,唉声叹息地说道,“照咱们这样瞎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泰山贼的主寨啊?”

“急什么?”张煌笑着安抚道,“泰山军的主寨,我大致有点头绪。”

听了这话李通愣了愣,惊愕问道,“老大知dào

?”

“猜的。”张煌抬头望了一眼高不见顶的泰山山峰,徐徐解释道,“那徐巽原本钜平县县尉,能坐上县尉这个位置,怎么可能没有真本领?要是他傻啦吧唧地随便挑了个地方立下主寨,那就算是我看走眼了……”

“老大的意思是……”

“徐巽必定会挑一个占据地利、易守难攻的位置立寨。”说着,张煌顿了顿,继xù

说道,“泰山军的主寨不可能会立在山脚,因为这样立寨,无异于舍弃了泰山这天然的险峻;也不可能是在山顶,泰山群峰最高可达到数百丈,这些地方空气稀薄,不利于居住。因此,我可以断定,泰山军的主寨,必定是在泰山半山腰,某个隐蔽而易守难攻的地方。”

“不愧是老大……不过这泰山连绵数百里,就算知dào

是半山腰,找起来也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我还没说完呢,急什么?”张煌好笑地望了眼李通,沉声说道,“那徐巽是因为与泰山太守何应交恶,一怒之下反上了泰山,此后两人的恩怨持续升温,虽然只听说何应频频联合附近几个县,聚集兵力围剿徐巽,但是,不可否定徐巽就没有报复之心。若是侥幸被我猜中,那么泰山军的主寨,多半会在泰山县境内,因为这样一来,徐巽才能时时刻刻监视何应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伺机报复。”

“老大接着说。”李通来了兴致,连声催促张煌说出下文。

“而泰山县在泰山的西侧,因此,泰山军的主寨也应该在西侧,因为只有这样,徐巽才能借助泰山高地势的优势,窥探到泰山县的情况。”

“嗯嗯。”

“不过,徐巽应该也会防着何应,毕竟他手底下只有数百人,比不过身为一地太守的何应,何应随时可以调附近的县兵联合围剿徐巽,甚至能够向徐州请援,但是徐巽手底下那数百兵,却是死伤一个就少一个,如果徐巽聪明的话,就不会选择与何应硬碰硬,因此他主寨一定会建在一个隐秘的位置。而泰山多乱石苍松,这些东西间隔很大,谈不上隐蔽,除非是大片的苍松林……”

“……”

“一般高山,山北阴冷,而山南温热,多巨木,因此,徐巽的主寨,多半在泰山西南的苍松林中……”这到这里,张煌朝着山道悬崖边走了几步,隔着山涧眺望对面的山峦,忽然,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远处两座山峰凹谷间的一片苍松林。隐约可见,那片苍松林中好似有些非自然的木质结构建筑,在大片苍松林的掩护下若影若现。

“找到了。”张煌的嘴角微微泛起几分笑意。

李通目瞪口呆地见证着这一幕,良久这才长长吐了口气,喃喃说道,“不愧是咱黑羽鸦的老大,这份见识,可不是那个半吊子书生可比的。”

“你说大福啊?”张煌笑了笑,随即很认真地说道,“万亿你可别小看了大福,大福以前所学的,那可是兵谋一脉正统的兵法,只不过他心浮气躁,学业不精而已。”

“反正他的计划没几个顺利实施的。”撇了撇嘴,李通耸耸肩叹息道,“‘百谋不中半吊子军师’,老大给他起的绰号简直神了,这次啊,还保不定什么时候咱就被他给坑了。”

听了这话,张煌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己的事自己清楚,别看这次轻轻松松就找到了泰山贼的主寨,但是这并不妨碍张煌清楚认识到自己的缺点:好谋无断。

所谓好谋无断,简单地说张煌能在面临困难时想到数种、甚至是数十种的解决办法,但是说到要真zhèng

实行哪一种,他却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最佳的选择。

一般越是追求完美的人就越发有这个不好的习惯,因为他们的潜意识太追求完美,因此反而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急智、好谋,却无断,像张煌这样的人在历史中可不少见,如果能给张煌一个善于断谋的下属,那么,这个组合甚至能在整个天下都大放异彩。

但遗憾的是,单福这位历史中的名军师眼下比张煌还要不堪,且不说他们现在都属于好谋无断的一类人,至少张煌的计谋偶尔还有验证的时候,可是单福,说起来也奇怪了,明明每次想出的计策都十分巧妙,但也不知怎么着,次次都在关键时候事与愿违,以至于到现在,单福还没有一个计划是从头到尾顺利实施的,总是莫名其妙地会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这件疑惑一直困扰着张煌、单福以及黑羽鸦的其他成员。

军师啊,这可是能够决定一股势力胜败的决定性人物,有时候比他所效忠的对象还要重yào

,而显然,如今的单福还并不能担当起军师这个至关重yào

的职务。

不过就眼下的黑羽鸦而言,又还能有谁比单福更适合这个位置呢?毕竟单福的才智是张煌都认可的,至于陈到以及李通……呵呵,张煌不敢想象他们俩作为黑羽鸦军师的日子会是怎样一种景象。

[慢慢来吧。慢慢地,大伙儿都会变强的……]

瞥了一眼依旧嘀嘀咕咕埋汰单福的李通,张煌心下暗暗说道。

各怀着心事,张煌与李通朝着泰山贼主寨所在的那片苍松林而去。

不可否认,徐巽所选的地方确实是易守难攻,左逢山峦右逢岭、北有断崖南有涧,在张煌看来,除非何应狠心,不惜陪上整个泰山,放火烧徐巽的山寨,否则,就算是何应聚集附近几个县的县兵,找到并且攻到这里,恐怕也难以攻克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的徐巽。

[怪不得泰山寇患不断,官兵屡次不能尽全功,实在是这泰山太过于险峻了……]

走在崎岖的山中小道上,张煌一边将路线记在心中,一边暗自嘀咕道。

忽然,走在后面的李通也不知是注意到了什么,向前急行了几步,压低声音说道,“老大,有人……”

“唔。”此时张煌也已停下了脚步,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四周。

在这里会碰到泰山贼的巡山喽喽,这种事张煌早有预料,因此倒也不觉得yì

wài

,毕竟他们这是朝着人家主寨去的,除非泰山贼个个都是睁眼瞎,否则,迟早会发xiàn

他们的。

而这,恰恰也正是张煌的目的。

“人数似乎不少啊……”

一阵徐徐的山风吹来,吹地附近的苍松飒飒作响。隐约间,山风中好似带着别的什么异样的声音。

“咔嚓——”那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簌簌——”那是松针被践踏的声响。

李通的面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缓缓俯下身,将耳朵贴在地上,闭着眼睛仔细倾听着。

良久,李通开口说道,“老大,有几个人朝咱我们过来了。”

“唔。”不知怎么,张煌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因为他已经瞧见,从四周的苍松林中徐徐走出八个人,有五个是看似三十岁上下的精壮汉子,有三个是年纪与他们相仿的少年。

[距离他们的主寨还有四五里地,这些人就已经发xiàn

我们了,警惕心很高嘛。]

张煌心下暗暗说道,同时,他瞥了一眼依旧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倾听动静的李通,本来早已想好若是碰到泰山贼的巡山喽喽该怎么说话的张煌,愣是没好意思开口。

“万亿,万亿。”张煌不动声色地用脚尖轻轻踢着李通。

可怜李通还不知dào

他们两个早已被对方包围,扭了扭撅起的屁股,不情愿地说道,“老大别急啊,我就快听出对方有几个人了……咦?脚步声没了?那些人停下了?嘿嘿,不错嘛,不过就算这样,李爷也能听出来……”

张煌清楚地瞧见,对面那那八个泰山贼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不过很默契地谁也没有说穿,看好戏般,用似笑非笑地表情瞅着李通不时扭动一下的屁股。

“万亿,万亿……”张煌再次用脚尖提醒李通。

“老大再给我一点时间……对方的人数,好像是七个,又好像是八个……”

“八个!”瞅了一眼几乎要面对面的那八个泰山贼,张煌听着冷静实jì

上是恨声地吐字道。

“我猜对了?”李通兴奋地睁开了眼睛,然后,他愣住了,因为出现在他眼前的,并不只有张煌那一双靴子……

不过在愣了一愣后,李通却旁若无人地站了起来,一脸轻松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可不承认,李通的脸皮在黑羽鸦中确实是无人能及。

“我乃泰山军小字辈的孙观,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

泰山贼那八个巡山喽喽中一名年纪与张煌、李通相仿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注:孙观,臧霸手下泰山四寇之一,以勇武、刚烈著称,臧字军的第一勇将。后随臧霸投曹操,任振威将军、青州刺史,获爵吕都亭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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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泰山贼首徐巽

虽说期间李通摆了个乌龙闹出了笑话,但最终,张煌还是按照单福的计划,成功见到了徐巽这位泰山贼的首领。

当然了,是在泰山贼小字辈队长的孙观的看押下。

在泰山贼主寨中最大的一件木屋大堂内,孙观毕恭毕敬地望着坐在主位上的徐巽,将他遇到并且成功捕获张煌与李通二人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sù

了这位大首领。

而趁着这个工夫,张煌却在脑海中回忆着孙观将他们带来的路径,毕竟若是计划顺利实施,他们成功地击杀了徐巽这位泰山贼的大首领,他们必须在山寨内数百泰山贼惊觉到此事之前逃离,否则,他们极有可能会被对方撕成碎片。

“适才你说,你们兄弟二人是打大老远来投奔我泰山军的?”

在听过了孙观的话后,徐巽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张煌。

不可否认,徐巽不愧是是原钜平县县尉,深不可测的气势令张煌不由得收敛心神,全身心地应对。

“是的,徐首领。”张煌抱了抱拳,从容不迫地说道,“我兄弟二人背井离乡,为的就是扬名立万,叫万人敬仰。路经泰山郡时,听说了徐首领在泰山的威名,心中仰慕,因此特来投靠。”

“原来是为了出名……”徐巽望向张煌的目光中出现了几许无可奈何,摇摇头苦笑道,“你们当真有打听过我泰山军么?”

“怎么没打听过?”张煌闻言攥着拳头,神色亢奋地说道,“泰山军惩恶扬善、劫富济贫,这样的义军,正是我辈向往!”

徐巽闻言一愣,在沉默了良久后,正色说道,“徐某不知你们两人是从何处得知我泰山军,但我可以告sù

你们,方才你所说的那些,只是道听途说而已,我泰山军只是一群反贼!一群被生计所迫,不得已反上泰山的暴徒,没有、也不需yào

什么惩恶扬善、劫富济贫这种好听的话来点缀!”

[咦?]

徐巽的话说得张煌心中一愣,他不由地开始打量起面前这位年仅三十余岁的泰山贼首领来。

只见这徐巽脸庞轮廓刚正,面颊似刀削般消瘦,目光正直而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看他言行举止,哪里像是一伙反贼的头头,倒更像是一位刚正的官府官员。

就算是张煌也不由心底暗暗称赞:好一个正气的人物!

“怎么不说话了?”徐巽并不知dào

张煌正在暗自打量他,见张煌不说话,他却是误会了,带着几分调侃笑道,“怎么?听了徐某的话,就后悔踏上这条贼船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用仿佛教xùn

般的语气沉声说道,“我泰山军并非是出于私利而扎根在此,但是,也不可否认我们是官府眼中的反贼。你们要扬名立万,徐某不管,但是,泰山军并不适合你们。回去吧,回你等的故乡去吧,这天下……险恶地很,不是你们这些涉世不深的小辈轻易能创出名堂的。回去吧,你们家中,应该还有盼望着你们安然无恙回家的老父、老母,不是么?”

[这个徐巽……]

张煌的心情有些复杂,因为他听得出,徐巽的话字字出于真情,谋划击杀这样一位有情有义的豪杰,说实话他的心理压力很大。

好在张煌此前听臧艾与臧舜提过,说徐巽当初与泰山太守何应交恶,为了逃离泰山也杀害了许多无辜的军民,如若不然,他或许真会开始犹豫是否要将击杀徐巽的计划施行下去。

压下心中许多其他的想法,张煌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单单听徐首领这么一番话,我便知徐首领是一位难得的豪杰。我们要加入泰山军!”

见自己一番话非但没有打消张煌投奔自己的想法,反而坚定了他的信念,这让徐巽有些始料未及,在皱眉思考了一会后,忽然问道,“你们家境如何?”

张煌心中一凛,他自然清楚徐巽不会无端询问,遂按着自己的判断,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孑然一身,无甚牵挂。”

“哦……”徐巽深深地望了一眼张煌,旋即望向李通,问道,“你呢?”

“平民百姓之家,不至于家徒四壁,但家境窘迫,因家中兄弟众多,因此出来闯荡……”李通这番话可真算是睁着眼说瞎话了,要知dào

他可也是小武家出身,只不过比不上臧霸罢了。要不然,像他这样的年纪,又怎么会有这般的武艺?

“这样啊……”徐巽皱了皱眉,因为在听了张煌二人的话,他的确没有理由再做出拒绝了。

旁边,孙观看得真切,见大首领似乎有心要收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入他泰山军,顿时着急起来,出声说道,“大首领,这两个人来历不明,鬼鬼祟祟在我们主寨附近逗留,恐怕多半不是什么好人……对了,说不准还是泰山县的奸细,此番特地为打探我军的山寨位置而来,您可不能引狼入室啊!”

话音刚落,张煌冷笑一声,不屑说道,“打探山寨的位置?这种小事还用打探?若不是你这家伙出现,我们自己就能找来这里!”

“此话怎讲?”徐巽有些好奇了。因为据孙观所说,他抓到张煌二人时,二人是在距离他主寨仅仅只有四五里的地方,本来他徐巽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如今听张煌这么一说,对方竟然是直接找上门来的?

[何应那厮派了许多人、用了许多日子,也没有打探到我泰山军主寨的确切位置,难道这两个小子竟能凭自己的本事找到这里?还是说,消息走漏,我泰山军的主寨位置已经暴露?]

想到这里,徐巽心中又惊又疑。

见徐巽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张煌也不隐瞒,遂将之前他对李通所说的那一番判断说了一遍,只说得徐巽心中震惊,神色为之动容。

“好小子,竟有这般见识!”徐巽由衷赞道。本来他以为张煌只是一个普通的向往着扬名立万的小辈,因此他泰山军收不收都无所谓,而如今见张煌竟有这般见识,见猎心喜的他哪里会舍得这样的逸才俊杰在自己手中错过,在连说了三个好字后,点头说道,“既然你兄弟二人诚心投奔我泰山军,徐巽再三拒之门外,却是不妥。从今日起,你二人便是我泰山军一员了!”

这话一出,孙观为之愕然,又惊又急,气鼓鼓地瞪着张煌。

然而张煌却视若无睹,在故yì

犹豫了一番后,小心翼翼地说道,“不知大首领给我安个什么职位?”

“你想要什么职位?”徐巽笑呵呵地问道。

张煌想了想,说道,“要不大首领给个小头领当当?”

徐巽哈哈大笑,不置可否。但是看他满脸的笑容,无异于心中已经答yīng

了。就算是初次见面,他对聪慧过人、胆气不凡的张煌也的确有不少好感。而至于张煌向他索要小头领的职位,徐巽也并无不满,毕竟张煌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找到他们泰山军的主寨,做到了这件就算是泰山太守何应派了许多人手也没能办到的事。似这样的人才,区区一个小头领的职位,何足挂齿?

这边张煌与徐巽谈得投机,那边孙观却气得面色涨红,他没想到张煌之前还是阶下囚,转眼之间便摇身一变成了小头领,要知dào

,他在泰山军呆了一年多,也只是一个小队长而已。

这个暂且不说,问题是,这两个人底细不清不楚,天知dào

这两人说的是不是真话?

万一是泰山太守何应派来的奸细,那可如何事好?

想到这里,孙观按耐不住了,不顾一切地冲出来说道,“大首领,您三思啊,我觉得这两人行迹可疑,很有可能是泰山县派来的奸细。此人这会儿说得头头是道,可谁知dào

究竟是不是这么一回事?说不好是他抓到了我军几个巡山的弟兄,严刑逼供问出主寨的位置,这会儿却在大首领面前信口开河。大首领,我问过了,巡山的弟兄,有几个没有按点回来,很有可能就是被他们抓起来逼问了,甚至是被他们残忍杀害了!”

“……”徐巽闻言皱了皱眉,其实他也收到了手下弟兄送来的消息,说今日有几个小字辈的弟兄去巡山,但是却没有按点回来,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是一连十几个,这在往常可是不多见的。

[看来大福那边得手了……]

孙观的话并没有激怒张煌,反而叫张煌心下暗笑,但是表面上,张煌却要装出气恼的样子,他怒声斥道,“那个孙什么的,小爷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何三番两次地诬陷我?巡山的弟兄们不见了踪影,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不是么?”耿直而冲动的孙观闻言也怒声骂道,“就是你抓住了那些弟兄,从他们口中逼问出我山寨的位置……”

“去你娘的!”李通闻言也骂孙观道,“我大哥都说了是猜出来了,就你这个龟孙子还血口喷人……”

“你敢骂我?”

“我骂你怎么地?”

眼瞅着李通、孙观吵着吵着即将要打起来,徐巽脸上泛起几分怒色,猛地一拍座椅扶手,怒声喝道,“都给徐某住手!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这一记怒喝,仿佛狮吼虎啸,又像是天边惊雷,震骇地李通与孙观胸腔仿佛压了千斤巨石般,头晕目眩,一阵窒息。

就连张煌也不由得微微色变,心中思绪万千。

[好大的嗓门……不对,不是嗓门的关系,那一声喝中应该是掺杂某些特殊的东西……气势?对,是气势!徐巽在方才那一瞬间爆fā

出来的气势,彻底压倒了万亿与那个孙什么的……好可怕的气势!万亿一下子就被镇住了……]

张煌望了一眼李通,见李通面色涨红、胸口起伏不定,心中很是震惊。他能肯定,眼下的李通恐怕连平时的五成实力都难以发挥出来。

再瞧那孙观,更是不堪,被徐巽一喝,他竟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至今双腿仍然打摆颤抖不停。

[这就是当过县尉的人物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么?仅仅只是冰山一角,就令人从心底里感觉恐惧,难以抗拒……]

张煌又偷偷望了一眼徐巽,却见徐巽早已收敛了气息,仿佛方才的事全然没有发生过。

[那股强dà

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徐巽仅仅喝了一声,却有这样的威力?]

张煌心中不禁滋生几分渴望,毕竟徐巽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一角,非但超乎了他的想象,更是他至今从未涉及过的。

不过眼下,张煌也只能将心中这份对于力量渴望压制在心底,毕竟他还要继xù

施行击杀徐巽、解救臧霸父亲的计划,无论这条路是如何的艰辛。

为兄弟两肋插刀,不离不弃、死而无悔!这正是他黑羽鸦所奉行的教条宗旨。

“大首领……我代我弟弟向大首领赔罪。”张煌抱拳歉意说道。

“不关你的事。”徐巽摆了摆手,和颜悦色地李通与孙观说道,“你们两个小辈年轻气盛,徐某可以理解,但是徐某有句话你们必须记在心中:无论此前如何如何,只要是成为了军中兄弟,就不可互生间隙、反目成仇。对自己兄弟背后捅刀子的,徐某绝不放过!记住了么?!”

“记……记住了……”纵然李通以往胆气过人,此刻也不得不点头连连称是。看来,徐巽那一声怒喝确实是威力不凡,就连李通这样豪胆的人物,也被吓得心惊胆战。

而那孙观,直到眼下依然无法张口说话,让张煌不由得暗暗心惊徐巽的实力。

“大首领。”张煌走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弟与这位孙……孙兄弟,他们之所以会起矛盾,原因恐怕还是因为那些位巡山的弟兄无缘无故下落不明所致,我也知dào

我兄弟二人属外来户,底细不清不楚,不怪这位孙兄弟不相信我们,再者,我兄弟二人投奔徐首领,还未建立寸功,徐首领便委任我小头领职位,现在想想,这的确有些不妥。不如这样,待我们兄弟二人将抓走或杀害那几位巡山弟兄的家伙们抓到徐首领面前,徐首领再委任我小头领的职位,这样可好?”

“你们两个去?”徐巽想想这也是个道理,在微微皱了皱眉后,提醒张煌道,“那些巡山的小字辈弟兄虽说武艺不精,但对方竟能悄然无息地将他们或抓或杀,证明对方的确有些门道,你兄弟二人自身实力如何,可莫要事没办成,反而被对方害了性命。”说罢,徐巽深深地望了眼张煌,他可是很欣赏张煌的。当然了,前提是张煌确实具备单凭自己聪明才智就找出他泰山军主寨位置的才能。

张煌闻言欣喜说道,“徐首领放心,我兄弟二人前去,必定有所斩获!就算对方有些门道,我兄弟二人只要略施小计,相信也能手到擒来,绑送到徐首领面前。”

[就是为了取信于你们,我和万亿才与大福、阿到、宣高他们上演这番双簧,如今我按照计划去‘抓’他们,岂不是手到擒来么?]

眼瞅着徐巽欣慰地点头,张煌心下轻笑一声。

第十六章 忠奸难辨

“听说了么?这两日山寨里来了一个挺有本事的小辈。”

“就是那个叫张煌的小鬼?怎么没听说?据我所知,咱徐大首领十分欣赏那个小鬼,那小鬼来投奔咱泰山军的当天,徐大首领便委任他当了个小头领,真是羡慕死人了。”

“不过那小鬼的确有本事。非但将前几日被掳走的巡山弟兄都解救了出来,还将那个胆敢撩我泰山军虎须的家伙也抓了回来。”

在泰山贼的主寨,一群泰山贼寇在那议论纷纷。

事隔两日,张煌果然不负徐巽的厚望,手到擒来,将肇事的凶手臧霸、陈到、单福三人带到了徐巽面前,这份本事,叫先前对张煌极不信任的孙观也大为改观。

“徐首领,张煌不负您重望,将肇事的贼人给您带来了。”

又是在那议事的大堂内,张煌将被绑成粽子的臧霸、陈到、单福三人献到了徐巽面前。而在三人身后,则站着吴敦、尹礼以及其他十几名曾被囚禁绑架的泰山贼巡山喽喽,除了吴敦、尹礼二人以外,其余几个众说纷纭,大有将臧霸三人碎尸万段的架势。

“做得好。”张煌安然无恙地回来,并且带回来了肇事的贼人,这让徐巽有些出于意料,他赞许地朝着张煌点了点头,这才挥挥手对臧霸等人身后那些小字辈弟兄说道,“安然无恙回来了就好,徐某还有些事要询问这三人,你们暂且下去吧。”

纵然那十几个小字辈的巡山喽喽将臧霸三人恨得牙痒痒,但见徐巽开口,却也不敢不从,恭恭敬敬地退下了。唯独吴敦与尹礼二人满脸担忧地望着臧霸,在对视了一眼后,稍一犹豫,竟没有移动脚步。

对于吴敦、尹礼二人的异常举动,徐巽虽有些诧异,不过倒也没放在心上,他将目光投向堂下傲立而不跪的臧霸三人身上,用带着几分不理解的口吻,皱眉问道,“你们三人姓甚名谁?与我泰山军有何恩怨?为何要与我泰山军为难?”

“哼!”臧霸、陈到、单福三人冷哼一声,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愣是硬撑着不说话。

除了张煌、李通、吴敦、尹礼四人外,那孙观也没有离开,一副咬牙切齿模样地瞪着臧霸三人,见他们对徐巽的问话视若无睹,他气恼说道,“大首领,这三个家伙谋害我泰山军弟兄,此番又对大首领这般无礼,不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或许他们就会开口了。”

张煌闻言心中有些发怒,但是这会儿他却不好替臧霸等人辩护,就在这时,却见吴敦忍不住走了上前,恭敬而急切地对徐巽说道,“大首领,小字辈的吴敦有话说。”

徐巽会错了意,摆摆手说道,“你放心,这件事徐某会替你做主的,定会给你们一个圆满的答复。”

岂料吴敦听了这话,面色顿时一变,表情也更加着急,连声说道,“不是不是,大首领误会了,吴敦并不是想报复他们……”

他身后,尹礼也忍不住站出来帮腔道,“大首领,您就听吴敦说完吧,这三人绑架我等,实则也是出于无奈啊!”

[咦?]

张煌有些吃惊地望着吴敦、尹礼二人,他想不通他们为何会替臧霸说清。

而徐巽更是面露吃惊之色,在微微一愣后,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吴敦,你细细说来。”

听闻此言,吴敦又上前了一步,手指臧霸对徐巽说道,“大首领,这位是臧狱曹的公子啊!”

“臧狱曹?哪个臧狱曹?”

“便是泰山狱狱曹,臧戒臧狱曹呐!”

“什么?”徐巽闻言面色微变,连坐姿都下意识地坐直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臧霸,惊声问道,“你是臧狱曹的公子?你叫什么?”

臧霸哪里知dào

泰山军与他父亲臧戒的事,惊疑不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臧霸、臧宣高是也!泰山狱狱曹臧戒,正是家父。”

“竟是臧狱曹的公子……”徐巽喃喃自语着,先前他望向臧霸的眼中隐约还带着几丝杀意,但是眼下却退得一干二净,轻轻搓着双手,沉默不语。

[机会!]

张煌眼睛一亮,慢条斯理地给徐巽倒了一杯水,但是在徐巽瞧不见的地方,他却将手心处一个小纸包内的白色粉末轻轻抖到了茶杯中。然后,他在微微晃了晃茶杯,让那些白色粉末融于茶水当中,这才不动声色地递给了徐巽。

“徐首领认得此人?”张煌若无其事地问道,但是心跳却不争气地加快起来。

也难怪,毕竟徐巽先前已展现出了他强劲的实力,毫不客气地说,一般情况下,就算是张煌的黑羽鸦全部上,也不会是这徐巽的对手。而如今,他们黑羽鸦却要谋诛徐巽,纵然是张煌,心中不禁也有一种仿佛要窒息般的紧张。

而臧霸等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张煌的举动,尽管脸上表情没有什么改变,但心跳却也与之前有所区别。

尤其是臧霸,救父心切的他,早已准bèi

好随时挣脱绳索,配合张煌将徐巽击毙。别看他们三人身上的绳索仿佛是绑的严严实实,但实jì

上,都是些活扣,只要张煌发出讯号,臧霸、陈到、单福三人随时都能挣脱。

箭,已在弦上,蓄势待发!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候,变故发生了,徐巽接过了张煌递来的茶水,但是却没有喝,只是用疑惑不解的目光望着张煌,带着几分关切问道,“怎么了?突然间心跳加快……受了伤?”

[不至于吧?连我的心跳声都听得见?等会……他,听得见我们的心跳?]

张煌的眼神微微一变,心下大呼不妙。

而就在这时,徐巽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转头望向了臧霸、陈到、单福,在凝神打量了三人几眼后,再次转过头来望向张煌与李通。

这时,他的眼神中已浮现出几分让张煌倍感心惊的神色。

[他……察觉到了?]

张煌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就算他百般忍耐,但额头依旧不免频频冒汗。

要知dào

,他们对上徐巽唯一的优势就只有出其不意,说白了就是偷袭。而若是叫徐巽察觉,别说五个人,就算是五十个人,也不见得能伤到徐巽。

一想到徐巽之前所展露的实力,张煌心下不免有些惶惶,他只能由衷地希望,徐巽赶紧将那杯下了蒙汗药的茶水喝下去。

但遗憾的是,徐巽在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张煌后,却将茶杯放下了,摇摇头和颜悦色地说道,“徐某不渴。”

听闻此言,张煌心中咯噔一下,他隐约已经意识到,自己一伙人恐怕是已经暴露了。

就在他微微有些不知所措之际,徐巽却对吴敦、尹礼、孙观三人说道,“你们三个先下去吧,徐某要私下审问这三人。”

“是,大首领。”见徐巽开口,就算吴敦、尹礼二人有心要替臧霸美言几句,却也不敢再开口了,只能与孙观一起乖乖离开了屋子。

他们这一走,整个屋子顿时就寂静了下来,寂静得仿佛连空气都要凝滞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巽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回顾张煌摇摇头笑道,“看来徐某要收回之前对你的评价了……纵然这天下万般险恶,也势必会有你扬名立足之地的!”

“大首领说的什么,张煌不明白……”

似笑非笑地望着张煌,徐巽轻声说道,“你真以为你们五个能加害徐某?”

屋内张煌等五人闻言面色顿变,其中臧霸、陈到、单福更是下意识地就挣脱了绳索,但是徐巽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双手盖膝,笑眯眯地望着五个小鬼将自己包围。

“每次都是在关键时候出岔子……”懊恼地叹了口气,张煌第一时间从怀中取出了几张符纸,同时,他望向徐巽的眼神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无害。

不难猜测,张煌这是打算拼命了,毕竟徐巽的实力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臧霸等四人显然也意识到眼下的处境,全身紧绷,蓄势待发。

徐巽愣了愣,忽然,他抬手轻喝道,“小辈莫要冲动!徐某与臧狱曹有旧,并不想伤害你们,只是想与你们聊几句罢了。”

这一声轻喝,总算是喝醒了被逼急了张煌、臧霸等人。

“你与家父相识?”臧霸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徐巽。

徐巽轻笑一声,淡淡说道,“徐某并没有诓骗于你。若徐某有意要拿下你们,不说这山寨有我泰山军数百弟兄,单单只是徐某亲自动手,你们五人便招架不住……”说到这里,他若有深思地瞥了一眼张煌手中的符纸。

不难猜测,这位原钜平县县尉恐怕认得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当真?”臧霸的眼中依旧带着不信任。

见此,徐巽也不废话,微微吸一口气,顿时,一股仿佛铺天盖地的强dà

气势刹那间笼罩住了五人,除了张煌与李通早已领教过徐巽这份压迫力的威力,臧霸、陈到、单福三人竟是惊骇地面色惨白。虽然他们早已从张煌口中得知了此事,但亲身经lì

,与听别人描述,那可是截然不同的。

仅仅一两息工夫,徐巽那股强dà

的气势又收了起来,正色对臧霸说道,“信了么,小辈?”

臧霸一言不发。

不可否认,在徐巽所展露出来的强dà

实力面前,他自忖没有什么信心。

“都坐下来吧,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sù

徐某。”徐巽抬手招呼着众小鬼在自己面前坐了下来,期间,更是微笑着对张煌说道,“张小头领可是个聪明人,可要明白是非曲直,不可受人蒙蔽,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

臧霸等人闻言望向张煌,等他拿主意。

张煌深深地望了一眼徐巽,见他双目依旧如初,略一犹豫,便点点头,在徐巽面前的地上盘膝坐了下来,不过他手中的符纸却没有收入怀中。

见此,臧霸等四人也席地坐了下来。

“说说吧,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究竟为何你们五人要设下圈套,算计徐某。”徐巽再次问道。

臧霸略一迟疑,便将他与泰山太守何应的约定一五一十地告sù

了徐巽,包括其父不满何应种种恶行,理论不成反而被何应抓入牢狱的事,只听得徐巽连连皱眉。

“原来是何应那狗贼逼迫所致……”听完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徐巽这才恍然大悟,望着众人点头赞许道,“为了父亲,不惜与我泰山军作对;为了兄弟,不惜身赴险峻,同生共死……好,好,虽说是小辈,不过你们五个,重情重义,倒也称得上是小辈中的俊杰了!”

见本来打算除掉的对象徐巽竟然反过来称赞自己等人,黑羽鸦的众小鬼不禁有些错愕。

而这时,却见徐巽冷哼一声,摇头说道,“可惜,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年轻气盛,你们真以为杀了徐某,何应那狗贼就会履行之前他应下的事?”

臧霸等人面面相觑。

“那何应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徐巽咬牙切齿地说道,“去年,我钜平县遭受大旱,颗粒无收,徐某不得已领着当地县民投奔何应,可谁想到,那何应看着道貌盎然,实则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去年?”单福愣了愣,好奇地插嘴道,“听说去年徐……徐大首领在泰山县因为米粮一事与何应起了冲突,愤而反上泰山……”

“你们都听说了?不错,正是因为米粮之事。”徐巽闻言吐了口气,淡然问道,“在你们看来,此事过错归谁?”

“这个……”

黑羽鸦众人沉默了,毕竟据泰山城内的消息所言,徐巽是因为不满何应只晓得善待本城百姓,却置从钜平县而来的难民不顾,说徐巽贪得无厌,打算将泰山县的存粮都抢过来给自己的县民,这才与何应发生了冲突,最终酿成兵戎相见的惨剧。不过这会,他们却不敢说。

“在你们心中,多半是觉得徐某有过吧?”见几个小鬼沉默不语,徐巽可能是想到了什么,苦笑一声,旋即叹息说道,“泰山附近,皆传去年泰山县暴乱乃因我徐巽而起,可谁晓得其中的真相?”

“愿闻其详!”张煌说道,他隐隐感觉这件事恐怕真的有什么隐秘。

稍稍顿了顿,徐巽压低了几分声音,说道,“都说泰山县缺粮,然而,泰山县当真缺粮么?别忘了,这可是泰山郡!乃一郡之治!何以郡内其他县城存粮充足,反而是这郡治所在的泰山县缺粮?”

“唔?”张煌闻言细细一想,也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可思议。

然而李通、陈到、臧霸三人却没能想通关键,诧异问道,“不是因为收容了许多难民,这才导致城内粮食供应不足么?”

“这只是何应那狗贼故yì

放出的消息罢了,不可信!”徐巽一扬手打断了臧霸的话,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几个听着,泰山县之所以存粮不足,绝非是因为收容了从各地投奔而来的难民,消耗过大所致。在此之前,泰山县的粮仓,就已经空了!在没人知晓的时候,那何应偷偷将县仓内的米粮折价卖给了米商,从中渔利,拿了很大一笔钱。说什么我钜平县百姓吃空了他泰山县的粮食,都他娘的都狗屁!老子这些人,全他娘的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背了黑锅!”说到激动处,徐巽气得面色涨红。

“什么?”张煌等人面面相觑。

“徐某本来也是吃官粮的,手底下领着几十、上百号弟兄,若是相安无事,徐某会放着钜平县好好的县尉不当,在泰山结伙造反?全他娘的是何应那个狗贼逼的!那厮自己亏空了县仓,却将这个黑锅甩给我们钜平县的百姓,并在私下传播谣言,挑唆泰山县百姓,说我们吃空了他泰山县的粮仓,城内的百姓都会饿死……”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陈到吃惊地问道。

话音刚落,单福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说道,“还能有什么原因?借此掩盖他私下亏空了县仓的罪行呗!他将县仓内的粮食折价卖给了米商,这若是传开,他可是要杀头的。”

“不错!”徐巽赞许地望了一眼单福,继xù

说道,“当时徐某留了一个心眼,在夜里悄悄到县仓瞧了瞧,这才明白过来。可惜这件事被何应那厮知dào

了,那厮非要诬陷我们趁夜袭击了存粮的县仓。泰山县的百姓也是糊涂,被何应巧言蒙骗,非要我钜平县的人交出粮食。我等本来就没有拿一粒米粮,如何交得出来?一言不合,双方大打出手,徐某无奈之下,只好带着人杀出县城,在这泰山安身落脚。”说到这里,徐巽望向了臧霸,感激说道,“那时多亏了臧狱曹明白事理,托人打开城门,放徐某与一干弟兄逃离,否则,徐某早已死在泰山县不说,还要蒙受不白之冤,替何应那狗贼背负罪名。”

“这事我爹可没有说过……”臧霸呐呐说道,表情难免有些尴尬。

“臧狱曹何等刚正的人物,岂会在意对徐某的恩典?纵然徐某对他感激万分,想来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徐巽笑了笑,旋即,他面色一正,沉声说道,“你等被何应挑唆,徐某不怪你们。徐某觉得,你们最好立即返回泰山县。依徐某所见,那何应既然已经与臧狱曹撕破脸皮,多半不会轻易放人的。更别说臧狱曹手上还捏着何应狗贼许多贪赃枉法的罪迹,万一……”

“杀人灭口?”单福失声叫道,惹来张煌、臧霸一记白眼。

“唔,明白就好。”徐巽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何应那厮谎报捷讯,将无辜百姓诬陷为我泰山军,此事若是事发,何应他泰山太守的位置也坐不住。既然如此,你们觉得他真的会释fàng

臧狱曹么?眼睁睁看着臧狱曹在出狱后到徐州府举报他?”

徐巽这一番话,说得臧霸面色变之又变。

倒是张煌神色如初,毕竟在他看来,这或许也只是徐巽一面之词。

徐巽似乎是看出了张煌的想法,也不在意,笑着说道,“是非对错究竟如何,你们回到泰山县,自己睁大眼睛观瞧。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且听听臧狱曹是如何说的。”说着,徐巽从怀中取出一块木牌丢给臧霸,正色说道,“臧狱曹乃徐某的恩人,既然如今恩人蒙难,徐某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此乃徐某当初做县尉时的腰牌,泰山军上下都认得,若是有事,你们凭这块腰牌来,我泰山军不会有人阻拦。必要之时,徐某会出手相助!”

“多谢徐大首领……”臧霸慎重地将那块刻着‘钜平尉’三字的腰牌收入怀中。

从旁,张煌深深打量着徐巽,心下若有所思。

原钜平县县尉、现泰山军贼首,徐巽……

泰山太守何应……

这两人,究竟谁才是奸恶之辈?

看来,还是得返回泰山县,仔细打探一番……

第十七章 忠奸难辨(二)

告别了徐巽,张煌一行人又回到了泰山县。

相比前几日闯泰山,他们队伍中又多了几人,孙观、吴敦、尹礼、昌豨,日后响当当的泰山四寇,一方豪强。

吴敦与尹礼是真心实意想助臧霸将他的父亲臧戒救出来,性格耿直的孙观则是在听说了这件事后,针对自己误会张煌等人感到愧疚,因此提出了协助的主意,至于昌豨,他则因为在泰山军山寨呆不下去罢了。

虽说是被单福陷害,但是他贪生怕死、出卖兄弟的行为却遭到了许多小字辈巡山喽喽的鄙夷,就连徐巽也险些要将他杀死,以正山寨规矩。

幸亏臧霸出面求情,因为在他看来,这件事皆因他而起,并且昌豨的劣行也是因为被单福算计,无可奈何。

见众人求见,徐巽这才改变了主意,放过了昌豨一命,命他协助臧霸,将功赎罪。

一行九人来到了泰山县,张煌他们第一时间返回了臧霸的家中,臧霸的两个弟弟臧艾、臧舜见几人回来,连忙将他们迎了进去。

众人在臧府的厅堂坐下,臧霸先将这两日所发生的事跟两个弟弟说了一遍,当说到他们非但没有顺利杀掉徐巽,反而和徐巽的泰山军建立了一些感情的时候,臧艾、臧舜不由有些发愣。

“事情就是这样,徐大首领似乎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听他一席话,我有些担心身在牢中的父亲大人……二弟、三弟,父亲大人情况如何?”

“这个……”

见大哥臧霸问起父亲的状况,臧艾与臧舜对视一眼,支支吾吾。良久,臧艾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大哥不在的这两日,我们虽然去了监牢,但是却没能见到父亲。”

“怎么回事?”臧霸皱眉问道。

“小弟使了些钱,管事的牢头这才说出了真相:太守何应已吩咐下来,不许身在牢中的父亲大人见外人。”

“不许见外人?”臧霸双眉紧皱,有些气愤地说道,“父子岂算外人?”

臧艾、臧舜见兄长发怒,低着头不说话。

旁边,单福沉思了一下,猜测道,“看来,或许那何应确实有把柄在宣高你父亲手中。怕你父亲透露给他人,因此何应下令不许探监。”说着,他转头望向臧氏兄弟,问道,“倘若我所料不差,令尊大人本来牢中的老人们,多半已经被换掉了吧?”

臧艾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单先生说得不错,家父提拔的牢头、狱卒,皆被何应换掉了,如今牢内的管事、狱卒,皆是那何应的人。”

“这就对了。”单福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那现在这么办?”臧霸用询问的目光望向张煌与单福二人,因为在屋内众人中,这两人最有见识,也最有主意。

张煌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闻言正色说道,“徐大首领觉得,那何应不可能会释fàng

宣高的父亲,会想方设法将捏着他罪行证据的臧狱曹杀害……郡、县并没有处刑犯人的权利,要将臧狱曹治罪,何应只有将他押解至徐州府。这个倒是不怕,大不了我们中途劫囚车,将臧狱曹救出来。怕就怕……”

“怕就怕何应下黑手,将臧狱曹逼死在狱中!”单福皱眉接上了张煌的话。

臧霸一听怒发冲冠,拍案骂道,“他敢?!”

“他既然敢不惜冒着杀头的危险,将县仓内的米粮折价卖给米商,事急时杀个人,有什么不敢的?”张煌瞥了一眼臧霸,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继xù

说道,“宣高,待会你跟我去见见那何应,一来是让我亲眼瞧瞧此人,二来,最好拖延一下时间。徐大首领不是将他曾经担任钜平县县尉时的腰牌给了你么?待会你就骗何应说是已经杀了徐大首领,腰牌是从徐大首领的尸体上搜出来的。”

“唔。”臧霸点了点头。

张煌转头望向其余屋内众人,沉声说道,“在我与宣高去会会那何应的工夫,你们几个前往城内四处城门,打探一下这几日是否有囚车出城。我怕何应瞒天过海,这边假意安抚我等,那边会悄悄将臧狱曹用囚车运出了城。万亿,你与孙观去城北;阿到,你与吴敦去城西;大福,你与尹礼去城东;二公子、三公子去城南。都清楚了么?”

“清楚了。”众人点了点头,唯一没有被点到名的昌豨表情有些愕然,讨好似地对张煌说道,“张头领,那我……”

“你跟着我。”张煌淡淡说道。

可能是因为昌豨出卖过自己兄弟的关系,张煌并不是很信任他,为了避免此人坏事,张煌觉得还是应该将他带在身边,毕竟在他还有臧霸的眼皮底下,谅这个昌豨也闹不出什么事来。

分派完毕,众人分散履行自己的任务去了,而张煌、臧霸以及昌豨三人,则径直来到了府衙,向门口的衙役递上了拜帖。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禀告太守大人。”

收下了张煌十两银票的好处,那门卒顿时眉开眼笑地跑入了府衙,来到了府衙内的大堂偏房。

“启禀太守大人,狱曹臧戒之子臧霸求见。”

泰山太守何应此时正与主簿田章在偏房商议着什么,闻言表情一愣。

“那小子来做什么?”

主簿田章闻言哂笑着说道,“十有八九是来求情吧。大人此前虽与那臧霸立下了约定,说是只要他剿灭了泰山贼便释fàng

其父,然而泰山贼首徐巽可不是好惹的,就算臧霸在我泰山郡有些名气,但终归还是年轻,如何敌得过徐巽?我看呐,多半是在徐巽那里吃了亏,这才意识到自己见识浅薄,这才回来,再次恳求大人。”

何应想了想,觉得这事倒也有可能。毕竟徐巽的实力他可是见识过的,去年他领百余县兵,都没能杀死对方,反而叫徐巽趁乱杀出了县城。

“没想到那小子竟然还能活着回来。啧!若是他死在徐巽手中,那该多好……”

何应一脸遗憾地咂了咂嘴。

“大人见他么?依卑职之见,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应付徐州府的剿贼任务,大人实在没有必要将时间浪费了那个小子身上。”田章皱眉说道。

何应犹豫了一下,摇头说道,“不!要见!臧戒那个混账东西,本官只不过将一些是我泰山县累赘的钜平县难民充为泰山贼,那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竟然偷偷拟写名册,记录本官的罪行。幸亏本官防着他,否则,若是那本名册交到徐州府,本官非但要丢了官位,连性命也保不住。既然那本名册不在臧戒手上,只有八九在他三个儿子手中。若不能巧设罪名将臧氏父子、兄弟全部抓捕,我等就必须对那个臧霸客客气气……”

“大人怀疑名册在他手中?”

“唔!”何应点了点头,说道,“毕竟臧霸是长子,臧戒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想必有嘱咐他什么。”

田章闻言愣了愣,随即摇头说道,“大人,卑职以为,若是那臧霸手中当真有那本名册,恐怕早已与我等当面对质了,又岂会舍近求远,为救其父应那下九死一生的事?”

何应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他若是敢当场与本官对质,那就是自寻死路!区区一个小儿,也敢与我泰山县官府作对?不过看起来此子倒是聪明,矢口不提那本名册的事,这反而弄得本官投鼠忌器。要不是这样,一杯毒酒就能让臧戒那厮死在狱中,也省得本官日夜担心此事东窗事发。”

“说的是呐。”田章点了点头,沉思道,“看来我们得想个合适的罪名,将臧戒的三个儿子也抓起来。三个罪犯所说的话,想来也没有人会轻信。”

“言之有理!”

二人正说着,门卒已将张煌、臧霸、昌豨三人引到了门外。

“大人,臧狱曹之子臧霸,与其两个仆从在门外求见。”

何应用眼神示意田章躲到屏风后,这才一改之前说话时狠厉的表情,满脸堆笑地说道,“有请!”

经允许,张煌、臧霸、昌豨三人推门走了进来。

“草民臧霸,见过何大人!”进门后,臧霸朝着何应恭敬行了一礼。

“贤侄免礼。”何应笑呵呵地扶起了臧霸,随即疑惑地望了一眼张煌与昌豨二人,问道,“这两位是?”

臧霸早已得到过张煌的嘱咐,回答道,“大人,这二人是我前几日在游侠馆舍招募的食客……本来还有几人的,只可惜他们却被……”说到这里,臧霸脸上露出了哀痛的神色。

见此何应心中恍然,然而脸上却故yì

露出几许惊讶,诧异说道,“贤侄竟真的上泰山剿贼去了?哎呀,其实那日本官也只是随口说说的,哪能真的让贤侄去剿贼啊。实在是你父臧戒的事不好办,本官也是头疼啊,不得已那日才与贤侄立下那个约定,本以为贤侄会知难而退,却不想……唉!贤侄没受伤吧?”

眼瞅着何应一副关切的模样,张煌暗自皱了皱眉。

[这家伙好虚伪啊……看来徐巽说得没错,这厮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这里,张煌不动声色地用手轻轻一点臧霸的后背。

[刺激一下何应么?]

臧霸感觉到了讯号,当即正色说道,“大丈夫言而有信,岂能失信于人?既然臧霸已与太守大人立下约定,又岂是说说的?前日,臧霸便带着十几个招募的食客弟兄上山去了……”

何应感觉隐隐从臧霸的话中听到了讽刺的意味,眼中怒意一闪而逝,却被张煌瞧了个清清楚楚。

“不知贤侄收获如何?”何应问道。

“太守大人请看!”臧霸从怀中摸出了一块腰牌,丢在桌上。

“这是……”何应仔细一瞅,顿时一双眼睛睁得滚圆,只见那块腰牌上刻着‘钜平尉’三字,分明就是徐巽贴身收藏的腰牌。

[难道那徐巽阴沟里翻船,竟被这小子给杀了?这可……太好了!]

何应越想越欢喜,惊喜说道,“贤侄竟杀了贼首徐巽?不愧是我泰山郡首屈一指的健儿!贤侄,那徐巽的尸首在何处?”

话音刚落,张煌忽然察觉到屋内屏风后有人猛然吸了口气。

[屏风后有人?怎么,在我们来之前,何应在这里会见别人么?这间偏房莫非就是何应议事的地方?]

张煌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屏风,而臧霸则按照他此前的叮嘱,一脸遗憾而懊恼地回道,“徐巽的尸首,被那些泰山贼夺回去了……”

“什么?”何应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了,惊疑不定地打量了几眼臧霸,重复道,“被泰山贼夺回去了?”

“是啊,我们只有十几个人,偷袭杀了徐巽已属不易,他手底下的贼寇赶来支援,我们就只好撤tuì

了。”

“这样啊……”把玩着手中的腰牌,何应一双眼睛咕噜噜地转动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此,臧霸抱拳恳求道,“大人,虽然臧霸并未彻底剿灭泰山贼,不过既然徐巽已诛,大人可否先释fàng

了家父?大人放心,若是大人能释fàng

家父,臧霸愿投大人麾下,助大人铲平泰山!”

“这个……”何应脸上泛起为难之色,摇头说道,“若是徐巽的尸首摆在本官眼前,本官自然可以做主放了臧狱曹,可单凭此物……”

臧霸闻言面色一变,故作气愤地说道,“太守大人不相信臧霸的话?”

“本官岂会信不过贤侄,只是你父之事牵扯甚大,若是你杀了徐巽并且将他尸首呈上,倒也能以将功赎罪的法子让你父亲开脱,可眼下……”说到这里,何应抬起头来,说道,“这样吧,给本官两日时间考lǜ

一下,如何?”

臧霸犹豫了一下,终究点了点头,领着张煌与昌豨二人离开了。

他们先脚刚走,后脚主簿田章便从屏风后转了出来,一脸古怪地说道,“莫非大人当真相信了那臧霸的话?”

“哼!”与方才的态度截然不同,何应冷笑说道,“就算本官双目皆瞎,也不会轻信那般谎言!那徐巽什么人物,岂会被那臧霸轻易所杀?不过……”说到这里,他饶有兴致地盯着手中的腰牌,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徐巽的腰牌却在臧霸手中,这倒是有意思……”

“莫非臧霸勾结泰山贼?对了,当初徐巽与臧戒的关系就不错,保不定徐巽顾念旧情,放了臧霸一马。”田章眼睛一亮,欣喜说道,“大喜啊,大人,有了这条罪名,我等便可名正言顺地缉捕臧氏兄弟了!”

“仅仅一块腰牌,并不能证明臧霸勾结泰山贼。”何应摇了摇头,眼中泛起几分寒光,压低声音冷笑说道,“除非……捉贼捉赃!”

“大人莫非有主意了?”

“吩咐下去,点县兵两百,于今夜将以臧戒为首的泰山贼一百二十人,押解至西山费县,一日后,送至徐州府杀头……找几个人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田章愣了愣,旋即恍然大悟,阴测测地笑了笑。

“卑职明白。”

第十八章 三生有幸

泰山军的瓢把子徐巽说得没错,张煌等人要闯荡的这个天下,要比他们想象的更加险恶,口蜜腹剑的阴险小人,比比皆是。

张煌与单福原以为徐巽的腰牌能够拖延一下何应,却没想到,那块腰牌反而起了反作用……

“梆梆梆——!梆梆梆——!”

大概辰时前后,张煌尚在沉睡当中,然而他的房门,却被敲响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张煌还来不及起床开门,房门已被撞开,臧霸与单福、陈到、李通以及臧艾、臧舜、吴敦等人,匆匆忙忙地闯入起来。

“老大,不好了!”

“出事了,老大!”

“啊?”张煌睁着朦胧的双眼,茫然地望着大呼小叫的臧霸与单福二人,昏昏欲睡地问道,“怎么了?”

臧霸气急,摇醒了又即将合眼睡过去的张煌,恨声说道,“老大,昨日深夜,何应那厮将家父押解到他处去了!”

“什么?”心中一惊,张煌的困意消散地无影无踪,他猛地睁开了双眼,沉声说道,“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臧霸指了指臧艾、臧舜二人,说道,“二弟、三弟方才早起上街,本来是想替老大以及几位弟兄买些大饼、糕点,却不想听摆摊的人说,昨日子时前后,何应那厮点了两百县兵,押解着家父以及其余近一百二十人,从北城门出,往西山费县去了。”

“怎么会这样?”张煌一脸吃惊地问道。

听闻此言,单福皱了皱眉,沉思说道,“首领,小生方才细细思量了一番。小生以为,此事恐怕是因我们而起……”

“怎么说?”

“您想啊,老大与宣高不是将徐大首领的腰牌给了那何应么?”

“对啊,我这不是想骗他,拖延一下时间么?”

“那若是没能骗住呢?”单福凝神注视着张煌。

张煌的眼神呆滞了一下。

[若是没能骗过……我们给了何应本属于徐巽的腰牌,这岂不是证明,我们与徐巽有关系?与泰山军有关系?]

想到这里,张煌双手一拍双颊,惊慌失措地叫道,“糟了!这、这、这……这节奏不对啊,那何应怎么这么厉害?不该是我们说什么他就会信什么么?他开挂了吧?要不就是那家伙本来智力就高?等会,难道说我的智力比他低,所以计谋被他看穿了?不应该吧……”

[老大又开始犯病了……]

单福、李通、陈到眼瞅着惊慌失措的张煌微微摇了摇头,就连新加入的臧霸似乎也逐渐掌握了张煌的性格,站在旁边不说话,唯独臧霸的两个弟弟臧艾与臧舜,以及孙观、吴敦、尹礼、昌豨四人,饶有兴致地瞧着张煌,听他说着那些从未听过的新奇怪异词语。

[这就是陈到、单福他们黑羽鸦的老大?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遇到事情也是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昌豨心中不由生起几分不屑。

而就在这个时候,坐在床上的张煌,他脸上惊慌失措的模样渐渐消退了,取而代之地另一种姿态,让昌豨微微有些心惊。因为此时的张煌,他的气势竟隐隐与他们泰山军的首领徐巽有些相似,气势厚重地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呵呵呵。好样的,何应,竟然摆了我一道!这个天下,越来越让我期待了……”右手一撸额前的头发,张煌邪笑几声,那从容不迫的态度,与方才判若两人。

单福、陈到、李通三人早已是对张煌性格知根知底的老人了,见此,单福这才问道,“事到如今,老大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张煌歪着头瞧了一眼单福,舔舔嘴唇说道,“本来想用和平手段解决的,可既然何应不给面子,说一套做一套,那就别怪我了……去西山费县!”

听闻此言,屋内众人心神一震,他们隐隐约约抓到了张煌话外的深意。

“首领的意思是……劫囚?”单福小心翼翼地问道。

“劫囚?”张煌摇了摇头,正色更正道,“臧狱曹捏住了何应犯罪的把柄,却反而被何应所害,被诬下狱,岂能算作囚犯?我们只不过是去一趟西山费县,将臧老爷接回来罢了!”

单福笑了笑,点头说道,“首领说得是,是小生用词不当。”

他们一句一句地说着,旁边臧霸只听得心中震惊,语气微微颤抖地说道,“老大,这不可啊……劫囚,这可是死罪啊!劫回了家父,我黑羽鸦势必会遭到官府通缉。恐怕再也保不住‘义军’,会沦落为贼军啊……”

张煌望向臧霸,正色说道,“人只要行得正,不必在意wài

界的评价。只要我们本着锄强扶弱、惩奸除恶的信念,无愧于天地,哪管朝廷视我等究竟是义军还是贼军?还是说,宣高你觉得我黑羽鸦皆是一些怕事懦弱之辈,遇到险恶便弃兄弟于不顾?”

“这……”臧霸哑口无言。

见此,张煌盯着臧霸问道,“我是问你,那何应铁了心要害死你父亲,你救是不救?!”

“当然救!”臧霸不疑有他,下意识地说道。

“那就行了!”猛地一撩被褥,张煌接过李通递来的衣衫披上,沉声说道,“那就去救!被兄弟两肋插刀的话,可不是说说就算了的。”说着,他环视了一眼陈到、单福、李通几人,叫道,“小的们,咱……要上通缉告文了!”

陈到、单福、李通,任那个都不是胆小怕事的事,闻言哈哈大笑。

“那感情好,我黑羽鸦总算是要出名了。”陈到有些激动地捏了捏拳头。

旁边,李通双眼一亮,就连呼吸也加快了几分,咽着唾沫喃喃说道,“若是我李通上了通缉告文,怎么也得有个几百两吧?几百两……咕。”

“作为黑羽鸦的军师,通缉小生的赏银……除了首领,应该属我最高了吧?”越想越欢喜,单福竟噗地一声咧嘴笑了起来。

[这群人疯了吧?]

昌豨目瞪口呆地望着张煌几人,他实在想不通,得罪了官府、被通缉上了告文,这究竟有什么好高兴的?

[没听到说对方有两百多号县兵么?就这十一个人……竟想着要从两百多号县兵所押解的囚犯中救出臧霸的父亲,这……一群疯子!]

昌豨心底暗暗将张煌等人与疯子归为了一类。

然而在他身旁,孙观、吴敦、尹礼三人却被张煌那一番话说得神色激动,不能自禁。

“这……这就是大首领曾经说过的,‘虽千万人我亦往矣’的气魄么?”喃喃自语一句,孙观对张煌彻底改观了。

而吴敦、尹礼更是急不可耐地叫道,“张首领,这等好事我们兄弟岂能落后?加我们兄弟一个!”

屋内气氛顿时被点燃,昌豨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伙不要命的家伙,心中暗暗后悔接下这么一桩破事。

可是他就算不情愿也没办法,毕竟他泰山军的瓢把子徐巽开了口,除非他徐巽助臧霸成功救回了父亲臧戒,将功赎罪,否则,泰山军绝容不下他这等贪生怕死、出卖兄弟的家伙。

想到这里,昌豨咬咬牙,只能硬着头皮参与一份。

“好好好,营救臧狱曹的事,众兄弟都有份,不过在此之前……”张煌安抚了一下众人激动的情绪,随即压低声音说道,“事实证明,我小看了那何应,这是我身为首领的过失,没想到他竟从一块腰牌瞧出了端倪……”

“端倪?首领的意思是……”经张煌这么一说,单福隐约也想到了什么。

张煌并没有回答,转头望向臧艾、臧舜二人,问道,“二公子、三公子,你们二人是从何处得知这个消息?”

臧艾愣了愣,如实回答道,“是听糕点摊的老板说的,据他们说,是从守北城门的县兵口中无意听来。”

“不对!”张煌闻言摇了摇头,一脸笃定地沉声说道,“那何应铁了心要将臧狱曹陷害致死,从始至终都防着我们,绝不可能会在这种事上疏忽。倘若我是他,必定会严厉吩咐下去,勒令手底下的人不得泄露消息。只要臧狱曹一死,他手里捏着的何应的犯案证据也就不得而知了,因此何应无需再顾忌我们……”

“可这个消息却传了出来……”单福眯了眯眼,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是陷阱!”望了一眼臧霸兄弟三人,张煌沉思着说道,“因为那块徐大首领的腰牌,何应意识到宣高或许与徐大首领有些牵扯,因此在西山费城设下圈套,欲将徐大首领以及宣高你兄弟三人一网打尽。出于某种原因,那何应打算将你兄弟三个也害死!”

“加害我兄弟三人?”臧霸吃了一惊,愕然说道,“倘若说家父手中捏着何应犯案的证据,因而被诬陷入狱,这我还能理解,这我兄弟三人与他无冤无仇,莫非是打算斩草除根?”

“不对……”张煌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其实我一直很纳闷,为什么何应千方百计要致臧狱曹于死地,却对你客客气气,这里头应该有什么文章。”说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问道,“宣高,你父臧狱曹可有书房?”

“有的。”

“平日里在书房写东西么?”

“时常书写,不过我兄弟三人并不心紧此事,因此没有去过问。”

“唔,那……在臧狱曹入狱后,府衙的县兵来搜过臧狱曹的书房么?”

“搜过两回,也没搜到什么要紧的东西。”

“不见得。”张煌摇了摇头,旋即对臧艾、臧舜说道,“二公子、三公子,你们就不必跟着我们去费县了,你们不妨再去臧狱曹的书房找找,看看是否有什么暗格,我觉得,臧狱曹可能将何应的罪迹案卷藏在那里。”

“我们这就去!”臧艾、臧舜知dào

此事事关重大,连忙告退。

望了一眼他兄弟二人离去的背影,张煌转头对昌豨说道,“昌豨,你即刻返回泰山,告知徐大首领,说何应阴险狡猾,将臧狱曹押解到了西山费县,眼下我们准bèi

去劫人,若他有心,不妨出手相助。还有,记得告sù

徐大首领,何应这番在费县十有八九是设下了埋伏的,为的恐怕就是引出徐大首领,顺便将宣高与泰山军暗通曲款的事公之于众,好按照刑法将臧氏一门全部问罪。我知dào

你爱惜性命,也不奢求你跟我们去拼命,只要你办成此事,日后我亲自向徐大首领求情,对你既往不咎!”

“好,我知dào

了!”见张煌只是要自己跑个腿,并不需yào

自己去拼命,昌豨心中大喜之余亦暗暗撇嘴:日后?明知是陷阱还要踏进去,你们几个以为还有命回来么?

不过心中暗讽归暗讽,对于张煌在危急关头的审时度势,一副首领派头,昌豨亦是暗暗心惊。

[奇怪了,这家伙明明之前还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然而一旦到了生死关头,这家伙反而冷静下来,一桩事一桩事地将全部思绪理清……乖乖,听他说得煞有其事,不会那何应的图谋当真被他给猜中了吧?]

昌豨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张煌。

眼瞅着昌豨那吃惊的眼神,单福、陈到、李通三人对视一笑。在他们身旁,臧霸一脸震撼地望着张煌,心情亢奋起伏不定。

[这就是我黑羽鸦的首领……厉害!真的好厉害!]

“小的们,出发了!”穿戴好了衣服,张煌抬脚走出了房门。

“喔喔——”

跟在张煌身后,臧霸隐隐感觉胸口灼热阵阵,他由衷地心生一种感觉:他黑羽鸦,终有一日势必会名扬天下,成为天下众多健儿推崇的豪侠队伍。

能与这些日后的豪侠为伍,一起闯荡天下,同甘共苦、不弃不离,这实在是……

“三生有幸!”

第十九章 抛饵待鱼

危难关头,张煌展现出了首领级的才能与眼光,堪堪将何应的全盘意图猜了个透彻,让臧霸等人很是震惊。

的确,泰山太守何应确实是这么算计的。

不可否认,这何应虽阴险狡猾、口蜜腹剑,但是对于他把握事物的关键,即这份洞察力,也的确是一般人所想不到的。只能说,不愧是泰山太守。

仅仅只是一块腰牌,何应便瞬间意识到臧霸极有可能与泰山贼的徐巽有牵扯,并且转念间便想出了一条毒计:他点了两百县兵,将臧霸的父亲臧戒以及其余一百二十名囚犯在夜里押解到了西山费县,并且故yì

放出这个消息,引诱臧霸前来劫囚。最好啊,连泰山贼徐巽都引出来。

一网打尽!

想到得yì

之处,何应眼中不由露出了几分狠戾之色。

“大人如此兴师动众,不会真是为了臧霸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吧?”

在何应对面的座位中,一名身穿着武官武袍的大汉摸着下巴处的络腮胡子,笑呵呵地问道。

此人姓马名延,早些年何应还只是县令时,他便是何应的心腹副手,担任县尉之职,后来何应当了泰山太守,随后又迁升泰山郡守,严虎一路水涨船高,最终荣升为郡尉,在这泰山郡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马延在泰山的威名不可谓不大,据说此人武艺精湛、有万夫不当之勇,何应的妻弟、泰山县县尉王虎,他的武艺便是马延一手**出来的。泰山军首领徐巽屡次不敢与何应正面交锋,躲入泰山销声匿迹,其实与马延的存zài

也不无关系。

“老马,你也听说过此子?”何应有些诧异地问道。

马延哈哈一笑,说道,“以往倒是听说过此子领着若干食客上山猎虎的事迹。大人也晓得,老马我是个粗人,不喜欢那些舞文弄墨的书生,就爱那些豪气万丈的毛头小子,我还想过有朝一日叫那小子到我手底下来当差呐。”

何应闻言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泰山郡,臧氏一族确实是人才,本官也不止一次地招揽臧戒……那个混账东西也不想想,若不是本官提拔他,他怎么能从一个不入流的小吏摇身一变成为泰山狱狱曹?可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倒是好,私底下偷偷记录本官的犯案罪迹。”

马延睁一目闭一目并不说话,其实他也清楚这件事。泰山狱狱曹,这个官职可不小,简单地说就是监牢内的管事头子,论地位与他马延不相上下。

“似那般白眼狼,大人还留着他做什么?依我看,一刀宰了得了!”

“不,暂且留着臧戒性命。”何应一五一十地将他的计划与马延说了一遍,马延听得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大人这是打算放饵线钓大鱼么?不过,大人怎么肯定那臧霸一定暗通徐巽?”马延皱眉问道。

何应冷笑一声,说道,“臧霸若非暗通徐巽,手中怎么会有徐巽担任钜平尉时的腰牌?此番本官点了两百县兵前来费县,这人数不多不少,却恰恰不是臧霸能够凭借自己之力便能将其父就出去的。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便是向徐巽请援……本官调查过了,去年徐巽反出泰山县,极有可能是臧戒私下托人开启城门,使得徐巽顺利逃出了县城。徐巽欠臧戒一个人情,若是他还算个人物,此次必定回来。到时候,你我守株待兔,将他擒杀于此!”

“若是那厮不来呢?”

“不来也无妨。”何应一脸阴狠地说道,“不管徐巽来不来,反正那臧霸势必会来劫囚营救其父。我大汉律法明文规定:劫囚者,与囚同罪,再加一级,斩立决!若是那臧霸单枪匹马来了,却也无妨,本官正好借此机会彻底根除了泰山臧氏一门。”

“大人这个妙计,卑职此时细细琢磨起来,依旧觉得是巧妙非常。佩服,佩服啊!”

随行的主簿田章又一次地出言赞道。

马延瞥了一眼田章,自顾自对何应说道,“大人放心,只要徐巽有胆量来我费县,老马便亲自出手诛杀此獠,将头颅献给大人!”

何应闻言面色大喜,笑着说道,“正是对你放心,本官才会打算将徐巽引来此地啊!不过话说回来,你费县这边的囚犯……”

马延轻哼一声,一脸自得地说道,“大人放心,谁敢在我费县惹事?就算将此地的一千兵丁都派出去埋伏徐巽,那些渣滓也不敢闹事!”

咦?这费县小小的弹丸之地,竟屯扎有一千兵丁?

原来,这费县并非是寻常普通的县城,它是泰山郡境内为数不多的一条铁矿矿脉所在,而大汉朝对于铁矿的需求,那可是众所周知的。

相传在春秋战国时期,冶炼师们便已研发了[块炼法],顾名思义就是用整块的铁矿不停地敲打,逐渐铸造成武器的形状。但只可惜这种铁(柔钢)太过于柔软,还不如冶炼技术已达到巅峰后所铸造出来的青铜剑坚硬锋利,因此并没有成为军备武器的材料。

但是这门冶铁技术却并未因此而消失,有先见之明的冶铁工匠们在研究后又改良成为[块炼渗碳法],在反复加热铸造过程中,块炼铁与炭火接触,碳渗入铁增强了铁的硬度。这种铁按烧烧打打、打打烧烧的反复作业又予以分类,因此有了十锻铁、百锻铁的众多称呼。而其中百锻铁,它的坚固与锋利程度,已远远超过青铜质地的武器。

随后到了汉朝前期(西汉),冶铁技术进一步完善改良,发明了[炒钢法]:将生铁加热成半液体和液体状,然后加入铁矿粉,同时不断搅拌,利用铁矿粉和空气中的氧去掉生铁中的一部分碳,使生铁中的碳含量降低,除去渣滓,直接获得钢铁。

然而如今大汉朝所使用的,却是在总结了先前诸多冶铁技术经验的情况下所新研究出来的冶铁法,灌钢法。选用品位比较高的铁矿石,冶炼出优质生铁,然后,把液态生铁浇注在熟铁上,经过几度熔炼,使铁渗碳成为钢。由于是让生铁和熟铁“宿”在一起,所以炼出的钢又被称为[宿铁]。

若是张煌得知恐怕会大吃一惊,因为在这个时候,大汉朝已经在着手研究并改良灌钢技术,这可是后世冶铁炼钢的雏形。

毋庸置疑,大汉朝在已经拥有了如此程度的冶铁技术的前提下,彻底舍弃了青铜剑、甚至是生铁剑,转而批量铸造[宿铁]质地的兵器加强军备,既然如此,朝廷对于铁矿的需求又岂会不大?

很理所当然地,费县成为了徐州府治下所扶持的采铁县。但是,因为采矿艰苦,甚至于挖矿井还有性命危险,当地的百姓并不愿意参与这种危险的事。无奈之下,徐州府只好改变了策略,用囚犯挖矿,并且派郡兵看守。

正因为如此,别看费县只是区区一个小县,但是它在泰山郡、乃至徐州府的地位都非常高,毕竟这里出产的铁矿那可是直接供应给洛阳那边的工匠作坊的,每年采矿多少斤那可都是有死规定的。

不得不说这马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早些年为了业绩,假借招募费县当地百姓挖矿的名义,压榨强迫当地百姓为他挖矿,简直比矿奴还要不如。那一筐筐运往洛阳的铁矿石上,不知寄宿着多少活活累死的百姓的怨恨,更有甚至,百姓稍有怨言,马延便指使手底下的兵丁拳打脚踢,有好几次他心情不佳时,更亲自出马将挑头的百姓活活打死。因而,他私底下被费县当地百姓叫做‘马阎罗’。

后来,费县大批的男丁要么死在了矿井下,要么就逃离了故乡,本来多达三百户的县城,竟被马延祸害地只剩下四十来户。

马延唯恐徐州府派人来彻查此事,索性从泰山郡征了一千兵丁,正式进驻了费县,至于挖矿的人手,他则与何应商议,但凡是泰山郡内犯罪而构不成砍头资格的,都悄悄押解到这里,为他采矿。甚至于有些时候人手不足,哪怕是徐州府索要的死囚,何应和马延也以毙命于押解途中作为借口,将那些死囚丢入了矿井。

在他看来,反正那些死囚到了徐州也是死,死哪里不是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西山费县无异于马延的私地,在这里,马延就跟个土皇帝似的,乐得索性将泰山县的军务都交给了他的徒弟,即何应的妻弟王虎,一门心思地在这里作威作福。以至于一提到马延,费县当地的百姓谈之色变,尤其是那些死了家中男丁的村中年轻**,更是苦不堪言,凡是美貌者,皆成了马延的禁脔,日日淫宿,生不如死。

没办法,正所谓天高皇帝远,谁叫手握一千兵丁兵权的马延,就是这片土地无可厚非的土霸呢?

“吱呀——”

木门被推开了,马延手底下一名武官大步走了进来,在瞧了一眼屋内高坐的何应与马延后,朝二人拱手抱了抱拳。

“启禀两位大人,一切已准bèi

就绪。”

“很好。”何应满yì

地点了点头,在与马延对视了一眼后,脸上泛起阵阵莫名的冷笑。

“徐巽匹夫,看你这回还不死?!”

PS:紧接着就是小**部分了,张煌的真zhèng

实力也会展露一二。另外,这边自然会尽l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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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调虎离山

徐巽果然没有辜负张煌对他的极佳印象,在得到了由昌豨传递的消息后,这位泰山军的瓢把子二话不说带着人赶到了西山费县。

当时正是傍晚,徐巽带着手底下几名干将,在山腰处找到了正窥探着费县情况的张煌等人。当听说徐巽这次竟然是倾巢而动、带来了多达四百多人世,张煌等人着实吃了一惊。

要知dào

这些已是泰山军全部的实力了,要是在这一仗拼完,那徐巽可就成丧家之犬了,日后泰山太守何应再也不必顾及卧榻旁的这头猛兽。

而臧霸更是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针对此事,徐巽很是淡然地笑道,“去年若不是臧狱曹,徐某早已死在泰山县内,又何来泰山军?臧狱曹不亚于我泰山军的再造父母,如今恩公有难,徐某岂可袖手旁观?我泰山军又岂可袖手旁观?”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得臧霸、陈到、单福、李通等人表情激情,毫不夸张地说,若不是他们已经有了黑羽鸦这个归宿,恐怕十有八九会投入徐巽的麾下。

泰山军徐巽,真英豪也!

“徐大首领,您觉得这一仗该怎么打?”张煌不自觉地用上了尊称,他被徐巽的个人魅力所折服了。

徐巽微笑着摆了摆手,旋即正色说道,“此事徐某已有思量,不过待会再提。关于这费县,徐某有些事要告sù

你们。”说着,他便将费县近几年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sù

了张煌等人,包括泰山郡都尉马延屯一千兵在此,作威作福、淫霸百姓,只听得张煌等人一个个横眼竖目,好是气愤。

“这费县,就是个陷阱,何应狗贼故yì

引我等来这里,这件事你们张小首领也已经猜到了。”欣赏地望了一眼张煌,徐巽正色说道,“据徐某这些年来的对费县的监视,这费县看似寻常,实jì

上却与兵营无异,那马延……”说到这里,他似乎回想起了他曾经初入泰山时的情况,吸了口气,凝重说道,“此人虽与何应狼狈为奸,以权谋私、淫霸乡里,但其实力却不可小觑,并非是尔等如今可以抗衡的。也不知你们是否听说过,在徐某之前,这泰山也有一支贼寇,打家劫舍,号称有千、万人之众,但最终,却是马延领着五百县兵将其剿灭。”

本来见徐巽赶来支援而信心大增的众人听到这话心中大惊,唯独张煌与单福隐约听出了徐巽的话外深意。

果不其然,徐巽在顿了一顿后,继xù

说道,“此番何应将臧狱曹押解至此,徐某以为他多半是从什么地方听说了徐某与臧狱曹的关系,因此以臧狱曹为饵,等我来劫人。不出差错的话,那马延的目标,十有八九就是徐某了……因此我是这样想的,马延,还有他手底下千余兵丁,由我泰山军将其引开,至于救人……”徐巽将目光投向了张煌一行人。

[他……他竟是要以自己为诱饵,替我们创造救人的机会?]

张煌面色微变,再一次被徐巽的气魄所折服。

要知dào

调虎离山可不是一桩容易的事,毕竟骗过对方一时容易,可若是要骗对方紧追不舍,那就得始终要让马延保持一种下一刻便能将泰山军全部歼灭的错觉!

而仅仅只是一场诈败,是不足以真zhèng

骗过马延的,毕竟马延跟徐巽一样是曾经带兵剿寇的领兵干将,作战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倘若说连马延都觉得他只是再加一把力就能歼灭泰山寇,那么就意味着,泰山军将会在某段时间内,始终处于瞬息见将被击溃的极恶处境。

[最高明的骗术,就是假戏真做……]

张煌脑海中不由得跃出一句话来,他终于明白了徐巽的意思:泰山军,竟是打算用他们的性命完成这个调虎离山的计策,以方便张煌等人潜入费县营救臧狱曹。尤其是徐巽本人,他的脑袋可是何应与马延日思夜想也想摘掉的。

什么样的豪杰才能为他人牺牲到这份上?

张煌深深吸了口气,重重点了点头。

见张煌竟点头同意了徐巽以及泰山军几近送死行为的计划,臧霸面色大变,惊声说道,“老大,你……”

“住口!”喝止了臧霸的话,张煌目视着徐巽,一字一顿严肃地说道,“眼下若是你再多说一个字,就是侮辱了徐大首领,侮辱了泰山军的众多兄弟们!誓死营救出臧狱曹,只要应下此事就好,其余的话,都留在心底!”

[老大……]

黑羽鸦众人吃惊地望着严肃的张煌,旋即面朝徐巽,握紧拳头重重一锤心口,庄重而肃穆。

【心为义向、百死不悔!】

“……”徐巽微微有些动容,因为他从张煌等黑羽鸦的成员身上感受到了仿佛死士般的意志。

[一个一个,都拥有着强dà

的韧心呢。尤其是那个叫做张煌的小鬼……真可惜啊,还以为替我泰山军找到了一位拥有领袖潜质的年轻人……]

“一定要救出臧狱曹!”

露出了一个让张煌百思不得其解的无奈笑容后,徐巽怀着几分失落,带着他手底下的众干将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在半山腰张煌等人密切的注视下,在费县之外,徐巽的泰山军那四百余人,悄悄地朝着县门摸了过去。

“唰唰——”

徐巽身后几名干将迅速地攀上了仅仅两丈多高的县墙,毫无声息地了结了哨塔上的哨兵性命。

“轰——吱嘎——”

在一阵隆隆巨响中,费县的城门已被黑山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攻陷。

“上!”

一名泰山军干将一挥手,压低声音示意道。

话音未落,密密麻麻四百余泰山军,如蜂潮般涌入了县城。

所有的一切,顺利地让人感觉很不可思议,然而徐巽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色。相反地,他脸上的表情凝重地让人隐隐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

突然间,县城内响起一阵炮响,紧接着,城内四处绽放亮光,无数手持火把、一身戎装的兵丁,从县城内的各个屋子内冲了出来。

“徐巽,你果然来了,哈哈哈!看来何大人说得没错,臧戒那厮确实勾结泰山贼!”

伴随着一阵嚣张的大笑,泰山郡都尉马延赤膊着上身,一边系着裤带一边从一间民居中走了出来。

“……”徐巽那充满厌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因为他依稀听到,从马延适才走出来的那间民居中,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死寂之气。

人,只有在万分绝望的时候,才会产生那样的气息。

“杀!”根本不与马延多费口舌,徐巽嘴里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哦?”马延愣了一愣,咧嘴笑了笑,旋即脸上的笑容顿时收起,一脸狰狞地讥讽道,“真没想到你还敢在本都尉面前露面,难不成忘了当年是谁打断了胸腔的骨头?啊?看来,本都尉有必要要叫你加深一下印象!”说着,他抬手一指众泰山军,嘴角泛起一个残忍的笑容,狠狠说道,“杀,一个不留!”

“喔喔——”

一千费县兵丁振臂呐喊一声,如潮水般朝着泰山军冲了过去。

这一幕,让在半山腰关注此战的张煌等人顿时提起了心神。

“好……好厉害!”李通结结巴巴地低声说道。

出身寻常武家的他,哪里见识过这种千余人交锋的战斗?那战场的惨烈,纵然隔得很远,张煌等人却也能清楚地感受道。

那种让人喘不上气的滞重感。

[徐大首领……]

或许张煌也没察觉到他自己不经意地捏紧了拳头。不知dào

为什么,徐巽临走前那最后一句托付,让他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是最终的诀别。

不过话说回来,张煌也不得不承认此前他小看了泰山军,恐怕谁也没有想到,面对着数以千计的敌人,泰山军竟然没有呈现丝毫溃败,反而在徐巽手下几名干将的带领下,越战越勇。

尤其是其中四十五名精壮的男子,手中长枪舞地密不透风,论实力竟然反压费县兵丁一筹。

“不愧是原钜平县的县兵!”陈到有些激动地舞了一下拳头。

然而在他身旁,单福却逐渐皱紧了双眉,喃喃说道,“不太妙啊……”

陈到听了有些生气,不悦说道,“穷酸你瞎说什么?没瞧见眼下是徐大首领一方占据优势么?”说着,他转头望向张煌,一脸期待地说道,“老大,没想到徐大首领他们这么厉害,要不然去助一臂之力吧?说不准不需yào

什么调虎离山的计划了,直接就能攻破这座县城……”

他的话还未说完,单福一脸急切地打断道,“不可!”

“为什么不可?”陈到气愤地说道,“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看徐大首领他们浴血奋战而无动于衷么?”

单福先看了一眼张煌的表情,见他神色如初,并未受陈到的话影响,心下松了口气,这才徐徐对陈到解释道,“说你体健而无智你还不承认,你以为徐大首领为什么要提出调虎离山的计谋?还不就是因为他没把握打败马延那一千兵丁么?眼下确实是徐大首领一方占据优势,可你看到没瞧见么?真zhèng

厉害的并非泰山军的全部,而是那厮杀在第一线的四、五十人,你也说了,那些人原本是钜平县的县兵,因此才有这么厉害,隐隐盖过费县的兵丁一筹,你可别忘了,泰山军除了这四、五十人外,其他又是些什么人?”

陈到闻言一愣,他这才想起,泰山军除了那极为厉害的四、五十人是原钜平县县兵外,其余的原本都是寻常的百姓,甚至于有大半是像孙观、吴敦他们年纪的年轻人,如何比得过那一千身强力壮的费县兵丁?

“那四五十位原钜平县的县兵大哥们一死,泰山军恐怕……”单福长长地叹了口气。

经单福这么一解释,原本心中大喜的孙观、吴敦、尹礼三人面色大变,紧紧咬着牙齿,满脸悲痛之色。

而这时,李通忽然开口问道,“徐大首领……为什么不退?按照计划,他应该在这个时候诈败了才对啊……”

“……”张煌的眼神微微颤了颤。

[徐大首领,你不会是打算……]

隐隐地,张煌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这时才意识到徐巽所提出的计划中一个至关重yào

的问题,那就是,怎么才能让马延觉得泰山军此番必定全军覆没,并且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呢?

恐怕就只有徐巽战死……

只有身为泰山军的领袖徐巽战死,那马延才会对这件事深信不疑。

[战死在这里……]

就在张煌暗自替徐巽捏一把冷汗的时候,徐巽已提着宝剑缓缓朝远处的马延走去。一路上,不时有泰山军为了护卫自家首领而与费县兵丁浴血奋战,而目的仅仅只是为了替徐巽打通一条通往马延的道路。

徐巽每走一步,势必会有一名泰山军死在敌人刀剑之下,哪怕说这是一条泰山军用血肉为自己首领开辟的道路,也毫不为过。

“唔?目标是本都尉么?”

可能是意识到了徐巽的意图,马延咧嘴笑了笑,吩咐左右道,“取本都尉的枪来!”

话音刚落,便有四名费县兵丁搬着一杆大地吓人的铁枪来到了马延身旁。

“咚——”轻描淡写地用单手拿起那杆需yào

用四个兵丁搬运的铁枪,马延将它随手一顿地面,只感觉整个地面仿佛都为之摇晃。

[好个力大无穷的畜生!]

纵然是徐巽极为看不起马延的品性,却亦不由为他的神力所震惊。毕竟据目测,那杆粗如成人手臂的铁枪,恐怕有百斤左右。

“呼——!呼——!呼——!”

也不知是否是热身,马延随手舞动手中的铁枪,但听风声厚重,呼呼作响。

这份怪力,着实叫人目瞪口呆,就连徐巽亦不由地脑门渗汗。

[真是没出息啊……不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bèi

么?]

自嘲一笑,徐巽缓缓抽出剑鞘内的利剑,毅然决然地将剑鞘随手丢弃,一步一步朝着马延走去。

或许,徐巽并没有对张煌他们透露实情,或许他真zhèng

的计划的是这样的:若是他能除掉马延,那固然是好;若不是不幸死在马延手中,那么当泰山军这时再撤tuì

时,马延为了军功势必会穷追不舍,而这时,张煌他们便可趁机潜入费县。

为了骗过经验丰富的马延,他徐巽竟是打算用自己的生命,来完善这个调虎离山的计谋!

“马——延!”嘴里冷冷地吐出一声暴喝,徐巽周身猛地爆fā

出一股强dà

的气息,那些本打算偷袭他的兵丁在听闻这一声怒喝后,竟像是仿佛喝醉了酒般,摇摇晃晃,站立不稳。有几个胆气不足的,竟当场被喝晕过去,两眼翻白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方圆三丈之内,唯独马延神态如此,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退下吧!”马延随意了挥了挥手,吩咐四周的兵丁退下,神情冷淡地说道,“我等武人交手,也是尔等这些小卒子可以介入的?胆气不足的,都自己退下吧,免得被对方一记‘气喝’震晕,白白受到波及坏了性命。”

“是……”众兵丁慌忙退后,临走前也不忘将被徐巽一声怒喝震晕的同伴拖走。

“现在这里就你我了,来!”马延朝着徐巽勾了勾手指。

话音刚落,只见徐巽眼中绽放浓烈杀机,双足一蹬窜向马延,速度之快,叫人叹为观止。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徐巽手中的长剑,已堪堪要戳中马延的面门。

附近的兵丁瞧见大惊失色,骇然叫道,“都尉!”

话音未落,只听铛的一声,徐巽手中的长枪戳在马延抬起抵挡的右手手臂上,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锋利的宝剑,非但无法刺穿马延手臂上那鼓鼓隆起的恐怖肌肉,就连一丝一毫的伤痕也没有。

“瞎叫唤什么?”马延不悦地瞥了一眼众兵丁,随即冷笑一声,手臂用力,向徐巽的方向压去。

只听一阵嘎嘎嘎的声音响起,众人目瞪口呆地瞧见,徐巽那刺中了马延的宝剑,竟诡异地弯曲了。

徐巽面色大变,剑势改变,连连刺向马延胸口,但听铛铛铛几声仿佛金属击打的声音过后,那**着上身的马延,身上竟然连一个伤口也没有。

“[刚体]?”徐巽眼中神色一凛。

“很意wài

么?”马延脸上一脸玩味地说道,话音刚落,他只感觉眼前剑光一闪,旋即面颊处隐隐作痛。

“唰——”

在众兵丁吃惊的目光中,马延的脸颊出现了一道剑痕,微微渗血。

再看徐巽,他退后几步仗剑而立,一言不发。此时再瞧他此时手中的利剑,剑身上隐隐约约有一层仿佛气雾般的东西。

马延愣住了,用手一摸脸颊,继而望着手指上的鲜血发愣,数息后这才抬头望向徐巽,此时的他,神色已不如方才那般笃定。

“刺穿了本都尉的刚体,[斩铁]……练得不错啊!”

眯了眯眼睛,马延整张脸都变得扭曲狰狞起来,厉声吼道,“[斩铁]与[刚体],究竟孰强孰弱,本都尉早想领教一下了!”

说着,他猛地抡起手中的铁枪,朝着徐巽的面门从上到下狠狠砸去。

但听轰地一声巨响,土尘飞扬。待尘埃落定,徐巽一脸心悸地出现在两丈远的地方,面色动容地瞧着那被马延铁枪所砸到的地面。

“嘶……”

众兵丁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因为他们瞧见那块地面,竟被马延一枪砸地整个凹陷下去,呈现蛛网般裂痕。

“跑?”瞅着徐巽冷哼一声,马延几步上前,手中铁枪乱舞。只听那铁枪带起的风声呼呼作响,徐巽哪敢硬拼,不住地后退。

忽然间,徐巽面色一愣,因为他发xiàn

马延那张狰狞的丑脸不知何时已到了他的面前。

[糟了……]

伴随着徐巽心底一声惊呼,马延左手抡拳,狠狠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只听咔咔一阵脆响,徐巽整个人竟被击飞出数丈远,噗通一声摔落在地,并且还翻滚了好几下。

“噗……”

挣扎起来吐出一口鲜血,徐巽震惊地望向马延的拳头。

[刚才那一下……原来‘刚体’还能这么用么?]

“斩铁,很了不起么?”仿佛是看出了徐巽心中的吃惊,马延捏了捏拳头,捏得吱嘎作响,口中讥讽说道,“本都尉根本就不屑去学那无用的招数!只要将刚体连到极致,纵然是神兵也伤不到我!”

“愚不可及……”徐巽被马延这种张狂气乐了,拼着吐出一口血奚落着马延,同时心中也暗暗懊恼自己并未将斩铁练到极致,否则,定能将这狂妄的马延斩杀。

“骂吧,继xù

骂!死到临头的家伙,就让你逞一逞口舌之勇又能怎样?”马延拖着铁枪缓缓走了过来,一脸狰狞地笑道,“地鼠般的东西,去年在泰山县侥幸叫你逃了,遁入山林不敢与本都尉交锋,今日终于得到你了……”说到这里,他猛地抡起了铁枪。

[到此为止了么?真是遗憾啊,最终也没能助那群小鬼将马延这厮杀死,好在也不算坏了计划……]

被伤到了心肺无力动弹的徐巽缓缓闭上了眼睛,而就在这时,猛然有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继而一抓,将他整个人向后抛去。

心中愕然的徐巽猛地睁开眼睛,却望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王成,你……]

[泰山军可以没有我王成,但不能没有徐头……众弟兄,还要徐头来领导呢!]

对马延抡起劈下的巨大铁枪视若无睹,徐巽手底下那名为王成的干将,朝着自己所追随的主公咧嘴笑了笑。

“噗——”

一声闷响,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当即被砸成肉泥。

马延的脸上布满了怒色,想想也是,煮熟的鸭子飞了,任谁都会感到愤nù

的。

“保护徐帅撤tuì

!”

一名泰山军的头领接住了重伤的徐巽,大声喊道。

话音刚落,数十名泰山军举着武器冲向马延。

“小卒子给我滚!”马延怒吼一声,仿佛有一道隐约可见的气浪迸射四周,那些冲向他的泰山军,竟一个个被震地双耳流血,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徐帅快走!”那名头颅背起徐巽,朝着县门方向逃跑。

见此徐巽大惊失色,急声说道,“魏由,你做什么?放下我!”

然而那名为魏由的干将却是充耳不闻,背着徐巽迅速逃离。

徐巽心中大怒,正要说话,却忽然听到了一阵低声细语。

“好歹是近十年的弟兄了,徐头怎么想的,咱哥几个都清楚……臧狱曹是要救,没有臧狱曹,咱早就死在泰山县了,就算说这条命是臧狱曹给的,也毫不为过,今日就算丢在这里,也只是还给了臧狱曹,还多了一年的活头……但是徐头你不能死!这是众兄弟的心声……若徐头你死了,钜平县的难民就完了,这泰山郡恐怕也完了,这世道上有太多像何应、马延这样的无耻败类等着徐头你来收拾……要骗过马延所需yào

付出的代价,就由我们来支付就可以了……”

“魏由……”徐巽面色动容,忽然,他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望向身后,却震惊地瞧见无数他泰山军的弟兄义无反顾地扑向马延,硬生生叫这个力大无穷的家伙钉死在原地。无论同伴或者自己被马延的铁枪砸成肉泥,也没有一个人后退。

“你们……”

刹那间,徐巽心中惊领:原来他不惜牺牲自己也要骗走马延的计划,早已被这些同甘共苦的兄弟们猜到了。

“撤吧,徐帅……泰山军折损六成,主将重伤,换做我是那马延,也势必会穷追不舍的!”魏由微笑着说道。他的笑容,酷似方才为徐巽而死的王成。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我泰山军会在这片土地站稳脚跟,任谁都不能令我们屈服!这片由众兄弟拼死守住的土地,绝不会再有何应、马延这等恶徒。它,将会是我大汉朝最干净的地方!]

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徐巽死死咬着牙齿,心中狠发毒誓。

“撤——”

泰山军撤tuì

了,正如单福所预测的,泰山军仅仅在初期占据了上风。

来时四百余人,撤tuì

时仅仅不到百人,如此惨重的伤亡,让在半山腰关注此战的张煌等人只感觉心口发堵。

唯一值得安慰的,恐怕也只有那位马延都尉气急败坏的吼声了。

“追!给我追!一群饭桶,这样还能叫徐巽给逃了!全部给我追上去,将这帮贼寇杀尽,一个不留!”

“是……是……”

眼瞅着费县的都尉马延带着七八百人趁胜追击、穷追徐巽等人不舍,张煌缓缓站了起身,长吐一口气。

“咱可别……可别让泰山军的弟兄们白白牺牲啊……”

“唔……”

第二十一章 张煌的怒

就目前而言,费县的都尉马延绝对称得上是黑羽鸦最不想遇到的敌人,此人的强dà

,比泰山军的领袖徐巽更甚一筹。有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坐镇在费县,别说救人,全员覆灭在这里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

好在马延已被徐巽给引走了,连带着马延手底下所剩的七八百兵丁也引走了,但是为此,泰山军付出了太过于沉重的代价。

然而不可否认,正是因为泰山军的惨重损失,为张煌等人创造了最佳的救人机会。

眼下的费县,仅剩下泰山太守何应以及他此行所带来的两百县兵而已,何应仅仅只是一个文官,会几手三脚猫的工夫就了不得了,至于那两百县兵……

虽然说这对于仅仅只有八个人的张煌等人而言仍然算是一个艰难的挑zhàn

,但若是与费县的都尉马延坐镇在此比较,倒也不觉得什么了。

因为是大战刚过,留守的兵丁们正在打扫战场,将一具具的尸体掩埋。当然了,仅限自己的同伴,至于泰山军的尸体们,却被那些兵丁割下首级,装载到了几辆马车上,等着天明后运往徐州府邀功。

因为尸体数量颇多,因此兵丁们也没注意到附近他们同伴的尸体少了八具。

“都换上。”

剥下了县兵尸体们身上的衣服,单福将他们抛给了同伴。

期间,众人却发xiàn

陈到咬牙切齿地看着远处,下意识地转过头去,他们顿时明白了。

“这群混账!”

在远处眼瞅着县兵们肆意地割掉泰山军尸首的头颅,陈到气地满脸通红,几次欲冲出去将那些正在割首的兵丁杀死,却被同样愤nù

却能保持冷静的李通死死抱住。

“不可!”单福压低声音提醒道,“眼下若是我等暴露了行踪,那可就前功尽弃了,徐大首领还有泰山军的众多弟兄,可就白白为我等牺牲了!”

而孙观、吴敦、尹礼三人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尽管眼眶泛红、双目含泪,却帮zhù

李通死死抱住陈到,免得他因为冲动而坏事。

“尽管马延那头恶虎已被引走,县内的兵丁也是数量大减,但终归还有至少两百名以上的县兵,单单我们八个人,若不想想办法,恐怕难以成事。”说着,单福望了一眼众人,见众人的神情似乎已冷静下来,继xù

说道,“我有个办法。徐大首领说过,此县内关押着许多囚犯,像牛马牲口一样为马延挖矿,不若我等杀死守监的士卒,将他们放出来。这帮人平日里受尽了县兵的气,只要有机会,岂会不想着报复?到时候等他们将整个费县闹得鸡飞狗跳之际,咱来个鱼目混珠,扮作县兵将臧狱曹救出去。”

众人听了暗暗点头,心道确实是个好办法。

见此,单福分派任务道,“财迷,你带孙观、吴敦、尹礼三位兄弟去把监牢内的囚犯放出来,记住,休要声张。”

“唔!”李通点了点头,走了。

“宣高,你与小生一道去探查臧狱曹被关押的地点。”

“好!”臧霸点头道。

“至于……”单福转头望向张煌与陈到,继而压低声音说道,“老大,阿到就跟着你吧,你可要看住他,免得他坏事。”

“唔。”瞥了一眼依然还是怒气冲冲的陈到,张煌点了点头。

“另外,待小生救出臧狱曹后,会在县内放火作为讯号,到时候劳烦老大与阿到在城内各处放火,制造混乱,方便我们逃离。”

“知dào

了,去吧。”

与众同伴分开后,张煌与陈到换上了县兵的衣服,提着长枪假装巡逻,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朝着县内深处走去。

因为怕露出马脚被县兵们识穿,因此张煌与陈到并不敢走在路中央,只是沿着街边走着,时而转入不起眼的小巷。可就算这样,还是有一辆载满了泰山军头颅的马车从他们身旁驶过。

“克制!”眼角余光瞥见陈到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张煌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低声提醒道。

在黑羽鸦内,陈到谁也不服,但唯独愿意听从张煌的话,闻言死死捏着手中的长枪,捏得关节呈现一片青白之色。

见此,张煌微微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只顾着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忽然瞧见前边的街道上围着一群手持兵器的县兵,在那边大声地喧哗。

朝着陈到做了一个小心的手势,张煌紧贴着一间民居的墙壁,偷眼观瞧。冷不防墙壁的破洞里出现了一双眼睛,险些将他吓个半死。

[被发xiàn

了?]

张煌心下暗叫不妙,可是等了几息也不见有什么异常动静,相反是那墙壁破洞里那双眼睛在一闪后突然消失了。

见此张煌心下纳闷,透过墙壁上的破洞瞅向屋内,却意wài

地发xiàn

屋内塞满了人,这些人一个个做百姓打扮,衣衫褴褛、面色饥色。期间,屋内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抬头瞄向张煌,可等到与张煌的视线接触后,却猛地压低了脑袋。隐约间,张煌发xiàn

此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原来是百姓……可为什么这么怕我?]

愣了一愣,张煌这才意识到此刻自己身上穿的那是县兵的衣服,心下顿时恍然。

张煌正要离开,忽然一声惨叫惊动了他。

贴着墙根望街道上瞧了一眼,张煌发xiàn

那一群手持长枪的县兵们正在殴打一名男子,尽管那名男子已被打得头破血流、满身伤痕,可那些县兵却丝毫没有要罢休的意思,仿佛要将那男子活活打死。

其中,有一名看似队长的县兵更是用靴子狠狠踩着那名男子的脑袋,恶狠狠地咒骂着。

“叫你反抗!叫你反抗!……王县尉看得上你的女人,那是你的福气,明白么?!偏你这个狗东西还不识抬举!……骨头还挺硬啊?给我打,狠狠的打!”

话音刚落,那一群七八名县兵又是对着那名男子一阵拳打脚踢。

“草菅人命、祸害无辜……全都该死!”

眼瞅着这一幕,陈到的眼中再次泛起了阵阵杀意。

“冷静!”一把抓住了陈到的手臂,张煌缓缓摇了摇头。若在平时,他早就拔剑将那群渣滓给杀了,但是眼下不行,若是惊动了县内的兵丁们,他黑羽鸦是否能活着逃离还是小事,问题是,徐巽与泰山军付出了那样沉重的代价,若张煌不能将臧狱曹救出来,又有何颜面再见徐巽与那些为大义所驱的泰山军弟兄们?

“冷静、冷静、冷静……”张煌反复喃喃自语着,这话不止是说给陈到听的,同时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他终究还是收回了目光,因为他不保证若是继xù

看下去,他是否还能克制地住心中的那份怒气。

而就在张煌收回目光的刹那,他忽然望见在那群县兵的脚边不远处,横躺着一名看似年仅六七岁的女童,女童的脸庞正对着张煌,茫然而空洞地望着。她的小嘴时而微微张开,酷似离开了水的鱼。

张煌的瞳孔猛地一缩,因为他瞧见女童的身体骇然地被三把长枪穿透,浑身鲜血,血流不止。

“轰——”

张煌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好似被巨锤砸过一般,头晕目眩,紧接着,胸腔内猛然炸开一团极其强烈的愤nù



[大哥哥,您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娘,这是那边那个好心的大哥哥给的,给你吃吧。]

“老……大……”

陈到骇然地望着面前的张煌,望着他脸上因为无尽的怒气而变得有些狰狞的表情,他发誓从来没有见张煌如此愤nù

过。

他试探着用手搭上张煌的肩膀,结果还没等他碰到张煌,张煌的身体猛然爆fā

出一股强dà

的气浪,那无形的气浪,竟将陈到的手弹开。

“呼——”

那一阵气浪,仿佛狂风刮过,吹得陈到的衣衫飒飒作响。

“这是……”陈到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气’?老大什么时候学会的?而且这股压力……比徐大首领还要强?不对,比那个马延还要强……]

陈到顿时傻眼了,等他反应过来,张煌已经站在了街道的中央。此时再仔细观瞧张煌,却发xiàn

张煌身上已没有了之前的那股强dà

气息与压迫感。

[奇怪……难道是我错觉?]

陈到眨巴着眼睛有点纳闷,而这个时候,张煌已缓缓抬起了头颅,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些县兵。

“这位弟兄,长夜漫漫闲着无事,要不要来参一脚,找找乐子?”

那些县兵显然也发xiàn

了站在街道中央的张煌,笑着喊道。

结果他们等到的回应,却是张煌一句冷冰冰的话。

“你们几个,都得死!”

说完,张煌猛地拔出了腰后的短剑,几步冲上前去,还没等那些个县兵反应过来,双腿一瞪,猛然跃起,借助冲力将手中的短剑刺入了对方的心口,紧接着又迅速拔出短剑,顺势割断了另一名县兵的喉咙。

这时,县兵们也已反应过来了,提着长枪与张煌厮杀,可他们区区一个人如何是张煌的对手,刷刷几剑,顿时几具尸体倒地。

“你……你……”唯一幸免的一名县兵吓地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到在地。

张煌看了不看,手中短剑一甩,正中那柄县兵的喉咙。

仅仅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八名县兵便被张煌杀尽,干净利索。

这个实力,就算是在远处观瞧的陈到也不由地暗暗叫好,不过叫好之余,他也有些叫苦不迭。

可不是嘛,明明前一息还一口一个冷静地劝他忍耐,后一息倒是好,自己却冲了出去把那些人全杀了,这算什么?

[万亿、穷酸,希望你们那边手脚麻利些,老大这边恐怕是……得,依老大的实力,他要真想大开杀戒,我想拦也拦不住啊……]

陈到苦笑着走向张煌。

而此时,张煌正神色复杂地望着地上那一对父女。起先他还没认出来,可是在仔细瞧过那个小女孩的样子后,张煌顿时寒毛直立,心说这不是前几日在泰山县结识的王大壮一家么。

“王大哥,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张煌将奄奄一息的小女孩翠儿小心翼翼地抱起,抱到同样满身鲜血的王大壮怀中,继而问道。

然而王大壮却没有回答,只是艰难地抬起手臂,用手指指向旁边那间民居。

张煌抬头瞧了一眼,他这才隐约听到,屋内隐约传来了男人在做某件事时的喘息声。

“……”脸上的寒色更浓了几分,张煌缓缓站起身来,从那名县兵的喉咙拔出自己的短剑,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哪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不知dào

老子在办事啊?滚出去!”

伴随着阵阵喘息声,屋内有一个男声气急败坏地吼道。

张煌充耳不闻,缓缓走向屋内角落,只见在屋内一张床榻上,一个男人趴在一个全身**的女人身上,嘿咻嘿咻地喘着粗气。

再瞧那女人,她的眼神比屋外的小女孩更加空洞而茫然,呆呆地望着屋顶,双手低垂,扒着双腿,丝毫也没有反抗,任凭那个男人在他身上肆意施虐,彷如行尸走肉。唯独女人眼角处两道清泪,证明她此刻尚有生机。

“咔咔咔——”

张煌的牙齿咬地嘎嘣作响。

“你,更该死!”冷冷吐出四个字,张煌快步走上前去。

“什么人?”那男子似乎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劲,顾不得再在女人身上享shòu

,抓起床榻旁的衣服,结果却被张煌一把抓住了头发,丢出了窗外。

而那个女人,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依旧是双目呆滞地望着屋顶。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愤nù

,张煌转身走出屋外,而此时那名男子正在屋外快速地穿着衣裤。

“你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那名男子显然是注意到了满地的县兵尸体,用意wài

的表情打量着张煌,说道,“虽说本大爷在屋内找乐子吧,可你小子竟然能在本大爷都没察觉的情况下将这些人都杀了,有点本事!喂,要不要跟我混啊?”

“……”张煌不发一言,只是快步走向对方。

“喂,吭个声啊!你可知dào

我是谁?我可是泰山县的县尉,王虎。何太守还是我的姐夫,跟我混,亏待不了你的。”

“何应的妻弟?”张煌抬头望了一眼王虎。

“正是!怎么样,要跟我混么?”

结果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张煌冷笑了一声。

“那更该死!”

嗖地一声,张煌甩出了手中的短剑,直取王虎的面门。王虎下意识地扭头躲开,而就在这时,张煌用脚尖挑起地上一杆铁枪,猛地戳向王虎。

王虎措不及防,当即被张煌刺中,然而张煌却没有丝毫得手的痛快。

“叮——”

一声脆响,张煌手中的铁枪枪头虽说刺中了王虎的胸口,但是却无法再继xù

向前丝毫。

[什么?]

张煌愣了愣,手中铁枪连续抖动,一瞬间在王虎胸腹连点了几下。然而王虎却丝毫不闪不避,邪笑一声,硬生生抗下了张煌的攻势。

“叮叮叮叮——”

继xù

几枪,王虎精壮的身躯上竟无丝毫外伤。

“刀枪不入?”陈到在远处看傻了眼,不由得惊声叫道。

别说陈到,就连张煌也愣住了,竟没有注意到王虎趁机接近一记挥拳打在他胸口,只听砰地一声,张煌整个人竟被王虎击飞数丈,狠狠撞在一间民居的墙壁上。

“不识抬举!”王虎冷笑一声,用手拍了拍胸口,竟当真是毫发无伤。

“扑啦啦——”

随着张煌摔落在地,那墙壁上的土砖也纷纷掉落,可想而知王虎那一拳的威力。

“老大!”陈到惊叫一声。

“我更该死?嘿!口气倒是狂妄,实力却不堪一击……”摇了摇头,王虎一脸可惜地说道,“本来嘛,见你小子还有点本事,至少比这些饭桶县兵有能耐,本县尉还可以饶你不死,只要你愿意为我所用,只可惜你不识抬举……想杀我?来啊,来啊!连气都不会的乡下小鬼,杀得了学会了[刚体]的本县尉?别说让你戳几枪,就算是几十枪、几百枪,你也伤不了本县尉丝毫!啧,还想杀我?”

说着,王虎撇了撇嘴,竟不屑一顾地准bèi

转身离开。

而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啊,我想杀你……唯独你,今日我非杀不可!”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张煌缓缓从一堆砖瓦碎片中站了起来。在抹去了嘴角的鲜血后,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叠符纸,扬手一摊,掌心虚空一抹。

当即,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发生了,一排符纸整整齐齐地凌空悬挂,一共十二张,仿佛活物一般。

想来王虎身为泰山县县尉恐怕也没瞧过这种不可思议的事,瞪大眼睛,一脸的惊诧。

而另外一边的陈到,却是神色激动地捏紧了拳头,喃喃自语,“来了,老大的妖术……”

在二人那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张煌合掌掐指,竖二指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人火火,天火灾,行南方,炎而上,离火,日气,火君……疾!”

话音刚落,张煌面前那一圈符纸中幽幽飘落一张,待听熊地一声,化作一团火焰,飞向王虎。

“什么鬼东西?”王虎大惊失色,抬起右手一拍。

火焰四射间,王虎只感觉自己右手一阵剧烈灼痛,低头细细一看,他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因为他发xiàn

,他的整条手臂竟被那团诡异的火球炸地皮开肉腚、外焦内嫩,更有甚至,隐隐有阵阵肉香散发出。

“刚体……无效?”

王虎顿时就傻了。

然而张煌却没有丝毫停顿,口中继xù

念咒,这回更了不得,那剩下的十一张道符纷纷化作一团火球,飞向王虎。

“不,不……”

王虎转身就逃,心说方才一团火就将他的手给烤熟了,这回一连十一团,那还得了?

可问题是,他逃得了么?

“轰——”

伴随着一声惨叫,王虎整个人顿时被火焰所吞没,当火焰退散后,他整个人竟不见了踪影。

死无全尸?!

“好!”在旁观战的陈到亢奋地舞动着拳头。

——与此同时——

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汉朝王都洛阳,在城内最高的建筑——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塔——顶阁,仙雾袅绕、檀香阵阵。

而在顶阁的正中央,在所悬挂的那副‘天地’字样的草书前,有一位极具仙家气质的道袍男子正盘膝入座,闭目养神。

突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

那究竟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温似水、厉如火,仿佛这双眼睛能够穿透苍穹,看到他所想看到的天下万物。

“已然开始了么,这盘棋……”

【大汉朝护国仙师,第五宫元】

PS:有件事忘记说了,提前透露出这位众BOSS之一的名字也是为了免得读者误会。这本书是在《三宅》与《东汉》的框架上修改的,但是先两本书的主角的名字不会出现,无论是江哲还是陈蓦,敬请谅解。

本人力有不及,寻求众豪杰相助

一,角色插画。

有能力且愿意相助的豪杰们请仗义出手。只要是本文出现的任何角色,长期有效,重复选取优秀的。

通过的加更哦……别吐口水嘛,了解我的都知dào

我加更多不容易。

二,角色设计。

无论是历史武将还是原创武将都可以,武力还是妖术都可以。本书可以妖术与武魂兼有。

姓名:(姓、名、字,字不勉强)

装束:简单几句就可以。历史武将可以不写。

武魂:某种妖兽的名字,可以自编。

能力:全靠自编,只要编得圆。

阵营:自选(黄巾、汉王室、儒家、诸子百家、诸侯、义军、黑羽鸦等)

注1:几个已出场的黑羽鸦不在此列。

注2:按实力强弱先后出场。

第二十二章 波澜渐起

——古夜郎国遗址,牂牁——

就当张煌等人将整个西山费县闹得鸡犬不宁之时,在距离他们极为遥远的西南,有一位年轻男子正手持着一柄明晃晃的宝剑,昂头望着苍穹,脸上露出几分思索的表情。

该名男子唇红齿白、貌若潘安,身穿纹有青云的青色儒袍,腰系玉带、脚踩腾云之靴,一对剑眉极为英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令人敬畏的气势。

“泰山呐……似乎有点远?”

年轻的儒士顾自沉思着。

此时再一打量他四周,触目惊心、令人惊骇,只见在此人周围广达数百丈的范围内,到处都是人的尸体,残肢断臂、满地都是,惨不忍睹。这些人的尸体身穿着黑色劲装,与汉族服饰大为不同,一看就知dào

并非大汉朝的子民。

“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为什么要袭击我夜郎国?”

在遍地的尸骸当中,有一个满身鲜血的男子挣扎着从尸堆中爬了出来,双目充血瞪着那名儒士。此人,正是夜郎一族的族长,丘柯金。

此时他的眼神充满了愤nù

、仇恨、以及恐惧。恐惧的原因十分简单,因为在他面前那名风度翩翩而又看似柔弱的儒士,单凭一己之力便剑挑了他夜郎一族,杀死了夜郎一族所有勇士,共计三千余人。

这可是他们夜郎一族为了要复辟夜郎国所必须的力量啊!

“哈?”儒士闻言转过头来,神色淡然地瞅着丘柯金。

见对方并不理睬自己,丘柯金再次愤nù

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袭击我夜郎国?”

儒士终于有了反应,温文尔雅地说道,“只因你等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不可饶恕的罪行?”丘柯金面上表情一滞,万分懊悔地说道,“是么?原来我们夜袭滇国的事早已被汉国知dào

了么?”

“哦?”儒士两道剑眉一挑,有点吃惊地说道,“原来滇国被袭是你们干的?”

丘柯金张了张嘴,愕然说道,“你不是为那桩事来的么?”

儒士摇了摇头。

“那就是……”丘柯金转了转眼珠,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然是因为我等袭击了边界的汉人……”

“哦?你们还杀了我汉族子民?”儒士的脸上露出了让丘柯金看来非常危险的笑容。

丘柯金又连说了几桩事,皆是他这些年来所犯的罪行,但是那位儒士看样子似乎并不知情。

“那究竟是为什么?既然不是为这些事,那究竟为何要袭击我夜郎国?”丘柯金气急败坏地吼道。

儒士闻言轻哼一声,抬头望了一眼丘柯金的城郭,眼神中泛起阵阵冷色。

顺着儒士的视线一瞧,丘柯金心中惊愕不已,因为那空荡荡的城郭上,如今只有一面在微风中飘扬的旗帜而已。

【天老子】……

在丘柯金骇然的神色下,那儒士抬手挥出一剑,顿时,一道惊世骇俗的剑qì

仿佛飓风般席卷大地,非但那面旗帜被扯得粉碎,甚至就连整座城郭也被夷为平地。

这,绝非人力所能及!

“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不可饶恕的罪行’?”丘柯金的眼中充满了绝望,气急败坏地吼道,“你究竟是谁?!”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恢恢,你可以这么称呼我。”儒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优雅地转身离开了,口中笑道,“夜郎自不量力,妄想与苍天比高!可笑!可怜!”

【大汉剑儒,天剑恢恢。】

突然,那名儒士站住了脚步,令不知传承了几代的夜郎王一阵心悸。

“你……你还想做什么?”

只见那名为恢恢的剑儒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了几许困惑。

“泰山郡……怎么走?”

“哈?”

——与此同时——

“首……领……”

在费县东侧五里处的树林里,单福瞪大着眼睛瞅着他们黑羽鸦的首领张煌,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而在他面前,只见张煌盘膝坐在一块石头上,眼神飘忽、吹着口哨,一副我什么也不知情的样子。

“首领,您知不知dào

咱差点就陷在费县了?差点整个计划都因为首领失败了?啊?”

将脑袋凑近张煌,近得几乎要贴在张煌脸上,单福巴拉巴拉唾沫乱飞。

“我、我不知dào

你在说什么……”

撅嘴吹着口哨,张煌满脸心虚地伸手掏着耳朵,眼神飘忽不敢与单福认真的视线接触。

其实也难怪单福这样生气,谁叫昨晚上张煌突然间也不知为什么就发了疯,将费县留守的两百县兵杀了大半,并且放过将这座县城付之一炬,引起了正在追击泰山军的费县都尉马延的警惕,立马撤兵回援。

好在单福、李通、臧霸等黑羽鸦的其余成员手脚麻利,顺利救出了臧狱曹不说,还释fàng

了监牢内其余的囚犯们,混淆了马延的注意,否则,真说不好他们一帮人能否从马延的手底下逃脱。

一想到当时的险峻,单福就气得牙痒痒。忽然,他眼神一瞥,瞥见了正口沫横飞向臧霸、李通、吴敦等人炫耀的陈到身上。

“你们那是没瞧见啊,”擦了擦嘴边的口水,陈到一脸激动地说道,“当时老大唰地一身就跳出去了,我都没看清,就见他唰唰唰几下,将那几个县兵杀了,然后那个县尉王虎就出来了……一开始老大还打不过那个王虎,后来老大念了几句咒语,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吴敦、孙观、尹礼连声问道。

“嘿嘿!”陈到怪笑两声,双手胡乱挥舞了几下,说道,“只见老大这么唰唰唰几下,十几个人脑袋一样大的火团就飞过去了,把王虎那个渣滓炸得死无全尸……”

“好!”臧霸、吴敦、尹礼、孙观等人捏紧拳头大声叫好。

话音未落,只见咚咚咚几声,他们脑袋上便起了一个大包,连带着陈到与李通也没落下。

“军师(单先生),你打我们做什么?”

“打你们?嘿嘿,打的就是你们!本军师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想教育一下咱任性的首领,你们在一旁倒是好……”

“穷酸,你打我做什么?”陈到气愤不过,质问道。

“你还说?本军师不是叫你看着首领么?”单福怒道。

“看着首领?”陈到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你那时不是叫首领看着我的么?”

“我……”单福顿时语塞,面上泛起一阵红白之色,强词夺理道,“胡、胡说!本军师明明是叫你看着首领的,你搞砸了还来怪本军师?”

“呐,这就叫恼羞成怒吧?”臧霸揉着脑袋上大包小声地询问李通。

“唔……”李通点了点头,一副附和表情。

其余吴敦、孙观、尹礼三人亦是偷笑,毕竟虽说付出了沉重代价,但终归臧狱曹他们已顺利搭救出来,这不,此刻他们心中欢喜地很呢。

可这一幕被单福瞧见,他心中更加羞恼,手持剑鞘一掐指,唱道,“呀呀嘿,本军师手持剑鞘将尔等打呀!咿呀嘿!呀呀嘿!”说着便朝李通、陈到等人追打而去。

可能是单福此刻气势迫人,竟将臧霸、李通、陈到、臧霸一众人打得到处乱窜。

远处正在包扎伤口的泰山军首领徐巽看着这一幕,笑呵呵地说道,“真是一帮精神充沛的小鬼啊,明明经lì

了昨日那般恶战,还有精力打闹……”说着,他摆了摆手,笑着出声劝阻道,“好了好了,小单军师莫要气恼了,若不是你们小首领那么一闹啊,徐某可就没命在这里与你们说话了。这不臧狱曹也顺利救出来了,算了算了。”

在他身后,泰山军的几名干将也是纷纷点头。毕竟昨夜若不是张煌在费县那么一闹,让都尉马延忧心老巢的安危,无心再追击他们,或许泰山军早已在昨日全军覆没了。

而臧霸的父亲臧戒、臧狱曹,此时也站出来劝道,“若小单军师真要怪罪呀,那就怪罪敝人吧,若非敝人谋事不秘,被何应那恶官得知,被他诬陷下狱,小儿也不会走投无路之下,将泰山军以及你黑羽鸦的众豪杰拖下水,此事因皆我臧戒而起啊……”说着,心有愧疚的臧狱曹竟欲下跪叩首,被徐巽以及臧霸连忙扶起。

见臧戒这位在监牢内受尽了刑责致全身伤痕累累的硬汉亦站出来充当和事老,单福这才叹息作罢。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在东张西望之后诧异问道,“首领呢?”

[老大早趁机溜了……]

陈到翻了翻白眼,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瞧了一眼,单福脸上的羞恼退得一干二净,望着远方微微叹了口气。

而此时同时,在单福视线所望向的森林深处,张煌正在一座崭新的坟墓前,面色沉重地望着坟前那个久久叩拜不起的壮汉。

“王大哥……”张煌轻声唤道。

王大壮,这位张煌前几日在泰山县结识的难民,在昨夜痛失了妻女,女儿被那些县兵残忍地杀害,妻子则被泰山县县尉王虎侮辱,在与丈夫见过最后一面、得知自己女儿死后,便咬舌自尽了,致使一家三口家破人亡,只剩下王大壮一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似乎是没有听到张煌的轻唤,王大壮低声念着这一句。应该说,整整一宿,他只念叨着这一句。

每念一句,他脸上的痛苦之色便少一分;每念十句,他眼中的憎恨便多十分。以至于到如今,张煌眼中的王大壮早已与当日憨厚淳朴的模样判若两人,冷静地让张煌心中不安。

“王大哥……”

“是张煌兄弟啊。”王大壮抬起头来,只有在望见张煌的时候,他脸上才露出了最初的憨厚淳朴笑容,感激地说道,“多谢张煌兄弟昨日仗义出手,替我那婆娘以及女娃报了仇……大恩不言谢,兄弟的恩情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王大哥言重了……”张煌本想劝王大壮几句,然而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遂问道,“王大哥日后打算怎么办?若是没有去处的话,我黑羽鸦……”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王大壮打断了。

望着张煌,王大壮诚恳地说道,“兄弟的黑羽鸦,那些小兄弟皆是本领高强的人,而我只是一个粗人,空有一身蛮力,留我在兄弟身边,只会拖累你们……我要去投奔唐仙师!”

“唐周唐仙师?”张煌吃惊地问道。

“啊。”王大壮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种让张煌感觉莫名心悸的冷静与狂热,沉声说道,“唐仙师说的对,天地不仁、圣人不仁,视我等百姓如猪狗一般,虽然我王大壮昨日家破人亡,可仔细想来,这天底下如我一般家破人亡的百姓,又岂只有我一家?苍天靠不住,朝廷靠不住,天下的百姓弟兄若想过好日子,就唯有让自己强dà

起来……我已没有可失去的,只剩下这条命……这天下,还有许许多多并未受到迫害的百姓家庭,为了不至于让他们也遭受跟我一样祸事,我愿将我这条烂命豁出去……既然苍天无眼,那么,就让我等黄巾,替他戳出一个窟窿眼来!”

说着,王大壮从怀中掏出一根黄头巾来,目光坚定地绑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旋即,他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让张煌感觉分外陌生的笑容。

“大贤良师……一定能带领我们捣烂这个偏袒恶人的天!就在此别过吧,张煌兄弟。”

说完,王大壮站起身来,毫无眷恋地离开了。

眷恋?没有。

仇恨?也没有。

此刻的王大壮,心中只有一股冷静的狂热,一股欲将整个苍天都戳出一个窟窿的狂热。而这份狂热,就连张煌亦暗暗心惊。

“死士之志……指的就是这个吧?”

望着王大壮离去的萧索背影,再望了一眼那埋葬着王家妻女二人的无墓碑坟墓,张煌的心情颇为复杂。因为他亲眼目睹了一位太平道黄巾军的新成员的诞生,而且,还是一位死忠而狂热的黄巾死士。

“太平道黄巾军……势必会崛起啊。”

望着天穹,张煌喃喃自语。

PS:天剑恢恢,黄巾军死士王大壮,加入角色插画设计~如果有那位豪杰相助帮忙画人物插画的话……

第二十三章 寻找友军

且不说张煌等人顺利营救出了臧霸的父亲臧戒臧狱曹,一个个满心欢喜,且说泰山太守何应。

其实昨日晚上,当费县的都尉马延大破泰山军,带领兵丁追杀徐巽而去后,何应也以为这件事差不多就到此了结了,毕竟在他看来,徐巽再是厉害也不会是马延的对手。

因此,何应吩咐妻弟王虎代替马延在费县守夜,自己早早便安歇了。

可谁曾想到,费县半夜事发,一帮贼人不知从哪里混了进来,非但在县内四处放火,还释fàng

了关押内狱内数百名死囚身份的矿奴。

这可要了何应老命了。

要知dào

,那些矿奴平日里恨极了县兵的欺辱,如今逮到机会岂会不报复?这不,何应带去的两百县兵被杀得只剩下十余人,死命保护着他逃向泰山县。

在逃命的途中,何应心惊胆颤,生怕那些人追上来将他一刀给杀了,直到后来他与心腹部下、费县都尉马延汇合,他这才松了口气。

好端端一个敛财的矿场,就这么给毁了。或许这才是何应最感到气恼的。

他原本打算着借臧戒这个诱饵将泰山贼首领徐巽这头大鱼钓上来,可没想到,却被张煌那一群小鱼苗咬崩了钓钩,以至于非但徐巽依旧还获得好好的,他却损失了费县这么一座收入不菲的矿场,被张煌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县内所关押着的数百名囚犯身份的矿奴也在越狱杀人后逃得干干净净。若想这座矿场恢复如初,没有个一年半载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这座铁矿场给何应带来的财富倒还在其次,关键在于,此地产出的铁矿那可是直接供应给洛阳的,是何应攀上洛阳的大官们的最佳途径,而如今矿场被彻底摧毁,至少三五个月无法产出铁矿,若是朝廷怪罪下来,别说何应一个泰山太守,就算是十个泰山太守也吃罪不起。

“咚咚咚,咚咚咚——”

天明时分,回到泰山县府衙,何应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敲响了府衙内的升堂鼓。

“谁啊?太守大人又不在,大清早的敲的哪门子升堂鼓?”

有不知情的衙役们听到鼓声骂骂咧咧地从班房出来,待瞧见何应衣衫破碎、满身灰尘地站在堂上,他们心下均是一愣。

“大人不是押解囚犯去费县了么?怎么了,莫非出什么事了?”

“废话!单瞧大人这模样就知dào

是出事了……闭上嘴少说两句吧,免得大人迁怒到咱哥几个身上。”

“说的是……”

窃窃私语了几句,一帮见过世面的衙役像平时那样走上前来,目不斜视,仿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何应的狼狈。

其中倒是也有眼尖的,在瞅见何应身旁的马延后,心下微微一惊。

“马都尉怎么也来了?莫非真出大事了?”

“嘘……”

在瞅见了何应身后那沉着脸不说话的都尉马延后,众衙役顿时意识到可能出了大事,当即缄口不言。

“混账!混账!混账!”

在众目睽睽之下,何应来来回回在堂上疾走,口中大骂出声。可能是因为回到了自己地盘的关系吧,他的心已经安定下来,但是心中那份恼恨却是愈加的强烈。

突然,何应一拍桌案喝道,“来人!”

众衙役心中一惊,在稍稍一顿后,有一位较为年长的中年衙役站了出来,拱手抱拳。

“大人有何吩咐?”

“封锁县城四门,严加戒备。面生者,若进出城门无有路引,就地抓拿。若是对方拘捕,格杀勿论!”

“是!”

[看来出的还真是大事啊……]

众衙役们面面相觑。

“还有,”抬手一指,何应恨色说道,“上报州府,昨日夜里,泰山贼贼首徐巽罔顾王法,率贼众公然劫囚,劫走囚犯臧戒,无端杀害官兵,并放火烧毁费县矿场,此三罪皆不可恕!泰山呈请徐州府发布缉贼赏银,缉泰山贼贼首徐巽缉银一千两;泰山臧氏一门,臧戒五百两,臧霸一千两!”

“嘶……”

何应那话一出,堂下众衙役惊地倒抽一口冷气。

徐巽的赏银被提到一千两,这个数目虽然有些高,但终归还能接受,毕竟徐巽占据泰山,确实是算泰山郡一霸,可臧霸年纪轻轻却被提到一千两的缉银,与身为泰山贼首领的徐巽平起平坐,这实在出乎他们意料。

诧异归诧异,可是见此刻何应万分震怒,他们也不敢出言询问,当即应了下来。心中暗暗猜测,可能臧霸那个小子做了什么让太守大人万分震怒的事。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其实何应恨的并非臧霸,而是杀了他妻弟王虎,并且放火烧毁了费县矿场的的凶手,黑羽鸦的首领张煌。可是呢,何应却误以为张煌是臧霸所招揽的众食客之一,以至于日后张煌、李通、陈到、单福几人发xiàn

官府贴出的缉贼榜文后,一对比自己与臧霸的缉银数额,一个个目瞪口呆。

吩咐完诸事,何应挥挥手让众衙役退下了,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而在他旁边上的椅子上,都尉马延也是满脸深沉,手捏着扶手,只将扶手捏着咔咔作响。

良久,马延沉声说道,“终日打雁,没想到临终竟叫几只小雁啄了眼……大人,那个杀了卑职爱徒的狗崽子,难道当真就没有丝毫头绪么?”

何应闻言摇了摇头,说道,“事发之时,那伙小贼将一概目击此事的县兵都给杀了,不过在他们放火烧费县之际,倒是有几个人在远处瞧过那么几眼,一个个都颇为年轻,若本官所料不差,多半是臧霸小儿在前一阵子招揽的门客……”说着,何应的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张煌的容貌来,毕竟两日前他会见臧霸的时候,张煌始终站在臧霸身后,一言不发,以至于何应误以为张煌是臧霸的跟班门客。

“这件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一拳砸碎了扶手,马延忍着怒气问道,“据卑职所知,臧戒除大儿子臧霸外,还有臧艾、臧舜二子,他二人眼下身在何处?”

“你的意思是……”何应闻言心中微微一动。

只见马延握紧了拳头,沉声说道,“老的逃了,就抓小的去顶。费县一案,臧戒勾结泰山贼徐巽有目共睹,证据确凿,卑职手下数百兵丁皆可作证,就不需再经过徐州府了。请大人即刻发下命令,将臧艾、臧舜捉来,三日后于菜市口问斩!”

“这……”何应闻言皱了皱眉,犹豫道,“处斩刑犯,需经过州府认可,我泰山私自斩囚,恐怕有些于理不合,万一日后徐州府问罪下来……”

“大人糊涂。”马延冷笑了一声,说道,“若日后徐州府怪罪下来,大人就说泰山不稳,押解人犯恐被泰山贼劫走……经臧戒一事,泰山贼袭击官兵、劫走囚犯一事有目共睹,这般州府又岂会怪罪?”

“倒也是……”何应捋着他几撮山羊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马延舔了舔嘴唇,继xù

说道,“到时候,大人再往上塞点好处,徐州府保不定会顾忌到泰山贼的存zài

,授予我泰山本地斩囚的权限,这样一来……”说到这里,马延脸上的怒气竟退下了几分,意有所指地看着何应。

何应闻言眼珠一转,喃喃说道,“若是这样……那可还真是因祸得福了。”

想想也是,若泰山当真从徐州府那里得到了处斩囚犯的权限,那日后泰山这块土地,那就全由他何应、马延二人说了算了,到时候,重建费县矿场,还会缺少挖矿的囚犯么?只要在处斩名册上一勾,大批的囚犯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押解至费县矿场,替他二人卖命。

想到这里,何应心中喜悦,失去妻弟的痛苦竟也因此减了几分。

“不过话说回来,臧霸小儿所招揽的那几个小贼究竟是何许人物?竟能杀了我徒儿王虎……”马延摸着胡须皱眉思忖着,毕竟在他看来,他的徒弟王虎差不多已经将他的本领学到了四成,并且还能熟练施展‘刚体’这门武学,虽说还谈不上刀枪不入吧,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被人杀死的,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呢?甚至连个尸首也没有落下。

想来想去想不通此事,马延只好将这个疑惑暂且抛之脑后,带着人到臧府去抓人。不难猜测,臧霸与徐巽合谋,非但救出了臧戒还毁了他马延的老巢费县,若马延不能杀掉臧艾、臧舜兄弟二人,实难咽下心中这口恶气。

仅仅半日光景,整个泰山县便传开了臧霸的斑斑罪行:为了搭救自己犯罪的父亲,勾结泰山贼首徐巽,合谋袭击费县,杀害官兵无数。

对于这个消息,城中百姓有拍手叫好者,也有厌恶吐沫者,不一而足。

而最终,这个消息却传到了黑羽鸦张煌一伙耳中。

“果然,小生的预感验证了……”

在一条小巷内,单福满脸愁色对身边众兄弟说道。

说起来,黑羽鸦一伙之所以回立即返回泰山,还真是听了单福的建议。因为单福有想过,此番泰山太守何应铩羽而归、狼狈而回,是否会将心中的愤懑发泄在臧家的臧艾、臧舜那两个兄弟身上。

这不,单福猜中了,他们回到泰山县不久,便从街上路人口中得知了这一切。甚至于,何应还将他以往将县仓内的米粮折价卖给米商一事,全部栽赃给了臧家,说臧家与原钜平县县尉、现泰山贼首领徐巽勾结,私下将原本用来赈灾的粮食偷运贩卖,这才使得泰山县陷入了短缺粮食的窘迫局面。幸亏他何应洞若观火,察觉到了徐巽与臧戒的‘阴谋’,把臧戒捉拿下狱。本来要押送臧戒至徐州府问斩,谁曾想半途却被徐巽劫走……

“真是无耻啊……”李通不屑地撇了撇嘴。

可不是嘛,那何应不遗余力地摸黑徐巽与臧戒二人,将所有的功劳给自己贴金,若是一般不明究竟的百姓,恐怕还真会觉得那何应是个好官。

“岂有此理!狗贼竟敢如此?!”

臧霸气地满脸涨红,双拳攥紧恨恨说道,“前番陷害我父亲,而后又以我父亲为饵陷害徐大首领,如今又抓我兄弟,败坏我臧氏名声!若不杀此獠,难解我心头之恨!”

单福瞧了一眼臧霸,皱眉说道,“似何应这等狗官,死不足惜!但问题是,那都尉马延此刻亦在城中,有他在,恐怕我等难以得逞。官府放出风声,说三日后处斩二公子与三公子,这恐怕又是一个陷阱……”

陈到闻言二话不说地说道,“即便是陷阱,我们亦要将二公子与三公子救出来!为兄弟两肋插刀,这才是我们黑羽鸦的宗旨,不是么?难道我们要见死不救?”

“并非不救,只是……”单福长长叹了口气,为难说道,“前番有徐大首领相助,我们才能救出臧狱曹,而眼下,徐大首领被那马延击伤,回山调养,单凭我黑羽鸦几人,恐怕不足以……”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陈到一把抓住了衣领,后者愠怒说道,“单福,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是怕死?”

单福一听气地面色涨红,怒声说道,“小生怎么就怕死了?小生不就是要想个稳妥的办法么?似你这般冲动,别说二公子与三公子救不出来,自己都会搭进去。”

“说了半天还不是怕死?”

“你……你个莽夫!体健无智!有勇无谋!”

“你敢骂我?”

“小生说的皆是实情!”

就在二人争吵不休之际,在一旁,张煌倚靠着小巷一壁,环抱着双臂,神色茫然地望着对过街道上那个贩卖肉包的小摊。

[大哥哥……]

[张煌兄弟……]

深吸一口气,张煌伸手分开了陈到与单福二人,镇定说道,“别吵了,人手……是有的。”

一听这话,黑羽鸦的众人不禁安静了下来,目不转睛地望着张煌。

“徐大首领……”

“并非徐大首领。”抬手打断了李通的话,张煌压低声音说道,“这泰山县,还有一股比泰山军更加庞大的势力……”

众人闻言皆是不解,唯独单福在一愣后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试探问道,“首领,您不会是想……”

张煌舔了舔嘴唇,嘴角泛起几分莫名的笑容,抬起右手,攥手成拳。

“既然要闹,就莫怕闹大……杀何应、劫县仓,将官府那些贪官的龌蹉勾当全部公之于众……将这个泰山县,搅得天翻地覆!”

眼瞅着自家老大那古怪的笑容,众黑羽鸦成员只感觉寒毛直立。

因为他们本能地意识到,张煌正在策划一桩比联合泰山军营救臧戒一事更加庞大的计划。

[啊,除了泰山军以外,这泰山县还有一股更加强dà

的势力呢,只不过这支势力暂时还未浮出水面罢了……只要我们黑羽鸦愿意背负事后的罪名,他们,多半会很乐意与我们合zuò

的。]

【太平道,黄巾军!】

第二十四章 合作

就在张煌拿定主意要与太平道的唐周联手一起谋诛泰山太守何应、抢夺县仓存粮的时候,唐周正在县内难民营中,与一位长相粗犷的大汉笑谈着。

只见这名大汉身高八尺、肩宽体健,全身肌肉紧绷、充满爆fā

力,那豪霸的双目透露出阵阵神采,令人下意识地感觉心虚,不敢与他直视。

好一位气势逼人的豪杰!

然而在这位壮汉面前,唐周的神色却依旧如初,笑呵呵地说道,“前一阵子听说马师兄还在南阳,不想今日会来我泰山……”

骇人听闻,原来那壮汉,竟是大贤良师张角坐下三十六大方、七十二小方中的首席大弟子,马浑、马元义,太平道黄巾军中地位与名望皆不可估量的大人物。

壮汉,不,马浑哈哈一笑,说道,“师弟的消息倒是灵通。不错,师兄早些日子确实在南阳,不过前一阵子得师尊他老人家传书召唤,因此去了一趟钜鹿。顺便啊,也向师尊他老人家汇报了一下近几年来南阳附近的情况……此番来泰山,那是特地来看望唐师弟的。”

“看我?”唐周眼皮微微一跳,神色淡定地望着马浑。

“是啊。”马浑并无察觉,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虽说师尊他老人家收了有百余徒弟,但是为了大业皆分布各地,唐师弟在这泰山倒也算是隔得近的,因此,师兄特地来看望一下唐师弟,师弟不会不欢迎吧?”

“哪的话?”唐周微微一笑,说道,“大师兄心中挂念师弟,那是师弟的福气,师弟受宠若惊,又岂有什么欢迎不欢迎的说法?却不知师兄能在泰山呆多久?”

“呆不久的。”马浑叹了口气,凝声说道,“此番师兄就是来看看师弟的状况,待会就要走了。”

“这么快?”唐周愣了愣,诧异地猜测道,“莫不是南阳不稳?”

“那倒不至于。”马浑摇了摇头,说道,“南阳有曼成在,师兄也放心的。”

唐周点了点头,他自然知dào

马浑口中的曼成指的便是张淳、张曼成,那个与马浑有半师之宜的年仅双十左右的年轻人,在得马浑提拔并且教导了一番后,已隐隐成为南阳一带太平道的领军人物,也称得上是一位不可所得的人才了。

“师兄不回南阳?”唐周眼神微微一动,说道,“南阳西遏关中诸侯,南抵荆襄豪门,乃兵家必争之地。若是师兄不坐镇南阳,恐怕有些不妥。”

“不碍事的。”马浑摸了摸下巴,一脸欢喜地说道,“这些年,师兄在南阳、颍川、葛坡一带发掘人才,大有起色,除曼成外,还找到一个叫做波才的小子,那小子堪称是天生帅才,论才能,甚至还要高过曼成……有此人与曼成二人在,荆北无虑。”

“呵呵,那师弟可要恭喜师兄了。”唐周笑容可掬地拱手作揖,顺着马浑的话说道,“荆州一带人杰地灵,确实会有不少人才。”

“可不是么。”马浑满脸喜色地点着头,旋即神mì

兮兮地说道,“除了曼成与波才外,其实师兄还找到了一个武学的奇才,叫做彭脱,此人力能扛鼎,有万夫不当之勇,只可惜这块璞玉还未经雕琢,仅是一武夫罢了,师兄是这样想的,待这次从洛阳回来,再好好打磨打磨此人。”

“洛阳?”唐周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对呀!”似乎是注意到了唐周的异样,马浑点点头,说道,“师兄适才不曾说么?此番师尊他老人家派我到洛阳扎根,为了日后我太平道的大业,最好能策反洛阳一些人,取得他们的支持。”

唐周张了张嘴,半响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唐师弟,你怎么了?”马浑诧异问道。

“没什么。”唐周长吐了一口气,表情也恢复如初,拱手作揖道,“既然如此,师弟就恭祝师兄此番马到功成!”

“‘马’到,可不功成么?哈哈哈!”马浑乐得哈哈直笑,却未注意到唐周眼神深处那一抹焦虑。

[不曾想,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么?]

在马浑告辞之后,唐周孤身一人站着,望着苍穹一脸若有所思。半响,他喃喃说道,“洛阳……看来我也得找个路子,走一趟洛阳……”

唐周这边正思忖着,忽然,他眼神微微一动。原来,他是瞧见了远处的张煌。

可能是因为张煌前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执意他唐周施法有诈的关系,那一干头裹黄巾的太平道成员对这个小子没有什么好感,这不,张煌还未靠近唐周,就被那些大汉们给围住了。

“唐仙师,唐仙师。”被一干五大三粗的太平道壮汉拦着,张煌不住地朝着唐周招手示意。

[是那个有意思的小鬼?他来做什么?]

唐周心下有些好笑,心中那因为马浑的话而生起的几分顾虑也消退了几分,挥了挥手,他微笑着说道,“诸位兄弟,且让他过来。”

那些头裹黄巾的壮汉本来并不待见张煌,毕竟张煌可是质疑过他们太平道玄妙无上的法术的,可是听唐周这么一说,他们也没办法了,只好放行,不过口头上倒也没有警告张煌莫要再无事生非。

“唐仙师,别来无恙。”在应付了那几个头裹黄巾的壮汉后,张煌这才来到唐周跟前,拱手抱了抱拳。

平心而论,唐周对张煌是极有好感的,虽然说这份好感的来由连他也搞不懂,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投缘吧,一见如故。

“小兄弟有何贵干呀?莫不是又要质疑唐某哪个道法?”唐周笑呵呵地打趣道。

听了唐周这一句揶揄,张煌脸上堆满了苦笑,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唐仙师说哪的话?唐仙师本领通天,张煌前几日便早已见识过,又哪敢冒犯?”

瞧着张煌一脸苦色,唐周心下倍感好笑,点头说道,“无知者无罪。小兄弟知错能改,这份坦然,唐某也是颇感敬佩的。”说到这里,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张煌几眼,忽然皱了皱眉,表情古怪地问道,“小兄弟这几日施展过道术?”

“咦?”张煌顿时就傻了,吃惊地看着唐周,问道,“唐、唐仙师你怎么知dào

?”

唐周笑而不语,只是用叮嘱的语气说道,“道术,窃天地灵气而驱鬼神之术,非天道所认可,小兄弟能不用还是尽量别用的好……若运气不佳,或会被人惦记。”最后一句,唐周的表情变得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用个道术还会被人惦记?]

张煌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只是觉得唐周的话与教授他道术的义父,他俩的说辞倒是有些一致。

“被谁惦记?”

唐周微妙地笑了笑,摇头说道,“不可说。假以时日,小兄弟就会明白了。”

“啧!”张煌下意识地撇了撇嘴,有些郁闷地嘀咕道,“最烦的就是这种故作高深的话了,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非要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呃?唐仙师,我可不是说你。”

唐周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张煌,只是在张煌说到‘天机不可泄露’时,他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

“对了,小兄弟今日前来,不会是单单与唐某闲聊几句吧?”

“哦,对。”经唐周这么一提醒,张煌这才想起自己的初衷,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唐仙师请莫见怪,张煌今日前来,是打算与唐仙师做一笔买卖。”

唐周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唐某可并非商贾,何谈买卖?”

“唐仙师莫要着急,且听我细细说来。”说着,张煌便将他准bèi

与唐周合zuò

,谋诛泰山太守何应、抢占县仓米粮的想法说了出来。

“什么?”唐周只听得双眉微皱,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张煌,诧异问道,“小兄弟你是说,要与唐某合zuò

,谋诛太守、抢占县仓?”说到这里,他面色微微一变,有些不悦地说道,“小兄弟以为唐某是什么人?!”

见唐周有翻脸的迹象,张煌倒也不着急,压低声音说道,“唐仙师切莫动怒。此泰山太守何应可不是什么好人,虽看似仿佛是什么好官,但实jì

上,那厮偷偷将县里用来救济难民的粮食折价卖给了他方的米商,对外谎称县仓存粮不足,挑唆本地百姓与难民结怨,从中坐收渔利,中饱私囊。前一阵子,泰山狱狱曹臧戒查证何应贪赃枉法,苦心收集证据,本想状告至徐州府,却不想被何应得知,诬陷下狱。我与臧霸联合泰山军将臧狱曹劫走,那何应又生毒计,欲杀臧氏两个无辜人的性命。还有,唐仙师可知他们在西山费县做的什么勾当?何应与其心腹马延在西山费县网罗了许多本是无辜的囚犯为他们开采铁矿,稍有不如意便将人活活打死。,草菅人命竟至如此地步……张煌以为,以唐仙师这般正气的豪杰,想必是无法容忍这等无耻小人的!”

“你倒是会说。”唐周乐了,在皱眉思忖了一下后,凝声问道,“真有此事?”

张煌闻言抬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庄重地说道,“张煌对天发誓,若我……”

刚说到这里,唐周一把抓住了张煌的手,在后者满脸愕然的注视下,语气郑重地说道,“小子,唐某自觉与你投缘,因此善言告诫:记住,发誓可以,但不可随随便便就对天起誓……否则,稍有一点出入,你小命不保!”

“呃?这是为何?”张煌愕然问道。

然而唐周却不回答,在缓缓松开了张煌的手后,负背双手来回踱了几步,半响后点点头说道,“前一回,你误会唐某耍旁门左道蒙蔽百姓,因而出面质疑,看得出来你心中自有一股正气……此番按理来说倒也不至于会诓骗我。既然那何应果真是这等恶人,被唐某撞见,唐某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好罢!唐某应下了此事!”

“真的?”张煌闻言面色大喜,说道,“计划是这样的,唐仙师助我黑羽鸦杀了太守何应与其一并恶党,开仓放粮,分给城内百姓与难民,而这桩事的恶名,我黑羽鸦愿一并承担,绝不会牵扯到唐仙师与太平道。”

“牵不牵倒无所谓……”唐周细细打量了张煌几眼,忽然问道,“只是,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可知,杀太守、抢县仓,背上了这等恶名,你黑羽鸦日后便是贼寇一流……究竟什么样的好处才值得你这么做?”

“好处?”张煌眨巴着眼睛不解地望着唐周,半响后迟疑说道,“我想救出臧艾、臧舜二人……”

“……”唐周深深望着张煌的双目,良久表情古怪地说道,“若不是立场不同,唐某真心愿意结交你这样的忠义之士。”

张煌听了这话很是不解,诧异问道,“太平道不就是为天下黎民苍生利益着想的义军么?”

“是么?”唐周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十分淡然,可旋即,他仿佛是注意到了张煌脸上的惊愕不解之色,点头笑道,“是啊,小兄弟说得是。”

张煌不明所以地望着唐周,他本能地感觉这位本领不凡的唐仙师仿佛刻意隐瞒着什么。只可惜这个想法还未有什么头绪,张煌就被唐周一句话打乱的心绪。

“你我一见如故,唐某又欣赏你为人,就不必那些繁文缛节了。唐某托大唤你一声小煌,你喊唐某一声大哥,如何?”

“诶?”张煌听了这话不禁心砰砰直跳。要知dào

,虽说有些记忆张煌记不清了,可也记得这位唐周唐大哥那可是太平道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啊,能结交到这种大人物,那简直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

“小煌拜见唐大哥。”张煌恭恭敬敬地朝着唐周拱手作揖。

唐周笑呵呵地扶起张煌,笑道,“兄弟客气了。”

两人对视一眼,均感觉关系比起方才更近了一步。

“对了,唐大哥,不知dào

太平道在这泰山有多少人手?”客喧了几句后,张煌问起了太平道在泰山的实力,毕竟他要对付的可是泰山的太守。

“泰山有我道兄弟三十余人,怎么了兄弟?”

“就……就三十余人?”张煌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脸上本来那几抹欢喜之色也因此退下了几分,吞吞吐吐说道,“这个……好像人手不太够的样子……唐大哥不知,何应那家伙有不少爪牙,单单马延手底下那班兵丁就有七八百人,更别说这泰山的城卫兵,大哥你看是不是……请些帮手来?”

唐周笑而不语,安抚道,“兄弟放心,这件事大哥自有打算。到时候,大哥保证你能够救助那臧氏兄弟,安然脱身。”

“那……那就拜托大哥了。”

在唐周这里吃了一颗定心丸,张煌欢欢喜喜地走了。

眼瞅着张煌离开渐渐远去的背影,唐周忍俊不禁地轻笑出声。

“真是个纯而无知的小家伙啊。小小一个泰山县,我唐周还要找人手?呵!若不是怕影响到这盘棋,我唐周顷刻之间便能叫这县城化为乌有!不过话说回来……”

脸上泛起几许不解,唐周双眉微皱,喃喃自语。

“奇怪了,此前明明想好莫要与这枚‘棋子’牵扯上关系,怎么……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想与此人亲近呢?难道那小子前世与我有缘?”

甩了甩脑袋,唐周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十五章 准备推大怪

告辞了唐周,张煌朝前走了没几十步,就瞧见臧霸、陈到、李通、单福几个人站在小巷口向他招手示意。

“老大,谈得怎么样?”单福首先问道。

非但和唐周谈妥,而且还加深了交情,这会儿张煌正心中欢喜,闻言嘿嘿一笑,眉开眼笑地说道,“成了!”

众人听了也是欣喜不已,毕竟从张煌口中得知,那位唐周唐仙师可是一位相当了不起的人物,在道术上的造诣比起他们老大精湛地多,哪怕是传闻中活死人、肉白骨的神术,人家也是信手拈来。有这样一位好本事的盟友相助,他们劫救臧艾、臧舜,杀死太守何应以及占领县仓的计划也就更有把握了。

当然了,欣喜归欣喜,可轻敌,众黑羽鸦还是万万不敢的,毕竟这泰山县可是人家何应的地盘,人家在这边一呼百应,且不说城中有多达千余的县兵,光是何应所伪装出来的‘好官’形象,就足以骗得一大批本地的百姓拥护。与仅仅只有五名成员的黑羽鸦相比,何应简直就是无法被推翻的巨山。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张煌的心情却愈发的激动,攥紧拳头大喜说道,“这样才有推大怪的激情啊。只要推倒了何应那个大怪,咱几个的经验还是蹭蹭地往上涨啊?各属性飙升啊……”

四名黑羽鸦成员只听地满头雾水,面面相觑之余,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老大的怪病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老大,说点咱听得懂的。”李通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张煌闻言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收起心中狂喜,正色说道,“这一次我们只要三件事:第一,救出二公子与三公子,并且顺利将他们带出城去。第二,刺杀太守何应。第三,抓紧时间,避免不必要的冲突。都明白了?”

“这咱不就明白了嘛……唔!”

众黑羽鸦点了点头。期间,单福摸着光洁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样的话,有件事咱必须得事先打探一下……比如说,关押着二公子与三公子的泰山狱。要救人,咱也得想办法先进去,对不对?”

陈到、李通闻言下意识地望向了臧霸,却见臧霸皱了皱眉,迟疑说道,“我身为狱曹之子,大狱的位置我自然知晓,但若是要想办法混进入,这……这就有点麻烦。眼下牢内的狱卒,那可都是何应提拔的人……”

听闻此言,单福砸了咂嘴,正要说话,在他身旁的张煌嘴角却泛起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不需yào

那么麻烦……”

顺着张煌的视线望去,众人这才注意到,在大街的另外一侧,有一班衙差正行走在街道中央,目无旁人的走来。他们的神色倨傲地很,但凡是被他们目光扫到的路边小摊贩,却畏惧地低下头去,不敢与这一行人对视。

“跟我来。”

轻笑着说了句,张煌朝着那一班衙差走了过去。陈到等人不明所以,却又无暇问及,只好不明不白地跟了上去。

那一班衙差,细细一数有六人,由一名在县府挂职的中年衙役带领着几个尚不入流的小衙差,一路上抄吃抄喝,向路旁的摊贩索要所谓的吃酒钱。说白了就是敲砸勒索,怪不得曾有人说官匪一窝,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张煌几个人慢慢靠过去的时候,那一干衙差正站在一个卖菜瓜的摊头,神色倨傲地对摊主——一个看似五十来岁的老头——说着话。

“孙老二,生意不错啊。”

领头的中年衙役神色淡然地瞥了一眼那一哄而散的几名百姓,丝毫没有搅和了孙老二做生意的自觉。要知dào

,在他们一行人还没过来的时候,那几个百姓本打算在这个摊子买点东西,可一瞧见县衙的差役们过来了,哪还顾得上买东西,早早便自觉地散开了。

“托您的福,托您的福。”尽管生意被搅了,但是孙老二还是满脸堆笑,一个劲地说着好话,毕竟像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可惹不起县衙里的差役。虽说天下县衙内的差役们也不都是蛮不讲理的人,但是有些地方的差役,实则比地痞无赖还要令百姓们深恶痛绝,简直就是在县衙挂了职的恶棍。

连说了几句好话,可这一干差役们的表情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冷漠模样,孙老二暗暗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了领头的衙役手上,讨好着说道,“王头,这是小老儿孝敬您老人家的,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这怎么好意思呀?”王姓衙役怪腔怪调地说着,可是他的手却一把夺过了孙老二手中的钱袋子,在掂了惦分量后,脸上终于露出了几丝满yì

的笑容。

“孙老二,恭喜发财啊!”王衙役随口说一句,在将钱袋收回怀中的同时,另一只手也不忘在孙老二的摊子上拿起一枚菜瓜来,张嘴咬了一口,旋即啧啧称赞道,“唔,不错不错,这瓜子好,脆而多汁。”

见他这么一说,他身后的那五名差役们也不客气,纷纷上前,有拿一只的,有拿两只的,只看得孙老二心中好似滴血一般心痛。可他又不敢说,只能满脸对着笑容,强颜欢笑。

而就在那位王差役转身的时候,张煌正带着身后几个黑羽鸦的弟兄走上前去。来到王差役身后,也不知张煌做了什么,忽然转过头来,朝着陈到嘿嘿一笑,在飞快地搂了他一下后,拉着臧霸迅速逃走了。

陈到本能地感觉不对劲,正毛骨悚然之际,却见面前的王差役突然猛地转过身来,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好小子,眼睛让狗吃了?敢对官爷下手?”

听着那无端的怒喝,陈到只感觉莫名其妙,正好说话,却见李通瞪大眼睛瞧着自己的怀中。

陈到下意识地低头一瞧,却愕然瞧见自己怀中竟耷拉着一根线,拽出来一看,竟是方才孙老二孝敬那王差役的钱袋子。

“把这三个小子给我抓起来!”一把抢回自己的钱袋子,王差役怒声骂道。

话音刚落,他身后五名差役一拥而上,当即就将陈到、李通、单福三人制服。

当然了,前提是陈到、李通、单福三人都没有反抗,毕竟到了这会儿,他们也已经意识到了张煌的目的,只不过心中隐隐有种被坑的感觉。

[老大……]

瞅了一眼在不远处小巷中望着自己嘿嘿直笑的张煌,陈到三人哭笑不得。

一刻辰后,只听一声咣当,陈到、单福、李通三人按照张煌所计划的那样,顺利地被关到了泰山狱的牢房内。

打量着牢房四周,单福颇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说道,“老大不愧是老大,这招真是绝了……这份急智,小生是赶不上了。”

可不是嘛,从正经儒家私塾逃学出来的他,确实很难想到这种另辟跷径的办法。

“老大这会儿可不在,你说了也是白说。”陈到翻了翻白眼,旋即转头对李通使了一个眼色,说道,“万亿,瞧你的了。”

“小意思。”李通嘿嘿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根铁丝来,靠近牢门先四下打量了一下,见没有人注意,遂对着牢房门上的铁索一阵鼓捣,口中低声说道,“这天下呀,可没有我李通打不开的锁……”

他正说着,就听“啪嗒”一声,铁锁应声而开。

[好快!]

陈到与单福面面相觑,说实话心中真有些吃惊。李通会开锁他们是知dào

的,毕竟李通打小的志向就是不停地敛财,直到成为富可敌国的一方富豪。因此,但凡是与钱有关的事,李通都了解地透彻。至于开锁,对他而言那还真是小意思了。

“如何?”李通有些得yì

地瞧了一眼自己两名同伴。

[若是这家伙当了窃贼,那可不得了……]

与单福对视了一眼,陈到心下暗暗说道。

“行了,干正事吧。先找到二公子与三公子的下落……”

定了定心神,单福对自己两名同伴低声说道。至于那铁锁,为了避免牢中的狱卒察觉不对劲,他们并不没有将它拆下来,依旧挂在牢房,只是谁也看不出,这副看似结实的铁锁,其实早已被打开了。

单福刚说完,就见陈到朝着一个方向努了努嘴。

单福与李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当即就望见在他们斜对过的牢房中,臧艾与臧舜二人低着脑袋被锁在狱中,全身上下枷锁齐全。

[找到了……]

单福心下欢喜,忽然,他面色变了变,回望着陈到与李通二人,吞吞吐吐说道,“老大有说过咱什么时候动手么?”

陈到与李通对视了一眼,在摇了摇头后,不解说道,“这事不是你和老大商量的么?”

“没有啊……”单福闻言只感觉嘴里发苦,喃喃说道,“适才在街上,不是刚说到要想办法混入这泰山狱,老大不就想招把我们给丢进来了么?”

“你的意思是……”陈到与李通对视一眼,均感觉事态有点不太妙。

“我是说……”舔了舔嘴唇,单福很是艰难地说道,“咱还是没都商量啊……作战计划。”

牢内顿时寂静下来,单福、陈到、李通三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只感觉额头冷汗直冒。

“这下……麻烦大了。”

而与此同时,张煌却还未察觉到单福等人的顾虑,带着臧霸穿行在小巷中,口中笑着说道,“你我皆被那何应瞧见过,万一撞见,恐怕坏事,倒是大福、万亿、阿到三人还未暴露,让他们混在牢中,想办法救出二公子与三公子,这比较稳妥。”

“话是这么说……”臧霸眨巴着眼睛瞅着张煌。

“不过,咱也没工夫偷懒了。在我看来,要从牢中救出二公子与三公子,这件事并不难,难的是咱如何安然无恙地从这个县城逃出去……再怎么想那马延也不会放我们安然离去。”

“首领的意思是……”

张煌闻言转过身来,压低声音笑道,“我想办法除掉马延,最起码也要将他引到城外,至于宣高,则留在城内接应大福他们。”

“没问题。”臧霸点了点头。

“那就在这里分头行事。”丢下了一句话,张煌张望了一眼大街上的情况,当即便窜了出去。

眼瞅着张煌的身影消失在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中,臧霸刚要抬脚,却忽然面色微变。

[等会……接应?怎么接应?地点?时间?老大你可什么都没说啊!]

心中一急,臧霸抬头再张望张煌时,却发xiàn

街道行人川流不息,哪里还找得到张煌这位他们黑羽鸦的首领。

[莫非,这就是咱黑羽鸦办事的方式?各自为战?唔……这样倒是能刺激大伙努力加强自身实力……不过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臧霸若有所得地点了点头。

他哪里知dào

,张煌此刻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打败何应和马延这两只大怪,早就将所谓的计划的抛之脑后了。

或许,单福被笑称为‘百谋不中半吊子军师’,其实与黑羽鸦其他成员某些时候犯抽、犯浑性质的不合zuò

有着莫大的关系。

第二十六章 呆贼失手

在泰山城的县衙街道的尽头,便有都尉马延的府邸。深夜,张煌悄悄翻墙溜了进去。

站在围墙上时,张煌曾眺望了一眼马延这府邸,这一瞧让他不禁咋舌。原来马延这座府邸,无论是占地还是气派,都比得上县衙的规模,跟这里一比,也算是小有资财的臧府,简直如同茅草屋一般。

你瞧瞧这座府邸,自打进了府门,便是一片数十丈的外院庭院,庭院朝南正对着府门的是一座假山,整整十余丈,四周奇花异草遍地都是,张煌根本叫不出名字来。假山的后面,在一片草坪之后便是一个巨大的池子,尽管因为天色的关系张煌并不是瞧得很清楚,但也知dào

这池子内必定养着诸多的鳞鱼。

对于这种鳞鱼,张煌稍微也了解一些,知dào

大概分金鳞、银鳞、赤鳞、黑鳞、白鳞这么几种。其中,以在阳光下会泛出炫目金光的金鳞最为尊贵,据说大汉皇宫内的池子里所养的便是这种金鳞鱼,毫无疑问是价值连城;其次便是赤鳞,这种鱼普遍为富豪世家所养,虽然比不上金鳞,但也算是千金难换;再次就是银鳞鱼,其实银鳞鱼与白鳞唯一的区别恐怕就在于他们在阳光下是否会反光;而至于黑鳞与白鳞那就比较常见普通了,时常出现在菜市或者寻常百姓的饭桌上,不值几个钱。

不过听人说,金鳞、赤鳞以及银鳞这三种鱼,只要是鳞片在白天吸收了阳光,那么等到入夜,它们鳞片会隐隐发出光亮,微微照亮池子,尤其好kàn

。至于这事是真是假,张煌也无从得知,毕竟他可没钱买这些价格昂贵的尾鱼。且不说金鳞与赤鳞,单是稍次一等的银鳞鱼,价格也在数百两上下,可不是张煌能负担地起的。更何况养这种鱼得一池子一池子地养,若是丢个几条在池子里根本没有丝毫反应。这样算下来,这个价格就要惊煞人了。

这年头,人比鱼贱。

心底微微发出一声嘲讽,张煌不死心地来到池子旁,朝着池里瞧了几眼,所见到的景象却让他不由得眯了眯双目。

只见在池中央,数十乃至上百条银鳞鱼欢快地游动,远远望去仿佛近百条银线来回穿梭,这种景象或许在真zhèng

的富豪世家眼里不值一提,可对张煌而言,却真个叫他看得眼花缭乱。

[这马延……看来确实没少收刮民脂民膏啊。]

张煌的眼中泛起阵阵杀意。

顿足又观望了几眼,张煌收敛心神,继xù

悄悄朝着内院潜伏而去。

在这个时代,其实府邸主人的居所很好找,只要遵从一个原则便能轻松找到。

居北朝南,坐落中间。

说白了就是北屋的中间屋子。

在世俗眼里,北是一个尊贵的字眼,只有一家之主的屋子才能建在府邸的北侧,也就是所谓的内院或者后院。这里可不是府上一般下人能随意进出的地方,除了府邸主人的亲眷外,也只有妻、妾、侍、婢等伺候家主人的女人能随意走动。

不过找到了北屋,可并不代表张煌就能找到马延的屋子,毕竟马延可以是睡在自己房间,也可以是睡在书房,或者是妻以及妾的房间,要摸清这一切,那可需yào

费点时间。

毕竟听市井小道消息,那马延贪财**,娶妻纳妾,光是在泰山县的府邸便安置了十一位妻妾。

在这种情况下,这厮竟然还在西山费县抢女霸女,强迫良家妇女就范,这就让张煌恨地有些牙痒痒了。

“吱——”

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声响,潜到了北屋墙根下的张煌。

关于入夜行刺,张煌可有着不少的经验,只可惜这些经验仅来自于阅读书籍,缺乏实践。

而听墙根,那可是入夜行刺时较为关键的一个关节了。只不过,这种方式并不保险,有时会让人听到一些他其实并不打算去听的东西。

比如说,此时屋内隐约传出的,那诱人的女子喘息声。

[无量天尊,无量天尊……]

心底念了几句道号,张煌平静了一下起伏不定的心神,眯着眼睛窥视了一眼屋内,只见在昏暗的屋内,床榻薄纱之内,隐约有个妖娆地身影正翻来覆去。

[马延在这里?]

张煌手中不觉地使了几分力,不慎又将窗户朝内推了几分。

“吱——”

“谁?”床榻上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听着隐隐有些惊慌失措。

张煌一听便知不好,连忙用口技学猫叫。

“喵呜——”

听了那几声猫叫,女子的声音这才逐渐镇定下来,走到窗户朝屋外瞧了几眼,不解地喃喃说道,“哪里来的野猫,吓煞奴家。”

说着,女人关上窗户回到了床榻上,不多久,屋内又隐隐传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喘息声。

[逃过一劫……]

整个背紧贴着窗户下的墙壁,张煌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马延那厮……似乎不在屋内的样子……]

眼神怪异地瞥了一眼紧闭的窗户,张煌甩了甩脑袋,不敢再细想下去,连忙离开了这明显会影响他道心的是非之地。

好在后来张煌并没有再遭遇这种尴尬的突发情况,尽管找到马延的时候这家伙在屋内正与另外一名女子巫山风雨,并且那名女子的声音亦是妖娆婉约,但因为心中想杀马延的这份杀机随着在找到目标后变得格外强烈,因此张煌倒也没有胡思乱想什么。

[男人做这种事的时候,基本上不会有什么警惕心……]

脑海中想着那些从书籍上看来的经验之谈,张煌有模有样地在指尖沾了点口水,然后凭借着这些口水在窗户纸弄湿了一个手指的位置,随即稍稍用力一戳。

果然,按照这种方法戳出小孔,并不会发出任何响动。

透过这个小孔张望了一眼屋内,张煌模模糊糊瞧见屋内床榻上确实有两个身影正紧紧纠缠了一起。见此,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却是一根两指长的竹管,一撮不知名的草药,以及一个火舌子。

用火舌子将那撮草点燃,张煌又迅速用那块布将其包裹,按灭明火,只剩下稍稍一丝火星继xù

燃烧着那撮草。而紧接着,张煌将竹管子的一头放在嘴里,另外一头伸到布包内,吸气嘬了一口,含在嘴腔。

见这一系列的动作并没有惊动屋内的两人,张煌缓缓站起身来,悄悄将竹管子的另一头伸入了屋内,随即将嘴腔内的烟气都吹了出来。

这种草药张煌并不知dào

确切的名字,但是却有着麻醉、制幻、安眠的作用,吸入几分到人体,便能使人昏昏欲睡。

这不,张煌已经感觉自己的双眼皮开始上下打架了……

[等等,这不对啊!]

察觉到不对劲的张煌下意识地望向自己手中的布包,却发xiàn

布包内正徐徐散发出大量的白烟。而这些白烟,不知不觉间已被他吸入了几分。

[骗人!]

心知不妙的张煌暗道一声糟糕,毕竟他可见识过这种草药的威力,单单这一包草药,便足以迷晕十几个大汉。想到这里,他连忙站起身,将那包草药丢在地上,狠狠拿脚踩灭。

而就在这时,屋子的窗户吱嘎一声打开了,都尉马延**着上身站在窗口,神色不善地瞅着窗外满脸惊愕的张煌。但不知怎么,马延的表情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微妙。

原来,其实早在张煌在屋外听墙根的时候,马延便已经察觉到屋外有人了,毕竟他是习武之人,对于气息尤其是杀气分外敏感,立马就猜到张煌有可能是来暗杀他的。毕竟这些年来,马延已不止一次地遭到过一些侠义之士的行刺,只不过那些学艺不精,反被马延所杀罢了。

而这一回马延也是这么想的,先装作什么都不情的样子,待屋外的刺客进屋来到床边,他再骤然发难,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为此,他的右手已握住了枕头下那柄护身的短剑。

可是等了有好一会,马延却纳闷地发xiàn

屋外的刺客竟然毫无惊动,明明杀气依旧旺盛,但却没什么行动,这让他有些筹措。

[碰到高手了!好个有耐心的家伙!]

心下暗暗说了一句,马延有些郁闷地瞥了一眼依旧在他身上起伏不止的女人。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屋外潜藏着一个厉害的刺客,依旧沉迷在鱼水之欢当中,这却害苦了马延,一边要提高警惕戒备着屋外,一边却要竭力忍受那阵阵快感,免得被对方抓到破绽,先发制人。

忍!

马延握着短剑足足忍了小一会,可是屋外的刺客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忽然,屋外传来了一阵踏足的响动。

[那厮究竟在干什么?]

越想越急,越想越气,马延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推开身上的女人,握着短剑蹬蹬几步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以至于他终于瞧见了想象中那位厉害的刺客:一个差点被自己的迷药给迷倒的笨贼。

“……”瞅了一眼张煌嘴里的竹管、手中的火舌子以及脚下还隐约冒出几丝白烟的小布包,马延哪里还会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本来的一腔怒气竟被错愕与好笑所取代,虽然板着脸,但着实憋地难受。

“你……”张煌目瞪口呆地瞅着马延,半响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是马延?”

“不错!”马延冷冷说道。他倒也不急着动手,因为他想看看对面这个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却见张煌面色大变,双手一拍脸颊,惊叫道,“糟糕!打草惊蛇,把要杀的人给惊醒了……”惊慌失措的他并没有意识到手上还抓着火舌子,这一拍,那火舌子顿时灼伤他的脸。

“啊呀!”痛叫一声,张煌赶忙将火舌子丢在脚下,抬脚踩灭。

[好家伙!这是个呆贼啊……]

眼瞅着这一幕,马延只感觉自己的眼皮微微跳了跳,心中暗暗想道,我马延竟被这种家伙吓唬了整整半刻辰?

可能是从未遇到过这种脑袋少根筋的呆贼,马延一时间竟有种不知所措的茫然。

第二十七章 暗中的援手

“你……究竟想做什么?”

瞅着张煌那份傻劲,马延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说实话,这会儿要是张煌说句‘不好意思走错路了’,马延多半会叫张煌赶紧滚蛋。毕竟这种自己把自己事搞砸的刺客,马延可怡然不惧,来多少回也是一样。与其大半夜的还要费精力收敛尸体,还不如叫对方早点滚蛋。

被要行刺的目标鄙视到这份上,张煌算是彻底搞砸了刺客这一职业的名气。

可惜张煌却未能意识到马延那难得的‘善意’,在一阵慌乱之后,心情逐渐平静下来,脸上的惊慌失措也逐渐被一种让马延都微微心惊的冷漠所取代。

“暗杀失败,那就……强攻!”

最后两字尚未吐出口,就见张煌猛地一窜,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短剑,距离马延竟仅仅只有数寸。

[好快!]

措手不及的马延心中暗惊,几个滑步向后退了丈余,眼角却瞥见张煌左手手掌一托窗棂,整个人轻盈地跃进屋来,瞬间便又攻到了他跟前。

[这呆贼看似脑子有问题,可这武艺,果真不凡呐!]

马延连连招架,心中愈发震惊。因为他意识到,张煌的出剑速度,明显要比他快上一筹。

见此,马延也不再藏私,深吸一口气,双脚扎牢马步,竟打算凭肉体抗下张煌的全部剑势。

“叮叮叮——”

在屋内床榻上的女子一阵惊叫声中,马延的胸膛顿时有一连串的脆响响起,那仿佛金属击打般的声响,很难想象竟是张煌手中的短剑刺在他身上所发出的响动。

毫发无伤!

“刚体……”张煌眼神微微一变,收剑退了几步,皱眉打量着马延。

[这家伙……]

马延本能地察觉到此刻的张煌与适才呆傻的模样判若两人,已隐隐对他造成威胁,因此倒也不再客气,语气一沉,冷笑说道,“你竟然也知dào

刚体?看来你可并非寻常的刺客啊!说!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来行刺本都尉?!”

岂料张煌根本不跟他废话,深吸一口气再次抢攻上前,手中短剑频频招呼马延的周身要害。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马延竟然不闪不避,可尽管这样,张煌手中的短剑还是伤不了马延分毫。

非但伤不了,甚至于张煌手中的短剑剑刃竟然还砍出了几个缺口。

[这个家伙……比王虎还要‘硬’啊!]

一番比较,张煌暗暗心惊,毕竟前日他杀县尉王虎的时候,王虎可没有反过来将他的短剑弄崩口。因此不难猜测,这马延的实力,远在王虎之上。

不过对此张煌并不着急,毕竟先前杀王虎的经验已经让他明白,‘刚体’这门武人的绝技虽然能防刀剑,仿佛刀枪不入一般,但是对道术却不具备丝毫的抵御力,没瞧见那王虎在他张煌的火咒下连尸体都没剩下么?

想到这里,怕暗杀此事夜长梦多的张煌当即从怀中掏出一叠符纸,凌空一摊,口中念叨咒语:“人火火,天火灾,行南方,炎而上,离火、日气、火君……”

正念着,忽然他的面色大变,眼神也不禁发直了。

原来,那十几张本该凌空悬挂于半空,待张煌念完咒语后变成火球将马延击杀的符纸,竟然徐徐飘落下来,跌落在地,在噗嗤一声冒出一丝火光后,迅速地化作了灰灰。

[施……施咒失败?怎么可能?!]

张煌瞪大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瞧着地上那几堆灰屑。

他这边发愣,然而对面的马延下手可不留情,趁张煌走神,一拳打在张煌胸口。

“砰!”

一声巨响,张煌整个人被凌空击飞,狠狠撞在墙上,明明是血肉之躯,却硬生生在墙壁上砸出几条裂缝来,可想而知马延这一拳的威力。

“噗……”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张煌挣扎着站起身来,尽管马延那一拳仿佛重锤般击碎了他胸口几根骨头,但这还并不是最令他感到震惊的,他真zhèng

感到震惊的,是他隐藏的底牌道术竟然失去了效果。

引、驱、操、驭、御……在火咒的五个阶段中,他张煌可是有着[操火]的造诣,按理来说,几乎不可能会施咒失败才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心慌意乱的张煌脑门隐隐冒出冷汗来,毕竟若是底牌火咒失笑,那他可再没有能对付马延这等人物的办法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先走,再想办法!]

打定主意,张煌强忍着胸腔的痛楚,双手掐印,再次念诵咒语,这次他念的可并非火咒。

“天疾疾、地律律,风角﹑遁甲﹑七政﹑元气﹑逢占﹑日者﹑挺专﹑须臾﹑孤虚,阳遁四局,乙庚之日,日入乙酉,天心值符,加时六乙,开门值使,加时七宫,生门与丙月奇合,下临六丁于一宫……”

马延不懂道术,听不懂张煌究竟在嘀咕些什么东西,因此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可倘若是此刻唐周身在此地听到这段咒语,多半会大惊失色,因为张煌所念的,分明是天遁之咒。

天遁之咒,又称天衍遁甲术,传闻中掌握了此术的人,意念一动便可移动至千里之外,如幻如梦、无迹可寻,是道家最高明的遁咒,远在五行遁咒之上。很难想象张煌竟有这份机缘学到这种连唐周那等大人物都不会的至高遁咒。

然而,待张煌念完了通篇咒语,他的身形竟然还是在原地。

莫非天遁之咒的传闻仅仅只是传闻?

不对,且看张煌满脸的震惊,便知dào

这件事绝非那么简单。

[怎么回事?连天遁都施咒失败?]

张煌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一般,要知dào

火咒与天遁咒那可是他义父传授给他的最强底牌,火咒威力非凡,哪怕是学会了刚体的王虎,顷刻之间也化作灰灰,尸骨无存,而天遁咒更是张煌的义父反复叮嘱莫要轻易示人的至高道门法咒,为此张煌甚至没有向黑羽鸦的同伴展示过。只是在今日有性命危险时这才不得已施展,可谁想到,竟然连天遁咒也无法顺利施展。

[不对劲……很不对劲!]

强忍着胸腔内断骨插入血肉的痛苦,张煌咬着牙抢在马延杀他之前翻身逃出的屋子,亡命般朝着府外逃去。

[行刺不成……那就只能将马延引诱到他处了!]

瞥了一眼身后追赶于他的马延,张煌故作轻松地奚落道,“什么都尉马延,依我看叫龟儿子马延得了,拳劲不值一提,龟壳倒是硬!龟儿子,今日小爷不陪你耍了,告辞!”

“想走?”马延闻言气得满脸涨红,紧追不舍。毕竟他早已察觉到,或许先前那副傻样的张煌确实不值得他在意,但是此刻的张煌,他的实力却让马延颇为忌惮。在马延看在,这小子的出剑速度比泰山军的徐巽更快,若不是他马延仗着有一身刚体的横练工夫,几乎刀枪不入,此番恐怕会被这小子得手。

[此子,断然不能留!]

马延暗暗打定了主意。毕竟这回他之所以会察觉到张煌的行刺,原因在于张煌并不懂得隐藏杀气,可若是日后这小子学会了隐藏气息,那他马延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马延死命追赶着张煌,朝着西城门而去,丝毫不顾上半身尚且**。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其实张煌的伤势要比他想象的还要重,全身鲜血直流、剧痛不堪,全凭着一股意志坚强撑着。这还不算,张煌还要不时地出声奚落马延,说话牵动伤口,痛得他是满头冷汗直冒。

更要命的是,由于失血过多,张煌已逐渐出现晕眩、耳鸣等症状,就连视觉也逐渐变得昏暗。

可尽管这样,张煌还是强撑着来到了西城门。

抢夺城门那是不可能了,毕竟身后的马延绝对不会给张煌开启城门的时间,如此一来张煌若要活命,就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杀上县城墙,从城墙上跳出去。

本来,三、四丈高的县城墙,对于张煌而言不值一提,可如今他身受重伤,能不能安然落地,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话说回来,再怎么样也比落到马延手中好,毕竟跳城墙尚有一线生机,而一旦落入马延手中,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张煌强打起最后一线精神,握紧手中短剑,朝着城墙内侧的阶梯冲了过去。

在他身后,马延显然也察觉到了张煌的意图,大声喝道,“拦下此贼!”

那一记气喝,险些叫张煌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好在他的反应着实惊人,在倒地的一刹那,硬是用左手一撑,又再次站了起来,继xù

飞奔。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守卫西城门的城卫军听到了动静诧异地转过头来,却愕然地瞧见他们泰山县的都尉马延正追赶着一名浑身鲜血的少年,而这时,马延那大声的喊话终于让他们反应过来,纷纷提着长枪来围堵张煌。

前后堵截、又有追兵,在这命存一线的关头,任谁都会爆fā

出求生的潜力,张煌亦是如此,只见他手中剑势展开,刀光剑影,寒光冷冽,竟比平日里更有杀伤力,非但瞬间便冲破了县兵的堵截,更几步跃上了城墙,想也不想,右脚一蹬墙垛,跳了下去。

不得不说,此时的张煌,论实力远不如平时,就连在半空中保持平衡也做不到,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将左臂给摔折了。此时他正咬着牙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远处的林子走去。

“一群饭桶!”

眼瞅着几十个兵丁竟然叫张煌给跑了,马延心中大怒,二话不说也跳了城墙,口中骂道,“跟本都尉出城缉贼!”

“是……是……”

一帮兵丁如梦初醒,连忙打开城门,跟上了马延。

倘若是张煌全盛时期的速度,就算是马延也只能跟在后面吃尘,只可惜张煌此刻身负重伤,连走路都倍感吃力,更别说奔跑,以至于出城没走一段路,便被马延追上了。

“跑啊,继xù

跑啊!”

马延显然也看出张煌已是强弩之末,一脸狰狞地赶了上来,一把抓起张煌的脖子,右手聚拳,狠狠打向他的胸口。

事已至此,就算是张煌也不得不暗暗感慨苦笑,遗憾自己尚未成为名扬天下的大豪杰、大义士,却死在泰山县一名作恶多端的都尉手中。

而就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张煌还是马延,都没注意到他们身旁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一个身穿黄色衣裤,头裹黄巾,双眼上还蒙着一块黄布的硕壮大汉。

此人举重若轻地借住了马延打向张煌的拳头,十分地轻松,仿佛马延那能将活人一拳打死的拳劲,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你……是何人?”见自己的拳头竟被人轻易接下,马延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是谁?是谁来救我?是唐大哥么?]

虽说意识只存一线,可张煌还是勉强将双目睁开了一线,旋即顿时昏迷过去。

然而那惊鸿一瞥所瞧见的,却是那名硕壮大汉的容貌,而是他脸上那块蒙着双目的黄布,黄布上用仿佛朱砂、仿佛鲜血的颜色写着两个大字。

【刍狗】!

PS:黄巾阵营隐秘势力,刍狗,加入角色插画设计。

第二十八章 难解的疑问

——时间回溯到半个时辰之前——

当张煌偷偷摸摸潜入都尉马延府上准bèi

行刺时,太平道的唐周正在自己落脚的宅邸房间内,慢条斯理地梳理着穿戴。

在他身旁不远处,与张煌有过两面之缘的王大壮全身站得笔直。

“你确定不需yào

唐某替你施法取一碗符水?”瞥了一眼鼻青脸肿、满身绑带的王大壮,唐周淡然问道。

“多谢仙师挂念。区区皮外之上,不碍事的。”王大壮闻言婉言回绝道。尽管他很清楚唐周道行极高,一碗符水便能轻松治好他被费县县兵所打的伤势,但是他却不希望这样。因为他需yào

用身体的痛楚才减淡心中的那份痛。

妻子女儿皆被害死,似这种家破人亡的痛苦,又岂是一日两日能够化解的?虽说他在张煌面前已竭力忍受,并且打定主意要将这条性命用于推翻这个腐朽的王朝,但是在心底里,他何尝不是苦苦思念着过世的妻女。

深深望了一眼王大壮,唐周并没有再行劝说,在顿了顿后,缓缓说道,“你这份决意,唐某清楚了。但是,变得强dà

,这可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王大壮闻言沉默了片刻,声音略微放低,沉声说道,“妻小的事让我醒悟,这个世道已腐朽至匪夷所思地步,遍地都是披着人皮、却又食人的妖邪……仙师,请您赐我能够行使‘大义’的力量!”

“大义……”唐周喃喃念叨了一句,忽然反问道,“何为大义?”

王大壮愣了愣,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吞吞吐吐说道,“斩奸……除奸?”

唐周的眼眸中隐隐露出几许不易察觉的失望,淡淡说道,“你想拥有怎样的力量?”

王大壮闻言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张煌那日在费县救他时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低声说道,“前几日,我在这泰山县结识了一名叫做张煌的少年豪侠,本以为此人是当地武家,没想到,那位张煌兄弟竟掌握了一手奇妙的法术,轻易就将县尉王虎杀死,那道术威力之大,竟叫那王虎尸骨无存。仙师可否赐我与张煌兄弟相差无几的力量?”

[小煌?]

唐周愣了愣,旋即这才想起,张煌第一次好似确实是跟着这个王大壮一起来看他施符水给难民治病的,在微微摇了摇头后,带着几分好笑说道,“你以为他苦习了多少年的道术,才有如今造诣?”

王大壮默然不语,毕竟在他听来,这几乎算是唐周变相的拒绝了。

而出乎王大壮意料的是,唐周在说完那句话后忽然话风一转,似笑非笑地说道,“再者,你以为那小子的实力就当真有多么了不得了?”

“呃?”王大壮吃惊地抬起头来,因为唐周在语气隐约透露出一个讯息,那就是张煌的实力,其实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么厉害。

似乎是看出了王大壮心中的震惊,唐周淡淡笑道,“唐某并不能在短时间内让你获得强dà

的力量,不过,有个人可以……”

“谁?”

“张宝。”唐周嘴里淡定地吐出一个大人物的名字。

“张宝?这个人很厉害么?比仙师还要厉害?”王大壮疑惑地望向唐周。在太平道尚未发动反叛的当下,他又从何得知张宝的身份便是日后赫赫有名的‘地公将军’,闻言顿时就愣住了。

“厉害……谈不上。”唐周摇了摇头,解释道,“此人精通丹鼎之法,他所炼制的一种炼气丹药,能让你在顷刻间成为强者……当然,为此所付出的代价也诚为沉重。服用那种丹药,会折损你的阳寿根元,若是失败,立马暴毙而亡;即便侥幸成功,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无疾暴毙……换句话说,服用了那种丹药,就等于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再无回头之日。”

王大壮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在咬了咬牙后,低声问道,“这条贱命,早已是身外之物,我只关心服用了那种丹药后能变得有多强……还请仙师明示。”

瞥了一眼王大壮,唐周淡淡说道,“若你侥幸成功,那么现阶段的张煌,十个也及不上你!纵观这个泰山郡,也绝无一人是你对手。”

听了这话,王大壮的呼吸顿时紧促了几分,在眼中微微泛起几丝精光后,跪在地上恳求道,“请仙师成全!”

“去钜鹿吧,就说是我唐周举荐的。只要你报出了我唐周的名,你会如愿的,但是你的结局如何,究竟是成为一具尸体亦或是当真拥有不俗的力量,本仙师不做任何保证。”

“多谢仙师!”王大壮重重给唐周磕了几个头,旋即起身退出了屋外。

“愚不可及!”望着又再次闭合的房门,唐周微微摇了摇头,口中喃喃自语道,“你所领悟的‘义’,也不过只是‘小义’而已,‘大义’……要远比你所领悟的更加宏大!”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难民出身的王大壮,实在难以让唐周这样意志力坚定的人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动。要说他在这泰山郡还关心着什么人的话,恐怕也只有张煌了。

毕竟撇开张煌身为‘至关重yào

的棋子’这一不可言传的特殊身份不谈,唐周对他也充满了好感。

“唔?”

忽然,唐周脸上浮现几分迷惘,因为他猛然感觉到这座县城内竟有道术的异常波动。

“有意思……究竟是哪个无知的家伙,竟妄想在县城内施展道术?难道不知但凡城池,筑墙所用石砖皆是‘周山石’么?不知天高地厚。”

要问唐周口中这‘周山石’究竟是什么奇物?此事说来就话长了。

说起来,尽管大汉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儒家又推崇‘不以怪力乱神’,热衷于发展儒家杂学(后文细说),但不可否认,民间依然还是有许许多多的仙神妖邪等诸多传说,成为百姓茶余饭后所津津乐道的谈资,而‘周山’便是其中之一。

在民间传说中,周山本是上古时期连接天地的山,即天柱,但是个名字却很少有人知dào



周山中的‘周’字,它指的是周全、完整,于是这个山名连在一起的意思便成了‘一座周全而完整的山’,可若是有朝一日这座周全而完整的山不再周全完整了呢?

啊,那这座山就叫做不周山!

在传说中,当周山这座天柱仙峰被某位大人物撞塌之后,它便被叫做不周山。而不周奇石,指的便是从这座天柱上崩散的碎石。

尽管这只是一个传说,但是不可否认,不周石具备着无法想象的强dà

威能,哪怕是小小一块碎石,也能起到镇压妖邪的效果。

也难怪,毕竟不周石在传说中可是从天柱上剥落的碎石,按照民间百姓的说法,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比起世上万物等生灵等级不止高了多少畴。在这种奇石的威能范围内,无论是武人的气还是道术所需的灵气,都会被压制到极限。

张煌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泰山县筑城墙所用的石砖,皆是这种不周石。那般庞大数量的不周石镇压着附近所有的妖气(这里的妖不是妖怪的意思,指反常、非自然产生的气。即[事有反常必有妖]的意思。)。

记得张煌在行刺都尉马延的时候还在震惊他为何施咒失败,他也不想想,他可是身处于庞大数量的不周石威能范围内,怎么可能再将道术驱之如臂?

不得不说,张煌惨败于马延之手确实有点走背运的意思,毕竟他可不知泰山县的城墙、县府衙的石狮等众多存留了数十乃至数百年的建筑,竟蕴藏着能将非自然形成的气尽皆镇压、驱散的威力,而他竟还妄想着在县城内用道术击杀马延。

倘若是在城外,张煌对上马延其实胜算并不算低,毕竟道术在某种意义上克制武人的刚体,但是在这泰山县不行,他连一成的胜算都不会有。

只能说,都尉马延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因为他施展刚体的气其实是运用于人体自身,并不属于外界,不像张煌那样,因此,不周石尽管对他的气也有所镇压,但却远远不及张煌。

话说回来,其实不光是泰山县,天下有许许多多的县城以上的城池,都是用不周石筑造城墙的,一个原因是不周石坚硬,难以摧毁;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不周石具备着镇妖破气的效果,可以有效地杜绝城内不安事件的发生,巩固城池的防守力度。

据说,自打先秦诸国开始,便有国家用这种不周石筑造城墙,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如今的大汉朝,至于其中原因,大致也不难猜测。

值得一提的是,唐周竟能在遍地是不周石的泰山县施展道术,用符水给难民治病,不受不周石的影响,不难猜测,他的实力要远远高过张煌。

言归正传,因为清楚这泰山县有不周石的存zài

这一隐由,唐周对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妄想在城内施展道术而感到好笑。可是转念细细一想,他便逐渐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了。

毕竟他唐周也在这泰山县呆了有足足几个月的时间,可是这么久的时间里,他却只碰到了张煌这么一个身上蕴藏有道力波动的人。

一个身上蕴藏有道力波动、学会了道术的、但是却又没能做到隔绝不周石影响的人,在他唐周的印象中也仅仅只有张煌一人。

[莫非是小煌……他为何施展道术?莫非他在与人相斗?等等……小煌的实力不俗,在这个泰山县可以说是首屈一指,若要说有什么人能逼他动用道术……难道小煌竟打算行刺马延?]

唐周俊秀的脸庞微微变色,因为在他感觉,张煌那一群人根本就是几个涉世不深的小鬼,不一定知dào

不周石的存zài

,同样也极有可能不知dào

天下的城池对妖气都具有着一定的镇压驱散威能。

[糟了……这枚‘棋子’事关重大,牵扯到整个天下大势,若是有个不测……]

纵然是唐周,脑门竟隐隐也渗出冷汗。不难猜测,这其中必定深藏一个巨大的黑幕。

想到这里,唐周掐指计算张煌此刻的位置。

“在西城门外林子!”

嘴里吐出一句话,唐周怀中飞出无数符纸,绕着他的身躯不断地旋转,转着转着,仅一眨眼的工夫,他整个人竟凭空消失在原地。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在西城门外的林子里,一股奇风卷起无数不知从何而来的符纸,原地旋转,片刻后露出了唐周的身影。

【符篆道遁之术】

而在抵达目的地的瞬间,唐周惊讶地发xiàn

有一道人影迅速窜入林中。因为提前没有意料到此事,唐周并没有清楚瞧见那人的模样,但是却被对方所拥有的强dà

实力所惊。

纵然是唐周也不会想到,在他之前,一位用写有‘刍狗’两字黄布蒙着双眼的硕壮大汉,在马延霸道的拳头下轻松地将张煌救了下来。而就在唐周伴随着无数符纸出现的刹那,那名大汉——姑且就命名为‘刍狗’——迅速地离开了,仿佛他并不想与唐周在此地见面。

这是为何?

看那刍狗浑身上下打扮明明也是太平道黄巾军的人,与唐周也称得上是同道之人,可为何刍狗却不想唐周发xiàn

他呢?仿佛刍狗并不想唐周知dào

他的存zài



这个谜团,恐怕只有到随着时日才会有拨开云雾的一天了。

至少眼下的唐周,便是满心的震惊与迷惑。

[谁?究竟是谁在我之前救了小煌?而且……这股压迫力相当了不得啊。]

唐周眯着眼睛仔细审视着那片林子,希望能找到刍狗的身影,但很遗憾,刍狗仿佛融入到了黑夜当中,纵然是唐周,竟也难以找寻到丝毫蛛丝马迹。

想了半响毫无头绪,百思不得其解的唐周只好压下心中诸般猜疑,弯腰扶起昏迷的张煌,替他诊断伤势。

[唔……伤得并不算重,幸哉!]

唐周点点头暗呼一声侥幸。很难想象,像张煌这般严重的伤势,在唐周眼里竟然只是轻伤?

就当唐周以他看似柔弱的身板单肩扛起张煌准bèi

离开时,都尉马延终于反应过来了,用手中兵器指着唐周,骂道,“那贼道人,你也是来救这个小崽子的?”

[也?看来我没有猜错,此前确实有人救了小煌,只是,为何不敢见我?]

唐周眼中闪过阵阵奇异神色,一言不发。

马延哪里知dào

唐周正在思索刍狗的事,见唐周闭口不言,还道是他怕了,冷笑着说道,“看来确实是这小崽子的同伴,正好一并拿下!”说着,他带领着那数十名县兵竟朝着唐周杀了过来。

冷眼瞧着这帮自寻死路的家伙,唐周眼中逐渐泛起几分杀意。

忽然,唐周的双肩以及后背噗地一声燃烧起火焰来,隐约可见,有一只形态并不完全的、由火焰形成的鸟类在烈焰中徐徐舒展双翅,对着天空鸣叫了一声。

刹那之间,马延与那数十县兵只感觉自己眼前仿佛白昼间绽放强烈的光亮,白中带赤,令他们的眼睛难以直视。

他们下意识地合上了眼睛,而这一合,却再也睁不开了。

仅仅一眨眼的工夫,那阵不可思议的白中带赤的强光便消失了,而令人震惊的是,在方才马延与那数十名县兵所站的位置,方圆数十丈的地面竟变成了一片焦土,块快龟裂且不说,还徐徐冒着炽热的烟气,就连空气仿佛也被烤焦了,隐隐传来一股难闻的焦臭。

此时再瞧马延与那数十名县兵,却再也瞧不见这些人,仿佛已消融在那阵赤白色的强光当中。

“不知天高地厚的凡夫俗子!”

伴随着一声冷哼,无穷无尽的黄色符纸裹挟着唐周与他肩上所扛的张煌,消失地无影无踪。

第二十九章 通缉令

光和六年七月,徐州府发布通缉榜文:泰山县人臧霸勾结泰山贼徐巽,作乱造反,劫走囚犯臧戒在先,杀太守何应、县尉王虎、都尉马延等朝廷官员在后,更聚众攻破县仓,抢夺米粮,十恶不赦,悬缉银两千两,生死不论。

除了通缉令外,徐州府还派州校尉领两千兵入驻泰山郡,捉拿要犯臧霸与相关人员。

只可惜,当这些精兵抵达泰山郡的时候,泰山军首领徐巽,早已将泰山军整支都迁往了泰山北,以避徐州兵锋芒。至于这次暴动的罪魁祸首臧霸,

也早也带着两个弟弟臧艾、臧舜,保护着父亲臧戒逃离了泰山县,前往了东海郡避难,通行的还有张煌等黑羽鸦的成员。

十日后,臧家以臧艾与臧舜两兄弟出面,用往日自家的积蓄在东海郡买了一座宅邸,在此安了家,总算是让这件事到此告一段落。至于通缉榜文的事,兄弟二人这几日里没少为此事上心。

这不,十日后的清晨,当张煌、臧霸等人还在新臧府客房歇息未起,臧艾与臧舜兄弟二人便从府外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并且带来了张煌等人的通缉令。

“出来了,出来了,大哥的通缉令出来了!”被通缉,明明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可臧艾与臧舜脸上却倍感欢喜与自豪,再看身为当事人的臧霸,竟也是一脸的惊喜与期待,毫无惶恐不安之色。

“噔噔噔噔,两千两!”臧艾与臧舜兄弟二人将臧霸的通缉令举到兄长面前。

“两千两?”纵然是臧霸心中早有准bèi

,此时见到自己的通缉令也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喃喃说道,“两千两……竟然这么多?”

可不是么,两千两银子,这份缉银不可谓不多,天下许许多多像泰山军徐巽这样占山为王的强寇首领,也未见得有这样额度的缉银。显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张煌、臧霸在这次的事件中杀死了泰山太守何应,被徐州府视为是公然造反作乱、谋害朝廷官员,因为以儆效尤,这才将臧霸的缉银提到这种高度。

“大丈夫但求名扬天下,虽是恶名……罢罢罢!”臧霸看似淡定地收起了自己的通缉令,可他眼神却隐隐透露着欢喜。

也难怪,终归臧霸也只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哪里会不希望自己出名,至于善名、恶名,在他看来只要问心无愧便可,岂会去管天下人如何分说?

屋内,李通听说臧霸的缉银竟然高达两千两,双目中不由地泛起几分仿佛饿狼般的光彩,勾着臧艾的脖子笑嘻嘻说道,“臧二哥,那我呢?我也被通缉了,对吧?宣高都有两千两,我袭了泰山狱,将何应一党的恶吏杀了许多,怎么说也有个千把两吧?”

旁边,陈到与单福虽然没说话,却也是神采奕奕地看着臧艾,就连张煌脸上亦露出几分期待的表情。

“这个……”臧艾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李通大哥、陈到大哥与都没有被通缉……”

“你说什么?”李通还来不及说话,陈到顿时就跳了起来,拉过臧艾惊声问道,“我……何应那恶官可是我杀的,我竟然没有上通缉榜?”

臧艾吓了一跳,怯生生地说道,“徐州府似乎将杀太守何应、县尉王虎、都尉马延的罪行都算在我大哥身上了……”

“什么?”李通、陈到二人瞪大了眼睛,一副失魂落魄之色。

要知dào

,他们这几日好几次还在猜测自己的通缉赏银,聊得兴致勃勃,可谁曾想到,到最后通缉令竟然没他们三个人的份。

“行了行了,不就没上通缉令嘛,这是好事啊!”

挤开三人,张煌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勾着臧艾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道,“那个……臧二哥适才说,我有被通缉?”同时,单福亦满脸堆笑地挤开满脸呆滞的李通与陈到二人走了过来。

“是……”臧艾将一张通缉令小心翼翼地递给张煌,低声说道,“张煌大哥与单福大哥的容貌倒是上了通缉榜……”他在话中着重了容貌二字。

然而张煌、单福二人却没在意,满心欢喜地接过自己的通缉令看了起来。仅仅只看了一眼,他们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正如臧艾所说的,那两份通缉令上确实画着张煌与单福二人的容貌,但是名字却变成了[帮凶甲]与[帮凶乙],而且缉银同是五十两,只比灰烬山黄罗一伙的那些啰啰高了二十两。甚至于,这还极有可能是沾了主谋臧霸的光。

“帮凶甲……”

“五十两……”

张煌与单福眼中的神采顿时就黯然了下来,默默地走到墙角,低着头念念碎。

一间屋子四个墙角,除臧霸以外的黑羽鸦四名成员,刚好一人呆一个角落,满脸呆滞地对着墙角蹲着,任臧艾怎么喊都没有丝毫反应。

眼瞅着这四位兄弟的模样,臧霸想笑又不敢笑,生怕犯了众怒,有些心虚地挠了挠脖子。

其实臧霸很清楚,若没有他黑羽鸦的这四位兄弟,凭他一个人根本做不到这种地步,很有可能非但父亲救不出来,或许他本人都还会死在泰山。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可以说是夺了这四位兄弟的‘功劳’:县尉王虎是张煌杀的,太守何应是陈到在许多何应护卫的保护下杀的,甚至于到后来引开县兵开启县仓分发给百姓,那也是李通与单福的杰作,至于他臧霸,其实较真起来还真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但就是因为他在泰山郡面熟,很多人都知dào

他,因此将这些事都归在了他身上,说他为了解救含冤入狱的父亲不惜与官府作对,杀死恶官何应与其一干恶党,将这些人私贩米粮、私下抓无辜之人为囚的等等丑恶勾当公诸于众,说白了一句话,什么好事都被他臧霸给占了,其余四个兄弟愣是没捞到什么名声,就连他黑羽鸦的首领张煌,竟也变成他手底下的‘帮凶甲’,臧霸想起来就感觉好笑。

也不知是见张煌等人过于失落,还是因为臧艾、臧舜二人太过于欢喜,臧戒臧狱曹有点看不过去了,双眉紧皱,不悦地呵斥道,“好了!两个不晓事的小畜生,你大哥被官府通缉,怎得你二人还笑得出来?”

臧艾、臧舜兄弟二人闻言不以为然,带着骄傲的语气说道,“通缉,那只因徐州府有眼无珠,不明此事缘由曲直,当日在泰山,有谁不说大哥是孝烈勇武的好男儿?”

臧戒哑口无言,半响后摇摇头道,“总归不是一件好事……”说着,他叹息说道,“宣高,你来,为父有话要对你讲。”

见父亲召唤,臧霸不敢不从,收起脸上笑容来到父亲面前,问道,“父亲请说。”

只见臧狱曹望了一眼四个墙角的张煌等人,旋即又将目光投向大儿子臧霸,叹息说道,“此番你受为父牵连,还害得你四位同伴牵扯其中,为父实在过意不去……不知你等有何打算?”

臧霸闻言笑道,“正好趁此机会与四位兄弟游历天下,打拼一下,看看能不能扬名天下。”

臧戒早就知dào

臧霸为了救他答yīng

了张煌的要求,加入了一支名为黑羽鸦的义军,并且,臧戒也很喜欢张煌这几个有勇有谋、仁义兼备的少年豪侠,闻言摇头说道,“此事为父晓得。此番幸亏只是你与张小哥、单小哥三人上榜,并且除你外张小哥与单小哥的姓名不曾暴露,你们这支义军的名字黑羽鸦也没有被官府得知……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既然你日后身为黑羽鸦的一员,那么就必须为这支义军尽心尽lì

,勿要让其背负恶名……须知得恶名易、博美名难,若你义军一朝从义军沦落为贼军,便很难再洗刷污名。”

臧霸面色一正,温顺应道,“父亲教导的是。父亲的话,孩儿铭记于心。”

“唔。”臧戒点了点头,在思忖了一下后继xù

说道,“此番你等在泰山郡犯下了事,徐州府发了通缉令要捉拿你等,这徐州,你们是呆不下去了。不如去扬州投奔你远房叔公吧。”

“我还有个叔公?”臧霸吃惊地问道。

臧戒闻言微微一笑,继xù

说道,“到了扬州,你找到你远房叔公,将整件事的是非曲直都告sù

他老人家,你叔公自会为你等作保,替你与张小哥、单小哥洗刷污名。前一阵子为父还与你那位远房叔公通信,他老人家说他那里正需用人为朝廷出力,你们不若去投奔他老人家。若是建立功勋,你们身上的污名自然可得以抹去。”

臧戒话音未落,旁边冷不防冒出单福来,此时的他似乎已恢复了心情,摸着下巴惊讶说道,“洗刷污名……臧伯,宣高、首领还有小生的通缉令,那可是徐州府发布的,宣高的那位远房叔公究竟是何人,竟能在徐州府从中打点疏通?”

听闻此言臧戒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卖关子道。

“此事……等你们到了扬州便知。”

第三十章 车祸一般是这样引发的

待臧霸与父亲臧戒以及兄弟臧艾、臧舜告别后,张煌等人便乘坐着臧艾替他们从农户买来的运草料的牛城缓缓地驶出了东海县。

可能是因为距离泰山郡暴动时日尚近的关系,东海县的县兵们虽然也已收到了来自徐州府的通缉令,但是并却对此格外上心,以至于张煌等人几乎未经什么盘查便轻易地出了城,白担心了一场。

当然了,促成这个现象的最大原因,恐怕还是臧霸的父亲臧戒故yì

在泰山郡放出的消息,言臧霸为了避祸逃亡辽东去了。虽然不清楚徐州府是否有派人到辽东一带捉拿臧霸,但是张煌在赶路时,倒也没碰到什么追兵。

“第一回背井离乡,感觉如何?”

见臧霸似乎有点想念父亲、兄弟,驾驭着牛车的李通带着几分笑意询问道。

“说不好什么感觉……”臧霸坐在李通身旁的副位,双手枕在脑后,仰头看着明朗的天空,神色稍有点低落地说道,“长这么大,这还是我第一回出远门,有点期待,同时也有些彷徨吧……一路上若是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还望兄弟几个多多提点。”

“好说好说。”李通朗笑着答道。

臧霸微微一笑,转头一瞧车后面的草料堆,却发xiàn

陈到与单福依旧用那般复杂的眼神幽怨地瞧着他。

“骗子……”

“欺世盗名……”陈到与单福撅着嘴嘀咕道。

听着他二人幽怨至极的语气,臧霸满脸讪讪,苦笑说道,“两位兄弟怎么还记着这茬啊?我不是已经向你们道过歉的么?”

“道歉不能解决问题!”陈到翻着白眼说道。

“道了歉,咱的通缉令就能上涨了么?”单福义正言辞地反问道。

臧霸顿时语塞,求助般望向躺在草料堆里闭目养神的张煌,岔开话题问道,“老大,想心事呢?”

张煌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陈到与单福怒不可遏地说道,“少给我们岔开话题!”

没办法,臧霸只能先好言好语安抚这两位兄弟,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他也感觉冤枉地很,又不是他臧霸有意要包揽所有罪名的,徐州府认定那桩暴动谁为主谋,这与他臧霸又有什么关系?

让臧霸感觉侥幸的是,张煌倒是并没有加入陈到与单福的讨伐大队当中,听闻臧霸的问话,张煌微微叹了口气。

李通瞧出了些端倪,听到叹息声后问道,“老大,你与那位唐仙师称兄道弟,莫不是到最后他也没教你什么厉害的道术?”李通知dào

张煌曾打算在唐周手里学几手厉害道术的这回事。

“教了一个。”张煌淡淡地回道。

话音刚落,陈到便来了兴致,连连问道,“老大,教的什么?”

“符水。”

“嘶……”除不明究竟的臧霸外,其余三人皆惊地倒抽一口冷气,急不可耐地问道,“老大,你是说,那位唐仙师把那手符水绝活传授给你了?”

“唔。”张煌点了点头。

“那以后咱可就不怕了。”陈到听得心中欢喜,与报以同样想法的李通连连点头。

臧霸在旁看着奇怪,疑惑问道,“什么符水?”

“便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符水之术啊!”单福兴致勃勃地向臧霸解释着这回事。

而这边,李通见张煌的心情似乎依旧沉重,纳闷地问道,“老大,都学到了那么厉害的道术,你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张煌闭着眼睛不说话,脑海中却浮现出他在泰山暴动之事后与唐周告别时的情景。

不可否认,当时张煌十分垂涎唐周的符水之术,在张煌看来,若是他能学会这一手,日后黑羽鸦弟兄的性命便无疑有了最佳的保障。

唐周倒也没有藏私,确实将那门厉害至极的符水之术传授给了张煌,无论是画那种符的方式还是施咒的咒语。

但是最让张煌感觉惊诧的,还是当他向唐周表达救命之恩谢意时唐周所说的话。

“在我之前,早已有人从那马延手中救下了你……”

当时唐周随口所说的一句话,让张煌至今依然感觉不可思议。他原以为是唐周救下了他,但事实上,却还有另外一个人。

如今在牛车上闲着无事细细想来,张煌想起当时他昏迷前确实有看到一个奇装异服的硕壮大汉从马延的拳头下将他给救了。

“刍狗……”喃喃念叨着那大汉眼上布条所写的赤红双字,张煌实在有些想不通。

[刍狗……是那个人的名字么?还是说代号?无论他叫什么,我与他非亲非故,他为何要救我?而看唐大哥的意思,那人似乎在唐大哥赶上的刹那就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来想去想不通,张煌气恼地长长吐了口气。

他这边在想着自己的事,而牛车上,陈到、单福、臧霸、李通早已聊得不可开交了。想想也是,本来就是志同道合的一帮人,即便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别扭,那也是几句话就能释解的事,岂会真的生对方的闷气。

“这么说,宣高,其实你是会‘气’的?”

也不知四人聊到了什么,陈到的声音突然间就拔高了。

臧霸闻言点点头,如实说道,“‘气’乃是武人的根本,不知‘气’只知用力,莽夫也!”

尽管臧霸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但是陈到与李通的表情顿时还是变得十分奇怪,毕竟他们可没有学过什么气。

“宣高,如果不介yì

的话,可否说来听听?”单福试探着问道。

“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反正我臧家会的也只是粗浅的东西。”臧霸听出了单福话中深意,毫不介yì

地解释道,“气,据说最早是由道门提出来的,后来道门衰弱、儒家强盛,如今究竟怎么回事,我也不得而知。我只知dào

,每个人体内都有气的存zài

,区别在于是否已经激发出来,或者,气的量是大是小……”

“气量原来这么解释啊?”单福恍然大悟般说道。不过想想也对,气量、力量,二者后面的那个量,不就是一个衡量大小的标准么。

“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陈到惊叫一声,转头望向依旧在发愣的张煌,喃喃说道,“老大杀王虎的那一回,身上好似是呼地一声炸开一团气,险些都让我站不稳脚跟……”

“我身上?”张煌听到这句话疑惑地望向陈到。

“千真万确!”陈到遂将当时的情景说给了臧霸、李通等人,只听得众人暗暗咋舌,就连臧霸亦面有惊色,诧异说道,“寻常人就算激发出了体内的气,量也只是稍稍一丁点,片刻便会消逝,而似老大这般无意识地激发却竟能让阿到站不稳脚跟,简直难以令人相信。”

“你不信我?”陈到有些生气地看着臧霸。

摇了摇头,臧霸目光有些灼热地望着张煌,喃喃说道,“我的意思是,恐怕老大并非寻常人……”

“啧!老大可不是并非寻常人嘛!喂,宣高,你记住啊,就算你讨好老大,你也是新人。”陈到翻着白眼打击道。

臧霸没有理会陈到这茬,伸手搭着张煌的手腕脉搏,但是表情却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怎么了?”众人心紧地问道。

臧霸摇了摇头,有点尴尬地说道,“探不出来……奇怪了,父亲当初也是这么探查我体内气的情况呀,怎么就探查不出来呢?”

“原来也是个半吊子。”陈到哈哈笑道。

话音未落,他身旁的单福勃然大怒,揪着陈到的领子质问道,“什么叫‘也’?”

眼瞅着两个兄弟打闹在牛车上,臧霸心中有种别样的感觉。在泰山时,当他的父亲臧戒还是狱曹时,其实他臧霸身边也不乏同伴,但是那些人基本都是以他为首,对他也颇有些畏惧,根本没有像黑羽鸦这样平辈相交的兄弟感情。就连张煌,在臧霸看来也只是充当着指引众人前进方向的队长角色,而并非是像他臧霸之前所想的,给人当小弟。

明明是好端端躺在牛车上闭目养神的张煌,竟被打闹中的陈到与单福挤地嗷嗷叫。

“痛痛痛痛痛痛痛……大福,你踩我身上了知dào

不?阿到,把你的臭脚丫给我拿开……可恶!”

低骂了一句,身为首领的张煌竟也加入了混战,看得臧霸又惊诧又好笑。

结果几个呼吸后,臧霸竟也受到了波及,无端端地挨了两拳三脚。于是乎,这位曾经的泰山臧氏之后,竟也加入了牛车后的混战。

四个人噼里啪啦在牛车后混战,惊煞了驾驭着牛车的李通。因为也不知是被车上的人惊动了还是怎么,他驾驭的牛竟然哞哞叫着朝前飞奔起来。

“别闹了,别闹了,咱的牛发狂了……”

李通的话还未说完,前面官道上奔来一匹马,一名看起来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少年背着弓、佩着剑,骑马飞奔而来。

“别动!”瞧见来人,李通尽自己全力驾驭着受惊的牛,同时大声朝来人喊道。那少年似乎也意识到了张煌这一行人拉车的牛受惊,当即一拉马缰,立在路上,想等李通等人先过去。

“你别动啊,千万可别动啊……”

“砰——!”

牛仰马翻。

第三十一章 第六鸦:太史慈

“你们几个到底搞什么鬼?!”

被摔地七晕八素的骑马少年费力地从草料堆里钻出来,愤nù

地吼道。

钻出来一看没人,待他拿双眼一打量,这才发xiàn

有五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正从车底下钻出来,满身的草屑,模样很是狼狈。

本来,若是此人的语气不是那么冲的话,李通还是会道歉的,可如今见此人这么一吼,李通心底顿时就不乐意了。

“鬼叫什么?”从草料堆里钻出来拍掉了身上的干草,李通望向那骑马少年的眼神当即就冷了下来,冷冷说道,“不是都叫你别动了么?!”

可能是没料到对方的态度竟然被自己还要冲,那骑马少年愣了愣,旋即怒声骂道,“我根本就没动好么!”

天地可鉴,他当时确实是没动,勒马停在原地,本来是想让李通等人先行通过的,却没想到李通驾驭着牛车一头撞了上来。

“哦?是么?”翻了翻白眼,李通懒洋洋地说道,“怪不得撞得那么准……你是死人呐?瞧见有车过来,不知dào

回避一下?”

“不是你叫我别动么?!”

“你怎么这么听我话啊?我叫你去死你去不去啊?”说着,李通瞥了一眼牛车,对臧霸以及陈到说道,“宣高,阿到,老大被压车底下了。”

“哦哦。”臧霸与陈到一听,连忙将被压在牛车底下的张煌解救了出来。

而这时,单福已经掸掉了身上的草屑,走上前来,见李通正与那个骑马少年争吵不休,遂笑眯眯地说道,“这位少侠,您先别急着动怒。您看您这一慌,我们这一忙,可不就撞到您了么?”

什么叫做你一慌、我一忙撞到了?赶紧你们撞到我还是我的错?那骑马少年闻言气地满脸通红。突然,他眼角余光一瞥草料堆底下竟有几把兵器,眼中顿时露出几分警惕之色,嘲讽说道,“怪不得有这般说辞,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好人!”说着,他猛地拔出了腰间的宝剑,厉声喝道,“哪方的鼠辈,敢害你家爷爷的性命?!今日且给你们一个教xùn

!”

此人不拔剑倒还好,他一拔剑,性质可都全变了。

“怎么着?”李通面色微微一寒,抄起地上一支佩剑,拔剑迎了上去。

“锵——!”

两剑碰撞,臂力不分上下。

“什么?”那少年与李通见此面色微微一变,显然是因为对方的臂力与自己相差无几而感到意wài



“万亿!”陈到抄起地上几支宝剑丢给单福与臧霸二人,三人隐隐将那名少年给围了起来。

“不需yào

!”似乎是听出了陈到话中的深意,李通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兄弟几个且看我将这狂妄的小子拿下!”

“好贼子!”那骑马的少年闻言面色更怒,本来他还有些担心自己双拳难敌四手,而如今既然对方要与他一对一地拼斗,那他又何来畏惧?

这一打,便是足足小一刻辰,起初二人是因为意气这才动手,打着打着,可能是因为觉得对方武艺不逊色自己,隐隐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倒也不至于死拼恶抖。这让张煌作罢了劝解的心思,招呼陈到、臧霸、单福过来,四个人先把翻到的牛车先扶了起来,再将脱缰后在不远处吃草的牛也重新牵回来。至于那名少年的马,却遗憾地早在双方相撞的时候便嘶叫着跑了。

“你猜谁会赢?”

见李通与那背弓的少年一时半会还停不了,张煌索性靠着牛车坐了下来,取出臧家兄弟替他们准bèi

的肉干,就着清水一口一口咀嚼着。

“肯定是万亿。”陈到虽然与李通争夺着‘战斗队长’的职务,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外时坚定地站在自家弟兄这边。

“难说……对方的招数精纯,武艺不俗。”嘴里撕咬着肉干,臧霸含糊不清地说道。

听臧霸这么一说,单福眼中泛起几分惊讶,喃喃说道,“万亿不至于会输吧?单凭武艺,万亿就算是跟首领比试,一时半会也难分出胜负。若是首领分神,保不定还会输呢。”

“竟有此事?”臧霸并没有见过李通的本领,闻言有些惊讶,直到陈到点点头说他也没十足把握打败李通,臧霸这才信服。毕竟陈到的武艺他是领教过的。

他们这边聊得兴致勃勃,却叫正在打斗的二人倍感烦躁。

李通倒是还好,毕竟他已经适应自己兄弟几个的性格了,可那位背弓的少年却似乎无法适应,眼神频频瞥向张煌等人,表情很是怪异。可能他是在想,这群人怎么不上前帮自己的兄弟,还在一旁啃肉干看好戏。

“不打了!不打了!”大叫了一声,那背弓的少年气呼呼地跳出了战圈。

见此,李通也没有再出手,收剑站立瞧着对方,毕竟少年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阴晴不定。

就在这时,张煌朝着他们俩招了招手,喊道,“相见即是有缘,反正差不多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不如坐下来吃点东西?”

李通一听顿时就收起剑跑到了牛车旁,反正在他看来,若是他们老大张煌认真起来,祭出道术,他们几个加起来也不会他对手,对面的那个背弓的家伙,有敌得过他们黑羽鸦老大的本领?

李通这一走,那少年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怪异,左右一瞧,见自己代步的马驮着路上应用之物与盘缠早就跑地不知所踪,身上除了一把剑、一把弓,啥都没有,在犹豫了一下后,倒也豁的出去,与张煌等人坐在了一起。

“怎么称呼?”张煌将一块肉干丢给那少年,笑着询问道。

可能是见对方方才并没有一拥而上围攻自己,那少年心中倒也减低了几分敌意,接过肉干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回道,“东莱郡奏曹史,太史慈,字子义。”

“什么?你是官府的人?”陈到闻言惊呼一声,唬得太史慈险些拔剑自卫。

“是……”太史慈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一群人的表情,见对方一个个面带吃惊之色,心下疑惑不已。

“郡奏曹史,是一个什么样的官啊?”单福悄悄朝着太史慈挪了挪地方,嘿嘿笑着问道。

似乎是注意到了对方这几个眼中有羡慕之色,太史慈稍稍放心下来,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大的官,就是向曹官呈情的微末小官罢了,不入流,不入流。”

“可加上一个郡字,那可就不得了了吧?”单福舔了舔嘴唇问道。

臧霸在旁亦是点头附和,毕竟他的老子臧戒曾经也是泰山郡的狱曹,深知在郡府当差与县府当差的区别,那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你年纪与我们相仿,竟然能在郡府当差?”陈到满脸吃惊地问道,恐怕这才是他方才那声惊呼的缘由。

被众人一番带有惊奇的追问,纵然是太史慈也不禁小小有些自得,先前的那些不愉快早已烟消云散,挠挠头讪讪笑道,“其实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我就是运气好,况且在家乡稍稍有点小名气,因此侥幸混入郡府,谋得一份差事……”说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带着几分遗憾说道,“不过那已是之前的事了,如今我与犯罪之身无异。”

“怎么回事?”张煌好奇问道。

太史慈犹豫了一下,徐徐解释道,“我东莱郡乃青州治下郡地,郡守大人本与州府大人也是相熟,他们两家的公子爷也是熟悉,平日里经常带着兵丁结伴打猎。有一日,郡府公子与州府公子约好去我东莱郡的阳丘山猎虎,猎得一只白毛异种猛虎,此虎皮白如雪、柔如棉,两位公子心中欢喜,皆欲带回府上。本来他们说好比试武艺,谁胜出谁得白虎皮毛。可期间,州府公子竟不慎跌落山崖而亡。见此,州府公子的护卫大为惊怒,竟砍伤我郡公子,却又被我郡公子的护卫所杀。结果,州府公子是摔死了,而我东莱郡的郡府公子救回府后亦是伤重不治而亡。两家公子皆死,郡守大人与州府大人亦因此事而反目成仇……”

“究竟是谁对谁错呢?”李通诧异问道。

太史慈叹了口气,摇头说道,“问题就是说不清楚啊。郡府大人气恼州府的护卫害死了公子,而州府大人则觉得是我郡府大人家的公子见奇起异,不顾多年兄弟交情,害死义兄,谋夺虎皮。于是,两家人由此结怨,州府与我郡郡府分别上奏呈至洛阳朝廷。诸位想必也明白,这种说不清究竟谁是谁非的事,想必是哪一方的奏陈先上呈到洛阳朝廷便属哪一方占得先机。我受郡府大人器重,许久未有报答机会,于是便自告奋勇接下此事,匹马前往洛阳,只求务必要在州府使者之前将我郡郡守大人的陈情上报朝廷……”

“成功了么?”陈到急切问道。

太史慈点了点头,说道,“天见可怜,我在洛阳城门等了十余日有余,终于等到那州府使者。我假冒洛阳驿站信差骗那州府使者,骗来奏呈将其毁掉,又将那使者骗走。随后我再将我郡守大人的奏呈上报朝廷,总算是让郡守大人占得先机。诸位放心,我郡郡守大人在奏书上写得颇为公正,不偏不倚,不像那州府大人所些的奏书,尽是指责我东莱郡的话,我看了心中气愤,因此将其毁掉。”

“原来是这样。”张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毕竟这种事确实很难判断谁是谁非,更何况身为当事人的州府与郡府两家公子都已亡故,那就更难辨别对错了。

“那你不回东莱复命,在这东海郡转悠什么?”陈到纳闷地问道。

太史慈闻言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如何是不想回家,奈何归家无路罢了。此番我虽报答了郡守大人的提携之恩,但也因此触怒了州府,州府以行刺州府使者等诸条罪名捉拿我,更发布出了八百两的通缉令,我是有家难回啊。本来寻思着要不去辽东避避风头,带过些年再回来,没想到途中撞见你们,马跑了,盘缠也丢了……”

听闻此言,李通满脸尴尬,毕竟从太史慈的话中他也听出此人是重情重义的豪侠,心中自然为此前的事而感到愧疚,拍拍太史慈的肩膀笑道,“咱可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要不这样,你加入我们得了,咱一起闯荡天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见李通诚心邀请,太史慈有些感动,犹豫说道,“我可是有罪之身……”

想来陈到在听说了太史慈的事迹后也十分喜欢此人,毫不在意地笑道,“悬赏八百两算什么?咱这位兄弟,徐州府发布通缉令悬赏两千两!”说着,他指了指有点尴尬的臧霸。

“两千两?”太史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

见此,单福便将在泰山郡所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sù

了太史慈,只听得太史慈时而满脸愤nù

,时而畅快点头。

“好!杀得好!似那等中饱私囊、不顾百姓死活的郡守,死有余辜!”说着,他叹息道,“还以为天下郡守皆似我东莱郡郡守大人那般仁义兼备,不想亦有许多败类!”

说完,他转头望向臧霸,诚恳说道,“若是这位大哥不嫌弃我,我愿加入黑羽鸦,惩奸除恶,为弱者拔剑!”

话音刚落,便见李通、陈到、臧霸、单福等人故作咳嗽起来。

“那个……咱黑羽鸦的老大可并非宣高……”

“咦?”得到李通目光示意后,太史慈诧异地望向张煌,惊讶问道,“莫非这位兄弟的悬赏更在臧兄弟之上?”

“这个……”

在太史慈期待的目光下,黑羽鸦知情的众位成员面面相觑,欲言又止,神色古怪地瞧着不知何时缩在角落双目呆滞的张煌。

片刻之后,牛车再次徐徐向前行驶,然而车上却传来了太史慈震惊的呼声,戛然而止。

“什么?五十……”

“嘘……”

第三十二章 遭遇地头蛇

从东海郡到扬州,要经过徐州府的治所彭城。

彭城,又称彭都,据说这里最早是人祖黄帝建立的都城,又是古大彭氏国的旧址,还有许许多多厉害牛地不得了的传说,总之一句话,这彭城的历史厉害地不得了,仿佛城墙上随便找个碎砖都笼罩着神话的传说。

本来张煌倒是想见识一下这座不可思议的城池,遗憾的是,他黑羽鸦的六名成员中有包括他在内的三名队员遭到了徐州府的通缉,而彭城则是徐州府的治所,因此,张煌思前想后的半天,最终还是作罢了参观一下这座城池的念头,与五名黑羽鸦连城池都没敢靠近,灰溜溜地绕了远路。

毕竟从新成员太史慈的口中,张煌终于得知了他在泰山县的那晚为何会施咒失败的原因。

“城乃旺地,有镇压邪气之宜。”

当时太史慈是这么解释的,他曾在东莱郡郡府当差,自然能知dào

一些寻常人不知dào

的事。有些事从他嘴里说出来,自然要比别人更令人信服。

“子义(太史慈),照你所说,若是在城池之内,就算掌握了气也无从施展?那岂不是会被官府制了软肋?”李通诧异地询问道。

太史慈闻言笑了笑,点头说道,“对啊,本来就是要起到这个作用啊。侠,以武犯禁。据我所知,先秦时武人便掌握了气,致使天下各地频频生乱,因此,秦王嬴政听取了李斯的建议,走出两步棋:其一,刀枪入库,收天下兵器熔炼,铸造十二具铜人;其二,取不周石筑城,严防侠士暴动、谋夺各地城池造反。我大汉,亦沿袭了先秦的策略。”

“想不出来你还知dào

不少呀?”单福用意wài

的眼神打量着太史慈这位新兄弟。

“军师言重了。”太史慈笑着解释道,“我自幼喜好听书,这些都是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并不真假,不过既然老大那日在泰山县内被禁了道气,想必不是空穴来风了。”

张煌听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说实话,他本来并没有把官府的兵丁当回事。毕竟从章县县尉刘严口中得知,大汉除了正规军、即北军与南军皆是精习了武气的精锐士兵外,其余天下各地守城的城卫军,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除了县尉、郡尉厉害一点,掌握有一两手的绝活外,其余的寻常兵丁,就算来得再多,张煌也怡然不惧。

可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太史慈竟说但凡城池之内竟然封禁妖气,虽然张煌实在想不通武人的武气与道家的道术怎么就成了妖邪之物了,但不可否认,在泰山县内,他确实被封禁了道术。

不会是自身的原因,因为在护送臧家父子的途中,张煌也曾私底下偷偷施展道术,未曾碰到任何问题,如此可以说明,那泰山县确实有点邪乎。唔,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天下的城池都有些邪乎。

这样一来,张煌便不敢轻易带着黑羽鸦的弟兄入城了,虽说他掌握了好几手的道术,队伍中更有着臧霸与太史慈这两位已经初步掌握武气的兄弟,但是一到任何一座城池内,无论是他还是臧霸以及太史慈,就只能凭借身体的本身力量。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消息,要知dào

天下城池大多屯驻着军队,就算张煌几人再能打,也不可能在不借助异力的情况下单挑一支军队。不必说多,单单五十个训liàn

有素的城卫军士兵,就足以让黑羽鸦这支刚具雏形的义军彻底覆灭。

人呐就是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是随着年龄增长,知dào

地越多,畏惧的事物也就越来越多。这不,在听了太史慈的话后,黑羽鸦的几名成员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沿途的郡县,专门寻找寻常的小村落,以向村民交yì

的形式补充途中所需的东西,毕竟他们黑羽鸦如今可是值整整两千九百两呢,这可是一笔会令人眼红的缉银。

不过话说回来,途中尽量避开郡县不成问题,可是臧狱曹却要张煌等人到扬州投奔臧霸远房的叔公,这就使得扬州一行不可避免了。

终于,在小心翼翼赶了二十多日的路程中,张煌等人抵达了扬州的治所广陵。

广陵,又称江都,与徐州的治所、那座可称之为都的城池一样,亦曾是古邗(han)国、古吴国的旧址,尤其是古邗国,其历史竟可追溯到先周时期,也正因为历史悠久,这里充斥着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荒诞传说。

“宣高,臧伯是说你那位叔公是在这江都,对吧?”

来到城门前,眼瞅着城门口来来往往等待盘查的百姓,张煌有些迟疑地询问着臧霸。

说实话,其实臧霸也不想冒险入城,毕竟太史慈的话着实将他们几个吓得不轻,更何况他本人还背着两千两银子的通缉,万一被人在城中认出来,那可不是说笑的。单凭拳脚工夫,臧霸可没把握从江都这样一座州府的治所强杀出来。

“家父确实是说过,我那远房叔公现居广陵……”说着,臧霸从怀中摸出了父亲臧戒亲笔所写的推荐书信。

尽管这封书信众人不敢私拆,但是封皮上的人名众人这些日子已不知瞧过多少遍。

【臧氏旻公】

臧旻,这便是臧霸的远房叔公的名讳,至于这位叔公究竟是做什么的,臧戒却并没透露,不过看他表情,似乎颇为自豪的样子。众人由此私下推算,多半臧霸的这位叔公在江都混得不错,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十分幸运的,无论是臧霸在徐州的通缉令,还是太史慈在青州的通缉令,都还没有传到扬州,这使得张煌等人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城卫军的盘查,顺利地进入了城门。

一踏入城内,张煌便感觉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奇怪感觉。尽管对他本身没有任何的负力,但是道术却如太史慈所说的那样被限制住了,这是张煌在一个偏僻小巷中施展道术得以验证过的。

而臧霸与太史慈二人亦是如此,据他们所说,一进入这江都,他们体内的武气便仿佛受到了禁制般消失地无影无踪。至于李通、陈到、单福三人倒是也什么感觉,毕竟他们虽然有向臧霸与太史慈请教气的掌握,但终归时日不久,难以做到体察入微,清晰地捕捉体内气息的变化。

“都老实一点,莫要在城内生事。”在了解到自己等人现今的状态后,张煌对自己几个兄弟叮嘱道。

众人相继点了点头。

进得城门第一件事,便是找到臧霸的那位叔公臧旻的住处,因为人生地不熟,张煌等人只好询问过往的行人。

可让他们颇为吃惊的是,当他们向街上百姓询问臧旻的住处时,那些百姓却在一惊之后,竟用气愤的眼神狠狠瞪着他们,一语不发甩袖而去。

一个两个倒是无妨,连问十几个都是这样,这就让张煌等人感觉有点惊诧了。

“怎么回事?”张煌等人面面相觑。

他们并没有注意,在街道的对过,有两个泼皮正依在墙边远远打量着张煌等人。

忽然,那两个泼皮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一溜烟跑了,而另外一个,却笑嘻嘻地小跑到了张煌等人身边,一脸热情地说道,“兄弟几个哪人呐?”

“你谁啊?”单福皱眉反问道。毕竟从对方的穿着打扮,单福便不觉得这是一个良民,多半是江都地头上的地痞无赖,他可不想与这种事打交道。

那泼皮拱手抱了抱拳,笑嘻嘻地说道,“冒昧搭话,小的叫李小四,我瞧着几位爷像是外乡人,莫不是对咱江都不熟?不知dào

几位爷想去哪?可用得着小的代为指路?”

[带路的?]

张煌等人心下有些恍然。毕竟每行都有每行的活法,无论是哪里的地痞无赖,也不全靠敲诈勒索当地的百姓谋生,替外乡人带路收取一定的报酬也是他们这些人的副业之一。

“你对这江都很熟?”李通插嘴问道。

“那可不是?了若指掌啊!”李小四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混道上的兄弟都管我叫‘胡同耗子’,江都这地面,没有我李小四不知dào

的地儿……哪怕是几位爷挖地三尺要找个茶碗盖,我李小四也能轻松助几位爷找到。”

“真的假的?”张煌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单福早就知dào

他黑羽鸦的老大平时少个心眼,很容易就被人骗,倒也不在意,在沉吟了一下后对李小四说道,“我们不去什么地方,我们只是想找个人。”

“那更容易了!”李小四拍着胸脯打包票,旋即,他眨眨眼睛,低声说道,“不过眼下时辰也不早了,不若今日小的先给几位爷找个落脚的地方歇息,待明日起早,咱在出门找人,如何?”

张煌等人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见此时已日落西山,心下不免有些意动。毕竟,天知dào

臧霸的那位叔公究竟住在哪里,好找不好找,江都既然被称之为都,占地之大那可不是小小一个泰山县可比的。

见张煌等人面露意动之色,李小四眼眉间笑意连连,趁热打铁说道,“几位爷且跟小的来,小的知dào

一个地儿,住宿便宜不说,还有乐子可找……”

“乐子?什么乐子?”陈到疑惑地问道。

“就是……嘿嘿……”李小四贼笑了几声,看得陈到更是莫名其妙。

旁边见多识广的太史慈摇了摇头,心说自己这位兄弟倒还真是老实,遂凑过头来低声说道,“这家伙这是打算带咱去逛窑子找乐呢!”

“什么?”陈到闻言满脸涨红,也不知是因为害臊还是气愤,一把抓过李小四的衣襟,怒声斥道,“混账东西,你当我们是什么人?!”

“爷,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被陈到这么一吓,那李小四眼中亦露出畏惧之色,毕竟张煌这一帮可是有六个人,他只有一个,真打起来,恐怕骨头都不知要被打断几根。

“行了兄弟,为这种人动怒犯不上的。”李通站出来松开了陈到的手,随后转头对李小四说道,“替我们找个便宜的住处便可,其余的,不需yào

。办成此事,少不了你的酬劳。”

“明白,明白。”李小四连连点头,带着张煌等人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小巷。

还别说,这李小四还真不是盖的,附近小巷如数家珍,可问题是,不知怎么他却隐隐将张煌等人朝人少的偏僻小路上引,兼之此时天色也逐渐暗淡下来,这就让单福、臧霸、太史慈等人逐渐起了疑心。

在单福的眼神示意下,臧霸与太史慈二人走上前几步,一人一边伸手搭住李小四的肩膀,沉声问道,“我说李小四,你带的路有点不对吧?”

“几位爷说什么呢?”李小四转过头来,面不改色地说道,“就在前面不远了,因为那客栈的位置偏僻,所以知dào

的人少,自然住宿的价钱也就贱了。”

听他这么一解释,臧霸、太史慈、单福三人将信将疑,唯独李通因为贪便宜,直催着李小四赶快带路。

可没想到的是,李小四却将他们带到了一个死胡同里,当张煌等人察觉到情况不对的时候,从身后昏暗的小巷里,已走出来一大帮手持木棒、木棍的泼皮,神色不善地瞅着他们。粗略一数,差不多有二三十人。

而那李小四此时也换了一副嘴脸,趁臧霸与太史慈一愣之际溜到了那群人当中。

“若不想受皮肉之苦,就识相点,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好家伙……]

黑羽鸦的众人对视一眼,顿时哭笑不得。他们哪曾想到,这才刚到江都地头,就被一帮泼皮设计敲诈抢劫。

第三十三章 牛掰的叔公

“几位爷爷,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几位就饶了小的几个吧……”

一盏茶的工夫后,鼻青脸肿的李小四带着几分哭腔跪地求饶,心中很是后悔宰肥羊不成却反而惹到了几匹恶狼。

在他身旁不远处,二三十个泼皮一个个被揍到在地,痛苦**,而方才那个提着狼牙棒的泼皮头子,更是凄惨当了一回人垫,李通悠哉悠哉地坐在上面,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满地的泼皮们,笑嘻嘻地说道,“知dào

错了?”

“知dào

了,知dào

了……”李小四连连磕头回道。

话音刚落,就听陈到冷哼着问道,“错在哪了?”

“错在小的们不该把几位爷看做是羊牯……”

“什么?”陈到闻言皱了皱眉,显然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满yì



见此李小四心中一慌,连忙改口说道,“不不不,小的是说,小的们不敢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几位爷就饶过小的等人一回吧。”

“饶了你们?没这么便宜!”陈到冷哼了一声。倒不是说他记仇,问题是李小四这伙人从诓骗到带人围堵整个过程异常的熟练,堪称是轻车熟路,很明显,他们已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买卖。以陈到较真的性格,会饶得了他们才怪。

李小四闻言心中更为惊骇,连连磕头求饶,太史慈有点看不过去了,小声对陈到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家伙都跪下磕头认错了,兄弟若是再跟他们计较,反而有违道义,不若就到此为止,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教xùn

,叫他们日后莫要仗着人多为非作歹。”

李小四一听顿时面露喜色,可是他望向太史慈的眼神却依旧带着恐惧,毕竟刚才正是太史慈与陈到、李通、臧霸四个人出手,将他们二三十个弟兄轻轻松松打倒在地。

“老大?”陈到用询问的目光望了一眼身后一言不发的张煌。

其实张煌就没想过将李小四这伙人怎样,一来是他们此刻身在江都,当务之急是找到臧霸的叔公,实在没有必要节外生枝;二来嘛,李小四这伙人方才虽然有心要谋他们的财物,但是却没有杀气,武器也只是一些会带来皮肉之苦的木棍、木棒罢了。虽说领头的泼皮手中拿着一根满是锈钉的狼牙棒,不过在张煌看来也纯粹是作为威慑物吓唬人使用。相比之下,反而是他们个个身带锐利的兵器。

想到这里,张煌挥了挥手说道,“子义说的不错,就这样吧。”

而这时,坐在那名泼皮头子身上的李通亦站了起来,神色不善地呵斥道,“我们老大放过你们了,赶紧滚蛋!”

李小四一听满脸欢喜,连忙站起身来,就当他正要招呼着众泼皮离开时,身后却传来了张煌的声音。

“等会!”

李小四战战兢兢地转过头来,却见张煌指了指他们,平静说道,“我只是说让他们走,你给我留下。”

听闻此言,李小四吓得满头冷汗直冒,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哭求道,“爷,爷,方才是小的瞎了眼,冒犯了几位爷,爷就让小的是个屁给放了吧……”

不怪李小四如此畏惧,毕竟在他看来,太史慈、臧霸、陈到、李通四人便是能以一个打十个的狠角色,而张煌作为他们的老大,岂不是更加厉害?一想到对方极有可能要向自己报复,李小四的心便不争气地砰砰直跳。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张煌在皱了皱眉后,没好气地说道,“废什么话?你不是说要给我们当向导带路的么?你走了谁来给我们带路?”

“呃?带路?”李小四的哭声顿时戛然而止,很是利索地站起身来,脸上也换了一副表情,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一边带着几分谄媚眉开眼笑的说道,“原来是带路啊,爷您早说呀,吓的小的心肝砰砰跳……”

“……”太史慈等人见此颇为无语,心说这个家伙还真有点本事,至少瞬间变换表情的能耐他们就办不到。

“爷方才说是想找人对吧?不知究竟是找何人?”李小四嬉皮笑脸地问道。大概是知dào

自己不会再挨打了,他眼中的惊慌之色明显是退散了许多。

张煌闻言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们要找臧旻,先前我们也问过一些路人,不过路人的表情……唔?你怎么了?”说了半截见李小四满脸惊愕之色,张煌颇为不解地问道。

“臧……臧大人?”李小四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张煌,结结巴巴问道,“您……您几位是想找臧大人?”

[臧大人?]

黑羽鸦的众人面面相觑,心说臧霸的这位叔公倒确实是个人物,连江都地面上的泼皮在听到他老人家的名字后竟也目瞪口呆。

“对!”点了点头,张煌抬手一指臧霸,说道,“如果没有弄错的话,你口中的那位臧大人,多半就是我们这位兄弟的远房叔公……此番我们就是来拜访他老人家的。”

这一说不要紧,李小四顿时面如土色,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臧霸的大腿连声求饶道,“爷,爷,小的几个方才有眼无珠,您可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呐……”

“不是都说了放过你们了么?”臧霸皱了皱眉,手忙脚乱的将李小四拉开,毕竟此刻的李小四鼻青脸肿不说,眼泪鼻涕横飞,看着着实有点令人反胃。

不过瞧见这一幕,单福、李通、太史慈等人倒是明白了几分,相视一眼后,暗暗点头。

“宣高,看来你这位远房的叔公了不得啊。”

“可不是嘛,这小子方才向老大求饶时都没哭得这么惨。”

单福、李通、太史慈等人在那谈笑纷纷,李小四却从中听出了几分端倪,抬头诧异问道,“几位爷来投奔臧大人,莫非竟不知dào

臧大人是何人?连小公爷也不知?”

“小公爷?”臧霸有些好笑李小四对自己的称呼,伸手将他推开,旋即问道,“我并不知我还有一位叔公,此番是家父叫我们前来投奔叔公。你既然清楚,你倒是说说。”

李小四闻言站起身来,擦了擦鼻涕,带着几分自豪说道,“小公爷,您的这位叔公,可是咱江都广陵郡的太守,扬州府的刺史大人啊!”

“嘶……”

此言一出,黑羽鸦众人惊地倒抽一口冷气。就算是心境较好的张煌,亦露出了难以置信之色。

要知dào

广陵郡太守这已经是一个不得了的大官了,毕竟江都广陵乃扬州的治所,权利绝非一般太守可比,更惊人的是那刺史的身份。众所周知,刺史乃御史台的官大夫,拥有着直接向天子启奏奏章的权限,并享有监察一州军政、弹劾治下乃至州府太守的权利。按理来说,州府太守是不可能兼掌刺史之职的,除非,臧霸的叔公臧旻是就算在洛阳朝廷也排的上号的国之大贤。

“怪不得臧伯叫咱来投奔宣高的叔公……”陈到后知后觉地喃喃自语。

听闻此言,除太史慈外黑羽鸦的众人顿时就想起了当时臧戒那捉狭的笑容,心中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要知dào

他们这些日子还在猜测宣高的叔公能否保他们洗刷罪名呢,毕竟张煌、臧霸、单福三人可是被徐州府通缉,而太史慈亦是被青州府通缉,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化解的,结果倒好,臧霸的叔公竟然是扬州的州府太守,兼扬州刺史。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整个扬州地界属臧霸的叔公臧旻最具权势,无人能及。

“怪不得臧伯口口声声说宣高的叔公定能帮他们洗刷污名呢……”

“亏得我们还一直担心。”

得知真相的黑羽鸦顿时埋怨起来,连带着臧霸在心中亦暗暗埋汰父亲太过于卖关子,早将真相告sù

他多好。

“李小四,那就带我们去你们江都的州府吧。既然是太守,想必应该住在州府衙门内。”张煌的脸上也露出了喜色,一想到他那丢人的五十两缉银的通缉令马上就有办法消除,张煌打心底里感到高兴。

可谁曾想李小四闻言愣了愣,诧异说道,“几位爷,臧大人不在州府呀。”

“什么?”众人一听就愣了,其中单福不解问道,“江都不是扬州的治所么?况且你还说臧大人是你们江都太守,他不在你们江都州府,还能在哪?”

“原来几位爷不知。”李小四闻言心中恍然,连忙解释道,“方才小的说的,那是前一阵子的事了。几位爷是外乡人,恐怕并不知晓前一阵子朝廷颁布了法令,将扬州的治所迁到寿春去了,这不,臧大人也改迁调至寿春担任太守了。现今的江都太守呀,已不是臧大人了,据说朝廷又派了一位大官来。”

张煌等人一听顿时就傻了,满腔的喜悦顿时化作了泡影。

“老大,怎么办?要不咱再去寿春?”陈到有些迟疑地问道。

张煌闻言皱了皱眉,心说早知如此他们当初出了徐州就应该改道去寿春,好过现在白白赶到江都,撞了一个空。

众人正在商议之际,却听李小四又在旁边弱弱插嘴道,“小的觉得,几位爷就算是去了寿春,也见不到臧大人的……”

“为什么?”李通诧异问道。

话音刚落,便见李小四耸了耸肩,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臧大人就在咱广陵郡呀。”

这话一说,气氛顿时就凝固起来。本来就看李小四不顺眼的陈到一把拎住他衣襟,怒声说道,“好小子,敢耍我们?”

“不敢,小的可不敢……”李小四连连摇头,慌忙解释道,“小的方才只说臧大人不在咱广陵州府,可并没有说臧大人不在咱广陵郡呀。”

“你的意思是……”

“臧大人乃是我广陵郡射阳县人氏,他老人家在射阳本就有祖宅,前一阵子,臧大人确实是被调到了九江郡内寿春城担任太守,但是前几日,听说臧大人又回来了,眼下就住在其府上……几位爷若是不信,小的这就带几位爷去。”

“好,带路吧!”松开了抓住李小四衣襟的手,陈到冷哼着说道。

“是是……”

[堂堂的扬州刺史、九江郡寿春太守,无端端又跑回广陵郡做什么?]

瞅了一眼老老实实在前边带路的李小四,张煌心下着实有点纳闷,他可不相信这位臧氏老爷子只是闲着没事,罔顾朝廷例令回家省亲。

[这其中必有文章!]

张煌与同样报以猜疑的单福交换了一个眼神,眉宇间皆露出几许疑惑之色。

第三十四章 拜访臧旻

李小四的外号总算是没白叫,尽管不知他究竟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但不可否认,臧霸的叔公臧旻还真回到了广陵郡射阳县,回到了他射阳臧氏的祖宅。

此时,这位臧老爷子正在书房与儿子臧洪说着话。

臧洪字子源,年纪二十有五,身材高大、体魄魁梧,难得的是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模样堪称俊秀。而论气质,举手投足间亦是温文尔雅、气度不凡。

十五岁时,臧洪因父亲的功绩被拜为童子郎,继而入太学,二十余岁时举孝廉为郎,如今担任射阳县县令之职,能文能武,是广陵一带名声如日中天的年轻代,即便是自幼成长在父亲璀璨的光环之下,但也不会有人因此而小瞧他,皆打心底里认为臧刺史是后继有人。

不光乡邻们这么想,就连位高权重的臧旻也是这么觉得,为儿子的杰出才能而感到骄傲与欣慰,但是这位老爷子在言辞中却未吐露半分,只是说要臧洪戒骄戒躁、继xù

磨练,恐怕这便是世家大户普遍的教育方式吧。

臧洪从始至终唯唯诺诺地听着父亲的训诫,直到父亲说完饮茶之际,他这才缓缓说出了心中深藏依旧的猜测。

“父亲大人此番回来广陵,莫不是为南边的事?”

端着茶盏的臧旻,他微微发白的胡须轻轻颤动了一下,不置与否地说道,“怎么?听到什么风声了?”

臧洪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说道,“这还需什么风声?数月前朝廷改迁父亲大人为寿春太守,又将扬州州府也移至寿春,不就是怕万一出了什么事,有损于扬州的根基么?但凡是有点心眼的恐怕都看出来了。”说着,他抬起头来,凝重地问道,“父亲,朝廷这回是真的打算要剿灭南边那支贼么?”

“多半是了……”赞许地瞧了一眼儿子,臧旻点点头说道。

臧洪闻言面色一正,紧声问道,“朝廷可派北军来?”

臧旻瞧了一眼儿子,有些好笑地说道,“你觉得区区一郡匪患,至于调动我大周最精锐的军队?”

“可那绝非寻常匪患呐!”臧洪深吸一口气,摇头沉声说道,“若是寻常匪患,绝不可能单凭万余人就攻破吴郡!孩儿以为父亲应对其重视。”

“重视……”臧旻闻言微微叹了口气,喃喃说道,“三月之内,会稽郡沦陷,战祸波及吴郡,如今连吴郡都攻破了,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县城犹在奋力反抗,战火即将扩及到我广陵郡,这等凶情,为父岂能不重视那妖贼?可为父重视那妖贼,朝中又有谁重视为父的奏书啊?朝廷回书上言:一郡之乱,一郡之兵可御,不必轻动北军。那些京师高高在上的官大夫,岂知这江东匪患的凶险?”

“那、那怎么办?”臧洪惊声问道。

“只能靠我等自己了。”老刺史闭上眼睛淡淡说道,“虽北军不至,但为父已从扬州调兵,调来一万精兵……”

“一万?有点少了吧?”臧洪一脸的匪夷所思。

“兵贵精而不贵多。”臧旻淡淡说道。但是在心底,他却是暗暗叹了口气。心说若不是这两年灾情不断,连扬州也多番受到波及,官府存粮不足,此番南边贼军即将进犯广陵郡,他又岂会只召集区区一万兵?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扬州的兵其实并不少,但问题是军粮不足,你又再多的军队,粮食不够又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能叫那些士兵饿着肚子去打仗?

“莫不是粮草的问题?”心思缜密的臧洪当即便猜到了缘由。

老刺史苦笑了一声,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儿子的猜测。

听闻此言,臧洪也知dào

此事变得棘手了,毕竟他又不能变出粮食来。在想了想后,他抬头说道,“一万兵……说实话孩儿不看好这仗。”

“无妨。”臧旻捋了捋胡须,老神在在说道,“朝廷眼下争权夺利日渐升温,对天下匪患鞭长莫及,许多事只能靠我们自己。此番那妖贼气势汹汹,兵锋直指我广陵郡,我等只需先将他这股气焰打压下去,继而再徐徐图谋收复失地之事便可,稳扎稳打,不可操之过急。”

臧洪点点头道,“唔。为今之计,恐怕也只有这样了……”

“哦,对了。”好似想起了什么,老刺史摸着胡须笑道,“有件事为父忘记与你说了,前些日子,为父已派人联系了丹阳太守徐夤徐大人。介时,丹阳兵也会出兵助我等一臂之力!有徐太守的丹阳精兵相助,想来我等要守住广陵郡倒也不成问题。”

“丹阳精兵?原来父亲早有成竹在胸。”臧洪闻言双目一亮。

要知dào

,丹阳长久以来都是北军重yào

的兵源地之一,要不然世人怎么会传说丹阳精兵冠绝天下呢?听说这回能得到丹阳精兵的相助,臧洪心中顿时升起了几分信心。

父子二人又聊了一阵公事,随后,见父亲精神还不错,臧洪忽然想到一事,好奇问道,“对了父亲,您先一阵子写信至我臧氏泰山那一支,不知有何回应?”

臧旻摇头苦笑道,“诰德婉言谢绝了老夫的邀请。”他口中的诰德,指的便是臧霸的父亲臧戒。

臧洪闻言眼眉一挑,惊讶道,“父亲以郡主簿之位相请,诰德兄竟也推却?他郡狱曹之职虽也风光,可如何比得上郡主簿?”

不可否认臧洪的话丝毫不假,毕竟主簿可是一地太守辖下文官之首,又岂是狱曹可比的。

“诰德不以官位高低为重,实乃我臧氏好儿郎,只可惜……”老刺史微微叹了口气。

臧洪心中微微一动,他哪里会不知父亲的心思。想他臧氏本来就人丁不旺,散落在几个州县的零丁几支,到最近几代都逐渐败落下来,因此他父亲才会考lǜ

是否能将这支臧家血脉整合为一,重振臧家昔日的繁荣。但话说回来,他父亲臧旻是这么想,可其他几支臧氏血脉却未必乐意背井离乡,终归他们也在各自的故乡呆了几代,可不是说离就舍得离开的。

不过这种事,臧洪又岂会直接说出来败父亲的兴致,闻言笑笑说道,“孩儿以为诰德兄多半是有什么耽搁了。”

“这倒是。”臧旻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地说道,“诰德在信中言述,说泰山太守何应或有枉法之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但愿并非托词。”说到这里,老刺史眼眸中微微有些失落。

臧洪一见连忙说道,“父亲大人多虑了,以诰德兄的品性,又岂会因不愿举家来广陵而诓骗父亲您呢?”

臧旻沉吟不语,看着出来,未能把散落在外的臧氏血脉聚拢,这位老人着实有些失望。

父子二人正聊着,忽然府宅管家匆匆走了进来,在行礼后恭敬说道,“启禀太爷、老爷,府外有一行六人求见,其中一人,据说是泰山郡臧家之人……”

“咦?”臧旻、臧洪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均发xiàn

对方眼中神采一亮。

“何人?”臧洪紧声问道。

管家思忖了一下,回道,“泰山臧氏一支,臧戒之子,臧霸、臧宣高,与他五名同伴。”

“臧霸?诰德兄的长子?”臧洪有些意wài

地笑了笑,在请示了一眼父亲后,笑着说道,“请进来,就到此书房。客气一些,礼数要周全,不得失礼。”

“是。”管家恭敬地退下了。

眼瞅着管家又退出书房之外,臧洪转头对父亲笑道,“父亲,您瞧这事,刚说到诰德兄,诰德兄的儿子便来拜访咱了,我想父亲多少还是说动了诰德兄的……”

“未见得。”臧旻闻言摇了摇头,双眉微微一皱,喃喃说道,“前番诰德已婉言拒绝了老夫的邀请,如今又遣他长子过来,若是登门赔罪倒是还好,就怕泰山出了什么事……”说到这里,老人眉宇间露出浓浓担忧之色。

不多时,那管家便带着六名少年进得书房,正是张煌、臧霸等黑羽鸦的六人。

“臧霸携同伴五人,此番来拜访叔公,冒昧之处,还请叔公见谅。”瞧见书桌后臧旻的第一眼,臧霸便率先叩地磕头行礼,毕竟这位老人是他的叔公,足足高了两个辈分。

“小子起身。”臧旻丝毫不摆长辈的架子,在请臧霸起身后便略有些着急地问道,“宣高,你此番来老夫处,可是泰山出事了?”

臧霸闻言一愣。

见此,臧旻眼中忧虑之色更浓,语气也沉重了几分,甚至于,隐隐带着几分惊怒。

“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莫不是有人动你泰山臧氏一支?”

尽管臧旻年近五旬,又是文官,可一旦动怒起来,张煌等人竟隐隐感觉到了一股上位者的威慑力,这让他们暗暗咋舌不已:这老头气势十足啊!

“是……也不是……唉,叔公您看了这封信便知。”

以臧霸的笨嘴,哪里说得清此事,只好将怀中父亲臧戒的书信取出,恭恭敬敬地递给了臧旻。

臧旻皱着眉头撕开封皮,一目十行粗粗扫了几眼,紧皱了双眉这才稍稍舒展,眼中的着急、担忧之色也消退了几分,咂嘴骂道,“何应那厮竟然如此?其罪当诛!岂有此理!”

看得出来,这位刚正不阿的老刺史对于泰山太守何应贪赃枉法的恶行厌恶不已,以至于在儿孙辈面前便忍不住大骂出声。

可惜继何应之后,挨骂就变成张煌、臧霸一群人了。

“然而,虽说那何应罪该万死,不过你们几个小子……竟也如此胆大妄为!勾结泰山贼劫囚?袭击西山费县?唔?还在泰山县制造动乱,挑唆难民抢掠县仓?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说到最后,老刺史竟一拍桌案,怒声斥道,“你等可知此举无异于公然造反?与官府作对?啊?”

眼瞅着几乎气得白发倒立的臧老爷子,张煌几个愣是没敢出声,尤其是臧霸,一脸木讷地瞅着这位叔公,心中暗暗嘀咕:不是说叔公是文官么?可这气势……可比老爹还厉害啊。

将张煌、臧霸一众狠狠骂了一通,臧老爷子这才消气,一边瞅着书信一边叹息说道,“好了好了,念在你等是被何应那厮迫害,不得已而为之,老夫便不再过多训斥了。”

[您还教xùn

地不够啊?]

黑羽鸦的众人心下暗暗嘀咕,不过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诰德的意思,老夫是明白了。”收起了臧戒的书信,臧旻拿眼一打量张煌等人,沉声说道,“不过徐州府的通缉,也未尝有错,恕老夫无法替你等打点疏通,不过……你等可以暂时留在老夫这里。诰德在信中夸赞你等皆是武艺不凡的健儿,正好老夫眼下正值用人之际,若是你等立下军功,老夫自当为你等上奏朝廷,将功赎罪,由朝廷出面叫徐州府、青州府撤销对你等的通缉……不过,就算你们来投奔老夫,老夫也不会因私忘公,你等记住了!”

说话的时候,臧老爷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张煌几人。他连说了三个‘不过’,但是他面前的这些小辈却从始至终面不改色,这让臧旻心下暗暗诧异,诧异这群小家伙倒是沉得住气。

“有什么要说的么?”臧老爷子开口问道。

话音刚落,便见单福出列走上前一步,好奇问道,“臧大人方才说军功,莫非广陵郡要平贼?”

[这小子倒是机灵。]

臧旻一愣之余笑了笑,也不隐瞒,点头说道,“不错!”

“不知是哪一支?”

臧老爷子闻言眼中露出几许愠怒,一字一顿恨恨说道,“那个自立是阳明皇帝的会稽妖贼,许昭!”

[竟是江东最为势大的反贼……]

黑羽鸦众人面色微惊,面面相觑。

他们不由地意识到,接下来他们将遭遇的,可不再是他们所熟悉的江湖拼杀,而是军队与军队之间的杀伐。

一种他们从未涉及过的战斗方式。

第三十五章 历练

本来黑羽鸦的一群小子觉得臧旻臧老爷子也就是嘴上严厉点,私底下终归还是会给他们稍许特殊照顾。结果,他们猜错了。

这件事,直到几日后张煌等人确确实实已成为那征讨妖贼许昭的一万兵丁之一时,心中依然有点难以接受。

“莫不是那老头儿其实对你泰山臧氏一支并无多少情义?”

在距离扬州城二十里外的军营某士兵帐篷内,李通满脸错愕地询问着对此同样报以不解的臧霸。

若在以往,如果有人这么埋汰自己的叔公,就算是兄弟,臧霸多半也会感到不快,但是这会儿,他却颇为认同李通的话,皱眉眉头在那生闷气。

[咱这群兄弟皆是武艺精湛的少年豪侠,更别说咱老大了,连泰山郡的县尉王虎都在他手中死得尸骨无存,叔公竟连个微末的小官都不给,叫咱六个人当了六个大头兵……亏父亲还那般笃定那老头儿定会替自己等人洗刷污名。]

一想到此事,臧霸就感觉羞愧难堪,不敢望向他那群兄弟,生怕从他们脸上看到不满的神色。

不过让臧霸感到庆幸的是,他叔公的刻薄对待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黑羽鸦兄弟之间的感情,除了李通、陈到两人有些抱怨外,太史慈与单福并没有插嘴,至于老大张煌,从始至终只顾着躺在兵丁帐篷内的草铺上睡大觉,根本不理睬众兄弟间的口头抱怨。

“行了行了。”可能是见李通与陈到二人越说越火,张煌侧躺在草铺上,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道,“别说什么瞧不起咱,瞧不起咱留咱在臧府吃饭?还住了一宿?”

“这……”李通与陈到二人哑口无言,毕竟张煌说的是事实。那天夜里,臧老爷子在说完那些话后,便叫府上厨子替众人准bèi

了一桌酒菜,虽然谈不上山珍海味,但也绝对称得上丰盛。

“可是那老头儿叫咱当大头兵啊!”李通气闷闷地说道。

“大头兵怎么了?”张煌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军队中凡事以军功说话,咱初到这广陵兵营,寸功未建,你还想怎么着?要当将军?”

李通闻言顿时语塞,在几番张嘴欲言后,讪讪说道,“我这不是……这不是以为那老头儿会给咱一个好差事嘛,宣高可是他侄孙……”

张煌望了一眼众人,见他们一个个表情有些古怪,心中多少也有些恍然:这群家伙肯定是先前心里想得太美,以至于当事态与想象有出入时,心中就有点不平衡了。总而言之,还是那份傲气作祟。

“先当好大头兵再说吧!”

张煌在教xùn

自己这群兄弟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想过,当时在他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心底也难免生出几分羞愤与气恼。

而在张煌等人议论这件事的时候,臧旻老爷子正巧也与儿子臧洪谈到这件事。

“父亲大人当真舍得叫那些小家伙当一个寻常小卒子?”臧洪在说话的时候表情相当夸张,摇动着手中臧霸之父臧戒亲笔所写的书信,古怪说道,“依诰德兄在信中所言,这群小家伙可了不得,那个叫太史慈的小子是后加入的暂且不论,另外五个,那可是将整个泰山郡搅得难以安生的厉害小子啊,就连泰山郡的县尉王虎、都尉马延都死在他们手中……孩儿觉得,叫他们几个屈居马前卒,着实有些屈才。”

“那照你的意思呢?”臧老爷子闻言老神在在地反问道。

臧洪深思了一下,沉声说道,“孩儿觉得,光是我那侄儿臧霸,当个什长便不成问题,那个叫张煌的小子,既有能耐叫我那侄儿折服于他,想必本领高强,当个伯长绰绰有余……”

“伯长啊。”臧老爷子抬头望了一眼,喃喃说道,“伯长乃百人之首,已经是能影响到战场最终胜败的力量了……一个只晓得江湖拼杀的小子,你觉得担当地起如此重任?”

臧洪沉默了片刻,他也知dào

军队打仗不同于江湖拼杀,他只是纯粹为张煌等人明明具有才能却不得父亲重用而感到遗憾,替他们感到惋惜罢了。

“你觉得老夫老眼昏花、不识人才耶?”老爷子似乎是看出了儿子眼神的变化,玩味笑道。

臧洪面色微变,低头恭敬说道,“孩儿不敢。”

“只是不敢,未必不这么想,是么?”

臧洪闻言面色更是一变,低着头不说话。

见此,臧旻老爷子微微叹了口气,忽而问道,“子源,你觉得那帮小子可是人才?”

听父亲忽然问道此事,臧洪心下一愣,恭敬回道,“孩儿以为皆是人才!”

“何等人才?”老爷子闭着眼睛问道。

臧洪思忖了半响,小心翼翼地回道,“郡尉之才!”

很难想象,臧洪明明只见过张煌等人一面,却给予了张煌等人县尉之才的评价。这意味着在他臧洪看来,张煌等人日后怎么着也能混个郡尉等级的官职,这可是极高的评价了。

然而臧旻在听到这番话后却是摇摇头哈哈大笑。

“孩儿说错了么?”臧洪疑惑问道。

只见臧旻深深望了一眼自己儿子,点头说道,“子源啊,你能看出这群小子日后能达到郡县高度,足见你眼力不俗,但是,你终归还是年轻,眼力上还是差一些……”

见父亲借这事来打击自己,臧洪心里多少也有点不服,有些赌气地反问道,“那父亲的意思呢?”

臧旻微微一笑,继而双目绽放惊人的神采,斩钉截铁说道,“皆……大将之才!”

“咣当——”

手中的茶盏不慎摔碎在地上,臧洪吃惊地瞪大眼睛瞧着自己父亲,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却见臧旻捋着胡须,自顾自笑道,“不必猜忌,老夫行走一生,阅人无数,自问这点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那六个小家伙,日后成就绝不会在你之下,堪称是倾尽一州一郡灵气的绝世豪侠……”

臧洪张了张嘴,难以想象自己父亲竟然给予那几个小子如此高的评价,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既然父亲觉得那群小鬼皆是可造之材,为何要如此刻薄对待他们?”

“年轻气盛啊……”老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正色说道,“年轻人,最忌好高骛远……你说得不错,以他们如今的本事,或可担任什长、伯长职务,但是这对他们并无好处,反而会助长他们的骄傲。年轻人就是要戒骄戒躁、虚怀若谷,此番老夫叫他们当普通士卒,就是要好生打磨这几块美玉,叫他们从军中基层做起,逐渐自行领会为兵、为将的要领,这可远比口述经验更加有效。你放心,只要是人才,无论在哪里都会绽放光芒的!”

臧洪闻言这才恍然大悟,心道原来不是父亲瞧不起那些小子,而是对他们的期待与评价更高,因此故yì

要磨练他们罢了。

“对了,你可莫要坏老夫打算,偷偷给予他们方便。该是如何,就是如何,不许给他们任何帮zhù

,借势也不可以!”臧旻老爷子严肃地叮嘱道。

[借势也不可以……意思就是,最好我别与他们有什么牵扯?]

恍然之余,臧洪从这番话中也听出了别样的意思,试探着问道,“莫不是孩儿此番也有幸从军征战?”

[不愧是我臧旻的儿子啊……]

臧旻赞许地望着臧洪点了点头,徐徐说道,“老夫给你一个伯长的职位,若是在战场上折损了我臧氏的颜面,你就莫要再当这射阳县的县令,好生在府上读书吧。”

若是叫别人听到这番话,恐怕多半会瞠目结舌,堂堂射阳县的县令,竟然只能当一个伯长,开玩笑!就算是平级调官,好歹也能捞到个副将。那可是至少掌两千兵的武官,区区一个伯长根本无法与其同日而语。

但是臧洪听到这番话却是面色大喜,拱手抱拳沉声说道,“父亲放心,孩儿定不会折损我臧氏以及父亲的颜面!”

“好,好!”臧旻开怀大笑,捋着胡须说道,“传令兵营加紧操练,老夫寻思着,那妖贼半月内定会兵锋直指我广陵郡,到时候,我等定要将其嚣张气焰……彻底打灭!”

说到最后四个字,老刺史攥拳头狠狠一砸桌案,双眼瞪大、发须直立,浑身强dà

的气势让人很难想象他竟是一名文官。

“是!”

当天,臧老爷子的命令便传至了广陵兵营,这让听说此事的李通等人更加心里不平衡。

“什么?咱还得跟那群大头兵一起操练?”

李通露出一副很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毕竟在他眼里,同兵帐的那些普通兵丁,他随随便便也能放倒十几个。

其实不光李通,除张煌外其余几个心中也有点不太情愿,尤其是太史慈,想他在青州东莱郡的时候,那可也是郡府的官吏,手底下怎么说也召集得到几十号人,如今在这广陵郡当一名大头兵也就算了,丝毫特权也无,这让他难免觉得有些不渝。

“要不咱走吧?”臧霸犹豫着开口道,“以咱兄弟几个的本事,随便在哪里都能扬名立万,屈居在此当个兵丁,未免有点太小瞧人了!”

这话一出,众人心中难免有些蠢蠢欲动,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张煌。

事已至此,恐怕只要张煌点个头,他们这群人便会当即离开。

遗憾的是,张煌似乎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在众兄弟殷切的目光下喃喃说道,“就算是当一个普通兵丁,我也想见识见识,那个胆敢自封是阳明皇帝的妖贼许昭啊!”

黑羽鸦众人心中一愣,不由得被张煌这番话拨动了心弦。

可不是嘛,尽管汉室日渐衰微,天下各地强寇四起,可是敢自立为皇帝的,却唯独只有会稽郡的那妖贼许昭一人。

这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为之的家伙,究竟是何许人也?!

“那就……再呆一阵?”李通用眼神询问着几名兄弟,得到的竟是纷纷点头附和的回应。

“唔唔……”

第三十六章 杀鸡儆猴

黑羽鸦的兄弟几个们并不清楚臧老爷子究竟寄予他们多大的期望,更不会晓得在臧老爷子眼里,他们这些人日后必定是大汉朝的栋梁之才,不过经张煌那么一番话,他们摆正了心态以后,倒也不觉得身怀绝技的他们在广陵军兵营内当一名大头兵有多少丢脸了。

更何况他们还听说广陵郡内有许多支义军争相自荐,愿加入广陵军一方,与来自会稽的妖师、吴越国阳明皇帝许昭作战。

相比较于那些无偿加入广陵军一方却得不到丝毫军饷补助,就连口粮也要自备的广陵义军,李通等人的心里顿时感觉平衡了许多。唯一遗憾的是,在通缉令尚未消除之前,他们轻易不能高举黑羽鸦这支义军名号,不能借此机会让黑羽鸦出名,只能当一名普普通通的广陵军士卒。

但是他们此前的抱怨,却早已叫同兵帐的那些兵丁们听在耳朵里了。只不过那些士卒也并非本地的兵丁,而是臧老爷子从扬州各郡县抽调过来的老兵,与广陵军营并无多少感情,因此没跟张煌他们几个计较罢了。

可能在那群老兵们眼里,张煌这群满口抱怨的小兔崽子,只是一群好高骛远却没点真本事的新兵蛋子罢了。

这种人,一旦上了战场永远是死得最快的!

就这样,张煌等人早已被同兵帐的扬州老兵们视作死人,因此,倒也没人来教xùn

教xùn

这帮口无遮拦的小鬼。

“呼——”

兵帐的帐幕一撩,灌入一股凉风,一名伯长衔的精壮大汉撩帐走了进来,在目视了一眼帐内神色各异的老兵后,沉声说道,“我乃伯长吕闵,从今日起,我吕闵奉命执掌这百人帐,你等皆为我手下兵丁!”

在这吕闵进帐之前,帐内闹哄哄地还有许多人在闲谈,包括张煌等人,可如今,整个帐内寂静一片,那些老兵们缄口不言,目光冷淡地望着那位吕伯长,这使得帐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冷清起来。

[原来这些是外郡兵?]

从伯长吕闵那番话后,张煌瞬间便捕捉到了某些重yào

的讯息。与他想到一起的,还有一脸若有所思的单福。

“你等可有话说?!”伯长吕闵用仿佛杀人般的凶狠眼神扫视着兵帐内那百名士卒,包括张煌等人。

陈到不明就里,低声疑惑问道,“他这是要干嘛啊?不是自己人么?干嘛一副凶狠的表情?”

单福嗤笑一声,低声说道,“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若不表现地强悍些,如何驯服地了那些外郡的老兵?军中,那可都是桀骜不驯的主。”

陈到了然地点了点头。

然而单福那一声嗤笑却似乎被吕闵听到了,只见他双眉一皱,如剑锋般凌厉眼神顿时扫向了张煌等人所在的角落。

“是谁在笑?谁在说话?是你么?”吕闵恶狠狠地瞪着单福,用充满威胁的语气沉声说道,“你可是有话说?”

太史慈、臧霸、李通、陈到等人见此有些不悦,毕竟同为黑羽鸦的兄弟,单福被人呵斥,他们心中也是不痛快。而就在他们打算有所表示的时候,却见张煌伸手拦住了众人,微笑着说道,“我兄弟几个皆以吕伯长马首是瞻!”

“……”吕闵愣了愣,脸上凶狠的表情瞬间也是一滞,在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张煌后,他的语气稍稍放缓,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闭上嘴,莫要喧哗!”说完,他转过头去,不再理睬张煌等人。

“老大干嘛这么给他面子?”李通疑惑不解地小声问道。

张煌轻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这伯长分明就是打算立威,咱何必强出头,去当那个‘鸡’?”

“什么鸡?”陈到满脸不解之色。

见陈到不明白,单福接过话茬,压低声音解释道,“杀鸡儆猴都不懂?此番那妖师许昭率兵来犯,臧老爷子多半是从其他郡调来兵力,支援广陵,这吕闵很明显就是广陵军派来接管这支军队的武官之一。可是,未见得帐内的那些老兵会服他,因此,要执掌这个百人帐,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刺头来当那个鸡,杀鸡儆猴!简单地说就是下马威,省得日后上了战场,他说什么咱不听他的。首领拦着你们,就是让你们别做费力不讨好的事,人家可是广陵军指派下来的,平白无故与他起争执有什么好处?”

“哦。”陈到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是否是听到了单福对陈到的小声解释,吕闵微微转头又打量了张煌几眼,但是得到的回应却是张煌满脸的笑容,这让他脸上的凶狠之色变得似乎有些牵强,仿佛他也想露出笑容作为回应,但是碍于什么却不得不装出凶狠的样子。

杀鸡儆猴……

其实这个道理恐怕这个百人帐内大部分人都清楚,可问题是,清楚归清楚,心里乐不乐意听从这位吕闵伯长的命令,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单福说得没错,军队多的是桀骜不驯的血性男儿,这些人只服拳头比他们大、比他们硬的上级武官,这是天下大多数军队的通病。

这不,在听到了吕闵那番话后,有好些老兵们的眼神皆露出了玩味的神色。

其中,有个身材魁梧的老兵不屑说道,“吓唬什么?咱可不是那帮啥也不懂的新兵软蛋,被你几句话就给唬住了……还吕伯长?咱只听咱们种离县陈县丞的……”

话音未落,另外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老兵亦一脸鄙夷地说道,“伯长?一个暂时任命的伯长,嚣张什么?要不是即将有场大仗,谁知dào

你以往是什么玩意?”

此人说得没错,大汉国内有正式编制的,其实就只有寥寥几支军队,这些军队大多常年驻扎在重yào

的位置,比如说国界边关,而一般地方郡县,按规定是不许存zài

任何有编制的军队的,除非有突发情况,才可以临时组建军队。

就拿这次妖师许昭反叛来说,老刺史臧旻便是从扬州各地方的郡城、县城抽调城卫军,在此集结临时组成军队,同时也是临时任命各阶层的武官。若是日后顺利荡平了贼兵,这支军队还是要解散,军中士卒在得到朝廷赐予的奖赏后也将恢复以往各地县兵的身份。虽然这其中有种种不利,但没办法,这是大汉的传统,眼下大汉还是洛阳强而地方弱的局势,而并非日后朝廷开赦令、各地方豪强拥兵自重的局面。

正是因为这样,这群来自扬州各郡县的老兵才会不把吕闵当回事,天晓得这个吕闵在被任命伯长前究竟是个什么货色,会不会比他们的陈县丞、李县尉还是别的什么旧日长官厉害。

而反过来说,这也是伯长吕闵此番要杀鸡儆猴在此立威的目的,要执掌一支不熟悉的兵力,用拳头说话是最佳的办法。

“你,你,你还有你,出来!”吕闵抬手一指几个率先冒头的兵丁刺头。

被他手指指到的人倒也自觉,一个个冷笑着站起身来,隐隐地将吕闵给围了起来。大多数时候,像这种接管兵权并不会计较士兵以下犯上,因此,这群老兵倒也不怕会受到军法处置。他们只是考验一下新的长官有没有资格带领他们,这有什么了?谁乐意被一个窝囊的家伙率领着?

因此,帐内的其他兵丁非但不阻拦,反而纷纷拍手呐喊给那几个挑zhàn

伯长的老兵助威,反而是张煌等人方才退缩的做法让那群老兵看不起。

事实证明,吕闵既然能担任伯长这个在战场上作为冲锋陷阵主力的基层武官,他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他只是站在那里,任凭那几个老兵刺头对他拳打脚踢,愣是眉头也不带眨一下的,仿佛那些灌着呼呼风声的拳头,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不值一提,因为那些兵丁刺头的拳头,根本无法伤及吕闵,他们打在吕闵身上的拳头,仿佛是打在坚硬的石头上,发出砰砰砰的响声,几拳之后再看自己拳头,那几个老兵这才发xiàn

自己的拳头殷红一片,有一个甚至磨破了皮,隐隐透露血丝。

[刚体……]

张煌的双眼微微一眯,其实适才他就本能地感觉到吕闵与泰山郡的都尉马延实力相仿,如今瞧见这一幕,正好验证了他的想法。

“就这点能耐?”冷笑着撇了撇嘴,吕闵不屑地扫了一眼那几个老兵,砰砰几声,拳打脚踢几乎在瞬间放倒那几个挑zhàn

他威严的老兵,这让帐内那些本来还在叫好的老兵们大惊失色。

在一阵哀嚎声中,吕闵一脚踏在一名倒地的老兵胸口,凶狠的眼神扫视着整个兵帐,冷冷说道,“还有谁不服?”

被他那凶狠眼神扫到的老兵们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吕闵满yì

地冷哼了一声,不经意间转头望见张煌等人那个角落,却见那几个年轻的小子歪着头用惊讶的表情打量着他,而张煌则依旧是方才那副微笑的表情。

[这几个小鬼……]

吕闵有些惊讶于角落的那几个小鬼似乎并未被他的实力吓住,尤其是方才说话的、那个看起来像是头头的小子,更是一副了然的表情微笑着望着他,仿佛这家伙早就知dào

他吕闵会将帐内不听话的老兵们痛打一顿,杀鸡儆猴。

[这小子有点邪乎……]

吕闵心中嘀咕了一句,在皱眉打量了张煌几眼后,倒也没在意。冷哼一声抬脚放过了脚下的那名老兵,冷冷说道,“既然都不说话,那就给我记好了!从今日我,我吕闵就是你们这帮兔崽子的头头,无论是操练还是日后上了沙场,谁要给我第一军二十六帐丢脸,我就摘了他吃饭喝水的家伙!”

此刻的吕闵,威信早已不是刚刚才进兵帐的时候了,一声沉喝,帐内兵丁愣是没敢有吭声反抗的。

“都哑巴了?”吕闵吼道。

“是……是……”被吼了一通,帐内众兵丁纷纷出声。

“哼!一帮欠收拾的兔崽子!”冷哼一声,吕闵吸了口气,放缓语气说道,“好了,接下来,本伯长要在你们这群家伙中选出十个人,担任我第一军二十六帐的十名什长,可有要自荐的?”

可能是被吕闵方才的武力给吓到了,帐内近百老兵低着头不敢言语。

[一个人都没有?莫非我刚才做得太过火了?]

吕闵有些郁闷地嘀咕了一句,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角落的张煌举起了右手。

[这小子……]

吕闵深深望了一眼张煌等人所在的那个角落,因为那群小子是帐内唯一没有挑zhàn

他伯长威信、事后也没有被他实力给唬住的。

[这群小鬼多半有点本事。]

暗说了一句,吕闵点点头,指着张煌说道,“好,本伯长就任命你为什长!你们四个过去。”说着,他随手指了四个不敢言语的老兵,补足了张煌的十人队伍。毕竟一个什包括什长在内是十个人,而张煌他们却只有六个人。

帐内的老兵们一听这话纷纷抬起头来,用吃惊、惊愕的眼神望着张煌他们,毕竟张煌等人方才表现出来的软弱,可是相当让他们看不起的。

不过碍于吕闵这位可怕的伯长在场,他们也不敢发作,在相互计较了一番后,九名身材魁梧的精壮老兵被推举出来担任了什长,而其中,有三名正是方才被吕闵打倒在地的老兵。

“你们十个人,就是我一军二十六帐的什长了,你们每人可再任命两名伍长担任你们的副手,今日太阳下山前,我会再来帐内,到时候你们向本伯长汇报。就这样,解散!”猛地一挥手,吕闵撩起帐幕走了出去。

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只是看了一场好戏,却白白捞到了一个什长、两个伍长的好处,就连张煌都感觉这事不可思议之余也有些好笑。

不过兵帐内其他那些老兵却不这么看待,要说方才并没有利害冲突,他们自然不会跟张煌这群口无遮拦的小鬼计较,不过这会儿既然张煌白白从他们手中抢走了一个什长的职位,那就另当别论了。

[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丝毫胆气也无的软蛋,凭什么当什长?]

一些没当上什长的老兵们,在对视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就连被吕闵伯长指派给张煌的那四名老兵,亦用不屑的眼神扫视着在他眼里不值一提的六个小鬼。

“小子,识相的就将什长的位置让出来!”一名三十几岁的老兵目露凶芒地威胁道。此人也是方才挑zhàn

吕闵的几名老兵之一,虽说并没捞到什长的职位,但是却得到了帐内兵丁们的认可。

这不,他话音刚落,身后几十名来自扬州各地的老兵们纷纷出言附和。

至于为何要张煌让出什长的位置,一来是这群老兵看不起张煌这群软弱的小鬼,二来,张煌这个什长有点特殊,因为他是吕闵第一个任命的什长。按照行伍的规矩,第一个被任命的下属,默认是上官的副手。换句话说,若是吕闵不在,张煌有权利命令这群兵丁,包括其他九名什长。

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九名什长在发xiàn

有人挑zhàn

张煌后,非但不阻止,反而用眼神示意队伍里的人过去帮忙,向张煌等人施加压力。

面对着这些人的威胁,张煌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摇摇头喃喃说道,“真是不学乖啊……记吃不记打的玩意!”

“我来!”捏了捏拳头,直将骨头捏得啪啪作响,李通从张煌身背后走了出来。

[好狂妄的小子!]

众老兵见此心中大怒,然而,他们却是怒早了,因为还有比李通更狂妄的。

“你们几个也过来!”从张煌身背后走出来,手指一指那九名什长,陈到舔了舔嘴唇,勾了勾手指玩味说道,“一起上吧,咱速战速决!”

[兔崽子……]

众老兵听闻此言勃然大怒,就连那九名本打算自重身份的老兵也按耐不住,眼神发冷,徐徐拨开众人走了上来。

“你们几个?要单挑我一帐的兄弟?”

“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

面对着众兵丁的怒骂,太史慈与臧霸对视了一眼,也走了上来,太史慈轻笑着说道,“稳妥点,咱们四个人吧。”他说这话,明显是把张煌与单福给排除了。

毕竟张煌是他们黑羽鸦的首领,若是什么事都要老大亲自出手,他们这些做兄弟的也太丢脸了。至于单福嘛,因为他本人不承认,但不可否认他是黑羽鸦目前实力最弱的一个。

“兔崽子!”见四个小鬼如此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帐内众兵丁怒得双目泛红,撩起袖子,二话不说便冲了上来。这绝对不能算是以武艺争夺军职,这分明就是军中斗殴,九十四名老兵围殴张煌等六人。

“乒乒乓乓——”

第一军二十六帐内乒呤乓啷打成一团,惹得军营内过往的兵丁驻足而视。

一名似乎与吕闵关系不错的王姓伯长路过,诧异地望了一眼兵帐,喃喃嘀咕道,“一军二十六帐,那不是老吕接管的兵帐么?打得这么狠?”

嘀咕间,帐幕一撩,张煌与单福有说有聊地走了出来。

“不知今天军营什么菜色。”

“军营里不比外面,艰苦地很,小生以为首领还是莫要期待过高。哦,不对,如今应该称呼什长大人,嘿嘿。”

“呵呵,再怎么艰苦,也不至于比万亿给咱的伙食差吧?”

“说得也是……小生觉得咱必须想办法把财政大权从万亿那家伙手里夺回来。”

“那不是要了万亿的老命?”

“嘿!”

张煌与单福说说笑笑从王伯长身边走过,期间还向王伯长行了一个礼,看得王伯长表情一愣一愣的。

[这两个小鬼……竟然没事?]

就在王伯长发愣的工夫,二十六帐已经变得安静下来,只是隐约听到帐内传来阵阵哀嚎惨叫。

[某不是把一帐的兵都打趴下了?老吕做得太过了!若是那些兵丁伤得重,日后如何打仗?]

王伯长皱了皱眉,正要入帐劝说吕闵手下留情,忽然瞧见帐幕一撩,四个看似还不到二十的小鬼勾肩搭背地走了出来,有说有笑。

“好久没打得这么畅快了。”

“可不是嘛!话说,我有三十个吧?”

“放屁!我给你数着呢,顶多二十二个。垫底知dào

不?宣高与子义加起来差不多有七十个……”

“他们会气好么?我才初学……”

“都是兄弟,争这个做什么,赶紧去追上老大还有大福才是正事。”

“子义说得不错,咱赶紧的。”

四个人说着越过王伯长追赶张煌与单福去了,这让王伯长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起来。

“老吕?老吕?差不多就得了……”

撩起帐幕探了探脑袋,王伯长正好说出劝说的话,突然,他的眼神顿时一变。

只见这二十六帐内,满地都是哀嚎惨叫的兵丁,粗略一数,竟有近百人。

王伯长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望向李通等人渐渐远离的背影。

[六个人……不,是四个!那群小鬼……竟只用四个人就挑了一个帐的兵丁?!]

王伯长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第三十七章 测试

“平白无故的换什么兵帐?王卓那家伙,真是吃饱了撑着!”

日落西山后,张煌那个百人兵帐新任的伯长吕闵一边嘀咕,一边朝着自己手底下那帮兵的帐篷走去,他的脑海中依旧回响着平日里的好哥们弟兄王卓的话。

不得不说好弟兄王卓的话让吕闵感觉有点纳闷,他想不通这位好友怎么一反常态地希望跟他换个百人兵帐带带,因为在吕闵看来,眼下广陵兵营内的兵丁都是老刺史从扬州各地抽调过来的城卫军,实力应该不存zài

明显的差距,因此,带哪个百人兵帐不是带?

“吃饱了撑着!”口中嘀咕着,吕闵来到自己一军二十六帐的帐外,撩帐走了进去。

尽管来不及细看,但是兵帐内相对下午较为安静的气氛,让吕闵微微感觉有些意wài

,他本以为这帮老兵就算畏惧他的实力,也终归会出现一些反抗情绪的。

不过对此吕闵并不在意,反正在他看来,手底下的兵丁不听话,那就打到他们听话就好了,军中的规矩就是这么直白简单。

“本伯长下午吩咐的事办好了么?下午的那个十个什长呢?都挑好各自的伍……你们的脸怎么了?”

走入兵帐,吕闵正要询问一下之前吩咐的事办得如何,结果叫来十个什长一看,却发xiàn

个个脸上带伤,这让吕闵警觉地意识情况有点不对。直到他眼神一凛,扫视了一眼整个兵帐,发xiàn

满帐的兵丁竟然一个个鼻青脸肿、满脸畏惧之色,心中的嘀咕更为升级。

[好小子!莫不是与其他兵帐的人起了冲突?他娘的!第一天就给老子惹事?!]

吕闵伯长心中恨得直想骂娘,尽管他也清楚这种事在所难免。毕竟眼下广陵兵营内兵丁皆是从扬州各郡县抽调的城卫军,别提之间有什么交情,大部分都对彼此互不相识。一群彼此陌生却又桀骜不驯的家伙会发生什么事?各地的新兵营内屡禁不止的殴斗已清楚明晰地解释了这个问题。

而老刺史臧旻正是考lǜ

到这一点,才没有将这支万人的军队直接投入战场,而是吩咐在即将与妖师许昭展开大战之前,抓紧一切时间进行操练。目的是为了操练士兵的作战能力么?恐怕并非如此,比起作战能力,让这支临时组建的军队,军中士卒彼此产生信任,变得和睦而团结,这才是重中之重。

正是因为这样,当吕闵意识到自己手底下的兵丁极有可能与其他兵帐的士卒发生斗殴冲突后,他的心情也变得颇为复杂。

其实吕闵也并非广陵军的人,更准确地说,此刻兵营中担任伯长的,其实都并非是真zhèng

的广陵军武官,都是老刺史臧旻从广陵郡、九江郡这两个郡调过来的,县尉、县丞、县令、都尉,职位并不相同。而唯一的相同点,那就是这些人皆是领兵的好手,统率力不俗。

至于真zhèng

的广陵军,其实这会儿早已经投入了战场,与反贼许昭的大军在江面上对上了,只是战况不利,因此老刺史臧旻压了下来,没有人知dào



而吕闵,便是广陵郡海陵县的县丞,在当地对海寇的抗击仗中作战颇为凶悍,被当地百姓尊称为‘海陵之虎’,绝对可以算是如今这支万人军中实力拔尖的伯长,只不过其名声在广陵不显罢了。

“跟哪个帐的打上了?”在质问的同时,吕闵心下也在思量,要不要出头替手底下这帮兵丁去讨个公道。尽管这样的话势必触犯军规,但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手底下的兵丁在其他兵帐吃了亏,而他身为伯长却视若无睹,这无疑会在战争前消磨掉士卒们的斗志与士气。而他作为伯长,日后恐怕也很难指使这帮兵。

军队是一个整体没错,但是说到底,一个兵帐的弟兄才是真zhèng

可以依靠的,吕闵寻思着,为了手底下这帮兵丁的士气,这回恐怕不得已要得罪某位伯长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说完那番话后,兵帐内老兵们神情还是很平静,丝毫没有在听说伯长有意要亲自替他们出头的欣喜。

[怎么回事?难道这帮人被别人打得没脾气了?这样的兵要来何用?等等,不对啊……这群兔崽子下午对我的气焰也嚣张得很,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被别的兵帐打压到这种地步吧?再说了,我也没听到消息啊……]

吕闵嘀咕着,重复着又问了一遍,这回他注意到了,当他出言询问的时候,兵帐内有不少人用怪异的眼神望向一什的那些小鬼头。

[一什什长……]

吕闵当然记得自己任命了张煌这个看似是有十六七岁的小鬼为一什的什长,尽管他也清楚一什什长这个位置有点特殊,叫一个十几岁的小鬼担任有些不妥,可这又有什么办法,谁叫当时满帐的老兵被他吕闵的实力所震慑,没一个人敢冒头呢。

吕闵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自己的一什什长,他这才注意到,整个兵帐,就只有那群小鬼六人身上没伤,并且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好家伙……莫不是我手底下混入六个了不得的小鬼?]

思忖了一下,吕闵终于想通了某些关键,再联想到方才好友王卓死盯着他要换兵帐,他哪里还会不明白。

[这几个兔崽子,单挑了一个兵帐的兄弟么?]

吕闵嘴角泛起了丝丝笑意。如果是自己手底下的兵被别的兵帐殴打,那他身为伯长,那是肯定要替他们出头的;但若是这群老兵被张煌等六个小鬼教xùn

了一顿,那就只能算是他二十六帐的私事,情况大为不同。

“你们几个,叫什么?”吕闵抬手一指张煌等六人,问道。

作为一什的什长,张煌首先站了出来,回道:“回伯长大人话,我叫张煌。”

继张煌之后,黑羽鸦的其他几人也分别出列一一做了自我介shào



“李通。”

“陈到。”

“单福。”

“臧霸。”

“太史慈。”

“……”吕闵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这六个小鬼,这一打量不要紧,他发xiàn

这六个小鬼中,身上竟然个个都有‘气’的迹象,尤其那位一什什长,就连他也摸不透深浅。长久以来磨练的直觉告sù

他,这个小鬼危险地很,或有着将他击杀的本事。

“好,好,回列。”心惊于这群小鬼的实力,吕闵并没有声张,在吩咐所有人解散去后营用饭后,便径直找到了老刺史臧旻的儿子,同为伯长的臧洪,向他说起了这件事,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

按理来说,这种事吕闵应该直接向上官禀告,但是谁叫臧洪身份特殊呢。

“奸细?”臧洪听说了这件事后既惊讶又感觉好笑,但是又碍于父亲臧旻下了死命令,不许透露丝毫内情,因此臧洪也不敢直话直说,只是含糊其辞地表明张煌等人身份清白,没有任何问题,绝不会是反贼许昭渗透过来的奸细。

吕闵将信将疑地离开了,尽管他对此事还有点疑虑,但是既然臧洪这位州府的公子爷如此信誓旦旦地替张煌等人打包票,他倒是也不再怀疑了。反正只要不是反贼许昭派来的奸细,无论张煌等人是什么身份,都与他无关。

想通了这件事后,吕闵也不对张煌等人另眼相看,反正张煌等人是他手底下的兵,只要对方服从命令,双方那就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话说回来,吕闵对张煌多少还是有好感的,毕竟张煌明明身居实力,却非但没有冲撞他反而在第一时间选择唯他马首是瞻,这样有眼力、有本事的下属,任谁都会喜欢的。

次日开始,这支万人军队便开始操练了,与大汉正规军操练的方式不同,这次的操练,是由各兵帐的伯长带领,操练手底下的兵丁。

也难怪,毕竟广陵一方的兵力不足,为了抗拒传闻有数万之众的妖师许昭,就不得不要以小股兵力的方式投入战场,任何兵力上的无谓损失、消耗那都是损耗不起的。

不得不说,这是相当考验每位伯长的率领力的。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老刺史臧旻才会借调那么多有带兵经验的伯长级武官,打算以徐徐蚕食反贼许昭的战略方策,逐步拉近双方极不平衡的军队力量。

而吕闵,也打算着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地将这群本来就有经验的老兵打磨成精英,减少他日上战场后的伤亡。但是这样,他就必须对整个二十六帐的百名士卒的实力,有个大致的判断。

沙场作战与江湖拼杀不同,大股兵力作战时,根本没有足够的空间让你卖弄身法,以最强的力量将敌兵一击必杀,撕破敌军的防线,这才是每一名士卒应该做的。因此,判断士卒实力的方式也十分简单,无非就是力量、体力以及出手速度三项罢了,而其中以力量最为关键。至于什么在战场上单挑敌军的将领,那是己方大将的事,与一般兵卒又有什么关系。

不得不说,测试力量的工具,着实有些出乎张煌的意料。

也不知吕闵从哪里拿了一面皮盾过来,内侧紧贴树干绑在树上,对手底下的兵丁努了努嘴:去试试!

或许是因为逐渐已接受吕闵作为这一群人的伯长的关系,有个人笑着说道,“吕头,您拿个破皮盾出来测试咱几个的拳头,就不怕咱把它打爆了么?”

众兵丁哄然大笑。

吕闵也不在意,毕竟昨日他故作凶狠只是为了收拢这群老兵的心罢了,如今见这群人已经逐渐接受他,他又岂会恶言相向。

“尽管打爆!这可是州府征兵时测试力量的东西,可是从洛阳分发下来的。此物据说出自洛阳儒家书院内墨儒一支,据本伯长所知,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将其打爆,你小子口气这么大,到时候可别出丑!”

“一个破皮盾竟然还是从京师发下来了?”三什什长赵勇怪叫一声,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先试试。”

说着,他走到那棵树前,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拳打出,可结果,那个造型古怪的皮盾一动不动,就连绑着它的那棵树亦是纹丝不动。

“怎么可能?!”那赵勇吃惊地怪叫起来:“老子一拳可是能打死牛的!”

“就你还打死牛?下一个。”吕闵怪笑一声,一脚踹在赵勇屁股上,后者惊疑不定地瞅着那造型古怪的皮盾,怏怏地回到了队伍中。

继赵勇之后就是方才那个大放厥词的士兵,只见他在那只皮盾前作怪似地运了一番气,可结果,他那一拳还是没让那皮盾有任何的动静。

“说什么要打爆它,结果你还不如赵勇,滚蛋!”吕闵笑骂了一句,随便一脚将明显呈现呆滞表情的那名士卒轻轻踹开,引起众士卒一阵哄然大笑。

“有古怪……”单福嘀咕了一句。

“唔。”张煌应了一声,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只皮盾。他很诧异,尽管方才那个赵勇的拳头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但是那只造型古怪的皮盾竟然毫无保留地将拳劲全部吸收,丝毫也没有影响到身背后的树,这就难免叫人感觉有点惊诧了。

“阿到,去试试水。”

“唔。”得到张煌示意的陈到点点头,拨开众人走上前去。见他出来,四周顿时鸦雀无声,毕竟这伙六人的小鬼头,着实给他们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是那小子圈子里的小鬼么?]

吕闵饶有兴致地望了一眼张煌,旋即对陈到说道,“用全力,让本伯长见识一下。”

虽然吕闵是伯长,可陈到对他却也谈不上尊敬,微微一点头,深吸一口气骤然出拳,那呼地一声的拳风,让吕闵眉梢微微一挑。

但即便如此,那只皮盾依旧是没有丝毫动静。

“什么嘛,那小子也不过如此……”众老兵中传来一声失望的嗟叹。

“废什么话?”也不知是瞧见了陈到惊愕、难以置信的表情,吕闵瞥了一眼皮盾,没好气地呵斥众老兵道,“方才几个混账一拳没有一个超过六十斤的,人家一拳就达到八十二斤,你们还有脸说别人?”

“什么?”包括张煌在内,在场众人皆吃了一惊。不过张煌吃惊的是那个其貌不扬的皮盾竟然还有测试力量大小的功能,而那群老兵则是吃惊的是陈到竟能打出八十二斤重的拳头。

[怪不得这小子的拳头打在身上跟被锤子锤中一样痛……]

众老兵恍然大悟,惊讶地瞧着陈到。其实他们方才之所以有人出言嗟叹,只是可惜陈到竟也没能将那个破皮盾打爆罢了。想来也是,尽管陈到等人把他们暴打了一顿,但是军中本来就是谁拳头大就服谁,因此同帐的老兵们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就连陈到都没能将那个破皮盾打爆掉,在场众人还有谁能办到?

“我来!”二什什长周力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深呼吸调息着。

“周什长使劲啊,定要打爆了这枚破盾,不可被吕伯长笑话啊!”众兵丁呐喊助威道。

眼瞅着周力那紧张的模样,吕闵心下好笑,骂道,“快点!战场上敌军会给你运力的机会?”不过话是这么说,他倒也没有过多催促。并且,他很乐于整个兵帐的兵丁联合起来与他较劲,因为这有助于这支百人队伍的凝聚力。

另外……

[八十二斤……在未动用气的情况下便能打出这种劲道的拳力,这群小子看来真的很了不得。]

瞥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陈到,吕闵惊讶之余心中隐隐也有点好笑:都说了是洛阳儒家书院墨儒杂学的儒士们研制出来的东西,至今为主从未被人打爆过,你还真打算将其打爆?

好笑地摇了摇头,吕闵瞥了一眼皮盾,说道,“卫六是吧?六十四斤……算不错了,下一个!”

正如吕闵所想的,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打爆这只造型古怪的皮盾,但是人上了一个又一个,却始终没有人能够办到。

“张二牛,五十八。”

“陈北,六十一。”

“苏财,五十九。”

“单福,七十。”

“李通,八十二。”

“臧霸……八十九。”吕闵惊讶地瞧了一眼臧霸,他隐约察觉到,臧霸在方才的那一拳中,灌注了一些他所熟悉的武气。

“我来试试。”拍拍肩膀安慰了一下有些遗憾的臧霸,太史慈微笑着走上前去,一拳挥出。

“太史慈……九十一。”吕闵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

“果然我也不行么?”太史慈喜忧参半地挠了挠头,倒是引来几兵老兵的安慰。

“九十一,可以了,小哥,至今为止,就数你拳劲最厉害了。”

“是啊是啊。”

昨日还被暴打一顿的老兵们竟然反过来安慰暴打他们的太史慈,这种怪异的现象恐怕也只有在军旅中才会发生了。

最终,张煌以一记‘八十三斤’的拳头结束了这次力量的测试,但是他满脑子都是那个造型古怪的皮盾。因为他发xiàn

,那只皮盾上其实刻有淡青色若隐若现的奇怪符号,有些类似于他道符上所绘的符号,但是却又有所区别。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皮盾……]

张煌在心底喃喃说道。同时,他将一个他从所未闻的名词深深记在了脑海。

【洛阳儒家书院,墨儒一支】

张煌本能地意识到,这个时代的力量框架,绝对不止是‘武学’与‘道术’并重的局势,应该还有许许多多他闻所未闻的力量体系。

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洛阳儒家学院中墨儒一支所展现出来的产物,有点类似他记忆中另外一个名词。

科技!

“这个天下的水,看来很深啊……”

张煌喃喃自语地说道。

谁都以为他指的是继他之后伯长吕闵为了叫手底下兵丁不要过于狂妄而故yì

挥出的那一记‘一百五十二斤重’的拳头,但实jì

上却不是。

四百年大汉,九百年儒家。儒家,这个传承至今堪比国家机器、甚至还要凌驾于前者之上的庞然大物,由此开始逐渐在张煌眼中展现其强dà

的底蕴。

第三十八章 战况有变

继力量的测试之后,其他的测试相对就简单多了,伯长吕闵也没有再拿出什么由‘墨儒’制造的越时代产物。这让张煌微微感觉有点遗憾,毕竟他对儒家分支之一墨儒一支的黑机械科技,可是相当感兴趣的。

至于张煌为何主观地将墨儒一支的科技区别为黑科技,那是因为隐隐感觉到,那只用来测试力量的造型古怪的皮盾,绝对不止是机械产物那么简单,它其中可能添加了别的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张煌可不觉得‘皮盾’上那些阴隐若现的浅青色古怪符号只是用来装饰的。

短短两天的测试,让二十六帐的伯长吕闵对手底下这一百名士兵的实力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然后他对手底下的兵丁展开了一系列高强度的训liàn



半日负重奔跑,半日训liàn

刺枪。这短短两句话虽然说得轻松,但是实行起来,却着实让二十六帐的士兵们吃尽了苦头,就连张煌这帮体力与精神远超常人的小家伙们,也被操练得叫苦不迭。

任何的抱怨都是没有用的,因为不只是二十六帐在这样训liàn

,整支万人军队都在抓紧为数不多的时间操练着,唯一不同的只是操练时长官的态度:吕闵这个被称为海陵之虎的伯长,尽管众人已逐渐了解到这位长官平日里还算是爽快好说话的类型,但是在训liàn

时,这头猛虎可不会给你任何的特殊照顾。

“好了,暂时到此为止。解散之后到后营用饭,下午,继xù

操练!”

绕着操场整整跑了三十个圈,私下已被改叫成冷血虎的吕闵,总算是说出了众兵丁最想听的话。随着这句话传到众兵丁耳中,这支百人队伍有大部分的兵丁都下意识地躺到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

“真要命!吕老虎这是打算把咱整死啊?”擦着脑门上如浆般的热汗,李通舔着干裂的嘴唇喃喃说道。

说起来,张煌等人的体力还算是好的,可就算这样,连续几日高强度的训liàn

也让他们有些吃不消,至于其他的士卒,他们的话变得越来越少,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剩下多少精力来浪费。

“应该不会的。”听闻李通的话,太史慈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伯长们应该都晓得何为欲速则不达,大战当前,他们不可能把手底下的兵往死里操练。”

“不过由此可见,前线的战况恐怕有点不妙……”单福接过了话茬,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几日营里的人不乏有想打听前线战况的,不过都被各个伯长压了下来。要么是就连那些伯长们也不知情,要么,就是他们刻意隐瞒……无论是哪个,都不是什么好现象。”

“那不是正好?”嘿嘿一笑,陈到憨憨说道,“以咱兄弟几个的本事,上了战场还怕捞不到功勋?咱好好干,到时候叫那个瞧不起咱的老头子大吃一惊!”

臧霸闻言苦笑了一声,毕竟陈到口中的那个老头儿,正是他的叔公臧旻。

歇息了一会,众人正准bèi

到后营吃饭,结果没走两步,张煌便被去而复返的吕闵给喊住了。

“情况有变,你即刻通知我二十六帐一概什长,叫他们吩咐兵丁收拾行装,两个时辰后我们就出发!”

因为张煌是吕闵所任命的第一个什长,整个二十六帐的士兵都默认他是伯长的副手,包括吕闵。因此,有什么传递命令的事,吕闵还是交给张煌来办。

“这么快?”张煌吃了一惊,因为他本以为就算大战在即,好歹也会有几日的整顿歇息时期。

吕闵闻言瞧了瞧左右,见四下无人,遂压低声音说道,“莫要声张出去!刚得到的消息,反贼许昭的军队已攻陷吴郡的丹徒县,继而坐船、涉水,拔掉了几个江心小岛的广陵军据点,眼下正大举压境……刺史大人发下命令来,命我军在江边堵截,务必要阻挡贼军顺利渡江!”

这一番话说得张煌惊之又惊,他试探性地问道,“那前线的广陵军……”

“溃不成军。”吕闵深深望了一眼张煌,示意他莫要张扬,转身离开复命去了。

望着吕闵离开的背影,张煌心中颇感不可思议。

因为据他所知,前不久老刺史臧旻这才派出广陵军去阻挡反贼许昭的大军,这才几日光景,竟已溃不成军?

反叛军竟然有这么强的底蕴?

当日,广陵军营内的万人军队拔营启程,在无数被高强度训liàn

整得精疲力尽的士兵的种种埋怨声中,这支临时组建后仅经过了短短数日操练的军队,浩浩荡荡地开往了广陵郡临近江边的小平原,临江平原。

因为士兵刚刚结束高强度的操练,因此行军的速度并不快,总共七十多里的路程花了两日光景。可即便如此,在抵达临江平原后,这支万人军队的士卒们的体能,还是依旧没能恢复过来。

“全军就地歇息,各帐埋锅做饭!”

“全军就地歇息,各帐埋锅做饭!”

几名传令兵骑着战马,敲着铜钹,来来回回于军队士兵当中,将上头的命令传达给基层的士卒。

“竟然不立营?”

远远望着那几名传令兵,单福眼中闪过几丝不可思议的神色。

确实,按理来说,像这种为了堵截反叛军顺利渡江的阵地战,营寨所能起到的作用至关重yào

,但是军总帐的参军们似乎并不打算在此立营,这让粗通兵法的单福感觉有些纳闷。

结果半日之后,当望见反叛军那一艘艘巨大的兵船时,单福便明白了。

之所以不立营,是因为时间不允许。反叛军早已拔掉了江中小岛的广陵军据点,彻底控zhì

了整个江域,将战线压到了长江以北,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仓促命令士兵在临江平原建造营寨,十有八九也未必能在叛军抵达前竣工。到时候,待叛军攻打过来,营寨尚未竣工暂且不论,万名士卒们体力耗尽,别说将反叛军打退,甚至连逃跑都成问题。

于此如此,还不如舍弃建造营寨的打算,抓紧时间给士卒们休息,以保证士卒们在反叛军登陆江岸时,体能保持在最佳状态。

由此可以证明,军总帐的参军们那的确是经验丰富的将领,并非是一般墨守成规的将领可比。

申时前后,反叛军的兵船队伍已逐渐进入由老刺史臧旻所率领的这支万人守军视线之内,整整三十艘巨帆兵船,四五十艘艨艟,走舸小舟不计其数,粗略一数竟有数百艘,如此庞大的船队,让张煌所在的广陵守军士卒面色猛变。

[怪不得前线的广陵军溃不成军……这怎么抵挡?数万大军啊!]

纵然是张煌也不由微微有些色变,因为那支船队带给了他极其强烈的压迫力与危机感。那股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手臂上毛孔无意识地激起。

“乖乖,这得有多少人啊?”陈到瞠目结舌地喃喃说道。

看得出来,无论是他还是李通、单福,甚至是臧霸与太史慈,初出茅庐的这帮小鬼,他们的面色都不是很好kàn



原以为妖师许昭的反叛军顶多只是比泰山军强上一线的那种程度,可如今他们这才明白,妖师许昭所拥有的军队,那是一支足够扫荡任何一个郡的强dà

军队,甚至于,这股力量直逼扬州府。

张煌等人也不想想,若自封为阳明皇帝的许昭仅仅只是一般程度的反贼,何需扬州刺史臧旻亲自为帅?

“呜呜——!呜呜——!呜呜——!”

三声代表着结阵的号角声响起,广陵守军一万士卒顿时乱了起来。若是在平日里他们多半不会如此慌张,可如今当着许昭反军数万兵马,这帮曾经大多数只是负责开启、关闭城门,亦或是缉盗、治安的原城卫军们,心中早已吓得茫然失措。幸亏指挥他们的伯长皆是作战经验丰富的将领,一番喝令下达,总算是制止了士兵们的慌乱,倒也不至于使这支万人大人还未与敌军开打就呈现崩溃迹象。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张煌抬头望去,只见一名三十多岁国字脸将领骑着战马来到了阵前,振臂呼道,“一军的兄弟们听着,待会由我一军打头阵。此战关乎我广陵郡乃至扬州府数百万百姓安危,切不可叫贼军得逞!望诸君随杨某人死战!”

说罢,这员将军胯下战马一对前蹄重重一踏地面,竟使得整个地面凹陷了偌大一块,呈蛛网般裂痕。

“喔喔——!”

瞧见这一幕的士卒们,他们的士气当即被调动起来,振臂呐喊。

[好厉害……]

张煌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名不知名的将军,他本以为自己的本事已算厉害,可如今一瞧那员将领他这才意识到,这个天下的水,着实是深不可测。

“这家伙谁啊?”张煌喃喃嘀咕道。

因为他靠着伯长吕闵站着,因此尽管是嘀咕,吕闵也听得清清楚楚,压低声音回道,“臧帅的副将之一,我一军的大将,杨琦将军。”

[将军……]

张煌长长吐了口气,他大概也了解大汉的军职等级。大汉的军职,编制阶级相对比较混乱,最高为大将军,其下便是校尉,再下则是将军。至于将军之下,那就是一些诸如都伯、伯长、什长一流。

而这杨琦,抡起来也只能算是一名军队中的中等将领,纵观整个大汉,少说也有数千之数。然而即便如此,他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却是张煌心中震惊。

感受着杨琦全身那鼓荡荡的强烈武气,张煌震惊地发xiàn

,无论是泰山郡的都尉马延,亦或是他们二十六帐的伯长吕闵,在这位将军面前都显得弱不禁风,更何况其他人。

而在张煌心神震惊之时,李通、陈到、臧霸、太史慈、单福这几个出书茅庐的小子,亦感觉到了他们一军大将的恐怖势力,被震撼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臧霸这才颤颤地说了一句,语气有些苦涩。

“泰山县……果然太小了。”

黑羽鸦的众人们默然不语,不得不说,杨琦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让本以为可以凭借自己本领闯荡天下的他们自信心大为受挫。

不过眼下,他们却是没有时间来调整受打击的心灵,因为对过的反叛军,已强行登陆了江滩。

“一军……杀!”

大将杨琦手举长柄的大刀,厉声大吼了一句。

也不知怎么着,明明方才还战战兢兢的一军士卒,竟鼓起勇气朝着数倍于他们的反叛军展开了冲锋。

就连张煌等人,也在那一声大吼中忘乎所以地冲了出去,仿佛杨琦的那一声大吼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鼓舞力。

“莫要逞强!杀死敌军并且活下来,这才是我等的目的!”

随着伯长吕闵叮嘱麾下众兵丁的一声厉吼,黑羽鸦迎来了他们从未遭遇过的第一场军队战斗。

不同于江湖拼杀,战场上那股迅速集聚的疯狂气氛,仿佛瞬间点燃了他们身体中的血液,使之熊熊燃烧着。

“杀——!”

纵然是冷静如张煌、单福,此时满脑子竟也也只剩下杀敌二字,更别说其他人。

第三十九章 初战不利

“沙场上,人压人,人挤人,不会给你等任何卖弄招式的机会,你们所需yào

做的,就只是攥紧手中的长枪,重复一个最简单的动作:刺出、收回、刺出、收回……”

这句话是曾经伯长吕闵操练手底下那帮兵丁时所说的原话,当时李通还有点不以为意,因为他本来就善于用枪,打小学成于己家的枪法,就连太史慈、臧霸两个同样用枪的好手也不是他对手。因此,李通觉得自己够凭借一手好枪术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然而今日上了战场,他却傻眼了。

只见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妖师许昭的反叛军士兵,他刺死了一名敌军,便有更有的敌军蜂拥上来,杀之不尽。至于什么甩枪花耍帅,在这里简直就是找死的行为,这一点李通已充分领教过。

“唰唰——”

两名打算偷袭李通身后的敌军被刺倒在地,太史慈与臧霸迅速地窜到李通身旁,三个人背靠背地御敌。

“你们怎么来了?”手中的长枪不停地刺出,收走一名又一名的敌军性命,李通略带惊讶地问道。

“你冲得太靠前了。”

“老大叫我们两个来支援你。”

太史慈与臧霸一边用手中的长枪尽可能地抵挡着来自前方的枪刺,一边回答道。

“老大?”李通愣了愣,这一分神的空挡,他手臂上便多了一道刀痕,尽管他在反应过来后瞬间用长枪刺死了那名伤到了他的敌军士卒,但依然还是被手臂上的伤痛得龇牙咧嘴。

“老大在哪呢?”臧霸忍着痛问道。

“什么?”因为战场上过于吵杂,太史慈根本没有听清。无奈之余,李通只能大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老大在哪呢?”

太史慈闻言扫了一眼混乱的战场,两道剑眉皱了一皱,大声喊道,“不晓得,应该去找阿到了吧,你跟阿到两个冲得太靠前了。”

“老大叮嘱我们暂且跟着大队人马,莫要太深入敌军。”臧霸在一旁扯着嗓子喊道。

李通转头望向了混乱的战场,不可否认他起初冲得太靠前那是不习惯沙场上的狂热气氛,也有可能是被他们一军的大将杨琦几句话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将所有的敌军都杀死。可事实证明,亦他的身手或许对付十几二十名敌军士兵并不会有太大问题,可是数目若一旦超过了这个数,那就比较尴尬了。

而纵观整个临江平原,那何止是数万的敌兵,若他李通不想就这样战死在这里,那就只能听取太史慈与臧霸的建议,老老实实跟着大队人马冲锋,莫要逞个人之勇。

而另外一方面,张煌亦找到了与李通一样犯傻的陈到。当他与单福以及一什的另外四名士卒赶到时,陈到正被几十名反叛军包围,身上有好几处挂彩,处境很是不妙。

“阿到,回队伍!”大喊了一声,张煌手中利剑连连挥舞,硬是协助陈到在无数敌军士卒手中杀出一条血路,让他一什的其他四名士卒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暗庆幸当日他们这位一什的什长并没有出手。

“老大……”陈到跟随张煌的日子最久,自然也最听他的话。更何况见张煌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下还惦记着他,心中不禁有点感动,二话不说便回到了队伍,与张煌并肩作战。

“若再有下次,军规处置!”尽管陈到身上伤痕累累,但张煌还是沉着脸喝道。

不得不说此刻的张煌心中焦怒得很,若在平时李通与陈到逞强、逞勇也就罢了,可眼下他们是置身于数万人的战场,眼前密密麻麻都是敌军,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张煌可不希望他任何一位黑羽鸦的兄弟因为争强好胜而莫名其妙地战死在初回的战场上。

陈到知dào

张煌口中的军规并不是广陵军的军规,而是他们黑羽鸦的军规,表情不禁有些讪讪。想来也此刻恐怕是也深刻体会到了战场的可怕之处,尽管单福在旁煽风点火,口口声声这回一定要好好处罚,陈到竟也没还嘴。

“行了。”挥剑逼退面前众多敌军,张煌瞥了一眼陈到身上的伤势,皱眉问道,“阿到,伤势如何?还吃得消么?”

“不碍事的,皮外伤而已。”陈到手中长枪刺出,杀死了一名敌兵,咧嘴笑了笑,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见此,张煌点点欧,沉声喝道,“既然这样,我们迅速与吕伯长汇合。大福,你居中,时刻注意战局变化,阿到,你与我一同在前面杀敌。二王,小六,胜子,你们断后。”

他口中的这些人名,指的是他一什的另外四名士卒:一对王姓兄弟,以及另外两个年级二十来岁的年轻士兵。

“了解。”王氏兄弟等人点头应了一声,自打那日被陈到他们暴揍了一顿后,他们便对张煌特别服气,更何况今日又见识到了他们这位一什什长的真zhèng

实力。

[那可真是……杀敌犹如砍瓜切菜啊!]

王氏兄弟敬畏地偷偷瞄了一眼自己一什的什长,要知dào

方才,张煌可是凭借着他手中的那一柄利剑,硬生生从人海般的敌军兵潮中杀出一条血路,死在他手中的敌兵,没有上百也有数十。

“走!”选了一个方向,张煌迅速带领着他的一什向友军靠拢,倒不是说他胆小,只是在这动辄数万人的战场上,个人的实力实在很难有什么大的作为,除非实力强dà

到像他们一军的大将杨琦将军那样。可问题是,不止是他们广陵守军有大将坐镇,反叛军未尝没有,方才前来搭救陈到的途中,张煌便有撞见一名气势逼人的反叛军将领,只不过是对方不屑于屠杀像张煌这种小卒打扮的普通士卒,专门找领兵的伯长、都伯下手,使得张煌一行人侥幸逃过一劫罢了。

天见可怜,尽管战场的局势极为混乱,不过张煌一行人终究还是有惊无险地与伯长吕闵的大队伍汇合了,途中他们还带回了李通、太史慈、臧霸三人,一同回归了二十六帐的大队伍。

瞧见张煌等人回来,正率领手下士卒奋勇杀敌的吕闵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想想也是,毕竟一什集中了他二十六帐最英勇善战的六名士卒,若是不幸都战死在战场上,恐怕吕闵肠子都能悔青了。至于他脸上几分不悦的表情,那多半也是针对陈到与李通二人的,毕竟是他们二人不服从命令,贸贸然深入敌军队伍。

“你们两个各记一次军纪!”吕闵黑着脸冲李通以及陈到吼了一句。倒不是说他因为这件事嫉恨了李通与陈到二人,毕竟在一什不在场的情况下,他二十六帐的损失不可谓不重,自打战斗打响至今,已损失了整整二十三人。他之所以处罚李通与陈到二人,只不过是想让他们对此事铭记于心罢了,毕竟李通与陈到二人是吕闵心中记名的强悍士卒。

“一什打头,其余各什从旁协助!”

二十六帐战斗力最强的无非就是张煌的一什,既然一什回归了队伍,那么最艰难的先锋位置自然还是落到了张煌等人的头上,撇开单福以外,黑羽鸦的其他五人在伯长吕闵的亲自带领下,冲杀在队伍的最先前。

还别说,这样安排下来,二十六帐的战损顿时降低到了极致,并且,杀敌的效率也大大增加,以至于队伍的前进速度比之前提高了两个档次。

[怎么会?]

吕闵很是纳闷,心说难道方才九个什的九十名士卒,杀伤力竟比不上一什的五个人?

他回头打量了一眼,结果却意wài

地瞧见一什的士兵单福正居中指挥,指挥着其他九个什的士卒或进或退或协同作战,进退有度,丝毫不乱。

[那小子还有这本事?]

吕闵不由得双眼一亮,他哪里晓得单福本来就是颍川荀氏书院——大汉朝赫赫有名的几个书院之一——的学生,研习的便是用兵之法,调度士卒这种事,对他而言不过是喝水吃饭那般简单。

不过这对于吕闵而言倒是一个好消息,毕竟他分身无暇,不能同时兼顾杀敌与指挥士卒两个重yào

职责,而眼下有单福替他分担,他肩上的重担顿时轻了一半。

可是紧接着,这种喜悦逐渐便被愕然所取代。因为吕闵逐渐发xiàn

,队伍的先锋似乎也不需yào

他来指挥,他一什的什长张煌似乎很清楚抱团杀敌、避实就虚的战术,指挥着太史慈、臧霸、李通、陈到四人专挑阻力并不是很大的方向进攻,期间还不时替其他兵帐的友军化解危机,使得他二十六帐逐渐成为了这一带的作战枢纽,至少有两个兵帐的士兵坚定地跟随在二十六帐两侧,同进同退。

[这小子……]

其实吕闵最怕的就是张煌年轻气盛,把他们往敌军多的地方带,虽说他二十六帐此刻还有七十多人,可架不住战场还有数万的敌兵啊,一人一口唾沫都足以将他们淹死。可如今瞧见张煌避实就虚、专门挑敌军兵力少的地方进攻,吕闵心下大为意wài



虽然他早就看出张煌有着不低的统率力,否则那几个实力强悍的士卒也不会听他的话,可吕闵真没想过他能做到这种地步,哪怕在形式混乱的战场上,也能冷静地分析敌我实力,挑相对弱势小股敌军下手。

有这样一位下属分担职责,按理来说吕闵这位伯长应该感到庆幸,毕竟他在战场上不可能面面俱到。可是话说回来,单福替他分担了指挥的职责,而张煌又替他分担了指挥队伍进攻方向的职责,那他吕闵这位伯长又置身于何处呢?

甩动长枪杀死几名敌兵,眼瞅着己方二十六帐的士卒喊叫着从他身旁杀过,在张煌与单福二人的指挥下朝着远处的敌军杀进,吕闵伯长突然感觉自己的位置有点尴尬。

[怎么忽然觉得那两个小鬼才是我二十六帐的伯长……]

嘴里嘀咕着,吕闵伯长表情古怪地跟上了队伍。或许这一幕激起了他曾经的回忆吧,想起了当年他还只是一名普通士卒的时候。

而与此同时,老刺史臧旻作为这支广陵军的最高统帅,正跨坐战马在后方的本阵观瞧这场交锋。

尽管张煌等人所在的地方战况十分胶着而艰难,可是在从整个战况着眼的老刺史看来,这只能算是一场试探性的交锋罢了。

当然了,虽说是试探性的交锋,但老刺史依旧还是看出了反叛军的强悍,因为整个战况他广陵守军杨琦曲部的三千军队,始终处于被压制的局面,唯独张煌等人所在的地方战况,倒是让老刺史眼睛一亮。

[想不到一军还有几股小兵力能做到反扑……]

老刺史镇定地捋着胡须,看似高深莫测地关注着战场,忽然,他张嘴说道,“差不多了,鸣金,令一军撤tuì

,二军与三军断后。”

“撤?”臧旻身旁一名将领听见,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大人,此刻下令撤兵是不是太早了?您看,那边……”他抬手指着张煌所在的二十六帐的战况。

臧旻闻言皱了皱眉,说道,“此战对我等而言不过是试探一下反军的实力,并非要在此地与敌军一决胜负。我军眼下虽战况尚且算佳,但那只不过是反军尚且动真格的罢了。那些反贼从水路一路杀来,为了杀我方一个措手不及,想必连日不曾歇息。如若老夫所料不差,那些人今日也没心思与我军决战,只想着击退我军后登陆江岸,好生整修一番。因此,只要我军撤tuì

,反军顶多试探性追击一番,并不会穷追不舍,就这样吧。”

那名将领听了还是有些不甘心,皱眉说道,“难道我军士卒急行军赶了两日路程,就只为了试探一下贼军的实力?”

老刺史笑了笑,捋着胡须老神在在地说道,“还有就是老夫想借此战告sù

他们,我们广陵郡早有防备,这样一来,他们十有八九作罢先前速战速决的打算,按部就班地与我军交战……如此,我方才会有几分胜算。”

“老大人是想拖死这股反军?”那名将领愣了愣,旋即恍然大悟。

“下令撤兵吧。”臧旻微笑着说道,继而转头望了一眼西南方,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仅仅一万守军,要在数万反军手中守住广陵,何其不易。眼下就看丹阳兵什么时候能赶到了……如若丹阳兵不到,什么都只是一纸空谈啊,唉!]

第四十章 匪夷所思的重任

或许在老刺史臧旻心中,此次反叛军多半会是那位自封为阳明皇帝的大反贼许昭亲自率领,但实jì

上却并非如此。袭击广陵军的,乃是反帝许昭麾下三天王之一的申荥。

“还以为是谁……没想到是臧旻那个老匹夫!”

在临江平原江边一艘作为旗舰的巨帆船船首,金盔金甲一身戎装的申荥正凝视着平原上双方军队的相互厮杀,咧嘴笑道。

申荥身后站立着他麾下四大爱将,分别是宫酆、鱼山、巫马、缑辰,一个个体魄魁梧,气势不俗。其中,宫酆抚着自己的小胡子哂笑接口道,“天王瞧见那老儿了?”

申荥呵呵笑道,“不必瞧也知dào

是那老儿!先帝当初在句章举事谋图霸业,那老儿为宛陵太守,跨着郡带兵来打我越国……当初我与他两军对垒过一阵。”

他口中的先帝,指的是如今自称越国之主的许昭的生父,许生。八年前,许生在扬州会稽郡句章县率先举起反旗,自称为王、立国号为越,惹来当时会稽郡各城太守率兵攻打,其中最离谱的便属臧旻,这位臧老爷子当时在丹阳郡担任宛陵太守,得知会稽郡出现了反贼,竟邀请当时的丹阳太守徐封,两人跨郡率兵攻打许生,致使许生的割据为王的计划胎死腹中。

如今时隔八年,许生的儿子许昭接父亲衣钵,再次举兵造大汉的反,也算是两朝元老的申荥估摸着这回多半势必还会遇到当初的老对手,结果预感成真,刚一踏足广陵郡地界,申荥便从广陵军那怪异的举动察觉到了老对手的存zài



“那老匹夫真有天王说得那么神?”闽族出身的大将鱼山皱眉问道。

南越闽族支持许昭只是近几年的事,因此,鱼山并没有参与八年前臧旻与申荥的那场战役,因此也不知dào

臧旻的厉害,闻言颇感有点不可思议。

“莫要小瞧臧旻那老匹夫。”申荥摸了摸胡须,一边回忆着曾经的战事,一边喃喃说道,“那老儿用兵平淡无奇,简直跟老娘们似的,就是要把你给拖着,可拖着拖着,嘿,莫名其妙地他就赢了,你输了仗还不晓得输在哪。至今我也没想通当初那仗输在哪啊。”最后一句,申荥用嗟叹的语气摇头述说道。

“末将觉得,天王恐怕是过于抬举那老儿了。”同样是闽民出身的巫马,一个一脸阴冷的男人冷笑着说道,“在末将看来,这老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心慈手软,难成大事!”

“哦?”申荥似笑非笑地望向巫马,他知dào

南越闽民对大汉素来心存偏见,因此心中倒也不在意。

“难道不是么?”巫马抬手一指临江平原,冷笑说道,“同样是双方出动三千兵卒试探彼此实力,可我军长途跋涉而来,士卒精疲力尽,可尽管如此广陵军依然还是占不到上风,如若广陵军并非乌合之众,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支广陵军,亦是从别处急行军赶来,在听说我军今日准bèi

在此登陆,前来阻挡。”

“你想说什么?”申荥微笑着问道。

“那老儿为了阻拦我等登陆不惜叫麾下军队急行军赶来,可仅仅只是一轮试探交锋,他便下令鸣金撤tuì

,这不是心慈手软是什么?既然他有心要阻拦我军在此地登陆,为何不力挺到最后,用一场鏖战逼迫我军不得不后撤?”

申荥闻言笑而不语,良久这才摇头叹息道,“你说得不错。能看出这些,就说明你有点眼力。但是,你想得还不够多……”

巫马面色一滞,不解地望着申荥。

见此,申荥捋着胡须沉声说道,“我太了解臧旻那老儿了……若是那老儿不顾双方军队的实力差距,愚蠢到在此地与我军决战,即使兵法有云‘半渡而击’,他也不会是我军的对手。若他当真愚蠢到这种地步,就不配被我牢记心中。”

“那是?”

“他之所以叫麾下士卒急行军赶到此地与我军交战,无非就是向我军表明他的态度:眼下广陵郡内已做到完全准bèi

,就算你等偷袭,也是讨不到丝毫便宜的。”瞥了一眼巫马,申荥似笑非笑地说道,“逼我等改变速战速决的战术,陷入他的用兵方式,这才是那老儿来此的真zhèng

目的!”

巫马闻言不禁面色微红,毕竟在广陵军出现的刹那,他确实也在心底懊恼过,懊恼广陵郡竟有了防备,使得己方不好再行速攻的战术。如今被申荥一语戳穿,他不禁有些尴尬,连带着也不敢再小觑那臧旻。

“天王打算‘配合’那臧旻老儿么?”至今唯一没有开口说话的缑辰,一个看上去颇为沉稳的三十多岁男人沉声问道。

申荥闻言有些惋惜地望了一眼临江平原上正有条不紊撤tuì

的广陵军,摇摇头说道,“我军用速攻战术拿下了偌大吴郡,士卒们早已精疲力尽,不好贪功冒进,否则恐怕会叫那老儿有机可乘。休整一日,徐徐图之。”说着,他转身走到船首的桌案旁,目视着摆在桌案上的广陵军地图,沉声说道,“据细作为我等绘得的这份广陵地图,此临江平原据广陵有估摸七八十里路程,有三条道分别可通往广陵江都,只要跨过各自的三座桥便是。你们看,便是这三座桥,品桥、尹桥以及田桥。”

见主帅开始讲解战略,宫酆、鱼山、巫马等人也不插嘴,细细倾听。

“这三座桥乃广陵江都的门户,臧旻老儿就算兵力不足收紧防线,也不可能会放qì

这三个据点。再者,这三条道沿途分别还有军屯田,并大小村庄。广陵郡与我军攻克的吴郡相似,世家豪门皆藏有私兵,少则百余,多则数百。为了以防万一,你等沿途务必要扫平各个村落,莫要在身背后留下一颗钉子!”

“末将明白。”

“品桥经东石山,有村庄若干,军田营一座,地形崎岖,老寻思着臧旻老儿必定不舍得放qì

此地,宫酆,你替我在此狠狠挫一挫广陵军士气。”申荥用寄以厚望的眼神望向了宫酆,毕竟后者是他最喜爱的大将,文武兼备不说,性子也沉稳,绝对称得上是可以托付重任的大将人选。

“末将明白。”宫酆信心百倍地接下了任务。

“鱼山,你取尹桥。取尹桥必取唐家、姚家两屯,这两个当地豪门与广陵官府关系不错,替其经营军屯田,我寻思着多半不会轻易叫你得手,你可要小心。”

“天王放心。”鱼山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巫马你走第三条道攻田桥,这条道前往广陵距离最远,但若是侥幸臧旻老儿并不曾在那屯扎兵马,反而是最容易得手的一处。不过你也莫要因此掉以轻心,这条道上原有广陵军都尉任五所执掌的一处军营,号任五军屯。若是我军对其视若无睹,万一臧老儿在此安排了伏兵,他便可直取我军本阵。为防夜长梦多,你替我扫平了此地。”

“是!”

“缑辰留在本阵候命,你们三人即刻出发,行路途中大小诸事,皆由你等自行论断,去吧!”一挥手,申荥斩钉截铁地说道。

宫酆、鱼山、巫马三人抱拳退下。

申荥缓缓走到船首,遥望着广陵军撤tuì

的方向,喃喃说道:“臧旻啊臧旻,你既要与申某仔细下这盘棋,申某成全了你又有何妨?但愿你日后可莫要追悔莫及!”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申荥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古怪笑容。

而途中,张煌等人所在的广陵守军已退至了东石山附近。他们想的可没有臧旻以及反叛军主帅申荥那么多,见临江平原那场仗明明可以打下去,己方却选择了鸣金守兵,李通与陈到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大生闷气。

其实不光是张煌等人,就连伯长吕闵也十分遗憾方才的那场交锋,毕竟当时他们二十六帐联合王卓伯长的二十一帐,还有另外一名伯长的十七帐,三百人抱成一团冲击叛军的防线,对叛军的阵型造成了可观的冲击。结果胜利在望之际,本阵却传来了鸣金声,即便是吕闵也有些想不通。

[我军日夜兼程急行军赶到此地,不就是为了阻止叛军在江边登陆么?为何不战到最后?]

尽管心中不解,可吕闵却不敢说出来,因为他手底下这帮悍卒这会已是火冒三丈,他再说什么,恐怕张煌等人很有可能会闹到军总帐,找主帅臧旻质问此事。

“铛铛铛——”

几名敲打着铜钹的传令兵骑着战马绝尘而来,口中喊出了军中指挥所最新的命令。

“传主帅令,在此分兵:一军往西,守品桥至东石山地界;二军守尹桥至唐家屯、姚家屯地界;三军守田桥、任五军屯,不得有误。”

“凡伯长阶武官,听到此讯后即刻往各军大将处。”

“分兵?这个时候?”伯长吕闵嘀咕了一句,却不敢有违,暂时叫张煌接管二十六帐,动身到他们一军大将杨琦将军处候命。

大约半个时辰后,吕闵这才面色古怪地回到了队伍,手中拿着一卷绘画潦草的地图。

“吕头,咱守哪啊?”心急的三什什长赵勇急不可耐地问道。

吕闵微微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地图交给一干什长,转头时却遭遇了张煌疑惑的目光。他苦笑一声,低声说道,“不知怎么着,最麻烦的地方给咱二十六帐抽到了。”

张煌正要问话,忽听那边赵勇倒吸一口凉气,失神叫道,“东石村?”

[东石村?]

张煌不解地望了一眼赵勇,继而慢慢咂摸出滋味来。

似乎,东石村是东石山上唯一一个可以当成是据点的村庄……

[不会是叫咱守东石山吧?]

张煌的表情顿时变得如吕闵一般古怪。

因为截止当日,他们二十六帐只剩下七十一名士卒。但是,军部却要他们这七十一个人,去守一座近十里的山丘。

“开什么玩笑?!”

二十六帐的士卒们顿时闹腾起来,惹来其他百人队伍士卒频频侧目。

第四十一章 斥候,军队的耳目

“让七十一个人去把守一座近乎十里的山,上头那帮人到底在想什么?”

“这不明摆着让咱去送死么?”

当军部高层的命令传达给二十六帐的士兵后,基层的士兵们顿时就火了,要知dào

按照常理,把守一座这样的山至少需yào

五支百人队伍通力合zuò

,换而言之也就是五百名。五百兵,才能大致保证监视东石山一带的情况,可如今军部高层却让他们仅剩下七十一人的二十六帐去把守东石山,别说普通的士兵们,就连伯长吕闵也有些气愤。

但正所谓军令如山,尽管心中有诸多不满,但二十六帐的士兵们也不敢违背命令,只能乖乖地前往东石山。

东石山,是广陵江都过了一条长江支流后正南方向的一座山丘,占地并不算大,南北纵向两、三里,东西纵向八、九里,比起张煌等人曾经见识过的泰山险景,这东石山充其量也不过是一片小土坡罢了。

但是这座小土坡,对于第一条路线却至关重yào

,无论是对广陵军而言还是对反叛军而言。原因就在于东石山西侧官道上,坐落着广陵军一座用来屯田的军营,如今这座军田营由一军大将杨琦亲自把守着,扼守着通往广陵的第一条道路。

从伯长吕闵手中的地图不难看出,若反叛军选择这条路线攻打广陵,那么必须拿下广陵军第一军大将杨琦所把守的军田营,而若要拿下军田营,作为当地制高点的东石山,它的位置就变得格外关键。

不难想象,若是被反叛军攻克了东石山,在山上建造了营寨,那么军田营的处境就会变得十分尴尬,因为他们所有的动向都会暴露于敌军眼皮底下。

也正是这样,单福对于军部竟然将东石山这如此关键的战略阵地交给他们仅仅只有七十一人的二十六帐来把守,着实有点想不通。

好在他们也不算孤军奋斗,因为靠近东石山北侧的孙庄、东北侧的邹庄以及再靠往北一些的季庄,分别驻扎有一军一支百人的小股兵力,再加上军田营守将杨琦麾下两千余士兵,广陵军第一军倒也称得上是扼守住了这条道路的几个关键据点。

这样想想,其实他们二十六帐所起到的作用,多半也就是个监视敌军动向的斥候队而已。因为一旦东石山遭到反叛军的攻打,军田营的大将杨琦绝对不可能袖手旁观。

半日后,伯长吕闵便带领着手底下这帮兵丁抵达了东石山上的东石村。与孙庄、邹庄等地方豪强把持的村庄不同,东石村中居住的皆是以捕猎为生的山民,并不存zài

什么地方豪强的私兵。因此,当江都的撤民令下达时,东石山的山民们立即就收拾行囊逃到了江都,在官府的安排下在城内生活。而他们所遗留下来的村落,便成为了二十六帐在东石山上的据点。

当然了,一个普通的村庄,本来是不具备任何的防备力的,因此,二十六帐的士兵必须再予以改造加工,比如说加固围墙、增造岗哨什么的,否则反叛军若是前来攻打,很有可能山脚下杨琦将军的援军根本来不及援救,他们二十六帐便会全军覆没在此。

加固村落守备力的事,伯长吕闵自然不会交给张煌以及他的一什,毕竟一什集中有他二十六帐最强的悍卒,若是用他们来伐木,恐怕吕闵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因为那太大材小用了。

这件事,吕闵交给了二什什长周力与三什什长赵勇,让他二人代为指挥除去一什外的九个什士兵,加紧增强村落守备力的事宜。至于张煌的一什队伍,吕闵亲自带着他们深入东石山,他有些东西要交给这几名悍卒。

“你们觉得,打仗什么最为重yào

?”

在深入山林的途中,吕闵冷不丁问道。

“实力吧?对吧什长?”小六,张煌一什队员中一个年轻的士兵有些兴奋地望着张煌,顺嘴回答道。不得不说,几个时辰前他们一什几名同伴的实力,着实令他叹为观止,以至于原先还懊恼自己竟被一个小鬼指挥的小六,眼下暗暗庆幸自己当日被吕闵挑中,成为了一什的另外四名士兵之一。天见可怜,其实当初吕闵也就是随手一指而已。

“实力么?”走在前头的吕闵轻哼一声,也不说是对是错,这让小六心下不禁有些嘀咕:莫非说错了?

“是情报!”单福开口更正道,“兵法云,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知己乃自知,知彼便是刺探敌情……”

[这小子果然聪明……]

吕闵回过头来赞许地望了一眼单福,沉声说道,“不错!两军交战,情报最为重yào

。试想,若是你清楚敌军的一举一动,这场仗,算不算已经胜了六分?”

王氏兄弟歪着脑袋想了想,继而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至于像张煌等人,他们本来就不是寻常士卒,岂会不知dào

这些事,之所以没有说话,只不过是等着吕闵的下文而已。

“而这样一来,斥候在打仗时的作用便显得尤其重yào

。”没有辜负张煌等人的期待,吕闵终于开始讲解他们想听的东西:“要充当一名合格的斥候,这并不简单。胆大心细,这四个你等要牢牢记在心里。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你们心中也必须有个度。”说着,吕闵停下了脚步,在望了眼四周后,选择了一棵树。

只见他走到树边,从地上拾起一枚尖锐的石头,在树干上不起眼的位置划了一道,继而转身对身后的士兵说道,“做记号,这是斥候随时要做的,在到过的地方留下记号,方便于找寻归路,以及联络同伴,但切记莫要用你们随身携带的匕首划刻,那会让你的位置暴露在敌方的斥候眼里。一般的斥候都习惯在走了差不多的路程后留下记号,而有经验的斥候却能够凭借几个记号之间的距离,判断出对方的位置,提前设下埋伏,将其杀死。这一点很重yào

,记在心底。”

臧霸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毕竟适才他正在纳闷伯长吕闵为何弃称手的兵器不用,偏偏捡个破石头留记号,听此一说,他这才恍然大悟。

“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有时候,你也可以故yì

留下记号,诱使敌方的斥候来狙杀你们,从而做到以逸待劳,将其击毙。”说着,吕闵示范着用短剑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划了一个箭头,相比较方才那个不起眼的记号,如今这个箭头怎么看都感觉刺眼。不难想象,任何一个看到这个箭头的斥候,都会觉得这铁定是敌方斥候留下的记号。

“对方的斥候会上当么?”李通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当然会。”吕闵咂了咂嘴,轻笑说道,“任何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斥候战尤为关键。有时候,双方牺牲的斥候人数甚至还要高过战场。所有的斥候都肩负着两个使命,刺探敌军情报,以及尽可能地杀掉敌方的斥候。若是一场仗中一方的斥候全军覆没,那简直就是灭顶之灾。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好比眼下,我二十六帐在东石山的作用,便是充当军田营杨琦将军的眼睛,替他监视范围内反叛军的一举一动。若是我等成功刺探到了敌军守备力空虚的地方,那么杨琦将军便可率军攻其不备,狠狠挫一挫反叛军嚣张气焰;反过来说,若是我二十六帐全军覆没,杨琦将军便失去了替他监控东石山的眼睛,反叛军有任何动向,他也无从得知,到时候,留给他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增派斥候与叛军争夺此东石山,要么从军田营撤tuì

……”

“撤tuì

?”王氏兄弟瞪大了眼睛,难以想象地失声说道,“仅仅只是因为失去了斥候,就要从军田营撤tuì

?据我说知,那可是一座守备力极强的军营啊!”

吕闵瞥了一眼王氏兄弟,面无表情地说道,“守备力再强的军营,也不过是个龟壳而已,别以为叛军就会拿它没有办法。”

“我不信……”

“那好,我问你,若是叛军在杀尽了我方的斥候后,越过东石山径直攻打广陵,怎么办?”

“不是还有杨琦将军的军田营么?”

“问题就在这里!”环视了一眼众兵丁,吕闵沉声说道,“若己方斥候尽皆战死,杨琦将军根本无从得知东石山的情况,多半也不敢轻易出击,而此时叛军却趁机越过东石山,走小路奇袭江都,别说杨琦将军手中有两千兵,就算有两万兵,置身于距离江都数十里之外、根本不知叛军有奇袭这回事的他,又能起到什么助益?”

王氏兄弟哑口无言,在脑海中幻想了一下,顿时被吓得面如土色。

环视了一眼众人,吕闵压低声音,有以为严肃地语气说道,“斥候战,是战场上最为关键的一环,关系着整场仗的胜败。正因为如此,它也是最为惨烈与残酷的,若非是顶尖的精锐士兵,根本无法肩负这个重任。因为斥候,是监视着整个战场的眼睛!军队的眼睛!”

吕闵毫无保留地将他的经验教给了张煌这些他所看重的悍卒,可以的话,在今日太阳下山之前,他希望张煌等人能够领悟斥候的重yào

性以及作战方式。

斥候战,是一场双方斥候猎杀与反猎杀的激烈交锋,作战方式无所不用其极。而张煌、臧霸、太史慈、陈到、李通、单福六人,无可厚非是他二十六帐最强的悍卒,若是他们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斥候,那么,他们给敌军打来的压力,那可是极为强烈的。毕竟斥候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兵种,某些情况下决定着整支军队的动向。若是这帮小鬼能够将叛军的斥候逐一击杀,谅叛军虽有数倍的兵力,恐怕也会担心误中埋伏而不敢越雷池一步。

“听上去……听有意思的。”张煌咧嘴笑了笑,其余黑羽鸦成员亦是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

陷阱、埋伏、刺杀,无所不用其极的斥候战,不可否认这对于张煌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子们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更别说,这个重任还关系着整个一军的存亡。

第四十二章 初回交锋:斥候战打响

“咕——咕——”

入夜,东石山上黑蒙蒙的一片,尽管月色朦胧,但可视的范围却仍然不过五丈,这还是视力不错的,至于一般人,恐怕三丈外就已经瞧不清了。唯独几只猫头鹰立在林中树枝上,用在黑夜看起来颇为诡异的眼珠子扫视着四周,并不时发生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

突然,树枝上那几只猫头鹰的眼神变了变,死死盯着草丛,只见那片草丛在耸动了一阵后,陆陆续续钻出几条人影来,飞快地窜到四周的树下。

“前面……有动静么?”一个极低的声音响起。

只见有一棵树下的人影飞快地朝着远方扫视了几眼,抬起右手徐徐地摆了摆,仿佛是示意前方并无什么异状。

见此,几条人影从他们葬身的位置猫着腰走了出来,聚拢成一圈。其中有一人压低声音说道,“都清楚要做什么吧?”

话音刚落,便有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不就是拔掉广陵军在此东石山的据点么?宫酆将军也真是的,广陵军人数与我方相差甚多,直接打过去就完了,非要如此麻烦……”

“你懂什么?”先前说话的那名看似队长的人影闻言不悦低声斥道,“战场之上岂能儿戏?尽管广陵军人数上劣于我方,但终归是州府兵,千万不可小觑!”说着,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不以为然的队员,压低声音说道,“此东石山上必定有广陵军的据点,找到它,助宫酆将军将其拔除……切记,途中必定会遇到广陵军的斥候,小心应付!”

“广陵军的斥候……”几个人影不适时宜地轻笑了一声,看似并没有放在心上。

原来,这些身穿着制式布甲的黑影,竟是反叛军一方的斥候。

“出发!”那看似队长的黑影低声说了一句,继而瞬间,几条人影飞快地窜向了四周。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当这些人中其中一个人影飞快地窜过一棵树时,从树背后竟伸出一只手来,从背后一把捂住了那个人影,唰地一声将其拖进了阴影。

“呜——呃!”

一声戛然而止的低呜声后,四周再没有了动静。

[什么声音?]

那个正打算离开的黑影队长似乎听到了些什么,猛地停住了脚步,机警的眼神不住地扫视漆黑的四周,借助朦胧的月色,不难看出他脸上的表情略微有点震惊。

[这个地方……有人?!]

仿佛冥冥中察觉到了危险,队长的额头逐渐渗出几分冷汗。

突然,他眼珠子猛地一缩。因为他震惊地发xiàn

,前面那个正猫着腰向前方潜进的队员,突然间就被拉入了一个矮树丛,继而一声弱不可察的惨叫响起,仿佛是有人刻意要将其掩盖下来,若不是他聚精会神地竖起双耳,恐怕很难注意到。

[有人……这地方,有广陵军的斥候!]

面色猛地一变,队长赶忙吹了一声示警的口哨。而听闻这声口哨,那些正偷偷摸摸向前潜进的黑影们不可思议地望了一眼身后,继而迅速地躲藏起来,使得这片漆黑的林子,再次失去了人的踪迹。

[广陵军的斥候么?]

其中一名黑影,不,应该说是反叛军的斥候,躲在一棵树背后的他悄悄抽出了腰背后的短剑,随即小心翼翼地,用眼神瞄向树干的另外一侧。他丝毫也没有注意到,在他藏身所在的树干上,悄然无声地倒垂下一个人影,一双手从背后捏住了他的嘴,继而使劲向右一扳。

“咔嚓——砰!”

颈骨被拗断、尸体倒地的微弱动静显然地惊动了附近其他的反叛军斥候,使得他们的精神处于极度的紧张。但是放眼四周,这片漆黑的林子却根本瞧不见有任何一名敌军的动静。

“嗖——”

一道人影闪过,一名反叛军的斥候窜到了树下,面色剧变地望了眼地上的尸体,下意识地捏紧了短剑,眼神不住向四周机警扫视。然而他却忽略了他的上方。在他上方的树干上,一双眼睛正淡淡地瞅着他。

“啊——”

第一声没有被什么掩盖的惨叫终于响起,惊动了好几只立在树干上的猫头鹰,它们扑啦啦地飞走了。这一连串的响动,让那名反叛军的斥候队长面色变之又变,顾不得再藏匿行踪,压低声音喊道,“都小心,有敌方斥候!”

其实说这话早已经晚了,在这片林子的几名反叛军斥候,都早已经察觉到这件事,问题是,他们根本不知dào

对方究竟藏在哪里。

“黑子?黑子?被干掉了?该死的!”一名反叛军斥候在低声呼唤了几声同伴后,恨恨地咬了咬牙,攥紧手中的短剑,朝着前方一个耸动的矮树丛窜了过去。

突然,他感觉自己右脚脚下一空。

[不好!]

心知不妙的他根本来不及应对,只听啪地一声,仿佛有什么崩断的声音响起,待他反应过来时,一根尖锐的粗如手臂的树枝不知从何处射来,洞穿了他的胸口。

“陷……阱……”

他只来得及说这些,便头一歪,失去了知觉。

“五哥!”

在附近不远的一名同伴闻声面色大变,顾不得其他飞奔过来。突然,也不知他踩到了什么,只听嗖地一声,他整个人都被倒吊起来,悬在半空。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有棵树的背后不紧不慢地出现了一个黑影,手中长弓一拉,只听噗地一声,被倒掉起来的反叛军斥候顿时中箭身亡。

“阿庆?是阿庆的声音么?”

一名反叛军斥候面色惨白,眼神惊恐地望着这片已经吞噬了他们好几名同伴的林子,整个人不受控zhì

般向后退却。而就在这时,一只手从他身后悄然无声地伸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口鼻,同时,另外一只握有一柄被涂黑了的短剑的手,徐徐将短剑横到了他的脖子,嗤啦一声将其划开。

“呜呜——”

又是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

反叛军斥候队长的脑门无法控zhì

地冷汗直冒,因为在短短片刻之间,他手底下八名同伴竟然死了个干净。这还不算,关键是,他从始至终也没有看到任何一名敌军斥候的身影。

[该不会是闹鬼了吧?总觉得这地方有点邪乎……]

只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他当即转身准bèi

撤tuì

,将这边的情况回报,结果才一转身,他猛地瞧见面前出现了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面门,一股无法抵挡的巨力逼得他不由得连连后退,直到砰地一声撞在一棵树的树干上。

[糟了!]

反叛军斥候队长心底大惊,双手抓住那只手,打算将其拽开,结果胸腹却传来了一阵刺骨的剧痛,伴随着兵刃入体的丝丝冰寒。

虽然他迫切想知dào

这个杀死了自己的人究竟长什么模样,但遗憾的是,直到他咽气,他也没能如愿以偿。

“……”杀死了这名反叛军斥候队长的黑影,广陵军第一军二十六帐伯长吕闵,默然地注视着面前这个被他用短剑钉死在树干上的敌军斥候,良久后才沉声说道,“都出来吧!”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各个阴影中走出几个黑影来,正是张煌、李通、陈到、臧霸、太史慈、单福六人,除了他们以外,第一什的另外四名士卒也从远处的矮树丛中窜出来,挠着头有些汗颜地走了过来。

“太厉害了……”

“是啊,太厉害了……”

王氏兄弟用崇拜的目光望着张煌等人,因为在方才的斥候战中,本来要充当侧应协助的他们,从头至尾也没起到丝毫帮zhù

,他们的伯长以及一什什长,还有一什的另外五名同伴,以压倒性的优势将那对方九名斥候全部杀死。这还不算,关键是这些人从始至终也没有叫对方瞧见他们的身影,简直神了。

伯长吕闵亦是满yì

地望着张煌这六名他二十六帐最强悍的悍卒,方才那场斥候战,可以说是他引导这六名新兵伏击敌军斥候的指教战,毕竟有些经验是无法通过口述来传承的,必须亲身经lì

。因此,他通过实战,将斥候战中一些心得与经验传授给张煌等人,比如说如何藏匿行踪,如何设置陷阱,如何悄无声息地暗杀敌方斥候。

而让他有些意wài

的是,张煌等人的单兵实力强悍到了一个让他感觉不可思议的地步。

就好比李通,这家伙在倒挂在树枝上的情况下,依然还能扭断敌方斥候的脖子,臂力强得匪夷所思;陈到更了不得,明明站在敌方斥候身后,对方愣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存zài

,被他轻而易举地捂住口鼻一刀割断了脖子;太史慈亦是,面对中了陷阱、被倒吊起来的敌军斥候,他甚至不用露面,一支弓箭竟在如此漆黑的环境下还能准确无误地命中敌军斥候的心脏,一击毙命。至于臧霸,这个一开始就将一名敌军斥候拉入树后暗杀的家伙,对于时机的把握让吕闵暗暗称奇。

哦,还有单福,这个看似比其他人弱一些的家伙,竟然能在听过自己的讲解后制造出陷阱,成功将一名敌军斥候杀死,这也大大出乎了吕闵的意料。

相比这几人,张煌这个突然从树背后跳出来,以雷霆之势将敌军斥候杀死的家伙,在暗杀手段上反而显得没有丝毫新意。事到如今,伯长吕闵也大致了解了自己这位一什什丈的实力,对于他用这种普通方式杀死敌方的斥候,还真提不起什么兴致。毕竟双方实力相差地太远了,就算是让张煌单挑这九名斥候,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他吕闵此番大费周章,无非就是想让这帮小子熟悉一下斥候战的方式罢了,又不是比谁杀得更多。

[这小子有潜力……]

吕闵深深打量了陈到几眼,不难想象,张煌等人中,恐怕就属陈到在他心中得分最高。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张煌等人,吕闵还是极为满yì

的,在点点头后,压低声音说道,“做得不错,本伯长非常满yì

,就按照这个势头下去,叛军绝不可能只派这一小股的斥候渗透过来,从今日起,你们几个各自带两个新手,保证这片山林不会出现任何的敌军斥候!我们二十六帐虽说只有七十一个人,但无论如何也要制霸这座东石山,替军田营的杨琦将军监视敌军的一举一动!”

“啊?还要带新手啊?”

“制霸?就咱这么几个人,难哦。”

吕闵这话一出,李通、陈到、单福几人便报以怨言。让他们暗杀这片山林中的敌军斥候这并不难,毕竟他的单兵实力要比反叛军的斥候强上好几个档次,问题在于要带新手,这就有难度。

“少废话!”吕闵虎着脸说道,“一个带两名新兵,务必要确保他们性命的同时,让他们熟悉斥候间的猎杀与反猎杀!”

说实话,吕闵也知dào

自己的这条命令有点强人所难,但是,他也清楚他手底下这六名悍卒的实力。如果换做是普通士卒,他是绝对不会给予这么大的压力的,但是这帮小子嘛,那就另当别论了。

“单靠你们六个人,是没法守住这偌大东石山的,除非你们将咱二十六帐的弟兄们都训liàn

起来!”吕闵逐渐地暴露了他心底的真zhèng

目的。

不错,他教授张煌等人斥候战的经验,可不止是让这六个小鬼去骚扰敌军,更重yào

的,还是想将整个二十六帐士卒都训liàn

成一名合格的斥候。而这件事,单他吕闵一人是办不到的。

事实证明,吕闵最初的判断丝毫不差,张煌等人在短短半天半宿的时间内,便学会了他所传授的东西,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在黑暗中叫敌军斥候无法抵挡的可怕斥候,让这几个人小子帮忙一起训liàn

他这支百人队伍,可比单单只有他一人领着近百新兵在夜幕中猎杀敌军斥候,可要有效地多。

“都闭嘴,这是命令!”

吕闵忍着心中的喜悦,虎着脸喝道。他深刻地体会到,身为上官,若是能有几名能够分担职责的部下,那真的莫大的幸事。

“是……”

一阵有气无力的应声在林中三三两两地响起。

与此同时,为了攻略东石山以及军田营而不得不在东石山另外一头建造营寨的反叛军主帅申荥麾下大将宫酆,他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夜派出的两百多名用来控zhì

东石山的斥候,非但无法完成任务,并且将会有大半无法活着回到营寨。

第四十三章 惊人之举

军田营,是江都城南面偏西的一个军屯田兵营,用以囤积战时军队的粮草,最早建成于八年前许昭的父亲许生在会稽举兵反叛之后。

军田营拥有军田数千亩地,佃户三百户,平时由附近的几个村庄,比如季庄、孙庄、邹庄等当地豪强代为打理,全营满额兵丁编制为三千人,非但拥有围墙、寨门、哨塔、拒马、壕沟等防守建筑设置,营地内还有许多可供士卒安歇的木屋。粮食、蔬菜基本自给自足,甚至还挖了一条通往长江的小型河渠用以引来江水作为食用水源,是江都附近唯二的经营了八年的军营,堪称是一座小型的城郭。

而如今,这里屯扎着广陵军大将杨琦的两千兵力。毫不夸张地说,军田营的守备力度绝对要高过天底下许多的县城。唯一的缺陷,那就是军营的围墙并非用拥有特殊效用的不周石所砌成,无法对某些特殊力量进行有效的镇压。但无论如何,有杨琦这位一军大将坐镇的军田营,他的守备力度那是相当可怕的。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前来攻略军田营的叛军大将宫酆,才没有在第一时刻率军攻打,而是打算稳中求胜,先在东石山建造营寨,站稳脚跟,继而再徐徐进犯广陵。

这个消息对于军田营的将士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毕竟他们只有两千人,而据得到的消息显示,宫酆手中握着反叛军一万兵权,几近五倍的兵力差距,就算军田营附近还有他们一军数百散兵,但也不足以拉平两者间悬殊的实力差。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宫酆贪功冒进,军田营倒是还能打打防守反击,伺机偷袭一下,可如今宫酆如此小心,这简直就是断了他们唯一的胜算。

“将军,末将以为还是有必要向东石山增派我方的斥候。”

在军田营内的将军木屋,广陵第一军大将杨琦麾下将领,裨将周建再次忍不住提出了建议,提出了一个他昨日就提出过的建议。

裨将,属军队职称之一。军中的职称大致可分为低、中、高三等。从低层武官开始细数,伍长、什长为不入流,伯长最次、其上为都伯、再上为都尉。

其中率领百人队伍的称伯长,非特殊情况下没有任何参与军事商议的资格,只负责履行将令,就好比二十六帐的伯长吕闵;而都伯比伯长稍好一些,按个人能力不同,率领两百人至五百人不等,非特殊情况下同样没有参军事的资格,只负责履行将令,与伯长一样是战场上的中坚力量;伯长以上便是都尉,按照个人能力与资历的不同,可率五百至一千人的兵力,非战争情况下可成为一方的驻守官,但是,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不得有任何的异动。当初被唐周所杀的马延,便是一名握有一千兵权的都尉。

而比起低层将领,中层将领的自由度大大提高,按照职务的不同,职称大致可为裨将、牙将、偏将、参军四种。

其中裨将与牙将在等级上是相同的,只是分工不同:裨将指的是拥有单独率兵负责重yào

性军事任务的将领,比如说偷袭敌军,截敌军粮草等等;而牙将指的护卫己方军队或营寨的将领,比如说巡视周边、守卫营寨等等。两者在一定程度上拥有自主权。

而偏将与参军则比前两个稍微高一等级,达到这个等级的将领,拥有单独领兵作战资格,就好比军田营这位广陵一军的大将杨琦,他就可以单独领兵在外,同时对主帅、即老刺史臧旻所下达的‘击退反叛军’这个模糊命令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简单地说,就是在某条模糊命令的范围内,以自己的判断力,决定是否与敌军交战、以及用何种方式与敌军交战。在中层将领中,偏将享shòu

极高的自主职权。

参军的军职等级与偏将相同,但是职权却大为不同,它更多地是协助主战的将领出谋划策,或者进行各种军中资源上的计算,起到辅助作用。

顺便一提,副将并不是真zhèng

意义上的军中职称,它所指的只是主将的副手而已,即军副,就好比杨琦。但是,一般情况下,获得了这种特殊称谓的武官,大多数都会在战场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毕竟是主帅的副手,与一般将军可大为不同。

不得不说,一旦混到像杨琦这样的位置,他所拥有的职权那是相当巨大的,但同样的,他所肩负的压力也会是同样巨大。就好比眼下,老刺史臧旻命他在东石山、军田营一带阻挡反叛军,这一条模糊将令说得清楚,但是其中许多事,却要杨琦自己来考lǜ

、来谋划。否则,若是无法完成上头交代的事,他的位置恐怕也坐不牢靠。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职权越大、压力也越大吧。

“东石山……”

杨琦低声念叨着,凭心而论,他本来也没想过让一支不到百人的队伍去负责那片山丘。在他看来,兵力再怎么少,东石山那块地,他怎么也得安置个五百人左右,否则,若是让反叛军轻而易举地控zhì

了东石山一带,这会让他的军田营变得极为被动。

但是,临行前的那一幕却令他对那支不到百人的队伍有了别样的看法……

杨琦还记得,在大队人马前往临江平原之前,其实作为军主的老刺史早已经对他杨琦在内的三名大将分派了任务,换句话说,杨琦早就知dào

他们前往临江平原的真zhèng

目的:并非为了阻挡反叛军,而是要让反叛军知dào

他们早已有所防备,迫使反叛军改变速攻的计划,好使的他们广陵一方在僵持战中徐徐找寻能够克敌制胜的办法。

但是,在临走前,臧旻却喊住了杨琦,暗示杨琦将其麾下的第二十六兵帐士卒安置在东石山,充当军田营的眼睛。

[这可是主帅的命令,我有什么办法?]

望着屋内几名一口一个要增派斥候的办法,杨琦心底不禁有些为难。

[大人,区区一百个人,恐怕不足以与贼军的大批斥候抗衡吧?若是他们全灭,而末将却没能及时得到消息,恐怕我军田营……]

[呵呵,放心……要与老夫打个赌么,杨琦?那帮小鬼,一定会令你大吃一惊的。]

[这个……末将岂敢与大人打赌,末将从命便是。]

脑海中回忆着与老刺史臧旻的对话,杨琦的表情不由地变得十分奇怪,口中喃喃说道,“会令我大吃一惊……么?”

正说着,帐外忽然有士卒喊道,“将军,东石山有消息传来!”

杨琦愣了愣,在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他难免也有些惊慌,连忙说道,“速传!”

话音刚落,帐外疾步走入一名士卒,叩地喊道,“二十六帐二什什长周力,代我兵帐吕闵伯长,向杨将军呈送敌军情报!”说着,从怀中掏出书信一封,双手呈上。

[敌军情报?]

杨琦心底嘀咕一声,因为知dào

这名士卒进来前肯定会被搜身,因此他倒也不在意有什么危险,起身走向那名士卒,接过书信,随口问道,“你二十六帐的处境如何?”

周力咧嘴笑了笑,颇为自豪地说道,“回禀将军,我等已加固了东石村的守备,敌方的斥候至今还未查探到我等的据点。”

“什么?”杨琦愣了愣,心说这倒是与自己所想的大相径庭。

不过,无论怎样,只要那支斥候队别毫无动静地就全灭,杨琦倒也不关心其他,毕竟军田营距离东石村并不远,只要吕闵放出求援讯号,最多半个时辰,他杨琦便可率兵抵达,保护二十六帐的斥候不给叛军歼灭。

想到这里,杨琦倒也放下心来,徐徐摊开那张书信,可仅仅只扫了一眼,他的面色却猛地一变。这哪里是什么书信,这分明就是一张这附近的详细地图,绘画地比他从老刺史臧旻那里获得的地图还要精细。更不可思议的是,地图上还标注了叛军的营寨坐落位置以及简略资料。

“宫酆……是这路贼军大将的名字么?这姓氏倒是少见。”嘀咕了一句,杨琦双目紧紧盯着地图上标注的信息,口中喃喃说道,“果然是一万兵啊……步兵八千,弓兵两千……什么?还有两百骑兵?啧!头疼啊!”说着,他望了一眼周力,扬了扬手中的地图,问道,“消息属实么?”

“自然……”周力骄傲地一甩头,继而才察觉到这个动作并不礼貌,连忙恭敬地改口道,“回禀将军,这是咱兵帐一什的弟兄们两日来偷窥敌营所查到的,必定属实!”

“……”杨琦将信将疑地再次将目光投向手中的地图,忽然,他视线扫到地图的角落,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只见那里绘着一柄小纸扇,纸扇下用极小的字写着落款:黑羽鸦,军师单福。

[军师?]

杨琦有些哭笑不得地瞅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落款,问道,“单福……何许人?”

周力想了想,颇有些自豪地回道,“是我兵帐一什的士卒。虽然只是士卒,但是相当了不得,临江平原之战时还代替吕闵伯长指挥我等与贼军作战。”

[一个士卒,代替伯长指挥兵丁?吕闵那家伙是怎么想的?]

杨琦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不难猜测,他与吕闵即便不是很熟悉,但大致也是清楚这位麾下伯长的能力的。

“好的,这份地图我收下了,你回去复命吧。”

点点头,杨琦将这份珍贵的地图收入了怀中。在他看来,倘若这份地图上所标注的敌军情报尽皆属实,那么,它将会起到至关重yào

的作用。

不过再次之前,他还需yào

另外派人去验证一番。倒不是说不信任吕闵的二十六帐,只是事关重大,纵然是杨琦也不敢贸然行事。

“是。”抱拳行了一礼,周力转身便走,临走到屋门口时,他却又被杨琦给喊住了。

“等会!为了这封地图,你们损失了多少人手?”

周力转过身来,回道,“回禀将军,这封地图是由一什的弟兄所绘,敌军的情报也是一什的弟兄所探查的……”

“本将军问你的是你们损失了多少人手!”见周力答非所问,杨琦有些不耐烦了。毕竟他相当心紧东石山,若是二十六帐有什么重大损失的话,他势必会增派士卒充当斥候。

听闻此言,周力脸上的笑容顿时减了几分,低头说道,“回将军话,有六名弟兄丧生……”

[六名?]

杨琦愣住了,因为在他看来,二十六帐既然能得到如此详细的情报,别说六人,就算是六十人的损失,他也不会太过于吃惊的。

周力哪里晓得杨琦心中所想,见他不说话,会错了意,攥着拳头正色说道,“不过将军放心,咱已经替那六名不幸丧生的弟兄报了仇了,这两日,咱已经宰了有四百多个贼军斥候了……咳,尽管大部分都是一什的那几个兄弟干的。对了,吕闵伯长托小的传话:在将军击败那支贼军之前,我二十六帐一定会牢牢守住东石山,不会放过一个敌方的斥候!”说着,他右拳一锤胸膛,转身离开了。

望着周力远去的背影,杨琦整个人都惊呆了,而屋内其他人也傻眼了。

[四……四百多名贼军斥候?这才过了两日啊……]

杨琦紧走几步走出屋子,抬头望向东石山的方向,表情连连变换。

[若是方才那士卒所言不差,也就是说,此时的东石山……正打着一场令人难以想象的斥候战?]

杨琦简直难以置信,因为这两日里,他们还未与叛军展开任何的交锋,杀敌人数与阵亡人数也一直是保持在零,然而近在咫尺的东石山上,却已出现了多达四百以上的伤亡?

尽管杨琦一副难以想象的表情,但事实上,他猜对了。此刻的东石山,确实正进行着一场双方斥候猎杀与反猎杀的激烈交锋,尤其是在夜里。而在这场交锋中,实力强dà

的叛军竟处于绝对的劣势。

对于这件事,这路叛军的大将宫酆,早已为如此惨重的斥候伤亡而惊怒万分了……

第四十四章 宫酆震怒

月色朦胧,东石山山林寂静一片,或有几只调皮的松鼠来回窜动在树枝上,时而又捧着松果之类的果实,鼓着嘴啃着。

“咕咕——”

几只猫头鹰立在树梢,幽绿的眼珠盯着山上的一切,仿佛寻思着是否能逮到几只山鼠充饥。

突然,树枝上的松鼠们好似地察觉到了什么,警惕着抬起头来,小眼珠死死盯着那耸动的树丛,片刻之间逃之夭夭。

“窸窣——”

伴随着一阵树枝倾轧的动静响起,树丛中钻出六名身着皮甲的士兵来。

这六人是反叛军的斥候!

恐怕所有见到的人都会这么判断,毕竟那六人身上所穿的黑色皮甲,分明是会稽反军、吴越国的士卒皮甲制样。

“佟大哥,这里好黑啊……”

六人的队伍中响起一个声音,出自于队伍末尾那个看似战战兢兢的年轻士卒的口。

领头的硕壮男人似乎是这个队伍的队长,回头瞥了一眼队伍中最年轻的成员,压低声音斥道,“小三子,我不是告sù

你此行切记要闭上嘴么?在这里说话无异于暴露在敌军的斥候面前……你小子不想活了?”

那叫做小三子的士卒畏惧地缩了缩脖子,呐呐问道,“佟大哥,广陵的斥候,有那么厉害么?”

“生猛的很呐!”佟姓队长舔了舔嘴唇,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一切,咬牙吸气,低声说道,“短短两日,咱四百多个弟兄葬身在此,你以为对方是什么善类?闭上嘴!”

“哦、哦……”小三子不敢再说话,猫着腰跟在队伍的几名大哥身后

一行人悄悄朝着西方潜进,脚步声极轻。

隐隐约约地,佟队长感觉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哼曲声。

“我——非此间山民,却机缘暂居此山中呐——哎嘿哟!设下龙潭虎穴,叫百万贼兵皆陷在此——不得回哟!”

[有人?!]

佟队长双目眯了眯,侧身躲藏在一棵树的背后,十分隐蔽地向传来哼曲声的地方望去,只见在山林中一片并不罕见的乱石岩上,有一个穿着大汉灰土色皮甲的士卒,正背对着他们,悠哉悠哉地侧靠着一块岩石坐着。嘴里哼着怪腔怪调的小曲,手中擦拭着锋利的短剑。

“不知死活的蠢蛋!”

佟队长身后有一名斥候低声冷哼,竟从身背后摸出一柄弩机来,遥遥对准了那个因为身处于一片岩石当中而在朦胧月色下暴露无遗的蠢蛋。

但是半响之后,那名斥候却依旧没有扣下扳机,反而脸色也变得不好kàn

起来。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从他这个角度,根本做不到将远处的那个敌军斥候一击必杀,顶多只能射中对方的腿罢了。

“做不到就莫要逞强。”佟队长意识到部下的尴尬,按下他手中的弩机,从腰后摸出短剑来。

众人都猜到了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求稳,想在近距离下用短剑了结对方,免得远距离下弩机失去准头而叫对方逃离,暴露了己方这支斥候小队的位置。

最好,是叫对方连大喊的机会都没有便将其击毙。

不可否认,斥候在执行任务的期间,不乏有许多暗杀敌方斥候的机会,作战方式颇似源于先秦的刺客。

与队员们通了个气,佟队长悄悄朝着那个依旧还在哼曲的蠢蛋敌军斥候猫着腰走去,一边潜进他心底一边还在嗤笑:看来广陵军的斥候有生猛的,但也有是蠢蛋的,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下,竟然自个哼个破曲暴露了踪迹,真是新手呐!

佟队长不屑地摇了摇头。

可隐约之间,他又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不对,不对……这两日东石山上斥候仗打得如此激烈,致使我方弟兄战死四百余人,倘若那个家伙当真是蠢材,早就死了,哪还能在此哼曲?那家伙……莫非是故yì

哼曲暴露自己的位置?]

心中一紧,佟队长当即停下了脚步,眼神凝重地仔细观察着前进的道路。突然,他的双眼不自觉地眯了眯。

因为他隐约瞅见前方距离他半丈的位置,那一堆蓬松的杂草很是古怪,仿佛是有人为了掩饰什么而刻意堆上去的。

[陷坑?]

佟队长背后顿时激起一阵冰凉,毕竟若非他及时察觉到了不对劲,恐怕他们只有八九要在这个陷坑中折损人手。

[好卑鄙的家伙!]

瞅了一眼那个依旧在岩石后哼曲的敌方斥候,佟队长恨恨地咬了咬牙,继而转身向身后的队员打着手势:我们从两旁过。

身后的斥候们会意地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堆不对劲的杂草,从它的两旁穿过。

忽然间,佟队长只感觉前脚脚下一空,那本来看似是地面的泥土,既然轰然塌落,露出一个长半丈、宽一丈的坑洞来。

[怎么会?!]

心知情况不对,大惊失色的佟队长下意识伸手想攀住对面的坑洞边沿,可奈何一丈宽的坑洞绝对是一个让他的手臂望尘莫及的长度,以至于他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便与一名手下斥候一道落入了陷阱。

而与此同时,杂草堆另外一侧的斥候也踩到了一个隐蔽的绳圈,整个人嗖地一下被倒吊起来,惊慌失措地凌空大喊大叫。

“有陷阱……”

一名斥候惊叫一声,忽然间,山径一旁飞过来一根被绳索吊着的巨木,砰地一声撞在这名斥候以及他身边的同伴身上,两个人惨叫一声,被硬生生撞飞出丈余远,摔在地上昏死过去。

年纪最小的小三子眼睁睁看着五名年纪比的大的斥候大哥在顷刻间死伤一片,面色惨白,转身就逃,而这时一侧的树丛中激射出数枚箭矢,射中了他的身躯。

啪地一声,一具年轻的尸体摔倒在地。

“小三子!”被倒吊起来的反叛军斥候惊叫一声,这时,小径两侧走出十几个人影来,看衣着打扮,正是广陵军无疑。

“又被一帮被咱单军师耍得团团转的蠢蛋!”

“就是说,走中间不就完了么,非要自作聪明,从两边走。”

“你小子别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是咱单军师本事,早就猜到对方的想法,换做是你你也得中计!”

“啧!”

听着身背后几名部下的嘟囔,领头的广陵士卒轻笑一声,抬手摸出一柄短剑来,了结了那名被倒吊起来的斥候的性命,继而低声吩咐道,“去几个人,去瞅瞅那两个被巨木撞飞的家伙,死了就算了,没死就补上一刀。”

“是,孙什长。”两名广陵斥候点点头,走到那两个很倒霉被巨木撞飞的家伙们面前,一刀一个干净利索地将他们杀死,继而将尸体拖走。

“陷坑下还有两个呢!”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当即有四名广陵斥候走到坑边,摸出弩机对准陷坑嗖嗖嗖放出几枚箭矢,但听陷坑内传来一阵夹杂着怒骂的惨叫,最后的两名叛军斥候也死了个干净。

“把尸体拖走,用泥沙清理一下血迹,机关陷阱都重新装起来……你小子少给老子偷懒,填土去!”

一番低喝让手底下的斥候乖乖听命,那孙什长这才走到岩石背后的那个人影前,讨好地说道,“嘿嘿,单军师,咱又赚了一波人!”顺着他视线一瞧,岩石后的人影不是单福又是何人。

“哼哼!”单福略有些得yì

地哼了哼,心想自己一不劳神二不费力,却能轻而易举地击杀敌方的斥候,这才是谋略的魅力,岂是一帮只晓得喊打喊杀的莽夫能够相提并论的?

“几个?”单福从怀中摸出一块两个巴掌大、一根手指粗的木板来,淡淡问道。

“六个!”那名孙什长打着手势兴奋地回答道。

“才六个?”单福皱眉嘀咕了一句,看似有些不满yì

,兴致缺缺地用短剑在木板上刻了几笔,是一个‘正’字外加一横。此时再看那块木板,早已密密麻麻刻满了‘正’字,拿眼粗略一扫,差不多有近二十个。这岂不是说,这支十几人的斥候队伍,已经伏击了百名叛军斥候?

“这样下去咱可就输了……”将木板放回怀中,单福皱眉说道,“咱十几个人若是还不过那几个独行的,那咱的面子都丢尽了……要不这样,叫兄弟们点篝火,多引点敌军斥候过来?”

“这……这不太好吧?”知晓单福是在为什么而焦虑的孙什长顿时哭笑不得。

截至当前,单福斥候小队斩获敌方斥候九十三人。

——与此同时——

另一支叛军的斥候小队也是小心翼翼地向前方潜伏。

走着走着,领头的斥候队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成员们低声说道,“前面差不多就是广陵军斥候的地盘了,都给我小心……唔?你们……做什么?”说了半截,那名斥候队长吃惊地望着面前那五名表情有些不对劲的部下:这帮人在面色大变之后,竟将武器对准了他。

[难道……]

下意识感觉有点不妙的斥候队长猛地转过身去,入眼的却是一道剑光。

剑光凌冽,一阵翻腾,待消散之际,方才还生龙活虎的五名斥候,此刻竟变成了六具尸首。可能那名斥候队长还有一口气在,却也是倒在血泊中,动弹不得,只是嘴里尚念念有词。

“好……快……你,是谁?”

他瞪大眼睛望着那个持剑而立的年轻敌军斥候,哪怕是临逝前,满脑子还都是适才那快如迅雷的剑影。

“张煌!”

尽管明知那早已失去生机的尸体不一定能够听到,但杀死了他们的广陵军年轻斥候还是将自己的名字报了出来。

在微微叹了口气后,张煌从怀中摸出一块与单福相似的木板来,将上面刻了一个‘正’字。

而这个时候,一侧的树丛中钻出几个人影来,在一阵刻意压低的惊叹声中,将那几名叛军的尸体拖走,就地掩埋。

截至当前,张煌斥候小队斩获敌方斥候一百二十一人。

——与此同时——

“别过来,别过来……”

一名叛军斥候满脸惊恐地四下打望着,仿佛在他眼里,这里漆黑的山林无异于噬人的猛兽。

这也难怪,毕竟他们一支八个人的斥候队伍,莫名其妙地就失踪了七个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仿佛是被厉鬼拖到了阴曹。

惊恐万分的他根本没有察觉到,他身背后的黑影中伸出一双手来,左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右手的短剑嗤啦一声割断了他的脖子。

凭着月色依稀可见,那名仿佛幽鬼般拥有刺客身手的家伙,从怀中摸出一块木板来,用短剑在上面刻了几笔。

截至当前,陈到单人斩获敌方斥候一百一十人。

——与此同时——

臧霸正依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用短剑在一块木板上刻着什么。

在他脚下,那是数具叛军斥候的尸体,鲜血横流,尚且温热。

截至当前,臧霸单人斩获敌方斥候九十一人。

——与此同时——

另一支叛军斥候似乎是听到了其他位置己方军中兄弟传来的惨叫声,潜进时走得格外小心。

可即便如此,亦难逃劫难。

毫无征兆地,他们所经过的树木后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队伍尾端的叛军斥候拉入树背后。

仅仅只是一段百余步远的距离,当那名斥候队长因为要向手底下的斥候们吩咐点事而转过头去的时候,却震惊地发xiàn

方才还有七名部下跟随的他,此刻身背后竟是空荡荡的一片。

“咕——”

他咽了咽唾沫,从心底里泛起阵阵凉意。

还未反应,一柄利刃从后背穿透了他的心口。他想喊叫向其他的队伍示警,可嘴上却被一只手给捂着,任凭他任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啧!又是一个穷鬼!”

杀死了这名斥候队长的家伙相当熟练从其身上摸索了一阵,当发xiàn

只摸出两枚铜钱时,这家伙的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嘟囔着从怀中摸出木板刻画着。

截至当前,李通单人斩获敌方斥候一百零三人。

——与此同时——

又有一支叛军斥候的小队伍出现,是一个十二人的小队。

可能是因为这片东石山中不时传来有人遇害的惨叫声,这些人格外的小心谨慎,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着四周。

忽然间,但听一声破风响动,一名斥候啪嗒一声摔倒在地。仔细看他身上,脖子处竟然被一支利剑所穿透。

[谁?]

仅剩的十一名叛军斥候惊恐地望着四周,心下简直难以置信:在这视野不足四丈的漆黑山林,竟有人能用弓箭将他们的同伴杀死?

而在距离他们大概六七丈远的位置,太史慈瞥了一眼那十一个几乎只剩下朦胧黑点的人影,用短剑在木牌上划了一道。继而,他用嘴咬住木板,搭上箭拉开弓,再次瞄准了那几个从远处看来比手指还要细的黑点。

“嗖——”

“啪嗒——”

又是一条性命的进账。

截至当前,太史慈单人斩获敌方斥候一百二十六人。

……

……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在第四日的清晨,叛军左路军大将宫酆因为摆在他面前的那份战报而彻底动怒了。

“六百多名斥候……截止到今日,我军已损失了多达六百多名斥候,而广陵军,却仅仅只有几十人的损失?你们斥候队到底在做什么?!”

被宫酆质问的斥候营将领压低头不敢回话,心中一阵惊慌:若是被晓得我方只杀了对方九人,恐怕连我的脑袋都保不住了吧。

心中苦笑一声,执掌斥候营的裨将抬起头来,抱拳苦涩说道,“回禀将军,非是我营弟兄不尽心,实在是广陵的那些斥候太是生猛!尽管末将猜测那些斥候十有八九是以东石村为据点,可我营的斥候若是靠近那里,却尽皆被对方伏击杀死,末将……末将难辞其咎,甘愿受将军处置!”

宫酆沉着脸一言不发。

身为主帅申荥最器重的爱将,宫酆向来注意仪表,从未像今日这般大发雷霆。但是这一次他无法忍受了,三次增派斥候,累积增派人数达到八百人,这种意能在战场上影响战局胜败走向的兵力,竟然毫无征兆地就被广陵军给吞了,只有寥寥百余人在毫无收获的情况下侥幸逃了回来。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怪不得杨琦那家伙这几日有胆量开始摸我军实力了……本来他应该缩在军田营这个龟壳中,时刻会因为我军是否有可能越过东石山偷袭广陵而担惊受怕的!]

宫酆焦虑地捏着鼻梁,他知dào

,在与广陵军斥候的这场斥候战中,他们吴越国是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天晓得广陵军从哪里找到一帮善于伏击、暗杀,单兵实力极强的悍卒。

[这样下去可不行……]

宫酆皱眉思忖着,他很清楚,若是广陵军失去了在东石山的斥候,无异于变成了瞎子、聋子,他们吴越国便可以占尽上风;可反过来说也是这样,若是放任那帮广陵军的斥候占据东石山,这无疑会令他步步受杨琦制约。

尽管人数是对方的数倍,可若是不能及时得到敌军的情报,无异于敌暗我明,一个不好便是倾覆之祸。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历史有多少战役是以寡敌众打胜的?他宫酆可不敢冒这个险。

深吸一口气,宫酆沉声说道,“叫‘他们’来,叫‘他们’代替斥候营……”

“他们?”屋内的将领们愣了愣,继而好似明白了什么,表情有些古怪。其中有一名裨将试探问道,“将军指的莫不是……”

“越夷闽族!”

屋内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吸气声,众将领们面面相觑。

在他们的印象中,越夷闽族的大多数人,都是一群脸上、全身涂着怪异颜料,兴奋时还会呀呼呀呼怪叫的怪异家伙,但不可否认,这些人极其擅长在山林作战,会用刀,会用弓,会布置陷阱,还会用有毒的吹箭杀死进犯敌人,是单兵作战能力极强的族群,是天生的猎人与刺客。同时,还是他们吴越国皇帝许昭所结交的强劲盟友。

越夷闽族,山林中的虎狼之兵!

第四十五章 越夷闽族

[这群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

广陵军第一军二十六帐十什什长陈福背靠着一块巨石坐在地上,双手颤抖地紧紧握着兵刃,额头大颗大颗的冷汗仿佛无休止地冒出。

十什的七名弟兄……

七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明明一刻辰之前那七名弟兄还有说有笑地围在他身边,与他一道讥笑反叛军的无能,派了那么多斥候过来,却被他们二十六帐区区七十来个人杀得丢盔弃甲,可转眼之间,那几名在这些日子里同甘共苦的兄弟,却一个又一个毫无征兆地被猎杀,被那群可怕的家伙……

陈福的眼中泛起阵阵痛苦之色,参杂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忽然,他隐约听到身背后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说话,不似大汉各地的方言,倒像是未开化的蛮夷。

[来了?]

陈福心中一惊,操起武器便望西侧逃去。此刻他的心中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将遭遇伏击的消息带回东石村。

然而就在陈福起身的刹那,他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旁边的树上跃过一个黑影。

[山猴子?还是说……]

陈福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然而这一眼,却叫他满脸惊恐。只见在那棵树的树干上,有一名仅下身用兽皮缠着遮盖的男子正手扶树干站在树枝上,头发乱得像野人似的,脸上用仿佛鲜血的颜料胡乱涂着几条,全身纹着不知名的野兽图案。腰插砍刀、后背背着布袋,居高临下,用仿佛看待猎物般的眼神冷冷瞅着他。

[是他们!是用诡异手段杀死了弟兄们的那群人!我逃了那么久竟还是没有逃掉么?]

陈福从心底里泛起浓浓寒意,毫无斗志的他当即选择了逃跑。

可惜的是,树梢上那个‘野人’却从腰间摸出一根竹管,将一端放在嘴里,噗地一声吹出了什么东西。

一瞬间,陈福只感觉自己右肩一阵酸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噗通一声便栽倒在地。此时再看他,全身皮肤竟呈现中毒的诡异症状,就连嘴唇亦发紫地厉害。

“啪!”

那个野人从树梢上跃了下来,走到陈福的尸体上摸索了一阵,找出一柄看似还锋利的短剑,他狰狞的脸上竟露出几许满yì

以及喜悦,当即将短剑收入了腰后。

只不过眨眼工夫,陈福便被扒个精光,身上的东西尽归那野人所有,就连那广陵军制皮甲,也被那野人穿在身上,但是一些搜身出来的碎银、铜钱甚至是银票,却被对方随手丢弃。

“窸窸窣窣——”

一阵轻微的响动传来,树丛中钻出几十个同样用鲜血在脸上涂抹的野人,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

起初的野人闻言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西边,同样叽叽咕咕地回了几句,旋即,这群人无视被扒干净的陈福尸体,消失在树丛当中。

这群人真的是野人么?

当然不是!但不可否认他们还真不是大汉的子民,他们是生活在古吴越国山林中的夷族之一,闽族人。真实历史中孙氏一族创建东吴后之所以长久以来都无余力主动与魏蜀争夺天下,除了治地有豪门世家掣肘以外,更加关键的原因,却是因为东吴长期陷于与南越闽族长达数十年的战争中,将东吴大部分的力量消耗在南方的夷族上。毕竟太阳所照到这片土地,不止是居住着大汉的子民,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民族,而这些民族,统称为百夷。

顺便提及一句,被天剑恢恢重创的夜郎国,亦属于这百夷之一。

但不得不说,闽族的底蕴与实力要比夜郎国强dà

地多,这个相传是古越王后裔的民族,占据着会稽郡南侧的整片山岳,虽未开化,文明程度远不及大汉,但是在山林中,闽族人却是比熊狼虎豹更加可怕的存zài

,他们是天生的猎人、斥候以及战士,与野兽为伍,并且擅长用毒以及采集草药解毒,也不知那位自封是阳明皇帝的许昭许下了什么承诺,才将这支可怕的民族拉拢到了身边。

而如今,张煌等人所在的广陵一军二十六帐士卒,马上就会体会到在山林与这支民族为敌的恐怖。

或有两名并不知dào

即将大难临头的广陵军斥候正在安置陷阱,忽然间,只听噗噗两声,隐约可见两根仿佛针状的兄弟射中了他们的后心。

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这两名广陵军斥候便倒地身亡,嘴唇发紫。

“怎么了?”他俩的一名同伴方才正在树背后撒尿,听到声音探出头来,却见眼前寒光一闪,顿时倒地。

或有一名广陵军斥候立在树干上监视着远处的动静,忽然,他浑身一震,毫无预兆地摔到树下。

或有几名广陵军斥候正在迅速转移,行走间,也不知怎么着,毫无预兆地频频倒地身亡。

恐怕是谁也不会想到,前几日在斥候战占尽上风的吕闵百人队斥候,竟会在短短几半日工夫内牺牲了三十余人,而不可思议的是,这些斥候皆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暗杀,临死前连示警的消息也传不出来。

起初是落单的吕闵队斥候,而后是三五成群的斥候,再到后来,那些闽族人竟找上了张煌、单福等在前几日异常出彩的强悍队伍。

这不,本来还打算再去探探反叛军大营情况的张煌队,行走间毫无征兆地便有一人倒地身亡,就连张煌瞧见不禁也愣了一下。

“敌袭!”

一声急促的呼声响起,张煌队的斥候纷纷在附近找到了掩体,不愧是这几日连连猎杀反叛军斥候的强悍队伍,经验丰富远不是征召时可比,尽管被敌人偷袭抢占了先机,但是依然没有慌乱,待藏好身形后,便不再出声,倾听着附近的动静。

[竟然被伏击了?]

背靠着一棵树坐着,张煌用眼神示意附近躲在草丛、树丛、岩石背后的队中斥候莫要轻举妄动,打着手势叫王氏兄弟窥探一下敌方斥候的位置,但是所得到的结果,却是王氏兄弟满脸苦笑摇头的模样。这让张煌感觉有点诧异:难道杀害了他队伍一名斥候的凶手,在出手的一瞬间便已藏好了么?

打手势示意队伍的斥候按兵不动,张煌深吸一口气,悄然向树干的右侧探出半个头。他本想自己亲自找找对方究竟藏在哪里,可没想到刚一伸头,心底便泛起一阵强烈的危机感。

他下意识地又缩回了脑袋,而同时,只听呼得一声轻响,他旁边的泥土上便已插上了一根手指长的纤细竹签。油光碧绿,一滴碧绿的不知名液体顺着竹签往下淌,落在泥土上,竟发出嗤嗤的古怪声音,以及一丝诡异的白烟。

[毒?]

张煌感觉自己的脑门有些发凉,要不知方才若不是那阵莫名而来的危机感使得他下意识地缩回了脑袋,恐怕那支纤细的竹签早已射中了他。

眼瞅着被沾染毒汁而逐渐衰败坏死的杂草,张煌不免有些心惊胆战。

竹签上有毒,而且是强毒!

不难想象这种连杂草沾染之后都会迅速衰败坏死的强毒若是沾染上人身上,那将会是怎样一副景象。

[叛军的斥候什么时候开始用毒了?]

张煌不由地皱了皱眉。

也难怪他心中诧异,毕竟大汉的子民很少用毒,哪怕是两支正在打仗的军队,几乎也不会出现用毒的迹象,因为在汉人眼里,用毒是一种极其卑劣相当为人所不齿的行为。

再者,张煌还从未听说过大汉国内有谁研制出如此高浓度的强毒,凶猛到能令草木都衰败坏死。

[……]

张煌望了一眼那名不幸被狙杀的斥候队员,心中不免有些伤感,毕竟那是他带着的斥候,两者也相处了有数日光景。

虽说张煌身怀有唐周细心教授的符水之术,可终归没有尝试过几次,效果也远不及由唐周亲自施展,程度仅仅只有迅速治愈外伤的程度,而更重yào

的是,那名斥候此刻早已经咽气毙命,这已经不属于张煌能够将其救治的范畴了。

[前几日锋芒太露被盯上了么……究竟是什么来头?]

以张煌的心思敏捷,自然是立马便想到了关键,他可不认为这是其他势力的误杀。不难猜测,这是反叛军势力对他们这支钉死在东石山上的广陵军斥候的反击。张煌只是纳闷,对方究竟是什么人?藏匿身形的本事远远高过前几日的叛军斥候,以至于连他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因而出现减员。

撤!

张煌朝着附近的斥候做了一个手势。

倒不是说他懦弱,实在是那种强毒的凶猛叫他心中发寒,竟能使一名强壮的斥候在顷刻间倒地身亡,连喊叫的机会也没有。

面对着捏有这种可怕强毒的棘手敌人,他张煌其实倒也不惧,毕竟他掌握着一手随时随地皆可安然逃脱的遁术,然而,他所带领的这帮斥候,可没有他这种本事。

再者,张煌此时不免也有些担心李通、陈到等并不在身边的黑羽鸦兄弟,毕竟在他看来,他此刻所遇到的棘手对手,绝不可能是叛军报复他们而派的人的全部。

得到了张煌的示意,王氏兄弟趴在地上,徐徐地往后爬着撤tuì

,毕竟面对着那可怕的对手,他们可不敢站起身来堂而皇之地离开。

可尽管张煌等人如此小心,却还是有两名弟兄被那种纤细竹签射中,顷刻身亡。

“该死的!”

眼瞅着又是两条性命丧生,张煌满脸涨红,要知dào

从这场斥候打响起,他身边可还从未有斥候阵亡过。

忽然,张煌也不知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深吸一口气,从树背后跳了出去。

“你们撤,回去将此事禀告吕头,我去宰了那家伙!”

丢下一句话,张煌在王氏兄弟等人下意识的惊呼声中迅速消失在树干的另外一边。

[在哪?在哪?在哪?]

由于高度紧张,张煌的直觉远超平日的敏锐,双目如神扫视着四周,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没能找到对方的藏身位置。

这让他心中咯噔一下,因为他意识到,对方比他这个只当了四五天斥候的人更加擅长这种仿佛捉迷藏般的猎杀。

如果是在平时,张煌自然不会傻到自己暴露踪迹,但是这回他没办法,因为若是他藏了起来,不保证那个可怕的对手是否会对王氏兄弟他们下手。相比较那些手下的斥候兄弟,张煌还是觉得自己有几分自保能力。

但不知怎么着,对方竟没有再出手的意思,任凭张煌整个人暴露在外。

[怎么回事?难道那家伙追王氏兄弟他们去了?]

张煌的心情有些焦虑了,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王氏兄弟等人撤tuì

的方向,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根在夕阳下闪着碧绿幽光的竹签唰一声射向了张煌。

[该死的!这家伙好有耐心!]

察觉到那不对劲的破风声,张煌心下暗叫不妙,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会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对方根本就没有离开,一直潜伏在原地,等待着最佳的动手机会。之所以没有在张煌暴露的第一时间动手,只是因为对方很清楚那时的张煌必定有所防备罢了。

是老手!

张煌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下意识地转回头,眼睁睁看着那枚竹签射向自己的脖子。

仅仅只剩几尺的距离,这可是连施展天遁之咒也来不及啊!

一想到自己不经意间的走神竟会导致自己中毒身亡,张煌整个人都绷紧了。

他只来得及攥紧了拳头。

而就在这时,只见张煌全身爆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强dà

气息,隐约可见一件如梦如幻般的、好似透明铠甲一样的东西在他身上体现,并且迅速向外扩散。

“叮——”

那根竹签撞击在那仿佛幻觉般的透明铠甲上,在还未触碰到张煌身体的情况下便掉落在地,而同时,那件透明的铠甲亦迅速向外扩散,继而仿佛空气般消散地无影无踪。

“窸窸窣窣——”

左前方的树梢上传来一阵动静,张煌下意识地抬起头,愕然瞧见一个打扮地如野人般的家伙,此刻那家伙正瞪大着眼睛,满脸惊愕地盯着张煌。好半响,那家伙怪叫了一声,跃到了另外一棵树上,迅速地逃跑了。

张煌没有去追赶,因为他满脑子都是方才那个发生在他身上的不可思议的现象。

“凭空把那根毒竹签挡下来了?”

张煌又是惊愕又是迷茫,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面颊,久久难以回神。

若是有知情的武人在此想必会大吃一惊,因为张煌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无师自通施展出了[刚体]这门武人引以为傲的战技。

尽管只是昙花一现,并不能长时间保持便消散了。

第四十六章 刚体的门槛

惊退了那名甚是棘手的闽族山民后,张煌立即带着王氏兄弟等人返回了东石村,毕竟南越闽族参与了斥候战,这对他们整支斥候队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劫难,稍不注意恐怕就会全军覆没在此。

让张煌感觉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当他返回东石村这个据点后,他发xiàn

李通、陈到、臧霸、太史慈等外出猎杀敌军斥候的同伴们竟然早已返回,几个人聚集在伯长吕闵处,先行一步将途中遇到棘手对手的这件事禀告于吕闵。

“不明身份的人加入了战局?”在听完了部下们的汇报后,吕闵神色泛起几分异色。

话说这几日,因为相信张煌、陈到、李通等人的单兵能力与统率能力,吕闵始终保持着放权的态度,让张煌等人代替他打探叛军的情报,而他本人则坐镇东石山,负责将这个方圆仅仅百余长的小山村打造成铁桶般防御。而如今,一听说张煌等人竟然在来敌手中吃亏,吕闵如何不震惊。

“看似不像是我大汉之民,倒像是外化的蛮夷。长发及腰、身披兽皮,所用弓、刀我在远处窥视也是粗制滥造……但是这些人很厉害!”单福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说道。

话音未落,旁边陈到补充道,“兵器如何暂时不提,但是那些人的身手相当敏捷……直觉亦是惊人,简直像野兽一般,我明明藏得很好,却被对方轻易找到……”

“还有毒。”李通忍不住打断了陈到的话接口说道,“这些人在弓箭、刀口上抹毒,毒性极强,我亲眼看到那强毒叫一头鹿顷刻间倒地毙命。”

倾听着众部下你一言我一语地述说经lì

,伯长吕闵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良久这才喃喃说道,“难道是闽族山民吧?”

“闽族山民?”臧霸满脸疑惑。

吕闵徐徐吐了口气,沉声说道,“我虽在广陵郡海陵县担任县尉,然我本是会稽郡山阴人士。曾听说在我会稽郡的南边,居住着一群不服我大汉教化的部落山民,我等当地人蔑称其为闽山猴子……那些山猴子个个都擅长跋山涉水、追踪猎物,是天生的猎人,老弱妇孺皆懂得用**、蛇毒配置强毒,沾者必死……他们怎么会与叛军有瓜葛?”说到这里,吕闵脸上竟流露出懊恼之色。

太史慈见了奇怪,好奇问道,“伯长与那些人交过手么?”

吕闵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没有,不过听说我会稽郡南边的县城曾与闽族山民开战,派了五百人前往征剿,甚至还放火烧闽山,结果,那五百兵一个都没有回来。”

“这有什么稀奇的?”陈到有点不服气地嘀咕道,毕竟在他看来,他所佩服的泰山贼也曾做到这一点,令前往征讨的泰山县数百县兵有去无回。

“一日!”吕闵望着陈到补充道。

“什么?”

“我说仅一日!在那五百县兵放火烧山的夜里,闽族山民便倾巢出动报复,将满营五百兵杀死于深夜,日出前将尸首堆积于该县县城之外!”

“……”陈到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瞅了一眼有些呆若木鸡的陈到,臧霸皱着眉问道,“先不说这个,吕伯长,直到如今我等该怎么办?据我等探查所知,那些所谓的闽族山民,此番叛军派出了至少两百余人,这不亚于两百精兵……”

也难怪臧霸如此焦虑,毕竟仅仅第一轮交锋,他们二十帐便折损了近乎一半的弟兄,而对方,却难以置信地竟没有一人的减员。不得不说,这个敌我伤亡的比例实在拉得太大了。更不妙的是,就连张煌、陈到、李通这些二十六帐的悍卒,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在一对一遇到闽族山民的情况下能一定生出,毕竟对方的毒实在太过于可怕,顷刻间便能叫一个强壮的士卒倒地毙命。

“将这个情报报之杨琦将军,请他定夺!”思忖了良久后,吕闵微微叹息道。

这就是身为下阶武官的悲哀了,尽管吕闵明明知dào

面对着闽族山民这个强劲的对手,东石山再也不是仿佛后花园般可自由出入的场所,但是他也不得不按照之前的命令死守此地。因为他的官阶并没有达到偏将的地步,不可能以自己的主观判断决定战术的实施。言下之意,若军田营的将军杨琦命令他死守在东石村,那么,纵然是最终全军覆没,吕闵也不得不按照命令行事,这就叫军令重如山。

“布防吧。”挥了挥手,吕闵显得有些兴致阑珊地说道,“在我东石村一带增设陷阱,希望能让那些山猴子延缓找到我等的时间。”

陈到等人没有说话,因为他们听得出吕闵话外的深意。延缓闽族山民找到这里的时间?如果找到呢?恐怕那就是一场腥风血雨吧。

谁敢打包票说一定能在那群闽族山民手中逃脱?

可能是意识到了什么,众士卒心情低落地逐渐散开了,尽管生机渺茫,但是他们还是听从了吕闵的话,争取仅有的一点时间,尽可能地在附近增设陷阱。这是他们唯一的反击方式了,尽管成功几率相当渺小。

“等等,吕头。”

就在众人准bèi

退散时,张煌终于出声喊住了正打算离开,与士卒们一道去增设陷阱的吕闵。

“有事?”吕闵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张煌,毕竟张煌打方才起就一直闭口不言,一个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这样的,方才在回来的时候,我所带的小队也遇到了一名你口中的闽族山民……”整理了一下思路,张煌将方才经lì

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包括他莫名其妙从体内暴散出一层仿佛幻觉般的透明铠甲,凭空将那个闽族山民射来的毒箭击落。

“竟有此事?”吕闵闻言惊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目瞪口呆地上下打量着张煌,喃喃说道,“[刚体]?你……你竟自行施展出了[刚体]?”

“果然是[刚体]?”张煌又是惊喜又是释然地喃喃说道。

旁边臧霸等人听得真切,听闻此事瞠目结舌,毕竟刚体可是一门武人强横的绝技,当初在泰山郡时,那都尉马延便是凭借着这门绝技叫泰山军的首领徐巽拼上性命也难以战胜。

而中途加入黑羽鸦的太史慈倒是没见过马延的厉害之处,只是听张煌说他用刚体击落了闽族山民的毒箭,他灵机一动,惊喜叫道,“首领你说刚体能破那些闽族山民的毒箭?若是这样的话,咱们只需掌握了刚体,又何需惧哉?大不了咱几个人在学会刚体后独战那两百余人!”

太史慈这话倒也有根据,毕竟要学会刚体这门武人的绝技,就必须掌握气这个先决条件,而张煌他们黑羽鸦六名成员,如今恰恰已逐步领悟运用战气的门路,至于从何人那里学习,眼前不就有一个最佳的老师么?

下意识地,众人用殷切的目光望向了伯长吕闵,毕竟吕闵在最初接管他们二十六帐时,曾站在帐内任由几名老兵拳打脚踢,尽管那几名老兵使出了浑身的力qì

,但是却也无法伤到吕闵分毫,反而是那几个人家伙手骨受伤。要说吕闵那时不曾运用刚体,打死张煌等人也不相信。

面对着几位爱卒殷切、期盼的目光,吕闵的脸上顿时挂满了苦笑。

“我是会刚体,并且我也知dào

该如何将它教给别人,问题是……你们还未达到学习刚体的标准啊。”

“还有标准?”

“什么标准?”李通与陈到二人急不可耐地问道。毕竟这关系到他们是否能在闽族山民的毒箭中存活下来,不由他们不上心。

“别急别急,听我慢慢说。”安抚下心急的爱卒们,吕闵反问张煌道,“既然你说你已在不经意间施展出了刚体……且说说你当时的感觉。”

“感觉?”张煌皱着眉想了想,断断续续地说道,“当时我就是很急……那枚毒箭已到我面前了,然后……然后我就是一捏拳……也不知怎么着,就用出来了。至于感觉……有点像是一件套在身体上的铠甲……”

吕闵闻言笑了笑,点头肯定道,“不错,正是这种感觉,仿佛铠甲般罩住你全身,抵挡住所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毫发无伤,这便是刚体的本意。那么我问你,你觉得那仿佛幻觉般的透明铠甲,究竟是由什么所变成的?”

“气?”张煌是何等聪慧的人物,一听吕闵问话便当即想到了答案。

“不错,正是气!”吕闵点了点头,继而指着腹部沉声说道,“气,起于气海,游走于全身经络。寻常人难以察觉,是因为他们气海内的气太弱。要使之变强,这就需yào

一个‘引气’的过程。”

“引气?”陈到若有所思地问道,“何为引气?”

“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反正我那时的气就是逐步变强的,至于怎么会变强,我也解释不了。”说完瞧见众爱卒翻白眼的举动,吕闵亦有些尴尬,咳嗽一声连忙略过此篇继xù

说道,“光‘引气’还不够,要施展刚体就必须学会‘炼体’,而‘炼体’的第一个步骤,便是温养‘髓气’……”

“髓气?”众人满脸不解。

见此,吕闵笑着反问道,“你们真以为,体内经络游走的气可以随意使用?那可是人的‘生气’,用一分则弱一分,用十分,连你们的小命都保不住。况且,‘生气’遍布流窜于体内无数经络,时强时弱,时快时慢,根本无法掌控,如何来用它施展刚体?”

“吕头的意思是?”张煌隐约已有些听懂了。

环视了一眼众人,吕闵也不藏私,如实说道,“‘生气’流窜于体内经络时,会有部分蕴入肌骨,肌肉并非可蕴养气息之处,然骨头中空,气可伴髓而存,这就叫髓气。施展刚体的秘诀,就在于瞬间令髓气暴涨扩散,穿过肌骨直达体外……因为是沿照人骨头的形态,因此,刚体可做到面面俱到,不存zài

任何防守上的死角。”

“明白了么?”望了一眼愕然的众爱卒,吕闵微叹说道,“并非我藏私不教你们,只是刚达到‘引气’阶段的你等,骨髓之气尚弱,就算我教了,你等也使不出来。你们,还未达到学习刚体的标准啊!”

“……”陈到、李通等人面面相觑,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第四十七章 气的理解

黑夜,对于弱者而言永远是充满危机与恐惧的,因为你永远不知dào

那片漆黑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危险。

但是对于大闽山的闽族人来说,那一切都不算什么:黑夜是他们的庇衣,野兽与他们为伍,而毒物更是他们如驱臂使的仆从。

大闽山之人,乃山沼之间的王者,天生的勇士!

至于汉人……

“羸弱之人。”

或者这便是许许多大闽山战士对于大汉国人的评价。

这其中就包括大闽山的勇士涂山。

涂山,是一个身高八尺的强壮战士,比大汉国人七尺平均身高要高得多,很难想象他这样的块头如何敏捷地穿梭在丛林中,狩猎凶猛的野兽。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大闽山的战士尽管身高普遍比大汉国人高,但是他们的体重却很轻盈。他们不善于举太重的重物,但是敏捷的身手与出色的狩猎技巧,却能帮zhù

他们在山林中一次又一次地斩获猎物。

而这一回,涂山与部落中其他的勇士一起来到了东石山,他们要帮zhù

一位友好的盟友推翻他的国家,最起码要获得足够大的土地来建立国家。

国家的概念,涂山并不是很懂,他猜测大概就是与部落差不多的样子,而皇帝,大概就是他们部落酋长,同样享有着至高的神权与尊贵。

“呜呜卢——”

(前面没有汉国的战士。)

侦查在队伍前面的勇士,将前方的情况传递到了涂山耳中。

[汉国的战士……]

身为大闽山的勇士,涂山与他的同伴一样,并不是很看得起汉国的士兵。唔,应该说是战士,因为大闽山并没有士兵这个概念。他们的职位分划十分简单:能为部落斩获猎物的,便是战士,便是猎人,便是勇士,无论男人或女人,老人或小孩。

大闽山人尊敬强dà

的战士,然而汉国的战士,却似乎并不值得他们尊敬,因为就在今日,涂山他们轻而易举地便杀死了东石山上数十名敌对的战士。

涂山不能想象,那些羸弱的敌对战士,那些甚至无法给他们带来丝毫战伤的家伙,怎么配称呼为战士。那群人连气息也不懂得隐藏,设置的陷阱也是粗劣得叫人一眼看穿,在他们的袭击下根本不具备战士所应该具备的素质。

就这群连他们部落中的小孩都比不上的家伙,竟能打败越王国主(指阳明皇帝许昭)手下的大越国战士?

封闭消息太久的涂山实在有些想不通,毕竟在他们的口述传承的历史中,他们的国主越王勾践可是覆灭了强敌吴国的伟大君王,而作为勾践君主的后裔,阳明国主手下的战士却实在是太弱了,弱到连他们部落中的战士也比不上。

但是没关系,作为大越国的忠贞后嗣子民,大闽山的勇士愿意辅佐那位阳明君主,像越国吞并吴国一样,吞并整个汉国。尽管涂山并不清楚汉国的领地究竟有多么大,但是他有这个信心,毕竟他遇到的汉国战士,都只是一帮羸弱无能的家伙罢了。

哦,对了,也有例外的。

不由得,涂山想起了今日傍晚遇到的那个奇怪的汉国人。

那个白白净净的汉国战士,仿佛会施展一种巫术,就像他们部落的巫医似的,从身体里窜出一件好像是盔甲一样的东西,让他势在必得的一记吹箭为之告吹。

回想起当时自己惊恐的模样,涂山不禁有些脸红,好歹他也是部落中的勇士,却竟然被一名羸弱的汉国战士的邪术吓跑,这实在是有碍勇士之名。

端详着手中的短剑,涂山在心底暗暗发誓,这一次定要将那个奇怪的汉国战士杀死,洗刷掉他先前逃跑的污迹。

涂山手中的短剑是从一名广陵军斥候的尸体中得来的,比他们部落的骨质匕首要坚固锋利地多,他觉得从它来杀死那名汉国士兵,最为合适。

忽然,前面几名同伴无端停下脚步的异常举动惊动了走神的涂山。

“叽叽滴谷牙……”

(怎么回事?)

涂山皱眉询问前面的同伴道。他们这回受命协助阳明皇帝麾下的士兵去攻打一个敌对势力在这片东石山上的据点,他们都希望能在天明之前结束战斗,为此,没有理由的耽搁,是他们所不允许的。

“图图哈古力压娜……”

(有奇怪的东西。)

队伍前头担任警戒的两名大闽山战士回头解释道。

[奇怪的东西?]

涂山将短剑插回腰后的兽皮匕鞘,迈步走上前去,扫了一眼前面那两棵树中间那个可笑的陷坑以及左右两旁那些被人刻意吊起来的尖锐木头。

这种他一眼就能看穿的粗劣陷阱,涂山并不觉得是他两名同伴口中所指的奇怪的东西。

“哈图。”

(看这个。)

如涂山所猜测的那样,他两名同伴瞧也不瞧前面的粗劣陷阱,却指着周围树干上那些奇怪的黄纸,一种用朱红颜色绘着古怪符号的黄纸。

“莫牙?”

(纸?)

涂山脸上露出几许意wài

的神色。尽管大闽山的文明因为与外界的封闭而依旧停留在丝绢为纸的阶段,甚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不懂得编丝而以兽皮代替,但这并不妨碍涂山认出这眼前的东西叫做纸。毕竟大闽山虽说对外界封闭,但是依然还是会有一些迷途的汉国旅人进入大闽山,与他们的部落进行交yì



而对于这种交yì

,大闽山人一向采取是朋友就友善招待、是敌人就立即杀死的方式,他们排斥外来人,但也不会无端地杀死友善的外人,除非外来人对他们的部落造成了威胁。

“莫牙利利纳西,坦图得。”

(纸是好东西啊,可惜上面已经画满了。)

一名大闽山战士满脸欢喜地将将树干上的黄色纸张撕下来,毕竟在大闽山纸可是相当稀罕的东西,若是他带回去,便能向部落里的女人们孩子们炫耀。

然而就在他撕纸的同时,树干上那些黄纸上奇怪的红色符号,竟然泛起了诡异的红光。连带着附近许多树干上的数十张黄纸,都发出了类似的微光。

骤然间,涂山浑身寒毛直立,心底泛起难以言喻的恐惧与危机感,大闽山人天生的强dà

直觉,正以强烈的威胁感刺激着他,催促他赶紧逃离此地。

“蒙达!”

(快跑!)

涂山大叫一声,整个人听从直觉俯身在地。

一瞬之后,只听轰隆隆几声巨响,那些贴满了诡异黄纸的树木,竟然被炸得粉碎,破碎的木片以强劲的冲力扎入了附近几名大闽山战士的身体。而那名撕纸的战士,更是被炸烂了整片身躯,冒着白烟徐徐滑到在地。

“库拉的!库拉的!”

(巫术!巫术!)

仅存的大闽山战士们慌了,很难想象这些战斗素质极高的勇士们竟会发出这种惊恐的呼喊,一时间竟不敢再深入山林,唯恐再被他们所认为的巫术伤害。

而涂山这位大闽山的勇士此刻也看傻了眼,他怎么也不能理解,小小几片纸竟然有这样的威力,比他们手中锋利的刀具还要厉害。

而与此同时,在距此不远的某棵树上,张煌撇头望了一眼传来轰响声的方向。

他知dào

,这是有人触动了他留下的火爆符。至于究竟是何人,其实根本不必猜,若非是叛军的斥候,便是伯长吕闵口中的闽山族人,一帮在山林地带穿梭自如的厉害角色。

经吕闵这位大概清楚闽山族人底细的会稽当地人的讲解,张煌对于闽山族人倒也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制霸丛林地带的强dà

战士,比传闻中起于先秦的刺客还要棘手,这便是张煌总结了吕闵一番话后所得出的唯一结论。

闽山的战士究竟有多厉害?据吕闵的判断,一名闽山的战士正常情况下抵得上三十名左右的广陵军斥候,这个悬殊的实力对于在山林尤其是夜晚要更为明显。也正是因为这样,张煌作罢了先前打算找一名闽山战士单挑的打算,用身上空白的符纸临时画了一些火爆符,希望能以此减缓闽族战士向他们东石村据点逼近的脚步。毕竟在张煌想来,道术可是一门极其厉害的杀招,就连泰山县县尉王虎那个学会了刚体的家伙,也轻易就被烧地死无全尸,更何况是一些恐怕是连气为何物都不知晓的外化夷族?

一想到刚体,张煌就不由有些郁闷。

原以为在学会刚体后便可以不需畏惧闽族战士的毒箭,然而伯长吕闵却很遗憾地告sù

他,就他目前的阶段而言,顶多释fàng

一次刚体,骨头内所温养的髓气便会耗尽,因为眼下的张煌只懂得‘放’而不懂得‘收’,就像今天傍晚那样,白白让由髓气演变而成的透明盔甲在体外消散。亏张煌此前还以为这就是正确的施展方式,结果吕闵很不给面子地告sù

他,若是像他这样施展刚体,有再多的髓气也只够施展一次刚体,因为气一旦流失于体外便会迅速消散,再也难以回收,而真zhèng

的刚体,却要做到将髓气依附在体表,仿佛在表皮上附加一层比钢甲还要坚固的盔甲,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很难,相当难。

“炼体……”

双手枕着脑袋靠在树干上,张煌嘴里嘀咕着吕闵一直强调的两个字。

所谓的炼体,其实也是一个量变的过程,无非就是在一个漫长的过程中,使得骨头内的髓气长期处于饱和的状态,如此一下,盈溢的生气便会开始逐步强化肌肉、外皮。这期间或许也有些不适的症状,比如酸麻无力等等,但是一旦炼体的过程结束,那就会使人产生质的变化,也就是所谓的‘身气一体’,到时候全身可以视为气海,可以作为温养‘生气’的存zài

,实力暂且不说,至少再也不会伤寒感冒,抵抗力大大增强。

至于炼体究竟分为几分步骤,张煌虽然听吕闵在那念叨什么铜皮铁骨之类的,倒也没有太过上心,因为吕闵说得很明白,欲速则不达,凡事都要讲究机缘:若是你生机旺盛,那么生气自然就充沛,无论是引气还是炼体的过程也就快于常人,而反之,若是某个家伙从小就大小病症不断,生机衰败,那么恭喜你,你就算是努力一辈子,恐怕也达不到平常人的水平。

既然如此,张煌还细听那些做什么?听天由命,一切随缘呗。

虽然吕闵也说过世上有些可以加强生机的办法,但是他并不知晓,这就等于说了白说。

总得来说,张煌对此倒也不急,毕竟他也算是初步涉及了刚体,只要髓气足够,他也能释fàng

一次刚体,这已经足够他保命了,比起李通、陈到、太史慈那些纵然是张煌告sù

了他们激发刚体的方式也许久憋不出个屁来的家伙们,张煌无疑要幸运得多。

因此,相比较刚体,张煌倒是更在意吕闵对于生气的描述。

生气,即生机,就是始终流窜于经络内的气息,张煌原以为那是释fàng

武人战技杀招的前提,但是通过吕闵的讲解,他却感觉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不可否认,生机确实可以用来释fàng

刚体等武人的战技,但是这却会消耗人的体能,若是消耗过于严重,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的,厉害些甚至要三五个月才能恢复过来,而若是一朝耗尽了生机,那恐怕与世人所说的油尽灯枯也没什么两样了。虽然对此还不是很了解,但是张煌还是凭直觉认为,经络内流窜的生气还是尽量别动为好,若是事出无奈,也尽量莫要伤及根本,否则后患实在太大。

而至于像髓气这种与生气一脉所生的附带产物,倒是没有这么讲究,毕竟经络内的生气已经足够保证人体的必须,不至于出现生机截流、经络坏死,直接导致人局部瘫痪的局面。当然了,若是没有什么必要的话,髓气尽量也别耗尽为好,损害倒是没有,问题是若是髓气充沛,髓气便能增强人骨头的硬度,算是一种另类的钙质吧。而人的骨头若是坚硬无比,对于武人而言那可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当然了,生机的附带物也不仅仅只是髓气一种,毕竟从吕闵口中得知,温养髓气只是炼体的第一步,而第二步便是温养血肉,简单地说便是在髓气盈溢的情况下,生机逐步开始强化人的血肉,即血管、肌肉甚至是外皮,这就解惑了张煌曾经的一个疑惑。

张煌还记得他义父传授他道术的十分,他很纳闷撰写符纸所用的朱砂为何要混入他的鲜血,而以这种方式撰写出来的符纸又为何具有着普通朱砂不具备的道术力量,现在张煌算是明白了,那是因为他的鲜血中掺杂着生机,也就是气。

换句话说,道符本身只是一种施展某种道术的媒介,而他混入朱砂中的鲜血所蕴藏的气,正是给道符提供释fàng

道术时所需的某种能量。

这么一想,其实道术也就是一个等价交换的过程,与武人强dà

的武技其实差不多,只不过是消耗的气的储存位置不同而已,但是本源却是同一个,那就是人的生机,如此倒也难怪曾经张煌强行施展道术时会感觉疲倦,并且伴随有头部的强烈刺痛感,仿佛深度缺氧一般。试问,若是一个人的生机损耗严重,他还能保证平日里的健康度么?

一下子想通了以往苦思冥想也得不到答案的某个疑问,张煌顿时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行万里路要胜过读万卷书,若是他不来到广陵,不能因此结识伯长吕闵,又从何得知气的概念以及其重yào

性?

[果然那个破山太小了……]

此时此刻的张煌很是庆幸他当时与义父力争理据说一定要下山见识一下天下的辽阔,这不,这才到广陵,投入了广陵军与会稽叛军的战争,他便学习到了许许多多以往在山上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掌握的东西。

[若是游遍天下……]

这个念头刚诞生于张煌的脑海,他便不由有些热血澎湃。正如他沿途遇到的许多人所说的那样,天下很大,有的事他一时半会难以接受的新奇事物,但正是这样,才对张煌产生了莫大的吸引力。

“不行不行,眼下可不是好高骛远的时候……”

摇了摇头,张煌将心中那份悸动强行压制了下来,毕竟他面前还摆着闽山战士这个严峻的难题,这可是他迄今为止所遇到过的不下于泰山郡都尉马延的强劲对手,尽管那些闽山战士并没有掌握刚体之类的强悍绝招,但他们敏捷的身手以及层出不穷的猎杀敌人的手法,却是值得张煌学习经验。

毕竟他的理想可是举世瞩目的大豪杰,这就必须学习掌握一切可增强实力的经验。

侠,先济自身,而后济天下。若是连自己都无法确保在这强者林立的世上立足,又谈何锄强扶弱、铲奸除恶?

而增强实力的最好办法,便是战斗。

“快来吧,闽山的战士……恐怕今夜是你我近阶段仅剩的交手机会了。”

眼瞅着那一切如常的夜幕下山林,张煌喃喃说道。

他的预感丝毫不错,在闽山族兵加入战局的情况下,他们广陵军在东石山的据点几乎是很难幸存下来了,这意味着东石山这个制高点的失守。而东石山一旦失守,镇守军田营的将军杨琦若不想被叛军牵着鼻子走,恐怕也就只有后撤到下一个陷关再与叛军交锋这一条出路。毕竟两军担任斥候的士兵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准,这场仗根本就没办法打。打则必败,严重些甚至会被叛军凭借压倒性的斥候优势逐步蚕食兵力,最终导致全军覆没。

而如此一来,广陵军所控zhì

的势力范围就会大幅度缩水,将会有大片大片的土地被叛军占领,被其步步紧逼直到退入广陵。

这次广陵的主帅老刺史臧旻究竟是怎么想的张煌暂时还摸不透,他只知dào

,他广陵第一军方面眼下已陷入了被动。而若是其他两路广陵军的战况也同这里大同小异的话,说真格的,张煌并不看好这场仗。

除非,老刺史臧旻有什么化腐朽为神奇的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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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失利后的危机

张煌的预感再次应验了,当天深夜,他们便失去了东石村这个在东石山的唯一据点。尽管前几日二十六帐的斥候们已尽可能地加固了东石村的防守设施,但是很遗憾的,那些玩意在闽山战士的眼里却是不值一提,当东石村的位置被闽山战士们找到的时候,无疑便是宣告着广陵军失去了东石山这个重yào

的战略制高点。

伯长吕闵所能做的,便是带领着幸存的斥候们退出东石山,投奔杨琦将军的军田营。幸亏他们的消息及时送到了军田营,也幸亏杨琦因为前几日老刺史臧旻的‘奇怪安排’而并没有放qì

这支斥候队的打算,使得二十六帐的斥候们终于得以在闽山族兵的袭击前撤tuì



尽管撤tuì

的过程也是相当惊险,途中不时出现许多闽山战士的追击,但是凭借着吕闵以及张煌的黑羽鸦众兄弟的断后,二十六帐总算是艰难地延续了下来,不至于使整个队伍在这场实力极不平衡的斥候仗中彻底覆灭。

次日辰时,仅仅剩下二十二名斥候成员的二十六帐在伯长吕闵的带领下安然躲到了杨琦将军的军田营,后者在军总帐会见了他们,向他们仔细询问了这场斥候仗的整个经过。

“闽夷竟然为反贼之助?”当从吕闵口中得知闽山族人的事后,杨琦从始至终都显得颇为冷静的脸庞微微有些色变。身为广陵郡的中上层将领之一,杨琦自然清楚会稽山南的闽族,自然也清楚闽族这支百夷之一的外族实力。

“是的,将军!”吕闵抱拳恭敬地回答道。

杨琦微微点头,并没有说话,心底也没有怪罪这支斥候队的意思。毕竟那是超过两百名的闽族战士,别说小小一支百人的斥候队,就算是他军田营两千兵,也没有把握能在对方趁夜渗透入军营的情况下将其击退。毕竟闽夷是大汉国周边百夷中实力极为强劲的一支,虽因为对外封闭而导致文明远逊大汉,但是他们的战士,却远远要比大汉的兵士强dà

。纵观整个大汉,恐怕也只有南军与北军才拥有能与其一对一的实力。

这样想来,杨琦反而觉得这二十二个人能在两百多名闽山族兵的追击下尚能活着回到军营感到惊讶,毕竟若是换一支百人斥候队对上闽山族兵,极有可能非但全军覆没,而且覆没前连个消息都无法传递回来。

那才是最糟糕的!

而眼下,好歹他们还带回来了一个重yào

的消息,尽管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消息。

噩耗!简直是噩耗!

杨琦捂着额头频频皱眉,他很清楚闽山族兵加盟叛军一方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他们广陵军日后在野外斥候战中将捞不到丁点便宜,意味着外野耳目的丧失,意味着零情报,这对于处于叛军步步逼近情况下的广陵军而言简直就是最坏的结果。

在两军实力相差不多的情况下,斥候战几乎等同于两军作战的胜败,这个道理杨琦心中十分清楚。而眼下他们的情况却是,兵力远远不及叛军,就连斥候战也捞不到便宜,这简直就是必败的局面!

想归想,杨琦却并不打算将他的想法透露给屋内的人,毕竟他这种消极的想法极有可能导致广陵一军加速崩溃。

“你们做得很好!本将军会记得你等的功劳的,先记上一功,待日后我军击溃叛军,再按功行赏。”杨琦出言肯定了吕闵、张煌等人的功劳,毕竟在他看来,闽山族兵这种叛军王牌般的存zài

,那自然是越早暴露在他们眼皮底下越好。

然而,屋内的那些名将领们却似乎并不怎么认为,这不,杨琦刚说完,屋内便响起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还要记功?依末将看,全部都得处死!”

屋内众人下意识地望向传来声音的方向,却瞧见一名目光阴鸷的三十余岁的裨将正连连冷笑不已。

“陈杞将军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吕闵眼皮子微微跳动了一下,看得出来,他正强迫自己进行着克制。

“你说本将军是什么意思?”那名为陈杞的裨将冷哼着走上前几步,眼瞅着对他怒目而视的二十二名二十六帐斥候,冷冷说道,“本将军前几日就觉得你们的战报有问题:七十来个人,竟能击杀了叛军数百名斥候……你们真当我等将军是傻子么?如此好糊弄?既然你等当真如此厉害,此番又如何会如此狼狈逃回军田营,连东石村都丢了?!”

吕闵沉默了片刻,抱拳回道,“回禀陈杞将军,我二十六帐绝没有谎报军功。之前确实是我等占据上风,但叛军却有闽山族兵相助,我等不能敌,因而战败……”

“放屁!”打断了吕闵的话,陈杞冷冷骂道,“我看这全是你等在那故弄玄虚!什么闽山族兵,全是你等编出来的谎话!”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几许恍然之色,自以为是地点点头说道,“哦,本将军明白了,一定是你们斥候仗战败,却又不敢上报,因此编出这番谎言来,妄想诓骗将军,免去一顿责罚!”

“这家伙……”张煌身后陈到听得满脸涨红,正要站出来喝骂,却被仿佛早有预料的张煌伸手拦下,而同时,吕闵亦忍着怒气再次解释道,“陈杞将军误会了,闽山族兵一事确有其事!”

“谁瞧见了?”陈杞冷笑着回道。

话音刚落,便见李通重哼一声,沉声说道,“我瞧见了!我等皆瞧见了!”

“你自然会替他说话,当不得真!”陈杞撇嘴哂笑了一声,旋即瞥了一眼李通,冷冷说道,“本将军在此问话,你小小一个士卒,插什么嘴?”说着,他打量了几眼李通,冷嘲热讽道,“丢了要守卫的据点的家伙,还有脸跟本将军大呼小叫,若不是杨将军心慈,本将军早将你们这群逃兵拉出去砍了!”

“逃兵?”臧霸与太史慈闻言猛地抬起了头,怒视着陈杞。他们眼中那夹杂着杀意的愤nù

,那是连傻子都瞧得出来。

“怎么?莫不是你们敢以下犯上?!”陈杞自然不是傻子,理所当然也注意到了臧霸与太史慈二人眼中透露的杀气,面色当即一冷。那一瞬间,他体内暴散一股强dà

的压力。

[这家伙……]

张煌不由地有些意wài

,他本来倒是并没在意这个不知为何瞧他们不顺眼的裨将,可如今才知dào

,对方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至少那股压迫力,就比他至今为止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强烈。

“大福。”张煌低声示意身旁的单福。

单福会意地点了点头,朝着队伍最后的几名士卒使了个眼色,后者在点头后离开了屋子,旋即又回到了屋内,将肩膀上所抗的几具闽山族兵的尸体丢在当中。

[幸亏本军师有先见之明!]

略有些自得地展出几分笑容,单福走上前几步,手指地上的尸体对陈杞笑眯眯地说道,“将军,我二十六帐虽失利,但却并非毫无斩获。这几个便是追击我等的闽山族兵之一,被我等所杀……不知能否当做证据?”

望着单福那一脸故作懵懂的模样,陈杞的面色涨地通红,毕竟地上那几具尸体,无论是穿着还是模样,都万万不像是大汉国人,单福那看似好言询问的一番话,实则仿佛一个嘴巴狠狠抽在他脸上。

“哼!区区一些个夷人,就将你等杀成这样……无能之辈!”自觉颜面大失的陈杞转身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但是临走前却没忘记再狠狠讽刺张煌等人几句。不过明言人谁都能瞧出来,这只不过是他用来挽回颜面的话罢了。

[如何?]

单福得yì

地与臧霸、太史慈等几个兄弟互换了一个眼色。而尽管暗暗嘀咕单福实在腹黑、阴险,但是臧霸与太史慈等人却只感觉心中畅快不已,嘴角泛起几分笑意,这让回到队列后冷眼瞅着他们的陈杞心中更恨。

[果然是闽族山民……]

在主位上闭口不言的杨琦注视着那几具尸体,良久心下微微叹了口气。平心而论,他也希望陈杞的话或有几分真实性,但是单福却无情地打破了他心底的寄望,使得他不得不将闽山族兵这个强劲的外族添加上敌方的阵营当中,这对于处境艰难的广陵一方而言,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都退下吧。”杨琦疲倦地挥了挥手。

屋内众人闻言逐一退出帅所,包括吕闵、张煌等人,唯独有一名容貌俊朗的裨将留了下来。

“武寿,你怎么看?”等到帅所内仅剩那一名裨将后,杨琦这才开口问道。

只见那位名为武寿的裨将瞥了一眼地上的几具尸体,笑着说道,“证据已在眼前,将军莫非尚怀侥幸?”

“不,我不是说这个。”杨琦闻言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是问你,对于臧刺史的安排,究竟有何看法?”

武寿面色微微一愣,皱眉反问道,“将军指的是臧刺史有意安排那支百人队值守东石山?将军怀疑臧刺史有意为难他们?”

“恰恰相反。”杨琦站起身来,负背着双手踱了几步,沉声说道,“我看过军名册,那支百人队中,有一人姓臧,不出意wài

十有八九是臧刺史的族人……依我看,臧刺史恐怕是有意要磨练他们。问题在于,臧刺史究竟知不知dào

叛军有闽族山民的相助?”

“有关系么?”武寿不解问道。

“当然。”杨琦沉吟了一番,皱眉说道,“若是臧刺史早先不知此事,那倒是还好。可据说臧刺史关注了反叛军整整八年,怎么可能不知此事?这般想来的话,臧刺史在有意用几乎绝境的磨难历练他族人的同时,或也有心思不希望叫我等在东石山折损过多……”

“什么意思?”武寿越听越糊涂。

可惜杨琦并没有理会他,一边嘀咕一边在帐内踱步:“对方有闽族山民相助,一支百人的斥候固然是守不住东石山……五百人也守不住。换句话说,东石山必失……可若是东石山丢了,那军田营……等等!难道说……”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杨琦眼中逐渐露出几许惊色,喃喃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武寿闻言一愣,诧异问道,“将军明白什么了?”

只见杨琦眼中绽放几丝精光,在长长吐了口气后,沉声说道,“刺史大人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啊……传令军田营以及附近村庄守军,全军撤往品桥,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品桥才是我第一军与叛军的真zhèng

决战之地!”

“眼下撤军……”武寿皱了皱眉,他很清楚眼下撤出军田营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当叛军从后方追击上来时,他们将再没有营垒可挡叛军,全凭士卒们的血肉之躯。

而面对着武寿的犹豫,杨琦表现地十分地决然。

“不惜一切代价!”

第四十九章 节节败退?

镇守军田营的广陵第一军将军杨琦很清楚东石山对于军田营的战略意义,明白若是东石山失守,他军田营也难以幸免,因此,在他从吕闵、张煌等人仅存斥候口中得知东石山已被叛军占据的当夜,他便下令全线撤军。

并不单单只是军田营,他向附近的孙庄、季庄等驻扎队伍亦下达了撤军命令,而目标则是广陵江都前最后一道险峻,那便是横跨长江的品桥。

对于将军杨琦,其实单福本不服气,因为他始终觉得若是他身在那个高位,也一样能够统率数千兵力,然而这件事后,他对杨琦多少也留有些尊重了。

因为杨琦够果duàn



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带回来了闽山族兵协助叛军的消息,将军杨琦便在判断出军田营不足以与其对抗后,毅然而然地放火烧毁营地、田地,连夜向后撤tuì



这份抽刀断水般的果duàn

,就连单福亦暗暗咋舌不已。毕竟若换做是他,不一定舍得自行摧毁军田营这座广陵郡经营了八年的军屯田兵营,因为这对于广陵郡以及广陵军来说可不是一个微小的损失。

“能当上将军的人,果然不一般。”

事后单福略有些酸溜溜地说道,不可否认杨琦将军让这个心高气傲的半吊子书生认清了一个道理:能位居高位,必有其资本!

遗憾的是,尽管杨琦撤兵十分的果duàn

,然而叛军的大将宫酆却似乎早有预见,此人一方面及时击溃了广陵军留下焚烧军田营的队伍,派士卒灭火将这座军营保存了下来,一方面派追兵追击杨琦的军队,仿佛打定主意要将杨琦军覆灭在东石山到品桥的这七十余里路程当中。

当然了,杨琦自然也料想得到追兵的来到,因此,他在东石山与西石山之间的双石峡,留下了断后的五百军队。

很不幸地,张煌等人所在二十六帐,就被编入了这支留下断后的军队当中。

而更不幸的是,统率这支断后军队的指挥将军,竟然就是那位才刚刚与他们发生矛盾的裨将,陈杞将军。

“真是晦气!”

瞅了一眼不远处对他们投以注视的上司、将军陈杞,李通恶狠狠地将口中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有工夫唾骂,还不如想想如何保命。”

奋力挥舞长枪逼退了面前几名叛军士卒,陈到板着脸说道。

李通撇了撇嘴,一枪戳死一名士卒,皱眉骂道,“陈杞那个疯子也不知怎么想的,自己留下送死不算,还要拖咱们下水,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少说两句吧。”且战且退的臧霸不知何时来到了李通、陈到身边,低声劝道,“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用。”

在他身旁,太史慈连拉几弓收割了几名叛军士卒的性命,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携私报复!

**裸的携私报复!

天晓得二十六帐的张煌等人怎么惹到那个陈杞了,以至于后者在主动请缨断后的情况下,竟然指名要吕闵、张煌等人所在的二十六帐加入他麾下一同作战,美其名曰二十六帐的战斗力不俗,或许能在双石峡起到关键性作用。

“我呸!”

一想到陈杞那句明显言不由衷的话,李通就忍不住将一口不屑的唾沫吐在地上。

前一刻还严厉斥责二十六帐是无能之辈,后一刻却又说什么战斗力不俗,若非明知打不过那厮,李通恨不得一拳打爆那个信口雌黄的混账兄弟。

要知dào

,本来这次的撤tuì

作战并没有张煌他们的份,可结果,就因为裨将陈杞的话,他们便被安置在处境为危难的五百断后部队当中,不得不在有数万叛军对双石峡展开猛攻的当下,作为仿佛就像是一颗被遗弃的弃子的五百断后军队其中一员,要为主力一军争取到至少三个时辰的时间。

仅凭一个峡谷,以五百兵对上敌军数万人,竟然要守三个时辰?

开什么玩笑!你守给我看看?!

李通越想越气,心中的怒火使得他的出手更为凌厉,唰唰几枪杀死围向他的几名叛军士卒,令周围的叛军们面如土色,心中直呼这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卒竟是如此可怕。

“陈杞将军似乎对咱抱有很大敌意啊。”在厮杀期间,单福抽个空子对张煌说道。想想也是,就连李通、陈到都能看出陈杞的刻意刁难,聪慧如单福又岂会看不出来?他只是不明白,陈杞那股没来由的敌意究竟是怎么回事。想来陈杞身为一名裨将,按理来说不至于没理由地刁难他们才对。

而对于这件事,张煌也有些纳闷,他觉得将军陈杞望向他们的时候,眼中那份怒恨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要不然,吕头曾经得罪过那厮?”单福好奇地询问厮杀在他们不远的伯长吕闵。

“……”吕闵闻言望了一眼在另外一侧厮杀的裨将陈杞,不知为何眼中露出几许阴霾,竟沉默了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丢下几句话让张煌负责指挥这边的战事,自己带领着一队士卒混杀出去了。

[难不成真的有恩怨?]

吕闵的异常举动让张煌心下一愣,当他回过神来之际,不知何时已杀到他面前的一名叛军什长,正一脸狰狞地对他抡起大刀。

那明晃晃的锋利刀刃,几乎快要触及张煌的肩膀。

“嘿!”明明是万分危急的时刻,然而张煌却不见有丝毫惊慌,深吸一口气,但见他双目怒睁,浑身气劲爆fā

,隐约可见有一层仿佛盔甲般的气从他身体迸出,在叮地一声摊开了那柄大刀后消逝于大气之中。

这种匪夷所思的骇事,叫那名叛军什长大惊失色,手中的动作也不由地一滞。张煌却抓住了这个破绽,一剑将其砍倒在地。

“有‘刚体’护身真是方便啊……”

清清楚楚瞧见了这一幕的单福用带有羡慕的语气喃喃说道。毕竟在他看来,就算张煌只是初步掌握了刚体,还未到收发自如的阶段,满打满算一日也就只能施展一次刚体,可那又怎样?一次施展刚体的机会,简直就是另一条性命。

怪不得当初泰山军的首领徐巽想杀泰山郡都尉马延竟是那般艰难,实在是刚体这门武人的绝技过于惊世骇俗,就算是像张煌这种新手施展出来亦能收到奇效,更别说沉浸其中多年的马延。

但是话说回来,一次施展刚体的机会顶多也就是让张煌这等新手有一次可以疏忽、可以犯错的机会,并不代表就有资格挑zhàn

像马延、像吕闵、像陈杞这种同样掌握了刚体的武人,充其量也就是让张煌在与一般士卒拼杀的时候,有一次挽回疏忽的机会吧。

不过总得来说,刚体对于张煌的作用还是颇为鸡肋的,毕竟张煌拥有着杰出的战斗直觉,他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摸透敌人的攻击方式,在这个基础上采取极限闪避躲开攻击,就像当初他行刺马延时所做的那样。但是俗话说得好,技多不压人,谁没有一个打盹走神的时候呢?就像方才,若非张煌施展出了刚体,他毫无疑问地会被那名叛军士卒在肩膀上划上一道,这对于张煌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看来刚体确实是个好兄弟……]

李通、陈到、臧霸、太史慈等人有些眼热地望了一眼张煌这位自家黑羽鸦的老大,心中想要掌握刚体的念头变得更加迫切。因为只有掌握刚体,才有资本当一名能够冲杀在千军万马当中的将军,否则,一支来自敌方的冷箭就足以令他们在壮志未酬的情况下含恨而死。

不学刚体,难为将军!

然而这个念头在他们脑海中也仅仅只是一闪而逝,毕竟就目前这种越来越激烈的拼杀而言,他们实在不敢再有片刻的分神。

可能是老天这次选择站在他们这边,扼守双石峡三个时辰这艰难的任务,张煌等人最终总算是做到了,也亏得这次叛军的进攻中并没有出现强dà

的闽山族兵,否则广陵军这支五百人的断后军队是否能够完成上头的指派任务,还真不好说。

但即便是这样,裨将陈杞麾下的五百断后军队,亦损失了整整三百余人。此刻张煌等人再看四周,他们惊怒地发xiàn

,战前明明还有他们二十六帐十六名同伴,可如今,却仅仅只剩下三人。

制霸了东石山长达六日的二十六帐,在斥候战中杀死了叛军多达六百余人的二十六帐,此刻除伯长吕闵以及张煌等六名黑羽鸦兄弟外,竟只剩下三名同伴。

“那个狗杂种!”

明明是暂时击退了叛军,可李通的脸上却未见有丝毫的喜悦,他望向裨将陈杞的眼神除了恨意就只有杀意,因为正是这个混蛋将大战之后体能尚未恢复的二十六帐拖入了殿后战,才使得他们又失去了十二名同伴。

而陈杞在察觉到李通的愤nù

视线后,却仅以一记冷哼作为回应,可能在这名裨将眼里,张煌等人并未战死在此,是一件值得令他感到遗憾的事吧。

殿后战后,便是长达七十余里的大逃亡,陈杞裨将带领着在双石峡仅存的百余名殿后士卒开始向品桥逃离,在撤tuì

的过程中,二十六帐仅剩的三名同伴因为体力的问题与其他二十余名士卒一起掉队了。在数万叛军即将攻至品桥的当下,掉队无异于阵亡,这使得李通、陈到等人对于陈杞的恨意达到了极致,若非陈杞本身实力也不俗,甚至于在双石峡的战斗中还阵斩了几名叛军的伯长,李通与陈到二人恐怕早就提到将这个害他们二十六帐兄弟全军覆没的狗东西当场斩杀了。

不过比起个人恩怨,广陵军当前的战况更加令张煌等人感到忧心,东石山、军田营、双石峡、孙庄、季庄,广陵一军几乎是节节败退,将大片的土地让给了叛军,更糟糕的是,当张煌等人抵达品桥的时候,他们广陵一军的大将杨琦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竟然没有在长江沿岸设立简单的防守设施,而是吩咐士卒就地砍伐林木建立营寨。

张煌与单福险些气得要当场吐血。

敌人都攻到眼皮底下了,你还有心情叫士卒花费力qì

去造营寨?

事实证明张煌与单福的判断毫无差错,叛军大将宫酆抓住了广陵一军大将杨琦的失误,喝令麾下叛军立即强渡长江。一番恶战之后,尽管广陵军奋不顾身地砍断了品桥,却也无法阻挡叛军在长江北岸站稳脚跟、继xù

向北进攻的脚步。

杨琦这位先前叫单福另眼相看的将军,像是丧家之犬般被叛军撵到了陆庄这距离广陵仅仅十五里的村庄屯扎。

“诡异……太诡异了!”

对于杨琦将军的昏招,单福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敢相信这位行事果duàn

的将军竟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来。

忽然,单福的面色微微一变,抬头望向遥远的南方。

“难道说……”

而与此同时,就在叛军们欢呼他们因为广陵将军杨琦的昏招而不费吹灰之力攻克长江天险的时候,在叛军曾经落脚过的东石山西南侧,却出现了一支悄然而至的陌生军队。这支军队,高举着黑底白字的旗帜,上书‘丹阳’二字。

这正是被誉为‘天下精兵出丹阳’的丹阳兵!

“叛军中计了呢,将军!相信凭将军手中的精锐,横扫叛军不在话下!”

“呵呵,公台谬赞了。徐某麾下兵卒乃精锐倒是不假,可强兵还得有强将率领才可尽显武功呐!公台,你可要助我一臂之力啊!”

“承蒙太守大人抬举,末将万死不辞!”

在丹阳兵的帅旗下,有一位五十来岁的老将军正与一名三十来岁的短须将领一起勒马而立,谈笑风声。

或许不会有人知dào

,但是这两位,却恰恰正是扬州刺史臧旻击溃叛军的庞大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个环节。

【丹阳太守徐夤!】

【富春县丞孙坚!】

精兵至矣!猛虎至矣!

此刻尚在简易军营中担忧广陵军日后出路的张煌等人,恐怕怎么也难以想到,他们有一支不可匹敌的援军即将抵达。

第五十章 渐浮于水的战略意图

Ps:把孙坚与陈宫的表字记混了,低级失误,现已修改。

“我想到了!”

单福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叫正围坐在篝火旁吃大锅饭的吕闵、张煌等人吓了一大跳。最离谱的恐怕要数李通了,浑身一颤之余,竟然吓得直接将手中的汤碗糊在了左眼上,在一声惨嚎过后,这家伙捂着眼睛在地上来回打滚。

“军师大人想到什么了?”太史慈有些怜悯地瞅了一眼满地打滚的李通,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这一句话,倒是吊起了众人心中的好奇,毕竟自打下午起,单福从始至终便是摆着一副沉思的模样,对于外界视若无睹,哪怕张煌等人叫他也是浑浑噩噩地点头敷衍了事,这使得众人都很想知dào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至于一边痛嚎一边满地打滚的李通,此刻早已被众人抛之脑后了。反正这厮属于皮粗肉厚的一类人,区区一碗肉汤怎么可能击倒这位东石山‘百人杀’,双石峡‘五十人杀’的强悍士卒。

面对着众人殷切的目光,单福神mì

兮兮地笑了笑,旋即举起大拇指赞道:“老爷子高招!杨将军高招!”

[老爷子?]

太史慈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臧霸,谁都晓得单福口中这句老爷子指的便是臧霸的叔公臧旻,可问题是,单福明明前几日还在评论广陵军在战略以及战术上的失误,这会怎么会突然改变了口风呢?

再说那句‘杨将军高招’,感情几个时辰前破口大骂将军杨琦大敌当前竟出昏招的不是你单福单大军师?

不出意wài

,吕闵、臧霸、陈到、太史慈四人望向单福的眼神变得颇为怪异。

“咳咳!”注意到了众人古怪视线的单福不禁有些尴尬,咳嗽两声讪讪说道,“那不是还未察觉到老爷子与杨将军所使的妙计嘛!”

“妙计?”吕闵的眼中充满了疑惑。

“正是!”单福正了正表情,压低声音说道,“不知你们有没有发觉,这两日我军的战况,几乎可以说是节节败退,一泻千里……”

陈到闻言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这还用得着你提醒?我们有眼睛,瞧得见!”

“那你们有没有发xiàn

,虽然我军节节败退,但是兵力并没有折损多少呢?”

“唔?”伯长吕闵不愧是带队经验丰富的底层武官,听闻心下不由一动。

“暂且说咱第一军的损失,临江平原咱是冲阵的主力,因此折损了六百余人,可也换回了叛军至少千余人以上的斩获;东石山战役,尽管那个陈杞不待见咱,但无论如何咱二十六帐也杀了叛军六百余人,并且我听说,杨琦将军那几日亦曾出兵偷袭叛军,虽未得逞,但也并未吃亏;双石峡之战更不必说,咱单凭五百人阻挡了数万叛军长达三个时辰……这些日子所打的这几仗,皆是我第一军算不上战败的败仗,并且若是计算双方兵力阵亡人数,叛军还要远在我军之上,可结果却是我军节节败退,将一百多里地拱手相让……你们不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么?”

“不是因为叛军总兵力的威慑么?”臧霸若有所思地问道。

“这只是其中一点。”单福望了一眼臧霸,压低声音继xù

说道,“我听说老爷子八年前就跟叛军打过交道,我可不相信那位气势逼人的老爷子仅仅这种能耐,轻而易举地就被叛军逼上了死路。相比较这个结论,我更倾向于另外一个猜测,那就是,老爷子是故yì

将这片土地拱手相让……”

“让给叛军?”缺乏战略才能的陈到惊呼一声,一脸骇然地低声说道,“难不成老爷子是叛军一方的……”

“闭嘴吧你!”单福没好气地打断了陈到的话,有时候他实在很纳闷,纳闷这厮的脑袋瓜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以至于连这种显而易见的事都想不到。

“示敌以弱,诱敌深入?”张煌思忖后说出了众人心中的猜测。

“一语中的!”单福点了点头,冷静地分析道,“叛军多战船,因而老爷子放qì

了水战,临江平原那一仗据我猜测恐怕也只是想叫叛军改变快攻的战术,这一点我前些日子已经解释过。老爷子想拖,他想尽可能地拖延两军决战的日期。”

“你又知dào

?”李通终于缓过来了,睁着红通通的左眼恶狠狠地瞪着单福。

“这不难猜,凭借我这几日打探的情报,大致也能得出结论。”单福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叛军的根基在会稽,他们之所以能在短短半月内攻克几乎整个吴郡,靠着就是快攻战术。吴郡多世家,‘虞、魏、顾、陆’四大家族执其牛耳,官府在吴郡并没有这些当地豪门世家有威信,以往遇到大事的时候,皆是那吴郡四大世家共同商议。叛军多半是知晓这件事,因此发动速攻,抢在四大世家得悉此事前发动攻击。可以说,四大世家输在他们并没有一个真zhèng

意义上的首领,因此,叛军只需分兵攻打这四大家族,便可以轻易搅浑整个吴郡,继而将其收入囊中。”

“……”吕闵有些惊讶地望了眼单福,他十分吃惊自己麾下区区一名士卒,竟有着如此高瞻远瞩的眼界,要知dào

有些事就连他也想不通头绪。

“现在问题就在了……”望了眼众人,单福继xù

说道,“叛军的速攻战术虽然在吴郡得到了成效,但是在广陵军却不见得有何作为。老爷子主张的临江平原之战虽看似没有必要,实则却是故yì

要点醒叛军:你等之所以能拿下吴郡,全赖吴郡四大家族措不及防,但是我广陵已有了防备,再者,就连你军何时登陆江岸都知dào

地清清楚楚……因此,叛军不得不改变了速攻的战术,因为他们才刚刚拿下一个吴郡,尽管士气如虹,但他们的兵将终归体力有限,若是广陵军没有防备,他们自然可以沿袭攻略吴郡的战术,而既然广陵郡已有了提防,那就由不得他们不放缓进攻的脚步,一切以恢复麾下士卒的体能为主要目的。”

“原来如此。”吕闵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记得先前他听单福的判断后,心中还有些许疑惑,而如今听单福如此详细地讲解,他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明白了叛军为何会乖乖照着老刺史臧旻的战略步骤行事,原因很简单,叛军的士卒已经没有多少体力了,不会有任何一个叛军将领傻到在广陵军临江平原的警告之后还要贪功冒进。

“此乃阳谋,不由叛军不咬钩!”单福小小称赞了一句,紧接着继xù

说道,“果不其然,叛军选择了步步紧逼的稳妥战术,但是,这却又暴露了他们另一个致命的要害,那就是粮草!士卒打仗可以急行军,可押运粮草的运粮军队却很难做到这一点。叛军只花了不到半个月拿下了整个吴郡,继而又迅速攻打广陵,要说叛军的粮草始终能供应地上,打死我也不信!”

这时,臧霸提出了异议。

“军师所言,唯独这点我不敢苟同。前一阵子我等兄弟在东石山逞了几日威风,杨琦将军亦趁机出兵袭击叛军,可是对面这路叛军的大将宫酆,明明手握一万兵力,却按兵不动,任凭杨琦将军挑衅搦战,一直得到我二十六帐被那闽族山民狼狈驱除,他这才挥军势逼军田营,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是一个非常仔细的人,我不相信如此仔细的人,会在粮草供应不及的情况下冒进。”

“我说的重点,可并非指叛军粮草供应不及。”单福有些意wài

地望了一眼与他唱对台戏的臧霸,心中暗暗有些惊讶臧霸在战略方面的才能远非陈到这等莽夫可比,遂耐着心解释道,“宣高且仔细想想叛军输运粮草的路线。提示一下,仅仅不到十日,叛军输运粮草的路程就增加了一百余里,而且这其中尚有双石峡这种险峻的地形……”

臧霸闻言浑身一震,喃喃说道,“军师的意思是,叔公他老人家的目的是……”

“截断其粮道!”重重一挥手,单福用低沉的语气说道,“更有可能,老爷子还有一支尚未出现的精锐,正等待着叛军进入我广陵郡范围。别忘了,叛军距离广陵越近,距离会稽便越远,输运粮草便愈发困难。你们再仔细想想杨琦将军今日的昏招,明明叫我等留下断后争取三个时辰,然而最终却吩咐士卒在江边砍伐林木建造营寨……这可不是一位将军应有的判断!再者,我军在品桥溃败之前,杨琦将军亲自断后之余,据说是为了阻挡叛军渡河而强行砍断了品桥……”

“这几桩事有什么关联么?”陈到越听越糊涂。

单福有些鄙夷地瞥了一眼陈到,反问道,“当时我军已大败,叛军强行渡江一事已成定局,小小一座品桥,就算砍断了,就能够阻挡叛军渡河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老神在在地断言道,“依我看来,砍断品桥才是杨琦将军的真zhèng

目的!他这是要将叛军关在陆庄至品桥这不到三十里的牢笼内。倘若不出意wài

的话,这里便是叛军大将宫酆的葬身之地了!”

“丹阳兵?”随手将一根树枝丢入篝火,张煌用不像是疑问的语气平述道。

“正是!”单福重重地点头,一脸兴奋地说道,“老爷子曾透露丹阳精兵会赶来援助,可战斗打响近半月,丹阳精兵迟迟不到。十有八九,老爷子是打算叫这支丹阳兵在最为关键的时候介入战场,一仗叫叛军伤筋断骨!”

倾听着自己麾下的士卒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对此战战略上的事发表议论,伯长吕闵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几个小鬼……究竟是何方神圣?这种就连偏将、裨将等将领们恐怕也不会被透露的军事机密,他们竟然通过这几日的观察自己猜测出来?倘若只是信口雌黄还好,若是当真被他们猜到,那……]

吕闵以洗刷饭具的借口离开了,临走前他望了一眼尚且兴致勃勃争论的众小卒,恍惚间,他感觉这几个小子仿佛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个战袍披红的将军。

[难以置信……想我吕闵亦被称为海陵之虎,可在这几个小子面前,却竟然有种万万不及的错觉……呵!]

吕闵苦笑着摇了摇头,刚一转身,他忽然瞧见裨将陈杞竟不知何时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面色阴晴不定地望着他们。

[他听到了?那帮小子的谈话……]

吕闵微微有些心惊,急走几步,拱手抱拳。

“陈杞将军!”

“……”陈杞扫向吕闵的视线依旧冰冷,但是他望向张煌等人的眼神,冰冷中却隐约带着几分莫名。

“陈某刚去见了将军,将军吩咐了一些事。你等是陈某辖下兵丁,随时都有可能出击,准bèi

一下!”陈杞冷淡地说道。

“出击?”吕闵的表情略有些意wài



只见陈杞瞥了一眼依旧在高谈阔论的张煌、单福、臧霸等人,很罕见地点了点头,然而语气却依旧冷漠。

“唔,反击的时候到了……希望你能于此战洗刷在本将军心中‘逃兵’的印象吧,吕闵都伯!”

“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吕闵并没有因为那一句逃兵而动怒,相反脸上竟流露出几分苦涩与忏悔。

忽然,吕闵猛地抬起了头,惊愕地望向陈杞。

“都伯?”

遗憾的是,陈杞早已经转身离开,这让升了官的前伯长吕闵心中莫名复杂。

而与此同时,在品桥附近叛军临时的简易营地内,大将宫酆在帅帐内神色凝重地注视着手中的行军地图,嘴边泛起几分苦涩的笑容。

“被摆了一道啊……杨琦,籍籍无名的家伙……真有你的!”

“将军,怎么了?”从旁几名将领见主将面露异色,疑惑问道。

然而宫酆却不理睬他们,只见他双目眯了眯,口中喃喃说道,“本来还以为只是个侥幸坐上主帅副将的走运家伙,想不到看似光明磊落的表面下竟然是这般阴险……我就纳闷,大敌当前还有心思命士卒砍林木建造营寨的废材怎么会坐上主帅副将的位置……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将军?将军?”

“臧旻是个老狐狸,杨琦那厮也狡猾地很!失策……竟被杨琦那厮那骗了,不过……我军还未输啊!”

说到这里,宫酆猛地抬起头来,眼中神采闪动,冷哼一声。

“只要攻下广陵,一切阴谋阳谋皆成白纸!本将军倒是要看看,区区只有两千余兵卒屯守的陆庄,如何挡得住我一万精兵!传令下去,即刻攻打陆庄!”

“咦?”左右将领们面面相觑,诧异说道,“夜里出兵?将军,不若等到明日吧?”

“等?我军还等得起么?”宫酆神色一冷,不怒而威地喝道,“再等下去,我一万精兵就要因为前后夹击被一锅端了!”

“……”

眼瞅着宫酆满脸的寒霜,左右将领不敢出声,他们想不通半日前还和颜悦色的主将,何以突然变了一副表情。

第五十一章 夜间鏖战

——当夜子时,广陵第一军屯扎地,陆庄——

陆庄,本是广陵江都城外一个陆姓世家大户的村子,整个村子仅十余户,除了那陆姓的世家外,这里只居住有那陆氏家族的佃农。这种佃农围绕着雇佣他们的大家族落户的村落构成形式,在大汉并不少见。

不过眼下,这里已成为广陵第一军临时屯扎地,是抵抗叛军的最后一道防线。

“叛军当真会来夜袭?一天打两场仗,那帮人的精力也太好了吧?”

在一座土堆掩体后,李通背靠着土块躺着,双手枕头,对此番军总帐下达的备战命令感到相当的不解。毕竟白昼间,叛军刚刚攻克品桥,以雷霆之势打得广陵军狼狈后撤了十五里左右,尽管这次广陵一军的败仗经过单福的解释后仅仅只是诱敌深入的某个环节罢了。

“这是军总帐的判断!”

刚被提升为都伯的吕闵皱眉看来一眼自己麾下这个实力强劲的部下,似乎为李通没有丝毫的重视而感觉不满。

说起来,尽管裨将陈杞看似对二十六帐有颇多的敌意,但不知为何他还是提升了吕闵的军中阶职,从一名统率百人的小队伯长提升为掌管三个百人队伍的都伯,更调来士兵补足了编制,换句话说,眼下吕闵所能够率领的士卒人数,已达到三百人,这已经是一股能够在小规模战场中起到关键性作用的兵力。

“军总帐的判断啊……”单福低着头喃喃念叨着。

军总帐,指代的是一支军队的指挥层,而在他们广陵第一军,无疑指的便是大将杨琦,换句话说,这次提防叛军夜袭的命令,是由杨琦将军下达的。

[如此看来我的判断是准确的,白昼间杨琦将军的昏招,只是为了诱使叛军渡江。并且,叛军的大将多半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倘若叛军当真前来夜袭的话……换而言之,叛军恐怕是也料到我军有一支援军正袭向他们背后……何等敏锐的战场直觉,不愧是身率兵卒的将领层!]

单福有些激动地攥紧了拳头,他原以为敌我两支军队的将领们也不过如此,可能还比不上他更为出色,但是广陵军大将杨琦与叛军大将宫酆的连番斗法,使得他不得不承认,那些领兵作战经验丰富的将领们,在战场上的直觉远不是他这种初出茅庐的新手可比,那看似平淡无奇的出招背后,竟隐藏着极为恐怖的致命杀机。

“智略……真的能够决定战争的胜败么?”单福的眼神出现了片刻的失神,一个表情严厉的男人不由得跃起在他脑海。

[武,止步于万人敌;而智者,却胸藏十万甲兵……]

[匹夫之勇,不可敌文韬武略……]

那个男人曾经的教诲,一幕幕地浮现于单福心头,尽管单福不想承认,但是他的亲身经lì

却足以证明,他曾经所不屑一顾的那些授业老师的教诲,确实是这世间的真理。

但是……

“宁可烂璀璨之才于胸,亦不呈世济民么?”嘴角泛起几分嘲讽的冷笑,单福喃喃自语道。

[案曰:未逢时机!]

“愚不可及!”单福再一次地撇了撇嘴。

“……”在单福身旁,张煌疑惑地望了一眼明显走神的单福正喃喃自语着什么,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大福?”

被张煌一句话惊醒,单福微微摇了摇头,在深吸一口气后,苦笑说道,“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曾在颍川时教授我学业的启蒙之师。”

“授业之师?”李通忽然来了兴致,好奇问道,“怎么从未见你提过啊?有名么?我听说颍川的文士都十分有名的。”

单福抿了抿嘴唇,淡淡一笑。

“不太清楚呢……”

“什么啊!连自己的老师是不是出名都不知dào

么?你这个学生当得可以。”李通无语地撇了撇嘴。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了都伯吕闵的低喝。

“噤声!”

李通怏怏地闭上了嘴,而单福则略微低了低头,脸上泛起几分莫名的神色。

[有名?那可是被称为‘荀氏八龙,慈明无双’的男人啊!单单一句是否有名,怎么能够体现那个男人的才气与声望?只是……]

单福抬头望了一眼夜空。

[谋己、谋主、而后谋天下……荀师,我至今还是无法领会您的这句话啊!]

“……”张煌默默地打量着单福,并没有贸贸然地插嘴,毕竟他看的出来,单福并不愿意透露这段心事。

“来了!”都伯吕闵的一声低语惊醒了百无聊赖的众人。

[来了么?]

第一时间绷紧神经的张煌将整个身体伏在地上,眯着眼睛望向漆黑的远处,只见在远方的黑暗中,隐约有阵阵人影掠动。

[杨琦将军猜中了!]

单福亦再次聚集了心神,忽然,他的眼神微微一变。

[非是偷袭,而是强攻么?!]

就在单福面露惊愕的同时,远处的黑暗中忽然传来了惊人的喊杀声,仿佛那些叛军士卒一点也不在意嚣响的声音会惊动陆庄内的驻守士卒。或者说,他们早就知dào

广陵军必定会在今夜有所防范,因此根本就没有考lǜ

是否要悄然袭入庄内。

“该死的,被摆了一道!”

在此地指挥战事的裨将陈杞当即从两侧挖好的伏兵坑中跳了出来,挥舞着手中兵刃喝道,“全员应战!弓手退后五十步组成阵型,吕闵队,堵住庄门!”

试问,能一眼看穿的,偷袭与强攻有什么区别?

答案是兵力!

尽管将军杨琦早已预料到叛军会于今夜进犯陆庄,但是他估错了叛军大将宫酆的应对,他怎么也想不到,宫酆竟然将他手中的一万兵力全部压了上来,这就使得本来想打一场埋伏战的广陵一军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怎么回事?那宫酆不是一个十分仔细谨慎的人么?怎么可能突然压上全部的兵力?!”已被调到吕闵麾下的伯长王卓惊声叫道。

没错,从之前的几次交锋来判断,叛军的大将宫酆很明显不是一个赌徒式的将领,绝不会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因此,杨琦判断宫酆这次最多只会派出三千到五千的兵力来偷袭陆庄,而杨琦手中却依然有近三千的兵力,再加上之前就安置在陆庄一带的广陵方义军,毫不夸张地说,广陵军在兵力上不会比叛军少上多少,若是伏击叛军成功占据了先机,纵然是全歼这支三千到五千的兵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宫酆却出人意料地投入了全部的兵力,就好像是个输红了眼的赌徒般,这就使得裨将陈杞这些安排来伏击叛军的小股军队,反而吃了亏,不得不将派出去埋伏的部分兵力从陆庄各地再重新召集起来,以免杨琦所在的军总帐被敌军的绝对兵力优势攻破。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眼瞅着远处裨将陈杞焦头烂额的模样,李通嘿嘿笑了一声,一把夺过身旁士卒手中的长枪,不顾其呆滞的表情,率先朝着庄门冲了过去。

“同一个绳子上的蚂蚱,就别幸灾乐祸了吧!”臧霸与太史慈苦笑一声,紧跟着李通而去。

“我们也上!”很遗憾没能随着吕闵升职而升职的张煌丝毫不顾自己仅仅只是一介什长,当着三名伯长乃至都伯吕闵的面下达了反击的命令,叫一旁的伯长王卓明显愣了一下。

“这……”伯长王卓面色古怪地望了一眼好友吕闵,很明显后者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臭小子……当着三位伯长的面,也不晓得给本都伯留点面子……]

吕闵咂了咂嘴,他知dào

既然前面有张煌等人在,指挥上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他振臂呼道,“陈杞将军曲部,到此集合!”

话音刚落,远处的庄门传来一声轰然巨响,那看似坚固的庄门显然无法阻挡住万人叛军的攻势,哪怕是片刻也做不到,十几名强壮的叛军士卒协力一撞,便将整扇门被撞飞了出去。

“很好!”一名叛军伯长见庄门轻易就攻克,脸上呈现兴奋与欣喜笑容,振臂喝道,“弟兄们,杀进……”

而就在这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一枚箭矢噗地一声穿透了他的头颅,飞溅而出的鲜血混白之物令周围的叛军士卒心下一愣。

他们下意识地望向箭矢飞来的方向,却见一名看似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在广陵士卒阵前,手持着长弓,正缓缓放下拉弓的右手。

“做得好,子义!”

李通想也不用想都知dào

这是太史慈所为,毕竟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却这般准确地用弓箭射毙一名敌军伯长,就只有精于弓术的太史慈做得到。这家伙的弓术,可远比枪术更为精准可怕。

“该死的!杀——!”

一名叛军伯长代替了刚才那位被太史慈用弓箭射毙的倒霉鬼,向身后的叛军士卒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一时间,适才被太史慈的箭术吓了一跳的叛军士卒们回过神来,挥舞着手中兵器杀入了庄内。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张煌、臧霸、李通、陈到、太史慈等强地不像话的精英士卒们,以及都伯吕闵与三名麾下伯长共同组建的防线。

“啊哈!啊哈!啊哈!”

挥舞起长枪的李通简直就是一个恐怖的杀器,这家伙独自一个人便杀入了无数叛军之中,但见枪影重重,那些杀向他的叛军士卒皆被沉重的铁枪击飞,非死即伤。

因为场面太恐怖,就连己方的广陵军士卒亦不敢太过于接近,免得这家伙那明显敌我不分的抡枪方式,将自己人都打飞。

“好强的臂力!”

伯长王卓双目一亮,一句发自肺腑的赞叹刚刚出口,他忽然瞥见了陈到的身影。

与李通霸道、刚猛的路子截然相反,陈到简直就像是如影随形的影子一般,只见在穿插在无数叛军士卒当中,长枪一甩一拨,便有数名叛军丧生,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家伙单手持枪的同时左手还握着一柄短剑,将那些趁机偷袭他的人逐一杀死。

刁钻的攻击、迅捷的身手,这种不像是战场拼杀方式的游侠似的战斗,叫王卓叹为观止。

而比起李通与陈到二人,臧霸的战斗就显得规矩许多,拿铁枪当棍子抡的他其实在破坏力上并不逊色李通,只是他性子稳重,与己方士卒协同攻击,因此不像李通那样出彩罢了。

撇开单福这位眼下的纯指挥人员不提,恐怕张煌的表现算是最中规中矩的,他只是率领着身后的士卒频繁地攻击敌军的兵力薄弱之处,右手中的利剑并没有染血几回,但是都伯吕闵对他却是极为满yì

。毕竟张煌出色地肩负起了引导队伍的角色,做到了一位伯长级、都伯级武官在战场上该做的事,那就是指挥并且引导麾下的士卒,不至于令他们迷惘不知所错。

当然了,倘若是需yào

必须他挺身而出的阻力,张煌自然亦不假他人,就好比那个跳出来阻挡他队伍去路的叛军伯长,仅仅一个回合便被张煌斩杀,他出剑的速度与力量,令身后的士兵士气大增。

“竟然不施展刚体?是轻敌么?”

在身后士气们振臂呐喊的同时,张煌却眼瞅着方才那个被杀斩于剑下的叛军伯长发呆,纳闷这家伙为何不施展刚体。

从他身旁杀过的吕闵注意到了张煌的嘀咕,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只要是伯长,个个都会刚体么?”

张煌愣了愣,他旋即这才想起,像吕闵这样掌握了刚体的伯长,那可是老刺史臧旻从扬州各郡县精挑细选出来的地方精英县尉、都尉,他们的实力跟叛军的伯长相比那可是是截然不同的。

如此倒也难怪战前太史慈战前一箭射死一名叛军伯长,并非对方轻易,问题是对方根本就不会刚体,谈何施展。

“似乎把叛军想地太厉害了?”

意识到了什么的张煌脸上露出几许笑容,想想也是,小小一个会稽郡,其底蕴如何能跟整个扬州相比?

而冲杀在前方的李通、太史慈、臧霸、陈到四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察觉到敌军的伯长并不是像他们所想象的那样个个掌握了刚体后,他们的拼杀时便逐渐放开了手脚,毕竟一个不会刚体的敌人,就算军阶高如伯长、都伯,那又有何惧?

很难想象,明明人数上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叛军,面对着以裨将陈杞为首的诸多精英都伯、伯长,竟然一时也难以打开局面,这令叛军中几名将领的面色逐渐变得难堪起来。

忽然,张煌等人只感觉眼前光线一暗,一名身高高达九尺有余的壮汉越开人群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那魁梧的体型,叫张煌整个队伍的士卒不禁微微颤抖了几分。尤其是当他们眼睁睁瞧见那壮汉用巨大的手掌抓起一名广陵军士卒的脑袋,凌空活生生将其捏爆后。

[呃……]

张煌目瞪口呆,他难以想象世上竟然还有这么高大的男人,他绝对称不上矮小的个头到对方面前,恐怕堪堪只能够到腰际。

“这个体型……犯规了吧?”

眼瞅着那壮汉抡起那粗如手臂的铁枪,仅仅一记横扫就将十几名广陵军士卒毫不费力地扫飞,张煌感觉嘴里有点发苦。

“放箭!将这厮硕大的体型当做靶子……放箭!”在张煌身后,被他抢了好一阵子风头的伯长王卓,终于体现出他身为伯长的素养,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最佳的应对办法。

可是……

“叮叮叮叮——”

一连串的叮响在那名壮汉的身上响起,当他放下捂向脸庞的双手时,广陵军的士卒们震惊地发xiàn

,他们的敌人在这阵箭雨下,竟是毫发无伤。

“果然……”张煌嘴边泛起了苦笑,因为在此之前,他就已经从对方那澎湃的气中察觉到对方的强dà



“喔喔——”

这一番近乎表现的景象,叫四周叛军士卒的士气瞬间提升起来,许许多多的叛军士卒挥舞着武器大声呐喊。

“不愧是元邯将军!”

“上啊,元邯将军,再一次带领我等踏过敌军的尸体……”

那此起彼伏的呼喊声,让张煌的眼角微微一抽。

[将……军?]

瞬间,广陵军一方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仿佛那将军两个字,附带着无尽的威慑力。

第五十二章 八元卒

武人治军,主杀伐;文人治国,主社稷。因为按照大汉数百年来的铁律,唯有武艺出众的人才能在强者如林的军中牢牢站稳脚跟,并且在此基础上追逐将军之位。文官顶多有监军的殊权,而没有直接掌管军队的权利。

然而近百年来,文官随着儒家在朝政中的地位逐渐上升,使得文官掌兵权变成了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就像老刺史臧旻,这位老爷子十足是一位享有清誉的大儒名士,但同时,他也执掌着扬州军政两方的权柄。这种文官逐渐强压武官一筹的现象在当代汉朝已是司空见惯,并且逐渐形成风气,使得武人的地位逐渐低下,哪怕是同阶的官员,武官竟然要向文官让道行礼。

不过话说回来,军中的将军职称,依然还是属于武官的,毕竟自恃清高的文官绝不可能容许自己与一干缺智少谋的蛮夫呆在一块,而相反地说,将军这种必须领兵战斗在最前线的军方官职,也不适合那些只懂得‘君子人剑术’的文官。

将军,在某种意义上与强者是挂钩的,两者几乎等同于一个概念。

这也正是为何叛军一方的将军元邯现身在广陵军士卒的面前时,广陵军的士卒一个个惊骇地双腿发软的原因。因为代表着强者的将军之名,那绝对是一个他们需yào

仰望、甚至是终生难以触及的高高存zài



更何况,这名将军元邯,还是一个在体魄方面具有绝对冲击力的存zài

。那高达九尺的块头,大如常人头颅的肩肌。砂锅般大的拳头,无一不震撼着广陵士卒们脆弱的心理防线。

广陵军的士卒们不由地在心底残念。这种怪物般的家伙真的能够被他们所挡下来么?

“轰——”

伴随着几声惨叫,又是几名倒霉的家伙被元邯手中那粗如常人手臂般的巨响铁枪扫飞,哀嚎着狠狠摔在远处的地方,那足足维系他们倒飞了数丈远的强劲威力,令他们感觉胸腔仿佛被搅成了一团,好似五脏六腑就被击得粉碎。

更为惊人的是,元邯在挥舞巨大铁枪的同时,就连地上的泥灰、石屑也被劲风清扫地干干净净,这种难以想象的怪力。哪里是常人能够具备的。

“啊哈,来了个有意思的家伙。我去会会他!”

在叛军士卒面前无人能敌的李通在自信心极度膨胀的时候注意到了元邯的存zài

,怪叫着冲了上去。

“万亿!”注意到了此事的张煌急忙出声喝止,只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李通还是冲到了那元邯面前。

可结果,那元邯瞧也不瞧李通,大如铜铃的双眼扫视了四周,手中的铁枪的铁枪随手一扫,只听砰地一声。他那杆铁枪正中李通手中的手中的铁枪。两杆粗细截然不同的铁枪伴随着巨响的金属击打声狠狠撞在一起,很难想象方才在众叛军士卒中如入无人之境的李通整个人就像倒飞的炮弹一样飞了出去,轰隆一声砸塌了陆庄内的一间泥胚屋。

[差距竟然这么大?]

张煌凝重的表情上隐约泛起几分惊骇,要知dào

李通的腕力与臂力他是清楚的。毫不夸张地说要比黑羽鸦的几个弟兄都强上半筹。然而这样的腕力与臂力,仅仅只是一触及那元邯的铁枪,就被彻底轰飞。

“没事没事。我没事……呸呸。”

远处李通传来的声音,让张煌等人由衷地松了口气。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李通连连吐着嘴里的泥土。满身泥灰地从废墟中爬了起来。

“乖乖……”

瞅了一眼手中那杆已被砸弯至不可思议弧度的铁枪,饶是胆气颇大的李通亦不由地吓得满头冷汗,心说直说这一记横扫幸亏是先砸在铁枪上,否则,他胸腔的骨头都不知要对砸断多少根。

[这样的怪物,不是我等可以应付的]

包括张煌等人在内,广陵一方的士卒们面对元邯这个恐怖的存zài

出现了退缩。这已经不是什么勇气不勇气的问题了,在明知双方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依然冲上去送死,那不叫勇敢,而是叫做愚蠢。

兵对兵,将对将,这是属于广陵军将军们的挑zhàn



就连都伯吕闵亦不敢上前一步,更何况是其他人。

忽然,一个人影从远处走来,轻轻推开吕闵站在了队伍的前方。

是裨将陈杞。

“陈杞将军……”吕闵张了张嘴却发xiàn

自己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陈杞却并没有刁难吕闵以及张煌等人的意思,只见他轻轻甩动着双手的两杆短枪,平静而简略地说道,“你替我指挥。”

“是……是!”

而此时,元邯显然也已注意到广陵军队伍前的陈杞,在打量了一下后者的装束后,元邯不以为然的面庞上露出几许轻视与失望。

“只是裨将么?”

“……”张煌清楚地瞧见陈杞那阴冷的双目眯了眯,嘴里齿间迸出几声让人感觉毛骨悚然的冷笑,举起右手中的长枪遥遥对准了元邯。

[挑衅?]

太史慈有些意wài

地望了一眼陈杞。

在旁身旁,陈到亦是满脸的古怪表情。显然,陈杞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的行为,让他对这个恨到了极致的家伙产生了些许的改观。

可遗憾的是,元邯对仅仅只是一名裨将的陈杞并不感兴趣,反倒是在陈杞主动挑衅之后,元邯的身后走出八名士兵来,其中打头的一名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笑嘻嘻地说道,“小小一个裨将还想与我家将军过招,过了我们这关再说吧!”

乐阔、孔淮、邹简、章嵛、潘封、郁亘、靳叔、巴奋……

那八名绝不似普通士卒的士兵其身份显而易见,无疑是元邯的亲兵,绝对的精锐老兵!

元邯亲兵。【八元卒】。

[每一个都有着精锐伯长级的实力么?]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八名亲兵的实力,陈杞微微皱了皱眉。要知dào

在此刻附近。恐怕也只有他一人能够阻挡元邯,可若是他被元邯的亲兵拖住。放任元邯在广陵军中大肆屠杀,那可是一件极为不妙的事。

就在这个时候,吕闵抬手指了指那十几名士卒,沉声喝道,“班良、王卓、赵琛、张煌、李通、陈到、臧霸、太史慈!”

前三位正是吕闵在担任都伯后划分到他麾下的三位伯长,众广陵军士卒大致也记得,可后面五个那是谁?

不得不说,当张煌等人硬着头皮站出来后,周围那一群广陵军士卒明显愣了一下。甚至于。就连那‘八元卒’也愣了一下。

“士……卒?”眼瞅着站在他面前的张煌,方才那个开口要阻拦陈杞的亲兵乐阔满脸的愕然,似乎是想不通好歹也是一个都伯的吕闵竟然会派出五名士卒来对付他们。

要知dào

,他们可是将军的亲兵啊,论实力绝对在伯长级士卒以上!

但出乎意料的是,陈杞在瞥了一眼张煌等人后,竟也没有出声制止,仿佛他等着己方的这八人替他清场,划出一块可供他与元邯大战一番的空地来。

“喂喂喂。派个小卒子算是怎么回事啊?”乐阔无语地挠了挠头,可回复他的,却是张煌那如惊鸿般的剑影。

明明相隔有三丈远,可是张煌的速度却好似无视了这段距离。方一抬手,下一个瞬间手中的利刃已斩向乐阔。

[好快!]

面色大变的乐阔很明显是吃了轻敌的亏,千钧一发之际只来得及施展刚体。

“叮——”

一声金属击打声响起。尽管张煌手中的利剑无比锋利却也无法斩开乐阔的身体。

[刚体……]

张煌心中好不吃惊,毕竟那是叛将元邯的亲兵。岂是一般寻常士卒可比,掌握刚体那是必然的事。若是不会才会叫人感到诧异。

“好小子,速度好快啊……你可不是一般的士卒吧?”接下了张煌堪称绝妙一剑的乐阔不得不收起他之前对这个小卒子的轻视,毕竟若不是他掌握了刚体并且在千钧一发之际运用,他早已被张煌斩于剑下。

“当然了,我可是什长!”轻哼一声,眼见一剑难以拿下对方的张煌当即变招,手中利剑直直戳向乐阔的眉心。

按理来说,乐阔既然施展了刚体,应该无惧于眉心被利剑戳中,但奇怪的是,他竟然下意识地撇开了脑袋,并且抬起了右手。

这就是人的本能,人的本能对戳向眉心附近的锐利物品产生抗拒。

而趁此机会,张煌手中的利剑则再次斩向乐阔的身躯。

“叮叮——”

两声金属般打击声过后,乐阔抽身向后退了两步,尽管他此刻依然是毫发无伤,但是如此狼狈却是首次。这让他不由对张煌的武艺更加重视起来。

顺便,乐阔亦抽空望了一眼他们‘八元卒’的另外七人,却意wài

地发xiàn

他们竟然与对手打得难舍难分。

三个伯长级的对手姑且不提,这五个看上去明显是一般小卒子的家伙究竟是怎么搞的?

眼尖的乐阔甚至还认出其中一个小卒子是方才被他们将军元邯挥枪击飞的一个。

[被将军的怪力扫飞竟然还活着?而且还生龙活虎不像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乐阔心中很是吃惊,可他那几名对上了黑羽鸦成员的同伴们其实更为吃惊,因为他们惊愕地发xiàn

,那几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卒子,竟然个个都是掌握了气的精锐士卒,而且臂力大地惊人,即便是对上年龄相差十几岁的他们,竟然也丝毫不落下风。

[这几个小鬼……不简单呐!]

乐阔心中暗暗说道。

所谓兵对兵,将对将,这是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

当张煌、乐阔等八对人噼里啪啦打成一团,周围双方的士卒很有默契地绕开了他们。想想也是,毕竟那种程度的战斗可不是一般士卒可以插手的。贸贸然上去帮忙,极有可能忙没有帮到反而坏了自己性命。

于是乎。叛军与广陵军的士卒们只好远离,可是那八对人却仿佛无视了在场的其他人。从东打到西,从西打到东,叫双方士卒苦不堪言。

尤其是张煌等黑羽鸦的几人。

也难怪,毕竟除了张煌掌握了可以单次性施展的刚体外,其余臧霸、陈到、李通、太史慈四人连刚体还未学会,然而他们的对手,却是掌握了刚体的强悍士卒,这就不由他们不采用游斗的方式来应对。

但是,一味的逃避可不能战胜对手。

这个道理。臧霸等人心知肚明,但是没办法,因为这附近除了那三名伯长外,就只有他们能够挡住元邯的亲兵,而一般的士卒,并不具备这个实力。

然而这样做的代价却是臧霸等人被那几人逼上了绝境,想想也是,未能掌握刚体这门武人绝技的他们,如何与掌握了这门绝技的强悍精锐士卒拼杀?他们砍对方一刀。对方用刚体强化后的身体硬抗,可对方砍他们一刀,却足以令他们毙命。

这种极不平衡的拼杀,岂会有几分胜算?

不过。有一点可别忘了,臧霸、陈到、太史慈、陈到等人确实并非寻常的士卒,他们本身就是能在原本历史中赫赫扬名的一方猛将。

若是武人的气当真按照张煌所理解的那样。是天赋恒定的,那么。这四人的起点,天生就要比别人高。高得多!

尤其是胆大心细这方面。

就好比说臧霸,他屏着呼吸在‘八元卒’之邹简的攻势下狼狈躲闪,然而他的心神却更为集中,不停地思索着克敌制胜的办法。

[维持刚体需yào

消耗颇为惊人的髓气,这家伙不可能每时每刻维持着……但是我的速度不够,若是老大或者叔至的话,或许能够在此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其击毙。这样的话,我就需yào

用别的办法……用出招迅速、隐蔽,动作幅度小的招式,这样才能让他难以察觉……]

明明已是伤痕累累,然而臧霸的眼眸却是依旧炯炯有神。

[要用那招么?可是那招的杀伤力却不足……等等,刚体。若是刚体的话……刚体……刚体……按照老大所解释的,刚体就是仿佛要点燃全身骨头内的髓气,使其瞬间爆棚……那个强度的气,能够挡住所有的攻击……]

本来就是泰山健儿,早已接触过武人之气的他,显然能极快地领会张煌所讲述的经验,尤其是在这种危急关头,谨慎十二万集中的情况下。

“唔?”对臧霸展开凶猛攻势的邹简似乎也注意到了面前这个狼狈的对手其眼神的改变,然而悬殊的实力差却让他对此嗤之以鼻。或许在他看来,一个连刚体都未能掌握的家伙,根本不足以称之为对手吧。

忽然,也不知怎么回事,臧霸的右脚好似崴了一下,整个人后退的势头为之一滞。

[嘿!这小子死定了!]

久久没能拿下对手的邹简见此心中一喜,手中长剑唰地戳向臧霸面门。然而此时臧霸却以右脚为支点,诡异地一个转身,背对着邹简投入了他怀中。

[机会只有一次……刚体!]

只见臧霸眼眸中绽放几分炫目的神采,他整个人的气势顿时暴涨了几分,隐约可见一层透明的盔甲从他身体迸射,撞在、并且消散在邹简怀中。【刚拳:虎咬尾】

[刚……呃?]

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眼见情况不妙正准bèi

施展刚体的邹简浑身一震,嘴里呼啦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跌跌撞撞地朝后倒退了几步。而此刻再看他的右胸,骇然可见有一部分竟整个凹陷下去,空洞大如拳头。

[肘击?]

邹简难以置信地望向尚未收招的臧霸,望着他那一击击碎他半边胸骨乃至脏器的手肘。

他知dào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而正因为这样他才感觉难以接受。

那个小鬼……

在施展他那不成气候的刚体的同时,用手肘隐蔽地肘击了他的右边胸口,使得他那本来应该向外扩散消逝的气。在未消散之前竟对他邹简的身体造成了难以置信的狠狠一击。

“开玩笑……这种不成气候的刚体,竟然……竟然……”

被击碎了半边脏器的邹简死不瞑目。他难以想象臧霸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将未彻底掌握的刚体运用到如此地步。

死不瞑目的他恐怕不会想到。在他面前的这个名为臧霸的小卒子,其本身就是一位天眷之人,换而言之,天生的奇才,是那种如未幼年夭折则势必能赫赫扬名的人物。

“刚体……”

臧霸重重地捏了捏拳,脸上露出了兴奋、狂喜的表情。

这位日后继徐巽之后成为十余万泰山军之首,就连徐州府乃至温侯吕布都要忌惮三分的一方霸主,终于逐渐向世人展现他不凡的一面。

“邹简被杀了?”

另外一边,正与李通拼杀地难舍难分的章嵛在听到一阵广陵军士卒的欢呼声后。骇然地望向身后那仿佛血人般臧霸,满脸的难以置信。

想他们‘八元卒’实力可是在精锐伯长甚至是都伯等级,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小卒子杀掉?

“岂有此理!”

怒骂一声,章嵛砍向李通的大刀刀式更为凶猛,唰唰几刀,李通的皮甲便四面透风。这还是幸亏李通躲闪地快,要不然整个胸膛都会被剖开。

“啪嗒——”

忽然,一个不知dào

什么东西从李通怀中角落,掉在地上。章嵛一时不查。一脚踩了上去,结果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地。

正是这一空隙,李通才得以喘一口气。

“什么玩意?”眼见几乎可以得手却被一件小东西给毁了,发觉邹简死后心情极为恶劣的章嵛一脚将其踢飞。那一瞬间。他倒也瞧清楚了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灰蓝色的钱袋,不过早已被他踩坏,里面露出几张破烂不堪的银票。似乎是刚才一脚踩上去弄烂的,上面还沾满了地上的泥土。

这只钱财呼悠悠地从李通面前飞过。使得这个方才在战斗中百般抱怨的家伙顿时就紧闭了嘴唇,整个人微微颤抖起来。

“你……你……”李通的眼眶竟微微泛红了。一对眼珠子也睁得仿佛要瞪出来。

[这小子怎么了?]

章嵛疑惑地皱了皱眉。

而就在下一秒,却见李通全身爆fā

出一股比起臧霸还要强dà

几分的气势,那一对碧红红的眼珠子,叫人不禁从心底泛起阵阵凉意。

“我宰了你!”

大吼一声,方才还知dào

闪避的李通不顾一切地朝着章嵛扑了上去。尽管他的脸颊被章嵛出刀时的刀刃划伤,但是这股不知从哪里爆fā

出来的强dà

力量,却是叫李通一下子将章嵛扑倒在地。

双腿夹住章嵛的腰际,仿佛化身为野兽一般的李通一拳一拳狠狠地砸向章嵛的面门,尽管章嵛在第一时间施展出了刚体,尽管李通被章嵛的刚体反伤了自己的拳骨,然而那一下更比一下沉重的拳头,却是丝毫也未停歇。

此时此刻的李通,仿佛化身为不知疼痛的怪物,尽管他的拳头已鲜血淋漓,却仍不停歇挥拳的动作。

忽然,只听砰地一声,李通的拳头终于突pò

了章嵛的刚体,狠狠砸在他脸颊上,那强劲的拳劲,叫章嵛半边脸颊整个凹陷了下去。

终于,李通用他自杀般的凌厉攻势耗尽了章嵛的气。

“畜生!畜生!畜生!”

一边怒骂一边挥舞拳头,此刻的李通简直就是最佳的愤nù

代名词,恨不得将眼前的敌人生吞活剥。

不,他已经这么做了!

在附近广陵军士卒骇然的目光下,李通仿佛野兽般扑在章嵛脖子上,张开嘴一口将上面筋肉连带着皮撕了下来。

[究竟有何等的深仇大恨才至于到如此地步?]

附近几名广陵军士卒面面相觑,半响后终于有一人鼓起勇气上去轻轻拍了拍李通的肩膀,小声说道,“那个……他已经咽气了……”

说话的士卒脸上挂满了惊骇,想想也是,瞧着李通满嘴的血肉,恐怕没有几个能有这份定力。

而此时再看那章嵛,整张脸早已被李通的拳头砸得面目全非,脖子、肩膀上亦是血肉模糊,简直就像是传闻中的恶鬼那般吓人。

而一手促成此事的李通却小跑着将他那只钱财捡了回来,可以瞧见,这位刀刃加身也不皱眉的硬汉,此刻眼眶中竟是湿润一片,嘴里仿佛还念叨着什么。

“畜生……畜生……有什么冲老子来,银票是无辜的……”

古人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见钱财的威力是极其强dà

的,尤其对于财迷而言,它能令一个几乎无反抗之力的人,瞬间爆fā

出彻底压倒性的强dà

力量。

截止当前,叛将元邯的亲兵‘八元卒’,已有二人阵亡。(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曲步

两名‘八元卒’竟然阵亡,这对于叛军一方的士卒而言产生了莫大的冲击。但也仅仅只是冲击而已,毕竟只要他们的将军元邯尚站在战场之上,他们的士气便不会有所动摇。

这便是猛将的威信!

而相比较叛军,广陵军一方的呐喊声底气明显不足。原因很简单,因为此刻挺身而出的并非是他们第一军大将杨琦,而仅仅只是一介裨将,陈杞。

虽说军职并不能衡量两个人实力的强弱,要不然臧霸与李通两个小卒子身份的家伙也可能袭击了对方两名精锐伯长级的士卒,但是在世俗大部分人眼里,将军是肯定要比裨将厉害的,要不然怎么称作将军呢?

然而当陈杞与元邯交手几回合之后,两方的士卒却震惊地发xiàn

,那仅仅只是裨将的陈杞,展露出现的实力竟与元邯不相上下。甚至于,枪影重重间,陈杞竟然还要强压元邯一筹。

难以置信!

别说附近观瞧的两军士卒吃惊,就连身为当事人的元邯心中亦是格外惊讶,不过,也仅仅只是惊讶而已。

忽然,陈杞双眉一皱,将两杆短枪的尾端合在一起,继而一扭,那两杆短枪竟变成了一杆双尖的长枪。但见陈杞一声气喝,他手中的双尖枪顿时比方才加快了几分速度,狠狠地戳在元邯的腹部。

“铛——”

遗憾的是,元邯的刚体终究还是令陈杞的枪无功而返,但是那透体的丝丝寒气。却叫元邯心神微微一凛。

[气……穿透了刚体?]

原本颇为轻视陈杞的元邯,眼中竟泛起几许疑色。在打量了陈杞几眼后,狐疑地问道。“枪贯?”

“哦?见识不错嘛!”陈杞一挑双眉,冷笑一声。双手一拧,重复方才的动作。

刹那间,元邯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握着巨大铁枪的双手亦下意识做出的防备的举动。他,似乎有些忌惮陈杞所施展出的名为枪贯的招式。

这一次,元邯瞧清楚了,只见陈杞的双尖枪在即将触及他手中铁枪的同时竟然快速旋转了一圈,所费的仅仅只是一个念头的时间。

而就是这看似无关紧要的一圈。竟使得陈杞的双尖枪枪尖呈现出诡异的亮红,仿佛被灼热的铁一般。

【枪贯:螺旋】

在叛军士卒倒吸一口凉气的惊呼声中,元邯那魁梧高达的身躯,竟被陈杞的长枪迫退了两步。这还不算,更令人震惊的是,陈杞的长枪枪尖,竟然硬生生钻入了元邯手中的巨枪枪身内。仿佛这两杆枪本来就是以这个古怪的模样结合在一起的,从外部看未见有丝毫突兀的地方。

“……”元邯的双眼猛地瞪大了。

这就是枪贯的威力!与‘斩铁’、‘矢岩’、‘崩拳’等并驾齐驱,专门用来克制刚体的武人绝技的威力!

“啧!”陈杞双眉微微一皱。看似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满yì



与斩铁的伤害方式不同,枪贯术侧重于点破面,是一招穿透力极强的枪招,专门用来克制刚体。在这方面造诣最高的。如今恐怕就要属那位名声赫赫的枪术大师童渊了。

与刚体这种随便哪个地方都有机会学到的武人绝招不同,枪贯术除非自学成才、否则便只有在寥寥几个著名的武馆才能学到,为了这招。陈杞曾经特地拜师在陈留夏侯家的枪术馆,向其学习枪招。虽然说陈杞也希望自己能受到枪术大师童渊的亲睐。但很显然,这种奢望也仅仅只是空想。不切实jì



说起来,陈杞的资质并不如何,以至于在夏侯氏的枪术馆学了三年,也仅仅只是学会了枪贯的皮毛。不过尽管如此,枪贯术的大致,陈杞心中倒也有了些概念。

那就是速度与旋力的完美结合,简单地解释便是以极快的出枪速度为基础,同时瞧准触及目标的时间旋转枪身,令枪尖更具穿透力。

遗憾的是,陈杞对于这招‘螺旋’并不是掌握地很彻底,因此只是刺入了元邯手中的巨大铁枪,否则,若是换做枪术大师童渊,恐怕元邯早已被连人带铁枪一瞬间被贯穿,即便有再厉害的刚体,也无法挡住这种致命的枪术。

望了眼面露不满的陈杞,又望了一眼手中那被穿孔的巨大铁枪,元邯皱紧的双眉微微舒展开来,他并不算好kàn

的面容也因此稍稍改善了几分。

“我听说,枪贯术运用到极致,其实已不是在依靠枪的本身伤敌,而是那股附加了气的旋力……气旋,它能够轻易地穿透任何东西,无论是坚硬的精铁还是我等武人引以为傲的刚体……达到极致者,枪本身还未穿透,那股气旋却早已消融了枪尖前的阻碍……倘若这并非仅仅只是传闻,那么,你还未学到家啊!”

“……”元邯平静的话语,令陈杞面色微微一变。

确实,枪贯术确实可以克制刚体,但这并不表示他陈杞便能击破元邯的刚体。正如元邯所说的那样,他还未学到家。

“少废话!”略微有些恼羞成怒的陈杞深吸一口气再度强攻上来,一招一式竟都是不要命的打法,这令元邯反而降低了几分忧虑。他很清楚,每个人的体力都是有限的,一旦陈杞的体力无法持续他保持暴雨般的攻势,那么,他元邯便能不费吹飞之力地解决掉这个年轻的广陵军将领。

[真是可惜了枪贯这门招式……]

元邯心中微微摇了摇头,他并不急着击败陈杞,因为眼下若要击败陈杞,就算是他元邯,恐怕也要费一番力qì

,而今夜元邯的目标,却是广陵军大将杨琦的首级,而并非陈杞这一介裨将的头颅。

因此他不急。他只是用手中的巨大铁枪轻松地抵挡着,甚至于还能够抽空关注一下他那八名亲兵的战斗。

“唔?”

这一瞧不要紧。元邯两道粗眉顿时就皱紧了,因为他发xiàn

。他称之为‘八元卒’的八名亲兵,那位具有精锐伯长级实力的强悍士卒,竟然已经阵亡了两人。

不,是三人……

元邯转头过去的刹那,刚好瞧见一支箭矢无比精准刁钻地杀入了‘八元卒’之孔淮的右眼,半截没入其中。

顺着箭矢飞行而来的方向一瞧,元邯惊愕地瞧见一名寻常士卒打扮的广陵军小卒子正缓缓放下抬起的右手,此人的左手手中之弓,弓弦尚嗡嗡震动着。

这名小卒子。正是太史慈无疑。

不同于臧霸克敌时惊艳的招式,也不同于李通那简直堪称野兽般的拼杀方式,太史慈从始至终都显得很平稳,他只是不停地移动,不停地拉动弓弦,凭借着距离的优势活生生将那个孔淮给耗死了罢了。

要知dào

,厉害的只是孔淮所掌握的刚体这门武人绝技,而并非孔淮本身,在耗尽了气、再也施展不出刚体的情况下。太史慈轻松就能将其用弓箭射毙,这就是弓这种远距离兵器的威力。

然而这样取巧也有比较遗憾的地方,比如说,太史慈就未能借助这场战斗而像臧霸那样自行激发出刚体。不过若是想想李通最后也没能激发刚体。而是暴露了另外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性格本质,或许太史慈倒也能平衡许多。

“做的不错!”

忽然,太史慈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猛地转身,却愕然瞧见陈到把玩着手中两柄短剑。正淡淡地瞧着他。

“本来想帮你一把的,不过见你打地轻松。我就没插手。”

似乎是注意到了太史慈眼中的疑惑,陈到耸耸肩地说道。

太史慈顺着陈到的方向望去,惊愕地发xiàn

,‘八元卒’的潘封早已倒在血泊当中,多半是死了。

[好快……]

太史慈微微一惊,有些吃惊于陈到这位黑羽鸦兄弟的实力,好奇问道,“你怎么办到的?”他的吃惊,源于陈到那并没有多大伤的身体,要知dào

他太史慈可以凭借着弓的远距离杀伤力,不停地跑动才没有被孔淮所伤。而陈到,很明显不像他一样精于弓术。

“简单。”陈到耸了耸肩,说道,“就像你做的那样,只要耗尽了对方的气,令对方施展不出刚体,战斗就变得简单多了。”说到这里,陈到忽然握紧短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怎么耗尽对方的气的?”太史慈睁大着眼睛问道。

“这还要问?攻击他不就行了?不停地近身攻击,叫他不得不长时间维持刚体,没一会,那家伙的气就耗尽了……刚体使不出来,我就一剑把他给结果了。”

“不停的攻击……”眼瞅着陈到身上寥寥几道伤痕,太史慈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画面。那就是陈到以极快的身法速度围着那潘封不停地绕圈移动,同时手中两柄短剑不停地给予攻击,或许潘封亦会攻击陈到,但是却一一被他给避过。

[黑羽鸦里除了老大,这速度第二快的家伙果然不是吹的……]

太史慈哭笑不得之余亦佩服不已,毕竟他是绝对做不到陈到这种程度的。

“还剩下谁?”

朝着张煌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陈到有些赌气地说道,“宣高果然不负泰山健儿的美誉,他是第二个;万亿虽然惨了点,不过却是第二个,我是第三个,你第四……就剩下老大了。”

“不会吧?”收起弓,太史慈一脸意wài

。毕竟在黑羽鸦的几个兄弟心中,张煌的实力可是极为强悍的,就算是拳脚、兵器上的功夫,也能排在前三,更何况还掌握有一手惊世骇俗的道术。即便是泰山郡县尉王虎,那个同样掌握了刚体的家伙,在张煌的一纸符咒下也只得化作灰灰,死不见尸。

“我瞧过了,老大的对手有些门道,另外……这么多人,老大也不好用压箱底的啊。”陈到解释了太史慈心中的疑惑。

“我说呢。”太史慈了然地点了点头,心说原来老大是见这里人多。不好施展道术,否则又岂会与敌方纠缠至今。

不过即便如此。太史慈还是转头关注了一阵张煌的战斗,见他确实从容不迫。这才转头对陈到说道,“老大那边确实不用理会,你、我还有宣高,去帮那三名伯长一把,尽快解决掉那八元卒……这样一来,叛军的士气多少会受到些影响吧?”

“唔!”陈到点了点头。

正如太史慈所言,张煌那边的确不用理会,因为他黑羽鸦的四名兄弟皆在与强敌的厮杀中胜出,这就使得张煌可以放下了不安的心。但是他对面的‘八元卒’之一乐阔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亲眼目睹四名朝夕相处的同伴被杀,而且还是被一群广陵军的小卒子所杀,乐阔心中又惊又气。

他恨不得立马杀死了张煌,赶过去将臧霸、陈到、李通、太史慈这一干人全部杀死。

但是他办不到,因为单单只是在他面前的张煌,他就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这种憋屈的感觉,让他感觉格外不适。

“呼呼呼——”

可能是急躁的关系,乐阔出枪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道却越来越刚猛。以至于竟出现了阵阵破风声。但是精准方面却大为降低,甚至到后来张煌根本不必移动脚步,仅仅只是一撇脑袋,便能避开乐阔那杀气滔天的枪势。

“心急了?”见与自己打了整整好一会不分秋色对手忽然水准大失。张煌有些好笑地问道。

正如之前所说的,因为臧霸、陈到、太史慈、李通等人早已结束战斗并且胜出的关系,张煌心中一点也不着急。因此出言挑衅挑衅乐阔,倒也不失是一种攻心的心理战法。毕竟这乐阔的确有点门道。除了腕力不足外,其余方面并不逊色那个曾令张煌败退的强敌。泰山郡都尉马延。

“少给老子得yì

忘形!”见张煌竟然出言奚落自己,乐阔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如今的他,表情早已没有最初的那样轻松。他恨不得立马将张煌串在长枪上,但是很遗憾,他努力了许久也没能办到。

为此,乐阔感觉十分纳闷。

张煌的速度确实很快不错,但并非是他乐阔所见过的最快的,充其量只能在他一干交过手的对手中速度排名第三、第四罢了,但正是这个速度排名第三、第四的家伙,从两人交手起开始,就没有受到过丁点的伤,就连刮伤也没有。

这个得yì

洋洋自称是什长的广陵军小卒子,总是能巧之又巧地以身体最小移动幅度避过他乐阔的长枪,并趁着他收枪的防守空挡挥剑进行反击,这种诡异的防守反击的战斗方式,令乐阔苦不堪言。

甚至于他乐阔根本不敢将长枪挥舞地幅度过大,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没有办法及时收枪防守。一开始倒是无所谓,毕竟有刚体护身,就算被张煌刺中几剑也无大碍,可是随着打斗的时间一点点过去,乐阔体内的气消耗地很是厉害,若再依靠这种战斗方式,一旦他没有足够的气施展刚体,那么下一息张煌的剑便会砍下他的首级。

[这个小鬼究竟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会闪避?难不成他不止长一双眼睛?]

乐阔简直难以理解。

眼瞅着乐阔那仿佛便秘般的郁闷表情,张煌心下暗笑不已。

这种在计算过对方兵器长度以及出招速度、范围后的极限闪避方式,他最早曾在灰烬山与黄罗打斗时用过。因为黄罗的出招速度并不快,因此,张煌灵机一动想出这种躲避对手攻击并且还能有机会反击的办法,对此他取名为,‘曲步’。

这里的曲,并非指歌曲,而是指旋律、节奏。早在与马延战斗的时候张煌就发xiàn

,人在打斗的时候似乎有种恒定的节奏,就好像用力劈砍前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地吸口气,而在被动防守时却会吐口气一样,这种无意识的举动,看似没有规律,实jì

上却有迹可循。

就好比眼前的乐阔,张煌发xiàn

此人吸气后必定挥枪,而且挥枪的时候,整个人重心会向右倾斜一些,先踏左脚,右手后扬几分;反过来攻击张煌下盘时,乐阔吸气后会下意识地望一眼张煌的脚下,十次有六次从左往右横扫,等等等等。

这种无意识养成的习惯就是节奏,或许乐阔本人没有注意到,但是张煌却可以以此判断出他的攻势目标。

到后来,在摸透了乐阔的呼吸频率后,张煌甚至敢直接闯入乐阔的攻击范围内,因为那其实没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乐阔什么时候会出手,他心中清楚地很。

这就是张煌自行研究的曲步,虽说眼下只是初具雏形,但可以想象,若是有朝一日这种对敌的套路研究透彻,恐怕无论是怎样的对手,张煌都能轻易避开他们的攻击。甚至于,在掌握了对手出手规律的情况下,张煌还能够做到骤然出招,一击将对手击毙。

[差不多已经摸透了这家伙的节奏了,再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又一次极限避开了乐阔的攻势,张煌眼中泛起了一丝精光。

骤然间,只见剑光一闪,乐阔眼睁睁看着张煌手中的利剑堪堪避开自己手中防守的长枪,一剑刺入了他腹部,穿体而过。

“唰——”

收回剑,鲜血四溅。

或许,武学的延续并不单单只是传承先人的绝学,更主要的还是钻研出只属于自己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赤帻军

短短一刻辰,跟随自己多时的‘八元卒’战死其五,这个结果元邯在战前恐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以至于当一名惊慌失措的叛军士卒大喊出声后,元邯手中那正要挥出的巨型铁枪当即便停下了。

“连乐阔也……”元邯这位叛军悍将眼中露出了震惊之色,他难以想象拥有精锐都伯级实力的八元卒之首乐阔,竟然也战死在此。

[好年轻啊……]

元邯静静地打量着远处正在奋勇杀敌的张煌等人。

好不夸张地说,若是此时元邯放qì

了自己的职责,转而去追杀张煌等人,除非张煌等人立即逃走,否则,恐怕也就只有死路一条。年轻的黑羽鸦,未来的豪杰们,此时尚不具备与元邯这等悍将交手的资本与实力。

然而,元邯却并没有那么做,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因为这就是战场的残酷!

杀人者,人恒杀之。再是英勇善战的猛将,有朝一日也会在战场死在新一代的年轻猛将手中,这一点元邯想得很开。甚至于有些猛将到了暮年,反而会因为自己将老死在床榻之上而彻底辗转难眠,因为他们觉得,戎马一生的他们,只有在战场上结束生命,他们的这一生才算是完全的。

最好,能够亲眼见到超越自己的年轻猛将,败地心服口服,然后在死去。

当然了,正值壮年的元邯倒还没有想到那么远,但是还是认为,踏足战场的士卒。都必须有直面死亡的觉悟,包括他的亲兵八元卒。也包括他自身。

沙场并非儿戏,生死看天命。荣辱凭本事,基于这个武人普遍的观点,尽管乐阔等八元卒跟随了他多时,但是元邯还是没有选择去追杀张煌等人为乐阔他们报仇,因为战场上这种各为其主的厮杀,并不存zài

所谓的血海深仇。

这便是属于武人的豁达。

元邯这一停手,却是给了陈杞喘息时机。不可否认,陈杞的武力颇为强dà

,那一手精湛的枪法纵然是号称‘海陵之虎’的都伯吕闵亦要甘拜下风。堪称是大汉朝年轻代的英杰,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但遗憾的是,即便是这种人才,在悍将元邯面前依然显得格外无力。

温热的鲜血,从额角的伤口缓缓流淌下来,染红了陈杞身上的甲胄。双手,颤抖不停,而虎口更是早已迸裂,鲜血直流。

喘着粗气的陈杞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尽可能地握紧手中的双尖枪,再次做出戒备的举动。

其实,当陈杞的体力消耗殆尽时,他已没有能够阻挡悍将元邯的资本。支撑他坚持到现在的,恐怕只有那股信念。

[不行,不能倒下。我可是……可是眼下此地最高指挥将领!]

深吸一口气,陈杞一双虎目瞪地睛圆。再一次朝着元邯发动了凌厉的攻击。

然而这一回,元邯却没有再做避退。只见他单手挥枪,但听砰噔一声,陈杞手中的双尖枪竟是被他打落离手。

再复一挥,元邯如常人手臂般粗细的巨大铁枪狠狠扫中了陈杞的腹部,只见陈杞猛吐一口鲜血,竟被打飞整整三丈远,在地上连连翻滚,何其狼狈。

“将军!”几名广陵军士卒瞧见情况不对,大叫着欲冲上前来救援,却被元邯随手挥舞那重达上百斤的铁枪,轻松砸死扫退。

“莫要过来!”倒在地上的陈杞单手撑地,厉声喊道,“各百人队按照之前将令行事,务必要将贼军阻挡在此!在杨将军来援前,死守此地!”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难道一劫,陈杞尽显身为军队将领的职责,下达了或许是平生的最后一道军令。

这个举动,就连元邯意wài

之余亦是钦佩不已。

不过敬佩并不代表元邯就会手下留情,毕竟他的职责是带领麾下士卒击溃广陵军,任何阻拦他们脚步的敌人,都必须予以扫除,而陈杞,显然算是一名颇具威胁的广陵军将领,至少元邯觉得己方军中的裨将,没有任何一人能比这陈杞更厉害。

“呼——”

重量超过百斤的巨型铁枪高高抡起,继而在元邯的挥舞下狠狠朝着陈杞的脑袋砸去。那重逾千钧的力道若是砸在陈杞的身上,很难想象不是一个头开颅绽、脑浆横流的惨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连陈杞也认为自己难逃此劫之时,忽见一道人影闪到了他面前,硬生生替他抗下了这一枪。

是吕闵,是都伯吕闵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用刚体挡下了元邯威力强劲的一枪。

“咚——轰轰——”

与平常刀刃触及刚体后的叮叮金属声截然不同,元邯那杆沉重的铁枪砸在吕闵手中长枪上,竟是发出了仿佛钟鸣般的轰隆之响。元邯凭借着他那天赋异禀的怪力,那杆巨型铁枪在砸弯了吕闵手中铁枪的情况下,再一次砸到吕闵胸前。尽管吕闵有刚体护身,却竟也被震得连退三步,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摇摇欲坠。

更令惊骇的是,吕闵的耳鼻竟渗出了丝丝鲜血。

明明施展了刚体,却依旧还是被元邯的蛮力重伤,可想而知元邯的臂力究竟有多么的恐怖。

“吕闵……”

陈杞有些失神地望向了从元邯手中救下了一命的吕闵,他怎么也想不到,吕闵竟然会来救他。

“带陈将军……走!”

颤巍巍的双脚勉强站定,吕闵一声大吼惊醒了附近几名满脸呆滞的广陵军士卒,这几名士卒在反应过来后连忙上来拉扯着陈杞向后撤离。

然而,元邯会眼睁睁放任陈杞被其麾下士卒救走?要知dào

陈杞可是此地眼下最高的指挥将领,如能将他斩杀,广陵军势必士气大跌、群龙无首。因此,元邯说什么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叫陈杞逃生。

“哪里走?!”

一声气喝。元邯紧走几步,或有几名广陵军士卒不顾性命地前来阻拦。但是却被他轻易挥枪击毙,两者的实力相差太多悬殊。

然而……

“铛——!”

又一次,吕闵挡在了元邯前进的方向,用手中那杆明显弯曲的铁枪,再次挡下了元邯的一记巨枪横扫,但也因此被元邯威力惊人的臂力反震地连连后退,非但双手虎口迸裂,就连口耳鼻三处渗出的鲜血也愈来愈多。

元邯皱眉打量了一眼吕闵,心中颇有些惊讶。要知dào

就连陈杞也不敢用刚体硬扛他那重达百余斤的铁枪,然而吕闵却做到了。

元邯的眼中露出几许赞赏,沉声说道,“迄今为止,你还是第一个硬抗下元某一枪而不死的……退下吧,莫要自误!”

很奇怪,明明都是赞许,但是为何元邯却欲杀陈杞而打算放过吕闵?其实道理很简单,元邯欲杀陈杞是因为后者是陆庄庄门附近眼下军阶最高的指挥将领。维系着这些广陵军士卒的军心,而吕闵仅仅只是一介都伯,多杀一个或少杀一个,其实对于附近多达上万人的战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然而吕闵却不打算接受来自于敌人的善意。他握紧了手中早已弯曲的铁枪,颤巍巍的身躯坚定不移地挡住了元邯欲追赶陈杞的去路。

“你欲挡我?就凭你眼下这般狼狈,亦想阻挡元某?”元邯的眼中露出几许不悦。因为他感觉自己仿佛被轻视了。

而面对着杀意大盛的元邯,吕闵的表情却犹自从容。

“我乃……大汉士卒!”

“……”元邯闻言为之动容。眼中的杀意稍稍退散了几分,沉声问道。“你认为你能挡下元某?”

“死阻尔!”吕闵对此的答复很是简略,但是他的眼神却仿佛透露着某种惊人的讯息,那就是,哪怕是战死,亦要将元邯拖在此地。

“说得好!”似乎元邯也被吕闵这份豪情给感染了,但是他全身上下散发的气息却不减反增。

“既然你已有了这份觉悟,那么,来试试吧,试试看究竟能否……将元某挡下!”

大喝一声,元邯奋力挥舞起手中铁枪,舞地破风声飒飒作响,这份力道,竟是比之前他应战陈杞还要沉重。

[一定……将你挡下!]

吕闵,这股被称之为海陵之虎的男人在心底发下誓言。

陆庄的战斗仍在继xù

,面对着多达近万的叛军的攻势,人数仅仅只有一千五、六的广陵军毫无悬念地呈现溃败之势。

有许多广陵军的士卒们在心底大声呼问。

杨琦将军在何处?他们第一军的大将杨琦将军在何处?

其余几位裨将又在何处?

他们并不知dào

,杨琦与他麾下除陈杞以外的其他几名裨将,还有其余一半兵力,其实此刻都不在陆庄,而是在十余里外的品桥附近。

杨琦去品桥做什么?

很简单,他想偷袭宫酆。

杨琦知dào

,今日白昼间他故yì

使昏招诱使叛军强渡长江的伎俩,虽说能瞒叛军大将宫酆一时,却也瞒不长久。过不了多久,宫酆就会察觉到这件事内中的蹊跷,继而推断后广陵军一方可能还有一支援军在后方袭他宫酆的尾巴。

因此,为了避免腹背受敌的窘迫,宫酆就唯有尽快地击溃屯扎在陆庄的杨琦军。此后,无论是他挥军威逼广陵江都,还是掉头迎战后方的广陵一方援军,宫酆都至于会出现太大的输面。

而夜袭,就是一条不错的妙计,毕竟一般而言,若是两军在白昼打了一仗,夜里很少会再次发生厮杀,但是作战经验丰富的将领,却能将这条反过来运用,成为克敌制胜的奇兵。

宫酆不愧是叛军的大将,他想到了当日夜袭这条妙计,而杨琦亦不愧是老刺史臧旻的副将,猜到宫酆会如此调度,因此提早一步带着一半的兵力偷偷迂回回到品桥附近,打算在宫酆派出偷袭陆庄的军队后,反袭品桥叛军临时营地。

然而有件事杨琦疏忽了。他没有想到之前带兵作战颇为谨慎仔细的宫酆,此时竟仿佛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般。将全部的兵力都投入在夜袭陆庄的战斗中,以至于杨琦带着兵马去偷袭品桥时。竟是扑了个空。

虽说从近几日的带兵能看出宫酆与杨琦的水准不相上下,都是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的将军,但不可否认杨琦这个乌龙摆地实在冤枉,没按照计划偷袭到叛军不说,还害得陆庄陷入了苦战。

这不,得知陆庄情况危急的杨琦,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再次带领那一半的兵力朝陆庄赶。

陆庄的形式的确是极为严峻,指挥将领陈杞重伤被麾下士卒救走。而原本代替陈杞指挥作战的都伯吕闵也为了给陈杞断后,拼死阻挡叛军悍将元邯而身负重伤,这就使得广陵军士卒们的士气大为受创,在叛军凶猛的攻势面前节节败退,以至于在短短一会工夫内,竟然失去了对大半个陆庄的控zhì



而为陈杞断后的吕闵更是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比李通还要凄惨几倍,在耗尽了气、无法再施展刚体的情况下,他完全是靠着坚韧的意志支撑着。

但是。尽管如此也已是到了极限。

“砰——”

在一次力拼中,吕闵手中的铁枪终于达到了极限,砰地一声断开。很难想象,铁质的枪杆竟然会被硬生生打断。

眼瞅着元邯那杆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巨型铁枪。吕闵因为满脸鲜血而显得格外凶狠的脸,竟流露出几分如释重负的表情。

[逃兵?]

[难道不是么?本将军派了麾下三名伯长,带领三支百人队伍去支援你东石村。若是你等有决心死守,在那三百兵士卒的帮zhù

下。留住东石村两个时辰绰绰有余。两个时辰,足够杨琦将军带兵从军田营支援东石村了!可结果呢?你们这帮孬货却选择了不战而逃……]

[将军慎言。我等也有守村,只是觉得是势不可违,这才决定撤tuì

……]

[去你娘的势不可违!就因为你这句势不可违,老子麾下三百名士卒葬送了……你觉得是你们撤离了东石村,因此那帮闽山族兵就不再怎么尽心追杀你们了?放屁!老子告sù

你,那群闽山狗东西之所以不多派人追杀你们,是因为他们忙着追杀老子那三支百人队!]

[怎么会……]

[怎么会?老子那三百名将士给你们当了替死鬼,你给我来句怎么会?!你给老子记住了,吕闵!这笔账,陈某会跟你们这群孬货算的!]

[……]

缓缓地闭上眼睛,吕闵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晚在营地与陈杞的对话。

那是在双石峡之战后的夜里,整支百人队只剩下寥寥七人的吕闵愤nù

地找到了陈杞,想从他嘴里问出个究竟,因为正是陈杞向杨琦将军请缨,留在双石峡断后,并且,将他二十六帐仅剩的二十二名战士拉下了水。

然而,当时陈杞的神情却比他吕闵还要愤nù

,细问之下吕闵这才了解到,原来杨琦将军早先觉得仅他吕闵一支百人队守东石村有些不安妥,因此叫身为裨将的陈杞从他麾下曲部中调了三支百人队,就安置在东石山,为的是当吕闵、张煌等人面临叛军猛烈攻击时好给予援助,可结果,不明究竟的吕闵、张煌等人却在惹来了闽山族兵的情况下选择了撤tuì

,使得那无辜的三百名士卒成为了闽山族兵刀尖下的猎物。

从那之后,吕闵终于明白了为何裨将陈杞左右瞧他们不顺眼,恨不得让他们全部死在战场上。恐怕换做是他吕闵,多半也是这样一种深刻的恨意吧?

这件事,吕闵没有告sù

张煌等人,因为他当时是二十六帐的伯长,是他们的上官,要担负罪责的,也只有他。

“终于……”

很奇怪的,仿佛感觉不到胸膛被元邯的巨大铁枪扫中,本来就颤巍巍站立不稳的吕闵,虽说整个人被扫飞了数丈远,甚至于像一块破抹布那样在地上狠狠地翻滚了几圈,但是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痛。

仰躺在地的他望着夜空中那不算璀璨的稀落星星,心情竟然出奇地平静。

可是,他心情平静,可不代表有些人也能做到这一点。

“吕头?!”

发觉事态不妙的张煌等人迅速地围了过来,很难想象平时里颇为冷静的张煌,此时望向元邯的双目竟是杀气腾腾。

也是,毕竟吕闵手把手地教会了他军中基层武官该做的事与该注意的事项,侦查敌情、藏匿行踪、狩猎敌兵、设置陷阱,等等等等,还详细地解释了掌握刚体的途径,说他是黑羽鸦几名年轻人的军旅启蒙之师也不为过。

“唔?”注意到适才杀了自己亲兵乐阔的年轻广陵军小卒子一脸杀气地望着自己,元邯微微皱眉问道,“你亦打算阻挡元某么?你等几个小家伙,可莫要白白坏了自己性命!”

听闻此言,张煌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刃,怒气夹杂着杀气,恶狠狠地望向元邯。但是说实话,对上元邯这么一位叛军悍将,年轻的雏鹰们实在没有多大信心。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个人在张煌肩膀上拍了拍,继而缓缓走到前面,望着元邯淡淡说道,“那就换我来挡你好了……我认为,我的实力应该不比你逊色多少。”

“……”包括元邯在内,附近众人微微一愣。张煌下意识转头望去,却发xiàn

说话的是一名三十来岁的男人。

此人身上并没有身穿广陵军制式的皮甲,而是寻常百姓打扮,头上裹着一块红巾,看上去有些怪异。但是看此人的面容却是颇为不俗,大眼睛、大鼻子、大胡子,给人一种颇为英武的感觉。

“你是?”张煌刚问出口,忽然陆庄深处杀出一支兵力,一个个也俱是头裹红巾、身穿百姓服饰的人,与这个男人打扮颇为相仿。

义军?

张煌等人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要知dào

陆庄除了他们近三千广陵第一军外,还有不少前来助拳的义军,只不过大多良莠不齐,因此不被重视罢了。

可这支人人头裹红巾的义军,却硬是帮zhù

广陵军止住了溃败之势,并且呈现出反攻的势头,将攻向陆庄深处的叛军,又再一次地赶了回来。

虽说除了这群人外,其余的义军也纷纷出手相助,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拯救了广陵军的,正是这支人数仅仅只有三百多人的义军。

难以置信!

而元邯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在神色凝重地望了一眼两军的战况后,皱眉打量着张煌身旁那位大胡子义军首领,沉声问道,“你是何人?是那群头裹红巾的义军的首领么?”

“首领?不不不,我只是代行首领之务,其实不过是副手而已。”张煌身旁那位大胡子义军首领闻言笑了笑,提着手中铁枪走上前几步,朝着元邯微微欠腰抱了抱拳。

“赤帻军副将程普,请赐教!”(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赤帻军(二)

军田营,广陵郡在东石山西侧设立的军屯田。

数日之前,这座堡垒般的军事屯田营还是大将杨琦与他广陵第一军屯扎的场所,而眼下,数十里的营田却化作了一片焦土。

“广陵郡此次的损失可实在不小啊……”

已率领着丹阳精兵抵达军田营废墟的丹阳太守徐夤眼瞅着那荒凉的一幕摇头叹了口气。要知dào

近几年来大汉各地天灾不断,干旱、洪涝、蝗灾,这种种灾祸使得大汉朝的粮食变得尤为珍贵,就算不提某些黑心商人借此大肆囤积米粮、哄抬价格,米价还是每年都在涨,而且上涨的幅度相当的凶猛。据说某些断粮的地方已出现粮尽食人的惨剧,至于什么易子相食,这在灾情严重的州县简直就是司空见惯。

在粮食如此紧缺的当下,军田营这座可供广陵军自给自足的军屯田就变得尤其重yào

,而广陵郡此番却损失了军营田,不难想象在日后的数年内,广陵军的军粮问题多半要面临地巨大的挑zhàn



“并没有打斗厮杀的痕迹,看样子是杨琦主动撤tuì

的。”

孙坚下马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以此最终做出了结论。

徐夤闻言点了点头,捋着微微花白的胡须分析道,“据消息,这路叛军有万人上下,而杨琦却仅三千兵,在失去了东石山这个可以与叛军周旋的复杂山地后,单凭军田营,确实很难与叛军起正面冲突。杨琦撤地好,虽说还年轻。倒也不失是一个知晓进退的将才。老夫只是觉得可惜……可惜了这座军田营。来年开春,臧旻那老家伙恐怕要多费点心思在军屯田上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想,就算杨琦将军选择不退。结局恐怕还要坏上三分吧?”孙坚在一旁轻笑着安慰道。

“何止!”徐夤苦笑着摇了摇头。毕竟这位老太守心中原本就是肯定杨琦撤兵的做法,他只是单纯为广陵郡失去了这座军田营而感到惋惜罢了。他很清楚,就算杨琦不撤兵后退,结局也不会比当下好上些许,相反地还会令杨琦失去反击的军事力量。

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白白浪费仅有的兵力,那才叫做愚将!

要怪就怪起兵作乱的叛军,至于杨琦,徐夤觉得此人已尽到了身为大将的职责。

“报gào

,附近并没有叛军踪迹!”

几员哨骑安然返回。向徐夤与孙坚汇报了附近的敌况。

徐夤闻言对孙坚说道,“杨琦撤兵多半是往品桥了,叛军多半亦在彼处……文台,待与叛军短兵交接,就要仰仗‘富春猛虎’的勇武了!”

“承蒙太守大人器重,孙坚愧不敢当!”

年仅二十八岁的孙坚正值武人最璀璨的岁月,无可厚非是一位少壮代的优秀将领,但由于涉世未深,这位历史中赫赫有名的虎将显得有些腼腆自制。丝毫没有少年得志的浮夸与洋洋得yì



这种有真才实学却又谦虚谨慎的将才,纵然是徐夤这等重地丹阳的太守,亦对欣赏倍加。

“可惜老夫膝下无女啊……”

孙坚一路上似乎没少听到这句话,他苦笑着回道。“太守大人莫要再取笑末将了,末将在老家已有婚配吴氏,另外。长子策今年也已有八岁……”

“是嘛?哦,老夫糊涂了……唉!”徐夤满脸遗憾地叹了口气。看这位老将的模样,似乎没能生个女儿嫁给孙坚而感到无比的遗憾。

徐夤的这份厚情。让孙坚实在感觉有些压力,好在派往品桥方向的几名哨骑及时传回了重yào

的讯息,解除了孙坚的窘迫尴尬处境。

“前方急报!品桥被毁,陆庄方向火光冲天,疑似正遭叛军猛烈攻打!”

“连品桥都丢了?”老将徐夤脸上的揶揄笑容顿时收起,神色凝重地转头望向品桥方向,喃喃说道,“不可能啊,杨琦也算是进退有度的将才,何以会如此轻易地失了品桥,叫叛军攻至陆庄地界?等等!品桥被毁?啧啧,莫非……”

好似是想到了什么,徐夤与孙坚对视了一眼,两人仿佛心有灵犀般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好个杨琦!”抚掌笑了三声,徐夤点头赞道,“不愧是臧旻那老家伙看中的偏将,心思缜密竟到如此地步。臧旻老家伙铁定不会将我军从后来援这个机密情报透露给杨琦,这么说,是杨琦自己猜出来的?后生可畏啊!”说到这里,徐夤又皱了皱眉,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不过陆庄……可不是一个善守之地,希望杨琦莫要自误,连广陵最后一道防线也丢了才好。”

眼瞅着忧心忡忡的徐夤,孙坚倒是显得轻松许多,出言安慰道,“太守大人放心,其实孙某早已请心腹之交率我三百余富春孙氏子弟兵,以义军的名义前往陆庄协助防守,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徐夤意wài

地望了一眼孙坚,依旧满脸疑虑地说道,“叛军,能人可不少啊……”

孙坚眨了眨眼,笑着宽慰道,“大人放心,孙某那位心腹之交,也绝非泛泛之辈!”说到这里,他抬头望了一眼夜空,自信满满地说道,“绝非孙某夸大其词,叛军中或有人比孙某那位副官厉害,也绝对不会超过三人。”

“此人叫什么?”

“程普,程德谋!”

——与此同时——

“赤帻军?”

“那是什么?”

“哪里的义军?”

“从来没听说过啊……”

年轻的黑羽鸦们亲眼目睹了一场令人咋舌的战斗,他们此前从来没有想过,一支人数仅仅只有三百人左右的义军,竟然拥有着扭转战场胜败走向的实力。

当然了。这么评价确实有些夸张,毕竟遏制了叛军凶猛势头的并不单单只有那些赤帻军的义士。还有其他各路义军粗略估计差不多有一千余人,但不可否认的是。真zhèng

起到扭转胜败作用的,无疑就是率先出后援助广陵军的赤帻军,一支头裹红巾的百姓义军队伍。

“好……好厉害……”

瞠目结舌地注视着三百名赤帻军义士列队整齐,有条不紊地将叛军的攻势打退,陈到满脸震撼。

长久以来,他们对天下的义军都有种非敌意的偏见,包括世人对义军都难免会出现这种偏见。那就是,义军这种由百姓自发组织起来的队伍,不可能会比训liàn

有素的官军更厉害。毕竟训liàn

一名合格的士卒要花费许多的人力物力。一个两个倒还好说,可若是人数一多,不难想象会消耗多少的人力与财力。

而一般百姓自发组织起来的义军队伍,是绝对不可能拥有这个财力的。

回想起来,从泰山往广陵的途中,黑羽鸦们其实也碰到过许多支义军,但是真zhèng

瞧得上眼的,却是一支都没有。试问,那些连义军称谓都叫做‘李大牛’、‘赵歪眼’的家伙。那群歪瓜裂枣,年轻的黑羽鸦们怎么瞧得上眼?

也正是因为这样,张煌、臧霸、李通、太史慈等人难免有些骄傲起来,觉得自己所在的黑羽鸦。恐怕就是天底下底蕴最雄厚的义军了,虽说人数很少仅仅只有六名成员,但无一不是武艺精湛的年少豪杰。尤其是身为首领的张煌,还会一手神鬼莫测的道术。

然而眼前的赤帻军义士。却是将他们心底那份淡淡的骄傲与得yì

给彻底打灭了。

那群赤帻军义士,看上去也都很年轻。最年长的目测也不过二十来岁,年幼的甚至于比黑羽鸦中最年幼的张煌还要小,可就是这么一群人,鼎力配合、无懈可击,竟是将数倍于他们的叛军士卒杀地节节败退。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尽管赤帻军已杀死了数百名叛军士卒,可他们却还未出现丝毫的伤亡情况。

未见有丝毫疲倦,也未见有丝毫懈怠,斩获敌军首级已多达数百名的赤帻军义士,他们的眼神依旧坚毅有神,他们挥刺长枪的双臂也依旧充满着力量。甚至于,就连队形也未见得有些许的散乱。

强dà

!当真是十分强dà



或许一对一不可能是黑羽鸦们的对手,但若是对上十个,在场的众人谁也不敢说就有必胜的把握,因为这支与同伴协同作战紧密无间的义军,即便是与广陵军比较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开……开什么玩笑?”擦了擦脸上的鲜血,李通难以置信地喃喃说道。

不光他,其实在场的张煌等人心底都难免有这个想法:这群人,真的只是义军?他们明明比广陵军还要训liàn

有素,还要英勇善战!

“多半是某个大家族的子弟兵吧……”单福在思忖了良久后,想出了一个最接近事实的答案。

“赤帻军……”

年轻的黑羽鸦们默默地将这个军号记在了心底。自以为天下无双、日后必定名扬四海的他们,终于见识了天地的广阔,也终于遇到了劲敌。

比起人数仅六人,散漫而又倾向于单兵作战的年轻黑羽鸦们,显然还是这支赤帻军更贴近于军队的这个概念。比起他们,黑羽鸦简直就像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散兵游勇队伍,与敌人作战时几乎毫无配合可言。

倘若说那三百名赤帻军义士的出现让张煌等人大吃一惊,那么,这支赤帻军所谓的代理首领,那位名为程普的男人,更是让他们大为震撼。

悍将元邯的武力他们是清楚的,就连裨将陈杞这等少壮骁勇将领也难不了此人,而启蒙他们军旅知识的都伯吕闵更是力尽丧生在其手中,可是当元邯对上了那个叫做程普的男人后,这位叛军中的悍将竟然几次出现了险峻的狼狈。

[不是寻常的枪么?而是蛇矛……]

张煌仔细地注视着程普手中的武器,他发xiàn

程普手中挥舞的并非是战场上最常见的枪,他枪尖上的刀刃,好似蛇脊般弯曲。左右两侧皆有锐利刀刃,尖头上的双开口小刃。像极了蛇口中吐出的蛇信。

[铁脊蛇矛……]

张煌认出了这种长兵器的名称。

铁脊蛇矛,是从长枪演变出来的分支。在大汉并不很常见,因为它比较长枪很难掌握,但也更具备杀伤面,左右两侧的刀刃与尖头蛇信般的矛尖,皆可用来有效地杀伤敌人,比起长枪比较单一的杀伤手段无疑伤害面要高出一大截。但是要充分运用这种兵器,就必须强调使用者用着超常的臂力与腕力,毕竟蛇矛的招式有很多都是中途变招,若使用者腕力、臂力一般。就算砍在敌人身上,恐怕也没有什么杀伤力。

但是程普手中的蛇矛,却可怕地就连张煌亦打心底泛起阵阵凉意。他亲眼瞧见,程普有好多次都在蛇矛挥向元邯不中的情况下,临时变招,硬生生将挥矛的诡计整个扭转过来,利用蛇矛上另一侧的刀刃割向元邯,有时候仅仅只有两三尺的距离间隔。

这种间隔,按理来说就算中途变招。也不见得能有多少威力,毕竟人不是力qì

无穷无尽的怪物,旧力耗尽、新力未生的情况下难免会出现攻势上的片刻停滞。但是程普那从始至终充满力量的蛇矛,却打破了张煌这个观念。

[这个男人的臂力……远在万亿与阿到之上!]

张煌心底下意识地想到。

忽然。他微微一愣。

[程普……莫非说是江东猛虎孙坚前期麾下的悍将?]

张煌并不晓得在当下这个年代,就连孙坚也并没有闯出江东猛虎的赫赫威名,而只是被他富春县的当地百姓尊称为富春之虎。名气充其量也只是与战死沙场的吕闵差不多。但是不管怎样,名叫程普却又拥有这等强dà

实力的悍将。张煌不相信整个江东地域还有另外一个。

再仔细一想,张煌觉得再得出了这个结论后。有些讯息就变得可以联系起来。

像程普这般厉害的悍将,心甘情愿屈居次席替人带领义军,恐怕整个江东也只有孙坚这位惊世猛将能够办到了,毕竟历史上程普便是孙坚前期打拼时跟随左右、忠心不二的悍将,而且还是有勇有谋、极擅带兵作战的悍将。

的确,历史上孙坚之所以能替前期依附的主君袁术攻克南阳,打败了袁术的政敌,使得袁术成为当时远超堂兄袁绍与幼年至交曹操的最强dà

的地方豪强,程普功不可没。就算是在之后孙坚与袁术闹翻后,孙坚开始攻打荆州,程普亦是在从中出了大力。如此也难怪程普在江东的地位始终牢靠,就算是历史中后来倍受孙策与孙权敬爱的大都督周瑜,在这位老资格的江东老将面前也不敢造次,从始至终和和气气,最终化解了与程普的矛盾,取得了他的支持。

[程普在这里,莫非孙坚也会来?广陵郡征讨叛乱的越王许昭的战事,竟然有孙坚的参与?]

仅仅只是一个猜测,原本对于广陵郡并不怎么看好的张煌立马就改变了自己之前的定论。毕竟在他的记忆中,孙坚可是历史中汉末前期实力最为恐怖的惊世猛将,董卓、袁绍、曹操,包括后来的荆州之主刘表,几乎没有不怕这头猛虎的。就连这头猛虎之前的‘饲主’袁术心底都忌惮不已,联军时几次扣押应当发放给孙坚军的粮饷,不止一次地拖后腿。而就算在这种被‘队友’无情出卖的情况下,孙坚依然还是在首败后击溃了董卓军猛将华雄,彻底打响了江东猛虎的威名。

当然了,也正是因为‘饲主’袁术三番两次地拖后腿,故yì

打压孙坚,才使得孙坚心中产生了怨言,在多次的矛盾激化后,最终导致与袁术翻脸,自己出去单干。

或许有人会觉得袁术实在太过于愚蠢,竟然将孙坚这等天下无双的惊世猛将逼得出走自立门户。这些人却不想想,为什么结论非得是袁术太过于愚蠢,而不是孙坚太过于强dà

而导致‘饲主’袁术太过于畏惧这头猛虎,生怕养虎为患呢?

至少张煌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袁术既然能在汉末前期成为天底下最强dà

的地方诸侯,实力远在袁绍与曹操之上,那么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而既然连这等豪强之主都由衷地认为孙坚太强,必须给予打压,可想而知孙坚的厉害之处。

更何况,并非只是袁术一人觉得孙坚太过于厉害,事实上历史中就连麾下拥有吕布这等天下无双猛将的枭雄,亦曾对孙坚服软,愿嫁出董家的女儿给孙坚的幼子换取孙坚退出联军,只可惜被孙坚严词回绝。可想而知,江东猛虎孙坚在当时究竟拥有着何等的威名。

而这样的惊世猛将,竟然也会来广陵郡参与这场大汉广陵郡对伪越国的征讨之战?

一想到这里,张煌只感觉全身的鲜血仿佛要沸腾起来一般,他甚至无暇注意在一番艰难的反击战过后,他们广陵军第一军的大将杨琦终于带领着另外一半的兵力从叛军后方包抄过来,给予了叛军迎头痛击。

这场关系叛军与广陵军各自生死荣辱的陆庄之战,一直打到了天明时分。直到天边微露蒙蒙亮的亮光,几乎厮杀了一宿的叛军们这才不情不愿地撤兵了。

因为在杨琦率领另外一半兵力赶回陆庄之后,广陵军一方的兵力加上义军差不多总共有四千余人,即便是先前战死千余,但这个兵力也足以守住陆庄不被叛军攻下。毕竟陆庄并不是很大,纵然叛军有近万之众,却也不代表他们在巷战就有优势。更别说当杨琦赶到的时候,叛军早已被赤帻军那一波反击的攻势打得士气大减。

不过最为至关重yào

的一个因素,恐怕还要数元邯与程普的较量。

毫不夸张地说,若是没有程普,叛军凭借着猛将元邯的恐怖武力,轻而易举就能将广陵军彻底击溃。只可惜,程普这位悍将的突然出现,令元邯只能无功而返。

一位实力惊人的猛将,拥有着扭转战局走向的能力。

年轻的黑羽鸦们总算是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zhèng

含义。

左右战场胜败的猛将,谓之万人敌!(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结交程普

陆庄之战,最终叛军凶猛的攻势被打退,广陵军取得了最后的胜利。然而当参与此战的广陵军士卒与义军义士振臂欢呼时,年轻的黑羽鸦们却一丁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们的直属上官、与他们相处了多日的都伯吕闵,在这场战役中阵亡了。

“程某察觉地太晚了,十分抱歉……”

赤帻军实jì

上的首领程普向年轻的黑羽鸦们传达了遗憾的歉意,因为就连他此前也误以为此番只是叛军的小股兵力夜袭,怎么也没想到,叛军大将宫酆竟然有魄力将所有的兵力投入战场,毕竟夜里由于视线受到限制的原因会出现种种的不安因素,这些不安因素若是聚少成多,并不保证不会成为改变两军战况胜败的变故。至于程普何时察觉到了情况不对,那是直到他听说身为指挥的裨将陈杞竟在麾下士卒们的保护下撤出了战场。

那个时候,程普才意识到战局或许出现了他所预料之外的变故,因此当即号召附近的义军一同前来援助广陵军,使得当时几乎快崩溃的广陵军重新振作起来,最终在大将杨琦率领另外一半兵力赶到后,在一番苦战后,终于艰难地打退了叛军。

“程大叔说得哪里话。”连他们黑羽鸦的首领张煌似乎没心思回话,只顾着呆呆望着都伯吕闵的遗体,单福心底微叹一口气,对程普感激地说道,“若不是程大叔领着赤帻军并其他许多义军豪侠们赶来支援,此战恐怕我方早已战败。”

“大叔……”满腮大胡子的程普恍惚了一下,嘴角艰难地抽搐了几下。自嘲般喃喃碎叨。

“呵呵,呵呵……大叔……是啊。都三十了呢……”

年纪只比孙坚大两岁的程普,仿佛整个人都变得苍白了几分。不过眼瞅着张煌等人这一群白面的英武小辈。想来年到三十的程普也只能咬碎牙含泪默认了这个称呼。

“节哀顺变!”程普拍了拍张煌的肩膀。

在这个时代,人死,仿佛已是司空见惯,尤其是在战场上,谁能保证一定就能看到明日的艳阳呢?而对于见多识广的程普来说更是如此,他有些担心张煌这些年轻的英杰无法承shòu这种打击。

事实证明程普的担忧是多虑的,张煌等人谁都没有做些出格的举动。袍泽之情,有些时候只需放在心里。

但这并不代表张煌就能做到置身之外,泰然处之。

“程大叔。那个元邯……”

望见张煌撇过来的视线,程普不免又因为那声大叔产生了些许的彷徨,微吸一口气,他苦笑说道,“叛军中竟有那等猛将,真是出乎程某意料。程某原以为能将此人留下,但是……很抱歉,最终还是让他安然脱身了。”

是脱身,而不是逃脱。并不喜欢夸大其词的程普含蓄地点明了元邯的实力。

遗憾的是,张煌似乎并没有听懂程普隐晦的提醒,默默地点了点头,这让程普心中产生了几许忧虑。

他很看好这群胆气十足的年轻小卒。并不希望他们折翼在羽翼尚未丰满的稚嫩时期。简单地说,程普不觉得张煌等人若是找上元邯,就会有几分胜算。

凶禽才能自由翱翔于广阔天空。而雏鹰,最好才是呆在安全的窝内。等待着有朝一日羽翼丰满的一天。这绝非懦弱,而是睿智。

程普是这么认为的。

就在他思忖着怎样来劝说这群虽然不说话但明白人一眼就能瞧出他们眼中旺盛杀意的小子的时候。忽然,陈到愤nù

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

程普下意识地转头望去,愕然瞧见之前一战陆庄的指挥将领,裨将陈杞在两名士卒的护卫下来到了他们所在的民居内,而陈到,竟是一脸愤慨地揪着陈杞的衣襟。

“放肆!”

“小小一名士卒,你好大的胆子!”

陈杞身后两名士卒惊见陈到这名士卒竟然如此无礼,揪住他们裨将大人的衣襟不妨,又惊又怒,出口喝问。

然而陈杞却一改之前对张煌等人敌意的态度,亦无视了陈到的无礼,他甚至没有抬手挣脱,只是双目失神地望着屋内木板上所放置的吕闵的遗体,低声说道,“我……我想来看看吕闵……唔,吕都伯。”

“嘿!”李通在旁重哼了一声,摆出一脸奚落的表情正要出言讽刺,却忽听屋内有人沉声说道,“阿到,万亿,让开!”

“老大?”陈到与李通吃惊地望向站在吕闵遗体旁的张煌,几番张口欲言,但最终还是退到了两旁,让开一条路供陈杞通过。

陈杞也没道谢,只是拖着重伤的身躯艰难走到吕闵遗体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位因为救他、为他断后而导致战死沙场的救命恩人。

“你说,他为什么要救我?”

陈杞仿佛自言自语般问道。

“谁知dào

呢!”张煌轻哼着回道。毋庸置疑,他对这位曾导致他们二十六帐百人队几乎全军覆没的裨将大人也没有丝毫好感,只是单纯因为吕闵曾拼上性命救下此人而叫李通与陈到让开,仅此而已。

“可能是觉得你当时若是战死,会对我广陵军的士气产生严重打击吧……”

“说得是啊。”陈杞长叹了一声,似乎是接受了这个答案。而紧接着,便是一阵长达数十息的沉默。

良久,陈杞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那种失魂落魄的神情渐渐收起,斩钉截铁地说道,“好!好!死地好!”

“你说什么?!”脾气暴躁的李通与陈到二人闻言面色一变,撩起袖子似乎打断给陈杞一点厉害瞧瞧,但是却被冷静的臧霸与太史慈拦下。因为除了对陈杞报以强烈敌意的陈到、李通外。其他人都能听出陈杞这句话中所包含的赞扬与惋惜之意。

“为军之大义战死战场,这才是我广陵军士卒!死得其所!虽死犹荣!这一缕忠烈英魂。将会庇护我等,绝不会就此消散!”无视陈到、李通充满敌意的眼神。陈杞慷概激昂地说了一番赞美的话,只听得李通与陈到一脸的错愕,心中纳闷陈杞与先前竟然判若两人。

终于,陈杞将视线转向了张煌。

“据说你乃吕闵的副职?”

在军中的副职,就是副手、副将的统称,是比较书面、正规的说法。

“是!第一什什长,张煌!”张煌不亢不卑地回答道。

“唔!”陈杞上下打量了张煌几眼,忽然沉声说道,“吕闵的高义与觉悟。叫陈某对你们二十六帐彻底改观了,希望你莫要辱没了他拼死改变的某些东西,张伯长。”

“伯长?”

“伯长?”陈到与李通面面相觑,满脸吃惊之色。

就连臧霸、太史慈、单福等人亦有些意wài

,意wài

张煌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升职。要知dào

一般人从士卒熬到伯长,那可至少需yào

两三年的时间啊。

这简直就是奇运般的事!

然而,张煌的表情却依旧平淡,反而甚至有些怒意,“裨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救下裨将大人你的。可是吕都伯!”

也不知是否是看穿了张煌的心思,陈杞恢复了平日里的骄傲,眯了眯眼亦正色说道,“错了!吕都伯救下的只是当时的最高指挥将领陈杞。而非是我陈杞!以大局为重,不拘泥于个人恩怨,这才是陈某赞扬他的地方。你可莫要误会了!”

张煌微微一愣,他这才意识到他似乎误解了什么。

因为陈杞点明了他。吕闵并非是因为讨好或者其他的目的才去营救他陈杞,而是因为他陈杞乃是当时广陵军一方的指挥将领。若是被敌将所杀,势必会影响全军的士气。一个为私、一个为公,虽是同一个举动,但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这家伙……]

张煌微微有些失神地望了一眼满脸认真的陈杞,心中少许对此人有了些好感,撇撇嘴淡淡说道,“我可不会因此感谢你!”

“哼!”岂料陈杞的态度比张煌更加恶劣,冷冷说道,“本将亦不会顾念吕闵旧情而姑息你,若是你做得不好,立马撤换!”说完,他重哼一声,转身扬长而去,只留下屋内陈到、李通、太史慈、臧霸、单福等人大眼瞪小眼,愈发有些捉摸不透事态。

“什么情况?老大这样说他,那家伙都能忍?”陈到摇晃着脑袋连连念叨看不懂、看不透。

而在他身旁,李通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这么说……咱老大已是伯长了?”

“似乎是。”臧霸与太史慈对视一眼,耸耸肩回道。

“那……那岂不是说,咱也混个什长当当?”李通的双眸顿时变得有神,而在听到他这一番话后,陈到、臧霸、单福与太史慈四人亦来了兴致,一群人围在一起喋喋不休,好歹算是因为这桩喜事冲散了几分因为吕闵战死而导致的哀伤。

“是一员不错的将领!”久站在一旁不说话的程普不知何时站在了张煌身旁,好奇问道,“你们与他有恩怨?”

张煌简单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程普捋着下巴浓密的大胡子,摇头说道,“不会!程某观那陈杞,乃是一员品性端正的将领,不至于对你等下绊子,很有可能是你们先惹到了他……”

不得不说程普不愧是见多识广的人,虽然不知事情的真相,但却大致能够猜出一二。

“这样……”张煌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在望了一眼吕闵的遗体后,他还是选择了将这桩心事埋在心底,而不是向陈杞刨根问底,毕竟陈杞适才已经隐晦地表达了既往不咎的意思,没必要再去追问,惹地双方都不愉快。有些时候,人要懂得何为心照不宣。

军中的丧事,办理起来十分的简略,毕竟军中拮据,并没有给人大办白事的东西。因此。张煌等人在瞻仰了一番吕闵的遗体之后,便将早已洗尽身体的吕闵用木板抬出去火化。将骨灰装入一只木盒中。

虽说死人讲究入土为安,但终归这里并非吕闵的故乡。因此,张煌等人只能暂时将吕闵的骨灰盒小心保管,托那些因为四肢不全的离队士卒,将吕闵的骨灰与其他阵亡的士卒骨灰一同带回广陵郡,期待战后广陵官府再将这些士卒们的骨灰,与官府发放的抚恤一同送往牺牲士卒们各自的故乡,交到他们的亲人手中。

‘海陵之虎’吕闵,这位最开始以雷霆手段折服了二十六帐百人队,同时亦教会了张煌等人军旅知识的广陵军精锐伯长。海陵县县尉,最终还是含恨在与叛军的战争中。这是张煌等人此前万万没有想到的,因为他们觉得,像吕闵这样强dà

的伯长,是不可能折戟在与叛军的拼杀中的。而事实上,像吕闵这样的精锐伯长,在广陵军这些日子的阵亡名单上并非唯一的一位。

吕闵唯一的特殊,恐怕就是他的麾下有张煌这样一位懂得画符的半吊子道士吧,好歹知dào

烧几张黄纸。使得冷清的白事稍稍显得正规一些。

不得不说,残酷的战场事实让年轻的黑羽鸦们明白到,他们还太弱小,太弱小。弱小到无法救下牺牲在眼前的袍泽。

[若是拥有像程普大叔这样的实力,或许就能救下来了吧?]

眼瞅着手握利剑在场中挥剑烧符,神神鬼鬼不知在做些什么的张煌。年轻的黑羽鸦们在注视着火堆上的吕闵遗体良久后,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与他们一见如故的程普。叫程普这位年至三十的大叔颇有种仿佛被什么凶猛的野兽给盯上了的错觉。

果不其然,吕闵的白事过后。程普果然就被新晋的张煌伯长以及他麾下的几位新晋的什长们给团团围住了,年轻的黑羽鸦豪杰们七嘴八舌地向程普请教所谓高深的武人技艺,直将程普逼得满头冷汗。

“呃……用剑的?用剑破刚体的办法,唯有斩铁,可斩铁程某不会啊……”眼瞅着张煌与单福失望夹杂着鄙视的眼神,饶是击退了悍将元邯的程普,此刻难免亦是哭笑不得。

而李通、陈到、臧霸三人倒是眉开眼笑,毕竟他们本来就是用枪作为主要兵器的,只不过擅长的枪法范畴不同罢了。李通与臧霸追求的都是霸道、威力刚猛的重枪,而陈到则是偏向于灵巧,只可惜他对陈杞依旧心有芥蒂,否则,陈杞凭借他那精湛的灵巧枪术,倒不失是一位能令陈到的武艺突飞猛涨的佳师。当然了,前提是陈杞愿意教,不过看那位陈杞整天摆着一张死人脸,陈到显然不愿意低声下气地去求他。

而程普虽然精通的是蛇矛,但却也是通过枪法演练而来,因此,陈到、李通、臧霸三人的确可以在程普这边得到极多的帮zhù

,这对他们的武学生涯绝对称得上是一个机遇。

可不是么,就连在一旁观瞧的太史慈亦不禁有些眼红,忍不住问道,“程普大叔你会不会弓术?”

“大叔……”程普整个人又恍惚了一下,这才满脸苦笑地回道,“喂喂喂,小鬼,你以为武学上也会有什么触类旁通的事发生?程普才三十岁!只比你们大仅仅十来岁好么?”他隐晦地提及自己的年龄,多半是希望几个小鬼能改口叫他一声大哥什么的。

可惜的是,几个小鬼并没有猜透程普心中那小小的希望,在一阵大叔的呼声中,太史慈很没有骨气地背弃弓术,加入了李通他们学枪法的队伍。

“你不是学弓的么?”程普只感觉嘴里发苦,毕竟多一个教授的对象,他肩上的责任就重一份,他可不想误人子弟。

太史慈的解释是,技多不压身,多学几种兵器,总归是有好处的。

他又举了几个例子,比如说李通与陈到,他们除了枪外,剑也是他们习惯运用的兵器;再比如臧霸,撇开枪还掌握有一套拳法。既然如此,他太史慈学个枪法又怎么了?与弓术又没有直接冲突。日后万一碰到弓箭无法对付的强敌,好歹还能凭借一手厉害的枪术克敌制胜。

这一番话说得程普哑口无言,他索性破罐破摔。主动向张煌与单福询问他们是否也要学习枪术,毕竟教四个也是教。教六个也是教,学员到了如此数目。其实也已没有多大区别。

然而,张煌与单福的回答,却险些气得程普直吹胡子。

“不!我的目标是名声响彻天下的大侠士!要当侠士就必须用剑!”张煌盛气凛然地拒绝了程普的好意,气地程普恨不得出言质问:枪怎么就惹你了?用枪怎么就不能成为大侠士了?月剑、年刀、一辈子的枪,知dào

不?!枪可是百兵中最难学、最变幻莫测的!

不过程普想了又想,觉得就算说这些张煌也不见得会明白,遂转头问单福道,“那你呢?”

单福的回答比张煌好不了多少,亦气地程普连翻白眼。

“枪?”单福露出一个不敢苟同的表情。连连摇头说道,“小生可是黑羽鸦的军师,军师嘛,自然是翩翩潇洒、温文尔雅,怎么能跟他们一样举着枪一道与敌人拼杀呢?这有损于我军师的风雅。说到风雅,自然是首推百兵之首的剑咯!这才是王道!”

[去你的王道!见鬼!]

见单福自我感觉良好地踏着戏步,程普翻着白眼,本来就感觉这群小鬼性格古怪的他,总算是稍微领会到了一二。

苦笑着摇了摇头。程普沉声说道,“每种兵器皆有专门克制刚体的招数,但是程普只懂得枪法中的‘枪贯’,至于刀剑中的‘斩铁’。程某不会……别急着鄙视我!”对露出鄙夷、失望神色的张煌、单福二人翻了翻白眼,程普继xù

说道,“倘若你们选择刀的话。程普倒是可以向你们推荐一位,便是我赤帻军真zhèng

的首领。可既然你们选择了剑……唔。用剑的,在我大汉应当首推那位!”

“何人?”单福迫不及待地问道。

程普摸了摸下巴的浓密胡须。沉声说道,“雒阳剑师,王越!整个天下,没有比那位剑术大师更厉害的剑客了!”

“洛阳?”张煌心中微微一动。说实话他确实有想过是不是要往洛阳这个大汉的都城走一遭,但是潜意识中却频频有警讯传来:以他如今的实力水准,根本不足以在洛阳这个大汉朝帝都闯荡,毕竟那里是整个大汉朝的中心,不难猜测必定聚集着许许多多的强者,不是他们这种初出茅庐的小辈可以踏足的。

似乎是瞧出了张煌心中的顾虑,程普笑呵呵地说道,“不错!强者如林的帝都,还未是你等小辈有资格踏足的。不过不用着急,王越在雒阳开武馆广收门徒的消息,传开也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不过需谨记一件事,若是你们没有备足足够的束脩,王越是不会收你们为门徒,传授你们剑法的!”

“束脩?那是什么?”李通不解问道。

程普正要解释,却听单福代为解释道,“就是拜师的礼金,早先小生在颍川时,亦曾缴纳……程普大叔,不知这束脩需yào

多少?”

“五百金!”程普摸着胡须说道。

年轻的黑羽鸦们当即双目瞪大,要知dào

五百金可不是五百斤米,那可是五百两黄金,对于富豪世家而言,这亦是一个不低的价格,更何况是对总财产只有李通钱囊内那区区几百两银票的黑羽鸦们而言。

“五……五百……”双眼瞪成铜钱模样的李通仿佛是遇到了同道之人,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五百金?”家中还算殷富的臧霸皱了皱眉,疑惑问道,“莫非那王越是贪财之人?”他很纳闷,如此贪财的人,怎么能心无旁骛地钻研剑术,并且在剑术方面取得那般傲人成就呢。

察觉到了众人疑虑的程普摇了摇头,替素不相识的王越解释道,“并非是王越贪财,只是……唉,有朝一日若是你们这群小辈踏足了帝都,你们自然会明白的。不过说真的,那里真不是一个好去处!”

最后一句,程普的语气充斥着无尽的叹息,仿佛在他眼里帝都雒阳是比龙潭虎穴更糟糕的地方。

“……”张煌疑惑地望着程普。

他由衷地察觉到,开朗直爽的程普大叔,并不愿意谈及雒阳这个大汉朝的帝都,言语中充满了无尽的失望与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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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希望诸位读者能大力支持这本书,点击、推荐、月票、订阅来者不拒~相反,我可以保证这本书绝对是爽文,主角实力爽歪歪,踩人爽歪歪,除非一些必要的有助于黑羽鸦们增强实力的障碍。(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枪贯之技,螺旋

虽然答yīng

教授李通、陈到、臧霸、太史慈四人学习枪法,但是心底程普其实并不觉得他能帮zhù

这位小辈多少。

倒并非是他有意藏私,问题是当今战事未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征,因此,留给四只小黑羽鸦的时间并不会太多。也正是因为这样,程普在讲解的时候解释得十分详细,详细到就连臧霸亦感到几分疑惑,十分好奇程普为何对他们如此亲善。毕竟,天底下大部分的武人并不会像程普这般无私地将自己的武学心得全盘传授,藏私的人大有人在。

一提到此事,程普微微叹了口气,望着李通他们缓缓说出了缘由。原来,程普年轻的时候,大概在也像李通他们差不多年纪的时候,他亦有一颗四方游历、拜访名师习武的心,但遗憾的是,大汉的武家大多数只传授给本族的子弟,并不愿意将真才实学传授给外来人,这就使得当时一腔热血的程普屡屡碰面,几乎是历经磨难,厚着脸皮才从一些武学师傅手中学到了些皮毛,继而通过自己的努力,这才终于达到如今的成就。

年轻的屡屡碰壁,让程普理会到没有武家支持的寒门子弟若是想拜师学武,学习高深奥妙的武艺,这究竟有多么地艰难。非但要付出武家子弟数百乃至数十倍的努力,还会时常遭到其他人的冷眼。当时程普便在心底发誓,若他有朝一日学有所成,定会将自己的经验、心得毫无保留、毫无私心地传授给求教的年轻一辈。绝不会像那些敝帚自珍的武家般,明明攥着高深的武学,明明其族中子弟顽劣不堪,也不舍得传授给外人,宁可烂在心中,任其失传。

眼瞅着程普当提到‘任其失传’四字时那愤慨而又无奈的表情,李通、臧霸、陈到、太史慈四人默然不语。

毕竟是人都会有私心,那些武家的长老、师傅们更加倾向于传授给本族的子弟,这无可厚非。毕竟这是天下武家数百年来也未能打破的与外隔阂。其实不单单是武家,寒门子弟就算是学文难道就轻松了么?他们还不是得拜入天下各个大儒贤士所开设的书院。在学习的同时。不得不被打到那一支世家的记号?

有教无类,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一点的。也正因为这样,他们对程普充满了敬佩与感激。

似乎是注意到了李通等人的目光,程普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倒也不必感谢程某。程某也是愤慨于当时求学时的遭遇罢了。倘若你们有心。日后遇到向你们求教的小辈,也希望你们能像程某所做的,传授经验于那些年轻人……”说着。他抬起头,用一种李通等人并不能理解的落寞语气,喃喃说道,“时代,由一代又一代的豪杰们肩脊扛起,没有了后继者,我辈未免太孤单了……”

李通等人闻言面面相觑,尽管他们无法理解程普的想法,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程普做法报以支持态度。

“程大叔放心,您说的我们都记下了!”陈到用极为严肃的语气认真说道。

“又是大叔么……”程普牵强地笑了笑,收起无奈的叹息,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沉声说道,“好,既然如此,程某就教你们‘枪贯’的其中一支基础招式,‘螺旋’!螺旋,顾名思义,就是在长枪直刺的基础加入枪身的旋力,锋利的枪尖加上赋予旋力的气劲,洞穿刚体丝毫不在话下……”说着,他便将这门招式的原理仔细地讲解给众年轻的黑羽鸦们听,只听得他们心中惊疑。

[螺旋?这……这不是裨将陈杞对战那悍将元邯时所用的招式么?]

张煌在一旁听得真切,心中有些惊讶的想到。尽管立志要当一位穿素衣、执单剑的大侠士,但这并不阻碍张煌对枪贯的好奇。毕竟他只是对剑这种王道之兵报以执念,一门心思地选择了剑作为日后主修的兵器,但是不可保证他日后就不会遇到使枪的对手。相反地说,枪可是天下武人运用最为广泛的长兵器,戟、矛、钺,无一不是从长枪演变而来的兵器。所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令枪旋转……赋予旋力……这岂不是就是陈裨将的枪招?”臧霸亦与张煌想到了一处,将裨将陈杞先前对战元邯时所使的枪术比划出来。

“哦?那位陈姓裨将也懂得‘螺旋’么?”程普有些惊讶,旋即恍然大悟地说道,“怪不得听你等说,那陈杞能拖住那个叛将元邯整整一刻辰……程某猜到你们在想什么。不错!若是我所料不差,你们陈裨将所施展的枪法,便是枪贯中分支之一,也正是我要教你们的,螺旋!”

“分支?”太史慈敏锐地捕捉到了程普的用词,脸上露出几许困惑,狐疑问道,“程普大叔,莫非枪贯的基础并非只有螺旋?”

“呵呵呵!”程普捋着浓密的胡须笑了笑,点头说道,“不错!枪贯乃集枪法之大成之技,岂只有螺旋而已?据程某所知,枪贯分支有三,其一为‘螺旋’,其二为‘洊震’,其三为‘毫光’。这三招基础招式,分别代表着枪贯术的三个分支,每个分支练到精熟,皆有击破刚体的威力。”

“螺旋、洊震、毫光?”李通等人眼中露出了思忖之色。

见此,程普毫不藏私地讲解道,“螺旋我适才已经解释过了,便是直刺附加旋转气劲,相比较起来算是简单易明的招式,只要多加练习,不难掌握。不过另外两种就没有这么简单容易掌握了。而‘洊震’之枪,非天赋异禀者不可掌握,据程某所知,便是在出枪的时候附加反复的震颤气劲……”

“反复的震颤气劲?”李通等人满头雾水,倒是在旁倾听的张煌微微一愣。

[反复的震颤?不会是涉及到频率那方面吧?]

或许别人不晓得。但是张煌却十分,每种事物都有其固定频率的振幅波动,若是有什么别的高频率事物影响到了它,就会对它造成极为严重的物理性伤害。曾经张煌就听说一整队的士兵在列队整齐踏步渡过木桥时结果木桥莫名其妙崩溃导致全员皆掉入水中的奇闻。

虽说是奇闻,但其中却包含着真理。

而这个时代的武人,竟已经将此运用到武学当中?

张煌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那么第三种‘毫光’呢?”太史慈好奇问道。

“毫光啊……”程普眼中不由地流露出几分向往着之色,叹息说道,“那更是非程某这等愚才能够掌握的惊天枪术。听闻流传,曾经有人见枪术大师童渊童大师施展过,那可真是快若迅雷:凡人只见枪头毫光微绽。早已枪出复收。”

“真的假的?”众黑羽鸦们一脸的怀疑。毕竟程普所说的也太过于荒诞神奇了,只见枪尖微微有毫光一闪,那杆枪不但已经刺出了,而且还收回了?

“真的假的我哪知dào

?”被一群小辈用怀疑的眼神盯着。纵然是程普面皮也有些尴尬。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道。“反正,程某我只懂得螺旋。至于洊震,听说陈留当地的夏侯氏枪术馆拿它当镇馆武学。并不轻易授人,唔……好像在幽州、凉州也有过类此的传闻。至于毫光……那可就是我辈凡人难以触及的惊天枪术了,除了听说童渊大师会这招外,从来没听说有别人学会。”

“童渊大师啊……”陈到憨憨地笑了笑,说道,“要是有朝一日有幸遇到童渊大师,得他传授几招就好了。”

“你小子倒是会想!”程普被逗乐了,笑骂道,“就凭你?”

“我怎么了?”陈到不服气地昂着头,倔强说道,“难道童渊大师就不找传承衣钵的传人啊?”

“找也不会找你啊!”程普笑着眨了眨眼,报以遗憾语气地说道,“传闻童渊大师确实在满天下地找寻传人,可惜,要求太过于苛刻了……一息十枪,简直非人所能及!”他遗憾地摇了摇头,很显然,这位大叔曾经多半也产生过类似的想法。

“什么一息十枪?”陈到不解地问道。

“这还不明白么?一息,出十枪,你就有资格成为童渊大师的门徒!你办得到么?”程普揶揄、自嘲参半地回道。

“一息?”陈到等人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要知dào

武人口中的一息,准确地说就是一次呼吸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后世时间的三秒,换而言之,三秒钟内要连续刺出长枪达到十次,才有资格跟随枪术大师童渊学枪。这是何等苛刻的标准,纵观整个天下,也不见得有几个人能办到。而至于眼下的黑羽鸦们,一息能刺出两枪就算顶了天了。毕竟傻子都能猜到童渊大师的标准绝不可能只是装模作样的十枪,而是充满力道、威力十足的十枪。

[果然是非人所能及!]

张煌仔细思忖了半响,但最终也是摇摇头得出了与程普一致的想法。他实在很好奇,童渊大师这种苛刻近乎不可能的收徒标准,整个天下究竟是否有人能否办到。

简单解释了一下枪贯的三个不同分支后,程普便开始手把手地教授李通等人学习施展螺旋。不得不说,程普被李通等人天赋异禀的武学天赋所震惊了,明明他程普只是解释了一番枪贯的原理与实jì

运用经验,可结果,仅仅只有半天的工夫,李通、陈到、太史慈三人竟然有模有样地施展了出来,让当时本有心想看三小笑话的程普目瞪口呆。

最开始,陈通等人只是照葫芦画瓢,模仿程普的动作,虽说相似吧,但是却不神似,丝毫也未领悟到精髓。

可是两个时辰之后,李通、臧霸、陈到、太史慈等人纷纷能用这招枪法贯穿岩石,这就让程普惊地目瞪口呆了。

尽管只是初步掌握,还未达到足以称之为螺旋的真zhèng

标准:其一。长枪洞穿岩石而岩石不碎。其二,长枪抽出,枪身所留坑洞内壁光滑无褶。

但是不可否认,长枪击碎岩石的这种威力,已经可以视为初步掌握了螺旋。毕竟一般人若是即便用长枪狠狠砸向岩石,一时半会也难以让岩石崩碎。

“怎么可能?”体会了一回为人师表感觉的程普双目微微失神,茫然地望着那几块被李通等人击碎的半人高岩石,震惊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要知dào

,虽说当年他程普是通过自行摸索才逐步掌握了螺旋,但是不管怎样。摸透原理后学以致用也花费了好几天工夫。而如今李通等人虽说是他在的细心教授下学会的,但是却只花了区区两个时辰,这两者间极大的时间差,叫程普竟有种莫名的恍惚感。

[这几个小鬼……莫非武学天赋尚在我之上?]

程普吃惊地打量着李通四人。心底竟产生了几分后生可畏的感觉。他甚至有些开始怀疑。他将螺旋交给这群小鬼究竟是对是错。

要知dào

程普本来觉得。就算这几个眼下十分讨喜的小鬼日后不幸误入歧途,用他所传授的枪法作恶,他也有自信能够将其全部制服。而在见识过李通等人惊世骇俗的武学天赋后,他的这份自信悄然被击碎了。

不得不说,程普的确是小瞧了面前的李通等人,要知dào

在原本的历史中,李通、臧霸、陈到、太史慈,其中任何一人,日后成就与地位也绝不会在他之下,皆是制霸一方的都督级、猛将级豪杰,名符其实是不可多得的猛将。

“……”望着那四个因为顺利施展出螺旋而满脸兴奋的小家伙,程普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不过当他一想到这几个小鬼那震撼人心的志向报复时,程普心底那一份忧虑顿时消散地无影无踪。

[一群以救世济民、惩奸除恶为目标的年少豪侠,怎么可能会为祸天下呢?我也是杞人忧天了!]

程普自嘲地摇了摇头,由衷为李通等人感到高兴。望着这群年轻力胜的小辈,程普仿佛感觉自己年轻了许多,好似又回到了曾经四处游历学武的岁月,为又学到了新的招式而欣喜若狂。

忽然,一个诡异的念头闪过在程普的脑海。

[这几个小鬼皆可称之为年少豪侠,日后前程必定不可限量,可他们竟然心甘情愿叫那个张姓的小鬼为老大……]

眼珠咕噜转动了一下,程普不动声色地走到张煌身旁,瞅了一眼满脸微笑、似乎正为他几个兄弟又新学到厉害招式而由衷感到高兴的张煌,咳嗽一声说道,“小子,你也瞧见螺旋的威力了,就算是你个初学乍练的兄弟施展出来,这么大的石头,也是轻易就击破了小半……你就不心动么?”

“心动?”张煌满脸疑惑地望了眼程普,反问道,“心动什么?”

指了指不远处正在相互探讨经验的李通等人,程普贼笑着说道,“保不定过些时候,他们就比你厉害咯!到时候,你们这个黑羽鸦的义军首领位置,是不是要换人来当了?”

张煌歪着脑袋打量了程普半响,忽而展颜笑道,“就为一招螺旋?不至于的。”

看他的表情,仿佛全然不当回事。不过事实上也是,就凭张煌掌握的一手神鬼莫测的道术,就注定李通、陈到他们不可能战胜他。再说了,他们黑羽鸦又不是谁拳头大谁就是首领,张煌之所以是首领,只是因为这支队伍是他带起来的,陈到、李通、单福、臧霸、太史慈,这几名成员都是陆续由他拉入队伍的,所以他是首领。当然了,并不否则张煌的实力使得他的话在黑羽鸦中极有分量,但这并不是绝对的。要不然,凭军师单福这在黑羽鸦中垫底的实力,为什么每次行动时众人还是要听从他的指派呢?

队伍内兄弟间相互竞争实力确实是事实,但是,情义才是维系这支年轻的义军的根本。只能说,程普并不了解黑羽鸦,否则,他决然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不过话说回来,张煌的回答也让程普感觉几分不悦,他觉得张煌这小鬼未免有些太过于傲气了。

[什么叫做‘就为一招螺旋?不至于的。’连斩铁都未学会的小鬼……]

程普气闷地吹了吹胡子,不过他的目的可不是要与张煌争论,他只是想看看,这名被那几个小鬼奉为首领、老大的小鬼头,究竟凭什么坐上当家的位置。

“羡慕就羡慕嘛,要知dào

那可是足以贯穿刚体的强劲枪术……若是你小子改变主意要学,程某也不是不能教。”程普笑眯眯地撒着诱饵,他觉得张煌在见识过螺旋的威力后,势必会改变初衷,跟他学枪。

什么剑才是王道之兵,当大侠士就必须用剑,一想到张煌的这句话,程普就恨地牙痒痒。

然而,张煌的一句话却是令程普整个人都呆掉了。

“那倒不必。那种基础招式,看一眼就会了。”

“……”程普眨巴着眼睛良久,忽然将手中长枪塞到张煌手里,板着脸严肃说道,“小小年纪撒谎可不好,既然你口出狂言,那你倒是使给我瞧瞧!”

张煌愣了愣,有些疑惑程普怎么突然间就生气了,挠挠头,正好提着长枪走到那几块岩石前,回忆着此前程普、李通等人所使枪的方式,刺出了旋力颇为强劲的一枪。

“嗤——”长枪瞬息穿透岩石,在维持了一、两息过后,岩石表层龟裂破碎。

“呃,失败了……”张煌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毕竟长枪洞穿岩石而岩石不碎,那才算是成功的螺旋。

然而,在后观瞧的程普却是整个人都呆滞了。

[虽说是失败了,可初次就使得比李通那几个小鬼还要好?这……见鬼!这小鬼从头到尾也只是在旁观而已啊……]

程普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心微微有些颤抖。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即是他所发誓跟随的人,富春之虎孙坚、孙文台。

那个程普认为必定能够登上武人至高巅峰的男人,也是在瞬间就学会了他程普引以为傲的螺旋……

[真是令人羡慕啊,这种非人的资质!]

程普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或许眼下只有踏足过帝都雒阳、见多识广的他,才明白这种非人的资质究竟意味着什么。

“黑羽鸦……”

眼瞅着不远处认真练习着螺旋的李通、臧霸、陈到、太史慈四人,再瞧瞧身旁歪着脑袋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的张煌,程普暗自将这支年轻的义军名号牢牢记在了心中。

或许眼下这支年轻而不成熟的义军队伍万万还不是他们赤帻军的对手,可是日后呢?

[看来我也不能再懈怠了,若是单为眼下这点成就而沾沾自喜,迟早有一日会被这些小辈追上……]

程普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一对虎目斗志盎然。(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一个位子

次日晌午,一名广陵军士卒找到了张煌,向他传达了裨将陈杞的指示:半刻之内前往他陈杞所在之处,参加军议。

这里所指的军议,可不是指三军总帐内那些只有将军、参军才有资格入内商议、评定作战方针的军事会议,而只是裨将陈杞召集下属都伯、伯长级低层武官,其美名曰军议,其实只不过听裨将陈杞传达来自上级的将令罢了。想想也是,就连陈杞这位裨将也不过充当了一个传话筒的角色,张煌这个刚刚入流的小小伯长还能指望什么。

难道还奢望他小小一介伯长去干涉将军、参军们决定的战略?

想到这里,就连张煌自己都有些好笑,摇头晃脑地走向了裨将陈杞的帐篷。

帐篷门口有两名值守的士卒,瞧见年纪轻轻的张煌径直走来,脸上露出几许困惑之色。其中有一人抬手做出一个止步的动作,正色说道,“此乃陈裨将属官议事之帐,非伯长不得入。”

第一次参加这种议事的张煌也明白这两名值守士卒拦下自己是因为自己面生,倒也不在意,沉声报出身份:“二十六帐百人队,伯长张煌!”

“二十六帐……”值守的两名士卒双眉一挑,脸上遍布惊讶之余,眼中亦浮现几分敬佩。

也难怪,毕竟二十六帐百人队迄今为止参与了第一军的所有战事,临江平原、东石山、双石峡、品桥、陆庄,第一军转战的这几个重yào

地点,皆有二十六帐士兵英勇奋战的事迹,这早已在军中传开。尤其是二十六帐的原伯长吕闵,更是从叛军猛将元邯手中救下了裨将陈杞,这更是助长了二十六帐在第一军中的威名。至少在陈杞的麾下属军中,二十六帐的名号已大得吓人。

“原来是新晋的张伯长,张伯长请!”那两名士卒连忙向两旁退开。口中尊敬地说道,丝毫没有因为张煌年轻而产生丝毫轻视。

“有劳。”见那两名士卒主动为自己撩起帐幕,张煌谢了一声,抬脚走入帐内。走入帐内他才发xiàn

,原来他并不是来得最早的一个,因为此刻帐内,已三三两两地到了几人,一个个席着草蒲就坐,或低声交谈、窃窃私语,或自顾自地闭目养神。

[我该坐哪呢?]

在帐口附近站了几息的张煌心底不禁有些茫然。毕竟从帐内那些空出的位置不难看出,这里的坐席,可能有某种他所不知的关联,并不能随意就坐。要不然,帐内有几名伯长为何要放着靠内的坐席不坐,偏偏要选择靠近帐口的位置呢?张煌可不觉得那是因为那几名伯长乐意被寒风吹。

就在张煌思忖之际,忽然帐内有一人抬起头来,摇摇手朝他招呼道,“张伯长。这边这边。”

[王卓?]

张煌先是一愣,纳闷王卓为何会在这里,可继而他这才想到,王卓与过逝的吕闵一样。都是裨将陈杞的属官,此刻不在这里,又还能在哪?

“王伯长……”张煌走过去道了一礼。

“这就生份了不是?”王卓笑吟吟地看着张煌,伸手将他拉到自己右侧的草蒲上。

[这里……]

张煌吃惊地打量着自己所坐的位置。因为这是帐内的左侧第一席,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坐的。张煌就算对这个时代的常识又再多的不懂,至少也明白‘以左为尊’的道理。换句话说说。如今张煌所坐的位置,乃是整个帐内除了陈杞的主将席位外最尊贵的坐席。

这不,当张煌坐下之后,帐内那些名方才还在攀谈的伯长、都伯们当即变得鸦雀无声,用质疑、惊讶、不悦等各种眼神看着张煌,让张煌颇有种仿佛受千夫所指的错觉。

[这家伙不会是故yì

害我吧?]

张煌有些惊愕地望了一眼王卓。

也不知有没有看穿张煌心中的猜测,王卓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镇定而严肃地说道,“安心坐着吧,这原本就是吕老虎的位置,你既然接掌了他的伯长职务,那么,这个位置理当由你来坐。至于旁人……不必理会!”说到最后一句时,王卓拿眼扫了一眼帐内那些人,只见被王卓眼神扫到的伯长们纷纷转过脑袋去。

[原来是吕头的位子……]

张煌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猜测不免有些尴尬,心中暗暗有些责怪自己。

不得不说张煌此举确实有些多余,毕竟王卓可是吕闵生前的至交好友,怎么可能会故yì

陷害张煌,更何况,王卓早早就对张煌以及其他几名黑羽鸦报以好感,曾想方设法想将张煌等人从吕闵手中交换过来,拉拢到自己的百人队伍,只不过被吕闵骂退了罢了。

“头一遭来参加这种会议,不过我瞧着你好似并不拘束?”王卓略有些意wài

地打量着张煌,继而不等张煌回话,自顾自说道,“不过其实,确实也没什么好拘束的。这种会议,说白就是陈裨将向我等传达上级的将令罢了,我等只要按将令行事,也没有什么可说可想的。”

“是。”作为新人的张煌点了点头,算是听取了王卓这位先辈的建议。可实jì

上,他本来心中就是这么认为的。

“知dào

我等为何会在这里么?”王卓低声问道。

[因为陈杞裨将召唤……]

这种愚蠢的回答张煌自然不会说出口,想了想,他试探着问道,“要打了?”

“呵!”王卓笑了笑,望向张煌的眼中浮现继xù

赞赏,压低声音说道,“十有八九了。近日里军中流传:我军有一支劲旅强援在叛军身后,欲断叛军后路,叛军未免腹背受敌,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强攻陆庄。这个消息你可曾听说?”

“听说了。”张煌点点头,他并没有说多余的话。比如说,早在几日之前,黑羽鸦的单福便早就猜到了这一点……

“这是真的!”压低几分声音,王卓轻声说道,“这次赶来支援的援军。乃是丹阳太守徐夤徐大人所率领的丹阳精兵!我料叛军多少也探查到了,这不,昨夜急着想率军攻破我陆庄,免得真个腹背受敌。”

[丹阳精兵……徐夤?好似没听说过……莫非孙坚也在这支援军当中?还是说,此人还要等另外一支援军抵达时才露面?]

张煌在心底思忖着。

丹阳兵他是清楚的,是大汉朝盛产精锐的丹阳本地招募的兵丁,无论是单兵实力还是军团实力,都要远远高出其他军队一个档次,历史中耳熟能详的几位地方诸侯,都是以丹阳为班底起家的。其中最是有名的便属陶谦与刘备。更惊人的是,就连当朝大将军何进,也曾先后在丹阳征集精锐,可想而知丹阳兵的素养。

比起丹阳兵的威名,丹阳太守徐夤张煌就显得比较陌生了。直到从王卓的口中得知徐夤竟是一位战则必胜的数十胜老将时,张煌顿时目瞪口呆。他原以为徐夤顶多也不过是一位像臧家老爷子臧旻那样的儒士,可结果,徐夤竟是一位廉颇似的名将?

只可惜,历史只会记住一位廉颇……

滚滚历史长河。不知dào

掩埋多少位智勇兼备的名将,只留下那些位供后世人耳闻能详的。

就比如说那个叛军悍将元邯,张煌便从来没有听说过。就连叛军的总帅申荥,偏师大将宫酆。张煌也不曾听说过。

整个伪越国反叛,历史上仅留下‘阳明皇帝许昭’这寥寥一个名讳,他麾下的数万大军中,竟无一人留名于史。

这就是所谓的成王败寇。史书从来都只是记载胜者辉煌的东西。而且就算是胜利的一方,也只有那些身居高位的大人物才能在青史中添上那么寥寥一笔,至于像吕闵这种地位的伯长。恐怕就算最后是广陵军一方胜了,也不可能被载入史册。而至于那些在此战中英勇奋战牺牲的士卒,恐怕更是连提都不会提,充其量就是‘杀多少多少敌,己损多少多少兵’罢了。

一想到这里,张煌不禁有些茫然。

[我黑羽鸦……日后能否在这滚滚历史长河中留下一笔呢?]

“怎么了?”见张煌突然间变得略有些垂头丧气,王卓疑惑问道。

压下心底那些不适的胡思乱想,张煌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问道,“陈裨将还未回来么?”

“与其他位裨将一道被杨琦将军叫到军总帐去了。”王卓解释道。

张煌闻言心中一愣,心底嘀咕陈杞做事有点不厚道:明明自己被叫到军总帐还未回来,还叫麾下士卒来叫率下属官?

可能是看到了张煌脸上那古怪的表情,从中猜到了什么,王卓压低声音解释道,“平时里倒不是这样,除非军总帐那边有紧急命令传达……”

“你的意思是说……”张煌心中微微一动。

见此,王卓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微笑着提醒道,“心底知dào

就好,不必说出来。军中规矩不少,但最忌讳假传将令,甚至是胡乱猜测上级的将令也不可以。除非将令已明确无误地传达给你,否则,莫要随意胡乱猜测,更莫要提前透露给士卒,否则,极有可能以动摇军心的罪名被处斩!”

张煌闻言心中一凛,他忽然记起,日后确实会有个既聪明又倒霉的家伙杨修,胡乱猜测其主曹操的决定,为曹操所忌而遭到处刑。

“还有,战场瞬息万变,有可能短短半日内,军总帐那帮家伙就会推翻他们此前定下的战术,这不是没有发生过的。无论何时,一切以最新的将令行事,莫要多说,莫要多问,谨记!”

“……”张煌张了张嘴,半响后点了点头。初次身居伯长职位的他,此刻这才明白这方面常识的缺乏,认真听着王卓这位先辈的经验之谈。尽管王卓的经验之谈并不能使得张煌变得更强,但是不可否认,能让张煌伯长的位子坐地更加牢靠,不至于随随便便因犯了个小错而遭到主将的忌讳,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被处斩。

如果说吕闵交给张煌的是如何与敌军作战,取得胜利,那么,王卓教给张煌的。便是如何在军中站稳脚跟,如何处理与平级、与上级的关系,两者皆是十分重yào

的经验。

而就当张煌认真听着王卓的经验传授时,帐内的伯长们越来越多了,已达到了九名,包括张煌与王卓在内,一共是十一位。毕竟陈杞乃是裨将,而且是颇受大将杨琦器重的将领,麾下曲部编制达到千人。除了特定的十名伯长外,还有三名都伯。皆执掌三百人兵权,因此又称三百人将,吕闵就是其中一位。

三名三百人将,再加上裨将陈杞亲率的百人队亲兵,这便是陈杞这支千人队伍的全貌。

【伯长,因为执掌百人兵权,因此亦称百人将。都伯同理,按执掌的兵权人数划分。只是军中的不同叫法而已。】

而帐内的十一位武官中,有从始至终淡然自若的老牌武官。这些人一看就知dào

并非初次参与这种会议,但也有似最初进帐时的张煌那样手足无措、不断用眼神打量帐内众同僚的武官,这些武官是陆庄之战后裨将陈杞从率下军队中提拔上来的精锐士卒,很有可能他们之前与张煌一样。仅仅只是什长、甚至是伍长。

忽然,帐幕一撩,一股寒风灌入帐内,只见有两名体魄魁梧的武官昂首踏步走入帐内。看他们身上甲胄的式样,便知是与吕闵同阶的三百人都伯。

“唔?”二人中其中一名看似四十岁左右的都伯在进帐后拿眼打量了一眼帐内,见原本属于吕闵的位子上如今坐着一个看似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双眉不禁绉了起来。

“韩虎。”另外一名看起来较为沉稳的都伯似乎是注意到身旁这位同僚的举动,皱皱眉,用劝说的语气低声唤了一句。

只可惜,那名叫做韩虎的都伯丝毫不为所动,踏着沉重的步伐径直走到张煌面前,居高临下喝道,“小鬼,你是何人?”

这种极其明显的挑衅,张煌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他抬起头正要回话,却见王卓伸出拦住了他,旋即望着那韩虎徐徐说道,“这位是二十六帐百人队的伯长,张煌。张伯长,这位是韩虎韩都伯。”

他看似是替张煌介shào

,可是望向韩虎的眼神中那阵阵冷意,却很明显地表达出一个意思:他在维护张煌,替他站脚助威。

“韩都伯!”得到王卓眼神示意的张煌站起身来徐徐行了一礼,表现地不亢不卑。这是王卓所教的:在军中,刻意的收敛锋芒是不可取的,相反地,以自己的实力强弱程度表现出相对应的倨傲,才会收到其他人的重视与敬重。

“……”韩虎冷冷地扫了一眼张煌,沉声说道,“小鬼,这个位子不属于你……”

话音未落,张煌身旁的王卓站了起来,冷冷说道,“那也轮不到你韩都伯说三道四!”

“可不是嘛!”韩虎身后那另外一位都伯打着圆场说道,“这个位置本来属于吕都伯,如今王都伯接过了吕都伯的都伯职务,这个位置应当由他来坐,既然王都伯心甘情愿让给这位小兄弟,你我又何必做个恶人呢?韩都伯?”

张煌一听这话有些愕然,惊讶地转头望了一眼王卓。他实在没想到是王卓接替了吕闵成为了三百人都伯,更没想到,王卓在成为都伯后,依旧坐在自己原先的位置,而将吕闵的席位让给了他张煌。

[多半是看在吕头的情分上吧?]

张煌对王卓的好感顿时又加深了几分。

本来这件事到这个地步,若是韩虎打个哈哈,也就揭过去了,可惜这位硕壮魁梧的都伯似乎并没有将王卓明讲理实威胁的话放在心上,在用凌厉的眼神瞪了张煌许久后,忽然开口说道,“滚开,我坐!”

这可是彻头彻尾的打脸!

王卓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右手缓缓摸向腰际的佩剑,而韩虎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右手亦握住了刀柄。二人的眼神仿佛电火般撞在一起,大有一言不合拔剑相向的迹象。

见此,那位打圆场的都伯连忙拆散两人,笑呵呵地解围道,“这又何必呢,两位?不过是一个座位而已。”

“哼!”韩虎闻言冷哼一声,望着王卓说道。“既然你不坐,那就由韩某来坐这个位子,有何不可?”

王卓阴冷一笑,阴测测地说道,“这个位置是属于吕老虎的,更是属于二十六帐伯长的,其他人若是胆敢染指,那就休怪王某了……二十六帐的事,王某不容外人插手干涉!”

眼瞅着王卓那徐徐拔剑的举动,韩虎皱了皱眉。似乎也有些忌惮,忽然,他想到了此刻仿佛置身事外的张煌,嘴角扬起几分冷笑,目视着王卓问道,“好!韩某就卖你这个面子!可若是这个小鬼主动让给韩某呢?!你也要管?”

“这个……”王卓愣了下,毕竟他适才话中所透露的口风,是不容任何人强加干涉二十六帐,却不想把他自己也匡了进去。以至于这会他有心替张煌助阵,也失去了立场。

见此,韩虎得yì

地哼了一声,旋即冷冷对张煌说道。“小鬼,你怎么说?让是不让?”

根本不必去看王卓双仿佛写满了‘不’的眼睛,张煌摇了摇头,似乎丝毫也未受韩虎的气势影响。语气平和地说道,“韩都伯,这可是我二十六帐……”

“少废话!让是不让?!”

张煌的面色徐徐沉了下来。在深深望了一眼韩虎后,摇头说道,“抱歉……不让!”

[这小子……]

王卓心中大定,脸上亦露出几许笑容。然而那韩虎在一愣之后却是满脸怒色,喝问的声音顿时提高了一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再说千百遍也是……不让!”崇尚事不过三原则的张煌心底也有些不悦了。

“好胆!”看似恼羞成怒的韩虎整张厚黑的脸憋地涨红,伸出右手抓住张煌的肩膀,正要用力捏下,却见张煌双目猛地一睁,浑身上下爆fā

出一股强劲的气,隐约间,只见有一套透明的铠甲从他身体迸射至外,一下子就弹开了韩虎的右手,弹地他整条右边胳膊顿时麻木。

“刚体?”帐内响起一声惊呼。

王卓与那位一直打圆场的都伯双眉亦微微一挑,他们倒不是惊讶张煌所施展的刚体,毕竟这种连维持形态都无法做到半吊子刚体,实在无法让他们这老牌的都伯感到惊讶,他们惊讶的是张煌的气,那一瞬间爆fā

出来的气,竟丝毫不比他们弱,甚至于比他们还要强。

然而,让他们惊讶的事远没有结束,用刚体弹开了韩虎右手的张煌没有丝毫的停顿,一个缩身埋入了韩虎怀中,在用一个转身借势之后,手肘狠狠撞向韩虎的右肋。

【刚拳:虎咬尾】

这是臧霸的拳术!并且,在张煌手中使来丝毫不逊色原主人,一记手肘下来,韩虎的肋部顿时传来咔嘣一声碎响。

[没来得及用刚体?]

一击得手,张煌脑海中顿时泛起一个同帐内众人一致的念头。

[既然如此,那就再送你一招!]

想到这里,张煌双眉一凛,右手重踏一步,趁着韩虎受了那一记手肘重击踉跄向后退步时,一记直拳打向了韩虎的腹部。

这可不是寻常的直拳,因为张煌击中韩虎的并非拳骨,而是中指的第二节关节:一个特殊的握拳方式使得这凸起的关节变得尤其充满杀伤力。

[这是……]

王卓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感慨,却瞧见韩虎被一记强有力的直拳击中,砰地一声,仿佛重锤击中木板一般。在一阵冲击后整个人向后滑退了半丈,借助单膝跪地这才保持身体平衡。

“小鬼……”韩虎整张脸都变得狰狞起来,然而跪地的左膝刚一站起,却又一软再次屈膝于地。看得出来,张煌这一记另辟跷径的直拳,着实是充满威力。

[啧!用刚体了么?]

感受着右手传来的麻木感觉,张煌略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要知dào

他方才那一记直拳中可是加入了旋力,依用的是‘枪贯螺旋’的原理,只可惜韩虎在千钧一发之际使出了刚体,使得张煌想一下评估这招自创‘枪拳’的主意顿时化作了泡影。

而这个时候,帐内那十几双眼睛所瞧向张煌的眼神已出现之前并未有的重视与忌惮,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出面指责张煌,包括之前那位打圆场的都伯。

道理很简单,因为张煌在其实力基础上表现出了他应有的强势:虽说态度还算不上张狂、倨傲,但也算是不亢不卑,态度坚决地驳回了韩虎的要求。而韩虎在此之后继xù

咄咄逼人,那就是他的不是,就算落到眼下这等颜面大失的局面,也只是咎由自取,并不能怪到张煌头上来。想想也是,有一头老虎已经冲你吼了,你还去撩虎须,你说你是不是傻?

反之,若是张煌之前一味忍让,或者忍让之后骤然发难,偷袭韩虎得手,这种扮猪吃虎的做法,才会引起帐内众人的抵制。

事实上,王卓所教给张煌的立身之道,同样也适合运用于这个天下: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你在实力的基础上表现出相应的倨傲,会让那些对你有看法的人报以谨慎、忌惮,从而避免了不必要的矛盾;反过来说,明明拥有强dà

的实力,却表现地窝囊,反而会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了,窝囊并不包括低调行事。但不管怎么说,强者还是应该展现出强者应有的气势与风范,于己于人这都是一桩善事。很难想象这亦是‘武德’当中的一条默守规矩。

正因为这样,就算是颜面大损的韩虎,此时此刻也说不出半句不是来,他只能怪自己轻敌,怪自己轻视了眼前那个看似只有十六、七岁的年轻伯长。

帐内众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主将陈杞以及赤帻军的副将程普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帐内的门口附近,表情复杂地瞧着帐内的争斗。

陈杞的面色自然是阴沉不必多说,毕竟这种属官公然打斗的场面,是任何一位主将都无法容忍的。比较稀奇的是程普的表情,那种仿佛见了鬼般的表情。

也难怪,毕竟他从张煌适才的那一记直拳中,看出了‘枪贯螺旋’的影子。

PS:这是昨天的,半夜点点超卡进不去,不怪我=W=。(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主动请缨

“怎么回事?”

陈杞阴沉着脸缓缓吐出几个字来,那冰冷的语调,让帐内那些都伯、伯长们心神微微一颤。

“误会,只是误会。”打圆场的那位都伯再次跳了出来,事后张煌才从王卓口中得知此人叫做孙展,是一位资格颇老、为人处世也比较和善的老牌都伯,只见他朝着陈杞抱了抱拳,笑呵呵地解释道,“裨将大人,是这样的,适才下职与韩虎一道入帐,得见张伯长坐在吕都伯的座位上,韩虎觉得张伯长面生,因此发生了误会……如今误会已经解除了,以张伯长的实力,坐了吕都伯的位子,我想大家也不会再感到突兀了……对不对啊,韩都伯?”他不停地向韩虎使着颜色。

都伯韩虎虽然心中激气,但是当着裨将陈杞的面,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再这,张煌的实力的确有叫他刮目相看。虽说是轻敌所致,但毕竟是在正面冲突情况下打断了他一根肋骨,依他如今这个岁数,已是相当了不得的成就。

“是……”韩虎低头应了一声。

[一帮蠢货!]

陈杞在心中大。听了孙展的话,其实他大致也明白了这次属官内讧的原由,而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心情变得极其恶劣。

想想也是,明明伪越国的叛乱军已经打到陆庄,且险些就令他们广陵一军全军覆没,可还是有些愚蠢的家伙不顾及大局,为了一个座位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发生内讧,这在陈杞看来简直是愚不可及!

“既然是误会,那就各归各座……本将有上级紧急军务下达!”深吸了口气,陈杞压下心中那股子烦躁,径直走向自己的主位。不过在临走到韩虎、张煌二人身旁时,他倒也不忘狠狠拿眼睛瞪他们一眼。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摸了摸鼻子,张煌有些意wài

地坐了下来。事实上。当他注意到陈杞沉着脸站在门口时,他也不免有些心虚,毕竟往常陈杞可是相当针对他们二十六帐的,一有机会就往死里整他们,甚至于就算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来整他们。像今日这样有惊无险的,还真是头一遭。

其实不止张煌感到惊讶,帐内众人除了那几名被提拔上来的伯长,都对这次陈杞的‘大度’感到有些不解,毕竟都那么多天了,主将陈杞不知因为什么极为敌视都伯吕闵与其率下二十六兵帐的事。这在陈杞的下属武官中可不是什么秘密。

而这次似乎看上去似乎是陈杞对双方各打八十大板,可实jì

上呢?张煌毫发无伤,反而是韩虎断了一根肋骨,你说事况究竟对哪一方有利?

“都坐下吧!”在主位上坐下之后,陈杞并不忘用严厉的言辞教xùn

一下率下的属官们:“当前紧要之事,乃是抗击谋反作乱的贼军。如今贼军声势浩大,我广陵军当同仇敌忾、并肩合zuò

,谁要是做出什么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陈某就砍了他们的脑袋祭旗!”

这话不用猜测就是说给张煌与韩虎听的。毕竟谁叫他们公然打斗的情景被陈杞瞧了一个满眼呢?

[说一套做一套……]

听闻此言张煌心下不免嘀咕了一句,毕竟傻子都看得出来陈杞以往的确是刻意针对着他们,只不过那种敌意随着都伯吕闵的战死而消失了罢了。但不可否认陈杞也算是一名心系大局的将领,因此张煌实在有些纳闷。他们二十六帐此前究竟是在哪里得罪了这位裨将,而且看当时的情况,似乎得罪地不轻。

反观韩虎倒是没有张煌那么淡定,陈杞那一句话以及凶狠的眼神着实把他吓得不轻。要知dào

陈杞可是大将杨琦手底下颇为器重的骁将。若是得罪了这位,恐怕韩虎的处境不会比前些日子的张煌等人好上多少。

“都记住了么?!”陈杞的眼神着重‘点名’了韩虎与张煌二人。

“记……记住了!”韩虎心惊胆战地应了一声。

见此,陈杞将目光投向张煌。后者无可奈何地也应了一声,只不过语气显得有些敷衍。

“是……”

“……”瞅了一眼张煌,陈杞罕见地没有责难,可能是看在吕闵的面子上吧,毕竟吕闵英勇牺牲的光辉一幕让陈杞意识到此前对吕闵的误解,不过这并不表示他会对张煌‘网开一面’。相反地,他会更加严格地对待张煌,当然这次并不是出于恶意,而是要锻炼张煌,将张煌磨练为一名出色的士卒,免得他辱没了吕闵生前所呆的二十六兵帐。这就是武人们普遍的感恩方式,虽然看上去很傻。

“我,适才去了军总帐……”仅仅一句话,陈杞便勾起了帐内众人的好奇:“杨琦将军已经决定,明日清晨,我军对叛军展开反攻,务求一战而胜,击溃叛军!”

帐内武官闻言,心思顿时活络起来。试想,明明昨夜他们广陵第一军还遭到了叛军的夜袭,折损了诸多人手,恶战整整一宿才好不容易将叛军击退,而今日军总帐却下达了明日展开反攻的命令。帐内的武官们可不是傻子,结合近日来军中流传的风声,心中便得出了结论:援军到了!

“莫非是援军到了?”接替吕闵成为都伯的王卓试探着问道,这同样也是帐内众人心中想问的。

“不错!”陈杞对此并不隐瞒,点头肯定道,“杨琦将军已得到消息,援军已抵达品桥,目前在品水北岸暂时屯扎……”他口中的品水,便是品桥所在的长江支流。

“丹阳兵?”孙展摸着下巴上的胡须问道。

“唔。”陈杞点点头,沉声说道,“丹阳太守徐夤亲率五千丹阳精兵,号曰五万,目前已在品桥附近屯扎,截断了宫酆这支万人军队的归路……想来宫酆也应该查知消息了。明日的仗,会相当难打!”

帐内众人沉默不语。谁都清楚明日必定会是一场恶战,毕竟那将是叛军最后的挣扎。

困兽之斗!

当然了。尽管如此众人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毕竟叛军的兵力依然还保持在八千左右,若是轻敌,一个不好广陵军并不是没有被困兽一口咬死的可能性。

“军总帐怎么说?”一名莫不急待想要得知作战任务的伯长忍不住问道。

陈杞闻言举起一根手指,语气坚决而沉重地说道,“明日,我等为先锋!”

[先锋……]

帐内那十几个人听闻此言仿佛胸口被巨锤重击一般,颇有种眼冒金星的感觉。

傻子都看得出来明日之战将会是叛军最后的挣扎机会,不用猜都知dào

明日的叛军为求在这必死之局中找出一线生机,必定会展开疯狂的反扑。而陈杞这支曲部军队在这种时候接下先锋重任,可想而知会遭到多么凶猛的攻势,不知将有多少士卒牺牲。

“不愧是陈将,深得杨琦将军器重……”孙展笑着接了一句,只是笑容略有些僵硬。

可能是察觉到了帐下属官心中的惶恐不安,陈杞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有件事陈某也是最近才知dào

……在刺史大人的整个战略中,我广陵第一军是整个剿贼战略的最关键环节。明日这场仗对我军而言并不是这场战役的终点,在击溃了宫酆军后,我军将会和来援的丹阳兵合兵一处,迅速沿品水往下游进发。协助第二军、第三军,务必要将叛军三路攻势全部瓦解!正因为如此,明日我军不但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顿时哑然,一个个满脸吃惊地望着陈杞。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是刺史臧旻剿贼战略中不容许出现丝毫偏差的重yào

环节。

“刺史大人……”

“臧大人……”

不知怎么得。帐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火热,那十几名都伯、伯长一听说刺史臧旻竟然对他们第一军赋予绝对的信任与器重,当即热血沸腾,一个个双目充满了斗志,就连呼吸亦不免加重了几分。

要数异数,恐怕就只有张煌依然保持着冷静,冷眼旁观。

[人家臧老爷子器重的是丹阳兵好吧?可不是咱这些炮灰、诱饵……]

张煌有些郁闷地咂了咂嘴。这件事他也是在经过单福分析后才逐步洞察到了臧旻的整个战略,察觉到了那位老爷子笑容背后的‘阴谋’。毕竟此前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此前广陵大费周章、声势浩大组织起来的万人抗击队伍,竟然仅仅只是诱使叛军按照那位老爷子计划行事的疑兵,真zhèng

的杀招却是后来支援的丹阳兵。

[怪不得前线的广陵军败得那么干脆……恐怕多半是老爷子故yì

为之,目的就是想将叛军引入广陵境内,将其一网打尽,好一劳永逸吧?]

张煌很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在洞察到臧旻老爷子的战略后,他发xiàn

广陵军其实只是充当着一个干脏活的角色,然而硕果却早已被丹阳兵预定。这样想来,他们第一军还算是运气的,至少跟在丹阳兵身后还有一口汤水喝,至于第二军、第三军,那可真是什么战绩都捞不到了,有的只会是士卒点名册上那无数的阵亡。

[果然是慈不掌兵呐……连臧老爷子那么和善的人,一旦打起仗来,亦是用兵如泥,更别说那些心狠一些、趋利一些的将军了。]

张煌微微叹了口气。不过对此他倒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臧旻确实是站在战略角度,选择了一个更加稳妥的战术罢了。

忽然,张煌耳朵微微一动,因为他猛然听陈杞好似说到‘元邯’二字,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元邯,据陈某所知,此人乃宫酆帐下先锋官,天赋神力,武艺精湛势不可挡,但是即便如此,我这曲部,明日亦要将其拖住。拖住此人后,杨琦将军会亲率奇兵直袭宫酆本阵,砍下宫酆首级!”刚说完这句话的陈杞心中微微一动,瞥了一眼张煌,恰巧就瞧见了张煌那双骤然变亮的双眸。

然而视线微微一触,陈杞便转过了头,抬手指向抱着双臂站在帐口附近的程普,沉声说道,“这位是赤帻军的首领程普、程义士。明日他与他率下赤帻军义士们将会与我曲部一起行动,共同冲击叛军阵型,介时,你们要听从程义士的调遣!”

“……”帐内众人听闻此言面面相觑,尤其是像韩虎这样心高气傲的都伯,脸上更是难看。

想想也是,程普可不是他们广陵军的,他只是一支义军的首领,然而,身为广陵军一员的他们。在战场上却还要听从此人的调遣?

“那将军……”一脸错愕的王卓忍不住问道。

只见陈杞面上闪过一丝涨红,沉声说道,“明日我将居后指挥。”

[看来伤得的确不轻……]

张煌闻言打量了一眼陈杞满身的染血绷带,毕竟是相处了些时候,他多少也看不出来,这陈杞打起仗来可不是一个惜命的主,要不然昨夜也不会为了顾全大局而主动应战元邯,说句实话,当时他的举动。其实与自寻死路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最后死的不是他,而是吕闵罢了。

可能是因为清楚这一点,帐内众人对陈杞那句‘居后指挥’没有任何别样看法。他们不认为这是陈杞惧战的推词,他们只是觉得别扭。毕竟若陈杞不亲自上阵,那么,他们可就得听从程普这个外人的命令行事了。虽说昨夜陆庄一战程普与他率下赤帻军的实力确实叫人叹为观止。可那又如何,外人终归还是外人。

不单单帐内的武官们,其实就连陈杞本人也感到别扭。毕竟。恰逢这种至关紧要的恶战,有哪位将领乐意将自己率下的直属士卒交予一名外人率领?但是陈杞没有办法。他身上被元邯所重伤,不足以应付明日的厮杀,更何况程普的实力要远在他之上。

“这是杨琦将军的意思!”陈杞沉着脸抬出了大将杨琦,毕竟他看得出帐下属官们脸上的不乐意。

除了张煌,要知dào

张煌与程普的关系可是相当好的。

“本队请求与赤帻军一同行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初回参加这种会议的张煌,竟然说出了一句让帐内众人瞠目结舌的话来。

“张……张小兄弟?”极度吃惊的王卓连张伯长也不叫了,难以置信地望着张煌。要知dào

随同赤帻军一起行动,就势必会撞到叛军的悍将元邯。

甚至于,就连此前对张煌颇有些意见的韩虎亦是吃惊地瞅着张煌,似乎不相信这名新晋的伯长究竟哪里来的自信。

整个帐内,恐怕也只有程普对此丝毫不感觉惊讶。也难怪,毕竟程普在教授李通、臧霸等人枪术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地撞见这几个小家伙围在一起,相互探讨着击杀元邯的办法。因此,眼下张煌主动请缨提出此事,倒也不出乎程普意料。

然而,陈杞在皱眉望了张煌一眼后,却驳回了他的请缨要求,理由是实力不足,难负重任!

帐内众人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要知dào

前一回在双石峡,陈杞二话不说就将当时仅剩下二十二人的二十六帐调到了断后的五百人队伍当中,明摆着就是借刀杀人的目的。可今朝又是怎么了,看似是毫不留情地否决了张煌的主动请缨,可实jì

上却是不欲让这支百人队去战场上那最险恶的地方。

陈杞的先后改变,就连张煌也看出来了,可领情归领情,这件事张煌还是得接下来。

“陈将,依下职看来,单单赤帻军三百位义士兄弟,恐怕很难冲破叛军的防线吧?”

[不知死活的小子!]

陈杞再次皱了皱眉,若是此前,他实在懒得理睬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甚至于还会因为这小子主动接下必死的任务而心下冷笑连连,但是如今不同,一来是他欠着二十六帐一条命,二来,其实程普教授李通等人武艺的事,他也早已得知。毕竟因为吕闵的战死,陈杞颇为重视张煌他们。

可虽说有照顾的意思,然而陈杞的语气依旧是冷漠而充斥不屑:“你以为加上你那区区一百人,就可助赤帻军的义士兄弟们冲破叛军防线了?”

“至少比不去好,不是么?”望了一眼陈杞,张煌沉声说道,“这并非我一人的意思,而是我二十六帐所有弟兄的意思!”

不可否认张煌这句话有些夸大了,毕竟有这个想法的,其实也只有黑羽鸦的六人而已。不过话说回来原来的二十六兵帐已死得只剩下他们几个,其余的则是随后调来的士卒,因此,张煌拿二十六帐说事倒也不算信口开河。

“你想替吕闵报仇?”见张煌一意孤行,陈杞索性将话给挑明了:“你以为凭你们办得到?”

张煌闻言淡淡一笑,毫不退缩地说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谁能保证就一定不会出现能够击杀元邯的良机呢?”

陈杞表情微滞,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毕竟局势混乱的战场上确实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就算是实力强dà

的武将稍不注意,也有可能被寻常的士卒所伤。刚体,有些时候并不等于天下无dí



就在陈杞思忖之际,张煌身旁的王卓亦站了起来,抱拳说道,“若是陈将觉得张伯长一支势单力薄,下职愿与张伯长一同。”

不得不说王卓被张煌给说动了,毕竟他可是吕闵生前的好友,若是有机会的话,王卓绝对不会错失能给吕闵报仇的机会。

“三百人吗?”瞅着张煌与王卓坚决的眼神,陈杞不禁皱了皱眉,事实上他在张煌主动请缨之前就想过着要派一些士卒协助赤帻军的,只不过人选并非张煌罢了。如今既然张煌三番两次请缨,陈杞也不好维护地太过明显,只好作罢,但是区区三百人,人数上还是有些薄弱。毕竟广陵军的三百人可不是人家赤帻军的三百人,实力明显相差一两个档次。

而就在这时,张煌对过忽然有人一拍大腿,重哼一声,说道,“有点血性!就冲你这份豪情,老子陪你走一趟鬼门关!”

帐内众人转头一瞧面面相觑,就连张煌亦有些傻眼,因为说这话,正是方才被他打断了一根肋骨的都伯韩虎。

“可莫要拖老子后腿啊!”韩虎夹杂着讽刺的说道。

“放心!只要你那边不出问题,我必然能杀了元邯!”张煌淡淡说道。

“啧!也不怕闪了舌头!”韩虎不屑地撇了撇嘴,但是双目中却未有先前的轻视与鄙夷。

或许这就是武人吧,直率、豪爽的武人,他们有可能因为一件小事而睚眦必报,却也有可能一个心情的转换就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跟你站在一个阵营。

随心所欲,快意恩仇!

或许这就是武人最符实的写照吧,陈杞是如此,韩虎亦是如此。

[武人,多的是这种傻瓜啊……]

张煌心中不由有些感慨。尽管他方才在微微一愣后朝着韩虎善意点头,得到的却一声并不同等的重哼作为回应,但却也丝毫不会减低他对韩虎忽然间萌生的好感。

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若是张煌适才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实力与相应的气势,韩虎那是绝对看不上眼的,这叫虎不与犬为伍!(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赌博?

追溯至距离大汉朝颇为遥远的古周国晚期,君权衰弱,氏族崛起。当时有实力的氏族便已公然不顾君权的约束,为了扩张自身家族的实力,与其他氏族发生战争。及至周朝覆灭,氏族发展自身扩张成为氏国,从而使得天下陷入了数百年群雄并立的战乱年代。

许多个小姓氏族围绕着少数大姓氏族创建国家,这是氏国最初的构成方式,正因为这样,氏族的长老、家主,手中牢牢攥着国家的命脉。

可以理解为,氏国这个真zhèng

‘国’的雏形,其实相当于许多个大姓家族与小姓家族联手,为了共同利益而共同进退的这么一个形态。

基于这一点,不难理解氏国为何起初并没有形成军队,毕竟维持军队需yào

大量的财力,这与那些氏族们当时所着眼的利益根本相冲突。

或许有人会问,既然没有设置军队,那么若是遭到其他氏国的攻击,或者要去攻打其他氏国,那又该怎么办呢?

答案是,临时招募民兵。

当然了,民兵是后来的说法,当时的说法应该是‘募勇’,通俗地解释就是在本氏国所在城池发布榜文,招募一批在后世看来失去土地、没有工作的无业游民,率领它们替本氏国谋求利益。甚至于早先就连军饷也没有,被招募的‘游勇’们还要自备干粮,要不就只能饿着肚子跟敌人作战。

或许有人又会问,既然如此,还会有人愿意去当这个时期的‘兵’呢?

有的,因为参与战争的报酬十分丰厚。

这句话与先前并不矛盾。被氏族招募的游勇们虽然得不到丝毫的军饷,但是他们却可以凭借自己的身手在战争中大捞一笔:用猎获的敌人的头颅,去找氏族交换酬金。

这就叫做‘狩人猎颅’,是早先军队尚未形成普遍概念时中低层农民堪称趋之若鹜的一种赚钱手段。

在非战争时期,那些‘游勇’们可能有各种各样的身份。猎人、石匠、商人、甚至是无所事事的泼皮等等,但是一旦领导着氏国的氏族发动或被动发生战争,他们便摇身一变成为民兵,在战场上狩猎敌人的头颅:将敌人杀死后砍下头颅,待战后向氏族交换酬金。

因为是高危的职位,因此氏族发放的酬金也十分丰厚,若是实力足够强dà

,一名士兵在战场上差不多能狩猎五、六颗敌人的头颅,这远比他们辛辛苦苦干一年的本职还要多得多。

这种募勇的战争方式,一直延续到先秦。甚至于到七雄并立的年代,还是有许多国家——因为百年的兼并使得氏国不再是一两个大姓氏族控zhì

整个国家的局面,官僚制度已初步形成,因此不能再称之为氏国——习惯延用这种招募兵勇的方式。

但很遗憾,‘氏族募勇’的方式迅速被初具成形的正规军队所击败,想想也是,一帮根本不具有配合的农民兵,如何打得过进退统一的正规军?再加上兵法、军阵的出现给予了‘氏族募勇’最后也是最猛烈的一击,终于使得‘氏族募勇’被历史淘汰。被无数人力物力供养的正规军所淘汰。至此,‘氏族募勇’所招募的‘民兵’,彻底退出战争舞台,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成为正规军之间的较量,国家军备与正规军实力的较量,统帅者谋略的较量。战争,进一步规范化。多变化。

然而,氏族募勇的战争方式虽然被淘汰,但是敌颅赏制却成为激励己方士卒奋勇杀敌的手段被保留下来。军饷制外加敌颅赏制,成为当时正规军士卒的两大重yào

金钱来源。当时的战争,要远比后来惨烈地多,当时所谓的战后清扫战场,可不止是掩埋尸体那么简单,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刮取财富的时间。所有的战死的敌人将会被砍下头颅,由该士卒交予军队,换取赏金。甚至于有时候因为敌颅赏制的高额汇报,同在一方的两名士卒还会因为一颗值钱(官阶较高)的敌军头颅而大大出手,甚至是发生械斗。

这种野蛮血腥的战争方式,一直到汉朝才有所改变,被汉朝授予国教般地位的儒家崇尚‘仁战’、‘恕人’、‘死者为大’等等,这些思想潜移默化地亦影响到了军队。从那时候起,割首逐渐被视为一件‘不仁’的事,除非是用于羞辱敌军目的,否则,一般的士卒在战死后已不会再遭到割首的血腥对待。而基于此事,敌颅赏制亦被废除,被军功赏制所取代。

逐渐,狩人猎颅作为旧战争体制的映射逐步淡出战争,但是,基于此理的一条战术,却被保留了下来,即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狩猎敌将的战术:在己方战况不乐观或想尽早击溃敌军的情况下,派出一支精英军队去狙击敌军的将领层。多数情况下是用重金诱使的死士,即所谓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是一招偏向于奇袭的战术,但实施起来并不是那么轻松,毕竟指挥作战的将领层、尤其是将帅级别的统帅层,他们非但自身武艺出众,而且身边大多都有其军中士卒以及亲兵护卫,要撕开这样一道防线去狙击敌军将领,这对行动的士卒实力与素养是一个莫大的考验。毕竟这种情况类似于孤身深入的战术,若是反过来被敌军包围,那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因此,除非己方的士卒作战实力高出敌军一节,或者是背水一战这种并无退路的情况下,才会采用这种双刃剑般的战术。

而这次,张煌等人便作为狙杀叛军猛将元邯的一员踏上了战场。虽然说裨将陈杞甚至是大将杨琦的意思,仅仅只是希望他们能够拖住元邯,毕竟元邯是一员自身实力极其强悍的猛将,拥有着像程普一样扭转战局胜败的实力,大将杨琦并不希望他在想办法狙击叛军大将宫酆的时候,元邯却跳出来坏了他的好事。

次日巳时,战斗在陆庄近郊打响,似乎叛军并没有放qì

强攻陆庄的计划,因此在短暂休整了一日后。大军便再度朝着陆庄进发。或者说,叛军也是察觉到了广陵军强援丹阳兵的存zài

,无可奈何只能做背水一战:攻下陆庄、击溃前方的广陵军,便有机会在丹阳兵的攻势下幸存下来,否则,等待他们的就只有覆灭。

两军接触,广陵军大将杨琦与叛军大将宫酆都没有进行废话:战斗打到半月后的今日,两军的军队编成、作战实力以及士气双方心中都大致清楚,没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一方还能说服另一方投降不成?

在大汉朝,叛国、谋朝篡位这种算是最严重的死罪。绝无宽恕、赦免之理,因此,叛军不可能会降,而广陵军自然也不可能会投降、或者姑息,两者是彻底对立的。

“呜呜——呜呜——呜呜——”

双方的进攻军号同时响起,但是广陵军的攻势却抢先一步展开:与裨将陈杞同阶的一名骁勇裨将率领着两千余士卒以及近千的义军义士,率先对叛军展开了冲锋。

很难想象,第一波攻势这种本来用于试探敌军实力深浅的佯攻,广陵军竟然投入了几乎八九成的兵力。而叛军一方。亦有接近五千兵力投入战场。

不过想想也是,在双方基本对彼此知根知底的情况下,佯攻试探彼此的实力,已显得没有必要。

为了麻痹敌军。不暴露己方的真实目的,程普的赤帻军、王卓的三百人队(张煌是他率下百人队伯长)以及韩虎的三百人队,一开始并没有直接攻向叛军猛将元邯的方向,甚至于。他们最开始也不是处在同一个位置的,因为人数一多,兵队在战场上的移动就变得格外显眼。很容易就会让敌军察觉不对。

若是元邯因此嗅到阴谋而换了一个位置,张煌等人可是哭都来不及。

而反过来说,若是程普、王卓、韩虎这三支三百人的兵队一开始并不是处于同一个位置,而是在乱战当中‘机缘巧合’下汇合到了一起,那就不易让人联想到阴谋。

这是单福的想法。在他看来,如何想办法狙杀实力强dà

的元邯其实是后续的事了,真zhèng

要思考的,是如何围住这名叛军的猛将,毕竟张煌等人做不到在瞬间之间就将元邯杀死,程普也办不到。因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用一股兵力将元邯与其他叛军士卒分割开来,软磨硬泡耗死这名猛将。

可元邯又不是傻子,绝不可能因为自身实力强悍就傻傻地一头闯进数以千计的敌军当中,因为即便他再是厉害,也架不住九百人的刀枪。这种蠢事只有李通、陈到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家伙才做得出来。

因此,单福觉得首要之事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元邯包围,随后抽丝剥茧杀尽元邯身边的的叛军士卒,同时阻挡住其他方向来援救的叛军,从而达到令元邯与叛军士卒分离的根本目的。至于在此之后,那就是程普与张煌、李通他们的事了,他单福只负责到这个步骤。

单福的话,程普、王卓、韩虎三人皆点头认可,毕竟将心比心,他们也不认为元邯会主动地自投罗网。

打斗打响至一刻辰左右,战场上的局面已变得十分混乱,两军士卒你穿插我、我穿插你,几乎已是缤纷乱战的局面。这就是大规模军队作战的劣处,双方军队很容易就会被敌军冲乱阵型,使得双方将领指挥己方士卒提升好几个难度。

而事实上,从这里开始,才是考验将领统率力与指挥能力的时间段。毕竟指挥并不是说让所有的曲部推上去就算完事,从战场上优势一角抽兵支援劣势的一角,或者说索性放qì

劣势的一角,利用优势一角打开局面等等,这种因为战场瞬息变化而出现的两难选择,才是真zhèng

考验将领的地方。若是一般的新手,恐怕瞧见这乱糟糟的战场便早已傻眼,不知该如何调度。

当然了,这种将领指挥作战层次上的事,距离如今的张煌与黑羽鸦们还是太遥远了,他们如今所做的事,就是尽可能地利用自己卓越的实力撕开叛军的防线,与程普以及韩虎这两支友军顺利汇合,开始真zhèng

的狙杀元邯计划。

不得不说。拥有张煌、李通、臧霸、太史慈、陈到五人的王卓三百人队,即便是在这种大规模的战斗中,亦具备着不俗的穿插敌军的实力。想想也是,让五个基本掌握了‘枪贯螺旋’的准武将实力的家伙充当撕开敌军防线的尖刃,寻常的叛军士卒如何抵挡?劣质的木盾、皮甲,在螺旋这种威力的枪术面前简直就是笑话,血肉之躯更是脆弱不堪,但见张煌等人手中长枪横甩直刺,那些冲上前来的叛军士卒纷纷中枪毙命。甚至于,就连一名会刚体的叛军都伯亦挡不住他们五人的攻势。尽管是初学者程度的螺旋,但由张煌他们使来已经具备击破这种程度的刚体的威力。

要知dào

,这还是张煌等人刻意掩盖着锋芒,毕竟单福有言在先,若是他们表现地太过于耀眼,那么就会引来其他的叛军,这对于张煌等人狙杀元邯的计划可不是一桩好事。

可即便是,王卓这支三百人兵队依然还是一路高歌猛进,这仿佛胜利者般的畅爽姿态。让王卓心中又惊又喜,暗自鄙视了吕闵这位生前好友一番:有这么几个厉害的小鬼,怪不得二十六帐的战绩叫人那般咋舌。也不晓得拉一把兄弟兵帐……

同样地,王卓这边的战况亦落入了广陵军大将杨琦的眼睛。此时的杨琦还没有实施他那准bèi

狙杀叛军大将宫酆的计划。他还在等程普、张煌等人替他创造合适的良机。而正因为他一直紧盯着王卓这三支突袭队伍之一的兵队战况,他才注意到了王卓队队伍前那五把不可思议的尖锐刀锋。

“为了不引起敌军的警惕而一分为三么,继而再借助战场上的混乱局势在汇拢成一支……真是颇有想法的战术啊!是你想出来的么,陈杞?”在凝视了王卓三百人队良久后。杨琦赞扬地望了一眼右侧的裨将陈杞。

“不是。是一个叫单福的小子提出来的。”陈杞语气淡然地回答道。

因为重伤在身,陈杞失去了这一回冲锋陷阵的机会,只能居后指挥。虽说这也算是避开了一次高阵亡的厮杀。可对于一腔保家卫国热血的陈杞而言,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因此也难怪他心情不佳。

“单福……”杨琦皱眉想了想,恍然说道,“刺史大人给我的名单中就有他……如何,还觉得是来‘混功绩’的么?”

陈杞的脸罕见地微微一红,咳嗽一声说道,“末将本来就不曾那样以为,只是……”他顿了顿,诚恳地说道,“张煌、陈到、臧霸、李通、太史慈、单福……依末将看来才能绝不仅限于士卒!”

杨琦有些意wài

地望了一眼陈杞,继而嘴角扬起几丝笑意,悠然自得地说道,“本将军当然清楚!那可是刺史大人举荐来我军历练的人才,岂是轻易就会丧生的?要是那几个小鬼那么容易就死了,本将军又岂能容你那么做?”

“咦?”

“可莫要质疑刺史大人的眼界啊。”杨琦抬头望了一眼对过敌军本阵随风飘扬的旗帜,冷笑说道,“刺史大人的高瞻远瞩,岂是常人所能及?贼军不知死活,唯败死而已!”

“……”陈杞纳闷望了眼杨琦,见后者没有再继xù

说下去,也不好追问,目视着战场良久,忽然沉声说道,“三支汇合了!”

“唔!”杨琦一双虎目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一旦张煌等人围住元邯,他便可以实施狙杀叛军大将宫酆的计划,到时候丹阳兵瞧准时机再那么一通乱杀,广陵一方便能轻易以最小的损失摘取胜利的硕果。

而与此同时,叛军大将宫酆似乎也注意到了战场上一些诡异不对劲的动向,紧皱双眉凝视着,嘴里也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忽然,他抬起手,皱眉说道,“那里……有几支敌军的兵队汇合了……”

“……”左右亲卫面面相觑,被宫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说得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朝我军的左翼去了……左翼将领是谁?”宫酆沉声问道。

“是元邯将军!”左右亲卫听到这句终于可以接地上话的问话,连忙回答道。

“元邯啊。”宫酆微微一愣,原本凝重、警惕的神色竟缓和了几分,看得出来,宫酆对元邯充满了信任与信心。可他万万也没有想到,那几支在战场乱战中逐渐汇合兵力的程普、王卓、韩虎、张煌等人,本来就是冲着元邯的首级去的。

[终于杀到这里了……]

眼瞅着百丈外那飘着的‘元’字将旗。程普、韩虎、王卓颇有默契地又分兵了,按照单福此前所计划的那样,由实力最强的赤帻军往北截断来自中路战场的叛军的支援,韩虎则从南侧迂回绕到元邯军的背后,撕裂元邯军与叛军本阵的联系,至于王卓三百人队,则在有程普加盟的情况下直接攻向元邯军,三支兵队同心协力,务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元邯成为一名光杆子将军。

“杀——!”

在叛将元邯略有些错愕的目光下,赤帻军、韩虎队、王卓队突然再次分开。成迂回包抄之势,杀向那些措不及防的叛军士卒。

[怎么回事?逃了?]

元邯罕见地没有出动,而是满脸愕然地转头望向四周,足足观望了数十息后,他脸上的表情这才逐渐沉了下来。

[不……这帮人,是打算狙杀我元邯啊!]

元邯默不作声地从身旁亲卫的手中接过了那杆沉重的巨枪。

同样察觉到此事的,还有叛军的大将宫酆。对于那支时而分离时而又聚拢的广陵军兵队,他此前就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觉得这件事远非他所看到的那样简单。如今再瞧,他心中顿时就明白了:原来这支广陵军兵队,是冲着他帐下猛将元邯而去的。

“狙杀敌将的战术么?看不出来那杨琦也是个赌徒般的家伙……”宫酆哂笑一声,正要下令调兵支援元邯军。忽然左右亲卫面色一变,惊声叫道,“将军,敌军本阵有异动!”

“什么?本阵?”宫酆愣了愣。抬头远眺广陵军的本阵,骇然瞧见广陵军大将杨琦手持大刀,坐跨战马。率领着寥寥不到百骑的随行,正在广陵军各个曲部的配合下,迅速撕开战场,径直朝他宫酆袭来。

[目标是我?]

宫酆双目微微一眯,冷笑连连:“赌得这么大,就不怕倾家荡产么,杨琦?!”

左右亲卫面面相觑,小声问道,“将军,还派人去援助元邯将军么?”

“……”宫酆一言不发,双目精光连闪,死死盯着远处的杨琦本队,一支寥寥数十骑兵的所组成的突袭队伍。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杨琦,哪里还记得支援元邯。不过就算记得,恐怕他多半也会改变主意用这支兵力去狙杀杨琦,毕竟杨琦才是这场仗的关键人物。

而此时,广陵军大将杨琦在策马狂奔的途中将手中大刀一指叛军大将宫酆的本阵,眼中泛起阵阵近乎疯狂的执着。

“儿郎们,随本将军去割了宫酆那厮的首级!”

“喔喔——”

在张煌等人设法狙杀叛军悍将元邯的同时,他们第一军的大将杨琦亦出动了,目标直指宫酆。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战场三五里外的地方,丹阳太守徐夤与富春县丞孙坚终于率领五千丹阳兵赶到。尽管宫酆留下了一支五百人的军队殿后,务求延缓丹阳兵抵达战场的时间,可区区一支五百人的叛军,竟然在一个照面的工夫就被丹阳兵击溃。

一盏茶工夫,杀五百,无俘虏,伤亡数十人,这等凶猛的攻势足以证明两军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丹阳兵,出奇地强!

“这就开打了?”眺望远方,倾听着来自远方战场上的厮杀动静,丹阳太守徐夤这位老将捋着胡须皱了皱眉,“杨琦太心急了,等我丹阳兵抵达之后再打不好么?”

“多半是为了替我等创造机会吧。”孙坚策马踱步上来,轻笑着说道,“这个时候若是我军从叛军后方杀出,叛军绝无幸存之理。”

“话是这么说……”老将徐夤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孙坚的说法,可是他皱紧的双眉,却依旧没能舒展开来。毕竟他丹阳兵距离战场还有三五里的路程,走完这段路所要花费的时间,可是足以颠覆对整个战局的预测。

“徐大人若是觉得不稳妥的话,不若孙某先行一步……”

“单单文台一人么?”徐夤有些为难,毕竟丹阳兵是步卒,不可能跟得上孙坚夸张战马飞奔的速度。

“呵呵。”孙坚闻言轻笑了几声,扬手挥了一马鞭。

“一人……足矣!”

PS:双十一错过,啥也没买……(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手抖容易坏事

[大福,关于咱狩猎元邯首级的事,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我是说……那元邯也不至于傻到乖乖站在原地,任由我们将他身边的叛军士卒一个个杀死吧?]

[那元邯是不傻,正因为这样,在局势未明朗之前,他绝对不会轻举妄动。他一定会仔细观察我等的行动步骤,以此想出破局的办法。可待他注意到赤帻军、王卓队与韩虎队三支兵队的合zuò

分工后,想来我方已建立有足够的优势……]

仗前张煌等人所谈论的话题,逐步又浮现在程普脑海中,眼瞅着远处那满脸警惕、戒备,却丝毫没有动作的元邯,程普不得不承认,单福早已将元邯的思绪给摸透了。

[真是个奸诈似鬼的小家伙!]

程普哭笑不得摇头叹了口气,提着手中的铁脊蛇矛朝着元邯大步走去。眼下的他,十分后悔昨日那几个小鬼在商讨计划时,贸贸然地插了句嘴。

……

……

“你们真的打算狙杀元邯?”程普当时忍不住插嘴的原话是这样的。

尽管张煌等人已在裨将陈杞的默许下接过了狙杀元邯的任务,但是说实话,程普对此并不看好。原因很简单,因为元邯这位叛军的猛将,是连他程普也没把握击毙的强劲武将。

不可否认,程普的确有把握击败元邯,毕竟他可是踏足过帝都雒阳的武人,他的双眼见识过这个天下真zhèng

的辽阔,无论是实力还是技巧,均不是元邯这种偏远乡下的叛军将领可比。但是,有自信击败并不等于有把握击杀,元邯也不是傻子,若是当真见敌不过程普,自然会选择退却。毕竟沙场搏杀并不同于江湖上的恩怨仇杀,在战场上,双方士卒唯一也是最根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赢得整场仗的胜利。在这个前提下,元邯就算不敌程普而选择暂时退却,也绝不能称之为懦弱,相反却是睿智的表现。

再者,元邯本身的实力着实不俗,无懈可击的完美刚体尚在其次,他那天生赋予的怪力。更是连程普都会感觉棘手的罕见天赋。要知dào

刚体虽说是一门侧重于防守的绝技,可它在实jì

运用的时候所能体现到的效果,却远远不止防守来自敌方的攻势那么简单。刚体,就算是在进攻方面,依然有着不俗的表现。

曾几何时,泰山郡都尉马延在施展了刚体的情况下,一拳就打断泰山军首领徐巽数根肋骨,更极其不可思议地将徐巽的武器也砸至弯曲,人的血肉之躯。难道竟比精铁所制的兵器还要坚硬?当然不是!砸弯了徐巽手中兵器的,并不只是那马延看起来威力不凡的拳劲,更关键的,还是在于马延当时拳头上所依附的刚体力量。

记得张煌曾向李通等黑羽鸦兄弟几个讲解他所理解的刚体原理。可事实上,他的猜测并没有错。刚体的原理,其实就是让武人像披上了一套坚不可摧的铠甲般,令人的血肉之躯具备足以媲美精钢的坚韧强度。而披上了这套坚不可摧铠甲的武人。他又何止仅仅在防守力度上大为提高?难道他那坚不可摧的‘盔甲’不能用来打砸敌人的血肉之躯?

当然不是!

优秀的武人们绝不会单纯地认为刚体仅仅只是一门用来防御的绝技,同样的,优秀的武人们其实也早已摸索着将刚体用在进攻方面。马延击败徐巽,臧霸逆袭八元卒的其中一人,这接二连三的例子已充分证明,只要是气,皆可以伤害到敌方,哪怕是刚体这门最初用来防守的绝技。

这样想想,刚体这门绝技被誉为武人最基础但也是必须掌握的武之根本,确实有道理。

一个天生神力的怪物并不难对付,可若是这个怪物掌握了刚体,那就会变得相当棘手。而元邯,便是黑羽鸦们至今为止所见过的最棘手的敌人,甚至于纵然是在程普这样见识过‘天下辽阔’的武人眼里,元邯也绝不是一个简简单单就能应付的小角色。

程普记得当时单福的笑容十分璀璨。

“那就有劳程大叔尽量消耗元邯的力qì

了……什么嘛!”回想起当时单福笑容可掬的话,程普怏怏地咂了咂嘴。

不过话说回来,他其实的确没有把握击毙元邯,毕竟武人的直觉提醒他,那元邯,拥有着可怕的‘气量’,并非单纯指肚量,而是指‘气’的‘总量’,或称之为‘生机’,人体内最根本的气。

曾经有过传言,说武人是应天地之运而生,每个人的一生其实都由天来注定,命中注定你能达到哪些成就,你就能达到哪些成就,后天所付出的汗水多寡,仅仅只是加快或减慢这一进程的速度而已。

程普本来并不相信这种荒唐的鬼话,可游历途中那接二连三的遭遇,却叫程普对这个说法产生了几分迷惘。

一个最初接触时根本不是他程普对手的家伙,如今已拥有了连程普都摸不透的强dà

实力,让程普不得不心甘情愿地奉其为主。

一个嗜酒如命,手中没钱了就去找贼寇晦气,借此赚取酒资的家伙,单用一只手就能让他程普不得不知难而退。

类似的例子举不胜举,包括他程普最近遇到的名叫张煌的古怪小子,‘生气’强劲地令人感觉不可思议,哪怕是短暂的气劲爆fā

,程普亦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非一般人的强者资质。

这种资质的共同点是,他们的起步的阶梯都相当的高,或者说,他们进步的速度非常的快,快得让一般人感到绝望。

[这个叫元邯的怪物也是……]

程普终于停下了脚步,肩扛着铁脊蛇矛,平静地打量着同样也已注意到他的元邯。

“我认得你……”元邯认出了程普,双眉一皱,虎目中泛起阵阵凝重之色。他那警惕戒备的姿态,让程普心中苦笑不已。

[这种天生的怪物,若不是生在偏远的乡下,多半会变得十分可怕吧……]

心中感慨着。程普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一张模样‘凶恶’的男人的脸。说凶恶其实并不确切,更准确的形容词应该是‘丑恶’,但是仅仅‘丑恶’二字,却又不足以形容那个男人的凶残恐怖。啊,就算是程普这样令张煌等人如今只能仰望的豪侠,亦难免对那个男人感到恐惧。

已吾(陈留地名)的熊罴!

典韦!

一个与元邯一样天生神力的怪物!而且,是一个见识过‘天下辽阔’的怪物!

一想起那个面相丑恶的怪物,程普便下意识地感觉自己的左肩隐隐作痛。

[那个怪物,怕是只有文台才有资格与其一战吧?]

回想起当初自己双持蛇矛却被对方单手抓牢,任凭自己如何运尽lì



也纹丝不动。程普只感觉脸上有些羞惭。更可恶的是,当时那个怪物根本没有与他较量的意思,左手依旧举着酒坛往嘴里倒酒,只用右手便叫他程普不得寸进。

不得不说,这绝对是程普毕生都不想再回忆的噩梦,他想尽办法想将那个难以战胜的怪物遗忘,然而,此刻在他面前不远处的元邯,却是不由得勾起了程普心中那段绝对称不上光彩的心酸记忆。

在程普的心中。拥有非人实力怪物也分等级,孙坚、典韦显然已是单凭气势就能令他退却的大怪物,这种家伙在程普看来简直不应该留在世上继xù

让一般人感到绝望;而黑羽鸦的那几个小鬼、尤其是其首领张煌,便是属于起步较晚但成长速度无比凶猛的小怪物。这群现下连武人基础招式也还未学全的小家伙们,迟早会成长像孙坚、典韦那样高山仰止的怪物。

啊,很快……

至于元邯,则是间于两者之间。算是已成长到一定程度,一旦机缘突pò

便可成为大怪物的可怕家伙。

[武人的时代,真的要来迎来了呢。只不过……]

“我其实挺烦你们这些怪物的。”默默地打量着元邯,程普用一种异样的语气吐露了心声。或许在将来的日子里,当越来越多的豪杰们与准豪杰们在这个天下展露头角之际,像程普这样并不拥有那种不可思议资质的武人,多半会对那些人眼红到吐血吧。

“啊?”元邯错愕地打量了几眼程普,并不能理解程普的话,但这并不妨碍他将程普视为敌人,毕竟前夜陆庄之战,正是程普与他率下赤帻军的突然出现,才导致叛军并未按照计划顺利击溃广陵第一军并且攻占陆庄,以至于今日面临这等危机。

也正是因为这样,元邯对程普有着强烈的仇视,因而在一愣之后,立马出招抢攻。

元邯很清楚程普是一个拥有何等实力的对手!

“铛铛铛——”

“铛铛——!!”

元邯与程普的交手,绝对堪称这场战役打响以来广陵第一军最精彩的武将交锋,那一次次充斥绝对力量的枪矛挥动,均会扬起阵阵劲风,那飒飒作响的破风声,至二人交手起便不曾停止。

也难怪,毕竟前夜在陆庄夜袭时,元邯已领略到了程普的实力,自然想尽快地击杀程普,而程普呢,他平静的心神亦不免泛起阵阵涟漪。

[能够办到么……我真的能办到么?以普通人的资质,击毙这样一个‘应天之运’、天生就拥有绝佳天赋的怪物……虽然这家伙还在成长中,实力略逊我一筹,可倘若他真是那一批怪物中的一员,那么,他日后一定可以变成像文台、典韦那样的怪物的……而我,是否有能力将这样的怪物击毙?葬送那应天之运的可笑、荒唐说法?]

程普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双眼中的斗志亦越燃越烈,炙热到令元邯暗暗心惊的地步。

“叮——”

一声脆响,程普手中的铁脊蛇矛不知怎么突pò

了元邯的巨枪防守,刺中了后者的胸膛,那因为元邯施展了刚体而发出的金属击打般脆响,叫程普浑身一震,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涌入体内。

绝佳的机会!

【枪贯.旋炎流!】

在元邯骇然的目光下,程普的虎目绽放无比慑人的威芒,只见他左手虚握蛇矛中段,右手按在尾端。重重一旋,继而手心一拍尾端,顿时,他手中那杆铁脊蛇矛矛尖,竟然吱吱地凭空冒出火星来。瞬息之间,只听熊地一声,铁脊蛇矛的尖端顿时被突如其来的火焰所吞噬,继而遍布大半的枪身。

那熊熊烈焰当中,蛇矛尖端的锋利分叉刀口,仿佛火蛇轻吐的蛇心。此刻的程普手中的。哪里还是什么铁脊蛇矛,分明就是一条剧烈燃烧的火蛇,并且,这条火蛇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弹射射向元邯的胸膛,仿佛要将他元邯的整个胸膛击碎、穿透。

“轰——”

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正尽心于击杀元邯附近叛军士卒的张煌等人下意识地转头望向程普与元邯的方向,却愕然发xiàn

二人被一团不知从何而来的烈焰吞噬。

这团烈焰,出现地诡异。退散地也快,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程普的身形便再一次出现在张煌等人的眼中。只不过此时的程普,脸上洋溢着欣喜若狂般的喜悦。

[成……成功了?]

瞅见那滴滴飞溅的鲜血。程普心中狂喜,然而这份狂喜,却仅仅只维持了寥寥数息。

“这是……什么?”元邯那沙哑的嗓音中,明显掺杂着恐惧。

他隐约察觉到。程普所使的枪法,与前日败在他手中的广陵军裨将陈杞同出一辙,但是威力。程普却远远要超过陈杞。

[没死?]

程普愣了一下,当即望向那些飞溅的鲜血的来源,他这才发xiàn

,他那堪称必杀的一招,竟然没能穿透元邯的胸膛,而是从他右侧的肋下穿过。这招强劲的枪招,轻易撕碎了元邯身上肋下部位的甲胄。更不可思议的是,元邯肋下那片惨不忍睹的伤口,似乎是在受到重创的同时便被猛火灼封了血肉,以至于有丝丝焦臭味道散发出来。

难以置信,莫非那团突如其来的烈焰竟然并非幻觉?!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身为当事人的程普却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击偏了?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避得开我这招……]

突然间,心中的自问戛然而止,程普依稀想起,方才在出招的时候,尤其过度的激动,他的右手稍稍抖了一下……

瞬间,程普的表情变得相当的古怪难看。

想想也是,‘枪贯旋炎流’这招‘螺旋’基础上的精进版杀招,明明可以做到势在必得的一击必杀,以元邯的刚体,根本不可能防住这种具有绝对针对性的杀招,可结果程普却因为过于激动,自己给打偏了……不可不说这是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程普悲剧了,整个人都傻眼了,然而元邯可未闲着,程普的那一招,让这个堪称怪物的家伙亦领略到了何为深渊般的恐惧。

手中巨枪高高举起,重重砸下。

“铛——!!”

一声巨响,五杆长枪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出现在程普跟前,硬生生将元邯砸向程普的巨枪抗下。

“程大叔,你不厚道啊,这家伙可是咱兄弟几个的猎物……”

“就是说……抢别人的猎物,这可是不道德的!”

李通与陈到分别向程普表达了心中的不满,毕竟元邯差点就死在程普手中了,他们还打算亲自替吕闵报仇呢。

臧霸与太史慈倒是没有帮腔,只是好奇地打量着程普,在心底暗暗猜测程普那最后一记极具威力的杀招怎么会击偏。他们绝对猜不到,那是因为程普过于激动,手抖了一下。

“换人吧,程大叔!”张煌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程普右手手心位置。

“……”程普默不作声,只是抬起右手,瞧了一眼手心处那被磨掉一层皮的殷红嫩肉。

这是施展‘枪贯螺旋’一脉招式的代价,因为要极速旋动枪身,右手手心自然难免受到磨损,更何况是‘旋炎流’这种威力远在基础招式‘螺旋’之上个人绝招。

激气!

程普从未感到如此的郁闷过,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已很难再施展出‘旋炎流’这种绝招了,疼痛倒尚在其次,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再也做不到适才那一招的那种极速旋力,旋力减弱,招式威力自然也大为衰减,究竟能不能穿透元邯的刚体还要另说。

换而言之,适才的那一招‘枪贯旋炎流’,是程普能瞬间击毙元邯的最佳机会,同样也是唯一的机会。只可惜因为当时心中过于激动,程普失去了这次绝佳的机会。

就算他这会儿腆着脸不愿退出,他也只能做到拖住元邯,却再也不具备瞬杀元邯的可能。

[真可惜……就差一点便能够验证‘武人应天之运而生’这句话的可信度……]

程普怏怏着退后了几步,将元邯的事交给了张煌几人。然而不知为何,程普虽然心中失望、郁闷,但隐隐地亦有几分欣喜。

[那些怪物一样的家伙,也不是就没有被我等一般人击毙的可能嘛……]

三下两下地,程普便将‘武人应天之运而生’的这句话贬为了谎言。他倒是也不自省一下:他凭什么就断定他自己就是普通的一般人,而不是众多怪物中的一员呢?

“喂,小子,程某可是替你们营造了绝佳的机会啊,可莫要叫程某失望!”

忽然心情又转好了的程普远远地冲着张煌等人喊道。

“知dào

了,程大叔!”

张煌五人对视了一眼,握紧手中的长枪将元邯围在当中,然而元邯眼中的惊骇,却随着程普的退场而渐渐消逝。

想来也是,就算是张煌哥五个加到一起,恐怕也不如程普给元邯带来的震撼力大。

可……事实上呢?(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抢人头?

“韩……韩头,顶……顶不住了!”

在负责迂回截断元邯与叛军本阵联系的韩虎三百人兵队中,一些广陵军士卒惊慌失措地向都伯韩虎表露了心底的怯意。

也难怪,毕竟他们一头撞入了数倍兵力于他们的叛军当中,在他们为王卓三百人兵队,为张煌等人狙杀元邯而尽可能地拖延时间,阻断叛军本阵支援元邯的兵队时,韩虎的三百人队伍,正以惊人的速度出现伤亡。

“顶住!顶住!给老子顶住!”

韩虎一手握着一柄阔剑,一手挥动着一柄长枪,奋战于队伍的最前线,用自己的勇武激励着率下士卒们的士气。他知dào

,若是他这边被击溃,那么张煌等人狙杀元邯的计划便会彻底打了水漂,他们三支三百人兵队密谋了许久的计划便会彻底以失败告终,这可是足以影响到整场战局胜败走向的。

“看看人家赤帻军的弟兄们!”挥动左手的阔剑砍死一名敌军士卒,韩虎右手的长枪遥指远方的赤帻军,厉声喊道,“人家同样也是三百弟兄,却挡下了至少三千叛军,咱这边仅千余敌兵而已,难不成别人能做到的事,咱们却做不到?!”

韩虎率下的广陵士卒们心中愕然,诧异望向赤帻军的方向,果然瞧见那三百赤帻军仿佛怒涛下的不动磐石,任凭中路的叛军如何发动凶猛的攻势,那三百人的防线竟是分毫不乱,一步也不退缩。

“都给老子提起精神来!”于乱战中奋力杀死几名叛军士卒,浑身鲜血的韩虎大声吼道,“老子跟二十六帐的那几个小鬼可是打了包票的,你们这群混账,可莫要叫老子颜面尽失!杀过去!”

“喔……喔喔!”可能是韩虎的勇武激励了率下的士卒们,见主将如此勇武,士卒们仿佛感觉体内蕴藏着使不禁的力qì

。再次聚拢防线,硬生生又挡下了叛军一波攻势。

然而,谁也不知,韩虎的心中其实也是焦急如焚。

[加紧啊,张煌小鬼……老子这边,可抵挡不了多久……]

韩虎望向张煌等人所在位置的一双虎目中,不易察觉地流露几分焦躁与不安。

其实根本不必韩虎催促,张煌等人早已对元邯展开了猛攻,除了负责着指挥本队士卒作战的单福外,张煌、李通、陈到、臧霸、太史慈这五人。早已围着元邯展开了一通乱战,只不过是元邯这块肥肉实在过于难啃罢了。

“叮叮——”

“叮——”

连番几回抢攻得手,然而元邯那无懈可击的刚体却令张煌等人丝毫便宜也占不到。虽说张煌等人个个都初步掌握了枪贯螺旋,可这种初步掌握的杀招,实在无法对元邯精熟的刚体造成什么伤害。

“该死的,这根本就无从下手啊!”又一次无功而返的李通忍不住大骂出口。明明他手中的长枪准确地刺中了元邯的后背,甚至于,其他几名弟兄也配合也使得李通顺利地施展出了螺旋,可结果。拥有能够击碎岩石的威力的螺旋,竟只能让元邯被迫移动一步,并不能真zhèng

地伤到这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闭嘴,继xù

攻!”陈到吼了一声。手中的长枪绽放无数枪影,罩向元邯头颅附近。元邯瞧见正要挥动他手中的巨枪逼退陈到,臧霸与太史慈却骤然出枪,径直刺向元邯的胸膛与后背。逼得元邯只能硬抗了陈到的枪势。

[这几个小鬼……]

元邯在心中暗骂不已,携怒的一击砸向面前的张煌,可让他感到吃惊的是。张煌仅仅一侧身,便轻而易举避开了他的巨枪,甚至于,这家伙还反手一枪刺中了元邯的眼皮。

曲步,在花费了足足半刻辰的时间后,张煌终于逐渐摸清了元邯的行动节奏,化解了元邯攻向他的所有攻势。不可否认,张煌这种紧贴纠缠,是造成元邯没办法抽身退出战圈的主要原因。很难想象,明明不在一个势力层次上的张煌,竟接下了元邯大部分的攻势。可让元邯感觉激气的是,那个叫做张煌的小鬼就仿佛是狂风中不受力的棉絮般,任凭他这边将巨枪挥舞地破风声大作,却也无法击中张煌哪怕一回。

[老大的曲步果然厉害……]

注意到这一点的臧霸心中大感佩服。

他们黑羽鸦的几个兄弟,在武学上对兄弟几个并不会藏私,正因为这样,臧霸的刚拳,其实除了张煌以外,其余几人都略有涉及,只不过不如张煌与臧霸使得那么精纯罢了。而张煌前几日自创的曲步,亦在第一时间就向几位兄弟讲解的其中的心得经验。不得不说,曲步虽然并非真zhèng

意义上的招式,但是对敌时却能体现不可思议的威力,毫不夸张地说,若是这回李通、臧霸等四人熟练掌握了张煌所创的曲步,那么,即便元邯的刚体再厉害,恐怕也只能被他们五个耍地团团转。毕竟元邯虽然怪力无双,但是速度却不快,而力量这玩意,打不到人又有什么用?

可遗憾的是,由于时间过于紧凑,李通等人并不能及时地掌握张煌的曲步,这就使得他们不敢过于靠近元邯,只能依靠一直凭借曲步与元邯近身拼杀的张煌创造机会,再由他们四个寻找合适的时机进行攻击。

不可否认纵然是元邯这位叛军的猛将,亦被这五个小鬼弄地手忙脚乱,然而他那强dà

的刚体,却令张煌等人不禁皱紧了双眉。

[无懈可击……真的是无懈可击的刚体么?就连眼皮这种脆弱的地方,竟然也……]

就算是张煌亦不由稍稍有些气馁,他逐渐意识到,元邯的刚体,可不是他们这群初步掌握了枪贯螺旋的人能够击破的,除非……

“用第一套方案!”张煌扯着嗓子喊道。

李通、臧霸、陈到、太史慈听闻喊声愣了一下,继而,五个人的战斗风格明显变了一下。

[第一套方案?那是什么?]

在不远的地方,程普一记蛇矛扫退几个攻上前来的叛军士卒,若有所思地望着张煌等人。

突然。他的眼神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瞧见,那五个初步掌握了枪贯螺旋的小鬼,依靠张煌巧妙的战斗步伐,成功地让元邯将后背暴露在他们面前。

【枪贯.螺旋】,五重!

五杆附加了旋力的长枪,同时命中元邯的后背,很难想象那五支长枪的枪尖如何做到刺在同一个位置。

“铛——”

但听一声金属击打巨响,元邯一个踉跄向前跌跌撞撞走了两步,继而站稳脚步回过头来,狰狞的脸上尽是震惊与愤nù



“这都破不了?”伴随着李通一声怪叫。辅助攻击的四个人连忙抽身而退,而与此同时张煌地踏上前一步,挡住了元邯的去路,逼得元邯只能攻向他。但理所当然的,已掌握了元邯战斗节奏的张煌,轻而易举地便避开了元邯的攻势。

[第一套方案不行吗?]

咂了咂嘴,张煌皱眉思考起来,他原以为五个人同时施展枪贯螺旋,同时击中元邯并且刺在同一个位置。便能破除元邯的刚体,但事实证明,张煌还是小看了元邯的刚体的‘硬度’。

[那就只能……]

“用第二套方案试试!”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张煌施展了唯一一次刚体的机会抗下元邯的一击。在被砸退几步的同时趁机向几个兄弟喊道。

“第二套方案?”臧霸与太史慈闻言对视了一眼,看他们脸上的犹豫表情,似乎对于这个方案并不是很有信心。

……

……

“方案?”时间回溯到黑羽鸦众兄弟商议如何狙杀元邯的时候,臧霸对于首领张煌提出来的第二套方案产生了几许疑虑。

“对!”张煌点了点头。拨动着篝火内的树枝,平静地解释道,“枪贯确实能击穿刚体不假。可你们想想,只是初步掌握螺旋的我们,真的可以击穿刚体么?”

黑羽鸦众人默然不语,毕竟事实上他们所施展的枪贯螺旋只能‘欺负欺负’岩石那种看起来是比较坚硬的玩意,可众所周知,岩石从来不是世上最坚硬的物质,别看他们能够轻易将岩石击碎,可是就算在张煌那仅有一次施展机会的刚体面前,李通等人也没有丝毫有所建树的可能。要知dào

,张煌的刚体也仅仅只是刚体的初学者水准,根本不能与叛军猛将元邯的刚体相提并论。

“我这里想到两套方案。”张煌对着自己几名兄弟竖起两根手指,压低声音说道,“第一,咱五个同时施展枪贯螺旋,同时击中元邯,并且击中同一个位置……”

“诶?”陈到闻言一愣,继而大喜说道,“好主意!这样的话,岂不是……一杆枪加一倍,那五杆枪……加五倍?这岂不是六倍的威力?”他扳着手指数道,可得出的结果却叫张煌等人满头冷汗。

“是五倍……”臧霸用一种几乎怜悯的眼神望着陈到,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在后者一愣之余,他转头对张煌说道,“此事有点难度,不过对咱兄弟而言,而也不是办不到。问题在于,这样真的能击穿元邯的刚体么?我是说,万一这样都无法击穿……”

其余几人闻言脸上亦露出几许难色,毕竟五杆枪同时攻击同一个位置,若是这种办法亦无法击穿元邯的刚体,那他们实在想不透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倒是太史慈冷静一些,问张煌道,“老大还有第二套方案没说吧?”

“唔。”点了点头,张煌压低声音说道,“第二套方案,你们四个参照前一个方案,攻击元邯,而我……则在你们击中元邯的瞬间,攻击他其他地方。”

“这……什么意思?”黑羽鸦们面面相觑,就连众人中最为机敏的单福,这次也未能想明白。

“若是五支枪都没用,四杆枪又怎么能伤到元邯?老大你睡糊涂了吧?”李通眼神异样地望着张煌。

张煌嘿嘿一笑,忽然从地上摸起一枚石头,轻轻抛给身边的李通。

“老大,说你一句也不用拿石头砸我吧?”李通不疑有他,笑嘻嘻说了句,下意识伸出双手将石头接住。可下一息,他忽然愣了一下,低头望向自己的左肋,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张煌的拳头已经抵住了他的左肋。

[这是……]

李通、臧霸、陈到、太史慈四人的眼神立马就改变了。要知dào

他们本来就是天赋绝佳的天生武人,触类旁通,哪里会对张煌故yì

做出的示范视若无睹。只不过,一时半会未能想通其中关键罢了。

见此,张煌摇动着举起的右拳,亦是方才他用来抵住李通肋下的拳头。问李通道,“为什么没能察觉到?”

李通皱眉思忖着。张煌说得不错,若在平时,这种‘偷袭’应该瞒不过他才对。

[原因在于……]

众人下意识地望向了李通手上的石头,一个个若有所思。

“我是这样理解的,”环视了一眼众弟兄,张煌压低声音说道,“虽说刚体是一门无懈可击、可以对全身上下做出防御的绝招,但因为构成刚体的是气的关系。应该也存zài

相对薄弱、相对坚厚的位置,比如说,咽喉、双目这种要害部队,施展刚体后遍布的气应该会坚厚许多。而像手心、脚掌等不易受到伤害到地方,气相对薄弱一些……并且,气的遍布强弱,应该与人的主观意识有某种关系……试想。若是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敌方向你胸口刺出一剑,你们唯有施展刚体硬抗。当时胸口位置的气,是否会是比较其他部位最强的地方?”

“这个……没证实过啊……”太史慈摸着光洁的下巴若有所思地回道。

话音刚落,臧霸皱眉点着头说道,“我觉得这事大有可能。气是流动的,不可能施展刚体后全身上下所有的部位都是一样的硬度……”说着,他抬起头,望着张煌认真问道,“我觉得老大的第二套方案可行!”

“那若是不可行呢?”李通眨巴着眼睛,怯生生地问道。

“那就……”与在座的众弟兄互换了一个眼神,张煌苦笑说道,“那咱就放qì

狙杀元邯吧,那暂时不是我等可以斩获的强敌!若第二套方案也不行,那就放qì

!只要拖住元邯到战斗结束便好……”

“……”众黑羽鸦对视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

……

“成……成功了?”

担任第一招佯攻的李通、臧霸、陈到、太史慈四人,愣愣地瞅着张煌手中的长枪枪尖刺入了元邯的右肩肩窝,一时间竟没能回过神来。

别说他们,就连在远处关注着他们的程普亦看傻了眼,万万也难以相信这群小子竟有办法伤到元邯,要知dào

,元邯的刚体还未衰竭啊!

[怎么可能?!]

同样意识到了此事的元邯当即抽身退后了几步,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肩头被击碎的甲胄与从中涓涓淌出的鲜血。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对……是那几个小鬼故技重施,又同时击中了自己的后背,而这个时候,那个叫做张煌的小鬼,却刺中了我的肩窝……怎么会这样?方才他们五个人同时刺中我的后背,也未能击穿刚体,这次还是五个人,只不过其中一个人换了一个攻击的位置,为什么就能得逞呢?]

元邯摇晃着脑袋,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关键。

[成功了!]

[啊哈!]

李通、臧霸、陈到、太史慈四人浑身气势暴涨了几分。尽管张煌那一枪并不是刺得很深,仅仅只是枪尖的半寸左右刺入元邯的肩窝,可是从枪尖上留下的鲜血,那属于元邯的鲜血,却是令众黑羽鸦们浑身一震,士气大增。

很难想象这群气势磅礴的家伙竟仅仅只是什长级别。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此刻的气势,与当初吕闵用武力使二十六帐士卒臣服时的气势,亦不遑多让。

不得不说,近一个月的军旅磨练,使得这群天赋异禀的小子,实力有了显著的提高。

而其中最明显的,恐怕便要属他们黑羽鸦的首领张煌了,虽说这小子在发xiàn

自己的猜测验证后高兴地手舞足蹈,怎么看都觉得像个傻瓜。

[成功了……成功了!咱兄弟五个,真的可以将元邯这个叛军的猛将斩下头颅……]

由于心情激动。张煌此刻周身亦释fàng

着远远超过平时的强dà

气息,这股惊人的气息,就连远远关注着他们的程普亦心中震惊。

[这几个小鬼……]

感受着张煌等人那明显强于平时的气,程普惊讶地无以复加,尽管他也体会过这种亢奋心情时的强dà

气息,但张煌等人的表现,依然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元邯死定了!]

缓缓吐了口气,程普在心中下了定论。

想想也是,一方是虽然刚体依旧存zài

,因为想不通为何受创而心惊胆战、无心恋战的元邯。一方是虽然伤痕累累、但是士气如虹、斗志盎然的黑羽鸦五个小鬼,孰胜孰败,难道还用细说么?

[会输……这样下去一定会输!我若战死,麾下士卒士气必定大受影响……]

眼瞅着那浑身气势惊人的张煌等人,元邯的面色一阵青白,竟转身背对着张煌等人,逃走了。

“逃……逃了?”

李通见此瞠目结舌,他实在没有想过元邯这样的猛将竟然也会逃。不过若想到此刻的元邯已被他们打击的战意大失,为顾念大局不得不带着耻辱逃跑。想来他也不会感到惊讶了。

当然了,这并不表示黑羽鸦们就会放过元邯,毕竟元邯可是杀害了吕闵的仇人,二来嘛。他们黑羽鸦至今为止,还未斩获过如此高阶的敌将呢!

“小的们,追上去!”

心情大好的张煌大喊了一声,抬脚便追了上去。李通等人紧跟其后。

元邯的逃跑,不得不说对附近的叛军造成了严重的士气影响,当瞅见他们心目中的猛将元邯竟然被几个小家伙逼得落荒而逃时。附近的叛军士卒顿时士气大跌,有的甚至于茫然呆站在原地,不知所错。

王卓与韩虎岂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借此鼓励着率下的士卒对叛军展开反攻,一时间,左路的战况骤然向广陵军倾斜,叛军们节节败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在元邯逃跑的方向,那些遍布叛军士卒的战圈中突然发生了变故。无数的叛军士卒纷纷溅血倒地,就像是割草般,眨眼工夫便倒下了一大片。

而紧接着,一名身披甲胄的壮年男人策马跃了出来,国字脸,浓眉大眼,脸庞刚毅仿佛刀削,一双眼睛仿佛猛兽般令人心悸,说不出的霸气英武。只见手中古铜色战刀随手一挥,便像切豆腐一样轻易切断了元邯手中的巨枪,继而,那古铜色战刀顺势而下,一刀砍在元邯的脖子上。

“叮……噗!”

期待的金属击打声并没有响起,一个硕大的脑袋伴随着滴滴鲜血凌空飞起,噗通一声掉在张煌等人脚边,滚了两滚。

尽管沾满了尘土,但张煌还是能够认出,这正是他们此前鏖战了多时的强敌元邯的头颅。

“唔?”跨坐在马上的那个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疑惑地望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战刀,继而将视线落在那失去了首级的元邯尸体上,嘴里发出一声嘀咕:“刚才那一下……刚体?并非是寻常士卒么?”

听到这句话,张煌心中气地险些要吐血:感情您这回儿才反应过来?

不过对于这个男人的实力,张煌心中亦是无比震惊,毕竟对方一刀就砍下了元邯的首级,在元邯施展了刚体的情况下。

[斩铁?]

张煌的眼神微微一凛,同时,被那仿佛斩铁的技艺的威力惊地无以复加。

“文台?”程普不知何时来到了张煌等人身边,与跨坐在马上的男人打着招呼,只是表情有些怪异。

“哟,德谋啊!”那男人,不,应该是富春之虎孙坚孙文台,他甩了甩战刀上的鲜血,笑呵呵地与程普打着招呼,“看你们这边似乎战况不妙,孙某便先行一步,赶来支援!”

“呵呵……”瞅了一眼失魂落魄、满脸呆滞的黑羽鸦五人,程普尴尬而勉强地笑了笑。

而张煌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望着满脸笑容的孙坚。

[等会,咱被抢人头了?!被未来的江东猛虎……](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节节而胜

“此战首功当属……富春之虎,孙坚、孙文台!”

在陆庄的军总帐内,广陵第一军大将杨琦抬手指向帐内的孙坚,满脸笑容地向帐内的属将们介shào

着这位新加入的友军将领。

不得不说,叛军猛将元邯的战死,就连杨琦亦颇为意wài

,要知dào

元邯可是叛军中实力首屈一指的猛将,记得在临江平原时,元邯作为叛军的先锋将领之一,曾带给广陵军不可估量的损失,如今这位猛将竟折戟沉沙在陆庄外郊战场,杨琦心中着实欢喜地很。

而白昼间那一场恶战,正是因为元邯的战死,才使得叛军军心动荡,至少叛军的左翼已形如一片散沙,甚至于,这股影响还波及到了宫酆的本阵。本来杨琦那时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赴死觉悟率领寥寥数十骑冲击宫酆的本阵,已被宫酆调兵团团围住,形势险峻。然而天佑广陵郡,元邯的战死使得叛军的左翼彻底动摇了斗志,更使得宫酆当时并没能及时调来后续的军队围困杨琦,终被杨琦一行近百骑杀到了本阵。

如果说杨琦的举动已让宫酆萌生了退意,那么当丹阳太守徐夤率领着五千丹阳精兵抵达战场时,宫酆便已意识到,这场仗,他不可能还会赢。

天下精兵出丹阳,这句赞美之言绝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当那五千名丹阳精兵从叛军的后方杀出,声势浩大地杀向那些叛军时,这场仗的胜败走向已彻底地偏向了广陵军。那五千名丹阳精兵,犹如五千头凶猛的猛兽,仅仅眨眼工夫便将叛军分割包围。很难想象,当时人数明明还有七千左右的叛军,竟然会在短短一盏茶工夫内就被丹阳兵彻底击溃。

见大势已去,无可奈何的宫酆为了活命只得丢下率下军队,带着几名心腹将领并寥寥百余骑。沿江河往下游而去,投奔另一位叛军偏师大将去了。对于他而言,逃跑是一种耻辱,可对于当时整个战局而言,却又并非是那样。在广陵军得到猛将孙坚、强军丹阳兵支援的情况下,宫酆根本无法力挽狂澜。

啊,这是非战之罪!

倘若说硬要将败仗强按在宫酆的头上,那么就只能说,宫酆当初不该从这条线路攻打广陵,更不该为了一场胜仗与少许的便宜。被杨琦引诱率全军强渡了长江。在他误以为杨琦出昏招而欣喜若狂地挥军渡江之时,已注定他今日会遭到大败,全军覆没的毁灭性败仗。

而对于杨琦的褒奖,孙坚倒是显得淡定许多,拱手抱拳逊谢了一番后,摆摆手笑着说道,“杨将军谬赞了,孙某不过是恰逢机缘罢了,此战的首功。当推杨琦将军才对!正是有杨琦这些日子与叛军斗智斗勇,不叫叛军占得丝毫便宜,才有今日的大胜!至于二功,便属徐大人。若非徐大人麾下丹阳精锐倾出,恐怕叛军仍有负偶顽抗之心……”他口中的徐大人,指的便是丹阳太守徐夤,一位戎马一生、领兵经验十分丰富的老将。

“哈哈哈。文台此言差矣!”徐夤听闻孙坚之言,捋着花白的胡须,连连摆手笑道。“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那元邯恰巧就撞在文台手里,实属天意。看来,是老天教文台今日得此战功啊!如此,文台不可推辞,辜负了天意。”说着,这位老将亦忍不住大笑出声,毕竟元邯死得着实有些冤枉,被孤身一人杀出一条血路、原本打算去支援程普与其麾下赤帻军的孙坚当寻常士卒给一刀给砍了,死前连个通名都没有。徐夤自忖领兵多年,却还是头一遭碰到这种奇事。

孙坚显然也听出了徐夤话中的揶揄意味,连连摆手道,“徐大人言重了,孙某不过是恰逢时机,倘若单单如此便叫孙某领了首功,至这几日浴血奋战、慷慨赴死的广陵军英杰于何地?”

徐夤闻言沉吟着斟酌了一番,其实说实话,他之所以要推荐孙坚,无非就是因为他看好这位富春县的猛虎而已,但不可否认孙坚的话十分正确。倘若他孙坚仅仅只是因为杀了一个元邯而占了首功,广陵军的将士们会怎么看待这件事?要知dào

这些日子与叛军拼斗厮杀的,可是广陵军的战士们!

众将合计了一番,最终徐夤还是将首功还给了杨琦,由杨琦以及广陵第一军三千余将士,不论幸存或牺牲,一并领着此战首功的殊荣,而徐夤麾下的丹阳兵则占了第二功,毕竟丹阳兵才是真zhèng

使叛军失却斗志的人,至于第三功,杨琦与徐夤皆认可了孙坚,毕竟孙坚斩了元邯,造成了叛军左路军斗志的动摇,也可谓是功不可没。

合计一番后,杨琦大手一挥,招来参军司马,将功绩一一添到功绩簿上,待日后彻底击退叛军后,将功劳簿上呈刺史臧旻,由那位臧老爷子按功行赏。也是,毕竟虽说广陵第一军这边在丹阳兵的支援下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几乎全歼了叛军宫酆一支近一万兵,杀四千余人,降五千余人,足可以称之为战果斐然,但是尹桥的广陵第二军、田桥的广陵第三军,那两支友军的处境可不怎么乐观,在叛军凶猛的攻势下防线岌岌可危,因此,广陵第一军与丹阳兵在清理完战场后,还要迅速赶到尹桥、田桥前去支援。

当然了,前往二地支援那也是明日的事了,至于今日,无论是广陵军的大将杨琦,还是丹阳太守徐夤,亦或是孙坚,都觉得有必要抽出一宿的时间,用于犒赏全军,毕竟这些日子,广陵第一军的战士们打仗打地十分艰苦,若是得胜后立即支援其他两路友军,别说士卒们的体力吃不消,恐怕就连士气也会出现一些负面影响。

“来人,吩咐下人,犒赏全军!”杨琦大手一挥,下达了犒赏全军的命令。继而,他又吩咐左右亲卫准bèi

酒菜,在帐内款待徐夤、孙坚与一干丹阳军将领们。

因为是打了胜仗后的犒赏宴,因此在军总帐内喝酒的众将领们兴致都十分高昂。

除了陈杞。

这家伙在默默地盯着孙坚看了半响后,忽然借口有伤在身不便饮酒。便离席而去了。

本来,陈杞这一个小小裨将的离席,而且又是有正当的理由,自然不会惹人注意,但是席中却有另一人看在眼里,那就是程普。

作为赤帻军的副首领,孙坚的心腹爱将,程普尽管是义军的身份,但理所当然亦有资格出席军总帐的酒宴,至于某些个曾一度合力将猛将元邯逼上绝路的小家伙们。自然就没有这么走运了。

一想到这件事,程普心下不由暗自叹了口气,直到瞧见陈杞沉着脸借故离席,他心中便愈加不是滋味。

但是他没有办法,毕竟斩杀元邯的确实是孙坚,而并非张煌那几个小鬼中的任何一个。要知dào

军中的功劳簿向来不计过程只计结果,谁杀了元邯,谁就是有功,难不成还要填到几句谁谁谁曾伤到元邯、谁谁谁又曾将元邯逼上绝路?要是这么写。恐怕一场仗下来,光是记载军功就足以将参军司马那些人活活累死。

程普唯一能够想到的补偿,就是将张煌等人推荐给孙坚,毕竟孙坚可是他心中天下少有的豪杰。若张煌等人肯投靠,倒也不委屈了他们的才华。平心而论,程普还是相当看好张煌等人的,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有谁在初步掌握了枪贯螺旋的情况下。就将元邯那等精熟于刚体的猛将逼上绝路。

可能是怀着心事,程普感觉今日的庆功酒似乎也不如以往那般美味。在思忖了一下后,他借口如厕。离开了军总帐。他想去瞧瞧张煌那几个小子,看看今日之事是否给这几个小鬼造成了打击。

且不说程普思忖着张煌等人的事,且说陈杞离开了军总帐,其实他想去的地方,无非也就是张煌的二十六兵帐罢了。白昼里的事虽说知dào

的人不多,但陈杞却恰恰正是知晓事情经过的人之一,因此,这位耿直而明辨是非的广陵军裨将,并不乐意与孙坚呆在同一个帐内喝酒,哪怕他明知dào

孙坚并非是故yì

抢张煌等人的功勋。

正如陈杞与程普所猜测的那样,元邯这桩事确实是给张煌这些小家伙们造成了不低的打击。想想也是,为了狙杀元邯为吕闵报仇,张煌等人谋划了许久,而在战场之上,亦是拼着性命与元邯厮杀,堪称使出浑身解数这才将元邯逼上绝路,可结果倒好,孙坚突然窜出来抢了本应属于他们的功劳,恐怕任谁都会感到气氛。

然而事实上,当都伯王卓与韩虎二人各自提着两壶酒打算安慰一下这几个失意的小鬼时,他们却诧异地瞧见,张煌那一伙六个人,早已内屋内开吃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们……”王卓实在难以接受自己眼睛所瞧见的这一幕,因为在他想来,如若是他被人抢了这般巨大功劳,十有八九会郁闷好一阵子,茶饭不香,可这几个没心没肺的小鬼倒是好,别人都以为他们窝在屋内生闷气,可谁曾想到,这帮人竟然在大吃大喝。

“哟,王头,韩头!”

嘴里叼着一大块腌肉的李通含糊不清地打着招呼。在旁的黑羽鸦们,则热情地招呼这两位都伯入座。

韩虎仔细地瞅着在座的每一个黑羽鸦小鬼,直到发xiàn

他们脸上的笑容皆发自真心,他这才郁闷地叹了口气:亏他还花了许多工夫好生想了一通安慰的说辞,真不值得!

倒是王卓似乎依然无法接受这一幕,待坐下后隐晦地提起。

对此,张煌微微一笑说道,“王头,你也太小看咱兄弟几个了,不过是一个斩杀大将的功劳而已,丢了就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一回咱们能险些逼死元邯,下回自然也办得到。”说着,他话风一转,略带几分郁闷地说道,“当时咱们就是瞧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多少有点郁闷罢了。”

“可不是嘛!”李通吐了口气,倍感遗憾地说道,“就差一下,那他娘的差一下……”

韩虎闻言笑了笑,伸手按住李通的脑袋使劲揉了揉,看似嘲讽实是安慰地说道,“知dào

就好!若有下回,你们几个真得给老子麻利些!你们几个家伙这边打得火热,难道就不晓得老子那边几次险些就被叛军给顶翻了?下次若再这样,老子就自己提着枪把敌将给宰了!”

心知韩虎并非恶意的黑羽鸦们憨笑了几声,很难想象,这两伙前两日还在陈杞的帐内起争端的人,今日竟然能如此和睦地在同一个屋子里吃酒,而且看上去似乎气氛颇佳。

众人正喝着酒说着笑着,忽然屋门吱嘎一声打开了,继而,陈杞踏脚走入屋内,瞧见屋内拼酒的气氛竟如此火热,这位陈裨将着实是愣了一下。

“哟,陈将也来了?”

“陈将,一道喝点?”屋内的众人们纷纷向陈杞发起邀请。

本想着安慰这几个小鬼一番的陈杞,错愕地瞧着屋内其乐融融的众人半响,忽然咧嘴笑了一下。不得不说,整日里板着脸的家伙一旦真笑的,还真是有些渗人。

继王卓、韩虎、陈杞之后,陈杞率下的都伯、伯长们陆续亦找到了这里,甚至于后来连寻常的士卒们亦找来加入了拼酒的圈子,使得这狭小的屋子变得格外拥挤,然而,屋内那股其乐融融的气氛却变得愈来愈火热。

毋庸置疑,此时此刻,张煌等人才算是真zhèng

地融入到了陈杞的率下曲部当中,变成了一名广陵军的士卒,不像之前那样,仅仅只是顶着广陵军士卒的名号,可实jì

上,交际却依旧只是那小圈子的人。

此后,程普亦找来了这里,与王卓、韩虎、陈杞一样,他花了大力qì

想出的安慰之词,也全部变得毫无用处。而与其他人不同的是,程普多问了一句。

“不嫉恨么?”

“嫉恨?”喝至半醉的张煌摇晃着手中的酒盏,表情略微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或许张煌是在自嘲吧,毕竟他当时若不是因为心存顾忌而没有施展道术,元邯早就死在他们手中了,哪里还轮得到孙坚来捡人头。

“可能是最近的运气真的挺背吧……得了,反正这场仗还未打完,咱们有的是立功的机会!至于元邯,就当是支付给程大叔教咱们枪贯术的束脩吧!程大叔,咱们可不欠你了哦!”朝着程普眨了眨眼,张煌举起酒盏敬了一盏。

[那可是叛军一员猛将的首级啊,岂是区区一些束脩可比?]

程普苦笑着摇了摇头,可见张煌等人竟然如此洒脱,他原本打算向孙坚举荐张煌等人作为补偿的话倒也说不出口了。

然而,尽管此时的张煌夸口说什么这场仗还未打完,他们黑羽鸦必定能够建立到惊人的军功,可他却忽略了丹阳兵的实力。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想到,强dà

的丹阳兵,几乎在后续的战场里以压倒性的优势逐退了叛军,先后在尹桥、田桥两场战役大败叛军,直接将叛军的势力再度赶回长江以南。

而张煌等人,不,应该说是整个广陵军,都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从这场战争的主角变成了配角。跟随着丹阳兵一路凯旋进兵的广陵军,几乎成为了前者的后勤部队,这种前后地位上的差异,以及一些得志满满的丹阳兵士卒的某些言语,使得广陵军与丹阳兵这本该是亲密友军的关系,逐渐恶化。

终于,三支广陵军汇合,与丹阳兵一道将叛军赶至了任五军屯这座原来属于广陵军的军屯田,准bèi

与此地的守将,此番叛军的主帅申荥展开最后的决战。

似乎,胜利的天平已彻底倒向了广陵郡?(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喧宾夺主

十月九日,丹阳兵从叛军的大将巫马手中夺回了朱家镇。整场仗负责压阵助威的广陵仿佛仅仅只是战场的看客般,目瞪口呆地看着人数明显少于叛军的丹阳兵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拿下了继品桥、尹桥之后的第三场大捷:‘田桥-朱家镇’大捷。

而隐隐已被黑羽鸦们视为劲敌的孙坚,那头富春之虎,更是在‘尹桥-唐家屯’阵斩了叛军大将鱼山之后,于‘田桥-朱家镇’再次斩杀叛军大将巫马,再加上‘品桥-陆庄’时候的猛将元邯,目前孙坚斩获的叛军正、偏级别将领首级,已达到惊人的三颗,毋庸置疑这是十分惊人的战果。此时的孙坚,俨然就是叛军无法跨越的鸿沟,他的存zài

,仿佛就是为了验证‘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这句话的准确性。

如果说元邯那桩事让年轻的黑羽鸦们心中憋着口气,打算不自量力地与孙坚那等绝世猛将争夺战功,那么,孙坚三仗连斩叛军三员将军的骇人成绩,叫年轻的黑羽鸦们面如土色。

要知dào

那可是将军啊,是正、偏级别的将军啊!虽说在大汉官阶制度中将军仅仅只是中层将领的顶峰,连杂号将军也算不上,更别说在此之上的上将军、校尉等朝廷高层将领。但是,那毕竟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叛军的将军啊,不同于朝廷官吏制度的叛军,将军已是军队中最强悍的存zài

。然而那强悍的存zài

,却被孙坚那头猛虎轻易给撕碎了。

“强悍地简直不像是人!”

当黑羽鸦的几个兄弟围在篝火旁烤火时,评价着近日来的胜仗的他们不由自主地还是提到了这几场胜仗中最耀眼的人物,富春之虎孙坚,一个被李通私下叫做‘窃颅贼’的男人。不得不说,孙坚以他强悍的实力,让黑羽鸦的众人、尤其是李通清楚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就算不依靠他们拖垮元邯的精力与体力,孙坚还是照样能轻易将其在千军万马中斩杀,就如同这个恐怖的男人斩杀叛军大将鱼山与巫马一样。

要知dào

几日前他们处心积虑打算狙杀元邯时,曾动用了近乎千人的力量,除了程普与其率下三百赤帻军,还有两位都伯、六名伯长,几近六百名广陵军士卒。正是近乎一千个人齐心合力、浴血奋战,才短暂性地将元邯给包围,让张煌等人有几分机会将其杀死。可那孙坚倒是好,打斗刚打响。那个恐怖的男人便挥舞着他那柄古铜色的战刀,身先士卒一路冲杀,径直杀到敌军本阵,前后将叛军大将鱼山以及巫马的首级带了回来。

这个男人,仅凭一己之力,便做到了张煌他们需yào

动用近千人的事!

并且,易如反掌!

“要不咱去向‘他’求教一下?”太史慈思忖了半响,说出了一句极具诱惑力的话。

“谁?孙坚?那个偷咱功劳的贼?”李通撇了撇嘴,一脸不情愿的表情。

“话是这么说……可那个孙坚看上去要比程普大叔强得多啊……”臧霸一脸犹豫地表露了与太史慈相似的看法。毕竟变强是黑羽鸦们心底一致的期望,为此,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变强的机会。

“反正我不要!”撇了撇嘴,李通依旧一脸恨恨表情地说道。“知dào

那元邯的首级值多少么?一个都伯!”双手比划了几个手势,李通遗憾而痛惜地咬牙道,“若不是那个孙坚横插一脚,老大现今就是都伯了。咱哥几个也能混个伯长当当……”

“你那时怎么不说?现在提有个屁用?”陈到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

“那不是……”望了一眼张煌,李通颇有些郁闷地说道,“那不是老大当时都说了嘛。就当是给程普大叔教咱枪贯的束脩了……老大都这么说了,我哪好意思再提?”

“那你就闭嘴吧!”翻了翻白眼,陈到没好气地数落道,“你以为那孙坚当真是捡了咱的便宜?这两日的发生的事你难道都没瞧见么?人家一个人就能从千军万马当中将敌军大将的首级取来,元邯一个偏将,身边的守卫力度难道还会比鱼山、巫马那两个叛军一军之长的将军还要高?人家既然能轻易杀了鱼山、巫马,就能轻易杀了元邯,有没有咱都没多大区别!……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

“我……”李通顿时语塞,鼓着脸不再说话。

张煌环视了一眼众弟兄,忽然开口道,“老规矩,遇到意见分歧,咱就投票决定!……究竟,要不要向孙坚请教。”

不知为何,真zhèng

到了投票表决的时候,黑羽鸦们反而沉默了,其中,太史慈与臧霸在望了一眼李通后,竟选择了摇头,自己否决了他们之前的建议。

“很好,六个人,四票弃权,两票否决。”张煌轻笑着公布了这一轮投票的结果:否决向富春之虎孙坚请教武艺。

不得不说,这绝对谈不上一个明智的决定,毕竟孙坚的强悍有目共睹,若是张煌等人有心请教,凭着与程普的交情,孙坚绝对不会置之不理。但是,为了照顾李通的情绪,黑羽鸦们放qì

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才是黑羽鸦!

‘义’字当先的黑羽鸦,无论是对自己的兄弟的小义,亦或是有志照拂天下苍生的大义。

“万亿,战后记得请兄弟几个吃一顿!”

“就是说啊,财迷,看看咱多照顾兄弟情义!”

“跟这个‘铜钱眼子’谈情义?这厮要是有情有义,当初就不会为了省几个钱,叫咱们一起啃了一个多月的干馍馍,弄得我现在看到干馍就想吐!”

仿佛之前的意见分歧并不存zài

,黑羽鸦们肆意地取笑、揶揄着李通,其实,李通贪财如命的性格他们又不是不了解。

“真是让人羡慕啊……”

不知何时来到的都伯王卓瞧见了黑羽鸦们打闹的这一幕,心有所感地叹了口气。或许,这位刚柔兼备的都伯大人,多半是想到了他那位过世的挚友,亦是张煌等人曾经的直属上官。都伯吕闵。

“哟,王头,散心呢?兴致不错啊!”好不容易将钱袋子从陈到魔掌中夺回来的李通抽空向王卓打了个招呼,而其他人见王卓来到,亦不再打闹,毕竟王卓对待他们可远比吕闵自由、放任地多,除非从裨将陈杞那里获得了最新的任命,否则,王卓绝不会干涉他们几个的自由。

“没大没小!”王卓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李通后脑勺上,旋即。他围着篝火坐了下来,一脸认真地说道,“上头的任命下来了,接下来,我方要开始针对任五军屯展开反击!”

“任五军屯?”单福皱了皱眉,说道,“据说那里可不好啃啊,防御设施堪比军田营……”

王卓点了点头,补充道。“是啊,再加上前几仗吃了败仗的叛军陆续都退到了任五军屯,保守估计,任五军屯的叛军数量将会达到三万以上!”

“这么多?”臧霸面色微变。难以置信地问道,“宫酆、鱼山、巫马,这三支叛军加上一块也才三万人吧,任五军屯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叛军兵力?”

“别忘了还有叛军主帅申荥!”王卓压低了声音提醒道。“据可靠消息,叛军主帅申荥早已将麾下直属军队从临江平原迁至任五军屯,一座防守力度丝毫不次军田营。堪比县城的屯田兵营!……真不知dào

刘明将军是怎么想的,竟将那么重yào

的战略军营拱手相让!”

他口中的刘明,指的正是广陵第三军的大将刘明。而据获救的广陵第三军透露,他们的大将刘明,于前一阵子叛军攻打任五军屯的战事中不幸战死,致使广陵第三军士气大跌,撤tuì

时竟然忘记放火烧掉任五军屯,以至于白白将一座堪比县城防御设施的军营拱手让给了叛军。

而具体透露此事的,正是现今暂领广陵军第三军的原副职,田冯偏将。

“第三军差不多给叛军打残了……”臧霸戚戚然地叹了口气。

可不是给叛军打残了么,原本与第一军一样拥有三千兵卒的广陵第三军,眼下竟剩下不到千人,就连大将刘明也战死了,记得当丹阳兵抵达的时候,广陵第三军正死守着田桥地界,差那么一点就会被叛军全歼。相比第三军,第二军幸存一千六百人、并且正副大将安泰,简直就是奇迹。

“何时对任五军屯展开反击?”张煌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事。

王卓沉吟了一下,回答道,“应该是最近几日了,不过在此之前,上头要我们巩固朱家镇的守备情况……”

张煌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任五军屯明显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就算勉强要凑上去咬上一口,那也得先站稳脚跟,若不能重新建立起‘朱家镇-田桥-大殷庄-陵水平原-广陵兵营-广陵江都’这一整条军粮、物资的输运线,就算是强如丹阳兵,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贸然对任五军屯下手,多半也要碰一鼻子的灰。

“又要去砍树了么?什么破事啊,上回在东石山就受够了!”李通夸张地发出一声哀嚎,毕竟上一回在东石山,他们二十六兵帐就砍了不少树木巩固东石村的守备,只可惜在那多达两百名的闽山族兵,刻意加固守备的东石村也丝毫没能起到效果。

“少罗嗦!……你小子现今也是什长了,好歹也给率下的士卒们做做榜样!”王卓没好气地说道。

“是……”李通不情不愿地回道。其实不止是他,黑羽鸦的其他几人又何尝乐意去砍树呢?要知dào

他们好歹也算是半个斥候,又不是樵夫,砍哪哪门子的树啊!然而吕闵传授给他们的斥候心得却提醒他们:真zhèng

的斥候,不同于一般世俗口中的所谓精锐、老兵。这种关乎一仗战役胜败的关键人物,应当掌握一切能扩大己方胜算的技能,无论是在什么位置都能有所建树,要像猎户那样懂得狩猎野兽,要像木匠那样懂得建造营寨、至少能搭起临时的住所,要像刺客那样懂得伏击、暗杀敌军的斥候,甚至于,孤身潜入敌营行刺敌军大将。等等等等。

此时还尚且单纯的黑羽鸦们,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他们被吕闵给‘坑’了,因为吕闵灌输给他们的思想,并非是当世世俗普遍的斥候理念,而是吕闵总结了他多年来的领兵经验,梦想打造的一支斥候精锐,一支能随时随地补上任何一支军队的实力短板、并且亦有强dà

的单兵实力的斥候。

倘若用张煌的理念为其改个名词,那就是,特种兵!

遗憾的是,吕闵还未等到他超前的斥候理念被世俗认可便不幸地战死在沙场上。唯有一群自诩黑羽鸦的小家伙们,稀里糊涂地沿用着他这个超前的理念,朝着他所设想的‘完美’的斥候方向成长着,逐渐变得强dà



“还有什么么?”或许是注意到了王卓脸上的诡异表情,细心的单福疑惑问道。

王卓闻言思忖了一下,在望了一眼四周后,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告sù

你们也无妨,不过你们可莫要传扬。上头主张整编广陵军……”

“这是好事啊。”张煌不解地望了眼王卓。在他看来,广陵三支军队几乎都被叛军打得支离破碎,甚至于第三军被叛军彻底打成了筛子,连大将都战死了。若是不重新整编队伍,根本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

“听我说完。”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张煌,王卓压低声音说道,“上头决定。待我军整编后,七成的士卒将负责押送粮食、酒水等物资到这朱家镇……”

陈到闻言愣了愣,诧异问道。“输运粮食,那不成了后勤军了么?”

“……”王卓淡然地瞧了一眼陈到,一副‘不然你以为呢’的表情。

“还有三成呢?”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的太史慈皱眉问道。

王卓也不回答,只是举起右手重复了几个砍树的动作。

顿时,篝火旁的众人安静了下来,细细品味着王卓这番话的深意。良久,李通这才一脸苦涩地吐出一句话来。

“咱……成从属军了?”

李通口中的从属军,指的是一支军队中的非战斗人员,甚至是非正规编制人员,再说得难听一点,就是非常规时期负责给前线征战的军队运送粮食的后勤军,甚至是民夫。当然,广陵军的地位与身份注定他们不可能成为丹阳兵的从属军,但不可否则,他们即将担负从属军的职务,从战场上的主角变成配角,而且还是在背后默默奉献的那一类。

“差不多吧。”王卓点了点头,在沉默了半响后,他拍了拍张煌与李通的肩膀,离开了。

望着王卓离开的背影,黑羽鸦们心中不禁萌生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感与愤nù



果然王卓的话并非是信口开河,半日后,广陵军正式在朱家镇进行整顿,大约七成的士卒被划分到后勤部队,负责从广陵江都向朱家镇输运粮草、军备等一概作战物资,其余三成则留了下来。但是留下的士卒们,他们的处境亦不乐观,因为事实证明,他们之所以留下来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将朱家镇打造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战略城堡。至于与叛军厮杀,那已成为丹阳兵的事,与他们无关。当然了,若是幸运的话,这些人在他日打斗打响时,倒也可以跟着丹阳兵一同对叛军展开反击,只是这个处境,不得不说十分尴尬而窘迫。

而张煌等人,有幸地留了下来,与他们的直属上官裨将陈杞一起。

顺便一提,当得知自己的根本目的仅仅只是给丹阳兵打下手后,愤nù

的陈杞便借口伤势未愈不再参合,将指挥权交给了都伯韩虎与王卓二人。

宣兵夺主!

丹阳兵仅凭三场大胜,便成为了战场上的主角。相比较而言,广陵军活生生是一个干尽了脏活、苦活,可结果却被闲置的杂牌军。

而造成这样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丹阳兵太过于强悍,彻底盖过了广陵军!

当这条军令下达之时,广陵军整支军队共计五千人都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本该为了广陵郡的安危要与叛军做殊死搏斗的他们,竟然可以退出这场战役了,至少,可以退出那惨绝人寰的厮杀了。

对于一些胆怯懦弱的士卒而言。这绝对是莫大的喜讯,可对于广陵军这些从广陵郡各地抽调来的老资格县兵们而言,这简直就是天大的耻辱!

记得十月三日,丹阳兵击溃了‘品桥-陆庄’的叛军后,曾半开玩笑地向广陵军杨琦部的士卒们说,若是没有他们,广陵军不可能收复陆庄。

十月六日,丹阳兵在三千余广陵仅仅在旁充当看客的情况下,便以劲风摧枯之势,攻克‘尹桥-唐家屯’。

战后。一些丹阳兵再次向广陵军士卒重复了那句话,‘若非咱丹阳兵,你们能收复唐家屯?’与前一回不同的是,这次的话中,带着满满的骄傲与炫耀。

那些清楚察觉到对方语气变化的广陵军士卒,默默地放下战后庆功的酒水,一声不吭地离开。在他们的背后,打了大胜仗的丹阳兵们肆意地吃酒打闹,毫不顾忌周围还有友军广陵兵的存zài



十月九日。丹阳兵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田桥-朱家镇’,这次,那种同样的话中已充斥了太多的轻蔑与奚落。尤其是当整编广陵军的将令下达后,自持战功的丹阳兵们更加肆无忌惮。随意使唤广陵军士卒做这做那。

“叔,我可以揍他们么?”

与张煌等人一同留下来的一千五百广陵军士卒当中,有一名看似年纪与张煌等人差不多的年轻士卒,从肩上放下大桶的酒水。皱眉瞅着那帮冲着他们广陵军士卒呼来喝去的半醉的丹阳兵们,低着头小声地询问着身旁一位什长打扮的、目测二十来岁的男人。

“莫惹事!”那位被年轻小卒唤做‘叔’的什长低头训诫了一句,默默转身离开。没走多远。他似有察觉地转过头去,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木料堆,只见在那里,张煌等黑羽鸦,还有好些广陵军士卒,正冷冷地瞅着那帮肆意的丹阳兵。

“想揍那帮人的,不只是你……”低声丢下一句话,什长朝着远处军衔高于他的张煌行了一礼,待张煌善意地点头回应后,领着那个年轻的小卒离开了。

这名什长叫做凌操,而这名年轻小卒叫做董袭。无论是哪一位,都有资格受邀成为张煌黑羽鸦队伍中的一员。

骄傲的丹阳兵们绝对不会想到,今时今日给他们送酒、打下手的广陵军中,他们视为乌合之众的广陵军中,其实不乏有日后将会名扬天下的豪杰,比如黑羽鸦,再比如凌操与董袭。这些日后必将名扬天下的大豪杰们,眼下仿佛困池的金鳞,而一旦踏云腾飞,那便是就连丹阳兵们亦只能仰望的存zài



“骄兵……真乃是骄兵!不败都没天理!”眼瞅着那些肆意妄为的丹阳兵们,单福摇晃着脑袋冷笑叹息。

听闻此言,陈到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省省吧,那可是丹阳兵!尽出精兵之地……普通士卒的实力都跟你差不多!”

“更别说还有孙坚那个怪物!”李通撇撇嘴插嘴道,“将强如孙坚,兵强如丹阳军……这场仗,已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单福面色微红,怏怏地闭上了嘴。忽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眉顿时皱了起来。

“怎么了?”注意到单福表情的张煌疑惑问道。

只见单福皱眉思忖了半响,忽然反问道,“叛军中……有能抵挡孙坚的猛将么?”

臧霸愣了愣,摇头说道,“那种怪物,应该不至于一下子就碰到两个吧?”

“那么……叛军中有可抵挡丹阳兵的精锐么?”

“应该没有吧。”太史慈琢磨着回答道,“那几支叛军的军队实力明显差丹阳兵几个档次,若是有精锐,不可能被我方擒杀三万人吧?”

话音刚落,便见单福猛地抬起头来,眼眸神采闪烁,沉声问道,“既然如此,叛军为何还要死死占据着任五军屯不撤?眼下这情形,任谁都看得出叛军大势已去……”

“……”黑羽鸦们面面相觑,单福的一句话,让他们心中一愣。

“不对劲……不对劲!”

摸着光洁的下巴,单福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似乎,咱好像忽略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孙坚的惊疑

【小贴士:凌操,字坤桃,东汉末年将领,吴郡余杭人,早年跟随孙氏父子,凌统之父,随孙策转战江东,水军不可多得的将领。孙权统军后,凌操随其征伐黄祖,被甘宁射杀。《吴书》载:甘宁以善射,将兵在后,射杀校尉凌操。(有个比老子更牛的儿子凌统)。



【小贴士:董袭,字元代,会稽馀姚人。东汉末年江东孙氏部将。跟随孙策讨伐山阴宿贼黄龙罗、周勃等,策自出讨,袭身斩罗、勃首,迁扬武都尉。从策攻皖,讨刘勋,伐黄祖。主策薨,袭讨鄱阳贼彭虎等众数万人,旬日尽平,拜威越校尉,迁偏将军。建安十三年,袭随权讨黄祖。袭身以刀断两绁,使祖蒙冲横流,大兵遂进。斩祖。濡须战,袭督五楼船住濡须口。夜卒暴风船覆,袭死。(斩了黄祖的虎将,功勋赫赫,可结果却死在暴风雨中。凌统的好基友,悲剧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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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顿后的三日内,已沦为后勤军一般地位的广陵军陆续开拔离开朱家镇,返回广陵江都。先前谣传说要有三成的士卒留下来,替丹阳兵处理一些战斗边缘的琐事,但实jì

上,留下的人数却要远远多于三成,几乎达到五成。

那两成是伤兵。

与叛军长达近二十日的交锋,使得广陵军中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伤残士卒,伤势不重的简单用绷带包扎一番倒也能赶路,但是那些伤势重的,尤其是一些几近挣扎在生与死边缘的士卒们,他们已经不能再承shòu赶路的辛苦,因此,广陵军大将杨琦将其安置在朱家镇的几所大宅子中,专门派了些士卒照看。准bèi

待其伤势稍微好转一些后,在逐步地转移。然而在没有麻醉、没有高超外科技术的当下,大量的重伤士卒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几乎每一个晚上,屯扎在朱家镇的士卒们都是听到那惨绝人寰的惨叫。

终于,张煌忍不住来到了伤兵们养伤的大宅子。

“伯长大人!”

虽然惊讶于张煌的年纪,可瞧着张煌身上那明晃晃的伯长制式甲胄,那座大宅子里的照看士卒们皆面带惊讶行礼示意。他们在心中暗暗猜测,这位年轻有为的年少伯长大人,怎么会有闲心来伤兵营溜达。

“情况如何?”张煌询问主事的士卒道。期间他瞥了一眼屋内。但是那过于惨淡的景象,让他不由得移开了视线。

“情况不乐观。”被叫来的主事士卒其实也是一位伯长,不过张煌仅观察了此人一眼,就知dào

此人并没有参与过什么惨烈的厮杀。在参加过几回大战之后,张煌无师自通地逐渐学会了如何凭气去观察一个人,而面前那位叫做周助的伯长,身上丝毫戾气也无,眼神也不似一些老兵们那样凶神恶煞,一看就知dào

是甚少参与战斗的后勤负责人员。

望了一眼屋内。周助压低声音说道,“前一段军中还有伤药,情况倒是还好,可最近伤药用尽。陆续有弟兄不敌疼痛折磨而死,对此,我等也是无能为力……”

“伤药?”张煌疑惑地望了一眼周助,问道。“不能派弟兄们上山去药材么?”

周助愣了愣,表情古怪地瞧着张煌,半响后才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似的。好奇问道,“伯长大人似乎不知我军中伤药的来历?”

“来历?”

“啊,军中所用伤药,其实并非我广陵郡所制,而是直接从雒阳输运……”说着,周助从怀中摸出一张包伤药的牛皮厚纸,递给张煌。

张煌接过那厚牛皮纸翻看了一下,这才注意到纸张的背后用小篆写着一行小字。

【雒阳儒家学院,道儒,药鼎馆监制】

瞧着这行小字,张煌愣了一下,他忽然想起,记得在广陵时,他们已过逝的伯长吕闵曾经拿出一个仿佛怪异小皮盾的‘仪器’来测试他们的力量,而当时那个‘仪器’的背后,亦写着一行小字:洛阳儒家学院,墨儒。

[道儒……墨儒……]

张煌伸手挠了挠脑门,儒家他倒是知dào

,可是什么道儒、墨儒,他还真是没听说过。

“所有的伤药都是源自雒阳么?”张煌问道。

“那倒不是,我广陵郡本地亦有研制伤药,无论是外敷还是内服的,只不过,药效远不及从雒阳运来的……”说着,周助瞧了一眼依旧有阵阵哀嚎声传来的屋子,叹息道,“听说将军已吩咐人往江都去取了,却不知是否赶得及……”

“……”张煌闻言沉默了半响,忽然,他抬头望了一眼院子内的巨大水池,问道,“伤兵所饮用的水,是源于这个池子么?”

“对。”周助不疑有他,点头说道。

只见张煌盯着那池子猛瞧了片刻,忽然展露笑颜说道,“有劳周伯长了,望担待。”

“哪里的话。”周助本来就对张煌特意过来探望伤兵们的伤势而心存好感,闻言笑着与张煌抱拳告辞,到屋内继xù

忙碌去了,只剩下张煌一人独自站在水池旁。

这一站,便是整整半刻辰。也不知张煌想到了什么,但见他双眉一皱,忽而咬了咬牙从怀中摸出一叠黄色的符纸来,见四下无人,一扬手将其掷于水池当中。很不可思议的是,那一叠符纸在散开后,竟熊地一声烧成了灰烬,化作灰灰撒入水池当中。

在此之后,张煌便转身离开了,而在他离开后不久,那伯长周助便领着一帮照看伤员的士卒,拎着水桶来池中提水。

“可能义父只是杞人忧天而已……”

边走,张煌的嘴里边嘀咕着,仿佛是安慰着自己,但不知为何,他隐约感觉到仿佛有双眼睛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然而他四下观望,却又不见四周有任何人存zài



不安,那从潜意识里不断传来的预警讯息。不住地提醒着张煌,仿佛张煌那一番举动是极其愚蠢的事。

“唔?”忽然,张煌愣了愣,因为他瞧见道路对过,竟有几位大人物正朝着他走来。

[‘他们’竟会来伤兵营?]

不得不说张煌有些惊讶,因为这几位他这些日子可没少瞧见。

尤其是领头的那位,富春县丞,‘富春之虎’孙坚,一位让年轻的黑羽鸦们领略到真zhèng

强者实力的豪杰!

而在孙坚身旁,那是一位身披甲胄、且论甲胄精致程度还要在孙坚之上的年轻将领。年纪看似在二十岁上下。此人便是丹阳太守徐夤的侄孙,与孙坚一样出身吴郡富春的徐家大少,徐琨,丹阳军中掌千人的裨将。张煌曾在以往几仗中关注过这位,在他看来,这徐琨的实力,绝不在元邯之下。

【小贴士:徐琨,吴郡富春县人,孙坚外甥。少仕州郡。随孙坚征伐有功,拜偏将军。坚殁,随孙策战伐,功冠诸将。领丹阳太守,从督军中郎将破庐江,封广德侯,迁平虏将军。破张英、笮融、刘繇。占领丹阳郡,

后讨黄祖,中箭身亡。

(孙策当时有程普、黄盖等老将相助就不提了。破刘繇的时候竟然还能做到“功冠诸将”,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绝对的虎将!提示,破刘繇的中期太史慈已加入孙策军中。最后讨黄祖被箭射死,又是一个悲剧男。)】

而另外一位张煌更是熟悉,赤帻军的伯长,公仇称。

【小贴士:公仇称,复姓公仇,名称,孙坚部下,长史,总督军粮事宜。(孙坚讨董时派去向袁术讨粮的,便是此人。)】

怀着心中的惊诧,张煌经过时向孙坚等人行了一礼,换来公仇称的善意微笑以及孙坚那随意的点头回应。

孙坚本没有在意,见有人向自己行礼,下意识地点头作为回应,口中继xù

与外甥徐琨说着事:“……就像我之前说的,约束一下手底下的人,这几日的事我亦看不下去。别以为你丹阳兵大破了叛军便可以目空一切,别忘了,是广陵军替你等拖垮了叛军的锐气,你等能破叛军,半数以上功劳在广陵军!若是再教我瞧见丹阳兵欺凌广陵军士卒,我拿你是问!”

徐琨唯唯诺诺地点头,口中苦笑说道,“舅,这事怪我么?丹阳兵什么德行您又不是不晓得,那帮骄横的家伙,也就是对您服服帖帖罢了。”

“这我不管,反正你是裨将,好歹给我管好手底下的……”说到这里,孙坚忽然愣住了,停下脚步回头瞧了一眼,疑惑问道,“适才走过的,怎么瞧着有些面熟?”

[当然面熟……您忘了您还抢过他们的功绩?]

公仇称心中好笑,却不敢直言。身为赤帻军一员的他,自然也清楚孙坚与张煌等人的误会,咳嗽一声后,提醒道,“主公,那人便是程副将所提过的二十六兵帐伯长,张煌。”

“是他?”孙坚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因为与他无话不谈的程普早已将那件事原原本本地告sù

了孙坚,使得孙坚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有些‘不厚道’的事。或许张煌并不清楚,程普之所以有意要向孙坚推荐他张煌,亦或者请孙坚教授张煌等人武艺,那都是经过孙坚默许的,只不过因为李通的关系,黑羽鸦们放qì

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听程叔说,舅舅您很不厚道地抢了人家的‘猎物’?”徐琨作为孙坚最亲密的一圈子的人,看样子也晓得这件事,闻言笑着揶揄道。

“臭小子!”孙坚没好气地给了外甥一个‘手栗’,随即目不转睛地瞧着张煌已走远的背影,良久哂笑着摇了摇头。

走入伤兵养伤的屋子,孙坚等人诧异地发xiàn

,原本仿佛‘哀鸿遍野’惨剧般的屋子里,竟然没有像前几日那样传来惨嚎声,在屋内养伤的伤兵们在照看士卒的照顾下正在用饭,气色一个个看起来十分不错。

[奇了……]

孙坚心底嘀咕一声,站在屋门喊道,“管事的是哪位?”

此时伯长周助正环抱着双臂坐在屋内一根凳子瞧着那些气色骤然变得大好的伤兵发呆,似乎也在纳闷这些之前还因为伤势疼痛而惨叫不断的伤兵怎么突然间就不喊痛了呢?直到听到孙坚喊话,他这才回神。

“在在在……您……伯长周助见过孙将军!”一回神瞧见孙坚,惊喜交加的周助连忙施一大礼,毕竟这几日孙坚的名气实在太大了,以至于尽管他依然还是县丞的官职,却有许多人尊称他为将军,哪怕是杨琦、卫芳等广陵军大将。

微笑着示意周助不必拘束,孙坚招招手将他叫到一旁,指着那些气色大好的伤兵们低声问道,“周伯长,这怎么回事?”

“下职也不知呀……”周助倒是想在孙坚这等大人物面前表现一下,可惜他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苦笑着说道,“早上这些人还惨叫不断呢,别说饭了,连水都喝不下,下职只好叫人喂他们喝水……说来也奇了,喝了水,他们精神就好了……我觉得可能是干渴的关系。”

[……]

孙坚有些无言地望了眼周助,在思忖了一下后,问道,“什么水?”

周助闻言指了指墙边的木桶。

见此,孙坚走过去用碗从木桶里舀了一勺水,在嗅了嗅之后,轻抿了一口。骤然间,他双眉猛地一凝,一脸震惊地望着碗中的清水。

“怎么了,舅?”徐琨不解地问道。

[这碗水……好强的‘生’气!]

孙坚没有答话,只是凝神瞧着手中那碗水。忽然用左手摸出短剑来,在徐琨愕然的眼神注视下,在自己的右侧手腕上轻轻划了一道口子。继而他一口饮尽了碗中的清水。顿时,孙坚便感觉有一股让他感觉无比舒服的‘生’气从口中淌入腹中,并且,右手手腕处那道小口子,隐约传来一阵轻微的瘙痒。那代表着伤口正在缓慢愈合。

[莫非是太平道那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活符’之术?可太平道的人大多在中原一带啊,怎么会来广陵?]

孙坚皱了皱眉,回顾周助问道,“周伯长,这些水,从何处得来?”

周助一直看着孙坚的举动,弄不清楚这位绝世猛将究竟在做些什么,闻言如实回答道,“便是从院中水池得来。”

“水池?”

孙坚立即来到院中水池边,再次舀水尝试了一番,果然感觉上这池子里的水富含着令人诧异的浓郁‘生’气。

“你等几时开始饮用这池子里的水?”孙坚问满脸疑惑的周助道。

“一直都在饮用啊……”

[一直都在饮用,可却是这会儿才起效果?不对!]

孙坚皱眉思忖了一下,忽然问道,“今日,有谁来过这里?”

“这个池子边?”周助摇了摇头,疑惑地说道,“也没有人来过这里啊,哦,对了,在孙将军之前,我广陵军陈杞裨将的麾下,二十六兵帐的张煌伯长来探望过伤员,他曾问过我们的饮水汲取于何处。……怎么了,孙将军?”

[张煌?]

孙坚脑海中浮现出方才与他对面走过的年轻伯长面容,眼眸中泛起一阵难以置信,待沉思了一番后,他暗示周助道,“多……多叫伤员们饮用此水,唔,此水大好……”

[此水大好?]

周助心中纳闷,正要发问,却见孙坚已转身离开。

“怎么了,舅?”徐琨察觉到了舅舅孙坚的异样,忍不住小声问道。

只见孙坚边走边沉思着,忽然转头对徐琨说道,“你……你去把那张煌叫来我帐内,我有话要问他!……唔,好言相请!”

“……是,舅舅!”

徐琨抱拳领命。(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惊秘!

——汉阳——

汉阳石滩,这里是荆州南郡东侧十分着名的码头,曾经过往的商人都在这附近换乘舟船,然而近年来天灾人祸不断,使得附近的人烟比之以往萧条了许多。但是许多船老大们,还是坚持着在这里载客,借此糊口度日。

而今日,这个萧条的码头,迎来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那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儒士,唇红齿白、英俊貌美。此人头戴青玉华冠,身穿纹有翻腾青云的儒袍,腰系玉带、脚踩腾云之靴,一对剑眉极为英气,而不可思议的是,这位儒士手中握着的并非纸扇,而是一柄珠光宝气的宝剑,一看就知dào

绝非凡品。

此人正是月前以一人之力覆灭了整个夜郎国这百夷之一的大汉剑儒,天剑恢恢。

“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凉州呢!”这位年轻的剑儒满脸疑窦地摸着下巴。

不远处有一名船老大见恢恢独自一人在那嘀咕,心下有些纳闷,好奇问道,“这位小哥去哪?要是渡江的话,小老儿倒是可以载小哥一段,价钱绝对便宜。”

“那自是极好。”恢恢闻言脸上展露笑容,欢喜地说道,“劳烦船老大载在下顺流而下,在下想去泰山。”

“泰山?”本以为来了买卖的船老大脸上笑容一僵,望着恢恢古怪说道,“我说这位小哥,从此地坐船,可到不了泰山啊……”

“咦?”恢恢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愕然问道,“这里不是天水么?我听说从天水坐船能直接到泰山呢。”

船老大闻言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活活憋死,傻眼了半响这才语气古怪地更正道,“小哥,你说的倒是没错,可这里是汉阳啊,荆州南郡汉阳。离你所说的凉州天水,何止几千里……”

“什么?”恢恢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嘀咕道,“不可能啊!从西川出发时,我可是一直朝着北边走的……凉州不是在西川北边么?既然如此,我怎么会来到汉阳呢?”

“话是没错……”船老大用异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恢恢,心下嘀咕道,天晓得你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这下可麻烦了……”恢恢皱眉叹了口气,继而说道,“那就有劳船老大先将在下载过江对岸……”说到这里。他的眼神猛地一凛,似有察觉地望了一眼北侧,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抱歉了,在下暂时不需yào

渡河,十分抱歉。”

“……”船老大是个和善的人,因此见恢恢突然改口倒也没有在意。

何以恢恢会突然改变主意呢,因为他注意到了一个人,一个从西北方向缓缓走来的人。

这个人可不寻常。本是好端端的淡土色儒袍,但是此人却赤着上身,仅用腰带胡乱系着,任凭那儒袍的上半边挂在身侧。那一头的蓬松乱发下。是一张充满了狠戾与霸气的面庞,一双眼睛中似乎微微有赤色淡芒闪动,令人不寒而栗。而令人震惊的,是此人肩膀上那柄不可思议巨大的重剑。粗略目测竟有一丈多长。其中剑锋长二十余尺,底部刻有‘补遗’二字,笔力遒劲。而剑柄则为七尺左右。握柄更是粗如成年男子的腰。很难想象,这柄一看就知dào

是精铁打造的古铜色重剑,此人究竟是怎么才能凭单手将其抗在肩上。

千钧之力!名符其实的千钧之力!

“嘿!”瞧见那人,恢恢嘴角泛起一个难以琢磨的笑意,右手提着剑,负背双手,神色淡然地站在那人的必经之路上。

近了,更近了,数十息工夫,那位肩抗巨剑的男子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般,径直走向恢恢,从他身侧大概一丈不到位置走过。

“好久不见!……输耳!”恢恢满脸微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那位名为输耳的男子骤然间停下了脚步,与恢恢站在一条直线上,眼神倨傲地斜眼扫了一眼恢恢。

【大汉剑儒,地剑输耳!】

“是你啊。”输耳用慵懒而浑不在意的语气淡淡地打着招呼,左手小指掏着耳朵,仿佛浑然没将恢恢放在心上。

恢恢没有在意输耳的无礼,微笑着淡然说道,“那支九黎之一,虽说笃信邪巫,虏我国百姓为祭品牺牲,但你也不至于将其灭族吧?”

“啧!”输耳撇了撇嘴,不屑说道,“你这个灭了夜郎一国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的事?”

恢恢闻言皱了皱眉,更正道,“我只是杀了那所谓的夜郎族三千勇士,捣毁了他们所谓的神坛,夜郎子民,我可秋毫无犯!而你呢?诛了罪魁祸首不算,还将整支九黎之一的部落覆灭,断其传承,此绝非上天本意!”

“早知dào

你这家伙会罗嗦,我特地留下一老一小未杀……这样就不算是断了传承吧?”输耳用几近挑衅的眼神望着恢恢,那满脸戾气的脸上充斥着狰狞之色,冷冷说道,“若是你瞧见那仿佛阴曹血狱般惨景,若是你瞧见我许多无辜百姓被破腹挖心沦为供奉邪巫之牺牲,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恢恢闻言面色一滞,许久低声说道,“可虽说如此,你也做得太过火了……上天有好生之德!”

“然而……”打断了恢恢的话,输耳沉声说道,“触怒天颜者,灰飞烟灭!这,不就是你我的职责么?”

“你这家伙……”看似温文尔雅的恢恢,眼眸中泛起阵阵怒意。

“只管大势,不论小节……若非是上天怜悯,不欲其传承断绝,似那等奸邪之民,本应当刀刀斩尽、个个杀绝,以绝后患!”说着,输耳脸上的暴戾之色变得更浓,冷冷骂道,“掳我国子民为供奉邪巫之牺牲,那帮化外之夷竟也想得出来!看来是以往的积威不足以震慑住那些混账东西……”

“你想做什么?!”恢恢隐约从输耳的话中听出了什么,神情凝重地问道。

“放心,暂时不。”岂料输耳忽然换了一副表情,在略一思忖后。轻笑说道,“你要去泰山?”

“唔。”恢恢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皱眉问道,“你去何处?”

“去广陵!”

话音刚落,就见恢恢双眉一挑,神色再次变得凝重起来,“你去广陵做什么?那个人,你暂时不可以动!”

“哦?是么?”输耳斜着眼睛望了一眼恢恢,哂笑说道,“可是。我这边却并没有明确的天谕叫我不可以动那个小家伙啊……说到底这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你,还有第五宫元那家伙,你们要养虎为患,我不反对,但是,我却不容那人坏我大汉根基!在我看来,奸邪之辈,当尽早扼杀,岂能任其坐大?……还是说。你要阻我?”

“……”眼瞅着输耳那满脸的挑衅之色,恢恢皱皱眉,拇指一弹,使得右手剑鞘中的宝剑亮出一小节利刃。但是随即。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却又将那小节亮出的利刃收回了剑鞘。

“嘿!”输耳哂笑一声,看似抬脚准bèi

离开。突然间,他脸上表情顿变。手中巨剑划过一个轨迹,以雷霆之势斩向恢恢。

“轰——”

巨剑‘补遗’那一记重斩,仿佛裹挟着天崩地裂之威。一时间,风起云涌、狂风怒号,大地震颤、飞沙走石,叫人难以辨物。仿佛这一记,就连天地亦失颜色。

然而,输耳的脸上却无丝毫得逞的笑容,而是遗憾与失望地撇了撇嘴。

“啧!”

伴随着输耳一声撇嘴声,只见在狂风吹起沙尘怒号的纷乱当中,恢恢竟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四平八稳。再看他的右手手中宝剑,令人震惊,他竟然只是用一小节亮出剑鞘的剑刃,便挡住了输耳那无比沉重的巨剑。

“你想做什么,输耳?”站在怒风当中的恢恢神情依旧平静,任凭身上儒袍被那狂风吹地鼓起唰唰作响,然而他的眼神中,却已泛起阵阵不渝。

“啊哈!”输耳根本不理睬恢恢那隐隐带着威胁的询问,眼中战意更浓,手中巨剑舞起,以雷霆之势连绵不绝地朝着恢恢一阵乱斩。

“锵——”

随着恢恢的一声呵斥,他手中的宝剑终于出鞘。

天雷滚滚、暴雨倾盆,汉阳石滩附近的船老大们惊恐地躲在船舱里,瞅着那骤然变色的天空。尽管电闪雷鸣的地方似乎离他们有些远,他们并不会因此遭到牵连,可那一阵阵轰雷巨响,还是叫这些普通的渡船人们心中胆颤不已。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维持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的异常天象,竟是源于两位了不得的大人物的争斗。

——与此同时,广陵郡朱家镇,孙坚帐内——

“你与太平道有何干系?!”

张煌可不知远在千里之外的两位大人物因为他展开了一场远超当代武者实力的交锋,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孙坚那句质疑的问话,以及孙坚全身那股徐徐向外渗透的无比强dà

的气息。这股气息压迫着他的心神,叫他不由地变得紧张起来。

“太平道……”张煌嘴里喃喃念叨着。事实上他适才被那位丹阳兵裨将徐琨请来时就感觉有点不对劲,甚至于对孙坚心存偏见的李通还一个劲地提醒他要小心为上,要不是张煌拒绝了,黑羽鸦们多半会跟着张煌一同前来。

对此张煌是这样想的,就目前他们的实力而言,若是孙坚当真对他们起了歹心,那么,就算他们黑羽鸦全加在一起,显然也会被孙坚随手通通放倒,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反正张煌自觉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想来孙坚也不会为难他。

可到了这里听闻孙坚问话,张煌这才感觉不对来。

[莫不是我在那池子旁用活符之术被他察觉到了?不会吧,他也懂道术?]

张煌的心中充满了惊诧,他原本以为武人出身的孙坚不可能懂得道术方面的事,但是不可否认,今日他曾在伤兵营与孙坚走过了一个对脸,若非孙坚从那个池子的水中瞧出了些,张煌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解释。

不过话到嘴边,张煌又给咽下了,毕竟下山前他义父曾千叮万嘱地提醒他。在外面不可随意使用道术,否则会遭来祸事。虽说张煌至今安然无恙,但以后如何那可说不好。再说了,孙坚与他非亲非故的,岂能推心置腹将所有的秘密都告sù

他。

想到这里,张煌摇头说道,“下职不明白孙将军所言。”

“……”孙坚拧着眉不说话,只是凝神盯着张煌,他身上那股气势,亦越来越强dà

。那无形的气势。竟压迫地张煌仿佛感觉身负数百斤的重物。

[好厉害的‘威压’……]

张煌心中暗暗吃惊。

所谓威压,指的是将气扩散至体外某个范围区域,能够对范围内的所有人起到威慑作用,一般情况下除了施展者之外不分敌我,因此这门武人的技艺大多运用在阵前武将的单挑中。当然,熟练掌握这门绝技的武人亦能凭借意志控zhì

威压的方向目标,不至于误伤到己方友军。

这是一种比较粗浅、但又十分难以精通的武人绝技,就连张煌也会,但是用好却不容易。再者。威压需yào

消耗不少气,因此,在张煌看来完全比不上另外一种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武人绝技‘气喝’。气喝,这种将气凝聚浓缩。借大喝形成声波使目标大脑思维混乱的绝技,那才是张煌心目中斩将的‘神招’,只可惜这招不容易掌握,没有优秀老师传授的张煌还在自行研究当中。

整整一盏茶的工夫。屋内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然而屋内的气氛却仿佛被禁锢一般,孙坚那强dà

的威压。到后来甚至张煌体内的骨头仿佛都被压迫地吱嘎吱嘎作响。别看张煌一动不动,那并非他本意,根本原因,是他根本都是寸步难移。

突然间,那股强dà

的威压消失地无影无踪,只见孙坚闭着眼睛长长吐了口气,继而又睁开眼睛,神色复杂地看着张煌,良久缓缓说道,“你不承认也无所谓……伤兵们所呆的宅子里,有一口池子,池子里的水今日忽然具有治愈伤势之效,是你所为吧?”

[果然……]

张煌心下苦笑一声,他原本见那些伤兵们因为伤势疼痛哀嚎地凄惨,心中怜悯,因此再一次违背了下山时对其义父的承诺,趁四下无人之际施展了唐周教他的活符之术,让那一池的清水充满了‘生’气,却不想因此却被孙坚给惦记上了。

见躲不过去,张煌暗自咬了咬牙,沉声说道,“是下职没错,不过,下职并非太平道人士!”

“哦?”孙坚的表情丝毫不为所动,淡淡问道,“孙某听说,太平道的活符神术,能将清水变成治百病的良药,号称活死人、肉白骨……这等神奇异术,我想绝非轻易可以外传吧?你若非太平道人士,何以会懂得施展这门奇术?”

“是前月在泰山时,巧遇一位太平道中人士,由此人传授。”张煌回答道。

“何人?”

“姓唐,至于名讳……下职不方便透露。”

“……”孙某目不转睛地看着张煌,以他的本事,自然能够轻易从张煌的眼神以及心跳声判断出那句话的真伪。在细细打量了张煌几番后,孙某便知张煌并没有说谎,脸上的表情顿时缓和了许多,点头说道,“没有关系就好……单是从那些人处学到这门奇术,算是你的机缘,但是,孙某还是要奉劝你一句,莫要与太平道扯上关系……其实你方才就算承认你是太平道人士也无妨,只要听取孙某的良言规劝,从此再不与其有任何瓜葛便是。”

[咦?]

张煌愣了一下,因为孙某在话中透露出的意思,竟是一开始就没有要对他不利的意思。

[那你一上来就施威压做什么?]

张煌表情古怪地看着孙坚,心中嘀咕却是不敢问。

然而孙坚却仿佛看透了张煌的心思,忽然间哈哈一笑,说道,“勿怪!皆因德谋几次三番在孙某面前夸赞你黑羽鸦六人,尤其是你,因此,孙某技痒相试一番罢了。”

“……”张煌哪里料得到这种事,哑口无言,良久这才苦笑问道,“且不知孙将军的评价?”

“呵呵。”孙坚望着张煌连连点头,爽朗笑道,“德谋所言不虚,果然是难得俊杰,假以时日,必成国家栋梁……”说到这里,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在古怪地瞧了一眼张煌,正色沉声说道,“不过这仅是孙某的看法,当不得真,你可莫要以此沾沾自喜,需知武人习武,似逆流行舟,不进则退……”

听着孙坚那叨叨规劝,张煌真有些哭笑不得,心说难道我会因为你这一句话夸奖便沾沾自喜、目空一切?真是太小瞧人了!

不过张煌亦承认,孙坚说这番规劝,确实是出自好意,这使得张煌淡忘了方才那点点不快。

劝了一阵,孙坚似乎还是不放心,再次将话题转移到了太平道的事上。

“方才孙某对你所说的,你可莫要忘了,太平道借施咒替百姓治病,邀买人心,广收门徒布道,实乃居心叵测,你若是与太平道走得近,日后便是这个下场!”说着,孙某从桌案上找出一份通缉榜文,摆在张煌面前。

“传钜鹿人张角,自号‘大贤良师’,不遵朝廷招揽,邀买人心、广收门徒布道,居心叵测,特发此通缉……嘶!五千金?!”

细细一读那通缉榜文上的‘案犯’介shào

,张煌惊得倒抽一口凉气。要知dào

臧霸那两千两银子的通缉令已属高额,然而跟那位大贤良师张角的五千金通缉令一比,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看来汉朝朝廷也不是那么愚昧嘛……]

张煌有些意wài

地拿起通缉令瞧了几眼,心下暗暗嘀咕,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太平道的领袖大贤良师张角直到起兵前夕,大汉朝廷才晓得有这号大人物存zài

,在此之前竟然毫不知情,像瞎了眼一样,任由张角收了三十六大方、六十四小方等众多门徒不说,还让他收拢了数以百万计的信徒。简直堪称不可思议!

当时张煌就在想,难道大汉朝对地方的消息控zhì

竟如此薄弱?还是说,那些所谓的朝中大贤,皆是酒囊饭袋之辈,以至于张角在民间邀买人心近十年,朝中竟无一人知情。

而现下看到这张通缉令,张煌这才释然。

这才对嘛,似张角那种堂而皇之在民间百姓当中邀买人心的家伙,大汉朝廷不可能会视若无睹。

[大贤良师张角……五千金,乖乖,真了不得……]

心中暗暗感慨着,张煌的视线瞥了一眼通缉令上的画像,骤然间,他面色顿变,双眼瞪直,露出一副不可思议之色。

[这是……义父?!](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极险之任

“义父?这位就是首领(老大)的义父?”

在自个儿的屋子里,黑羽鸦们围成一圈,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那张摆在中央的官府通缉令,通缉令上那五千金的巨额悬赏,叫他们惊得下意识地憋住了呼吸。

这张大贤良师张角的通缉令,是张煌昨日向孙坚讨要来的。尽管当时孙坚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刻意地追问。可能在孙坚看来,张煌顶多是对太平道的领袖大贤良师张角抱着憧憬之情,这并不罕见。要知dào

天下有不少对当今朝廷与世道不满的年轻豪杰,皆对救世济民的太平道报以好感。若非他孙坚对汉室忠心耿耿,或许也会是其中的一员。

因此,张煌因为敬佩太平道的行事,或纯粹敬仰大贤良师张角那位天下闻名的大人物而向他讨要这份通缉令作为纪念,这并不奇怪。

“五……五千金……”

注视着那份通缉令良久,李通忽然一翻白眼,整个人咣当倒在地上。这个满脑子都是钱的贪财鬼,竟然激动地晕过去了,幸亏旁边太史慈眼尖,一把将其扶住。

“这可真是了不得……”毫不理睬因激动而晕过去的李通,臧霸目视着通缉令发出一阵啧啧之声。要知dào

,虽说他口头上对自己身背两千两白银的高额悬赏而苦恼不堪,可实jì

上,他难免不会因此而有些沾沾自喜。想想也是,毕竟他们黑羽鸦的老大张煌才五十两的悬赏,而他身为成员却背负两千两的悬赏,这是多么有面子的事!可如今瞧着这张五千金的悬赏令,臧霸那是丝毫的得yì

也剩不下了,表情怏怏,欲言又止。

抱以相似表情的还有单福,他偷偷瞄着张煌的表情,心中暗道。这可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了,毕竟前些日子他们还在一个劲地猜测太平道广收门徒、邀买人心,是否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天晓得太平道的领袖竟是他们黑羽鸦首领张煌的义父?

[这么说,咱其实也算是太平道的旁系人员?]

单福忍不住幻想起来。其实对太平道,他们并没有大多的敌意看法,只能说是客观地作以分析罢了,毕竟如今的大汉朝,实在很难令人心服,但若没有必要。他们也不想无端端地与太平道牵扯上关系。不过话说回来,倘若他们黑羽鸦的首领张煌确实乃太平道领袖大贤良师张角的义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老大,你是怎么想的?”陈到在沉默良久后,询问张煌道。陈到的出身,注定他不会对朝廷有太多的感情。甚至于,这种想法对于其他黑羽鸦成员而言亦是如此,毕竟朝廷对于他们来说太过遥远,相比较而言。他们更加重视兄弟间的情谊,即义气。

张煌注视着张角的通缉令,沉默不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这才摇头说道,“不对,虽然像,但此人并非是我义父……”

“不是?”单福吃惊地看着张煌。毕竟先前说这张通缉令上的画像是其义父的也是张煌。

“唔。”张煌点了点头,拿起那份通缉令放在眼前,皱眉说道。“起先乍一看,我也觉得这就是我义父,但是细细一想,却不是……在我向义父请辞下山之前,我与义父一直住在钜鹿与常山交界的黑山上,十几年来,义父一直山中瀑布前的小庙打坐,除了用饭以及传授我道术,从未离开,哪怕是歇息……而这名大贤良师张角,十余年前便在钜鹿、东郡行走,用活符之术救治百姓,广收门徒……两者并非同一个人!”

“首领你肯定?”张煌的话让单福微微一愣。其实张煌的事黑羽鸦们大多也了解:现今十六岁的张煌,在此之前一直是呆在某座山上与那位收留并且抚养他长大的义父同住,从不曾涉及世俗。直到前年岁末年终,张煌才向恳请其义父容他下山做一番事业,随后才一路上结识了陈到、李通、单福、臧霸、太史慈。

“唔!”张煌一脸笃信地点了点头。尽管通缉画像上张角的模样因为酷似义父而让他张煌心中震惊,但是细细一想,张煌却又不认为他的义父就是太平道的领袖,大贤良师张角。毕竟张煌的义父这十几年来一直与张煌呆在一起,从未离开。在这种情况下,他义父哪来时间下山用活符之术救治百姓,传开赫赫名声?这样想来,大贤良师张角,与张煌的义父,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虚惊一场……]

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张煌心下一松,长长吐了口气。

对于张角这位太平道‘三贤’之一,张煌可不陌生。尽管未曾碰面结识,但是张煌记忆中却有许多有关于‘三贤’、也就是钜鹿张氏三兄弟的事迹与评价。

对于张角,张煌对其的评价是相当正面的,毕竟历史中张角不曾传过什么恶行,在天下百姓心目中的口碑极好,绝对称得上是一位有德的领袖。但遗憾的是,这位太平道与黄巾军的真zhèng

精神领袖过世地实在太早,几乎是在黄巾军起义的同时,这位大人物便抱病卧床,继而逝世,使得当时天下三大黄巾,冀北黄巾、颍川黄巾、南阳黄巾这三支并没能统一战线,被大汉朝廷个个击破。致使这场动辄近百万信徒的起义,还未正式打响推翻大汉王朝的战斗,便已输在起跑线上。

而相比较对张角的正面评价,张角的二弟张宝在张煌记忆中的印象,那就纯粹是负面的了,这个不学无术的地痞无赖,纯粹借着兄长张角的名望,虽说几番游走于颍川黄巾与南阳黄巾之间,但最终一事无成,没能让颍川黄巾以及南阳黄巾与他们张氏兄弟所领导的冀北黄巾联手协力,可以说是一事无成。

而张角的三弟张梁,比之张宝的评价又好得多,据传张梁在张角过世后成为了冀北黄巾实jì

上的掌舵人,而且一度使当时负责围剿冀北黄巾的名将、大儒卢植陷入苦战,最后多亏另外两位朝廷中郎将朱儁以及皇甫嵩在解决掉颍川黄巾与南阳黄巾后迅速北上支援,三支朝廷兵马一同围剿,这才打败张梁。不得不说。张梁是一位精于用兵的将才。但遗憾的是,他的才能也仅仅到此为止,代替兄长张角掌舵冀北黄巾的他,实jì

上并无法取代张角在太平道信徒心目中的位置,只能说,张梁充其量只是一位擅长用兵的将才,而非是精神领袖。

太平道的精神领袖,仅仅只是大贤良师张角,也唯有大贤良师张角!

想到这里,张煌着实松了口气。毕竟在他的记忆中,黄巾军的起义可是注定了失败的,它仅仅只是后来群雄争霸的开端而已,倘若他义父当真是大贤良师张角,足够他为此头疼的。很幸运地,种种迹象证明张煌的义父与大贤良师张角并不是同一个人,这就使张煌避免了遭受牵连的厄运,毕竟他的志向只是天下闻言的大豪侠,可没想过要与整个大汉朝廷为敌。

[日后有机会尝试在太平道打听一下吧。虽说义父不可能是大贤良师张角……]

张煌小心翼翼地将那份张角的通缉令收入怀中,尽管他已肯定其义父与张角是两个人,但是,两者那简直酷似的容貌。却不容张煌不生出别样的心思。

[难不成义父是此时尚未出名的张氏三兄弟另外两人?亦或是,义父张氏三兄弟的同宗兄弟?……可惜,若是我知dào

义父的名讳就容易查了……]

张煌懊恼地抓了抓脑袋,忽然。他微微一愣。

[等会……义父的名讳,仿佛确实在什么时候听过……唔,不是‘角’。也并非‘宝’或者‘梁’……是什么呢,义父的名讳是什么呢……]

张煌不禁苦思冥想起来,他依稀记得曾经听到过他义父的名讳,但因为当时年幼并没注意。谁晓得后来他义父仿佛要保密似的丝毫也不透露呢!

可能是注意到了张煌脸上的忧虑,单福轻笑着安慰道,“首领,待眼前这场仗打完,不若咱一起到东郡、陈留、颍川一带去打探一番?小生听说最近东郡那边有不少太平道的人……”

“军师说的是。”臧霸与太史慈亦点头附和,毕竟任谁都能看得出张煌脸上的顾虑。反正他们也没有特意想去的地方,倒不如一起去东郡打听一下,毕竟他们已经认定了黑羽鸦作为栖身的地方,如此一来,首领张煌的出身,与他们其实有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李通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闻言嘿嘿笑道,“如若证实那大贤良师张角并非老大的义父,众位兄弟不反对我干一票五千金的大买卖吧?”

这个满脑子都是钱的贪财鬼,竟妄想着要将通缉张角的五千金收入囊中?那可是近百万太平道、黄巾军信徒的精神领袖!

“……”被李通那惊世骇俗的话所震惊,黑羽鸦们傻愣愣地瞧着仿佛双眼都已经变成铜钱印子的李通,继而爆fā

一阵轰然大笑,即便是心事重重的张煌,亦忍不住笑了出声。

“那五千金可不好赚……”

“以我等兄弟如今的实力……难!难如登天!”

“说得是啊!财迷,你自己不要命了,可别把咱兄弟几个全搭进去!”

“你疯了吧?那可是太平道的领袖,人家随手一招,成千上万的太平道信徒每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你活生生给淹死,就你这样的,还想着去赚这笔缉银?你自己想找死可别拉着我们!”

臧霸、陈到、太史慈、单福四人纷纷摇头开口,竟无一个看好李通的建议,想想也是,人家太平道可是目前天下最庞大的非朝廷势力,相比较这个庞然大物,黑羽鸦只能说是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小舟,人家随便一个风浪过来,就能把这叶小舟给打沉了。

“我就是说说嘛,说还不让说了?”李通怏怏地说道,想来他虽然贪财,但还未到盲目的地步,晓得分析敌我的实力。

张煌轻笑着看着一帮兄弟在那打闹,忽然,屋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与张煌有过几面之缘的徐琨推门走了进来,笑呵呵说道。“哟,都在啊!正好我这里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徐琨,那可是丹阳兵掌千人兵权的裨将,地位比张煌等人的直属上官裨将陈杞还要高,并且此人还是孙坚的外甥,吴郡富春县徐家的大公子,这种种惊人的身份,使得张煌等人在面对这位时的心情,有着不亚于面对孙坚时的紧张与拘束。

“徐将,你怎么来了?”黑羽鸦众属张煌与徐琨接触最深。并且张煌还是黑羽鸦的领袖,因此,无可厚非张煌率先开口替黑羽鸦众人作介shào



“还不是那帮叛军给闹的。”徐琨毫不在意屋内的简陋,大刺刺地拉过一把椅子来反着坐下,双手枕着下巴靠在椅子背上,打量着屋内黑羽鸦众人,一脸没好气地说道,“你们晓得任五军屯的那帮龟孙子在做什么么?”

除张煌外,其余黑羽鸦几人有些拘束地摇了摇头。尽管在张煌的解释后。众人得知丹阳兵的张狂与这位丹阳兵裨将其实没多大关系,但还是本能地对徐琨身为丹阳兵千人将的身份报以抵触。想想徐琨也挺冤枉的,要知dào

无论是孙坚还是他,其实都有心要约束一下丹阳兵。只是骄傲的丹阳兵因为这几日的连战连捷,根本未将广陵军以及叛军放在眼里,又岂是徐琨说几句就能约束的?不过说到根本,恐怕还是因为军中的大佬们并没有下决心约束丹阳兵吧。毕竟就目前的局势而言,丹阳兵是他们对付叛军的唯一选择,若是逼得那群骄傲的丹阳兵出现了暴乱。这场必胜的战事,胜败恐怕就不好说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以大局为重吧,在叛军尚未剿灭的情况下,似刺史臧旻、广陵军的大将杨琦,亦或是孙坚以及徐琨,都不好过分地刺激丹阳兵,甚至于,就算是丹阳太守徐夤也不敢,毕竟丹阳兵强则强矣,但不服管教亦是天下知名的。而太守徐夤以及裨将徐琨说到底并非丹阳本地人,少了那么一层故乡关系的他们,并不能做到百分百地令丹阳兵无条件服从。

“任五军屯?叛军主帅申荥如今所在的任五军屯?他们怎么了?”单福疑惑问道。

其实对于任五军屯,但凡此时在朱家镇的都不会感到陌生,毕竟朱家镇离任五军屯仅仅只有二十余里的距离罢了,保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展开一番恶战,单福疑惑的,是徐琨说出这番话的原因。

“不晓得吧?”徐琨笑着环视了一眼众人,继而面色微微一变,咬牙骂道,“我也是今早才知dào

的。你等可晓得,申荥那龟孙子,竟然在加固任五军屯的防守设施……”

[这有什么好意wài

的?]

单福心下嘀咕一声,忽然他愣了愣,诧异问道,“徐将的意思是说,叛军打算固守了?”

徐琨赞许地瞧了一眼单福,咬牙骂道,“可不是么!申荥那龟儿子也不知吃错了什么,就是不愿好好地撤兵,并且,从他任五军屯的举动看,多半也不会跟咱硬碰硬地交锋……那龟孙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当缩头乌龟了!”

“这对于叛军有什么好处?”张煌一脸纳闷。

要知dào

,因为广陵郡一方有猛将孙坚、强兵丹阳军坐镇的关系,叛军可以说是大势已去,但是,即便如此也并不能排除叛军有逆袭的可能,毕竟任五军屯内的叛军兵力,依然有着庞大的三万余数量,只要想办法拖住孙坚,叛军不是没有赢得战场胜利的可能。然而叛军的主帅申荥却选择了固守。要知dào

,固守可是一条十死无生的不归路,只要广陵郡一方待在朱家镇站稳之后,迂回到任五军屯后方,在那建起营寨,断了叛军后路,就算叛军眼下还有三万余大军,恐怕也要被困死在此。因此,张煌十分疑惑叛军主帅申荥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还会将麾下三万叛军置于这等险峻之地。

“莫不是叛军的诱敌奸计?”在徐琨、张煌、单福惊讶的目光下,臧霸思忖了一番,沉声说道,“可能是叛军得知我方眼下战力仅五千丹阳兵,因此故yì

做出困守之势,引诱我方丹阳兵分兵去截断其后方。你们想,本来就只有五千丹阳兵,若是一分为二,两地便都只有两千余人,这种情况下就算有孙将军坐镇,恐怕也不足以击败叛军……我觉得,叛军这是打算徐徐蚕食我方丹阳兵!”

“聪明!看来黑羽鸦能人不少啊!”徐琨笑着称赞了一句,继而点点头正色说道,“舅舅……咳,孙将军亦是这么认为的,因此,他拒绝丹阳兵分兵,而是请程叔带着三百赤帻军迂回到叛军的任五军屯后方,伺机而动,目的是劫掠叛军的粮草输运……”

[怪不得这两日没瞧见程大叔……]

黑羽鸦们这才恍然大悟。

不可否认这是个好办法,毕竟这样一来,丹阳兵便不需yào

冒着被叛军分而吞噬的危险性分兵,但反过来说,倘若叛军选择撤兵的话,程普那单单三百人的赤帻军,亦难有什么作为。

“既然孙将军已有决定……”张煌疑惑地望了一眼徐琨,忍不住问道,“不知徐将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徐琨闻言嘿嘿一笑,突然将脑袋凑近几分。

“敢不敢……今夜随我到任五军屯探一探究竟,顺便,将叛军主帅申荥的首级带回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轻车熟路卖舅舅

尽管吃惊于徐琨的大胆,可黑羽鸦们还是跟着这位丹阳兵裨将来到了任五军屯外的一片小树林中,待等到入夜时分,好伺机溜到被叛军占据的军营当中,刺探一下叛军的虚实。至于徐琨口中所说的什么取叛将主帅申荥的首级,说实话黑羽鸦们倒没有轻信。要知dào

那可是叛军的主帅,身为主帅,担任护卫的亲兵实力又岂会逊色?在人家地盘上踩踩点刺探一下情报那倒是还好说,可若是想直接去取人家主帅的首级,这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不过尽管如此,张煌等人还是很有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几日来他们每日砍树维修、巩固朱家镇的防御设施,郁闷地简直快要吐血,如今徐琨好不容易送上门一个极有挑zhàn

性的情报任务,他们哪里舍得放过。需知,富贵险中求,越是险峻的任务,顺利完成后所获得的奖赏也越丰厚,张煌等人既然已决定在结束广陵郡的这场剿贼战役后便到东郡去打探一下大贤良师张角的消息,理所当然得捞一笔盘缠,谁叫如今李通怀中的银票早已贬得跟废纸差不多呢。

“徐将,丹阳兵那么多好手,你怎么就单单看中了咱们呢?”

因为要在小树林等到天黑再行动,闲着无事的单福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毕竟他们除了张煌是伯长外,其余皆是什长的身份,与徐琨那丹阳兵裨将的职司实在相差太远,很难想象徐琨竟然弃丹阳兵不用,而选择他们担当夜探叛军营寨的帮手。

“丹阳兵?”翘着二郎腿,徐琨双手枕着脑袋躺在草地上,嘴里还叼着一根草茎,完全没有丹阳兵这支精锐之师裨将应有的仪容。在听闻单福的询问后,他轻笑一声,解惑道。“丹阳兵确实厉害,但那仅限于沙场军团厮杀,至于查探叛军营寨内部虚实,却没有多少经验……反倒是你等,东石山以区区一个百人兵队猎杀叛军斥候数百人,啧啧,称你们是斥候中的老手也毫不为过。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弃精于此道的你等不用,却去叫那些只懂得沙场军团作战的丹阳兵与我一同完成刺探敌情任务?”

“徐将调查过我们?”臧霸疑惑地望了一眼徐琨。

徐琨闻言哈哈一笑,神mì

兮兮地说道。“可不是我调查你们哦,而是我那位舅舅……”

黑羽鸦们愣了一下,他们当然知dào

徐琨的舅舅便是孙坚那位叫他们高山仰止的绝世猛将,他们只是纳闷,那位高高在上的猛虎,为何平白无故去打听几个职司并不高的小卒,直到徐琨解释了一番,他们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在程普有意无意地向孙坚指出后者无意间曾抢了张煌等人伸手可得的军勋时。孙坚惊讶之余,心底并不是很相信,于是悄悄打探了一番,旋即这才听说了张煌等人的傲人战绩。而徐琨作为孙坚身边最信任的几位心腹爱将之一。理所当然也听说了张煌等人。

“话说你们竟然回绝了舅舅的好意,你们可知,我那位舅舅可是天底下少有的大豪杰!”徐琨笑着打量向周围的黑羽鸦众人,事实上直到如今。徐琨还是想不通张煌等人怎么会拒绝他舅舅孙坚善意。要知dào

,向舅舅孙坚请教武学,那可是吴郡多少孙氏、徐氏子弟梦寐以求的事。

黑羽鸦们很有默契地没有透露缘由。毕竟李通的表情已变得十分尴尬,在兄弟之情与向孙坚请教武学这天大的机缘面前,黑羽鸦们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兄弟这边,虽说这么做实在有些意气用事。

见气氛有些尴尬,单福咳嗽一声岔开话题,“徐将,其实广陵军并不乏实力不俗的将官……”

徐琨并没有注意到李通的异常,在听了单福的话后点头说道,“这我知dào

,就好比你们的直属上官陈杞裨将,就是一位枪法不俗的武将,而且行动灵敏,十分适合这项任务。问题是,丹阳兵这些日子已将广陵军的将士们得罪惨了,那陈杞瞧见我后,二话不说就以伤势未愈为借口就给回绝了,还讽刺只要丹阳兵在,区区刺探敌情任务何足挂齿。还有你们的王卓、韩虎等几名都伯,宁可以士卒的身份去砍树,也不愿与我为伍。……唉,谁叫我挂着丹阳兵裨将的职司呢?”

“……”黑羽鸦们闻言对视一眼,心中不禁苦笑连连。毕竟他们此前都领教过武人的‘意气用事’。瞧得顺眼,哪怕你前一刻还打算人家一根肋骨,韩虎照样不顾前嫌出手相助;可若是瞧不顺眼,陈杞先前千方百计欲致张煌等人于死地已充分能够说明问题。这就是武人的行事,纯粹、直接。

“看来徐将的处境也不是很乐观啊……”单福玩笑似地说了句。

“可不是嘛!”

因为天色尚早,兼之徐琨又与黑羽鸦们比较投缘,因此,一群人聊得比较投机。张煌等人向徐琨讲述了他们为何会来投靠臧霸的叔公臧旻的经过,而徐琨亦毫不隐瞒地透露了在他吴郡的身份,吴郡徐氏家族的大公子,使得黑羽鸦们惊呼连连。

要知dào

孙氏与徐氏虽说并非吴郡的四大家族,但是这两个联姻家族的能量可不小,最知名的当前大人物便有丹阳太守徐夤与富春县丞孙坚,尤其是孙坚,谁也不会怀疑有孙坚在的孙家日后必定能成为超越吴郡四大家族的存zài

,而理所当然,与孙家一个鼻子出气的徐家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聊着聊着,天色便逐渐暗了下来。见此,徐琨与张煌等人便不再闲聊,而是开始着手准bèi

工作。

当瞧见张煌等黑羽鸦们一个个相当娴熟地用污泥将短剑的剑刃抹黑,甚至于在白皙的脸上亦涂抹上泥巴后,徐琨便意识到,这群小鬼不愧是在东石山那场斥候战中大放光彩的精英斥候,潜伏经验着实丰富。他哪里晓得,这一切都是因为都伯吕闵的细心教授。

不过这也到此为止了,毕竟虽说张煌等人在吕闵那里学到了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斥候,但那仅限于在野外的斥候战。至于潜伏到敌军的营寨当中该怎么做,吕闵却还未来得及传授他们经验。不过没关系,因为徐琨便是精于此道的好手。

“待会入营后,你等听我指示行动,莫要擅作主张,一个不好,咱一行七个人的小命,可就全搭进去了。”像张煌那样用泥巴涂遍了裸露在皮甲外的体肤,徐琨正色叮嘱道。

张煌等人自然明白轻重,皆点点头表示愿意听从徐琨的指示。

“走!”

一挥手。徐琨猫着腰向夜幕下的任五军屯潜伏前行,张煌等人紧跟其后。

作为叛军在广陵郡境内的最后一个占据的据点,任五军屯的防守力度不可谓不强,仅仅只是一段三里的路程,张煌等人便遇到了一共四支巡逻的兵队,人数倒是不多,二十人上下。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徐琨并没有想办法除掉这几支巡逻的叛军兵队,而是瞧准时机。悄悄地从旁迂回前进。

[他怎么能提前预知远处的叛军巡逻兵队接近?]

若非徐琨反复叮嘱行动过程中不得发出响动,张煌多半忍不住要询问,询问徐琨他是如何在二十余长外便发xiàn

那些向这边接近的叛军巡逻士卒。

悄然避开叛军的巡逻士卒仅仅只是第一步,关键在于。如何进入任五军屯。

望着那高达两丈余的军营木质围栏,张煌等人说实话不由有些傻眼,毕竟这个高度,他们就算憋着吃奶的劲也翻不过去。

“就不会动动脑子么?”

徐琨压低声音取笑了一句。继而在张煌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竟然蹲下身,用随身携带的短剑在那木桩围成的围栏底部挖土。

[对呀……]

张煌只瞧得眼睛一亮。心中暗暗羞惭以自己的见识竟然还不如徐琨机灵,不过细想了一下,他却又感觉这样有些不妥,遂压低声音问道,“徐将,这样不会惊动营内的叛军么?”

“那就得看你选择挖洞的地点了。”徐琨缓缓地将短剑插入面前围栏的其中两根木桩之间,继而上下轻轻搅动了一番,这才无声抽回短剑,低声说道,“你看看里边是什么?”

张煌顺着那被短剑强压出来的缝隙朝里瞄了一眼,这才注意到这段围栏的内侧不远处,堆满了杂物与一只只的大口袋。

[这里是后营。]

恍然大悟的张煌顿时对徐琨凭生几分佩服,但是下一秒,他又生出了另外一个疑惑。

“这些桩子,不都是活生生打入地下的么?这得挖到什么时候?”眼瞅着那些明显陷入地面泥土当中、并且似乎还陷得很深的木桩,张煌不解问道。

徐琨闻言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古怪,半响后低声哂笑道,“看来你们并没有建营的经验。”说着,他在黑羽鸦们不服气的眼神下,用手刨开那些木桩边沿的泥土,黑羽鸦们这才惊愕的发xiàn

,原本他们误以为深深打入地面之下的木桩,原来反过来是依靠泥土固定的。

[这……偷工减料?]

张煌等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要知dào

据他们所知,这些充当军营围栏的木桩,都必须得打入地下至少一尺才算是合格,然而任五军屯的围栏,却是颠覆了他们的认识。

或许是注意到了张煌等人的表情,徐琨压低声音道,“无论是哪一只军队,会想办法偷懒的士卒都不在少数……掌握士卒们的想法,才算是一名合格的将领。这一条,并不单单仅作用于己方士卒……”

眼瞅着徐琨十分迅速地在那些‘偷工减料’的木桩围栏下挖出一个可供一人通向围栏内侧的坑洞,张煌等人顿时对徐琨肃然起敬,并且下意识地深思徐琨那番话的深意。

顺着徐琨挖出来的洞爬进去,张煌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潜进了任五军屯。

[叛军……也没什么异常动静呀。]

躲在杂物与一袋袋的粮草堆后,张煌等人探头探脑地窥视着军营的内部,却发xiàn

叛军并没有异常举动。

见此,臧霸提议进一步窥探军营,但是徐琨却在这时阻止了众人,理由十分令人疑惑。

“等到子时!”

“子时?”张煌诧异地望着徐琨,希望他能做出解释。可惜徐琨嘿嘿一笑后竟然并不对此做出解释,靠着粮草队就躺下养精蓄锐了,这让众人们十分困惑。

既不明白徐琨究竟在等什么,又不好出言询问以免惊动营内巡逻的叛军,黑羽鸦们强忍着心中的疑惑躲在阴影处,这般一直维持到军营内传来敲更的声音响起。

“徐将,到子时了!”单福面带着困惑提醒着徐琨。

徐琨睁开眼睛瞧了一眼营内深处,低声说道,“继xù

等!”

[还等?]

张煌等人愣住了,不过见徐琨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们也不好追问。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寂静的夜空响起一阵喊杀声,估测方向,竟然是任五军屯的西营门方向。

“怎……怎么回事?”被那阵喊杀声吓了一跳单福面色不禁变得有些苍白。

话音刚落,便见徐琨嘿嘿一笑,说道,“没事,不过是我那位舅舅带着数百人尝试夜袭而已。”

[孙坚?]

“孙将军带人来夜袭?”张煌吃了一惊,继而便感觉有点不对劲。试想,竟然孙坚亲自带人前来夜袭,那还要徐琨刺探叛军营内的虚实做什么?

就在张煌暗觉这件事有点诡异时,耿直的陈到闻言双目一睁,低声说道,“孙将军来夜袭?那……那咱要不要在营内放几把火,呼应一下孙将军?”

“你疯了?”徐琨愕然地瞧了一眼陈到,古怪说道,“咱才七个人,若是打草惊蛇,惊动了叛军,一个都别活着回去!”

“那……那咱做什么啊?总不至于在这傻站看吧?”

“谁说咱傻站着?咱们有更紧要的事要做!”

“更紧要的事?比呼应一下孙将军还要紧要?”臧霸与太史慈不解地望着徐琨。

“我舅舅的本事我清楚的很,他若是想走,叛军之中谁也阻止不了他。”徐琨嘿嘿一笑,忽然压低声音神mì

兮兮说道,“至于咱们……来时我不就说了么,‘顺便’把叛军主帅申荥的首级给带回去!……趁着这会儿叛军的注意力全在我那位舅舅身上,咱赶紧的,摸到叛军主帅申荥的营帐去,将其一刀给宰了!”

“……”眼瞅着兴致昂然的徐琨,张煌终于意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什么刺探叛军营中虚实,分明是徐琨这家伙胆大包天,打算趁着他舅舅孙坚夜袭叛军营寨的机会,伺机刺杀叛军的主帅申荥。可怜孙坚那位惊世豪杰,不清不楚地就替外甥当了一回挡箭牌。

[这算不算卖队友?]

张煌摸着下巴哭笑不得地瞅着徐琨。

[唔,是卖舅舅……而且卖地轻车熟路,明显不止一回……](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夜乱

从某种意义来说,撇除孙坚这个已蜕变为怪物的非常人以外,徐琨可以说是张煌等人遇到的首位出身名门的武家子弟,尽管徐家在吴郡并不属于四大家族,但是与孙家联姻的徐家论能量却不在吴郡四大家族之下。相比较徐琨这位徐家的大公子,臧霸与李通二人虽然是小武家出身,却怎么也不够瞧的了。

丹阳太守徐夤的侄孙,富春之虎孙坚的外甥,徐琨初出道就已是张煌等人只能仰望的存zài

,并且前程似锦。或许丹阳太守徐夤还不至于让张煌感到震撼,但是作为孙坚外甥的徐琨,却不由地不叫人心中暗道好运,哪怕是张煌。要知dào

,孙坚可是就目前而言最勇猛的惊世猛将,无论是武将单挑还是率军作战都是一把好手,就连日后权倾朝野的董卓亦为之忌惮。毫不畏惧关东十余镇地方诸侯联军的董太师、董丞相,唯独对孙坚递出橄榄枝,要知dào

,就连当时孙坚所依附的‘主子’袁术也未得到董卓如此的敬畏。不难猜想,孙坚在董卓心中的分量,至少与温侯吕布并重。

但是,吕布仅仅只是一员悍勇之将,断然称不上是精于统兵作战的良帅,而孙坚呢?斩华雄、夺虎牢、先登雒阳,关东十几镇联军联手也未能做到的事,孙坚一个人就能办到。这让人不得不承认,孙坚绝对是当前最耀眼的大豪杰,是汉末罕见的几位能以个人为里程碑分隔时代进程的大人物。

首当其冲的孙坚,权倾朝野的董卓,狭天子令诸侯的曹操,汉末群雄争霸阶段唯独这三位称得上是时代变迁的里程碑,除此之外,哪怕是江东小霸王孙策、算无遗策的诸葛亮、窃夺曹氏权柄的司马懿,他们对于整个天下大势的影响,都没有这三位来得大。

而徐琨有幸成为孙坚的外甥。这在张煌看来简直就是上天的眷顾,因此,无论是张煌还是黑羽鸦们,对徐琨那丹阳兵裨将的身份都不是很上心,或许在他们看来,若他们是孙坚的外甥,想必也能轻易达到这种成就。

然而在逐步接触徐琨后,张煌等人这才了解到,这位徐家公子在那许多令人眼红的璀璨光环下,其实他个人的实力亦不容小觑。

“蜗牛……这便是我对手中这柄爱枪的命名!”

后来。当与徐琨的关系达到一切程度后,性格开朗的徐琨笑嘻嘻地向黑羽鸦们介shào

们他那柄爱枪的命名,蜗牛,一种背着重壳战战兢兢行走一生的小虫。

当时张煌感觉十分好笑,要知dào

善于用枪的徐琨枪法绝对不差,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是张煌等人从未遇到过的,哪怕是陈杞,哪怕是程普。尤其是程普。张煌当时十分震惊,他万万也没有想到,在历史中仅仅只提过寥寥几笔的徐琨,当前年仅二十余岁的他。在枪术的造诣已直逼程普,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明是快若雷霆的枪法,所用的枪却冠名‘蜗牛’,张煌怎么也不能理解。他胡乱地猜测:莫非这是徐琨糊弄对手的把戏?

后来细细思忖了一番。他这才渐渐理解徐琨将爱将命名为‘蜗牛’的深意。

可能对于徐琨而言,他就是那只蜗牛,而孙坚则是他背上的蜗壳。保护他不受敌人的伤害,但同样的,亦给徐琨带来了莫大的压力与负担。因为孙坚的光芒太过于耀眼,耀眼到将身边的人的光辉事迹全部掩盖,尤其是孙家、徐家的子弟们。其中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孙坚的亲弟弟孙静。(孙坚起兵最初时的基础军,就是孙静号召乡里及同宗子弟的,本文号为‘赤帻军’由程普代掌。并且在后来孙策攻刘繇不顺利的情况下,收到孙策请援书信的孙静二话不说便辞了官,带着亲属投奔当时一穷二白的孙策,并献计助孙策平定会稽。但是当孙策在会稽站住脚后,孙静功成身退,谢绝了孙策的挽留与赏赐,回乡镇守,担任教育孙氏族子的事宜,可以说,正是有孙静在后方故乡教导孙氏子弟,孙坚以及孙策才能够毫无顾虑地在外征战。尽管史载寥寥,但却是一位难得的孝悌君子。)

孙静张煌还没有听说过,但是徐琨却是眼前不争的事实:这个足以有资格称为二世祖的家伙,在旁人仅注意他与那位舅舅孙坚的关系的情况下,实jì

上比谁都要努力,年纪轻轻便掌握了一身本领。可惜的是,他那位舅舅的锋芒太甚,完全盖过了他。这使得徐琨不得不像他口中那只‘蜗牛’一样,只得背负重壳,一步一步地朝前走,朝着他心中的目标前进。

[要当一个有进取心的二世祖可真是遭罪啊……]

眼瞅着徐琨一个人毫无动静地便解决到一队巡逻叛军,剥下尸体上的皮甲让张煌等人更换,黑羽鸦们在心中暗暗感慨着。

他们能理解徐琨为何要与舅舅孙坚‘争’功,那绝非是意气用事,徐琨仅仅只是想像旁人证明,他并非是依靠叔公徐夤或者舅舅孙坚才爬上丹阳兵裨将的高位。只不过,行事稍稍显得有些急功近利。

“咱真的要去行刺叛军主帅申荥?”

待换上了叛军的皮甲,张煌忍不住再次询问徐琨道。他本人倒是不怕,毕竟任五军屯又没有不周石镇压邪气,瞧见情况不妙张煌一个天遁之咒就能逃之夭夭,但是他却带不走徐琨与黑羽鸦的其他兄弟。因此,为了弟兄们的安危着想,张煌必须谨慎起见。

徐琨似乎是猜到了张煌的顾虑,压低声音解释道,“放心吧,眼下叛军将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在我那位舅舅身上,恐怕不会有人想到咱会去行刺其主帅申荥。虽说今夜我舅舅只是试探性地夜袭,但以他凡事都要争取一番的性格,只要有一线机会,他必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来攻占军营。叛军中并没有能阻挡我舅舅的猛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其麾下士卒的性命去堆,去阻挡我舅舅的脚步。我舅舅轻易不会撤tuì

,而叛军也绝对不会坐视我舅舅攻下军营。如此一来,营中大部分的叛军士卒,毋庸置疑会向西营聚拢,此时咱们突然杀入叛军主帅营帐,必定能杀申荥一个措手不及!……申荥的首级,那可是这场战役最大的功勋了!”

“……”张煌与黑羽鸦们对视一眼,相继点了点头,也不知究竟是徐琨的开导打动了他们,还是纯粹因为那份沉甸甸的敌帅首级的功勋。

“那孙将军不会有事吧?”张煌忍不住问道,说实话。他对孙坚的印象还是蛮好的。

徐琨闻言眼神古怪地打量了一眼张煌,不由得用骄傲的语气轻蔑说道,“叛军中岂有能伤到我舅舅的?说笑了!”

[原来他是笃信孙坚断然不会有事……唉,有个勇猛的舅舅真好啊,往敌军面前那么一放,谁也奈何不了他……]

张煌在心中暗暗感慨武人的强dà

,尤其是像孙坚这种万夫莫敌的猛将,在战场上简直就如字面翻译。他不由地幻想,若是他以及黑羽鸦的兄弟们日后也成长到了孙坚这种程度。拥有了惊世骇俗的武力,是否是单凭他们几个人,就能打赢一支军队,或者攻略一座城池呢?

想着想着。张煌不禁有些激动起来。

此时的张煌并不晓得,雒阳儒家学院的墨儒们,早在数多年以前便已从含有少许杂质的‘不周石’中提炼出精华,一种命名为‘破气石’的结晶。并且将其投入于军备,研制出一批专破武人刚体的箭矢。在这种跨时代的特殊箭矢面前,武人引以为傲的刚体仅仅只是一个笑话。而第一位从墨儒手中得到这种特殊箭矢作为战略储备的。便是后来继王睿之后成为荆州刺史的汉刘室宗亲这个皇姓关系户,刘表、刘景升。

——与此同时——

在徐琨与黑羽鸦们紧锣密鼓开始步骤如何刺杀叛军主帅申荥时,申荥其实也未闲着。

此时的申荥,早已得知孙坚带领着数百人夜袭他的任五军屯,而对此,申荥没有丝毫的紧张。或许在申荥看来,你孙坚就算再厉害,难道能把我军营里三万多士卒都给杀了?你若是办得到那我任命,要不然,你还不得乖乖撤tuì



“集中兵力狙杀孙坚所带的丹阳兵,至于孙坚……他爱杀多少就让他杀多少,不必去理睬他!”

申荥随口下了一道很不负责任的命令,便将前来汇报西营战况的一名裨将副职给打发走了。但不可否认,申荥这一番不负责任的命令,却抓到了孙坚的痛脚。毕竟孙坚怎么也不可能冒着牺牲数百丹阳兵的危险,过于孤身深入任五军屯来找他申荥的麻烦。因此,在申荥看来,只要拖死了那数百丹阳兵,就意味着孙坚只能在西营来回打转。至于这样究竟要牺牲多少叛军士卒,这并不在申荥的考lǜ

当中。

“申帅好镇定啊,哪怕对方连斩了你数员大将……就不怕那孙坚径直杀进来对申帅不利么?”一个戏谑的笑声在帐内响起。

很令人惊讶地,原来帅帐内除了叛军主帅申荥外竟然还有别人,一个将全身罩在黑色斗篷中的神mì

男子。

“让阁下见笑了。”申荥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说道,“那孙坚就算再厉害,难道还及得上天师您么?”顿了顿,他试探性地问道,“看在双方私下盟约的份上,天师应该会给予些许助力吧?”

“呵呵呵。……申帅放心,若是那孙坚真来了,本天师保你安然无恙便是!”神mì

男子那难以捉摸的笑声,从他那看不清容貌的斗篷底下传了出来。

申荥似乎十分相信神mì

男子的实力,闻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在吐出一口气后,申荥摇摇头讽刺道,“可怜广陵郡那帮蠢材,他们恐怕还以为此战胜券在握,却不知,他们早已中计……”

神mì

男子顾自品茗,仿佛没有听到申荥的话。

见神mì

男子不搭话,申荥亦感觉有点无趣,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说道,“天师,申某不能理解,为何贵道宗不趁着这次的机会起事呢?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贵道宗虽说给予我方诸多支持,但是说到根本,无非也就是希望我越王陛下能在会稽坐稳王位,替贵道宗遮挡诸多来自朝廷的注意……但是有一点不知贵道宗考lǜ

过没有,此番广陵郡败后,倘若朝廷派‘北军’前来征讨……这可如何是好?需知‘北军’可并非广陵军那帮乌合之众,就算是丹阳兵,也及不上他们百一。……到时候贵道宗是依然不遗余力地支持我越国,还是说,贵道宗仅仅只是将我方视为吸引朝廷注意的弃子,达成目的后便可随意抛弃?”

神mì

男子抬起头来,可即便如此还是未能看清楚他的容貌,仿佛黑色斗篷下的那张脸,笼罩浓浓的幽雾,犹如深潭死水一般。

“申帅这么说就有点过了……你我双方当初私下立盟时便已说得明白,只要你等能叫朝廷蒙受损失,那么相应地,我方便会给予同等的资助,无论是人力才是物力……至于‘达成目的’,汉刘氏尚且安稳坐拥江山,谈什么达成目的?”

“话是这么说……”申荥狐疑地望向神mì

男子,他很清楚他们正在干一桩与虎谋皮的蠢事,但是没办法,他们新立的越国根基太浅,若是没有眼前这位男子背后那支道宗的支持,根本不足以对抗汉室朝廷。

似乎是看穿了申荥心中的顾虑,神mì

男子淡淡说道,“申帅放心,同样有志于推翻暴汉的盟友,本天师认为自然是多一支比少一支要好……”

“万一……”申荥犹豫开口道。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这个盟友能更多地吐出一些好处来,而不仅仅只是一些口头上的话。

“没有什么万一。北军与南军一同坐镇雒阳,那不过是朝廷故yì

放出的消息罢了,事实上,这些年来北方草原并不安泰,北军早已悄然被调至并州雁门,准bèi

出塞再一次征剿草原……”

[原来他们在等‘北军’出塞……]

申荥双目微微转动,显然是捕捉到了什么重yào

的讯息,但是脸上却依旧是犹豫迟疑之色。

“即便‘北军’不在,那还有‘南军’……”

“南军?”神mì

男人闻言冷笑一声,讥讽道,“你以为炎刘有胆量将南军调走?呵!若今夜将南军调走,明日便是国丧!”

“……”申荥被神mì

男子那笃定的语气给吓住了,他当然清楚国丧指代的是什么。

“为了叫申帅放心,好吧……即便有万一,本天师亦会出手保下你们的越王,助其东山再……”说到这里,神mì

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似有察觉地转头望了一眼帐幕方向。

申荥顺着那神mì

男子转头的方向瞧了一眼,疑惑地发xiàn

并没有任何异常。然而就在他正准bèi

再次开口时,他猛然瞧见,帐外一阵人影涌动,紧接着,他帐外值守的亲兵们传来一阵喝骂与惊呼。

[孙坚?!不会吧?]

申荥双眉猛地一凝,下意识地握住了一旁的宝剑,并且求助般望了一眼那神mì

男子。(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凌驾于武力

“申荥,你的死期到了!”

率先冲入申荥帐内的是徐琨,这位丹阳兵裨将一眼瞅见全身披挂的申荥坐在主位上,虎目一瞪,二话不说便拿手中那从叛军士卒那缴获的铁枪刺了过去。

而申荥早在徐琨冲入帅帐时便同时站起身来,见来的并非是孙坚,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口中喝道:“何方宵小竟然擅闯本帅帅帐?尊使且稍歇,待本帅先斩下此人狗头!”说着,他抽出手中宝剑,一脚踢翻面前的小案,迎向了朝他杀去的徐琨。

倘若这回是孙坚亲自前来,早已见识孙坚虎威的申荥恐怕便要向那位神mì

男子求救了,而如今既然来的只是一介陌生的无名小卒,申荥自然自己亲自提剑上阵。在他看来,若是些许小事也要那位神mì

男子出手,这显然会减低神mì

男子心中对他的评价以及好感。

不过遗憾的是,申荥这一回似乎是表错情了,神mì

男子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出手帮他的意思,顾自端着茶盏喝茶,仿佛根本就没有将徐琨放在眼里。可能在他眼里,徐琨对申荥还谈不上是威胁。

忽然,神mì

男子饮茶的动作一顿,似有察觉般骤然转头望了一眼帐幕方向,而这时,帐外唰唰唰又冲入几个人来,正是张煌等黑羽鸦众人。

“徐大哥,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

臧霸、太史慈二人大呼一声,立即加入战圈,在并不怎么宽敞的帅帐内与申荥拼斗起来。就目前的黑羽鸦众人而言,底子打得最厚实的无非就是臧霸与太史慈二人,实力明显高出其他兄弟一截,就算是张煌在不动用道术的情况下,一对一也很难战胜这两位兄弟。当然了,臧霸与太史慈要赢过张煌也很艰难。毕竟他们是兄弟,朝夕相处,他们的战斗“节奏”张煌早已烂熟于心,曲步一出,稳稳立于不败之地,除非臧霸与太史慈能够改变战斗“节奏”,即改变一直以来的战斗习惯。

“大福,阿到,守住帐口!”

由于帅帐内的空间不足以支持张煌一行七人与申荥围杀,见臧霸与太史慈已上前相助徐琨的张煌只能放qì

一拥而上的想法。叫单福与陈到守住帅帐,毕竟外面已有叛军士卒察觉到了帅帐的异常。

在吩咐完单福与陈到后,张煌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帐内,突然,他面色微微一变,因为他发xiàn

,帐内除了申荥以外竟然还有一个人,一个将全身裹在斗篷当中的神mì

人。

[一个大活人坐在那里,竟丝毫察觉不到对方的存zài

……]

心中一惊。张煌下意识地握紧了短剑,目光戒备地注视着那名神mì

男子,而令他有些惊愕的是,他竟然看不透对方斗篷之下的真容。仿佛有一层诡异的气雾笼罩在对方的脸上。

[这是……幻术?!]

张煌凝起了双眉,他立即猜到,对方之所以能消除存zài

感,并且叫人看不清真zhèng

的容貌。所依靠的就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幻术。

[此人是谁?]

心中好奇的张煌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竖起遮住眼睛,继而迅速向右一抹。同时,双目在闭上后又骤然睁开。

【天眼!开!】

玄门道法,其实大致可分为“咒法”与“术法”两种。其中,具有杀伤力的一般都归类于“咒”,比如张煌所掌握的火咒;而不具备杀伤力的、起到辅助作用的称之为“术”,比如遁术。当然了,这个归类也不是绝对正确的,毕竟有很多道法介乎两者之间,究竟怎么称呼还得看研究这门道法的人的心情。

但是幻术,却无可争议是“术法”中的一类,从最粗劣的“一叶障目”到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道门神通“无中生有”,幻术一直以来都是非天赋卓越者难以掌握的强dà

道法,并且,就算是天赋卓越之辈,若是不在这方面花上一定的工夫,也难以有什么成效,是名符其实的难入门、难掌握、难精通的三难道法。

如果是威力巨大的道法还则罢了,只可惜幻术由于被大批学艺不精的道门子弟摸黑,地位日渐低下,哪怕是张煌,曾经也因为幻术难以掌握并且不具备杀伤力而放qì

学习这类道法。

当然了,张煌没有学过,这并不代表他无法破除。他之所以学了天眼通,就是防着下山后闯荡天下时遇到道门同道中并不友善的幻术强者。

然而……

[怎么可能?!]

施展了天眼通后的张煌脸上露出了难以理解的神色,因为他发xiàn

,此刻的他,与方才未施展天眼通时的他,瞧见的事物竟然是一模一样的,那个神mì

人的脸上,依旧是罩着浓浓的紫黑色雾气,仿佛深潭一般。

那名神mì

男子一直注视着张煌,岂会没有注意到张煌的举动,见他一脸的呆滞表情,双肩微抖竟发出一阵渗人的小声:“嘿嘿嘿,嘿嘿嘿嘿……”

[遇到扎手家伙了!]

张煌第一时间举起了手中的短剑做出了戒备的举动,他的直觉捕捉到了对方的恐怖,那种仿佛重岳般的沉滞感,让他的心顿时一阵紧缩。他本能地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家伙,远要比他所想象的更加可怕,就算是他们这一行人全部加起来,也不及对方十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一。他不由地将孙坚与眼前的这个神mì

男子比较,但是由直觉做出的结论,却是叫他心底泛起凉意。

这个神mì

的家伙,甚至要比孙坚更强!

[这样厉害的人物在申荥的帐内做什么?等等……莫非是在叛军背后操控的幕后黑手?]

一瞬间,张煌想到了许许多多。

其实他一直很纳闷,那个许生究竟哪来的胆子,以区区不到一郡之地自封为阳明皇帝,公然造反,彻底与大汉朝廷撕破脸皮。而如今,张煌隐约已有些猜到了。张煌意识到,在许生的背后恐怕有一股无比强dà

的势力。支持着他自立为王,公然与大汉朝廷为敌。

[无比强dà

的势力……莫非是太平道?]

想到这里张煌微微皱了皱,他忽然意识到,太平道的水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张煌这边因为被那个神mì

男子吓到而陷入沉思,而另外一边,李通却被那神mì

男子骤然间发笑的笑声给吓个半死。想想也是,就连张煌起初进帐时也未察觉到那个神mì

男子的存zài

,李通一个对玄门道法一窍不通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注意到。这不,被那个神mì

男子一连串的嘿嘿笑声吓地险些连手中的短剑都握不住。

“鬼笑什么?!”自觉出了丑的李通面色微红地骂了一句。恨恨地盯着那神mì

男子。

[这个家伙既然在叛军主帅申荥的帅帐内,定然是叛军一方的人……]

心思一转,李通二话不说,紧走几步来到那神mì

男子面前,手中反握的短剑朝着他狠狠劈了下去。

这一变故,叫骤然回神的张煌面色大变,他当然清楚李通绝非那神mì

男子的对手。

“万亿,不要……”

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李通手中的短剑“劈”过了那神mì

男子的身躯,从头部一直到胸腹,但是那名神mì

男子却始终稳稳坐在座位上,身上不见有丝毫伤势。

“见鬼了……”李通被这一幕弄迷糊了。半响后举起手中的短剑瞅了瞅,这才震惊地发xiàn

,他手中的短剑竟然不知何时“短”了一截,仿佛被利刃给切断了一般。切口无比平滑。

这时李通才意识到,并非是他的短剑穿过了对方的身躯,而是那柄短剑不知怎么短了一截。因此堪堪擦过对方的身体,只是看起来仿佛穿透了一般。

问题是,短剑怎么会莫名其妙地“短”一截?

李通愕然地挠了挠头。

而这时,却见那名神mì

男子抬起右手,露出宽大袍袖下的一只大手,只见他食指与中指之间,竟骇然夹着李通短剑前端那“不翼而飞”的一小截利刃。

“嘿嘿嘿,你在找这个么?不知死活的小鬼!”

那阴测的渗人笑声再次响起,吓得李通赶紧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张煌身旁,神色慌张地盯着那个神mì

男子。此刻再看他裸露在外的手臂,竟泛起了阵阵鸡皮疙瘩。

难以想象,素来胆大的李通竟被吓到这种地步。

“阁下何许人?”

说实话,张煌其实很想问问对方是否是太平道的人,但是他不敢问,毕竟这名神mì

男子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一角让他深为忌惮。俗话说知dào

的越多越危险,张煌可不想因为一句问话而无端端惹来杀身之祸。

在问话的时候,张煌不动声色地向前移动了一步,将李通护在身后,同时,右手在腰间的囊中扯出一叠符纸来。这一年来的经lì

让他明白了一些事物,比如说,纯粹的武人对道法其实并没有太好的办法。而对于他来说,尽管他同样没把握,但至少会比李通乐观一些。

“嘿嘿嘿,嘿嘿嘿嘿……”

如张煌所料,神mì

的斗篷人并没有做出回答,但也出乎张煌意料的,这名来历不明、底细不明的家伙,在打发了李通后便不再搭理张煌等人,自顾自地喝茶,仿佛张煌等人与申荥的厮杀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这家伙……似乎并没有出手阻止我们行刺申荥的意思?]

张煌疑惑地瞅了一眼神mì

斗篷人,他并不认为对方这是故布疑阵想减少他们对他的戒备而骤然发难,毕竟对方的强dà

实力足以证明没有必要耍这种伎俩。

[与叛军混在一起却又不阻止我们行刺申荥……是觉得我们不足以伤到申荥,还是说,申荥的死活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张煌实在有些想不通,不过就目前的状况而言,他无心也没胆量招惹一位实力甚至还要在孙坚之上的神mì

强者,眼下的他,只希望能尽快地解决申荥。

然而事与愿违,围攻申荥的徐琨、臧霸、太史慈三人,至今为止也没能有任何进展。身为叛军主帅的申荥,毫无争议地展现出他作为叛军主帅的实力,那强横的刚体,叫徐琨、臧霸、太史慈竟无寸取之功。

“噗——”

在张煌等人微惊的目光下。受到三人围攻的申荥竟然破开了徐琨、臧霸、太史慈三人的进攻,手中锋利的宝剑一下子刺穿了徐琨的右胸。

[怎么回事?刚体不起作用?]

眼瞅着徐琨脸上愕然的表情,张煌亦是难以理解这一幕的发生,要知dào

徐琨适才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很明显还要在程普之上,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实力高强的武人,竟然会放qì

刚体这门护体绝技而不学。

“疾——!”

来不及细想,张煌手中那一叠本打算用来对付那位神mì

斗篷人的符纸,在他一挥手间化作一行排列整齐的朱红色火球,连珠射向申荥握剑的右手。

“砰砰砰——”

一连串的爆zhà

声响起。那些火球砸在申荥的右手上,顿时炸开熊熊烈火,将申荥半边身躯吞噬其中。

可能申荥也没料到前来刺杀他的刺客中竟然有一位懂得道法,毫无防备结果受此重创,手一松连剑握不住。趁此良机,徐琨一咬牙向后跃出几步。

“徐大哥!”张煌连忙上前探查徐琨的伤势,眼瞅着一柄明晃晃的宝剑就那样刺穿了徐琨的右胸,他心中突然萌生一种熟悉的悲伤与痛苦,那种感觉酷似前些日子吕闵战死的时候。或许是开朗的徐琨早已与他们打出一片的关系吧。张煌怎么也不希望这位相识不久却交情颇深的“兄长级”友人,就这样死在眼前。

“不碍事的。”可能是注意到张煌等人惊恐的神色,徐琨咬着牙摇了摇头,继而神情凝重地望了一眼申荥。压低声音说道,“这申荥有点邪乎……准bèi

撤!”

张煌心中明白,本来他们凭仗的就是徐琨的武艺,只要徐琨能够杀掉申荥。那么他们自然能够脱身,可是如今徐琨却身负重伤,显然已没办法杀掉申荥。他们若是再不走,那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然而,申荥却不给他们逃走的机会。连连拍灭身上的火焰,申荥惊异地望了眼那被火焰烤黑的右手,吃惊地打量向张煌。

“妖术?”这一句话就透露申荥外行人的底细。

张煌显然没有功夫向申荥解释妖术与道法的称呼,当即叫上臧霸、太史慈等人准bèi

逃离,然而回头瞧了一眼帐外,他却露出了苦笑。

只见在帅帐外,不知何时竟布下了一支百余人的队伍,为首大将张煌丝毫也不陌生,正是当初与他们广陵第一军对峙的叛军大将,宫酆。

[这下可糟了……]

望了眼自己等人的处境,张煌望向臧霸与太史慈扶着的徐琨,因为胸口伤势的关系,徐琨痛地满头冷汗淋漓。更渗人的是,那一柄利剑依然插在他胸口。

[退无可退……]

张煌不由后悔同意徐琨的建议了,不过事到如今后悔也于事无补。谁能想到,申荥的刚体就算是徐琨也无法击破不说,此人还用不可思议的办法直接破除了徐琨的刚体呢?这使得本来实力相差不远的两人,刚一交手便立马分出了胜负。

就在张煌心中焦急思忖退路之时,申荥却率先开口了。

“你叫什么?”申荥的眼睛望着张煌。

“张煌!”张煌硬着头皮回答道,同时苦思冥想如何才能杀死申荥这位叛军的主帅,然而申荥那无懈可击的刚体,却让张煌不由有些绝望。尽管道法是对付武人的最佳办法,可架不住他此刻手中已没有道符这施展道法所必须的媒介啊。

难道说当真要以气血为引?那可是极其损伤根本的!

“张煌……”申荥点头念叨了一句,忽然出乎意料地问道,“可有兴趣投本帅麾下?”

[想招揽我?]

张煌表情古怪地望了一眼申荥,心中明白必定是自己方才施展道法让申荥起了招揽之心,毕竟天底下会道法的人可不多。只不过,张煌可没想过投靠大势已去的叛军。

想想也是,投降敌军已属憋屈至极,倘若投降的还是没几天好日子可过的叛军,那就更是愚蠢了,天晓得他这一投降,孙坚明日会不会率兵平了这任五军屯。

可不愿意归不愿意,该怎么回答,这让张煌不由有些犯难,毕竟他们这会儿的处境可不怎么乐观。

就在他迟疑工夫,被臧霸与太史慈扶着的徐琨却是硬咬着牙抬起头来,望向申荥的眼中尽是轻蔑与不屑。

“死到临头的家伙,还有心思去招揽别人……可笑之极!”

“死到临头?”申荥愣了愣,旋即好似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道:“你似乎是这群小鬼的头头?好吧,本帅也不为难你,你倒是说说,我军怎么就死到临头了?……你以为你们赢了这场仗?”

“难道不是么?”徐琨骄傲地抬起头。

“愚不可及!”申荥眼神怜悯地瞅了一眼徐琨,摇摇头冷笑道,“在你们自以为得志之时,我军的儿郎们,早已攻下了海陵!”

“可笑!”徐琨撇了撇嘴,不屑说道,“连广陵郡的大门尚且踏入,你们怎么可能攻下海陵?”

话音未落,便响起了单福哭丧的喃喃声。

“战船……叛军用战船输运士卒,沿海向北,直接在海陵登陆……”

面色惨白的单福用颤抖地语气说道,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他前几日究竟哪里感觉不对劲了。

那就是叛军的战船!输运数万来到广陵郡的叛军战船!

既然叛军能用战船将数万叛军载至广陵郡,那么,自然也能将其叛军输运至海陵这个沿海县城。

申荥有些意wài

地望了一眼单福,旋即,眼瞅着满脸呆滞的徐琨,冷笑着说道,“你以为本帅当真不知丹阳兵会参战?哈哈哈!这边打得越是火热本帅越是欢喜,因为这样,你等便无暇也无心顾及海陵……”

“……”张煌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这算什么?水军陆战队战术?这个时代的人,竟然已经想到这种跨时代的战术?]

张煌目瞪口呆。

他原以为叛军在广陵郡与丹阳郡的联手下必定惨败而归,然而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就连臧旻臧老爷子这回也被叛军也蒙骗了,更何况是其他人。

叛军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海陵!

在张煌身旁,单福亦惊地无以复加,他原以为广陵郡能凭借猛将孙坚、强兵丹阳军而取胜,然而叛军的这一招奇妙战术,却是彻底扭转了整个战局的胜败走向。这一幕,让单福对自己曾经弃文学武的选择不由产生几丝茫然。

这场战役从此刻起,韬略凌驾于武力之上!(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神兵吴钩

[这下可不妙了……]

当听到申荥的那一番冷笑后,就算是神经最粗的李通亦是露出一脸的痴呆茫然,更何况其他人。至于惊怒交加的徐琨,似乎已然忘却了胸上的伤势,一对虎目瞪地睛圆。

也难怪,毕竟申荥的那一番话实在过于震撼人心,谁能想到,叛军方竟有那般魄力将四五万大军当做诱饵呢?

扬州刺史臧旻臧老爷子想不到,因此他在听说叛军大举入寇广陵郡后,急忙调集广陵郡内的精兵猛将,将陈杞、吕闵、王卓、韩虎等各地的精英都尉、县尉,全部调来广陵江都准bèi

与叛军作战。本来这个做法是没有问题的,可谁能想到叛军竟然利用战船运输士卒的便利,绕过广陵去偷袭海陵呢?这下好了,老爷子先前为阻挡叛军而抽调各县精锐的举动,反而成全了叛军。试想,若是没有像吕闵、王卓、韩虎等各地的精锐都尉、县尉在任职的当地,那些县城凭什么阻挡叛军的突然攻势?

丹阳太守徐夤以及富春县丞孙坚也料想不到,他们本以为这回彻底算计了叛军,打算待叛军渡过长江后再从叛军的后方杀出,企图杀将叛军全部留在广陵郡,可谁能想到,叛军根本就是早已料到广陵郡会与丹阳郡同仇敌忾。这下好了,猛将孙坚与强兵丹阳兵追赶着叛军主帅申荥所率领的诱饵大军大杀特杀,斩获的确不小,然而后防的县城却莫名其妙地丢了。

申荥说得丝毫不差。这就叫赢了战争输了战役,由于整个战略上的失策,广陵郡一方虽说打赢了几场胜仗。但是却丢了更加重yào

的东西。

要知dào

广陵郡辖下除江都外,有堂邑、东阳、凌县、平安、高邮、射阳、海陵、盐渎、海西等县城,此番臧旻臧老爷子从其他县抽调精锐县尉级武官加强江都的军事力量,无疑是削弱了其他县的军力,而这个时候若是叛军绕开江都直接攻打像海陵、盐渎、海西等沿海县城,再以这些沿海的县城为桥头堡,逐步攻略广陵郡。到最后,就算江都防备森严又能怎样?已变成一座孤城的江都难道能在叛军的攻势下幸免?

不得不承认,叛军这一手虚虚实实玩得十分高明。把广陵郡一方的所有人都给耍了。

在意识上这一点后,徐琨已有了觉悟,身为丹阳兵的裨将、身为孙坚的外甥,身为丹阳太守徐夤的侄孙。他已做好准bèi

舍弃这条性命亦要投拖住申荥等人。让张煌等黑羽鸦有足够的时间逃离这里。在他看来,他的舅舅孙坚此刻依然还在这任五军屯的西营想方设法地攻占此营,若是张煌他们能逃到孙坚那边,必定能够安然脱身。至于他徐琨,徐琨很清楚,在他身负此等重伤的情况下,已不足以冲破叛军的阻扰逃离此地。因此他放qì

了,他准bèi

放qì

自己的性命让张煌等人脱离险峻。并且将这个至关重yào

的情报送回朱家镇。

打定注意,徐琨低了低头。将嘴凑到张煌耳边,微不可查地低声说道,“替我拔出胸前的剑,我助你等杀出去……西营外有我舅舅,你等与他汇合,保管安然无恙。”

“……”张煌微微张了张嘴,他没有问什么类似‘那徐大哥你怎么办’这样的傻话,因为徐琨那句话无疑是在交代后事,这位直爽、开朗的丹阳兵年轻虎将,已放qì

了求生的希望,只为助他们脱离困境。

尽管张煌心中明白徐琨这么做的最根本原因是想要他们将至关重yào

的情报送回军中,但他还是被感动了。平心而论,张煌并不希望这几日来像‘邻家大哥哥’一样的徐琨死在这里。

可怎么办呢?

张煌陷入了沉思。他当然知dào

若是要带着徐琨逃离,击杀申荥是最佳的途径,可要知dào

申荥可不好对付,作为叛军主帅的申荥,一身武艺远在元邯之上,就算不是孙坚的对手,但也不是张煌这几个毛头小子可以应付的。毫不夸张地说,张煌等人恐怕连申荥的刚体都无法击破。

这个顾虑,让张煌不得不收敛眼中的锋芒与杀意。可他没想到的是,那一闪而逝的杀机,却被那位神mì

男子清楚地给捕捉到了。

“吴钩……乃是一柄传说中的名剑。”

寂静的四下,忽然响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而且还是出自那位神mì

斗篷人的口中,这让在场的众人脸上都是一愣。

然而那位神mì

斗篷人却丝毫不理睬众人疑惑的目光,捧着茶盏自顾自言语道,“据说那是吴王夫差的佩剑,有破邪之神效。”

[这个家伙在说什么东西?]

张煌面容古怪地抽了一眼神mì

斗篷人,忽然身躯微微一震。

[等等!……破邪?]

张煌猛然转头盯着那柄刺穿徐琨右边胸膛的宝剑,他还记得,适才申荥手持这柄利剑,神乎其神地一剑刺穿了徐琨的身体,让后者的刚体没能起到丝毫效果。

[难道这柄宝剑……就是吴钩?!]

与同样察觉到这件事的徐琨对视一眼,张煌握住那柄宝剑的剑柄,猛然将其从徐琨的胸膛抽出。他当然没有忘却将一张篆刻有‘符水’之术的道符贴在徐琨胸前。尽管初学此术的张煌还做不到当初唐周在泰山县时那种仿佛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但若只是止血结痂,这张煌还是办得到的。

“尊使,您……”申荥震惊地转头望向那位自顾自喝茶的神mì

斗篷人。或许别人不知,可身为那柄剑的主人,申荥哪里会不知那柄宝剑的名字就叫做‘吴钩’,乃是他上代效忠的主公,如今阳明皇帝许昭的父亲许生赐予他的神兵。

既然是神兵,自然有着不同于一般兵器的奇效。确实如此。这些由春秋先秦时代铸剑名匠们打造出来的神兵,与如今量产的制式武器不同,拥有一定程度上压制气的效果。可以让武人引以为傲的刚体在一定程度上无效化。

其实,早在许多年前,墨儒们便已研究发xiàn

,先代的冶炼名匠们,似乎已懂得将不周石融入剑胚当中,墨儒在此基础上加以研究改良,逐步掌握了这门将不周石结晶融入钢铁的跨时代技术。毫不夸张地说。这项技术对天下任何一名掌握气的武人而言,都是一个噩耗。

[这就是……神兵‘吴钩’?!]

将吴钩剑握在手中,张煌清晰地捕捉到了这柄宝剑的异常:这柄仿佛活物般的神兵。本能地拒绝着张煌体内的气,但是很矛盾呢,它在抗拒气的同时,亦有吸收一小丝他体内的气。这种古怪的现象。让张煌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研究这柄神兵的时候。张煌抬头瞧了一眼申荥,只见适才得yì

满满的申荥,如今脸上青白一片,尤其是眼神,惊怒中竟然掺杂着几分不安与忌惮。

[吴钩可破刚体……那申荥可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打定主意,张煌面色一正,手握吴钩剑便向申荥窜了过去。

“杀了他们!”申荥面色微变地下达了命令。同时,附近几名叛军士卒冲上来将他这位自家主帅护住。

[为什么?这位大人为何要陷害我?]

在己方士卒围攻张煌等人的同时。申荥并没有亲自动手,而是神色复杂地望着那位神mì

斗篷人。尽管不清楚对方的确切身份。但是申荥也知dào

这位大人的尊贵身份与强dà

实力,他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位明明是他们盟友的大人物,为何要拆穿吴钩剑的底细,以至于神兵落入张煌手中,叫他申荥很是被动。

若是换做别人做出这种‘反水’的举动,恐怕申荥早已杀了祭旗,但是眼前的这位大人,申荥却万万不敢有丝毫的冒犯。

“申帅,小心!”

一声疾呼,惊醒了陷入沉思的申荥。他抬起头来,却骇然瞧见一团火焰在他面前炸开,分明就是张煌适才所用的道法火咒。

申荥下意识地抬手抵挡,护住面门。而就在这时,一柄极其熟悉的宝剑闪着寒芒从申荥肋下钻入,在申荥的刚体阻碍下,仅略微一停顿便毫不费力地撕破了刚体。

“嗤啦——”

一道血痕出现在申荥的腰际,他那强悍的刚体竟然丝毫也未起到效果。

[这就是神兵的威力?]

张煌欢喜地无以复加,要知dào

他本来就喜欢用剑,但是却没机缘去学专破刚体的剑招‘斩铁’,而如今得到了一柄神兵吴钩的他,完全可以不必去学斩铁。当然了,前提是张煌始终握有一柄神兵。

[这可真是……太强了!]

眼瞅着实力远远高于自己的申荥面色涨红地在自己面前左支右闪,狼狈不堪,张煌心中暗自感慨神兵吴钩的威力,一柄神兵,完全颠覆了两人的实力相差。

当然了,张煌之所以有这种错觉,那只是因为他所掌握的曲步让申荥没能有机会打到他,而倘若一旦打到的话,相信以申荥的强dà

刚体,轻易而举便能打断张煌几根骨头,哪怕张煌也同样施展了刚体。

“尊使!尊使!”

被张煌几乎逼到绝境的申荥忍不住出声向那位神mì

斗篷人求救,这个举动让张煌顿时提起了心神,他当然清楚这个形迹可疑的家伙是多么的强dà



但是出人意料地,那位神mì

斗篷人似乎并没有出手帮zhù

申荥的意思,仿佛饶有兴致地看着张煌依靠自创的曲步逐步将申荥逼入绝路。

“嘿嘿嘿,有意思,有意思……”

在张煌提起十二分注意的戒备下,神mì

斗篷人发出了桀桀阴森笑声,但却没有丝毫要动手相助的意思。

这让申荥不由大感焦急,眼见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危及,他忍不住大呼道,“尊使,您说过要救申某的!”

“嘿嘿嘿,本尊使是说过。不过,是说若是孙坚来杀你,本尊使必定出手救你……这个小鬼。可并非孙坚。”神mì

斗篷人的话让申荥不禁有些绝望,他,竟是袖手旁观。

最终,凭借着神兵吴钩的威力,结合曲步的不凡效果,张煌尽管花费了一些时间,但依然还是将申荥给杀死了。这在以往张煌根本不可能办到。然而,神兵吴钩却让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叛军的主帅,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功勋!

可是张煌却无暇欢喜。因为他很清楚,帐内最恐怖的人,从一开始就并非申荥,而是那个从始至终自顾自喝茶的神mì

斗篷人。

[究竟是敌是友?]

眼瞅着那名形迹可疑的神mì

斗篷人。张煌陷入了深思。

要说此人是友吧。此人坐在叛军主帅申荥的帐内,看情形似乎与申荥聊地挺欢,分明就是叛军那一方的人,不是同盟就是幕后黑手;可若说是敌人吧,要不是此人提点张煌神兵吴钩的底细,张煌根本没有胆量去杀申荥,最好的结果恐怕也就是在徐琨舍命断后的情况下逃离。

但是不管怎么样,张煌对这位神mì

人的提防。那是绝对不会松懈丝毫的。

[要不试着打打看?]

握了握手中的神兵吴钩,突然间胆气大增的张煌心中想着是否可以借助神兵的威力尝试攻击这个神mì

的家伙看看。虽然说这个想法有恩将仇报之嫌,可奈何这个神mì

的家伙给张煌的压力实在太大。

然而,神mì

斗篷人却没有给张煌动手的机会,在瞥了一眼已倒在血泊当中的申荥后,他望着张煌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语气阴森恐怖地笑道:“不错不错!……我们会再见面的,小鬼!”

说完这番话,神mì

斗篷人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在桀桀嘿笑几声后,整个人仿佛化作了烂泥一般,迅速融入了地下,消失地无影无踪。这一幕,看得张煌是目瞪口呆。

[遁术?这家伙竟然会土遁?]

吃了一惊后,张煌长长松了口气。

且不说手持神兵的张煌在黑羽鸦们的配合下护着重伤的徐琨死命杀出重围,且说那位神mì

的斗篷人,仅仅一转眼的工夫,此人便已借助遁术离开了任五军屯,在附近一处山丘在此浮现出了身影。

而在神mì

斗篷人出现之前,这处小山丘却还有一个人。那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头裹黄巾、身穿黄色劲服,双目亦蒙着黄布,环抱双臂站在山丘上,眺望着任五军屯的方向,也不知他蒙着黄布的双目是否能看到东西。

正是当初在泰山救了张煌一命的,刍狗!

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刍狗下意识地回过神来,右臂猛地挥向出现在身后的神mì

斗篷人。但是最终,他的拳头还是在离神mì

斗篷人仅一寸的距离停下了,继而他单膝叩地,拜道:“刍狗,拜见神上使!”

“唔,起来吧。”神mì

斗篷人点点头示意刍狗起来,旋即桀桀笑道,“那个小鬼……真没想到那小子会来淌这趟浑水。”

“他做了什么?”刍狗疑惑问道。

神mì

斗篷人负背双手,淡淡说道,“没什么,就是杀了申荥而已。”

“申荥?何许人?”

“哦,对了,你不知dào

申荥……申荥就是我们那位盟友许昭麾下军中的左路军主帅。”

“那小子能杀一军主帅?”

“并非那小鬼的真zhèng

实力。……申荥那个蠢货,竟失手将神兵吴钩落在对方手中。”一想到申荥那时在吃了张煌几记火咒后吓得连手中的神兵也没握住,神mì

斗篷人桀桀笑了起来。

“身为主帅的申荥死了会不会有所影响……”

“无妨。”神mì

斗篷人摇了摇头,淡淡说道,“申荥的生死无足轻重,只要许昭活着便足够了。……愚蠢的申荥,竟妄想将那个小鬼收入麾下,却不知此举会坏我等十余年的谋划,真是死有余辜!”

“……”刍狗默不作声,半响后低声说道,“那个小鬼成长地太慢了,这样下去,什么时候他才会去雒阳?”

“不必心急。”神mì

斗篷人嘿嘿笑道,“在我看来,那小鬼成长的速度已足够快了,我等没有必要横加干预,只要注意这个小家伙别提钱被人给吃了就好……”

“那些剑儒?至今为止还未碰到。”

“没碰到并不代表日后也不会碰到。……总之你小心谨慎吧,儒家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保不定这其中有人会撕毁协议,提前加害那个小鬼……世人只知儒家有九百年传承,却不知其背后有道家宗门支持……你不可轻敌!”

“刍狗明白。……对了,在泰山时,倒是碰到了唐周。”

“唐周……你暴露在他面前了?”

“这倒没有,不过他必定已有所怀疑。……那厮若是早到片刻,我便不需yào

现身救那个小鬼。”

“无妨。……唐周,那也是一颗重yào

的棋子呐!”

神mì

斗篷人桀桀怪笑几声,向前走了几步,仰望着夜空伸展双臂,深深吸了口气。

“待那个小鬼有实力踏足雒阳时,这场关乎天下的战役才会真zhèng

开启,真是期待啊!……你也是这般想法吧?汉朝国师、天意化身,第五宫元!终有一日,你会死在我手里,这就是你的宿命!嘿嘿嘿,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在帝都雒阳城中那最高的建筑,一座高塔顶楼,在阁楼中阵阵仙雾檀香中静坐的大汉朝护国仙师第五宫元突然睁开了仿佛能洞察万物的双目,继而又缓缓合上。

“……愚不可及!”(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单福一言,力挽狂澜

待张煌等人成功与孙坚汇合之后,逃离任五军屯对他们来说已不是一件难事。

值得一提的是,当孙坚瞧见外甥徐琨胸前的伤势时,这头猛虎那愤nù

的眼神仿佛要将叛军们整个生吞活剥。好在徐琨当时在张煌活符之术的治疗下已恢复了一些生机,否则,恐怕孙坚怎么也不会同意暂时撤兵,哪怕这次的撤兵事关重大,关乎整个战略的胜败。

“看你做的好事!”

猛虎愤nù

地吼着自己的外甥。说实话,徐琨其实之前也没少干‘坑舅舅’的事,但是孙坚从来没有计较过,相反地,他反而因此十分看好这位亲妹妹所生的儿子,对徐琨的器重丝毫不亚于对长子孙策,可想而知当孙坚听说这个外甥险些陷在敌营中时那究竟是何等愤nù

以及庆幸。

“舅舅,大局为重,私事咱就私下再说吧……”眼瞅着张煌那一帮小家伙正探头探脑地瞧着自己的好戏,摆足了大哥哥姿态的徐琨不禁羞惭地面红耳赤,讨好地对舅舅一阵窃窃私语。

“哼!下次若再擅作主张,叫你好kàn

!”

“嘿……是是……”

在一番舅舅教xùn

外甥的戏码过后,孙坚立即下令撤兵,此刻的他已顾不上攻略任五军屯,毕竟徐琨透露给他的重yào

军情,那可不是区区一个任五军屯可以相提并论的。

一个时辰后,急行军返回朱家镇的孙坚以自己的威信求见臧旻,随行的黑羽鸦们这才知dào

,原来臧旻臧老爷子早已来到了朱家镇。想想也是,要知dào

臧旻与叛军主帅申荥那可是相识相知了八年的宿敌,臧老爷子憋足了劲要在此地给申荥这个老对手迎头痛击,却不想,申荥却阴差阳错地死在了张煌的手中。

此时已是寅时二刻前后,以后世的时间换做大概凌晨四点多钟。可臧旻老爷子依然还是及时会见了孙坚、张煌等人,看这位老爷子那并不整齐的装束,不难猜测是在睡梦中被亲兵叫起,顾不得仪容便立马接见了孙坚。这种待遇,让不少将领们都有些眼红。

“文台,有何要紧事呀?”

坐在主位上臧老爷子睁着发困的眼睛笑眯眯地问道,当瞧见孙坚身后不但跟着他外甥徐琨,还有张煌、臧霸等那一群小家伙时,臧老爷子明显愣了一下。

孙坚抱抱拳,恭敬说道。“叨扰到大人歇息,坚心愧不已,只因有紧急军情呈上,不得已而为之。”

“哦。”臧旻闻言摆手笑道,“文台言重了……不知有何军情?”

听闻此言,孙坚回头瞧了一眼徐琨,示意他来解释。然而这一眼示意中,却依然带着浓浓的不渝,这让徐琨心下暗暗苦笑不已。不由开始思忖怎样才能化解这位舅舅心中的闷气。

“末将丹阳兵裨将徐琨,见过臧大人!”徐琨拱手抱拳。

臧旻抬手虚扶了一下,并没有插嘴,等着徐琨的下文。

“昨夜子时前。末将带着身后几位小兄弟前往叛军屯扎的任五军屯刺探情报,恰逢舅舅……咳,恰逢孙将军引兵夜袭叛军营寨,末将寻思这或许是个机会。因此潜伏在其营中,伺机行刺申荥……”说着,徐琨便将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包括申荥在招降他们的时候无意透露出的机密军情。当然了,期间徐琨隐瞒了几点,比如说,他是私自离营去行刺申荥,再比如说,张煌会一手精妙的道法。

臧旻听闻此言惊得整个人都站了起来,惊声问道,“什么?你说叛军取海陵去了?”

“是的,大人。”徐琨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据申荥透露,咱江都这边的战事,仅仅只是他们放出的诱饵,他们真zhèng

的目标,乃是海陵!”

“可……江都未破,叛军如何取海陵?”臧老爷子或许身经百战,可惜他的思想却太过于僵化,哪里想地到叛军竟会用那种跨时代的战术攻略海陵。

“大人忘了叛军有无数战船么?叛军依靠那些战船将士卒直接运至海陵放下,这样就不必经过咱江都,直接可攻略海陵县!”徐琨将单福的那一番言论说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臧老爷子闻言身躯微颤,失神地跌坐在座位上。想想也是,原以为算计了叛军,结果却是被叛军所算计。更糟糕的是,老爷子此前抽调广陵郡各县精锐集中于江都的做法,如今看在简直就是帮了叛军一个大忙。没有陈杞、吕闵、王卓、韩虎等各地的精英都尉、县尉把守各县,那些县城能在叛军的突然攻势下守住城池?这简直是痴人做梦!

在明白到这一点后,臧老爷子突然感觉心口紧缩了几分,仿佛感觉难以呼吸。想想也是,毕竟这个消息给这位老人着实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孙坚注意到了臧旻的失态,见这位老人失神地手捂胸口,心说不好,连忙出列劝道,“大人,末将以为战况还不至于糜烂不可收拾,不如即刻召集众将商议。”

不得不说臧旻终归于经lì

过大风大浪的老人,经孙坚提醒后当即醒悟过来,点头道:“文台言之有理!……传我令,召各位将军到军总帐议事!再请徐夤徐大人……”

“是!”帐下亲兵连忙退下传令去了。

而这时,臧旻才忽然想起一事,回顾徐琨问道,“徐将,方才你口中所说,叛军主帅申荥……”

徐琨闻其弦而知雅意,还未等臧旻问完便抱拳回道,“回禀大人,叛军主帅申荥已被伯长张煌所斩!”说着,他转身拉过张煌的手,将他拉扯到自己身边来。

“哦?”臧旻着实吃了一惊,这份震惊丝毫不亚于适才他得知叛军的真zhèng

目的,略显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张煌。而在帐下,孙坚亦是一脸惊讶地望着张煌,或许这头猛虎之前一直以为是他的外甥徐琨在紧急关头奋力杀死了申荥,不想却是张煌。

“好,好,好!”臧旻连说了三个好字。在问仔细事情经过后毫不吝啬地升张煌为都伯,而参与此战的李通、臧霸等人也各个都升为伯长。毕竟申荥乃是叛军主帅,就算臧老爷子存着打磨黑羽鸦这几个小家伙的心思,在这等天大功勋面前却也不好毫无表示。

当然了,张煌这个都伯暂时还无法真zhèng

落实职司,毕竟这会儿朱家镇内的广陵军中都伯早已满了编制,只有等其中哪一位不幸牺牲的时候,张煌才能取代前者成为真zhèng

手握数支百人队兵权的都伯。不过即便如此,眼下的他也已有足够的资格与王卓、韩虎那些都伯们平起平坐。

不过对于张煌而言,说实话都伯的位子他并不是很在意。毕竟他们黑羽鸦已决定在这一场打完后赶奔东郡、颍川一带,去打探打探太平道那位大贤良师的底细,而一旦脱离军队的编制,无论是都伯还是伯长,对张煌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区别。他感到欢喜的是,徐琨竟替他隐瞒了神兵吴钩的事,要知dào

本来在战场上斩获这等神兵,理当上缴军中。说白了一句话,似吴钩这等上古先秦名匠留下的神兵。可不是张煌这种小卒子可以拥有的,不用想也知dào

只有像孙坚这等万夫莫敌的猛将才有资格拥有这等神兵。

而徐琨或许是为了报答张煌等人的救命恩情,亦或是为了奖赏张煌等人不曾被申荥引诱而倒戈相向,因此刻意地隐瞒了吴钩的存zài

。只是隐晦地朝张煌眨了眨眼睛,心照不宣地替张煌匿下了这柄绝世神兵。

“……”孙坚不是没有看到外甥徐琨与张煌那眉来眼去的异常举动,事实上他也很纳闷以张煌的实力如何能杀死申荥那样一位武艺精湛的叛军主帅,不过看眼前的情形他的外甥徐琨很明显在隐瞒什么。因此孙坚也很识趣地没有细问,只当是没有看到。

“申荥与老夫斗了八年,却不想今日死在小辈手中……”望着张煌、尤其是自己的侄孙臧霸。臧旻一脸感慨,唏嘘不已。

不多时,朱家镇内但凡裨将级以上的大人物们都纷纷来到了军总帐,包括丹阳太守徐夤,广陵第一军大将杨琦,臧老爷子的儿子、臧霸的叔叔臧洪等等。

张煌左右打量了一会,这才发xiàn

他们的直属上官陈杞似乎都未有资格参与此次的会议。这让同样发觉了此事的黑羽鸦们不禁有些激动起来。

果不其然,当帐内众位大人物从臧旻口中得知了叛军的阴谋时,一个个惊地面无土色,方寸大乱。

“海陵……海陵若失,恐怕其余县城也讨不到好啊……”

“没想到叛军竟用这种怪招……”

“好狠的毒计!……难道叛军就从未将这边他们的四万多军队放在心中么?”

整个军总帐顿时乱乱糟糟犹如菜市场,见此,臧老爷子摆了摆手,压言道,“老夫可是请诸位前来商议此事的……依诸位之见,眼下我等该如何是好?”

丹阳太守徐夤面色凝重地捋了捋胡须,皱眉说道,“从时日判断,倘若此事属实,恐怕眼下叛军非但已拿下海陵,甚至于盐渎、射阳两县也已不保……依徐某所见,唯有派孙将军领丹阳兵即刻赶赴高邮,争取高邮不被叛军攻克……”

“徐大人的意思是要放qì

海陵、射阳、盐渎三县?”大将杨琦震惊地望着徐夤。

“非是放qì

,而是鞭长莫及。”徐夤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叛军若连克三县,锋芒正锐,此时进可攻、退可守,若我方贸然去夺取三县,反而会被叛军拖垮……”

“那此地任五军屯的叛军如何处置?”臧洪犹豫着问道,“虽叛军主帅申荥战死,然其麾下仍有宫酆、缑辰两员擅用兵的大将,若是他们死守不出,而我方却调走丹阳兵……若我是叛军指挥,当挥军趁虚而入,到时候,我等援救三县、守卫高邮皆不成,反而江都这边亦要任由叛军兵临城下……”

“这个……”

帐内众位大人物皱眉深思起来,而就在这时,却听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兵取会稽……如何?”

“……”帐内顿时寂静一片,十余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说话的那人,即便是张煌身后的单福。似臧旻、臧洪、杨琦、孙坚、徐夤这等在军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们,皆目瞪口呆望着单福,呆了半响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可能是抵不住众位大人物的灼热眼神,单福讪讪一笑道,“我……就是随口说说。”

“兵取会稽……”臧老爷子仔细琢磨着单福这个小卒子的建议,忽然间面色大喜,连说三声妙道,“妙!妙!妙!……此真乃围魏救赵、釜底抽薪之策!”

帐内众将细细一想,顿时明白了臧老爷子的意思。

会稽,那可是越王许昭所在的地方,只要擒杀了许昭这个叛军之首,就算有些许叛军仍在广陵郡负偶顽抗,又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只不过……

[咱们一帐的刺史、太守、参军、将领,竟还不及一个职司仅伯长的小卒有办法?]

眼瞅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明显有些拘束的单福,满帐的大人物们面色不由有些羞惭,就算是未来的江东猛虎孙坚亦未能幸免。

但是他们不得不承认,单福的一句话,挽救了整个战局!(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平叛之尾声

上古春秋时,魏国大将军庞涓攻赵国,孙膑奇思妙想攻魏国都城大梁而替赵国解围,史称围魏救赵。而如今单福那仅几言的一条小计,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一下子就点醒了当局者迷的众位军中大佬。

奇袭会稽的重担,毫无争议地交到了孙坚手中,因为是奇袭,因此孙坚并没有带太多的兵马,而是立马联系了在外的程普与他率下三百赤帻军。倒不是说赤帻军的实力比丹阳兵更加出色,仅仅只是因为赤帻军是吴郡孙氏、徐氏子弟组成的家族子弟兵,一来比丹阳兵听话,二来孙坚亦更加倾向于提携亲眷。

值得一提的是,黑羽鸦们亦有幸被孙坚挑中,临时借调至孙坚率下,一同前往会稽。

两日后,派往海陵的斥候传来消息,言叛军果然攻占了海陵与盐渎两县,正在攻打射阳县。臧老爷子闻此情报立即派儿子臧洪到射阳担任守备务必要延缓那支迂回登陆广陵郡的叛军的攻势。同时,又派人联络徐州府,请徐州府派精兵过州相助,毕竟眼下的广陵郡,已不足以负起独自击溃叛军的实力。

至于丹阳太守徐夤这位老将,他则是再次接管丹阳兵,肩负起打任五军屯的重任。

不过这一番变故对于张煌等人而言未免有些远了,在离开朱家镇后,孙坚带着外甥徐琨,领着黑羽鸦们迅速与程普所领导的赤帻军汇合,这支仅三百人的精锐队伍急行军迅速赶往会稽。日行两百里、夜行一百二十里,这种高强度的急行军,让黑羽鸦们苦不堪言。奈何孙坚麾下的赤帻军硬要着牙一声不吭,黑羽鸦们自然也没意思提出想中途休息的话来。

在接连几天日夜兼程的急行军后,孙坚、张煌等人亦常人难以想象的神速穿过吴郡,抵达了会稽郡。

其实此时会稽郡的叛军势力十分虚弱,因为绝大多数的叛军已被许昭派往了广陵郡。以至于当猛将孙坚带领着三百余人混入会稽时,便已注定叛军之首、阳明皇帝许昭南逃此杀劫。

与当初在泰山城时的感觉一样,一踏足会稽城,张煌便若有若无地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强dà

压迫力,那由不周石所铸造而成的城墙,十分有效地压制了他体内的气。一问李通、臧霸等人,张煌这才知dào

他们的感受也与自己大同小异。直到这会儿张煌才明白孙坚为何没有带大批士卒,只是带了赤帻军这小股精锐军队。就是因为会稽的城墙对气有着强烈的压制作用,别说张煌,就连徐琨、程普亦难在城内发挥全部的实力。因此。要攻克会稽唯有用奇袭的策略,大队人马攻城,除非兵力上远胜对方,否则实在很难攻克。

由此可以看出,臧旻老爷子前番抽调广陵郡其他县内精锐的做法,虽看似合情合理,实则着实是中了叛军的诡计,叫叛军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因为若不是臧旻老爷子的‘合zuò

’,叛军绝无可能那么轻松地攻克盐渎、海陵等县城。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由于孙坚率领三百余人的精锐队伍昼夜兼程地急行军赶路,使得许昭根本没能确切掌握这个消息,以至于当孙坚带人骤然于城主府杀入时,许昭根本来不及调动麾下军队抵挡。没有丝毫作为便被围困在城主府内。

张煌终于见到了这位‘神往多日’的阳明皇帝许昭,他惊讶地发xiàn

,许昭并非是他所想象中‘一脸浓茂大胡子’的粗犷外貌,许昭看起来更像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儒士。有没有帝王之气暂且不论,但是那份儒雅的气质,却丝毫不亚于张煌等人所见过的臧老爷子的公子臧洪。

[这样的人。竟然会是七八万叛军的首领?]

张煌与黑羽鸦们面面相觑,暗叹天大之大无奇不有。

不得不说,许昭虽说是一副文士的打扮,但是他的胆量着实不小,哪怕赤帻军已将他与亲兵们围住,他仍然想方设法地招揽孙坚。

“汉君无德,不思社稷,唯图享乐:卖官粥爵,置朝纲于无物、置社稷于无物、置黎民于无物,有钱之人虽三公之高位亦可窃居,实乃乱政之举。内廷逗乐,身为帝君亲操四驴车辇于宫内嬉戏,又有宦官小人再侧,狗沐衣冠,满朝皆成‘狗官’。望舒荷馆内淫秽,虽商纣昏昧无道亦不能及,天子裸行于馆,此诚然滑天下之大稽!似这等昏淫无道之君,岂配做天下之主?”

听许昭洋洋洒洒列举当今大汉天子刘宏的罪状,张煌等人虽然还未去过雒阳、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意思,然而孙坚的面色已彻底沉了下来。

面对着许昭的质问,孙坚无言以对。毕竟大汉天子刘宏确实做出了许许多多令人难以理解与接受的荒唐之事。

“徐大哥,啥叫‘望舒荷馆’?”李通小声地询问着徐琨。

尚且年轻的徐琨闻言顿时面红耳赤,只推脱不知,事实上,他就算并未去过雒阳,却也从程普口中了解过一些,只是羞于说出口罢了。怎么说?难道说当今天子荒淫无道,叫一群光屁股的宫女在馆内游泳,并且天子本人也脱光衣服跟宫女们一起嬉戏?

“汉君不思进取,可见汉庭气数已尽,孙将军莫非要视百姓夙愿不顾,亦要阻许某推翻暴汉之政么?”说着,许昭伸出手来,招揽道,“孙将军乃不世豪杰,助汉为虐实乃明珠暗投,许某虽不才,愿起义军推翻暴汉,望孙将军助之!……许某观孙将军其实亦身具王者之相,若是孙将军助我推翻汉朝,许昭日后愿尊孙将军为王为君!”

此言一出,殿堂哗然,众人不由地放下了厮杀。毕竟若是孙坚选择与许昭站在一起的话,他们就完全没有再打斗的意思了。

就连程普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欲言又止地望着孙坚。

[这许昭……]

张煌吃惊地望着口吐惊言的许昭。而在身旁,清楚瞧见程普举动的李通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之色。

“不会吧?程大叔莫非是想……”

“噤声!”臧霸连忙伸手捂住了李通的嘴。黑羽鸦们都清楚,他们可能是撞见了一件足以影响天下局势走向的事件。

[文台……]

程普转头望向孙坚。好不客气地说,这位赤帻军的二把手、未来的江东朝廷老臣。对于此时的汉朝亦无丝毫好感。只要孙坚点头愿意加入许昭的阵营,恐怕程普第一个就会选择倒戈。

但遗憾的是,孙坚可是坚定不移的汉庭拥护者,尽管许昭的许诺就算是程普亦暗自心动,但是孙坚的脸上却变得愈加阴沉起来。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孙坚宁为汉臣,不与乱臣贼子为伍!”

这话一出,就意味着许昭与孙坚之间再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在许昭摇头惋惜之际,保护在他左右的亲兵们已一涌杀上前来。很不可思议的。实力强悍的赤帻军碰到许昭的这些亲卫,竟然丝毫也讨不到便宜。

[这是……]

饶是实力强过精锐士兵的张煌亦是面露震惊之色,他原以为能凭借神兵吴钩的威力,轻而易举便能杀死涌上前来的许昭亲卫,然而,他所挥出的剑,竟然接二连三被对方轻易闪避。

[曲步?]

张煌震惊了,因为他发xiàn

许昭那些亲兵所闪避的方式,极像他自创的曲步。

而对此。黑羽鸦们亦是目瞪口呆。

[这不是首领(老大)的曲步么?]

其实那并非是张煌自创的曲步,而是早年就流传于外夷的‘云体’,一种仿佛像云一样飘渺无迹可寻闪避对方攻势的战斗技巧,之所以没有流入大汉。只是因为大汉武人注重战气,并不重视这种纯技巧的武技。毕竟刚体虽说受到战气多寡的约束,但是云气一旦没能闪避对方的攻势就会重伤、甚至是毙命,只要是有点脑子的武人。都会去选择刚体。

至于同时掌握刚体与云体,一来是云体属于外夷的技巧,仅流传于大汉境外。学习不易,二来,两者在使用范畴上有着一定的冲突,实在没有必要同时学习掌握。当然了,张煌属于例外,毕竟类似云体的曲步是他自创的技巧。

很难想象地,赤帻军面对着许昭那些亲兵,竟然节节败退,尚未杀死一人,己方却已损失了十余人。

后来张煌以及黑羽鸦们才知dào

,许昭的亲卫可不是寻常货色,那皆是拥有‘大战士’称号的闽族战士,他们掌握着一手与‘刚体’截然不同的防护类武技,便是曲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云体’,非战斗经验丰富的人不能掌握。而赤帻军虽然强悍却未人人都掌握刚体,况且,就算是掌握了刚体,在有不周石镇压战气的城内施展起来也会大打折扣。因此,赤帻军败给这群闽山的大战士们,并无意wài



[这样下去可不妙啊……]

眼瞅着己方三百余看似要被对方百余闽族大战士压制,张煌心下不由地焦急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听一声乍然而响的虎啸声响起,张煌目瞪口呆地瞧见孙坚挥动着手中的古铜色战刀,挥出一道金色的剑qì

斩击,一下子将十余名闽族大战士拦腰斩断。

“这是什么?!”李通怪叫惊呼起来,毕竟孙坚的那一刀,完全颠覆了黑羽鸦对于强者实力的概念。

此时再看孙坚,众人发xiàn

殿堂内仿佛出现了一头狰狞的黑纹灰虎,若隐若现,笼罩着孙坚全身。在孙坚挥动手中那柄战刀的时候,那只仿佛虚影般的灰色老虎,亦举起前爪横扫一记。

“你猜我瞧见了什么?”

“……一只灰色的老虎。”

李通满脸惊愕地问身旁的臧霸道,待得到臧霸的肯定后,两人愣了一下,面面相觑。

瞧见这一幕的许昭亦是面色大变,然而孙坚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几步上千一刀斩向许昭。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许昭的面前的泥板突然涌出一滩烂泥,这滩烂泥迅速聚拢变成一个人形,正是张煌等人前些日子在申荥帅帐中瞧见的那名神mì

斗篷人。

“噗——”

一声怪异的声响过后,孙坚手中的战刀重重斩在那名神mì

斗篷人的手腕上,但是那仿佛刀陷烂泥的错觉却让孙坚意识到对方根本就是毫发无伤。

“桀桀桀桀,不愧是孙坚孙文台!……体内竟然寄宿着一头‘魂’,而且还是如此强dà

的‘魂’!”斗篷人桀桀怪笑道。

“你是何人?……鬼鬼祟祟,有何企图?”孙坚皱眉质问道,直觉告sù

他,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斗篷人,恐怕实力不在他之下。

“真是想与阁下好好较量一番。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斗篷人嘿嘿一笑,也不顾孙坚的质问,一把抓住许昭的肩膀,继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两人一同化作了烂泥,徐徐融入地底。

[妖术?]

孙坚双眉一凝,喝道,“妖人哪里走?!”说罢,他手中的战刀再次挥出一道斩击,径直斩向斗篷人与许昭二人,只可惜,除了激起滩滩烂泥以外,竟无丝毫收获。

那个神mì

的斗篷人,终究是带着许昭以神奇的道门遁术逃走了。

“该死的!”功亏一篑,孙坚岂能不怒,手起刀落之际,那些依然留在殿内断后的闽族大战士便遭了殃,明明实力还在赤帻军的士卒之上,更是能与黑羽鸦们持平,但是在猛虎孙坚的面前,却仿佛丝毫没有抵挡之力,纷纷被斩杀殆尽。

期间或有一些闽族大战士见许昭已经被人搭救,丢下武器投降希望能换取性命。

然而,此时心中大怒的孙坚却让他们这份期待变作了绝望。

“杀!……一个不留!”

程普本来想劝说一二,然而孙坚的态度却十分的坚决,这使得程普也只好照办。于是乎,赤帻军们将这伙闽族大战士全部杀尽。

此时的孙坚还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这番做法会遭来闽族山民的仇视。他更没想到的是,日后他的长子孙策,再一次将这份仇恨升级,使得孙家与闽族不得不陷入了一段持续数十年的仇杀。(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在广陵军的最后一顿酒水

“孙文台当真是英雄,未能说服此人,真是可惜……”

当孙坚气愤地下令杀死那些闽族的大战士时,被神mì

斗篷人用道门遁术救走的许昭正站在会稽山的山腰,遥遥眺望着那遥远的会稽城。在他身后,那位将全身裹在黑色斗篷当中的神mì

人发出桀桀的怪笑。

“孙坚坏了你好事,你还如此推崇他,真是怪哉。”

“一事归一事罢了。”许昭叹了口气,带着无限惋惜说道,“若是我适才能说动孙坚,那才正是大汉气运已尽。只是不想……似孙文台那般英雄,竟对大汉如此愚忠!……惜哉!”说罢,他仰头望着夜空喃喃叹息道,“子不孝,父亲留下的基业,已被我衰败如斯。”

斗篷人嘿嘿笑了几声,低声问道,“许韶大人打算舍弃尊父的名号么?”

许昭,不,应该是许韶沉默了片刻。或许世人不知,其实真zhèng

的阳明皇帝许昭,早在数年前便已病故在会稽,此后在会稽军民面前抛头露面的,其实是许昭的亲子许韶。为了达成父亲击败扬州刺史臧旻这个老对手的临死前夙愿,许韶长年以来一直都扮演着他父亲许昭的角色。而如今,由于单福、孙坚这两个计算之外的人物的出现,他父亲许昭所遗留下的力量,已差不多被许韶挥耗殆尽。

“孙文台既然攻克会稽,为了动摇广陵郡内的我军,想必会大肆传开‘我’的死迅……待消息传到广陵郡内,我方将士必定受到影响,毕竟他攻下会稽是事实,稍微查证便知真相,无法改变……罢了,就当是趁此良机,叫我父得以‘安息’吧。”许韶闭着眼睛微微叹息道。

“且不知许韶大人接下来有何谋划?”斗篷人问道。

许韶闻言望了一眼斗篷人。稍微思索后沉声说道,“孙坚之事令我明白,天下尚未对暴汉彻底失心,依然有不少豪杰心甘情愿愿为汉庭效力,若举反旗,必遭围剿。今日有一个孙坚坏我好事,那么下一回,必然还有另一个孙坚出现令我一事无成。……祖父与父亲两代,竭尽全力尚不能动摇汉庭根基,足以证明这条路并非捷径。……此番吴郡饱受动荡。数以千计的官员因我而死,虽然有些过意不去,但也因此空出了许多官职来……”

“原来如此。”斗篷人好似听明白了什么,似笑非笑地说道,“许韶大人打算暂时雌伏么?哎呀,这倒是有点令我头疼了……”

“尊使是头疼这样一来就没有为贵宗吸引汉庭注意的目标了么?”许韶冷笑连连地望着斗篷人,继而自顾自地说道,“吴郡乃江东豪门林立之地,前番我军虽拿下吴郡。且仍未损及那些世家豪门的根基……那份底蕴,不得不叫人佩服。依我所见,要得扬州,则必先谋划吴郡。我打算去弄个正经的身份。向汉庭任官于吴郡……”

斗篷人当然明白许韶这是见起兵反汉遭到了围剿,因此寻思着另辟跷径,以出任吴郡紧要官司的方式来逐步架空汉朝对吴郡的控zhì

,最终达到将整个吴郡、甚至是整个扬州牢牢握在手中的目的。

“不知许韶大人有何计划?”

许韶稍微思忖了一下道:“尚书郎许靖许文休与我有旧。我欲更名前往投靠,托他代为向汉庭举荐。……唔,我有一颗在汉庭价值三千金的贵重脑袋。就叫许贡吧。(贡是头的本字。)”

“……”斗篷人望了一眼许韶,沉默不语。

他很清楚,尽管眼下的许韶看似是失去了一切,但是实jì

上,许韶还握有一柄利器,那就是会稽山南闽族山民的无条件支持。拥有闽族山民支持的许韶,就算今日失去了所有,明日仍然能够东山再起,这才是斗篷人搭救许韶的真zhèng

原因。

拥有闽族山民倾力支持的许韶,无疑会成为汉朝那庞大身躯下的一颗毒瘤,只要他还活着一日,汉朝就别想高枕无忧。正因为这样,斗篷人与许韶说话时十分客气与尊重,与对待申荥那种可有可无的小棋子截然不同。

“许贡呐,是个不错的名字。……那敝人就恭祝许韶大人,不,是恭祝许贡大人此番马到成功了……”斗篷人桀桀怪笑着,整个仿佛烂泥般缓缓融入山体,顷刻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许韶,不,应该是许贡,他瞥了一眼那斗篷人消失的位置,继而负背双手仰视着星空。良久,他长长吐了口气,喃喃道:“与虎谋皮……果然不轻松呐!此番输了也好……”

……

数日后,正如许贡所预料的那样,明明会稽之行未尽全功的孙坚,在凯旋回到朱家镇后,却立即放出了‘贼首阳明皇帝许昭已死’的消息,想来这是军中大佬们打算对海陵、盐渎、射阳、高邮等地的叛军动手的征兆。

这是计谋不假,可是这事对张煌等人却有着无法估量的影响。此番他们跟随孙坚奇袭了会稽,真不知有多少人会对此眼红。

想来,这其中便有丹阳兵。

毫不夸张地说,这段日子丹阳兵的处境可不乐观,虽然前段时日他们是战则必胜,可归根到底,那只是因为孙坚在每场战斗的开场便奋力斩杀了叛军的领兵大将,使得其余的叛军无心恋战罢了。说到底,那些场胜利孙坚至少占七成功勋。

然而心有傲气的丹阳兵们却不这么看待,虽然说他们也尊敬孙坚的武力,但是在心底,他们或有或少地胜利归功在自己身上。本来倒是没什么,毕竟以孙坚的大度不可能会因为几个小卒的话而生气。但是后来孙坚奇袭会稽一行,却使得骄傲的丹阳兵被叛军狠狠扇了一个巴掌:任五军屯第二战,近五千丹阳兵在太守徐夤的指挥下,竟未能攻克军营,反而被叛军代指挥主帅宫酆杀了一阵,折损达到五百之数。

宫酆自然是叛军中厉害的人物不假,可丹阳太守徐夤这位老将莫非就及不上孙坚?当然不是,要知dào

徐夤虽然老迈武力已远不及孙坚。但是他多年领兵作战的经验,却绝非是孙坚可比。要怪只能怪丹阳兵在那几番胜利后一个个骄傲地仿佛要将眼睛移到脑袋顶上,哪怕是太守徐夤的戒律也视而不见,自高自傲地以为只要他们全部压上,叛军必然溃败而逃。结果,却是丹阳兵大败。

虽然说五百多人的损失对于有五千之数的丹阳兵来说只是十分之一而已,但是要知dào

,丹阳兵从未遭受过如此的损失。早先孙坚在的时候,阵亡率始终在数十人上下。五百人,这对于丹阳兵而言。绝对算是一场溃败。

不过这个现象倒是正应了单福当初的那句话:这等骄兵,不败都没天理!

这件事之后,谨慎的臧旻老爷子见老友徐夤这边似乎顷刻间拿不下任五军屯的宫酆,便再度征用当时已被划入后勤军的广陵军,由大将杨琦率领,协助徐夤,在鏖战了数日后,终于将作困兽之斗的宫酆击败。这回宫酆可没得跑了,被老对手杨琦大将亲自斩杀。而另外一位叛军大将缑辰,则死于广陵军中一名什长手中。那名什长叫做凌操,事后被提升为伯长。

这场仗,对于广陵军而言无疑是一场翻身仗。毕竟此战中叛军两名大将,前后都是死于广陵军之手,这使得军中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什么叫扬眉吐气?这就叫扬眉吐气!

宫酆是广陵军杀的,缑辰是广陵军杀的。叛军营门是广陵军攻克的,叛军帅旗是广陵军摘下的,仿佛这一仗广陵军占尽了所有的功勋。以至于丹阳兵捞到的,仅仅只是前一日的那一场溃败。

得知此事,回到朱家镇的黑羽鸦们在心底大呼痛快,尤其是李通、陈到,竟击掌庆祝,甚至于就连稍微老成的臧霸与太史慈二人亦露出欣然的笑容。看得出来,他们对那些打了几场胜仗就嚣张跋扈的丹阳兵实在没什么好感。

在回到朱家镇后,张煌等人先去拜见了他们的直属上官陈杞,向他表示祝hè。因为任五军屯的营门,便是这位骁将率先攻破的。

而祝hè之余,张煌代黑羽鸦众人向陈杞表达了退伍的意思,并且请陈杞代他们向上头呈报。

“海陵、盐渎、射阳、高邮尚有数万叛军为祸,你等却眼下就打算退伍?”

对于张煌等人的请辞,陈杞感觉很不可思议,要知dào

在会稽被他们一方攻破的当下,广陵郡内那些为祸的叛军在陈杞看来简直就是白给的军功,是个傻子都晓得在这个时候追击叛军无异于痛打落水狗,可张煌等人却置那措手可得的功勋不顾而打算离开?

面对陈杞的善意挽留,张煌向他解释了他们黑羽鸦欲往东郡一行的打算,并称这桩事是他们心中当务之急,不可耽搁。

听闻此言,陈杞这才点了点头道:“好吧,待会我会向大人提起此事。”

其实,张煌他们自己也可以去向臧旻请辞,不过因为眼下叛军尚未平定,他们也不好意思打扰臧旻罢了。

与陈杞说了一声后,张煌等人便告辞去找王卓以及韩虎。因为已经决定要离开广陵军了,黑羽鸦们打算好好与王卓以及韩虎吃顿酒叙叙旧,毕竟这两位都伯,是他们在广陵军中关系最好的人了,而这一走,就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对于这个交通并不便利的时代而言,有许许多多结识于军伍中的至交好友再分别后便终其一生也再没有见面的机会,若不能好好吃顿酒,任谁都会感到遗憾的。

大汉军伍禁止饮酒,但是在胜仗之后,领兵的主帅却会以庆贺胜利的名义赐下酒水,尤其是在冬天,这种现象愈加频繁。也难怪,毕竟冬天寒冷,普通的士卒凭借一身单薄的棉衣并无法驱走寒冷。这个时候就需yào

喝点酒来驱赶严寒,张煌以往还以为军中滴酒不沾,但是直到亲身经lì

过后他才明白,酒,实jì

上是军中必备的物资之一,因为它可以驱寒,可以壮胆。

果然,在张煌等人找到王卓、韩虎的时候。臧旻老爷子便已发下命令来,为近日来的胜仗庆功:一是庆祝孙坚奇袭会稽成功,并且顺利擒杀了叛军贼首许昭;二是庆贺任五军屯这颗钉子终于拔除。

值得一提的是,臧旻老爷子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打算,大肆地宣传黑羽鸦众人,尤其是张煌与单福二人。说任五军屯能如此快速地平定全赖张煌夜袭申荥,成功杀死了这名叛军主帅;说孙坚会去奇袭会稽更是全靠单福所献的妙计。

总而言之,臧旻老爷子是尽量往高处捧着黑羽鸦们,这叫黑羽鸦们不仅有些心慌慌。

“莫不是老爷子见咱这几日锋芒太甚,打算‘捧杀’咱?”李通怯生生地表达着他的胡乱猜测。结果却遭到了黑羽鸦兄弟们一致白眼与鄙视。

“人家是刺史,一州的首官,你算啥?一个小卒子而已,还需yào

人家去捧杀你?”

“就是说。很明显老爷子是打算替咱宣传一下名望……宣高,你怎么看?”

“我觉得叔公可能是打算重用咱……”

“我也是这么看,毕竟老大杀了申荥,而军师又替他们想出了奇袭会稽的妙计,这些臧家老爷子或许都看在眼里……可惜咱得离开了。”

除了李通以外,陈到、单福、臧霸、太史慈皆露出一副惋惜的模样。而事实上。他们的猜测并没有错,早在得知张煌斩杀了申荥的时候,臧旻便意识自己小觑了这群小子,更何况后来单福还献出釜底抽薪的妙计。更别说徐琨当时为了报答张煌救命之恩。以及对张煌面对申荥的招揽毫不动心的赞许,没少在臧旻面前说张煌的好话。

因此,臧旻老爷子便寻思着想提拔张煌看看,打算在平定广陵郡内的叛军后。提拔张煌为裨将,在战后则将其任命为县佐,即县丞的副职。

但是如此提拔张煌却有个问题所在。那就是资历,要知dào

张煌加入广陵军仅仅一个月左右,在此之前毫无名气、毫无建树,贸贸然提拔为裨将,未免会让人眼红。看陈杞、徐琨,他们都是殷富家境出身,并且在军中混到一定资历后才可提拔为裨将,而像张煌这种无根无凭的小家伙突然间担任裨将,臧旻也担忧他不能服众,因此,老爷子这回主动替他打响名气。而孙坚可能是也想到了一层,鉴于他对张煌等人的印象不差,因此也没有计较会稽之行的功勋被张煌分走一半的事。

但是臧旻老爷子却没想到,他思忖着提拔张煌等人,然而张煌等人却因为一桩事不得不提前离开,更没有预料到,今夜的军中将会出现一场变故。

“铛铛铛——”

“大人有令,因孙坚、杨琦、陈杞、张煌、单福、凌操……等人在前几日战斗中创下功勋,特发酒肉犒赏三军!……大人有令,因孙坚、杨琦、陈杞、张煌、单福……等人在前几日战斗中创下功勋,特发酒肉犒赏三军!”

一队队传令官骑着马敲着铜锣,将臧旻的命令下达三军,叫广陵军的士卒们再次激动起来。

撇开孙坚是富春县的县丞,既不隶属丹阳兵亦不隶属于广陵军不谈,而其他受到提名嘉奖的杨琦、陈杞、张煌、单福、凌操等人,皆是广陵军的士卒,这使得广陵军的心情继攻克任五军屯之后再次变得火热、亢奋起来。

“好小子,有你的!……若是吕老虎还在,他肯定会以你们为傲的。”

当王卓听到那些传令官的提名嘉奖后,他重重地拍了拍张煌的肩膀,摇头嗟叹。

张煌等人心底亦叹了口气。在他们这些日子的军伍经lì

当中,有许多人都称得上是他们的老师。比如说,王卓教会了黑羽鸦们与军中同僚的相处之道;韩虎教会了黑羽鸦们什么叫做武人的义气;徐琨教会了黑羽鸦们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袭敌军营寨;程普更是教会了黑羽鸦们枪贯螺旋这门绝技;至于孙坚,尽管他并未口传手教什么,但是他却让年轻的黑羽鸦们见识到,何为大豪杰的巅峰实力,让他们对天下豪杰的巅峰实力再次有了一个新的概念。但是无论如何,吕闵才是黑羽鸦们的军伍启蒙之师,他手把手地教了黑羽鸦们许许多多的经验。

“王都伯,眼下可是庆功的时候。”可能是见黑羽鸦们听闻王卓的话后心情有些低落,韩虎不露声色地提醒王卓道。

“对对对,我倒是忘了。”王卓点点头这才反应过来,举起一小坛酒摆在他与韩虎、以及众黑羽鸦们所围坐的圈子内,朗笑道,“今日哥哥借大人赏赐的酒水,权当为诸位兄弟庆贺、送行!”

“对!这个时候咱只要喝酒就对了!”韩虎这个莽夫想来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他也举起一坛酒摆在众黑羽鸦们面前。

眼瞅着那脑袋大小的小坛,即便众黑羽鸦们酒量都不差,心底难免都有些发憷。毕竟这一小坛酒只是开头罢了,王卓与韩虎身后那磊成小丘般的酒坛子无疑透露着一个讯息:这两位‘不怀好意’的都伯,很显然打算在今日将张煌等人全部放倒。

这也算是武人的相处之道之一吧,喝酒,喝烈酒,喝海量的烈酒!

[喝!]

在对视了一眼后,黑羽鸦们纷纷抱起了酒坛,毕竟明后日一别,那可真说不好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军伍里的弟兄,若不一同大醉一场,实在枉为了这份交情。

要说军旅内的生活窘迫,那实在是窘迫,有酒无菜那是家常便饭,这回还是臧旻老爷子好心,给部下们增发了一些腌肉、腌菜作为下酒的佐菜,要不然,恐怕张煌等人只能对坐干饮酒水了。不过就算有菜,军中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比如,在同坐的老资格老兵还未动筷的情况下,资历少的士卒只能陪着吃酒。

这不,在王卓与韩虎两个老资格的老兵故yì

‘使坏’灌酒的情况下,黑羽鸦们还未动一筷子的菜,便满饮了整整一坛子的酒。在王卓与韩虎哈哈大笑之余,张煌等人喝得饱嗝连连,脑袋已有些发晕了,甚至于李通连说话都已经含糊不清了。至于单福,喝了半坛便已求饶投降,惹来附近广陵军士卒的哄笑。

“哈哈,痛快痛快!……吃菜,吃酒!”武人的义气当真是无可厚非,在当初张煌与韩虎相互敌视之时,可从未想到他们有朝一日还能这样坐下来吃酒,而且气氛如此的火热融洽。

而待酒过三巡,这份气氛更是其乐融融,然而就在这时,张煌等人的身后,却响起了一声不和谐的声音。

“小子,你就是张煌?”

“……”

张煌附近圈子里的广陵军们,包括王卓、韩虎两位都伯,皆同时放下了手中的酒水,皱眉瞅着张煌身后那一干明显来着不善的丹阳兵。(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赌斗

严驳,丹阳兵掌五百兵都伯,是丹阳兵中首屈一指的骁勇将官。

丹阳兵虽然号称是丹阳兵,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丹阳兵都出身丹阳郡丹阳县,像宛陵、陵阳、秣陵等等,皆是出强兵的地界。而出身丹阳郡丹阳县的严驳,可真称得上是本地的子弟兵了,无论是资历还是威信,让人很难相信他仅仅只是一名都伯。毕竟有些时候严驳的一句话,甚至比徐琨这种从外乡来的武官还要管用。

这便是同乡兵的排外性。

与其余的丹阳兵一样,严驳这位丹阳兵的都伯大人在打了几场胜仗之后,头脑亦不由地有些发热。起先他们还承认孙坚在他们的征战中所起到的关键性作用,可逐渐地,越来越骄傲的他们武断地以为天底下没有他们丹阳兵无法战胜的敌人,无论有没有孙坚这位猛将坐镇。

可结果,叛军的代主帅宫酆好好给他们上了一堂课。

如果说败给叛军已让骄傲的丹阳兵颜面大损,那么之后在联合zuò

战时,广陵军一改之前的羸弱姿态,奋勇拼杀并且斩获几乎所有的战场功勋之事,更让爱好面子的丹阳兵恼羞成怒。

尤其是当他们注意到打了一场翻身仗的广陵军用冷笑讥讽的神色望向他们时,他们心头的恨意更甚。

“真是岂有此理!……若是没有我们丹阳兵吸引了叛军的大量兵力,广陵军那些乌合之众能那么快就攻下军营?”

“可不是么!……该死广陵狗,竟敢陷害我们!”

世上从来也不乏不明是非的混蛋,丹阳兵亦是如此。偌大的军伍中,总会有几个不知晓得利害的害群之马,这些人毫无顾忌地便将己方失利的原因归结于友军广陵军的‘抢功’上,丝毫没有去回想广陵军之所以能发挥出比平时更利害的实力,那正是因为前些日子受尽了他们丹阳兵的奚落与取笑。全军将士心中憋足了一肚子的火,可怜叛军却成为了广陵军发泄情绪的出气筒。

要说单单只有几个不明是非的混蛋这还则罢了,然而丹阳兵最是好面子,毕竟他们可是天下公认的天下精锐之师,哪里肯承认己不如人?这不,待几个不明是非的混蛋稍稍一挑头,一大帮子头脑发热的丹阳兵士卒们便尽皆接受了这个说法:不是他们丹阳兵失利,而是广陵军那群狗贼陷害了他们,故yì

引来叛军的大量兵力拖住了他们,并且趁机窃取了战场功劳。

而严驳便是那些头脑发热的丹阳兵之一。

他起先也曾因为己方丹阳兵对战叛军失利而羞惭不已。但是在听到那些糊涂混蛋们避重就轻、颠倒黑白的说辞后,他当即便改变了想法。

对啊,我丹阳兵可是天下精锐,就连南军、北军当中亦有我丹阳兵,如此岂会不如广陵军那些狗崽子?对!一定是广陵军那些狗崽子暗中拖我军的后腿!

怀着这样的想法,众丹阳兵们还真找到了一些广陵军拖他们后腿的‘蛛丝马迹’。比如说,丹阳兵们向当时负责后勤事宜的广陵军讨要酒水,广陵军士卒却以主帅未曾下令发放酒水的命令;用饭时,替他们分汤水饭菜的广陵军士卒们总是一脸不情愿的表情。故yì

要耽搁一些时间待饭菜稍凉一些。

对对对,正是那群狗崽子不给我们酒水,我们作战时才会感觉乏力。

那群狗崽子还故yì

叫咱食用冷菜冷饭,很明显是要害咱拉稀。

所谓鸡蛋里挑骨头。如此编排细细琢磨之下,丹阳兵们一致地认定,他们之所以对阵叛军失利,全部都是因为广陵军的陷害。

人就是这样。当你一根筋地钻牛角尖细想一桩事,就算是好事也会变成坏事,至于旁人的劝告。更是听不进去,此时的丹阳兵们便是如此。

在一番商议之后,以严驳为首的十几名都伯联名向太守徐夤控诉广陵军的‘险恶用心’,老将徐夤久在丹阳兵担任太守之职,岂会不了解手底下这帮兵究竟是什么货色?简单喝了几句便将严驳等人喝退了。

这让严驳等人心中更加气愤。幸亏徐夤担任丹阳太守已有些年头,要不然,恐怕这帮不辨是非的兵勇,甚至还会去怀疑广陵军陷害他们的事,其中是否还有太守徐夤。要不然为何前几仗孙坚率领他们时皆赢,而徐夤一接手便立马战败呢?

[太守大人心向广陵狗!]

被徐夤几句话喝退的严驳心中更是气愤,闷闷不乐地回到驻地。

结果回到驻地不久,他们却发xiàn

主帅臧旻叫广陵军士卒们运来许多酒水,这让严驳等人心中欢喜。

“还是臧刺史明辨是非啊……”

一众人欢欢喜喜地打开酒坛分食酒水,还没喝几碗,却见几名传令官骑马敲锣穿梭于营帐之间。

“咣咣——!”

“大人有令,因孙坚、杨琦、陈杞、张煌、单福、凌操……等人在前几日战斗中创下功勋,特发酒肉犒赏三军!”

传令官们敲锣连续喊了三回,叫听到这一番话的丹阳兵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这是……广陵军的庆功酒?咱喝的是主帅大人给广陵军庆功的酒?!]

当时营帐鸦雀无声,无数丹阳兵士卒望着手中的酒水满脸涨红。

“咣当——”

一声脆响,本已眉开眼笑的严驳在得知了‘真相’后顿时气地面色铁青,二话不说便将手中的酒碗摔碎在地。

而这时,替他们运酒的那群广陵军士卒当中,有一名年轻的士卒回头瞥了一眼他们,嘴一扁发出一声极具讥讽的嗤笑。

注意到此事的严驳气地险些连眼眶都瞪裂。

他认得这个小鬼,这个小鬼就是前一阵子一直给他们运送酒水的广陵军小卒,好似是叫什么董袭的……

心中恼怒的严驳强忍着怒气坐了下来,本来喜好酒水的他,如今瞧见那一坛坛酒水却感觉尤其的厌恶。然而上天似乎依然还不饶过他们,没过多久,朱家镇镇上便传开了臧旻老爷子为了日后提拔张煌为裨将而刻意为他营造的声势:在孙坚默许的情况下,将奇袭会稽的一半功劳都归结于年仅十六岁的张煌身上。直夸得张煌仿佛就是天生的将才、帅才。

“岂有此理!”

严驳越听越怒,心一发狠,举起酒坛恶狠狠地灌了几大口,旋即砰地一声将整只坛子摔碎在地,一把抄起地上的兵器,咬牙切齿般说道,“张煌……一个年仅十六的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刺史大人竟夸其为天下少有的俊杰,真是可笑!……这等‘俊杰’,我丹阳兵岂可失臂交之?走!咱去见识一下那所谓的俊杰!”

附近的丹阳兵心中本来就憋着气。听闻此言顿时云从严驳而去,一帮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广陵军的驻扎地,找到了张煌等人的位置。

……

“你就是张煌?”

众目睽睽之下,严驳用刀鞘指着背对着他的张煌,冷冷问道。

似这般无礼的举动,也难怪王卓、韩虎以及附近正在庆贺的广陵军士卒们心中不渝。

张煌回头瞧了严驳一眼,伸手拦住已满脸怒色的韩虎,缓缓站起身来,拱手抱拳道。“正是张某,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见张煌承认了身份,严驳眼中恨意更弄浓,面色一沉冷冷说道。“我乃丹阳军五百人都伯严驳,听说你很有本事,跟我比试一下!”

[这家伙是喝醉酒发酒疯吧,什么莫名其妙就要比试一下?]

张煌自然难以理解偏执的丹阳兵们的心中想法。满脸疑窦地打量了几眼严驳,见后者虽然嘴里酒气不小,但是眼神却依旧锐利。显然不像是喝醉酒的样子。

想了想,张煌摊了摊手道,“今夜全营庆功,扫了诸位兄弟的兴致可不好,若是严都伯看得起,明日张某再与都伯切磋一二,如何?”

不得不说张煌这番话说得十分得体,不亢不卑之余,亦给足了严驳的面子,只可惜,此刻正在火头上的严驳却不卖张煌这个面子,一摇头喝令道,“不行!就当下比!”

听闻严驳这气势汹汹的呵斥,附近众广陵军士卒的面色顿时就沉了下来,本来他们就在丹阳兵这里受够了气,好不容易打了一个翻身仗,结果丹阳兵还要来搅局,想来任谁都忍不下去。

“一头疯狗在此叫唤!”冷笑一声,脾气暴躁的韩虎率先站了起来,望着严驳冷笑连连地说道,“老子来跟你比!”

别以为脾气暴躁的家伙都没脑子,至少韩虎不是,他之所以站出来替张煌应战,想来也是清楚张煌掌握刚体才没几日,可能不是严驳这种老牌的丹阳兵都伯的对手。他显然不知此时的张煌早已得到了一柄名为吴钩的神兵。

岂料严驳闻言恶言相向,瞥眼望向韩虎骂道,“你耳朵聋了?老子找的是张煌,你算什么东西?”说罢,他上下打量了几眼韩虎,面露不屑地讥讽道,“哟,似乎是个都伯,可惜是乌合之众当中的都伯……”

“你说什么?!”勃然大怒的韩虎气地就要冲出去,却被张煌伸手拦下,事到如今他也算是明白过来了,眼前这个叫做严驳的丹阳兵都伯,很明显是有意来找茬的,而且针对还是他张煌。

“不敢?”见张煌一言不发,严驳脸上露出得yì

、讥讽之色,冷笑说道,“小子,若是你不敢应战,老子也不勉强你,只要你大喊三声‘我是孬种’……”

“你是什么?”张煌双眉一挑,突然间打断了严驳的话。

“孬种。”严驳来不及反应,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附近的广陵军哄堂大笑,这叫严驳心中更是恼怒,瞅着张煌破口大骂道,“狗崽子,你敢耍我?……你给我出来!”

李通、臧霸等黑羽鸦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平心而论,其实众黑羽鸦们的实力都不弱,相反地说,本来就天赋武学异禀的他们,基础打得尤其扎实。就好比李通、臧霸、太史慈,他们无论在腕力还是臂力上都隐隐要胜徐琨一筹,再比如陈到。他出枪的速度甚至比陈杞还要快,可既然如此为何他们皆不是徐琨与陈杞的对手呢?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只是打好了‘力’的基础,但是在‘气’的方面却还十分薄弱,出身并不怎么好的他们,尽管拥有着杰出的武学天赋,但是却无优秀的老师传授他们‘气’的运用,因此再怎么样也不会是徐琨或者陈杞的对手。毕竟武人所谓的力qì

,不但包括力,更重yào

的还是气。

张煌亦是如此,在得到神兵吴钩之前。他仅仅只是初步掌握了刚体,连剑招中专门破解刚体的‘斩铁’也未掌握,他只是在韩虎心怀轻视的情况下稍胜一招罢了。倘若当时的韩虎收起心中的轻敌,在张煌不借助道法的前提下,后者绝对不会有丝毫的胜算。

可眼下却不同了,张煌极为幸运地得到了一柄名为吴钩的神兵,专破武人的刚体。毫不夸张地说,神兵吴钩对于张煌而言简直就是如虎添翼,曲步加上吴钩。恐怕就算是徐琨、陈杞,也不见得是张煌的对手。

虽然水分多多,但是不可否认手握神兵吴钩张煌,论实力直逼陈杞、徐琨等裨将中的精英。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正因为这样,严驳的挑衅对他而言已有些不上台面。

也是,就算是当初依靠千名士卒合力才逼到绝境的叛军猛将元邯,此时的张煌若要杀他亦易如反掌。严驳区区一个都伯,又岂会叫张煌为难?

“老大,这家伙满嘴污秽。就给他个教xùn

吧。”李通偷偷地将张煌的佩剑,即神兵吴钩递了过来。其余臧霸、太史慈等人亦是纷纷点头。

想想也是,他们好端端地跟王卓、韩虎等人吃酒庆贺,严驳这帮人却来捣乱,这让他们如何不生气?要知dào

,这或许是他们在广陵军的最后一顿酒。

而张煌心中显然也有气,要不然适才也不会毫不客气地刮严驳的面皮,想了想,他接过李通递来的吴钩剑,站起身来走到严驳面前,淡淡问道,“怎么比?”

眼瞅着张煌这份淡定的表情,严驳心中更是恼怒,恶狠狠地说道,“死斗,敢不敢?!”

所谓比试,也分‘文斗’与‘死斗’,文斗指的就是纯粹的切磋武艺,技高则取胜;而死斗指的却是真刀真枪的厮杀,除非一人身死或者投降,否则这场比试就不会完。

然而张煌却不懂所谓的文斗、死斗,闻言不由一愣。

“死斗?”

严驳显然是误会了,见张煌面露犹豫,冷笑说道,“怎么?不敢?”

张煌淡淡一笑,正要说话,微微有些色变的王卓连忙站起身来,向张煌解释了所谓文斗与死斗的含义,并且严词回绝了严驳的话。

“军中谁敢妄提‘死斗’?严都伯就不怕大人们问罪下来?!”

严驳闻言面色微微一滞,在思忖了一下后,冷笑说道,“文斗也成,不过,却要加上条件!”

“什么条件?”

只见严驳抬手指着张煌,冷冷说道,“若你输了,便大喊三声‘广陵狗尽是乌合之众’!”

此言一出,附近的广陵军士卒皆面露愤nù

之色,就连张煌亦皱紧了双眉,不悦问道,“那你输了呢?”

“老子会输?”严驳狂笑地笑了几声,却听一字一顿说道,“若你输了,也大喊三声‘丹阳狗皆是酒囊饭袋’!……可好?”

“说得好!”韩虎第一个站起来支持。

“……”严驳用充满杀意地眼神盯着张煌,忽而冷冷说道,“好!”

“小心这厮用诡计……”王卓小声地提醒着张煌。

其实根本不必王卓提醒,单看严驳那满脸的杀气,张煌便知这家伙心中已存了杀心。不过他并不在乎,手握神兵吴钩的他实力早已超过一般裨将,若是再算上神奇的曲步,张煌连大将都不怕,岂会畏惧区区一个五百人都伯?

“请!”

将神兵吴钩抽出剑鞘,张煌慢条斯理地拱手抱拳,以全武人礼数。

然而叫众广陵军士卒忍不住破口大骂的是,那严驳却不顾礼数,双目通红地抬手一刀便砍向张煌,赤裸裸的偷袭!

“小心……”

心中大骂之余,王卓一声惊呼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瞅见张煌踏着几个不可思议的奇妙步伐从侧面避开了严驳的攻击,整个人一转身便来到了严驳背后,未持剑的左手五指并拢成钻,啪地一记啄在严驳的后颈,叫严驳双眼一黑,一个踉跄竟摔倒在地。

【刚拳:蝎尾蛰】

“好!”李通大声叫好他转过头来望了一眼表情有些古怪的臧霸,嘿嘿一笑。

说起来,就连臧霸都感觉有些纳闷,要知dào

刚拳可是他教给黑羽鸦的众弟兄的,可是张煌在学成之后却使地比他更加顺溜,这叫臧霸这位当老师微微有些尴尬,毕竟在同样使用刚拳的情况下,他可不是张煌的对手。臧霸实在想不明白,何以张煌施展刚拳的那些招式时,会比他更加精准、巧妙。

“好!”

“好样的,张都伯!”

“狠狠揍他娘的!”

广陵军士卒们爆fā

出一阵呐喊,看得出来他们这些日子着实被丹阳兵们欺负惨了。

[这小子……进步真快!]

王卓与韩虎对视了一眼,悬在心中的巨石稍稍放下了些。

他们不得不承认,这天底下,或者真有所谓的天才存zài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反目成仇

“张都伯厉害!”

“张都伯威武!”

原本担忧张煌并不能战胜严驳而使广陵军摸黑的那些广陵军士卒们,见张煌竟一招将那嚣张跋扈的严驳打趴啃了一嘴烂泥,哄堂大笑之余纷纷替张煌呐喊助威,对张煌的信心也加强了几分。反观那些丹阳兵,却一改之前的嚣张,变得有些惊慌不安起来。

信心这玩意,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东西,尤其是自信,尽管它对武人的实力并不会有所谓的加成,但是总能起到至关重yào

的效果。就好比眼下的张煌,倘若手中并未神兵吴钩的话,面对严驳恐怕就没有如此从容不迫了,并未掌握斩铁的他迎上丹阳兵老牌都伯严驳,相信这将会是一场精彩的战斗。

可奇怪的是,适才张煌却在并未动用神兵吴钩的情况下,单以臧霸教授的刚拳便一招将严驳打倒在地,难道说这也是神兵吴钩的威力增幅?

当然不是。只能说,手中的神兵吴钩让张煌充满了自信,让他觉得他能够轻易地战胜严驳。在这份心情下,他发挥出了超常的水平。

信心,就是这么一种不可思议的玩意。

但不可否认,这便是自信所带来的改变,或者说,这是强者应有的姿态!

“你已经输了,严都伯。”

趁严驳倒地的刹那,张煌轻轻将神兵吴钩那锋利的尖刃架在严驳的脖子处。

“我没有输,你这是偷袭!”严驳脸红脖子粗地骂道。

话音未落,丹阳兵纷纷替严驳助威,大骂张煌。

广陵军的士卒们一听顿时就火了,指着对过的丹阳兵破口大骂。

“丹阳狗好不要脸!”

“究竟到底是谁偷袭?……我张煌都伯之前行武礼的时候,你们敢说严驳狗东西没有偷袭?”

“耻于与你等为伍!”

“滚出广陵!一群输不起的狗东西!”

面对着广陵军士卒的怒骂,其实那些丹阳兵们心中亦是羞惭不已,可没有办法。毕竟是他们兴师动众过来找茬的,要是如此轻易地就认输了,那他们丹阳兵还有脸面么?骑虎难下的他们,只能在心底希望严驳能够打赢张煌,唯有这样他们才能挽回颜面。

而严驳显然也是这般想法,抱着只能赢不能输心态的他心中一发狠,竟趁张煌走神观望四周双方士卒情绪的时候,一个就地翻滚逃离了神兵吴钩的范围。

“滚的好!”李通最是嘴贱,见此哈哈大笑。

话音刚落,同样看不惯丹阳兵嚣张跋扈姿态的韩虎亦冷笑着奚落道。“不愧是号称天下精锐之师的丹阳兵,连滚都滚地这般超凡脱俗,我辈真是万万不能及!”

李通与韩虎你一句我一句地奚落着,旁边的广陵军士卒笑声更加响亮,仿佛前一阵子在丹阳兵这里受了气,今日都在这阵发自内心的哄笑声中宣泄干净。

事实上就连张煌也想笑,不过看在他是黑羽鸦首领以及广陵军都伯的双重身份上,他倒是忍住了,收回吴钩剑咂了咂嘴。道,“那……再来!”

若是张煌也奚落几句,或许严驳心里会好受一些,可如今张煌对适才他严驳的丑态只字不提。只是在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笑容,严驳心中更气。因为这仿佛证明张煌丝毫未曾将他严驳放在眼里。

“啊!”大喝一声,严驳身上闪过一丝异光,但凡有些见识的士卒们都能想到。这厮很明显是施展了刚体。

而在施展出刚体后,自以为已经安全的严驳便像是一条疯狗般扑向了张煌,手中的战刀死命朝着张煌的面门、要害处招呼。丝毫没有顾忌两者是属于友军的关系。

严驳不会想到,张煌手中的神兵吴钩专破武人的战气,一般人施展的刚体在他眼里形同虚设,若非张煌不想将此事闹得太大,早就一剑下来将严驳的脑袋砍飞了。

曲步!发动!

“唰——”

在广陵军士卒们眼里极为惊险的一刀,在张煌一个巧妙的侧身下破解掉了。

“呼呼——”

见一刀不中的严驳咬着牙运足力qì

挥砍手中战刀,可是张煌却尽皆闪避开来。

整整半茶盏工夫,连续挥刀达到数十击的严驳累得气喘吁吁,可张煌却仿佛那磅礴刀光海洋之中的一叶小舟,纵然波涛再是凶险,他始终都能化险为夷。

这一幕,别说丹阳兵与广陵军皆看傻了,就连王卓与韩虎亦看地目瞪口呆,要知dào

他们很清楚张煌的实力,在当初张煌与韩虎交手的时候,这个小鬼绝对没有像今日这么可怕。

“孙将军教你们武艺了?”王卓用羡慕的语气小声询问着李通。

“怎么可能?”李通粗着脖子辩解道。事到今日,因为在会稽已见识过孙坚的真zhèng

实力,李通后悔莫及当初自己因为气愤而拒绝向孙坚请教,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黑羽鸦的兄弟。后来还是张煌与臧霸、太史慈等人开导这才消除心中的芥蒂,并且发誓就算不向孙坚请教,他李通有朝一日也能成为比肩孙坚、甚至超越孙坚的强者。而今日王卓哪壶不开提哪壶,简直就是在打李通的脸,也难怪李通表情僵硬。

然而王卓却不知究竟,见李通如此激动,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拍拍李通肩膀笑嘻嘻地说道,“我知dào

我知dào

,一定是孙将军叫你们莫要透露的,对吧?也是,倘若人人都去向孙将军请教武艺,那孙将军岂还有工夫干正事?”

“我……”李通闻言顿时气个半死,粗着脖子仿佛咆哮般低声说道,“孙将军从不曾教授我们!”

“是是!”王卓与韩虎对视一眼,皆用‘心照不宣’的眼神望着李通,眼神中透露着无比的羡慕。不难猜想这两位都伯心中无疑在感叹着黑羽鸦们的走运,竟受到了孙坚这等猛将的垂青,屈身传授武艺,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机遇。

见解释不通,李通翻了翻白眼。也就不再去管王卓与韩虎二人了,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张煌。

[老大自创的曲步真是了不得……]

包括李通在内,黑羽鸦们十分眼热地瞧着张煌在场中依靠曲步有惊无险地避开严驳的所有刀势,那份淡定、那份从容,让黑羽鸦们心中佩服不已。他们在心下打定主意,宁可暂时放缓枪贯螺旋的练习,也要想办法掌握张煌所教授的曲步,毕竟这门对战的技艺,简直就是神乎其神。可问题是,曲步这门高深的技艺学起来实在有些困难。黑羽鸦们暗暗嘀咕老大张煌究竟是怎么自创并且掌握这门武技的。

尤其是陈到,因为战斗方式与张煌颇为相似,使得他对尽快掌握曲步的念头更加迫切。眼下,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张煌,仿佛要将张煌的所有动作都深深地印在脑子里,日后再慢慢消化。

突然,臧霸注意到张煌的嘴角泛起几丝淡淡的笑意,对张煌极为熟悉的他们顿时心中一惊。因为这个笑容代表着张煌已经熟悉了严驳的战斗节奏,即将向众人展现曲步的真zhèng

威力!

在掌握敌人战斗‘节奏’后的曲步。那才是真zhèng

的神技!

[老大已经掌握‘节奏’了,那严驳要完蛋。]

[好快啊……好似比以往更快,看来老大的实力又增强了……]

不约而同地,黑羽鸦们向严驳投去了怜悯的目光。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中,一旦张煌记牢了对手的战斗‘节奏’,那么之后就是单方面的蹂躏了,在实力相近的情况下。谁也不可能战胜这种状态的张煌。

然而严驳却不知黑羽鸦们正在心中暗暗替他感到惋惜,抬手举刀指向张煌,怒不可遏的骂道。“你就只知dào

左窜右跳么?……你若是不敢与老子正面交锋,就不如索性认输,大喊三声‘广陵狗皆是乌合之众’,老子饶你不死!”

“卑鄙!”

“这个卑鄙小人在耍心眼!想用游斗的方式拖垮严都伯的体力。”

“啊?真是卑鄙的伎俩!”

“那张煌小儿,敢不敢正面与我家都伯较量?”

丹阳兵们纷纷出声替严驳助威。他们哪里晓得张煌之前只顾闪避却不进攻只是为了让身体熟悉严驳的战斗节奏,还误以为是严驳用猛烈的攻势彻底压制住了张煌,于是乎毫无顾忌地大喊出声,逼张煌与严驳正面交锋。

“真是不知死活啊……”就连平时里颇为稳重的臧霸这回亦摇头叹息严驳与丹阳兵们的寸见,更何况是其他人,心底暗暗冷笑,只等着他们黑羽鸦的老大再次出手叫严驳颜面尽失。

“你说我不敢与你正面交锋?”张煌用不可思议地目光瞧着严驳,别看他适才只守不攻,看似是被严驳凶猛的攻势所压制。可只要是有点见识的人都看得出来,张煌何止是不落下风,甚至于赢面早已盖过了严驳。

想想也是,严驳适才在施展刚体之后,运足力qì

一个劲地挥刀,把自己累的跟一头牛似的气喘吁吁,可是张煌呢?依靠曲步避开了严驳所有攻势的他,几乎保全了所有的体力。一个气力不继,一个精力饱满,想来细细一思忖便晓得究竟是谁稳占上风,更何况稳占上风的那一位手中还握着一柄神兵。

“呵!你要张某出剑,那张某就成全你!”

仅仅一句话的工夫,待张煌说完那句话的时候,他手中的神兵吴钩便已点向严驳的肩窝。很不可思议地,严驳尽管已经注意到了张煌的动作,但是却竟然没等成功防御下来,以至于肩窝处被张煌的吴钩剑轻轻点了一下,瞬间便渗透出血迹。

“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

丹阳兵与广陵军尽皆哗然,他们实在想不通以严驳的实力,竟然没能防住这一招。而更让他们难以理解的是,明明严驳施展了坚不可摧的刚体,何以张煌手持利剑随便一点,便伤到了严驳。

[严驳不可能挡得下……]

太史慈心下冷笑。他适才看得清清楚楚,张煌很明显是看穿了严驳的战斗节奏,趁其新力已尽、旧力未生的时候骤然出剑,这个时候就算严驳眼睛瞧得清清楚楚。却也会因为力qì

暂时耗尽而无力抵挡,只能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张煌刺伤了他的肩膀。

尽管这个道理说穿了一文不值,但是在外人看来,张煌选择出手的时机恰到好处,简直精准地无以复加,却不知,这恰恰正是曲步的真zhèng

厉害之处。

正因为这样,张煌手中那柄神兵吴钩的并未受到关注,旁人更加在意的是张煌那恰逢时机的出剑。

“唰——”

“唰唰——”

连接一十二剑,张煌手中的吴钩剑挥出无数道绚丽的光影。每每选择在严驳无力反击的时机,并且每剑都刺在后者无法抵挡的地方。再到后来,张煌的剑招瞬间压倒了严驳,漫天的剑影罩向严驳全身,在严驳的肩窝、手腕、大腿等处连点。可怜严驳虽有心抵挡,可奈何张煌的剑势实在太过于刁钻,以至于到最后挡无可挡,若不是张煌不想将事情闹大,恐怕整个人早已被刺满窟窿。

忽然。张煌手中吴钩剑唰地一下,划过一道绚丽光影抵在严驳的脖子下。

“若在战场上,严都伯恐怕已经死了……”

感受着脖子处那神兵吴钩传来的阵阵冰寒,严驳面上青白之色连连变化。突然。只见他一咬牙,挥刀震开吴钩剑,再复一刀砍向张煌。

广陵军士卒们顿时就沸腾了,气愤填膺地冲着严驳破口大骂。

“怎么?输不起啊?”

“这都不算输?都被人用剑抵住脖子了……”

“丹阳狗。输不起?!”

严驳充耳不闻那些怒骂声,憋足了劲强攻张煌。而对此张煌倒是无大所谓,毕竟严驳根本不是他对手。要赢他一次容易,要赢他一百次也是容易。

这不,仅仅数招之后,再次挥剑的张煌再次用吴钩剑的尖锐抵住了严驳的胸腹。

“第二条命了……”

“……”严驳面上羞愤之色更浓,再次挥刀弹开吴钩剑杀向张煌,结果没出两招,张煌转身斩出一剑,剑锋落在严驳的脖子上。幸亏张煌在最后关头收了力道,倘若这剑砍实,恐怕严驳整个人都会被张煌斩成两截。

“你死三回了,严都伯……”

第四回……

第五回……

第六回……

短短只是一盏茶的工夫,张煌连‘杀’严驳十余回,每一次皆在最后关头收了劲道。然而那严驳却仿佛疯狗般依旧不依不挠地扑上来,弄到最后就连张煌也烦了,一招[刚拳.虎咬尾],用一记手肘直接顶在严驳的心窝,将其整个人顶出丈远。

这回严驳可扑不上来,几番挣扎着站起来后,整个人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眼瞅着严驳那狼狈不堪的模样,众广陵军士卒们脸上洋溢着浓浓的讥讽笑容。

“喂,丹阳狗,都‘死’十几回了,你还未死透啊?”

“人家说不准是不死之身,要不然,都‘死’十几回了,哪来站得起来?”

“说得也是!哈哈哈哈!”

听着众广陵士卒们的嘲讽大笑,严驳又是羞惭又是气愤,可到了眼下这种地步,他也不能再厚着脸皮继xù

下去了,毕竟正如那些广陵军士卒所说的,他已经在张煌手中‘死’了十几回,这要是真在战场上,恐怕连尸骨都剩不下了。

而那些随严驳一道前来的丹阳兵们,此刻也仿佛是斗败了的公鸡般,一个个都垂下了高傲的头颅,在众广陵军士卒们的嘲讽下满脸羞惭。

明明是借口‘张煌小儿冒领军功’名义前来挑事的,结果却被张煌轻而易举地击败十几回,饶是丹阳兵再糊涂,此刻也早已醒悟过来,只不过虚荣心作祟,让他们不肯心甘情愿地承认这件事罢了。

“走!”

恨恨瞪了一眼张煌,严驳眼中满是杀意,可惜他根本奈何不了张煌,只能黯然退场。

“等等!”见严驳竟然不遵守之前的约定,张煌微微皱眉,开口喊住了严驳道,“严都伯就这样离开了,恐怕不合适吧?……之前的约定呢?”

严驳张了张嘴,可理亏他的却说不出半个字来,一咬牙,不顾一切地疾步走掉了。很显然,这位都伯大人是不打算履行约定了。

不过想想也是,若是要让严驳喊出‘丹阳狗皆酒囊饭袋’的话来,还不如一刀杀了他痛快。

严驳这一走,广陵军士卒们可乐了,围观着丹阳兵那群人一番奚落嘲讽。

“连认赌服输都做不到,还他娘自称是精锐之师!”

“滚回丹阳去吧,输不起的狗东西!”

“真是丢了‘丹阳兵’的脸面!”

“你们‘丹阳兵’这个名号在哭泣啊,小崽子们!”

严驳低着头穿行了无数赶来围观的广陵军士卒们当中,越听越气。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之前那个给他们送过好几回酒的广陵军小卒子,那个名叫董袭的小崽子,竟然一脸鄙夷地冲着他严驳吐口水。

“老子宰了你!”

感觉到脸上出现了一丝粘稠冰凉的玩意后,怒发冲冠的严驳再也忍耐不住,挥刀斩向离他较近的董袭,而董袭这个小家伙当时正对着严驳吐舌头做鬼脸,哪里料到严驳竟会骤下杀手,顿时为之一愣。

“狗贼敢尔?!”

董袭身旁的凌操见此大怒,拔刀就斩向严驳,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

而就在一时,一柄利剑凌空飞来,瞬间刺穿了严驳的胸膛。严驳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凌操一刀砍下了脑袋。

骤然间,四周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惊愕地瞧着依旧保持着‘飞剑’姿势的张煌,以及砍下了严驳脑袋的凌操。

数息之后,整个朱家镇响起了震天怒吼。

“广陵狗杀了严驳都伯!……众弟兄替严都伯报仇啊!”

“丹阳狗技不如人,输了赌斗还想害我军弟兄,杀了这帮不知廉耻的狗贼!”

就当臧旻、孙坚等上层将军在帐内其乐融融喝酒庆贺的时候,朱家镇内的丹阳兵与广陵军却爆fā

了一场械斗,在双方出现死亡人数后,越来越多的两军士卒加入了厮杀。

……

“什么?我军的将士被丹阳兵无端杀害?”

因与孙坚不对付而婉言回绝了帅帐吃庆功酒的广陵军裨将陈杞听闻此事,二话不说操起长枪,带着一干亲兵加入战团。

……

“广陵军恩将仇报,杀我军将士?”

丹阳兵都伯陈琥诧异地瞧着那前来报讯的己方士卒身上的鲜血,抬眼一瞧,果然瞧见远处己方士卒正与广陵军厮杀,顿时大怒,砰地一声将手中的酒碗摔地粉碎。

“反了天了!……跟老子上!杀了这帮不识好歹的混账东西!”

……

时广陵军大将卫芳在帅帐与孙坚等军中高层将领吃酒,酒酣半途出来,站在一帐篷后排水嘘嘘,正解决着呢,愕然瞧见几名凶神恶煞的丹阳兵追杀着一名广陵军士卒。

“啪——”

一具尚且温热的尸体倒在卫芳脚边,叫这位半醉的将军愣了半响。旋即,浑身酒意顿时就醒了,卫芳怒骂着挥刀将那几名丹阳兵杀死。一回头,却见丹阳兵裨将安章亦醉醺醺地出来撒尿。

“呵呵,是卫……卫芳你做什么?!”

“老子砍死你个反水的狗贼!”

……

整个朱家镇,恍如战场一般。

丹阳兵,广陵军,曾经同赴战场的友军,此刻彻底反目成仇!(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袭来的地剑

最终,丹阳兵与广陵军的火拼还是被孙坚强行镇压了。

当初孙坚在会稽杀闽族大战士时所浮现过的异像再次出现了,一头墨纹的灰虎虚影笼罩着这位惊世猛将的伟岸身躯,‘它’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恐怖震慑力,瞬间便终结了附近所有士卒的狰狞,一种仿佛触怒了天颜的恐惧弥漫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头,令他们不知觉地颤抖起来。

“吼——!!!”

一声仿佛源自灵魂的虎啸声响起,犹如气浪般袭向四周,刹那间,被那阵气浪穿透的士卒们,一个个皆双目翻白,扑通扑通接连倒在地上。即便是实力稍强的张煌等人被那阵气浪击穿,亦感觉双目一黑,从骨子里泛起阵阵寒冷。

恐惧!

这是人对于强dà

事物的莫名恐惧!

[气喝?不对,这不是……]

张煌咬牙半跪在地上,远远瞅着场中那唯一还站着的男人,江东猛虎孙坚——自打这个男人孤身远袭‘杀’死了叛军首领许昭后,军中将士们便陆续开始以这个尊称来称呼这位强者,因为他们想不出,纵观整个江东,还有谁会比这个男人更加强dà



[太强了,真的是太强了!……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用颤抖的手强行压着同样颤抖不停的双腿,李通瞠目结舌地望着远处孙坚身体四周所笼罩的那团如影如幻的气雾,这团翻滚的气雾,时不时地从中浮现出一头背生墨纹的灰色老虎,眼若铜铃、口似巨盆,一对虎牙闪烁着寒光仿佛比神兵还要锋利。

[不是在做梦吧?]

[这究竟是什么?]

臧霸与太史慈面面相觑,平日里胆量不错的他们,此刻甚至不敢抬头凝视那头卖相极其凶猛的虎影,只能偷偷与余光打量。

[莫非这就是‘魂’?]

张煌心中微微一动。他还记得当初那位神mì

斗篷人救走许昭时,曾望着这副姿态的孙坚半惊讶半赞叹地说了句,说孙坚的体内寄宿着一头‘魂’,而且还是一头十分强dà

的‘魂’。

可是,‘魂’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明明像是幻影一样的存zài

,却有着如此令人恐惧的威慑力?

张煌实在想不明白,不过就冲着这股不可思议的威慑力,他便决定日后也要想方设法弄一头‘魂’来,因为那简直就是零消耗的‘气喝’,而且威力远比气喝‘厉害’地多。

半个时辰后。包括张煌的黑羽鸦在内,凌操、董袭、王卓、韩虎、陈杞等众多广陵军军士被关押起来,而丹阳兵一方,伯长以上司职的军士亦同样遭到了这个待遇,两者分别被孙坚的赤帻军士卒关押在相隔很远的大宅子里。

值得一提的是,像广陵军大将卫芳,丹阳兵裨将安章等‘将阶’的武官们,亦被赤帻军逮捕看押,如此实不难想象这场械斗的波及范围之广。

“这可真是……叫老夫头疼呐!”

待孙坚处理好一切事物。回去向臧旻老爷子汇报时,老爷子苦笑着摇头叹息。

要知dào

,老爷子本来还想着要提拔张煌为裨将,却不想竟闹出这般事故来。

饶是孙坚。亦不禁在心底为张煌感到可惜。要知dào

裨将可不仅仅只是比都伯高上一阶而已,拿普通的士卒来说,他们就算在战场上再是勇武,杀敌无数。充其量也就只能升到都伯而已,绝不可能荣升裨将。为什么?因为裨将是已能拥有领兵权利的将阶武官,与都伯这种战场上炮灰队头头的身份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若不能被上官看中,就算是穷其一生,也只能老死在都伯这个位置上。自古以来,有多少强悍的军士用一生来坐穿都伯这个位置?

而如今明明扬州刺史臧旻有意要提拔张煌,可节骨眼上,张煌却引发了一场军中械斗,就算此事追溯根源并不能归错于张煌,臧旻也难再提拔张煌,这与‘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一个道理。

“罢了罢了,如今也只能放那群小子离去了。”思前想后半响,臧旻惋惜地摇了摇头。事实上,陈杞裨将早已将张煌等人欲辞去职务的事报gào

了臧旻,只不过臧旻不舍得放走这群每每给他带来惊讶的小家伙,想将他们留在身边加以培养罢了。可如今既然闹出这么大的事,就算臧旻是扬州刺史,也不好过于偏袒张煌等人,继xù

将他们留在军中。

“传老夫令:广陵军二十六帐都伯张煌,伯长李通、臧霸、陈到、太史慈、单福,肆意妄为,与友军为难,致使丹阳兵与广陵军于夜发生械斗,伤者三千余人,死者近八百人。……然念在并非上述等人主动挑事,且网开一面,卸除一概军职,驱逐出广陵军,永不登用!由富春丞孙坚将其一并押解驱除出郡!”

“……”孙坚表情古怪地望了一眼臧旻。

虽看似臧旻的惩罚极为严厉,非但将张煌等人一撸到底,卸除所有军职外驱除出广陵军,还要将其赶出广陵郡,永不登用,可实jì

上呢?张煌等人本来就打算要离开广陵郡前往东郡,换而言之,臧旻的惩罚简直就是一纸空谈,对张煌等人并没有多大的实jì

惩罚。

当然了,军功制那些赏银,张煌等人显然是拿不到了,这叫以功抵过。

至于最后一句由他孙坚亲自押解将其驱除出广陵郡,孙坚闻言更是哭笑不得,心说老刺史大人这分明就是担忧丹阳兵事后报复,‘请’他出面将那些小鬼护送出广陵郡罢了。

不过想想张煌等人在这件事上确实也挺冤枉,外加对这些小鬼的印象也不错,孙坚倒也没有推辞,心照不宣地接下任务。

“末将遵命!”

继张煌的黑羽鸦之后,像王卓、韩虎等都伯级的广陵军武官们,包括大将卫芳,他们也一样遭到了惩罚,全部一撸到底成为了一名大头兵,但是呢。却仍兼旧职,这就不免让人遐想连连了。

唯独砍下了严驳脑袋的凌操与险些被杀的董袭未受处罚,臧旻大手一挥,判二人‘正当防卫’,不过‘防卫过当’,扣除凌操前几战的功勋抵过。

广陵军之后,便轮到丹阳兵了,但无论是扬州刺史臧旻还是丹阳太守徐夤,他们都不好过分地对丹阳兵做出处罚,哪怕这件事因他们而起。

见臧旻与徐夤在这件事上犹豫起来。孙坚压低声音说道,“丹阳兵久享盛誉,以至于心生傲气,今日不若趁此机会狠狠打压。”

两位老大人闻言叹了口气。

他们岂是不想惩罚丹阳兵?可问题是,就像孙坚所说的,丹阳兵背负‘精锐’的名号太久,以至于那帮人个个眼高于顶,甚至于有些人狂妄地认为他们丹阳兵或许不比‘大汉北军’与‘大汉南军’逊色。说白了,这帮骄兵老爷们平日里狂妄惯了。非得让人供着,受不得半点气,要不然也不会去主动去挑衅张煌。

若是这回惩罚地稍微厉害一些,保不定会出现反弹。酿成比昨日两军械斗更大的变故。谁不知dào

丹阳兵一个个都骄蛮地连顶头的上官也敢顶撞?

两位老大人商议了半响,最终做出了对丹阳兵的惩处:罚三月军饷。

孙坚摇头叹息着离开了,若不是知dào

两位老大人的难处,恐怕孙坚万万也难接受这种荒唐的惩处。若是要他做惩处。恐怕早些跟随严驳一道去挑衅张煌的丹阳兵,一个也活不了。

只可惜,广陵郡内的叛军尚未平定。广陵郡还有用得到丹阳兵的地方,不好与丹阳兵撕破脸皮。

当这两份截然不同的惩处令传告全军之后,整个朱家镇都沸腾了。

广陵军士卒气愤于明明是首恶的丹阳兵竟然只罚三个月的军饷,而丹阳兵则愤nù

于臧旻竟然不杀张煌、凌操这两个胆敢触怒他们丹阳兵的杀人凶手。

于是乎,丹阳兵与广陵军两方人马互相开骂,骂到最后,甚至于已听不到张煌、凌操、严驳这些当事人的名字,纯粹演变成极为不堪的骂街。

从早晨一直骂到夜里,尽管在臧旻的严令下丹阳兵与广陵军已不敢再聚众发生械斗,但是这股仇恨却使双方彻底结了怨。以至于若干年后,当徐州的俊杰奇才陈登、陈元龙成为了广陵太守,当孙坚的儿子孙策起兵占据了丹阳,广陵军与丹阳兵早已互相仇视地仿佛毕生死敌一般。记得那时,孙策每次欲跨江取徐州,必先由丹阳兵去攻广陵。只可惜,陈登技高一筹,每次皆率领广陵军挫败孙策麾下丹阳兵,叫久享盛名的‘精锐’丹阳兵,最终也没能如愿攻克广陵江都地界,逐渐被世人遗忘。除了陶谦、刘备、孙策麾下尚有些丹阳兵外,丹阳兵已失去了曾经的辉煌精锐之名。

至于起初使得丹阳兵与广陵军结怨的关键人物张煌,却十分可笑地被这两支军队遗忘,纯粹演变为长达数年的意气之争。

不过这些日后的事,就算是张煌恐怕也未必清楚。或者说,他根本无暇去想他今日所参合的事是否会让丹阳兵与广陵军彻底结怨,数年乃至数十年亦难以化解,因为在臧旻发下惩令之后,他们就被孙坚驱赶着离开了朱家镇。

本来张煌还想与徐琨、陈杞、王卓、韩虎等这些日子以来结识的军伍兄弟们道个别呢,可惜的是,上述四人一个都还未被放出来,仍然被程普领着赤帻军看押着,据孙坚透露,臧旻老爷子似乎要饿这帮军官几日,算是对两军武官的隐性惩处。

在前往广陵郡与九江郡交汇地界的运粮马车上,手持马鞭的孙坚载着这帮小鬼,悠悠地朝着目的地而去。可能是因为广陵郡内叛军已不足为惧的关系,孙坚也并不着急着赶回军中,只是在途中向张煌等人传述着他那‘忠君爱国’的思想。似乎是生怕张煌这群未来的豪杰们在离开广陵军后会步上歧途,成为十恶不赦的罪人。

对于这种老生常谈的东西,黑羽鸦们自然不会感兴趣,他们更在意,还得数孙坚那日镇压内乱时所展现出来的异常力量。

“孙将军,‘魂’到底是什么?”

在路上,张煌忍不住询问了这个苦恼了他许久的疑惑,可惜孙坚的回应。却是淡淡一笑。

“咿咿呀呀的婴孩还未学会走,就想着跑?”

孙坚一边挥着马鞭,一边哂笑着告诫张煌等人道,“‘魂’,那不是你等小辈眼下有足够实力去了解的,还是先掌握了‘气’再说吧。”

黑羽鸦们听到这种回答当然不满yì

,当即死缠着孙坚追问,孙坚被纠缠地没有办法,只好稍微透露了一些。

“‘魂’,是一种外物。更准确地说,它是天地间的游精离魄,若能使其寄宿于体内,与精血相融,对于我辈武人来说,便是天大的机缘!”顿了顿,孙坚继xù

说道,“寻常游离于天际的‘魂’异常凶暴,可你若是能将其降服。它便能成为你的绝佳助力。……为了区别于那些未被凶暴的游离于天际的‘魂’,我辈武人是这样称呼体内寄宿的‘魂’的……‘武魂’!”

“武魂?”黑羽鸦众人的心顿时变得火热起来,毕竟这个名称一听就叫人热血沸腾。

似乎是察觉到了众黑羽鸦们的异样,孙坚回头打量了几眼张煌等人。语重心长地告诫道,“依孙某看来,你诸人的天赋俱佳,假以时日。必会接触这方面的事,因此不必急于一时,安心打好基础再说。需谨记。‘魂’乃天赐的外物,而武人的根本,却依然是‘气’!”

“那……世间有多少这种‘魂’?唔……或者武魂?”太史慈好奇问道。

孙坚摇了摇头,说道,“武魂有多少种,孙某不知。孙某只知dào

,天下没有两头一模一样的武魂,每一头武魂都有其独自的名字,并且还有特殊的能力……”

“那孙将军的武魂是?”

孙坚笑而不语,良久摇头玩笑道,“这个可不能随意透露。你等谨记,若是有朝一日有幸获得了只属于你等的武魂,切记莫要将武魂的名字以及特殊能力透露出去,否则,必会有人想办法针对你等……武魂是一柄双刃剑,其特殊能力或侧重于进攻、或侧重于防守,但不变的是,‘它们’都有弱点……无论何时也莫要叫你的敌人掌握你的武魂的弱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见孙坚说得这么严重,黑羽鸦们微微有些色变,也就不敢再追问孙坚的武魂究竟是什么了。

而就在他们相谈甚欢的时候,孙坚突然皱了皱眉,因为他望见远处的官道上走来一名男子,头发蓬乱、赤膊上身,右手持着一柄长达三丈的巨剑的剑柄,将剑身抗在肩上。

他分明就是前些日子在汉阳出现过的,大汉剑儒,地剑输耳!

“砰——!”

在孙坚皱眉凝视之间,输耳将肩膀上的巨剑放了下来,重重顿在地上,使得大地一阵震颤。

“乖乖……”李通抓牢粮车的栏杆,坐稳身子,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对过天赋神力的输耳。要知dào

此时再看输耳身侧的巨剑,那远比广陵江都内的民居屋顶还要高。

“吁!”

孙坚霎时间勒住了马缰,皱眉凝视着那位明显来者不善的男子,沉声问道,“在下孙坚、孙文台,阁下何人?素未相识为何拦我等去路?”

话音刚落,就见输耳随意地挥了挥手,淡淡说道,“孙坚?我知dào

你,此番我不是来找你的……”

孙坚闻言心下一松,正要说话,却见输耳抬手一指运粮马车上的张煌,淡淡说道,“张煌留下,其余闲杂人等可以滚了。”

[来找我的?]

张煌愣住了,愕然地打量着输耳,却想不起何时见过输耳。忽然,他面色一变,心中响起了他义父曾告诫他的话。

【……下山后莫肆意施展道法,否则……】

[原来义父不是危言耸听……]

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的张煌心中暗叫不妙。

[来找张煌这小子的?莫非是旧识]

孙坚诧异地回头望了一眼张煌,见他表情有异,心中更是怀疑,皱眉问输耳道,“阁下要张煌小友留下究竟为何?”

“不为什么,杀!”输耳淡然的语气叫在场众人面色顿变。

“……”孙坚眼神连连变换,忽而笑着说道,“阁下实力之强,恐怕孙某亦自愧不如!似阁下这般强者,却持强凌弱欲加害小辈,恐怕说不过去吧?”

输耳闻言眼神顿时一冷,在凝视了孙坚足足数息后这才稍稍转温,他冷冷说道:“孙坚,我敬重你乃我大汉朝忠臣,不欲与你为难,此时你若是退去,我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若是孙某不让呢?”从侧座操起那柄古铜色战刀,孙坚沉声反问道。

输耳的脸上浮现出几丝诡异笑容,低声笑道,“旁人怕你孙坚,我可不怕。……无论如何,今日我必要杀那张煌,你若是识相……”

说到这里,输耳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猛然拉过旁边巨剑的挡在面前。

只听唰地一声,一道肉眼难见的气旋斩击瞬间斩断了那柄巨剑的一侧,并且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长达十余丈远、深一丈的沟壑。

“……”从巨剑后走出来,输耳望了一眼那被斩断剑身一角的巨剑,抬头望向孙坚,只见此时的孙坚,周身弥漫的气雾中徐徐浮现出一头墨纹灰虎的霸气虚影。

“‘白虎’!……【无不可斩断】之武魂!”

输耳望向孙坚的眼神中,满是凝重之色。

在黑羽鸦们目瞪口呆的目光下,孙坚缓缓收起挥刀的动作,神色冷淡地瞅着输耳,眼中杀意翻腾。

“孙某,平生最是厌恶有人威胁!……要么让,要么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孙坚vs输耳

“轰——”

“轰轰——”

在广陵郡堂邑县的十里青山山坳,狂风大作、沙尘滚滚。隐约可见有两道人影激烈地碰撞,并时而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这是两位超乎当代武人整体实力的武人正在搏杀,他们的交锋,仿佛令天地都失却颜色。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巨大斩痕,饶是厚重的大地,亦仿佛要被这两位撕裂。

何其恐怖的实力!

他们是,大汉剑儒、地剑输耳!以及,江东猛虎,孙坚、孙文台!

“轰——”

一道仿佛要划破天际的巨形斩击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狠狠撞在一柄长达三丈余的墨色大剑上,随着咔咔咔的古怪声音响起,方才气势汹汹说什么无论如何也要杀张煌的输耳,竟被孙坚一道挥出的斩击气浪逼迫地连连向后划退,他那半蹲在地时用来支撑半边身体的左手,死死抓着地面,五指深陷其中,可即便如此,亦无法抵消被击退的巨力,以至于在地上留下五道触目惊心的长长指痕。

“咔嚓——”

“咔嚓——”

输耳的那柄巨剑‘补遗’,在孙坚连番的斩击炮轰下逐渐龟裂崩溃。

“阁下还是放qì

吧!”望了一眼输耳,孙坚淡淡说道,“孙某受臧大人授命,此番定要将那群小鬼安然护送至广陵郡与九江郡交接,岂能叫你坏了臧大人对孙某的重托?……再打下去,阁下那柄不可思议的重剑,恐怕要变得支离破碎了!”

“哈哈哈!”输耳闻言抬手将额前的乱头发撸向脑后,望着孙坚邪邪笑道,“不愧是【无不可斩断】的武魂,真是叫我辈大开眼界!……不过,文台公的眼神似乎有点问题,我手中这柄‘补遗’神剑。何时变得支离破碎了?”

就在输耳说话时间,仿佛打他脸一般,那柄‘补遗’重剑砰地一声轰然迸裂坍塌。

“那不是……”孙坚感觉有些好笑地指着那柄已破碎坍塌的‘补遗’重剑,而下一息,他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望见崩碎的巨剑中,竟浮现出一柄明黄的金色宝剑,那剑压,厚重地仿佛叫人喘不过气来。

“嘿!”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孙坚,输耳随手一挥。顿时,他脚下的地面涌起一根根泥土洪流,那明明是固体的坚实泥土,此刻却仿佛水流一般,眨眼间便将那柄明黄的金色宝剑裹住,紧接着,一柄长达三丈有余、剑身尾部刻有‘补遗’二字的重剑,再次被输耳握在手中。

“这是……神兵?!”孙坚微微一愣。就在他失神之际,忽然他脚下的地面一阵涌动。继而汇拢成一颗全然由泥土构成的巨龙脑袋,紧接着,半条‘土龙’从地底下钻出,朝着孙坚张开了巨口。将其狠狠撞了过去。

孙坚面色微变,侧身跳开之间挥出一道斩击,一下子就将那条土龙的脑袋斩了下来。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颗土龙的脑袋掉落在地。瞬间化作一堆泥土,然而在眨眼之后,又是一条土龙从那堆泥土中重生。张着长满獠牙的嘴咬向了孙坚。

一条……

两条……

三条……

四条……

孙坚接连斩落十余颗土龙脑袋的结果,却是场中出现了更多的土龙,这些庞然大物昂立在大地之上,将孙坚全然包围起来。

[地剑输耳……]

此时此刻孙坚这才想起输耳适才的自称,他这才意识到,那可能并不单纯只是称号。

[那柄神兵……能操纵大地?!]

孙坚猛地反应过来,他这才意识到输耳手中的那是一柄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神兵,那股力量,似乎可以操纵大地。

[竟然是‘天象级’的神兵……]

意识到自己有些轻敌的孙坚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古铜色战刀。突然间,只见他大吼一声,他周身所笼罩的那头墨纹灰虎,亦随之无声地咆哮。

不,那并不是无声的咆哮,因为就在那头凶恶的老虎昂头咆哮之后,四周的大气忽然为之震动,紧接着凭空出现一道道气浪,与方才孙坚所挥出的斩击竟一般无二。

【虎咆.震空碎玉】

“轰——”

在一声巨响声过后,那十余条同时撞向孙坚的巨大土龙,竟全然被不知为何物的斩击斩地粉粉碎,化作了灰尘飘落。此时再看孙坚,非但满头汗水,甚至连脸上的血色亦退去了几分,似乎这一招消耗了他太多的气力。

可孙坚却没敢有丝毫的松懈,下意识地回身挥刀,因为那输耳的‘补遗’重剑,早已伺机朝着他脑门砸下。

“噗——”

出乎孙坚的意料,号称【无不可斩断】的白虎斩击,这一回却并未将输耳的那柄‘补遗’重剑斩断。尽管孙坚挥出的一道斩击击穿了巨剑,可是瞬间,巨剑断裂处便融化为许多的烂泥,再次将受创的剑身填平补好。

[什么?]

心中震惊的孙坚立即抽身后退,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远处输耳手中那柄与适才相比似乎已变得有些不同的‘补遗’重剑,他的脑海中,不由地回想起在会稽时杀许昭的那一幕。记得那时,当那个身裹斗篷的神mì

家伙救走许昭时,亦曾用类似的招数挡了他的一招斩击,一招号称【无不可斩断】斩击。

“就算是号称【无不可斩断】的白虎武魂,也是有弱点的!”输耳冷笑着的一句话,叫孙坚微微一愣。

因为是白虎武魂的宿主,因此,也唯有孙坚最了解他那白虎武魂的能力,即,无不可斩断。这个由武魂附带的特殊能力,虽然听起来似乎天下无dí

,但实jì

上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无不可斩断】的真zhèng

含义,其实是【斩断一切可以斩断之物】!

或许有人会问,那如果是斩不断的事物呢?比如水、火呢?

顾名思义,如果是斩不断的事物,那么就不在【可以斩断】的判定之内,理所当然。也就不会有丝毫的效果了。

换句话说,孙坚的白虎武魂,其能力能够斩断世上一切‘有形’之物,比如岩石、钢铁,甚至是神兵,但是对于一些本来就没有形体的事物,比如当时在会稽时那个神mì

斗篷人将身体幻化成淤泥,就让孙坚的武魂之力变得丝毫没有效果。

这便是白虎武魂唯一的弱点!

“呵!”望着沉默不语的孙坚,输耳得yì

地笑了笑。

或许换做旁人便会被孙坚所骗,但是输耳却不会。他心中清楚的很,真zhèng

可怕的,其实并非是孙坚挥出的斩击,那充其量只是武人一种战气外放的技巧罢了,虽然威力确实十分惊人,但绝对达不到孙坚之前那种无物不可斩断的效果。输耳真zhèng

忌惮的,是孙坚那些斩击中所蕴含的白虎武魂之力,那才是真zhèng

斩断了他手中那柄‘补遗’重剑外面泥石表层的原因。

毫不夸张地说,就算孙坚并不挥斩出那一道道斩击气浪。单纯依靠白虎武魂之力,依然还是能够达到【无不可斩断】的效果。而孙坚之所以故yì

耗费力qì

释fàng

那些斩击,那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有意掩盖白虎武魂的特殊能力罢了。

只可惜这回碰到了输耳。孙坚隐藏自身武魂能力的招数便不管用了。

当然了,这也并不表示输耳就稳稳吃定了孙坚,毕竟白虎武魂虽然有弱点,但是它强dà

的杀伤力却能弥补这一切。只要孙坚所蕴含白虎武魂之力的斩击真zhèng

命中了输耳那柄巨剑的核心,即那柄明黄厚实的神兵宝剑。那么,就算那是一柄‘天象级’的神兵。也一样会被斩断。而一旦输耳失去了那柄神兵‘补遗’,那他对孙坚来说便不再具有威胁。

可问题是,倘若输耳始终借助神兵‘补遗’能操纵大地的特殊能力与孙坚游斗,那么,孙坚的乐子可就大了,毕竟那一条条的土龙虽然对孙坚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威胁,但若是数量一多,却会变得格外棘手,一个不好甚至会被输耳磨死。

正因为如此,输耳与孙坚都没有再冒犯攻击对方,因为他们都顾忌着对方的手段。

不过好在孙坚早已叫张煌等人驾驭着那辆运粮马车逃走,他自己孤身留下拖延输耳,因此,孙坚倒也不着急。反正在他看来,只要将输耳拖在这里,他就算是变相地救了张煌。

两人对视了足足一盏茶工夫,忽而输耳长长叹了口气,望着孙坚语气复杂地说道,“孙文台,你知dào

你究竟做了什么么?”

他的语气中,饱含着无奈以及质问。

孙坚绷紧的脸上浮现淡淡笑容,因为他意识到眼下的输耳显然已经放qì

了追杀张煌的念头,或者说,是输耳明知dào

他孙坚不会让路,却又做不到强行突pò

,因此才无奈放qì



“呵!……孙某只知dào

,张煌那小子曾与我并肩战斗,共同拒敌,有一层袍泽之情,岂能容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随随便便便坏了孙某那名袍泽的性命?”

“愚蠢!”输耳冷笑着吐出两个字,继而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知dào

那张煌究竟是何许人么?!”

“唔?”见输耳表情有异,孙坚微微一愣,皱眉问道,“何许人?”

“万恶之根!”输耳用无比凝重而严肃的语气说道。

“可笑!”孙坚满脸哂笑地摇了摇头,显然是并不相信输耳的这种鬼话。想想也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小鬼,竟然会是什么万恶之根?

输耳注意到了孙坚脸上那不以为然的哂笑,表情变得更为凝重,急声喝道,“你莫道不信!如若放任此子不管,总有一日,我大汉朝会败亡在此子手中!”

孙坚闻言心中一凛,满脸狐疑地盯着输耳,半响后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只见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忽然反问道,“天地为盘、万物为子,众生皆在局内,然而世间却有三人能脱离此局,文台公以为是哪三人?”

“……”孙坚想了半响,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见此。输耳哂笑一声,沉声说道,“那张煌,便是此三人之一!……此子本不该出世于此天道之下,然不知为何问世,其一举一动,皆不在天道可掌控范围之内……你可晓得这代表着什么?”

[天道?]

孙坚古怪地瞧了一眼输耳,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这代表着此子或可改变天下大势!”输耳的眼中露出了丝丝惊恐与愠怒。

“……”孙坚表情诡异地望着输耳,虽然他感觉输耳口中所说的那些似乎真是什么能够影响天下的大事,但遗憾的是。他真的听不懂。

想了想,孙坚好奇问道,“另外两人是谁?”

输耳沉默了,在犹豫了一会后,低声说道,“若是换做旁人问起,我绝不会透露,可既然是对我大汉忠心耿耿的文台公问起……告sù

你也罢!……另外两人,便是我大汉护国仙师、第五宫元那小老儿。以及,太平贼道领袖,大贤良师张角!”顿了顿,他补充道。“第五宫元与张角在赌一盘攸关整个天下的棋局,双方皆万事俱备,可棋盘上却唯独有一枚不受控zhì

、难以预测的棋子……”

“张煌?”孙坚试探着问道。

“不错!”输耳长长吐了口气,沉声说道。“此棋局若是我大汉胜,则朝纲社稷安泰,万民安泰。苍天依旧是苍天;然,若是张角赢得,那么,便是天改颜色地更主的局面。……我大汉朝,输不起!”

“……”孙坚皱眉思忖了片刻,问道,“那张煌……会变成十恶不赦之人?”

输耳摇了摇头,带着几分叹息说道,“看来文台公还是没有明白。张煌此子并不可怕,我辈担忧的,是被他影响到天下大势走向……就算他日行一善,可若是影响到天下大势走向,改变了既定宿命,那么,他便是十恶不赦的万恶之根!”

“真是……可笑!”孙坚张了张嘴,半响后脸上露出几分讥讽之色,望向输耳的眼神也不再像方才那样尊重,而是变得无比的漠视。他冷冷说道,“你说得那些神神叨叨的话,孙某并不是很明白,不过这宿命之谈,真是可笑了!……孙某向来推崇人定胜天这句话!”

输耳闻言一愣,皱皱眉继xù

说道,“想不到文台公如此冥顽不灵,听我一句劝,趁早杀了……”

“休要再说了!”打断了输耳的话,孙坚斩钉截铁地说道,“今日,孙某观那张煌并非奸邪之辈,因此救之。若他日此子步入歧途,孙某再出手除之也不晚!”

“到那时恐怕就为时已晚!……罢了,事到如今再说这话也晚了,那张煌早已不知逃到何处去了。经此一事,恐怕日后再要堵他,就不易了!”输耳心灰意冷地摇了摇头,乓地一声扛起那柄巨剑,转身朝着原路离开了。

“好自为之吧,文台公!”

“……”见输耳说走便走,孙坚双眉微微皱了起来,若有所思地望向张煌等人驾车逃离的方向。

输耳这回是真的放qì

了,倒不是因为张煌等人驾马车逃离他追赶不上,而是因为方才与孙坚的交锋,使得他胸前那道剑伤迸裂了。

那可不是普通的剑伤。

[该死的恢恢!]

左手捂着胸前的剑伤,输耳摇摇晃晃漫无目的地朝着前方走着,心中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在他胸口留下剑伤的同阵营伙伴,天剑恢恢。

“可恶啊!要是在汉阳时不曾因为手闲向恢恢那家伙挑zhàn

就好了……”

左手死命地抓着头发,输耳一脸气急败坏地咒骂着。看得出来,这回没能杀死张煌,对于这位大汉剑儒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悔恨。

——与此同时,陈留外郊——

“这就是宿命呐,输耳!”

就在输耳满脸懊恼地骂骂咧咧时,天剑恢恢站在陈留县外的一座山丘上,缓缓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目,略微苍白的脸上浮现几分莫名的笑容。

“一啄一饮,莫非前定。……输耳啊输耳,你以为这一回你违背天意出手加害那张煌便能成功?”抬头望了一眼苍穹,恢恢苍白的脸上浮现几分莫名的无奈与哀伤。他转头望了一眼左肩,只见他那身青色儒袍的左肩处,微微渗出几丝殷虹血迹。

“在汉阳相逢,你出手与我恶战乃天定;孙坚乃现今出世的之至强武人,张煌与他结识并得其庇护逃过你的截杀,亦属天定……即是天定之事,又岂是你区区人力所能更改?……天地为盘、万物为子,试图超脱这盘棋局的你,最终也不过是被天意所驱使的一枚棋子罢了……经此一事,你再要杀他,可就不易了……”

说着,恢恢摇了摇头,转身朝着陈留方向走去。不知为何,他嘴角微微泛起莫名的笑意。

“迫不及待想亲眼见识一下呢,那枚不在局中却注定能搅乱整个棋局的棋子,呵呵呵……”

此时正驾驭着运粮马车与黑羽鸦众弟兄仓皇逃跑的张煌绝对不会想到,他前脚刚刚在孙坚的庇护下从地剑输耳手中逃脱,后脚便一头撞进了天剑恢恢所张开的袋口。

而这一切,皆是天意!(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路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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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中旬,中原的天气已变得十分寒冷,虽然还没到腊月的酷寒,但是已足以将人冻毙。

对于穷苦百姓来说,一年之中的冬季是他们最为艰难的时候。倘若该年家里还有一些积蓄、存粮,一家人躲在屋子里凑合凑合,勉强也就撑过冬季了;可若是积蓄也无,存粮也无,那么,待寒冬的第一场大雪封死了道路之后,将会有无数的人因饥饿、冰寒而死。

不过对于一些家境殷富的富家子弟而言,冬季却是他们最佳的狩猎季节,因为在这种酷寒季节下依旧出来觅食的野兽,那皆是最为凶残的豺狼虎豹,若是能狩猎一头凶猛的野兽,这会是一件大有面子的事。

这不,尽管漫天鹅毛飞雪,可这条雍丘至陈留的官道上,依旧缓缓地驶来了一辆马车,真不知是哪家的富家子弟闲着没事,带着族兄族弟或者家佣帮工出来玩冬猎这种危险的游戏。

等等,那似乎并不像是达官贵人的马车,倒像是一辆输运货物的马车,而且,似乎无人驾驶……

莫非见鬼了?

当然不是。

没过多久,只见那辆马车的无顶车厢上面的满满积雪稍稍动了一动,紧接着,一颗脑袋从雪堆从钻了出来,待飞快地瞄了一眼前方的道路后,又缩着脖子迅速地将脑袋又收了回去。

“老大,方向没错……”

“我说万亿,你小子也太偷懒了吧?”

“偷你个头!……你去试试在外面驾车?”

“我怎么没试过?”

“驾了不到一里路就又钻进来,你还好意思说我?”

“都别吵了!……就这样吧,每隔二十息探头去瞧瞧方向……”

车厢上的积雪中,隐隐约约传出几个年轻有力的声音,只不过那些声音因为主人十分寒冷的关系,语调颤抖。

这群可怜的家伙,正是一路从广陵郡赶来此陈留郡的张煌等人。

因为受到了惩处。张煌等人在广陵军时虽然战功赫赫,但最终也没能捞到一些银两、铜钱作为盘缠,而管着黑羽鸦财政大权的李通,他怀中珍藏着的那些银票,在数次尝试着与地方上的商户交yì

不果后,已彻底沦为废纸。要不是他们离开广陵前得到了一些由王卓、韩虎等挚友仗义资助的铜钱,恐怕他们连陈国也支撑不到。

然而,这些寥寥无几的铜钱,在他们踏入陈留郡之前,便耗尽向当地的村民们换取了最后一份食物。

饥寒交迫。弹尽粮绝,用这句话话来形容此时的黑羽鸦亦毫不为过。在如此寒冷的冬季,他们既没有足够的棉衣可供驱寒,也没有足够的食物可供充饥,窘迫地实在难以让人想象。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帮人在朱家镇时伐木建营的手艺在途中用到了,几个小伙子合力将那辆运粮的马车改造了一番,在马车后的车厢上加了一个顶棚,虽然手艺粗劣地恐怕会令善于此道的木匠们大为皱眉。但是车厢内却颇为保温,这有助于这帮身无分文的小家伙们支撑着抵达陈留。

“咕……”

“咕咕……”

在密封的车厢内,黑羽鸦兄弟六人围成一圈坐着,摆在他们当中的。是他们仅剩的最后一条肉干。半月前,一群饿昏了头的豺狼们愚蠢地盯上了他们拉车的马,结果,那几只狼成为了这群难兄难弟们支撑到此地的唯一一份食物。

只可惜。这份狼肉如今也仅剩下一份,仅两根手指长短粗细的那么一条。

因为都清楚这是兄弟几人最后的食物,因此。即便车厢内的黑羽鸦们一个个饿得腹中咕咕作响,却也没有一个人去触碰这块肉。他们只是用他们那双泛着淡淡赤光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条肉干咽着口水。那‘凶饿’的眼神,仿佛他们曾经他们所遇到的那群豺狼。

良久,太史慈开口说道:“大福,兄弟几个中你身子骨最弱,这块肉干……你吃了吧。”

“还是让给老大吧,老大可是咱黑羽鸦的首领,哪有叫首领饿着肚子而臣下饱食的道理?……另外,再叫我大福别怪我翻脸啊!”说着,单福便将太史慈递给他的肉干推给了张煌。

“还是给万亿吧。”张煌想了想说道。他很清楚,这一路上李通几乎没有一日吃饱过。别看这家伙贪财如命,但是一旦沾上兄弟二字,李通绝对仗义地没话说。好几次,他偷偷匿下自己那一份干粮,随后又放回那袋干粮中,一次两次或许没人发xiàn

,可时间长了,是个傻子都能明白。

“我?我吃饱了啊!”李通拍了拍肚子错愕地说道。说来也奇怪了,兄弟六人中就属李通肚子咕咕叫的次数最少,可这家伙明明吃的干粮也最少啊。

众黑羽鸦们惊疑地望着李通,忽然,陈到好似注意到了什么,伸手在李通屁股底下拿起了什么,继而面色古怪地问道,“财迷,你那叠银票呢?”

话音刚落,就见李通脸上的表情一僵,呼哧着冷哼道,“贴身藏着咧!……你想干嘛?”

“拿来我看看。”

“不给!”

“拿来!”

“有本事你来抢啊!”

“……”陈到闻言凝视了李通半响,将方才捡起的东西在手掌上摊开,张煌等人探过头去一瞧,这才发xiàn

那竟是半张银票,撕裂处隐约有牙齿撕咬过的痕迹。

“你这家伙不会是……”单福愕然地瞅着李通。其他人这时也明白过来了,原来李通这厮在这些日子里竟偷偷那那叠银票充饥。

“废什么话?!”秘密被揭穿的李通恨恨瞪了一眼陈到,随手将那块肉干拍在后者脸上。见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凝滞,李通摊了摊手,笑嘻嘻地说道,“我就说我吃的最多吧?价值数百两的玩意全到我肚子里去了。……干嘛干嘛?我辛辛苦苦管着财物,吃多点都不可以?”

“……”众黑羽鸦相视沉默。

望了一眼李通,又望了一眼手中的肉干,陈到将其抛给了臧霸:“我不饿。给你吧,宣高。”

“我也不饿啊!……给子义吧。”臧霸满脸惊慌地将肉干推给了太史慈,仿佛那条能充饥的肉干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不饿!”太史慈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肉干又放回了众人中央那原来的位置,伴随而来的,是他肚子那咕咕咕的怪声。

他明显在说谎,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笑话他。

那条肉干,在众人手中溜达了一圈后,依旧还是回到了它原来的位置。

“咕……”

“咕咕……”

肚子里的咕咕声依旧响个不停。

众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便是黑羽鸦!

义气相投聚拢在一起的黑羽鸦。即便是在最为危难的时候,也绝不会有一人为了自己谋害兄弟的利益!

一番大笑过后,那块肉干依旧还在它原来的位置,可是车厢内再无一人去看它,仿佛它根本不存zài

一般。

“说起来,都怪那臧老爷子太抠门了!……咱们好歹也立下赫赫功勋吧?咱们老大,连叛军的主帅申荥都宰了,这都不送咱点盘缠?”李通大刺刺地埋汰地臧旻。

“说话注意点啊,那可是我的叔公!”臧霸听不下去了。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都说了是将功抵过了!……再说,咱们的通缉令。叔公不是说会给咱想办法撤销?”

“废话!……他侄孙背负两千两缉银的悬赏,当叔公的自然会想办法撤销。”

“不是还有子义的八百两悬赏么?”

“反正臧老爷子就是抠门!”

“我去你的!”

一言不合,李通与臧霸在车厢内扭打起来,然而却无一人相劝。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众人心中清楚,这是他们两个起来活动活动的借口罢了。毕竟坐地久了,又没有食物。众人的身体早已逐渐变得僵冷,若是不起来活动活动,恐怕真的会被冻死在这里。

可是车厢如此拥挤,臧霸与李通一扭打起来,使得马车顿时就为之摇晃起来。

见此,张煌连忙拆开两人:“行了行了,还是用‘刚体’驱寒吧。……你们俩再打下去,怕是车子也翻了。”

李通与臧霸本来就不是真打,闻言立马停了下来。只见黑羽鸦们深吸一口气,便一个个施展了刚体。

不得不说,这一番艰苦的旅程也不是丝毫收获没有,自从张煌无意间发xiàn

刚体可以用来御寒后,黑羽鸦们都相继熟练地掌握了刚体。没办法,谁叫天气实在太冷,逼得他们不得不尽快地掌握刚体呢。

人都是逼出来的,这句话丝毫不假。恐怕谁也不会想到,仅仅半月之内,张煌这群才学会刚体不久的小鬼,便在大自然的残酷磨练下迅速掌握了刚体,达到了程普当初口中那种收放自如的境界。就算是进程较慢的单福,亦可以勉强支撑半柱香工夫,至于其他人,一炷香工夫丝毫不在话下。

在不知不觉间,甚至就连张煌他们本人也没有意识到,他们比在广陵军时强了许多。此时的他们,就算是吕闵那位精英都伯复生,恐怕也不见得能轻松击败这群小鬼。

“呼,好多了。”施展了刚体后,张煌等人顿时就感觉四周逼人的寒气仿佛突然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他们一边活动地僵冷的身体,一边交谈起来。

要说他们聊得最多的话题,恐怕还得数半月前在广陵郡时孙坚与输耳的那一场交锋。

记得当时,虽然孙坚早早就叫张煌几个赶紧驾着马车逃走,可张煌他们一开始却留了下来,他们觉得有可能能助孙坚一臂之力。可当输耳与孙坚开打之后,他们这才震惊地意识到,那种程度的交锋,绝不是他们可以干涉其中的。

在输耳如大地般厚重如山岳般磅礴的恐怖实力面前,黑羽鸦们很是识趣地听从孙坚的劝告,乖乖地驾着马车飞速逃离了。甚至于,他们一路上都没敢有丝毫停歇,生怕输耳那个恐怖的家伙追上来。

“老大。那家伙真的是因为你滥用了道术,所以来截杀你?……你再好好想想?”闲着没事,李通再次挑起了这个话题。

张煌摇了摇头,无奈说道:“我解释过多少回了?我根本就没见过那输耳,更不可能与他结怨!”

想想也是,谁会闲命长去招惹像输耳那样恐怖的家伙?

“倘若真如老大所言……老大还是尽量莫要施展道术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臧霸认真地说道。

张煌闻言点了点头,无奈说道,“经此一劫,我是说什么也不敢再施展道术了。……不过,若是日后那输耳又追来。你们不妨散开逃走,输耳要杀的是我,按理来说不会为难你们。”

黑羽鸦们沉默了。他们知dào

张煌会一手可以逃生的神奇遁术,只要身边没有累赘,就算那输耳再厉害,也不可能杀死张煌。

[累赘……]

李通、陈到、臧霸、太史慈四人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尽管张煌从未说过,但是他们四人却很清楚,若是不走运撞见输耳。那么他们便是张煌的累赘。因为若是没有他们的话,张煌绝不可能如此忌惮输耳。

[还不够!……还要变得更强!只要我等练就像孙坚将军那样的实力,老大便不必再畏惧那输耳……]

四位未来的大豪杰们,各自在心底发下重誓。

张煌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四位兄弟的异常。微微一皱眉,忽而岔开话题说道,“说起来,我倒是更加好奇那输耳与孙坚将军那场交锋究竟谁会胜出……”

听闻此言。黑羽鸦们顿时来了兴致,毕竟当时输耳与孙坚的交锋,他们只是看了一个开头就仓皇逃走了。根本没胆子看到最后。

“我觉得是孙将军!”陈到摸着下巴说道:“你们忘了?那晚丹阳兵跟咱火拼,营中大乱,孙将军仅大喝一声,数千人战栗昏迷……简直是怪物!”

“那输耳就不是怪物?”李通撇了撇嘴,双手比划着说道,“那么大的重剑,那小子竟然能单手操持,耍起来轻松地跟柴火似的……”

“唔,那输耳真的很强。”或许是想到了当时的情景,臧霸心中泛起浓浓惊骇,摇头说道,“随意一挥,大地迸裂……这种对手,说实话,并不是眼下的我等可以招架的。若当时没有孙将军庇护,后果实在难以设想……”

“我倒是觉得孙坚将军更厉害一些。”太史慈摸着下巴说了一句,可惜却说不出理由,结果被李通几句话驳倒。

张煌倾听着众兄弟的争论陷入了沉思。

不可否认,输耳与孙坚的实力当真是出奇恐怖的强dà

,绝对是他所见过的最强的两位,可是……如此强dà

的孙坚,在会稽郡时却并没能留下许昭,眼睁睁看着许昭被那个来历神mì

的斗篷人救走。这岂不是说,那个斗篷人的实力,其实能与孙坚平分秋色?甚至于,比孙坚更强?

想到这里,再回想当初在任五军屯内叛军主帅申荥的帅帐内,他们几个竟当着那位斗篷人的面行刺申荥,甚至于,李通当时还对那斗篷人出手……

张煌没来由地感觉心底泛起阵阵凉意。他很清楚,他们那时是逃过一劫了,那个神mì

的斗篷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杀他们,相反地,却提醒了他们神兵吴钩剑的存zài



[那家伙究竟是谁?为何要帮我们?]

抚摸着横在膝盖上的神兵吴钩,张煌若有所思。

而这时,李通哥几个仍然还在为输耳与孙坚谁更厉害的争论地面红耳赤,忽然,他们注意到单福举起了右手……

“你说呢?”李通双目通红地盯着单福,仿佛若是单福不站在他这边他就要给单福好kàn



可惜,单福口中说出来的话丝毫不涉及输耳与孙坚,他环顾了一眼车厢内,表情古怪地问道,“咱……有多久没勘查前面的路了?”

“……”顿时间,车厢内鸦雀无声。

“我去看!”已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的李通二话不说将脑袋钻出车厢,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外面,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慌。因为他发xiàn

,他们的马车不知何时已驶上了一座雪丘,更要命的是,在他们面前的,那是高达七八丈的断崖。

“小心……”

李通一声大吼还未喊完,他们所乘坐的马车便一头栽下了雪丘,在那匹累瘦了的战马一声悲鸣间,整辆马车轰隆一声重重摔在断崖下的雪地上,整个车厢摔地粉碎。

“噗……”

“噗噗……”

在几声响动过后,张煌等人狼狈不堪地从积雪里钻了出来,饶是他们施展了坚不可摧的刚体,这一下子也摔地他们七晕八素。

“这下麻烦大了……”

望了一眼已摔散架的马车,黑羽鸦们只感觉半肚子的心酸、悲凉涌上心头。

而就在这时,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伴随着铃铛声在断崖下的道路上缓缓驶来,车厢内,一位年纪与张煌等人似乎相仿的年轻男子撩起车帘,惊诧地瞧了一眼张煌等人,忽然噗嗤一笑。

李通顿时就火了,骂道,“好崽子,敢笑你爹?!”

车厢内那位显然是富家子弟的男子脸上笑容顿时就僵住了,还没等他有何表示,他所乘坐的马车便停了下来。紧接着,车上的马夫跳了下来,手中提着一杆明显造价不菲的红缨铁枪。

“谁?!适才是谁出言不逊?!”

“是你爹我!怎么了?”因摔下雪丘而一肚子火的李通张口骂道。

“好胆!狗贼报上名来!”

见对方一身马夫装束脾气却如此火爆,李通冷笑着奚落道:“你爹姓李名通是也!乖儿子,你叫啥?”

只见那马夫冷哼一声,铁枪一抖,浑身上下爆fā

出一股比之黑羽鸦中任何一人更强dà

许多的战气,顿时便惊到了张煌等人。

“夏-侯-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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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曹操的狡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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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按照正确时间,此时183年曹操应该是28岁,夏侯惇或要比曹操大个一岁左右。这里剧情需yào

,设定曹操为21岁,夏侯惇22岁。】

其实,曹操并不算太矮,据张煌目测,以后世的测量单位计算大概在一米七刚出头点,不过若是再瞧一眼夏侯惇那以后世测量单位来说接近一米九的个头,就不难理解曹操为何要悄悄将夏侯惇支开。

毕竟类似的事,他们黑羽鸦也时常发生。

[……]

黑羽鸦们心照不宣地转头望了一眼陈到,气地陈到满脸涨红,怒声吼道,“你们看什么?!……我还能长!真的还能长!”

他,这位历史中白毦兵的统将,放眼整个天下也是惊世猛将的陈到,眼下比曹操还要矮上一线。

“我真的还能长……我跟那矮子不一样,我才十七,我还有机会……”

陈到的辩解,让另一边的曹操额头青筋直冒。若是换做别人,恐怕曹操多半会翻脸,不过见说话的竟是比他还要矮的陈到,曹操竟破天荒地咧了咧嘴,直到张煌用古怪的眼神瞧着他,他这才回神。

“咳咳,那个……”咳咳两声解了解尴尬,曹操双袖一震,朗笑着自我介shào

道,“在下谯县曹操!……方才之事,实在抱歉,操在马车内静坐,忽听得外面轰隆一声,因此撩帘观瞧,恰逢瞧见诸位小兄弟乘车摔落山崖之狼狈模样,一时难以自禁,嗤笑出声。然,操绝非有意嘲笑诸位,望诸位多多谅解。”

这一席话,不紧不慢、不急不缓,语气亲切、字字清晰,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叫人不自觉地想与他亲近。

[曹操、曹孟德……竟然如此真诚地致歉?]

张煌心下很是震惊,毕竟在他幻想中,家境极好的曹操应该会是向一些不可一世的二世祖一样,一副嚣张跋扈腔调才对。即便不嚣张跋扈,但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就向人道歉吧?

[不是说曹操素有‘狡智’么?]

张煌闭口不言。而在旁的黑羽鸦们,他们却有些受宠若惊地连称不敢,毕竟曹操身上那鲜艳奢华的锦袍,足以证明此人出身于世家名门,甚至很有可能是其家族中极受重视的子弟,这样一位身份尊贵的世家子弟和颜悦色地主动向他们道歉。他们又岂能做到无动于衷?

“不过……”口风一转,曹操眼珠微微转动,似笑非笑地又望着李通说道,“尽管是操无礼在先,不过这位小兄弟口称是在下之父,这恐怕有点……”

李通顿时就脸红了,正所谓举拳难打笑脸人,若是曹操厉声质问的话,以李通刚直的性格绝对不会甩他。可如今曹操在主动致歉之后旁敲侧击地提起此事,李通顿时脸上就浮现出尴尬、愧疚之色。

就在李通犹豫着打算也道一声歉时,却见曹操忽然哈哈大笑一声,说道。“操有失礼之处,然小兄弟亦有无礼之处,既然双方都有失礼,不如就此揭过。再不相提,如何?……在外所遇皆兄弟,要以和为贵嘛!”

李通闻言一愣。继而满脸欢喜地连连点头。想想也是,毕竟曹操顶多笑了一声他们,可李通呢,却口口声声骂曹操是他儿子,性质显然要比曹操恶劣地多。既然眼下曹操提议揭过此事不提,李通等人又岂能不情愿?

“这位……曹大哥说的是,那就两两揭过不提吧。”李通连连点头说道。此时已从雪地中爬起来的臧霸与太史慈二人,也在听了曹操这番话后对此人的气度大为佩服,唯独张煌与单福满脸古怪之色。

“曹兄这可有点不厚道!”单福冷冷地说道。

话音未落,就见李通诧异地回头望了一眼单福,小声说道,“大福,你干嘛呢?”

臧霸与太史慈亦是一脸的不理解。

[曹孟德,好厉害的亲和力……以及狡智!]

见李通、臧霸、太史慈三人几乎在瞬间就对曹操改观,并尊称为曹大哥,张煌心中不禁有些惊讶。所谓的亲和力,指的就是魅力,一般都是第一印象占据重yào

位置,可曹操竟能通过三言两语就扭转先前臧霸等人对他的敌意,真不愧是日后中原的霸主。

但同时,张煌亦不禁心中苦笑,微叹地望了一眼自家兄弟。

“一帮蠢材,被人被耍了还不知!”面对着臧霸、太史慈、臧霸三人的疑惑目光,单福冷哼一声,望着曹操冷冷说道,“这回的冲突,本来就是因为此人在马车那一声大笑而起,他向我等致歉那是理所应当!……细算下来,他只是做了他本该做的事,而你们呢?却被那边那个大个子痛打了一顿,可笑你们几个家伙看似还打算向对方道歉?”

[……]

臧霸、太史慈、李通三人面面相觑,细细一想,这才意识到单福说得丝毫没错。

可不是嘛,若不是曹操在马车内笑话张煌等人的狼狈模样,李通也不会出口伤人,紧接着夏侯惇也不会下马车打伤几人,一句话,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曹操在马车上的那一声笑。

就像单福所说的,曹操只是做了他本该做的事,为他适才笑话众人狼狈模样的事道歉,可李通等人呢?他们可还被夏侯惇痛打了一顿呢,兵器都毁了一柄,这样能揭过就算么?

“……”臧霸、太史慈、李通三人眼神古怪地望向曹操。

[有意思……]

曹操目光惊讶之色地打量着单福,本来他还以为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却没想到一语被单福道破。

“这个……这位小兄弟所言,恐怕有失真实……这四位小兄弟与我亲族族兄比试武艺,稍逊一筹落败,这怎么也不能算到曹某头上来吧?”眨了眨眼睛,曹操笑着说道。

单福闻言冷笑一声,淡淡说道,“此事自然是不能算在曹兄头上……若是曹兄真有心致歉的话,就请那边的那个大个子。也向我兄弟几人道声歉吧!……曹兄不是要以和为贵么?”

“……”曹操上上下下打量着单福半响,忽而展颜笑道,“可以!……元让,为你的莽撞,向这几位小兄弟道一声歉!”

“我不要!”夏侯惇憨声憨气地说道,“他们出言不逊在先,技不如人再后,即便我方才杀了他们也不为过,凭什么我向他们道歉?”

“你不听我的话么?”曹操面色沉了下来。

夏侯惇摇头憨憨说道,“孟德说的对的。我就听;说的不对的,我就不听!”

“你!”曹操跺着脚满脸愠色,骂道,“你信不我将你从曹家族谱除名?”

夏侯惇疑惑地望了一眼曹操,关切又纳闷地说道,“我本来就不在曹家族谱上呀,孟德,你是不是糊涂了?”

“你你你你……气死我了!”

见两人因为自己大吵起来,李通等人不禁有些不忍。连忙劝道,“算了算了,不道歉就不道歉吧。”

到了这会儿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夏侯惇就是一个武力恐怖脑筋却不怎么好使的浑人。一回想起此人方才自己‘揭’曹操短处的憨态,即便是差点被他所杀的李通心中也生不起恨意来。

“大个子,输给你是咱技不如人,不过有件事还是要说明白。咱所会的枪贯螺旋。可不是从你们夏侯家偷学的,而是在广陵军时学自于一位程姓的大叔……”

[广陵军?]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几眼黑羽鸦众人。

“当真?”夏侯惇狐疑地望着李通。

“千真万确。我李通可对天发誓!”

“这样啊……”夏侯惇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挠挠头满脸惭愧地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方才真是对不住……”

“哪里哪里。”臧霸颇有武家子弟的风范,摆摆手大度说道,“与夏侯兄一番切磋,对于我等亦大有裨益!”

眼瞅着夏侯惇迅速与臧霸、太史慈、李通等人打成一片,单福望向曹操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与不解,他真是没料到曹操竟然真的会叫夏侯惇向他们道歉。

只能说,单福太小瞧曹操的气度了,虽说方才那番跺脚愠怒的姿态是故yì

装出来给黑羽鸦们看的,但是曹操让夏侯惇道一声歉意的事,却不能说是手段。若是夏侯惇不道歉,他自然会想办法圆全,而若是夏侯惇道歉了,亦不会对曹操有任何的损失。一声道歉,能有什么损失?

单福服气了,站到张煌身后一声不吭,只是脸上那怏怏的表情,却是瞒不过曹操与张煌的眼睛。

“不愧是曹孟德!”张煌由衷称赞了一句,将手中所捏着的道符悄悄放回了袖口内侧的小袋。

尽管他的动作颇为隐蔽,但要知dào

曹操一直盯着他,又岂会没注意?

微微思忖了一下,曹操试探性地笑道,“若是方才我家元让没有停手,阁下是否会出手取我兄弟性命?”

逞强好胜可不是张煌的性子,他摇了摇头,面色自若地说道,“曹兄说得哪里话,那位夏侯兄如此勇武,连我四位兄弟联手都打他不过,我又怎么取他性命?”

[那一叠……莫非是道门的符纸?此人会妖术?]

“这可说不好。”心中微微有些震惊的曹操脸上却不露出丝毫异常,哂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压低声音神mì

兮兮地说道,“小兄弟或许不知,曹某素有一种趋吉避凶的警觉,在操看来,这里所有人加到一起,恐怕也没有小兄弟的威胁更大……”

曹操并没有说大话,事实上,当夏侯惇第二次用长枪抵住李通咽喉时,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便来自于张煌,来自于张煌手中那一叠随时都会祭出取夏侯惇性命的道法符纸。因此,曹操连忙出声阻止了夏侯惇。毕竟夏侯惇是他的肱骨兄弟,曹操绝不会将其置于一丝一毫的险地,就如同张煌绝不会坐视李通等黑羽鸦兄弟有任何危险一样。

“哦?想不到曹兄还有这等才能。”张煌不知曹操确实有那种神奇的天赋,还道是曹操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随口敷衍着。反正只要他不承认,曹操也拿他没办法。

“不知几位小兄弟要去哪里?”

“陈留。”

“陈留?”曹操一愣,望着张煌轻笑说道。“那倒是与我等……”

他还未说我,夏侯惇便领着李通等人跑了过来,欢喜地说道,“孟德,我们要去陈留,他们也要去陈留,不如带他们一程吧?”

“……”曹操的面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夏侯惇又一次地站在了他身边。真的,在夏侯惇那八九尺的魁岸身躯的印衬下。曹操的确显得颇为矮小。

“哦,我又忘了在外面不能站在孟德身边,不然孟德就会显得很矮小。”又是灵光一闪的夏侯惇赶紧走远了两步。

[这家伙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张煌瞅了一眼气地满脸黑气的曹操,不用猜都晓得此刻的曹操究竟是怎样一副心情,想必是早已气到内伤了。

一想到有时自己也会被陈到、李通等人气到内伤,张煌望向曹操的眼中露出了同情之色。

似乎是注意到了张煌的眼神,曹操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有时。操也怀疑那厮是否是故yì

耍我……后来才知dào

,那是真傻。唉!”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回顾张煌继xù

说道。“操有一好友张邈如今在陈留为官,因此前往拜会……却不知几位小兄弟……”

张煌思忖了一下,说道,“我等有些琐事要去陈留。”显然。他没打算将真zhèng

的目的告sù

曹操。

“琐事?”曹操闻言眼中露出几许狐疑之色,在打量了张煌几眼后,眼珠微微一转。笑道,“既然你我都要去陈留,操不妨载你们一程。”

“真的?”李通顿时欢呼起来,毕竟他们的马车早已摔地粉碎,要去陈留就只能徒步,天晓得这里离陈留究竟还有多远?

包括张煌在内,其余臧霸、太史慈、陈到、单福几人心中也十分欢喜,毕竟若有顺道的马车乘坐,谁乐意冒着大雪自己徒步在雪地里跋涉?

就当黑羽鸦们欢呼着要挤上曹操那辆奢华的马车时,却见曹操忽然诡异一笑,手指着张煌等人从断崖上跌落下来的位置,疑惑说道,“你等的行囊,不要了么?”

“哎呀,差点忘了!”张煌等人一听连忙回头,刨开积雪将自己的行囊从雪地里刨出来。虽然那匹陪伴了他们多时的马已经摔死了,可是车上却还有他们许多东西,就连张煌那柄神兵吴钩剑,也被压下雪下面。

“慢慢找,没事。”望着那几个小鬼蹲在远处刨着雪,曹操邪邪一笑,步上了马车:“元让,走!”

“走?”车前座的夏侯惇疑惑地问道,“他们不上来么?”

“他们……”曹操嘿嘿一笑,说道,“他们忽然改变主意,不去陈留了。”

“这样啊……”夏侯惇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甩动马鞭。

“踏踏——”

马儿吃痛飞奔起来,正在雪地里刨东西的张煌等人听到声音转过头去,却见曹操的马车竟顾自走了。

“怎么回事?”

“不是说要要载咱们一程么?”

黑羽鸦们连奔带跑追赶上去,却见曹操从那辆马车的车窗里探出头来,满脸调侃轻佻之色。

“骂了曹某还想让曹某载你们去陈留?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曹某向来是睚眦必报的……傻了吧?哈哈哈!你们就慢慢在大雪里行路吧,一帮傻小子!哈哈哈哈!”

[……]

这突然的变故,让黑羽鸦们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远方的白茫茫雪色当中,耳边尽是曹操所留下的嘲弄笑声。

不知过了多久,李通满脸怒色地将手中的行囊摔在地上。

“他娘的!”

只可惜,这会儿就算李通骂地再响,曹操也是听不到了。不得不说,曹操这招耍弄人的手段极为高明,先是给了黑羽鸦们希望,继而又无情地将其摧毁。

这不,被曹操这一捉弄,众黑羽鸦们的心情顿时消沉下来。

忽然,臧霸的脚好似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才知dào

是一个大口袋,所用布料比他们身上的衣服不知好上多少。

打开一看,却发xiàn

口袋里竟是满满一袋的肉干。

“这是……”

众黑羽鸦们面面相觑,他们可不认为在这种地方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个装满食物的大口袋。唯一的解释,恐怕多半是曹操留给他们的。毕竟那个布袋的料子,绝非一般百姓家能用得起的。

[真是搞不懂啊,那个曹孟德……]

望了一眼曹操那辆马车远去的方向,张煌忽然有些哭笑不得。尽管被曹操耍了一回,可瞧着那满满一袋子的食物,张煌还真是恨不起来。

[为了出气耍了我们一回,又留下一袋食物,这种两不相欠方式,就是你曹孟德的作风么?]

张煌实在难以理解曹操的想法。

一回头,见黑羽鸦们围着那只口袋疯狂地撕咬着肉干,张煌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

“给我留点!”

一帮人,围着曹操留下给他们的干粮大口嚼咽,幸亏曹操留给他们的食物够多,否则还真不够他们吃的。

黑羽鸦们忘我地填着肚子,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一行本来只有六人,但是此时围在那只大口袋边上,却有七人。

有一个身穿儒袍的家伙,不知何时混在了他们当中,与他们一同抢吃着口袋里的食物。

此人正是在此等候张煌等人多时的,天剑恢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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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恢恢的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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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忍饥挨饿了数日的黑羽鸦们而言,似乎那飘落自天际的鹅毛大雪根本不算什么,填饱肚子才是当前最要紧的事。

也难怪,毕竟一个个都知dào

依靠刚体来驱赶寒冷,即便是再冷冽的寒风,也不能使他们倒下。但若是没有可供充饥的食物,想来就算是他们,也到不了陈留。

“哇,这个好吃。”从那只袋里摸出一条某种动物的整条大腿肉,李通用牙齿撕下上面一条肉,双眼放光地咀嚼着。

旁边臧霸听到,侧头过去亦吭了一口,边咀嚼边思忖道,“这好像是……獐子肉?而且还是用烟熏所制的……”

“哪呢?哪呢?”陈到朝着李通招了招手,李通也不藏私,将手中的烟熏獐腿丢给陈到。

“果然不错!”陈到满脸惊喜地啃咬着,然后又递给张煌,张煌咬了几口,又递给单福,单福又传递给太史慈,太史慈头也不抬地又传递给天剑恢恢。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通舒畅地吐了口气,拍拍肚子仰面瘫坐在雪地上,一脸幸福的模样,感慨道,“终于吃饱了……自离开广陵以来,头一回吃地这么饱……”

“可是嘛,唔,稍微有点撑得慌……”太史慈摸了摸肚子,皱皱眉头,似乎为方才饥不择食吃了太多的肉干而后悔。

“咱的水囊里还有水么?”臧霸舔了舔发干嘴唇问道。

“有倒是有,可这会儿喝水恐怕是不太好。”同样吃撑了的单福将水囊递给臧霸,提醒道,“少喝几口,咱们一肚子的肉干,若是喝多了水,小心肚子给炸了。”

“晓得晓得。”臧霸接过水囊喝了两口,仅仅只是润了润嘴唇。继而又将水囊递了出来,问道,“还有谁要?老大?”

“我不喝水……让我躺会……”张煌躺在雪地里懒洋洋地回道,好不容易吃了一顿饱饭的他,这会儿丝毫也不想动弹,尽管四周寒风冷冽,但是对于施展了刚体的他而言,却不会感到丝毫的寒冷。

“哎哟,我也躺会……”陈到亦吃饱了躺下了。

“我不喝。”

“我待会再喝吧,我方才吃地太多。就怕像大福说的那样肚子给撑了,你们也晓得这家伙好事不灵、坏事一说一个准……”

“哈,哈哈,我也待会吧。”

陈到、李通、太史慈分别摆了摆手,闭着眼睛享shòu

着这种吃撑了的不适感。

说起来这绝对是一部辛酸史,自离开广陵郡之后,黑羽鸦们何曾吃过一顿饱饭?尽管看似有些可笑,但是这种珍贵的吃撑了肚子的感觉,却让他们不由地想铭记心中。好在以后再次饿肚子的时候,回想回想。

“那我喝两口吧。”天剑恢恢笑眯眯地说道。

“给。”太史慈一边在雪地里躺下,一边随手将水囊递给了旁边的天剑恢恢。

“咕嘟咕嘟——”

可能是因为风声渐渐停止了,因此恢恢他喝水的动静。不出意wài

地被黑羽鸦们听到了。

“少喝点,别待会你肚子太撑动不了了。”闭着眼睛享shòu

着难得一见的饱腹感,张煌关切地提醒道。

“好的。”恢恢微笑着回道。

[唔?]

张煌愣了愣,因为他忽然感觉这个声音有点陌生。

“谁在喝水?……万亿?”

李通:“没啊。……是宣高吧?”

臧霸:“我没在喝……子义?”

太史慈:“我刚才喝过了……是军师吧?”

单福:“我没喝……阿到?”

陈到:“没啊……”

[……见鬼了?]

黑羽鸦顿时鸦雀无声。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唾沫。他们猛地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却见天剑恢恢依旧一口一口地喝着水。良久,发出一声愉悦的感叹:“真不错啊……多谢款待。”

张煌:“……”

陈到:“……”

李通:“……”

单福:“……”

臧霸:“……”

太史慈:“……”

在一阵诡异的寂静过后,黑羽鸦们不约而同地惊叫一声,猛然从雪地上跳了起来,除了兵器已被夏侯惇所毁的李通外,其余人皆用随身携带的兵器对准了恢恢。

见此,恢恢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微笑着说道,“只不过是吃了你们一顿熏烤肉干,不至于这般对待在下吧?”

“你……你谁啊?”李通吃惊地望着这个不知何时混在他们当中的陌生人,脑筋似乎还未转过弯来。

“在下只是一个因缘巧合与诸位相遇的人而已……”恢恢微笑着摊了摊手,和善地说道,“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聊几句么?天大如此之大,我等却能相遇在此,这可是莫大的缘分……”

黑羽鸦们用询问的眼神望向张煌。

张煌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身穿青色儒袍的陌生人。张煌心中明白,此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到他们当中,其实力想必是不同寻常,贸然与其发生冲突,这并不理智。再者,此人至今为止也未对他们流露丝毫的歹意,否则,待他们刚才吃肉干的时候,此人就可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能也是一个在大雪里迷路的倒霉蛋吧……]

心中想着,张煌挥挥手示意众人将手中的兵器收起来,待坐下后拱手抱拳说道,“阁下莫怪。只因阁下收敛气息的本事实在是高明,若不是亲眼瞧见,我等还真以为是白日见鬼……”

黑羽鸦们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嘛,一行六个人忽然变成七个,这还不活活把人给吓死?

不过只要确认是人,那就没事了,于是乎,黑羽鸦们又坐了下来,纷纷向恢恢做自我介shào



恢恢一一作以微笑回应。

“你叫啥呀,这位大哥?”

恢恢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温和笑道,“恢恢。大汉剑儒,天剑恢恢。”

张煌:“大汉……”

陈到:“剑、剑儒……”

李通:“天剑……”

单福:“恢恢……”

臧霸:“这样子的介shào

好耳熟啊,好似在哪里听到过……”

太史慈:“……”

[大汉剑儒,地剑输耳?!]

在一阵死寂过后,黑羽鸦们面色大变,才刚刚坐下的他们猛然间又跃起,手中兵器再次对准了恢恢。这回,就连张煌也难掩心中的惊骇,右手紧紧握着神兵吴钩,左手悄然从袖内摸出一叠的符纸。

瞬时间。四周的寒冷停止了呼啸,天际亦不再飘落雪花,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停止了,这股诡异的死寂,让黑羽鸦们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天剑……这家伙是天剑,岂不是比地剑还要厉害?]

[这下子死定了!这下子真死定了!]

[……]

面面相觑的黑羽鸦们脑中迅速地转过数个念头,虽然说那个自称是天剑恢恢的家伙依旧是和颜悦色的表情,但是一想到地剑输耳那恐怖的实力,黑羽鸦们只感觉心中一阵胆颤。

忽然。张煌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道,“你也是要来杀我对吧?……这样如何?放过我的兄弟,我任你处置!”说话间。他频频地给几个兄弟使眼色:你们先想办法逃走,我会天遁咒术,随时可以走!

因为众人早就商量过万一再次撞见地剑输耳的对策,因此。陈到、李通等人立马便醒悟了张煌的意思。

可问题是,对面那个家伙是否肯放过李通等人呢?

回想起地剑输耳与孙坚交锋时所展露的那种仿佛能令天地都变色的恐怖力量,黑羽鸦们心中根本产生不了一丝一毫抗拒的念头。因为两者间的实力实在相差太大了。

[若是这家伙不允……]

张煌心中顿时变得无比紧张,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李通他们,毕竟他有逃命的法术,可他的兄弟们却不会。

就在黑羽鸦们心惊胆战之时,却见恢恢直直凝视着张煌良久,忽然微笑着摇头道,“我跟输耳不一样,并不打算取你性命。只是想见见你,与你聊聊而已。”

张煌仔细打量着恢恢,企图看穿他的真实想法。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的眼中却满是温和与真诚,与输耳那双充满暴戾与杀意的眼神截然不同。

“你若是真要杀我,想必也不会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我信你。”在沉思之后,张煌在恢恢的身边坐下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相信恢恢的话。想想也是,以天剑恢恢那甚至要凌驾于地剑输耳之上的恐怖实力,若真要杀张煌等人,根本不需yào

耍什么心计。

“呵呵。”恢恢赞许地点点头,旋即抬头对李通等人道,“你们打算站着听?”

黑羽鸦们对视一眼,心知两者间实力相差极大,根本没有他们逃走的可能,遂只得坐下,像方才一样,围成一圈。

“阁下真不是来杀我们的?……那个叫什么输耳的,可是口口声声非要杀咱们老大不可呢!”坐下之后,心中还是有些顾虑的单福忍不住问道。

“输耳吗?”恢恢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许,微微摇头道,“或许是宿命吧,输耳所背负的东西,注定容不下这世间的大势出现丝毫的偏差……总之,我与输耳各自所执的信念有些不同。”

“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同伴么?一个地剑,一个天剑……”见恢恢似乎真没有要动手加害众人的意思,陈到心中的警惕也小了许多。

恢恢微微叹了口气,喃喃说道,“是同伴不假,但即便是同伴,也会出现意见上的分歧啊。”

“在杀不杀我这件事上?”张煌面色古怪地问道。

恢恢呵呵一笑,显然张煌猜对了。

“为什么要杀我?”见恢恢竟然不反驳,张煌心中着实有些郁闷,忍不住说道,“我与你们素不相识,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们为何要杀我?”

“想杀你的是输耳。”恢恢更正道。

“好吧。”张煌无奈地摇了摇头,旋即问恢恢道。“可以告sù

我原因呢?难不成只是因为我滥用道法?……其实我只用过几次而已,真的只有几次。”

“我们都可以作证!”其余黑羽鸦们纷纷点头附和。

恢恢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困惑问张煌道,“为何你会觉得输耳要杀你是因为滥用了道法呢?”

“唔?难道不是么?”张煌脸上一愣。

恢恢摇了摇头,望着张煌正色说道,“输耳要杀你的真zhèng

理由,恕我不方便透露,但是我可以明确地告sù

并非是因为你使用道法的关系。……只不过,你每一次施展道术,都会暴露你的位置。”

“暴露?……怎么暴露?暴露给谁?”张煌满脸惊疑地问道。

“怎么暴露……”恢恢笑着望向张煌。许久后摇头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恕我不能直言。至于暴露给谁……输耳不是截到你等了么?”

[大汉剑儒……]

张煌心下微微一动,试探着问道,“剑儒都是些什么人?”

恢恢思忖了一下,回道,“剑儒乃儒家执剑之士!……你可以理解为维护儒家正统的卫士!”说到这里,他望了一眼张煌,用仿佛叮嘱般的语气道。“若是日后恰逢撞见……逃吧!逃地越远愈好,眼下的你等,碰上剑儒毫无招架之力!”

“有那么厉害?”张煌吃惊问道。

恢恢沉思了一下,说道。“你等在广陵撞见输耳,想来也见识过他手中那柄可怕的神剑了吧?”

回想起地剑输耳手中那柄可怕的神兵,张煌缓缓点了点头。

“输耳手中神剑名为‘补遗’,与我手中这柄‘天网’神剑同出一炉。乃是我儒家当中的墨儒精心铸造而成……”

[又是墨儒……]

张煌心中一愣,毕竟他已经碰到、听说过许多件由墨儒研发的东西,这些东西。绝对要超过这整个时代科技数十年甚至是数百年的水平。

[同样是神兵……]

张煌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横在双膝上的神兵吴钩。

而就在这时,却见恢恢淡然说道,“放qì

你那不切实jì

的想法吧。我等剑儒手中的神剑,要比你手中的神兵更加恐怖!……就算你有吴钩,也难敌输耳手中的‘补遗’!”

“诶?”张煌吃惊地望着恢恢,下意识地握紧吴钩剑,继而见恢恢用怪异的眼神望着自己,他这才尴尬一笑,虚心问道,“不同样是神兵么?”

“呵呵!”恢恢轻笑着摇了摇头,继而沉声说道,“你手中的吴钩剑,乃是由先秦剑匠所铸,确实是神兵不假。可我剑儒手中神剑,乃是墨儒改良了先代剑匠冶剑之术,并且在其中加入了一些特殊的东西……”

“特殊的东西?是什么?”

“魂!凶兽之魂!”

[魂?那是什……等会,难道他所说的魂,莫非与孙坚所说的……]

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张煌望向恢恢的眼神中逐渐浮现几丝惊骇。

“看来你明白什么是‘魂’……哦,对了,你应该碰到了孙坚。孙坚……可以说当代首屈一指的至强武者了!……不必再猜了,我说指的,与孙坚透露给你们的‘魂’,或者称为‘武魂’,是一个意思!”顿了顿,恢恢望着张煌沉声叮嘱道,“莫要妄想着去挑zhàn

输耳,他手中的神剑,封入了一条龙,一条由地脉变成的妖龙!……地脉源源不断地向他手中的神剑输送‘地气’,因此,只要是在大地之上,他可以视为所向无dí

。所以,即便他的实力本不及孙坚,但只要有补遗神剑在手,就算是孙坚,也奈何不了他!……若非在汉阳时他向我挑zhàn

,战败负伤,即便是孙坚,也难挡他!”

“……”黑羽鸦们面面相觑,他们这才明白,地剑输耳何以那般恐怖,仿佛实力还要在孙坚之上。

“墨儒们为了区别于先代剑匠所铸的神兵,特意改了称呼,称你手中吴钩剑这类上古利剑为神兵,而我等剑儒手中的,谓之神剑!”指了指张煌手中的吴钩剑。恢恢微微带着几分自豪,说道:“我等剑儒手中的神剑,要领先先秦剑匠所铸的神兵数千年……”

“……”张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原本他还以为能凭借手中的吴钩剑,日后能与输耳斗个不相上下呢,然而得恢恢解释之后他才意识到,他手中的吴钩神兵比起恢恢、输耳等剑儒手中的神剑来说,那竟然是原型与改良型的差别,谁都晓得改良型比原型要好得太多。

“剑儒,都是这样么?”张煌苦笑着问道。

“因为我等缺少坚韧的意志啊。”恢恢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孙坚强dà

,是因为他体内寄宿着‘妖兽之魂’,即你等武人所知的‘武魂’。但是,要控zhì

体内的‘武魂’且不受其反噬,却需yào

坚韧的意志……我儒家子弟虽心智坚韧,但比起武人来说,还是差的太远,因此。墨儒改良出了神剑,使得我剑儒只要有一柄神剑在手,便可以不惧世上任何武人!”

[人比人气死人呐……]

李通、陈到等人对视一眼,颇受打击。想想也是。他们吃了多少苦才练就如今的实力,可人家剑儒只要有一柄神剑在手,就立马可以做到对战孙坚那等强dà

的武人,相比较下来。仿佛他们所受的苦,在墨儒、剑儒们看来没有丝毫的意义。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缓缓站起身来,恢恢拍了拍身上的雪。

“你去哪里?”张煌这时才确切相信恢恢并没有要加害他们的意思。

“呵呵。”恢恢轻笑了两声,望着张煌正色说道,“我只是想见见你,如今见过了,自然要离开了。至于去何处……不便告之你等,恕罪。”

“等等!”见恢恢真的要走,张煌连忙又问道,“剑儒有多少人?每一个都像你还有输耳这么厉害么?”

恢恢闻言回头望了一眼张煌,摇头说道,“我跟输耳是例外。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建议你等去招惹剑儒……至于剑儒的人数,大概数百左右吧。”说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说道,“对了,若是你等打算去陈留打听太平道领袖大贤良师张角的消息的话,你们不必去了,听说我到了这里,太平道所有人皆从陈留撤离了。”

“呃?你怎么知dào

我等要去陈留?”张煌吃惊地喊道,可惜已走远的恢恢只是挥了挥手臂,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得不说,天剑恢恢的离去,让张煌等人着实松了口气,但是,张煌亦感觉有些可惜,因为他还有好多好多的疑惑向询问恢恢。

“这家伙这么厉害,应该不会骗咱们吧?……照他所说,咱们就算去陈留也没用了,那咱去哪?”李通挠了挠头,茫然地询问张煌。

张煌缓缓摇了摇头,本来他打算向太平道打听一下大贤良师张角的事,看看此人究竟是不是他的义父,或者说,与他的义父究竟有什么关系,可如今恢恢的出现,吓地陈留的太平道仓皇撤离,很显然,他没有再去陈留的必要了。

当然了,除非是天剑恢恢故yì

骗他们。只是,这个可能性实在很小。

[一听说那家伙来到,陈留的太平道竟然立马撤离?究竟是那家伙胡说八道,还是说……太平道真的非常畏惧那家伙?]

张煌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疑惑。

而事实上,天剑恢恢并没有欺骗张煌,在听说他来到陈留附近后,陈留的太平道确实是立马就撤走了。只能说,此时的张煌还不清楚剑儒究竟是怎样性质的存zài

,也不清楚剑儒所肩负的职责,待日后他明白这一切,也就不惊讶太平道为何见到天剑恢恢会畏惧如虎了。

就在众人商议之时,只见单福眼中闪过一阵复杂挣扎,继而低声说道,“要不……咱们去一趟颍川?我……我想去看看我娘……”

“诶?”

众黑羽鸦吃惊地望向单福,毕竟单福从未提过他还有一位母亲健在。

黑羽鸦众人亲如兄弟,既然单福开口,众人又岂会不同意?不过围着单福一番追问,那自然是少不了的。

“嘿,我说大福,”勾着单福的肩膀,李通笑嘻嘻说道,“据兄弟所知,除了阿到,你可是最早跟老大混的,那么长的时间,我也没见你给你娘写一封家信,这可有点不孝啊。”

单福沉默了片刻,长长叹了口气:“不是不想写,是不敢写。我娘,恐怕此时还以为我尚在颍川书院求学……”

“诶?”众黑羽鸦们面面相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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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探母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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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郡,长社县——

来到县城的城门口,单福并没有急着回家探望母亲,而是将他那一帮在外结识的兄弟拉到了城外的僻静之处,郑重其事地向他们透露了一个深藏心中的秘密。

“其实,我本姓徐,单名一个福字,即……徐福。”

说话的时候,单福,不,应该徐福不敢抬头看众兄弟的眼睛,生怕从中看到他所害pà

瞧见的神色。

想想也是,黑羽鸦众人亲如兄弟,可谁晓得徐福竟然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姓名,这简直就是不可饶恕的欺骗。

“徐……福?”

不出徐福意料,黑羽鸦们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位相识已久的兄弟,久久说不出话来。

“实在对不起!”徐福低了低头,愧疚地说道,“我那时离开颍川郡,只为凭借胸中才学,手中单剑,在这世道闯荡一番,闯出些名堂来,可又顾虑若是沿用真名实姓,万一有朝一日我名扬天下时,家母从旁人口中得知我辞了颍川书院的学业,因此更换了姓氏,改‘徐’为‘单’……后来遇到首领与阿到,我本来吐露实情,可……可又因为种种顾虑,以至于一直隐瞒至今,实在……实在是对不住!”

说着,徐福对自己几位兄弟连连鞠躬致歉。

望着徐福这幅模样,黑羽鸦其余四人面面相觑。不可否则他们心中确实有些生气,毕竟兄弟相交贵在知心,若是连真实姓名也不方便透露,又何谈信任?可是望着徐福那满脸愧疚的模样,他们心底的几分不满却悄悄地消散了,可是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黑羽鸦们久久不说话,徐福的头压低地死死的,随着时间渐渐过去。他脑门上逐渐渗出了汗珠。

忽然,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肩膀,用满是不屑却又带着丝丝关切的口吻哂笑道,“就你?还名扬天下?就凭你那咱们黑羽鸦中垫底的武艺若是都可以名扬天下,咱哥几个恐怕早已无dí

于天下了!……我说小福啊,我看你还是收起你那不切实jì

的妄想,乖乖地在哥几个身边做陪衬吧,保不定日后哥几个扬名了,也可以提携提携你。”

这种狂妄自大的口吻,想来除了李通之外也没别人了。待李通说完这番话后。陈到、臧霸、太史慈三人哈哈大笑,联合一致地调侃起徐福来。

“财迷这话倒还像是一句人话!”陈到撇撇嘴淡淡说道,引来李通的怒目而视。

“我说军师呐,您就好好地出谋划策吧……”

“正如万亿所说的,待咱们出名了,倒也不是不能提携提携……”臧霸与太史慈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地说道。

徐福热泪盈眶的眼中充满了感动,他哪里会不知这是诸位兄弟改个法子在安慰他。不过即便如此,他心中仍然有些忐忑不安。毕竟此时张煌还未有表态。

“首领……”徐福用歉意而愧疚的目光望向张煌,其余黑羽鸦们亦停下了玩笑。毕竟是张煌一个个将他们拉到黑羽鸦的这个队伍当中,他对队中成员的去留有着绝对的说话权。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张煌仅仅只是拍了拍徐福的肩膀。咧嘴笑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不是说你心底藏着秘密咱们就当不成兄弟。我觉得,即是兄弟。就要包容兄弟的一切……还记得咱们对付黄罗一伙的时候么?那时候阿到差点没把我给气死,可我也没把他丢在半道上了呀?”

“老大……”陈到满脸尴尬地望着张煌,生怕张煌把他以前的傻事都抖落出来。

“还有万亿。你忘了咱们究竟有几回一边啃着硬地跟石头一样的馍馍,一边咬牙切齿地盘算,待万亿睡熟后一棒子将其打晕,抢光他袋子里的银票去附近县城大吃一顿作为报复么?”

“还有这事?”一脸紧张的李通警觉地扫视着自己几名兄弟,悄悄退后一步,右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藏钱袋的位置。一直等他忽然意识他私藏的钱早已花完,他这才释然。不过想来经此一事,他睡觉时恐怕会更加警觉。

“宣高也是,每回晚上睡觉都喜欢把腿搁在你们身上,还吱嘎吱嘎地磨牙,恨地你们好几回半夜被他踹醒后,恨不得将他整个用被子捆住吊起来暴打一顿……”

“诶?”臧霸微微一愣,惊愕地望了一眼兄弟们,却见李通、陈到、太史慈分别心虚地别过头去。

“所以说,你那根本不算事。”拍了拍徐福肩膀,张煌轻笑着说道,“好了,进县城吧!……你也想早点再见到令堂大人,不是么?”

徐福吃惊地望着张煌良久,重重点了点头。此时此刻心结已消的他,恨不得立马回到家中。

“那就……走?”回顾了一眼众兄弟,徐福深吸一口气,摆出几个驾驶,唱道,“呀呀嘿!阔别故乡今日返呐,一心思睹高堂颜……呀!我紧步又紧步……一迈步呀二迈步……”

旁若无人地,单福踩着戏步乐颠颠地走入了城门,惹来城门口许多县兵与路人惊愕莫名的视线,那种惊愕、茫然、仿佛看待傻子般的目光,让除徐福以外的黑羽鸦们满脸涨红,低着头紧跟在徐福身后,灰溜溜地进了城中。

“我觉得还是这个问题比较严重……”在无数道怪异的视线注视下,李通满脸羞惭地低声嘀咕道。

话音刚落,陈到亦咬牙切齿地恨恨说道,“比起这个,他隐瞒真姓实名根本就不算啥……老大刚才干嘛不趁机叫这厮改改这恶习?”

“我忘了……”张煌一声苦笑让臧霸与太史慈顿时哭笑不得。想来也是,臧霸与太史慈毕竟加入黑羽鸦不久,还未真zhèng

领略到徐福有些时候那些怪诞的举动会给他们造成的困扰。

好在徐福虽然素有急智,但是这种现编的唱曲倒也不足以维持过久,待唱了四五句后,徐福就因为没词卡壳了,这让黑羽鸦们心中暗暗庆幸。毕竟如若不然,他们这丢脸可就丢大了。

走了大概将近一个时辰的路。徐福终于领着几名兄弟回到了他那无比熟悉的家。

不比臧霸在泰山时的大宅子,徐福的家十分普通,与附近一般的民居大致没有什么区别,加上小院子占地也不过南北四五丈、东西三四丈。透过篱笆墙,众人发xiàn

院子里放养着几只鸡鸭。待仔细瞅瞅,他们忽然瞧见有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正在院里内晾衣服。

“大福,那位……”李通指了指篱笆墙内。

“嘘嘘!”此时徐福也顾不得李通又一次犯了他的禁忌称呼他为大福,一把捂住李通的嘴,朝着众黑羽鸦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压低声音叮嘱道,“进去后尽量莫要多说话。……兵器。兵器都收起来。”说着,他紧张地夺过张煌手中的吴钩剑,将其塞在自家院子外的柴堆里。

“这……”张煌愕然瞅着徐福,正要问话,却见徐福以远超平日的敏捷,迅速地缴下了陈到、臧霸、太史慈等人的长枪,将其全部塞到柴堆里,待小心地用干草盖上,这才回头紧张兮兮地对众人说道。“我家家训甚严,家母素来不允我跟不三不四的人为伍,若是被家母瞧见你们手中兵器,恐怕咱们全部都要被家母赶出来……”

[不三不四……]

众黑羽鸦们咬牙切齿地瞅着徐福。若不是看在今日是徐福回家探亲的日子,他们真恨不得将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狠狠暴揍一顿。

“那你身上的呢?”张煌好心地提醒徐福道,毕竟徐福的佩剑依旧还挂在腰上。

“这个无妨,颍川的文士佩剑已成风俗。”徐福简单解释了一句。继而深吸一口气,站在院子外,双手颤抖地推开院门。

“咦?不在了?”陈到探头张望了一眼院内。却发xiàn

方才还在院内的徐母这会却不见了。想来,那位徐母多半是已晾完衣服回屋子去了。

“去呀!”李通催促着像跟木桩一样站在院门口的徐福。

看得出来,徐福确实十分紧张,搓着微微颤抖的双手,满头汗水,却是一步也不迈进,仿佛双脚已在此牢牢扎根。

见此,臧霸轻笑了一声,故yì

重重咳嗽了一声。

“谁呀?”屋子里传来了徐母疑惑的询问声。

[……臧宣高!]

徐福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臧霸,赶忙回道,“娘……是我……”

屋门吱嘎一声打开了,徐母出现在屋门内,惊喜地望着站在院内的自家儿子,欢喜说道,“是我家福儿回来了……”

“福儿……噗!”

李通忍不住笑出声来,其余人亦强忍着笑意。

[……]

若是眼角的余光可以杀人,恐怕黑羽鸦们早已被徐福‘杀死’数十回了。深深吸了口气,徐福紧走几步来到徐母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轻声泣道,“不孝儿给娘磕头了。”

“我儿这是怎么了?”徐母满脸疑惑地赶忙扶起自己儿子,继而这才注意到张煌等一行人,诧异问道,“福儿,这几位是……”

张煌闻言走上前来,拱手抱拳,尊敬唤道,“小辈张煌,见过徐大娘!”

继张煌之后,李通、陈到、臧霸、太史慈四人亦纷纷行礼问候,举止极为尊敬。毕竟他们与徐福亲如兄弟,徐福的母亲,自然也如同他们的母亲一样。

“都起来,都起来吧……”徐母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意味,连忙摆手虚扶众人,旋即疑惑地问徐福道,“这几位莫非是我儿的学友?”

“啊?”徐福愣了愣,立马判断出母亲恐怕并不晓得他已辞离颍川书院,将张煌等人误以为是她儿子在学院内结识的学友,遂点点头,含糊说道,“唔,是,是的……”

徐母一听,脸上笑容更浓,招呼着张煌等人道,“院子里冷,来来,都到屋里来,都到屋里来……”说着,她热情地将张煌等人迎入屋内。

不得不说。徐福家中颇为简陋,虽不至于说家徒四壁吧,但屋子里除了一张桌子、一张床榻、一口大柜子、几条凳子外,却也再无其他的家具,更为窘迫的是,屋子里仅仅只有四条凳子,而张煌一行人就算撇除徐福,却仍然有五人。

“都坐都坐。”热情的徐母摆手招呼着众人坐下,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屋内的凳子并不够众人坐下。待察觉之后,徐母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见此。老成持重的臧霸连忙说道,“徐大娘您坐吧,这几日外面甚是寒冷,方才过来,我们几个手脚都快冻僵了,且容我等先活动活动。”说着,他给太史慈、陈到以及李通使了一个眼色,四个人很有默契地远离了桌子,站在屋门口装作活动手脚的样子。

徐福感激地望了一眼臧霸。待扶着母亲坐下后,抬手对张煌说道,“首……咳,张兄请。”

“多谢。”张煌拱了拱手。欠身坐了下来。

徐母有些意wài

地打量着张煌,因为在他看来,自己儿子的这群‘学友’中,看上去明显是臧霸与太史慈岁数较大。可是作为‘主心骨’的,似乎还是眼前这位看起来仅只有十六、七岁的半大娃娃,更让她感到吃惊的是。她发xiàn

她的儿子徐福,对此人亦颇为信服。

“小煌……是哪里人?”徐母问道。

[小煌……]

站在屋外无所事事的李通等人闻言险些失笑出声。

“冀州钜鹿人士……”尽管有些无语徐母那一声‘小煌’,可张煌脸上却未有丝毫表露,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冀州……那很远啊。”徐母惊讶地说道,“怎么想到来颍川呢?”

[糟糕……]

徐福心中暗叫一声不妙,正要圆场,却见张煌微笑着说道,“曾听闻,千里求学莫道辛苦。……要做得学问,岂能阻于辛苦?唯毅力尔!学生闻颍川文风盛行,天下知名,因而长途跋涉来到颍川。”

说话时,张煌改用‘学生’为自称,这份仔细,让徐福庆幸不已,暗自松了口气之余,心中暗赞:关键时候还是首领靠得住!瞧瞧那帮不顶用的……

果然,张煌这番话让徐母为之动容,打量着张煌频频点头。忽然,她问道,“不知小煌是书院哪位贤士的学生?”

张煌闻言一愣,这个问题他哪回答地上来?

见此,徐福连忙说道,“娘,您怎么又忘了,书院里的老师又不是只教一个学生,他们同时教数十名学子呢!”

“可是那位荀无双不是就瞧中了我儿,收我儿为正式学子么?”徐母疑惑不解地说道。

[荀无双?那是谁?]

张煌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徐母所说的荀无双究竟是谁,但是他注意到徐福在听到这句话后神色微微变得有些黯然。

“娘……是这样的,张兄暂时还在‘大舍’里,不过亦颇受荀……荀师看中,说不定来日便可升入‘小舍’……”

“哦哦。”徐母闻言望向张煌的目光更加热情,点点头连连说道,“得荀无双老师看中,小煌胸中才识想必不逊色我儿。……你也要努力啊,荀师可是学识渊博之人呐!”

张煌心中很是好奇徐母与徐福口中所说的‘荀师’究竟是哪一位,不过眼下他显然也不好问起,唯有连连点头。

此后,徐母向徐福与张煌询问一些颍川书院最近的情况,张煌哪晓得这些?只好说得含糊,好在徐福在颍川书院呆过一阵,连骗带糊,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对了,我儿,你今日回家做什么?”问完了张煌,徐母又问起了徐福。

徐福思忖一下,犹豫说道,“许久不见娘,心中挂念,因此……回家探望一番。”

徐母闻言眼中露出了不悦之色,轻斥道,“小煌方才所言你也听到,你们读书人做学问,切忌心有旁骛。……为娘手脚还麻利地很呢,家里的事,不需yào

你担心,你只要一心向学便好……”

“娘放心,孩儿一定会名扬天下,光耀门楣!”徐福沉声说道。

这个回答,徐母似乎并不满yì

,在望了一眼自己儿子后,徐母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咱家也不是什么名门大家,为娘与你爹大字不识几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当初家里无缘无故丢了十几亩地,皆是因为邻村的孙三欺负我等看不懂大字,你爹也给气得病倒在床。后来,为娘三更天起来,抱着你黑灯瞎火走了十余里的路到颍阴县的学院,求书院里的师傅替我娘俩做主,才使得官府将那当时被邻村孙三骗去的十几亩地又归还给我家。当时为娘就想,为娘与你爹这辈子也就算了,但是我俩的儿子,日后一定要读书,那样才不会吃亏……”

[……]

张煌震惊地望着徐母,半响说不出话来。

“儿啊,”温柔地抚摸着徐福的脸颊,徐母语重心长地说道,“为娘不求你日后出任高官、飞黄腾达,也不求你扬名天下、光耀门楣……为娘只希望待你日后学有所成,莫要学那孙三一样,仗着自己识字就欺负我等百姓。做人,就要像荀无双一样刚直,无愧于天地!……你能做到这一点,为娘就知足了!”

“孩儿……孩儿明白了。”徐福泣声道。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继而,一声惊讶的呼声传入了徐福耳中。

“徐大娘,您今日有客人来?……咦?元直?”

徐福下意识地转头望去,正巧撞见自家屋门外站着一位身穿儒袍的文士,顿时,他脸上血色仿佛被抽去一般,变得苍白吓人。

然而那位儒生似乎并没注意到徐福已吓得身躯微颤,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徐福的双手,欢喜说道,“元直何时回来的?真是叫彧一番好找啊!”

偷偷望了一眼满脸疑惑的母亲,徐福顿时面如土色,汗流如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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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谦谦君子荀文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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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荀文若……他怎么会来?]

眼瞅着自己母亲极为热情地招呼着那位不速之客坐下,徐福心里暗暗叫苦。

要知dào

荀彧那是什么人?那可是颍川荀家的少主,是持掌荀家那庞大家业的继承人,包括徐福曾经就读的颍川书院,那也是荀家所创办的书院。

在徐福心中忐忑不安的时候,荀彧与张煌却在相互打量着对方。终于,和善谦逊的荀彧率先拱了拱手,彬彬有礼地说道,“在下颍阴荀彧,字文若,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原来他就是荀彧……]

张煌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历史中后来的曹魏国贤臣之首。平心而论,荀彧的容貌谈不上俊秀,但是颇有英气,衣装得体,举止亦极为优雅,一看便知是受到良好的礼仪熏陶,哪怕是说话时的语气,亦平和、温温如水,由衷地让人产生好感。

如果说曹操的乖僻举动在张煌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么眼前这位荀彧荀家大公子,即便是初回见面,亦让张煌感觉一种仿佛挚友阔别相逢的亲近感。荀彧的人格魅力,甚至还要在曹操之上。

“在下张煌!”张煌抱拳回道。

在座的徐福心底暗暗叫苦,早在荀彧问话之际他已意识到不妙,而方才张煌那一番自我介shào

,更是仿佛将他推入了火坑。

“咦?”果不其然,徐母脸上露出了迷惑的神色。瞧瞧文若又看看张煌,惊讶说道,“文若呀。你不认识小煌么?……听我儿说,小煌亦是书院里‘大舍’内的学生……”

荀彧闻言双眉一挑,凝视了一眼满脸苦色的徐福,忽而展颜笑道,“大娘,您这可真是太抬举彧了。要说是‘小舍’的学僚,彧倒是还能认得几位。可若是‘大舍’里的学子,单单一个‘大舍’就得有数百号人呢,如此。彧怎么记得过来呢?……不过,经张学僚这么一说,彧倒是稍稍有些印象了……”

“……”徐福与张煌吃惊地望着荀彧,很显然。这是荀彧在替他们解围。

“文若可是咱们颍川郡的骄傲呀。先前听人说,文若可以在一炷香内背下厚厚一本古典……要是我儿也有这份过目不忘的本事就好了。”徐母在称赞文若之余,语气中不禁透露出几许羡慕,让听到这话有些吃味的徐福不满地撇了撇嘴。

荀彧显然是瞧见徐福眼中的不悦,闻言笑着说道,“大娘这话可折煞彧了。彧岂是什么颍川郡的骄傲,私塾里才学远胜彧的学兄学弟们不计其数,像志才、奉孝。皆是百世不出的奇才,就连大娘您的儿子……”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徐福,正色说道,“元直岂是没有过目不忘的才能?只不过他的心有些浮躁,做不到一门心思地研究学问罢了,若是元直能静下心来,一心做学,成就恐怕还要在彧之上……”

“你听着点你学兄所说的话!”徐母毫不客气地敲了敲徐福的脑门。

徐福自然没有胆量忤逆母亲的话,唯唯诺诺地连连点头,不过抽眼望向荀彧的眼神中,那一抹咬牙切齿般的意味,却是瞒不过在座的荀彧与张煌。

“文若,我儿今日回家探望大娘我,怎么没和你同行呀?”徐母有些疑惑地问道,她的一番问话再一次让徐福感觉到了紧张。

“这个……”荀彧稍一深思,微笑说道,“彧也是听说元直今日回家探望大娘您,因此过来与他相聚。”

徐母一听更感觉奇怪了,疑惑问道,“怎么你们有许久不曾见到了么?不是都在书院里么?”

徐福闻言额头的冷汗啪嗒啪嗒地往下落,荀彧瞧见心中好笑,深思了一下后说道,“是这样的大娘,最近彧刚刚接手书院,正寻思着对以往的教学方式作出一些改进,因此平日里事务颇为繁忙,少有空闲能与元直相聚……”

“你接掌书院了?”徐福吃惊地望着荀彧。

即便是荀彧这样豁达的人物,提到此事脸上不禁亦流露出几分得yì

,点点说道,“不错,月前,六叔终于首肯,正式将颍川书院院长之位传给彧。……不在其位,不知其中辛苦呐。那么多学生中,总有几个惹事的……”说着,他捉狭地瞧了几眼徐福,直瞧得徐福心虚不已。

“那……那慈明师傅呢?”徐母满脸担忧地问道。

似乎是看穿了徐母心中的担忧,荀彧连忙解释道,“大娘您放心,六叔的身体还健朗地很,只是先前朝廷再一次传下召唤文书,召六叔到朝中任职,这回语气颇为强硬。六叔虽有心报效国家,可如今朝廷污秽当道,六叔不愿轻就,因此托病请辞。为了避免落人口实,六叔这才将书院传给彧,专心著书……”

“哦,是这样。”徐母这才释然,拍拍胸口喃喃说道,“荀师德厚,定能长命百岁,长命百岁……”说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热情地说道,“趁着我儿今日亦在,文若不如就在这里吃吧,反正这里都是你们颍川书院的学子,想必也聊得拢……大娘我到集市去买点菜肴来。”

徐福这这会儿恨不得立马将荀彧赶走,哪里肯留他在家里吃,可是还未等他开口,却见荀彧摆摆手,歉意说道,“大娘啊,说起来实在不好意思,彧方才对你有所隐瞒,其实彧这回是特地来找元直的……”

徐福气地鼻子都歪了,心说我离家快整一年,今日才回到家中,你还说你特地来找我的?

然而就在他正要说话之际,却见荀彧双目一眯,微笑着压低声音说道,“你不会想彧向大娘透露实情的。对吧?”

[这算是……威胁吧?]

张煌目瞪口呆地望着笑容可掬的荀彧,他万万想不到历史中以忠厚著称的荀文若,竟然也有如此腹黑的一面。抓住徐福的把柄作为威胁。

“荀文若……”

徐福咬牙切齿地小声咒骂着,可是却没有丝毫办法。毕竟,他说什么也不愿意让母亲知dào

,她寄以厚望的儿子,其实早已不再是颍川书院的学生了。

“不在这吃了?”从厨房里转出来的徐母并没有听到荀彧对徐福的威胁,只是脸上露出几分失望。不过她很快地就掩饰了心中的失落,对徐福说道。“福儿啊,即便学院找你有事,你就赶紧回去吧。”

“娘……”徐福有苦难言。只得缓缓点了点头。

“要不这样吧?”荀彧显然也是瞧见了徐母眼中的失落,微笑着说道,“大娘,要不今日咱们就叨扰一下。在您这儿吃。不过吃了饭后,可要恕彧将您的儿子给拉走了哦……”

徐母一听眼中顿时又绽放几分神采,搓搓手连连说道,“好好,那大娘我这就去市集买些酒菜来。”说着,她转身走入了卧室,可是再出来时,眉宇间却露出几分忧虑。

荀彧见此站起身来。轻声对徐母说道,“大娘。借一步说话。”

“怎么了,文若?”徐母强打着精神勉强笑道。

“是这样的,其实彧此次来吧,不光是为您的儿子……上月的工钱,也该结算给大娘您了。”说着,荀彧从怀中摸出一只轻飘飘的钱袋,从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徐母,低声说道,“这是我荀氏钱庄发放的五十两银票,大娘且留着作为应用开销,向以往一样,长社县内任何一家钱庄都可以换成银饼或铜钱。至于其余的工钱,彧又斗胆做主给您折算成了米,还是老规矩,每月初一,我荀家会派人给大娘您送米……”

“五十两,这可太多了……”徐母闻言皱了皱眉,说道,“大娘我只是替学子们洗了些衣服,哪里用的了那么多?像以往一样十两……”

“是这样的。”打断了徐母的话,荀彧微笑着说道,“这些皆是彧的学兄学弟,我等在此叨扰,岂能叫大娘破费?”

“吃顿饭又花不掉许多……”

“大娘您就权当是彧借您一方宝地,请我几位学兄学弟吃顿饭吧。……彧作为颍阴荀家的少当家,请客吃饭岂能寒掺?您也不想彧太掉面子吧?”

“这个……”徐母犹豫了,良久点点头说道,“那好吧,大娘我听说县里的桂酒人人夸赞,回头我带些回来。”

“好极好极!”荀彧抚掌一笑,拱手说道,“有劳大娘了。”

“文若说地哪里话。”徐母笑吟吟地说了句,先前眉宇间的忧色消失地无影无踪,回顾儿子徐福道,“福儿,为娘走一趟市集,你替为娘好生招待你几位学僚。”

“孩儿省得。”徐福起身恭敬说道。

“阿到、万亿、宣高、子义……”张煌这时出声向几位兄弟使了一个眼色,陈到等四人会意,跟上徐母说道,“大娘,我们帮您……那么多东西,您一个人肯定拿不过来。”

说着,也不顾徐母婉言推辞,跟上就走了。

这时,张煌才抽暇再次打量起荀彧来。眼下的他,显然也猜到徐母方才从卧室里出来之所以眉宇中带着几分忧虑,无非就是囊中窘迫,可是当时张煌却并未意识到这点,唯独荀彧,瞧出了徐母心中的尴尬,出面化解。

这份察言观色的本事,真是绝了!

[不愧是历史中曹魏一方的顶梁柱,才能不次于诸葛亮的国士……]

张煌心服口服,由衷暗暗称赞。

徐母与黑羽鸦那四人一走,屋子里顿时就变得寂静下来,徐福沉默着没有说话,想来方才的那一幕他也看在眼里。

良久,徐福低声问道,“你……何时给家母寻了一份差事?”

荀彧思忖了一下,徐徐说道,“那日你与六叔闹翻,一怒之下离开书院,彧本打算来长社将你带回去,却不想,元直你却并未回家,而是不知去了何处……当时彧见令堂独自一人在家。思忖生活或许会窘迫,因此……”

“就是晾在外面的那些衣服?”

“是……”

“……”徐福沉默了,他当然清楚洗晾衣服再怎样也赚不到一月十两银子。更别说还有足够她母亲吃的米另算。要知dào

这十两可不是李通吃掉充饥的那些跟废纸无异的官银,那可是颍川荀家的当地银票,写着十两那就是十两,不存zài

什么贬值的可能性。这只有一个解释,荀彧是看在过去学僚的情分上,代他照顾着徐母。

“找我什么事?”徐福这回并没有沿用‘小生’的自称,从这点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十分的复杂。

“找你?恰逢其会罢了!”荀彧轻笑了一声。旋即脸上笑容收敛,望着徐福正色说道,“元直。回来吧!”

“不可能!”徐福断然拒绝荀彧的邀请,冷冷说道,“当初我离开之时就说过,日后绝无可能再回到书院!”

“你……唉!”荀彧闻言长长叹了口气。皱眉问道。“还是因为我六叔么?……你可晓得,你亦曾是他最器重的几名学子?你可晓得,再你走后,六叔有整整三日站在廊舍,站在那日与你争吵的地方发呆?”

徐福面色微微有些动容,但是转念工夫,他摇头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荀慈明爱惜名誉胜过一切。空有一身才学,却不思为天下出力。说什么朝堂昏暗。非他一人能够扳回……还未去做,如何能断言行不通?他无非就是爱惜自己的名声罢了,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他上位后无所作为!”

“你……”荀彧皱了皱眉,脸上不悦一闪而逝,他耐心劝道,“但是六叔说得没错啊,眼下外戚当权,又有十常侍那等奸邪为祸,朝中清流仅能自保,何谈什么重振朝纲?……元直,听彧一声劝,眼下时局,我等当屈身守分,以待天时,不可与命争也!待日后朝堂清澈,自有我等实现抱负机会!”

“哼!”徐福闻言冷哼一声,望着荀彧不屑说道,“又是这一套说辞……你们连许昭都不如!”

“许昭?”荀彧面露不解之色,待徐庶简单解释过后他满脸愠怒,呵斥道,“彼国家之贼也!元直何以这般侮辱?”

“侮辱?”徐福冷笑着说道,“尽管是贼,可许昭至少敢为世人所不敢为,以一郡之地起兵反抗昏暗朝廷,在此之前可有人敢?……而你们这帮自诩是国家俊杰的家伙,却在此时,在朝堂乃至天下最为昏暗之际,明哲保身……嘿!徐福不才,愿凭心中热血,手中利剑,为天下劈开一片朗朗乾坤!”

荀彧闻言为之动容,良久长长吐了口气,摇头说道,“元直之抱负,叫彧折服。……然元直这番做法,在彧看来不过匹夫之志!你以为就你们几个人,几把剑,就能改变整个局势?”说着,他有意无意地瞧了一眼张煌。

张煌显然不打算介入徐福与荀彧的争论当中,毕竟他看得出荀彧也是出于善意,因此,他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打量屋内,借此表达他不会介入两者当中的意思。

“为什么办不到?至少我等在做,只要在做就有可能实现……总比你们一个个呆在书院,却可笑地谈论什么天下局势要好得多吧?”徐福微微有些激动。

荀彧沉默了片刻,幽幽说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若是静下心来,专攻学问,待有朝一日得遇明主辅佐,岂不比你如今单凭几个人,几柄剑更好?”

“若是不遇明主呢?难不成像奉孝兄那样,每日醉酒花前,那般牢骚?”

“这句彧回头得原话告sù

奉孝……”荀彧小小的一个玩笑让徐福张口结舌,继而沉声说道,“这一点元直不必多虑,彧已在四下打听。”

“谢了,不过不必了。”徐福冷笑了一声,继而沉声说道,“我……已经找到了要跟随的!”

“……”荀彧闻言满脸惊愕,下意识地望向回避他二人争论的张煌,良久叹息道,“既然元直主意已定,彧也不好再劝,不过彧还是要说一句……单凭你们几个人,是无法改变天下大局的!”

“事在人为!”

荀彧叹息着摇了摇头,说道,“好罢!不过,彧还是希望你能回一趟书院,哪怕只待几日……”

“我说过……”

摆手打断了徐福的话,荀彧笑眯眯地说道,“元直你也不想彧将实情透露给徐大娘吧?”

徐福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咬牙切齿地望着荀彧。

没过多久,徐母便与李通等人回来了,带来颇为丰盛的酒菜。但可能因为荀彧的关系,徐福的兴致并不高。

待吃晚饭,待徐母心满yì

足地与儿子一同收拾好了碗筷,荀彧便向徐母告辞了。

“福儿,回到书院可要好好念书。”

“是,娘,那……那孩儿过些日子再来看您……”徐福不敢在母亲面前有丝毫忤逆,恭恭敬敬地应下了。

“有啥好kàn

的?家里有为娘呢,你就安心学业……文若啊,这是你上次托人带来的脏衣服,大娘我都洗好了。”叮嘱了儿子一句,徐母将一大包洗干净的衣服交给了荀彧。

“有劳大娘了。”荀彧恭恭敬敬地接过,继而领着张煌等人来到他停在徐福家院子外的马车旁。

“上车吧。”荀彧似笑非笑地望着一脸怏怏之色的徐福,压低声音说道,“若是元直你中途逃走,彧立马回到此处……”

“……”徐福手指指着荀彧点了几下,终是不敌荀彧的‘威胁’,愤愤地登上马车。

见此,荀彧这才回头对张煌等人道,“几位也请。”

李通等人相继步上了马车,可是荀彧作为主人却未上马车,而是将那包衣服放到车厢内角落后,继而又取出另外一包衣服,张煌在旁看得仔细,那皆是干净的衣服。并且,张煌又发xiàn

车厢角落里堆着许多一包包的衣服。

[他这是做什么?]

张煌将头探出车窗,疑惑地望着荀彧。

随后,让张煌愕然的事发生了,只见荀彧拿着那另外一包衣服走到无人之处,从一间民居的墙角抓起一把泥土,涂抹在那些衣服上,旋即胡乱团成一团,又再次走入徐家的院子。

“徐大娘,您瞧彧这记性,差点忘却了……这是这回的。”

“好嘞,文若你就放这儿吧,回头大娘我就洗去……”

“不用急,不用急……这几日天寒地冻的,彧来回也不方便,保不定月后才会来取,大娘您慢慢来就好。”

“好的好的……文若啊,记得替大娘好好管教管教我儿……”

“大娘放心,彧省得。”

隔着篱笆墙望着徐母与荀彧在院子里对话,张煌再次望向荀彧的眼神中流露出钦佩。

[荀彧、荀文若,真不愧乃厚德之谦谦君子也!……不过,稍微有点腹黑?]

瞥了一眼车厢内闷闷不乐的徐福,张煌心下有些好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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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颍川书院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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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黄昏前半个时辰左右,张煌等人终于乘坐马车来到了坐落于颍阴的颍川书院。

“嘶……”

“我的天……”

“乖乖……”

“好家伙……”

徐徐步下马车,陈到、李通、臧霸、太史慈眼瞅着坐落于前方的那座庞然大物,脸上流露出了浓浓的惊骇之色。即便是张煌,待瞧清楚眼前的事物后,眼中亦流露出震撼之色。

在他们面前的哪里是什么书院,那分明就是一座小型的城池:在那高达三四丈的城墙上,每隔十丈便设有一座箭垛,而让张煌吃惊的是,箭垛里竟然架设着就连一般县城也不具备的守城利器,床弩。再加上三三两两手提烧火棍在城墙上巡逻的、那些统一穿着深灰色家仆衣服的人,毫不夸张地说,这就是一座城池!

“欢迎诸位来到我……颍川书院!”

伴随着荀彧温和的话语,面前那座“小城池”的城门轰隆隆打开,里面迎出一干荀府家仆,恭恭敬敬地对着他们的少主行礼问候。

“这……这是书院?”陈到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愕然问道。

瞥了一眼走在前面领路的荀彧,徐福压低声音解释道,“二十年前,朝廷逐渐昏暗,各地盗贼并起,颍川亦不例外。为了保障学子们的安全,‘荀氏八龙’花费巨资在书院外圈了一道城墙……”

“官府允许?”臧霸惊愕地问道。

徐福撇了撇嘴,说道。“荀氏祖祖辈辈皆在朝中担任要职,尤其是‘荀氏八龙’,更是名扬四海。荀家家主因此事亲自向朝廷恳请,连天子都允许了,当地的官府又岂敢干涉?……荀氏,乃颍川第一名门大户,今时今日的威望早已在夏侯氏之上!”

“难以置信……”在城墙处停下脚步,太史慈抚摸着那与一般县城无二的、用不周石砌成的城墙,惊骇莫名。

“乖乖。这究竟要花多少钱啊……”李通才摇摇头感慨了一句,眼中闪烁着财迷独特的神采。

[颍川荀氏书院……]

临走入城门前,张煌抬头望了一眼篆刻于城门上那段城墙表面的几个大字。心中暗暗说道:这岂是什么书院,称之为荀家堡怕是也不为过。

走入城门后没走几步,迎面便是一堵高如城墙般的门墙,上面雕刻着一个巨大的‘儒’字。凭空给人一种仿佛书卷圣地的错觉。而在其左侧下首。则又刻着竖行的小字:《周礼.天官》:四曰儒,以道得民。

可能是见张煌、陈到、李通等人一个个面露震惊之色,荀彧微微一笑,说道,“诸位初回来我书院,不若彧向诸位介shào

一番可好?”

本着客随主便的想法,张煌拱手抱拳道,“有劳荀兄。”

“不客气。”荀彧摆了摆手。一边走一边介shào

道,“自城门朝里。我等脚下这条街道,唤作‘孔道’,沿此道径直朝里,正对面便是我儒家圣人庙宇,孔庙。”

顺着荀彧所指的方向望去,张煌等人瞧见在极远处的前方,隐约坐落着一座殿宇。即便是隔得老远,他们也能感受到那座孔庙的庞大宏伟,端得是气势磅礴,难得一见。

“孔庙里供着是我儒家至圣先师,以及贤者七十二,弟子三千众……”荀彧悠然的话音中透露着身为儒家弟子的自豪。

李通一愣,小声问道:“贤者七十二?……那是谁?”

荀彧闻言脚步一滞,回头过来神情古怪地望了一眼李通,温声解释道,“孔圣人有三千余弟子,其中有七十二位弟子最为出色,无不是名扬天下,获当时圣贤之名……”

“哦。”李通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喃喃说道,“我早前倒也听说过孔圣人,想不到这么厉害,自己被称为圣贤不算,教出的弟子也被称为圣贤……诶?老大,你们干嘛走这么远?”

[……]

张煌、徐福、臧霸、太史慈假装没有听到李通的话,一个个走地老远,生怕被孔道上时而过往的学子瞧见他们其实跟李通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是一道的。

“这里已经是书院了么?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殿阁?”没空理睬犯傻的李通,张煌打量着孔道两旁远处的一群群房屋,吃惊问道。因为他发xiàn

,这里的房屋并不是连在一起的,而是分别以几座巨大的殿阁为中心坐落,这种古怪的建筑坐落方式让张煌有些纳闷。

“哦,那就是‘大舍’。”荀彧温和地解释道,“城内有总共八座‘大舍’,分别位于孔庙的八个方向……”

“原来是教学的地方。为何有八座?那不成学子当真那么多?”张煌疑惑问道。

荀彧本欲解释,然而徐福似乎是不愿荀彧专美于前,抢先为张煌解惑道,“首领,儒学有八个学派,源自孔圣人那些位圣贤弟子中所提出的八个学术,分别是子张之儒、子思之儒、颜氏之儒、孟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仲良氏之儒、孙氏之儒、以及乐正氏之儒。…这八支儒家学派各有侧重,甚至于有些互为矛盾,为了防止学子们在课堂上因学术问题争吵不休,所以将他们打散,每支学派皆在各自的‘大舍’学习……除非书院开课辩论学术,各学派的学子领袖才会汇聚于孔庙。”

“正是如此。”荀彧毫不介yì

徐福抢了他的话,脸上依旧笑容可掬。

“大福,那你曾是哪个学派的?”李通好奇问道。

徐福闻言面色一僵,闭口不言,却听荀彧幽幽叹息道,“元直本是‘小舍’学子……”

“小舍?”太史慈面露不解。

见此,荀彧便解释道。“书院有分‘大舍’与‘小舍’,初拜书院门下的学子,归于大舍。取其中优秀者,升入‘小舍’,由我六叔亲自教授经学。”

“荀先生的六叔?”臧霸疑惑问道。

“愧不敢当‘先生’之称。……彧接掌书院才不过两月,此前虽有尝试教导学弟们的学业,不过‘先生’之称对于彧来说还是有些遥不可及。”荀彧误会了,他不知臧霸仅仅只是客套的尊称,毕竟先生在学子中代表着老师的意思。

逊谢了一番。荀彧又解释道,“彧的六叔,便是荀爽、荀慈明……”

看得出来。荀彧提起他六叔的时候有些自豪,只可惜,在他跟前的这些可不是儒家弟子,哪里晓得荀爽这个名字究竟有多么的尊贵。

正所谓‘荀氏八龙、慈明无双’。荀爽、荀慈明。那可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大儒,朝廷征召数回也不曾入朝为官的在野大贤,堪称是儒家现今旗帜般的大人物之一。

“久仰久仰……”除了默不作声的徐福外,黑羽鸦们口不应心地拱了拱手。正所谓隔行如隔山,立志要当一名武人的他们,岂会去关注文士们所追捧的大人物。

以荀彧的才智,又岂会看不穿众人的想法,暗自摇了摇头。

[元直怎么会与这些人为伍?]

尽管没有什么恶意。但是荀彧还是为徐福‘自甘堕落’的行为感到惋惜与气愤。

忽然,臧霸听到远处有轰隆隆的声响传来。抬头一瞧,愕然瞧见在远处的空地上,有两拨学子各自驾驭着马车,弯弓射着远处的靶子。

“咦?”臧霸吃惊地轻咦了一声,小声对徐福问道,“这不是书院么?怎么还有练武的?”

徐福闭口不言,看得出来,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注意到这一点,荀彧忽而转头对张煌说道,“张兄可知我儒家有‘三六’之说?”

张煌哪里晓得,摇了摇头道,“愿闻其详。”

荀彧闻言刚要张口,却忽然听徐福在那冷冷说道,“不过是六德、六行、六艺罢了,荀文若莫要戏我同伴!”

听闻此言荀彧也不恼怒,问道,“何曰六德?六行?六艺?”

徐福翻了翻白眼,冷冷回道,“智、信、圣、仁、义、忠曰六德;孝、友、睦、姻、任、恤曰六行;礼、乐、射、御、书、数曰六艺。……荀文若,你当我三岁小儿耶?”说到这里,他忽然醒悟了什么,狠狠瞪了一眼荀彧,不再说话。

[原来他是见大福闷闷不乐,也不说话,故yì

激大福开口……]

瞅见荀彧对自己歉意一笑,张煌心中恍然大悟。

这时荀彧才面朝臧霸,轻声解释道,“君子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射乃箭术,御指驾车,皆乃我辈儒家子弟所必须掌握的。……不过最近学子亦在商议,当今局势这般混乱,盗贼并起,我辈学子是否要将‘剑术’加入六艺之内,成为七艺,呵呵呵……”

黑羽鸦众人面面相觑,直到徐福撇撇嘴冷冷说了句‘好无聊的玩笑’,他们这才醒悟过来:原来是这位荀先生在开玩笑。

[不过这玩笑真不咋滴……]

黑羽鸦们勉强牵了牵嘴角肌肉,凑合着发出几声干笑。

荀彧显然也是意识到了尴尬,掩袖连连咳嗽几声,好在臧霸的一声疑问化解了他的窘迫:那些位学子围着战车干什么呢?

众人转头望去,这才发xiàn

方才驾车射箭的那些位学子,此时早已下了马车,围在一起喋喋不休地争论着什么。

荀彧转头瞧了一眼那些学子,朗笑着解惑道,“那些学子们正尝试着改良先秦的战车,看看是否能应用到当今的战事中来。”顿了顿,他又摇头正色说道,“不过彧并不看好,先秦时战车乃战争利器,尤其是七雄之魏,一度凭借战车成为霸主。但在彧看来,战车虽威力强dà

,但在战场上却失灵活,不及骑兵……”

“可笑!”徐福闻言冷哼道,“原来荀文若连数数都不会!……骑兵仅一人一骑也,训liàn

不易。花费巨大,而战车一乘五人,并不须如何精湛的骑术。训liàn

一队骑兵的时日与花费,训liàn

十队战车都有余!”

听闻此言荀彧脸上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笑着说道,“想不到元直却有闲情与彧辩论骑兵与战车二者的利弊……元直支持战车?”

“哼!”徐福冷哼一声,不接话茬。他岂是不晓得战车已被骑兵所淘汰,他只不过是不爽荀彧‘威逼利诱’将他领到书院里来,想着办法要‘报复’一下荀彧。叫他丢丢面子罢了。

眼瞅着徐福像斗鸡一样瞪着荀彧,张煌亦感觉有些好笑,岔开话题感慨道。“早先听说荀氏乃颍川名门,想不到连先秦的战车也能弄到……”

“张兄误会了。”荀彧摆摆手解释道,“那几辆战车,乃是书院内的学子造出来的……不止战车。比如城墙上的那些床弩。亦是学子们研究改良的。”

“咦?”张煌闻言一愣,惊讶又意wài

地望着荀彧,心说这不是儒学的书院么,怎么还会让学生摆弄墨家的那一套?

似乎是看出了张煌的困惑,徐福压低声音解释道,“首领,儒学中,子张之儒。本就与墨家靠地极近……”

“错!”荀彧罕见地打断了徐福的话,正色更正道。“乃是墨家吸入我儒家中子张之儒的精华……元直莫要本末倒置!”

张煌一听就感觉有点头疼,他才没兴趣去了解究竟是墨家‘借鉴’儒家还是儒家‘借鉴’墨家,这种文人学术上的事,时间再长也不一定有人能说得清楚。看看荀彧那一脸卫道士的表情就晓得了,此人是坚定的儒家子弟,要是在他面前说哪怕一句儒家的坏话,恐怕这位仁厚的好好先生也要与你争论一番。

张煌才不想与文人有什么口舌之争。

“小舍还未到么?”张煌岔开话题道。

“到了,前面就是。”荀彧面色略有怏怏地说道,似乎在惋惜张煌没给他机会纠正徐福的‘错误观点’。

听闻此言,张煌抬头望去,却见面前竟是一片楼台、水榭、假山,比起这里,广陵郡射阳县臧旻老爷子的故乡府邸,忽然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不愧是大富豪啊……”站在那片望不见边际的巨大水池旁,李通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喃喃说道,“啥时候我能攒够钱盖这么一座宅邸,死了都值!”

针对李通的话,众黑羽鸦们视若罔闻。他们太了解李通了,很清楚就算李通有足够的钱,他也不会拿这钱去盖豪宅,多半更情愿将那些钱全部堆在无人知dào

的密室里,然后躺在那金山银山上,没日没夜地数钱度日。

“这边……”荀彧指引着黑羽鸦们走过池子上的一座九曲浮桥,将他们带到湖心的一片土地上。

这时张煌才发xiàn

,原本他以为那八座‘大舍’各自坐落在八个方向,这已经足够乱了,但是比起这里,那边浑然不算什么。

瞧瞧这里,种啥的都有,竹林挨着花圃,花圃旁竟然是一片菜地,这让本想见识一下‘小舍’精致的黑羽鸦们目瞪口呆。

“颜氏之儒推崇‘安平乐道’、‘清净归隐’……此乃是志才兄的菜地。”徐福少有地在话中透露出尊敬。

黑羽鸦们面面相觑,他们很难想象一位饱读诗书的文士像农民一样卷起裤腿下田务农。倒是张煌饶有兴致地听荀彧与徐福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着‘颜氏之儒’,因为他感觉这一支‘孔儒’分支,有点类似于道家的理念。

“那这片花圃呢?”太史慈好奇问道。

“那是奉孝兄种的……”徐福说话时,他与荀彧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然而太史慈却未曾注意徐福与荀彧脸上的怪异,望着那一片如今仅剩下梅花的花圃由衷赞叹道,“不愧是饱读诗书的文士呐……”

话音未落,却见徐福幽幽说道,“相信我,绝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在他说话的时候,荀彧脸上亦露出几分苦笑,讪讪说道,“奉孝,胸中才学天下无双,就是有时行为略显乖僻,稍稍有些离经叛道,唔……”

黑羽鸦们面面相觑,均不解徐福与荀彧的意思。

苦笑间,荀彧将张煌等人领入小舍的一间主屋,比起那些大舍来,小舍这边仿佛像是偷工减料一般,除了墙壁上挂着十一副画像外,竟然再无什么可称奇的事物了。至于那十一副画像,除了正对着屋门的那一副张煌还能猜出是孔圣人的画像外,其余十副,他就不知dào

了。

好在荀彧似乎猜到这群人不会知晓这十位的名讳,率先作以介shào

:“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宰我、子贡、冉有、季路、子游、子夏。……乃孔圣人弟子中最具建树的十圣。”

张煌正要说话,却忽然面色一愣,因为他望见在孔子画像之下,有两位一身酒气的年轻文士抱着酒坛呼呼大睡,其中一位穿着极为朴素的布衣,上面甚至还缝有几个补丁;而另外一位,竟然是身穿着一身极其鲜艳的紫红色锦袍,张煌毫不夸张地断定,这绝对是这个时代最张扬、最鲜艳的衣服,哪怕是那位曹操、曹孟德,都不及眼前这位文士的衣服色彩鲜艳。

“志才!奉孝!”一直都是荣辱不惊、淡定自若的荀彧,脸上泛起一阵羞红,连忙紧走几步上前,唤醒了那两人。

“哟!学漆雕氏之儒的小元直回来了?”那个身穿紫红色锦袍的文士在幽幽转醒后第一眼便瞧见了徐福,醉醺醺地走上前来勾着徐福的肩膀,满口酒气笑嘻嘻说道,“怎么?在外边混不下去了?”

徐福闻言面色微微涨红,带着几分尊敬反驳道,“奉孝兄莫要瞎说,若不是荀文若这回以威胁的方式将我带回,我绝不会回来!”

“嘿嘿!”那紫红衣袍的文士嘿嘿一笑,旋即忽然注意到了张煌等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笑着说道,“这几位,恐怕不是书院内的人吧?……喂,你们是干嘛的?”

这种无礼的询问,让黑羽鸦们不觉微微皱眉,李通不悦地说道,“我等乃黑羽鸦,乃是义军!……可不是什么‘干嘛的’!”

“义军?”紫红衣袍的文士闻言双眉一挑,笑嘻嘻地说道,“加在下一个如何?……一直闷在书院里怪无趣的。”

听闻此言,张煌不自由自主地心砰砰直跳,他已经猜到眼前这人究竟是哪一位了。

“你……你要加入我黑羽鸦?”张煌强压着心底那阵欣喜若狂问道。

“嘿嘿,只要你能打动我!……先提醒你一句,寻常方式可打动不了在下!”

“……”张煌张了张嘴,心中微微有些紧张。

也难怪,毕竟在他面前的那位,十有八九是历史中曹魏一方那英年早逝的天下顶尖谋士。

郭嘉、郭奉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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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惊艳鬼才郭奉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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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单力薄,这是荀彧对黑羽鸦总的评价,而这一点,张煌本人也很是认可。

可能的话,张煌巴不得将天下所有的豪杰收入黑羽鸦,但问题是,他看中对方,对方却不一定看得上他的黑羽鸦。就拿孙坚来说,这位无论是武艺还是用兵皆堪称当世首屈一指的惊世猛将,张煌做梦都想说服孙坚加入黑羽鸦,但孙坚看得上么?

论官职,孙坚乃一县县丞,即二把手的地位,甚至于听程普透露,这头猛虎已经受到朝中重臣司隶校尉、太尉张温的邀请,不日即将前往西凉参与朝廷针对韩遂、边章、北宫伯玉三人的叛乱,张温早早地许诺孙坚军司马的重职。而张煌呢?就算他没有被驱逐出广陵军,充其量也不过是个都伯而已,就算扬州刺史臧旻有心要提拔他为裨将,但跟孙坚的锦绣前程相比起来,还是差地太远。

至于武艺更是不必多说,别说把黑羽鸦六人绑到一起都打不过孙坚,就算再增加几倍的人数,恐怕也难以对孙坚造成什么威胁。广陵地界时孙坚与地剑输耳的那一场惊天动地的交锋,已让张煌等人深刻地领略到,他们距离当世顶尖的武人,还是相差甚远。

当然了,除了孙坚以外,张煌还有许多心慕的人选,比如关羽、赵云、张飞、吕布、张辽等等,但问题是,对方根本不会理睬毫无名气的黑羽鸦,看看之前臧霸的态度就清楚了。要不是张煌等人助臧霸救出了父亲,以至于臧霸心中感动,这位武家出身的未来豪杰怎么会肯加入一穷二白连丝毫名气也无的黑羽鸦?臧霸最终加入黑羽鸦,无非就是为了报答张煌等人罢了。当然了,亦不排除臧霸与张煌等人志投意合。

张煌如今毫无地位、毫无名气的身份,注定他很难受到一些豪杰们的亲睐,除非他能用人格魅力感染对方。就像他邀请李通、陈到、臧霸、太史慈、单福加入黑羽鸦那样。

武人尚且如此,文士更不用多说。众所周知,但凡有些真才实学的文士,无不自重身份,要招揽他们,远比招揽武人更加困难。

就好比荀彧,在瞧见此人的第一眼,张煌心中便生起了邀请的心思,但是瞬间,他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道理很简单。因为荀彧根本不会答yīng

这个邀请。

想想也是,荀彧可是荀家的少当家,颍川书院的继承者,况且自身又是饱读诗书,堪称是胸藏万策的顶尖谋士,如此赫赫身份,他又岂肯加入张煌那要啥没啥的黑羽鸦?毫不夸张地说,张煌等人之所以能逛到颍川书院的小舍里来,那无非就是凭借着徐福与荀彧的交情。若是没有徐福,相信荀彧根本就不会与张煌等人有什么交集。因为两者根本就不是生活在一个圈子里的人。

说起来,荀彧应该是内政向的谋士,在历史中曾是曹魏一方的决断内政的重臣。官至尚书令,但是黑羽鸦并没有什么驻地城池,因此张煌想邀请荀彧的念头也不是很强烈。不过若是荀彧一时昏了头加入了黑羽鸦,张煌想来也不会傻地去拒绝。开玩笑。要知dào

就算是撇开荀家的丰厚家业不算,荀彧也绝对是媲美诸葛亮的当世大贤,绝对的内政能臣。

不过说起张煌曾经真zhèng

考lǜ

过。一旦有机会定要邀请的谋士,却不是荀彧,而是荀彧那位年长他几岁的侄子荀攸,那才是真zhèng

精于用兵的战略家,相信若是有荀攸加盟黑羽鸦,黑羽鸦的发展必定提升好几个档次。可惜的是,邀请荀攸的难度等同邀请荀彧,有财力丰厚、势力强dà

的荀家作为后盾的荀彧、荀攸叔侄,注定他们唯有可能加盟势力强dà

的诸侯,比如说袁绍、曹操。(荀家一开始选择的是袁绍,后来因为荀彧与荀攸更加看好曹操而改投后者,但是荀彧的弟弟荀谌却留在了袁绍那边,直到官渡战役后袁绍灭亡,才投入曹操麾下。)

而除了荀攸之外,其实张煌还惦记着许多精于用兵的兵略谋士,比如说李儒、郭嘉、贾诩、诸葛亮、庞统等等,但是比起秉性优良的荀攸来说,这几位或多或少地存zài

着一些问题。

李儒就不必说了,董卓的心腹谋士,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别说此人对董卓忠心不二,就算他有意投入黑羽鸦,恐怕张煌也会仔细思量一番。

至于贾诩,这家伙可是一个相当复杂的人物,比起什么天下,此人更看重的是他自己的小命。记得历史中此人曾一计击败了吕布与王允的联合,就连曹操也在他手中吃过亏。除了待他极好的张绣外,张煌并不记得贾诩还替谁出谋划策过,哪怕是在投降曹操之后,贾诩亦‘消失’在曹操的智囊团中,否则,很难想象曹操会在赤壁战役中计败退。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极难获得其真zhèng

效忠的天下顶尖谋士。

至于诸葛亮以及庞统,这两人的地位与身份大致与荀彧、荀攸相似,尤其是诸葛亮,历史中还是继王睿之后的荆州刺史刘表的小舅子,根本不是张煌随意能够接触到的。(他两个姐姐一个嫁给了刘表,一个嫁给了庞统的堂兄、即庞德公的儿子。)

而在这些人中,唯独郭嘉是张煌记忆中唯一一位寒门出身、并且相对贾诩也比较容易获取其忠诚的未来顶尖谋士,临终一计平辽东,彻底断了袁绍的两个子嗣,简直与诸葛亮那所谓的‘死诸葛吓走活仲达(司马懿)’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之所以加上最后一句,那是因为作者觉得司马懿在历史中一直‘让’着诸葛亮,倒不是说他比诸葛亮厉害,而是因为魏国的实力强于西蜀,使得司马懿只要不犯糊涂,随便打打就能打赢诸葛亮。但是,正所谓鸟尽弓藏,以司马懿的才智当然也晓得若是诸葛亮死了,他这位魏国的太尉多半也要被削去兵权。再次下野。因此,他养‘贼’自重,以打西蜀与诸葛亮为借口,逐步巩固在曹魏的势力。而诸葛亮也清楚这一点,丝毫不怕司马懿会真的谋害他。所谓的空城计,历史中其实没有。演义中的那一出,事实上也不过只是诸葛亮与司马懿联手演的一场戏而已。仅作者个人观点。)

然而,这样一位未来的顶尖谋士郭嘉、郭奉孝,却说笑般有意向加入张煌的黑羽鸦,哪怕就算这是一个玩笑。也难免会让张煌砰然心动。

不过,张煌、徐福清楚郭嘉的本事,却不代表黑羽鸦其余人也了解郭嘉。

见郭嘉夸口说什么只有张煌打动了他他才会考lǜ

加入黑羽鸦,李通、陈到、臧霸、太史慈等人顿时就露出了不悦地神色。

尽管他们一开始或许出于种种原因选择与张煌一道,但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那份兄弟情却使得他们与黑羽鸦这个义军名号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若是有人看不起黑羽鸦,那无异于当面抽他们的脸。

这不,陈到与李通先后向郭嘉发难了。

“好大的口气!”

“阁下以为我黑羽鸦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

张煌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正要开口,却见臧霸亦冷笑对郭嘉说道,“不知阁下有什么本事?敢这般大放阙词!”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寂静了下来。张煌与徐福自然是满脸的惊愕,然而荀彧、郭嘉以及另外那位身穿朴素布衣的戏志才,脸上却露出了难以琢磨的笑容。

“妙哉!妙哉!……奉孝,有人冲你发难呢!”戏志才哈哈大笑地揶揄道。

看得出来郭嘉的胸襟亦是开阔。闻言丝毫不恼,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通、陈到、臧霸、太史慈,在注意到张煌尴尬而又紧张的神色后。笑着说道,“无妨无妨!……即便是自荐,当然得展露学问。不知几位想考验在下什么?在下包诸位满yì

就是!”

听闻此言,这下连太史慈亦不觉皱了皱眉,心道:包诸位满yì

?真是好大的口气!

尽管李通等人心中憋着气想让眼前这个狂儒出出丑,但遗憾的是,没读多少书的他们却想不出什么可以用来测试郭嘉本事的考题。

就在这时,忽然徐福语气莫测地说道,“奉孝兄,徐福可否接下命题之事?”

戏志才嘿嘿笑道,“哟,小元直出去一回可是能耐了,打算考验学兄才识?”

“不敢不敢……”徐福连声说道,但是他眼中的神色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或许徐福也想试探一下吧,看看自己与郭嘉这位颍川书院第一俊才到底存zài

着多少差距。

郭嘉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徐福几眼,点头说道,“无妨,尽管命题!”

徐福思忖了一下,沉声说道,“我黑羽鸦乃义军,有幸加入广陵军,在扬州刺史臧旻臧大人麾下,与会稽叛首许昭的叛乱军作战。首战曾在临江平原战败,随后东石山战败、军田营战败、双石峡战败、品桥战败,随后逐步逆转败局,经陆庄大胜、尹桥大胜、田桥大胜、朱家镇大胜,一度将叛军主帅申荥围困于任五军屯。此后,我黑羽鸦与一位将军奇袭会稽,成功杀死叛乱军首领许昭。……且请奉孝兄以此详细阐述此战过程!”说着,他随手拿起一支毛笔,蘸了蘸墨,在一旁桌案上的白纸上简单罗列了所说的几个地点的位置。

[这算哪门子的考验?]

李通、陈到、臧霸、太史慈四人面面相觑,毕竟徐福所处的这道命题实在是太难了,难地让人摸不着头脑。仅仅凭借几句什么战事胜利、什么战事失败,就让人以此阐述整场战事的过程?这不是故yì

刁难人嘛!

但是令他们感到意wài

的是,待徐福说完之后,屋内再次寂静了下来,戏志才不再玩笑揶揄,荀彧亦流露出思忖之色,而作为当事人的郭嘉,亦扳着手指细数着什么。仿佛这三位真的在盘算那场战役的过程。

“真的假的?这也猜得到?”李通目瞪口呆。

“嘘!”张煌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想来他也想亲眼见识一下颍川书院首屈一指的众学子究竟拥有着何等惊世骇俗的才能。

大概一炷香过后,就在徐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之际,忽听郭嘉哈哈一笑,说道,“嘉知矣!”

[什么?]

饶是出题的徐福亦是面色大变。结结巴巴问道,“你……奉孝兄你猜出来了?”

“这有何难?且听嘉细细道来!”轻笑一声,郭嘉一脸正色徐徐说道,“临江平原之战败,若不是扬州刺史臧旻欲试探叛军实力,便是欲告知叛军广陵郡已有防备。……然臧旻此人嘉素有闻名,刚直不阿,绝不可能徇私将你等编入广陵军,唯一的解释是,当时臧旻还调集了一批新兵入伍。因此,即便加入你们几个,也不算什么……那边那位自称是臧霸的小哥,与臧旻或有亲眷之情,对吧?”

“……”臧霸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这就对了!”郭嘉瞧了一眼臧霸的反应,继xù

说道,“臧霸小哥的反应证明嘉的推断没错。可臧旻为何要弃老兵不用,征调新兵呢?依嘉推断。臧旻多半是命先前的广陵军前往长江阻挡叛军,临时征调周边县的精锐……既然已有那一批赴死的广陵军,臧旻实在不必在临江平原再去试探叛军的实力,换而言之。你等临江平原那一战,乃是臧旻有意要告知叛军:你等袭我广陵我已知晓,并且,我已经做好了准bèi

应对!……是也不是?”

徐福面色微微一变。要知dào

临江平原那一仗的真zhèng

用意,他可是花了好些时日才猜到的,可是郭嘉。却在瞬间破析了扬州刺史臧旻的真zhèng

用意,这如何让他不惊?

注意到徐福的表情,郭嘉轻笑一声,继xù

沉声说道,“既然臧旻早有防备,可你等还是历经了数场战败,这不合常理。唯一的解释是,臧旻有意诱引叛军深入广陵江都腹地。……从你所画的位置来看,品桥、尹桥、田桥皆在一条横线上,多半这三条桥梁皆位于长江支流之上……叛军有可能分兵了。唔,应该说,是你广陵军先分兵,分别把守三座桥梁,叛军才后分兵……而既然你等是在品桥扭转败局,就说明你等所在的那一支广陵军,是这场战事的关键……”

“……”徐福面无表情。

“不过有点奇怪,你等接连四场败仗,按理来说不可能打赢士气如虹的叛军,唯一的解释是,你等有援军至!……想来这支援军的到来,才是你广陵军以接二连三的败仗诱引叛军深入广陵江都的真zhèng

目的!”说到这里,郭嘉抬头望了一眼徐福,似笑非笑地问道,“莫非是丹阳兵?……能让臧旻不惜冒着如此损失也要将叛军引诱过来,想来他对于援军的实力有着绝对的信任。如此想来,除了精锐丹阳兵恐怕也不会有别的解释了。”

“……”徐福眼角肌肉微微抽搐。

“丹阳兵加盟战场,因此你等在品桥打败了叛军,随后沿江前往下游,分别击溃尹桥、田桥的叛乱军,随后在朱家镇又一次击败叛军,最终将叛军困在任五军屯……”说到这里,郭嘉脸上露出几许捉狭,望着徐福似笑非笑说道,“嘉本以为下一场胜仗应该是任五军屯大捷,却不想你等却长途跋涉去袭了会稽,这不合常理!……依嘉看来,当时想必是发生了一件比攻打任五军屯更加紧迫的事!”

“……奉孝兄以为是什么呢?”徐福强忍着心中惊骇问道。

只见郭嘉嘿嘿笑着望了徐福半响,忽然说道,“是被叛军袭了后方吧?”

徐福闻言面色大变,勉强笑道,“奉孝兄是糊涂了吧?江都未破,叛军如何袭广陵郡后方?”

“究竟是嘉糊涂还是元直有心耍诈?”郭嘉揶揄了几句,似笑非笑地说道,“要从吴郡抵达广陵,唯有坐船。……元直以为嘉会忽略‘叛军有战船’这条重yào

讯息?叛军,是依靠战船迂回袭了广陵郡后方!所以,你等没有办法,唯有在战况糜烂之前,奇袭诛杀叛军之首许昭,以断叛军士气!”

“……”徐福张了张嘴,无言以对。他知dào

,他输了。

“有意思。”摸了摸下巴,郭嘉嘴角扬起几分轻佻笑容。似笑非笑说道,“想不到叛乱军中亦有能人呐!……臧刺史的诱惑之计虽不算巧妙但也中规中矩,却不想反而被叛军所利用……这天下,真是大啊!”说着,他感慨地摇了摇头,这才转头望向徐福,问道,“这般苏阐述,可否满yì

?”

徐福长长叹了口气,拱拱手心服口服地说道。“奉孝兄之才,举世无双!……在下服了!”

而一旁,张煌、李通那一干黑羽鸦们早已看傻眼了,要知dào

那一仗战役的诸般隐秘,徐福可是用了许久日子才想通的,其中还不算叛军主帅申荥在自以为拿下他们之后自己说出了他们的战略秘密,可是这个叫郭嘉的家伙,却在千里之外,仅凭徐福几句话。便在短短一炷香工夫内猜算到了整场战役的过程。

[这才是军师啊……]

[大福那个百谋不中的半吊子完全不能比……]

李通、陈到用殷切的眼神死死盯着郭嘉,而臧霸与太史慈亦一改方才的敌意,皆用震撼而又敬佩的眼神望着郭嘉。

“看来诸位都满yì

在下的本事了……那么,试着打动在下吧!”轻笑了一句。郭嘉那最后一句,是冲着张煌说的。

张煌张了张嘴,这才发xiàn

自己竟全然不知该如何打动眼前这位可怕的文士。想了想,他摇摇头诚恳地说道。“我不知该如何打动你,不如足下出题考验在下?”

“聪明!”戏志才在旁嘿嘿一笑。

想来也是,让郭嘉自己出题考验。总比张煌盲目地去猜要容易地多,天晓得如何才能打动郭嘉?

只可惜,张煌的这份小聪明并没能让他在郭嘉心中增加印象分,反而减了一分。

“真是无趣!”郭嘉略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在思忖了一番说道,“罢了,那就由嘉来出题吧!……另外,你方才的话使得你在嘉心中的分数减了一分。你只剩下两分了。”

[这也减分?]

张煌闻言目瞪口呆,半响开口问道,“且不知如何算这个分数?”

只见郭嘉上下打量了张煌一眼,慢条斯理说道,“嘉观你似乎寒门子弟,一分;你与元直交好,一分;你等乃义军身份,一分。……若是你这会儿能说个笑话逗乐在下,倒是可以再加一分。”

[这算什么评分标准?……这家伙根本就不应常理啊!]

张煌目瞪口呆,仔细思忖了一下,低声讲述道,“从前,有一名宦官……”

“官宦?哪里好笑了?”等了半响不见张煌继xù

讲述,纵然是郭嘉亦有点纳闷,疑惑问道,“下面呢?”

“没了……”张煌略有些忐忑地说道。

“没了?”郭嘉愣了愣,忽而双眉一挑,哈哈大笑:“宦官……下面没了……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冲你这笑话,嘉给你加两分!”

[这家伙果然是不应常理……]

暗自擦汗之余,张煌在心中哭笑不得。

而就在这时,屋门吱嘎一开,有一位发须微白的中年儒士迈步走入了屋子,此人身穿着朴素的儒袍,但是气势却颇为惊人,仅仅一句话便喝止了被张煌逗乐的郭嘉与戏志才的哈哈笑声。

“在孔圣画像面前嬉笑逗乐,成何体统?!”

忽然,这位中年儒士的目光瞧见了微微有些颤抖的徐福,眼中神色在闪过一丝利芒之后,微微转暖,但是最终,他依旧是用锐利的眼神盯着徐福。

“有好戏瞧了!”郭嘉与戏志才没正行地嘿嘿笑道。

话音刚落,便见那位中年儒士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喝道,“住口!”说罢,他这才再次将目光投向徐福。

而徐福此时显然也已瞧见了这位中年儒士,脑门微微冒汗,双肩微微颤抖,看得出来他既是激动又有些紧张。他倔强地抬头迎向中年儒士的目光,毫无退缩的意思。

瞧见这一幕,张煌这才恍然这位中年儒士的身份。

荀氏八龙、慈明无双,荀爽、荀慈明!

徐福曾经的授业恩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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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好戏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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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煌:[荀爽荀慈明,原来大福曾经是他的弟子……]

李通:[这大叔谁啊?说话好拽啊。]

陈到:[不是说荀家富可敌国嘛,怎么这位大叔身上衣服这么破旧?]

臧霸:[此人气势非凡,竟隐隐要盖过叔公?]

太史慈:[他就是那个荀文若口中的六叔么?]

郭嘉、戏志才:[好戏上演!]

荀彧:[六叔……元直……唉!]

整个屋内寂静一片,众人各有所思地瞅着那对互相注视的原师徒,即荀爽与徐福。在此之前,黑羽鸦们真没有想过荀爽这位在野的儒学大贤,竟然有着这般的威慑力,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无法言语的折服感,丝毫不亚于臧霸那位担任扬州刺史要职的叔公臧旻。

良久,荀爽缓缓地开口,不由地牵动了屋内众人的神经。

“你……看似瘦了。”

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仿佛能催泪的利剑般刺中了徐福内心的脆弱处。在此之前,徐福不止一次地幻想若是荀爽这位旧日的授业恩师如今再见到他将会是哪种态度,究竟是嘲讽奚落,还是怒喝痛骂,但是他唯独没有想到竟是这般结果。

“啊。”徐福感觉胸口仿佛塞着满满的棉絮般,压抑地难受,他勉强露出几分看似磊落的笑容,淡然说道,“前些日子在广陵军中,虽立下了赫赫战功,不过却也是艰苦。”

[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黑羽鸦们闻言古怪地瞧了一眼徐福。不可否认徐福比起之前确实是瘦了。但那可不是在广陵军中饿瘦的,而是在离开广陵郡后来此豫州的路途中,不得不说黑羽鸦们当时的处境的确是十分的窘迫。

“哦?是么!”听徐福简单地解释了一遍广陵军的战况,荀爽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继而脸上表情顿变,冷哼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当初好生在书院研究学问,岂不好过在外风餐露宿?这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

荀爽的这一番话,彻底打消了徐福之前心中的几分感动。他冷笑一声。嘲讽说道,“身上无衣、腹内无食,窘迫否?非也!……至少我还有一腔热血抱负!比起某些志向泯灭、热情殆尽的老头子,在下的心要殷丰地多!”

此言一出。除了不是听得很明白的李通等人外。其余人皆是面色微变。尤其是张煌与荀彧二人,脑门隐隐渗出汗水。

[好家伙,竟然讽刺旧日的老师……]

张煌暗暗咽了咽唾沫。生怕荀爽因此勃然大怒。

然而让张煌很是意wài

的是,只见荀爽轻哼一声,反唇讥笑道,“你那殷丰的心,想必不包括学问吧?……老夫还以为在广陵军当的是参军、佐将,却不想仅仅只是一介小卒,亏得你还沾沾自喜,真是可笑!……你这些年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

张煌顿时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有想到像荀爽这样的大儒,竟然也会说出这种粗鄙的话来。

“你!”徐福果然被荀爽气个半死,想也不想骂道,“徐某好歹也曾担任伯长,总好过你这个白身的老匹夫!”

“哟,伯长啊!……真是了不得的‘大官’呀!”荀爽故作惊讶地吹了吹胡须,拱拱手阴阳怪气地说道,“不知徐伯长驾到,老夫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呐!”

众所周知,这位大儒曾几次三番地婉拒了朝廷想征召他时所授予的三公九卿之职,因此他那句仿佛充满惊讶与敬意的‘伯长’,在众人听来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嘲讽。

“老匹夫安敢如此辱我?!……徐福好歹还为国家做出了贡献,你有什么建树?”

“延熹九年,太常赵典推举老夫为郎中,老夫登金殿献“省财用,实府藏”、“宽役赋,安黎民”

良策,使国库转亏为盈,百姓税收减免以往三成,此建树,比之你在广陵军杀几个叛乱军的小卒子,如何?”

“那种粗浅之策,三岁小儿也知!”

“那你当时为何不去献?”

“老匹夫欺我!……当时徐福仅十二岁,如何上得金殿?”

“可笑了!……老夫一十二岁遇朝中重臣杜乔,彼赞曰‘可以为人师’,与老夫平交论学,阔谈朝政……”

“你你你……老匹夫!”

“竖子不足与谋!……堂堂儒家子弟,竟自甘堕落为军中小卒,由沾沾自喜。若是孔圣人复生,怕是也要被你再次活活气死!”

“可恶……”

年纪轻轻的徐福哪里是荀爽的对手,几番交锋下来顿时被说得哑口无言,虽恼怒地面色通红,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恼羞成怒地大骂老匹夫。

“噗……”郭嘉与戏志才忍俊不禁,轻笑出声,丝毫不照顾荀爽以及徐福的面皮。唯有在旁的荀彧面露焦急之色,摇摇头长吁短叹。

至于张煌以及其余黑羽鸦们,他们早已看傻了眼,目瞪口呆地瞅着荀爽与徐福这对旧日的师生在那红口白牙地相互口诛笔伐,冷嘲热讽。甚至到最后,那对师生竟开始相互痛骂对方。

[这位真的是大福曾经的老师?天下闻名的儒家大贤?]

黑羽鸦们面面相觑,三缄其口,就连张煌亦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唯独郭嘉与戏志才仿佛是看了一场好戏般,在旁哈哈大笑。

“道不同不相为谋!……此生誓不再回这耻辱之地!”

气愤莫名的徐福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然而还未等他走出屋子的门,却听荀爽又奚落道。“这誓不发也罢!……上回你发下此誓,如今不也在我颍川书院么?”

“……”徐福脚步一顿,终于摔门而去。

望了一眼徐福愤nù

离去的背影,荀彧满脸苦笑地唤道:“六叔……”

“无妨。”徐福一走,荀爽顿时恢复了之前那一副与生俱来的严肃面孔,淡淡说道,“近来书院管制学子外出,院门紧闭,他出不去的!除非他翻墙逃走……”瞥了一眼依旧目瞪口呆的张煌、李通等人,他继xù

说道。“若是他宁愿丢下他的‘同伴’!”

不知为何。张煌隐约从荀爽那一句同伴中听出了复杂的意味,隐约有点责怪,但好似又有些感谢。

“是……”荀彧恭敬地拱了拱手。

见此,荀爽这才转身朝外走去。待走到张煌身边时。他瞥了一眼张煌等人。淡然说道,“明后日有他方的儒友来我颍川书院,若是你等有空暇的话。不妨暂居几句,可观摩观摩我儒家学子切磋文采的盛事。”

说罢,荀爽也不理睬张煌是否答yīng

,就这样负背着双手离开了。

[随口丢下一句话,这就走了?……这老家伙好大的架子!]

张煌瞠目结舌之余心底暗暗嘀咕道,毕竟荀爽待他黑羽鸦也谈不上什么尊重,从头到尾都没有用正眼打量过他们。

不过对此张煌并不感觉意wài

,毕竟荀爽的态度,才是有名望的大儒对待黑羽鸦这等毫无名气可言的义军的大众态度,若不是徐福的关系,恐怕他们这群人连颍川书院都进不来。

相比较而言,张煌更加在意之前徐福与荀爽的‘对骂’,因为他知dào

,徐福其实心底对荀爽还是保存着一份真诚的感情与愧疚心的,要不然方才荀爽进来时,徐福也不会激动地双肩颤抖。

“荀师……动怒了?”

待荀爽走后,张煌试探着问道。出于为兄弟徐福考lǜ

,他也不希望徐福与荀爽矛盾加剧。

岂料戏志才闻言却是哈哈一笑,摆摆手神mì

说道,“动怒?……哈哈,这会儿家师心中可是欢喜地很呢!”

[你哪只眼睛瞧见荀爽‘心中欢喜’了?]

脑海中浮现方才荀爽板着脸的严肃模样,张煌表情古怪地瞧了一眼戏志才。

可能是注意到了张煌的怪异目光,戏志才戏谑笑道,“不信?足下且细听!”

张煌愣住了,侧耳倾听,却听到屋外传来了荀爽洪亮的暴怒声。

“奉孝——!给老夫将你花圃里那些肮脏的……玩意给我清除掉!……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中气十足吧?”戏志才笑嘻嘻地望了一眼张煌,继而玩味地瞥了一眼郭嘉。

只见郭嘉拿两根手指塞着耳朵,怏怏嘀咕两句,浑不在意。一直等到荀爽在外面咆哮不断,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出了屋外。

张煌越看越糊涂,见此,荀彧微叹一口气解释道,“张兄不知,自元直离去后,家叔的精神始终有些不振,虽说依然教授众学子学问,但是远不如以往精神……直到方才再次见到元直。别看家叔适才骂得元直体无完肤,可实jì

上,他心中十分欢喜。……这也是彧胁迫元直定要其来书院一行的真zhèng

原因。”

“原来如此。”张煌这才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荀彧之所以逼着徐福来书院的原因,原来是希望他能与荀爽见上一面。

“家叔性子稍微有点乖僻,他若骂你,就代表他对你抱着期望。骂地越凶,期望越大。……可自元直那桩事后,家叔却很少再骂弟子了,张兄或许不知,但这并不是一个好征兆……这不今朝元直归来,家叔立马精神抖擞。”

[可不是谨慎抖擞么!能以口舌之利骂地徐福无言以对的老头子,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张煌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要知dào

自打认识徐福以来,他还是头一回见嘴尖牙利的徐福吃亏,而且还是被人骂到难以还嘴的程度。

“只不过家师一旦精神抖擞,恐怕书院里某些学子就要吃苦头了……”戏志才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旋即走上前来,拱手对张煌说道,“小张兄。方才不及互表,还望恕罪。在下戏忠、字志才。”

[戏志才……谁?]

“在下张煌。”张煌一边还礼,一边暗暗思忖。想了半天才想起此人在历史中曾是曹操的第一位智囊,只不过在青史中占的篇幅寥寥,因此张煌也不能断定此人是否是厉害的人物。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能与郭嘉、郭奉孝称兄道弟的人,又岂会是寻常人物?

“诸位初来我颍川书院,怕是不识路,不如由在下代为介shào

一番。……文若,为防万一,你还是去找找元直吧。元直的脾气你也清楚。”戏志才对张煌以及荀彧分别说道。

荀彧拱手称谢。急急忙忙奔出屋外,寻找甩门而去的徐福去了。而戏志才则慢悠悠地领着张煌等人参观小舍的周边建筑。听了他的介shào

张煌这才了解到,小舍这边除了荀彧、郭嘉、戏志才以及曾经的徐福外,还有不下数十名学子。皆是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而其中。荀家子弟竟占了足足八成。从此不难看出荀家在教化方面的底蕴。

“不知小张兄是何方人士?”在领着张煌等人参观书院的途中,戏志才有意无意地问道。

“在下冀州钜鹿人士。”

“哦。”戏志才点点头,又问道。“不知平生抱负为何?”

张煌闻言一愣,疑惑地望了一眼戏志才,纳闷他为何会有此一问。

可能是看穿了张煌的心思,戏志才毫不隐瞒地笑道,“奉孝行事向来不拘礼法、规章,不过,在下却希望他能所遇明主……”

戏志才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无非就是打算替郭嘉先把把关。

听闻此言,张煌顿时收敛了心神,徐徐说出心中的抱负。

“抱负嘛……就是做出一番事业来吧,成为天下闻名的大豪杰,唔……锄强扶弱,什么的……”

说到后来,张煌的声音逐渐变小,因为他发xiàn

戏志才用惊愕的眼神瞅着他。

“戏兄,莫非在下的抱负……有什么不对?”

“唤在下表字志才即可。”戏志才轻笑了一声,继而语气莫名地说道,“小张兄的抱负嘛,不能说不对,只不过听起来有点渺小……另外,即实jì

又有点理想化……”说到这里,他见张煌表情略微有些异常,遂开玩笑说道,“在下亦曾相识不少武家子弟,小张兄可知他们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只见戏志才摇了摇头,语气不明地说道,“他们说,平生志向乃冠军侯也!……嘿嘿!”

张煌自然晓得冠军侯指的是谁,闻言错愕问道,“霍去病,霍大将军?”

“然也!”戏志才略有些惊讶地望了眼张煌,似乎有些吃惊于张煌竟然晓得前朝(即西汉)的霍大将军。待眼中惊讶一闪而逝后,他捉狭地问道,“比起那些人的志向,小张兄的抱负可谓渺小否?”

张煌无言地点点头,毕竟比起霍去病那等几度出征草原的威武大将军而言,他那所谓的锄强扶弱的志向,确实十分渺小。

“不过目标定地远,却十有八九很难实现。”戏志才摇摇头叹息道。

“目标定地远不好么?”张煌试探道,他隐隐有些领悟戏志才的想法了。

“小张兄以为呢?”戏志才戏虐地望了眼张煌,轻笑说道,“世人仅知卫大将军与霍大将军威武,力挽狂澜扭转我汉室对阵草原的不利,却不知,其中关键人物乃是武帝!”他口中所指的武帝,便是汉武帝刘彻。

张煌点了点头。想想也是,若不是汉武帝刘彻鼎力支持卫青与霍去病这两位大将军先后对草原用兵,后两位又岂能冠名于青史。

“而武帝所凭仗的又是什么呢?不过是文景之治所积攒的国力罢了!”戏志才摇了摇头,略带几分痛心地说道,“出征塞外确实扭转了前朝汉室对草原的羸弱局面,可代价却是文景之治所积攒的国力……在在下看来,这并非‘武’略的至高体现!”

“何谓‘武’略的至高体现?”张煌很识趣地搭话道。

“武,止戈也!”戏志才意有所指地说道。

张煌愣了半响,这才意识到戏志才这是在劝他,有些时候,武力并不能解决问题,最好还是依靠智略。

“志才兄莫非是想让在下劝说元直继xù

留在颍川书院学习?”

[这小子……才思敏捷啊!]

戏志才闻言微微一惊,打着哈哈说道,“经小张兄这一说,在下倒是还真生此想法……”

[少来了你!]

张煌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在思忖了一下后,正色说道,“张某可以保证绝不干涉大福……啊不,是元直的决定。至于元直究竟是去是留,恐怕张某也不能决定。”

话说到这份上,就算戏志才希望徐福能留下来,也不好过于地要求张煌。他点点头,叹息说道,“在下也就是随口一说,元直脾气与家师相似,绝不肯轻易低头……罢了!若是元直最终还是决定离去,还望小张兄代为多加照顾,他,总归是手无傅鸡之力的文士……”

[大福?文士?就算把你们颍川书院的学子全部绑到一块,也不见得打得过大福好吧?]

跟在戏志才与张煌身后的黑羽鸦闻言翻了翻白眼,也只有他们这帮人才晓得如今徐福的实力,虽然还打不过黑羽鸦中的其他人,但是凭借着日渐精熟的刚体,担任伯长职位搓搓有余,哪里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志才兄放心,元直亦是张某兄弟。”见戏志才一脸担忧之色,张煌自然不好过于解释什么,点头应了下来。

见此,戏志才稍稍有些放心,手指前方说道,“小舍内并无客房,不过元直曾经在这里的小屋,家师并未分派给他人,虽然略小,但也足以你等居住。在下且先行带你们到元直的小屋……你等歇息一番,以便明后日观摩我书院内的盛事。”

“盛事?”张煌想起荀爽适才也提过此事,不解问道。

只见戏志才轻笑说道,“无他,不过是一场文人相轻的好戏罢了。……荆州襄阳书院,对阵我颍川书院!”

[荆州襄阳书院……等会!这岂不是说……]

张煌闻言面色微变,胸膛不禁为之起伏。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回可真是来着了!”

在戏志才不解的困惑目光下,张煌激动地攥紧了拳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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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荆襄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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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戏志才领着张煌等人来到了徐福曾经居住的小屋后不久,荀彧便拽着怏怏不乐的徐福过来了。

看得出来,似乎在经过了荀彧的开导劝说后,徐福的心情稍稍好了些,不过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似乎哭过一般。对此,张煌与黑羽鸦们很识趣地假装没瞧见。

“这里……好多的书啊。”李通目瞪口呆地打量着屋内,加起来认字不过百来个的他,在那密密麻麻摆放着书籍的书橱前,隐约有些要窒息的错觉。

可不是么,说起来徐福曾经居住的小屋,其实比他在长社的家要宽敞地多,不过屋内的摆设却也十分简单。多的是书橱,几乎摆满了屋内所有的墙壁。不过书橱内所摆放的书籍却是不多,基本上都是手工抄录的手抄本。

“这些是我曾在书院里学习时所抄录的书籍。”见张煌面露纳闷之色,徐福轻声解释道。

“难道书院不发放些书籍下来?”张煌纳闷地问道。

徐福闻言苦笑一声,旁边戏志才摇摇头感慨道,“首领可不知书本的珍贵,想我寒门弟子若想获得一本先贤的书籍,那是何等的艰难。……书院内的书籍基本上都存放在孔庙旁边的藏书阁,若有学生需yào

,则按需yào

前往借阅……咱们当初都是一连借上好几本,然后花几天功夫将那些书全部抄下来,然后再细细研读。”

“手抄?为何不用印刷的方式呢?那样不是更快捷么?”张煌疑惑问道。

此言一出,荀彧、戏志才、徐福无不转头惊愕地望向张煌。这让张煌心中一凛,待细细想了片刻后这才暗暗苦笑起来。因为他这时才想起,活字印刷出现于宋朝,距离这个时代何止数百年。

“印刷?”戏志才似有深意地打量着张煌,问道,“却不知小张兄所说的印刷所指何物?”

张煌哪里敢说活字印刷,只好含糊地将雕版印刷的技术简单解释了一遍。毕竟活字印刷那可是四大发明之一,不难猜想它的提早出世将会给东汉的文学界带来极其强烈的冲击性,为了防止有人追问他从何得知,以此暴露了他的身世。张煌情愿暂且将这门跨时代的技术烂在心底。

“原来是雕版拓印之术!”听闻张煌的解释。戏志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雕版印刷已经问世了?]

对此并不了解的张煌心里有些吃惊,试探着问道,“志才兄听说过?”

戏志才闻言哈哈笑道,“小张兄这可是太小瞧在下了。如此影响重大的事。在下如何没听说过?……早在熹平年间。便有墨儒研究出雕版拓印的技术……唉。子张之儒还是落后一截啊。”

[又是墨儒?]

张煌闻言心底一愣,继而又听到戏志才的感慨,心中更为纳闷。疑惑问道:“墨儒……不也是儒家分支么?听志才的口气,似乎对子张之儒未能领先墨儒而感到惋惜?”

戏志才还未来得及说话,屋内荀彧正色问道,“张兄从何得知墨儒乃我儒家分支?”

见荀彧表情严肃,言辞毫不客气,张煌顿时就愣住了,诧异说道,“难道不是?”

可能是想起张煌并非儒家子弟,荀彧绷紧的面色稍稍放缓了一些,摇头说道,“我儒家正统仅八支,具体前边已向张兄解释过。至于那墨儒……是隶属于我儒家不假,但却又不算我儒学……”

[你猜我听懂了么?]

张煌眨巴地眼睛望着戏志才、荀彧、徐福三人,满脸疑惑不解的表情。

见此,戏志才朝着荀彧摆了摆手,说道,“文若,我来解释吧。”说着,他转头望向张煌,正色说道,“墨儒,乃墨家败落后向我儒家靠拢,并在此之后被我儒家吸收的学术,虽仿佛我儒家学术,然其中本质,却还是墨家。因此,算不上我儒学正统。还有兵儒、法儒等等,这些由外学吸取合并过来的学术,我儒家学子是这样称呼的,儒家杂学。只不过,世人大多都将两者混为一谈罢了。”

张煌想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戏志才的意思。戏志才的话是说,墨儒其实可以理解为儒家吸收合并了墨家的学论与门徒而新设的一种学派,与像子张之儒等儒学正统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只不过是挂着儒家的名义做着墨家的事罢了。

不过从荀彧的反应中张煌也不难看出,儒家正统的学子对儒家杂学,即墨儒、兵儒、法儒等外学吸收合并过来的学术与学子,有着十分强烈的排外情绪,拒绝承认那些为儒学,只是勉强归于儒家杂学的范畴内。

[文人相轻啊……]

张煌借戏志才适才所说的一句话在心底暗暗感慨道,同时,为儒家竟然已形成如此庞大的规模而感到震惊。

[这么说,剑儒也属于儒家杂学?]

张煌不由地想起了天剑恢恢与地剑输耳那两个对待他的态度截然不同的大汉剑儒。

“因为是墨儒提出的技术,所以儒学正统不屑用?”张煌试探着问道。

荀彧闻言皱了皱眉,正要解释,却见戏志才摆摆手笑着说道,“小张兄这话就太小瞧我儒学子弟的气度了。不错,我儒家正统学子与杂学弟子确实有较劲,但也不至于傻到弃明珠不拾。……之所以不用雕版拓印这门技术,只是因为这门技术存zài

着许许多多的弊端。”

“弊端?”

“唔!……首先,雕版雕刻不易,一笔雕错,整块雕版皆废。以至于有时候,一整日的辛苦,顷刻间白费。其次,雕版在反复用过几回后,表面容易磨损。致使印出来的书页字迹模糊,难以辨识……”戏志才一阵见血地列数雕版印刷术的弊端,只听得张煌震惊之余,哑口无言。

“总之,不堪大用!”荀彧摇摇头总结性地发言道。

张煌闻言犹豫一下,忽而咬咬牙试探性地说道,“那……如果是活字印刷呢?想来应该会比墨儒的雕版拓印术更巧妙吧?”

他这算是豁出去了,毕竟在他看来,既然雕版印刷术早已出现,那么再出现活字印刷术倒也不算太过突兀。至于他为何要提出这项影响重大的技术。想来多半是为博取颍川书院内众学子的好感吧。

然而在解释完活字印刷之后,张煌这才感觉有点不对劲,因为他发xiàn

戏志才脸上的笑容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小张兄果然晓得活字拓印术……”戏志才眯着眼睛打量着张煌,笑眯眯地说道。“在下本就觉得小张兄并非寻常武夫。果然如此!”

他口中的武夫。虽然解释起来与孙坚、张煌等人自称的武人大致意思相同,但是从文士口中说出来,却带有几分轻视。

“何以见得?”张煌微微一愣问道。

戏志才笑而不语。在沉默了片刻后,忽然摇头说道,“不管小张兄是如何得知活字拓印术的,这份好意,我儒家学子也心领了。不过很遗憾,墨儒已经研究出活字拓印术,只不过秘而未发罢了。”

[什么?墨儒连活字印刷术都研究出来了?那不是得等到宋代才会问世么?]

张煌闻言难掩心中的震惊,愕然问道,“既然已研究出活字印刷,为何不用?”

戏志才轻笑一声,反而表情怪异地问张煌道,“小张兄以为该用那活字拓印术来印制什么呢?”

“当然是书……”说了半截,张煌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这才意识到,汉朝可不是文学盛行的宋代,想来这个时代的天子,依旧还沿用着‘愚民’的教化方式,根本不会愿意治下的百姓懂得太多的东西。

戏志才似乎也注意到了张煌的表情,赞许地点头,说道,“小张兄想必也想到了吧?若是圣贤经典广印分发天下,虽有利于教化,却亦有种种弊害。首先,皇权难以统御百姓……具体在下不好细说,小张兄仔细琢磨便知;其次,我儒家学子地位受到挑zhàn

,唔,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儒家学子中出身于世家的那一群学子的地位受到挑zhàn

,各地方书院的地位亦岌岌可危……”

“咳咳!”荀彧表情古怪地故作咳嗽。

张煌望了一眼荀彧,心下顿时明白过来。想想也知,颍川书院之所以聚集那么多的学子前来求学,难道真的全部是因为荀爽的名声么?从适才戏志才与徐福的话就不难猜到,学子们之所以聚拢此地,极大原因是因为只有书院才藏有丰富的书籍,可供他们观阅。若是活字印刷术问世,并且印了大量的书籍出来,使得无数生活窘迫的寒门子弟也能够轻易得到拓本,他们还会跋山涉水来书院学习么?若是这些人不来,那书院的存zài

又还有什么意义?

毫不夸张地说,若是活字印刷术真的问世,首先受到剧烈冲击的应该是像颍川书院这种儒学正统书院,连带着,像荀氏这种开设了书院的世家的势力,亦会大受损失。想想也是,如今像郭嘉、戏志才这等世间妖孽之才,头顶上可是顶着‘颍川书院学子’、‘荀氏门徒’这种种记号的,而一旦书籍贱到人手一本,那么,颍川书院岂不是会损失许许多多像郭嘉、戏志才这样的寒门子弟?要知dào

一个强dà

的世家,可不是只凭本族子弟就能兴旺起来,更多的需yào

门徒、门客等外姓人员。

而其次受到影响的,那才是皇权的统治力度。

想到这里,张煌总算是明白墨儒为何没有发布活字印刷术了,因为他一旦发布,儒家这个在当今文学界独树一帜的庞然大物,恐怕第一个就要拿墨儒开刀。而墨儒作为儒家的外派杂学、附庸学派,又岂敢去损害儒家这颗他们所依附的大树的利益?

[儒家也不是想象的那么美好啊……]

尽管可以理解儒家的做法,但张煌还是暗暗叹了口气。略有些疲倦地问道,“即便不广印书籍,那么稍微印一些发给书院里的学子又何妨?”

因为不再是关乎整个儒家利益的事,或者说荀彧生怕戏志才口无遮拦地又爆料出什么来,他抢先解释道,“这是家叔的意思。一来,学子抄书,本来就是我孔儒传统,先贤传统岂可作废?其二,学子在抄书时。远比口诵书本要仔细许多。像奉孝、志才、元直,有过目不忘本事的他们,只要抄过一遍,甚至可以背诵全文。至于其三嘛……只有经过自己双手辛劳的东西。才会更好地去保管。不是么?”

荀彧这番话说得张煌心悦臣服。回想后世那些学生们毕业时对待课本的做法,再比较历史中像‘凿壁偷光’、‘悬梁刺股’等寒门子弟苦心研究学问的事迹,张煌不得不承认荀彧的说法确实有道理。

“好了。天色不早了,诸位且在此歇息吧。……待用饭时间,彧到时会过来叫诸位。”

丢下一句话,荀彧拉着戏志才走了,可能是戏志才那一通毫不顾及儒学颜面的解释,让荀彧生生地感到后怕吧。

他们这一走,张煌这才注意到徐福已有好些工夫没有插嘴说话,转头一瞧,却见他正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摆在屋内中央的桌子,神色复杂地思索着什么。

“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打扫。”张煌笑着说道。

徐福闻言一惊,下意识地转过头来,见张煌满脸的捉狭笑容,他面上微微一红,继而长长叹了口气。

“你其实很尊敬荀慈明,对吧,大福?”

“荀师待我等如亲子……可正因为如此,我实在无法接受荀师明哲保身的做法……”

张煌很能理解徐福的意思,天底下有哪家儿子从未幻想过父亲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呢?若是当初荀爽决定入朝为官,去做那一朝污秽当中的一席素白,恐怕徐福会更加引以为傲,甚至于,跟随侍候左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很可惜,荀爽在分析利害后,还是决定不入朝为官,任凭朝堂昏暗,在野伺机而动。或许这种对‘父亲’的失望,才是徐福决定离开颍川书院的真zhèng

原因吧。

“首领,倘若我没猜错的话,志才兄方才也向你提过,让你来劝说我继xù

留在此地吧?”徐福沉声问道。

张煌自然不会瞒骗自己的兄弟,点头说道,“不错!……我的回答是,一切由你自己来决定。”

“我不会留下的!”徐福摇了摇头,捏紧拳头坚定地说道,“我要闯出更大的名望,做出更多的建树……叫那个老匹夫,有朝一日即便在这颍川书院一偶之地,亦能听到我徐元直的赫赫威名!……连我这样的人都能闯出成绩来,那个老匹夫……”

徐福没有继xù

说下去,但张煌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不学无术’的学生都能做到名扬天下,饱读诗书的老师又岂会在朝中碌碌无为?是这样么?……原来大福并不纯粹是因为斗气才离开书院的啊。]

张煌哂笑着摇了摇头。他感动于荀爽与徐福之间那‘怪异’的师徒之情,但是一点都不向往,因为这种羁绊实在是太累了。

老的是,小的也是,两个不擅长透露自己内心想法的家伙。

待用过晚饭后,黑羽鸦们便在徐福曾经居住的小屋里歇息下了。

半夜,待张煌起来方便时,犹听到徐福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这个家伙,这一宿注定是难以成眠了。

[何必呢?]

暗暗叹了口气,张煌自顾自睡觉去了,毕竟徐福心中的心结,可不是他能够解开的。

可能是有好一阵子没有睡过温暖的床榻了,次日黑羽鸦们到日上三竿还未醒来,一直到戏志才过来叫他们起床。

“起来起来,小张兄?元直?……襄阳的那些贵客们可是已经到了。”

张煌一听顿时困意全消,至于黑羽鸦们陆续也苏醒过来,包括徐福。那僵直的双眼与微微发黑的眼眶,张煌毫不意wài

这家伙昨日肯定是没有睡好。

“志才兄,不知来的都是哪几位?”张煌有些心急地问道。

“这我哪知dào

?”戏志才哭笑不得,耸耸肩解释道,“除了庞德公、司马微这两位在下倒是认得外,其余他们的学生,在下就所知寥寥了。”

“不知那些贵客现下何处?”

“在孔庙前招待宾客的厢房里安歇……”有些意wài

于张煌那迫不及待的神色,戏志才笑着说道,“先去用饭吧,不用着急,待下午才开始双方学子的比试呢。”

在领着张煌等人前去用饭的途中,戏志才向张煌介shào

起‘主导’了双方学子比试文采的人物,司马微、司马德操。

张煌这时才知dào

,原来司马微也是颍川郡出身,而且还是郭嘉的同县老乡,颍川郡阳翟县人士。

“既然是同出一支,为何有这场比试?”张煌疑惑地询问戏志才道,自古以来文人相轻,他可不相信司马微此番带着学子兴师动众地过来,仅仅只是为了与颍川书院来一场‘友谊’比试。

“天晓得!”戏志才耸耸肩,隐晦地提及道,“想来那个时代颍川的大儒们,没有几个乐意活在荀氏八龙的光环照拂下吧?……小张兄那是不知当初‘荀氏八龙’在我颍川郡的地位。”

“哦。”张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同时对戏志才再次爆料己方书院的隐私而暗暗感觉好笑:难怪荀彧昨日不怎么乐意他继xù

留在大福的屋子里。

没走多久,张煌一行人便见到了负责迎客事宜的荀彧,在费了一番口舌后,张煌顺利地从荀彧手中接过了一张荆州襄阳书院前来拜会的拜帖,上面清楚写着此番一同前来的襄阳书院学子的名讳。

其实这完全可以理解为是挑zhàn

贴。

庞德公……略过。

司马微……略过。

向朗……略过。

韩嵩……略过。

崔钧……略过。

石韬……略过。

……

诸葛亮……

庞统……

在‘略过’了数十名襄阳书院的学子名讳后,张煌双眉一挑,终于在见到了他期待的名字。

未来的卧龙与凤雏……

【注:历史这个时候诸葛亮还在徐州琅琊当他的小少爷,并且只有三岁。而庞统在襄阳出生也只有四岁。这里剧情需yào

,设定诸葛亮为十一岁,庞统为十二岁。其他几人亦同剧情需yào

酌情修改岁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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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贵宾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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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张煌兴匆匆地就来到了襄阳书院与颍川书院准bèi

比试儒学才艺的场所,即孔庙。

结果到了那里才知dào

,原来戏志才所说的‘午后开始’,其实指的是午后开始搭建台子以及比试场地,真zhèng

的比试,要等过一两日后。

这让张煌不禁有些泄气,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是,毕竟人家司马微、庞德公跋山涉水从荆州襄阳赶过来,就算是来找荀氏书院晦气的,但是作为东道主,荀家自然也要好生招待,总不至于人一到就开始什么比试吧?更何况襄阳书院的学子中有几人因为长途坐车精力憔悴,张煌才不相信极重面子的荀家人会立马开始所谓的比试。

看看荀彧与他六叔荀爽就知dào

了,典型的刚直不阿的儒士,把面子看得比性命还要重yào

。也难怪,毕竟视名声重于命,这是所有正统儒士的通病。

眼瞅着那些荀家的家仆们不紧不慢地搭建着两书院比试所需用到的台子,张煌恨不得上前去搭把手,哪怕他的帮忙仅仅只是让比试能提早片刻。毕竟他迫不及待想见到诸葛亮与庞统这两位才智足以匹敌郭嘉、荀彧、荀攸的顶尖谋士,尽管他们如今还年幼,还未真zhèng

展露锋芒。

张煌其实也想过偷偷去瞧瞧诸葛亮与庞统,看看他们俩究竟长什么模样,但很遗憾的是,自打荀彧招呼着荆州襄阳书院的学子们在东苑的厢房住下后,便勒令禁止闲杂人等去前往打扰。可能荀彧的本意是想让襄阳书院的学子们好好歇息,以便于双方进行一场公平的比试,只可惜此举却断了张煌偷偷想去观瞧诸葛亮与庞统二人的念头。

无可奈何,张煌只好耐着性子等待着。好在荀氏一族家财殷实,款待张煌等人的饭菜每餐都十分丰盛,因此除了张煌外,其余黑羽鸦倒是也没想着要走。毕竟他们下一阶段的旅程张煌还未定好目标。何不趁此机会在荀家好好过上一段舒服日子呢。至于徐福,他或许也想见识一下颍川书院与襄阳书院双方学子比试文采的宏达场面,因此倒也没有提出要立即离开的意思。

就这样过了三日,即到了十一月十八日,颍川书院与襄阳书院众学子比试文采的事才正式开始。

这一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连下了大半个月的雪,偏偏就在此时停了。

而对此张煌十分意wài

,他还真怕天气会影响到两个书院学子们的文采比试。

因为就在清晨他早早起来的时候,外面还有呼啸的北风与随之刮落的雪花。可是待巳时前后时,天空却已不再刮风,只是天色依然显得阴暗。紧接着,颍川书院的前院长、荀彧的六叔荀爽身穿着庄肃的黑色的祭祀所用儒服,于高台之上诵读了一篇文章。其文章大意是告sù

上苍,这两日他们颍川书院与襄阳书院双方的学子将会展开一场浩大的才艺比试,希望天公作美,方便学子比试才艺,之后几日莫要大风大雪。再之后便是一长篇赞颂苍天的歌赋。

说来也奇了,待荀爽从高台上下来后不久,天空中的乌云便徐徐散开,久违的冬阳终于突pò

云层。照拂在大地。

“难以置信……”

张煌简直看傻了眼,半响也没等回过神来。

不可否认,道家玄门的确流传有能改天换日的天象级法术,施展之后能叫人行云布雨、偷天换日。但是张煌从未听说过儒家也有这种‘法术’。倘若眼前的这一幕果真不是巧合,那么,恐怕就连唐周也比不过那位荀爽、荀慈明。要知dào

唐周可是张煌自认为所见过的道家门徒中最厉害的一位了。

“祭天颂文而已。小张兄何以如此震惊?”

身旁,‘闲人二人组’戏志才与郭嘉注意到了张煌脸上的惊容,疑惑问道。

“你……你们没瞧见么?”张煌惊地连说话仿佛都有些不利索,指着天空结结巴巴说道,“方……方才还是阴云密布,可这会儿就晴空万里了……”

“凑巧罢了。”戏志才与郭嘉恍然大悟之余,不以为然地哂笑道。

[真的只是凑巧?]

张煌惊疑不定地望向天空,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自荀爽上台诵读祭文直到他又走下台,期间张煌并未感觉到丝毫的道法波动迹象,换而言之,那一幕异常的天象改变并非是因为道术,仿佛真的只是凑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煌暗自将这个疑惑深埋心中。

继荀爽祭天之后,颍川学子与襄阳学子还分别在荀爽以及司马微的带领下,先后进入孔庙拜祭了儒家圣人孔夫子,仅此便可以看出双方对这场才艺比试的看重。

而期间,张煌终于有暇打量司马微这位日后被襄阳人士尊称为水镜先生的大儒。天庭饱满、长眉细眼。头顶竹冠、身穿祥云纹路儒袍,略显偏瘦的身子骨给人一种仿佛道骨仙风的感觉。此人的文人气质与荀爽那种仿佛威压般的气势不同,仿佛润物春雨,一看就知dào

是极为和善的人物。

[这人到底是儒家大儒还是道家门徒?]

张煌心下暗暗称奇。

只能说张煌不了解其中缘由,要知dào

,儒家显学本来涉及东西都十分之广,儒家中的颜氏之儒,本来就与道家思想靠得极近,同样是希望学子能‘安平乐道’、‘清净归隐’,只不过它推崇的是在此基础上一门心思地研究孔子的仁德思想,而不是像道家一样,讲究达到最终的‘天人合一’。简单地说,颜氏之儒与道家思想在过程上颇为一致,只是要求的结果不同而已。

另外的原因嘛,就是因为道家的没落。道门的没落使得道门内许多的秘典都流落到了民间,其中有大部分是被儒家所吸收了。因此,儒家门徒研究道家思想来补充、完善颜氏之儒的思想,逐渐被儒家其他门徒所认可。要问儒家为何能够接受道家思想却排斥比如墨家等思想,想来也是因为道家比儒家地位更高,渊源更深吧。(这里所指的道门,指的黄老道。即相传是黄帝留下的道法。张角所创立的太平道,其实也只是黄老道的分支而已。而在黄老道出现之前,道门正统乃是方仙道。并非杜撰。)

荀爽与司马微二人互相客气了一番后,这场事关颍川书院与襄阳书院颜面的学子才艺比试也算是正式开始了。

所谓君子有六艺,这头一场比试的,便是‘礼’。

对此张煌十分不解,心说这‘礼’究竟该怎么比试呢?难道说两书院的学子各派一人上台相互行个礼就算完事?可这样的话,该如何评定呢?

好在张煌身边有郭嘉与戏志才这两位杰出的‘解说员’。见他面露困惑之色,戏志才便笑着解惑道,“小张兄。这一场比试的是‘礼’,即‘五礼’。”

“五礼?”

戏志才点点头,逐一解释道,“五礼指吉礼、凶礼、军礼、宾礼以及嘉礼。……吉礼乃五礼之冠,主要是祭天神(昊天上帝、日月星辰、司中、司命、雨师)、祭地祗(社稷、五帝、五岳、山林川泽、四方百物)、祭人鬼(祭先王、先祖;禘祭先王、先祖;春祠、秋尝、享祭先王、先祖。

)。凶礼则是丧礼﹑荒礼﹑吊礼﹑禬礼﹑恤礼五者。军礼乃军队操练、征伐之范,大师之礼、大均之礼、大田之礼、大役之礼、大封之礼等。宾礼乃用于朝中,乃天子款待来朝会的诸侯和诸侯派遣使臣的礼节。嘉礼则是饮宴婚冠、节庆方面的礼节仪式,包括饮食之礼,婚、冠之礼。宾射之礼,飨燕之礼,脤膰之礼,贺庆之礼等等。……因为这种种过去皆是由我儒家门生秉持。因此,我儒家子弟必须熟练掌握。”说着,他便详细开始讲解这种礼仪,只听得张煌头昏脑涨。

“这么多?幸亏我不是儒学门徒……”张煌惊慌失措般喃喃自语道。说完才意识到身边站着两位儒家学子。

可正待张煌思忖着要为方才的失言向郭嘉以及戏志才道歉时,却见二人相视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小张兄所言,正合我二人心意。……这繁杂礼数,凭得又无用,不学也罢!”

“啊?”张煌目瞪口呆之余这才想起,面前这两位,可不是拘于儒家礼数的学子。

“嘉再给你加一分。”郭嘉用一种‘我看好你’的眼神瞧着张煌,眼神之炙热简直可以用同道中人来形容。

[这……这就又加一分?]

张煌欢喜之余心中亦有些哭笑不得,虽说他在郭嘉心中已有‘五分’的高度,可这五分实在来得莫名其妙,唯一还能揣摩一二的,也只是因为一个笑话。

一句话,张煌怎么也猜不透郭嘉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般比评‘礼’数,凶礼是军礼是首先被排除在外的,前者不祥,后者则是因为不具备条件。吉礼讲究要‘名正言顺’,因此不到特定日子,也不许祭天、祭地,因此亦排除在外。因此,这种比试一般就是选择宾礼或者嘉礼,乏味地很,不看也罢。”

张煌偷眼瞧了瞧台上,瞧见颍川书院与襄阳书院各自派一位学子上台,毕恭毕敬、一丝不苟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各种理解,果真是十分的乏味,便对戏志才苦笑说道,“那我等做什么?”

只见戏志才嘿嘿一笑,说道,“趁此机会,向你等介shào

介shào

我小舍的其他俊杰。”

张煌闻言眼中一亮,要知dào

他借着徐福的关系住在小舍也有三日,可是所见到的却仅仅只有郭嘉、戏志才、荀彧三人而已,其余的精英学子,他是一位也没瞧见过,似乎那些人每日都住在各自的小屋里,闭门不出苦心研究学问。

“瞧见荀文若没有?”戏志才指着台上负责整个比试过程的荀彧说道,“在他身后还有三人,都瞧见没有。”

张煌抬头观瞧,果然瞧见荀彧身后还站着三人,似乎是辅佐荀彧负责整个比试过程的帮手。

“此三人分别是荀衍、荀休若,荀谌、荀友若,荀悦(恱)、荀仲豫也!”戏志才玩世不恭的眼中露出几许尊敬之色,低声说道。“再加上荀文若,以及此时并不在书院内的荀攸、荀公达,荀氏八龙之下,便数这五人最是贤良!”

荀彧与荀攸张煌自然清楚底细,可是荀衍、荀谌、荀悦三人他却所知寥寥,唯一有点印象的荀谌,张煌也只知dào

他在荀家弃袁绍而投曹操时,并没有与荀彧、荀攸一起走,而是选择留在了袁绍麾下,直到官渡袁绍战败。荀谌或回归荀家、或不知所踪。总的来说,并不像是什么能匹敌荀彧、荀攸的人物,要不然何以地位远不如田丰、逢纪、审配、郭图等人?而让张煌感到吃惊的是,戏志才竟将另外三位与荀彧、荀攸摆在同一个高度,并且言语中满是尊重。

[莫非那荀谌、荀友若,是当时荀家选择放在袁绍那只篮子里的鸡蛋?]

张煌有些意wài

地远远打量起台上的荀谌来,却不想那荀谌也不知是否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动视线瞧了一眼张煌,让张煌微微一惊。

“小张兄再看那边的看台。”戏志才指着远处的看台对张煌说道。

张煌放眼望去。只见在那个看台上亦站着数名学子,与张煌等人站在台下观瞧不同,那几位学子一看就知dào

是身份特殊。

“郭图、郭公则,辛评、辛仲治。钟繇、钟元常,杜袭、杜子续,陈群、陈长文、阮瑀、阮元瑜……皆是这些几日小张兄未曾见过的小舍学子。”

“……”张煌闻言目瞪口呆,幸亏他这会儿没喝水。否则恐怕定会喷戏志才一脸。

郭图?辛评?

日后袁绍麾下四大智囊之其二,竟然也出自于颍川书院?

还有钟繇……

张煌如何不知在历史中,这位大能是与他兄弟臧霸、李通齐名的智将。是曹魏一方三尊不可动摇的鼎石,尤其是他的儿子钟会,那更是与邓艾一同称为导致蜀汉灭亡的‘二将’。

张煌瞠目结舌,相比较这三位,他无心再去关注杜袭、陈群、阮瑀以及其余等人了,他却是不知,后三人的才华丝毫不逊色郭图、辛评以及钟繇。

[难以置信……难不成日后曹、袁之战,莫非竟是颍川学院众学子的内战?]

张煌颇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他忽然想起了途中听说的谣言,说是也不知谁谁谁曾经说了一句,天上星星皆汇聚于颍川,因此,颍川乃是奇才并出之地。早先张煌并不相信这种传闻,可如今瞧见这一幕,瞧见颍川学院殷实的俊杰基础,他这才相信了。

[若是有谁能收尽这座书院的所有俊杰,恐怕日后也没曹操与袁绍什么事了……]

尽管颍川书院并未囊括所有的谋士奇才,撇除襄阳书院不算,便还有贾诩、田丰、周瑜、陆逊、程昱等许许多多,但即便如此,张煌依然还是发出了这般感慨。

想想也是,郭嘉、戏志才、荀彧、荀攸、荀谌、荀悦、荀衍、郭图、辛评、钟繇、杜袭、陈群、阮瑀,这种可怕的智囊团队,天底下有能抵挡的?

这么一想,张煌瞬间就不怎么看好襄阳书院了,不可否认襄阳书院有诸葛亮与庞统这两位日后极为恐怖的存zài

,但是颍川书院这边郭嘉与荀彧的组合难道就无法匹敌?在张煌的见解中,诸葛亮顶多也就是与荀彧持平,庞统差不多也能与郭嘉、或者荀攸打个平手的样子,可是颍川书院这边还有戏志才等其他杰出的谋士。

[相对于颍川书院,看来襄阳书院在学生方面确实要差前者一筹啊……]

不知怎么的,张煌在暗暗感慨了一声后,心有所动地瞧了一眼身边的徐福。

[没记错的话,大福在历史中,日后亦是襄阳书院的其中之一啊……不过就算这样,襄阳书院还是逊色于颍川书院……]

张煌不动声色地在心底暗自评价着两所书院的实力。

而就在这时,颍川书院的城池大门处传来了几声炮响,紧接着,一声嘹亮的通报传到了张煌耳中。

“陈王殿下到!”

“陈王殿下?”看台旁的众学子惊讶地议论纷纷。

陈王乃是陈国诸侯王刘宠,因为途中经过陈国,张煌自然听说过这位王爷,他只是纳闷,这位皇家子弟怎么会来到颍川书院。

就在张煌惊讶之际,远方又传来一声通报。

“陈留太守张邈张大人到!”

张煌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看台下学子们的议论声更响了。

“张邈、张孟卓?”

“赫赫有名的‘八厨’之一,何以突然拜访我书院?”(八厨指八位能散财救人的当世仁者,不是说八个厨子。)

被这突然变故一打岔,无论是颍川书院还是襄阳书院都有些措手不及的意思。亏得荀彧老成持重,见此变故也不惊慌,示意台上暂停比试,率先带着人去迎接陈王刘宠与颍川太守张邈。

而这时,张煌亦回过神来,表情隐约变得有些古怪。

[张邈?等会……前几日那曹操,似乎说过去陈留拜访此人的样子……]

张煌脸上扬起几分古怪的笑容。

片刻之后,英气风发的陈王刘宠便带着陈留太守张邈以及其余一大群人,来到了孔庙前的巨大看台。而其中,张煌一眼就瞧见了前几日有过一面之缘的曹操。

[咦?]

曹操显然也是注意到了张煌的眼神,转过头来一瞧,脸上顿时布满了惊愕。

[嘿!冤家路窄啊……]

黑羽鸦们不约而同地冷哼一声,环抱手臂神色不善地远远瞧着曹操,他们可没忘记前几日被曹操狠狠耍了一回。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碰头……”

曹操满头冷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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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射”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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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诸位,有话好好说……人说相逢即是有缘,咱们怎么着也碰着了两回面,这缘分可是不得了了啊。……先前恩怨咱就一笔揭过,就这么说定了。”

在黑羽鸦们古怪的眼神下,曹操口舌如花,愣是说得他们丝毫脾气也无。

其实说起来,曹操与黑羽鸦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生仇大恨,甚至于,曹操对于黑羽鸦们还有一袋肉干的恩情,坏就坏在曹操这人秉性恶劣,哪怕是施恩也不好好施恩,非要给对方找点别扭。这不,他就被黑羽鸦们给‘记恨’上了,一想到曹操在奔驰的马车里哈哈大笑,大肆嘲讽他们是蠢蛋,众黑羽鸦们就恨得牙痒痒。

然而反过来说,由此亦能看出曹操做事还是相当光棍的,见躲不过去,他索性主动来张煌等人面前拜会,紧接着说了一大通好话,愣是说得本来想给曹操一点颜色看看的黑羽鸦们竟是无从开口。

“得了,就这样吧。”眼瞅着曹操这位日后的中原霸主嬉皮笑脸地满是讨好之色,张煌心中好笑之余,摇摇头制止了曹操继xù

的吹鼓。而见张煌这般表态,其余黑羽鸦们自然也不好提及前几日的事,待冲着曹操重重哼了几声后,这事也就算是揭过去了。

“曹兄不是去了陈留么?怎么会来此地?还与陈王一起?”一番玩笑过后,张煌终于问起了心中的疑惑。

曹操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张煌,而是表情怪异地瞥了一眼身边那如同高塔般的硕壮莽汉夏侯惇,这位怕是连脑子都长满了肌肉的夏侯氏俊杰,在与李通、陈到、臧霸、太史慈四人友善地打了个招呼后,便再一次地、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站在了曹操身边。

“元让啊,你去孟卓那边。”曹操冲着夏侯惇挥挥手道,他口中的孟卓。指的便是陈留太守张邈、张孟卓。

夏侯惇似乎没有明白曹操的深意,满脸疑惑,憨声说道,“我自然是跟随孟德左右了,跟着张孟卓做什么?”

[这憨货!]

曹操心里恨地牙痒痒,脸上却露出几分凝重,沉声说道,“元让啊,你要知dào

,当今这世道可不怎么安稳。摆着陈王殿下与张太守在那边,你自然要以大局为重……听话,快去护卫陈王殿下与张太守。”

“我不去!”夏侯惇一脸‘陈王与张邈死活关我屁事’的表情。

曹操心里气个半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说歹说劝了好一会,这才稍稍说服了夏侯惇。

“那……那孟德你这边怎么办?”

见夏侯惇终于松口,曹操搂着张煌肩膀笑呵呵说道,“这里有张小兄,还有李通、陈到等诸位黑羽鸦的弟兄在。难道还不足以保护操?相比之下,无论是陈王还是张孟卓,哪怕其中有一人损了分毫,怕是也会在我豫州激起风浪。甚至于,就连我曹氏、夏侯氏的名声亦要受到损害。……别人会说,不是有曹家人与夏侯家人跟随么?怎么还会让陈王殿下与张太守涉险?”说到最后,曹操几乎是一脸为家族名誉担忧的愁容表情。唬地夏侯惇一愣一愣的。

“这……那、那我去了。”将曹操托付给张煌等人,夏侯惇急急忙忙地便到陈王刘宠以及陈留太守张邈身边去了。

望着夏侯惇离去的背影,曹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原本脸上的忧愁顿时烟消云散。

“曹兄忒不厚道,这般欺负老实人……”哪怕张煌很清楚曹操与夏侯惇之间的感情,亦忍不住要替夏侯惇叫一声屈。

“张小兄哪会理解曹某心中的苦啊!”曹操一副深受其害的表情,摇头叹息道,“有这么个憨货跟在身边,操那是倍受……唉!哦,张小兄直呼操表字孟德即可。”

因为见过夏侯惇当着外人面揭曹操‘短处’的事,因此张煌倒也能理解,出于同情地点了点头。

“方才说到哪了?”夏侯惇一走,没有人再来揭曹操‘矮小’的短处,曹操脸上笑容灿烂,摸着下巴处的短须笑道,“方才张小兄问操为何会来此地对吧?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操的好友张邈大人被朝廷任命为陈留太守,发书信告知操。因此,操便带着元让,一道前往陈留,为孟卓君庆贺。”

“唔。”张煌点了点头,因为他们就是在曹操赶往陈留的途中遇到的。

“到了陈留之后,操这才发xiàn

,原来陈国的诸侯王、陈王刘宠殿下亦在陈留……”

“陈王殿下亲自向张太守贺喜?”张煌闻言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毕竟张邈再怎么样也只是陈留郡的太守,只是臣子,而陈王刘宠那可是刘姓皇族子弟,更是陈国的诸侯王,那可是‘半君’的身份,怎么说也不可能出现刘宠亲自向张邈贺喜的事吧?顶多派个人带点礼物祝hè一下就算完事了。

除非张邈与陈王刘宠私交不浅。

想到这里,张煌好奇问道,“张太守与陈王殿下有交情?”

似乎是看透了张煌心中想法,曹操笑着摆手解释道,“张小兄误会了,陈王殿下本来不知孟卓兄新任陈留太守,他只是恰逢其会而已。……张小兄可知陈王殿下素爱狩猎?”

张煌摇摇头,如实说道:“前些日子我虽途经陈国,但是陈王殿下的事,在下却所知寥寥。”

曹操点点头,继而眼中露出几许敬佩之色,为张煌介shào

道,“陈王刘宠殿下,擅骑马射箭、百发百中,且为人豪爽耿直,乃是我豫州首屈一指的豪杰……”

“擅长弓箭,百发百中?”太史慈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要知dào

他的箭术一直以来都被李通等人称赞,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做不到百发百中。太史慈可不相信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竟然掌握有那般高超的箭术。

曹操毫不在意被太史慈打断了话,相反地,他似乎隐隐从太史慈不服气的眼神中看出了些什么,低声笑道。“就在前日,操亲眼瞧见陈王殿下拉三石铁胎强弓,射中三百步外鹞的,十箭皆中。”(鹞的,即古代对靶子的称呼。)

“……”太史慈闻言满是难以置信之色。虽然三石的强弓他倒是也可以勉强拉开,但是要用这种强弓去射三百步外的靶子,而且还是十箭皆中,这种不可思议的成绩太史慈显然是绝对办不到的,至少他眼前绝对办不到。

见太史慈满脸惊骇,曹操亦不在意。毕竟他当时也被陈王刘宠的神技所震惊。

“陈王殿下与一般养尊处优的皇族子弟不同,他生性好武,素爱狩猎。这不,前些日子陈王殿下便领着其心腹,陈国相骆俊、骆孝远,带着十几名卫士一同出外狩猎。却不想天公不作美,在陈王殿下追赶一头獐子时,天降大雪,狂风大作。待天气稍稍转好。陈王殿下这才发觉他无意间来到了陈留郡。思忖一番后,陈王殿下便决定到陈留拜访一下当地的太守,一是因为陈王殿下一行人所带的东西皆拉在狩猎的驻地,身上无钱、腹内无食;二来嘛。按照我大汉的刑律,诸侯王是不得擅自离开封地的。……而这时恰逢孟卓兄初登太守之位,郡内世家、名儒皆来道贺,听闻陈王殿下前来拜访。孟卓兄便将陈王殿下迎入住所……”

[原来是巧合啊……]

张煌释然地点了点头,诧异问道,“那怎么又来了颍川书院?”

“还不是因为得知襄阳书院众学子前来挑zhàn

颍川书院。”曹操笑着说道。“颍川书院虽是荀氏一族的家业,但也不可否认是我豫州的骄傲,岂能在外来人面前落下面子?……前去祝hè孟卓兄的士族子弟中,有一人得知了此事,宴席间无意间提起,陈王殿下与孟卓兄听了二话不说,放下酒杯就赶了过来,说是要给颍川书院站脚助威!”

“原来是这样……”经曹操这么一解释,张煌总算是明白何以陈王刘宠与陈留太守张邈会带着一大帮人兴师动众地前来颍川书院,原来是给颍川书院助威来了。想想也是,毕竟陈留、颍川、陈国三弟本来就隔得近,同仇敌忾之下,怎么也不会容襄阳书院的学子在这边耀武扬威。

当然了,这是陈王刘宠与张邈、曹操等人的想法,而在张煌看来,这回的比试,襄阳书院十有八九不是颍川书院的对手。说句话说,曹操等人来不来其实都一样。

“那些位皆是张大人府上的宾客么?”张煌指着远处荀彧、荀谌、荀悦、荀衍四人正在接待的大人物们问道:“有名吗?”

曹操怪异地瞧了一眼张煌,这才想起张煌并非本郡人士,遂耐着性子介shào

道,“瞧见那两个兄弟没有?那是陈留考城的舒家子弟,哥哥叫舒曷,字伯膺,弟弟叫舒邵,字仲膺,皆是饱学之士。兄弟二人和睦相亲,一同振兴舒家基业,已成当地美谈。”

[没印象……]

张煌咂了咂嘴,他根本不晓得那俩兄弟在历史中在袁术麾下也曾担任一地长官。

“看那位。”曹操指着远处众宾客中一位身材魁梧、气色朱润的大汉,低声说道,“瞧见没有?此人叫做卫兹,别看好像长得五大三粗的样子,跟元让那厮有得一拼,可其实上,此人乃陈留郡襄邑县的富豪,比起曹家亦是不遑多让啊……操这些日子手头紧,正在考lǜ

是不是要与此人接触看看,哈哈……”

(卫兹就是曹操起兵之时倾尽家财赞助他的那位。后来投奔张邈,在张邈与曹操合力在荥阳与董卓军交战的时候战死。有个儿子叫做卫臻,曹操视为亲子一般,在曹魏当官一直官至司空、司徒,死后追封太尉。)

张煌诧异地望了一眼曹操,古怪说道,“你可是曹家的大公子,手上还会缺钱?”

曹操脸上露出几许尴尬之色,讪讪说道,“那是张小兄不知我曹家内情。若是家父在,操手中自断然不会缺钱使唤,不过若是家父不在嘛……”

张煌闻言心下一动,他这才记起曹操最初在曹家时,其实很不得长辈重视,原因就在于这家伙的行为举止太过于荒诞。比如说。朝中一位大臣的儿子结婚,曹操与袁绍、袁术等一帮幼年的世家纨绔子弟闲来没事,入夜爬墙溜到人家府内,只是为了瞧瞧那名新娘是否漂亮动人。

当然了,这仅仅只是记载于野史的故事而已,并不能作为依据,不过就张煌面前的这位曹操、曹孟德的秉性,张煌还真不好说这位日后的中原霸主,年轻时是否真的做过这种偷鸡摸狗的糗事。

[要不问一问当事人看看?]

望了一眼曹操,张煌不禁怦然心动。不过随即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从夏侯惇的事中就可以看出,曹操这个人比较注重面子,如果没踩到地雷倒是还好,可若是万一踩到地雷,因为这种小事与未来的中原霸主结下仇怨,张煌怎么想都觉得不值。

而曹操倒是没张煌想得那么多,依旧乐此不疲地为张煌介shào

着宾客:“高高瘦瘦的那个,独自一人站在边上那个,瞧见没有?此人叫做高靖。因为操还未与他说过他,因此不知其表字,不过,此人乃陈留圉县人。……别看那‘闷葫芦’高高瘦瘦。仿佛弱不禁风,可据元让说,此人的武艺不弱,而且还有文采。堪称是文武双全的人才,就是不爱说话。”

[闷葫芦……]

张煌错愕地望向曹操,继而望见那高靖身边不远还站着一位不说话的年轻文士。好奇问道,“那是何人?”

曹操抬头顺着张煌所指瞧了一眼,轻哼一声,淡淡说道,“哦,张小兄说的是那人啊,那人叫边让,字文礼,曾经与汝南一个叫谢甄的小子一起去拜访郭泰、郭林宗,即我等如今所称的‘郭有道’,算是郭师的半个门徒吧。”

张煌见曹操表情不以为然,疑惑问道,“孟德兄似乎对此人有些意见?”

“哼!”曹操闻言冷笑了一声,淡淡说道,“意见谈不上。只不过是觉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罢了……本以为是经纬、佐国之才,却不想只懂得辞赋,真是白瞎了他那名气!”

张煌愣了愣,不过反正他也没听说过边让,与其也毫无交情,因此倒也懒得理会曹操在那冷笑撇嘴。

那数十位在陈留有头有脸的宾客,曹操逐一向张煌介shào

着,有的张煌有印象,有的张煌没印象。等到曹操逐一介shào

完毕,台上襄阳书院与颍川书院学子就‘礼’这一场的比试也评出的胜负,就是没有胜负,打平手了。

[荀家这算是给襄阳书院面子?]

张煌不怀好意地揣摩着,毕竟他方才根本就没有仔细观瞧台上的学子。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他仔细瞧了,也不见得就能分出优劣来。

但是不算怎么样,‘礼’这一场枯燥乏味的比试总算是熬过去了,荀彧再次出现在台上,告知看台旁的众人,待用过午饭,下午再比试‘射’。不可思议的是,陈王刘宠竟成为了这一场比试的主考官,还有,下午的‘射’场比试不再仅仅局限于一名学子,只要是想加入的,都可以去报名。据说,最后的优胜者还可以得到陈王刘宠的专门教授。

[那位王爷这是嫌寥寥几个人的比试不够热闹啊?]

张煌得知后颇有些哭笑不得,忽然,他好似注意到了什么,转过问李通道,“子义呢?”

“报名去了。”李通浑不在意地回答道。

张煌愣了半响,诧异说道,“他又不是颍川书院的,去报什么名?”

“那什么王爷说,谁都可以报名,然后子义就去报名了。”陈到耸耸肩说道。

眼瞅着一脸事不关己表情的李通与陈到,张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说这要是下午的‘射’场最终被太史慈拿了头名,那颍川书院与襄阳书院该如何是好?毕竟太史慈的箭术,张煌还是相当信任的。

“突然有点头痛……”张煌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息,引来身旁曹操的笑声。这时曹操才明白,何以当初他被憨傻的夏侯惇弄地狼狈不堪时,张煌会用那种仿佛深有体会的同情眼神瞧着他。

“这就是命啊……人不可与命争!”曹操拍了拍张煌肩膀,权当作为安慰,只可惜张煌毫不领情。

下午的‘射’场,一看就知dào

要比上午的‘礼’场正式许多了,当张煌、曹操、郭嘉、戏志才等人前去吃饭的时候,荀家的家仆们已在孔庙前高台的东侧空地,竖起了一支支的鹞的,即箭靶。

为了照顾学子们羸弱的臂力,比试时所用的弓是一石的寻常弓,距离也仅仅只有八十步。在张煌看来,这种程度的比试,太史慈闭着眼睛也能赢下。

“第一回合,白矢。……众考生列队准bèi

。”荀彧的喊声打断了张煌的思绪。

瞧了一眼那一排‘射’场考生中唯一一个鹤立鸡群的高大青年太史慈,张煌暗自叹了口气,心中思忖着待会太史慈胜出之后,他张煌该如何向颍川书院交代。想想也是,本来就是在颍川书院做客的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宣兵夺主的事来?

然而出乎张煌意料的是,‘射’场的第一回合,太史慈却输了,而且输得干净,满分五分竟然连一分都没得。

“怎么可能?!”

张煌难掩心中震惊,失声叫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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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射”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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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第一回合结束,报各考生成绩。”

身为总负责人的荀彧喊了一通。随即,远处那些站在各个箭靶旁的荀氏家仆便将众考生的成绩逐一报了出来。

“甲甲字号鹞的,颍川书院学子,陈松,成绩,五箭皆上等,五分满。”

“甲乙字号鹞的,襄阳书院学子,王欢,成绩,四箭上等,一箭下等,四分半。”

“甲丙字号鹞的,襄阳书院学子,李阳,成绩,三箭上等,一箭下等,一箭没,三分半。”

“甲丁字号鹞的,颍川书院学子,赵昌,成绩,三箭上等,一箭下等,一箭没,三分半。”

……

“乙辛字号鹞的,颍川书院学子,太史慈,成绩,五箭皆没,无分。”

五箭皆没,顾名思义,一箭都未射中。当太史慈的成绩报出来后,满场哗然,襄阳书院的学子们在一阵惊愕后哄笑出声,而颍川书院的学子却是暗自交头接耳,相互询问究竟是哪个自取其辱的学子丢了书院的颜面。

“怎么可能?!”别说旁观的黑羽鸦等人,身为当事人的太史慈亦是满脸震惊,难以置信,失神喊道,“我怎会失箭?”

“……”正要宣bù

进入下一回合的荀彧闻言皱了皱眉,转过头来瞧了一眼太史慈,继而眼中泛起几许惊讶与意wài



[此人不是元直那一伙同伴么?怎么会冒我颍川书院之名参加比试?]

一愣之余,荀彧不禁有些头疼。毕竟太史慈假冒他们书院的名义倒是无所谓,可是这一回合他一分也未得,这却是叫颍川书院颜面大损。

不过话说回来,荀彧实在不敢相信太史慈这样一位参加过广陵郡与叛军的战事、并且在那场战役中狩猎数百敌军首级的悍卒,竟然连一箭都射不中。

“乙辛字号鹞的,五箭皆没?”荀彧冲着八十步外太史慈的靶子处喊道。

话音未落,远处便传来了那名报靶人的声音:“鹞的上一箭也无。确实五箭皆没!”

“……”荀彧沉默了,瞅了一眼满脸惊怒的太史慈,脸上泛起几分为难之色。

而与此同时,在场边观瞧比试的陈王刘宠脸上却露出了几许莫名的笑容,回顾身边的荀爽问道,“荀公,小王观那名小友似乎不像是贵书院的门徒?”

荀爽身为当世大儒,其见识远远高过那些嘲笑太史慈成绩的襄阳书院学子,自然也不觉得太史慈是给他们书院丢了脸,闻言点点头说道。“前两日,敝下有一名‘走生’过来拜访,此人乃其同伴,并非我书院学子。”

“真是可惜……”陈王刘宠闻言恍然地点了点头,望向太史慈赞许道,“小王观此子,怕是力能张三石之弓,射两百步外鹞的……却不想折戟在你儒学‘射’场的第一环。”

陈王这番话可不是信口开河,毕竟别的学生方才射箭时仅仅只拉开一半。唯独太史慈将弓弦拉至满月,而且看似十分轻松。不过最让陈王感到意wài

的,还是太史慈射箭的速度,他在别人只射了两箭的时候。便射完所有五支箭矢。

听了陈王那略带调侃的话,荀爽脸上亦露出几许莫名的笑意,低声对身份的荀家子弟说了几句。那名荀家子弟点点头,疾步走到远处的荀彧身边。将荀爽的话传达给了荀彧。

也不知荀彧究竟听到了什么,他转头望着荀爽的方向点点头,继而缓缓走到太史慈身旁。低声对他说了几句。

很不可思议地,当听了荀彧的话后,太史慈脸上浮现起愕然之色,但是却不再大喊大叫,脸上的惊怒之色也收了起来。

而张煌这边,戏志才亦轻笑着低声向面露震惊之色的张煌解释着。

“小张兄怕是不知我儒家‘射’术不同于武人的箭术吧?……我儒家‘射’术大致可分为‘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五者,比起威力,更注重技巧。”

“技巧?”张煌疑惑地望着戏志才。

戏志才点点头,沉声说道,“拿方才的白矢来说,考验的就是学子所射出箭矢的精准度。这精准度不但包括要命中目标,还包括控zhì

力度,要求在命中鹞的的前提下,恰好箭矢射穿鹞的露出箭簇。”(箭簇,就是箭矢前端的金属部分。)

“……”张煌一听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儒学的‘射’艺竟然还有这种苛刻的要求。

“因此,像小张兄那位同伴那样,盲目地拉弓是不可取的。”摇了摇头,戏志才向张煌解释了这一回合择分的标准:“命中且箭簇看看穿透鹞的,不多不少,得一分;命中鹞的但箭簇穿透鹞的过远,得满分;鹞的上无箭矢,无分。”

“哪怕射中了也不算?”张煌惊愕问道。

“不算!”戏志才摇了摇头。

众黑羽鸦们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他们终于意识到太史慈究竟因为什么原因一分也未得,感情是那家伙没控zhì

好力度,以至于那五支灌满劲道的箭矢支支穿透靶子,而报靶的荀氏家仆遵从‘白矢’的规矩,也不管你靶子上是否留有箭矢命中的痕迹,一看靶上没箭,直接判了太史慈一个零分。

“输得真冤枉……”臧霸摇头替太史慈道了一声可惜。

恰巧这正是此时太史慈的心中想法,方才他明明命中了鹞的的靶心,可结果却给了他一个零分,他还以为颍川书院得知了他冒名顶替的事,寻着法子给他使绊子呢,直到荀彧过来低声向他解释之后,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人家文士比试的是射箭的技艺。

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太史慈脸上的表情顿时好kàn

了许多,毕竟只要不是颍川书院在暗中使坏,那就一切好说。

至于落后的分数,慢慢追就是了,反正还有四个环节,他太史慈可不是输不起的人。

“第二回合,参连!”

荀彧大声喊出了‘射’场第二回合的考验事项。这一回。为了照顾不明白规矩的太史慈,他特地将注意事项都说了出来:“与方才一样,你等手中同样是五支箭,但是要求这五支箭矢连贯如线……开始!”

[原来儒学‘射’场的‘参连’,就是连射的意思啊……]

经荀彧这一解释,太史慈顿时恍然大悟,心中暗暗说道:早这样解释清楚我不就不会闹笑话了嘛……哼!单就这一回合,叫那些笑话我的家伙彻底闭嘴!

想到这里,太史慈眼中绽放几许精光,在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后。唰唰唰连射五箭,每支射出的箭间距竟然在三尺以内,这种精湛的箭术让旁观的陈王刘宠双目大放异彩。

尤其是最后,也不知那陈王刘宠究竟瞧见了什么,竟忍不住抚掌赞道:“好!”

哪怕是在陈王刘宠身旁的名士、陈国相骆俊,亦面露惊色地称赞道,“不知此人究竟何许人也,竟有这般精湛箭术!不过……”

他没有说下去,不过陈王刘宠与荀爽似乎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皆泛起几许古怪。

陈王刘宠的称赞,让方才笑话太史慈的襄阳学子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理解太史慈这个在前一个回合得了零分的家伙,究竟有什么值得陈王殿下称赞的地方。要怪只能怪他们方才一个劲地盯着自己书院学僚的箭。否则,他们定能明白陈王刘宠为何为太史慈喝彩。

在靶场旁,张煌目不转睛地看着太史慈射完那五支箭矢,点点头欣喜地说道:“这回应该没问题了!”

“岂是仅仅只是‘没问题’?”臧霸面露惊喜地称赞道。“那般精湛箭术,怕是放眼天下,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真不知他怎么练出来的……”

而在他们身旁的曹操,早已瞪大眼睛看傻了眼,然而郭嘉与戏志才却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真的没问题么?

而这时,远处报靶的荀家家仆已经在开始报靶。

“甲甲字号鹞的,颍川书院学子,陈松,成绩,四箭上等,一箭下等,四分半。”

“甲乙字号鹞的,襄阳书院学子,王欢,成绩,四箭上等,一箭没,四分。”

“甲丙字号鹞的,襄阳书院学子,李阳,成绩,四箭上等,一箭下等,四分半。”

“甲丁字号鹞的,颍川书院学子,赵昌,成绩,四箭上等,一箭没,四分。”

……

“乙辛字号鹞的,颍川书院学子,太史慈,成绩,一箭上等,四箭没,一分。”

给太史慈报靶的那名荀家家仆,他所报出的成绩,惊呆了太史慈、张煌等诸人。

这可怜的分数,让方才笑话太史慈的那群襄阳学院学子更是轰然大笑,自作聪明地认为原来陈王刘宠殿下方才是在给太史慈喝倒彩。

“一……分?”

张煌与黑羽鸦们顿时就傻眼了,而身为当事人的太史慈,表情更是要说怪异有多怪异。

[只有一分?]

荀彧心中微微一惊,毕竟,第一回合太史慈失手那是不理解规则,可是这回他已经仔细解释过了,为何太史慈还是只有一分呢?

[莫非元直的这位同伴只是虚有其表?……可若是真是这样,为何陈王殿下对此人另眼相看呢?]

擅长察言观色的荀彧清楚地发xiàn

,此时的陈王刘宠已不再关注其余所有学子,就只顾盯着太史慈观瞧打量,荀彧才不相信能让陈王殿下另眼相看的太史慈只是一个虚有其表的家伙。

“乙辛字号鹞的,当真只有一分?”荀彧再一次喊话确认。

其实这会儿,替太史慈报靶的那名荀氏家仆也很为难。

就在方才,这名荀氏家仆见到一个前所未见的奇观。他亲眼目睹太史慈射向鹞的的五支箭矢,后四支皆准确命中前一支箭矢的箭杆末端,以至于当那啪啪啪啪四声脆响过后,前四支箭矢皆被射穿,劈散洒落在地,鹞的之上,唯有那最后一支箭矢仍在微微颤抖。

神乎其神之技!

那名荀氏家仆简直惊呆了,以至于在轮到他报靶时。耽搁了半响他这才回过神来。

可是,这种情况该如何报靶呢?

望了一眼鹞的下那被劈碎的四支箭矢残骸,又望了一眼鹞的上那唯一的一支箭矢,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遵从于规矩:“乙辛字号鹞的,颍川书院学子,太史慈,成绩,一箭上等,四箭没。一分。”

“难以置信……”张煌惊地张着嘴连下巴都合不拢。

在他身旁,李通与陈到二人目瞪口呆,哭笑不得地说道,“子义太耍宝了!这下好了,明明能满分的。”

[……]

曹操望了一眼场中的太史慈,又望了一眼张煌,眼中泛起几分莫名神色。

至于戏志才与郭嘉二人,他们俩早已笑地就差满地打滚了。

“太……太有意思了!”

“平生罕见,平生罕见啊!”

[若不是看在你俩是文士。而且是饱读诗书的文士,关系还不错,早揍你们了!]

李通、陈到、臧霸三人对视一眼,表情难免有些怏怏。

不过说到最懊恼的。恐怕还得数身为当事人的太史慈,他本来想在这一回合展露精湛的箭术,叫那帮不知天高地厚胆敢笑话他的学子们彻底闭嘴。这下好了,两回合下来只得一分。这种寒掺人的分数,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而此时,荀彧那温和的声音宣告着‘射’场第三回合比试的开始。

“‘射’场第三回合。‘剡注’,开始。”说完,荀彧便开始解释这回合‘剡注’的注意事项,大意就是要让箭矢射出后,箭尾高,箭簇低,呈现徐徐而近的样子。

然而,尽管荀彧解释得已足够详细,可奈何太史慈从来没有受过正规的儒学‘射’艺教导,哪里会明白,只是笼统地将‘剡注’理解为抛射或者平射。

“唰——”

五支箭矢高高飞起,待飞到最高点后,箭矢向下飞落,巧之又巧地命中了靶子的上侧。笃笃笃笃笃,五支箭在那仅仅只有两指宽度的靶子上侧,倒着插入靶子,呈一条支线。

报靶的荀氏家仆呆了呆,继而报出了成绩:“乙辛字号鹞的,颍川书院学子,太史慈,成绩,五箭皆没,无分。”

“唉……”

张煌与黑羽鸦们摇头叹了口气,他们明白过来,太史慈恐怕是放qì

了这一回合的比试,因此,猜着用了抛射,结果猜错,一分都没得。

不过这一回,无论是襄阳书院的学子还是颍川书院的学子,都不敢再笑话太史慈了。毕竟远处太史慈那个靶子上,那一排倒插在箭靶的箭矢,已足以吓到一大批文士。

究竟要怎样才能准确无误地命中那仅仅只有两指宽度的靶子上端?

唯有一些隔得远,不曾瞧见太史慈的箭靶的家伙,仍然放声嘲笑着。然而更多的学子却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询问这个诡异的神箭手的底细。

‘射’场第四回合,乃是‘襄尺’。

准确地说,襄尺并不是一项射艺,而是一种礼仪,大意是与臣与君射、幼与长射,臣与幼不能与君与长并立,应让退后一尺。

因此,当陈王刘宠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那一排考生的身旁时,那一排考生皆自觉地退后一步,这才开始射箭,这回只是普通的平射而已。而太史慈却不知其中道理,鹤立鸡群地跟陈王刘宠站在一条直线上,结果他的成绩可想而知。

“乙辛字号鹞的,颍川书院学子,太史慈,成绩,不尊仪礼,无分。”

整整四回合的比试,其余学子无不拿了至少二十分以上,可太史慈,却仅仅只有可怜的一分,哪怕他心态再好,也无法在忍受这种屈辱。

[岂有此理!……狗屁的儒学‘射’艺!]

心中发狠的太史慈望了一眼手中弓箭,抬手便要恨恨将其摔在地上,愤然离去。而就在他摔弓的瞬间,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任凭他如何施力,竟也无法挣脱。

“你……”太史慈愤然地转头望去,却发xiàn

拦下他的竟然是陈王刘宠。

“陈王殿下。”太史慈赶紧行礼道。

“你的心态可不怎么好啊。”陈王刘宠眼瞅着太史慈脸上的惊怒之色,淡淡说道:“本王问你,身为箭手最根本的,是什么?”

太史慈愣了一下,皱皱眉思忖道,“精准!”

“是心!”陈王刘宠淡然说了一句,继而接过太史慈手中的弓箭,拉弓搭箭射出一枚箭矢。只听嗖地一声,这枚箭矢正好命中且射穿太史慈的鹞的,并且恰恰好只露出一截箭簇。

“一……一箭上等!”远处传来了那名荀家家仆受宠若惊般的报靶声。

[这就是那啥‘白矢’吧?]

太史慈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

见此,刘宠也不恼怒,再取五箭连连射出,只见五箭相连,间距竟还要短于太史慈方才。

“笃笃笃——”

五箭且中鹞的,在靶上排成一条横线,而且每一支箭矢皆穿过靶子但仅露出箭簇。

[呃……]

太史慈脸色微微一变。

“呵!”刘宠轻笑一声,再取箭射出,一半抛射,一半平射,可结果,那些箭矢无一不是命中太史慈的箭靶,穿透靶子仅露出箭簇。

“箭手,最根本的是心境!……心乱了,手就会抖,射出的箭,就会偏……”陈王刘宠淡笑着说道。

[……]

太史慈整个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望着陈王刘宠,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陈王李宠的这一手,可远比他方才劈碎箭矢更难,难得多。

深深望了一眼太史慈,陈王刘宠正色说道,“你怕是在想,儒学的‘射’艺诸如狗屁,对吧?……其实不然,光有威力却不懂得控zhì

力度,那仅仅只是下乘的箭术而已。”

说着,他瞧也不瞧靶子,又射出一箭,但箭矢依旧还是命中了靶心,像方才一样,穿透箭靶仅露出一寸箭簇。

“……”太史慈整个人都傻眼了,因为他发xiàn

刘宠根本没有瞄准,完全就是凭着感觉。

“再说你那种箭术,本王也会!”

说罢,陈王刘宠再发连珠箭,很不可思议地,他射出的箭矢逐一劈碎先前命中靶心的箭矢,稳稳当当地钉在靶子上,依旧还是只露出一寸箭簇。

“为何本王每一箭皆能中?”陈王刘宠望着太史慈正色说道,“因为本王的心,始终没有乱!”

“……”太史慈面色微微动容,他终于明白了陈王刘宠的意思,同时也意识到,他的心态从一开始就没有摆正。

似乎是看懂了太史慈的心态,陈王刘宠脸上露出几许笑容,将手中的弓箭交还给了太史慈。

“儒学‘射’场,不该是你来的地方。若是不弃的话,待比试完了,你到本王下榻之所来,本王授你一些心得!”说着,陈王刘宠这才转步离开,然而没走几步却又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笑着说道,“记住,箭手的根本是心!……哪怕最后只得一分,心亦不可乱!”

“……是!”太史慈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

‘射’场最后一回合,乃是‘井仪’,大意是要命中靶子的四个角落,要求还是与白矢一样,要求箭簇堪堪穿透鹞的。

这一回合,太史慈终于得了五分满分,并以总分六分的成绩,输了这场儒学‘射’艺的比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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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再生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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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上午,是颍川书院与襄阳书关于儒学六‘艺’的第三场比试,即‘书’场。

可能对于张煌等一些人来说,昨日下午的‘射’场还是他们感兴趣的,那么对于文人书生来说,‘书’场才是他们与对手真zhèng

衡量差距的场次。

大清早地起来,张煌下意识地朝太史慈的床榻瞧了一眼,不出意wài

地发xiàn

,自打昨日‘射’场结束之后就不见了踪影了太史慈,昨晚一宿都没有回来。唯独在昨日晚上吃饭的时候瞧见一面,看当时太史慈喜不胜喜的模样,众黑羽鸦们在替兄弟高兴之余,难免也要在心底嘀咕一句。

狗屎运!

“射场最后一名的家伙却竟然得名师看中……真是没天理!”

李通的一句嘀咕怕是恰巧说中了许多襄阳书院学子与颍川书院学子的心声。

据张煌等人了解,昨日射场的第一名,那个颍川书院里也不知叫啥名的好运家伙,在得到优胜后,陈王刘宠随身携带的猎弓,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名书生欢欢喜喜地捧着陈王殿下的猎弓回去了,反而是太史慈那个射场最后一名的家伙,自打那时起就跟在了陈王刘宠身边,得这位箭术强者传授经验心得。

“张小兄,今日的‘书’场不知几位有谁会参与?”

曹操早早地找了过来,带着几分揶揄调侃问道。不得不说,昨日太史慈的箭术着实叫曹操大开眼界,尽管还不如陈王刘宠,但也绝不是一般人能望其项背的。

“你怎么又来了?……元让兄呢?”李通皱着眉问道。相比较腹黑狡猾的曹操,黑羽鸦们显然更加喜欢与憨厚的夏侯惇打交道。

“元让啊,被操打发到孟卓兄那边去了。”曹操口中的孟卓兄,指的便是新任陈留太守张邈。

眼见曹操好似此地主人般的做派,张煌不由地翻了翻白眼。他怀着恶意猜测,曹操之所以喜欢在他们身边,是不是因为这边有身高还不及他的陈到给他垫底。怀着这般而已猜测的张煌倒是没有想过,其实他的身高也就与曹操持平而已。不过当然了,他还年轻,按照陈到的话说,他也还能长。

曹操到了不久,戏志才与郭嘉二人便有联袂而来。对此张煌不禁有点纳闷,他感觉这两位似乎有点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意思。

不过在小舍里住了几日后,张煌也逐渐摸出了一些规律。他也发xiàn

小舍内的学子们都有各自的圈子,并不是团结大家庭的样子,而是分了好几个小派系:戏志才、郭嘉这两个举止放荡轻佻的自成一派,像陈群等出身颍川名门望族的士族子弟一派,寒门子弟一派,再加上荀氏子弟,像荀谌、荀悦、荀衍等荀家的优秀子弟,各成一派,唯一的例外恐怕就只有荀彧了。无论在哪里都充当着社交桥梁的角色。

用过早饭,张煌等人便要向孔庙的方向走去,可是这会儿曹操却告sù

他们:不必去了,颍川书院今日暂停比试。

“有这回事?”张煌吃惊地询问郭嘉与戏志才。但是二人却也是疑惑地摇了摇头。

见此,张煌便询问曹操道:“孟德兄哪里得来的消息?”

曹操见众人不信,也不见怪,摆摆手解释道:“是这样的。此番陈王殿下与孟卓兄赶来替颍川书院站脚助威,并不单单只是邀请了那些宾客,陈王殿下还派人知会了本地的名门望族。邀请他们前来……你们不晓得陈王殿下素来喜好热闹。”

见曹操说得一板一眼,张煌等人不禁有些将信将疑。

好在这个时候有一名荀氏家仆过来,向众传达了荀爽的话:今日因故暂停比试,三日后再比。

见张煌等人这才相信,曹操不由的苦笑连连:“难道操所说的话就这么毫无信用?”

对此张煌、李通等人纷纷向曹操报以鄙夷的神色,他们可没忘记前几日被曹操戏耍了一回的事。

因为荀爽因故暂停了比试,因此张煌等人便没什么事可做,整日里跟着戏志才、郭嘉无所事事。值得一提的是,太史慈一开始时吃饭时间还会回来,到后来,连吃饭都跟陈王刘宠呆在一起了,气地李通、陈到大骂这家伙有了老师就不要兄弟。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又过了三日,一直到十一月二十一日的日上三杆,才有一名荀氏家仆前来请张煌等人观摩比试,一问之下才知dào

是荀彧的意思。

这一日用过早饭,当张煌等人来到孔庙的时候,黑羽鸦们吃惊地发xiàn

,今日的观众比起昨日何止翻了几倍,那场面的隆重,完全不是前几日可比。

“这可真是了不得……连那几位都请来了?”饶是生性淡然的戏志才,望向人群那些名门望族的眼神中亦流露出了震惊。

“志才兄认得那些人?”张煌诧异地瞧见远处荀爽亲自接待的那些名门望族宾客中,有几位早已是两鬓花白。

“小张兄这话可真是……”郭嘉失笑地摇了摇头,继而正色说道,“那几位可是我颍川的名士!”说着,他指向远处的颍川书院小舍弟子陈群,指着他恭恭敬敬扶着的一位老人,低声介shào

道,“此乃陈长文(陈群)的祖父,我‘颍川四长’之一的陈公也!”

【陈寔,陈群的祖父,清高有德行于世,号‘三君’。又与钟皓、荀淑、韩邵三人齐名,合称‘颍川四长’。(难兄难弟这句成语,便是出自陈群与他堂弟陈孝先评论各自父亲品德功绩的典故,最初含义指两个人都十分优秀,难分高下。】

“再瞧那位……”戏志才手指远处颍川书院学子钟繇扶着的一位老人,语气中带着几分敬意,低声介shào

道,“那位是钟元常(钟繇)的祖父,钟公也!”

【钟皓,钟繇的曾祖,清高有德行于世,与陈寔、荀淑、韩邵三人齐名。合称‘颍川四长’】

“还有那位……”郭嘉目视着远方与陈寔、钟皓交谈甚欢的一位中年人,低声介shào

道,“此人名叫韩融,字无长,乃我颍川舞阳县名门韩氏如今家主,其父乃我颍川四长之一韩邵、韩仲黄。……与家师是一个辈分的。”

[与荀爽一个辈分?]

张煌不由的有些吃惊,旁边臧霸好奇问道,“那颍川四长最后一位呢?”

戏志才闻言正色说道,“便是师公(这里指老师他爹),荀淑、荀季和也!……师公与韩公已亡故。如今我颍川四长,便仅余陈公与钟公。”

紧接着,戏志才与郭嘉又向张煌介shào

了其余慕名而来的名士,经他们这一介shào

,张煌等人这才晓得颍川一地竟隐居着这般名士。

忽然,张煌注意到在此围观的众百姓当中还有许多的平民百姓,心下不由得一愣。

[颍川荀氏书院竟会对寻常百姓开放?]

张煌不由有些吃惊,因此在后来遇到荀彧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问起了此事。

这时荀彧早已将那些位贵宾迎接进去。倒也不忙,遂微笑着解释道,“我颍川书院推崇的是‘有教无类’,不管是士族还是平民。无论是富贵还是贫穷,都可以来我书院学习。”说罢,他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张煌一行人当中的徐福,微笑着对张煌说道。“若是诸位小兄有这个意向,敝书院亦对诸位大开方便之门。”

“束脩怎么算?”李通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暴露了他的本性。

不过对此荀彧倒是不在意,摆摆手笑道。“束脩嘛,皆看你等心意,哪怕是一钱,敝书院照收不误。”

张煌听了更加吃惊,他这才意识到,这个时代的儒士开设学院,可不像后世的学校那样只顾着赚钱。不过转念一想,照荀彧这么说的话,开书院岂不是一件只赔不赚的事?

“这么少?那你们怎么赚钱?”李通惊讶的问道,他的疑惑,恰恰正是张煌想问的。

荀彧闻言脸上露出了罕见的不悦之色,正气凌然地说道,“我辈读书人开设学院,只为我儒学之教化,又岂是为了钱财?”

见老好人荀彧都生气了,张煌自然明白是李通的话触到了荀彧心中的逆鳞,连忙岔开话题问道,“是什么人都收么?”

张煌的本意只是想岔开话题罢了,可荀彧却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张煌:“是!……无论三教九流,无论老幼贵贱,敝书院皆会收下。至少在在下担任书院院长期间,是这样。……至于期间所费钱财,在下已说服了族中长老们,不成问题。”

张煌越听越纳闷,奇怪荀彧干嘛不惜花费巨资也要将书院做到这种程度,难不成就是为了名望?

“这样对贵书院有何好处呢?”这回问话的可不是张煌或者李通,而是曹操。

荀彧转头瞧了一眼曹操,笑着说道,“劝善一人,这世上便多一好人,少一歹人,这个世道亦清澄一分,少一分杀孽……这个‘好处’兄才以为否?”说罢,远处似乎有荀家子弟在喊他,荀彧向众人拱手行了一礼,离开了。

望着荀彧离去的背影,曹操为之动容,就连张煌亦被荀彧的‘远大抱负’所震惊,他这才真zhèng

理解荀彧那句‘有教无类’的真zhèng

含义。

不可否认,武人中素来流传有‘杀一恶人便是救十个好人’的说法,而如今荀彧的这番话,虽然与前一句有异曲同工之巧,但是说到仁德,又何止厚上许多?

“不愧是荀氏子弟……”素来乖僻张狂的曹操眼中露出了敬佩之色,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望着远方的人群,不知在深思些什么。

“荀文若主张的是‘生道’与‘恕道’……”戏志才向微微有些震惊的张煌等人解释道:“‘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直?’因此我儒学门徒向来提倡‘以德抱德、以直报怨’,但是儒学中亦是‘生道’与‘恕道’,乃荀卿(荀子)那句‘人性本恶’衍生,提倡我儒学子弟要肩负教化天下之‘恶’的重任,宽以待人,劝其向善……荀卿有著帝王之术,荀文若精于帝王之术,难免会受此影响。诸位莫要见怪。”

“帝王之术?”曹操闻言一愣,笑哈哈地说道,“莫非那荀文若还是一位王佐之才?”

戏志才闻言正色点头道,“然!……荀文若,王佐才也!”

曹操面色微变,眼中露出了震惊之色。

因为有许多颍川的名士慕名而来,而且其中还包括陈公、钟公、韩融这样有名望的士族,因此,整个上午荀家几乎就在款待这些人中度过了,只能再将‘书’场的比试推到下午。

‘书’场大致分为两个环节。即‘默诵’与‘策问’两个大项。其中默颂简单解释就是背书,不过要求要苛刻许多。

比如说默诵,随机抽取一篇章节叫学子们背诵,可能提示仅仅只是一句话而已。

打个比方说,若是有一名学子在木箱中抽到了论语,那么上面可能只有一句‘学而时习之’,但是却要求学子通篇背诵全文,不得遗留一个字。通篇下来一字不差,得满分五分;若是漏了、或背错了一字。便减一分;若有五字差错,直接无分出局。

不得不说,这‘书’远要比‘射’场苛刻地多。也难怪,毕竟这门可是文士的立身根本。因此参加考试的也是最多的,两个书院的学子加上一块,甚至要超过百余人,这还是颍川书院有意压制了己方学子报名的结果。

人一多。比试起来自然更加麻烦,因此这场‘书’艺比试的第一轮,即‘默诵’环节。便成了众学子们之间的淘汰赛。只有在默诵缓解脱颖而出,才能有资格进入下一个环节,即‘策问’环节,也就是针对某些实jì

性问题叫学生回答相应的对策,比起单纯的背书,这才是真zhèng

考验谋士们本事的时候。

‘书’场‘默诵’环节一开始,张煌等人吃饭的大殿顿时就空了大半,但是他们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理由很简单,因为襄阳书院的司马徽、庞德公,颍川书院的荀爽,以及陈王刘宠、陈国相骆俊,还有陈寔、陈群祖孙二人,钟皓、钟繇曾祖孙二人,他们都没有动,依旧坐在大殿内。

更重yào

的是,像诸葛亮、庞统、荀彧、荀谌、荀悦、荀衍等诸多日后的顶尖谋士,他们都没有离开,包括此刻坐在张煌右侧席位的戏志才与郭嘉。以上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参加默诵环节。

“荀公何以不使座下众弟子参加比试呀?”率先开口的是司马徽,他望着荀爽温温问道。

荀爽微微一笑,说道,“不知德操兄何出此言?”

司马徽冷哼了一声,抬手一指颍川书院小舍的学子们,皱眉说道,“这两日在下得知,这些位学子才是贵书院的真zhèng

俊才,何以却不再比试名单上?”

远远听到这句,张煌这才想起,无论是前两场比试才是这一回的书场,颍川书院小舍内的学子们,都没有报名。

“你们为啥不参加?”张煌小声地询问戏志才。

戏志才闻言哂笑道,“我辈苦心钻研,可不是为了争强好胜。”

[真的是这样?]

张煌用古怪地表情打量着戏志才,心说,应该是你们不屑与一般的文士比试吧?

戏志才似乎是看出了张煌的心中想法,讪讪笑了笑。

而这时,司马徽与荀爽说话时的语气已微微带有几丝愠意,“似是贵书院有意想让,那么这回的比试,不比也罢!”

“德操兄莫要动怒……”荀爽心下不由得哭笑不得,心说陈王殿下也不知抽的什么风,帮我书院请来了这么许多的当地名门望族,我好心给你留点面子,你还不领情。

不过荀爽终归是仁厚之士,在思忖了一番后,说道,“既然如此,荀某便叫几名小舍的学子出场,可好?”

“不必了!”司马徽抬手阻止了荀爽,继而沉声说道,“亮,统,你二人上得前来。”

话音刚落,司马徽身后站起两名十几岁的小童。

见此,张煌不由得激动起来。

[这……莫非这二人就是日后赫赫有名的荆州龙凤,卧龙诸葛亮与凤雏庞统?]

他睁大眼睛想瞧个清楚,可是瞧了半响,他却不由得有些泄气,原因是如今年仅十几岁的诸葛亮与庞统,几乎完全就是一个寻常小童,根本不具什么所谓的名士气质。

“这二人是……”荀爽不解地望着司马徽。

却见司马徽与庞德公对视一笑,继而转头对荀爽说道,“就让此二人,见识一下贵书院小舍学子的才华,慈明兄意下如何?”

荀爽不由得愣了愣,因为他从司马徽的话意中听出,司马徽竟是打算着叫这两名童子挑zhàn

颍川书院整个小舍。

还未等荀爽反应过来,司马徽站起身来,环顾在座的颍川书院小舍众学子,笑道:“徽听说颍川书院有一人最为出众,此人姓郭名嘉,字奉孝,号‘颍川鬼才’,不知却是哪位俊杰,可否与徽座下学子诸葛亮比试一番?”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荀爽望向司马徽的眼神微微一变,心道:莫非这司马德操,此番实jì

只为这两名童子而来?不过要挑zhàn

郭奉孝……莫非这复姓诸葛的小子,竟如此得司马德操看重?

至于张煌,他此时早已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诸葛亮?与郭嘉?

Ps:前几章误将‘司马徽’打成‘司马微’,尴尬,十分抱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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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超难的兵略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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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使一名童子挑zhàn

郭奉孝?]

荀爽惊讶莫名地望着司马徽,尽管郭嘉生性放荡不羁很是叫他头疼,但不可否认,郭嘉是荀爽座下最杰出的几名学生之一,若不是注意到司马徽那隐藏在眼眸中的得逞意味,荀爽实在很难想象。

想到这里,荀爽隐晦地低声说道,“德操兄似乎对两位学子颇有信心?”

司马徽闻言脸上露出几许淡淡笑意,亦低声回道,“正所谓坐读万卷书,不如同行论道……此二子才智远胜于徽,未免其过于骄傲,不得已要让他们知晓知晓天下之大!……君子成人之美,慈明兄不会不允吧?”

荀爽心说你方才那番话已挤兑地我哑口无言,我还能说什么?

不过得司马徽这小声的解释,荀爽倒是也明白了缘由。

[原来这两名童子才是司马德操此番前来我颍川的真zhèng

因由啊……]

思忖了一下,荀爽便意识到自己被司马徽摆了一道。他原本还暗中叫小舍的学子不得参与比试,以免挫伤了襄阳学子们向学的信心,可没想到,司马徽这回只是表面上打着两个书院的学子切磋才艺的旗号,可实jì

上呢,却是打算借挑zhàn

郭嘉对那诸葛亮与庞统两块隗宝加以琢磨。

要知dào

这可不是好事,若是郭嘉赢了,于颍川书院的名声毫无提升,毕竟郭嘉今年已有十八岁,而诸葛亮才十二岁,哪怕郭嘉赢了诸葛亮,怕是也会落个胜之不武的污名,而倘若万一败了,那对于颍川书院来说更是颜面扫地。反观那诸葛亮,无论是赢是输,皆能博得不敌的名声。(郭嘉当年的真zhèng

年龄是十三岁。剧情需yào

设定十八岁。)

[狡猾如狐……]

想通了其中关节的荀爽不由得气地胡须乱颤,笑眯眯的司马徽在他眼里已恍如狡诈的狐狸一般。他心中不由得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就派遣些小舍的学子参与比试,也好过叫这司马徽抓到把柄,被他挤兑地不得不应允此事。

“郭奉孝何在?”瞪了一眼笑眯眯的司马徽,荀爽很是不爽地喊了一声。

此时郭嘉早已听到了司马徽方才代诸葛亮向他挑zhàn

的事,惊愕了半响后,嘴角泛起几分莫名的笑容。

[诸葛亮……莫非就是襄阳书院第一名的学子?]

不得不说张煌的确猜的没错,颍川书院小舍的学子之所以没有参与比试。一来是荀爽暗中示意他们不许参与,二来嘛,心高气傲的他们也不屑与一般的学子比试才艺。哪怕是郭嘉,亦不能免俗。

不过,若挑zhàn

的对方是襄阳书院学子中的头一名,那就另当别论了。

“学生在。”在众目睽睽之下,郭嘉依旧是平时里那股慵懒、散漫的模样,右手甩着一只把玩用的紫色小葫芦,慢悠悠地走到荀爽面前。

瞧见郭嘉这幅模样。荀爽心中更气,心说你平时慵懒、散漫也就得了,如今当着襄阳书院的司马德操,竟还是这般模样。这岂不是表示我颍川书院‘礼’教不严?

不过当着众外人的面,荀爽自然也不好数落爱徒,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奉孝,襄阳书院的后生学子中有一人欲挑zhàn

你,你可接?”

“就是襄阳书院的头一名?”郭嘉丝毫不拘礼数地嗤笑了一声。笑着问道,“不知是哪位学弟?”

话音刚落,年仅十一岁的诸葛亮便从司马徽身后转了出来,几步走到郭嘉面前,深鞠一躬,恭敬说道,“学生襄阳书院学子,徐州琅琊人,复姓诸葛,单字名亮,见过郭学兄。”

“……”不知dào

为何,郭嘉脸上的哂笑僵了僵,睁大眼睛聚精会神地打量着诸葛亮,只将诸葛亮瞧地面色泛红、一脸拘束表情,竟然不敢抬头与郭嘉对视。

瞧了半响,郭嘉皱了皱眉,说道,“无趣!”说罢,他转身面向荀爽,漫不经心地拱拱手说道,“老师,学生无心比试这场,老师随便叫个人应付吧。”

郭嘉这种任性而不负责任的话差点没把荀爽给气死,不过还没等荀爽开口呵斥,便见司马徽朗笑着说道,“郭奉孝,若是你弃权不比,你这颍川书院头一名俊才的名号可要落给别人了哦……”他拿话挤兑着郭嘉。

只可惜,郭嘉哪里会理睬司马徽的激将法,耸耸肩哂笑道,“颍川书院头一名俊才?这种虚名又不能换钱吃酒,谁要谁拿去。”说罢,他竟然真的转身便走,这份任性,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司马徽没辙了,无言地望着荀爽。

仿佛是从司马徽的眼中瞧出了些什么,荀爽面皮微微一红,拍案愠色斥道:“你给我回来!”

“唉!”众目睽睽之下,郭嘉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转过身,漫不经心地拱拱手,说道,“不知老师还有何事?”

只见荀爽瞪了一眼郭嘉,沉声说道,“今日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如若不然,从今日起,你就给为师到小舍面壁,一步也不许出!”

话音刚落,就听郭嘉问道,“面壁有酒吃么?”

满殿宾客为之哑然,好笑郭嘉第一反应竟然是询问面壁时是否有酒水可以饮用。

“你觉得呢?!”荀爽咬牙切齿地反问道。看得出来,这位荀氏八龙的第六龙,已经被郭嘉这种离经叛道的学生气到内伤了。

[看来是没酒吃了……]

郭嘉暗自叹了口气,耸耸肩,拱手说道,“好好好,老师莫要动怒,学生比就是了。”

“哼!”荀爽略显得yì

地回望了一眼司马徽,也不知在表达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郭嘉指了指面前的诸葛亮,耸耸肩说道,“不过老师,这小子一本正经的,实在让嘉提不起兴致来,若是一定要比的话。叫那个小家伙跟嘉比吧。”说着,郭嘉指了指司马徽身后的庞统。尽管岁数只比诸葛亮大一岁,但看得出来庞统的性格可不比诸葛亮那样懦弱自闭,自打方才起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郭嘉观瞧。

“我?”庞统恐怕是怎么也会想到事情竟会有这种转机,一愣之余脸上露出狂喜之色。要知dào

他始终很在意是诸葛亮去挑zhàn

郭嘉,而不是他庞统,如今经郭嘉这么一说,他顿时欣喜若狂地盯着司马徽,一脸自荐之色,连声说道:“老师。要不然就让我上吧?人家对亮根本就没兴趣。”

[……]

司马徽不由的有些为难,要知dào

在他看来,对上郭嘉这种颍川书院的优秀俊杰,才学扎实的诸葛亮明显要比庞统更有赢面。

“就这小子吧!”郭嘉走上前来搂过庞统的肩膀,笑嘻嘻地对司马徽说道,丝毫不顾其师荀爽在旁吹胡子瞪眼。

对于郭嘉这种任性的性格,司马徽也算是领会到了,他已意识到,郭嘉这位学子可不会吃他的激将法。这小子仿佛有一颗随心所欲的隐士之心,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若不感兴趣,哪怕旁人逼着他也是无用。简单地说。若是他司马徽不允,怕是郭嘉立马会走。

可是,要让庞统去挑zhàn

郭嘉,说实话司马徽没有什么信心。

不得不说。司马徽也不愧是才智机敏之辈,转念一想,便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既然这样的话。劳烦慈明兄再请出一位学子,叫其双方通力合zuò

,如何?”司马徽转头对荀爽说道,在他想来,若是有诸葛亮在旁帮衬着庞统,这或许还有几分赢面。

事已至此,荀爽还有什么可说的,点点头正要说话,就听郭嘉笑着说道,“嘉瞧文若的性子与那小子倒是挺投机的,不如就文若吧!”

[用你来替为师决定?]

荀爽狠狠瞪了一眼郭嘉,可惜这种程度的威慑郭嘉全然没放在心上,四下张望大声喊道,“文若,文若?在哪呢?出来出来!”

面对着无数双望向自己的眼睛,荀彧显然是坐不住了,满脸苦色地站起身来走到荀爽面前,向荀爽与司马徽深鞠一躬。

“还别说,真挺像的……”

殿内响起一声嘀咕,紧接着,便是一阵哄笑,就连在座的那些世家望族的贵宾,包括陈王刘宠,亦不由地发出会心的笑声。

[哪个混账说的?]

荀爽四下扫视着,李通赶紧埋下头。

瞧了半天也没发xiàn

究竟谁说了那句嘀咕,荀爽颇有些郁闷地收回目光,回顾司马徽道,“不知比什么?”言下之意,他已经默许了荀彧的出战。

这倒也不意wài

,毕竟,倘若说郭嘉是颍川学院中寒门一系最出色的学子之一,哪怕荀彧便是他荀氏子弟中最杰出的几人之一,若不是郭嘉嘴快,荀爽本来十有八九也会选择荀彧。

针对荀爽的询问,司马徽仔细思忖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用比较正统的方式,论用兵!

也难怪,毕竟儒家子弟一向以王佐之才为平生目标,无非就是学成之后投奔明主,为其出谋划策。虽然这出谋划策并不单单指军谋,但反过来说,若是不懂得用兵,又如何能成为谋士?

当然了,比起论兵之道,其实针对当前大汉的局势作以评定并想出更好的处置办法,这更附和儒学的本质,但是,因为当朝局势晦暗不明,禁止平民评击朝政,因此,司马徽与荀爽心照不宣地略过了这一项,免得落下口实,被朝廷责难。

“原来是比试兵略……”郭嘉脸上露出几许莫名笑意,在稍微一思忖后,对司马徽说道,“若是比试兵略,不如加点难度,如何?”

“加点难度?”司马徽不解地望向郭嘉。

只见郭嘉回身抬手指向靠殿门的张煌那两席,指着张煌、陈到、李通、臧霸四人对司马徽说道,“那四位小哥,乃嘉新结识的好友,在此之前,他们曾在广陵军参战,与会稽叛乱军许昭作战,斩敌首皆在数百具以上,官职皆官至伯长之职,我等四人为‘军师’。请他们四人为‘将’,如何?”

“广陵军的军士?”

“斩敌首数百具以上?”

“皆至伯长?”

殿内响起一阵惊叹之色,不少像郭图、逢纪、陈群那样对张煌不以为然的学子们眼中露出震惊之色,心下暗自纳闷如此勇武的广陵军军士何以会出现在他们颍川书院。数来数去,怕是也只有早已知情的荀爽丝毫不觉惊讶,饶有兴致地听着郭嘉的话。

“你等皆斩敌首数百具?”饶是陈王刘宠亦吃惊地询问坐在他身旁的太史慈,惊讶于这位新收的弟子竟然还有这般的丰功伟绩。

“是,殿下……不过皆是些寻常敌卒,不足为凭。”太史慈谦逊地低声回道。按理来说,太史慈可不是这般谦逊的人。但关键是他清楚眼前这位老师的本事,他毫不怀疑,若是陈王刘宠加盟广陵军参与那回与叛军的战役,怕是不根本不需yào

孙坚与丹阳兵来援,广陵军便能轻易杀败叛军。

“尽管如此,这亦相当了不起了!”陈王刘宠赞许地点了点头,本来他还在纳闷这名弟子何以周身的杀气如此浓重,如今这才恍然大悟。

“四位小兄且上前来。”司马徽抬手邀请张煌等人道。

见此,张煌等人只好起身来到郭嘉等人身边。不过一个个表情茫然,不知这到底怎么回事。

司马徽显然不是寻常的儒士,自然也能感受到张煌等人那不弱的气势,待打量之后连连点头道。“不愧是我大汉之壮士!……奉孝的意思是你等各选其中一人为将?”

“正是!”郭嘉微微一笑,说道,“我等四人为‘军师’,各选其四人当中一人为‘将’。规则是,‘军师’只能对‘将’献策,却不能代‘将’做主。”

“若是他们不听从呢?”庞统插嘴道。

郭嘉嘿嘿一笑。说道,“那就各凭你我的本事了!”

“这不公平!”庞统一听顿时叫道,“他们乃你好友,若是从中使坏,我怎么赢你?”

“这简单!”郭嘉脸上露出几分狡黠之色,说道,“若是哪一方输了,那一方当‘将’的,就脱光衣服绕殿跑一圈,我等当‘军师’,却不必有任何惩罚,如何?”

“这倒是好,这样就不怕他们不听了。”庞统脸上疑虑顿消,笑嘻嘻地说了句。

然而司马徽、庞德公、荀爽三人却是面色微变,因为他们要比庞统想得更深。

[等等……这样的话,若是‘军师’不能用才识打动‘将’……]

司马徽惊讶地望了眼郭嘉,因为郭嘉只凭一句话,就营造出了‘将’与‘军师’不合的这一幕。试想,做‘军师’没有惩罚,而当‘将’的却有这般难堪的惩罚,理所当然,‘将’自然会为了保护自己的颜面而用心作战,换而言之,‘将’不一定会听从‘军师’的建议,除非‘军师’能用自己的才识打动‘将’。

[这郭奉孝,当真是出了一道难题啊!]

庞德公深深地打量着郭嘉,不过亦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一项考验:若是军师不能折服将领,谈什么运筹帷幄?

问题是……

“这个惩罚是不是苛刻的一些?”庞德公有些为难地望了眼张煌等人。

张煌等人连连点头,虽然他们的确是有兴趣在其中参一脚,可是这惩罚的确是过于严厉了,光着身子在大殿跑一圈?有刚体护身的他们倒不是不怕寒气入体,问题是这也太丢人了。

“那就只穿褒衣(最贴身的衣服)吧。”郭嘉大度地耸了耸肩,继而饶有兴致地望向张煌等四人,问道,“不知四位小兄可感兴趣?”

[咱兄弟之间的内战么?]

张煌、陈到、李通、臧霸对视了一眼,均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就凭此战,来决定谁是先锋大将吧!”李通率先用挑衅的眼神望向了陈到。

“哼!正合我意!”陈到冷笑着回道。

“首领,对不住了!”臧霸笑呵呵地望着张煌。

“你可不一定能赢。”眼中亦流露出几分战意。毕竟在东石山时,他们都有单独领兵的经验,想来他们也想比较一下。

这个时候,戏志才站了起来,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在下来当这个裁判吧!”

司马徽、庞德公与荀爽对视了一眼,默许一切都凭学子们自己决定。

此后,戏志才便领着张煌等人四人到了偏厅,因为他要询问一些关键事项。片刻之后,他又将张煌等人领回了大殿,对郭嘉、荀彧、诸葛亮、庞统四人说道,“方才,在下向小张兄等四位询问了一些问题,得知他们各有擅长,不过,却不能向几位透露,四位就挑吧。”

[考验识人的眼力么?]

司马徽惊讶地望了一眼戏志才,没想到戏志才亦继郭嘉之后加了难度。

“你们先来,免得说嘉占了便宜!”郭嘉笑眯眯地说道。

诸葛亮与庞统对视一眼,各自仔细打量起张煌、陈到、李通、臧霸这四人来。

“亮,你选那个大个子。”庞统指着臧霸对诸葛亮小声说道。

诸葛亮微微点了点头,也难怪,毕竟黑羽鸦中就数臧霸与太史慈最高,体魄也最魁梧,一看就知dào

是猛将。

于是乎,诸葛亮便选了臧霸。

“我选他!”庞统指向了李通。

李通顿时乐了,冲着陈到嘿嘿笑了笑,满是挑衅之色。

郭嘉也乐了,立马就选择了张煌,将陈到留给了荀彧。

见四人分别已挑选了各自的‘将’,戏志才这才继xù

说道,“现在公布你四人手中兵力。诸葛亮,一千兵;庞统,一千兵;荀彧,一千兵;郭嘉,八百兵。”

[八百兵?!]

殿内众人微微一愣,旋即错愕地望向模样并不出众的张煌,他们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那家伙才是这四人中最强的一个?]

诸葛亮与庞统对视一眼,诸葛亮脸上泛起几分遗憾之色,庞统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司马徽清楚地发xiàn

,注意到诸葛亮表情的臧霸不悦地皱了皱眉。

[不妙啊……这还没打呢,‘将’就对‘军师’产生了意见,待会儿会听从建议就怪了……]

不过眼下他却不好提醒诸葛亮,只能暗暗叹息这位爱徒在某些方便还是缺乏经验。

而这时,戏志才已请几名颍川书院的学子取来一张颍川当地的巨型地图,平铺在殿中央,代表郭嘉的张煌与代表荀彧的陈到在颍水东北侧,代表诸葛亮与代表庞统的李通在颍川西南侧,而郭嘉、荀彧、诸葛亮、庞统则分别坐在巨幅地图的四个角落,旁边各自配一张放置了笔墨纸砚的小案。

环视了一眼四周,戏志才正色说道,“从现在开始,‘军师’不得开口,只能在纸上写上建议,告知你等的‘将’。对于‘军师’的建议,‘将’可听可不听。另外,‘将’的每一个步骤,都会有人记录下来,按正常日期计算。不到日期除非中途改变战略,否则失去一回合行动机会。以三日为一回合……开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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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军师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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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合,春三月三日。……‘军师’先写建议牌。”

伴随着戏志才略显玩世不恭的声音响起,这场兵略交锋正式开始。

诸葛亮与庞统第一时间在手中的纸片上挥笔疾书,就连荀彧亦皱眉思忖着在纸片上写了几行字,却唯独郭嘉寥寥写了两字,便端起酒壶开始吃酒。

不多时,见郭嘉等四人已全部书写完毕,戏志才抬手说道,“传令兵,且将‘军师’的建议交给其各自的‘将’。”他早早便请了四名荀家家仆担任了送信的职务,以确保这场游戏的公平性。

四张建议牌,分别送到了张煌等人手中。

[我且先静观?]

张煌诧异地望着手中纸片上的五个字,有些纳闷地转头望了一眼郭嘉,却见郭嘉满脸笑容地点了点头,张煌顿时明白过来。想必是郭嘉想先了解对方的情报,因此并不发号施令,任凭他张煌来处理。

“四名‘将’,可以行动了。”戏志才说道。

话音刚落,便有四名颍川书院的学子各自走到张煌等人跟前,按照规矩,张煌等人可以将行动的指令告sù

这四人,由这四人分别在纸片上写下‘行动’,然后将行动牌交给总裁判戏志才。当然了,其实这四人的存zài

可有可无,不过是戏志才为了避免张煌等人不会写字而已。

对比着各自军师给出的建议,张煌、李通、陈到、臧霸这四人分别将自己的行动告sù

了那四名颍川学子,后者立即书写下来,在让张煌等人确认无误后,这才逐一交给戏志才。

“那么,现在由在下公布第一回合四将的行动。”逐一看仔细那四张行动牌,戏志才沉声说道,“颍川方。陈到军原地修营,……”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学子很迅速地取过一个制作精致的微型营寨模型来,倒着摆在陈到所站的地图位置跟前,这让张煌等人大开眼界。

“颍川方,张煌军,选择渡颍水……遭遇臧霸军!”

[诶?]

张煌与臧霸不由的对视了一眼,继而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战或不战?……双方军师可以写建议牌了!”戏志才沉声说道。

诸葛亮连忙挥笔书写,请充当传令兵的颍川学子交给臧霸,反观郭嘉。却是自顾自地饮酒。

“战!”看过了诸葛亮建议的臧霸与张煌异口同声地说道。

“是否阵前斗将?”戏志才又问道。

看得出来,臧霸微微皱了皱眉,但是在看了一眼诸葛亮的建议牌后,他点了点头。而另外一边,张煌亦点头做出了选择。

见此,戏志才身后有一名颍川学子便递上一块两面刻有‘颍’、‘襄’的木牌,不难猜测,斗将的输赢怕是要以这块木牌来决定胜负,但是令人意wài

的是。戏志才却摆了摆手,直接说道,“双方阵前斗将,臧霸战败!……张煌军是否追击?”

[怎么回事?未经丢牌就直接判定臧霸斗将战败?]

诸葛亮、庞统、荀彧。甚至是郭嘉都不由得微微一愣。

“追击!”张煌理所当然地耸了耸肩。

“张煌军决定追击臧霸军!……战斗结果,张煌军损失兵力十人,臧霸军损失兵力二十人。张煌军成功强渡颍川。”说完,戏志才便示意张煌走到那副巨型地图的颍水西侧。

诸葛亮、庞统、荀彧三人低头思索起来。

由刚才戏志才的举动他们不难猜到。两军阵前斗将并不一定要借助那块木牌来决定哪一方胜利,这其中似乎还有一条隐藏的规则:斗将碰到张煌,则败。

[看来遇到那张煌就只能放qì

斗将了……]

诸葛亮与庞统对视了一眼。心中终于明白为何郭嘉一方的张煌军,兵力仅仅只有八百名,而其余人却有一千人。结合这两条讯息,四位军师迅速得出了一个结论:张煌,斗将必胜。

而除此之外,四位军师又察觉到了一个比较不可思议的现象:明明是斗将战败,十有八九要被敌军击溃的臧霸军,最后的损失却仅有二十人,这明显不合常理。很显然,这其中恐怕亦隐藏着一条规则。

[究竟是擅长统军方面,还是擅长撤tuì

方面?]

诸葛亮皱眉思索起来。毕竟如果是臧霸隐藏有退败时军队不会溃败的规则的话,他可以充当一个替庞统救火的角色,在遇到必定败北的是战事时,便可以叫臧霸上,这样可以避免兵力上的损失。但若是统军方面有加强的话,那就……不得了了!

不约而同地,荀彧与郭嘉分别望了一眼臧霸,看得出来他们眼中已出现几分戒心。

“襄阳方,李通军在颍水下游西侧屯驻。”戏志才的话宣告着这场游戏第一回合的结束。

“第二回合,春三月六日……‘军师’写建议牌。”戏志才抬手示意着依旧在沉思的四位军师们。

诸葛亮与庞统望了一眼已渡过颍水的张煌,继而对视一眼,相互点头仿佛传递着什么讯息。荀彧本来眉头微微一皱,可待瞧见戏志才并没有丝毫表示后,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只要不说话,军师也是可以用眼神传递讯息的。

想通了这一层的荀彧连忙望向郭嘉,却遗憾地发xiàn

,郭嘉姿势不雅地坐在椅子上,一边吃酒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诸葛亮与庞统二人。

[看来只能孤军作战了……]

荀彧微微叹了口气。

而后,在收到了各自军师的建议牌后,四将开始了行动。

“张煌军选择西行,遭遇李通军……双方是否斗将?”

“放qì

斗将。”李通在戏志才问完之后说道。

戏志才点点头,说道,“李通放qì

斗将,军队士气下跌,李通军战败,损失兵力二十名,张煌军损失兵力十名。李通军退回原地。”

“不是吧?这就战败了?”李通表情夸张地大叫起来。结果却遭到了戏志才的警告。

四位军师见此又一次低头思忖起来。

[果然有士气一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无论如何都打不过张煌军?]

就在他们暗暗思忖之际,忽听戏志才又喊道,“臧霸军进攻张煌军,双方是否斗将?”

“放qì

斗将。”已经吃过一次亏的臧霸开口道。

戏志才点点头,说道,“臧霸军放qì

斗将,全军士气下跌。战斗结果,双方战平。各损失兵力十名,退回原地。”

“诶?”

“放qì

斗将,竟然战平了?”

“出错了吧?方才没有士气下跌可是战败了啊。”

有些不明所以的学子们议论起来,然而诸葛亮、庞统、郭嘉、荀彧四人却是明白了。

[原来臧霸是在统军上有加强……]

诸葛亮的眼中露出了喜色。

臧霸在统军上有加强这条规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可以轻易打败荀彧一方的陈到军,哪怕遇到张煌军,只要放qì

斗将,最坏的局面也不过只是战平而已。

[抽到上将了!]

诸葛亮不由地面露喜色。

反观荀彧,却是不经意地皱了皱眉,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第二回合结束。四位军师们又开始思索起来。

两轮的试探,他们已经总结出了几条由戏志才制定的规则,而其中有两条最为关键。

第一,张煌斗将无双。这一条规则意味着。在阵前斗将结果影响两军士气的规则下,张煌军在正面交锋时不会战败,最多也只是平局。

第二,臧霸统帅加强。这一条规则意味着。臧霸无论是进攻还是撤tuì

,都不会出现溃败导致损失兵力过重的事发生,并且。除了碰到张煌军时放qì

斗将可以换来战平外,他碰到颍川一方的另外一支陈到军,便可以轻松将其击溃。

[相比较奉孝而言,还是那一方的‘大将’更好用啊……]

并不推崇奇兵之道的荀彧望了一眼诸葛亮一方的臧霸,不由地有些头疼。

当然了,这些讯息都来自于正面交锋的范畴,至于奇袭方面的‘武将讯息’,还是要通过四位军师再次试探。

“第三回合,春三月九日。”因为规矩大致已经说清楚,戏志才说话简洁了许多。

但是这一回,郭嘉却很意wài

地提笔写了一张建议牌给张煌,要知dào

前三回合,他可是什么建议都没有给张煌。

待瞧见郭嘉的那一张建议牌,张煌脸上泛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四将的行动牌,再次交予了戏志才手中,他边看便说道,“李通军渡颍水,臧霸军渡颍水。”

[这是奔着我来了?]

荀彧双眉一挑,而就在这时,却见戏志才嘿嘿笑道,“张煌军于上游蓄颍水三日,于李通军与臧霸军渡河时掘开颍水,李通军与臧霸军受到重创,分别损失兵力一百名。两军退回颍水西侧。”

[什么?]

诸葛亮与庞统惊愕地望向了郭嘉,却见郭嘉一面吃酒一面笑眯眯地望着他们,张着嘴做了一个口型:春汛。

[……]

诸葛亮与庞统对视一眼,只感觉后背冰冷一片,他们这才意识到,原来戏志才在回合数上加上日期,可不是为了让众人方便记忆,或者方便于计算四支军队的行动力,更主要的,恐怕还是要叫四位军师因势利导,结合天时地利用技。

[这么说,四将脚下所踩的地图位置,亦能利用了?]

荀彧连忙望向陈到,发xiàn

其正站在地图中一座小山丘上,他这才松了口气。在他想来,若是地利也可以利用的话,凭借他占据高处的优势,臧霸军也不见得就能打败陈到军,攻下那座他花了两个回合建立起来的营寨。

然而此时,殿内众学子们却仍在窃窃私语。

“一……一百?”

“两军直接减一百?”

“笨啊,奉孝兄都献掘颍水之策了,区区一百还算多?你倒是想想,若是颍水当真被掘开,那是何等可怕!”

“说的也是……”

诸葛亮与庞统表情凝重地望向了郭嘉,他们知dào

,这是郭嘉猜到了他们要一同对荀彧下手。因此叫张煌在颍水上游积蓄春汛之水,于李通与臧霸渡河时发动水攻,让他们白白浪费了宝贵的一回合,更让他们付出了每人一百名士卒的沉重代价。

[还是郭奉孝技高一筹啊……]

荀爽颇有些自得地捋着胡须,瞥了一眼面露焦虑之色的司马徽,心道,瞧瞧我的学生,一计就叫你两位爱徒损失巨大。

司马徽不是没有注意到荀爽示威自得的眼神,只不过他眼下没有工夫理睬罢了,因为他清楚地注意到。诸葛亮那位‘大将’臧霸的脸色,已越来越不耐烦。

果然,司马徽的预感验证了。

“第四回合,春三月十三日……臧霸军北上,与张煌军……”说到这里,戏志才脸上竟然露出了几许意wài

,不可思议地念道,“斥候战?”

戏志才不解地望向臧霸,临时暂停了游戏。走到臧霸身边,与他低声对话了几句,继而这才点点头表示理解。

趁着这段时间,众学子们纷纷议论起来。

“奇怪了。臧霸军怎么不渡颍水呢?之前虽说让奉孝兄用水攻杀了一回,可策略却没错呀……那张煌军明摆着难以对付,为何不集中力量先将文若兄的大将给灭了?”

“你哪的你?你怎么替对手考lǜ

啊?……不过你说的倒是没错,奇怪了……”

像郭图、逢纪、钟繇、陈群等兵略较强的学子们。面露不解地望向诸葛亮,却发xiàn

这位年纪十一岁的睿智之童满脸通红,神色复杂地望着他的大将臧霸。

众人心中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将’与‘军师’失和了。‘将’不再听从‘军师’的建议。

“乳臭未干的小儿,岂能服众?”郭图哂笑道。

没过多久,这场游戏再次开始,据戏志才新加入的‘斥候战’的这个理念,臧霸军与张煌军开始了对于外野控zhì

力的争夺,分兵、分兵、分兵,不断地分兵。一般的学子们哪里晓得斥候战的重yào

性,对于臧霸与张煌这种损敌不利于己的行为表示不解。

然而,意wài

发生了,再双方相互付出了两百名士卒的代价后,张煌竟然放qì

了对于外野的争夺。

“张煌军于斥候战战败,失去对外野控zhì

,士气下跌……”戏志才饶有兴致地想着这条新加入的规则。

在殿内学子难以理解的目光下,张煌皱眉望了一眼有些得yì

的臧霸,沉声说道,“撤兵!……撤回颍水东。”

“到下一回合你才可以行动呢。”戏志才友情提醒了一句:“另外,在你撤兵的时候,因为还要面临臧霸军的追击,你还得付出三十名兵力的代价才能撤回颍水东。”

张煌顿时就愣了,继而这才想起他这回合的行动已经结束。

[他为何要撤兵?]

庞统与荀彧不解地望向张煌,他们不理解张煌为何主动放qì

了斥候战,然而当他们计算了一下臧霸与张煌的兵力后,他们这才恍然。

要知dào

,张煌的兵力原本就比其余三人少两百,因此,哪怕郭嘉一条计叫臧霸损失了一百名,也无法弥补这个差距。总结两者此前的兵力,臧霸还剩下六百六十,而张煌只剩下五百七十。换而言之,在这种徒然消耗双方兵力的斥候战下,张煌因为兵力上的差距怎么也不可能赢过臧霸。

[我赢你了,老大……]

臧霸有些得yì

地瞧着张煌,只瞧地张煌不由地有些郁闷。

[欺负我兵少?]

张煌恶狠狠地吐了口气,继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一眼郭嘉,不过郭嘉倒是不在意,微笑着摇摇头示意张煌不必心急。

总得来说,臧霸军总算是扳回了一局,尽管手段有点卑鄙,不过成功地用两百人换来了张煌两百三十人的损失,并且,张煌还要浪费一回合的宝贵的行动机会。而最为关键的是,臧霸可以选择渡河就这样一直追着张煌打,利用兵力的优势,逐步蚕食张煌的兵力。

总而言之,只要臧霸不傻到阵前斗将,张煌在他面前已没有赢面。

第五回合,张煌果然只能撤回颍水东,不过臧霸却不放过他,行动依旧地追着张煌打,摆明了要跟张煌互换兵力。殿内众学子清楚地发xiàn

,诸葛亮的额头渐渐渗透出汗水。很显然,这一回合,他的大将依旧还是我行我素。

而另外一方面,变故亦有发生,顺利度过了颍水东的李通军,并没有按照军师庞统的指示先立营寨来确保不败,而是径直来到陈到军的营寨面前,搦战。

而配合着戏志才的叙说,李通还朝着陈到勾了勾手指,气地陈到面前满脸涨红。

“搦战?”

殿内众学子们有些好笑,毕竟在他们看来,陈到有营寨之便,岂会傻到出营与李通军作战?

然而让他们有些意wài

地是,陈到竟然真的出战了。

“陈到军战败,损失兵力三十,退回营寨。”戏志才终于丢了一回那块木牌,同时透露出了一个讯息:那就是陈到与李通无论是在斗将还是统兵作战上,几乎不存zài

上下。

而与此同时,眼尖的学子们亦从庞统脸上瞧出了惊愕。

[有意思了,襄阳的那两个军师,都被各自的大将给弃用了……]

殿下颍川学院的学子暗暗偷笑。

到了第六回合,荀彧一方的陈到,夜袭了李通军,成功地令李通军战败,而且令后者损失兵力高达五十名,自己却仅仅损失十人。

[原来这小子是加强了奇袭啊?]

众颍川书院的学子们恍然之余不免替荀彧有些担忧,毕竟荀彧擅长的是正面交锋的王道之略,至于诡道,他却很少使用。

就在他们为荀彧运气不好没能选到臧霸而选到了陈到之际,他们吃惊地发xiàn

,荀彧望向陈到的眼中亦流露出几分愕然与吃惊。

这会儿,颍川书院的学子们才感觉到不对:夜袭,似乎不像是荀文若的风格。

“有意思……四位军师,却有三位被各自大将给弃用了……不能折服统军之将,也配叫做军师?”

殿内角落响起一句不屑的嘀咕,颍川书院与襄阳书院的学子们在怒视之余,心中亦随即想到一件事。

他们这才意识到,郭嘉、荀彧、庞统、诸葛亮,尽管是这场游戏性质比试的真zhèng

主角,但是决定行动的,却不是他们,而是站在巨幅地图上那四名原广陵军伯长,若是四位军师不能折服他们各自的大将的话,那么这场游戏般的比试,他们就连配角亦谈不上,顶多只是看客。

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荀彧、诸葛亮、庞统三人感到头疼了。只有建议权没有主导权的他们,只能通过逐步给大将增加胜利信心的方式来挽回这个局面。

可是,具体该怎么做呢?毕竟按照规则,可不允许他们说服各自的大将。再说了,就算去说服,对方也不见得就会听从。

不光是他们三人在深思,就连在旁围观的双方学子亦在苦思冥想。心想若假以时日,他们投奔的主公不再信任他们,他们该如何挽回不利?

游戏,陷入僵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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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鬼才奇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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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孔庙内举行的‘书’艺比试渐落尾声,越来越多的学子又回到了用饭的殿堂内,观瞧由郭嘉、荀彧、诸葛亮、庞统四人的兵略之争。

不得不说,这场游戏性质的兵略战争,比起背诵书文更加吸引人,以至于那些在回来的路上还在讨论谁谁谁对于哪部经典更加精通的学子们,一旦瞧见了殿内这场别开生面的战略,便早已将孔庙那边的胜负抛之脑后,聚精会神地观看起来。

别说寻常的学子们,就连荀爽、司马徽、庞德公等大儒,在人多之后亦离开了自己的座位,站在那巨幅的地图旁观战,与两个书院的杰出学子们,一同占据了最佳的观战位置,以至于后来的学子们只能挤在人群中,探头探脑地观瞧战况。

在向先来的同僚了解了这场游戏的规则后,颍川书院与襄阳书院的学子们不由地就目前游戏内的战况展开了讨论。

“亮……不太妙啊。”襄阳书院学子向朗眼瞅着诸葛亮那涨红的脸蛋,微微地叹了口气。

可不是嘛,自打第四回合起,诸葛亮一方的‘大将’臧霸便不再听取‘军师’的建议,急地年仅十一岁的诸葛亮满脸通红,眼中满是焦急。

要知dào

,尽管从目前来看,臧霸在对阵张煌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是另外一边李通与陈到的互攻却仍然还看不出胜败迹象看,若是任凭臧霸与张煌相互耗尽了兵力,万一那边陈到战胜了李通。这绝对不是谨慎的诸葛亮想看到的。

“亮那边还算好的……”同是襄阳学院的石韬叹了口气,转头望向庞统一方的大将李通,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李通已经被陈到夜袭了三回,损失了整整一百五十兵力,而陈到却仅仅只付出了三十人的损失。

唯独有一回,李通祭出了‘夜袭伏击’行动,当时,戏志才使用了那块双面刻有‘颍’与‘襄’的木牌,结果面朝上的‘襄’。这样戏志才才宣bù

陈到夜袭失败。但是。陈到却仅仅只损失了二十名兵力,反观李通,哪怕是识破了陈到的夜袭,却也损失了十名兵力。

事到如今。恐怕在场旁观的学子们都瞧出来了。在陈到身上所附加的隐藏规则。

“在对方不出伏击的情况下夜袭必定得逞。守方损失翻倍;否则抛木牌决定胜败,并且,若夜袭失败。不追加溃败特性。”崔钧在一番沉思后终于判断出了附加在陈到身上的隐藏规则。

的确,与臧霸正面交锋不出现溃败的隐藏特性一样,陈到附加有夜袭时无论胜败都不会出现溃败的特性,这使得陈到无可厚非成为这场游戏中最可怕的奇袭将领。毫不夸张地说,陈到绝对是郭嘉以及庞统最希望得到的大将,但遗憾的是,陈到恰恰被诸葛亮与庞统错过,就连郭嘉也选择了与他投缘的张煌,以至于规则如此强dà

的陈到,成为了荀彧没有选择的选择。而不巧的是,荀彧最擅长的则是正面交锋的王道用兵,而不是奇袭等诡战。

唯独李通,在他身上所隐藏的规则众人还没有推测出来。

但是眼下,这个问题却并不是在场围观学子们更关心的事,他们更在意的是,场上四位‘将军’,除了张煌外其余三位似乎都抛弃了自己的‘军师’,开始自主行动,弄得仿佛这场比试并不是颍川书院与襄阳书院双方学子比拼兵略的比试,而是这几个原广陵军军士的游戏。

“继xù

追击张煌军!”全然不理睬诸葛亮在后面急地面色通红,臧霸坏笑着开始了他这回合的行动。

[这小子!]

张煌恨地牙痒痒,但是却无可奈何地只能选择再次向后撤tuì

。毕竟他不想在郭嘉还未接受之前消耗太多的兵力。

然而,在瞧见张煌行动牌后,戏志才却微微一笑,又说出了一句让张煌郁闷的话来:“小张兄,你可是连续后撤八回合了,全军士气减低。你军中士气减低已经积累到五。若是再不想办法改变,从下一回合起,你军中开始出现逃兵,每回合二十名,并且全军行动力减半。”

“呃?”张煌满脸愕然,要知dào

比起每回合二十名逃兵的‘士气惩罚’,行动力减半才是最最糟糕的,这意味着从下回合起,臧霸每回合都可以追上,重复斥候战逼迫张煌撤tuì

这种简单却实jì

的战术,不会再向之前那样,臧霸需yào

用一回合追赶张煌,第二回合才能够祭出斥候战这招杀手锏。

[好卑鄙……]

张煌目瞪口呆之余望了一眼臧霸,却见这家伙在一愣之后,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浓了。

[首领,这可真是天要灭你啊……]

得yì

之余,臧霸亦不忘冷笑着瞥了一眼身后的军师诸葛亮,他眼中神色想要表达的意思展露无遗:你瞧瞧,先前听从你的建议,我损兵折将,如今我自己做主,反而能赢。如此,要你何用?

注意到臧霸这一示威眼神的诸葛亮甚至连眼眶都有些微微泛红,满脸委屈之色。

襄阳书院一方的学子看不过去了,纷纷开口斥责臧霸。

“刚愎自用的武夫!”

“不听良言,要吃大亏的!”

可是这帮人也就嘴上说说罢了,毕竟臧霸的优势已越来越明显,根本不需yào

诸葛亮的良策。毫不夸张地说,若是没有什么变故的话,诸葛亮就可以沦为旁观了。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臧霸赢了,恐怕对于襄阳书院来说非但不会有丝毫名望上的提升,反而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襄阳书院的人忙着挤兑臧霸,试图迫使臧霸听从诸葛亮的建议。反观颍川书院的学子们,则是在细细品味着戏志才之前的那一番话。毕竟,之前戏志才口中只是笼统说过‘士气减低’,但是却并未透露具体,而如今,戏志才提醒张煌的话中却出现了‘五’这个具体的数额。

[莫非撤兵要损失士气?可那张煌已经连续后撤了八回合了,若是有惩罚,先前为什么没有呢?]

荀彧的弟弟荀谌在脑中思忖着。随着这场游戏的渐入佳境,他亦不由地被吸引了。

[八次撤tuì

,却只减少五士气。这不合常理。莫非是连续后撤三回合。才会累积士气减低的数字?……等等!三?说起来,那张煌似乎刚好赢过三仗?对了,他跟臧霸的战绩是两战一胜一平,跟李通则是一战一胜。再加上郭奉孝助其以水攻方式中重创了臧霸与李通一回。恰好是三场胜事……如此看来。四支军队的士气一开始都是十,得胜仗地加一士气,败仗则减一士气。士气减弱至五,出现逃兵……嘿!]

在殿中大部分人都还在为戏志才所说的士气搅和地头昏脑涨之际,荀谌嘴角却扬起了几分淡淡的笑容。

而与此同时,诸葛亮、庞统、郭嘉、荀彧以及围观的学子中一小部分人,亦从戏志才的话语中捕捉到了紧要的信息,并且以此为依据,计算起四支军队的士气来。

张煌军,士气五点,已经出现逃兵,并且行动力减半。

臧霸军,士气十六点。

李通军,士气九点。

陈到军,士气十一点。

经过计算,殿内那些位日后天下的顶尖谋士们这才发xiàn

,除了张煌与臧霸的军队士气差距有如天壤之别外,另外一边李通与陈到双方的军队士气倒是差距不大,那两点士气,即两场战斗胜败的出现,皆是来自戏志才手中的那块木牌,换而言之,李通只是运气不好而已,实jì

他与陈到实力相差倒是不大。

可尽管如此,李通一方的军师庞统还是不满yì

,眼瞅着李通脚下那个小营寨越看越别扭。

[一开始叫这厮建营,这厮非不建,打了三回合见攻不下对方在山头上的营寨吧,这厮又想着去建营了,结果被对方白白偷袭了一回。要说你建营就建营吧,建哪里不好,非要建在人家山脚下,你这是等着那陈到来夜袭你是吧?]

庞统跺着脚在心中暗骂。

其实说起来吧,庞统也不是不能理解李通的想法,李通无非就是想跟陈到较出个高下,不过在发xiàn

攻不下对方立于山头的营寨后,又改变了战术,变得稳扎稳打起来。但是由于李通已经有好几个回合没有听取他庞统的建议,庞统心中是越来越恨。

不光诸葛亮与庞统感到郁闷,荀彧心中亦是无奈。

他不是没有瞧见张煌那边的劣势,从第六回合起,荀彧便‘建议’陈到留下一半兵力守山上的营寨,分出另外一半去支援张煌,毕竟张煌被臧霸追赶地已经连败了八回合,几乎可以说是被撵地狼狈逃窜。若是陈到能分出一半兵力去支援张煌,必定可以遏制臧霸的气势,但是陈到倒好,摆明了心思要与李通在此地决一死战。白天李通攻营寨,他应战,夜里还去偷袭李通的驻地。幸亏白天的攻营战双方是以丢木牌的方式决定胜败,并且,李通还得让戏志才三次中丢出两次‘襄’字才能攻下营寨,否则,恐怕营寨早已被李通给夺走了。

至于夜袭,荀彧相对而言倒是不担心,毕竟陈到的附加规则在奇袭方面实在是太强了,哪怕是李通出‘伏击’,也需yào

经过丢木牌的方式判定胜败,否则必定得逞。并且,哪怕是夜袭失败的那一回,戏志才也透露了‘不追加溃败’的规则。

总的来说,荀彧还是比较担心张煌那边,毕竟张煌如今的局势可以说是相当艰难,尤其是‘逃兵’的出现,使得臧霸可以借助这条规则逐步蚕食张煌的兵力。最最糟糕的局面,就是臧霸军也歼灭了张煌军,他自己还能剩下几乎一半的兵力,即差不多五百兵左右。要命的是,那将会是一支士气达到二十的五百人军。哪怕戏志才还没有透露士气达到二十将会出现怎样的加强,荀彧结合常理多少也能猜到一二。

怎样才能让自己的大将变得听话呢?

这恐怕是除郭嘉外其余三位军师心中最迫切想知dào

的答案。

不过目前最应该感到头痛的可不是这三位。应该是郭嘉才对,毕竟他那一方的大将张煌非但兵力只剩下四百多人,更重yào

的是士气只剩下五点,而追赶他的臧霸军,却有六百多人,而且士气高达十六点。就一般情况来说,张煌怎么也不可能打赢臧霸了。换而言之,除非张煌能出什么奇招,否则他必败无疑。

终于,张煌一路退到了巨幅地图上的一片林子旁。

望了眼张煌所站的位置。郭嘉有意无意地又瞥了一眼春风得yì

的臧霸。终于正了正衣冠,提笔写了一张建议来。

[郭奉孝终于要出手了么?]

颍川书院的众学子们不由地心中一凛,尤其是那些位像荀谌、荀悦、郭图、逢纪等自视甚高的小舍学子,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号称颍川鬼才的郭嘉、郭奉孝。究竟有什么样的奇策可以逆转张煌军如今的绝对不利。不过也有些人不以为然。倒不是他们看不起郭嘉,而是因为郭嘉在几回合前,也出现过一次振冠仿佛要准bèi

给张煌出谋划策的模样。可结果,郭嘉却是抖了抖衣袖,叫身边的书院学弟帮他又拿了一壶酒来,无意间耍了众人一回。

不过这回,郭嘉似乎是来真的,他所书写的建议牌,已经交给了充当传令兵的一名颍川书院学子。

“第十四回合,春四月十二日……开始。”

随着戏志才的声音响起,郭嘉的建议纸交到了张煌手中。瞧见上面的那一行字,张煌差点热泪盈眶,因为从郭嘉献水攻奇策起,抛开开第一回合‘看情况’这无建设性的建议,这只是他第二次真zhèng

向张煌献策,瞧瞧诸葛亮、庞统、荀彧,每回合写建议那叫一个勤快。

不过待张煌看清那张建议,他顿时就傻眼了,因为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大字:分兵七三,率三逃入林中。

言下之意,就是让要张煌将仅剩的四百多人,分出去七成,只带着三成逃入林中。

[这算哪门子的建议?]

张煌愕然地望向郭嘉,却发xiàn

郭嘉微笑地看着他。

[死就死!大不了脱掉外衣绕大殿跑一圈……]

心中一发狠,张煌按照郭嘉的建议行动了。

没过多久,张煌等人的行动牌已经递到了戏志才手中,只见他仔细看了一遍,沉声说道,“张煌军行动力减半,出现逃兵二十名。臧霸军发动斥候战,张煌军是否应战?”

“不应战!”张煌咬咬牙瞧着一脸坏笑的臧霸。

“张煌军选择放qì

斥候战,斥候战战败,外野被臧霸军控zhì

,军师情报被臧霸军所得!”戏志才在说完之后,便来到了臧霸面前,将郭嘉给予张煌的建议牌给臧霸看。

[什么?还带夺军师建议的?]

张煌顿时目瞪口呆,因为在臧霸向张煌使用斥候战这招有点卑鄙的杀手锏以来,郭嘉这还是第一次向张煌献策,因此,张煌根本不知dào

斥候战失败的代价竟然是军师建议的泄密。

就连臧霸也没料到,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意wài

的惊喜。

[唔,我瞅瞅……咦?分兵逃入林中?那郭嘉就这点能耐?]

臧霸很是意wài

地瞧了一眼郭嘉,发xiàn

郭嘉似乎脸上有点愕然的样子。

[唔……那郭嘉始终还是人,首领的劣势已经到这种地步,想来他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了,也只能逃来逃去苟延残喘……不过这分兵有点麻烦,算了,还是追首领吧,只要歼灭了首领所在的军队,应该就会判定我赢了……]

思忖了一番后,臧霸已经想好了下一回合的行动。

而此时,殿内颍川书院的学子们当中却响起了一声叹息。想想也是,郭嘉好不容易给张煌献上一策,结果还被臧霸给截获了,这样子臧霸还会中计?

不少学子长吁短叹起来,因为在他们看来,郭嘉与张煌已经注定失败。

然而,当下一回合到来时,惊人的转机出现了。

“臧霸军追击张煌军,张煌军……”在瞧了一眼郭嘉后,戏志才眼中露出几许惊讶与欣赏,沉声说道,“放火烧林!”

“什么?”殿内一片哗然,要知dào

非但臧霸在林中,张煌军亦在林中,这要是放火,怕是连张煌军亦得折损大半。

而就在这时,忽听一名学子惊声喊道,“不对!张煌军此前分兵了,损失要远比臧霸军少得多!”

在场众人为之愕然,细细一想才发xiàn

此人说的是实情。

这个时候,又听戏志才继xù

说道,“另外,前一回合张煌军分出去的两百余名士卒,于后袭击臧霸军。”

“……”整个殿内鸦雀无声,唯有戏志才那铿锵的声音。

“臧霸军、张煌军本队皆遭火攻,皆减少一百名士卒,两军当前回合士气减半,下回合脱离火海后恢复正常。目前臧霸军还剩五百五十人,张煌军本队剩下二十人。且,张煌军绝地反击,前后包夹臧霸军,臧霸军士气再次减半,张煌军得援兵相助,士气临时提升,下回合双方恢复正常。……阵前斗将,臧霸军是否应下?”

一脸呆滞的臧霸张了张嘴,良久,他摇了摇头。

“臧霸军放qì

斗将,全军士气临时减低。两军混战……臧霸军溃败,损失兵力九十名,下回合必须退出林外。张煌军损失兵力十名,全军士气提升,不再出现逃兵,行动力恢复正常。”

戏志才的最终判定,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良久,才有一名颍川学子吃惊问道,“臧霸……不是正面交锋不出现溃败么?”

荀谌冷哼一声,说道,“愚蠢!……臧霸是正面交战不出现溃败,方才那明显是火攻加伏击,皆属于奇策,怎么能算正面交锋?”

“可是臧霸军的士气有十六点啊,张煌军才五点……”

“你没听戏志才说了么,火攻,臧霸军士气减半,前后夹击,臧霸军士气减半……尽管这些只是当前回合暂时的士气升降,可算下来,臧霸这一回合的士气只剩下四点,这还要加上他放qì

斗将所减低的士气,而张煌军一次士气减半一次士气提升,再加上斗将时臧霸军士气减低,差不多双方就是一点士气的差距……”

此言一出,心中不解的众学子们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暗暗震惊郭嘉竟能将十六点士气与五点士气的差距整个逆转过来。

然而,像庞统、诸葛亮、荀彧、戏志才、荀谌等未来的顶尖谋士们,却从中看出了更多。

比如说,前一回合被臧霸截获的那份军师建议,十有八九是郭嘉故yì

泄露给臧霸的,为的就是让臧霸得知张煌逃走的方向,追入林中,以便于郭嘉这一回合的火攻加前后夹击的奇策。

仅仅只是两回合,郭嘉便极大改善了张煌所处的绝对劣势局面,并且以一百一十人的损失,换来了臧霸一百九十人损失。若是再加上臧霸这一回合溃败的特性,张煌下一回合还可以趁胜追击,彻底扭转在兵力上的不利,在兵力方面达到与臧霸持平的局面。

换而言之,下下个回合,张煌不再惧怕臧霸用斥候战。

兵力,这个张煌军最根本的劣势,已被郭嘉仅凭一条计策就板正过来。

[此人……真乃万里挑一的世间奇才!]

纵然是荀爽、司马徽、庞德公等饱学大儒,眼瞅着此刻满脸笑容的郭嘉,亦猜到臧霸是被郭嘉给彻底算计了,心中不由震惊,暗叹后生可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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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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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真是精彩!”

颍川书院一方的学子中响起一阵鼓掌声,数十名学子对郭嘉报以由衷的敬佩,甚至于就连荀谌、荀悦、荀衍、郭图、钟繇、陈群等自视甚高的精英学子们,亦忍不住要在心中给暗自郭嘉写个‘服’字。

多达八个回合所积累的劣势,而且还是士气远逊色对方的情况下,郭嘉只施了一条妙计,在短短两个回合便扭转了张煌的劣势,这等算计,实在超乎众人的想象。

要知dào

,这还只是游戏中而已,而倘若这一幕发生在现实,那么,恐怕臧霸整支军早已全军覆没在那片火海,绝不可能还有撤走的可能。

颍川鬼才,名符其实!

颍川书院有许多学子们不经意地抬起了头,因为郭嘉的出色发挥让他们亦感到面上有光。甚至于,就连之前对郭嘉吹胡子瞪眼的大儒荀爽,此时亦是满脸春风得yì

之色,罕见地笑得合不拢嘴。

而对此最为震撼的,恐怕就要属臧霸了,他此时再看郭嘉,却惊愕发xiàn

郭嘉冲着他眨眨眼睛,一脸的揶揄笑容,臧霸这才意识到,前一回合郭嘉那看似惊慌失措的表情,恐怕纯粹就是摆给他看的。

[军师……当真能给战况带来如此巨大的改变么?]

臧霸震惊地注视着郭嘉,情绪不禁有些起伏不定。

“吃了这么大的亏,这家伙也该老实点听我们书院亮的建议了吧?”

“我就说这莽夫不听良劝肯定要吃亏!”

几名襄阳书院的学子们在旁冷嘲热讽着,想来臧霸弃军师诸葛亮不用的做法,着实也让那些襄阳书院的学子们感到愤慨。

然而他们却不知,出身泰山郡武家的臧霸本来就是要强的人,要他服软,这断没可能。

于是乎,臧霸索性一意孤行到底,别说听从诸葛亮的建议。连他的建议也不再看,继xù

与张煌纠缠不休,急地诸葛亮那是无可奈何。

场中的战况,从这时开始已经出现了巨大的改变,在郭嘉亲自出马替张煌献策之后,张煌军一改之前对阵臧霸军的羸弱,频频反制对方,尤其是第十七回合时,郭嘉直接建议张煌军甩掉了纠缠他不休的臧霸军,长奔袭击了正与陈到僵持的李通军。

“张煌军急行军……损失兵力三十。机动力临时翻倍,趁李通军攻打陈到军营寨之后袭其后,李通军溃败,兵力损失一百二十。”

戏志才的判定让殿内众人心头狂震,震撼之余,心智机敏的一些人亦推算出了一些规则。

比如说,在一般情况下,战败的一方最多只会出现三十名兵力上的损失,但若是出现溃败。则受到的损失翻倍。

而溃败的判定有多种,第一种是正面交锋时战败。比如说第一回合臧霸与张煌的交锋,若臧霸不是有隐藏的正面交锋不出现溃败的规则,那一场交锋。臧霸的损失将会翻倍。第二种则是夜袭,附加加强夜袭隐藏规则的陈到夜袭李通得逞,李通军的兵力损失翻倍。而第三种则是奇谋,就好比臧霸那回中了郭嘉的火攻加前后夹击奇策。兵力损失高达九十名。

不过,臧霸与陈到分别拥有某个情况下溃败豁免的隐藏规则,不同在于臧霸不会在正面交锋时溃败。而陈到不会在夜袭失败时溃败。

随着逐渐剖析这场游戏的规则,越来越多的人对这个游戏愈加感兴趣,同时,他们心中亦是佩服戏志才竟能想出这一条条有趣的隐藏规则,让这场游戏变得更加有趣之余,胜负亦变得更为扑朔迷离。

然而话说回来,就目前的局势而言,显然是郭嘉一方的张煌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郭嘉的出色发挥,使得荀彧一方的陈到也逐渐在与李通的交锋中建立起优势,尽管这种优势现在还不明显,但是众人毫不怀疑,只要再过几个回合,李通恐怕再也难以对陈到造成什么威胁。

不得不说,在此之后的几个回合,仿佛变成了郭嘉个人的表现,只见他或配合陈到袭击李通,或迂回设下伏兵,伏击追赶而来的臧霸,短短两回合间,轻而易举地便拿下了两场胜事,使张煌军的士气再次恢复到了八点。

“你你你……你干嘛不听我的?!”

终于,四位军师当中有人忍不住了,庞统指着李通气愤叫道,“人家援军都来了,你傻傻地还攻陈到……”

“警告一回。”戏志才及时出声制止了庞统。

此时围观的众人才意识到,原来除了郭嘉与张煌配合地颇为默契外,其余三位军师或多或少地都会各自的大将心生了怨气。哪怕是老好人荀彧亦不能避免,神色复杂地望着陈到,索性之后几回合不再给陈到建议,任凭他与李通拼个你死我活。

庞统的话,仿佛导火索般,迅速点燃了围观学子们对臧霸、陈到、李通三人的不满。在他们看来,这场仿佛游戏的比试,那可是他们文士之间的比试,四个大将说得难听点只不过是站桩、只不过是绿叶罢了,而现在倒是好,绿叶彻底盖过了红花,就差把红花给压死了。

“我等可不想看你们这种毫无计略可言的交锋!”

“果然是不学无术的匹夫!”

“一群只晓得操刀的匹夫,一辈子充其量也就只是士卒!”

莫道文士不会出口伤人,文士骂起人来可远比武夫难听地多。

而就在这个时候,殿内响起一声吵弄。

“一帮蠢材!……自己没本事折服于人,就莫怪人家不听你建议。难不成日后你等投奔了人主,主公不重用你等,你等亦要破口大骂?哈,真是该杀的狂士也!”

殿内众人下意识转头望去,愕然瞧见一个年纪与诸葛亮、庞统相仿的小童满脸嘲讽之色。

[咦?]

荀爽惊讶地望着小童身边那位满脸苦笑的中年人,挤开人群走上前去,拱手说道,“不想孔明兄竟也到访我颍川书院。荀爽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此人是谁?为何荀慈明对其如此客气?]

庞德公愣了愣,便听得司马徽在旁惊讶地喃喃自语道,“不想连此人都来了……”

“是谁?”庞德公不解地望向司马徽。

见此,司马徽压低声音解释道,“此亦乃颍川名士也,姓胡名昭,字孔明……徽不服荀慈明,但对此人却心服口服。”

[……]

庞德公吃惊地望着司马徽,因为他从司马徽的话中听出。那胡昭似乎还要比荀爽更加有学问。

而这时,那位中年人胡昭则是满脸苦笑朝着荀爽拱了拱手,谢罪说道,“方才乃是小儿之论,荀师可莫要在意。”

“哪里哪里。”荀爽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旋即目视着胡昭身边那名嘲讽众人的小童,疑惑问道,“此子是?”

“乃是小徒。”胡昭谦逊地解释道。

荀爽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惊讶问道。“孔明兄竟然收徒了?”

胡昭闻言刚要解释,忽听得他那位学生冷笑着说道,“怎么?难不成只有你荀氏可以开学院授徒?”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荀爽有些意wài

于自己竟被一个小童给奚落了,朗笑着对胡昭说道。“孔明兄不是向来只顾自己做学问,从不授徒的么?……要不是晓得孔明兄素来喜欢独自一人隐居,爽怕是怎么也要将孔明兄请到我书院来。”

“慈明兄言重了。”胡昭捂着他那学生的嘴,表情十分尴尬地说道。

见胡昭似乎不愿他那位学生再说话。因而捂着他的嘴,荀爽瞧着心中有些好笑,忍不住逗那小童道。“你方才讥讽众人,虽是有理,但亦不近人情。你倒是说说,他们有何失误?”荀爽指着除郭嘉以外的其余三位军师问道。

那小童闻言挣脱了自己老师的手,嗤笑道,“此三人最大的疏忽,便是将自己摆在‘军师’的位置,而将那四人摆在‘将’的位置。”

“有什么不对么?”荀爽细细梳理了一遍戏志才制定的规则,并没有发xiàn

这有什么不对。

“当然有错!”小童冷笑一声,反问道,“若是寻常将领,可以自由无视军师的建议?……在我看来,那四人并非是‘将’,而是‘帅’!是‘主’!”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寂静一片,所有学子无不对此震惊。

“……”戏志才惊讶地望了一眼那名小童,嘴角泛起几分仿佛得逞般笑容。

殿内众学子瞧见戏志才脸上的诡异笑容,哪里还会不明白,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戏志才给诓了。想想也是,只有一军之帅,一方之主,才有权利漠视军师的建议,若是一般将领这么做的话,置军法于何地?

[好个戏志才!]

殿内,两个书院的学子们不由的在心中嘀咕起来。

而至于诸葛亮、庞统、荀彧三人,闻言更是浑身一颤,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出现了疏忽。疏忽在于,他们之前始终将自己的位置摆在比场中大将更高的位置,用仿佛下令般的语气,驱使对方按令行事。可若对方是一军之帅、一方之主的话,他们岂会听从?

“识己不明啊!”小童的哈哈笑声,让诸葛亮、庞统甚至是荀彧都是面红耳赤,尤其是荀彧,要知dào

他在见陈到三番两次不听从他的建议后,索性就不再为其出谋划策。

用那名小童的话来说,倘若你荀文若有朝一日投奔了主公,莫非也是这样?!

[此子……不同凡响!]

荀爽惊讶地注视着那名小童,毕竟此子看出了一条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的隐藏规则。哪怕是郭嘉也没有发xiàn

,他之所以能发挥出色,皆是因为张煌欣赏他的才华罢了。

“那……事到如今,你有何主意?”指了指场上,荀爽轻声问那小童道,“你也瞧见了,那三方将……唔,是‘帅’与‘军师’不合,若你在场中,你该如何叫那几名大将听从你的建议?”

“这有何难?”那小童晃了晃脑袋。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按照那几名将的性格出谋划策不就得了?察言观色,这可是谋士之道的基本啊。……明知主上的心意,却还要背道而驰,岂会得主上亲睐?”

[……]

诸葛亮、庞统、荀彧三人闻言剧震,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起各自的大将来,准确地说,应该是‘帅’,是‘主公’。

[若是主公的话……]

诸葛亮脸上的焦虑之色逐渐消融,挥笔在建议牌上写了一段。并且张口说道,“请阁下一定要看!”

“军师不得开口。特此警告!”戏志才笑眯眯地对诸葛亮说道,但是并没有实jì

的惩罚。

“……”臧霸闻言回头瞧了一眼诸葛亮,见诸葛亮眼神真挚诚恳,面上不由一愣,犹豫了一下,终于接过‘传令兵’递来的军师建议,仔细阅读起来。

与之前几回不同,诸葛亮这次并没有指出臧霸在用兵方面的不足。而是详细地向臧霸分析了眼下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并且提出了上、中、下三条计策,每条计策都附加行动后可能会发生的事,若成功如何如何。若失败如何如何,至于选择权,则是交给了臧霸自己。

很罕见地,臧霸在仔细观阅了一遍后。竟朝着诸葛亮点了点头,尽管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一看就知dào

比前几回合他对待诸葛亮的态度明显要好得多。

整个殿内顿时就沸腾了。尤其是颍川书院的学子们,毕竟臧霸的举止,无疑是意味着他将再次采用诸葛亮的建议。

而与此同时,庞统与荀彧亦分别写了一份建议牌由传令兵交到了李通与陈到二人手中,与臧霸的反应相似,这两位‘主公’在深思之后,皆朝着自己的军师点了点头。

“哎呀,这下可麻烦了……”郭嘉表情玩味地说了句,结果却遭到了戏志才的警告。

第二十一回合开始了。

“陈到军,弃营下山,攻臧霸军,并于营中放火。……李通军,北上设伏,成功伏击陈到军,陈到军战败,兵力损失三十名。……张煌军支援陈到军,成功击退李通军……李通军放qì

斗将,李通军溃败,损失兵力六十名。臧霸军……向南行动,率军插入张煌军与陈到军之间。一番混战,张煌军与陈到军皆损失兵力二十名,臧霸损失兵力三十名,并且,溃败豁免,成功分隔张煌军与陈到军。”

原本简单的战况,在这一回合突然变得错综复杂起来,首先是荀彧建议陈到弃营放火,只可惜,李通很聪明地这回并没有再攻营,否则,李通军恐怕要蒙受巨大的损失。在庞统的建议下,李通看破了陈到弃营要与张煌合兵一处的行动,率先伏击了陈到,成功地扳回二十名兵力以及一点士气。

但是,郭嘉似乎亦料到庞统有此一招,叫张煌前往援助,总算是没有叫陈到军出现溃败,反而击溃了李通军,叫其蒙受了六十名兵力的损失。而这时,臧霸突然插入了张煌与陈到之间,叫刚刚与李通打了一场的张煌与陈到分别蒙受了二十名兵力的损失,并且阻止了两军的合兵。

殿内众学子清楚地注意到,臧霸在结果出来后一反常态地朝着诸葛亮点了点头,仿佛是赞许,叫年仅十一岁的诸葛亮不由地面红耳赤,不过他眼中的欢喜之色那是谁都瞧得出来的。而另外一边,李通亦冲着庞统嘿嘿笑了笑。

看上去,仿佛唯独荀彧在这回合垫底。然而明眼人却是瞧得出来,荀彧之所以建议陈到弃营,这不过是为了顺着陈到心意的无奈之策而已。并且,诸葛亮、庞统、郭嘉都是在洞察了这一点后,在此基础上用计。因此,荀彧这回合吃亏,其实过不在他。

“张煌军与陈到军没能顺利合兵啊……”

“是啊,反而是臧霸与李通合兵了……”

随着众学子议论的声音响起,戏志才陆续公布了之后四支军队的行动。

“臧霸军与李通军合兵攻陈到……陈到军溃败。陈到军遁入林中……不再显示陈到军的踪迹。”

荀彧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尽管败了一阵,但是他却又识破了一条陈到的隐藏规则。即在地形复杂之处,擅长奇袭的陈到军可以隐藏位置。

诸葛亮与庞统微微皱了皱眉,荀彧此举意味着他们之后只能通过自己计算推测陈到的具体位置,除非陈到从林、川、山等地形复杂的地方走出来。

“臧霸军与李通军攻张煌军……张煌军主将上阵,亲讨敌首。臧霸军战败……”

[什么?还有这招?]

殿内学子们目瞪口呆,失神地望着郭嘉,唯独荀谌、郭图、钟繇等人心中恍然大悟。

想想也是,比起臧霸与陈到的隐藏规则,仅仅只有斗将必胜这条规则的张煌未免也太弱了,要知dào

他可是四人中最强的一位。而在看了张煌的行动后,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张煌还附加有孤身上阵征讨敌将、并且讨将必胜的隐藏规则。

[对啊,这才符合此人只能率八百兵的身价嘛!]

殿内众学子一脸本应该如此的表情。

[原来那张煌是附加万夫莫敌的猛将规则……]

诸葛亮与庞统当即醒悟过来,在下一回合时。故yì

叫李通诈败,诱使张煌追击,同时叫臧霸于后杀出,只可惜,突然出现的陈到在前后截杀了李通,看样子仿佛要成功化解张煌腹背受敌的窘迫。

然而就在这时,忽听戏志才又说道,“李通军,主将用重金鼓舞全军士气。全军士气临时提升。……李通军击退陈到军。陈到军奇袭失败,溃败豁免,损失兵力十名,退回林中。”这一回。戏志才并没有丢木牌便直接判定陈到奇袭失败。

[怎么会?]

荀彧吃惊地望了一眼李通,旋即才想到,李通似乎是那几人中最贪财的一个。

[志才不会是因此加了一条隐藏规则吧?]

荀彧望向戏志才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而另外一方面,庞统则是欢喜地手舞足蹈。在他想来。张煌属于勇武之将,臧霸是统帅之将,陈到是奇袭之将。那么李通呢?他究竟是加强了哪方面呢?可是经过之前几轮的验证,李通拼武力比不过张煌,拼统帅比不过臧霸,用奇袭也不如陈到,似乎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转念一想,庞统又发xiàn

场中张煌、臧霸、陈到三将似乎都不想是附加了‘鼓舞士气’这条隐藏规则的样子,因此,庞统冒险尝试了一番,终于得到了答案。

此后,庞统又冒险地叫李通攻了一回张煌,终于探测出,李通,加强的是全军士气。

而且,从戏志才的话中他摸索出了两条规则。其一,若李通用鼓舞士气,则当前回合全军士气提升五点。其二,若一方军队士气达到二十点,且对方与其相差士气在五点以上,便不需yào

丢木牌判定胜负,直接判定二十点士气的那一方胜。

换而言之,在当前张煌等军队士气普遍都只在十、十一的情况下,只要李通士气保持在十五点,再加上鼓舞士气临时提升的士气,便达到了二十点,这个时候,李通就可以不经丢木牌的方式判定胜负,直接取胜。哪怕是张煌军也无法改变,当然了,如若是张煌军的话,李通的士气就需yào

十六点或者十七点,否则,放qì

斗将的李通军在士气减低后,他与张煌的军队士气相差不足五点,便不能再使用这条隐藏规则。

不得不说,李通这条规则使得他成为最难用的大将,用得好,他将会是场上最强的武将,可用的不好,他就只能垫底。一切都看他是不是能在开局积累五点士气,毕竟只有这样,加上鼓舞士气的五点,士气才能达到二十点。

经过尝试,四位军师发xiàn

士气十九点跟士气六点在这场游戏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一旦士气达到二十,就可以横扫场上所有军队。而李通,恰恰是最容易达到士气二十点的武将。

待他的士气达到二十点,除非是郭嘉、荀彧出火攻、水攻等奇谋,否则,哪怕是借助陈到这位奇袭之将,也难再撼动李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张煌、臧霸、李通、陈到四人的作用开始淡化,这场游戏的主角又重新变成了郭嘉、荀彧、诸葛亮与庞统四人。

只见四人你进攻我防守,你出良策我破奇谋,一时间,整个战况变得比起之前更紧张地多,仿佛只要有片刻的松懈,就会被对方吞噬殆尽。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郭嘉、荀彧、庞统、诸葛亮等四位军师,就连在场围观的学子们亦屏着了气息不敢出声,生怕影响到了战况。甚至于,有些好事的颍川书院学子,还摆下了盘口赌场中双方的胜败。

就连那名之前嘲讽众人的小童,亦被郭嘉、荀彧、庞统、诸葛亮层出不穷的奇招、妙计所震惊,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见此,他的老师胡昭低声问道,“天下……大否?”

“……”小童脸上泛起几分怏怏之色,深深地望着场中意气风发的诸葛亮与庞统,望着那两名年纪与他相仿的学子在场上仿佛真zhèng

的军师般运筹帷幄。

胡昭似乎是注意到了他那名学生眼中的神色,低声叮嘱道,“你若是研磨心性,用心钻研学问,日后成就,绝不在彼二子之下!”

“……”小童微微咬了咬牙,在深深望了一眼诸葛亮与庞统后,转身走向殿门。

胡昭微微一笑,在与荀爽打了一声招呼后,随着他的那名学生离开了。

而待这师生二人走到殿门口时,那些好事的颍川书院学子却拉住了那名小童,笑着说道,“两位不尝试着猜猜这场兵略之争的胜负么?若是猜中,我书院有丰厚礼物奉上。”

胡昭笑而不语,只是看着那小童,却见那小童在犹豫一下后,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望着司马懿离去的背影,有一名颍川书院的学子愣了一下,诧异问道,“此子……仿佛就是方才出言提醒荀学兄几人的那小子?他赌谁赢?”

“是郭奉孝学兄。”另外一人回答道。

“哦,我也觉得会是郭学兄赢。……对了,那小子叫啥?”

“唔……司马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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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相约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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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襄阳书院与颍川书院双方学子的比试,看似虎头蛇尾,但终究是圆满地落入尾声。司马徽很满yì

地让座下的学生,尤其是诸葛亮与庞统见识到了天下的辽阔、我辈文士的才智,荀爽亦满足于座下学子郭嘉与荀彧的出色发挥。

至于结果,根本就不重yào

,因为这本来就谈不上是一场公平公正的比试,不过是游戏性质的兵略之争而已。它的过程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这就已经足够了。

当然了,认赌服输,李通与臧霸最终也难免脱掉上衣红着脸在殿内跑了一圈,但是这会儿却没有一人笑话他们,尤其是诸葛亮与庞统,更是在二人跑完之后亲自送上他们脱下的外衣。说来也奇怪了,本来互有矛盾的军师与大将们,游戏结束后却似乎积累了不少的感情。

“下次一定会赢!”

“嗯!”

年仅十余岁的庞统与诸葛亮攥着拳头向各自的大将宣告着自己的誓言,臧霸与李通微笑相向之余,心下不由得有些好笑。

[下次……吗?]

“啊,一定能赢的!”臧霸轻轻拍了拍诸葛亮的小脑袋,这仿佛激励般的举动,让诸葛亮小脸通红。

而在此之后,两方学院又开始了几场‘书’艺与‘数’艺的切磋,再没有比试的意思,纯粹只是相互讨论,取长补短而已。

之所以会这样,那是因为司马徽本打算就此回襄阳时。受到了荀爽的邀请,荀爽邀请司马徽、庞德公以及众襄阳学子们,待过了年之后再走,毕竟此时已接近年关,若是司马徽等人就此回去的话,恐怕途中很难会有庆贺年关的机会。如此一年,新年这值得庆贺的重大节日,怕是要白白浪费掉了。

而其余的宾客,那些名门望族,包括陈王刘宠。亦受到了荀爽的邀请。这些位大人物的点头应可。使得今年的新年对于荀氏颍川书院而言,无疑会是近十年来最隆重了一次。

几天的准bèi

工作很快就过去了,转眼便到了光和七年的正月。在新年的第一天,两个书院通力合zuò

。展开了一场盛世空前的祭天仪式。以书祭天。希望该年天下太平、风调雨顺。而张煌等人。倒也有幸穿上了一套合身的祭祀所用的黑色儒袍,混在人群当中,倒也瞧着像是一位文士。(光和七年。即中平元年。历史中,在诛灭太平道之后,灵帝才会改年号。)

然而在这热闹的节日,张煌却依然感觉有些遗憾。原因是,任凭他在郭嘉那边分数已累积到八分,但郭嘉还是没有应下加入他黑羽鸦的事。甚至于,曹操亦在那次的兵论中见识到了郭嘉的才华,邀请郭嘉做他的幕僚。

看来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个拼爹、拼家世的年代,别看曹操如今只是白身,而且性格别扭,但是他那位当大鸿胪的父亲曹嵩,非但花巨资向天子刘宏给自己买了一个太尉的官职,还给自己儿子曹操买了一个骑都尉的军职。换而言之,待曹操日后前往朝中任职,他立马摇身一变可成为光禄卿属下羽林骑的骑都尉,正正经经掌千名士卒兵权的官。别看张煌曾经差点也当上裨将,也可以掌千名兵权,可一个是京师的常备军官,一个是地方的战时军官,根本不在同一个档次,完全不能比较。

然而在张煌颇有些紧张郭嘉会被曹操所打动的时候,曹操却一开局就在郭嘉那边丢了三分。

“你依靠你父曹嵩上位,而你父又依靠你祖曹腾上位,减一分。你出身世家,减一分。你身上衣衫色调竟然比嘉更出跳、更鲜艳,减一分。”

“衣……衣服的色调?”望了眼自己身上的赤色锦袍,再瞅了一眼郭嘉身上紫红色的儒袍,曹操目瞪口呆地发xiàn

,他刚开始就给出局了。

[果然是丝毫不讲道理啊……]

旁边张煌在暗笑之余,亦有几分着急,毕竟虽说郭嘉直接就拒绝了曹操,但是也不曾应允他加入黑羽鸦的事啊。

等了几日,张煌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在新年的第二天找到了郭嘉,问起此事。

“嘉还以为你会忍到什么时候……”

见张煌吞吞吐吐地问起此事,郭嘉满脸调侃的笑容,但是稍经思索之后,他却摇头反问道,“你觉得你如今,需yào

在下么?”

这明摆着是打算拒绝的前话啊,张煌一听就有些着急了,连忙说道,“可……我有八分呢?”

郭嘉闻言脸上笑容更甚,失笑说道,“那只是嘉逗你玩耍的罢了,你当真了?”

张煌一听顿时就傻眼了,难以置信地望着郭嘉。

可能是抵不住张煌那份眼神,郭嘉尴尬地咳嗽两声,忽然正色说道,“好罢!……看在你我颇为投缘,嘉再给你一次机会也无妨。”说着,他望向张煌,正色说道,“小张兄想必也晓得嘉乃谋士也!可元直亦是谋士,更何况是你黑羽鸦的军师,若嘉投了黑羽鸦,元直如何处之?”

张煌闻言一愣,毕竟徐福此前口口声声自称是黑羽鸦的军师,这一点黑羽鸦内部每个兄弟都知dào



“我……我想办法说服大福……”

“那倘若说,嘉希望一支队伍中只有一名军师的声音呢?”望了一眼张煌,郭嘉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说道,“若是叫你在元直与在下两人中选一人,你会怎么做?”

“诶?”万万没有想到郭嘉竟会出这种难题的张煌不禁傻眼了,试探着问郭嘉道,“若是我选择奉孝兄,奉孝兄是不是就肯加入我黑羽鸦?”

“对!”郭嘉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若你选择了在下,在下便立马加入你黑羽鸦,为你出谋划策,但是,元直则必须从黑羽鸦除名。”

“……”张煌张着嘴望着郭嘉,心中挣扎了良久,终于叹息说道,“大福与我结识于途中,互为兄弟,不能抛弃。……看来我还是无缘得奉孝兄相助。”

出乎意料。郭嘉赞许地拍了拍张煌肩膀。意有所指地说道,“眼下的小张兄,还不需yào

在下相助。”说着,他转身离开了。走开几步远。又转过头来。哂笑道,“为你方才那份重情重义,嘉再给你加一分。哈哈哈哈。”

眼瞅着郭嘉哈哈大笑着离开的背影,张煌呆站在原地良久没有离开的意思。

[被耍了?]

张煌不禁有些苦涩。

而就在这时,他面前伸过一只手来,手上捏着一只酒葫芦。

“吃酒么?”

不知何时来到张煌身边的戏志才笑着说道。

张煌摇了摇头,被郭嘉拒绝的他这会儿没心思饮酒。

似乎是看出了张煌的心思,戏志才饮了一口酒水,语气难以捉摸地说道,“方才那一幕,在下在远处瞧见了。……其实最应该感到遗憾以及失落的,应该是奉孝才对,而不该是你。”

“……”张煌不解地望着戏志才,看似并没听懂。

见此,戏志才招呼着张煌在庭院里一个小亭子里坐下,继而这才对张煌说道,“莫以为奉孝是在耍你,他给出的那所谓分数,并不是说到了几分几分后他就会加入你黑羽鸦,那只是指代奉孝自己希望是否而已。……你有八分,就意味着郭嘉其实十分希望跟你等同路。”

张煌闻言恍然大悟,他这才意识到,郭嘉的评分标准,都完全都凭乎他自己的性格,看似任性、毫无道理,可转念一想,那岂非是郭嘉与他张煌在性格上是否合拍的分数?

这样一想,张煌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可随之而来的,却也是愈加的困惑。

“既然如此,奉孝兄为何要拒绝我呢?莫非真是因为大福?”

戏志才闻言连连摇头,失笑说道,“那不过是奉孝婉言相拒之词罢了,小张兄何以会当真?……奉孝笃定你不会因为他而抛弃大福……啊,不对,是元直。”他险些被张煌带到沟里去。

“那他还是拒绝了我咯?”张煌越听越糊涂。

戏志才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忽而正色说道,“这样吧,小张兄且自己想想,若是奉孝加入了你黑羽鸦,对你等有何助益?”

“那不是……诶?”正要细数郭嘉加入后种种优势的张煌忽然一愣,竟是想不出郭嘉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实jì

上的助益。

见此,戏志才点点头,沉声说道,“小张兄怕是也发xiàn

了吧?……奉孝乃谋士也,所学亦乃王佐之术,可是黑羽鸦,走的却是豪侠之路,队伍中臧霸、太史慈、陈到、李通,包括你本人,皆是数十名寻常大汉亦难以近身的武人,唯一实力较弱的徐元直,他本身就有谋士的潜力。……仅仅只有六人,况且目标是锄强扶弱的黑羽鸦,真的需yào

谋士替你等出谋划策么?”

“可之前大福也曾提出种种建议……”

“有实jì

性帮zhù

么?”戏志才打断张煌的话问道。

张煌顿时哑然,他这才意识到,他们一路上几乎都是凭借众兄弟的武力走过来的,虽说也曾用一些计谋吧,但是那些计谋相对颇为粗浅,用不用其实效果都一样。就拿黄罗一伙来说,没有计谋相助,张煌他们还是可以剿灭这一伙贼寇,与有计谋相助没有多少区别。

“若是你们有六百人,六千人的话,或许奉孝加入你们还能有些帮zhù

,可是你们只有六人……若是硬要说奉孝可以给你等指引方向的话,在下倒是想问问,你等真的有什么计划么?你等下一步想去哪?想做什么?”

一直是奉行走一步看一步惯例的黑羽鸦首领张煌顿时就愣住了,细细一想,他们除了有一个锄强扶弱的宏达理想外,还真没什么具体的目标,基本上就是走到哪里,瞧见什么事不顺眼了,横插一手而已。

见张煌表情呆滞,戏志才低声说道。“奉孝说得没错,小张兄你眼下根本就不需yào

他相助,更准确地说,是小张兄目前所做的这一切,不需yào

谋士相助才对!除非……”

“除非?”

“……”戏志才目视了一眼张煌,忽然摇头说道,“罢了罢了,我若是点明此事,怕是奉孝要与我闹。我只想告sù

你,奉孝并非是拒绝你。只不过是因为眼下你用不到他而已。”说罢。他拍了拍张煌的肩膀,悄然走开了。

目视着戏志才离去的背影,张煌独自站在亭子里深思着,经过戏志才的开解之后。他隐约地明白了什么。

天色不知不觉已到了傍晚。然而张煌却丝毫没有想去用饭的意思。他径直来到了郭嘉的小屋前,笃笃笃地敲门。

可一连敲了几声,屋内却丝毫不见动静。这让张煌有些忐忑不安。

“奉孝兄?奉孝兄?”生怕郭嘉不见自己的张煌试探着喊道。

结果刚喊到第三声,就听到屋外花圃里传来了郭嘉的声音。

“别叫门了,在这儿呢!”

[诶?]

张煌愣了愣,朝着花圃走近了几步,这才发xiàn

郭嘉正蹲在花圃里。

“奉孝兄这是……”刚问了半句,张煌忽然闻到一股恶臭,顿时间他就明白了,同时,亦意识到了何以前些日子荀彧与徐福提到郭嘉的花圃时,为何会露出那种诡异的表情。

“唔……喝了一肚子酒,冷风一吹,人就有点不舒服……”

似乎是注意到了张煌呆若木鸡的表情,郭嘉表情微微有些尴尬。

[是人不舒服,还是肚子不舒服啊?]

张煌心底嘀咕了一句,颇有些尴尬地问道,“奉孝屋子里难道就没有……出恭的木桶?”

“那不是还得去倒嘛!”郭嘉理所当然的一句回答让张煌顿感叹为观止。

见张煌傻愣愣地站在一旁,郭嘉调侃道,“你这样子,咱可没办法说什么。”说着,他指了指旁边一小块地方。

张煌顿时脑门有些渗汗,不过在感觉了一下后,他发xiàn

自己似乎还真些货。犹豫了一下,他在郭嘉旁边不远处蹲下了。当然了,为了避免尴尬,张煌选择了另外一头。

在良久尴尬的寂静过后,张煌低声说道,“方才奉孝兄走后,志才兄过来劝了我,给我提明了一些……不解的事。”

“要他多嘴!”郭嘉有些意见地咂了咂嘴,随即调侃道,“怎么?想通了?”

“是的。……经志才兄提点之后我才意识到,哪怕奉孝兄眼下肯加入我黑羽鸦,亦难发挥出奉孝兄的满腹才学,反而会拖累奉孝兄跟我等长途奔波……”

“嘿!”郭嘉轻笑了一声,继而罕见地叹息道,“应该是在下会拖累你等才是。……义军,闯荡天下,锄强扶弱,你黑羽鸦的种种,无不是嘉所向往的……悠哉、自在!”顿了顿,他继xù

说道,“志才说得没错,其实一开始,嘉就知dào

加入你黑羽鸦不可能,至少眼下不可能,只不过,嘉心中仍有些不甘罢了……”

“不甘?”

“啊。你不理解,不过是因为你并非这书院里的学子而已。每日,对着一模一样的景致、一模一样的人,一模一样的书,天长日久,总会感到烦闷的。反观你黑羽鸦,看似每日奔波,窘迫非常,时常穷困潦倒、上顿不接下顿,可你等至少每日都可以瞧见不同的事物,各地的新奇,剿灭黄罗一伙贼寇,义助臧霸救出其父,广陵军对阵叛军……嘉在听说这一些后,是多么希望当时亦是你黑羽鸦的一份子,可以亲身经lì

这种种刺激、新奇的事……”

“奉孝兄……”张煌吃惊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其实郭嘉竟十分希望能与他们同行。

“但是,嘉却仅一文士而已,手无缚鸡之力,若此事在下加入了你等,非但不会给你黑羽鸦带来任何助益,反而有所拖累……至于什么难以发挥满腹才学,嘉倒是一点也不以为意。人要活得痛快,活得自由。……人嘛,就要活在当下!”

“奉孝兄这话,可真是……新奇。”张煌闻言干笑了两声,忽而问道,“方才志才兄对我说,若是请奉孝兄相助,除非……不知这除非是?”

“志才端得多嘴!”郭嘉皱眉嘀咕了一句,旋即说道,“此事不说也罢。……若是你想听的话,嘉这里有几条建议。”

“愿闻其详。”

“首先,你黑羽鸦那看似远大的抱负,实jì

施行起来,却相当不易……试问,六个人,六柄剑,能保多少受迫平民?数十?上百?上千?若你们能保一村之民,那村外之民如何?若你们能保一郡之民,那郡外之民又如何?”

“……”张煌哑口无言,类似的话,其实早在荀彧见到徐福时便说过,当时张煌并没有在意,可如今从郭嘉嘴里说出来,也不容张煌不细细思索。

“先天下太平,而后万民乃安!”郭嘉语重心长地说道,他的话中,仿佛隐藏着什么别的意思。

良久之后,张煌低声问道,“那……那我眼下该怎么做?”

“去雒阳吧!去我大汉的京师之地瞧瞧看看,那里是龙虎汇聚之地,充斥着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或许在那里,你能找寻到一条更为实jì

的抱负。……若那时候你醒悟了,再来这颍川吧!”

“雒阳……么?”喃喃念叨着,不知为何,张煌微微有些激动。毕竟那里是大汉的京师之地,是整个大汉的中心。

“到时候,奉孝兄会加入我黑羽鸦么?”

“呵呵……那就看,到时候你能成长到什么地步了。”郭嘉意味深长地笑道。

张煌重重地点了点头,有些时候,话其实不用说得太明白。

忽然,张煌眉头一皱,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吞吞吐吐地问道,“那个……奉孝兄带纸了么?”

“要纸做什……哦哦,在下这里有几张糙纸。”

“够两个人用么?”

“呃……你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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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粉饰的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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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和七年(中平元年)春正月六日,大汉京都,雒阳——

雒阳,作为大汉王朝的中心,城门口每日都会进进出出无数的人,其中有的是在京师居住的百姓,有的是从各地而来的商队,而更多的,则是一些想方设法要扬名立万、出人头地的豪杰。

这些被历史洪流所遗忘的豪杰们以各种各样的义军名义,陆续汇聚到了这座古老而宏伟的王都,踏出他们内心野望的重yào

一步。

而如今,一支名为黑羽鸦的小小义军,其六名成员亦终于踏足了这块土地。

“终于……”

“终于到了……”

眼瞅着已近在咫尺的雒阳王都,臧霸与太史慈心头一松,将背在肩上的包袱放下,用震撼的眼神,打量着雒阳王都外那无比宏伟的城墙。

“呀呼——!”

李通更是激动莫名,紧跑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任凭双膝在雪地上向前滑行,高举双手,仰天发出一声呐喊。

哪怕是文士出身的徐福,这会儿亦是强忍心中的激动,踏着戏步原地打转,以此来表达心中的愉悦。

恐怕也只有张煌与陈到能耐得住激动的性子,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座被称为王都的京师之地来。

“好高啊……”手搭凉棚,陈到举着头望向耸立在眼前的王都城墙,若不是亲眼瞧见,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世上竟然有如此高的城墙。

而在他身旁。张煌亦喃喃自语道,“差不多有十丈吧?”

“我觉得可能有二十丈高……”

眼瞅着那仰头亦难清楚瞧见顶端的王都城墙,陈到满脸呆滞地说道。不得不说,跟王都的城墙比起来,像彭城、江都那种地方上的郡城城墙根本就无从比较,比起王都的城墙来,那些地方上的郡城城墙仿佛只是一堵矮墙。

忽然,李通处传来一声尖叫。

“那……那是什么?!”

张煌等人下意识地朝着李通的视线所向望去,震惊地发xiàn

,在那无比高大宏伟的雒阳东城门门口。竟然还耸立着两尊巨大的铜像。那两尊铜像单膝跪地分别立于城门外的左右。左手持矛、右手持盾,双目闭合,微低着头。尽管这两尊铜像是跪在地上的,可即便如此依然还是有近十丈高。让从未瞧见过这种事物的张煌等人叹为观止。

“先秦之遗……巨兵战俑?”徐福瞪大眼睛远远眺望那惊奇的一幕。喃喃自语道。“早先从书上看到先秦聚天下兵器,铸十二尊铜人,后被我大汉所得。不想竟是真事?”

“巨兵战俑?”张煌放眼望向那两尊铜人,不知为何,那看似明明是死物的战俑,却给张煌带来了莫大的压迫感,仿佛他面对的并不是死物,而是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诸如孙坚、输耳、恢恢那等强者的人。

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逝,待心存疑惑的张煌准bèi

细细梳理那种异常感觉时,再看那两尊铜人,却感觉那仿佛仅仅只是两尊铜人而已。

[是错觉么?]

张煌嘀咕一声,继而心中的疑惑瞬间就被到达大汉京师的喜悦所取代。

“进……进城?”可能是由于过于激动,张煌罕见地说话有些结巴。

“老大,等等。”喊住了正准bèi

入城的张煌,李通鼓励几名兄弟道,“咱们好不容易来到了雒阳,不若就在此发下宏誓?”

“不好吧?”臧霸为难地望了一眼不远处那些排队准bèi

入城的人群,面色微红地讪讪说道,“众目睽睽,怪丢人的……”

太史慈与陈到亦连连点头。

见此,李通叫道,“若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怎么干得大事?”

太史慈与陈到一听,觉得李通的话倒也有点道理,便转头望向张煌,叫张煌拿主意。

“在此发下宏誓么?”张煌目视着那甚至于连抬头之后也难望见顶端的高耸入云的城墙,耳边仿佛隐约又回荡起在颍川时郭嘉送他时所说的激励之言。

[就在这雒阳,闯出足以配得上奉孝才学的实力吧……]

想到这里,张煌捏了捏拳头,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身为黑羽鸦首领的张煌都点头认可了,陈到与太史慈就没话说了。于是乎,他们一行六人聚拢成一圈,伸出右手,拳拳相碰。

“我李通……定要成为这世上最富有的人!”

首当其冲,李通嘶声力竭地大声喊道,他那响亮如奔雷般的吼声,不出意wài

地引来了那些排队入城的人群的诧异眼神。那种仿佛能让人感觉锋芒在背的诧异视线,叫除李通外其余人不由地有些心中忐忑。

“该你了!”喊完之后满脸欢喜、畅快之色的李通,用犹觉得yì

犹未尽的语气对身旁的臧霸说道。

“真……真要喊啊?”臧霸有些在意地瞅了一眼远方的人群,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喊道,“我臧霸……定要成为能保一方的强者!”

“轮到我了?”太史慈的表情看起来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可惜李通以及已经丢足了脸的臧霸却不绕过他,不住地催促。无奈之下,太史慈闭着眼睛大声喊道,“我……要成为大将军!”

而继他们之后,陈到、徐福、张煌亦相继喊出了他们的志向抱负。

“我也要成为大将军!”

“我要当一名豪侠!”

“我要当最厉害的豪侠!”

一阵寂静之后,徐福皱皱眉对张煌嘀咕道,“首领你不厚道啊,我都说了要当豪侠了……”

“所以我说要当最厉害的豪侠啊。”张煌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而同时,太史慈与陈到亦不约而同地表达了各自的不满。

“阿到。我先说的要当大将军。”

“这又不计算先后的。我也要当大将军!”

最为老成的臧霸哭笑不得地瞅着太史慈与陈到二人为此争论不休,充当和事老道,“好好,你们都是大将军,行了吧?……现在可以入城了么?”

众人点了点头,一转身,却惊愕地瞧见,他们身背后不远处竟然不知何时站立着一名全身戎装的士卒。此人看起来大概有三十来岁,虎背熊腰,眼神锐利如鹰。身上的气势却远不及孙坚、恢恢、输耳等至强的强者。但是却远要比张煌等人所见过的大部分人都要强。哪怕是黑羽鸦们印象中实力不俗的程普、徐琨、陈杞,此人亦不逊色他们几分。

“喊完了么?”那名士卒表情冷漠地问道。

冷不防被对方这么一说,黑羽鸦们顿感面上有些尴尬,意识到对方态度冷漠的徐福连忙站出来。拱手道歉道。“这位兵大哥莫要见怪。我等皆是从乡下来的……”

“我知dào

。”那名士卒打断了徐福的话,打量着黑羽鸦们淡淡说道,“一般初次来雒阳的。并且心中打着定要在此混出些名堂来的家伙,都会在这里鬼叫鬼叫,司空见惯!”

李通一听顿时就感觉很是尴尬,他原本还以为这个主意挺好的呢,没想到人家早就用烂了。

“不过……”话峰一转,那名士卒又冷漠说道,“很多来时满心抱负的家伙,基本上都很难有命活着回去,哪怕活着离开这里,怕是也不会再想到原本的远大志向……希望你们不要步其后尘!”

“……”众黑羽鸦们面面相觑,他们从这名士卒的话中感觉到一种阴森恐怖的错觉。

张煌抱拳拱手说道,“多谢阁下提醒,我等铭记在心……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岂料那士卒上下打量了几眼张煌等人,忽而皱眉问道,“你等当过兵?”

张煌愣了愣,连忙说道,“我等原先曾在广陵军当过兵……”

“哦。”听到此言,那名士卒脸上冷漠的表情顿时缓和了许多,问道,“有赶上会稽妖师许昭那一回的战事么?”

“阁下怎么晓得的?”张煌吃了一惊,如实说道,“恰逢那一战。”

可能是因为张煌等人都当过兵的关系,那名士卒脸上终于展露了笑颜,点点头说道,“原来是军中的兄弟,怪不得杀气如此鼎盛。……我叫淳于献,乃此东城门的门长,你等叫一声淳于大哥就行了。”

“淳于大哥。”张煌等人连忙唤道,这种关系,哪有不攀的道理。虽然说门长只是守城门的微末小官,每日领着那么几十、几百人负责开启、关闭城门,或者负责城门口的治安,谈不上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可着亦要分在什么地方。若是在寻常县城,那自然是无足轻重,可若是在此王都雒阳,那绝对就是与地方上都尉平级的军职。

“既然你等唤我一声大哥,那么做大哥的有些话,你等可要记在心里。”一边招呼着张煌等人朝城门口走入,淳于献一边低声叮嘱道,“雒阳不比其他地方,本不该是你们这个年纪、这个实力来闯荡的地方,可既然你们来了……需谨记,入得城后,莫惹事,少说话。”最后一句,他用仿佛警告般的语气述说道。

“京师还不许说话?”李通不解地问道。

淳于献闻言叹了口气,望着张煌等人几番欲言又止,良久摇头说道,“有些话,大哥不方便说,也不敢说。但是你等一定要铭记在心,否则,恐怕会有杀身之祸的。”

“……”张煌等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不多时,淳于献便领着张煌等人来到了城门口,这时,淳于献指着城门口一个巨大的铁箱子,说道,“几位兄弟,上头有命,但凡入京师者,每人一百文钱。”

“一……一百文?抢劫啊!”李通惊骇莫名地尖叫起来,要知dào

像彭城、江都等郡城虽然有时也征收城门税,但基本上就是一、两文钱而已,哪怕是最近几年。也只不过上涨到十文不到而已。而如今,雒阳的城门税竟高达一百人。

李通的一声怪叫,惊动了附近那些排队入城的百姓们,甚至于,有几名守门的卫兵亦转头走了过来。

这时,就见淳于献挥挥手说道,“没事没事,是乡下的小兄弟不知我雒阳的规矩。……你等看什么看?!”前一句是对他麾下的守门士卒说的,而后一句,淳于献则是冲着那些转头观瞧这边的百姓喊的。

见门长发话了。那些士卒点点头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而那些百姓,亦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个个低下了头,竟无一人耻笑李通土包子。这种诡异的现象。让张煌与徐福隐约意识到这雒阳怕是有些不太妙。

“刚说完怎么就忘了?”替李通圆了场的淳于献皱眉瞧了一眼前者。压低声音说道。“不是刚刚告诫你们么?少说话!别人叫怎么做,就怎么做。”

“可一百文这也……”李通无比肉痛地嘀咕道。

“你以为这税收是大哥我这些人定的?”淳于献带着几分莫名的怨气低声说道。

徐福隐约从淳于献的话中听出了些什么,凑上前低声问道。“淳于大哥,敢问雒阳的税收为何如此昂贵?”

“还不是……”淳于献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在瞧了瞧左右后,不动声色地在铁箱子上写了一个‘十’字,继而又隐秘地指了指天空,随即这才摆摆手,示意张煌等人莫要声张。

[是十常侍与天子?]

张煌与徐福对视了一眼,恍然大悟淳于献为何不敢直说,毕竟这话说出来那可是要杀头的。

“多谢淳于大哥。……万亿!”张煌抱拳谢了一声,旋即目视李通。

见此,李通也知dào

这笔钱是逃不过去了,沮丧地从怀中取出钱袋子来,细细地数着。见他这么不会做人,徐福皱了皱眉,一把抢过徐福钱袋子,从出抽出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递给淳于献说道,“淳于大哥,此乃是颍川荀氏的银票。”

淳于献本来以为只是朝廷的官票,倒也不以为然,毕竟如今官票已贬得一文不值,五十两面额的官票若能换出个几两银子来那已经是谢天谢地,可颍川荀氏的银票则不同了,在官票贬值的当下,反而是各地方富豪世家私印的银票称得上是硬通货。拿徐福手上的荀氏银票来说,在城内任何一家钱庄都能换到至少三十两银子,毕竟人家日后再到颍川荀家的钱庄兑换,立马就可以赚到二十两左右的差价。

“这是……”淳于献隐隐有些明白徐福的意思,但是又不好明讲,表情有些尴尬。

见此,徐福偷偷将那张银票塞到淳于献衣袖内,一脸为难地说道,“我等来得匆忙,不曾准bèi

足够的铜钱,麻烦淳于大哥替我等换些进城的费用……至于多出来的,权当是小弟们请几位兵大哥吃酒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

“小小心意,淳于大哥就收下吧。”

几番客气之后,淳于献总算是将那张银票收下了,脸上满是欢喜之色。毕竟张煌等人的入城税才值几个钱?满打满算不过六百钱,就正常来说不到一两银子,而他只要将袖口内这张荀氏银票到城内随便哪家钱庄去兑换了,立马就能得到至少三十两,这可是一笔不费的收入。

在与麾下几名守城的士卒知会了一声后,张煌等人不需排队便直接入了城,连最基本的盘问审核都省去了。虽然说扬州刺史臧旻早已替他们消除了悬赏,但盘问起来终归麻烦不是?

“入城后记得要夹着尾巴做人啊!……这话虽不好听,但却可以保你们性命。”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张煌等人临走时,淳于献拉着他们不住地叮嘱,这让张煌与徐福心中愈加不安起来。

可走入城内之后,张煌等人却诧异的发xiàn

,城内似乎不像淳于献说得那么阴森恐怖,你瞧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们,这不是都笑容满面的么?

[难不成是被骗了?]

心下嘀咕一句,张煌等人率先找了一家酒肆坐了下来。反正那些银票是荀彧义助他们的盘缠,哪怕全花完,心疼的也只是李通一人而已。

“店家,上酒,上菜。”

“好咧!”

仿佛一切与在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区别,并不像淳于献所说的那样,说这雒阳究竟有多么的恐怖。瞧瞧这酒肆内,谈天说地说什么的都有。[这不是和哪里都一样嘛!]

张煌暗笑自己太过于紧张,忽然,临街的一张桌子上,有两名喝醉酒的文士其中一人拍案愤慨地喝道,“皆因昏君、奸宦、妄臣误国也!”

骤然间,整个酒肆变得鸦雀无声,所有方才还在谈天说地的酒客都下意识地闭上嘴了,神色异样地望着那两名对朝廷破口大骂的读书人。就连酒肆的店伙计表情亦有些不对,紧步走到那两名喝醉了酒的文士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两位公子醉了,趁祸事还未至,赶紧离去吧。”

话音未落,酒肆店外徐徐降落一个古怪的圆球,咕噜噜地在店外凌空飞旋。瞧见此物,那店伙计瞬间面色苍白,赶紧退到了一旁。

而就在这时,店外忽然冲入一队巡逻的卫兵,领头的队长扫视了一眼酒肆内,忽然指着那两名文士厉声喝道,“乱臣贼子……拿下!”

“抓……抓我们做什么?”

“你们要做什么?!”

那两名文士奋力反抗,结果那名队长走上前来,一人一记剑鞘抽在嘴上,抽得二人满嘴的鲜血,其中一人门牙亦被打落了一颗。

“还敢拘捕?我看你们是想死了!”

[这几个家伙……]

张煌等人愤慨地望向那队巡逻卫兵,陈到更是站起身来,准bèi

给那群嚣张跋扈的卫兵一点颜色看看。

就在这时,黑羽鸦邻座有一名大汉伸出手来一把将陈到拉回了座位。

“不想死……就坐下!”

大汉轻若蚊声地警告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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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粉饰的太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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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名因言获罪的文士,而且还是因为酒后失态的文士,竟然被那一班巡逻卫兵打到半死,套上铁索活生生给拖到了酒肆之外。

“朝廷有命,非议朝政者,皆被乱臣贼子,就地格杀!”

那名卫兵队长沉喝一声,当即便有两名卫兵将那两名已被打到半死的卫兵架起来,随即,又有两名卫兵从腰间剑鞘抽出了明晃晃的利剑,朝着那两名文士的脖子砍了下去。

[这……只是酒醉后说错一句话,竟然就要被杀?]

张煌等人面面相觑,惊骇地无以复加。

与他们抱持相似想法的大有人在,酒肆内响起一声冷哼,继而,两道黑影袭过,只听叮叮两声,执行斩首的两名卫兵,他们手中的利剑竟被打碎。

张煌定睛一瞧,这才惊愕地发xiàn

,打断了那两柄利剑的,竟然是一双筷子。

[好厉害!]

张煌心底暗暗惊呼。

而这时,那名卫兵队长也注意到了这一幕,转头过来盯着酒肆内的酒客,冷冷质问道,“何人扰乱执法?”

话音刚落,酒肆内角落的两酒桌旁,那一群人当中有一位黑面短须的壮汉站起身来,抱拳拱手说道,“百姓非议朝政,其罪不赦,可念在那两人不过是酒后失言,不知阁下是否能网开一面?”

“咦?”李通瞅着那个黑面短须的壮汉轻咦一声,嘀咕道,“这人好面熟啊……”

“万亿,你认得此人?”张煌低声好奇问道。

李通思索了一阵,忽然恍然大悟地低声说道,“我想起来了,这是我家邻县的人,义军‘虎常军’的常虎!……此人乃我家那边可是名声响亮的豪杰啊。当时乡中的年轻人都十分崇拜此人。我说最近怎么没听说常虎的事迹了,原来是来雒阳了。”

而这时,那位黑面短须的壮汉以抱拳自表了身份,果然是李通的家乡邻县豪杰,义军‘虎常’的首领,常虎!

只可惜,在李通家乡赫赫有名的常虎,在雒阳似乎并不出名,至少那名卫兵队长丝毫也不理睬他,目视常虎冷冷说道。“朝廷有命,乱臣贼子就地格杀!……你横加干涉,便是从犯,来人,一并处死!”说着,卫兵队长抽出腰间利剑,当头朝着那常虎脑门斩去。

“叮——”

一声脆响,卫兵队长手中的利剑斩在常虎脑门上立即崩断,只余半截在手中。

[好‘刚体’!]

张煌等人眼睛一亮。要知dào

王都雒阳的城墙亦是不周石所砌成。像张煌这些小辈来到城中,体内的气早已被压制地不像样子,可是面前的那位豪侠常虎,却仿佛没有受到多少影响。硬是用刚体崩断了对方的利剑。

“岂有此理!”常虎脸上泛起几分怒容,一把抓起尚且在发愣的卫兵队长,狠狠将其丢出了酒肆,摔在外面的雪地上。

“贼子敢袭我金吾卫?”那名队长显然本事远不及常虎。被狠狠摔在雪地上,痛嚎着竟站不起身来,边骂边对手下的卫兵喊道。“贼人袭我金吾卫,叫人!”

一名卫兵,不,应该是金吾卫闻言点头,几步来到那只离地五尺凌空飞旋的圆球边,伸出右手按在圆球的表面。骤然间,那只古怪圆球上泛起一道道幽蓝色的奇怪符号,仿佛圆球的内部发出了光亮。

不知为何,瞧见这一幕,街上的行人竟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那数以百计的行人第一时间躲入了临街的酒肆、茶楼以及其余店铺,只敢站在里面观瞧。

没过多久,街道两头立即奔来了一队又一队的卫兵。

“拿下此贼!”在手下卫兵搀扶下已经爬起身来的卫兵队长,抬手一指常虎。而与此同时,常虎的手底下的义军弟兄,那十余名身材魁梧的壮汉亦意识到事情闹大,拍案而起,手持兵器杀了出去。

不得不说,义军‘虎常’的队员实力,其强劲远远超乎了张煌的想象,其义军成员个个都掌握了精纯的刚体,并且,似乎还掌握了斩铁、枪贯等不凡的武技。以至于那些前来支援的金吾卫,根本不是这一群仅仅只有十几人的队伍的对手。

“锵——”

连人带剑,一名虎常军义士一剑将一名金吾卫从中斩开。

“噗——”

又有一名虎常军义士用张煌等人熟悉的枪贯螺旋,瞬间将三名金吾卫串死在枪上。

几乎是短短几个眨眼的工夫,赶来支援的金吾卫,竟被那一群壮汉杀死了小半,这让看不惯金吾卫嚣张跋扈作风的黑羽鸦们心中不禁在心中鼓掌叫好。

而就在这个时候,张煌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叹息。

“那十几位豪侠……此番是死定了。”

“……”张煌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这才发xiàn

发出惋惜之叹的人,竟然正是方才伸手将陈到拉回到座位上那位大汉。这位大汉,此刻正一脸惋惜悲痛地摇着头。

“不见得吧?”张煌压低声音说道,“那些金吾卫根本就不是‘虎常军’的对手。”

那大汉摇头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看下去就知dào

了。”

瞅了一眼那大汉肯定的表情,张煌心下不禁有些纳闷,毕竟就眼下的战况来看,那支义军‘虎常’很明显拥有着超乎那些金吾卫的实力,虽然人数仅仅只有十几个人,但是片刻之间就杀死了近四十名金吾卫。要知dào

那些金吾卫可也绝非庸俗之辈啊。张煌根本不需比较就能猜到,那支义军虎常军,实力远远超乎他黑羽鸦,尤其是首领常虎,其实力甚至比起程普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就在张煌心中不以为然之时,忽听远方传来了砰砰砰的压路声。

“来了!”大汉低声提醒道。

张煌闻言一愣,下意识朝着酒肆外传来巨响的方向望去,骤然间,他的面色顿变,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之色。

他瞧见了什么?他瞧见街上远方竟有一只庞然巨物正向这边靠近,仔细一瞧这才发xiàn

,那只巨物竟然就是他们入城前所瞧见的。半蹲在城门外的,先秦之遗‘巨兵战俑’。

“不……不是吧?”李通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哪怕是臧霸与太史慈,亦不停地揉着眼睛,似乎误以为自己正在做梦。

然而这时,那尊比附近楼房甚至还要高的巨兵战俑,已迈着它那无比沉重的脚步,来到了这条街上,举起重逾千钧的拳头,朝着一名虎常军的义士砸去。

“轰——”

方才足以无视金吾卫刀剑的精纯刚体丝毫不起效果,那名虎常军的义士。竟然被巨兵战俑一拳砸地深陷地下,待巨兵战俑再次抬起沉重的拳头时,坑内竟然只剩下一滩肉泥。

[……]

徐福与陈到以及附近一些百姓,不忍地撇过了视线。

“赵大脑袋?!”

虎常军的义士们发出一声痛苦的悲喊,有一名义士更是不要命地朝着巨兵战俑冲了过去,却被后者一脚踏死,化作又一滩肉泥深陷地下。

“该死的!”

两位弟兄的牺牲,让常虎这位豪杰出奇地愤nù

了,只见他一声咆哮。周身竟迸散一股无比强劲的气浪,气浪中,有一袭沉墨色的气雾翻滚,逐渐汇聚成一头仰天长啸的老虎的模样。

[武魂?!那常虎竟然已是掌握了武魂的武豪?!]

大吃一惊的张煌脑海中不由想到了孙坚。毕竟孙坚是他所知的第一位展露过武魂的强者,而如今,那常虎竟也施展出了类似的武人绝技?

“吼——!”

但见常虎一声大吼,他周身隐隐所笼罩的巨虎亦是一声咆哮。一股气浪的冲击朝着四周猛烈冲散,其威力非但震地张煌等人头晕眼花,甚至连街道两旁的酒肆、茶楼。其支撑房屋的木柱竟也发出咔咔的声响。再细细一看,那些木柱竟然已出现裂纹。

[那常虎,不比孙坚弱上多少啊……]

张煌惊骇地发xiàn

,那常虎哪怕不及孙坚,恐怕也不比孙坚弱上多少,怪不得如此轻易地就杀死了十几名气息颇强的金吾卫。

“砰——!”

一声巨响,常虎手中的剑刺在那巨兵战俑砸下的拳头上,令张煌难以置信地,那重达千钧的巨兵战俑,其拳头竟被弹了回去。不过常虎亦不好受,手中利剑寸寸碎裂不说,嘴里亦迸出一口鲜血,显然是受了创伤。

然而,常虎不愧是被李通曾经崇拜过的豪侠,其实力果然是不同凡响,在击退了巨兵战俑的拳头后,他深吸一口气,手中的断剑挥出一道斩击,竟将那巨兵战俑拦腰斩断。

这份实力,非但震撼了黑羽鸦的众人,就连在旁围观的人群亦惊呆了。

“呼!”长吐一口气,常虎忍着创处的疼痛对自己虎常军的弟兄喊道,“弟兄们,此地不可久留,速退!”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其一名兄弟指着他背后,惊声喊道,“老大,小心身后!”

常虎下意识地转头,这才发xiàn

那尊方才明明已被那拦腰斩断的巨兵战俑,不知何时早已恢复如初,正举拳朝着他的背后凶猛地砸来。

惊骇莫名的常虎来不及躲闪,只能举起双臂,硬生生用刚体抵挡。

“砰——”

一拳重击,明明有刚体护身的常虎,竟然双臂骨头齐碎,嘴里吐血,倒在地上。

而这时,那尊巨兵战俑却不依不饶,半蹲下身,一拳将常虎砸入地面。

良久,待巨兵战俑抬起拳头时,张煌等人这才发xiàn

,那常虎全身骨头似乎已被压碎,全靠刚体支撑着最后一口气。

只可惜此时,巨兵战俑又是一拳砸下。

“砰——”

“砰砰——”

当着黑羽鸦众人已经所有围观人群的面,常虎这位义军虎常的首领,竟然被巨兵战俑那庞然巨物活活砸死。一位实力足以与孙坚一战的豪杰,竟然这样就死去了。

“怎么会这样?”李通失神地望着曾经崇拜的豪侠变成了一具破损不堪的尸骸。在他身旁,臧霸与太史慈一人拉着李通,一人捂着他的嘴,生怕他做出什么让黑羽鸦也受到牵连的事来。毕竟,就连实力强如常虎的豪杰亦屈辱地死在这里。又何况是他们黑羽鸦。若真有万一,恐怕不需yào

那恐怖的巨兵战俑出手,单单是那群金吾卫,就足以叫他们不能活着离开雒阳。

[想来雒阳出人头地的豪侠不计其数,可是能活着离开的,却是寥寥……此乃龙虎汇聚之地!]

东城门门长淳于献的警告,仿佛再一次响起在年轻的黑羽鸦们耳边,叫他们真zhèng

领悟到,那绝非一句夸大其词的警告。

终于,综合实力远比黑羽鸦强dà

的义军‘虎常军’。就这样覆灭了,首领常虎,还有他那十几名义军兄弟。这群满腔抱负的义士,仅仅只是想替那两名因言获罪的文士说个请,就被当成叛逆处死了,而且死地极其凄惨。

“砰砰砰……”

巨兵战俑,那尊庞然巨物在解决掉了所有的‘叛逆’后,便踏着沉重的脚步回去了。对于这种杀不死的杀戮怪物,张煌等人由衷地感到恐惧。要知dào

他们方才瞧得清清楚楚。明明常虎已将其拦腰斩断,可是转眼间,巨兵战俑那两截残躯上伸出一根根如金如铜的细线,眨眼工夫便恢复如初。

[先秦之遗。巨兵战俑……就是这种恐怖的杀戮兵俑么?]

徐福面如土色,他万万没有想到先秦遗留下来的,竟然是这种恐怖的存zài



没过多久,那一班巡逻的金吾卫收敛了自己同伴的尸首后。便离去了。临走时,他们也没忘了处死那两名因言获罪的文士,而这一回。再没有人敢为其求情。

“这便是评击朝廷的乱臣贼子的下场!尔等好自为之!……那酒肆的店伙计!”

那名卫兵队长在警告了周围的人后,将酒肆的店伙计招了过去,指着雪地上的鲜血对他说了几句。

“军爷放心,军爷放心,小的知dào

规矩的。”店伙计连连点头,待那名卫兵队长满yì

地点头离开后,他立即叫过几名店里的伙计,大家伙一同将门前有血迹的积雪清扫干净。而与此同时,附近几家的伙计亦出来帮忙收拾。

只是一盏茶的工夫,街道上再次恢复如初,仿佛之前的一幕幕都没有发生过。而这时,那只咕噜噜转动的古怪圆球,这才幽幽地又飞上半空。

“唉!”张煌身边不远处有一位看起来颇有些学问老者拄着拐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喃喃说道,“周厉之民,尚不及此啊!”(指相传留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句名言的周朝厉王时期。)

然而这名老者话刚说完,就被搀扶着他的他家儿子,面色大变地拉走了。

望着那对父子仿佛仓皇逃离般的远去背影,张煌再次望向街上的行人。与初时他进城时一样,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依然还是洋溢着笑容。起初时张煌不觉得有何异样,但是这会儿在他看来,那些笑容却是无比的违和,那不过是粉饰太平的虚伪、心酸笑容。

抬头再看天空,张煌的眼神猛地一颤,因为他发xiàn

,天空中竟然隐约有无数那种圆球,仿佛笼罩着整个雒阳。

“这就是雒阳!”大汉不知何时站在了张煌身边,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等站在这里,前进一步是天,后退一步,就是阴曹……真想不通你们这群小鬼,年纪轻轻何以要踏足这里。”

“……”张煌张了张嘴,半响说不出话来,他这才回想起,何以当初程普谈到雒阳时,表情是那样的诡异。恐怕就连程普那样的豪杰,亦不想踏足这里吧。

忽然,张煌好似想到了什么,朝着大汉拱手抱拳,说道,“方才多谢这位大哥阻止我兄弟的莽撞。”

可不是嘛,若非方才这位大汉一把将陈到拉回了座位,恐怕眼下死于非命的,还要加上他黑羽鸦的兄弟六人。毕竟黑羽鸦在这龙虎汇聚,充斥着形形色色各种人、各种豪杰的王都,实在算不上什么。

“我也是举手之劳罢了。”大汉脸上泛起几分勉强的笑容,继而问张煌等人道,“你等是初来雒阳?”

“是的。”张煌点点头。

“可有落脚的地方?”

“准bèi

找一家客栈暂时落脚。”张煌如实说道。

“客栈啊……”大汉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那不是什么好去处,若是你等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为你等准bèi

一个住所,虽然谈不上舒适,但至少有点保障。”说话时,大汉不动声色地指了指天空。

张煌意会地点了点头,感激道,“那就多谢这位大哥了!……对了,在下张煌,这几人是我的兄弟,陈到、李通、臧霸、徐福、太史慈,不知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听闻此言,那名大汉朗笑着抱了抱拳,说道,“我叫马浑,马元义!”

此人,竟是当初在泰山与唐周有过一番对话的,太平道大贤良师张角座下三十六大方、七十二小方中的首席大弟子,原黄巾军荆、扬两地渠帅,而又改任神上使,来雒阳准bèi

谋举大事的太平道黄巾军首位关键人物之一,马浑、马元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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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墨儒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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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半个时辰左右,马元义便带着张煌等人来到了他替他们安排的落脚之地,一座颇为讲究的大宅邸。

而就当李通等人正以为可以舒舒服服地在这座大宅邸内美美睡上一觉时,却愕然发xiàn

马元义领着他们七拐八拐地来到了酒窖,示意他们下去。

黑羽鸦们面面相觑,唯独张煌与徐福二人仿佛是猜到了什么,也不为此感到纳闷,跟着马元义走入了酒窖底下。

说是酒窖,那其实是一个堪称宽敞的地下密室,待走过昏暗而阴森潮湿的砖石走廊,迎面便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大厅,大厅内三三两两地坐着数十名年纪不一的男子,有的相互攀谈,有的则顾自擦拭着兵器。

这些人瞧见马元义竟然带外人进来,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与困惑。

“元义大哥,这些人是……”

其中一名年纪与太史慈、臧霸相仿的年轻男子站起身来,疑惑问道。

“几只迷林的雏鸟而已!”马元义带着笑容对那些人解释道,“方才我在街上酒肆吃酒,恰逢有两名读书人酒醉失言,被金吾卫抓捕处死。这几只初来雒阳的雏鸟瞧见,面露不忿,竟有意要上前干涉……被我拦下。说是雏鸟,可人家也是义军哦!”

听马元义这么一说,那些人对张煌等人顿生好感,纷纷站起身来抱拳与张煌等人打招呼。

“原来是义军的义士弟兄!”

“不知贵军的名号是?”

“黑羽鸦!”张煌等人与那些人攀谈起来。本来,他们说起自己的义军名号时多半是十分骄傲的,而这会儿,因为刚刚目睹‘虎常军’那支实力远在他们之上的义军仅仅只是因为打抱不平,就被金吾卫全部杀死,张煌等人心中戚戚然之余,说起自己的义军名号不禁有些勉强。

“在这里就不碍事了,可以随意说话。”马元义招呼着张煌等人在一张木桌前坐下。一脸轻松,半开玩笑地笑道,“在这里就算你等破口大骂朝廷,也不会有金吾卫来抓捕你们。”

“朝廷禁言论?”徐福不解地问道。

马元义闻言嗤笑了一声,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端着酒杯冷笑道,“汉廷卖官粥爵,大小官员无不剥刮民脂民膏,敛其财献于上,民间素有怨愤……”

“十常侍?”张煌皱眉问道。他不由得想起了在东城门时,东城门门长淳于献那隐晦书写的‘十’字。

“不止!”马元义长叹了口气,继而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哂笑说道,“一般人皆以为,这些年来苛捐杂税,皆因十常侍之缘故,却不知,更大的主谋乃是当今天子。”

“怎么会?!”徐福闻言惊叫出声。要知dào

他可是颍川出身的文士,骨子里亦是抱持着忠君爱国的儒家思想,而如今听马元义说,造成现今大汉窘迫处境的最大主谋竟然是当今天子刘宏。徐福如何能接受。

“小子,你以为那些钱都落入谁人手中?”马元义并不在意徐福的惊呼,嘲讽道,“据我等查证。那‘邪财’,有六成是被当今天子所得,用以在宫内盖建楼阁。铺张奢华,其他四成则被宦官与外戚分得。”

“外戚……是何进么?”张煌好奇问道。

岂料马元义闻言诧异地望了一眼张煌,似乎在惊讶张煌这个初至雒阳的小鬼却也知晓何进的名声,不过随即,他便摇头否定了:“何进虽说是屠户出身,不识大体,兼其亲眷亦多有贪财之人,不过他本人倒也算是洁身自好的。……我所说的外戚,乃是董氏!”

[竟然不是何进?]

张煌不由有些吃惊,疑惑问道,“元义大哥,你所说的董氏是?”

“便是河间董后那一支,当今天子刘宏的母族。”马元义撇了撇嘴,沉声骂道,“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早些年刘宏在宫中大兴木土,致使内库空虚,便是那个女人教唆刘宏售卖官爵,以此敛财。”

徐福目瞪口呆于马元义毫不掩饰的谩骂,而张煌倒是对马元义所说的这些颇感兴趣,毕竟在他印象中,有关于董氏的,无非也就是董氏那位做婆婆的跟儿媳、即何进的妹妹何皇后争权,结果失败,在被何进驱逐回河间老家的途中被害,仅此而已。

“有什么样的老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那对娘俩自幼时穷怕了,因而在刘宏有幸成为大汉天子之后,到处兴盖楼阁,铺张奢华……可怜我大汉四百年的社稷,就这样被其败坏!”说到这里时,马元义愤nù

地拍着桌案。

“董氏在雒阳权势很大么?”张煌皱眉问道。

马元义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在平复了一下心神后这才徐徐说道,“早些年董氏权势滔天,不过近几年,何进的权势越加庞大,董氏一族逐渐地难以压制何进了。不过何进想要根除董氏也有些困难,毕竟有宦官依附董氏……对了,你方才所说的十常侍,其中大半也是依附、交好于董氏一族的。”说着,他便向张煌等人简单解释了一下外戚。

听闻马元义的解释,张煌这才知dào

,原来外戚指的并不是何进一支,还有根源更深的董氏一族,相比较何进因为他妹妹被刘宏宠爱而飞黄腾达,董氏才是何进崭露头角前雒阳王都内老牌外戚,就连今日张煌等人所瞧见的那帮嚣张跋扈的金吾卫,亦出自董后那位当执金吾的兄长董宠手底下的管辖府衙。并且,董氏族人中还有董后的侄子董重,在朝中担任骠骑将军一职,是何进目前来说最大的劲敌。

“原来外戚当中亦有争斗……”

太史慈喃喃自语道,他本来也以为外戚指的就是哪一支呢,不想却是两支。

“斗?如何不斗!”马元义哂笑了一声,嘲讽道,“董氏一族贪婪成性,想对而言,倒是何进还算洁身自好,未曾在那卖官粥爵上分一杯羹。……不过最近。何进的日子也不好过。”

黑羽鸦们闻言不由地有些纳闷,心说刚刚马元义还说董氏的势力日渐衰弱,而作为新晋外戚的何进一脉日渐强dà

,为何反而是何进的日子不好过呢?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的疑惑,马元义轻笑着解释道,“是这样的,早些年时,刘宏宠爱何美人,因此何进亦是飞黄腾达,以屠户的出身。竟做上了大将军的宝座。期间董氏多次为难何进,皆被宠爱何美人的刘宏替何进挡了下来。然而这些年,何美人逐渐不如最初光华动人,因此刘宏对其的喜爱也愈加减退……你们可听说刘宏在宫中兴建了望舒荷馆,每日与倩丽的宫女在池中嬉戏?相比较那些少女,何美人如今也算是人老珠黄了吧?更何况何美人当初为了争宠,将王美人害死……董后、何美人,一丘之貉而已!”

“原来如此!”徐福信服地点了点头。

而这时,又听马元义继xù

说道。“本来刘宏对何美人的宠爱就不如之前,谁想何美人想要其子刘辨继承帝位,偏偏刘宏又更为喜爱王美人所生的刘协,你觉得何进的日子会好过?”

“为什么不好过?”李通与陈到听了半响也没明白过来。

“还不明白么?”徐福无奈于两位兄弟的迟钝。冷笑着说道,“天子已不再偏向何氏,一旦有朝一日天子驾崩,那么身为大将军、手握数万兵权的何进势必会遭到诛杀。另外。若是天子于驾崩前不杀何进,则何进必灭董氏一族,此乃宫闱间的权利之争而已。”

“不错!”马元义赞许地望了一眼徐福。点头说道,“当初是骠骑将军董重三番两次欲杀何进,而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羽翼已丰的何进亦恨不得将董重诛杀,只不过眼下情况,他不敢轻动而已。……若他于此时杀了董重,就给了董氏一族与刘宏铲除他的正当理由。”

“何进和董氏一族,谁的权势更大一些?”臧霸沉声问道。

马元义摸了摸下巴,思忖道,“这个不好说,虽说大将军何进执掌着京郊数万北军,不过董氏的势力亦不可小觑,卫尉、中尉、廷尉皆是董后那一支的人,就连像张让等那些宦官,亦依附董氏而生……算是五五之数吧。”顿了顿,马元义补充道,“谣传近几年刘宏的身子状况每况愈下,怕是支撑不了许久……就看其宾天这时,是否能诛除何进一脉了。”

张煌低头思忖了一下,他依稀记得刘宏在临死之前,确实有托付对其忠心耿耿的心腹官宦蹇硕想办法除掉何进。当时蹇硕可是西园禁卫之首,哪怕是袁绍、曹操这些位日后的风云霸主,此时亦是此人麾下的西园八校尉之一。只可惜,蹇硕谋事不秘,又有他手底下一名叫做潘隐的司马与何进有旧,使眼神叫何进速速离去,否则,恐怕何进确实要被蹇硕这柄天子刘宏在临终之前递出的刀子所杀。

因为有历史作为证明,张煌亦觉得马元义的推测十分准确,大将军何进最近几年的处境,恐怕不会太乐观。

不过眼下议论这些日后之时恐怕还太早了,毕竟那一切都发生在太平道起兵之后,只有到了那个时候,大将军何进的声势才会达到巅峰,招惹来天子刘宏的猜忌与不安。

相比较这些,张煌更加好奇他今日所见过的、那些漂浮在雒阳王都上空的古怪圆球,天晓得汉朝何时拥有了这种跨时代的科技。

想到这里,张煌问马元义道,“那些圆球究竟是什么?”

马元义在迟疑了一会后,吐出一个让张煌大吃一惊的名词。

“浑天仪!”

“浑天仪?”果然,张煌惊地目瞪口呆,愕然问道,“那不是测量天象用的么?”

马元义望了一眼张煌,惊讶问道,“你听说过?”

张煌点了点头。

好在马元义并没有追问张煌究竟从何得知浑天仪的事,微微吐了口气,点头说道,“起初,南阳人‘木圣’张衡、张平子,确实造出了如你所说的浑天仪,用来勘测天象。但是随后,墨儒将其改良了,在用以勘测天象的同时,亦勘测着雒阳城内的一举一动,皇族、士族、绅族、民众,无不在其勘测之内。”

[又是墨儒?]

张煌不觉得皱了皱眉,要知dào

,他已经听过无数次有关于墨儒的事。

“能具体说说么?”张煌好奇问道,他对浑天仪这种明显超越汉朝科技的产物十分感兴趣。

马元义闻言摇了摇头,苦笑说道。“具体的,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晓得那是由墨儒所制……说起来我也想不通,那些铁木疙瘩,怎么就可以像鸟一样浮在半空呢?”

[应该是反重力了……]

回忆起今日那颗浑天仪在他们面前降落,随后又悬浮于天空,张煌暗暗猜测着。然而猜测所得的结果,却让他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反重力哪怕是在后世。亦是一项顶尖的科技技术,并且还不能作用于实jì

,至少不能像他所看到的那个浑天仪那样自由地升降。

[难道这个时代的科技,竟比后世还要卓越?]

张煌难以相信自己的结论。自嘲地摇了摇头。

“小兄弟对此感兴趣?”马元义别有深意地望着张煌。

张煌倒是没有注意,耸耸肩说道,“那种新奇的事物,自然想观上一观。”

“观上一观啊……也不是不可以。”

“诶?”张煌吃惊地望向马元义。愕然问道,“莫非元义大哥你……”

马元义将黑羽鸦们震惊的目色尽收眼底,笑了笑。说道,“随我来!”

说着,他便领着张煌等人穿过大厅,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密室。推开密室一瞧,只见密室内骇然摆着一刻巨大的圆球,与张煌等人今日瞧见的一模一样。

“这……”张煌震惊地望向马元义,暗暗诧异马元义竟有办法弄到一颗浑天仪来。

端着油灯的马元义似乎是瞧出了张煌等人心中的震惊,将手中的油灯放在一旁的桌上,随即抚摸着那颗浑天仪的表面,叹息说道,“为了这么个不知是铁是石还是木的大疙瘩,牺牲了我好些弟兄啊……”

[……]

徐福惊疑不定地望了一眼马元义。要知dào

马元义之前自称是一名来雒阳做生意的商人,可如今,徐福越来越怀疑他的这个说法。毕竟正经的商人,为何要在自家府邸兴建密室?又为何要不惜牺牲亦要夺取一颗朝廷为了勘测全城的浑天仪?

而在徐福暗暗猜测马元义的真zhèng

身份之时,张煌早已耐不住好奇,上前打量起那颗浑天仪。与他方才所瞧见的那些会悬浮、会转动的大圆球不同,眼前这颗浑天仪,明显是出了故障,一动不动好似死物般摆在那里。若非张煌已亲眼目睹完好的浑天仪,否则,他真的难以想象,这颗大圆球竟然蕴藏着远超当代的科技技术。

“你们打下来的?”张煌抚摸着这颗大圆球上的刀痕问道。

马元义点了点头,有些尴尬地说道,“本想打落一只拆开来瞅瞅,却不想不晓得打坏了哪里,就不会动了。”

“我看看。”张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只损坏的浑天仪,毫不意wài

地从表面找到了墨儒的注明。

雒阳儒家书院,墨儒一支所制,玖玖。

[玖玖?还有编号?]

张煌失笑地摇了摇头,旋即更加注重于观察起来。

与他印象中的浑天仪有些类似却又有所区别,这只大圆球的表层是由无数个大小不同的铁皮圆环所组成的,最外层的那一道铁皮圆环,据张煌的目测大概有一寸宽度,直径为三尺左右。而里层的铁皮圆环,皆被外层小上一些,无论是宽度还是直径。张煌检查了半响,这才发xiàn

这只大圆球他竟然拆不开,更准确地说,上面根本就没有可供拆卸的螺丝之类的东西,仿佛整只球体是量体所制,是在制造过程后一层一层包裹铁皮圆环并且直接焊接的,没有拆卸的可能。

“用斩铁强行拆除呢?”张煌望向马元义。

马元义的眼中露出几丝为难之色,皱眉说道,“恐伤到里面根本,因此不敢试。”

张煌点了点头,他是清楚马元义身份的,因此倒也不诧异马元义为何要想办法拆卸,无非就是想偷取墨儒的科技而已,只可惜,这只墨儒的产物非但超乎了他的想象,就连张煌亦感觉无从下手。

忽然,张煌的面色微微一变,目视着那些铁皮圆环上所篆刻的古怪符号。

“这些符号是……”抚摸着那些古怪的符号,张煌心中惊骇地无以复加。

[墨儒的东西,为何上面会篆刻有道门的符号?]

张煌忽然想起,他今日所瞧见过的那些完好的浑天仪上,其表面不时泛起的幽蓝色古怪符号,似乎就是这些。

尽管他并不能破解那些圆环上的古怪符号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但是他却可以肯定,那是玄门道家的符号。

“道纹之痕!”

马元义的一句话,肯定了张煌的猜测。

[墨儒……有借用玄门道家的法术么?]

张煌站起身来,随手轻轻敲打着这只大圆球的表层,他如今已可以肯定,墨儒这些超越时代的科技产物,十有八九牵扯到玄门道家某些隐秘不传的秘技。

若非马元义十分在意这只大圆球,张煌真想将其强行拆开来,看看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东西,才能叫重达数百斤的铁疙瘩,轻松自如地悬浮升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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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糜烂的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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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张煌等人就在马元义替他们安排的地底密室里的床榻上歇息了。

而马元义亦没有回到地上那所豪宅居住,而是继xù

站在那间摆放有浑天仪的密室内,继xù

研究着这只由墨儒研制改良的科技产物。

不知过了多久,密室的木门外传来了笃笃笃的叩门声。

“进来。”马元义轻声应道。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年纪与太史慈相仿的年轻男子走入了密室,在合上木门后朝着马元义拱手抱了抱拳。

“是佘稚啊……”马元义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来人,继xù

聚精会神地琢磨着面前的大疙瘩,漫不经心地问道,“那几个小家伙歇了下么?”

那名叫做佘稚的年轻男子点点头,说道,“已安排妥当。”说着,他顿了顿,有些迟疑地说道,“那个叫徐福的小子或已对我等起了疑心。”

“哦?何以见得?”

“方才我本欲给他们安排两间密室居住,可那个叫徐福的小子却说什么他们习惯挤在一起……这岂非是对我等起了疑心?”

“呵呵。”马元义轻笑了两声,满脸地不以为然。

见此,佘稚皱了皱眉,不解问道,“元义师兄,我不明白,你为何对那几个小子如此亲近?就连浑天仪这种决不可外泄的机密亦透露给他们……元义师兄可要知dào

,这些日子雒阳城内巡逻的金吾卫比以往多了许多,无非就是因为我等打落了朝廷一只浑天仪……”

“你想说什么?”抚摸着浑天仪。马元义似笑非笑地望着佘稚。

只见佘稚脸上露出几分凝重之色,沉声说道,“我怕那几个小子不可信!……此番师尊大人委托我等以紧要之事,若是因为横生枝节,导致我等行迹败露,恐怕难以向师尊大人交代……”

“哈哈哈。”马元义闻言顿时就笑了,点点头说道,“不错,正如你所言,那个叫徐福的小子已然在怀疑我等的身份。这不奇怪。若是寻常来雒阳做生意的商人。又何必在自家宅邸下兴建密室掩人耳目呢?又何来能得到汉廷的机密之物呢?”

“那……”佘稚的面色微微改变。

“不用着急,那本来就是我故yì

透露给他们的讯息……”

“师兄,你……”佘稚愕然地望着马元义,却见马元义举起一根手指打断了他的话。眨眨眼神mì

说道。“你既然能注意到那个叫徐福的小子对我等起了疑心。难道却没有注意到,那群小家伙的长相么?”

“长相?”佘稚闻言一愣,旋即面露疑惑之色。喃喃说道,“说起来……他们当中有几人似乎有点面熟啊,好似在哪里瞧见过……”

“徐州府三月前所发放的通缉令!”马元义笑着解惑道。

“对了!”佘稚恍然大悟,惊声说道,“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伙先后袭了费县与泰山郡县,杀死费县都尉马延与泰山郡县尉王虎,又杀死泰山太守何应,抢掠了县内米仓的强寇!……贼首臧霸,还有他的两个帮从。”幸亏张煌等人此时不在这里,否则他们必定会被佘稚的这番话气个半死。毕竟那次的悬赏,早已是除了臧霸与太史慈外其余几人心中的痛。尤其是张煌与徐福,比起臧霸的两千两通缉银子,他们俩那五十两的‘高额’悬赏,很长一段时间都仿佛噩梦般笼罩着他们。

“原来是那群‘义贼’啊,果然是侠义之士!”佘稚眼中对张煌等人的猜忌逐渐退去,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元义师兄对他们亲近……这样的人物,倒是可以尝试着招收看看。”

岂料马元义闻言摇了摇头,轻笑说道,“若仅仅如此,我亦不会对那几个小鬼另眼相看……”

“咦?”佘稚愣住了,诧异地问道,“那是?”

只见马元义长长吐了口气,低声说道,“费县都尉马延……是被你唐周师兄所杀!”说着这话,他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当时他所瞧见的那一幕,那片达百丈的焦土。那种土被烤焦的程度,可不是一般的火咒可以办到的。在马元义的印象中,泰山一带就只有唐周能办得到,因为他以道法驱使着一头无比强dà

的‘魂’。

“竟然是唐周师兄?……咦?”佘稚仿佛也已猜到了什么,惊讶说道,“这么说,那几个小子竟与唐周师兄相识?”

“怕是还交情不浅。”马元义沉声说道,“否则,唐周又岂会冒着被师尊责怪的危险,去帮那几个小子攻泰山县?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几座县内的米仓?”

“原来如此。”佘稚看似是明白了马元义的想法,点点头说道,“我明白师兄的意思了……倘若是唐周师兄看好的小子,倒是可以尝试收揽看看。”

马元义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必心急,先试探几番再说。……逐步向其透露我等太平道的身份,看看那些小子的态度再说。”

“唔!”佘稚点了点头。

次日清早,张煌等人起来后便在地下密室的大厅见到了马元义,除了徐福彻夜担忧马元义等人是否会对他们不利而没有睡好外,其余几人都睡得相当不错。

“哟,起来了?”打了一声招呼,坐在大厅的马元义抬手招呼着张煌等人在桌子旁就坐,准bèi

食用早饭。

早饭很简单,无非就是腌菜加米粥而已,不过张煌等人却没有丝毫的不满,毕竟对他们来说,能吃上饭已实属谢天谢地,又岂会奢求其他。

“你们几个接下来有何打算?”吃饭过程中,马元义漫不经心地问道。

张煌也不隐瞒,一边喝着米粥一边说道。“我们打算先去拜访一位友人的族人,替他送一封家书过去。然后嘛,就四下逛逛吧。”

“友人的族人?”马元义疑惑问道,“在雒阳么?”

“嗯,在雒阳为官。”

“哦?”马元义闻言脸上露出几许惊讶,好奇问道,“何许人?”

咽下口中的食物,张煌如实说道,“便是颍川荀氏族人,荀攸、荀公达。……据说此人在朝廷中担任黄门侍郎一职。”(黄门侍郎。是尚书台属下。负责向皇帝递送文书或传达诏令,由士人担任。不要跟小黄门、黄门令等官职混淆,后者由宦官担任。)

“黄门侍郎?”马元义眼中泛起几分惊色,惊讶说道。“那可是天子近臣啊!……你们认得此人?”

“那倒不是。只是有人托我们送一封书信而已。”张煌耸耸肩说道。他口中的‘有人’。指的便是颍川荀氏的下一任当家,荀彧、荀文若。

“哦,这样……”马元义点了点头。旋即皱眉说道,“既然是要送信给黄门侍郎,那你们就得入‘内城’了……”

“内城?”张煌不解地望向马元义。

只见马元义伸出三根手指,细心解释道,“雒阳王都,大致可分三块。其一是外城,东城门、西城门、南城门皆可进入。居住在此间的,多是寻常百姓,一些来此雒阳意图出人投地的义军,亦居住在此;其二便是内城,沿东道、西道、南道这三条连接城门的主要道路径直朝城内深处,便可瞧见雒阳王都的内城城墙,那便是内城。内城里居住的,多是名门巨富之家,或朝廷大臣府邸;内城朝里,便是皇城,乃汉庭天子、外戚、宦官居住之地。……寻常人,是没有办法进内城的。”

张煌一听就愣住了,毕竟他们受荀彧之托顺便送一封家书给荀攸,可据马元义所说,他们竟是连内城都进不去。

“那……那怎么办?总不至于咱翻墙进去吧?”李通挠挠头愕然说道。

“小子,我劝你别乱来。”瞥了一眼李通,马元义警告道,“守卫内城城门的,那可都是御林军。虽说金吾卫也算是北军之一,但御林军才是真zhèng

的北军精锐,你若是胆敢翻墙,怕是眨眼间就被乱箭射死了。……别忘了,咱们的脑袋上面,可是有许许多多用来监察的圆球呢!”

回想到那些悬浮在雒阳上空的无数浑天仪,李通顿时就露出了苦色。他再傻也晓得昨日那队金吾卫,十有八九就是那些圆球招来的。想想当时那两名文士,只不过是喝醉酒骂了几句朝廷,就被随后赶到的金吾卫就地处死了,这要是他们几个有胆量翻内城城墙,还不得乱箭穿心?

望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李通,张煌皱眉问马元义道,“怎么样才能入内城?”

马元义深思了下,说道,“在外城,有一座司隶校尉府衙,只要你够得上资格,府衙内的官员就会给你办通行路引……”

“要什么资格?”

马元义笑了笑,说道,“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钱财、名声、地位三者而已。”

“……”黑羽鸦们相视良久,默不作声。

显而易见,马元义所说的钱财、名声、地位三者,如今的黑羽鸦丝毫不占其一。

想到此事,就连张煌不由地亦有点犯难,迟疑问道,“倘若资格不足,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有!”马元义微微一笑。

“什么办法?”

“找个有资格的人带你们进去。”

“……”张煌有些傻眼地望着马元义,心说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嘛,初到雒阳的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要找谁帮忙带他们到内城呢?

不过转念一想,张煌沮丧的心情顿时改变,瞪大眼睛瞅着马元义问道,“莫不是元义大哥……可以带我们入内城?”

马元义哈哈大笑道,“若是不能带你等进内城,我与你们诸多废话做什么?”

[被耍了……]

黑羽鸦们无奈地眼瞅着哈哈大笑的马元义,不过在此之余,心中不禁萌生庆幸,庆幸他们初至雒阳就结识了有资格入内城的马元义,并且。马元义还曾救了他们一命。

“正好我今日要去内城办点事,你们待会与我一道入城,我顺便带你们进入。”哈哈大笑了几声,马元义拍了拍张煌肩膀,旋即正色叮嘱道,“不过到了内城,你等可要更加注意。”

可能是从马元义的语气中意识到了什么,臧霸皱眉问道,“莫不是内城比外城还要乱?”

“那倒不是。”见臧霸似乎误会了,马元义摇了摇头。继而解释道。“内城才算是天子脚下,有司隶校尉、京兆尹、光禄勋、卫尉府等几所朝廷衙门共同整治治安,又岂会乱?只不过……”

“只不过?”黑羽鸦们不解地望向马元义。

马元义打量了几眼张煌等人,忽而笑着说道。“这样吧。我叫佘稚随同你们一起去。他会在途中提醒你们的,内城的……规矩!”说着,他抬手指了指一同就坐用饭的佘稚。随即对佘稚说道,“佘稚,这几位小兄弟初至雒阳,你可要看好了,莫要惹出事端来。”

佘稚昨日与马元义交谈过后,便有心想尝试将张煌等人收揽入太平道,又岂会放任他们在内城有何危险,此时听闻马元义的话,他点了点头,说道,“元义大哥放心,我看着他们便是。……不过,元义大哥一个人去,可以么?”

马元义摆摆手,爽朗笑道:“没事没事,就是送点财物而已,那些大人物,还说不准是否会见我。”

用罢早饭,马元义便领着张煌等人,以及佘稚与其余几名看起来颇为干练的太平道弟子,驾驭着一辆装满了财物的马车,晃晃悠悠地一同朝着内城而去。

那可真是一整车的金银财宝,张煌等人亲眼瞧见那几名太平道弟子将整箱整箱的金饼、银饼,珍珠、玛瑙等奇珍异宝从地下的密室搬上马车,当时看得李通当真是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元义大哥,你带这么多财宝去做什么?”途中,张煌小声地询问马元义道。

可能是看在张煌与唐周或许有交情,并且他们几个小家伙的秉性也不错,马元义倒也不隐瞒,如实说道,“我要用它们去结交几个大人物……没有这些,你连人家的府门也进不去。”

“要那么多?”张煌一脸的吃惊表情。

“这还多?我还怕不够呢!”马元义长长叹了口气。看得出来,他有许多深藏心里的话想说,但是,碍于那些悬浮在空中的浑天仪,他却不敢说。

而路上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亦是如此,他们只能在脸上表露笑容,也丝毫不敢将心中的真zhèng

想法透露出来,那些看似笑容满面的行人,其中究竟有多少是虚笑假欢?

[周厉之民,尚不及此!]

张煌的耳边仿佛又想起昨日那位老者的顿足长叹。

不多时,张煌、马元义等一行人便来到了内城的城门处,果然如马元义所说,值守内城城门的卫士十分的精壮威武,一个个身强体壮、眼神炯炯,跟他们比起来,似乎连孙坚的赤帻军都不算什么了。

[这就是北军……御林军么?]

感受着那些御林军士卒身上所传来的强dà

压力,黑羽鸦们的心不禁沉了下来。他们原以为经过广陵战役后,他们的实力突飞猛进,大有长进,似乎与孙坚那等首屈一指的豪杰们实力有所接近,可是在这会儿近距离接触到御林军之后,他们才震惊地发xiàn

,他们眼下的实力,甚至还不如一名北军的普通士卒。至少那些北军士卒的威压还是能轻易地影响到他们的心神,叫他们不由地身躯微微颤抖。

“干什么的?”

值守在内城城门口的,似乎还是一位御林军校尉,此人让黑羽鸦们感受到的强dà

压迫力,明显要超过杨琦、卫芳等广陵军的大将。甚至于,仿佛与昨日惨死在巨兵战俑数千斤铁拳下的虎常军首领常虎相差无几。

[这就是雒阳么?随随便便挑个人出来,便是我黑羽鸦需yào

仰视的……不愧是龙虎汇聚之地!]

张煌不由得心生苦笑。不得不说,这两日的见闻对他以及其余黑羽鸦的心境,都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那像是雨后春笋般一个又一个冒出来的强dà

武人,让他们的积极性不可否认有些受挫。

“回禀军爷,小人是来雒阳做生意的商人……”马元义恭敬地递出了司隶校尉签发的路引。

那位校尉粗略扫了几眼,朝着装载满金银财宝的马车努了努嘴,问道,“那些是什么?”

“是结好京师大人们的礼物。”马元义毫不掩饰的话,让张煌不由地愣了愣。

[直接就说出来了?合适么?]

就当张煌还在心底嘀咕时,那位校尉已打开一只箱子瞅了一眼,随即将其合上。

“军爷。”

这时,马元义相当识趣地递上一只装了几块银饼的钱财,叫那位校尉满yì

地点了点头。

“晓得规矩么?落日之前必须离开内城,否则一旦宵禁开始……”

“晓得规矩的,晓得规则的。”马元义连连点头。

那位校尉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钱袋,撇撇头放行道:“去吧!……莫要惹事!”

“多谢军爷。”马元义拱了拱手,挥挥手叫几名太平道弟子驾驭着马车缓缓驶入内城。

[这样明目张胆地拉着金银财宝去‘结交’城中的大人物,这些卫兵竟然问都不问一声?]

张煌有些吃惊地望了眼那两排北军士卒,心中不由的萌生一种错觉。

[莫不是贪污受贿,在雒阳已经成风?司空见惯?]

张煌猜得不错,自打大汉天子刘宏卖官粥爵起,贪污受贿在雒阳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上至大汉天子,下至市井小民,上至朝廷重臣、下至值守的小官,唯有用钱才能打通关系。

在这雒阳,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

有钱能使磨推鬼!

PS:谁说女主没有出来的?有一个女主已经出现过了,可就是不告sù

哪里出现过^o^(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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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糜烂的王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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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内城后不久,马元义与张煌等人打了声招呼,便与那十几名太平道弟子驾驭着那辆载满财宝的马车离去了,而佘稚则按照之前所约定的留了下来,陪着张煌等人去拜访荀攸在雒阳城中的府邸。

走在大街的一旁,张煌疑惑地发xiàn

,尽管大街中央十分空旷,但是街上的行人们,却只敢行走在街道两旁,仿佛有什么潜在的规则促使他们不敢走在大街中央。

“街中央不许走人?”张煌疑惑问道。

佘稚淡淡一笑,低声解释道,“寻常百姓只能行走于街道两旁,包括你我。”

张煌抬头打量起那些行人来,发xiàn

果然如佘稚所言,行走在街道两旁的,皆是低着头顾自忙碌的寻常百姓,这不禁让他感觉有些诧异。

“不是说内城居住的都是名门巨富么?怎么还有一般百姓?”

佘稚闻言乐了,轻笑着反问道,“枝叶无根岂能活?……若内城中居住的皆是名门巨富,谁使唤谁?总得有些供其驱使的寻常人家,不是么?”

张煌一听顿时就明白了,恍然大悟问道,“这里的百姓受雇于那些名门巨富之家?”

“然。”佘稚点点头,说道,“雒阳内城名门巨富何止千户,虽然说其府上大多都有家丁院奴,但还是不能满足每日所需……集市贩肉贩菜的,倒秽物的,酒楼送酒的,粗略算下来,此内城当中,数万户寻常百姓人家,才供得起那寥寥千户名门巨富……”说到这里,他闭上了嘴,因为剩下的话,已不方便在光天化日下说出口,以免被那些天空中的朝廷的眼睛所勘查到。

[看来在雒阳。那呈金字塔般的阶级制度更加严重啊……]

张煌在心中暗暗感慨着,尽管雒阳内城的景物建筑让他颇感叹为观止,但是这里的气氛,却是张煌从未见过的凝重,远不及泰山郡、广陵郡那种相对乡下的郡县气氛好。至少在那里,寻常百姓亦可以行走于街道的中央,并且,哪怕他们脸上露出笑容的时候要比愁眉苦脸的时候多得多,但那至少是真实的。不像这雒阳,百姓们甚至无权来决定自己的表情。

向前走了大概一两里地。对面迎面走来两名谈笑的男子。与附近的寻常百姓不同,这两名男子非但身穿着华丽的服饰,而且腰间还佩戴着宝剑,目无旁人地行走在大街中央,并且边走边谈笑风生,仿佛根本就没有瞧见从旁的百姓。

而不可思议的是,待那两名男子走近时,附近的百姓皆停止了手中的活,一个个低下头来。目送那两名男子走远。

就连佘稚,亦在那两名男子走近时停下脚步,低声提醒黑羽鸦们道,“低头。”

黑羽鸦们面面相觑。学着附近其余的百姓那样,低着头站在街旁,目送着那两名男子走远。

“彼,士族也!”待那两名男子走远后。见黑羽鸦们面露不解之色,佘稚低声解释并叮嘱道:“士乃第三等的贵族,你等在内城时。断不可招惹。”

“第三等?”张煌疑惑问道。

佘稚闻言深思了一下,解释道,“王(天子)、侯(诸侯)、卿(朝廷或诸侯的殿上重臣)、士(朝中大臣或有大名望者)、绅(富豪)、庶(平民)……”说着,他便向张煌等人仔细解释了一通。

经过佘稚的解释,张煌这才明白其中的阶级制度。撇开王阶这至高无上的存zài

不提,侯即是最尊贵的贵族,比如传授太史慈弓术的老师、陈王刘宠,他即是贵族当中身份最高的一阶存zài

;而在侯之下,便是卿与士。不过卿族与士族的分界线一直以来都很模糊,就比如荀彧,他荀氏原本是士族,可若是他的六叔荀爽接受了朝廷册封的九卿甚至是三公之职,那么荀家立马摇身一变可以视为卿族,地位比一般的士族更高。不过一般来说,卿族与士族算是排在同一个阶级层次上的,只不过地位高低有所不同而已;而地位在此之下的绅,即家财万贯的富豪们,他们就称不上是贵族了,但是不可否认,有些富豪的家财甚至要比士族更雄厚,在这个有钱能使磨推鬼的年代,这些称不上是贵族的富豪们,亦争相结交士族、或向朝廷缴纳巨额的钱财,希望能挤入贵族行列之内。尤其是当刘宏提出了卖官粥爵之后,雒阳的富绅们亦争相用钱买官,因此,这个阶层如今只指那些乡下(雒阳以外)的富豪;至于最后一个阶层的庶,那无疑指的是庶民、平民,包括像张煌等义军,算是大汉阶级制度中最低层的存zài



顺便提及一句,其实在庶民之下,还有一个奴的的阶层,只不过那些人早已失去了个人自由,沦为名门巨富之家的附庸,有时甚至连货物也不如。因此,没有丝毫地位的他们有时候连人都算不上,哪怕是被家中的主人活活打死,卫尉寺也不会去管。最常见的例子便是一些世家所蓄养的家妓,说得好听是歌姬、舞姬,容貌姣好的甚至地位还在婢、妾之间,但是本质却还是如此,连庶民都不算。

“士族可以佩剑行走于内城?”陈到皱眉问佘稚道。

要知dào

,张煌等人随身所带的佩剑,早在今日出门前,经马元义与佘稚提醒后便已留在了密室,毕竟马元义提醒他们,雒阳内城不同于外城,不许佩戴兵器,可如今陈到却瞧见两个士族之人佩戴利剑明目张胆地行走在大街中央,因而不由得有些纳闷。

佘稚点点头,低声提醒道,“内城,仅贵族可以佩剑。……因此,若是瞧见对方身佩宝剑,莫去招惹。”

“若是我去招惹会怎样?”李通好奇地问道。

佘稚深深打量了一眼李通,压低声音说道,“彼为贵族,你为庶民,他杀你无罪,你伤到他则是重罪。并且,哪怕你逃过一时。无孔不入的金吾卫亦会前往将你捉拿处死……你确定要去招惹?”

李通一听眼珠子差点都瞪出来,连连摇头之余喃喃说道,“杀人无罪,还有这种事?……那,那如果对方动手怎么办?”

佘稚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李通,仿佛警告般低声说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若是你不希望牵连到你的亲友。”

[竟然……简直难以置信!]

黑羽鸦们面面相觑,而李通更是表情僵硬,愕然问道,“就……就让对方杀?”

“除非你有本事在金吾卫的手中逃出雒阳。”佘稚轻笑了一声。摇头说道,“相信我,那很难!非常之难!”

走着走着,迎面街道中央驶来一辆奢华的马车,佘稚瞧见二话不说,直接拉着张煌拐入了一边小巷,躲了起来。

“为什么要躲?”张煌不解地问道。

只见佘稚指了指街道两旁那些下跪目送马车离去的寻常百姓,反问道,“难道你想像他们一样?”

张煌哑口无言。半响后皱眉问道,“为何要跪?”

“因为彼乃士族。”佘稚解释道。

张煌一听顿时就糊涂了,要知dào

之前两名士族走来时,百姓仅仅只是低头站立目送。为何此次同为士族的马车驶来,附近的百姓就得下跪呢?

听张煌问起此事,佘稚解释道,“士族内亦分地位高低。像方才那两名士族,虽说仗剑行走,但观其身上服饰。却不像是士族嫡子一系;而方才那辆马车则不同,在雒阳内城行驶的马车,皆是名门巨富之家的要人,或家主叔伯兄弟、或直系子女,除此之外,哪怕是士族内的旁系族人,亦无资格在内城驾驭马车……在雒阳,你等首先要练就一双能分辨对方地位高低的眼睛,否则,别说在此立足,或许有朝一日连性命都难以保全。”

见佘稚说得这般危言耸听,黑羽鸦们本能地不相信,然而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却是一次又一次地令他们相视沉默。

就好比有一幕,张煌等人眼睁睁看着一所豪宅里的家仆端着一大桶的泔水(即准bèi

倒掉的剩菜剩饭混合物)来到府邸墙门外,毫无可惜之意地将那明明只吃了几口的饭菜、或者大只的鸡鸭、大盘的鱼肉,尽数用来喂府上蓄养的家犬。而在街道的另外一头,一名年纪仅五六岁的寻常百姓家的女童,与其母牵着手,一边紧紧攥着另外一只手中那发干的白馍,一边用渴望的眼神望着那些正被那几只家犬疯狂抢夺的剩菜。

而让张煌等人更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待那几只家犬吃饱被牵到门房之后,附近的小巷里却奔出几名衣衫褴褛的人来,从地上拾起那些狗吃剩下的东西,大口大口地咀嚼。

“京师之内竟还有乞丐?”张煌望着那些衣衫褴褛之人,神色复杂地问道。

“乞丐?”佘稚轻哼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那些人原本与你等差不多,有的是义军,有的是来雒阳谋生的浪客!”

“什么?”黑羽鸦们面色猛变,一脸难以置信。

而此时,那座豪宅的守门家丁也注意到了此事,抡着棍子来驱赶那些人,对其加以棍棒,而让黑羽鸦们感到悲哀的是,那些衣衫褴褛的人竟然施展出了刚体,任凭那些家丁棒打,只为了多吃一口狗吃剩下的东西。

[何其悲哀!]

黑羽鸦们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如同身受般的难堪。

“怎么会这样?”臧霸难以置信地问道,他无法想象那些明明掌握了刚体的家伙,竟然如此自甘堕落,与狗抢食。

佘稚望了一眼臧霸,淡淡说道,“习武之人要在雒阳出人头地,就只有两条出路。其一,有幸被召入北军或南军;其二,成为雒阳城中一些名门巨富之家用以看家护院的家院。反过来说,倘若这两条都不能办到……那就只能沦落为乞了。”

“难以想象……”太史慈眼中满是怒其不争之色。

似乎是猜到了太史慈心中的愤慨,佘稚低声说道,“人心中的志向、抱负,是会被磨灭的。那些人来初至雒阳的时候,想来腰板也是笔直的……”说着,他伸手在张煌后背的脊梁骨向下一划,口中继xù

说道,“可当意志被磨灭。骨气被抽去,那就再也站不直了……”

听得佘稚那意味深长的话,张煌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张煌神色复杂地问道,“那些人会怎么样?”

佘稚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朝前努努嘴,低声说道,“你等自己看吧。”

黑羽鸦们闻言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前面街旁一旁迎面走来一队衣甲鲜艳的卫士。这一队卫士在注意到不远处几名家丁驱赶那几个衣衫褴褛之人的这一幕后,立即疾步走了过来,将那几名佘稚口中所说的原义军义士,全部抓捕了起来。

“王都之地,无讨食之民!”佘稚低声解释着那些卫士的举动缘由,尽管语气并无什么不对,但是张煌却从他的眼神中,瞧出了深深的讥讽之意。

[原来是这么个‘无讨食之民’啊……]

张煌心底亦忍不住讥讽着。通过佘稚的话与那些卫士动手抓捕的举动,他不难猜到。不是京师之地没有所谓的乞讨之民,而是这些人早已被抓干净了。

“他们会被杀掉么?”徐福不忍地问道。

“那倒不至于的。”佘稚摇了摇头,解释道,“那些人被抓走后。会由卫尉寺出面兜售给城内的名门巨富之家,为奴为仆……不过所得的钱财嘛,呵呵。”

“怎么会这样?”臧霸与太史慈露出了不忍之色。

出乎二人的意料,佘稚淡淡说道。“这也没什么不好的。那几个家伙的骨气早已消磨殆尽了,之所以继xù

躲在内城,无非就是奢望有朝一日能被世家看中收为家院而已。……皆是为奴为仆。有何区别?”

“他们就没想过靠自己的本事么?”陈到攥着拳头气愤说道。

佘稚微微叹了口气:“不是说了么,那些人的骨气,早已消磨殆尽了!……这就是雒阳,进一步九天云上,退一步无底深渊,两者仅一线之隔。……这座城池,不知挫败了多少满腔抱负的豪杰。”

“……”黑羽鸦们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那沉重的心情。

府有喂狗之肉,庶无果腹之食,用这句话来注释雒阳内城的状况,恐怕是再恰当不过。尽管内城没有外城那样混乱,龙蛇混杂,需yào

许许多多的金吾卫不停地巡逻,威慑那些血气方刚的义士,叫他们明白并且遵行雒阳的规矩。但是,内城同样地也死气沉沉地多。如果说在外城张煌瞧见的是金吾卫那残酷的治安统治,瞧见的是庶民连自主选择表情也失去了自由的民之悲哀,那么在这里,在雒阳的内城,张煌所见识的便是绝对的阶级制度。

“走吧。”张煌长长吐了口气,他终于意识到,为何程普曾经说雒阳绝对不是一个他们应该去的好去处。但是,郭嘉却又建议张煌一定要走一趟雒阳,在雒阳寻找比起他那‘当一个锄强扶弱的大豪杰’更实jì

、更有利于天下的远大抱负。

[锄强扶弱,并不能根除百姓的真zhèng

疾苦。……去雒阳吧!见更多的事物,见更多的人,你就能领会的。]

这句仿佛回荡在耳边的郭嘉的建议,此时此刻张煌隐约已经明白了几分,但是对于日后要走的路,他却依然还是没有什么头绪。难不成推翻汉朝?这可是一桩几乎要与全天下人为敌的路啊。

张煌长长吐了口气。

接下来的路,黑羽鸦们的心情似乎都分外的沉重,或许是因为雒阳远不如他们所想象的那样美好。

那一幕幕于途中所瞧见的不平等的对待,让年轻的黑羽鸦们气地面色铁青。

不过他们的表情,却让边走边向他们灌输在雒阳的规矩的佘稚暗暗点头,心底嘀咕道:差不多该向这小子透露一些了,就在今晚吧,试探试探这几个小子。

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张煌等人以询问路人的方式,终于找到了荀氏族人荀攸、荀公达在雒阳的官邸。

比起他们一路上所瞧见的许多奢华宅邸,荀攸的官邸小而朴素,甚至不见得会比臧霸在泰山郡的旧宅大。

“荀公达,看来是个洁身自好的士人。”

就连佘稚这位太平道弟子瞧见那朴素的宅邸后,亦不由地点头称赞。毕竟在雒阳这个尽显奢华的地方,像荀攸这样自律的士族子弟实在是太少见了。

“笃笃笃。”张煌上前叩响了府门。

没过多久,便有一名老者开门朝外面瞅了一眼,板着脸叫道:“侍郎老爷不在家,诸位请回吧。”

[荀攸不在?]

张煌愣了愣,心下不免有些嘀咕,不过转念一想,他顿时就明白了,想来是这位老者将他们这一行人误以为是上门献钱财结交荀攸的人,毕竟荀攸是黄门侍郎,那可是天子近臣、尚书台的属官,职权不可谓不大。

想到这里,张煌连忙向老者解释道:“在下张煌,这几位是我的同伴,我等是从颍川来拜访荀大人的。”

“颍川?”老者闻言一脸疑惑地嘀咕道,“怎么你们也是从颍川来的?”

“咦?”张煌一听有些纳闷,好奇问道,“还有谁?”

老者索性打开了府门,回忆道,“前几日我家侍郎老爷收到家书,说是有几位颍川的友人要来雒阳,托我家侍郎老爷照顾一下……这不,侍郎老爷这两日特地到南城门去迎接。……也不晓得是谁人这样大的架子,要我家侍郎老爷亲自去迎接!”

“叫什么?”

“好似是叫什么张……煌……”说到这里,老者忽然斜眼打量着张煌,不甚肯定地问道,“你方才说你叫什么?”

眼瞅着老者越来越不善的眼神,张煌感觉脑门隐隐有些发汗。

“……张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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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荀攸、荀公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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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荀攸、荀公达!”

两个时辰后,张煌等人终于见到了荀攸这位论才识毫不逊色荀彧、荀悦、荀谌等人的荀家子弟。比起稍稍显得有些青涩稚嫩的荀彧,反而是荀攸这位辈分上的侄子看起来更显英气、精神。而最让众人吃惊的,还是荀攸下巴上那一簇寸长的胡须,更显成年男子的气质。

“你……你是荀文若的侄子?”李通瞪大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之色。

也难怪他如此惊讶,毕竟荀攸看起来要比荀彧大上几岁,再加上他久在朝廷任职,谈吐举止比起荀彧更加得体,给人一种谓之成熟的感觉。

荀攸闻言不禁泛起几分苦笑,毕竟年轻的荀彧反而是叔父的事,不止只有李通提及过,摇摇头,他苦笑着解释道,“文若在辈分上长于攸,无可奈何呀!……只能怪家父成婚过早呐!”

望着他故作愁眉苦脸的模样,张煌等人忍不住笑了出声。比起自律、规规矩矩的荀彧来说,荀攸更为平易近人,并且说话风趣、诙谐,毫无荀氏族人或朝中官员的架子,言谈举止让张煌等人如沐春风,以至于虽然才见面,就对这位仿佛邻家兄长般的荀氏俊才报以浓厚的好感。

待请张煌等人到居府大厅的期间,荀攸好奇问道,“算算日子,攸觉得几位小哥差不多前几日就应该到雒阳了,不想竟是昨日才到,莫非路上耽搁了?”

张煌等人闻言难免有些尴尬,其中与荀攸有过几面之缘的徐福讪讪说道,“路过雒阳以南的‘南三关’时,马车转弯时不慎撞坏了车轱,因此……”他口中的南三关,指的是雒阳以南的伊阙关、大谷关以及轩辕关。这三关非但是雒阳南面的屏障,亦是历史中朱儁与皇甫嵩抵挡颍川黄巾之首波才攻打雒阳的最大凭仗。

“你们走着来的?”荀攸啼笑皆非之余。不免暗暗称奇。毕竟,南三关距离雒阳还有很长一段路程呢,在当下天寒地冻、大雪风飞的天气下,张煌等人竟徒步跋涉从南三关走到雒阳,仅仅只延误了三两日行程,这让荀攸不由地感到吃惊。

只能说是荀攸不了解黑羽鸦在吃苦耐劳方面的忍受力,毫不怀疑就算将他们丢在万里无人烟的荒漠,这几个小子亦能徒步走出来。

“果然非等闲之人!”荀攸点点头赞许道,因为在他看来,他荀氏子弟是绝对没有这份毅力与忍耐力的。包括他荀攸。

可能是抵不住荀攸欣赏的热切眼神,张煌颇有些窘迫,连忙岔开话题,从怀中取出荀彧的亲笔书信,恭敬地递给荀攸。

岂料荀攸在接过书信后脸上露出几分玩味笑容,轻笑着说道,“文若挺喜欢你等几人的。”

黑羽鸦们不约而同地回忆起了在谈论到儒学时荀彧那古板而严肃的表情,不由得不寒而栗。

“何以见得?”张煌苦笑着问道。

荀攸也不解释,当着张煌等人的面拆开了书信。却见信封内仅仅只是装着一张白纸。

瞬间,张煌等人便明白了,同时也意识到了荀彧对他们的‘善意’。原来,荀彧是在听说他们要到雒阳来后。怕张煌等人不懂规矩在雒阳遭难,因而谎称有家书送至荀攸处,托付张煌顺便带来。可实jì

上,荀彧不过是请荀攸代为照顾张煌等人罢了。

原本张煌还在纳闷。若是没有马元义连雒阳内城也进不来的他们,怎么替荀彧送这封家书,而现在他明白了。所谓的家书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荀彧本意就是让张煌等人去找荀攸寻求庇护而已。

[以送信的名义送了咱许多银票,还送了一辆马车代步,可结果,就连送信也只是一个幌子,荀文若早已替我等安排好了一切……这个人情可欠大发了。]

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徐福、李通、陈到、臧霸、太史慈五人亦是面面相觑。

见张煌等人表情有异,荀攸笑着说道,“文若本就是急公好义之人,他助你等,也从未想过日后得到回报。在这,这一切于他,于在下而言,皆不过是举手之劳,诸位不必放在心上。”

[荀家子弟……果然是君子一个赛一个啊。]

听着荀攸那毫不做作的话,张煌等人对荀氏家族的好感更为浓厚。要知dào

,身为地位超然的士族世家,却如此平易近人的对待像张煌等庶民,若不是家教极好,品性优良,绝做不到这一点。他们不得不再次肯定,荀家与张煌等人曾经见过的那些横行霸道的士族,不可相提并论。

谈笑间,荀攸命府上的厨子准bèi

酒菜替张煌等人接风,而他自己则与张煌等人聊了起来。

“其实啊,早在前几日,文若便派人送了封书信过来,信中提及叫在下对你等加以照顾一二……因此,在下算准了日子,到南城门去接诸位,不想几位小哥竟是从东城门而入,这实在是……”

“有劳荀大人了。”一听说荀攸竟然在雒阳南城门等了他们好几日,张煌不由地心生愧疚。

“诶诶,几位小哥乃是我荀氏的友人,即在下的友人……直呼在下表字公达即可。”荀攸笑着摆了摆手,旋即面露沉思地说道,“至于在下白等了诸位几日,这也不关诸位……奉孝兄说得没错,在下虽擅谋算,可还是差了一线呐。……世事总有意wài

,在下还不能算尽。”

李通等人听了这话心中不禁感觉有些好笑,心说你还打算将意wài

都计算进去不成?唯独张煌对荀攸的话报以信任的态度,因为他很清楚荀攸究竟是一位何等的大才,那可是历史中中原霸主曹操的‘谋主’,称其为郭嘉过世后最倚重的智囊也毫不为过。更关键的是,荀攸是一位真zhèng

意义上的兵略大家,王道用兵、诡道用计,无一不是精通。严格地说,他比其实偏向于内政的荀彧更符合军师这个职务,恐怕也只有寥寥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历史上。荀攸的评价与成就比郭嘉与戏志才更高,与叔叔荀彧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绝对是曹操在智略方面的左膀右臂。)

聊着聊着,荀攸便与张煌等人聊到了颍川书院内那场别开生面的兵略之争,提到此事时,只见荀攸那是一脸的懊悔与遗憾之色,不住地摇头说道,“文若在信中言及,诸位曾配合文若与奉孝兄与襄阳的学子比试兵略。真是遗憾在下未能有机会参与。”

李通与臧霸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尴尬起来,毕竟最后可是他们俩脱掉外衣绕着大殿跑了一圈。

“公达兄若是那时取代荀文若出战,恐怕襄阳书院就要狼狈而回了。”张煌这话可不是有意夸赞荀攸,这仅仅只是荀彧以及郭嘉等人的原话而已。当然了,张煌本人也是这么想的。要知dào

郭嘉加上荀攸,这可是恐怕连法正与庞统、周瑜与陆逊都无法战胜的组合。(正史中法正的兵略强于诸葛亮,而诸葛亮则与荀彧差不多,都是偏向于内政方面的奇才,用兵也就那么回事。真zhèng

的兵略大师。是荀攸、周瑜、法正、庞统、钟繇、陆逊等等。就算是贾诩,也只能算是擅长出奇谋,但谈不上是真zhèng

的兵略大家。)

见荀攸对那场兵略之战颇感兴趣,张煌便叫徐福原原本本地详细叙述了一遍。毕竟黑羽鸦当中唯有徐福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而徐福那么一说,荀攸更是对那场由戏志才制定规则的兵略之争大感兴趣,不住地叹息自己竟错失了如此有趣的事。

一番交谈下来,双方早已消除了因为不熟悉而产生的隔阂。隐隐有种相识已久的错觉。

不多时,饭菜便由府上的厨子端了上来,丰盛却也不奢侈。是在座的几个人能够全部吃掉的份量,这让佘稚亦对荀攸充满了好感。

酒足饭饱之后,荀攸这才对张煌等人说道,“文若托我照看你们,若是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住在我府上。……我已让老门人替你们安排好了客房,不过府院狭小,仅有两间客房,你们可莫有怨言哦。”

对于荀彧、荀攸这对叔侄俩的善意,黑羽鸦们感动地无以复加,虽然说他们如今其实已有了落脚的地方,但是这样拒绝别人的好意,张煌还是觉得不妥。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不好拒绝荀攸,张煌等人亦不愿住在荀攸准bèi

好的客房。倒不是对荀攸有什么意见,只不过那些凌空悬浮于雒阳天空中的浑天仪,实在是让张煌等人感到心悸。

想到这里,张煌抱拳感谢道,“多谢公达兄的美意,不过……在下等人粗鄙武人,怕睡在上房反而难以成眠,不知公达兄府上可有酒窖?我等睡在酒窖里就好了。”

“……”荀攸闻言一愣,继而聚精会神地望着张煌,良久微微感叹道,“看来你们大致已经了解雒阳的现况了,倒是省去了在下一番工夫。”说着,他站起身来,对张煌等人说道,“诸位且随在下来。”

张煌等人跟着荀攸走出了大厅,来到荀攸的卧居外间,只见他拉动书柜的机关,待书柜移开时,本应该是墙壁的地方却是一条向下的阶梯。

[咦?]

黑羽鸦们不由地感到吃惊,惊讶地望着荀攸。

似乎是注意到了黑羽鸦们眼中的惊愕,荀攸淡淡说道,“内城之府居大多都设有密室,不足为奇。……请!”

“请!”张煌拱了拱手,旋即暗道自己实在糊涂。想来连他们初至雒阳的人都晓得浑天仪的存zài

,荀攸久在雒阳为官,又怎会不知?想来必定有掩人耳目的办法。

正如张煌所猜测的那样,他们跟随荀攸走下阶梯之后,才发xiàn

荀攸的卧居外间地底下其实还有一个隐秘的密室,跟马元义那所宅邸差不多,荀攸府上的密室中亦摆呈着许多桌椅家具,甚至于,桌上还摆着几对酒盏,酒盏中尚有残酒。

“咳。”见张煌用异样眼神盯着那几只酒盏,荀攸咳嗽一声,不动声色地将其收了起来。

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反而让张煌与徐福猜到了几分:他们几个绝不是这间密室的第一拨客人。

[究竟是招待谁呢?]

张煌说实话十分好奇被荀攸请到这间密室里来的客人,可惜他不好询问。毕竟那是荀攸的隐私。

不过他大致也能猜出一二,毕竟荀攸在历史中可是朝中清流之一,与议郎郑泰、何颙,侍中种辑,越骑校尉伍孚等人商议行刺董卓,结果事败下狱。幸亏期间吕布与王允合谋杀死了董卓,否则,恐怕荀攸这位兵略奇才就要命消于牢狱之中,难以留名于青史。

而虽说眼下董卓尚未入京把持朝政,甚至于就连何进也还未亡故。不过像荀攸这样正直的清流党人,不可能不对当下的雒阳报以其他的看法,就看是针对外戚,还是针对宦官了。

于是乎,张煌很识趣地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只是四下打量着密室。

然而却又不识的,就好比李通,他见密室内家具摆设齐全,诧异问道。“难不成公达大哥也因为忌惮浑天仪而睡在密室里?”

[也?]

荀攸略感意wài

,不过也没有在意,闻言叹息说道,“你等已见过浑天仪了?”

张煌自然不好透露马元义府上的密室里就有一只损坏的实物。只是将他们在酒肆里的见闻说了一遍,即那两名因言获罪最终被杀害的文士,以及义军虎常军那十几名义士。

听完张煌的叙述,荀攸长长叹了口气。摇头叹息道,“此,国衰败之相啊!……因言获罪、因义而亡。何其可笑!何其可哀!”

“朝中就没有人管么?”徐福不解地问道。

荀攸思忖了一下,斟酌着用词说道,“天子……不思朝政已久,外戚董氏把持朝纲,与大将军何进一脉斗得你死我活,可怜朝中忠良欲上达天听,却被官宦从中拦截……张让、赵忠等奸邪教唆董氏一族用浑天仪那等旁门左道监控雒阳,有妄论朝政者,皆处死。终于,城内百姓不敢再表露丝毫怨言,而那张让、赵忠等辈却厚颜无耻地对天子言道,天下太平!”

“难道天子就真的不知天下已乱?”徐福难以置信地问道。

荀攸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带着几分愠色说道,“有张让等人阻碍朝中贤良进言,陛下又如何得知?”

[看来针对的是宦官……]

张煌恍然大悟。

发了几句牢骚后,荀攸亦意识到自己身为朝臣,如此非议朝政似乎有些不妥,因而转移了话题。

“小张兄接下来有何打算?”荀攸沿用了书信中荀彧、郭嘉、戏志才等人对张煌的称呼。

张煌思忖着回道:“接下来啊……公达兄听说过王越么?”

“王越?雒阳剑师王越?”荀攸摸了摸下巴处那一簇胡须,深思道,“此人乃雒阳盛名已久的剑师,不过听说功利心太强,为求仕官而攀附许多达官贵人,明明是与枪豪童渊齐名的剑豪,却自甘堕落为达官贵人在宴席中献上剑舞,只为博其欢心,让其能助他出仕。在雒阳有不少人不耻其为人。……你提此人做什么?”

张煌愣了愣,这才说道,“听说此人善于剑技,我等本来打算拜在他门下学剑术。”

“哦。”荀攸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说道,“此人虽品性不堪,不过剑技确实卓越,在雒阳鲜有敌手,不过要当此人收你们,教授你们剑技,恐怕很难。”

“为什么?”张煌不解问道。

荀攸闻言解释道,“王越极重名利,若是你乃名门之后,他自然会收你,可若是你乃庶民,恐怕他十有八九就不愿搭理你等了。”

徐福一听就愣了,诧异说道,“有束脩也不收么?”

“士族五百钱,庶民五百金,这就是王越夸口的束脩之资。……你等确定要去?”荀攸闻言望了一眼张煌等人,倒不是看不起张煌等人付不起五百金的束脩,只是他由衷地感觉不值得罢了。

这不,见黑羽鸦们一个个都不说话了,荀攸想了想说道,“若是你等想习武的话,攸亦结识几位武艺高强的校尉、将军。越骑校尉伍孚、伍德瑜,便是难得的勇壮豪杰……”

[那个持刀去行刺董卓反而被董卓所杀的家伙啊?免了吧。]

张煌心下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他并不知晓,越骑校尉伍孚其实却是一位武力极强的豪杰。

(伍孚行刺董卓,并非被董卓反杀。演义中是被吕布制服,正史中则是被董卓‘急唤’护卫杀死,差不多就是荆轲刺秦时‘王负剑’的呼声一个意思了。总的来说跟嬴政当时情况一样,董卓当时懵了,不知所措。)

见张煌婉言拒绝了,荀攸也没有再说什么,在嘱咐了几句若有何需yào

可告sù

他的话后,便离开了密室。

晚饭后,黑羽鸦们正准bèi

歇息,却见佘稚一脸凝重严肃神色地坐在了张煌的对面。

“小张兄对当今暴汉的局势,有何看法?”

[暴汉?]

包括张煌在内,黑羽鸦们面面相觑,因为他们从佘稚的话中听出了一些隐晦的讯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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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王氏剑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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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佘稚竟然是太平道弟子……]

次日,当黑羽鸦们从睡梦中醒来,待瞧见佘稚时,昨日夜里佘稚的那番话仿佛回荡在他们耳边。

正如之前马元义与佘稚对话时所说的那样,昨日佘稚在试探了张煌等人几句后,便抛出了太平道这个重型炸弹,叫除张煌以外的其余人面色大惊。

其实那时候佘稚也十分紧张,因为他只是看到了张煌等人对雒阳现状的不满,对那种阶级制度的不满,但是张煌等人是否愿意加入太平道,另外他们对太平道又是报以怎样的看法,这一切佘稚却毫不知情。不得不说,他的这个举动有些冒险。

而就在这个时候,张煌在旁淡淡说道,“吃惊什么?咱又不是没碰到过太平道的弟子。”

“对哦……”

李通、臧霸、太史慈、陈到四人闻言顿时就见怪不怪了,因为早在泰山郡的时候,他们就跟太平道打过交道。

“原来佘稚大哥是太平道弟子啊。”最是自来熟的李通围着佘稚上下左右地打量,一副评头论足的模样,看得佘稚是哭笑不得。

“那佘稚大哥跟唐周仙师认识么?”陈到有些狐疑地盯着佘稚。

佘稚闻言心中更是哭笑不得,心说莫非这几个小家伙还怀疑他是假冒的不成?假冒太平道有啥好处?嫌自己未上通缉榜么?

想到这里,佘稚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道,“唐周乃我师兄。”

“真的假的?”臧霸微微吃惊,好奇问道,“那……那你也会活死人肉白骨的道法么?”

“符水之术?”佘稚愣了愣,旋即苦笑说道,“那个仙法。我还不会……”

“那你也没啥啊,我们老大都会。”李通用失望而近乎鄙视的眼神瞅着佘稚,只瞅着佘稚脑门发汗。

“你会符水之术?”佘稚吃惊地望着张煌。

因为佘稚是太平道的人,而且似乎还是马元义的心腹,张煌自然不会隐瞒,点头如实说道,“是的,不过仅学到一二,只能治愈外伤……”

“那亦是相当了不起了。”佘稚惊叹地望着张煌,问道。“是唐周师兄教你的?”

“嗯,是唐周大哥教我的。”张煌点了点头,不得不说,他对唐周有着莫名的好感。

[原来这小子跟唐周师兄的交情竟然是这般深厚,并非我太平道弟子,却竟然从唐周师兄那里学到了符水之术……]

佘稚心下暗暗称奇,事到如今,他对张煌等人再没有什么疑虑了,毕竟在他看来。张煌已经算是太平道的半个弟子。

于是乎,佘稚便很顺理成章地提出了让张煌等人加入太平道的邀请。

不过这个时候,久久在旁不说话的徐福却率先开口问道,“敢问贵道的目的是?”

只见佘稚深深望了一眼面有警惕之色的徐福。沉声说道,“大贤良师有言,为天下立心,为百姓立命!……此。即我太平道教义!”

还别说,就连徐福这样对太平道抱有轻微敌意的寒门书生,亦因为这句话而为之动容。更何况是黑羽鸦另外几个本来就对天下安定抱以一腔热血的人。

举手表决时,陈到、李通、臧霸、太史慈皆赞成投入太平道,或许是这些日子的见闻对他们的触动十分大,尤其是在雒阳所瞧见的那一幕幕,让他们对朝廷充满了失望。

而除了最后才表态的张煌这位黑羽鸦的首领外,唯独徐福闭口不言,眼中满是挣扎之色。想想也是,毕竟徐福在颍川书院时学的那可是忠君爱国的儒学,而太平道明摆着是准bèi

推翻汉室另立新朝的叛军,哪怕这支叛军占据大义,的确是为天下苍生着想,但是徐福依然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成为当初老师们口中所指的‘叛逆’一众。

“小佘哥且容我们考lǜ

考lǜ

。”顾及到徐福的感受,张煌歉意而又婉转地暂时拒绝了佘稚的邀请。毕竟黑羽鸦的规矩是会考lǜ

到每一名哥们弟兄的想法,就像当初李通不愿向孙坚习武而全员放qì

了那次绝佳机缘一样,只要徐福不是真心点头答yīng

,张煌以及其余人,那是绝不会加入太平道的,哪怕他们对太平道充满好感。

[小佘哥?]

佘稚表情古怪地嘀咕了几句,旋即点点头,他并没有在意张煌的拒绝,毕竟他看得出来,黑羽鸦们对太平道还是充满好感的,只是那个叫做徐福的小子一时间无法接受‘反贼’的身份,这种现象他们在招收同道人士时屡见不鲜,也就司空见惯了。反正只要是希望这个天下更加太平、更加美好的义士,最终都会加入他们的。

因此,佘稚并不着急。

“哟,起来了?”见张煌等人陆续起来,早他们一步苏醒,已在密室大厅内静坐修身养性的佘稚睁开眼睛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

可能是因为昨夜的事,黑羽鸦们跟佘稚熟络了许多,哪怕是徐福,亦不再对佘稚抱以猜忌,当然,这并不代表他接受了佘稚的邀请。

“今日打算去哪?”佘稚问道。

“去找王越看看吧。”张煌不死心地说道。虽然马元义、佘稚还有荀攸都劝说过张煌等人,但是张煌还是不死心,毕竟谁叫王越脑袋上顶着雒阳剑师的赫赫威名呢?

“你还真是不死心啊……”佘稚笑着摇了摇头,旋即思忖道,“王越在内城与外城皆开设有武馆,不知你想去哪一处?”

“两边都有武馆?”陈到不解地问道,“他开两座武馆做什么?”

佘稚闻言解释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听说王越最早到雒阳的时候,一穷二白,丝毫名气也无,因此,他就在外城设擂。五百文一次,只要能击败他。就能得到百两银子……用这个办法,王越凑了一笔钱财,在外城开设了武馆。”

“金吾卫不管?”臧霸诧异问道。

佘稚冷笑着说道,“金吾卫只管你是否评击朝政,这种事,他们是不会管的……那日你等在外城经过的地方,还算是治安较好的,在外城某些僻静地方,哪怕是当街杀人者亦大有人在……此乃龙虎汇聚之地,天下有多少自诩豪杰的家伙蜂拥来至此地。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司空见惯。”

“朝廷视若无睹?那可是人命官司啊!”徐福难以置信地问道。

佘稚望了一眼徐福,意味深长地说道,“人命官司是不假,不过这人命也分三六九等……倘若是士族当中的哪家族子被害,不到半日,卫尉、廷尉、中尉,甚至还有司隶校尉,皆会派人将凶手抓拿;不过若死的只是庶民啊……官老爷们每日政务繁忙。哪有工夫理睬?”后半句,佘稚的话中充满了讥讽与嘲弄。

“雒阳治安竟败坏如斯?”徐福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

佘稚闻言乐了,讥嘲道,“雒阳的治安呐。那是糊弄汉庭天子的……只要这天还未塌下来,就不碍事。贪财的继xù

收刮钱财,要权的继xù

争权夺利……庶民的性命又算什么?”

“……”徐福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没过多久。荀攸便下密室来找张煌等人。

“公达兄今日没有当差?”问出了这疑惑后,张煌这才想起,似乎荀攸前几日就没有在朝中当差。而是在城门口等着迎接他们一行人。

似乎是看透了什么,荀攸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气愤说道,“陛下久不处理朝政,在西园嬉戏玩乐,朝中大臣几番劝谏,皆被张让、赵忠等辈阻拦在外……如今,奏章皆得由张让等人之手上呈给陛下,我这黄门侍郎啊,如今是形同虚设……”

眼瞅着荀攸摇头唏嘘的模样,张煌心下顿时明白过来:想必是张让等人怕天子刘宏在百官那里听到一些对他们不利的话,因此隔断了百官与天子的联系,让自以为天下太平的刘宏天子每日在宫中作乐,丝毫不知汉室社稷岌岌可危。

“你等还是打算去拜访王越?”荀攸发了一句牢骚后便岔开了话题。

张煌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不瞒公达兄,我等还是不死心。”

荀攸闻言微微一乐,继而带着几分为难说道,“五百金对于我荀氏而言倒不算什么,但是在下这里……”

张煌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荀攸竟还想着要替他们准bèi

那五百金的束脩。

意识到此事,张煌连忙说道,“公达兄这话真是要愧煞我等了。……来雒阳时,文若兄便已借着送家书的幌子,赠我等一笔盘缠,我等又岂可得寸进尺,再让公达兄准bèi

束脩?”

说这话时,张煌心中暗暗感慨荀彧、荀攸这对叔侄简直就是急公好义的模范,只可惜这等轻金银而重仁义的士族子弟在当今这个世道实在不多。

“我等自己会想办法,公达兄若是再这样,那我等可就无地自容了。”

“这样……”荀攸在点头之余,亦松了口气,毫不掩饰地笑道,“在下虽在朝中为官,可每月俸禄却还不够在下用的,还要靠家族接济银两,实在惭愧啊。”

荀攸的这番话,丝毫不减他在张煌、佘稚等人心中的好感,相反地,佘稚反而对荀攸所持的德操更为敬重,毕竟荀攸这个黄门侍郎可是一个不小的要职,然而谁晓得他竟然过得如此窘迫。不用猜也晓得,这位荀氏子弟必然没有受贿。

待用过饭,在与荀攸知会了一声后,张煌等人便出门寻找王越在内城的武馆去了。

一路上,他们再一次目睹了阶级制度的残酷,这更加坚定了黑羽鸦们对当今朝廷的不满,就连内心仍处于挣扎状态的徐福,亦流露出几分失望。

要是庶民的性命已算是极不值钱,那么那些为奴为仆的人,甚至是连物品、牲口都不如。

途中,张煌等人亲眼目睹一位看似世家公子打扮的家伙指使家仆对其驾车的马夫拳打脚踢,只把那马夫打地全身鲜血,匍匐在地。而原因,仅仅只是马车的车轮被一块碎石颠到,让当时在车内的那位公子吓了一跳。

“莫要生事!”

佘稚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李通、臧霸等人面上的怒容,低声警告道。

“走吧。”在目视着那一幕良久后,张煌只能催促自己的兄弟们赶紧离开。因为他明白,这里不是他们可以抱打不平的地方。若是他们在这里惹出什么事来,必定会惊动金吾卫,到时候,非但他们黑羽鸦要遭殃,就连马元义、佘稚、荀攸等人恐怕也要受到牵连。

黑羽鸦们默默地低着头离开。

在他们眼前的雒阳内城,仿佛是汉室的真实写照。好比是一棵参天巨树,从根部、从树心逐渐开始腐烂,药石难灵。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张煌等人终于找到了雒阳剑师王越在内城所开设的武馆。

不得不说。这家王氏武馆哪怕是在内城这居住着许多达官贵人的地方,亦称得上是一座豪邸,府门内门墙上的那一个巨大的剑字,哪怕是隔得很远,亦叫张煌等人赶到一阵暗暗心惊,仿佛那不仅仅只是死物的字迹,而是一柄寒光凌冽、杀气腾腾的剑。

四下一瞧,张煌发xiàn

武馆外出了他们以外,还有粗略估计大概十几名男子。年纪差不多在十五岁到二十五岁左右,一个个腰系佩剑,衣冠楚楚,一看就知dào

是士族中人。不过这些人的身体素质嘛。虽然不算手无缚鸡之力吧,但也好不了多少。

“小佘哥,这些人是来干嘛的?”张煌低声询问着佘稚。

佘稚四下望了几眼,压低声音说道。“既然是在武馆门前,那自然是来学剑术的。”

“他们?”臧霸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毕竟在他看来。这十几名士族子弟弱得很。

佘稚轻笑了几声,反问众人道,“你等觉得王越为何收庶民为徒要五百金,但是收士族子弟,却仅仅只需五百文钱?”

“莫不是有什么用意?”

“还能有什么用意?光铺门路而已。”佘稚冷笑着说道。

黑羽鸦们一听就明白了,王越只收五百文钱而教那些士族子弟剑术,无非就是想借这层关系向士族这个大阶级靠拢,达到他心中仕官的目的而已。

一边攀附士族达官贵人、一边在绅、庶这这边捞钱,用这笔钱用打通关系,难怪王越这个庶民身份的人却能在雒阳内城开设武馆。

“真是了不起啊……”李通的一声赞叹惹来了陈到、臧霸、太史慈三人的侧目而视。

见此,李通连忙解释道,“我指的是他捞钱的手段……”

话音未落,就见臧霸拍拍他肩膀,笑着说道,“我们懂的。……我们还不了解你么?”

李通连连点头,然而旋即歪了歪脑海,满脸疑惑之色。

“这话……不大对啊?”

不知过了多久,武馆忽然可以进入了,当即,门外那一群士族子弟们一拥而入,而张煌等人亦趁此机会混了进入。

进了武馆左转右转,张煌等人跟着人群一路来到了武馆学徒们练剑的……剑馆?如果说那真的也算是练剑的场所的话。

只见踏入那迎面的楼阁大殿,殿内竟是木板铺地,不可思议的是,木板上还铺着一层毛茸茸的兽皮,目测东西、南北皆有三十余丈的大殿内,无不铺着兽皮,没有一寸地方落下。

而在大殿的中央,大概有那么三十来名练剑的学徒,穿着单薄的衣服,赤着脚,手持木剑朝着各自跟前的木桩一下一下地挥舞着。

“这里好热啊……”太史慈有些不适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可不是嘛,自打刚踏足这个大殿的时候,张煌便感觉迎面一股热浪袭来,这会儿他才明白,原来大殿的中央,竟摆着一个巨大的铜炉,铜炉内炭火烧地通红,而那些身穿单薄衣服、赤着脚的学徒们,更是围着那只巨大的铜炉练剑。

“王某所学,乃相传自先秦时的墨子剑法……非具大毅力者不能练至精纯……”在那些学子当中,有一位目测三十上下的男人,也是像学徒们那样打扮,赤着脚、穿着单薄的衣衫。只见此人虎背熊腰,双臂伸展如猿,目色凌厉如鹰,长得着实是魁梧异常,气势不凡。

一眼瞧见此人,张煌仿佛感觉是瞧见了孙坚,瞧见了天剑恢恢,瞧见了地剑输耳,毋庸置疑,此人拥有着匹敌前三者的强dà

实力。

[那就是王越么?果然……有气势!]

张煌心下暗暗点头。

而这时,王越正一本正经、语重心长地告诫着周围的学徒,以许多先人的事迹规劝他们要吃苦耐劳,要忍受得饥寒、贫穷等等。

只说得那些练剑的学子们兴趣大增,神色亦不由得位置亢奋,这让王越不由得满yì

地点点头。

然而张煌等人却是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头。

[吃苦耐劳?]

臧霸表情漠然地瞅着大殿内所铺的兽皮,还有那只炭火燃烧地十分旺的巨大铜炉。

[这算哪门子的忍受饥寒?]

太史慈眼眸中泛起几分失望,感觉王越所说的这一切不过是些屁话。他心下暗暗撇嘴:要吃苦耐劳?把这些人丢到军伍当中一个月,保管比在你这儿学到的多。

而张煌、李通、陈到则是瞅着那些正在练剑的学子们直皱眉,别看那些人‘喝喝哈嘿’练得投入,剑招亦是连贯夺人眼目,但是毫不夸张地说,这种花哨的剑法根本不堪一用,要是把这群家伙丢在当初的广陵战役中,保管第一轮交锋就死个精光。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张煌忽然明白了,这个武馆,恐怕是王越专门用来招收内城中士族子弟的。

无论是可笑的练武场所还是那套花哨不堪一用的剑术,皆不过是空架子而已。

[王越收徒不过是为了仕官而光铺门路而已……]

耳边回响起佘稚的淡淡嘲讽,张煌的心不由得一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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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师与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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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喝!喝!”

在暖如春季的剑馆演武厅内,那一干被王越称呼为日后必定能成为武学强者的的学徒,春风满面地挥舞着手中的木剑,朝着各自面前的木桩一下一下地挥砍。或许这些学徒自己觉得是学到了什么不传之秘,可是在张煌等经lì

过战场厮杀的老兵们看来,那些花哨的剑法只不过是虚有其表的空架子而已,从欣赏角度来说确实上佳,但是说到实用嘛,哪怕是黑羽鸦中实力最弱的徐福,在不动用刚体的情况下亦能轻易将王越这些所谓的优秀打得满地找牙。

就在张煌等人暗自感到失望之际,王越这才缓缓踱步到张煌这一群人面前,负背着双手,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严师架子,淡然问道,“尔等所为何来?”

跟张煌等人一道走入这剑馆的士族子弟当中,有一名年纪差不多二十来岁的男子走上前一步,拱手说道,“王师傅,在下王颌,自幼体弱多病,前些日子,家父听闻王师傅这边再次开始招收学徒,因此叫在下来王师傅手底下学武,还望王师傅能教授我高明剑术。”

“哦?”王越轻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知令尊是哪一位?”

“司隶校尉从事吏王畅,便是家父。”

张煌清楚地注意到王越在听说这句话后双眉微微一挑。

“原来是王从事的公子……”

王越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王颌,半响后沉声说道,“唔,王某观你确实气虚,不过不要紧的,只要你肯下功夫,他日必有成就。”

“多谢王师。”王颌满脸喜悦之色。从怀中奉上一只钱袋,递给王越。

这时,王越身后有一名弟子走上前来,接过了钱财,并抬手对王颌说道,“王师弟且先到那边等候。”

“好的好的。”王颌欢喜地走了过去。

这时,王越才打量起下一个来,只见那下一名慕名而来的士族公子,正一脸倨傲地打量着四周,从他不时皱眉来看。此人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并不是很满yì



“咳!”王越故作咳嗽提醒着这位公子。

此人这才反应过来,上下打量了几眼王越说道,“你就是王越啊?我是来学武的,这是拜师的束脩,收下吧。”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只钱袋,随手抛给了王越身边那名徒弟。

可能是此人的嚣张态度令王越亦有些不渝,皱了皱眉,王越沉声问道。“你为何学剑?”

那公子闻言恶狠狠地吐了口气,满脸不爽地说道,“别提了,前两日本公子与张颂那臭小子起了争执。那小子从他在北军当差的堂兄那里学到些本事,三拳两脚就把本公子给打趴下了,这口恶气本公子咽不下,非要找他讨回来不可!”说着。他狐疑地望了一眼王越,问道,“你会教本公子的。对吧?”

王越闻言面色更是凝重,思忖了一下说道,“学武可并非为了争强好胜……”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那名公子给打断了。

“行了行了,这些废话本公子不爱听,你只管把最厉害的剑法教授给本公子就好了。若是有朝一日本公子剑法大成……家父定会重重赏你的!”

“不知令尊是哪一位?”

“廷尉寺判狱陈嵩陈玄公便是家父。”

王越的眉头顿时就凝了起来,在目视了那名公子良久后,点头说道,“你向武的心是好的,不过目的却不纯……也罢,你就在王某这里打磨打磨性子吧。”

换而言之,他收下了。

形形色色的这一幕幕陆续呈现在张煌等人面前,有的是迫于家里的压力,有的是厌文喜武,有的则是单纯为了学成剑法后与人拼斗,可是王越尽管每次的说辞不同,但是无不收为学徒,原因只在于,对方家世不凡。

[这算不算‘有教无类’?]

黑羽鸦们在心中暗暗冷笑着,尽管同样的话他们也曾形容过荀彧,毕竟荀彧就是抱着‘劝善天下人、不使有一恶人’的宏大志向,不过若是要将王越跟荀彧相提并论,李通、陈到、臧霸、太史慈等人只能表示,王越不配!

“老大,走吧,这不是咱应该来的地儿。”

李通压低声音对张煌说道,臧霸与太史慈亦是附和地拉了拉张煌的衣袖。因为在他们看来,雒阳剑师王越尽管被称为与枪豪童渊齐名的剑豪,但是铜臭味太重,就像荀攸与佘稚所说的那样,趋炎附势,实在有些令人看不惯。仿佛只要是对方家世不错,什么阿猫阿狗都会收下。

兄弟们的劝说,并不能改变张煌的想法,虽说他也有些看不惯王越趋炎附势的做法,但是,谁叫王越是与枪豪童渊齐名的剑豪呢?选师傅教授剑法,不应该选最好的么?

“……看看吧。”张煌迟疑着说道。

佘稚闻言摇了摇头,听张煌这么一说他就知dào

这小子还未死心,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再劝,反正在他看来,张煌此番必定是要碰壁的。

忽然,佘稚心中一动,转头望去,只见在不远处,有一名浓眉大眼的王越学徒正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此人似乎与其他人不同,要知dào

此刻在练剑的那些学徒,身上穿的剑袍看似朴素,可实jì

上却是丝绸所制,但是这人,身上穿的剑袍却真的是粗布质地。

[这家伙……]

佘稚仔细打量起那人来,忽然,只见对方眼神一扫,佘稚本能地感受到了一阵仿佛酷寒般的凉意。

[好……好沉重的‘意’……]

佘稚暗暗心惊。这里的‘意’,指的就是人在下定决心后的那种状态时,那股远超平日的意志,如果是带有伤害别人的目的,即是杀意。如果没有,那就是纯碎的意,比如说一心于剑术的人会逐渐形成的剑意什么的。(相比较杀意,杀气大多数只是用来恐xià

对手的手段。)

而心惊之余。佘稚惊讶地发xiàn

对方竟丝毫没有恶意,仿佛那股‘意’只是他眼神扫视时的顺带,这让佘稚更为吃惊。毕竟能做到这一点,就说明对方的内心、心境十分的强dà

,即意志力坚韧不拔,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哪怕是修liàn

多年的苦修士也不见得能达到。

“怎么了?”陈到注意到了佘稚脸上的异样表情,疑惑问道。

佘稚朝着那名浓眉大眼的学徒努努嘴,陈到愣了愣,转头望向那人。旋即双眉一颤,显然也是意识到了此人的不同寻常。

而这时,王越已经来到了张煌等人面前。

自打第一眼瞅见张煌等人身上那随处可见的百姓布服,王越便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虽说他从张煌等人身上察觉到了气的存zài

,可对于王越这等被称为剑豪的豪侠而言,张煌等人那点实力又算得了什么?

“何人推荐你等来王某剑馆习剑呐?”王越张口问道。

张煌抱了抱拳,如实说道,“在下等人是听说王剑师乃天下闻名的剑豪,更被尊称为雒阳剑师。因此慕名而来,望王师能教授我等真zhèng

的剑法……”说到最后时,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那些正在练剑的学徒,用意不言而喻。

王越不由地皱了皱眉。正如张煌等人所猜到的,王越教授那些士族公子的,其实确实是一些不堪大用的花架子而已。这不奇怪,毕竟习武可不是这么轻松的。像张煌等人吃了多少苦,历经多少生死关头的磨难,这才练就如今的实力。可那些娇生惯养的士族公子能吃得了这种苦么?

要不是为了照顾这群娇生惯养的士族公子,王越又何必在练剑的演武厅铺上兽皮,架上烧着熊熊炭火的铜炉?从未听说过有这种学武的方式。

因人施教,王越在这方面做得十分完善,反正那些士族公子也不晓得真zhèng

的剑法,整些花哨的空架子剑法敷衍敷衍就得了,毕竟王越要的只是与他们之间的那层‘师徒关系’而已。至于对方是否学有所成,与他王越又有何干?反正本来就不是什么习武的材料。

而如今此事被张煌隐晦地挑明,王越自然会感到不悦。

“真zhèng

的剑法?”王越冷笑两声,用质问般的语气问道,“你倒是说说看,真zhèng

的剑法又是什么?”

黑羽鸦们闻言心头一沉,想想也是,从未学过剑法的他们,又哪里晓得什么才是真zhèng

的剑法?

可就在这时,却听张煌沉声说道,“剑乃杀人之器,剑法乃杀人的伎俩!”

纵然是王越,听闻此言亦是心头一震,颇感吃惊地望着张煌,而那名浓眉大眼的学徒,亦是双眉一凝,慎重地打量起张煌一行人来。

然而那些正在练剑的士族公子们,听闻此言却是哄堂大笑。

“那小子说什么?杀乃杀人之器?剑法是杀人的伎俩?”

“哈哈哈!”

“小子,剑乃王道之兵!”

“哪里来的蠢蛋?敢在王师面前谈论剑术!”

“瞧这群人衣着打扮,就晓得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乡下穷小子……”

“嘿,那几个乡下穷小子,赶紧打道回府吧,这里可不是你等能来的地方。”

“我猜他们连‘打道回府’都不见得能听懂……”

“唉,难登大雅之堂呐!”

包括刚刚被王越收下的那十几名士族公子,剑馆内那四十来个人冷笑着望着张煌等人,有的面露不屑,有的满脸鄙夷,不一而足。那种指着别人嘲讽的可气模样,气地李通、陈到、臧霸、太史慈等人满脸涨红,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幸亏这是在雒阳内城,要是换做在别的地方,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士族公子敢如此侮辱他们黑羽鸦的首领,李通等人保管会将其暴揍一顿。

不过张煌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改变,毕竟对于他来说,那群士族公子也不见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吧。也难怪,回想张煌这一路上所见过的人,论武力,孙坚、恢恢、输耳皆能与王越平起平坐,论家世,曹操、荀彧、荀攸非但是如今的名门望族。日后还是中原的风云人物。相比较之下,剑馆内那些所谓的谁谁谁,哪个大官的儿子,哪个大官的侄子,这些人所说的话又岂能让张煌在意。

张煌在意的,只是王越的态度而已,毕竟他确实很希望能在王越这里学到真zhèng

的剑法。

[这小子……]

不得不说,张煌之前的那番话,确实让王越为之动容。

剑是什么?那本就是用来杀敌的工具,而不是佩戴在文士腰间的饰品。或者摆放在屋内的摆设,不沾鲜血的剑,又岂能称之为剑?若不能杀人,又如何称之为剑术?

从本心出发,王越很满yì

张煌对剑以及剑术的理解,不过,因为之前张煌曾暗示王越教授那些士族公子的剑法不过是虚有其表的空架子,这让王越感到不悦。

[你小子算是个什么东西?敢来教xùn

王某?]

这才是王越对张煌的最终看法。

“剑法是杀人的伎俩……嘿嘿,你杀个人我看看?”王越冷笑着说道。

其实。他能感觉到张煌等人身上那浓郁的杀戮之气,那种依附在体表、仿佛业力一般的沉黑色气丝,那是背负人命的人一辈子也洗刷不掉的,王越之所以这么说。无非就是笃信张煌等人不敢在雒阳城内杀人而已。

听了王越的话,那些士族公子顿时闹腾地更凶了,哈哈大笑指着张煌等人大叫道:“来啊来啊,来杀本公子!”

张煌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没有轻举妄动,这让那些士族公子脸上的嘲讽笑容更浓。

[一群蠢材,老大要是动手。你们几个一起上也不够老大杀的!]

深知张煌武艺的黑羽鸦们在心中破口大骂。

良久,王越抬手止住了那些士族公子的大声嘲笑,他目视着张煌冷笑道,“怎么?不敢杀?”

张煌对王越的好感逐渐降低,他摇了摇头,面色自若地说道,“是的,在下不敢!”

剑馆内再次响起那些士族公子们的一阵嘲弄哄笑。

就连王越脸上亦泛起几分自得之色,冷冷说道,“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难道就不知高楼起于平地么?连基础都未打好,还敢夸口说什么要学真zhèng

的剑术!实在是可笑之极!”

“……”张煌一声不吭,也不还嘴。

见此,王越感觉亦有些无趣,淡淡说道,“你若真心要学剑术,王某也可以教你,不过见你之前甚是无礼,王某要给你一个教xùn

!……你要学真zhèng

的剑术,可以,千金束脩,王某就教你!”

[好狠啊……一千金?]

[明明是自己想收巨额束脩,却将过错归于老大,真是可恶!]

[简直是小人行径!]

黑羽鸦们心中不由地有些愤nù

,毕竟王越非但直接将五百金的束脩翻了一倍,还将此事归过与张煌此前的无礼。

“有么?”王越摊着手冷笑道。

面对着王越逼问般举动,张煌摇了摇头,说道,“千金,在下没有。”

王越闻言面色顿时一变,厉声喝道:“那还不快滚?!”

话音未落,却见张煌脸上露出几分淡淡笑容,说道,“千金在下是没有,不过珍珠玛瑙什么的……”

王越愣了愣,迟疑说道,“若是价值足够千金,倒也可以。……你有么?”

“在下也没有。”张煌摊着手很是无辜地说道。

“你!”王越顿时气结,拂袖回身,冷冷斥道,“滚!”

岂料张煌耸了耸肩,又说道,“王师只是问了在下,可没有问在下的叔伯……”

王越的脚步顿时停住了,转头神色不定地望着张煌,继而转过身来,语气稍稍缓和,问道,“那你的长辈们……可能支付千金束脩?”

“不能!”张煌淡淡笑道。

“臭小子,你敢耍我?”王越额角的青筋都绷紧了,满脸愠怒地瞪着张煌。

张煌丝毫不怵,笑道,“不过在下有个兄弟……”

王越打断了张煌的话,冷笑着说道,“想必你那个兄弟亦不能替你支付千金束脩,对么?”

“你猜对了!”张煌哈哈大笑道。

在他身旁,佘稚与黑羽鸦们眼瞅着王越震怒而不好发作的样子,亦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无比的欢畅。

“……该死的臭小子!”

王越咬牙切齿地咒骂了几句,拳头捏得嘎嘣嘎嘣作响,甚至于眼中已泛起丝丝杀意,恨不得将这几个混账乱剑斩杀。而就在这时,那名身穿粗布剑袍、浓眉大眼的学徒,却走到了王越身前,用如潭水般平静的语气对张煌等人说道,“诸位,请回吧。”

“史阿?”王越诧异地望向那名学徒。

原来,这名身穿粗布剑袍、浓眉大眼的学徒,便是王越视如亲子般并且最终传授衣钵的弟子,史阿。

也不知怎么,被史阿这一打岔,王越面上的愤色竟然消退了许多,转身拂袖,冷冷说道,“史阿,叫他们滚,我不想再见到他们!”

史阿无声地点了点头,转头目视着张煌等人。

此时的张煌早已绝了拜入王越门下学剑的心思,否则,他也不会故yì

嘲弄王越。见史阿打出送客的手势,他冷哼了一声,说道,“兄弟们,走了!”

因为张煌之前嘲弄王越的做法让黑羽鸦们大大出了一口恶气,因此众人倒也不觉得愤懑,一个个像是打了胜仗般,昂首挺胸在那一干士族公子们的谩骂声中离开了。

[……]

望着自己唯一真心认可的弟子史阿的背影,王越不知为何面色隐隐有些黯然。

没过多久,史阿便领着张煌等人出了剑馆。临走时,李通还不屑地朝着剑馆吐了一口唾沫,史阿看在眼里,但是波然不惊的面上并不表情。

“内城的剑馆……本不该是你等来的。”

一声幽幽的长叹,传到了正准bèi

离开的陈到的耳中,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望见的却是史阿离去的背影,布衣、赤脚,行走在雪地之上。

[……]

不由得,陈到竟看呆了,久久难以回神。

“阿到,走了!”

“喔……喔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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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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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

[师傅,这里就是雒阳吗?好……好高的楼屋……]

[啊,这里就是我大汉的京师啊!]

在二十年前的雒阳城东城门,有一位幽州蓟县出身的年仅十余岁的三流剑客,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来到了雒阳这座大汉天子居住的王都。(幽州蓟县,战国时古燕国都城,因而又称燕京,即今北京。)

当时的雒阳尽管还没有满天空漂浮着用来监控整个王都的墨儒所制浑天仪,但是因为外戚梁冀专权的关系,雒阳的治安并不比二十年后好上多少。而这对初来乍到的师徒并不知此地的凶险,自诩为师傅的那名年仅十余岁的三流剑客,做梦都想将自己所学的墨子剑法发扬光大,并开创只属于自己的剑法流派;而那名年仅四五岁的孩童,则满怀希望地期待着成为开山剑宗首席弟子的日子。

然而,雒阳的水太深了,到处都是身怀本事却无机缘飞黄腾达的豪杰,兼之当时的金吾卫几乎算是城中的一霸,使得这对师徒在雒阳的日子,比他们在幽州蓟县时还要贫穷、还要艰难。

这对师徒就是王越、史阿师徒。

那个时候,王越与史阿受庇于城内的义舍,每日靠朝廷施舍薄粥度日。而他们最大的敌人,便是同义舍内那些持强凌弱的家伙。

为了拿回本属于自己与徒弟的那两份食物,王越每日都要与义舍中那些家伙们打得皮青脸肿。

而在最初技不如人的时候,王越与史阿只能忍受饥寒,苦熬苦挨。

[师傅,我饿……]

[明日……等明日就好了……]

来日,王越凭借一柄利剑与不要命的做法,终于震慑住了义舍那些搭伙结伴的家伙,豁出性命强迫对方默许他夺回了一份本属于他们的薄粥。

[师傅。粥很好喝,给你。]

[我……还不饿……]

当师傅的少年一边用手捂着腰间的鲜血直流的伤口,一边淡笑着摇了摇头,其实这会儿他也饿得头晕眼花。

在充斥难民、地痞与无谋生之法的游侠们的义舍,王越在抢夺食物的过程时逐步磨练自己的本事,在陆陆续续过了半年后,义舍内的那些人终于不敢再与他争夺食物。

[史阿,咱们要开创自己的剑法流派,像荆轲、盖聂那些豪杰一样,留名万世!]

[留名万世……那是啥意思?]

[呵呵。总之是好事就对了。]

望着徒弟呼呼地喝着薄粥。王越笑呵呵地说道。

——十五年前——

整整五年时间的苦练,当初那名十余岁的师傅,那名三流剑客已经凭着他杰出的武学天赋,逐渐崭露头角,剑法亦愈加精湛。但是对于师徒俩未来要走的路,王越与史阿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师傅,要开创咱们的剑法流派,是不是先得开一家武馆啊?]

[是啊……]

[可是那要好多钱呢……]

[吃饭。]

[哦……]

对此一筹莫展的王越将爱徒的脑袋按在饭菜盘子里,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终于有一日,王越欣喜若狂地冲回义舍,将装着一大把铜钱的钱袋给史阿看。

[史阿,师傅有赚钱的法子了!]

[这、这么多?……师傅你怎么赚来的?]

[回来的路上。为师瞧见外城有人在摆擂台挑zhàn

,挑zhàn

此人一次五十文,可若是赢了,就能拿五十文!]

[师傅赢了?]

[那还用说?]

[师徒真厉害!]

[哈哈哈!]

在爱徒憧憬敬佩的目光下。王越趾高气扬地仿佛得胜归来的将军,尽管包扎身上伤口时的痛楚让他痛地龇牙咧嘴,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不会被痛楚所取代的。

从那日起。王越便开始寻找城内那些摆设擂台的人。那种濒临绝境的挑zhàn

,让他的剑法突飞猛进,所攒的开设武馆的钱,也越来越多。

但是,并不是每一回王越都能赢。

[师傅……]

[今日……输了。]

满身鲜血的王越甚至不敢看爱徒的眼睛,生怕从中看到失望。

[哦……那、那我去给师傅烧水擦拭伤口……]

[嗯!]

望着爱徒急匆匆地奔了出去,王越攥紧了拳头,暗暗发誓,下一回他绝不会再输。

——十一年前——

四年的挑zhàn

强者的生涯,非但使得王越的剑法突飞猛进,更使得他们所攒的钱也越来越多。

然而,外城有越来越多的人知晓了王越的名气,以至于敢接受他挑zhàn

的人,越来越少。很多时候,当王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擂台正准bèi

挑zhàn

时,设下擂台的人在瞧见他后却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在长达月余的那段时间,王越每日皆无收获。

[师傅……]

[别提了,那帮怂货,瞧见为师上台挑zhàn

就逃走了!]

[师傅如今的名气越来越大了,因此那些人不敢再接受师傅的挑zhàn

了……]

[哈哈哈!……话虽如此,还是没有攒下足够开武馆的钱啊,这可如何是好?]

[师傅有没有想过自己设擂台?]

[我去设擂台让人挑zhàn

?……诶?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明日我就去!]

[师傅真笨!……哎呀。]

[臭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

王越一边笑骂着,一边示威地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十年前——

十年的光景,当初年仅十余岁的三流剑客,容颜已不再稚嫩,而剑法更是高超。那名四五岁的小童,亦逐渐成长为一名出色的剑客。

那一年,他们终于攒够了钱,在外城开设的王氏剑馆。

然而武馆的开设,并没能使他们的日子变得富裕。为了维系武馆,他们还是跟之前一样穷困潦倒。

[师傅,凭什么咱们赚的钱,却要分出去大半?]

[不上下打理关系,金吾卫就会来找咱们的麻烦。……在这雒阳居住了十年,你还是这么不晓事!]

[可……可这样下去,武馆维持不了多久啊。]

[为师会去想办法的……]

逐渐意识到权利的威能,王越逐渐开始去接触雒阳的上流圈子。起初,只是为了与那些达官贵人打好关系,为此。王越不惜降下身份,在那些达官贵人们所举办的宴席中献上花哨、绚丽的剑舞。

但是天长日久下来,王越的心态逐渐发生了改变。

[史阿,你……有想过当官么?]

[为什么要当官?我们的志向不是为了开创自己的剑法流派么?]

[话是没错,可是……史阿,你没去过那些达官贵人所举办的宴席,奢华的布置,丰盛的菜肴,香醇的美酒。宴席间还有身穿各式各样衣装的靓丽女子献上歌舞……这个世道怕就是如此吧,富人压榨穷人,越来越富;穷人受富人压榨,愈来愈穷。……要是为师当了官。想来那些金吾卫也不敢再来讨要什么‘孝敬钱’了!甚至于,咱们还可以捞一大笔钱,这样就不用担心武馆有朝一日要关闭了。]

[话虽如此,可是师傅曾经教导。学剑,要心无旁骛,若心向功名利禄。如何保持一颗纯粹向剑的心?]

[……为师也就是随口说说。]

——八年前——

[师傅你喝得醉醺醺的,莫不是又去哪种地方喝酒了?……您如今可被人称为雒阳剑师啊!]

[不打紧的,那些家伙吃的、喝的,还不是剥削咱们庶民的嘛,为师喝他们几坛酒有什么打紧的?……为师告sù

你,当官可真能捞钱,那个谁谁谁,在不知哪个地方当了三年县令,你猜捞到多少?五千块银饼!……那家伙用其中大半打点了一下关系,这不,这会儿是一郡太守了,这他娘的世道!]

[……史阿去给师傅惹了饭菜……]

[别了别了,为师饱了,哦,对了,为师还给你带了只羊腿来……那碗腌菜饭不是昨日的嘛,倒掉倒掉,你吃这个,羊腿可香了……呼噜,呼噜……]

[……]

瞅了眼在床榻上呼呼大睡的王越,史阿替他脱掉靴子,盖上被子,瞧也不瞧那只香气扑鼻的羊腿,将剩下的冷饭用热水泡了泡,就着腌菜填饱了饥肠辘辘的肚子,旋即拾起剑,径直来到空无一人的剑馆,一丝不苟地钻研剑法。

——五年前——

[史阿,为师回来了。]

喝地醉醺醺地王越回来了,左右一瞧却发xiàn

史阿不再屋子里。最后,他终于在剑馆找到了浑身布衣被汗水湿透的史阿。

前几年相比,王越身上的衣服越来越高档,从布衣到绸缎,再到纹金边的袍子,然而史阿的身上,却一无既往地只穿着最朴素的粗布质地剑袍。

[史阿啊,你那件袍子该丢了吧?]

瘫坐在剑馆的柱子旁,醉醺醺的王越笑着说道。

然而史阿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全神贯注地一招一式比划着剑法,直到王越昏昏大睡。

[……]

瞥了一眼已靠着廊柱睡过去的王越,史阿长吐一口气收了剑招,旋即放下剑,将王越抱起来,抱回剑馆后的住所。

不知从何时起,当初跟在王越身边的四五岁的小童,已长得比王越更加高大与强壮,而表情,却逐渐变得冷漠起来。

——两年前——

[史阿,你倒是吱个声啊。……有几个有钱的主,准bèi

捐献咱一大笔钱,人家说了,他们会打点关系,叫咱们到内城去开武馆。]

在好不容易一起吃饭的期间,王越向视如亲子般的爱徒史阿询问了一个问题。

[……那外城的武馆呢?]

史阿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关了吧。]

王越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

[不!]

史阿只顾着自己用饭,饭依然是烫水浇冷饭,而菜,依然是那仿佛永远吃不完的腌菜。而这种饭菜,王越早在几年前已咽不下口。

[你傻啊?就算继xù

在外城开设武馆,咱能混出头么?别看为师顶着剑豪的名号,那根本没用!……跟为师去内城开武馆吧。内城里居住的大多可都是达官贵人,咱们收几个世家子弟为徒,借这层关系,为师也混个大官当当。]

[王氏流派的事怎么办?]

[啊?……呃,那个又急不得的。]

[……]

史阿一言不发,吃完饭端着菜盘子出去了。

[你怎么说啊?]

王越在榻上一边饮着上好佳酿一边问道。

[不去!]

最终,王越还是在内城开设了另外一家王氏剑馆,开始收士族的子弟为徒,教授一些花哨绚丽却不怎么实用的剑法。但是史阿却留在了外城的剑馆,继xù

招收那些有天赋的人为徒。将早些年王越教给他的剑法,教给那些人。

但是因为史阿对剑法的要求十分苛刻,训liàn

亦十分艰苦,因此,外城的王氏武馆并没有多少弟子。尤其是当王越攀附士族而名气逐渐便坏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外城的武馆仅剩下史阿一人。

他,坚守着他与王越一起开设的武馆,坚守着他二十年如一日练剑的场地,哪怕那间剑馆已十分破旧。

曾经亲密无间、亲如父子的师徒二人间。不知何时,已隐隐出现了一层隔阂。

——数日前——

[史阿啊,最近怎么样啊?]

[……(点头)]

[剑馆怎么样啊?]

[……(点头)]

[你这家伙……对了,过两日为师可能有点事。你到内城的剑馆替师傅教两日……随便应付一下就得了,千万可别按你的要求来教。万一那些小祖宗伤到哪,咱们师徒二人可要亡命天下了。]

[……(点头)]

[另外,你真的不打算去内城的剑馆么?你看看这里。都快要倒下来了。]

[史阿对仕官不感兴趣,史阿的心中唯有剑道!……师傅,过段日子。史阿可能要离开雒阳……]

[离开雒阳?为何?]

[史阿最近感觉似乎到了瓶颈,想找个清静的地方精修,一心钻研我王氏剑术!]

[……哦。]

王越愣了愣,他这才意识到,面前的爱徒史阿,已不再是二十年前跟在身边的懦弱小童,二十年如一日地苦练剑术,使得史阿已成长为一位剑法精湛的剑豪。

史阿的眼眸中,那是对剑道的炙热追求,而这份炙热,他王越早在这二十年来已消融殆尽。

[哪……哪一道瓶颈?]

[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

(注:手中有剑,心中无剑。初学者的水准;手中有剑,心中有剑。剑术精纯水准;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剑术大成水准,即像王越这样的剑豪;手中无剑,心中无剑,剑客莫寐以求的至高之境,差不多就是万物皆可为剑,随心所欲亦能伤人的程度。)

[……]

王越震撼地张大了嘴。

他这才意识到,二十年不曾有一日间断地苦练剑法,视如亲子般的爱徒,已超越了他。

——时间回到当前——

“呼……”

二十年的回忆仿佛一一呈现在眼前,史阿长长吐了一口气。

“师兄,那个人还跪坐在馆内。”

在外城的剑馆,一名剑馆内的学徒小声对史阿说道。因为史阿素来都是代师傅王越收徒的关系,因此,外城剑馆内的学徒们,一致地称呼史阿为师兄,尽管史阿履行的是作为师傅的职责。

史阿微微转头瞥了一眼剑馆的大门,只见在那里,昨日在内城王氏剑馆与史阿有过一面之缘的,张煌一伙黑羽鸦当中的陈到,此刻正一本正经地跪坐在大门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史阿,一动不动。

“莫要因旁骛分心,继xù

练剑!……但凡剑术大成者,无不深浸其中,为之神迷。”

“是!”外城剑馆内那寥寥几名学徒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朝着木桩挥舞着木剑。

尽管同样是用木剑挥向木桩,但从木桩上传来的那一声声沉重的鞭挞声,却让人不禁有些吃惊。相对纤细的木剑,在砍到厚重的木桩后,竟是木桩微微颤动,甚至于,有一名学徒每向木桩挥一次木剑,木桩上都会增添一道裂痕,若非那些木桩皆用铁皮圆环包裹,恐怕会从中崩碎也说不定。

“气,不可散!”缓缓从学徒身边踱步走过,史阿面无表情地喝道。

“是!”

“不必遵从所谓的剑招,剑招不过是前人总结的最合理的挥剑轨迹而已!可那毕竟是先人总结的,不一定就适合你!牢记起手的动作,瞧准剑要落下的位置,至于如何挥剑,你按你等自己的想法来!……合适自己的剑招,那才是只属于你等自己的!不需yào

花哨,亦不需yào

绚丽。牢记,剑乃杀人之器,剑术乃杀人的伎俩!……在我看来,剑法只有两个步骤,拔剑、伤人!期间所有复杂的东西,都可以省略。不必听信‘虚招’、‘实招’那些道听途说的东西,若是你等出剑的速度快,在对方还未拔出剑之间将其杀伤,这便是至高无上的剑术!”

“是……是!”

听着史阿对于剑术那不同于世俗的见解,陈到激动地竟不由得全身颤抖起来。

终于,史阿踱步走到了陈到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见此,陈到拜匐在地,沉声说道,“请师傅教授剑术!”

“你的天赋不错,基础亦打地相当扎实,不过……我不收徒。”

史阿用一如既往的冷漠口吻说道。

陈到闻言脑门不禁有些发汗,他本来就对此事抱多大希望,因此,他今日只是孤身而来,并没有告sù

张煌等人。

可就在他心中暗暗失望之际,史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那整个人拉了起来。

“以后叫师兄。……我只代师教授剑法,王氏剑法!”

陈到闻言激动地整个人不由地颤抖起来。

“是……是,师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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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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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佘稚在与张煌等人知会了一声后,便独自先行回外城寻找马元义去了,毕竟他出来也有差不多两日,总得先回去一下与马元义汇报几句。

临走前,佘稚千叮万嘱要张煌等人安分地呆在内城,莫要惹是生非。

本来佘稚是想把张煌等人也一起带回外城的,不过早上起来时,黑羽鸦们却发xiàn

陈到不知去了哪里。因此,李通等人便一致提议去内城逛逛,毕竟张煌在回到荀攸的住处后稍微有些闷闷不乐。也难怪,毕竟张煌在广陵时就期待着日后能拜雒阳剑师王越为师,练就一身卓越的剑法,可谁料到赫赫有名的剑豪王越竟然铜臭味那般浓重,以至于张煌不禁有种仿佛偶像破灭的错觉。

临走前,张煌等人本想与荀攸知会一声,可没想到听老门人老钱所说,荀攸一大早就出门去拜访同僚了。

“奇怪了,阿到去哪了呢?”

一行五人走在雒阳内城那宽阔的街道一旁,张煌等人不由得有些纳闷,毕竟陈到从未像这次这样了无音信地消失过。

“不会是偷偷去揍那个王越了吧?”李通半开玩笑地说道。

黑羽鸦们对此抱以好笑之色,毕竟他们都很清楚陈到是一个善于把握敌我双方实力差距的人,因此,哪怕陈到学张煌的‘曲步’学地最为神似,也不至于傻到去挑zhàn

王越那个根本不会有丝毫胜算的强dà

敌手。

“不管阿到了,他那么大一个人,总不至于会把自己弄丢了吧?”

可能是见兄弟们对此报以忧虑,张煌拍了拍手笑着说道。

黑羽鸦们对视一眼,相继点了点头。

或许,他们这会儿心中都产生了想离开这个王都的心思。说到他们最初来雒阳的目的,无非就只有三个;第一个,是郭嘉叫张煌到雒阳‘见识见识’;第二个。荀彧托他们带一封家书给荀攸,事后证实那不过是荀彧希望荀攸能代为照顾他们的托词而已;至于其三嘛,就是张煌想拜见一下王越,可能的话,最好能在其手中学到一些本事,比如说‘斩铁’什么的。

而如今,雒阳见识过了,荀攸也拜访过了,至于王越嘛,张煌戏耍了人家一番最后被人家赶出了剑馆。毫不夸张地说,张煌等人实在不知他们能在雒阳做些什么。

可能正因为这样,黑羽鸦们才想好好地在京师玩上一回,毕竟雒阳是天子脚下,撇开一切让他们气愤、看不惯的事物,这里纯粹的风景还是颇为怡人的。

不得不说,雒阳不愧是天子刘宏所居住的王都,是整个大汉的中心,根本不是泰山郡那种乡下地方可以比拟的。哪怕是广陵江都,也远远不及雒阳的繁华。

站在街口四下眺望,只见街道两旁皆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而道路的中央则是名门世家们路过的奢华马车。整条街道,行人、车马川流不息。

让黑羽鸦们比较感兴趣的,恐怕还是街道旁那几家兜售宝剑的剑铺,只可惜。当他们一伙人走入店铺后,那些悬挂在木墙上的宝剑、宝刀,其昂贵的价格让这伙年轻的小家伙们叹为观止。

“太……太夸张了吧?一柄剑竟然要两千两银子……”

最是贪财的李通一双眼珠子瞪地睛圆。满脸的不可思议。

太史慈闻言摇了摇头,皱眉说道,“可惜华而不实。……那些宝剑过于奢华,但却不堪大用。”

旁边徐福听到笑了笑,好心地解释道,“没瞧见剑柄上悬挂的‘穗’么?那是文士剑,本来就是文士们用来装饰的佩剑,自然是越奢华越大气越好咯?……那可不是咱们这些穷人能买得起的。”

“怎么买不起?”李通不怀好意地瞥了一眼臧霸,嘿嘿笑道,“咱们把宣高卖了,不就有钱买柄那啥文士剑耍耍了?”

“我去你的!”臧霸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说道,“大爷背负的两千两悬赏早已经抹去了,你要赚钱啊?这简单,从自己身上割两斤肉下来放到菜市场去卖,雒阳的猪肉价格地贵地吓人呢!”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臧霸这位当初厚直的武家少爷,如今也早已经被他那几个弟兄带坏,骂人都不带脏字。

见臧霸与李通打闹在一起,张煌亦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昨日王越的那件事,早已被他抛之脑后。

就这样,张煌一行五人打打闹闹地穿行在闹市街口,唯一让他们感觉有些不爽的是,每当街道上行驶来那些达官贵人的马车时,他们就得躲入街道旁的小巷,毕竟他们可不愿意像街道上两旁来来往往的百姓那样,动不动就不得不跪地目视那些马车远离。

这不,刚说着远处就驶来一辆马车,即便街道两旁来来往往的百姓面上早已露出不情愿的表情,亦不得不跪下,谁叫雒阳内城的阶级制度实在是太森严,谁叫他们只是庶民呢?

“晦气!”

黑羽鸦们嘀咕了一句,转身便朝最近的小巷走入。突然,张煌眼神一凛,站住了脚步。

原来,当街道上那辆马车行驶过来的时候,路边有一名民妇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拉着年仅几岁的女儿的手,因为下跪不便,民妇只好松开了牵着女儿的手,可谁想到,这会儿她女儿手中攥着的那一只皮布所制的球,咕咚一声掉落在地,咕噜噜地朝着街道的中央滚去。

那名年仅四五岁的小女孩愣了一下,竟跑了出去,在街道两旁下跪的百姓那惊急的眼神与其母嘶声力竭的喊声中,弯腰蹲身,将自己的小球捡了起来,旋即冲着母亲笑了笑,露出了洁白的幼齿。

而这时,那辆奔行的马车距离她仅仅只有几丈之远。可能是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小女孩在小心翼翼地擦拭掉球上的灰尘后,转头瞧了一眼。这一瞧不要紧,她顿时就吓哭了。

想想也是,四五岁的小女娃。哪里遇到过如此险峻的事。

“快……快回来!”小女孩的母亲万分惊恐地大叫着,然而被吓得双腿发软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即将被马车压死。

女孩哇哇地大哭着,忽然,她感觉自己被人整个抱了起来,睁大明亮的眼睛一瞧,他却瞧见自己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哥哥抱在怀里,那个大哥哥还冲着他龇牙咧嘴地作怪。

此人便是张煌。

“快……快离开啊,小兄弟……”

周围的百姓大声喊道,其实他们也晓得。如此近的距离,那名见义勇为的年轻人多半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但是让他们感到疑惑的是,那名年轻人从始至终都很镇定。

就在街道两旁行人为此感到不解的时候,臧霸与太史慈二人闪了出来,扎牢马步深吸一口气,一人一匹,一把抓住那拉车的两匹骏马,硬生生地叫其停了下来。

“好……好神力!”

眼瞅着臧霸与太史慈那被骏马顶出去半丈的距离。眼瞅着张煌距离那辆马车仅几尺位置竟面不改色,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心下暗暗称奇。

“谢了!”将怀中的小女孩逗地破涕为笑之后,张煌这才朝着臧霸与太史慈二人点了点头。

“呵!”臧霸与太史慈对视一笑。

要说在方才,在张煌准bèi

出手救下怀中这名年幼的女娃时。他根本没有与臧霸以及太史慈打过招呼,但是臧霸与太史慈二人却能明白张煌的举动,并加以配合,这就是默契。兄弟间的默契。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张煌、臧霸、太史慈三人外加那名小女孩那是毫发无伤,但是那辆马车内的主人恐怕是遭了秧。毕竟当那两匹骏马分别被臧霸与太史慈强行停下来时,整个车厢后半截凌空了整整几个呼吸,这才砰地一声再次落在地上。毫不意wài

地猜想,车厢内的主人怕是已被颠地七晕八素。

这不,张煌等人已经听到车内传来了骂声。

“该死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伴随着骂声,一名衣冠楚楚,一看就晓得是士族子弟的年轻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此人大概二十来岁,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但是面色、眼神略显阴鸷,不难猜想不是什么善于之辈。

“袁福,怎么回事?!”那名公子在下马车后,率先对驾车的马夫发难。

张煌等人清楚地瞧见那名马夫的身躯微微一颤,连忙指着张煌等人等人辩解道,“公子,实在不关小人的事啊,是他们……是他们突然窜到路上……”

那名公子阴鸷的眼神转而投向张煌等人,面上闪过几分怒色,突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似乎打算将张煌等人当街斩杀。

就在此时,马车的帘子拉起,一张让张煌双目一亮的绝美容颜出现在窗口,疑惑地询问道,“袁公子,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

袁姓公子闻言面色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将宝剑放回了剑鞘,旋即走到车窗,微笑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有几个不长眼的庶民不尊礼数,不好好在路边跪着,跑到街上来了……叫两位小姐受惊,实在是罪不可恕,两位放心,本公子定不会叫其好过!”

话音刚落,就听车厢内那个温柔可人的女声叹息说道,“城中的百姓们亦不容易,小女子冒昧请袁公子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吧。”

“这……”袁姓公子脸上露出几许犹豫,不过在望了一眼车厢内女子那恳求的模样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很勉强地说道,“那……就听蔡大小姐的。”

说罢,袁姓公子这才缓缓走向张煌等人几步,冷冷说道,“算你等命大,蔡大小姐替你等求情,否则,本公子定要杀了你们!”

对于这种威胁的话,张煌等人自然不会理睬,只是让开了路。

见此,那名袁姓公子的面色更加不渝,忽然他眼角瞥见身旁马夫手中的鞭子,一把夺过,沉声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说罢,竟一鞭抽向张煌。

“啪!”那条鞭子还未抽在张煌身上。就被臧霸一把抓住。

袁姓公子吃了一惊,使劲地拽回马鞭,却愕然地发xiàn

马鞭纹丝不动。

“你……你放手!挨千刀的庶民!叫你放手听到没有?!放手!放手!”

“……”臧霸死死地捏着马鞭,眼中怒色越来越浓,但是,他还是强忍了下来,依言松开了右手。

可谁想到这会儿那名袁姓公子却是使劲地拽着,这下好了,臧霸一放手,那袁姓公子顿时砰地一声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这种事就连臧霸都没有想到。因而顿时就愣住了。

“哎哟……”

待那名袁姓公子痛叫着从地上爬起来,摸了一下剧痛的后脑时,他这才发xiàn

,手掌内竟殷虹一片。

“你这该死的!”袁姓公子整张脸都变得狰狞起来,再也顾不得方才那位蔡大小姐的恳求,一把抽出宝剑就斩向臧霸。

说实话,他挥剑的速度并不快,臧霸若是要躲轻易就能躲掉。

但是,臧霸却没有躲。因为他想起了佘稚之前的那句话。

[若有士族子弟要杀你,就让他杀。……除非你想牵连别人。]

事实上,在那名袁姓公子摔倒在地时,臧霸就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甚至于脑门都微微有些渗汗,毕竟对方可是士族,是杀庶民无罪的士族。

这一时刻,臧霸脑海中盘算了许多。但最终还是不想牵连张煌与太史慈,一人做事一人当。

可他没料到的是,就在那柄利剑即将在他的脑门斩落时。在他身后的张煌却伸手将其推开,继而侧身避开了那柄袁姓公子的利剑,并顺势用手肘一顶对方的胸腹,一招‘虎咬尾’,顿时就将那名袁姓公子打趴在地。

“吧嗒。”掉落的宝剑落在张煌手中,他接住后顺势就架在了那名袁姓公子的脖子上。

“你……你要做什么?”在受制于人的情况下,哪怕是那名袁姓公子,此刻亦不敢再盛气凌人。

“做什么?”张煌面无表情地重复着。

事实上,其实这会儿张煌也感觉有些棘手。方才他想都没想就将臧霸救了下来,但是事后,他却感到有些头疼,毕竟对方一看就晓得是世家子弟,而且似乎还是家族中身份地位不低的子嗣,若是他伤到了对方,依照佘稚的话,他们十有八九出不去这个雒阳的城门。

[要不杀了这混账,弟兄们赶紧跑?]

太史慈朝着张煌与臧霸使得眼色。

[不妥,阿到还不知去了哪呢。]

臧霸赶紧摇头。

[不如以此人为人质,咱们先离开雒阳再说?]

张煌用眼神询问着两位兄弟。

而就在他们用眼神商议对策之际,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惊讶的呼声。

“小张兄?”

张煌等人抬头一瞧,心下不由得一愣,因为他们瞧见那辆马车上又走下一位衣冠楚楚的世家公子来,不是别人,正是与他们有过两面之缘的曹操,曹孟德。

曹操下了马车,瞧见了那名袁姓公子的窘态,竟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袁公路啊袁公路,说是下去教xùn

对方,反被人教xùn

了吧?”

[袁公路?]

张煌有些吃惊地瞅了一眼被自己用利剑架住脖子的袁姓公子,这才晓得此人竟然是日后的一方诸侯,袁术、袁公路。

“曹阿瞒!”袁术怒声斥道:“赶紧救我!”

曹操皱皱眉,有些不悦地瞅了一眼袁术,不过还是代其向张煌等人求情道,“小张兄,这位乃是袁家嫡子,袁术、袁公路,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本来就是个误会,双方互退一步如何?”

这时金吾卫已闻讯而来,甚至于,张煌等人的头顶上亦悬浮有好几颗浑天仪,平心而论,张煌也不希望将这件事闹大。因此,他点了点头,说道,“就依孟德兄的意思。”

曹操满yì

地露出几许笑意,尽管他也晓得张煌是不想将这件事闹大,不过见张煌如此卖他面子,他心中还是很欢喜的。

然而,袁术脱困之后却突然变了脸,对已闻讯赶到的金吾卫喝道,“我乃河南尹、虎贲中郎将袁公路,我命你等拿下这几人!”

别说张煌等人面色顿变,就连曹操亦是改了表情,皱眉质问道,“袁公路,你这是什么意思?”

岂料袁术毫不理睬曹操这半个救命恩人,见此,曹操迟疑了一下,用眼神示意张煌等人莫要轻举妄动。毕竟曹操在雒阳也有权势,不是说就没办法保下张煌,但是,倘若张煌公然拘捕,甚至于杀死了金吾卫,那么,就算是曹操也爱莫能助了。

回想起前几日‘虎常军’的惨状,张煌几人很识相地选择了束手就擒,毕竟在曹操已使眼神示意他会暗助的情况下,他们没有理由非得在这里大闹一场。

半个时辰后,张煌等人便在曹操的陪伴下,被一干金吾卫押到了卫尉寺。而袁术可能是深恨臧霸令他当众出丑的关系,亦跟随在旁,似乎非要将张煌等人整死不可。

“卫尉大人,这几个庶民冲撞了本公子,还望卫尉大人从严处置!”

自打瞧见卫尉寺的长官,袁术便毫不客气地说了句仿佛命令的话,叫在旁的曹操不觉皱眉。

然而,那名四十多岁的卫尉,脸上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并且,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无比吃惊与意wài

的话。

“这个……恐怕这件事本官做不了主了。……这几名人犯,需移交他处。”

“什么?”袁术愣了愣,诧异问道,“移交何处?”

卫尉深深吸一口气,嘴唇颤抖地说道,“方仙观,青苍楼。”

此言一出,曹操骤然色变,就连袁术亦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之色,他愕然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朝国师,第五仙师要见他。”

指着茫然不解的张煌,卫尉面色凝重地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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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曹操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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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袁术袁公路冷哼着拂袖转身离开了,看他满脸铁青的面色,不用猜也晓得这小子准是气到内伤了。

也难怪,谁叫李通与徐福二人一个劲得yì

洋洋地朝着袁术吐舌头、扮鬼脸呢?

虽然张煌等人并不清楚那位卫尉口中的第五仙师究竟指的是哪一位,非但令曹操与袁术这两个身背后有大靠山的世家纨绔不敢造次,甚至连卫尉这样的朝中九卿都不得不从命行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至少对方不会像心胸狭隘的袁术那样处心积虑要置他们于死地。

袁术走的时候,并没有乘坐撞见张煌等人时的那辆马车,而是从卫尉寺要了匹马,沉着脸离开了。至于那辆险些让张煌等人深陷牢笼的马车,依旧停在卫尉寺跟前的树下,从车窗内,有一张娇美的容颜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远远望着张煌等人在卫尉的亲自相送下,走出了内城百姓谈之色变、被私下称之为‘三狱’之一的卫尉寺。(三狱指的是卫尉寺,廷尉寺,与中尉寺、即光禄寺,是负责雒阳治安的三个府衙。其中,中尉,又称执金吾,率金吾卫负责城内治安;卫尉率御林军、又称羽林军,负责保卫皇宫;廷尉寺则负责审讯处斩犯人。)

[咦?]

张煌的眼中泛起几许愕然,因为他发xiàn

此刻在车窗内露头的那张笑靥,竟冲着他顽皮地眨了眨眼睛,这让张煌的心跳不由地有些加快。

[……]

眼瞅着那辆马车幽幽地离去,张煌深藏着心中的几分失望,询问曹操道,“孟德兄,不知车上的女子是……”

曹操盯着张煌瞧了半响,意味深长地说道,“乃蔡邕、蔡伯喈之千金。”

[蔡琰、蔡文姬?不对。是蔡昭姬。](蔡琰本字昭姬,西晋时为了避司马昭讳,才改为蔡文姬。)

张煌闻言不由得双眉一挑,毕竟蔡琰的名气实在太大了。

[难道我看错了?可是明明她冲我眨眼来着……]

张煌不由地有些纳闷,毕竟按他对蔡琰这位历史中极其出名的才女的了解,蔡琰不像是会做出那样轻佻举动的女子。可是呢,他明明又瞧得清清楚楚。

[真是奇怪了……]

想了半天想不出头绪来,张煌只好摇摇头将心中的疑惑抛之脑后,好奇问曹操道:“蔡中郎此时在雒阳?”

张煌愕然地询问道。

[蔡中郎?是蔡郎中吧?](中郎是中郎将的简称,而郎中则是尚书令、侍郎、丞相的属官。)

曹操心底嘀咕了一句。

不得不说张煌在这里犯了一个疏忽。因为蔡邕出任中郎将那是在董卓入主朝廷之后,而在此之前,蔡邕当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郎中而已。

好在曹操并没有在意张煌话中的漏洞,只当是张煌并不熟悉朝廷的官品。在摸了摸下巴处的一小撮胡须后,笑着说道,“然,闲赋在家。”

(正史上这个时候,蔡邕在被朝廷流放后又被赦免的期间。因为得罪了中常侍王甫的弟弟五原太守王智,王智诬陷蔡邕对朝廷心怀怨恨,诽谤朝廷,蔡邕怕无法幸免。逃亡吴地去了。直到董卓入主朝廷后,才以灭族的威胁,‘请’蔡邕到朝中围观。顺便提及一句,董卓对蔡邕那可真是没说的。除李儒外,只有蔡邕的劝告董卓才会听从一二。)

“连蔡伯喈亦闲赋在家?”

张煌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发出阵阵感慨

从旁。那位卫尉见张煌等人非但不前往方仙观,反而在此非议起朝政来,亦不由得有些傻眼。曹操是当朝议郎、并且官拜骑都尉,暂且不论,至少本是庶民身份的张煌如此议论朝政,若在平时早被抓拿起来。但是这会儿,这位卫尉却只能装作什么都未听到,毕竟张煌那可是当朝国师传令过来要亲自接见的人,哪怕是官至九卿之一的卫尉,亦不敢轻易招惹。

“几位,可否现在就起行前往方仙观?”很难想象卫尉这样九卿之一的朝中大臣,有朝一日竟会用这种仿佛低声下气的语气对待张煌这一介庶民。

听到卫尉这么一说,张煌这才想起袁术之所以含恨退却的原因,好奇问道,“第五仙师……何许人也?”

曹操与那卫尉对视了一眼,三缄其口,似乎忌讳着什么。

见此,张煌等人愈加疑惑起来。

而这时,卫尉已吩咐从官准bèi

好马车,好言催促张煌等人登上马车速速前往方仙观。期间,曹操神色微妙地打量着张煌,忽而笑道,“曹某是否有幸与小张兄同行?”

张煌听了这话不禁有些诧异,不过念在曹操方才有意要搭救他们,尽管没有机会,但张煌还是承他的情,点点头说道,“孟德兄正好可以授我一些雒阳的要紧之事。”

曹操闻言面色欣喜,也不理睬那卫尉惊愕的表情,径直上了马车。

那位卫尉本打算是叫官署内的马夫送张煌等人到方仙观,可瞧见曹操的举动,他忽然眼珠一转,亦登上了马车,在李通、徐福、太史慈、臧霸等人愕然的眼神中,讪笑着在车内占据了一席之地。

[他也挤上来做什么?]

张煌有些不理解地瞧了一眼那卫尉,后者略有些尴尬地抱以微笑,如此,张煌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倒是曹操看出了马车车厢内的尴尬气氛,圆场笑着替张煌等人介shào

道,“这位乃是卫将军应钧,这位是钜鹿健儿张煌,与其李通、臧霸、太史慈、徐福四位同伴。”他口中的卫将军,即卫尉。

“久仰久仰。”卫尉应钧下意识地抱抱拳,满嘴的官场客套脱口而出。

张煌等人虽然感到有些好笑,然而倒也不好不识礼数地拆穿对方,否则,他们多半要问一问应钧,听这位卫尉大人说说,究竟在何处‘久仰’他们黑羽鸦的大名。

乘坐着卫尉府的马车。从车窗里瞧见沿途的百姓朝己方下跪,张煌不禁有些感慨,长长叹了口气。

旁边曹操瞧得真切,见张煌望着车窗外那些下跪的百姓长吁短叹,心中一动,说道,“小张兄莫非是在感慨雒阳内城的治安之严?”

卫尉应钧闻言神色一凛,正要出言阻止,却听张煌已在那边很含蓄地问道,“张某入城时。听说中常侍张让等人主导全城的治安?”言下之意,他是在询问卫尉应钧是否是依附宦官张让等人。

听闻此言,曹操饶有兴致地望了一眼应钧,只见应钧面皮上闪过一阵青白之色,忽而长叹道,“身不由己。”

张煌一听顿时就明白了,好奇问道,“张让的权势很大么?”

“这个怎么说呢。”见张煌一脸求知欲地瞧着自己,应钧也有些为难。在斟酌了半天用词后,这才隐晦地说道,“王充于《论衡》言,夫河冰结合,非一日之寒;积土成山,非斯须之作。”

“啥意思?”甚少读书的李通不解问道。

徐福刚要出言解释。却见曹操嘿嘿一笑,低声言道:“应大人的意思是,宦官之祸,自古以来便有。难以根除。宦官之权,亦非一时一日之积,盖长久积累所致。”说着。他耸了耸肩,淡然说道,“外戚夺权、宦官乱政,从古自今皆不算什么新鲜事。”

卫尉应钧闻言不由地有些色变,眼中满是担忧之色,低声说道,“曹议郎莫要害我。”

曹操闻言哈哈大笑,一脸戏虐地说道,“应大人乃卫尉也,九卿之一,亦惧中官不成?”他口中的中官,是对宦官的一个比较客气的用词。

应钧张了张嘴,终是无可奈何地望着曹操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本官可没有曹议郎棒杀蹇图的勇气与胆量。”

曹操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见此,张煌不由得有些纳闷,好奇问道,“蹇图是谁?”

曹操皱了皱眉,良久低声解释道,“乃中常侍蹇硕的叔父也。……早几年曹某举孝廉入京为官,后被朝廷任命为雒阳北部尉,本以为能肃正雒阳的治安风气,申明禁令、严肃法纪。当时中常侍蹇硕的叔父蹇图违禁夜行,曹某本着杀鸡儆猴的想法,将其用五色大棒杖毙,终于使雒阳北治安为之一振。……不过因为此事,曹某亦得罪了中常侍蹇硕与一些当朝的权贵,只是碍于家父的关系,只是将曹某调至顿丘令。”

“因此孟德兄弃官不做,回谯县了?”张煌纳闷地猜测到,毕竟他们碰到曹操的时候,曹操可是并无官职在身。

“那倒不是。”曹操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曹某岂会在意朝廷任命的官职或大或小,或尊或卑?曹某是被朝廷撤掉顿丘令的职位的,并非主动卸任。”

“咦?”

见张煌面露不解之色,曹操抬头望了一眼车顶,叹息道,“曹某有一从父,乃长水校尉曹炽、曹元盛,从父有一女嫁于濦强侯宋奇。因此,宋奇乃操堂妹夫也。宋奇之父乃前执金吾宋酆,其姐乃宋皇后……”

[好家伙……]

张煌暗自震惊曹操的家世那骇人的关系网,却听曹操长叹一口气,摇头说道,“些许年前,朝中有中常侍王甫,气焰嚣张,害死了皇后宋氏的姑姑,怕因此获罪,便趁后宫宠妃陷害宋氏的机会,向天子进谗。天子轻信谗言,不久后便废了宋皇后,将其打入冷宫。而后宋氏忧伤过度病故,宋家父子亦遭诛杀,弃尸于城外。……曹某与堂妹夫宋奇乃挚友,亲如手足,因此遭到牵连,被免去官职,直到前些日子,朝中再次启用操为议郎,并且,家父花钱替曹某捐了一个骑都尉的官职……”(继宋皇后之后的第二任皇后,便是何进的妹妹何氏。)

“原来如此。”张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这时曹操吐了口气,冷笑着说道,“不过王甫那狗贼也不好过,没过几年,阳球便担任了司隶校尉。……阳球一上任,便奏请天子缉捕中常侍王甫、侯览、管霸淳于登、袁赦、封易、段颎一党,将其全部折磨处死。只可惜此举引起了中常侍曹节的警觉,曹节联合中常侍张让一同对天子进谗。使得阳球被罢免司隶校尉之职,又降回卫尉……”

“卫尉?”张煌诧异地望了一眼卫尉应钧。

似乎是注意到了张煌疑惑不解的眼神,应钧低声解释道,“那时,永乐少府陈球与司徒刘郃商议,举荐卫尉阳球为司隶校尉。阳球上任后,联合司徒刘郃、永乐少府陈球以及步兵校尉刘纳等人,迅速除掉了王甫。之后,他们犹打算谋除曹节、张让二人,扫清天子身边……咳咳。只可惜谋事不秘。……司徒刘郃乃中常侍程璜之婿,程璜害pà

自己亦受到株连,因此向曹节出卖了女婿,使得刘郃、阳球等人反被曹节所制,惨遭下狱,皆被处死,妻儿流放边疆。”

张煌只听得云里雾里,疑惑问道,“宦官……怎么会与当朝司徒联姻?宦官不是一伙么?”

曹操轻笑了一声。摇摇头说道,“有人,便有勾心斗角,中官亦然。……宫内中常侍大致可分数个派系。早些年王甫权柄滔天,唯大长秋曹节可与其抗衡,其余张让、赵忠等辈,当初并未得宠。随后王甫遭诛、曹节病故。张让、赵忠等人这才得以上位……”

“咳!”本来见张煌与曹操谈及已死的中常侍,卫尉应钧倒是不在意,不过随后见他们逐渐谈到张让等现今的中常侍。这位卫尉大人的面色便有些不自然了,用眼神频频示意曹操莫要过于深入,毕竟浑天仪,那可是宦官们用来勘查全城的。

岂料曹操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卫尉应钧的眼神暗示,继xù

说道,“张让与赵忠二人如今的关系,类似当年的王甫与曹节,自相残食那自是不假,可若是有外人介入,就像当年曹节瞧见王甫的尸体兔死狐悲一样,官宦内部便会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哪怕是对天子忠心耿耿的中常侍蹇硕与吕强二人亦是如此。”(蹇硕与吕强是天子的死忠,并且,吕强堪称是宦官中忧国忧君的楷模,只可惜被张让、赵忠排挤,“天子知其忠而不能用”。)

“原来宦官也并非一条心啊……”张煌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呵。”曹操哂笑了一声,正色说道,“中常侍内结党营私者,比如中常侍则是张让、赵忠,他二人最是得宠,钩盾令宋典、掖庭令毕岚等几名中常侍,便与其同仇敌忾;亦有勾结宠臣者,比如中常侍乐松;亦是有清流联姻者,比如中官程璜与前司徒刘郃便是岳婿;亦有算不上好人但只忠心于天子者,比如蹇硕;亦有品德操行堪比贤臣者,比如吕强;亦有清忠而无心争权者,比如丁肃、徐衍、郭耽、李巡、赵祐、吴伉等等……不好一概而论呐!”

一番话说得张煌等人一愣一愣的,毕竟他们在此之前只以为官宦就是一群奸恶之辈,然而待听到曹操的解释他们这才明白,原来宦官当中也有忠义之士,只能说,是个别的几个得宠的中常侍,做出了一些摸黑他们整个官宦阶层的事来。

也不知聊了多久,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大人,到方仙观了。”马夫在外面喊道。

卫尉应钧点了点头,抬手请张煌等人先行走下马车,随后,他这才与曹操二人下来。

“哪有什么方仙观啊?”

下了马车,李通四下眺望,见四周空无一物,他忍不住惊愕地叫唤道。若不是远远地还能瞧见远方高耸的雒阳城墙,李通真怀疑应钧是不是将他们带离了雒阳,来到了某个荒凉的穷乡僻壤。

似乎是注意到了张煌等人眼中的疑惑,卫尉应钧低声解释道,“这里乃是雒阳城东北,历代天子特许划于国师,好使第五仙师再次静心修行。”

“历代天子?”张煌闻言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诧异问道,“那国师多少岁了?”

“这个无人得知。”应钧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据说雒阳初造之时,第五仙师已在此建方仙观,静心修行,不问世事。”

[定都雒阳……那是汉光武帝刘秀做的吧,差不多得一百六十多年了吧?好家伙,那什么第五宫元,一百六十多岁了?真的假的?]

张煌心中暗暗称奇。想了想,他好奇问道,“既然那第五仙师久以不问世事,为何孟德兄与卫尉大人……似乎很忌惮此人的样子?”

“那可并非忌惮!”应钧与曹操不约而同地更正道:“第五仙师,那可是真zhèng

的仙师呐!”

[……]

眼瞅着二人眼中那不像是作假的崇敬之意,张煌心下顿时对第五宫元产生了好奇。

“前面便是方仙观,我等走个大概几里路就到了。”

应钧指着远处的一间道观说道。

走着走着,张煌忽然心中一动,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却见雒阳那悬浮着无数浑天仪的天空,唯独这雒阳城东北的一块地方,连一只浑天仪的踪影也瞧不见。

[连张让都不敢招惹第五宫元?]

张煌越来越能理解为何在听说国师第五宫元要见他后,哪怕是四门三公的袁家嫡子袁术,亦只能沉着脸怏怏地离开。

[大汉的国师么?正史上似乎并未出现这个人呐……他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等会,第五宫元?这个名字好似在哪里听说过啊……]

突然间,张煌面色顿变,因为他这才想起,早些日子从地剑输耳的口中,他仿佛就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是吧?不会是跟输耳一伙的吧?]

就在张煌隐隐感觉有点不太妙时,方仙观已近在咫尺。而在方仙观的前面,十余名身穿儒袍、腰系佩剑的年轻儒士联袂走了上来。

[剑儒……]

眼瞅着那十名剑儒那与天剑恢恢、地剑输耳极其相似的衣装打扮,张煌顿感心中一苦,暗叫不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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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第五宫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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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煌心中暗叫不妙之际,那十余名剑儒已迎上前来。见此,张煌也就绝了转身逃跑的心思。

毕竟从天剑恢恢的口中得知,剑儒虽然自身实力不强,但是他们手中的神剑那可了不得,回想起地剑输耳单凭一柄神剑就能与孙坚那等惊世猛将斗地难分胜负,张煌又岂敢在对面十名手持神剑的剑儒跟前造次?

不过让张煌稍稍有些心安的是,对面说话时的态度倒也还算客气。

“尔等谁是张煌?”其中领头的一名剑儒带着几分笑容问道。

曹操与应钧的眼神下意识地望向了张煌,无奈之下,张煌只好站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小子便是张煌。”

那十余名剑儒上下打量了张煌几眼,继而,那位领头的剑儒便说道,“仙师已在观内等候多时了,小友请。”说罢,他略带歉意地望向张煌,说道,“仙师只说请小友一人入内,因此,还请小友的几名同伴在外等候。”

听闻此言张煌反而心中欣喜,毕竟他掌握有天遁之术,可以随时逃之夭夭,虽然雒阳的不周石城墙会阻碍他施展道术,但是自从在泰山郡吃过这个亏后,张煌便早已想出一个对应的办法,便是以自身的精血为引来强化遁术。虽说此举还未经证实,但至少有几分机会。

“万亿、大福、宣高、子义,既然如此,你们先回去吧。”为了不使弟兄们担心,张煌并没有说明心中的顾虑,只是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

黑羽鸦们不疑有他,倒是李通怏怏地嘀咕了一句,想来是对未有机会见到第五宫元这位大汉朝的国师而感到遗憾。

而就在那十余名剑儒正要领着张煌进方仙观的时候,却见曹操忽然闪了上来,笑嘻嘻地说道,“让操也见见国师吧。”

领头的剑儒皱了皱眉。不悦说道,“仙师只说请张煌小友进方仙观……”

“诸位行个方便嘛。”曹操讨好地说道。

任凭曹操好说歹说,那名剑儒始终是摇头。

见此,曹操眼珠一转,忽而问道,“仙师可曾说,曹孟德不许进方仙观?若是仙师当真有此圣谕,那操自然是不敢违背的,可若是没有的话,还望诸位行个方便。”

“这个……”那名剑儒脸上露出了迟疑之色。想来第五宫元并未说过类似的话。

见此,曹操心下大喜,死皮赖脸地勾住张煌肩膀,笑着说道,“小张兄可介yì

操与你一同入内?”

“我倒是不介yì

……”眼瞅着曹操那死皮赖脸的模样,张煌心中暗暗嘀咕曹操的厚脸皮。

就在曹操与那名剑儒因为这件事争论不休时,忽听地凭空响起一声轻笑。

“好个曹孟德,就让他进来吧。”

[……]

在场诸人面色皆是一变,因为那一阵轻笑仿佛响自他们的心底。无迹可寻。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时,那名剑儒仿佛对此司空见惯,拱手朝着身后方仙观内那座高耸入云的青苍楼拜了一拜,旋即面色有些不渝地瞪了一眼曹操。沉声说道,“既如此,两位请吧!”

[这……这就能进去了?]

卫尉应钧满脸震惊地瞅了一眼曹操,正要张口。忽然那名剑儒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那一句正要脱口而出的,想与张煌、曹操二人同行的话。终究还是没敢说出口。

“唉!”眼瞅着张煌与曹操在那十几名剑儒的指引下走入方仙观,卫尉应钧无限遗憾地长长叹了口气。

旁边李通瞧得心中不解,好奇问道,“我说卫尉大叔,不就是没能进去这破道观嘛,有啥好叹气的?”

“你等小辈懂什么?”应钧摇头叹息道,“能进方仙观,那是何等的机缘!……第五仙师的仙容,那可不是随便就能见到的。”

“难道当朝天子也见不到?”李通故yì

用话挤兑道。

岂料应钧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目视李通压低声音说道,“哪怕是陛下想求见仙师,也得看仙师是否原因接见。”说罢,他也不理目瞪口呆的黑羽鸦等人,只是遥遥望着曹操的背影叹了口气,颇有些嫉妒地嘀咕道,“便宜了曹阿瞒!”

说玩,应钧冲徐福等人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这时黑羽鸦们才醒悟到,原来这位卫尉大人之所以跟着他们一起前来,恐怕也是心存与曹操一样的心思,将趁此机会求见仙师第五宫元一面,只可惜却被曹操占了先。

眼瞅着应钧摇头叹息着离开,李通不解地询问自己的同伴道,“难道与那什么第五宫元见一面,果真是十分有面子的事?”

“大概吧……”臧霸与太史慈对视一眼,不甚肯定地说道。

四人合计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啥头绪,于是乎,便按照张煌的话,回荀攸的住所去了。

而与此同时,张煌与曹操二人已在那十余名剑儒的指引下来到青苍楼的底下。此时张煌才发xiàn

,青苍楼与其说是阁楼,倒不如说是一幢高耸入云的高塔。

“我等只能送两位到此,两位请吧!”对着张煌点了点头,那名剑儒便与其同伴离开了,回到了方仙观的观门口。林走前,那位领头的剑儒倒也没忘记打眼冷冷瞥了一眼曹操。

不过对此曹操倒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在那一干剑儒离开后,搓搓手急切说道,“小张兄,那咱们进去吧。”说着,他便推开塔楼第一层的大门,推着心中其实并不情愿入内的张煌,走入了青苍塔内。

“咚!”在张煌与曹操走入之后,塔楼的铁门便轰然一声合上了。

见此,张煌也晓得暂时是出不去了,倒也不心急,拿眼打量四周。他这才发xiàn

,随着铁门的轰然闭合,青苍楼内部的景致亦是骤然改变,从昏暗的寻常阁楼,瞬息间化为了一片长满了奇花异草的草原。而在他与曹操跟前,一条木质阶梯直通天际。

“何等精妙的仙术!”曹操兴奋地打量着四周,忍不住出言赞叹。

而对此张煌倒是并不引以为然,毕竟他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幻术而已。因此,他张煌暗自掐了一个破除幻术的道诀。可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xiàn

四周竟然没有丝毫的变化。草原,依旧是草原。

[嘿,这幻术还算高明……]

心下轻笑了一声,张煌弯腰从地上摘下一朵白色的小花。捻着花茎放在鼻子边嗅了嗅。

[不是障眼法……]

张煌心中嘀咕了一句。

所谓的障眼法,指的是幻术中最普遍也最初级的幻术,只能蒙蔽人的眼睛,即视觉,而除此之外其余五感中的四感,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一般的障眼法却没办法欺骗。可如今呈现在张煌与曹操面前的这个幻术可了不得,它给张煌的感觉就仿佛张煌此刻置身于草原之上,而不是方仙观的青苍楼内部。而更让张煌暗暗心惊的是。他心中越来越无法肯定是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

这个诡异的现象,让张煌顿时警觉起来,毕竟这个幻术除了能蒙蔽人的五感外,甚至还会用类似暗示的方式。改变人对其的认知。而一旦连人对其的认知都改变了,那与现实存zài

又有何区别?

[难道是传说能扭曲真实与虚幻的道家至高之法,‘无中生有’境界?]

想到这里,张煌不由地失笑着摇了摇头。毕竟‘无中生有’只是道门内的人所杜撰的传说,所谓的道术可不是那种无稽之谈。

“小张兄?”见张煌久久不上阶梯,已经向上走了一段路的曹操回过头来。诧异地呼唤张煌。

见此,张煌也只得将这个疑惑暂时藏在心底,沿着那条阶梯向上走。

这一走,便不知走了多少光景,阶梯两旁的景物从一开始的草原变成了远山,再而变成白云,再而变成璀璨的星辰,最后,四周重归黑暗。

不知从何时起,四周已是黑蒙蒙的一片,尤其是脚下,仿佛万丈深渊,这让曹操与张煌的脚步落下时难免变得谨慎起来,可是随后他们便察觉到,无论他们怎么迈出下一步,他们的脚始终能跨到下一个阶梯。这样,才是他们大大松了口气。

此时再抬头望向阶梯的尽头,张煌与曹操只瞧见那里传来几丝微弱的光亮。

[奇怪了,从外边瞧着没这么大啊……]

张煌暗暗称奇,毕竟他在外面目测这青苍楼的面积并不大,可是走进来之后他才发xiàn

,迎面的那一条木阶梯一直延伸到很远,让他们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却还未抵达尽头。

终于,不知在又过了多少光景后,张煌与曹操终于走到了这条蜿蜒阶梯的尽头,一层仅仅只有一丈方圆的木板,在这层木板上,有一位看起来颇为年轻的儒士,正盘膝坐在蒲团上,静心打坐。

“第五……仙师?”曹操试探性地唤道,或许就连他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看似只有二十来岁,仿佛白面书生般的儒士,竟会是传闻中享有至少一百六年岁仙龄的大汉国师,第五宫元。

儒士,不,应该是大汉国师第五宫元,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目,用一种丝毫不让张煌感到别扭与敌意的笑容,和言语色地望着张煌与曹操。

张煌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曹操满脸激动地拱手抱拳,长拜道,“小子曹操,拜见我朝国师。”

他原本想拜,可是他惊讶地发xiàn

,无论他如何运力,他始终无法弯腰拜下去。

“不可拜,不可拜。”第五宫元笑呵呵地摆了摆手,问曹操道,“曹家小子,你一心要见贫道,所为何事?”

曹操眼珠微微一转,笑着说道,“无他,只为见仙师尊颜尔!”

第五宫元脸上流露出几分捉狭的笑容,笑道,“既如此,你已见到贫道,贫道便送你出去吧。”说着,他便要挥袖。

曹操一瞧大惊失色,连忙说道,“仙师且慢!……操想知dào

。何时才能施展操的抱负。”

“什么抱负?”第五宫元振袖的动作停了下来,那充满揶揄的目光让曹操不觉有些面红耳赤。

曹操拱了拱手,正色说道,“朝中奸邪当道,操每欲清君侧,苦于自身实力不足,望仙师能给我指条明路。”

第五宫元微笑地望着曹操,淡然说道,“你机缘未至。”

“机缘?”曹操面色一凛,追问道。“什么机缘?”

第五宫元笑而不语。

见此,曹操皱了皱眉,又问道,“敢问仙师,操仕途如何?”

第五宫元深思了一下,平静说道,“日后不可限量。”

曹操闻言大喜,追问道,“日后操可能实现平西将军愿望?”

第五宫元再次笑而不语。

见此。曹操急得挠了挠头,又问道,“敢问仙师,家翁仕途如何?”

第五宫元笑道。“你父已是当朝太尉,还有何求?”

曹操想想觉得这倒也是,转而又问父亲的寿元,且见第五宫元摇头说道。“令尊日后有大劫!”

曹操闻言面色顿变,还想继xù

问下去,却发xiàn

自己张着嘴竟不能再出声。

而此时。却见第五宫元摆了摆手,说道,“你已问了贫道三事,缘分已尽,不可强求。且让贫道送你出去罢!”说罢,他也不理睬曹操像个哑巴似的挥着手臂一脸的恳求之色,一挥衣袖,顿时,曹操整个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曹操的突然消失,让张煌不由地吓了一跳,抬头望向第五宫元,却发xiàn

第五宫元亦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小友,坐。”第五宫元挥手说道。

[坐?坐哪?]

才来得及转过一个念头,张煌突然发xiàn

自己面前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蒲团,仿佛很久之前就在那里,让张煌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却也找不出什么突兀的地方。

[得!既来之则安之,看看他为何要见我。]

心下拿定注意,张煌出与礼数随意冲着第五宫元拜了一下,可让他诧异的是,之前不肯接受曹操一拜的第五宫元,在他张煌拜他时却未有什么阻拦的迹象。

“坐呀,小友。”第五宫元笑眯眯地说道。

[……]

张煌诧异地望了一眼第五宫元,盘膝在那只蒲团上坐下,在略一沉思后,自我介shào

道,“在下张煌……”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第五宫元打断了。

“小友不必自表身份,你的来历,贫道心中清楚。”

[咦?]

张煌惊疑地望向第五宫元,忽而笑着说道,“仙师倒是说说看。”

第五宫元并不在意张煌失礼的取笑,淡淡说道,“你姓张名煌,降生于冀州钜鹿郡,十五年来一直居住在深山……你曾摔断左臂,后来接上,因此,你的左手比右手有力……再者,你背后有一大片烧痕……”

[……]

听着听着,张煌只感觉心底泛起阵阵冰凉。就好比他身背后有一大片烧伤痕迹的事,此前只有他跟他义父知dào

,除此之外,便只有黑羽鸦们的兄弟们在一起于河中沐浴的时候问起过,然而眼前的第五宫元却对这些事知dào

地清清楚楚,这如何不叫张煌感到惊恐。

似乎是看出了张煌心中的震惊,第五宫元微微一笑,说道,“小友不必感到意wài

,十五年前自你降生时,贫道便关注着你,自然对你了若指掌。”

[了若指掌?]

张煌有些不以为然。

岂料第五宫元好似看透了张煌的内心,笑道,“不错!了若指掌!……甚至,贫道了解你,比你了解自己的更多!”

[这么说也太夸张了吧?]

张煌诧异地望了一眼第五宫元,反笑道,“那仙师倒是说几个小子不知的事来听听?”

第五宫元闻言并不在意,点头说道,“比如说你的名字‘煌’,你可知你为何叫煌?”

张煌顿时就愣住了,不解地摇了摇头。

“日后你会明白的。”第五宫元微笑说道。

“说了等于没说。”张煌泄气地撇了撇嘴,嘀咕道,“日后?日后是多久?”

话音刚落,就听第五宫元高深莫测地说道,“就在当月!”

“这个月?”张煌脸上露出几许异色。

“不错!”第五宫元振了振衣袖,又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若是要你领悟此事,恐怕还需数个月。”

[什么啊?一下子这个月,一下子又还需数个月的……]

张煌心底嘀咕了一句,并不相信第五宫元的话,继xù

问道,“还有呢?仙师还知dào

什么是在下所不知dào

的?”

第五宫元脸上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目视着张煌半响,这才沉声说道,“贫道还知dào

,你乃太平道宗主张角的义子!”

[……]

张煌愕然地张了张嘴,忽而带着几分愠色说道,“仙师莫要胡言乱语,在下的义父绝不是太平道的大贤良师张角!……若在下的义父是张角,他十五年未曾下山,又如何施符水救治百姓,创太平道宗?”

看得出来张煌的确有些气愤了,虽然他对太平道以及大贤良师张角并没有什么敌意,甚至于,在见识过雒阳后他反而对太平道充满了认可,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冒认一个义父。

“不是么?”见张煌表情不似作伪,看似无所不在的第五宫元脸上竟也露出几许疑惑之色,喃喃说道,“这不可能啊……”

“仙师不是能掐会算么?”张煌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见张煌面有怒容,第五宫元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待过了片刻张煌心中怒气稍稍减轻了些许后,他这才说道,“贫道并不会掐算,不过嘛……”

“不过嘛?”

第五宫元望着张煌深思了半响,忽而喃喃说道,“罢了,眼见为实,就让小友你亲眼验证好了,如此也方便贫道在此之后的解释。”

说罢,只见他一挥衣袖,顿时,四周无尽的黑暗消退,从那仿佛水纹般的黑暗当中浮现出许许多多的书架,罗列在四面八方。另外,无数的书卷仿佛振翅的飞鸟,满眼皆是。

望了一眼面露震惊之色的张煌,第五宫元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便是从未示于人的,记载有天下万生、万物始末的天禁之地,‘天御回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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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搅乱棋盘的棋子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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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御回廊?]

张煌吃惊地望着周遭的一切,不知为何,他隐约有种自感渺小的错觉,一股莫名的大气、肃穆的气势,让张煌的心不由得七上八下。

“那……那是什么?”

张煌指着无数像振翅的飞鸟一样翱翔着的书卷,嗓音略显沙哑地问道。

第五宫元并没有向张煌解释,而是一挥衣袖。伴随着他这个举动,一卷仿佛活物一般的书卷顿时飞入了张煌的手中。

[看吧。]

第五宫元用眼神示意着张煌。

“……”张煌惊诧地望了一眼第五宫元,旋即又望了一眼手中那书卷,略一迟疑之后,便将其打开,仔细翻阅起来。

【王铭,男,延熹五年生于并州雁门郡武州县,在家中弟兄排行第六,又称王六。……幼时顽劣,遭村邻所忌。光和元年,娶邻村女赵氏,次年诞下一男儿,名为王兴。光和五年时入伍并州衙门郡武州县兵,因杀南匈奴一名巡逻骑队长而受到嘉奖,拜为伯长。……光和七年,因其军都伯张覃为南匈奴兵所杀,因位上任,拜都伯。中平年间,后丁原任并州刺史,王铭率军拥护,为武州对匈奴兵都尉。……中平四年,并州刺史丁原为董卓所杀,此间南匈奴大举攻打并州,铭率县兵乡勇八百,守阴馆,战败,全军皆死,雁门郡告破。】

“这是……”张煌吃惊地望着手中的书卷。

他发xiàn

,这一卷书册通篇介shào

了一个叫做‘王铭’的并州人的身世,从他降生到结婚生子、再到后来入伍边军,与南匈奴作战,到最后英勇牺牲,为国捐躯,通篇详细地记载了此人的生平。而不可思议的是,眼下明明只是光和期间。而书卷内却记载了中平年间的事,甚至于,连十年后王铭英勇战死的事亦记载得清清楚楚。

“怎么可能!”张煌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想也是,若是眼前的这卷书当真记载着那个王铭的生平,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世间万生万物其实早有即定的宿命,而这,恰恰是张煌所不信的。

第五宫元仿佛是看出了张煌心中的狐疑,淡淡笑道,“挑一个你所熟悉的人吧。在心中忆其容貌,默念其姓名。”

[……]

张煌目不转睛地望着第五宫元,然而半响也未能瞧出什么端倪来。犹豫了一下,他想起到了曾在泰山时的难民王大壮,一边在心中回忆其容貌、一边默念其姓名。

突然之间,那拱桥一般围绕着张煌与第五宫元旋转的天御回廊,那无数浮现于黑暗当中的书柜中绽放一丝毫光,待张煌反应过来时,便有一书卷飞入他手中。

“……”张煌当即翻开书卷。顿时,他的表情变得十分的复杂。原来,飞入他手中的那卷书册,果真是记载着王大壮的生平。

【王大壮。男,永寿四年生于兖州泰山郡钜平县,因年幼时长得壮实,得名大壮。八岁时老父过世。侍奉母亲至孝。……熹平二年时娶同村女子吴氏,次年诞下一女,取名翠儿。……光和六年时。钜平县数县遭天灾,全年颗粒无收。县尉徐巽弃钜平,携县名数千户投奔泰山郡。同年,钜平县县尉徐巽与泰山太守何应不合,反上泰山为寇。泰山太守何应假以无辜百姓充为贼兵,上报徐州府为功。王大壮与妻女三人遭牵连,被押解至费县,为泰山郡县尉王虎所害。正逢臧霸为救其父袭费县,王大壮怒杀县兵若干,投太平道。……中平元年,太平道起兵反汉,头裹黄巾号为黄巾军。王大壮为冀州黄巾小校,属人公将军张梁麾下……后皇甫嵩、朱儁征剿冀州黄巾,不敌战死。】

[……]

眼瞅着手中的那一卷记载着王大壮生平的书册,张煌的面色忽青忽白。与之前那个叫王铭的并州军校一样,这卷书册中亦记载着王大壮的生平,甚至连未发生的事也记载地清清楚楚。

这种铁一般的证据摆在面前,由不得张煌不信。可即便如此,张煌还是有些不信。

见此,第五宫元单手负背,另外一只手朝着张煌摊了摊,仿佛是表明他一点也不急,任凭张煌看到他亲口承认为止。

望了一眼第五宫元那笃定的表情,张煌略一沉吟,忽然张口说道,“陈到、陈叔至!”

只见第五宫元面上略显惊讶,而与此同时,一卷封皮上写着陈到、陈叔至的书册飞入了张煌手中。

【陈到,字叔至,延熹四年升于豫州汝南郡。年幼时父母相继离世,为同村人所周济,得以存活。因年幼时身材矮小,为乡童所欺。然陈到天赋异禀、气力过人,每每将欺辱者痛打,逐渐为村中所不喜。……中平元年,太平道起兵反汉,致使天下大乱、盗贼死起。陈到孤身离村,杀贼济世,为汝南享有盛誉的豪侠。……东汉兴平元年,徐州牧陶谦举荐刘备为豫州刺史,并让刘备在小沛驻军。两年后,刘备投靠曹操,曹操让刘备担任豫州牧。期间,陈到慕名投奔刘备,得刘备赏识。刘备将得自陶谦的千余丹阳兵交予陈到。……建兴年间,陈到担任护军、征西将军,被封为亭侯。?蜀汉建兴四年,诸葛亮准bèi

北伐,欲移军汉中,永安太守李严移屯江州,留下护军陈到镇守永安,陈到被任命为永安都督,驻守于巴东郡,受李严统属。……建兴十三年末,逝世于永安都督任上。】(作者语:找资料的时候发xiàn

,陈到所率领的白眊军,好像并不是由丹阳兵组成,而是西方的上等军队。不知dào

这西方是指的是哪里。好像刘备没去过什么西地吧?难道是刘表给的?张济攻荆州战死时的西凉败军?还是说,是刘备入川后得到的西川兵?不能理解。)

“……”

眼瞅着那一字一行有关于陈到的生平记载,与自己记忆中并没有太大的出入,张煌不由得长长地吐了口气,他终于不得不相信摆在眼前的这个看似荒诞的事实:这天御回廊,果真是记载着天下万生、万物的始末。

“信了?”第五宫元带着几分调侃问道。

张煌微微点了点头,见此,第五宫元略带感慨地说道。“本来,这天御回廊是不得对人公示的,否则必定天下大乱。然而小友身份特殊,倒能算是例外,因此,看上一看倒是不打紧,不过,还请保证莫要透露出去。”

“在下谨记。”张煌点点头同意了第五宫元的恳请,想想也是,倘若叫天下人得知他们的一生其实早记载于天御回廊。那还不弄得人心惶惶?不过同意之余,张煌忍不住好奇问道,“为何国师觉得在下身份特殊?”

第五宫元目视着张煌良久,忽然眼眸闪过几分捉狭之色,开口呼道,“张煌!”

张煌闻言微微一惊,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天御回廊这回并没有飞出记载他张煌生平的簿册。

“这算不算特殊?”望了一眼张煌,第五宫元笑呵呵地说道。“天御回廊,记载有天道之下万生、万物始末,然唯独没有小友你。小友生在天道之下,活于天地之间。却不受天道所制……不知小友作何想法?”

张煌心中咯噔一下,连面色亦变得有些不好kàn

起来,毕竟第五宫元所指的,恰恰正是他心底最大的秘密。

可就在他寻思着该如何骗过第五宫元时。却见这位儒士摆了摆手,笑呵呵地说道,“罢了罢了。小友的过往,贫道不感兴,就不必花心思想法子欺瞒贫道了。贫道在意的,只是小友的日后……”

张煌被第五宫元说破心中想法,不由得面色微红,不过倒也因此放下心来,不解问道,“为何仙师对在下如此重视?”可能是逐渐意识到对方的不可思议,张煌在言语中逐渐变得恭敬起来。

“重视么?”第五宫元微叹了一口气,忽然岔开话题问道,“在广陵郡时,你等遇到输耳了吧?”

“地剑输耳?”张煌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之色,不过在望了一眼第五宫元后,心中的戒心倒是减退了几分,点点头老老实实地说道,“不错,我等离开广陵郡时恰巧遇到地剑输耳,若不是孙坚相助,我等一行人恐怕就死在输耳手中了!……仙师跟输耳是一伙的?”

见张煌言语中有些火气,第五宫元摆摆手笑着说道,“小友先别忙着兴师问罪。……小友以为,输耳为何要杀你?”

“那家伙口口声声说我是什么世间奸邪,世间万恶。”张煌余怒未消地撇了撇嘴。

第五宫元轻叹了一口气,点头说道,“输耳,本乃心性纯良之辈,并未恶人,他那般说你,对他而言也没有错……”

“什么意思?”张煌狐疑地望了一眼第五宫元。

见此,第五宫元抬手一指张煌手中那卷记载着陈到生平的簿册,说道,“看一遍,小友就会明白。”

“在下不是看过了么?”

“再看一遍。”第五宫元高深莫测地说道。

张煌狐疑地望了一眼面前的儒士,再次翻开记载着陈到生平的簿册,仅仅瞅了几眼,他面色便是微变。

【陈到,字叔至,延熹四年升于豫州汝南郡。年幼时父母相继离世,为同村人所周济,得以存活。因年幼时身材矮小,为乡童所欺。然陈到天赋异禀、气力过人,每每将欺辱者痛打,逐渐为村中所不喜。……光和五年末,张煌路经村中,为张煌说动,出村结伴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后又遇李通、徐福,组为义军‘黑羽鸦’,自称先锋将。光和六年,助臧霸救出其父臧戒,杀泰山太守何应。该年秋,路经广陵郡,参伍广陵军对许昭叛乱军的战役,得程普传授枪术。因战功升为伯长,后因与丹阳兵内杠而被削职。光和七年初,与黑羽鸦一众来到洛阳,机缘巧合拜雒阳剑师王越爱徒史阿为师兄,学习剑术。】

[阿到这小子什么时候勾搭了王越的爱徒了?]

张煌看得目瞪口呆,要知dào

即便是这会儿,他依然对未能从王越那边学到剑术而暗自遗憾,可谁曾想到,陈到不声不响地就勾搭了人家王越最出众的爱徒史阿。向其学习剑术。

[我说这小子今日怎么大清早的就没人了,原来是跑去勾搭史阿了……这个混小子,真是不仗义!]

张煌颇有些郁闷地咂了咂嘴。不过看在陈到一向唯他马首是瞻,他倒也不好跟陈到计较,只是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身为首领的自己,有朝一日可莫要被弟兄们比下去了,还是要更加努力才行。

而这时,第五宫元开口说道,“想必小友也应该有所醒悟才是。不错。前一回你所见到的,乃是小友的那位同伴,陈到、陈叔至原本的生平宿命,可在遇到小友之后,他的一生便由此改变了……”

言下之意,前一回张煌所瞧见的那一篇记载,那是历史中陈到的生平,是没有遇到他张煌的情况下陈到的一生经lì

;而后一回张煌所瞧见的,则是陈到在遇到他张煌后的经lì



[啊?]

张煌诧异地望了一眼第五宫元。这才意识到眼下可不是埋汰陈到不仗义的时候,连忙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掉,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免得叫第五宫元看破他在这会儿竟然还能走神。

“怎么没了?”张煌忽然诧异地问道。

原来。张煌疑惑地发xiàn

,陈到向史阿学习剑术,这已经是簿册上所记载的最后一列了,再无之后的任何记载。第五宫元闻言轻笑了一声。淡淡说道,“还未发生,何在记载?”

“可是之前……”张煌满脸不解之色。要知dào

之前像王铭、王大壮等人,他们甚至连什么时候死都记载地清清楚楚,哪怕那是数月、数年乃是许多年后的事。

仿佛是看穿了张煌的心思,第五宫元正色说道,“陈到可不比王铭、王大壮二人,他乃小友至亲的同伴、挚友,与小友相处甚是亲密,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天御回廊,也难勘测其一生……小友如今应该明白,输耳为何要杀你了吧?”

“就为这么点事?”张煌顿时哭笑不得。

“这么点事?”第五宫元皱了皱眉,旋即叹息道,“看来你还未领悟到你自身的可怕……”说着,他点点头,忽然问张煌道,“在来雒阳之前,你等曾路经颍川,与颍川书院的郭嘉、郭奉孝互为知己,甚是亲密,对吧?”

一提到郭嘉,张煌心中便泛起阵阵遗憾,点点头一脸惋惜地说道,“可惜最终还是没能说服奉孝兄加入我黑羽鸦啊……”

“……”第五宫元的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在摇了摇头后,他抬起右手,喝道,“曹操、曹孟德!”

伴随着他一声呼唤,天御回廊中飞出了记载着曹操生平的簿册,飞入张煌的手中。

“看!”第五宫元淡淡说道。

其实不必他说,张煌便有翻看的心思,毕竟这可是未来中原霸主曹操的生平记载啊。

“啧啧,孟德兄年幼时跟袁绍、袁术果然干过这事啊,夜里翻墙闯入婚房,偷看新娘……我这算不算是侵犯隐私啊?嘿嘿……”

不得不说,哪怕是张煌也难免有八卦的心思,在瞧见许多秘不外传的曹操的隐私后,乐地在那偷笑不止。

“咳!”第五宫元闻言面上一黑,在咳嗽了一声后,一拂衣袖,顿时,张煌手中那关于曹操记载的簿册扑啦啦地向后连翻了数十页,急得张煌不由得叫道,“仙师、仙师,我还未看完那段呢……”

“……”第五宫元黑着脸不做理睬。

见此,张煌挠了挠头,怏怏地望向第五宫元叫他仔细观阅的那一篇,正是曹操与袁绍决定谁才是北方霸主地位的官渡之战前后。

张煌粗略地翻了几页,毕竟官渡之战这种著名的战役,他早就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曹操在敌数倍强于己的情况下,听取了谋士郭嘉的建议,拒不投降于袁绍,随后在夏侯惇、夏侯渊、荀攸、荀彧等众多猛将智囊的倾力相助下,于乌巢一役一举逆转了战局,打败了袁绍。

“再看!”第五宫元一拂衣袖道。

因为有过先例,张煌这回倒也不诧异,低头再看了一遍官渡之战的前后记载。这震惊地发xiàn

,这回并没有出现郭嘉说服曹操不要投降于袁绍的事迹,在没有郭嘉那‘十胜十败’一番话坚定信心,曹操几无打败袁绍的信心,竟按照袁绍的所说,将长子为人质,投降于袁绍,使袁绍成为北方的霸主。然后,袁绍与曹操一同挥军南下,将当时未成气候的东吴孙氏,荆州的刘表、刘备,西川的刘璋,西凉的马腾韩遂等等全部击败,以至于短短二十年,袁绍便攻破了所有的诸侯。紧接着,耳根子软的袁绍在底下一些人的怂恿下篡位为帝,取代大汉天子当了皇帝。

然而袁绍优柔寡断的性格注定他无法成为杀伐果duàn

的帝王,本要大兴的寒门未能振兴,本就已经腐朽的士族还是把持了国家,以至于袁绍虽立了新朝,但国家还是那样腐朽不堪。而在袁绍死后,国家立马就分裂再度变成乱世。但是这回,却没有再出现张煌耳熟能详的西晋,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唐宋元明清,那些出现的国号,皆是张煌从未听说过的。

这一切,瞧得张煌目瞪口呆。

望了一眼略有些失魂落魄的张煌,第五宫元长长叹息了一声。

“眼下你应该有所领略了吧,你自身的可怕!……哪怕是招揽与不招揽郭嘉的一个举动,便能搅乱整个天下大势,并,祸及日后!”

“……”张煌默然不语。

此时此刻的他,终于明白地剑输耳为何要杀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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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关键的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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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在下的存zài

有这样大的危害,仙师为何不设法杀在下?就像地剑输耳那样。”

沉默了半响,张煌向第五宫元询问了一个至关重yào

的疑问。

岂料第五宫元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张煌,反问道,“小友如何肯定贫道不曾出手杀过你?”说着,一拂道袍之袖,凭空变出一副围棋,抬手示意张煌坐下与他对弈。

张煌闻言满脸惊愕,很是不解,在思忖了一下后,按照第五宫元所言,在他对过的蒲团上坐下。

由张煌执黑子,第五宫元执白子。

不过,张煌的心神可不在面前的棋局上,在随意下了一枚棋子后,他会聚精会神地等待着第五宫元的下文。

果然,待第五宫元手执白子下了一子后,他略带捉狭地望了一眼张煌,带着几分调侃与揶揄说道,“截止这一回,事实上小友已死过三万六千次……”

“啪嗒——”

张煌手中的黑子不慎掉落在棋盘上,他慌忙将棋子摆正,旋即一脸不可思议地瞅着第五宫元道,“三……三万六千次?我……死过这么多回?仙师可莫要与在下说笑。”

第五宫元慢条斯理地又下了一子,淡淡说道,“贫道岂是与小友说笑?……那三万六千次当中,有半数乃是被贫道所杀,小友觉得这也是说笑?”

张煌一听吓地屏住了呼吸,目瞪口呆地瞧着第五宫元,直到第五宫元开口催促,他这才用略微有些颤抖的右手,执一枚黑子随意放于棋盘。

“那……那为何我还活着?”咽了咽唾沫,张煌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也是贫道所困惑的。”下了一枚白子,第五宫元沉声说道,“而每次小友死后不久。这个阳世便重回建宁元年正月初一子时正刻。”

“建宁元年正月初一子时正刻?”

“便是小友的生诞之时。”

“……”张煌张了张嘴,心中不由得有些唏嘘不已,想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他已经死过那么多回。

舔了舔嘴唇,张煌讪讪问道,“那个……那三万六千余回,在下都是怎么死的?”

第五宫元深思了片刻,沉声说道,“贫道杀你一万一千六十三回,天剑恢恢杀你两千三百九十回。地剑输耳杀你六千四百一十回,还有其余剑儒……另外,在泰山救臧宣高之父时,有三百四十二回死于都尉马延之手,参伍广陵军七千次,一百三十回被叛军将领所杀……行侠仗义时不敌对方被杀六百余回,于雒阳时被杀三百九十二回,天下大乱期间被杀五千余回……还有,于途中饿毙三十二回……等等等等。”

“……”听第五宫元罗列自己的死因。张煌只听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听到在途中饿死三十二回时,他顿时哭笑不得,喃喃说道。“从广陵去颍川的时候,我就觉得差点就快饿死了,原来……原来果真饿死过了……”

瞧着张煌在那自嘲般地傻笑,第五宫元却笑不出来。目不转睛地望着张煌,看到最后张煌都感觉有点尴尬了,咳嗽了一声后认真地问道。“每回都是在下死后,这个世……阳世立即回溯到之前吗?”

“那倒不是,”第五宫元摇了摇头,毫不隐瞒地回答道,“起初贫道因为小友的死才是原因所在,但是三万回下来,贫道这才发xiàn

,这个阳世的回溯,张角的生死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太平道的张角?”张煌诧异问道。

“不错!”第五宫元振了振衣袖,思忖道,“此乃贫道与张角二人的‘劫争’,必定要有其中一人身陨才会告终。然而,贫道总共已直接、间接杀死张角上万回,但是结果……阳世依旧回溯到建宁元年。后来贫道感觉这样不妥,于是乎自一万两千三百回后,贫道便改变了之前的主意,放任张角为祸,可不知为何,几十年之后,阳世却依旧回溯到建宁元年……如此反复数十回后,贫道这才意识到,那因为张角的寿元尽了。”

“在下没听懂……”

望了一眼张煌,第五宫元沉声说道,“总而言之,不晓得因为什么缘由,天道必须要贫道与张角渡过‘劫争’之后才会按照的路数演变,而其中,小友便是促成贫道与张角‘劫争’的关键……小友,你可知棋术有个‘劫’的说法么?”他指了指了棋盘上。

张煌这才发xiàn

,棋盘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劫,即在同一个地方,第五宫元可以下子吃张煌的棋子,张煌也可以下子吃第五宫元的棋子。(作者语:解释不清,不懂的去搜搜度。)

“小友,便是这枚‘劫子’!”

啪嗒一声将手中的棋子下于棋盘,第五宫元意味深长地说道。

张煌闻言皱眉深思起来,毕竟他有太多的东西需yào

消化理解,可是有一件事让他无法理解。

“可是……在下与太平道的大贤良师张角,并无交集啊。……或者说,仙师还是一口咬定在下的义父便是张角?”张煌不解地询问第五宫元道。

第五宫元深思了片刻,问道,“敢问小友的义父名讳是?”

张煌闻言苦笑了一番,说道,“并非在下刻意隐瞒,实在是想不起来。”

第五宫元倒也不怪罪,抬手一指张煌额头,顿时,只见张煌脑门上绽放几丝毫光,继而便听砰咔嚓地一声脆响。

“眼下呢?”第五宫元不动声色地问道。

“眼下……咦?”张煌脸上露出几许愕然,因为发xiàn

,他忽然能够想起他义父的名讳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见第五宫元脸上浮现几丝诧异之色,喃喃自语道,“奇怪,他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只见第五宫元衣袖一拂,张煌连带着天御回廊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整个昏暗的莫名空间亦变得支离破碎。四周的景致,再次变回了寻常的青苍楼阁楼顶层。

没过一会,便有一个身穿奢华锦服的中年人步上阁楼,此人估摸三四十岁,容颜保持地极好,看起来仿佛只有二十来岁,但是鬓角却略略已有些花白。此人看似慈眉善目,可是眼眸间却时而闪过一丝丝狠厉之色。

“久仰仙师之名,今日得以亲见仙颜,实在是三生有幸!”来人与在蒲团上静坐的第五宫元说道。

“原来是张让、张公公。”第五宫元语气平淡地回道。

原来。那位身穿着奢华锦服的中年人,便是如今雒阳最具权柄的宦官,十常侍中最出名的张让。

“仙师,不知前些日子陛下恳请仙师的事,仙师将作何打算?”

原来,年前光景,大汉天子刘宏见天下各地灾害不断,便恳请仙师第五宫元亲自登台祭天,乞求大汉国运昌盛。风调雨顺。不过第五宫元心中最在意的还是张角与张煌的这档子事,也就没理睬朝廷的恳请,却没想到今日竟然由宫内最具权柄的太监张让为使。

第五宫元淡淡瞥了一眼张让,问道。“天子安好?”

“陛下得享天运,自然是安泰无疑。”张让笑眯眯地回道。

“哼!”第五宫元闻言冷笑一声,不悦说道,“欺下瞒上的谄媚之辈。莫不是欺贫道不知你等恶行么?!……你等借天子之名,大肆收刮民财不说,更教唆人君误入歧途。似你等大奸大恶之辈,还敢出现在贫道跟前?”

“为何不敢?”见第五宫元发怒,张让面不改色地笑道,“仙师管的是大势,岂会在意小节?只要这天下还是大汉的天下,我等吃些用些,又有何妨?……老奴以为,仙师还不至于为了这种小事怪罪吧?”

[……]

第五宫元闻言暗暗称奇,琢磨着张让的话,没有说什么。却见张让在那自言自语道,“看来仙师的确是仙务繁忙,祭天之事,老奴以为还是交给儒院为好。”

第五宫元默不作声,或许是默许了张让的话。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张让眼珠微微一转,轻笑道,“奴听说,今日有个叫张煌的小鬼入了仙师的青苍楼?”

第五宫元的眼神顿时一变,惊疑不定地凝视着张让,沉声质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张让并没有回答,在笑了几声后,拱手拜道:“既然如此,老奴便不叨扰仙师了,老奴告退。”说着,他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说道,“老奴,还会来拜访仙师的。”

“……”望着张让轻笑着转身离去,纵然是第五宫元,亦有些猜不透这个家伙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而与此同时,被第五宫元变没的张煌其实还在那天御回廊之中,见第五宫元可能因为什么变故消失在自己跟前,张煌犹豫了半响,终究是迟疑着叫出其义父的名讳。

“张……解!”

然而叫他为之吃惊的是,天御回廊一片寂静。

“怎么会这样?”吃了一惊的张煌喃喃自语道,“这明明是我义父的名讳啊,这什么天御回廊怎么不像之前那样飞出簿册来?……难道那并非我义父的本名?”

“是不是本名都无所谓。……事实上,哪怕不晓得对方名讳,只要清楚对方的长相,天御回廊还是依旧会有所显示的。如今天御回廊没有丝毫征兆,那就意味着,这个人并不存zài

。”待张煌反应过来之时,第五宫元不知何时已在他身边,语气平常地说道。

“并不存zài

?仙师不会是想说在下故yì

欺骗仙师吧?”张煌皱眉说道。

第五宫元淡淡笑道,“天御回廊不也无法显示小友的生平事迹么?”

张煌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叫道,“张角!”

可能是赞许张煌这聪明的举动吧,第五宫元嘴角泛起几分笑意,但是旋即,他却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没用的。”

“没用?这不来了么?”见天御回廊果真飞出一本簿册到张煌手中,张煌不解地瞧了一眼第五宫元。

第五宫元闭上眼睛淡淡说道,“小友翻开一观便知缘由。”

张煌闻言翻开记载张角生平事迹的簿册一看,这才惊愕地发xiàn

。簿册内空无一字。

而这时,第五宫元亦抬起手来,唤道,“第五宫元。”

话音未落,又是一本簿册飞入张煌手中,而与之前相似的是,本应记载第五宫元生平事迹的簿册上,亦是空无一字,与张角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张煌惊讶地问道。

第五宫元沉吟了半响,说道。“贫道……不便告知,至于张角……贫道亦说不清楚。”

[这不跟没说一样?]

张煌表情古怪地瞥了一眼第五宫元。

可能是注意到了张煌古怪的表情,第五宫元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说道,“小友可曾召唤过你义父的生平簿?”

张煌没有说话,直接向第五宫元展示了一遍方才那怪异的现象,只见他大喊其义父张解的名讳,可是天御回廊却未有丝毫显示。

“……”望了一眼张煌,又望了一眼张煌手中那记录张角生平事迹的生平簿。第五宫元眼中泛起几许疑虑之色。

旁边张煌见第五宫元目露深思之色,自然也不敢打扰,静静地站在一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第五宫元摇头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日。”说罢,他不经意地打量了几眼张煌,心下更加肯定:他与张角的这场劫争。其关键无疑便是张煌这枚劫子!

想到这里,第五宫元再次招呼着张煌坐了下来,和颜悦色地问道。“不知小友日后有何打算?”

“还未想好。”张煌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在下需yào

一点时间好好整理一下仙师所说的……”

“唔。”第五宫元点了点头。

“对了,仙师,我真死过三万六千回?”张煌苦着脸忍不住问道。

第五宫元失笑般摇了摇头,肯定道,“不错,正是三万六千回……从你每回十五岁下山来算,差不多已历经了五十余万年吧。”

“什……仙师竟然还记得?”张煌震惊说道。

第五宫元淡淡一笑,点头说道,“世人自然不知,不过贫道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那么长的时间,仙师不寂寞么?”张煌好奇问道。

第五宫元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惆怅般喃喃道,“或许有过少许的寂寞吧。”

张煌歪着脑袋打量了第五宫元几眼,嘀咕道,“五十余万年,真不知晓得仙师是怎么挨过来的。……对了,在下之前那几万次,也曾向这样跟仙师聊过么?”

“聊过二十三回。”

“呼。”张煌不由得有些泄气,苦笑道,“换句话说,若是这会儿在下不幸死了,再过个十来年,在下还是会到这里来?”

仿佛是看穿了张煌的心思,第五宫元略带几分玩笑地说道,“若是小友再死个几回,恐怕又要生出许多变故。”

“变故?”张煌一脸不解。

“小友晓得什么叫做熟能生巧么?”

“就是反复做一件事,然后……”

“不错。”第五宫元点了点头,略有些惆怅地说道,“在贫道的记忆中,最初的大汉,那些武人也不过是比起常人稍微厉害几分而已,而墨儒,也未曾拥有过如今这般卓越的技术……阳世每一次回溯时间,看似是回到了最初,但实jì

上却并非这样……人的记忆可以抹除,可人的身体的反应,却或多或少地保留了下来……天道的运作,也会有出错的时候啊。”

[诶?难道说这个时代武人之所以这么厉害,墨儒的科技之所以这么发展,就是因为这个世界被重置了三万六千回?好家伙,我这支蝴蝶扇其的风暴够大……]

张煌目瞪口呆。

“幸好先前与小友接触的人并不多……否则,恐怕整个天下真要乱套了。”第五宫元叹息着说道。

[我都死了三万六千回了,你跟我说幸好?]

张煌表情古怪地瞧了一眼第五宫元,不解问道,“仙师为何这么说?”

“小友还记得陈到、陈叔至的生平簿么?”

“记得。”

“此子与小友接触之后,如今连天御回廊亦不能勘测其日后。试想,若是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呢?到最后整个天下的人天御回廊都无法再勘测呢?”

“仙师的意思是……”

“到那个时候,天道将名存实亡。……此乃贫道极力想避免的大劫,因此先前杀小友一万……”

“得了得了,仙师就莫要再提那件事了。”张煌满头冷汗地打断了第五宫元的话,旋即正色问道,“不知仙师希望在下怎么做?”

第五宫元深深地望了一眼张煌,正色说道,“并非是贫道希望小友怎么做,而是小友想怎么做。……小友才是这场‘劫争’中最为关键的‘劫子’!”

“我?”

“问你的心吧。……贫道已有所预感,这一回,恐怕就是贫道与张角的最终劫争回合了。”

第五宫元在说完这番话后,便将一脸懵懂表情的张煌送出了青苍楼,独自在蒲团上静坐。

忽然,第五宫元睁开了眼睛。

“张让!”

天御回廊一闪即逝,没有任何显示。

不由得,第五宫元脸上露出了几许了然的神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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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风云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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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张煌再次回过神来时,他发xiàn

已经在方仙观的观外了,第五宫元用他所不知的道术,将他送离了青苍楼。

平心而论,张煌十分想回去第五宫元那里,因为他心中还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但是第五宫元当时的态度却已表明地十分清楚:该说的,他已经说了,不该说的,就算追问下去也不会有何结果。

[这个阳世已经重置了三万六千回?]

走在雒阳内城的街道上,看着两旁的过往百姓来来往往,张煌不禁有种异样的恍惚。仿佛他在某个时候,亦曾来到雒阳,似这般地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有些时候,人在做某件从未做过的事情时,或者说来到某个陌生的地方时,脑海中偶尔却会浮现该事物、该地方的残缺记忆,这个现象称之为即视感。

然而在听了第五宫元的那番话后,张煌却越来越不能把握,那究竟是即视感,还是‘曾经的他所经lì

的事物’。

自身的存zài

、未来的志向,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与第五宫元一系话后发生了悄然的改变,让思绪万千的张煌不由有些迷茫。

[死过三万六千回的人啊……]

自嘲地笑了笑,张煌漫不经心地走入了一家酒肆,在一楼的厅中找了一张临街的桌子坐了下来,神色复杂地望着街上的人流。

他的心中有大多的疑团。

比如说,他的名字‘煌’的含义,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再比如,明明他的义父叫做张解,可为何第五宫元却一口咬定他的义父是太平道的张角?

自打被第五宫元一指脑门之后,曾经张煌混乱的记忆似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可越是这样,他越能肯定他的义父张解绝不可能就是太平道的宗主大贤良师张角。

在张煌愈加清晰的记忆中。他的义父张解似乎也是一位颇有道行的玄门道家中人。在张煌十五岁下山之前,其义父张解始终坐山上瀑布前的蒲团上打坐静心,从未离开过。很不可思议的是,义父张解只吃一点点东西便能坚持很久,仿佛是已经达到了传说中所谓的辟谷境界。哪怕是有时不吃不喝许久,依然是精神抖擞。

[义父不可能会是张角的。]

在思忖了半响后,张煌暗自肯定道。毕竟在其义父张解在山上抚养他长大成人,并传授他道术的期间,太平道的大贤良师张角早已在冀州因能施符水救人而逐渐出名,若是同一个人。绝对无法两头兼顾的。

在肯定了这一点后,张煌心下稍微松了口气。

可能是临近用饭的时间,酒肆内的客人越来越多,已经到了需yào

客人拼桌的地步。

这不,两名一看就知是外乡人的男子在酒肆伙计的招呼下来到了张煌的桌前,客气说道,“这位公子,敝店地小桌少,可否与这两位拼拼桌?”

“无妨。”本着与人方便的善意。张煌和善地朝着那两位客人点了点头。

那是两位怎样的酒客?为先的一人看似有三十岁上下,身高九尺、体魄魁梧,那一件黑底镶银边花纹的昂贵锦袍,仿佛宣示着来人的身份不同寻常。

看得出来。这位大叔是一个武人,厚实的手掌,粗糙的指肚,爽朗的笑容。一坐下后就自来熟地拍了拍张煌的肩膀,哈哈笑道,“谢了。小子!”

而在这位武人的身旁,他的同伴则是一位文质彬彬的儒士,身上穿着合乎规矩的儒袍,此人冲着张煌拱手抱拳,善意地笑了笑,仿佛是感谢张煌同意他们拼桌。

“小子,一个人出来吃酒?”

说实话,

对于这种自来熟的武人,张煌非但不反感反而颇有好感,在打量了面前这人后,好奇问道,“大叔是外乡人?”

“大叔?”自来熟的武人大叔脸上露出几许愕然的表情,摸了摸下巴处的胡须后这才感慨道,“我辈也到了被人叫做大叔的年纪了么?”在他身旁,那位儒士轻笑了两声,只笑得武人大叔脸上不由地泛起几分怏怏之色。

无可奈何地翻了翻白眼,武人大叔砸吧砸吧嘴道,“不错,我辈乃陇西人士。想见识一下雒阳的繁华,因此结伴来此瞧瞧看看。”

“雒阳……可不是什么好来处。”张煌兴意阑珊地说了句,说完他这才发xiàn

,他仿佛是在重复当初程普对他们所说的话。

“哦?”武人大叔的眼中泛起几分异色,上下打量了几眼张煌,轻笑说道,“怎么?雒阳难道不繁华么?”

“……”张煌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见此,武人大叔与其同伴儒士对视一眼,亦不再追问,只是唤来酒肆的伙计点了一大桌酒菜,自顾自吃喝起来。而张煌则是一边喝着自己点的酒水,一边望着街上的人群发呆,时而轻叹一声,让那位武人大叔皱眉不已。

“小子,你有心事?”武人大叔淡淡问道。

“……”张煌摇了摇头。

“若没有心思你叹哪门子的气?瞧见你这模样,杯中的酒就算再香醇也难以下咽了!”武人大叔瞥了一眼张煌,意味深长地说道,“人呐,活在当下就好!……有酒吃的时候,就痛痛快快地吃酒,有啥子苦恼事,等酒醒之后再去计较。”

“活在当下……”听闻这四个字,张煌不由地想到了郭嘉,继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啧!”武人大叔有些不悦地放下了酒盏,冲着张煌皱眉说道,“你这小娃,有啥烦心事就痛痛快快说出来,莫要跟个妇道人家似的,只晓得在那哀声叹气。……你叹气几回,烦心事就能解决了?”

莫名其妙地被初相识的武人大叔数落了一顿,张煌不觉得有些哭笑,在想了想之后,他低声说道,“我在想……日后的出路。”

“屁大点的事!”武人大叔不屑地瞥了一眼张煌,漫不经心地说道,“活着的时候。吃酒、吃饭,等到该死的时候,乖乖闭眼,这就完了么?”

[这算哪门子的安慰法?]

张煌哭笑不得地望着这位武人大叔,古怪说道,“大叔的意思就是浑浑噩噩地过这一生?”

“不然你还想怎样?”

“我……我想……我想做点大事……”

“……”武人大叔凝视了张煌几眼,轻笑道,“什么大事?”

“我不知dào

。”张煌摇了摇头。

武人大叔顿时气结,摇摇头说道,“跟你这小子说话真是累!……小子。做人啊,最好是踏踏实实的,莫要去想些好高骛远的事!”说着,他对那位儒士的同伴笑道,“瞧瞧这如今的年轻人。”

那位儒士微微一笑,温文尔雅地说道,“年轻人热血方刚,满腔抱负,这不是坏事。”

“啧!”武人大叔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我看是吃饱了撑的,若是饿小子几天,保管不会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张煌一听不由得有些气愤。皱皱眉不悦说道,“我看大叔你还是管好自己再说吧,人若没有志向,跟行尸走肉有何分别?”

“至少还能张嘴吃饭吃酒不是么?”

“你……”张煌顿时为之气结。在思忖了一下嘲讽道,“有些人,虽然死了但却活着。而有些人,虽然活着但却死了。……我看大叔你就是个活死人!还是找个地儿把自己个埋了吧!”

“……”武人大叔张大着嘴目瞪口呆地望着张煌,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张煌揽了过去,同时哈哈大笑着冲着儒士说道,“阿儒,我中意这小子!”

被换做阿儒的儒士笑而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张煌被这位武人大叔强行揽到同一条长凳上,半响未反应过来。待他反应过来时,却见这位武人大叔一边勾着他的肩膀,一边拿着酒壶替他斟酒,口中朗笑道,“小子,开个玩笑嘛,不至于这样板着脸吧?……来来来,你我吃酒!”

[这家伙……]

张煌有些吃惊于这位武人大叔的度量,将信将疑地喝完了杯中的酒水。

见此,武人大叔笑着说道,“在我们陇西啊,只要同桌吃过酒,就算是有交情了。……说吧,究竟为什么事苦恼啊?”

张煌深深地望着面前这位武人大叔爽朗的笑容,犹豫一下说道,“有个人跟另外一个人有争斗,说我是其中的关键,我不知dào

该怎么做。”

“就这?什么破事!”武人大叔咂了咂嘴,漫不经心地说道,“小子啊,别人的事你莫要过多参合,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行了……痛痛快快地活着!要吃酒,就买酒吃;要吃肉,就买肉吃;要实现理想抱负,那就去实现理想抱负……你方才说你有啥志向来着?”

“我……我自出有个志向,是想收一帮志同道合的同伴一起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那不错啊。”武人大叔一边吃酒一边拍拍张煌的肩膀,赞誉地笑道。

张煌闻言并不感觉欢喜,低声说道,“可是后来有人告sù

我,单凭几个人、几柄剑,并不能改变整个世道……”

“……”武人大叔喝酒的动作为之一顿,就连其邻座的同伴儒士阿儒脸上亦露出几许凝重谨慎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武人大叔放下了手中的酒碗,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子,那个人说得没错,单凭几个人、几把剑,是不能改变整个世道的。”

“那怎么办?”张煌疑惑问道。

武人大叔把玩着手中的酒碗,望着张煌正色说道,“其实白日做梦般的空想,与你所说的抱负、理想,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关键在于能不能实现,有没有实力去实现。……你想改变这个将乱的世道,这很好,但是在大叔看来,你的实力还不够,远远不够!”

“要怎么样?”张煌紧声问道。

只见武人大叔重重一握张煌的肩膀,正色说道,“你要站得更高!”

“阿卓,点到即止!”儒士阿儒面带凝重地提醒道。

岂料武人大叔却不理睬自己的同伴,直视着张煌沉声说道,“几个人,几把剑,确实无法改变整个世道。但若是几万个人,几万把剑呢?”

“……”张煌面色微变,仿佛领悟了什么。

“野心,是需yào

力量来支撑的。没有实力,那不过是空谈。……要实现野心,首先要你活下来,不惧任何人;其次,你要站得比别人更高,只有这样,别人才会服你。才会为你所用……”

“阿卓!”儒士阿儒低声斥道。

张煌望了一眼面有异色的儒士阿儒,低声问道,“那……那我该怎么做?”

“大叔我方才就说了,首先你得活下来!……所谓时势造英雄,只要你能在乱世的洪流中活下来,那你就有了去影响或者改变这个世道的资格……实力弱不要紧,这世间有许许多多不能为人所理解的争斗,你逐一地经lì

,慢慢地积累经验。你的眼界、以及你立身的位置,就会越来越高,终于有一日,你便拥有了足以改变这个世道的实力……”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街上传来一声喧哗,一只浑天仪飘飘悠悠地降落在酒肆门前,绽放着诡异的幽蓝色符号光华,不住地旋转着。

“哎呀。说过头了?”

武人大叔苦笑着拍了拍脑门,旋即使着眼色对张煌说道,“你该走了。小子!”

此时张煌也意识到这只浑天仪恐怕是冲着他们而来,听闻此言不禁面露愕然之色,问道,“那大叔你……”

武人大叔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叔我自有自保之法,还不需你这小鬼来操心!……记住大叔说的话,要想改变这个世道,你就需yào

站得更高!比谁……都高!不过首先,你得活下来,否则一切都只是空谈!”

“大叔……”

“快滚!”

“……”望了一眼武人大叔,张煌咬了咬牙,奔向酒肆的后门,由此离开了。

望着张煌离去时的背影,武人大叔缓缓饮下杯中的酒水,轻笑说道,“还是有的啊,这种满腔热血的傻瓜……比起他们来,我等的目的,就不那么光彩了。”

“呵。”儒士阿儒淡淡地笑了笑,拿过酒壶来替武人大叔斟了一杯,忽然回想起近二十年前,两个半大的小子在村子后草堆上的疯言疯语。

[……阿儒,你说天子的地位有多高?他是多大的官?]

[天子……那就是皇帝了吧?我大汉朝的皇帝,硬说起来,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官了……]

[那有朝一日,我能站得比天子还要高么?]

[你疯了吧?都过了天子是天底下最大的官了,顶多跟他平起平坐。]

[平起平坐?嘿!那算什么?有朝一日,我要站得比那什么天子更高……不,我要站得比那天……更高!]

[……]

“咔嚓咔嚓咔嚓……”

一队兵甲齐备的御林军卫士闯入了酒肆,领头的那位三四十岁上下的队长冷冷地扫视了一眼那位武人大叔,沉声说道,“既然来了雒阳,为何不去大将军府或司隶校尉府报道?”

“嘿!”武人大叔自顾自地吃酒。

见此,那名队长面色有些不渝,不过,却意wài

地没有丝毫动粗的意思。

“跟我们走一趟吧……陇西的恶蛟,董卓、董仲颖!”

武人大叔,不,应该是董卓,他缓缓站了起身,振了振衣冠,旁若无人地走出了酒肆。

“这厮好是嚣张……”御林军中有一位士卒满脸气愤地说道,他甚至隐隐抽出了半截利剑。

然而那名队长却是一把将那名士卒那半出鞘的利剑又塞了回去,在摇摇头作为示意后,这才再次转过头去,望向董卓二人的背影。

[江东的猛虎,孙坚、孙文台……陇西的恶蛟,董卓、董仲颖……何大将军将这些盛名于地方的武豪召集至雒阳究竟所为何事?是终于准bèi

对董氏发难了么?]

抬头望了一眼布满浑天仪的雒阳天空,御林军队长的脸上泛起几分忧容。尽管没有猜到原因,但他还是能预感到,雒阳近期恐怕会有一场大的变故。

而与此同时,张煌仍然心惊胆战地逃跑着。

可在逃出了几条街后,他才忽然发xiàn

,那满天空的浑天仪,似乎一只也没有搜查他。

“那个大叔不会有事吧?”回头望了一眼拼命奔跑过来的来路,张煌脸上露出几许担忧。

[但愿那大叔不会有事……]

张煌暗自祈祷着,毕竟他对那位所谓的武人大叔确实有许多好感,毕竟对方仅凭几句话便让张煌醒悟了困惑许久的事。

忽然,走着走着张煌猛然感觉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唔?]

张煌诧异地转过头去,这才发xiàn

面前竟然站着一位熟人,一位与他甚为亲近的兄长般的熟人。

“唐……唐周大哥?”

原来,拍张煌肩膀的竟然是早前在泰山郡所遇到过的,并且传授张煌符水之术的太平道弟子,唐周。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好久不见啊,小煌。”

唐周笑呵呵地与张煌打着招呼。

张煌简直难掩心中的欢喜,连声问道,“唐周大哥不是在泰山么?怎么也来雒阳了?……莫非有事来雒阳?”

唐周闻言望了一眼宫廷的方向,眼眸中闪过一丝阴冷之色,一闪而逝。

“啊,唐某有一件要紧事……得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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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唐周之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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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溯到半个时辰之前——

恐怕谁也不会想到,继马元义这位太平道的‘神上使’来到京都雒阳之后,太平道有另外一位大能亦紧跟着来到了这座王都,此人便是唐周,太平道大贤良师张角的另一名座下弟子。

进得雒阳后,唐周去拜访了永乐少府、光禄勋刘宽,一位秉性谦和、大度,却担任着中尉职司的王亲国戚。

刘宽字文饶,乃司徒刘崎之子,汉高祖十五世孙,别看这位老人如今已过六旬,可他在年轻时亦是一位骁勇之人,曾担任屯骑校尉,并且数次荣升台司(指三公),是汉室皇族子弟中的翘楚,文武双全、颇有本事。

建宁元年时,他与朝中贤臣杨赐、张济(不是张绣他叔)曾在华光殿教授天子刘宏,后来陆续当过屯骑校尉、宗正、光禄勋,继而在熹平五年时接替许训担任太尉。再后来,因为天象大异(日食),贬为卫尉,可是在段颎被当时的司隶校尉阳球谋诛王甫的期间顺带着除掉了之后,刘宽便又立马取代段颎再次担任了太尉。然而在光和四年的时候,这位皇族的才俊却又一次因为天象有异(日食)而遭罢免,拜永乐少府、光禄勋。

在唐周拜访刘宽之前,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人拜访了这位年事已高的老中尉大人,此人便是大将军何进的幕僚之臣,张津。

毕竟是活了六十几载的人精,对于张津前来拜访的用意,刘宽多少也能猜到一二,这一点,在张津请求密室详谈的时候便可以肯定。

“老大人,您不觉得中官的手伸得太长了么?”

于密室内坐下不久,张津意味深长地对刘宽说了句。

刘宽用略显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张津,没有说话。可张津一副气愤填膺地说道,“老大人谦和宽厚,海内俱知。可那些黄门常侍倒好,视老大人于物,越俎代庖,唆使三尉府的差人治严于京师,使百姓恐于言语。知情的倒是还好,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老大人下令那么做呢!”

原来,刘宽虽然担任光禄勋。是光禄寺的最高官员,但因为他毕竟年事已高,府衙里的事物他也很少过问,说白了,他的光禄勋之职不过是个虚设而已,整个光禄寺,其实早可以说是被张让等宦官架空。想想也是,若真是刘宽这位豁达宽容的皇族长者真zhèng

执掌光禄寺,掌管御林军。雒阳决不可能落到如今‘百姓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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