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在逍遥天子 - xp1024.com
《大自在逍遥天子》


第一章 大自在天子法

陈浮生运功三转,缓缓吐出一口白气,原本幽暗的房间顿时明亮起来,将他那张平静的脸纤毫毕现地显露出来。

经过了半个月的苦修,他的《大自在天子法》终于突破了第三层,达到了天地交感的地步,这一次的入门考核,成为一名神教的内门弟子想必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神教,在修真的世界里面有着另外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魔门。

那些自诩为正道的修炼门派无不对魔教恨之入骨,想要将之连根拔起。

只可惜魔教虽然屡遭打击,却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声势远远不能和最为强盛的时期相提并论,却从来没有断绝的时期。

《大自在天子法》便是魔教之中一门极高深的经典,虽然一向束之高阁,少有人修炼,但同样的,一旦修成,威力也是不容小觑。

陈浮生,剑南道西川人氏,年方十八,自八年前父母染病双亡之后,在整理遗物的时候,在无意之中激了留下来的一枚玉符,恰好将游历到此的天欲尊者吸引了过来。

原来四代之前的陈家祖上曾是在一名正宗的魔门弟子,这枚玉符便是他当年离开魔门时所带的信物。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起来,陈浮生被安置在魔教的一处别院,拜在了天欲尊者门下,成为了他第九个徒弟。

只不过天欲尊者似乎对他也不甚看重,只是让他自选一门功法进行修炼,对于他选择的大自在天子法也没有太多评价,只是循例每隔半月给他讲解一些修行上的疑难之处,甚至连同门的师兄弟们都没有给他介绍认识的意思。

能够练到这个地步,可以说倒有一多半原因要着落在陈浮生本人的刻苦勤勉和本身天赋还算不错前上面。

将防护阵法关掉,陈浮生推开大门,提步走出。

外面已经是繁星满天明月高悬的时分,陈浮生刚刚突破境界,心里自然而然带有几分快意,兴之所至,就要趁月夜游一番。

抖一抖筋骨,陈浮生脚尖轻点地面,一套世俗武林之中秘传的凌波步被他使得毫无烟火气息,飘飘浩浩,大有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感觉。

幸好这里人烟稀少,又是夜深时分,否则难免就要被人惊呼,以为遇到了仙人显露踪迹或者遇上了什么山野鬼魅。

当然,无论是道家的练气之法还是魔门,在第二层的时候就已经打通天地之桥,全身经脉窍穴贯通,气血循环不息,在人间已经是百人难敌的高手,一旦进入第三层,与天地相互感应,就有了一些神鬼莫测的手段,确实很难再用普通人来界限了。

陈浮生只感觉真气运行宛如流水,真可谓连绵不绝而又随心所欲,畅快无比,凌波步法催动地更加如意,一直到了山顶才停下身形。

找了一块洁净的所在,陈浮生摸摸挂在腰间的一个二寸来长的锦囊小袋,顺手把练就了的一股大自在天子真气注入到了其中,啪啪一声轻微脆响,一团斗大漩涡凭空出现在他身,陈浮生顺着意念微微作用,就有几件物事凭空浮现在半空之中。

也不在乎地上的泥土,陈浮生席地而坐,取过一个竹筒,竹筒的青色依旧,仿佛尚未曾脱离本体,缓缓倒出半坛自酿的梨花白,白露一般的梨花酒酿化作一注细流叮咚有声,青白二色交映,单是看着就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竹筒是经过了陈浮生用了炼器的手法特殊淬炼过的,虽然还称不上法器,只不过一个小玩意儿,却完美保存了青竹自身的一股清气。

梨花白虽然不是经过什么仙家秘法酿制的,原材料更不是什么奇珍异果,却也经过了一番精挑细选,又是有着数年的火候,其中的轻浮之意尽去,本身的清爽甘美却变得尤为突出。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陈浮生看着月色如画,豪性大:“如此月色,四美已具,二难难并,只有我一人独揽,实在可惜可叹!”

“既然如此,那么给我也来一杯酒吧。”一个低沉而又熟悉的声音在陈浮生背后悄然响起。

缓缓放下手中的杯盏,陈浮生起身,转身,回头安安静静地恭敬回了一礼。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突然来了?”

来人正是陈浮生的师父,天欲尊者。看他年纪不过四十有余,颏下五绺长须,一脸正气,身着一身青色长衫,丝毫看不出魔道巨擘的霸气,反倒像是一个凡俗间的谦谦书生。

“你突破了第三层,我自然有所感应,恰好我就在这附近办事,于是就顺便过来看看你。”天欲尊者双腿一盘,身子稳稳地悬浮在半空之中,伸手一招,陈浮生放在地上的杯盏自行跃到他的手中,满满斟上一杯,将酒杯端起,天欲尊者也不沾唇,而是继续开口道。

“你既然已经将大自在天子法突破到了第三层,就给我演练一番,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如何了。”

“徒儿僭越了。”

陈浮生倒是不怎么感到惊讶,以往每次他有所进展之时,天欲尊者都会这样要求。他所谓的演练其实就是向他攻击,以他的修为,陈浮生自然不能伤到他分毫。

不过刚刚突破,陈浮生对于自己实力增长了多少还没有太过清楚的认知,再加上尊师重道的心理,因此他也只不过调动了体内大约七成的真气,留下三成以为策应,一声大喝,踏步上前,右手已经顺势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剑,正是《大自在天子法》中自带的一路无双剑法。

大自在天子名字起的大,剑法也是气魄不凡,这一招正是其中最为凌厉的一招,号称无双无对,一剑绝世。

陈浮生自知实力远远不如自家师父,两人对于招式的精妙更是有如蒙童之于状元才子,也不去施展那些精妙的招式,只把这最为刚猛霸道的一招使出。

这一招使出果然与众不同,剑光只是一闪,陈浮生的身形便随之落到了天欲尊者面前,地面受了剑气带动,浩浩荡荡,竟是显出一条延伸丈许的笔直通道,其间的花草树木无不臣服,单这一手放在人间沙场,就足以做个斩将夺旗破阵杀敌的先锋。

第二章 儒释道魔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天欲尊者依旧保持着悬浮的姿势纹丝不动,甚至连手指头都懒得抬起,只是微微将眼皮向上翻了一翻。

但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动作,这么凌厉霸道的一剑就完全被化解于无形,陈浮生只感觉掌中的剑仿佛陷入了一个泥潭之中,不,不应该叫做泥潭,而是仿佛这个空气一下子凝实了十倍百倍,仿佛变成了水,变成了泥土,剑根本无法动作,甚至其中还隐隐蕴含了一股反弹的力量,如果不是陈浮生手抓得牢固,恐怕这一剑早就转而砍向了自己。

明白过来的陈浮生撤招后退,他不是那种认死理,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莽夫,天欲尊者也不是必须杀之而后快的仇敌,这只不过是师徒之间的一场小小测验罢了,用不着太过拼命,他相信通过这一招,对方已经足够将自己的进境看得清清楚楚了。

陈浮生连退九步,身形逍遥写意,宛如柳絮临风,将后劲导入地面,脚跟每次落地一下,便炸出一个坑,接连九步,坑依次减小,等他站稳身形,地面上已是尘土丝毫不扬。

天欲尊者轻轻一捋颌下长须,眼睛闭上又迅张开,显出一缕凝而不露的精光,轻轻点头,淡淡说道:“你的大自在天子法果然已经练到了第三层的境界,一身真气已然能够内外交相感应,你能突破到这个境界,想必也是对于这门**有了格外的领悟。既然如此,我且问你,你对我神教的修行道路有何理解?”

这个问题很大,也很深,道魔两家不知有多少奇功异术,而陈浮生不过是一个刚刚踏入门径的小修士又能知道多少?

甚至就算古往今来,那些大成就者也不敢妄言悟透了两者,不过陈浮生倒也明白,天欲尊者也不过是想要借机了解自己的修行,这样才能有所针对性地指点,并没有指望他能够给出完美的答案,陈浮生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细细盘算,迅将自己修行以来的感悟,理解连同天欲尊者平日的教导相互联系起来,试图做出一篇龙头凤尾的好文章。

天欲尊者也是毫不介意陈浮生在自己面前如此行为,自得其乐地倒出酒来,细细品味起来。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唯有明月高悬,清辉依旧。

过了半响,陈浮生张开双眼,出奇的清明灵动,轻咳一声缓缓张开嘴唇。

“三教儒释道,有先贤总结为三句话,九个字,'拿得起'、'放得下'、'想的开',儒者,人需也,所以儒家求的是一个入世,以仁义礼智信定下规矩,琢磨自己,立德立言立功,最终达到内圣外王,从心欲而不逾矩。释家,求的是一个解脱,一个放下,小乘出世,大乘入世,法门不同,却殊途同归,一脚在槛外,一脚在槛内,以出世法为究竟,以人的心性为究竟,领悟法自心来,不向外求的道理,揭示宇宙人生实相非相。

道家,道之一字,大有深意。何为道?面之所向,行之所及。我法母,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最终的要求乃是心不为形所役,从而达到逍遥游的境界。”

这些最最根本的东西,陈浮生还是很清楚的。

“那么,我神教又求的是什么呢?”天欲尊者不置可否,淡淡追问。

戏肉来了,陈浮生打起精神,谨慎回答:“三教虽有异同,归根结底还是脱不过一个心字,我神教自然也不例外。佛门说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虽然偏颇,却也有几分道理,我魔道求的便是自在由我,世俗伦理不能加于我身,生死轮回同样不能限制我意。求得乃是脱之道。正所谓天其苍苍,地之茫茫,一心为本,以余渺渺,自求大道。这一点,无论是师父的六欲天魔道还是徒儿的大自在天子法,单是看名字就能明白过来。”

天欲尊者总算有了些表情,微微一笑,道:“虽然你的想法大多是蒙受了前贤遗泽,但是能够看出这些也算是难得,单凭这些,就已经足以列入内门,不过既然你能说出这番话,自然也该明白,道家求的是逍遥,所以可以归隐山川,而我魔门与释家若想打磨本心,却往往要在世间红尘之中笑傲一场,你如果龟缩在咱们神教之中,你这门大自在天子法恐怕永远不能功德圆满,更何况大自在天子法和我的六欲天魔道,虽然起始有着类似,但根底终究不同,到了再上面,我除了指点你运功炼就些对敌的手段,对于你境界如何突破恐怕就没有太多能力了。你对于将来的路又有什么想法?”

陈浮生一时沉默下来,他虽然自从来了这里就没有见过天欲尊者以外的人,缺少交流,但他天资聪颖,也看了不少书,自然听出天欲尊者其实是有自己的打算安排,这句话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修行,本来就是自家的事情,别人终究不能指点你太多。至于所说的红尘炼心,根据陈浮生看到的那些记载,以及天欲尊者平日偶尔透露的内容来看魔门之中恐怕也不会是一番风平浪静,天欲尊者这样分明是有着另外的打算。

于是他恭恭敬敬地上前一步,沉声说道:“师父慧眼金睛,自然比徒儿看得清楚明白,不知师父有什么指点,徒儿定当遵从。”

显然很满意陈浮生这一番尊师重道的态度,天欲尊者笑眯眯开口,把自己的打算抛了出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你想必也明白,就算你这一次入了内门,在神教之中也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卒子,无论是资源、靠山还是天赋都比不上那些家族之中数代都在神教之中担任高位的子弟,将来成为神使护法的难度也比那些人高上不少,因此对于你这样的人,教主与左右两位副教主同我们商议以后,决定交给你们一个光荣而又伟大的任务,如果立下大功,神教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这些有功之士。”

“光荣而又伟大,恐怕少了艰难而又危险吧。”陈浮生心里思索一二,有些明白过来。

第三章 潜伏

陈浮生喜欢看书,对于这些说辞也不是一无所知,凡是上司之类说很看重你,想要交给你一个光荣而有艰巨的任务,那么十之**是要有着莫大的危险。

当然,那些有心上进的人物自然会抓住这种机会,但是陈浮生对自己目前的处境还是比较满意的,还能够学到那些传说中的仙家妙法,又没有想要称霸一方的欲望,自然对这些提不上什么兴趣。

不过这也未必就一定是一件坏事,还是要听天欲尊者说完才能确定。

因此陈浮生态度更加恭谨,对着天欲尊者深深作了一个揖,这才开口:“还望师父指点。”

天欲尊者却不急着解释,反问一句:“浮生,你可知道我神教最大的敌人是谁?”

“自然是那些自诩正道的伪君子了。”

陈浮生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瞬间明白过来,这次的任务显然和那些正道门派脱不了关系,否则天欲尊者又何必问一个世所共知的问题。

想到这里,陈浮生的心瞬间提了上来,暗叫一声“苦也”。

“师父该不会是想要让我去和那些正派弟子交手去吧,以我目前的修为还不是九死一生。”

虽然陈浮生刚才回答明明白白地表明了所谓修行其实没有正邪之分,看起来正魔双方并没有什么必然的矛盾。

实际上,自上古至今,也不乏正道的整个门派投入魔教或者魔门的某个分支摇身一变,成功洗白。至于那些单独的个体,无论是堕入魔道或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例子更是数不枚举。

但是正魔之战,始终是修行史上的主旋律,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无他,资源二字。

无论是道家还是佛门、魔教,修行都是一件耗费资源的事情,不要说炼制灵丹妙药的奇花异草,打造法宝的灵材,单单是修行过程中需要吞吐的天地元气就是一种最基本的资源。

天下虽大,有名的洞天福地却是有数的,现在又不是上古那种传说中灵气浓郁如同液质的地步。想要修行进展得快,一处好的道场不可缺少。

更何况无论是佛宗还是道家,多少总是有着一些规矩的,至于魔教,修行的根本就是求的一个自在由我,无拘无束,一般的倒也算了,但是每隔几代总会出现那么一两个生性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人物,要将整个天下弄得大乱,事实上凡间王朝的覆灭兴起,有不少都是因为沾染了这些小小的余波。

偏偏这些人循着本心欲望行事,初期往往进展奇快,会把正派弟子远远落在后面,双方的关系宛如太极黑白两面,黑暗本身虽然不是邪恶,但是却往往易滋生那些罪恶,正如当年佛魔论辩之中那个永恒不竭的话题,杀万人得证大道可否?如不可,杀千人如何?如依旧不可,百人、十人,乃至一人又当如何?也就难怪天下人皆视魔教如洪水猛兽。

因而佛宗道自然而然就结成了同盟,共同对抗魔教。

只不过只要人心尚存,人欲便会无穷,魔教就永远不会覆灭,就算偶有衰落,也会重新死灰复燃。

这也正是所谓的流毒无穷是也。

不过当下还是要先听天欲尊者说清楚才行。

“这个任务并没有所谓的期限限制,也许数年便会结束,也许你终其一生也永远不会完成。其中的要点便是两个字——间、谍,我们神教绝对选拔一批人潜伏进正道宗派之中,以策内应。而你就是我大力推荐的对象,当然你如果不愿意,那也没有什么,还是和往常一样,参加我神教的内门考核便是。”

天欲尊者看着陈浮生,似笑非笑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陈浮生瞬间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在天欲尊者开口之前的瞬间想过很多,可是却绝对没有料到对方居然想要让他去做一个见不得光的间谍。这实在远远出他的意料之外。

说完这些,天欲尊者就不再开口,有心给陈浮生一个思考的时间。

陈浮生表面上愣在那里,但是心底却是快盘算起来,自他入门以来的一些事情总算隐约露出了一些眉目,就比如说天欲尊者从未带他进入魔教的山门,也不曾介绍同门的师兄弟给他认识。

现在看来说不定在入门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开始了这个计划,而整个魔教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或者说这是魔教的一项长期手法,每一代都有不少人潜入正道之中。而他现在知道了这件事情,如果不同意,真的能够安然无恙吗?

一时之间各种想法同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令他反复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他虽然聪慧,但还是太过年轻,这些年又是一门心思练习自在天子法这门功法,为人处事方面难免有些欠缺,能够勉强保持镇定,已经可以称得上养气有成了。

很满意陈浮生没有惊慌失措,天欲尊者继续开口:“这门任务虽然有些麻烦,可是相比其他的一些,危险性反而最低,毕竟你们要的目标是要活下来,如此才能讨论其他,收益反而相对最大,一旦你接受这个任务,神教就会将全套的大自在天子法传授给你不用再像普通的门人一样还要积攒功绩兑换。要知道一个神教弟子想要兑换出全套的功法,不经过几十乃至上百年的功夫那是绝无可能。而且教主还特许你从天涯阁中任选一门秘法或者奇物。”天欲尊者看看陈浮生,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不知有多少旁门散修渴求一门完整的功法而不可得,而大自在天子法虽然名声不彰却是实打实的高妙,而能够入选天涯阁的秘法或者奇物,都是上乘的精品。

不过陈浮生还是开口了:“师父,这安插中间之法最重要的就是隐秘不知道整个神教之中,了解我身份的有……”

“当然只有我一个。”不等陈浮生说完,天欲尊者便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在神教之中,即便像我这样身为尊者的人,我的徒弟在没有取得内门身份之前,也很少会宣扬出去,更何况涉及到这种任务。”

第四章 天涯阁

“在整个神教之中,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的身份,将来只会是我一个人和你保持单线联系,毕竟……”天欲尊者嘻嘻轻笑一声,“我们能往人家那里安插人手,难保我们神教里面没有同样的人物存在,说不定就连你师父我都是道门的一个细作呢?”

“师父真是说笑了,那我将来如果进了正道的门派之中,一旦和我们神教的弟子对上了又该怎么做?”

陈浮生想了想,还是将这个问题直接挑明了,有些事情还是直接说清的好。

虽然他心底也明白天欲尊者的意思但是,还是要让他亲自说出来才能安心。

果然,天欲尊者眉毛一挑,原本儒雅的气质之中陡然生出一股凛冽的杀气,冷冷吐出一句话:“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陈浮生赶紧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道:“弟子明白了。”

有些事情需要说清楚,有些却只能心照不宣地掩藏起来,就比如说陈浮生明白作为被派过去的谍子奸细,又修炼了神教的秘传功法和秘技,魔门是绝对不会没有控制自己的手段的,只不过他是不会主动开口的,因为这件事情天欲尊者可以给他解释,他如果主动去问,就有了嫌疑,而他相信神教为了更好地控制自己,是不会让天欲尊者隐瞒这些的,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的手段向来简单却实用。

果然陈浮生就听到了天欲尊者的声音悠悠传来。

“当然,按照惯例,每一个潜入正道门派之中的弟子识海之中都会打入一枚他们各自师父的魔种,只要你不背叛神教,自然安然无恙,否则就是生不如死,走火入魔都是等闲。”

“果然如此。”陈浮生微微放下心来,这和他想的也是一样。

魔门之中对于这些邪门术法远比正道精通,而魔种正是控制他人的不二手段,相比与毒或者诅咒,魔种无疑更加精妙,最妙的还是毒或者诅咒都有可能被人为解除,但是魔种则与主人息息相应,虽然做不到对宿主了如指掌,但是最起码的感应还是能够做到的,如果自己识海之中的魔种有了什么意外,那么天欲尊者立刻就会生出感应。而且魔种无形无迹,如果没人催动,对于宿主的修炼以及本身的性情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能够最大地保证隐秘性。

不过这也侧面反映出像他这样的谍子恐怕也不会太多,魔种作为魔门功法有所成就之后才能形成的一种产物,本身就包含了相应功法的一点精髓。就算是天欲尊者这种大高手也不可能炼制出太多,否则必然影响其修为进展。

这样看来神教在自己身上下的本钱着实不小,功法、秘技、魔种,更何况自己本身加入魔门就多少也算得上一份助力,看起来这个任务,却是还算比较如果安全,魔门是不会轻易牺牲掉自己的。

想到这里,陈浮生汗流浃背,露出一副惶恐的模样伏倒在地,大声说道:“徒儿一身修为都是拜师父与神教所赐,定当为神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安敢存有二心?”

当然陈浮生这番话也不能说假,只不过蕴含了几分真心却也难说,他也明白对于天欲尊者这种无论是修为还是玩弄人心的大行家,一切都不过是洞若观火。

只不过有时候一个态度就已经足够了。

天欲尊者微微颔,对于陈浮生的行为没有做出评价,而是轻轻放下酒杯,站起身子,立在地面之上。

天欲尊者右手向前一伸,一个造型古朴的白丝卷轴已经凭空出现在他手中,饶是陈浮生已经步入了第三层感应的境界居然无法看明白这个卷轴是如何出现的。

“运起你经过大自在天子法修炼的真气,将你的心神投入其中,自行选择一样吧。”天欲尊者的声音适时响起。

“原来这就是天涯阁,真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卷轴,我还以为是个藏书楼或者仓库呢。”

陈浮生瞬间明白过来,天涯阁这个词语他也是偶然从天欲尊者留下的一些介绍魔门的杂书之中看到的,对于具体是什么他还真不清楚。只知道足以称得上是魔门的藏经阁、藏宝楼。

摇摇头,陈浮生摒除杂念,按照天欲尊者的吩咐,右掌运起一小团白色真气缓缓注入其中。

猝不及防地,整个意识就被拉到了一处莫名的所在。

陈浮生抬抬头,头顶星空浩瀚,脚下则是虚空无垠。他居然不清楚这是一个所谓的幻境还是传说中的洞天。

占据了他整个眼界的就只有那座浩瀚的七层阁楼,天涯阁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仿佛被束缚的蛟龙直欲破匾而出,他并不认识这几个字,但是却自然而然地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怪不得,这会叫做天涯阁,原来真的是一座阁楼啊!”陈浮生微吐口气,拾阶而上。

天涯阁的布置倒也简单,从大门进入,左侧一半是各种典籍,从凡间的拳脚功夫到修行的功法秘技到各种杂书前人笔记应有尽有,右侧各种灵材,有灵矿,药材到成型的丹药法器应有尽有。

陈浮生看看灵光明白,自己只能在下三层挑选,也没有什么抱怨,毕竟魔门怎么也不可能把最珍贵的东西赐给他这种小人物,以他的修为那些太过高端的他也不可能将其完全挥出来。

对于自己挑选些什么,他心底早就大致有了些成算,将一二层大致扫视一遍,便直接上了第三层,毕竟相对而言,每上一层楼,质量也是越来越好。

将目光在其他上面巡视一遍,陈浮生直接走到存放秘技的所在。

选一门合适的秘技,就是陈浮生做出的最终打算,毕竟他是打算作为一个间谍,那些实物如果用了之后,来历很难解释清楚。而一门说不定可以作为杀手锏存在的秘技才是最佳的选择。

秘技林林总总,到底选择哪个方面,陈浮生也有着自己的考量。

何时何地,当然是保命为上。

如此一来那些攻击性的,自然要排除在外,优先选择的就集中在了防御、逃跑、隐藏、疗伤这些方面。

第五章 玄同篇、魔种传功

幸好,天涯阁据说囊括了魔门收集的所有秘籍。

就算在第三层,能够满足他要求的秘技也称得上数目众多。

当然选择的时候也要有着特殊的标准,除了效果,修行的难度也是需要考虑的。而且那些标志性太强的秘技是绝对不能选择的,否则就像奇物法器一般很难解释清楚来历,说不定刚刚施展出来就要被人家抓去。

这路秘技可是要当做杀手锏来使用的,虽然不便多次使用,但每一次都一定要挥奇效。在他的心目中最好的还是一些效果不错,来历也相对清白的秘技。

这是长生门的《药王经》,疗伤颇有奇效,只可惜必须要对身体以及药物有着充分的理解。

蟠龙体?

防御够了,但是却是一个只能被动挨打的笨办法,而且特征太过明显。

清风遁法?

这倒是比较合适,可是这据说是清风散人的独门绝技,除了他一脉之外别无流传。如果被人看到,麻烦可就大了。

陈浮生摇摇头,忍痛将视线从那一个个看起来无比实用强大的选择上移开,终于,将目光凝聚在了角落中的一卷竹简之上。

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想要的应该就在那里。

玄同篇?

好古怪的名字,看到卷的三个古篆,陈浮生轻轻念出声,心中暗自嘀咕起来,将竹简缓缓展开,正文展现在眼前: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

这是《道德经》上的文章,陈浮生看到总纲立刻明白过来,作为道家经典,道德经虽然没有直接写出玄功秘术,但是五千真言之中却包含了天地之间的无上大道,有人从中有所领悟,以此为根基衍生出来什么法术,那是丝毫也不奇怪。

带着欣喜,陈浮生将视线下移,逐字逐句地研究起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戢鳞潜翼,思属风云。和,犹平也,掩抑之意;同,谓齐等而与之不异也。无所特显,则物无所偏争也;无所特贱,则物无所偏耻也。镜受尘者不光,凡光者终必暗,故先自掩其光以同乎彼之尘,不欲其光也,则亦终无暗之时矣”。

在后面则是具体的行功的要点口诀,只不过似乎被一层神秘光白掩饰起来,似有似无,若隐若现。

陈浮生明白这是因为自己还没有最终做出选择,所以天涯楼自带的禁制将内容封印了起来。

很显然,这是一门敛气隐藏的秘法,创出这门法术的前辈显然是对《道德经》中的这一句别有领悟所创,只是这原本是作为修心炼性的功夫,却被他用来创出这门法术,其思维想法也是有如天马行空般。

虽然实力低微但是最起码的见识陈浮生绝不缺乏,他一眼看出这门法术堪称别具一格与众不同。

其他类似效用的那些法术秘技大多集中在了一个“藏”字,将自己的一切行迹隐藏消除。

而这一篇则是讲的一个“同”字,除了必备的敛息之法外,更注重将自身融入整个环境之中,形成一个整体,达到精深境界以后,就算我在你面前,你也只会把我当成一块石头,一株野草视而不见。

而且陈浮生能够感觉这篇法术显露出来的犹有未竟之意。隐约与儒家所谓的“君子和而不同”有些相通之处。

想到这里,陈浮生不再犹豫,将真气缓缓注入其中,那些防御、逃遁、疗伤的法术终究是进行生死搏斗之后才会选择,而他本身并不想做无谓的争斗,这项任务的要重点又是根基深藏,他自然轻易就能做出选择。

最重要的还是其他类型的秘技,无论他将来投身哪个门派总会得到类似的,难免有重复之虞,而这种精妙的敛气法门可不是哪家宗派都擅长的。

而且敛气之术要的就是隐秘,被人识破的可能性大大降低,这一门秘技他从未听过,再联系这年代久远的古篆显然已经失传许久,玄同篇出自道德经来历再清楚不过,就算将来别人现他也可以推说是翻阅道经偶然所悟。

自创法术秘技虽然少见却也不是特别罕有,可以轻易圆过去。

如此一来,他实在没有犹豫的必要。

陈浮生只觉一股沛不可御的力量作用在他身上,再次睁开眼睛,自己已经再次回到了山顶。

头顶明月依旧,就连对面的天欲尊者动作都没有丝毫改变。

而他自己则是保持着手指翻阅的动作,进出天涯阁一次,他还是未曾明白自己到底是单纯的意识进入还是连同肉身整个进去。

不过这些都只是小事。

可以想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永远,他都不可能再有机会进入其中。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闭上眼睛,识海虚空之中,一策竹简载浮载沉,正是玄同篇无疑。

长舒口气,陈浮生睁开双眼,恭敬看向天欲尊者。

“看来你没有选择法器奇物之类,而是选了秘术,这样也好,那些外物终究都是虚妄。”

天欲尊者略微点头道:“现在意守识海,气沉丹田,我将全套的大自在天子法打入你的识海。”

说罢不再多言,轻轻捏了个剑指,一个泛着轻微白光的小小气泡已经悄悄出现在食中二指之间,气泡微微收缩又鼓起,灵意盎然。

陈浮生明白,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魔种了,看起来居然没有丝毫邪意,果然与众不同。

深知自己没有选择的陈浮生心中轻叹一声,放开身体,任由天欲尊者一指点向自己双眉之间。

意动指到,陈浮生居然都没有看出天欲尊者如何动作,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凡间武学可以形容,更加近似于佛门的神足通成就。

陈浮生只感觉一股柔劲之中夹杂了无穷的意念顺着天欲尊者的指间透过筋骨皮肉抵达识海深处。

沉入识海,那个泛着白光的气泡迅变大转变为一道六色**直扑陈浮生识海中央的那册书籍,瞬间结合得密不可分。

那正是陈浮生习练多年的大自在天子法在识海之中的自行演化,他对于大自在天子法这道魔门真传理解还不深厚,否则自然而然就会演变成大自在天子法相真身。

到了那时,大自在天子法这一门玄功的威力才能真正显露出来。

第六章 返家

至于那道六色光轮,自然是天欲尊者主修的六欲天魔道的魔种所化。

幸好两两相合以后,这道魔种也就此沉寂下来,并没有做出什么额外的举动。

陈浮生不禁松了一口气,在魔门之中终究还是太过危险,谁也不敢确定是否能够安然活到明天,虽然天欲尊者看起来比较正常,对他也还不错,外表又是儒雅谦和。但他对于天欲尊者却还是畏大于敬,这是对未来的惶恐转移到了天欲尊者的身上。

相比较而言,或许投身正道做一个不起眼的谍子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最起码在魔门之中,陈浮生想要上位,恐怕就得经历不知道多少勾心斗角,腥风血雨。

以他的心性说不定就会道心受损,修为进展受到拖累,甚至走火入魔都有可能。

天欲尊者或许就是看到了这些才会提出给他这个任务。

想到这里,陈浮生不禁对自家师父多少有了几分感激。

当然更有可能,这种心性或许就是天欲尊者有意培养出来的,人的性格三分天生,七成却要靠后天养成。

毕竟天欲尊者修行的六欲天魔道本就善于引导别人,而陈浮生入门之时,年纪尚幼,心思未定,很难说没有受到影响。

当然对于这个问题,陈浮生只会藏在心底是绝对不会多问一句的。更何况他对于自己的性格还算满意。

如果像典籍中记录的那些嗜杀成性,贪淫好色的魔门弟子,陈浮生觉得自己还是早些自杀的好,当然这种人是绝对不可能派出去执行卧底这项任务的。

正魔双方都不是傻子,互相派去的卧底间谍只会比正统的更加正统。

“对了,”想到这里,陈浮生睁开眼睛,向天欲尊者行了一礼,恭敬问道:“师父,不知道我的任务是潜伏到哪家门派之中,还请师父示下。”

“难为你忍到现在才问,我还以为你都忘记了呢。”

轻轻调笑陈浮生一句,天欲尊者顺手掏出一个册子,“你家乡是在大齐剑南道,你返回去之后就去参加明年的科举比试,在上面的乃是一个正道门派弟子的信息,他目前在大齐刑部为官,里面记录了他的一些喜好厌恶,你自己斟酌利用便是。当你到了大齐京城之后,就会自然而然生一些事情,你就趁机和他拉近关系即可。”

陈浮生缓缓打开手册,这里面倒是没有用什么法术之类,而是纯粹的手写。

苏正风,刑部郎中,年三十六,大同一十三年春闱进士,时年二十四岁,二甲第三名,赐进士出身……

看到这里陈浮生微微皱起眉头,这份信息虽然详细,却只有对方作为凡人或者说一个官员的消息,对于他出身的门派,修炼的功法,擅长的手段却实根本没有涉及。

以天欲尊者的实力不可能得不到更加详细的信息,想到这里,陈浮生抬起头,抖一抖手中的册子,正面看向天欲尊者。

他相信自家师父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答复的。

天欲尊者果然不愧是这方面的大行家,对于陈浮生的反应早有预料。

“你想必是在疑惑我为什么没有给你对方的详细资料吧?”

“弟子不敢质疑师父,只是确实有些疑惑。知道的越多,不是更容易着手吗?”

陈浮生朗声回答。

“很简单,你如果知道太多,反而就会失去了自然,被人家看出了破绽。本来连喜好都不应该告诉你,只是担心你无意中犯了他的忌讳,反而不美,其中的度就需要你自己把握了。”

天欲尊者看向陈浮生,语气加重三分:“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本心绝对不能轻易丧失。”

“是,师父。”

听到天欲尊者语气中的郑重,明白对方是在传授珍贵的经验,陈浮生深深弯下腰表示明白。

“除了这些,还有件事。”天欲尊者看向脸色变化的陈浮生,“你一身魔门真气,如果到了他面前,岂不是将一切显露无疑。因此回去以后,你就开始着手散去功力,更加不要轻易显出修为,如果遇到什么意外,尽量用凡间的武学和自己的头脑解决。”

虽然有些可惜刚刚突破感应境界就要散去一身修炼了十来年的修为,但是陈浮生明白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至于如何保证一路顺利地通过科举,以及十年不曾回家如何将这些事情抹平,无论是天欲尊者还是陈浮生,都没有提起分毫。

因为对于他们修行有成的得道之人来说,这些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宛如树上熟透的果子,轻易地伸一伸手就能够获得。

而且天欲尊者当初收陈浮生为徒时,家中就已经做了相应的安排。

他只要回去将这些完善一下就行。

“好了,事情既然结束了,我就离开了。你自行收拾一下,带走你觉得需要的东西。将这处别府重新封印起来便是。”

说完这句,天欲尊者一挥大袖,身子便如同流光转瞬即逝,眨眼间就再也看不见身影。

“好快的度,师父的修为比起神教历代的一正两副三位教主恐怕也不过是一线之隔了。”

陈浮生咋咋舌,想起看过的杂书。

六欲天魔道虽然奇诡奥妙,但是对于正面硬斗以及遁法都不是强项。

而天欲尊者能够身化流光,练就无双遁法,那是显然练就了其他厉害本事了。

“不过……”

陈浮生长吟一声,惊破苍穹,心情畅快无比。

“现在的我,也勉强恢复自由了。”

仰头看天,繁星逐渐隐去,黎明即将到来,用乾坤袋将一应物件重新收回腰间,陈浮生顺着来时的路线返回别府。

这处别府乃是天欲尊者的一处别院却不是建在山间,而是开辟在山洞之中,平日里用阵法掩映住,从外面看来,没有什么特别。只有天欲尊者自己或者像陈浮生这样掌控着操控阵法的中枢才能随意进出。

不过这里毕竟只是一处别院。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合用的东西都是被陈浮生随身收藏。

他只不过是因为要离开这处生活了多年的住所略微有些依依惜别罢了。

不过他也是颇有决断的人,对着阵法中枢一点,五彩光芒自行将别院笼罩,再也看不出一丝痕迹。

嘿嘿一笑,迎着初升旭日,陈浮生循着脑海中的记忆,向东直走。

那里,是家乡的方向。

第七章 文洞明

蜀地,盆地即天下,自有都江堰以来,水旱从人,不知饥馑,地大物丰,有沃野千里、竹木万顷,素有天府之国美誉。

自前朝战乱,流民迁入,此间乐,不思故土,已经百有余年,凭借着独特的封闭地利,蜀地免去了改朝换代的动荡,如今又是连年风调雨顺,当真称得上人烟稠密,风流鼎盛。

眉州,地处蜀中平原西南,岷江、青衣江横穿境内,凭借着八百进士与眉山三苏闻名天下。

如今时惟三月,恰逢桃花汛期,江水滔滔不绝,向南流去,当真是天地之间难得一见的盛景。

然而青神县外,却是一片青竹叠翠的生机盎然,祥和安宁,别有一番生趣。

这一天,落日熔金,晚霞光辉灿烂。

青城县外的官道之上显出了一个身影,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布长衫,背着个竹制书箱,扎着白色逍遥巾,迤迤然地来到了城门。

来人自然便是陈浮生,自半月之前他突破了大自在天子法的第三层境界,就从师父那里领到了潜伏到正道门派之中的细作任务。

将别府用阵法封印之后,陈浮生便马不停蹄地返回家乡,毕竟没有给他留太多的时间,而他则有着一系列的手尾需要处理。

虽然八年来从未返回家乡,但他当年离开的时候也已经长到了十岁,对于自己的身份籍贯记得清清楚楚,修行了大自在天子法以后记忆力好的惊人,堪称过目不忘,就连一些很小时候,普通人还没有开始记事时候的事情都记了过来。

为了避免被他人看到,一路上他走的虽然是大道,却是昼伏夜出,单身上路,等到没有人的时候就用大自在天子法练就的真气持续施展凌波步。

反正用魔门的真传来催动凡间的武功,绝对不会生那种接不上气的感觉,虽然达不到千里马那种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脚力。夜行三四百里却是等闲之事。

不管怎么说,一路上紧赶慢赶,总算是平平安安地赶了回来。

抬头看看这座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县城,陈浮生沉默良久,伸手轻抚那斑驳的城墙。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陈浮生一家当年在这眉山一带虽然称不上权势逼人,但也是富甲一方。毕竟陈家祖上当年也是从魔门出来的,起一片产业不要太过简单。至于这个定海神针往生之后,陈家虽然再也没有出过这种武道高手但毕竟经过几十年的诗书传家涵养气韵,根基已然养成,深深地扎根在了蜀地。

这青神县纵横两条街道将县城平整划分为四块,这些官宦豪绅的宅院主要便集中在了东城区,放眼望去,一溜儿高高的粉墙黛瓦。

陈家自然也不例外,虽然一座七进的大宅院在这些出过高官的大户之间算不上什么,但是论财力却实数一数二的。因此布置得自然格外精致。左右的石门墩上分别刻着貔貅与书箱无声地将陈家做了一个简单介绍,貔貅自然是招财进宝的商贾,书箱则是表明诗书传家,一般的商人这样做自然是要遭人耻笑。但陈家也有着这样的底气,上数三代陈家家主最起码都有着秀才身份,没有走仕途这条路,非不能也,实不愿尔,毕竟陈家一脉单传,家中产业丰厚,实在没有必要为了那些微薄的俸银远赴千里做官。

当然这也和蜀人喜治学而不求仕进的风尚有关,士多自闲,并不只是陈家一家如此。

没有出过官身,陈家还是在门前修了三层的台阶,这也是陈家老祖当年的手笔,他自然不会把那些朝廷的禁令看在眼里,传到现在,也没有人想要改掉。

蜀中封闭,山高皇帝远,每一任官员对于这些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要纠正,最起码有一半以上的家族涉嫌僭建。

这也算是近乡情怯吧,陈浮生站在街道一侧看着匾额上端正浑厚的陈府两个大字,自嘲一句。

当然不是这样,而是他既然决定了要做得滴水不漏,自然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闯回家里。

真没想到,回自己家居然还有偷偷摸摸。左右无事,陈浮生就近找了家酒楼,登上二层,找个靠窗的位置,要上几碟小菜,再点上壶黄桔酒,临窗把酒,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酒楼茶馆历来都是人流最为复杂,鱼龙混杂,小道消息也最为流通的地方,就算这家酒楼开在这青神县最为富贵的东城也不例外。

自从修炼有所成就之后,陈浮生耳目聪敏,远胜常人,虽然无意,却还是将食客们间或大声或隐秘的讨论停了个七七八八。

“听说了吗?据说文大人要正式辞官回乡了,真没想到居然连当年的状元郎都不打算在朝做官了,我蜀地在朝堂之上声势又要减弱不少,他老人家可是正当盛年啊。”

“你的消息太落伍了,文大人他可不仅仅是辞官那么简单。”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一下,显然是要吊吊众人胃口。

“难道还有其他的原因,我还以为只是和我们蜀地那些其他士子一样,不喜欢远游呢?”第一个人显然被吊起了兴趣,招呼一声:“店家,这里再上一壶剑南烧春。”

得了便宜,第二个人话匣子自然打开,不复自矜的态度,开口解释起来。

“你也不想一想文洞明文大人祖上是谁?”

“咱们蜀中哪个不知道文状元乃是文翁的嫡系后人,你扯这些连三岁孩子都知道的做什么?”

花钱的人显然有些失望,言辞开始显露出不满之意起来。

对方慢慢悠悠开口:“那你可还记得当年文翁最大的功绩就是在这兴学一项,据可靠消息,这一次文大人已然决定执教锦江书院了。也不知有多少家子弟冲着这个状元门生的名头加入这锦江书院?”

说到这里,这位咂咂嘴,显然是无法想象。

对方显然是被这个消息冲昏了头脑,喃喃自语:“锦江书院本来就是咱们蜀地屈一指的书院,有了文大人这个状元,恐怕更是要远远将其他书院落在后面。”

第八章 相认

“这对我而言说不准倒是一个机会。”

陈浮生放下手中的筷子,细细盘算起来。

毕竟在他年幼的记忆里面,这位状元郎和苏正风可是同年,两人就算没有什么私交,也能扯上一份关系。三同关系(同窗同年同乡)可是官场颠扑不破的生存定律。

而苏正风既然选择了在世俗之中为官,就多多少少要主动适应这个世界,否则就没有这些必要了。

至于苏正风离开门派,潜伏在朝堂之上,无论陈浮生还是天欲尊者都没有感到丝毫奇怪,魔门修行有着纵欲炼心的步骤,道家和佛宗自然也不例外。

这个苏正风显然是修行到了瓶颈的地步,于是想要通过红尘重新打磨道心,以求突破,成则突飞猛进,一飞冲天;如果失败那也没有什么好说,注定在这世俗之中沉沦,再无崛起的希望。

因此,佛宗也就罢了,道家门派选择这条路的人与就相对较少了,毕竟除了这种经过世俗打磨的道心,道家更加推崇的乃是赤子之心。

苏正风,勉强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另类吧,只不过就连陈浮生也有些佩服他的勇气,道家炼心并不比魔门纵欲轻易太多,敢选这条路的要么无路可走,要么就是有着大智大勇。

除了这条消息,其他的就都是一些家长里短,蝇头小利,陈浮生实在不感兴趣,将这些自动忽略。

慢慢用罢酒菜,天色已经转暗,陈浮生结了账,借着夜色,照着自家的宅第似缓实快地奔去。

没有通过大门,陈浮生绕到侧墙,看看高约丈许的青砖墙,微微一笑,脚尖轻点,人已轻松翻了过去。

足下生出一股柔劲化解下坠之力,点尘不惹地落在地面之上。以陈浮生的耳目清明自然可以保证这里在这时候没有任何人经过。

借着夜色和花树掩映,陈浮生如似闲庭散步,轻松写意地向着记忆中的位置走去。

陈安正在灯光之下算账,他一家在陈府做事已经有了三代,作为和陈家上代主人从小长大的同伴,前家主在继承了位置之后没有多久,就将老管家告老之后留下的大小事务逐步交到了他的手上,正式成为一府大管家的时候,他还不满三十,正是男人精力最为旺盛的时期。

那是他意气最为风的时候,他在心底暗暗誓,无论是为了这一起长大的情谊还是知遇之恩,他拼尽全力也要守护这陈家安宁。

再然后小少爷出生,陈府的产业也是蒸蒸日上,就在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阳光明媚的时候,家主与夫人骤然去世,少爷年幼,陈府的大小事务一下子全部压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陈家一脉单传,没有什么亲戚,但是眼红这一片偌大家业的可也不在少数,幸好陈家一向名声不错,陈家家主生前和几位有势力的人物也有着不错的关系,做得又不是暴利的行业,陈安费尽心思总算是将这段最艰难的时期挺了过来。

却没想到小少爷却被仙人收走去修炼法术去了,以他的见识自然不知道修行之人和仙人的区别,更加分不出什么道魔儒佛的区别,如果不是有着陈家遗物作证,天欲尊者确实有着真本事,口中更没有提什么黄白之物,他只怕就要将天欲尊者当成什么骗财的江湖骗子直接报官擒拿下来。

但他知道陈浮生如果离去,只怕什么管家眼红产业谋害少主的戏码就要流传出去,刚刚稳定下来的陈府又要经历动荡。

总算那位仙师见他可怜,帮他施了法术,才能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些年。

饶是如此,经过这么多年的操劳,陈家少主眼看就要到了成人加冠的年岁,而真正的主人八年来没有一丝音讯,这些都化作担心连同着操劳将不足五旬衣食无忧的陈安头染白,皱纹加深,挺直的脊梁也有了弧度。

就在陈安心心念念这自家少爷的时候,陈浮生已经悄悄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看着这个记忆里极为亲近熟悉却明显经历了风雨沧桑的背影,陈浮生轻轻开口:“安叔,我回来了。”

声音虽轻,对陈安而言却无异于震耳欲聋。

陈安先是停下手中的毛笔摸摸耳朵,怀疑自己是否因为想得太多,出现了幻听,然后起身再转身,就连靠椅因此翻倒在地都顾不上了。

出现在陈安眼中的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翩翩少年郎,面目熟悉。

手中的毛笔不知何时何地落在了地上,陈安走上前去,伸出双手想要捧过那张脸仔细端详两三遍又自动收回,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只能用颤抖地声音问道:“是小少爷吗?”

“是我,安叔,我回来了。”

听到这个期盼已久的回答,陈安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小少爷,陈安这些年来无时不刻一直都在想你啊!”

陈浮生也是颇有几分感动,往事清晰地浮现出来,伸手向前扶起老管家:“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哭过一场,陈安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强干,看向自家少爷,亲近之中不自觉地就带了三分审视。

陈浮生一目了然,这也是人之常情,从腰间摘下一块祖传的白玉佩递过去,口中说道:“安叔,还记得当年我淘气掉进河里是你救了我的事情吗?那时候我怕挨骂,可是求你千万不要告诉爹爹娘亲的。”

抚摸着玉佩,听着这件外人决不知晓的隐秘,陈安再无疑问,抱着陈浮生又是一场大哭,只不过这一次有意压低了声音。

等他缓过来,掏出一方手帕擦去涕泪,陈浮生这才开口:“安叔,这些年来,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家里很好,少爷不用担心,因为有了仙师当年留下的仙家秒术,家里很是安稳,生意也很好。只不过这几年有不少冰人上门提亲,都被我少爷还年幼,无心成家推了回去。对了,”说道这里,陈安用手指指账本,“这些年府里的账本都在这里,少爷可以随意检查。”

“不用了,我相信安叔您老人家。”

陈浮生摇摇头,这些世俗的黄白之物对他已经失去了什么意义。

“我们还是直接去我那个替身那里吧。”

第九章 汇报(一)

当年年幼,陈浮生自然不理解天欲尊者施展的法术,现在却是洞若观火。

天欲尊者用的是傀儡术李代桃僵的法门,只不过又加入了自身六欲天魔道的精髓和道家生生造化阵,因此才能宛如常人的持续这么多年,只不过,这终究不过是一门法术,因此少爷有些问题的说法一直暗中在陈府内部流传,对于这些人,陈安就不再慈眉善目,每一次都严厉处罚,因此外人所知道的只不过是陈家少爷性喜读书,长年闭门不出罢了。

看着陈浮生手指轻点,那个和陈浮生一模一样的替身就骤然化作一个木偶自行投入陈浮生衣袖之中,陈安眼睛都瞪大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少……少爷,你……你真的从仙人那里学到了仙法吗?”

“仙法?”

陈浮生摇摇头,这种微末的小手段算得了什么,不过他也不打算跟老管家解释太多,“这可不是我的手段,只不过是师父留在我这里的一道手段。这些年我也没有学到什么法术,不过却学了一些强身健体的武功,你看。”

说到这里,陈浮生身化游龙,在这房间之中,游走开来。如果不是陈安事先便将所有人赶了出去,恐怕就要吓死不少人。

“学武功好,强身健体,长命百岁。”

陈安一脸开心,笑眯眯地用手抚摸胡须。

他可是听说仙人们大多看淡感情,不会生育。对于他而言,最希望的当然还是自家的少爷能够成家立业,子孙成群,这可远比那些弃家修道的人来的幸福实际。

原本他还担心,陈浮生这次回来是打算了结俗缘,再不回来,现在总算放下心来。

陈浮生收住身形,在老管家面前立定,道:“从明天开始,我就正式在这家里住下,只不过我曾经跟过师父学武的事情,为了避免麻烦,就不要再跟别人说了。”

“老奴明白。”陈安躬下身子,表示清楚,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建议:“为了避免别人瞎想什么,少爷这几天最好少说些话,更也不要主动开口,等别人熟悉了,再慢慢恢复。”

“嗯,我明白。”陈浮生点点头,替身不过是一个傀儡,只有一些最简单的本能反应和一套规定好的运行机制。很难自生灵性,他自然不会犯这些错误。

低头沉吟半响,陈浮生接着开口:“等过上几天,你不妨说我身体微恙,找上一位大夫来给我开上几服药,然后我再恢复,这样更有说服力。”

“不错,少爷果然聪明。”陈安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好了,安叔,你也下去休息吧。接下来几天有不少事情要做呢。”

陈浮生摆摆手,让老管家退下。

“是,少爷。”

两个分别唤作春露、秋月的侍女在陈安走后,自动上前为陈浮生宽衣就寝,两人都是双十年华,正是女子最为美好的时节,虽然没有生什么,单单看着就让这些年连个玩伴都没有的陈浮生颇为满足。

一夜安然无梦。

旭日初升,紫气东来。正是上古之时练气士餐霞饮露的好时候,魔门修炼也不例外,而修行的前两层都是在身体内部下功夫,突破到了感应天地的第三层,就截然不同,何为感应天地,就是自身能够与天地相联,才真正初步显露出修行与习武的不同之处。

陈浮生推开窗户,面向那自东方缓缓席卷而来的朝霞,暗自运起气机,周游全身,行至眉心,第一抹晨光恰好拂过脸庞,妙不可言,气海充盈,气机流转陡然加快,恍若两道阳光变成紫气,聚入眼眸,刹那间衣袂鼓起,荡下。如是再三。

暗自叹息一声,陈浮生明白自己的大自在天子法又有进境,感应第三层的功夫真真正正地稳固了下来,只可惜这一身真气到头来都要化去,不过修为可以化去,境界却是来不得半分虚假,虽然魔门与其他门派的修行不同,但是境界却彼此相关,有了大自在天子法的底子最起码前三层他不会遇到什么太大的碍难,倒也不算浪费了时间。

静静用过一碗蜀地特有的担担面,陈安就已经走了进来,挥手让那侍女退下用餐,陈安向自家少爷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少爷,我们还是去书楼里面吧,往日“少爷”都是在那里度过一天的,而且那里向来安静少有人去,商议起事情来也方便。”

缓缓踱着四方步走进书楼,陈浮生感觉比赶一夜的路还要来的辛苦,顺手侧倚在榻上,端过一杯清茶,微呷一口,舒舒服服地呻吟一声,这才开口。

“我当年离家的时候年纪尚浅,许多事情都不知道,你就捡几样我陈家和蜀中重要的一些事情说给我听听吧。”

“是,少爷。”陈安斟酌一会儿,打下一个较为完整的腹稿,这才开口:“咱们陈家迹于前朝覆灭,本朝取而代之的战乱时节,那时候蜀中虽然比川外来的安全,却也是动荡不安,四明老祖看到了时机,空手打下基业,延续至今,咱们陈家的产业主要集中在竹子上面,坐拥七八个山,竹林万亩,主要的生意是烧制的竹炭、用竹子造纸、编制,以及为饭店提供竹笋以及一些山味,其他的进项还包括采摘种植药物,以及放租地。其他一些零散的店面就不需要一一说明,基本上每年我们陈家抛去开支,还能剩下二三十万两的纯利。在我们蜀地,稳居前十。”

“二三十万两啊!”就算陈浮生不把钱财放在心上,还是有些惊讶,从他一路上看来,天下承平,一石米也不过半两,昨天他点的酒菜花费也没有过一两,二三十万着实有些高了。

陈安也是颇为自得,这其中也是有了他的不懈努力才有了这番局面。

“老爷在世的时候常说咱们虽然是行商贾之事,却也不能像门前的貔貅一般只吞不出,因此咱们陈家每年都要捐出十分之一的纯利来扶贫救灾,再加上咱们陈家向来安分守己,名声可是比许多权贵之家来的要好。”

第十章 汇报(二)

“很好。”陈浮生点点头,“这件事以后也不妨坚持下去。对了,你刚才说到那些权贵之家,不妨给我好好介绍一下咱们蜀地有哪些势力组成。”

“是。”陈安止住话头,稍微转变一下方向,开口介绍:“当年战乱,不少人迁入了咱们蜀中,再加上咱们这里百年来没有遭遇饥荒,文脉昌盛,犹胜中原以及江浙之地。虽然剑南士子不喜功名,但百年来还是出过不少大官,这些人的家里有的只是显赫一时,有的却真正绵延下来,甚至日益兴旺,其中就有文、苏、黄、宋这最为出名的几家,他们连同像咱们陈家这些富商势力基本上可以覆盖整个蜀地。”

“苏家我听说过,就是那个出过父子三进士的三苏之家,那个文家,我来的时候听说他们家好像有个状元郎文洞明要辞官去锦江书院教书。”陈浮生开口试着问道。

“没错,虽然外面还不确定,但是在那些稍有势力的家族里面却都已经传遍了。这也是我接下来想要跟您说的。毕竟无论是文家、文状元本人还是锦江书院都不简单。”

陈安点点头,表示这个消息真实无误。

“文家始自文翁在蜀地已经绵延近千年了,蜀人年年祭祀不绝,堪称根基最为稳固。锦江书院乃是蜀地最为出名的一家书院,咱们蜀中士子许多不出仕,专心治学,书院自然就成了他们的大本营,而他们身后多少都和大家族有所关系,书院在蜀中的地位自然而然地就崇高起来。至于文洞明,”

陈安摇摇头又点点头,叹息一声才终于开口:“他乃是不世出的天才,又是文家这种出身。据说他三岁正式识字,七岁写诗,九岁能文,十三岁就成为了秀才,十七岁中了解元,然后出外游历七年,一连中了会元、状元,做了十二年官之后,就决定返回家乡,潜心研究学问。大家都说如果不是因为当年游历的关系,他一定能成为本朝最为年轻的状元,而他做官也只是为了更好地研究学问。所以自听说他要执教锦江书院,整个蜀地乃至其他各地不知有多少人打算将自家的孩子送过去。”

说到这里,陈安眼睛瞪大,有些明白过来:“难道少爷,你也打算拜他为师?”

“不错,我这次回来,就打算一鼓作气,参加明年的科举。”陈浮生直言不讳。

“可是,少爷你从小离家习武,只怕没有多少时间学习这些东西吧?”陈安有些忐忑不安地看向陈浮生,生怕自己说的话打击到了自家少爷。

“放心吧,别忘了我也是从小开始读书的,在师父那里也看了不少书籍,自认文章经义了熟于心,只不过对于这种考试的文风不太熟悉罢了,既然文大人乃是三年一度的状元,如果能够拜入他的门下,得到些指点,自然是事半功倍。不过我还需要你出去搜集些科举的名家范文以及文大人所有写过的东西,我要好好研究一番。”

陈浮生摆摆手,示意陈安无须担心。

看到自家少爷这么自信,陈安也平添了几分信心,如果陈浮生能够拜入文洞明门下,科举成功自然而然能够将之前外面的风言风语消弭于无形之中。

这可远比做一两笔生意要来的重要。

兴冲冲地转身就要告辞,陈安又回过头来向陈浮生说道。

“少爷,丫鬟之中,那个秋月是我这几年收的义女,远比别人可靠,你这几日如果有事不方便显露,可以通过她告诉我。”

微愣一下,陈浮生点头表示已经知道,目送陈安告辞出去。

陈安走了,书楼之中重新安静下来,陈浮生从榻下起身,走到书架前面,既然决定了要参加科举,总是要精研一番儒家的经义。

在过去的八年间,他虽然也研究过这些,却是从魔门修行的角度来看,难免有些离经叛道。他打算利用这些时间重新将这些梳理整合,拉回到科举的路线上来。

清风习习,窗外便是一片盎然春意,实在是做学问的不二地点。

本就有着不凡的理解配合过目不忘的记性,基本上一本书,用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了熟于心。

每看两三本书,陈浮生便起身活跃一番筋骨,既然大自在天子法不方便练习,他便将精力放在了武学之上,毕竟虽然到了深处,武学远远比不上修行之道,但是在初期,武学杀伐护身的能力还要胜过一些不注重神通只修道行的法门。

凌波步是必然要练的,除此之外,陈浮生主要练习的就是一些擒拿的散手,以及一套惊鸿指,这套指法飘逸潇洒,却威力却不容小觑,更关键的是出手随心所欲。

只可惜,还缺少一把剑,陈浮生看看空空如也的腰间,据说道门子弟最擅长的就是飞剑,而大自在天子法中也有着相应的精妙剑法,历史上佩剑的书生倒也不少,只不过他之前的那把短剑乃是天欲尊者所赐,不适合拿出来,他还需要寻觅一把能够光明正大使用的剑。

转眼就到了正午,用过侍女送上来的午餐,陈浮生就在这书楼的床榻上休息起来,这也是之前那个“少爷”的习惯。

躺在床上,将头枕在双手之上,什么也不去想心境自在悠然,陈浮生能够感觉每时每刻自己的境界都在轻微的提升。

“看来魔门弟子行为心性和功法相互契合,进展果然快,我在天欲老师那里有着他的指点,进步却反而比不上这里。看来这个任务还是选对了,否则在魔门之中,无论是让我厮杀还是勾心斗角,恐怕都只能拖累我的进度。”

小憩了少半个时辰,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陈安已经将他要求的都办完,返回来了。

“少爷,给,这些就是你所需要的东西,另外我还将蜀地的家族、官员、名人异士都做了一个大致的总理,有早晨说的终究还是太过简略,有了它,相信少爷你就能够有一个大致完善的了解了。”陈安亲自动手不假于人,将一大堆书从外面搬了进来,末了,从袖中掏出一份手册,郑重交给陈浮生。

第十一章 入院试

时光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就到了四月。

清明过后,锦城突然热闹了起来,原因很是简单,锦江书院要招收弟子了。

锦江书院在文翁石室的旧址之上兴建。

书院门前,一视平等,所有人,无论贫贱富贵都在题有“嘉惠岷峨遗迹古,炳灵江汉载英多”的大门之前排队。

陈浮生整一整衣冠,看看时间,伸手逗弄一下开的正灿烂的桃李,等待听到自己的名字。

幸好已经组织过无数次入学考试的锦江书院处理起来还是很有经验的,没过多久,上千人就被接引到了书院大坪之上。

身着皂缘白绸儒袍、头戴黑色幞头的山长悄然出现在讲经台上,双手微微下压,使学子们安静下来,这才开口说道:“鄙人忝为本院山长王岩,特此为大家介绍书院结构。本院分上中下三院,下院专为初学者而设,小学合格升入中院学习文理,文章优异者升入上院精研学问或者为科举做准备。当然,我知道你们其中许多人是为了文先生而来,但是文先生执教的正是上院,如若不能通过中下两院,自然没有机会拜他为师学习。现在请大家自行按照号牌进行考核。”

话音刚落,就有书院的师兄们向大家分好牌,陈浮生取过这块竹牌,看去却是一个玄字九号。明白自己是要在第三间考场考核,共有八人在他前面。

向师兄们拱手行了一礼,陈浮生问过玄字考场的位置,迤然而去。

没过多长时间,就有学子依次到来,众人心有默契地按照序号排成两列长蛇。

前面八个进去的快,出来的也不慢,脸上但是没有什么为难之色,毕竟进下院不须考核而有准备上中二院的多少都是有些实力的。

眼看轮到自己,陈浮生轻吐口气,走进房间。

房间不大,迎入眼帘的是两张拼凑在一起的长桌,后面坐了老中青三位儒生。

关上房门,陈浮生递过竹牌,恭敬站在桌子前面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

“姓名、年龄、籍贯出身?”中间的老者将号牌扣在桌上,提笔开始记录。

“陈浮生,十八,眉山青神县。”

“眉山青神县陈浮生,你怎么不就近在本地的中岩书院读书。当年的东坡居士可是就出身这里啊?”

中年人笑着问。

“在蜀中,学生听闻锦江书院历史最为悠久,地位最高,大多数人自然是想要拜入一家最好的。”

“十八岁了,之前在哪里蒙学进修的?”年轻的书生好奇问道。

“学生蒙学在家父教导下进行的,后来便是自修。”

“父亲教导,令尊名讳是……?”

“家父上希下图,也曾京城连登黄榜。”

“原来你是元德的儿子,真是天妒英才,我也听说你在家苦读,却还从未见过你。”

中年儒生轻叹一句,看看一脸了然的老者和茫然的青年士子,侧过头,轻轻解释一句。

“既然你有着家学渊源,小学无需考量,直接从十三经上问起吧,我念一段你接着背诵,公孙丑问曰:'夫子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虽由此霸王不异矣。如此,则动心否乎?'”

这是公孙丑上第二章,对于过目不忘的陈浮生没有丝毫难度,只听他朗声开口:“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动心。曰:若是,则夫子过孟贲远矣?曰:是不难,告子先我不动心。曰:不动心有道乎?曰:有。北宫黝之养勇也:不肤桡,不目逃;思以一毫挫于人,若挞之于市朝;不受于褐宽博,亦不受于万乘之君;视刺万乘之君,若刺褐夫:无严诸侯;恶声至,必反之。孟施舍之所养勇也。……”

“好了,停下吧,再来一《诗》,就选《子衿》吧。”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不错,记得很牢固,再讲一段《论语》先进篇中的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这一段吧。”

论语有两叹,这一个“吾与点也”向来是儒家重点,陈浮生自然早有准备,张口就来,三位先生接连点头。

“很好,拿上这块号牌,等下午的时候听钟声为号去参加上院考核。”中央的老儒生年老童心依旧,顺手抛过竹牌。

陈浮生轻松接过,竹牌的后面已经用朱笔批了一个甲字,躬身告退。

上院的考场就要相对正式多了,不仅仅是口试,而是在教室之中下考卷作答。

钟声一响,准备考试。

钟声二响,进入考场。

钟声三响,正式考试。

踏着第二遍钟声,踩着青石板上零落的花瓣,陈浮生和一众通过初试的学生拾阶而上,准备进行第二场考试。

复试的题目格外繁多。陈浮生打开试卷,上面共有九道考题。分别为经义两道、诗一、赋一篇、论一道、策问一篇,数术三道,普通人一个下午绝对完成不了。

但陈浮生显然不是普通人,术数三道,一道几何,一道数算,一道综合,普通学生没有研究过这些只能放弃,然而他翻阅天欲尊者的杂书之时对于天工造物也是颇感兴趣,这还难不倒他。

经义、诗赋也是一致,倒是策问没有实际的执政经验,他还真没有什么把握,不过这一点,大家都是站在统一起跑线上,他也用不着担心。

放下手中笔,轻轻吹干墨迹,陈浮生看看左右低头答题的众人,微微一笑。

在做题的时候,他大概也明白了过来,书院出这么多题,显然是想要对学生的所学以及兴趣擅长的项目有一个全面的了解,并不只是为了单纯的科举做准备。

将答题纸依次整理完整,走到监考的先生面前,轻轻施礼。

“咦,你这么快就做完了?”略微翻阅一下,先生满脸惊讶,他自然了解试题量有多么庞大,甚至他不认为有学生能够在规定的时间之内完成做完。

“学生只是侥幸而已。”

“世上的事情,哪有什么侥幸可言,眉山陈浮生,我记下了。”

第十二章 修行之路上是不能随意感叹的

“少爷,怎么样?”

刚刚走出书院正门,陈浮生就看到陈安迎了上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相信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看着一脸期待的老管家,陈浮生点头回应。

“那就好,那就好。老爷夫人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的,我们回去就去拜祭他们,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陈安老泪纵横,一脸开心。

“算了,这毕竟还没有定下来,而且就算拜了文先生为师,也没什么。还是等我不是白身的时候再好好庆祝吧。”

陈浮生伸手将陈安拦了下来。

“说的也是,反正以少爷的才智,这一天也不会太远。”

陈安有些失望,又迅恢复过来。

“好了,离成绩正式宣布还有几天的成绩,我们不妨下去看看咱们陈家的产业。回来之后,一直忙着读书,我还没有好好转过呢。”

“不错,少爷迟早是要执掌这些家业的,早知道一些也好。不过今天已经结束了,少爷还是先去这锦城的别院好好休息一晚吧。”

陈安对此倒是颇为赞同,接连点头。

深夜,锦江书院一处开阔清明的房间之中,点着十数枝蜡烛,将房间照耀的如同白昼。夫子们正在围在一起批阅下午的试卷。其中有白苍苍,悠哉悠哉地一手捧着茶一手落墨评分的老先生,还有身材挺拔如白杨,眉目坚毅的中年儒生,每一个都是气度不凡,堪称腹有诗书气自华,但是最吸引人的无疑还是那个俯在桌前专心批阅的先生。

原因无他,只因他就是文洞明。

一个老夫子放下一份刚刚批阅的试卷,开口笑道:“我蜀地这些年来文脉昌盛果然不是虚言,这九道题是我们合力所出,然而基本上每个人都能答出至少两道,三四道的也过一半,六七道的也有着十分之一,居然还有那么几人居然能够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所有问题,当真难得。”

“不错,这可比我们许多人当年都要厉害,不过这也和洞明这朵青莲有关。换了我们可引不来这么多人。”一个中年夫子含笑回应。

文洞明,号青莲。

“对了,洞明,这些学生当中你最看好哪个人,是你们文家的克己还是苏家的苏过?”

老夫子倚仗着资格够老,开口问道。

“怎么不说那个眉山的陈浮生,他可是最先一个答完所有问题的学生。”

监考陈浮生考场的夫子不满意地说道。

“他最先答完,但恐怕未必比得上上面那两个人,毕竟他父亲走的早,也没听说过他拜哪个名家为师,就算经义能够硬背下来,但恐怕见识不足。”

另一个中年夫子,却是摇摇头表示不赞同。

身处中心的文洞明不一言,等到众人声音平息才缓缓开口:“单以论言,此人当属第一。”

“大家还没有阅完,你就敢如此断言看来这个考生确实有不凡之处。”

众人兴趣一下子提了上来,在枯燥的批阅工程中能够看到一篇理足气清的好文章无疑赏心悦目。

接过试卷一看署名,正是眉山青神陈浮生。

大家都是识货的,传阅几手,就大致明白了过来。

“据说这个陈浮生在家苦读十年果然不是虚言,看他的文章,旁征博引,三教儒释道都有涉及,但是略有松泛,果然没有缺乏名师教导。”

“话也不能这样说,你看他的文章,沉稳之中,隐含活泼,隐隐有着己见,如果有了老师,说不定反而就会局限了他的思想。能够在如此年纪就出自己的见解,果然不凡。”

一个老夫子用手指轻轻捏着试卷边缘,笑意吟吟地看向文洞明,“想必洞明也是看出了这点,才会如此推崇这篇文章吧。”

“不错,”文洞明没有否认,“我真正形成完善的自我认识,是在我结束七年游历的时候,他虽然比不上那时候的我,但他毕竟还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单纯来说,这一点上我比不上他。”

众人默然,文洞明是何等人物,他都坦诚在某方面比不上陈浮生,虽然是他自谦之言,但也足以看出陈浮生的天资才情。

“百年之前,我蜀中有三苏,如今我们又接连出现了洞明和陈浮生这等人才,看来我蜀学当兴啊!“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年儒生感慨起来。

当然关于锦江书院和文洞明对于自己的高评价陈浮生一点都不知道,现在的他安安稳稳地躺在庭院之中看着星斗满天的夜空。

在他看过的一本闲书之中,曾有记载,这个世界也会有生有灭,并不能持久,每隔一元之年这个世界就会生大动荡,重整山河,古往今来这个世界也不知换过了多少次山河,甚至连天上的星空都不是当年的那一方星空,而无论王侯将相还是证得长生的神仙人物都会在这岁月面前黯然失色。

一元之前的那一方天地不知道是什么模样,在这个世界重生之后又会是什么风景。

陈浮生往嘴里轻轻倒入一杯酒,而一元之年以后的人还会知道我陈浮生——一个小小的魔门修士吗?

“会的,我相信,”陈浮生在心底下誓言,“无论山河动荡岁月变迁,我陈浮生终将证得大自在。天地不能逆我心,时光不能改我身。我终将去看到那个新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下誓言,无形之中,仿佛契合了什么东西。陈浮生只感觉识海之中的六色光轮微微晃动一下,而那本沉寂不动的大自在天子法化作的书籍竟然仿佛孕育了什么,隐隐约约有着化生出来的迹象。

“不行。”陈浮生骤然清醒过来,迅压下识海之中的异动。

魔门修行果然……,陈浮生微叹一声,不知道说些什么,虽然他明白这代表了他的大自在天子法将有突飞猛进的进展,但他这一次是借了大誓的力量,心念并不纯粹,而且他的根基远远没有达到这个地步,如果他顺其展,最后只有走火入魔一条路可以走,修为全废还是轻的。

“看来,修行之路上是不能随意出感叹的。”陈浮生自嘲一句,不过对于大自在天子法的进境还是极为欣喜的。

第十三章 绿竹剑

“少爷,看,这就是我们陈家最重要的一片竹林。”陈安指着眼前一片绵延千亩的竹林,回头向陈浮生介绍。

“果然了不得。”

陈浮生闭上眼,放开神识,细细感应,他所“看”到的自然没有那么简单。

在他“看”来,这片竹林之中,木行灵气格外充盈,甚至和一些福地都有一拼,如果练一些特殊的功法想必颇为适合,不过他的大自在天子法虽然不拘于五行但是入门却还是比较偏向金性,所以这套功法才会自带一套精妙绝伦的剑法。

不过反正他在这里也呆不了多久,还是不要想这些事情了。

除了修行,这个世界毕竟还有许多事情,否则就没有任何趣味了。

睁开眼睛,陈浮生微微一笑:“安叔,我进去转转,好好看看这里面的风景。”

“嗯,那我吩咐他们准备午餐,等你出来,也就差不多能吃了。”见识过陈浮生的武功之后,陈安倒是不怎么担心陈浮生的安危,而且这片竹林不算偏僻,陈家常年在这里砍伐竹子,采摘竹笋,从来没有生什么意外。

顺着林间小径踩着石子路一路向内,陈浮生不喜欢外围的人流喧嚣,施展步法行云流水地步入竹林深处。

在一处小溪旁边坐下,陈浮生脱去鞋袜,赤足放入潺潺流水之中,享受着这股静谧之意。

竹林深密,不见日光,寂静无人,陈浮生倒也自得其乐,打开乾坤袋,取出一张七弦瑶琴,随手拨弄一下,便有清越之音响起。

这倒不是陈浮生从天欲尊者那里得到的,而是他父亲的遗物,他父亲颇为喜欢抚琴,以陈家的财力,这张琴虽然不是什么法器,用材手工在凡间却也足称一流。

陈浮生还是年幼的时候在父亲指导下,学过些五音十二律的知识,练过一两年指法,那时候年幼,只感觉世间痛苦之事莫过于此,后来在天欲尊者那里也从未接触过琴。

回来之后,才偶然现这张琴,难得的是陈安将它保养得极好,陈浮生随意试着弹了两下,有了修为在身,指法变幻再也难不了他,竟然喜欢上了弹琴,每日都要弹上一两曲。

面对此情此景,陈浮生自然忍耐不住,信手弹了一曲《白驹》。

《白驹》一曲出自《诗经·小雅》

“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之维之,以永今朝。所谓伊人,于焉逍遥?

皎皎白驹,食我场藿。絷之维之,以永今夕。所谓伊人,于焉嘉客?

皎皎白驹,贲然来思。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看似别友思贤,却和《鹤鸣》、《考槃》一般是诗经少有的隐士之音。

陈浮生毕竟习琴时间尚短,平日里奏琴,指法与感情难免有些不合之处,今天在这里倒是难得的水乳交融了起来,不过他毕竟不是隐士,由《白驹》转到《鹤鸣》一曲,恰合他如今准备科举做官的心思。

然后琴曲再变,琴剑气。却是把大自在天子法中的剑意暗中施展了起来,毕竟这里没有人,他又是以琴音,绝对不会有人察觉到什么。

琴音高转,已然有了青天一碧自在遨游的洋洋气象。

沉浸琴音之中的陈浮生越投入突然之间,就有了一种感觉,仿佛在这千亩竹林之中有着一物隐约间与琴音生了共鸣,勾引着自己。

陈浮生不禁纳闷,因为像这种东西,显然已经有了灵性,不是天地灵物就是法宝,但他可不认为会有这么巧,自己随意弹奏一曲就有着意外收获。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巧。

陈浮生看着眼前的事物一时之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一把通体青碧的无鞘长剑,其灵意之盎然,就算陈浮生在天涯阁的三层之中都没有看到有哪一件东西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陈浮生触手握住剑柄便有一道残存信息传来,这把剑的名字就叫做绿竹剑,上面已是布了二十四重天罡禁制,乃散修苦竹老人的佩剑,已经快要被他正式祭炼到通灵变化的地步,这片竹林本就是苦竹老人的修行之地,只不过大概十年之前绿竹老人就已经坐化,他的一些修行典籍珍藏的材料都被他送给了好友,只有这柄携带了一辈子的绿竹剑他舍不得送人,就留在了竹林之中,留待有缘。

这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修行之人,因此十年来这柄绿竹剑就藏身在这里不曾面世。

这一次还是陈浮生弹琴被绿竹剑感应到了,才将陈浮生主动带了过来。

一件二十四重禁制的飞剑就连天欲尊者也会心动,更何况恰好缺一把剑的陈浮生,这和那柄短剑不同,明明白白是他的机缘就算走遍天下他也不担心别人询问来历。

至于绿竹剑为什么主动投奔他,陈浮生也明白,无论什么法器,没有进化到生成完整意识的地步,如果缺少了主人的祭炼灵性都会缓慢散失,就和因营养不良夭折的孩子一样。

这柄绿竹剑虽然有着绿竹老人坐化前布下的阵法,为它汲取灵气不断祭炼,但和一个真正的主人相比还是缺了不少,所以绿竹剑在感应到陈浮生修行者的身份之后才会主动来投,这也是天地万物自有灵性以来都会存在的本能反应。

陈浮生用手轻轻抚摸绿竹剑身,也是感慨万千,这般法器放在哪个修行者手中都是珍藏不肯轻易示人的宝贝,却没想到绿竹剑却落得如此下场,摇摇头,将全身真气连带着一道抚慰的意念尽数灌输进去。

显然这道安慰之意深深符合绿竹剑的心思,剑身一道绿光闪过,绿竹剑已经主动配合陈浮生打过的那一道真气自行祭炼起来。

“起。”

陈浮生手持绿竹剑,左手一招,一个同样青碧色的竹筒自动从地底窜出,与绿竹剑合二为一。

这就是绿竹剑的剑鞘。

“少爷,你这是?”陈安呆呆看着陈浮生腰间怪模怪样的竹筒剑,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没关系,我很好。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吗?正好我也有些饿了。”没有和陈安详细解释,陈浮生用午餐成功将他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第十四章 第一堂课(一)

很多年之后,当陈浮生已经名动一方的时候,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正式加入锦江书院时的场景。

对于他而言,锦江书院其实可以算是正式涉足人间的第一站,无数的风云都自这里开始,只不过当事人自己不知道罢了。

毫无疑问,陈浮生被选入了上院。

四月九日,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如果不是是锦江书院开学,那么无疑会是个呼朋引伴,耍子去也的好日子,比起平时要来得更加舒适一些。

“幸好书院因为担心造成拥堵,特地将上中下三院的开学时间错了开来,要不然今天的情况恐怕更加麻烦,还是有的师兄聪明,提前赶了回来,不用像我们这样,遭受这番麻烦。”

在陈浮生前面的一个少年看看拥挤的人流,扭过头对陈浮生这样说道。

“同窗兄弟你好,我是李端平,考试那天见过你,本来想当天就和你打过一番招呼的,没想到你居然提前交卷走了,真是让我一顿好找。”

“陈浮生,兄台有礼了。”

面对这个自来熟的同学,陈浮生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对这个人还是有印象的,在复试的时候和他一个考场,也是那个考场少数几个面对那么庞大的题目数量还能保持从容的人物,只不过陈浮生没有想到想道下了考场,他居然如此的,怎么说呢,活泼?

陈浮生心底暗暗摇头,悄悄和这个李端平保持一个合适的心底态度。无论对方性格如何,他暂时考虑的只有科举这几件事,按照他的计划,今年他要获得秀才的身份,然后参加明年的秋闱,接着就是入京参加三年一度的会试,并没有多少时间浪费。

对于他而言,这终究注定只是他漫长的修道生涯之中的一个起始点罢了。这个暂时没有表露出什么特殊之处的李端平实在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其实像李端平这样性格开放的人实在不在少数,大家毕竟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意气风的时候,能够通过复试考进锦江书院的上院,都是有着值得自傲的资本,一下子遇到这些同伴,自然有不少人大生吾辈不孤的感叹。

而陈浮生虽然是个生面孔,既没有人听说过他的才名,更加少有人知道他陈家主人的身份,但是修行有所成就又饱读典籍的他,自然而然有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虽然他崇尚低调,却还是有如明珠美玉,足以让人情不自禁地注意到他。

更何况,他虽然不喜奢华,但也不会亏待自己。虽然衣着看起来并不显眼,但是稍有眼力的人,一眼就能从他衣服的料子和手工还有随身的配饰之上推断出他出身不凡。

更何况当日他提早交卷的举动还是落在了一些有心人的眼里。两相结合,有才又有财,他的魅力陡然提升十倍不止。

陈浮生也是对这些略微感觉到了这些,才对李端平不怎么热情,否则恐怕会有一群人想要拥上来和他交朋友,他是要修成通天大道的人,更肩负着重任或许还有自家的性命,哪有时间和精力和这些人勾勾搭搭?

不过现在嘛,有才之人眼角高,这也是大家共同认可的事情。在暗地推托了那些人,让自己落个清静之余,只要他不太过失礼,别人也不会讨厌他,说不定反而要称赞他一声举止有度。

反正来日方长,进了书院,有足够的时间好好观察他们其中到底有没有值得结交的人物,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心底暗暗盘算的陈浮生不禁摇头,一个修行之人在这世俗之间居然还要畏手畏脚,真是有趣。

不过好在这个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在经历了山长必行的开学训话之后,就是正式上课的时间。

学生们自行按照公布的榜单进入各自的教室,陈浮生跳过中下两班,直接进入上院的甲字班。

上院共有甲乙丙丁四个班级,彼此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一班三十人,下院人数也差不了多少,倒是中院有着足足六个五十人的大班。

其实这也,很容易理解,下院学的都是些最基础简单的东西,经过了蒙学,天资只要不是太笨,过上两三年基本上都能掌握,上院里面的选拔要求太高,素来有着预备秀才的称呼,基本上每个人出去参加童子试,都有着最起码两三分的指望,如果经过了名师指点,这两三分就会迅提高到五六分,这已经是非常惊人了。而这些高级知识分子,知道的越多,问题自然更多也更加深奥,夫子们是没有太多精力教导太多人的,因此人员自然而然地精简了起来,要求也就相应拔高,因此年复一年,不知有多少人就被卡在了中院之上。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志于科举或者真正醉心学问的学生,学到中院已经绰绰有余了,那些普通的人家更是大多只上完下院,识文断字,就能找到个账房先生的活计,一辈子衣食无忧,比起许多人已经不错了。

和中下两院建在书院正中一目了然不同,上院则是建在了书院后山的僻静之处,这也是为了保证这些最杰出的学生能够专心读书,不受外界干扰,沿石梯小径上行,在这浓荫蔽日的山中,听到的只有空山鸟语,水声潺潺,令人丝毫感觉不到登山的辛苦。

脱下鞋袜,赤脚走进间用粗大的毛竹搭建起来的竹楼,三十名学生自行选择一个蒲团坐下。

众人刚刚坐好,夫子也恰到好处地走了进来。

“是,文先生!真没想到第一节课居然就是他来上课。”

听着旁边的窃窃私语,陈浮生微微一笑,看起来,书院很清楚今年的最大卖点是什么,第一堂课就派出了文洞明这位陈浮生最近耳根子都快要听出茧子的人物。

他们这个甲班看起来运气还算不错。

声音迅平息下来,大家毕竟都多少养气有所成就,就算面对这位传说中的偶像,都相对保持了冷静。

师生依照古礼相互行礼,文先生缓缓开口。

第十五章 第一堂课(二)

“今天第一堂课,不是我要讲些什么,而是由你们自己开口。人无志不立,正所谓'志之所趋,无远弗届;穷山距海,不能限也志之所向,无坚不入;锐兵精甲,不能御也'。此言大善,才会有孔丘才会让弟子们各言其志。今天我们就效仿一下先贤,请各位同样讲述一下自己的志向。只有知道了大家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书院才好针对个人制定出最为合适的教育计划。”

文洞明将手中的书卷放在一侧,轻轻一笑,开口建议。。

陈浮生抬起头,看向这个文先生,这个提议虽说有些突然,却也是一脉相承,倒也恰当。

不过他可不太喜欢真得清楚明白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难道说,我的志向是修炼成仙长生不老这些吧,正所谓夏虫不可语冰,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否则对方多半会把你当成一个讲天方夜谭的疯子。

不过他倒很想知道这些凡人是如何回答的,这种最为根源的梦想虽然还太过稚嫩,不够成熟,却包含着近乎无穷无尽的信念力量,正如文洞明所说的那样,志向所趋,没有不能达到的地方,即使是山海尽头,也不能限制。意志所向,没有不能攻破的壁垒,即使是精兵坚甲,也不能抵抗。

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个人生存的根本,而在修行者看来,就是所谓的道心。这也是漫漫修行路上难得一见的风景,

大家不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头接耳,就是自己一个人低下头。

毕竟都是些年轻人,平日里虽然有些胆大的放肆,不过让他们直接开口讲自己将来想要做些什么,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

在这个年纪,学问足够进入上院的不是家里从小重视教育,就是自身天资聪颖,没有一个简单的人物。

自然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只是要求个三餐温饱,因此考虑的太多,就越是不好意思说出口。都是少年人物,自然不可能甘愿穷究学问,男儿若想一遂平生志所求所想,自然脱不出那三句:

“书中自有千钟粟;

书中自有黄金屋;

书中自有颜如玉。”

无外乎权力、财富、美色罢了。

偏偏这些是做得说不得的东西,大家习惯了假清高,钱财都要称作阿堵物,红颜多祸水,权势更是要连续推辞几次才好接受。

如果自己开口要这些,难免被人说是俗物,如果说得正气凌云,更是会被暗地里骂做伪君子。

因此一个个都等别人主动去做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然后自己再看情况删删减减。

不过终究还是有着初生的牛犊,心里不顾忌这些,在前排的一个看起来比陈浮生还要小上一两岁的少年,这个站起身来,朗声说道。

“我将来要成为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将那些南蛮北狄一扫而空,为我朝打下一个万世太平。”

看着锐气逼人的少年,陈浮生轻轻一笑,身后适时传来一句李端平的介绍:“这人叫做叶信,是剑南道武定军节度使叶平的第三子,据说叶将军虽然是军旅出身,却极为重视文人,他的子女也都有着一身学问,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这个叶信,据说他天资聪颖,文武双全,称得上难得的人才。”

陈浮生点点头,以他的眼力,自然可以轻易看出这个叶信周身真气涌动,举止自有一番法度,在人间已经称得上难得的高手,确实有着放言的资格。

而且虽然自前朝开始就有了重文轻武的风尚,但是面对四方之敌,武人的地位在某种方面反而要更加稳定一些,相比之下,蜀中已经算是较为安宁了。

而且文人带兵还能获得儒将的美称,实在是名利双收。

突然,陈浮生也现李端平也是颇有作用,很显然他消息灵通,有了这个人,陈浮生能够最快地了解这些陌生的同学。

“保家卫国吗?我年少的时候倒也有着这样的想法,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确实是每个大好男儿都会有的想法。”

文洞明点点头,示意叶信坐下。

有了带头的,眼看对方似乎得到了先生的鼓励赞赏,众人看着得意洋洋坐下的叶信,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踊跃言起来。

总得来说,还是没有出现什么特立独行的想法,大体出不了藩篱,家里经商的希望能够货通天下,富比陶朱猗顿,家里有人做官的自然希望能够出将入相。

相比之下,李端平的就已经有些特别,豪商出身的他希望的居然是能够达人所之未达,探人所之未知,游历天下,看遍天下美景,倒是让陈浮生微微高看了一眼,不过他也坦言,之所以萌这种想法,完全是因为看过一本《振之游记》的书籍。

对于这些,文洞明基本上既不直接肯定,也不否认,大多淡淡一笑视之。

“那么浮生同学呢,你又想要将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眼见众人说完,所有人把目光放在迟迟没有言的陈浮生身上,文洞明开口问。

感觉到背后一紧,是李端平悄悄拉了一下衣带,显然是提醒他无论如何先随便说一个应付过去。陈浮生轻轻一笑,挺直身子,身体微微前倾,将双掌缓缓摊开,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在面前的课桌上面轻轻一敲,声音便直入每个人身心一般,室内的所有人顿生一种莫名的感触,身子一震,仿佛感受到了某种讯息一般。

声音暗合某种节奏,将所有人同时拉在一处,其余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陈浮生想要表达的意念,远比用口要说的清晰。

那是一道无比复杂的想法,其中既有着无拘无束的自在,也有着济世救人的慷慨。

确实如果不是用这种方法,别人不会相信。

“古人有对牛弹琴之说,是因为情之所至,顽石亦可点头,想必浮生同学在音律上定当有着非凡早已,以后如果有机会倒是希望能够亲耳听到。”

毫无疑问,文洞明几乎是接触到的同时便同时解脱开来,丝毫不受这种意念的影响,缓缓开口,将其他人惊醒,眼含深意地看向陈浮生。

第十六章 第一堂课(三)

陈浮生停下手上的动作,整理一下,恭恭敬敬地起身鞠躬。

“先生见谅则个,非是如此,不足以表达学生的所思所想。”

“坐下吧,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文洞明摆摆手,示意陈浮生坐下。

“老师,你只让我们自己说自己的,那你的志向又是什么?”第一个开口的叶信反问先生,打破了陈浮生带来的小小寂静。

文洞明脸色顿时肃然起来,浮现出一种别样的庄重,郑重回答:“我辈读书人,所思所求不外乎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四句话乃是前朝关学大哲张载所言,甫一提出,就有着振聋聩的影响力,时至今日,任何一个人,哪怕不曾读过诗书也必然听闻过这四句话。天地以生生为心,圣人参赞化育,使万物各正其性命,此为天地立心也;建明义理,扶植纲常,此为生民立道也;继绝学,谓缵述道统;开太平,谓有王者起,必取法利泽,垂于万世。

只不过这四句话实在太大,就连张子厚本人都不能完全承担。因此后人也只是将其视为一种理想化的境界。

而前方的文洞明此时陷入了旁若无人的喃喃自语:“当年我听到这四句之时,耳目洞开,眼中的世界焕然一新,下定决心终生要做到这四句话。”

“只可惜,回过往,半生已经过去才现能够做到的实在太少太少,后来偶然有所领悟,终于明白人生于世,能够做好一件事就已经足够。因此萌了辞官的心思,我儒学道统自尧、舜、禹、汤、周文王,至于孔子,至于孟子。孟子既没,其道不传。至宋儒兴,才倡明了千载不传之学。只可惜宋朝以后便是蛮夷兴起,把儒排在娼之后、丐之前,所谓“八娼九儒十丐”是也。在这种疏离状态之下,我儒家思想再难再登堂入室。幸好伪朝来也汹汹,去也匆匆。短短统治不足百年,又有圣天子提三尺剑扫荡群雄,建立本朝。如今天下大定,正是做学问的好时机。而我蜀地,人杰地灵,秀出之士不绝,潜心治学的更是数不胜数,只可惜交流虽然频繁,却还是没有形成一个真正有影响力的学派,我现在的希望莫过于此。”

“好家伙,这是准备要著书立说啊!”陈浮生暗暗咋舌,震撼于文洞明的气魄,以他的眼力可以清楚地看到文洞明每说一句身上的气势就凝实一次,这气势不是以武掌权造就,而是完全自内心。更加凸显了其不凡之处,毕竟武功再强权势再大都有着极限之处,这些如同流水,武功到了罢了,权势财富有如流水来去,世事半点不由人,而心却没有局限没有束缚。

要知道每一种学说的提出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世间最有力量的永远不是刀剑,而是思想。

道佛两家在最开始也不过是两家思想的源头罢了,而基本上每个在学问上有着一席之地的大师,如果修行起来都能远远将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抛在脑后。

这也不难理解,无论哪家修行,本质上都是修心,那些追求长生或者杀伐手段其实都不过是修行途中的护法罢了,只不过后来是人都有欲望,这些才会取代最初的真谛。

不过这样也因此出现了瓶颈或者走火入魔的问题,修行之人需要体味红尘百态,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为了纠正已经走上偏移的修行之路。

而那些专注学问的人,神魂剔透,在某些有传闻中说某个大儒入庙参拜神像,神像不能承受一拜,并不是随便说说。

事实上在修行史上确实有那么几个出名的人物,乃是半路出家,修行度却堪称一骑绝尘。

“可惜了,我前路已定,这个文洞明看起来也是打定了纯做学问的念头,否则将他引荐给师父,倒也算是小功一件。”这个想法刚刚升起旋即就被陈浮生打散,现在的他哪有心思去管这些。

摇摇头,陈浮生看着这一节课正式结束,文洞明走出去,一个新的先生走入房间。

第二堂课就要开始,陈浮生展开手中的书本,认真听着这个新来的讲解中庸之道。

毕竟他之前大多自学,虽然看得东西杂而博,想得也算深,但偏偏没有一个正式的老师也没有交流的同伴。

这些都无形之中限制住了他的思想,学问这种东西和其他财富不同,彼此交流就能获得双倍,更不用说那些思想碰撞产生的火花,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灵机。

修炼讲究一个财侣法地,基本上每个修行有成的人都多多少少沾了一些。

财法地陈浮生暂时都不怎么缺乏,倒是侣这一项,在可遇见的长期,他都只能一个人走。而现在虽然不是什么修行的同道好友,但对他思想的完善,眼界的开阔也不乏好处。

更何况这些人出身堪称蜀地最为精华的那一批次,单单听着他们无心的交谈,就能帮助陈浮生将这个世俗了解的更加清楚。

想要了解世界,还是从高处看才能一目了然。

从低处了解,虽然更加详细,有时候却会只缘身在此山中,错过真实。

能够在这锦江书院担任教习的人,都不会太过普通,这个江先生也是如此,虽然其貌不扬,但是儒家的微言大义确实娓娓道来,时不时还联系一下其他学派的精义进行横向比较,令原本因为他的相貌有些轻视的学生,不由得悄悄收回了轻慢的态度。

“看来自己来这书院果然是来对了。”陈浮生连连点头,脑海之中已经迅闪过看过的程文,将这些与先生们的讲课联系之后,原本枯燥的东西,顿时鲜活起来。

“照这样看来,顺利地通过科举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陈浮生估量一下自己的进度,“看起来可以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来了。”

他之前相信自己不会在这上面失利,但终究不是太过自信,经过一场讲课总算能够把心放到肚子里来了。

第十七章 问题

午饭是在书院自行解决的,毕竟午休的时间可没有长到可以让学生在回家填饱了肚子以后再慢悠悠地返回来。

虽然出门就有酒楼饭馆,书院里面也有总理学生食宿的地方。

但大多数走读的还是像陈浮生一样自带了食盒,那些富贵人家的还往往就地设宴。

陈浮生自然不会缺乏这些小钱,就连陈安打算派人每天为他按时送饭的行为也被他用在书院之中求学为重,不宜骄奢的话和借着少爷的身份强行推了回去。

陈浮生是真得不太在意这些,只要不是太差,他都可以入口。

更何况在这书院的后山之上,找上一块树荫,坐在溪水旁边用餐的山野情趣本身就是一番难得的享受。

陈浮生午餐用得也不追求什么奢华,鹅油卷、烧鹅、煮鸡蛋还有青团子这四样就是所有,充其量在书院之中也就是中等水平,倒是让某些人不由地看低了他一眼。

不过也没有真正生什么狗眼看人低的事情,毕竟大家都是自诩饱读诗书的斯文人,还拉不下面子做这些事。

“浮生,下午下了学你有没有事。我和咱们班的几个人在附近的太白楼订了几桌席面算是给大家和相互认识的机会,在书院毕竟还是太过约束了。毕竟能够考进一个班里,也算是缘分,今后大家要相处好长一段时间呢。”

“还是算了。”陈浮生皱着眉头想了一想,摇摇头拒绝。

“今天我还有事要做,恐怕去不了。你代表我向大家道个歉,既然你也说了时日还长,等忙过了这几天,我亲自为大家布席赔罪。”

没能得到希望的答案,但也亲口得到了陈浮生许诺,感觉不虚此行的李端平还算满意,点点头,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这一次陈浮生回复得斩钉截铁。

开学第一天的下午和上午相比就要正式许多了,老师亲自下题目,限时完成,当堂点评。

除了书院本身的运行机制,也是为了最快让学生们互相熟悉起来,了解彼此的学业水平。

虽然能够考进上院的都称得上是一等,但是一等和一等之间的差距比起一等与二等之间还要巨大,这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

而书院对这些一等的学生自然也是抱了最大的期望。

陈浮生自然不惧这些,不过相比入学时的复试,他占了广博的便宜,鹤立鸡群。具体到作业上面,他虽然依旧优秀,却还是有那么几个人可以和他相提并论。

无论是文还是赋,他都不乏妙语,但是在整体布局上就稍有逊色,这也正符合书院对他的评估。

一个天才可以有着天赋般的见识,但是笔头上的功夫还是需要磨练的,据他们所知道的,陈浮生没有请过名师,能够依靠自学,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堪称天才了。

“不错不错,”

山长端起面前的几份作业,笑得胡子都开始抖动起来,“这一次的学生素质都不错,其中几个更是堪称璞玉,只要稍加雕琢,就足以大放光彩。我锦江书院走出蜀中,看来指日可待了。”

“评价这么高?”在一旁的执事疑惑道,“他们毕竟太过年轻,火候恐怕还不够吧。”

“差不多了。”山长摇头道:“洞明当年名满蜀中的时候还没有其中大多数人大。”

“文先生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您这未免太过高看他们了。”执事不以为意地反驳道。

“不不不,你也不想想文家是什么环境,文洞明能够取得如此成就,除了自身天赋,文家的教育更是起了大作用。更何况,我看的不是他们的现在,而是未来,如今各家学说兴起,咱们蜀中也有了统一的趋势,这一代众望所归的领头羊自然是洞明,但是这几个孩子在这个年纪就能有如此见解,各个都是上好的苗子,将来前程远大,无论是做官还是做学问都会有一番成就,咱们蜀中将来也不会出现青黄不接的局面,这才真正难得。”

不知道已经被山长视做蜀学一脉下一代的接班人,陈浮生收拾好东西,抬腿就要走出书院。

“浮生,原来你不和我们去聚餐,原来是因为有着美人相伴,真真是见色忘义之辈。”就在陈浮生抬腿走向自家马车的时候,李端平的声音从身后适时传来。

明白李端平是在借此拉近彼此关系,不过还真得很难有人能对他的态度生气起来,这也算是一种天赋吧。

“这位公子说笑了,奴婢只是接少爷回家的,哪里称得上什么美人。”

侍立在马车旁边的秋月盈盈一笑,走上前来。

知道每多呆一刻,李端平就会想着将自己拉走,而他自己现在真得不打算接近这些同学,陈浮生拉着秋月,迅跳进马车,吩咐车夫快些动作起来。

“端平兄,我今天是真得有事要做,不方便,来日你随便指定时间地点。”

“公子,奴婢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不该如此放肆?”

秋月偷偷看向一脸沉思的自家少爷,小心问道,少爷自从恢复正常之后,比起以前可难看透了许多。

“没什么,不关你的事情,我是有些事情要想。”回过神的陈浮生摸摸腰间的剑鞘,轻轻笑着解释。

“是,公子。”秋月自然了解陈浮生的安排,知道他实在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安排,只能归结于自家少爷喜欢清静,就像之前那样寡言少语,在藏书楼一坐便是一整天的时间。

但实际上,陈浮生并没有说谎,他是真得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这就是那把绿竹剑以及之前的替身木偶。

绿竹剑虽然是自行投奔了他,但是该有的祭炼还是要有的,想要马儿跑得快,却不给马儿草料吃,天地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现在陈浮生自然可以满足绿竹剑的要求,但是这一身真气是必然要化去一段不短时间的,到时候如何祭炼这件绿竹剑就成了难题。

虽然以绿竹剑的灵性短短几年是不会受太大影响的,但是对于绿竹剑这种层级的法器而言,每一丝的消耗都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来恢复,这是陈浮生绝对舍不得的。

第十八章 解决

如果因为一时的疏忽,错过了一件法宝的诞生,陈浮生是不能容忍的,恐怕到时候他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至于那个替身木偶,也同样有着价值。

平心而论,虽然这件木偶用得是百年桃木制成,却也算不得什么,材料既不是什么异种,又没什么经历过什么特殊的机缘,比如生长在灵地或者雷击而不死,就算凡间那些没有法力的道士们手里都有不少存货。

当然,天欲尊者当年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刚收的徒弟浪费什么特殊的材料。

但是这一件还是有些不寻常,一般的法器炼制出来都是面对那些修行之人的,这替身木偶,主要的作用只有两个,要么就是为了短暂性地掩人耳目,要不然就是真真正正的大神通造物,就连得道高人也看不出一丝破绽。

但偏偏这个木偶与众不同,因为他是为了掩饰普通人而存在,又偏偏有着长期的要求。

陈浮生相信当年就算天欲尊者也为此稍微废了一些心思,甚至世上有没有类似情况的替身木偶都不好说。

毕竟世上没有哪个修道高人会如此费尽心思只是为了去骗那些对他们而言无异于蝼蚁的普通人这么多年。

因此这个木偶材质不行,用的手法却着实精妙,既有魔门的心法,又有道家的阵法,还有着旁门的炼器手段,甚至完全可以说是大材小用了。

而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运行,这个原本就有一丝灵性的木偶就变得更加玄妙起来,否则也不可能坚持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完全看穿,这也就是极限了,他自身的材质和缺少人祭炼的事实是他的硬伤。

而且当初因为是要炼制他的替身,天欲尊者还取用了他的精血毛,没有接触到不知道,刚一入手,陈浮生就能感觉到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如果不是材质太差,作用太过粗陋简单,祭炼时日又还太短,陈浮生都可以将其作为真正的替身使用。

这个木偶的玄妙已经看到,但偏偏是没有什么大作用的。任何一个经过修行的人士都能够一眼看穿。

坦白来讲,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说的就是这个木偶无疑。

浮生现在苦思冥想得就是怎样这两件问题,好在他毕竟在天欲尊者那里看过不少闲书,虽然没有什么珍贵的修炼秘籍,但是其中许多看起来玩物丧志的东西和修真界的传闻他倒是知道了不少。

其中就有一项似乎非常符合目前的情况,而且两个问题可以一并解决。

修炼是要运行真气法力的,而在这个过程中是需要意识主动带动的。因此就有人产生了奇思妙想,如果真气能够自动按照功法的运行线路循环,岂不是可以省下大量的时间。

当然这种想法本身就有问题,修行之人,每一次运转功法,都是和天地相互勾连的过程,如果本人的意识不参与其中,就算积攒了足够了真气也是走火入魔的结局。

更何况体内的经脉不可能承受无时不刻的运转的,一张一弛才是修行的道理。

所以这种想法在修行界也只是昙花一现,就逐渐消失。

不过如果说没有丝毫研究成绩,那也不对,最起码他们还是有了些成果的,许多原本没有灵性的死物能够产生灵性,就是因为在灵气之地经过了常年累月的培育,就像陈浮生得到绿竹剑之前,绿竹剑呆着的那一座阵法本质理念还是出自这里。

毕竟灵气浓郁,产生灵性的机会也会大增,不适用于修行,纯粹因为人本身就是万物之灵,心思又浮动,寿命又短,不及死物的沉稳守一。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凡间传说中的僵尸了,死尸在地下深埋数十上百年,如果得了地利之便,就有了成为僵尸的可能。

理论上说,陈浮生可以将自己的修为转移出去,让它自行运转的,只不过就需要一些媒介。

而这个木偶和绿竹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毕竟绿竹剑无论本质还是灵性都颇为不凡,而木偶又和他本人有着感应,组织承载他的修为。

而且绿竹剑也可以同时受到祭炼,和他本人没有什么两样。

虽然修为转移过去以后,这种功法再也不可能突破,但是用来满足绿竹剑已然足够,对于陈浮生而言,只要能够坚持到他重新修回法力的时间,就已经足够了。

这样一来,也可以更好地保护他,毕竟在这一段时间他的实力无疑是最低的时候,以往看不上眼的江湖人物说不定都能够威胁到他。

“嗯,最好还是要练一些世俗的武功,毕竟,这种底牌还是不要轻易动用的好。”

不过陈浮生也明白,这其中恐怕不知道要经过多大的麻烦,毕竟他也只是从书上看到一些简单的记载,具体如何操作并不清楚。而且他的想法和这本意也不甚相同。

但基本的思路已经有了,以后只要完善就可以了,而距离他真正进京还有着一年多的事情。

在这期间他都不必担心完全问题,只要加快实验就行。

不过那套从天涯阁之中得来的秘技也是时候开始着手修炼了。

论起保命来,这才是选。

“少爷,到家了。”秋月轻轻说道。陈浮生点点头,虽然想着问题,但他总是习惯性地留了一分注意力,自然早就知道了这些。

“对了秋月,你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习武的地方?”

“练武?”秋月一脸吃惊地看向陈浮生,不过还是没有开口去问原因,老实回答道,“这个婢子也不清楚,不过我听人家说,那些武馆能教的都是些最粗浅的东西,真正的高手不是在那些门派里面,就是出身世家。如果您问干爹的话,他知道得肯定比我详细。”

“这点小事不值得麻烦安叔,我也只不过是觉得自己身体太差,需要锻炼一下,古人说君子六艺,其中就有御射两项。”随便找了个借口,陈浮生的脑海里却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来。

如果是他,知道的想必会更加清楚一些吧。



第十九章 学武(一)

“什么,你想学武?”

叶信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陈浮生,声音也情不自禁地提高起来。

“小点声儿吧,那么多人正看着呢。”陈浮生却是好整以暇,点一点头,“但是我对这方面的事情不太清楚。所以希望你能提出些建议。

叶信左右转一下头,这才现刚才的声音,已经使他快要变成视线的焦点,这才降低声音,一脸质疑:“学武和读书不一样,可是需要吃苦的,你肯定能坚持下来?”

“当然,更何况我也没有想要成为什么高手,我的主要目的是想要强身健体,有着最起码保护自己的能力就行。”

“原来如此,”叶信恍然,轻松下来,“那你为什么来问我,这锦城之中的武馆还是有不少的。”

“我听说那些地方教的都是些最基础普通的外门功夫,想要有所成就就得下苦功夫甚至还有损身体,和我的本意不符合,他们更比不上你这种将门子弟的真传,而且那些地方鱼龙混杂,品流复杂,我还是想要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学习。”陈浮生略微恭维叶信一句,然后再提出要求,“当然,如果条件合适,该有的拜师费绝对不会少上分毫。”

“你想找个有真功夫又清静的地方,哪有那么容易。”叶信摇摇头,“真正有本事的基本上都有着名气和家业,未必会看上你的学费,就算收了,他们也未必甘愿传授你压箱底的功夫。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打听打听,如果实在没有合适的话,到时候我可以问一下家父,看看能否将家传的功夫教你一些,你想学的也只是个基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这样,那就多谢叶兄了,”陈浮生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一脸大喜,拱手感谢叶信。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算不了什么。”叶信摇摇头,“再说我也只是帮你问一声,不敢打包票的。”

“这已经很难得了。”陈浮生同样摇摇头,“总比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来的好。”

“最多三天,我一定给你一个回复。”

实际上第二天,陈浮生就收到了叶信的答案。

“给。”陈浮生在叶信眼神示意之下,走出教室,两人并肩站在一起。

陈浮生看着叶信从怀中摸出几张纸递到自己手中,“这上面写的都是相对而言比较合适的地点和老师,你自己合计一下,如果都不愿意的话,我父亲大人说了,你可以学我们叶家的武功,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家的武学大多是经历过沙场厮杀之后的修改。相比较而言,更加看重杀伤的能力,未必符合你地要求。”

“无妨,刚刚入学,我还不是那么着急,我会好好考虑你给的资料的。不管怎样说,这一次都要好好谢谢你,以后如果有什么我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陈浮生大概扫视一下,将纸张收起。

“些微小事,不足挂齿。”叶信彬彬有礼回应道,事实上他虽然当初对陈浮生说得可以教他家传的功夫其实只是一个安慰性的空头许诺,他虽然说得轻巧,但其实心底对于能否说动父亲根本没有什么把握。

这种久经完善的上乘武学,乃是他叶家安身立命的根本,就算是基础的功夫,也断然没有轻易交给外人的道理。

毕竟陈浮生对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个潜力不错的同班同学,还不值得他花费太多的心思。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试探地开口询问时,一向沉稳的父亲得知陈浮生有意学习家传武学的时候,却是难得的

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你说那个陈浮生想要习武,还有意学习咱们叶家的家传?”叶平下意识伸手摸摸下巴上那一把刚硬的胡须,“是那个眉山的陈浮生吗?”

“倒也不是有意学咱们的家传,是我和他说如果没有合适的,就看看能否教他一些入门的功夫,反正他也不过想要强身健体罢了,能不能坚持下来还是两说。”叶信敏锐感觉到了父亲不寻常的态度,虽然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口回答。

“你告诉他,我同意了。”

“孩儿这就想办法推辞他,什么!您刚才说什么……?”叶信睁大双眼,看向自家的老子,叶平对于家传的那几套武学的重视程度,他是最清楚不过。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看着儿子一脸不解,叶平转身从书柜之中取出一个密封的信件交到他手上。

叶信明白,这书柜之中收藏的都是叶家平日里收集的情报,叶家军旅出身,对于情报信息的收集也比一般人家看得要重。

虽然最重要的不是看过之后就立刻销毁或者深藏在更加隐秘的地方,这些在书柜之中的都不过是次一级的。

但除了他本人,也不是其他人想看就能看的。

“难道这个陈浮生有什么来历不成?”叶信毕竟头脑灵活,迅想到了什么,郑重打开信封。

“什么,这个陈浮生就是那个陈家藏在家里那么多年的主人?”陈家作为蜀中有名的大户,虽然不详细,叶信还是知道一些基本情况的。

“不错,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了吧。”叶平呷一口茶,顺势向后靠在座椅上面。

“当然明白,”叶信点点头,家传的武学的虽然珍贵,但如果能换来一个强大的潜在盟友,自然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开口:“那要不要我把那些名单上的人去掉,让他拜入我们家?”

“这倒不必。”叶平摇摇头,“你和他同窗,就算是有了关系,这一次帮他一个忙,已经快了一步,没有必要横生枝节,而且你说的也没错,我叶家的武学确实不怎么符合他的要求,如果他学了功夫,吃不了苦,练不出来什么东西,反而不美,现在这样正好。”

更重要的叶信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蜀中这几十年来,局势都比较平静安宁,也没有什么动乱的迹象,和陈家打好关系很好,像以前那样,也算不上什么损失。

第二十章 学武(二)

锦城武馆,马长空,五十二岁,家传岳拳,刀枪娴熟。

文康,四十七岁,青城门下出身,内力不凡,擅剑法。

黄九,四十九岁,因罪编入死士营,历经一十三场大战,积功退伍。

借着明亮的烛光,陈浮生将叶信推荐的三个人的信息简化过来。

其他的信息不需要看太多,单看这些,陈浮生就明白叶信给出的名单确实是经过了一番思考的。

很显然,虽然陈浮生有言在先,他还是为陈浮生选了三种截然不同的人,显然是想让他充分考虑过后再做决定。

锦城武馆,能够在锦城用这块招牌,显然是实力和名望足够。如果陈浮生猜得不错,这个锦城武馆八成就是这锦城之中名气最大的一家了。而且看起来,经营了不止一代的样子,才能在这锦城扎下根来。

无论是岳拳还是刀枪走的都是大开大合,实打实的路数。

第二个文康有着正规的门派出身,而他的内功和剑法能够被叶信特意点出,显然是有着真材实料的。

如果说前面两个还算正规,第三个黄九就显得太过偏门了一些,陈浮生不用看也知道,对方能够从死士营里走出来,武功恐怕还在其次,对于危机的感应和如何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己才是关键。手上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小手段。

这三家,一个门槛低,一个质量高,一个则太过冷门。

这实在没有必要多想,锦城武馆如果是个普通的江湖汉子,去那里倒也合适。虽然看上去不错,但不用问也知道,那里面肯定人满为患,而且武馆家大业大,是非也多,能够真正得到马长空亲传的肯定只有那么几个为将来自己老了以后做准备能够作为顶梁柱或者为自己解决那些麻烦的最亲近欣赏的弟子。

陈浮生这种短期弟子就算花钱也不一定能够得到真传。

黄九就更不必说了,无亲无故,像他这种人只要掏钱倒真有可能获得真传,但是陈浮生学这些有什么用,他最为倚仗的永远都是逐渐出来的修为,到了用这些小手段的时候,还不是直接显露法力来得轻松。而且他真正的东西,恐怕只有在沙场那种生死一线的地方才能学会,花钱买个残缺版本,陈浮生还没这个兴趣。

而文康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完全符合陈浮生的要求。

出身富贵,少年投入青城派学艺十年,然后还俗娶妻生子。对于文康而言,并不缺钱,他偶尔收一两个徒弟也只是不甘一身武功白白浪费,那些武馆看在他的武功不凡和远远称不上什么规模上面自然不会想着挑战他,他在蜀中武林之中过得自然轻松写意。

而青城派的武功出自道家,本就讲究一个内外兼修,就算不是青城派弟子,青城山上的道士们也大多会一些呼吸吐纳的功夫,伤人不敢说,最起码健步如飞,延年益寿是没什么问题的。

如果用道路来比喻这三个人的教,黄九无疑是一条羊肠小道,崎岖难行,锦城武馆就是一架大桥,虽然宽阔,却有着无数人挤在一起。

而文康他自然就是那一条平坦的阳关大道,放着这么明显的优势不去选择,只有傻子才做得出来。

而且相对于那个锦城武馆传授的刀枪来,修炼过大自在天子剑法的陈浮生还是更喜欢用剑,再说如果放着绿竹剑这么一柄神兵不用,岂不是明珠暗投?

耳后有馨香荡漾开来,陈浮生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是自家的婢女秋月来了。

“公子,天色晚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无妨,反正锦江书院五日一休,明天不需要起早去书院。”陈浮生放下手中的东西,“秋月你明天带我出去买几件礼物,我有要去拜访的人。”

秋月略带惊奇,犹豫了一下,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公子,您是要去见谁啊?”

陈浮生耐心解释:“前两天,我不是和你说过想要学一些强身健体的武艺吗,我在书院的同学为我推荐了一个人,我打算趁着明天休息的时间却见一下他,看看人家愿不愿意收我这个徒弟。”

抿嘴一笑,秋月开口宽慰:“以公子的身份和才情,哪里会被人看不上呢?”

“那可不一定,任你再好,如果不合人家的眼缘,那也是白费力气。”陈浮生淡淡说道,“不过据我所知,这位高手幸好没有什么怪癖,应该也不会太难。”

“你想要向我学武?”

在陈浮生面前的是一个明明已经接近知天命之年却保养的犹如不过三十许的长衫男子,也就是那个青城门派出身的文康,似笑非笑,一脸玩味地看向陈浮生。

“不错,在下虽然自幼时便专研书本,以至于身体屡有微恙,但却一直对于这些高来高去的本事很感兴趣,但是有长辈说太早习武如果不当,反而容易伤到筋骨,影响育,建议我成年之后再正式开始。前几日我正式离开家,考入了锦江书院,从同窗那里知道了先生的名望与武学修为,因此特地前来拜师学艺。”

“你那个长辈见识还算不错,不过那是没有名师在一旁舒筋活骨的野路子才会遇到的事情,那些大家族和名门大派之中不乏刚会走就开始习武的人物,又有哪个出现过这些问题,不过早有早的好处,晚一些也未尝不能赶上。”文康听了陈浮生的说辞,嘿嘿一笑,点评起来,“你说是从同窗那里知道的我,不是是哪一家的孩子,我没什么名声,不是认识多年的好友子弟,没多少知道我。”

“是武定军节度使叶大人家的三公子。”

“哦?原来是小信,他平日里眼角抬得那么高,认为天下间没有几个人配和他交流,居然愿意把我的事情告诉你,想来你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了?”听到这话,文康的好奇心倒是有些勾了起来。他和叶家相识多年,对于叶信的癖性自然了解的一清二楚,不过他也觉得没有什么,年轻人有些傲气不算坏事,更何况叶信也有着足以自傲的资本。

第二十一章 青城十三太保(一)

“不过,就算你是叶信介绍来的,也必须满足我的条件才行。”语气一转,文康双眼看向陈浮生。

“那是自然,只是不知前辈……”陈浮生爽快答应,接着欲言又止。

“我有三不收,身世不清白不收,为人蠢笨不收,资质不够不收。”文康将三根手指举到额前,缓缓说道,“当然你能够进入锦江书院和叶信同窗,前两者自然没有问题。我只要看看你身体的筋骨是不是适合练武,在迈进武学这条道路上面,每个的前景就已经基本上确定了。天赋不够,任你如何努力也是枉然,还不如提早放弃,去选择真正适合自己的道路。”文康说道这里,语气不由加重起来,“现在走上前来,把你的手腕递过来,我给你好好检查一遍。”

陈浮生依言递过右手,文康同样伸出右手,食、中、无名三指轻轻搭在腕脉寸口之上。

陈浮生直觉一股气顺着手太阴肺经周游百脉,明白对方是要检查自己的经脉情况,运转真气,将其深藏在膻中气海之中。

收起手,文康微微点头,把双手放在陈浮生身上,开始揉捏陈浮生的筋骨。

武学之道,讲究内外兼修,内者,以导气吐纳为主,体内的奇经八脉畅通而又坚韧,修炼度自然极快,外者则是,通过打磨筋骨皮肉增长气力。

正所谓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

文康此时便是分别检查陈浮生的内外的修炼资质。

这一次就明显比上次要耗时太多,文康将陈浮生主要的骨骼筋肉摸了个遍,才缓缓点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你虽然气血有些虚弱,但先天的本质颇为雄厚,只是缺少了后天的调养,经脉和筋骨也极为优秀,算是一块好材料,练习我青城武学,将来定然能够有所成就。只不过我也已经还俗,算不上青城门人了,你也不是一心学武,还有着读书的重任,就不必拜我为师了,称呼我一声先生就已经足够了。”

“先生在上,受陈浮生一拜。”虽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师徒,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缺乏,陈浮生跟着文康净了手脸,对着写有青城派历代祖师的名牌深深鞠了一躬,敬上三柱清香,便大功告成。

仪式结束,双方都感觉到彼此的关系更近一步。

关系确定,陈浮生赶紧将准备的礼物拿来,看过了资料,礼物自然选得有的放矢,文康闲暇之时喜欢小酌一杯,陈浮生便给他准备了三酿三沉的龙岩沉缸,为他夫人选的就是苏绣,文康膝下一儿一女,都比陈浮生要小上两三岁,作为便宜师兄,当然要有所表示,苏州胭脂扬州粉,陈浮生特地选了一盒玫瑰燕支和两盒青桃,果然令开始学着打扮的少女笑得合不拢嘴,至于小师弟的就更加不用费心,陈浮生选了件做工最为精美的短剑就已经将两者的关系拉近了开来。

文康轻抿一口刚刚倒出来的黄酒,不由释放出笑意,这些礼物虽然珍贵,以他的家业倒也不在话下,不过单单冲对方费的心思就已经足够了。

看着自家一双子女喜不自胜的样子,文康对于陈浮生这个挂名的徒弟倒是真得有了几分真心。

在文家用过午餐,文康便让子女带着陈浮生走到院子里的演武场,开口问道:“青城武学博大精深,任选一门,已足够让人终生受用不尽,你既然向我学习,不知你对哪个方面最有兴趣?”

虽然文康表示两人不是正式师徒,陈浮生还是恭敬执弟子礼:“浮生不知,但听闻先生内外兼修,剑法精奇,能够学到先生的一两成足矣。”

“你倒是聪明,居然看上了我这压箱底的功夫,不过无论多么精妙的剑法,仍需深厚上乘的内功作为根基,否则就要成为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而你虽然天赋不错,但终究习武有些晚了,我就先教你一套青城十三太保,帮助你打下根基。”

说到这里,文康语气加重:“你千万不要以为这套拳法是为了你铸就根基就以为它浅显因而轻视。要知道这套拳法曾经在我青城门下,也是秘传不宣,作为镇山的拳法和代代相传的筑基之功而存在,只不过当年天下大乱,我青城门下有不少前辈投身军中,将其融于军旅武术中,从此成为道门中人、江湖豪杰、武林侠士、兵家勇将等必修之功,只不过外面流传的大多是一个残缺不全的版本,真正的精髓还是在青城门派一脉相承。”

看看陈浮生恭谨地点头表示明白,文康一捋长须,满意说道:“这青城十三太保,源自青城山古代导引术,当年道陵仙师以道家思想为源泉,融巫教、方仙学、黄老道等传统在青城山创立道教,广收道众。便根据这导引之术创出了十三丹功,外修内炼,之后为了降魔利民,便又将技击之法融入其中。因此这青城十三太保便由功法、技击、心法三部分组成。外面流传的功法方面,外练筋骨皮,内练精气神,外强内壮,祛病延年。习练时,内外兼修、刚柔并济、内以养气、炼气、内壮为主,外以硬功锤炼人体。

至于技法上面,虽然功法是正宗的内功修行,练成之后却是功力霸道,招数毒辣,因此还需要道家的心法作为调养,以平暴烈之气。

外面流传的大多缺少了其中的一两个方面,不是没有杀伐护身的招数就是没有正宗的心法,走向只知道杀敌伤己的岔路上来。

现在你刚入门,我就先传你健体养生的口诀套路,相信以你考入锦江书院的才智这些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掌握。等你有所成就之后,再传授你技击之术。”

当然,言下之意便是,如果你能力不足,练不出来门道,或者心性不够,我是绝对不会传授你对敌的招数的,这样你也不会闯下什么祸事,牵连到我。

那些养生的功法,就算是圆了咱们相识一场的缘分,也算我对得起你了。

第二十二章 青城十三太保(二)

文康心中做如此想。

想到这里,他便开口传授陈浮生一份口诀。这口诀不过数百字字,其中道理却颇为深邃奥妙,还夹杂了不少道家术语,好在陈浮生通读经典,再加上文康解说的十分详尽,又有习练大自在天子法的经验,正魔两家入门筑基的功夫和世俗武学却也差不了多少,单论境界他还要在文康之上,如今无异于高屋建瓴,一目了然,倒也基本上能够尽数明白。

再加上他聪明过人,有着过目不忘之能。文康说不到三遍,就已经倒背如流。文康看到他这样聪慧,也颇欢欣,心道:“古人三乐不过择天下英才而教之,能够遇上这样的学生倒也算是一件幸事,如果他在武学上面用上了心,将来说不定就有一两分以武入道的指望,到时候我这半个师父面上也颇为有光。”

明白陈浮生的天分,文康看待陈浮生眼神又是一遍,虽然口上还是以普通的先生学生相互称呼,心底却开始将陈浮生看作自己的衣钵传人,眼见他将口诀记熟,文康决定趁热打铁,将这拳法的招式套路也一一给他演示出来。

这一次花费的时间就要多了不少,文康先是从头到尾地演练一遍,让陈浮生有了大概的印象,再将每一招每一式拆分赖来,单独拿出来,细细讲解其中的作用和要点,每做一个动作,就手把手地教导陈浮生跟着照做,最后再让陈浮生尝试着将其重新组合起来,恢复成原有的一套,这样三遍下来,已经是金乌西坠,红霞掩映的时候了,两个人也是累得满头大汗,仿佛做了一天的苦力。

不过这样一来,陈浮生也颇有感悟,毕竟他在天欲尊者那里,每日主要便只是培育真气,偶尔学到的一两套武学,陈浮生其实也没有花费太多心思在上面,不过是依靠了大自在天子法真气高妙强行驾驭驱使,对于其中的精髓还真比不上文康这种将大半辈子都投身其中的江湖武人。

“以武入道的人物向来被看作修行界的一朵奇葩看来果然不是没有理由。”陈浮生心中暗道。

所谓以武入道,便是将世俗的武学修炼到了至高境界,打通了全身经脉,逆反先天,强行走出感应天地这在修行路上至关重要的一步。从此,在本质上武学和修行就没有了区别,不过在凡俗之中,能够走出这一步的人物,自身的资质、悟性、机缘都缺一不可,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一颗心也是磨练的晶莹剔透、波澜不惊,才能接触到这道至关重要的契机,而相同资质的正魔两家弟子在入门就选择了更加快捷方便的道路,进展虽快,无形之中却缺少了几分底蕴资粮,因此那些以武入道的人物真正开始修行之后,修为常常能够获得一日千里的井喷进步,远胜那些普通的天之骄子,其中的原因并不是难以理解。”

“不错,不错。”文康越看越满意,接连点头,“虽然其中的武学精义还没有掌握,但是基本的要点却已经熟悉,第一天就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颇为难得了,不过青城功夫的精髓全在守无致虚四个字上,你回去以后可以多看一些道家典籍,不过《道德经》、《南华经》《文始真经》这些根本经典你平日里应该都有涉猎,你可以精研《青城秘录》、《青城玉房诀》以及我青城前任掌门所写的《道家养生学概要》、《道海玄微》,了悉其旨归。我知道锦江书院五日一小休,一月一大假,你平日里用心练习,钻研经典,到了休息的时候,再过来这里,让我检查你的进度之后,再给你指点。”

“是,先生。”陈浮生明白这是下了逐客令,躬身告退,“浮生回去,定当每日勤修不辍。”

走出文家,感觉计划又顺利进展一步的陈浮生一身轻松,脚步轻盈地走进停在门口自家马车,出命令:“回家。”

“公子,您已经开始学习武艺了吗?”因为不方便带侍女去拜师,买完礼物就一早儿被打回来的秋月为陈浮生摆好晚饭,开口问道。

“没错,这位文先生果然是有真本事的,不过以后恐怕每天就要忙上不少,没有休息的时间了,除了书院日常的作业,每天还要抽出时间来练习武艺。”陈浮生叹息一声,开口说道,不过他心底想得还是其他的事情。

如今明面上找到了武术上的老师,大自在天子法修为的废除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毕竟经过今天一下午的练习,体内真气萌,青城十三太保这一路功夫眼看着就要真正练出真气出来。

体内有着两股真气,虽然眼下刚开始还看不出什么,大自在天子法可以凭借着质和量强行压服这道初生的真气,但随着他武功的逐步深入,到时候这青城派的内力也会随之增厚,到时候说不定就会产生兵家常说的两虎相争的局面。

而且压制这青城派的内力也不是一个好的主意,既然以后表面上他都打算用青城派的武学,那么青城派内力自然是越强越好,越厚越妙。

反正这一身魔门修为早晚都要废掉,宜早不宜迟。

而且以陈浮生的眼界看来,这青城武学虽然远远比不上大自在天子法直指大道的高深,却也颇为不凡,功法、技法、心法,互为表里,深得君臣将帅王佐的妙用,颇有道家太极所谓的阴阳共济,动静相生的妙用,起点虽低,立意却高。比起陈浮生学到的那几门功夫,要强上不少,已经足够在凡间行走了,更加上来历光明正大,自然是要之选。

不过废除修为容易,想要像陈浮生打算的那样,将修为不经太多损耗地转移到替身木偶上面,就要变得困难起来。

不过这两天陈浮生回忆在天欲尊者那里看到的书籍,还有一些凡间的志异传奇倒也有了一些基本的思路,只不过还是不太完善罢了。

第二十三章 炼(一)

锦江书院做为蜀中最为出名的书院,学习的任务也极繁重,陈浮生他们作为上院的学生更是如此。

每日早晨卯时开始,就要进行晨读。五日一休,但每放一天假都相对地布置了大量的作业,上午头脑清明,有着为数众多的先生,分别讲授经史子集、诗赋文章乃至琴棋书画这些杂学。

经过了午休,头脑虽然没有上午的灵动,却更加沉稳,先生们就会当堂留下题目现场作答,或者批阅点评前一日放学时留下的作业。

每一个人的知识都以肉眼可见的度提升。

陈浮生也不例外,那些文章经义倒也罢了,他之前毕竟也知道不少,基础不低,现在做得是一个融会贯通的过程。

反倒是那些杂学,他有着突飞猛进地进展,毕竟这些东西他最多也就是在十岁之前有着浅尝辄止地尝试,之后就再也没有接触,进展自然飞无比,只可惜这方面经验技法和天赋才情缺一不可,相比较在音律上面的突飞猛进,他在手谈上面就乏善可陈,不过陈浮生倒也能够理解,围棋从起手、中盘到收官,讲究得是一个谋略,而他本质上终究还是一个魔门弟子,习惯了纵欲而为,这不符合他的胃口。

不过最让他无语的还是书画上面,都说书画不分家,可是他的书法虽然没有经过刻苦训练,但凭借着修为和见识,也赢得了笔力非凡,气魄雄伟的评语,偏偏在绘画上面他就掌握不了那些技法。

不过陈浮生最近还是很高兴,毕竟人无完人,作为一个修行之人,他对自己也不会苛求太多,毕竟能够体会挖掘出其中的美感,在某种方面上比成为一个技法高的书画家要来的更加重要。

更何况经过数日来的思索,他的想法已经逐步完善起来,也是时候将大自在天子法的修为移出体外了。

满意地看看天,又是明月高悬,天地间的灵气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陈浮生能够感觉到,今天是最为合适的一天。

这种心血来潮,虽然看似没有道理,却往往契合大道,乃是每个生命在一生之中都会经历过的事情。

据说这乃是生命之中的先天灵觉在突破尘世的遮蔽,释放光彩。

陈浮生对这些研究不够深入,但能感觉,今天他的精气神都达到了一个完美的契合状态,简直有着一种随心所欲的意味,明白这是状态最好的一天,就算没有那些说法,成功的几率也会达到最大。

秋月早就被他找了个借口暂时送了出去,好在当初选的这一片地方相对而言就比较僻静,陈浮生又提前用术法封住了庭院,既保证不会有人看到这里的异样,更不可能闯进来打扰。

陈浮生运转大自在天子法,单手作势,院落之中的井中一个青色竹筒跃然而出。

这个竹筒还是他在天欲尊者那里炼制过的,只不过限于材质、手法、功力等种种因素,这一次之后,估计就只能报废了。

不无遗憾地想到这里,陈浮生缓缓打开竹筒,从里面取出木偶,如今的这个木偶当真称得上流光溢彩,气象不凡。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明白这是一件难得的宝贝。

这也是陈浮生经过考虑后的决定,类似修为,这件半成的法器也算是见不得光的尴尬之物,不适合呆在身边。

但毕竟制作的时候也花费了他不少精力,直接扔掉或者销毁都太多浪费。

就在这个时候,他想到了这个方法,于是打算来个废物利用。

木偶最大的劣势在于自身材质和祭炼火候的不足。

于是陈浮生就将他放至在这竹筒之中,放入井中。用阵法汲取地气与水灵之气淬炼其本质,木偶得了竹筒的保护自然能够在避免侵蚀地时候最大化地接受这些,同时竹筒内含的禁制也会借此转移到木偶之中,相当于陈浮生在对木偶进行祭炼。

满意地现木偶无论是材质还是灵性都有所提升,陈浮生盘膝坐下,就在这月色之下开始了祭炼。

其实他的想法就是在替身木偶里面,另行构造经脉,从而形成一个可以保证大自在天子法循环运行的系统,其实这套系统原理很简单,与本身的修炼并没有什么根本上的区别,思路都是纳天地之气于己身的法门。

难题在于两个方面。先这个承载他修为的外物,必须与他本人能够相互感应,否则和一般的死物有什么区别,根本不会对他的修为做出任何反应,其次他还必须在这其中塑造出一整套可以运行的经脉来,这就比较麻烦了,盖因人体内部的精妙远一切外物,经脉便是如此,作为天生承载气血运行的通道,经脉与生命息息相关,而死物又怎么可能与真人相同,也是这件木偶本来就是仿制的人体,炼制的时候又用了陈浮生的精血毛等组织,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独自运转,已经成为了一件半生半死的奇物,内部也初步形成了类似经脉的存在否则陈浮生也不会打这个主意。

将体内真气缓缓注入木偶体内,将木偶体内未曾完全成型的经脉打通并进行滋润养护以保证这些刚刚成型的经脉不会因为撤去真气之后强行崩溃。

这一步讲究的是一个细致,同时他还要对和自身有些纰漏的经脉一一纠正过来,饶是他已经在感应天地之后修成了神识有着内视的能力,做完这一切还是把他累得气喘吁吁,半天喘不过起来,

不过这也就是一个简化过程,陈浮生也不过是将奇经八脉构造了出来,至于那些更细微隐秘莫小型经脉则被他有意放过。

一来这对于大自在天子法的修炼毕竟没有什么影响,二来以陈浮生的见识和真含量也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再往上就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接下来就是要为大自在天子气在木偶体内“绘制”出一幅真气运行图出来,有了它,大自在天子法的修为才不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有了长期存在的基础,

第二十四章 炼(二)

放下木偶,陈浮生运转大自在天子法,想要将耗损不少的真气和精神恢复。

感受到体内真气再次满盈,陈浮生再次开始。

这一步,也是最为重要的,只见陈浮生将这木偶从掌心捧到面前,两指一点,一缕精纯无比的大自在天子法真气,便透过那木偶的脐下钻了进去,然后消失,盘桓在内部一个莫名的空间之中。瞬间,那木偶原本沉寂的双目猛然一亮,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自行闪动了起来。

陈浮生闭上眼睛,纯粹凭借着感应天地生成的神识投射入木偶的内部,牵引着这一缕真气,循着大自在天子法的行功路线缓缓运转起来,这又花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的时间,这一缕真气重新返回起点,一个周天运转完成。

但这只不过是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是让真气在没有陈浮生引导的情况之下,也能够自行循环。

对于别人或许很难,但是这个木偶当初炼制的时候,天欲尊者为了能够使它长时间地运行,特地在它上面刻下了生生造化阵,这样一下,这一步对于陈浮生而言反而是容易了起来。

他只要窃取或者模仿这套阵法的运行加载到大自在天子法的行功路线上面就行。

又是一个时辰,陈浮生总算在窗外已经现出了一缕鱼肚白的时候大功告成。

脱掉湿漉漉的衣衫,陈浮生完全光着膀子,用铜盆从井中接满水,从头往下一浇。

经过宿夜劳累的陈浮生陡然感觉精神一振,放下铜盆,在院中原地练起了青城十三太保。

一套打完,又是汗流浃背,陈浮生再次用水浇下。

这一次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完全恢复了过来。

用毛巾擦干净身子,换上一套洁净舒适的中单,陈浮生这才有闲暇打量起手中的木偶起来。

木偶已经生了巨大的改变。

原本巴掌大小的木偶现在缩小到只有拇指大小,亮眼的的紫铜色也变成了温润剔透的青绿色。

在掌心一转,触感完全不像木质,倒像是宝石美玉一般。

原本的人型更是消失变成了一个圆润的珠子,就算眼力再好的人,也不会把它与一个桃木人偶联系起来。

满意一笑,陈浮生从身旁拿起绿竹剑,将珠子放在剑柄的位置,默运起炼制法器的法门,将珠子与剑融为一体。

这一步倒是简单,珠子就在陈浮生地眼下自行镶嵌到剑柄之上。总共花费了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随手挥舞一下,陈浮生能够明显感觉到绿竹剑更加灵动了起来,和自身的联系也更加紧密了两分,而且还以一种微不可查的度吸纳着天地间的元气,从前虽然绿竹剑本身也有着吐纳元气淬炼己身的能力,却不过是凭借着本能形式,而现在无疑变得似乎更加有效率起来。

只不过这其中的细微差别,就算是陈浮生也是勉强才能感觉到,换了那些之前没有入手过绿竹剑的人,任凭他修为再高,也绝对不会现。

可以说一夜的苦功成果堪称完美,只不过,陈浮生有些意犹未足地摇摇头,这柄剑中目前也不过是承载了他一缕真气,勉强构建了一个脆弱的循环,稍有外力干扰就有可能打破其中的运行,偏偏今夜这一缕真气已经是他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看来以后要随身携带着这把剑,随时照应着里面的情况不至于失衡。”陈浮生将绿竹剑插回剑鞘,默默想到,而且以后每天都要像蚂蚁搬山一样重复一遍今天转移修为的行动。

不过不管怎样眼前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在科举之前想必也是能够将修为转移出去大半部分的。

这和曾经想得点滴修为都剩不下相比,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现在就要看看这青城派的武学能不能给我一个惊喜了。”陈浮生摸摸剑身,暗暗想道。

今明两天是一月一次的大休,除了昨夜的莫名感应之外,陈浮生也是故意选了这时间比较充裕的时候。

为的就是担心一晚上的时间不够,要留下些时间作为缓冲。

没想到昨天晚上确实出奇的顺利,一鼓作气地就将所有的步骤完成。

这样一来,陈浮生倒是有些无事可做了。

秋月不在家,陈浮生今天也没有做太复杂菜肴的精神,用过一碗青米粥、两样小咸菜、一个白煮蛋,劳累了一夜的困意也自然而然地泛了上来。

想到秋月不知是否会回来,陈浮生索性将封门的术法收起,自顾自地休息去了,蜀中近些年生活富裕,几乎家家都有夜不闭户的习惯,更何况在这朗朗白日。

更何况就算偶然有那么一两个不开眼的小蟊贼闯了进来,陈浮生也会好好教育替他父母教育他的。

这一睡就是整整一个上午。

满足地伸伸懒腰,陈浮生看看日头,已经接近午时,秋月还没有回来,陈浮生也不奇怪,他打秋月去锦城别府的时候也没有说具体的时间和理由,只是让她去取几样东西捎带管理一下那边的下人,免得生了什么懈怠之心。

所以无论秋月是呆一天还是两天都极有可能。

想到这里,陈浮生摸摸肚子,索性出门在附近找了家酒楼,解决午餐。

用过午餐,点了壶清茶,慢慢悠悠地磨了多半个时辰。

这才起身向着文府的方向走去,作为大休,今天也是他向文康展示武功进度的日子。

而这近一个月来,他已经去过文家足足五次了,就连文康的一双儿女目前看到他也会主动浮生大哥地叫个不停。

而在起身前往文家的同时,文家也来了一个熟客。

也就是陈浮生的同窗,叶信。

相比陈浮生,叶信和文家一家老小就更加熟稔了。

“文叔叔。”叶信向文康敬了杯茶,张望一下,这才开口:“据说您已经收了我那位同窗陈浮生为徒,不知是不是真的?”

作为引荐人,陈浮生自然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他,他说这番废话自然不过是为了方便引出下文。

第二十五章 红袖书院

“浮生,看来很快你就可以开始学习其他的武艺了,单从青城十三太保的方面我已经不能指点你太多了,剩下的主要就要看你自己的体悟了,不过你需牢记,学无止境,这套拳法虽然是筑基之拳,但是却也意境深远,永远不能拉下。”看完陈浮生演示结束,文康点点头,面色反而庄重了几分,不复之前的轻松,“等下次来的时候,我看你的内力进展,再传授你青城剑法。”

毕竟有了如此天赋,就难免产成懈怠和贪功冒进之心,对于武道修行反而不利,文康已经把陈浮生看作了衣钵传人,自然不希望他浪费了大好天赋。

“弟子省得,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更何况这套拳法乃是青城密传,如果先生教我,浮生绝对学不到,自然不会有轻慢之心。”陈浮生见状,脸色也严肃起来。

在一旁的叶信则是看到了机会,趁着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插嘴道:“我看陈兄的拳法已经颇有根基,倒不如在正式开始学习剑法之前,去见识一下其他流派的武术,毕竟眼界开阔一些也没有坏处。恰好今天我和朋友相约聚会,他们有不少也是锦江书院的学生,其中有几位也有一番不错的身手,上次我们同窗聚会的时候陈兄因为有事没有前去,倒不如今天和我一起去交流交流。”

“你说得倒也有理,他迟早也是要和同辈人相互交流的,我这些年对于这小一辈的情况还真不太了解,今天既然你在这里,倒是合适不过。”文康点点头,一口应允下来,他自然看出,所谓的聚会没有那么简单,不过,少年人嘛!他当年也是这样走过来的,也因此认识了不少至交好友,倒也不怎么反对这些。

仿佛听到了赦令,叶信急忙拉住陈浮生的手告辞:“那么,文叔叔,侄儿和陈兄就先告辞了,以后有时间一定带朋友们前来拜访您老。”

出了文府,叶信放开陈浮生的衣袖,拍拍胸膛:“陈兄,锦城这地面儿我比你熟,今天就让我做个地主之谊,带你好好玩上一番。”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叶兄了。”陈浮生从善如流,“不过,我是新人,要不要给大家带一份礼物。”

“不用,”豪气挥手,叶信这时候才更像一个将门子弟,而不是一个书院的士子,“大家都是彼此兄弟,用不着这些虚的,你到了也不用拘束。玩个开心就是。”

陈浮生平日里都是做马车,如果近的话,就是直接走路。

到了叶信这里,自然不同,他平时里上下学都是骑马。虽说川马瘦小腿短,在战场上向来不中用,但他作为节度使家的公子,自然不会缺少好马。

只见他用手一招,自有等在府外的下人牵过两匹高头大马过来。

陈浮生虽然不懂相马之术,但是修行之人雅善观气,他只是把眼一望,就看出来这两匹果然身上气血旺盛,生机盎然,远远胜过他平日里马车用的驽马。

他也不客气,接过缰绳,脚尖轻点,翻身上马,就算不用大自在天子法生成的真气,其淬炼体魄的作用依旧存在,再加上他近来勤加练习青城十三太保,已经颇有火候,这一番动作倒是做得宛如行云流水,不比叶信差上太多。

陈浮生和叶信论出身、外表、才学、武艺都堪称不凡,如今坐在这骏马之上,更是显得犹如鹤立鸡群,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陈浮生端坐马背之上,身形随着马背的起伏自然轻轻颠起落下,放眼望去,倒也真有一些居高临下的感觉,心中略微升起一丝鲜衣怒马少年时的得意。

“有趣,没有想到,只是骑在马上面就能给我这么一种新颖的感受。”向来低调的陈浮生放任马匹迤迤而行,自己则是将这一丝新奇的感受方法,全身心投入其中,红尘炼心,果然名不虚传。单单这一个举动,陈浮生就感觉自己的心境略有进境,更加空灵了几分。

马匹自行停下脚步,陈浮生睁开双眼,竟然有些哭笑不得,回看向叶信:“叶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信,挤眉弄眼地古怪一笑:“怎么了,陈兄,这可是这锦城之中最为好玩的地方,一般人我可不带他来。”

“你说得最好玩的地方就是青楼吗?”陈浮生指着红袖书院的招牌对叶信笑骂道:“以你的身份、才学和家世,如果想要找女人,又何必来这种地方?”

“那样还有什么意思?来这里,要的就是这个氛围,”说到这里,叶信嘿嘿一笑,眼珠子在陈浮生身上打量一阵,一脸古怪的地笑道,“陈兄,你该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叶信这也是突奇想,他记得附近的亲卫曾经说过只有一起喝过酒,一起同过窗,一起打过仗,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才算是真正的兄弟。

他当时就觉得这番话虽然偏颇搞笑,但也不是没有理由。

他和陈浮生算是同窗,恐怕也不会分赃打仗,但是今天却可以将喝酒**两件大事一起完成。

陈浮生无奈一笑,刚要推辞,却突然想到世间最为污秽之处莫过于官场和妓院之中,修行之人不乏在花街柳巷之中炼心的例子。

而他这次的目标,那个苏正风混迹官场相比也是一样的打算,他如果一味地躲避,恐怕反而不美。

陈浮生想到这里,心境豁然开阔起来,仿佛胸中去了块垒,一片轻松自然,就连体内深藏的大自在天子法真气也随之自行运转开来,扭头对叶信说道:“既然叶兄这样说,如果不去岂不是太不给叶兄面子,不过在下初来乍到,就要请叶兄为我好好介绍一下这其中的妙处了。”

“当然,我们进去,让我先给你介绍几位好兄弟。”

听到陈浮生不再拒绝,叶信大喜,拉着陈浮生就向楼中走去。

第二十六章 风尘

刚刚过去下午,临近黄昏,还不到华灯初上青楼生意真正开始的时期。

因此在楼外甚至连接待客人的姑娘和小厮都没有看见。

叶信显然对这家红袖书院颇为熟悉,领着陈浮生直奔三楼而去。

三楼最大的一间包厢之中早已布下了一桌酒席,眼见叶信走进来,正在喝着酒的几人纷纷放下酒杯。

“老四,你今天来得晚了啊!大家可是为了等你,筷子都没有开张呢?什么也不用说,先自罚三杯。咦,这位兄弟是……?”

“叶信将陈浮生向前一推,也不急着开口,端起酒杯,连饮三杯,赢得一片叫好声。

“这是孟鹏举,孟大哥。”叶信指着刚才率先开口的一个身材魁梧雄奇的男子向陈浮生介绍道,“这是我书院的同窗陈浮生,也是文康叔叔新收的弟子。”

“既然是老四的朋友,又是文前辈的徒弟,那就是我们大家的兄弟,来,给陈兄弟让个座,倒满杯酒。”这个叫鹏举的果然有着一股子豪气,

陈浮生也颇为懂得入乡随俗的道理,入口即干,完全不像平日里端正守礼的模样,倒让叶信微微吃了个惊。

酒过三巡,陈浮生也和在座的几位彼此熟悉了起来,虽然叶信说这些人也是锦江书院的学生,但其实他们的父辈和叶平一般都是在这军中任职的将领,去书院大多也是被父母逼着的,像叶信这样本人喜欢读书更凭借着自身本事考进上院的,在他们其间反而算是一个特例。

用过了几轮酒,众人纷纷动起了筷子,都是将门子弟出身,自然不可能像普通的文人书生一般文雅,就连叶信个陈浮生也被带得放浪形骸起来。

众人正吃的开心,包厢的门就被打开,探进来一个小厮的头:“各位公子少爷,妈妈让我禀报几位爷咱们书院有一批姑娘今晚梳拢,问一下几位爷有什么想法。”

孟鹏举嗤笑一声:“那些梳拢的,没经过人事,虽说脸蛋更水灵几分,可你也知道我们这里的可都是习武之人,体力雄健,他们哪里经得起我们兄弟胯下大斧的征伐,难道你家妈妈想要过了今夜就给那些娘们收尸不成?还是先把最当红的姑娘们给我们兄弟拉过来看看再说吧,如果到时候遇上一两个身上有肉的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听到这话小厮急忙退下,没过多久,老鸨就带着楼里最为顶尖儿的姑娘走了进来,一阵莺歌燕舞,从北地胭脂到扬州瘦马,环肥燕瘦,皆在于此,当真是琳琅满目,美女如云。或艳丽,或娇俏,或妖冶,或妩媚。

显然这几位常来这里,老鸨对于他们的身份自然一清二楚,带得姑娘就算不是花魁也是红牌。

“今天是陈兄弟第一次加入我们,当然是由他先选。”孟鹏举把手一挥,大气说道。

“不错,不错。”

陈浮生也不拒绝,这红袖书院倒也不愧带了书院二字,姑娘们的名字取得也不是像杂书或者话本之中一般庸俗,不过风尘之中。取些高雅的名字倒也不妥。他们倒是颇有创意,根据各位姑娘的特点以水果命名,就比如体态丰腴、肌肤白皙地唤作“蜜桃”;点若朱唇者唤作“红樱”;柔若无骨者,就叫做‘鲜藕’,还有那些看着青涩稚嫩的自然是脱不过“青杏”之类。

当真是口味繁多,令人垂涎欲滴。

陈浮生口味清淡,点了个香菱,那最为诱人的蜜桃大家自然是留给了孟鹏举。

看着陈浮生的选择,叶信计上心来,嘿嘿一笑:“陈兄,看不出来你的口味居然如此清淡,我看这个香菱和那些梳拢的倒也差不了多少,干脆你从中选个最为钟意的,大不了到时候我给你付钱就是。”

“那可不行。”陈浮生还未开口,孟鹏举就先大摇其头,“刚才陈兄弟说了,这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这第一次最好还是找个有经验的姐儿帮忙引导,要不然他们两个生手干瞪着眼,岂不是浪费了春宵苦短。”

陈浮生一脸苦笑,连连摆手:“我说句实话,众位兄弟可千万不要笑话我,先生说了我这一门功夫在有所成就之前可是不能够破了童子身的,要不然今后就有许多碍难,我今天最多也就是手占些便宜罢了。”

“陈兄,你该不会骗我吧。文叔叔可是连儿子女儿都已经生了出来,也没见到有什么麻烦。”叶信一脸不信。

“那是因为他老人家在娶妻生子之前的功夫就已经练到了大成,我哪里能够和他老人家相提并论?”陈浮生半真半假地解释,“我听他老人家说过,你们练的武学大多是积蓄阳气的,如果积蓄太多反而容易阻塞经脉,反而需要适当地释放出来。我这青城派的功夫却是有的道家一脉,讲究的是一个藏字,在有所成就之前,一旦宣泄,就有如黄河决堤,一不可收拾。”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一脸同情地看向陈浮生,“看来兄弟还是任重而道远啊,今天是注定无福可享了。”

老鸨看众人选定了姑娘,吩咐着换上已经杯盘狼藉的席面,自行退下。

乐声起,宴席重新开始,包厢之内顿时响起一片能拧出水来的莺燕之声。

十来个姑娘坐在他们旁边,殷勤备至的为这一桌客人斟酒夹菜,一口一口个‘公子、少爷’的,能把人的骨头都给叫酥了…。

这些姑娘是真卖力,毕竟这些客人她们一早儿清楚,身份不凡,囊中鼓胀。而且一个个的都是年青的少年郎君,既有陈浮生、叶信这种貌似潘安宋玉一般的风流人物,其他人虽然五官不够精致却胜在身材挺拔雄壮,精力充沛,远比那些大肚囊囊的中老年客人来得讨人喜欢,而且有着体力,自然不会像那些客人一样玩弄些折磨人的花样。

在这风尘之中,能够遇到这种客人,已经算是一件幸事,因此姑娘们自然拿出了十二万分的性情,曲意奉承,将客人们用朱唇、玉臂重重围住。

在这任君采撷的风流阵仗之中,就算是个铁人,也要把你活生生地化作绕指柔。

第二十七章 湘君、潇湘子

一声妩媚妖娆的鼓声将包厢之中的靡靡之音暂时性地打断。

陈浮生一脸求教地看向身边的老前辈——叶信。

“那是梳拢开始的标志,”叶信将手从身边的荔枝胸前那一对乳鸽之中抽出,用丝巾擦拭干净,“好不容易来了,倒也不妨看看。”

这一桌子虽说以孟鹏举为,之前开口拒绝了老鸨的提议,但是其实对于这批新货还是有好几个人感兴趣的。

听了叶信开口,顿时激动起来,将半开的窗户完全打开,这下子自然一目了然。

这些梳拢的姑娘都被安置在了二层的平台之上,叶信用手指指点点,为陈浮生讲解:“原本这风月场中姑娘一般到了十三岁便可以出面应客,自然也就可以答应恩客为她梳拢。不过十三岁毕竟太嫩,叫做“试花”,十四岁正当其时,叫做“开花”,十五岁就已经过时了,叫做“摘花”。不过后来现这些年纪还是太轻,身子受了摧残,平时看着没有什么,但往往要少做几年甚至十年的事,再加上这些年,咱们蜀中觉得小丫头片子没什么感觉,所以梳拢的年纪才往后推后了一两年,这一批看起来都已经有了十六七岁的年纪了。”

“那想必姑娘们还要进行才艺展示了。”陈浮生毕竟看过些杂书,对这些也不是一无所知,指着那些姑娘们手中的乐器和摆放在桌前的文房四宝问道。

“那当然,这个虽然在青楼里面找姑娘,主要还是看姿色身材,但那也太过庸俗了,名妓名妓低等**单纯卖的是姿色,中等**卖的是才情,高等级女卖的是名气,所以才叫名妓嘛。如果连一两手的绝活都没有,连中等**都做不了,更不用说花魁了。更何况这初夜,姑娘们功夫怎么样,大家都不清楚,能够决定价格的自然就只有才艺了。”叶信熟门熟道地解释,“这一批的姿色倒是都不错,比起前几届要强上不少,只是不知道才艺怎么样。如果水平还过得去的话,今晚肯定很热闹。”

“那是当然,”徐娘半老的老鸨不知道何时又钻了进来,大力推荐,“这一批可是花了我不少力气从全国收集到的上等货色,没有一个是咱们蜀中本地的,而且其中大多数可都是犯官之后,是识文断字的大家闺秀出身,虽然培养的时间短,但是本身的气质可也相对保留了不少,比起那些贫苦出身的,单论身份和气质就要强出不少。”

“那倒有些意思了。”就算是孟鹏举也都被吊起了心思,青楼之中大户出身的倒也不少,只不过蜀中封闭,这些年又相对平静没有什么大的变故,这种上乘货色自然难寻。”

而且女人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也不会选择这一条道路,而一般来说,那些大户总有些亲戚故旧能够拉一把手的,很少有到饿死的地步。

像那些实在没有办法的,投到青楼的时候,家里也已经完全破败了下来,再加上青楼大多是从小低价买入培养,这样一来,就算原本有什么好的出身,也就完全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眼前这一批,出身不错,进入青楼的时间也短,倒是更让这些已经玩惯了青楼的大少爷们心动了起来。

看到这群少年公子有所意动的模样,老鸨满意一笑,悄悄退下,她这次花了大价钱,就是为了一举打响名气,让红袖书院的名声一举压倒同行问鼎风月界的宝座。

这几位客人就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毕竟以他们家族在蜀中的地位将来肯定都是有着不低的地位,老鸨眉意自得一笑,她可不是那些只顾眼前的同行,她可是有着周密而完善的计划的。在她的宏伟蓝图之中,红袖书院最终将会一统蜀中所有的青楼,眼下,就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不得不说,这一批的姑娘素质确实极高,无论是歌舞还是音律书画,只要敢拿出来的就有着可取之处,虽然做到大家的地步不可能,但也远远胜过了一般的琴师。

而陈浮生就看着恩客们纷纷出钱为相中的姑娘赞助金花,这也是红袖书院的规矩,梳拢的时候,十两银子一朵金花,金花数量越多,姑娘的身价自然越高,本质上和多少两银子拍卖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单单换了一个名称,就让人觉得耳朵舒服了不少,就连花钱买风流的行为似乎也风雅了不少,有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只能看不能吃的陈浮生自然不会在这些上面花钱。只是饶有兴趣地听着身边的叶信为他指点:“这个是知府家的二少爷,和咱们一向不对付。那个拍下唱歌姑娘的是王家的老三,他家是武定军指定合作的商号,和咱们的关系向来不错。”

甚至这一桌子其中的几个显然也是被勾动了心思,加入了赞助金花的行列,倒让陈浮生瞧得颇为有趣。

棒槌敲在花鼓上面,两喧闹的场面暂时压制下来,老鸨那充满诱惑力的声音也适时地响起:“下面就是咱们今夜的压轴时间,也就是咱们湘君姑娘,湘君姑娘的父亲可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进士,只不过因为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委身于咱们红袖书院,除了相貌脱俗之外,一手的琴艺更是得到过潇湘子大师的亲自指点。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啊,要知道能够得到潇湘子大师指点的无一不是琴道的大师。我空口无凭,就请大家亲自鉴赏一番。”

“这个潇湘子大师很厉害吗?”陈浮生看看叶信,好奇问道。

“那是自然,潇湘子大师乃是本朝开国百年来最为出名的琴道大师,据说他的琴音已经达到了绕梁三日招引百鸟的高妙境界。陛下和先帝多次想要请他成为皇室的御用琴师,都被他拒绝了。他老人家近十年来都在各地游历,神龙见不见尾,也不知有多少达官显贵想要见他一面而不可得。这个湘君既然能够得到大师的指点,想必在琴艺上当真有着不可思议的造诣和天分。”叶信咂咂舌头,一脸震惊地说道。

第二十八章 有所心动

“那个潇湘子倒是颇有些玄妙之处,以后如果遇上倒是可以结交一二。”陈浮生心中暗道。

湘君盘膝而坐,一张七弦瑶琴横膝而放,左手悬空,右手一根手指在琴弦上一按。

“叮”的一声琴音。这一声琴响,仿佛触动了什么,让整个楼阁里瞬间亮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放在了那琉璃宫灯照耀的高台之上,只见那位湘君姑娘身着一袭拽地长裙,玉指轻弹,风姿高雅,浑然不似风尘女子。

湘君歌喉轻唱,却是一江南名曲: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滩,笑脱红裙裹鸭儿。

歌声欢欣无邪,倒是没有想象的萧然,看起来这家书院调教的手段倒是颇为高明。

琴歌两两相合,别有一番味道,倒是让陈浮生原本的心思有了些改变,另外有了一番打算。

“这个湘君琴艺果然不凡,远远胜过其他的姑娘,如果被陷在这青楼之中倒是有些可惜。”

想到这里,陈浮生把头凑到叶信的耳边,开口问道:“叶兄,你可知道如果想要为姑娘赎身从良,不知有没有什么麻烦。”

叶信推开旁边的姑娘,声音已经微微抬起:“陈兄,莫非你看上了那个小娘子,起了为她赎身的念头。”

陈浮生点一点头,表示默认。

叶信见到这样,苦口婆心劝道:“陈兄这又是何必呢?你之前也说了,就算弄了回去,也不过是只能看不能动,而且今晚是初夜,老鸨把她们培养了这么多年,是想要打造成摇钱树的,更何况这个湘君明显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老鸨除了钱财还打算把她打造成红牌,提升名气,哪里肯轻易放手?实在不值。”

陈浮生只是淡淡一笑,颇有自信地说道:“无妨,只要叶兄把我的意思传给那个老鸨就行,归根结底,只不过价格的高低罢了,只要有个价钱一切都好商量。不过,我没来过这里,还要请叶兄帮忙给我找个中人说项一二。”

叶信陡然想起陈浮生的身家,明白他确实有着这番底气,点一点头,不再劝他,凑到孟鹏举身边,将陈浮生的打算合盘托出。

孟鹏举能够被这一群人视为大哥,并不是没有理由,听了叶信的话,嘿嘿一笑,招手一个叫过在旁边伺候的小婢:“去,把妈妈请上来,就说我们兄弟和他有笔生意要做。”

十二三岁的婢女在这里面也做了两三年,多少也长了些见识心眼,低下头打量一下众人,急忙告辞而去。

“各位爷,叫奴家有什么吩咐,难道对咱们这位湘君姑娘有了想法不成?”一阵香风飘过,风韵犹存的老鸨用团扇轻轻掩饰住半张脸,扭着小腰走上前来。

“不错,妈妈,我们这位兄弟看上了那个叫湘君的,问一下如果要给她赎身,要花费多少。”孟鹏举用手指着陈浮生,灌下一大杯酒。“不过我这位兄弟还是第一次来,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委托我帮忙问一下。”

听到这话,眉意眉毛就是一皱。

这一批姑娘里面,她最为看重的就是湘君,不然也不会把她安排在最后的压轴上面。在这行当之中,红袖书院虽然已经堪称蜀中第一流,但终究还是有着几家能够相提并论,拉不出什么差距,因此她是想把湘君打造成一张活字招牌,她相信,凭借着湘君的出身、长相还有才艺,以及潇湘子大师指点过的噱头,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蜀中名气最大的红牌花魁,到时候日赚斗金都是等闲,轻轻松松地就能压下另外两家清吟小班和琉璃阁。

可是现在居然有人想要在梳拢之前就为这个湘君赎身,无疑是全盘打乱了她的计划。

如果是一般人,眉意真想直接开口拒绝,但是这位陈公子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既然能够和孟鹏举、叶信这一群将门子弟称兄道弟,想必身份地位也不简单。

更何况民不与官斗,更何况青楼这种产业,更是要倚仗场面上的人物多多关照,眉意不敢确定,这一班少爷在自己拒绝之后会不会觉得丢了面子,反而惹出什么麻烦。

思虑再三,老鸨眉意终于缓缓开口,一脸赔笑:“我们这一行能够看到有人赎身从良,殊为难得,奴家自然希望能够看到每一位姐妹都找到好归宿,更何况这位公子,气宇轩昂,和我们湘君姑娘当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只不过奴家打开门做生意,在湘君身上花了这么长时间和本钱,公子总不能让我赔本,更何况这个梳拢已经开始,如果中途喊停的话,那些客人们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奴家……”

“妈妈放心,浮生定然不会让妈妈在银钱上面吃亏,妈妈尽管开口便是。至于今夜梳拢的事,无论今晚湘君姑娘最后的出价多少,我都愿意在这个基础上再翻一倍,就当做是给妈妈赔礼道歉了,妈妈觉得这样如何?”

“一倍?”老鸨眉意眉毛一挑,仔细打量起陈浮生,“既然这样,陈公子也不必花费一倍,不妨先把湘君姑娘的初夜拍下来,等到了明早,如果陈公子觉得湘君姑娘还算合心意,到时候再具体商谈湘君姑娘赎身的事宜如何?”

“这样也行,”陈浮生考虑一下,觉得倒也周全,点头答应下来,将手从怀中一掏,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叠银票,扔给老鸨,“这笔钱,就算是押金,先放在妈妈这里等到了明天在具体商量。”

眉意顺手一掂,再看看面额,尽是五百两的大额银票,这么厚厚的一沓估摸着足足万两有余。

在蜀中一个**一夜嫖资最多不过十两,红袖书院已经算是翘楚,一个当红的红牌姑娘也花费不过百两,这个湘君虽是初夜,但名气毕竟不足,这个老鸨眉意原本准备为湘君开价也不过就是万两,毕竟她在湘君身上这两年花费的也不过千两,能够毫不费力获得十倍收益,已经算是不错,否则她想要收回来这么一大笔钱,最起码都要花费一两年的功夫。

“陈兄,你既然决定要为那个小娘子赎身,等花了钱,她整个人都是你的,又何必听这个老鸨说得额外再花一笔白花这笔冤枉钱,我就不信,咱们兄弟在这里,她还敢说出不卖来?”叶信看到老鸨退下,将憋在心底的话一股脑地吐出。

第二十九章 遮面

“既然大头儿都花了,也就不在乎这一晚上的。”陈浮生摇摇头,修行之人,钱财来得都容易,自然不会把这些看得有多重,更何况陈家所有的产业都在他手底下,一两万两对于他而言,远远算不上伤筋动骨,还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看到陈浮生挥手就是万两银票洒出去,如此大的手笔,饶是旁边的几个人都自诩看惯了世面,也忍不住暗暗咋舌。

他们在蜀中虽然都是一等一的出身,平日里看似风光,但毕竟年纪尚轻,还没弄到什么实权职位,没什么来钱的路子,都是靠着家里给的月例银子和逢年过节的赏赐过活,远远比不上陈浮生出手万两的豪奢。

原本其中几个人虽然表面不说,但是对于陈浮生这个默默无名的小角色突兀加入小圈子还是有些不满的,认为他拉低了层次,毕竟他家里看起来没什么背景,一个师父也沉寂了十几年的时间,名望远不如从前,但是现在见了他的身家,所有的不快顿时一扫而光。

“真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陈兄弟看不出来,原来你的家底居然这么丰厚。只是不知陈兄弟家里是有人牧民一方还是做着商贾的买卖?”

孟鹏举也是颇为惊讶,就算是他看起来对陈浮生颇为客气,时不时主动搭上两句话,更替他和老鸨做了一回中间,但这多半还是看在了叶信的面子上,他自家人知自家事,现在他是带头大哥,主要是因为众人之中,他年长几岁,大家从小习惯了听他的,但是他的武学资质比不上叶信,在读书上面就更加不必说了,再论起出身,可以说他们在座所有人的父亲都要听叶平这个节度使的命令。因此对于叶信带来的人,他自然高看了几眼。

至于陈浮生本人,习惯了隐藏修为,青城武学又毕竟习练时间太短,还没有到值得他高看一眼的地步。

只不过他也没有想到陈浮生看着不言不语,却是条真正深藏不露的大鱼。

这也是陈浮生想要做的,聪明如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在座人暗地里的轻视,虽然他不在乎这些,但他更不喜欢有人看不起自己,所以才会借着这个机会当众显摆一下。

这一记银弹攻势还是他从闲书里偶然看到的,还有个霸气十足的名字唤坐“千金一掷”,一经使出,果然是千军辟易,威力不凡。

不用说那些将门子弟,就连身边的香菱伺候起来都更加卖力,身体几乎都要贴在了一起。姐儿爱俏,鸨儿爱钞,这话最起码错了一半,姐儿是既爱俏,又爱钞。

陈浮生皮囊生得本来就好,现在更是将身家显示出来,由不得姑娘不动心。一个个都在羡慕那个转眼之间就要从良的湘君起来。

“这也没什么,我家里祖上经商,给我留了些产业,比不上各位家里都有人带兵为官。”财不露白,但财都露了,自然也就没有遮掩的必要。

更何况陈浮生看叶信的态度,估计他八成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说与不说,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叶信眼前一亮,他万万没有想到,看起来一向低调的陈浮生居然主动坦露身份,看着众位好友疑惑不解地样子,轻咳一声,解释道:“陈兄乃是眉山陈家的主人,只不过之前因为一直在家读书所以大家才不知道,我也是考入锦江书院和陈兄一个班以后才偶然知道的。”

眉山陈家,众人看陈浮生的眼色更加热切,谁不知道,眉山陈家是蜀中出了名的大户,更何况和其他家族一大家子不同,陈家这些年都是一脉单传,换句话说,偌大的家业只有一个主人,也就是眼前的这个陈浮生。

“原来公子竟然是陈家的主人,当真是年少有为,奴家实在有眼不识泰山。”老鸨眉意这时候也带着个面蒙细纱的女子姗姗走了进来,恰好听到了叶信的介绍,一张徐娘半老的脸上几乎要挤出了花儿,再也看不出来有丝毫不满。

用一个还不知能红多久的姑娘去和一颗真正的摇钱树拉好关系,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是做了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想到开心处,老鸨眉意急忙将身后的女子推上前去:“来来来,湘君还不赶紧见过陈公子。”

“妾身湘君,拜见公子。”女子没有半分骄矜,躬身福了一福,用柔糯清亮的嗓音开口说道:“见过诸位少爷。”

“湘君是吗?”陈浮生打量一下对方,听闻了对方的歌喉、琴艺,也许是心理作用的缘故,给人的感觉果然远比旁边的姑娘们从气质上要胜出不止一筹。而且虽然隔着一层面纱,但凭借着袅袅的身形和那一口嗓音脑中就自然而然地勾画出了一个绝代佳人的样貌。

“怎么不把面纱掀开,给大家敬个酒,让大家也见识一下。”同桌的一个人,看到湘君凹凸有致的身躯,忍不住色授魂与,怂恿起来。

“那可不行,”老鸨眉意急忙开口拒绝,“这位爷,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一行里,梳拢除了没有实际名份外,和洞房花烛也没什么两样,这个眼下还没同房,岂不是不太合适。”说到这里,眼神看向陈浮生,“陈公子,我们可是一早儿就在跨院为您备齐了一应事物,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是耽误不起。”

当着老鸨的面,陈浮生自然不便说什么要禁欲的说法,否则难免要被视为身有隐疾。为了避免这个妈妈继续说些什么,赶紧开口堵住她,“妈妈,那就有劳您帮忙带路了。”

转身抱拳,看向众人:“大家看到了,兄弟我有些事情要做,就不陪大家了,实在抱歉。这样吧,请大家给个面子,让我包了今天的花销,算是聊表歉意和作为我初来乍到的见面礼如何?”

这句话自然深得众心,就连魏鹏举都忍不住开口笑道:“既然大户开口了,那我可要再点个姑娘,今晚来一个并蒂花开。”

“无妨无妨,无论多少,都记在我的账上。”陈浮生摆摆手,一脸不在意道。

第三十章 身世

显然是经过了一番静心的装潢。

整个房间都是一片喜色,地板上铺着着是一整块的大块的厚实红毯,墙上贴着红双喜字,就连床上的幔帐和垂下的流苏,也都是一色喜庆的红色。

就更不用说粗若儿臂的龙凤红烛和高高挂在屋檐下的大红灯笼了。看上去倒还真有几分洞房的意味。

至于那个湘君更是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喜服,面纱也悄然变成了红盖头。在兽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掩映之下,更显得诱人无比。

面对如此良辰美景,陈浮生只是靠在床边信手拿起酒壶,斟上一杯,细细品味起来。

他包下这位湘君姑娘,自然不是被美色冲晕了头脑,而是在听到了对方的琴音之后,偶然有所动的信手为之。

“这个湘君的琴艺虽说技法远远胜过这红袖书院的其他几位,但是和那些当世名家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筹,最起码和锦江书院教授礼乐的先生比起来还是有所不如,但是我从其中总是感觉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感觉,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就仿佛是修行一般。”

虽然这种感觉很淡,但陈浮生自信自己不会在这上面弄错,但偏偏她看得清楚明白,这个湘君莫说身上全无修行的痕迹,就连武艺也是丝毫没有底子,实在是让人奇怪。

要不然他怎么会花这么多钱去为她赎身?

等待良久,湘君看陈浮生没有任何举动,从大红盖头下面也只能看到一双脚,终于忍不住羞红了脸,开口提醒:“公子,可以把盖头挑开了。”

既然身边的人主动开口了,陈浮生自然不会再吊着对方,也不用旁边准备好的秤秆,陈浮生把手一扬,略有小成的青城内力已经带动了一缕清风将盖头掀起,露出一张闭月羞花的脸来。

就算陈浮生对于美色不怎么感兴趣,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湘君姑娘确实有着不愧为压轴的美貌,娇柔绝美,和最近陈浮生看到的川妹大方火辣的性情截然不同,别有一番江南女子的柔情。

“妾身见过公子,”湘君深知自己已经被对面的恩客买了一下,从此生死祸福一由人意,盈盈一拜,声音无比的软濡动人。

可惜陈浮生却是大煞风景,自行脱下鞋袜,侧过身来,微微调整换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盘腿坐在床上,面向湘君:“湘君姑娘不必拘谨,实不相瞒,在下乃是习武之人,在功夫火候不到之前是不能丧失元阳之身的,在下在姑娘身上花了这么一笔银子,为的也不是这些。”

湘君忍不住花容失色,在这青楼之中待的久了,她多多少少也听说有不少客人有着种种难以启齿的怪癖,对方年轻力壮,又如此有钱,却练了不能泄身的古怪功夫,来这青楼,岂不是实打实地变态。

一想到调教的嬷嬷提及的那些花样儿,湘君身子一抖,原本她觉得对方年少多金,是个难得的归宿,现在看来,全然是进了狼窝,战战栗栗地开口问道:“公子包下妾身,是想……?”

陈浮生虽然聪慧,但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对于青楼勾栏的了解大多是从几本闲书和今天的所见所闻得来,因此实在无法理解对方为何在他说了那句话以后脸色居然变了这么多次。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问题:“在这之前,湘君姑娘能否告知在下身份来历。”

能否,明白自己事实上已经完全属于对方的湘君当然不能说不,点一点头,轻声讲述起来。

“妾身本姓何,扬州人士,早年家中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父亲更是做过一地知县,只是几年之前,家父被人诬告,卷进了案子里面,被革职查办。家里的情况才一落千丈,我们家本来就没有什么亲戚,出事之后,更是跑得远远的,生怕沾染上我们,被查抄以后剩下的一点东西也都卖了去打点。再加上一些落井下石的泼皮无赖,我们想要找些生计都没有可能,万不得已,妾身才将自己卖给了眉意妈妈,最起码家母和两个弟妹能够活了下去。”

“唔,”陈浮生点点头。不置可否,对方的遭遇虽然让人同情,但他早就知道世间类似的事情太多了,最起码这红袖书院里面大部分的女子和她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他是管不过来的,不过这也不是他想问的。

“我之前听你弹琴,琴艺确实不凡,是家传还是师授,还有我听他们说,你和那位潇湘子大师也有些关系,不知是真是假?”

虽然有些疑惑,但是问这问题的也不知陈浮生一个,湘君早就习惯了,低声说道:“家父家母都颇为擅长弹琴,祖上也曾出过大家,妾身自幼便在他们的指导下,练习琴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继续开口,“当年潇湘子大师还在京城的时候,恰好我父亲入京赶考,两人讨论音律,有了一番交情,后来我父亲被外放到外地做县令的时候,大师恰好云游经过,在我家中停留了一个月,看我在这方面还有些天分,收了我做个记名弟子,指点我一些要领。在留下了几本曲谱和诀要之后,就再次云游天下去了,就连我也没有再见过他老人家了。”

说到这里,湘君脸色颇为遗憾,如果潇湘子在的话,凭借着他的名气地位说不定何家的案子还有些转机,她也不必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哦,原来如此,”陈浮生点点头,闭目沉思起来,湘君不知道他的意思,也不好开口去问,房间一时之间陷入沉默。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陈浮生便睁开双眼,“实不相瞒,我也对弹琴也颇有一些兴趣,对于潇湘子大师也是颇为敬仰,只可惜受天赋所限,水平一般,不知道湘君姑娘能否让我看一看大师留下的曲谱诀要。”

千思万想,湘君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要求居然会是这个,一时之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第三十一章 音修与聘任

想了良久,湘君才呆呆开口说道:“当初师父他老人家留下的东西,在抄家的时候早就被搜走了,”看了一眼陈浮生脸色,急忙跟着解释:“不过那些东西,我早就记在了心里,永远不会忘记。”

“是吗,那你先给我背诵一遍诀要,至于那几曲谱,以后再说。”陈浮生淡淡点头。

“果然。”听着湘君口中的口诀,陈浮生心底暗道,“这分明是将心意融入音律之中,实打实的修行手段,只不过因为缺少了那些练气的具体功法,在不懂修行的人看来就只是单纯的理论,要知道和青城十三太保这种武学一般,修行的典籍也分为具体的功法和心法,以及护身杀伐的手段,这篇诀要便是不折不扣的心法,而如果陈浮生料想不错,那几篇曲谱就相当于大自在天子法自带的剑法了,只不过这些没有真气法力催动驱使,一切就都只是镜花水月,这也是陈浮生在听到湘君弹琴之时产生的那种矛盾感觉的由来。”

“莫非,那个潇湘子大师是一个所谓的音修?”陈浮生在心底这样想到,“可是他既然传授了这个湘君心法和曲谱,为什么不干脆传授给她功法,难道是因为她资质不行,或者还只是个记名弟子,没到告诉她的时候?”

音修,是修行之中比较特殊的存在,正所谓世间万物,皆有其道,音律自然也不例外。

修行界中不乏有以书画入道的人物,音律自然也不例外,这样长期下来,自然就形成了音修这些人物,相比于正统的道家、魔门、佛宗,他们的手段更为奇妙一些,他们炼制的法器往往就是各种乐器,对敌的手段就是各式各样的曲子,事实上,三家之中也不乏音修的手段法门。

陈浮生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得到音修的消息,一时之间但有些想法。

他现在虽然修炼了青城派的武学,但是对于日后完全废除大自在天子法之后的安全问题,还是没有多少自信,毕竟他到时候修为不够,护身杀敌的手段又太过单一,压箱底的保命绝招又不能轻易见光,不能不让他担心。

虽然他也清楚,凡俗并没有那么危险,但是就像一个大汉突然退变成了一个幼童一般,本能地就会感觉不适应、不安全。他对于任何能够强大自己的方法都极有兴趣。

音修无疑也是一样,更何况自当日他引动了绿竹剑以后,他对于这方面本就有了些领悟,只是毕竟不成系统,零零碎碎,如果得了这些,他在学了青城剑法以后,就可以快地将剑法融入其中,攻击手段立刻就会变得多样起来,由不得他不心动。

“湘君姑娘,我虽然从红袖书院买下了你,但是对于你,没有什么想法,相反,我倒是另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是否同意?”盘算一下,陈浮生开口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还望公子明示。”湘君福了一福,“妾身已经是公子的人了,哪里还有什么同意不同意。”

“之前我就说过,我向来喜欢弹琴,只是一直没有什么成绩进展,因此想要请湘君担任琴艺方面的老师,指点一下我弹琴。”看了看湘君的脸色,“当然,如果湘君姑娘如果答应了在下,我可以保证姑娘的清白,以后姑娘婚嫁自由,在下也绝不干涉,每月还有十两银子的薪资。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

“简直是太好了,好到让人不敢相信,”仿佛被一块巨大蛋糕砸中,湘君晕晕乎乎,指着自己,一脸不可思议,“公子是说,您在我身上花了上万两银子,却只是想要找一个教弹琴的老师?”

“不错。”陈浮生很肯定地回答,“当然,如果不是我修炼武功不能破身的原因,自然不可能会如此简单,但现在对我而言,姑娘也真得只有教授琴艺这么一点作用了,而且姑娘也不必想的太多,对于一般人来说,一万两银子或许很多,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有的人喜欢收集文玩古董,我除了习武,就只喜欢弹琴,在爱好上面花上这些钱财,在我看来,还是很值得的。”

看看对方已经意动的样子,陈浮生加上一句:“更何况我说了将来姑娘婚嫁自由,自然不会干涉,等时候到了,姑娘大可以带着家人搬到新的地方,本朝不禁止户籍的迁动,到时候别人不认识你们,大可以重新开始,另觅良配,而且姑娘也说了家中还有令堂和两个弟妹,一月十两,虽然不可能比得上姑娘在这里得到的丰厚,但是供养一家老少却也绰绰有余。怎么样,想必令尊令堂也是希望姑娘选择这一条路的吧?”

不用过多考虑,湘君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且不说对方条件如此优厚就算对方是开玩笑的戏弄之言,她现在实际上已经属于对方了,本就没有拒绝的资格。如果对方所言不虚,那就是真正捡了大便宜。

想到这里,再次盈盈一拜,眼神之中增添了几分探寻:“不知公子要留湘君在身边多长时间?”

这倒不是她得寸进尺,相反她希望能够在陈浮生身边呆得越久越好,最起码她要将弟弟妹妹抚养长大,还要为他们准备好嫁妆彩礼。离开了陈浮生,她可没有这份信心。

陈浮生暗中估计一下,如果单单为了学琴,自然用不了多久,不过他还想着借此看看能不能接触到那个潇湘子摇摇头道:“那就难说了,三五七年都有可能。就要看你这个先生教的怎么样了。”

微微放下心来,湘君又生了羞意,扯着喜服,怯生生地开口:“那今夜……?”

陈浮生早就不喜欢这里的装饰了,闻言抄手从床下拿起鞋袜,哈哈一笑:“湘君姑娘,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去旁边的房间清静一下。”

他动作快,不等何湘君开口,就迅出了房门,走得无影无踪。

第三十二章 别离、守正

春去秋来,转瞬之间就过了一年。

陈浮生转身拔剑,剑如流星,洒出点点莹光,宛如水银泻地、明月当空。丝丝的剑气凌空,密不透风,化作一道碧色罗网将其身体护地严严实实。

与此同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同时在剑身之上响起。

“好了,你这一套明月剑法火候已够了,就算是为师也不能胜你太多。”一个温和的声音从站在台前的中年人口中传出,这个人自然就是陈浮生的武艺先生文康。

陈浮生默运内气,收剑回鞘,恭敬地看向文康:“都是先生教得好,否则我怎么也不可能在一年之内,获得这么大的进步。”

此时在脚下,以他为圆心,已然形成了一个丈许大的绿色圆圈,其中密密麻麻地,全是从中间被劈成两半的树叶。

原来刚才竟然是文康用着摘叶飞花的手法,来考量他的武学进展。

“你也不用自谦,虽然我没有在这树叶之上附上太多内力,但你居然无一疏漏地将这上千片树叶从中展开,更能控制住其落下的地点不过脚下的这个大圆,已经是对自己的劲力把握到了细微之境,更是深得了这一套剑法的精髓,这可不是单单靠师父教就能学会的,更何况你的内力也已经颇有根基,假以时日,胜过我也只是轻而易举。”文康摇摇头,没有居功,“更何况这一年来,你除了习武,一连通过县、府、道三试,如果专心习武的话,更不知道会有多大的进境了。”

“不会太大的,”陈浮生摇摇头,颇有自知之明,“习武虽说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但也讲究个张弛有度,如果我将心思全部放在上面,只怕反而没有这么大的进步,师父应该对这些最为清楚的。”

“不错,”文康闻言点了点头,“是我太过贪心了。收了个好学生,就只想着让你钻研武学。不过眼看秋闱在即,这一场,你有没有下场的准备?”

“当然不会,”陈浮生斩钉截铁道,“我打算这一科结束之后,如果侥幸上了黄榜,就一路前往京城参加明年的春闱,如果名落孙山,我就效仿当年的文洞明文先生,出蜀游历天下,毕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蜀中虽好,还是太过封闭了,不利于开阔眼界。”

文康点点头,“这句话不错,少年人就是应该多闯一闯,以后老了才不会后悔,而且现在以你一身所学,天下尽可去得。留在这里我也教不了你太多,出去看看外面的山河也好。”

看到文康如此开明,陈浮生急忙开口:“师父,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暂时请个假的,毕竟乡试就要到了,我打算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好好梳理一下所学的东西。锦城毕竟还是太过热闹了。”

“原来如此。”文康若有所思,“既然这样,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罢,文康转身走进内屋,等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三本线装的书籍。

“给,我这几天要陪着你师母回乡省亲,你参加完乡试之后,就要出蜀,恐怕短时间之内我们是见不到面了,既然如此,我就提前把剩下的东西都交给你吧。”文康摩挲着泛黄的封面,缓缓说道,“这三本书,一本是我修炼青城武学时的记录心得,一本是我见识过的其他门派和江湖散人的绝学,你虽然这一年来和叶信他们交好,也见识了他们的家传武学,但他们毕竟走得都是大开大合的沙场搏杀路数,远比江湖上的招数来得单调简单,”说到这里,文康带了几分惴惴教诲,“他们虽然本性不坏,但毕竟都是些将门子弟,你和他们打好关系也就行了,不要太多地牵扯到里面去。”

满意地看到陈浮生默默点了点头,文康接着说道:“除了武学之外,江湖上那些形形色色的规矩和见不得人的手段更加危险,就算你是大高手,也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原本作为师父,我应该带着你走上一两回,让你长长见识,只可惜时间不允许,我就把我这些年在江湖上见到的东西整理归纳了一些,算是让你心里有个底,免得不明不白地就被人家阴了。”

陈浮生默默接过三本厚厚的书籍,心底对文康生起无尽的感激,都是师父,虽然文康实力远远不如天欲尊者,但却是明明白白的真心对他好,不像天欲尊者,总是高深莫测地让人看不透。

想到这里,只见陈浮生一撩衣衫下襟,推金山、倒玉柱,便缓慢而坚定的跪了下去,行了三拜大礼,朗声开口:“学生跟着先生学习一年有余,受益良多,如今分别在即,祈求先生给学生正名赐字。”

文康一脸意外,犹疑许久,终于才点头道:“好吧,当日我收你之时,虽然说是记名弟子,但这一年多下来,我便正是收你为正式弟子。你之本名浮生二字,出自《庄子·外篇·刻意第十五》,其生若浮,其死若休。意境虽好,为人处世却稍有不足,今日我赐你表字‘守正’,只要坚守心中正道,天下之间便没有能够难得了的了你的困境。”

离开文府,陈浮生提着三本书籍缓缓漫步在街道之上,不时回,知道那掩映在修竹绿树间的房再也看不见,一时之间,多少离愁别绪自胸间生起。

虽然在文康看来,这也不过是暂时的别离,但是陈浮生明白,他和这位师父从此仙凡两别,怕是再也见不到面了。

纵然他日后修行有成,返回蜀中。文康不懂修行,那时候只怕也早已经化作白骨一片了,古人所言,观棋烂柯,并非虚言。

长长吐出一口真气,陈浮生却依旧感觉胸中一股抑郁之气,似乎怎么都存不住,不由得暗暗搬运真气,想要将这一股情绪强行压下。

然而这一股情绪,却仿佛化作寒冰烈焰,顷刻间便笼罩住了全身,往日体内运行自如的真气更是失去了控制,自行乱窜起来。

第三十三章 走火入魔

“这是要走火入魔啊!”陈浮生瞬间明白过来。

无论道家、魔门还是佛宗,修行之路上都不是一帆风顺,要经历着无数的灾难。

走火入魔便是其中最为常见的一种。一般来说,走火入魔大多是因为修行太勤,心境跟不上修为的进展,因此无论是哪一家宗门,师父在收徒弟入道的时候都会惴惴教诲,怕得就是徒弟贪图进度入了岔路。

陈浮生自然也知道这些,但他自幼时开始练习大自在天子法,心无杂念,无意中暗合了心境澄澈的要求,因此才能一帆风顺,回到蜀中之后,虽然见识了不少红尘百态,但他每日里基本上都是过着书院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偶尔也是去文康那里练习一下世俗的武学,过得还算忙碌,再加上他又逐渐将大自在天子法的修为逐渐转移出去,因此走火入魔的危险更是不复存在。

没有想到,今天和文康的一番告别,竟然偶然勾引起了他的情绪,体内已经残存不多的大自在天子法修为和日益强盛起来的青城内力互相冲突已久,以前大自在天子法强盛,青城派的内力只是萌芽,自然以大压小可以轻易胜出,后来随着不断将大自在天子法的修为转移出去,两者间的强弱对比也不断生变化,但因为有着陈浮生的压制协调,彼此之间还算平安无事。

但他没有想到,已经快要清除干净的大自在天子法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作乱,给他狠狠地来了一记。

如果不能处理好,恐怕就是经脉崩溃的下场,虽然凭借着他修行的手段,经脉断裂并非没有解决的方法,但无疑三两年间,他将会和一个废人一般,手无缚鸡之力。

到时候潜伏的任务无疑会大大受到影响,一步错,步步错,就连他也不知道会生些什么。

但偏偏他现在心境失守,对于这些乱窜的真气完全失去掌控,根本不能有效地梳理调息。

深吸口气,陈浮生静下心来,将青城内力调动起来,准备以此引导镇压这仅存的大自在天子法修为。

但哪有那么容易。

大自在天子法虽然已经被陈浮生移出了绝大部分,但毕竟是他练了近十来年的,根基深厚,更是魔门真传,质量远青城派的内力,两者甫一接上,就是势均力敌的场面。

不过这已经比起之前要好上太多,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大自在天子法毕竟已经是无源之水,从后劲上比不过有着陈浮生支持的青城内力。只要有时间,陈浮生又舍得消耗一部分内力,还是可以将其一点点磨干净的。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深厚传来:“陈兄,你怎么站在这里,是刚从文叔叔那里出来吗?”

是叶信的声音,陈浮生想要开口,却现什么声音也不出来,这时候他体内真气涣散,心神灵识却出奇的灵敏,能够清楚地“看”就感到有一个手掌缓缓向着背后的大椎穴拍来。

大椎穴,乃是手足三阳及督脉之会,阳气充盈,一等一的重要,现在又是陈浮生体内真气、内力乱做一团的时候,稍有差池就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不过,事情反而有所好转,受了这一激荡,体内的气血顿时停止了一瞬地运转。

一弹指十二刹那,然而这一瞬就连一刹那都不到。

但已经足够陈浮生做些什么了,他抓住这一机会,瞬间将青城内力调动起来,全数压上。

大自在天子法的真气本就剩余极少,这一下更是被气血冲击地乱了起来,自然比不上有着陈浮生指挥的青城内力。

“噗”一口鲜血喷出,打在墙上,瞬间出现了无数小坑,陈浮生却是难得地感觉神清气爽,原来刚才他接着这一口鲜血,已经将最后残留的这一点大自在天子法真气完全排除体外,从此他体内只有青城内力,任谁也绝对看不出他曾经修炼过这一门魔门真传。

“浮生,你没事吧?”

见陈浮生受了自己一掌,吐出一大口鲜血,叶信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无意之中下了重手,伤到了对方,急忙跑到陈浮生前面,开口问道。

“没事,”陈浮生擦擦嘴角的鲜血,点头回应,“刚才我不小心运行内力岔了路线,如果不是你拍了一下,恐怕我今晚就真的受了内伤。不过现在,咳出了淤血,已经没什么了。”

陈浮生这话可真不是客套,而是大实话,这一掌,来得恰到好处。如果轻了,没有完全作用,如果重了,陈浮生当时还真承受不起,就连他都不得不感叹一句今天运气不错。

“那就好,我还以为,不小心下了重手伤到了你呢。本来我还打算叫你一同去喝酒呢,现在你受了内伤,看来也只好作罢了。”叶信一脸遗憾地说道。

“喝酒,和谁?”陈浮生却是眼前一亮,虽然真气的问题解决了,他的情绪却还没有完全平息,犹有块垒横在胸间。

前人说得好,胸中垒块,需酒浇之。

“你也知道,今年是乡试之年,咱们锦江书院这两年考中秀才的决定凑上一凑,算是联谊了。你这个小三元可是大家指定必须要到的人物。”和陈浮生一样,叶信也一连过了三关,拿到了秀才的身份,让他那个觉得家中文气不足的父亲颇为兴奋。

“全是秀才吗,”陈浮生沉吟一声,他打算闭关苦读一段时间,参加乡试之后,就会直接出蜀,见一见这些蜀中年轻才俊也好。

“行,具体是在哪里。我回家换件衣服就来。”

“大家为的都是乡试,自然想要个好兆头了,将凤引楼的二层整个包了下来。从酉时开始,不醉不归。”叶信嘿嘿一笑。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借我匹马,告诉他们我一定准时到达。”陈浮生看看叶信身后的跟班,开口说道。

“自家兄弟,说什么借不借,平白伤了感情。”

陈浮生随意选了一匹,扬长而去。

第三十四章 党争

凤引楼就坐落在锦江书院临近,是一家三层高的大酒楼,主要做得就是锦江书院学生的生意。

只可惜陈浮生这一年来忙于读书习武,平日里又习惯自己带饭解决,偶尔出去聚会几次,还是和叶信和孟鹏举这几个名声不佳的将门子弟,去得也大多是些声色场所,自然没有什么机会来到这凤引楼。

实际上他的名声在他和那些人走在一起以后,就颇为不良,如果不是他潜心读书,更是一举拿下了小三元。

只怕这时候书院里面就要传开他不思求学,贪图玩乐的名声。

不过一俊遮百丑,自从他取了小三元,眼看一个举人也是手到擒来,更隐约传出他是眉山陈家唯一的主人,大家对于他自然是举手欢迎。

只可惜之前没有什么交情,自然不好传达善意,还是借了叶信才能把他叫来。实际上这场聚会,倒有一少半原因是想要把他介绍给大家,毕竟大家都是有志于科举的才俊,三同好友自然越多越好。

比起他,叶信名声可就要好上不少,毕竟叶信少有才名,人尽皆知。再加上他乃是正宗将门出身,却偏偏拿起来书本,因此被看作深受教化的典范。就算和那些将门纨绔在一起也可以说一声不忘出身,其实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叶信背后有一个做节度使的父亲,陈浮生却是一介白身而已。

因此叶信和书院那些士子的关系一向不错,在找陈浮生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换了一身月白色儒衫,头上戴着同色的逍遥巾,下面露着白布袜,黑缎鞋,纤尘不染、丰神潇洒,如果不是腰间还挂着一长一短两把剑,陈浮生就是一个十十足十家世清华的浊世公子。

还未天黑,凤引楼中已经人声鼎沸,有不少人正在吃酒,看模样果然大多是准备秋闱的秀才。一水的青年才俊,猜拳的,行令的,吟诗的作赋的,十分的嘈杂。沈默两个贪恋这种令人怀念的气氛,喝的酒,也不是蜀地的茅五白或者绵竹大曲,而是状元红,为的,自然是求个好兆头了。

轻笑一声,陈浮生步上二楼,扫视一遍,在人群中找到了叶信的身影。

悄悄让过人群,走到叶信身后,轻轻一拍,算是还了刚才那一掌。

回过头来,叶信顿时大喜,直起身子,举起陈浮生的右手,大声喊道:“大家停一下,今天我来和大家隆重介绍一位人物,大家对于他大多只是闻名不曾见面。他,就是我身边的陈浮生,陈守正,也是今年剑南一道的小三元。”

在遇到陈浮生之后,叶信自然而然地知道了他的表字。

本就热闹的场面顿时沸腾起来。

陈浮生在某种程度之上也多多少少算是一个传奇人物了,大家虽然不怎么熟悉但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他的故事。

出身蜀中大户,父母双亡,闭门读书十年,一举考进锦江书院,第一次参加科举,便将小三元纳入囊中。

什么人是传奇?

他就是传奇。

陈浮生倒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有人气,举杯一饮而尽,示意一下,然后看向叶信,让他为自己解围。

叶信果然是场面人物,举手轻拍两下,在人群中转了两圈,场面居然就恢复了下来。

不过陈浮生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叶信指着身后的十来个人介绍道:“浮生,来我来给你介绍介绍。他们可都是咱们书院这两年科举中成绩最为优秀的几位。”

原来是把人家领头的带了出来,怪不得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陈浮生心中暗道,对着这几位抱拳行礼,“守正见过诸位。”

众人纷纷回礼:“守正兄有礼了,素闻守正兄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实在难得。”

“好了,大家还是坐下来喝酒吧,不要这样傻站着。”叶信推一推陈浮生,开口说道。

今天这一场酒喝得倒是颇为畅快,往日里陈浮生和孟鹏举他们在一起,大多是为了交流武学,喝酒去得又是烟花之地,他们虽然为人豪爽但难免有粗鄙之嫌,唯一一个水平差不多的叶信,和那些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就放浪形骸起来,如今遇到了这些人,大家彼此才学都差不多,谈的自然开心。

不过虽然是以秋闱的名义设的宴,如果只谈论这些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因此酒过三巡,大家逐渐熟悉以后,逐渐就开始了其他的话题,作为有志于科举的士子,最为关注的自然是朝廷的动态。

“不移,你是说朝廷之中又兴起了党争吗?”陈浮生看向叶信,“可是咱们蜀中可是一片平静啊!”

“消息当然不会有错,这可是我爹亲自说的。”叶信摇摇头,看看左右,这是间密闭的包厢,这才压低声音,缓缓,开口:“你们想必也都知道,当今天子年少即位,当时给他留的四位顾命大臣一位致仕,一位被御史告下了台,还有一位年龄最大的早已仙去,就剩下了文老相国一人独自支撑,而那些这些年被提拔上来的如今号称新党,说要变法图强,文老相国自然而然就形成了旧党的领袖,这几年,朝廷里面主要就是围绕着新旧党争展开的。咱们蜀中平静主要是因为咱们蜀中出身的官员基本上都在地方上为官,又特别抱团的缘故,才能勉强做到中立,只不过随着党争的日益激烈,恐怕也不能幸免了,因此我爹建议我还是不要参加今年的乡试,而是等几年风向定了在说,免得到时候进了朝堂,被卷了进去就不好了。”

“不会吧,那我们不是恰好扎了进去?”

“可是大比三年一次,人生又有几次三年,如果到时候党争还没结束,我岂不是还要继续等下去。”

“是啊!人生能有几次三年,而且就算这一次我们躲过了新旧党争,谁知道到时候朝廷的局面会不会更加麻烦?”

“浮生,你怎么不说话,你觉得哪一方胜算更大?”看陈浮生不说话,叶信主动开口问他。

第三十五章 闭关

“我吗?”正在低头剥一个果子的陈浮生抬起头,一脸无奈,“不移,你是知道我的,我对这些政治真没什么兴趣,就算我参加科举,也只是想要尝试一下罢了,过了很好,不过也没什么。就算我当了官,也没有加入进去的意思,大不了到时候我弃官不做就是,”

“不过,我觉得单论胜算来说,结果应该还算明显。”话锋一转,陈浮生开口道。

“你是说新党会胜,也对,旧党大多是先帝留下来的人,而新党都是陛下亲政后亲自提拔的,亲疏有别。”有人恍然大悟。

“没那么简单,”陈浮生摇摇头,“虽然我不怎么懂政治,但也知道凡是带党字的都不会是一个人,而是一整个集体,如果只是单纯的政见不和也就算了,偏偏新党提倡变法,显然是得罪了现在的既得利益者,就算变法成功,恐怕下场也未尝好,难道诸位忘记了商君的下场了吗?”

商君立木为信,变法图强,结果虽然为当年的大秦一统七国奠定了基础,完成了前所未有的霸业,但是本人就落得了车裂的下场,实在是给后人敲了个警钟啊!

“当然我也是姑妄言之,诸位也就姑且听之吧。毕竟以咱们的身份评论这些还为时尚早,哪里能够知道什么朝廷大事?”

“没错,咱们还是喝酒吧。”有人清醒过来,急忙端起酒杯,“眼下,咱们还是安安心心地准备乡试才是道理。剩下的事情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只是一眼,陈浮生就明白过来,这些天之骄子是绝对不可能安心忍耐地等待几年时间的。

这也很好理解,毕竟都是些年轻人,而且科举和习武也有些类似,不进则退,这几年如果不抓住机会,说不定就要和那些被他们视为愚笨之徒的人同科了,这些天之骄子怎么忍受得了?

算了,言尽于此,你们要死要活,可不关我的事情。

陈浮生轻轻拍一拍手,心底却不由地盘算了起来,这党争的背后,到底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内幕。

毕竟这朝堂之上的小事按理说虽然惊动不了修行之人,但偏偏苏正风就藏身其中,而天欲尊者又让他潜伏进来,也难怪他多想。

“风雨欲来啊!算了,就像我刚才说的,现在的我还只是一个小人物,什么都不知道,具体的真相,还是等我修为足够的时候,再想办法搞清楚吧。”陈浮生如是想道,“现在有那时间,还是多看几篇程文和想办法提高一下内力更加合适。”

“少爷,你要出去一个月?”听到这个消息,正在伺候着陈浮生换下衣服的秋月手上动作顿时停顿下来,一脸诧异地看向对方。

“不错,乡试就要到了,我需要好好整理一下,但是你也知道,自从我考了秀才之后,每天都有人请我出去吃饭赴宴,让我头大得不行,哪里还有时间静得下心来认真看书?照这样下去,我今年的乡试就要废掉,偏偏明年就是大比之年,如果这一次考不上的话,就又是三年的时间白白浪费。”陈浮生一脸无奈道,“这一次我准备在城外找一处僻静的所在,静心苦读。”

这些当然都是实话,但是最重要的目的被陈浮生隐瞒了下来。

他这一年来虽然时常去文康那里,时不时地和那些将门子弟,切磋一两场,但大多是点到为止,没什么真正的经验,而且他现在一身纯粹的青城内力,毕竟和之前熟悉的大自在天子的真气有些不同,要好好适应一下。

另外他手底下的那几张底牌也需要好好地梳理一下,比如说那篇从天涯阁得到的秘术,他自从得到以后一直没有着手修炼,那是因为在蜀中他每天都有着固定的行程,没有必要也没有机会用得上,而接下来他就要出蜀了,这一路上不知道要遇上多少事情,这一门保命藏身的秘术自然也是时候开始了。

除此之外,就是从何湘君那里得到的音修的手段了,这一年来他除了读书、习武,剩下的时间倒有一大半放在了这上面。

以他的天分外加名师的指点,自然是进步飞,实际上除了青城剑法,他还融合了音修的法门以及大自在天子剑法的某些精髓,另创了一路天籁剑波。

只可惜这种自创剑法的事情,就算他得了魔门真传和音修的法门,但是毕竟阅历不足,现在也不过是初具气象罢了。不是他的天分不够,而是因为这其中有不少东西既要有着深厚的根基,又要有着灵机一动的缘法,假如他当日不曾对琴艺有所感悟,就算从何湘君那里得了音修的法门,也只能是干瞪眼,

只可惜何湘君只不过是潇湘子一个挂名的弟子,未必有多看重,又没有什么基础,潇湘子自然也不会给她留下太过高深的东西。

何湘君默写的三曲谱中,两支曲子只是单纯的调养心神,只有一曲暗含了杀伐的妙用。

而且,在他心底这路剑法和藏在绿竹剑中的大自在天子真气一般,都是作为杀手锏使用的,自然不能轻易动用。

想到这里,陈浮生补上一句,“这段时间既然我不在这里,你告诉湘君姑娘她可以回去看看家人,我听说她除了每月寄钱过去,已经有三四年没有回过家了。”

“少爷您不在这里,我平日里也没有事情可以做,还是把我也带在身边吧,不管怎么说,少爷平时总得需要一个端茶送水的人吧?”秋月听到这里,急忙开口,她自然是想要跟着自家少爷的,不过对于打那个何湘君离开,她是十二分的同意,虽然说是琴艺老师,但是毕竟是青楼里面出来的,万一平日里勾搭了少爷怎么办?”

“那怎么行?”陈浮生张口拒绝,这一次做得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情,怎么可能带上她,“我不是说了,这一次要的就是一个静心苦读,带上了伺候的人,还有什么效果,你还是在这里好好看着家吧。我可不想回来的时候看到,房子因为一个月没有人打理,变得不能住人。”

第三十六 乡试(一)

锦城的天气就和川剧中的变脸一般,阴晴不定。

这两日秋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往往早上还是阳光照射,到了中午便阴暗下来,害得锦城的老百姓一日之间不知要换多少次衣服。

等到八月初八这一天,刚过丑时,外面还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天上的启明星一闪一闪。

在这个很多人都还在梦乡的时候,陈浮生就已经起了个大早,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今天是乡试的日子。

匆匆用过一碗青米香粥,吞下两个鸡蛋,陈浮生便带上考箱,乘坐着车前悬挂着“锦城乡试”的马车,直奔城东的贡院而去。

掀开车窗,向外看去,无论前面还是后面都是一模一样挂着同样灯笼的马车,往日里那些趁着夜色清理垃圾、给大户人家和酒楼运送柴薪的车子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也是各地的通例,乡试期间全城戒严,没挂这种灯笼的车轿,不准上街,免得冲撞了考试的秀才。

毕竟相比前面的三试,举人的分量可就要重上许多,毕竟秀才还只是白身,举人却已经有了做官的资格。

假如陈浮生此时御使了法器升空,从上往下看去,就会现这黑暗之中的锦城之中生出了无数条燃烧着的火龙,簇拥着挤向城东的贡院,形成一副难忘的群龙夺珠的场面。

陈浮生放下窗帘缓缓闭上眼睛,乡试足足三天功夫呢,还是把精神养足再说别的吧。

一路上通行无阻,马车也走得平稳无比,不待车夫开口,陈浮生已然睁开眼睛,他从缓缓停下的马车中知道,贡院已经到了。

八月里,还是昼长夜短,虽然出来的时候不过寅时,但当到得时候,天已经是蒙蒙亮了。

走下马车,陈浮生环视周围,因为乡试的缘故,以往贡院门前那个繁华的集市已经看不见分毫,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将贡院门前挤得密密麻麻。

这些自然就是这一届蜀中参加乡试的所有士子,果然场面宏大,不是可是县府院三试这种小打小闹可以相提并论。

不过看看这些带方巾、穿直裰的读书人一个个都是精神不振的样子,陈浮生就是会心一笑。

锦城作为蜀中省会,每到乡试的时候各府的士子都纷纷涌入进来,客栈旅店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坐地升价的好商机,一下子纷纷涨价几倍,然而却都是一概爆满,供不应求

但是可以想象,承担了这么大流量的客栈的环境有多么糟糕,不要说静心读书,恐怕连睡觉都不安稳,别的不用说,单单这点,陈浮生就不知道比他们占了多少便宜。

“浮生,来这里。”

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形,陈浮生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虽然两人之间不知隔着多少参加乡试的士子,但是陈浮生脚下运起步法,愣是没有碰到一个人的身子。

意料之外的“啪”声,没有到来,陈浮生轻身让过叶信拍来的手掌,轻轻一笑:“不移,一月不见,你就这样对我?”

没有拍到陈浮生,叶信两掌顺势一合,轻拍一声,眉毛一挑,笑骂道:“我还没和说你呢,你就先数落起我了,你去闭关读书居然也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去你家跑了好几趟。”

是的,经过左思右想,叶信还是忍耐不住,决定下场考这一科,这也是人之常情,虽然他父亲是节度使,但他不是嫡长子,他父亲在军中的势力轮不到他来接手,如果只是给他大哥打个下手,他又怎么可能满足,更何况文贵武贱,他也不是想将一辈子押在军队上面。

所以这一场对他至关重要,今后是官是民,便全在此一举了。如果不成,他就得回去等上三年再来了。没有人愿意蹉跎时光,再浪费三年,所以他这一次势在必得!

抖一抖肩,陈浮生没有说什么,深表理解,和对方一样,他也有着不能不来的理由,只是不那么光明正大罢了,不过以他对叶信了解的水平看来,叶信这一次的举人想要拿到手,不算太难,进士能够考上就要看运气了。

想到这里,他转移话题,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我前天才回来,对于这主考官只是听了个名字,没什么了解。你知不知道他是哪边的?”

虽说对方无论怎么样,他都有着凭借着文章顺利拿下秋闱的自信,但是有备无患总是好的而且他相信,凭借着叶信家里的势力,不敢说一清二楚,主考官的大致信息早就得到了。

叶信和他打了一年交道,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看看左右,忽然压低声音道:“陈兄,我听说这次的主考官乃是御史出身,名唤江源,据说当年他会试的时候便是文老相国做得主考,为人极是稳妥方正。”

“文老相国是他的座师吗?”陈浮生暗暗点头,拱手一谢,“叶兄,多谢指点。”

这句话里面,信息量很大,御史承担了风闻监察之责,是旧党党的门生,性格方正,有了这三方面,就足以做一篇好文章了。

旧党出身,自然不能谈什么变法之类的字眼倾向,御史又大多讲究个道德完人,从这些方面入手绝对不会错。

想到这里,陈浮生迅将文老相国的文章在心底过上一遍,文老相国执掌朝堂十几年,本人又是学问大家,他的文章自然是天下流传。

前朝名家曾言“功夫在诗外”,科举又何尝不是,就算你文章做得花团锦簇,文章不合考官的眼缘,那也只有饮恨的的冤枉,没有地方说理去。

只不过,这样充其量只不过买个保险,想要拿个好成绩,还是要在文章本身上下功夫,正所谓理辞气清,不外如是,如果能够再加上些个人的见解看法,一个举人才称得上十拿九稳。

“不用,你我两兄弟,这些事情算得了什么,以后如果同朝为官,还要互相携手。而且在最近的文会上大家都谈过了,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了,也就你一个人藏在山里面,才对这些一无所知。”

第三十七 乡试(二)

陈浮生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转而问道:“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怎么还不开门让我们进去?”

“时辰不到。”叶信看看天色,轻声说道:“再等等吧,到了卯时就有人出来开门了。”

果然卯时一到,伴随着三声炮响,贡院左中右三大门在兵卒的推动下同时打开。

乡试开始了。

陈浮生抬头看去,一众同考官以一个面目严肃的中年官员为中心并排站在辕门之外。

招罢鬼魂,听了主考官江源循例念过了‘奉旨开考,不得作弊,否则如何如何’的陈词滥调,检录正式开始。

“走吧,先找个地方歇一会儿,搜检要花好长一段时间呢?”叶信用肘顶一下陈浮生,下巴抬起,努了一下。

果不其然,那些看着老成些的考生们纷纷把考箱横放在地上,就地坐下,显然是有了经验,反倒是那些初次参加乡试的年轻士子,一个个兴奋地站在原地,探头巴望。

闭目养神近一个时辰,日头也从地面上升了起来,陈浮生耳中中午传来了兵卒的声音:“眉山的,过来搜检。”

陈浮生赶紧提起箱子,回身看向叶信:“不移,我先走一步了。”

却听到叶信压低了声音说道:“进去吧,我可是还给你送了份礼物呢。”

不待陈浮生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跟着眉山的秀才们的人流走进了仪门,进入了搜检的通道。

虽然科举取士打破了世家门阀的贵族统治,可以说意义重大。

但不知有多少读书人指责科举有辱斯文,这指得就是这搜检一项,堂堂的读书人竟然要脱了衣服,被野蛮无礼的大头兵动手动脚,实在是难以忍受。

陈浮生自然也不例外,如果不是必须要参加乡试,谁敢要求他这样做,立刻便会让他尝尝绿竹剑的锋芒,这却没有多少道理可讲。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陈浮生只好暗自用亚圣的“天将降乌纱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来安慰自己。

更何况身边有那么多难兄难弟,但也勉强可以让他好过一点。

赤脚提着鞋袜外衣,浑身上下只有一件内衣遮羞的陈浮生和同伴并肩贴墙站好,等待着官兵搜身。

陈浮生做为这一批的最后一个,轮到他的时候,官员已经准备转头看向下一批了,就在陈浮生准备咬牙忍过去的时候,却看见搜检的两个兵卒交换了一下眼神,手上动作瞬间放松了下来,就连身子都没有碰到分毫。

陈浮生瞬间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叶信所谓的礼物,作为节度使,叶家在蜀军中颇有影响,叶信显然是对搜检的官兵打了一声招呼,对他网开一面。

无意中用了一把特权,陈浮生没有丝毫羞愧,穿上衣服,一身轻松地走进龙门,接过装有考题的卷袋。

未曾想,刚刚走进贡院,就感到一股滂沱浩然之势落了下来,邱言不以为意,依着生生地让陈浮生感觉低了一截,就连落脚都比刚才沉重了不少。

“这种气势,难道就是所谓的浩然正气?”陈浮生停下脚步,咋咋舌,看向贡院上空,虽然没有修为在身,灵目之术不能动用,但是凭借着他感应天地的神魂仿佛能够看到一股宏大挺拔的白色气柱从贡院之中直插云霄,“儒家不通修行之道,号称子不语怪力乱神,虽然我知道那些学问有成的大儒,神魂通透,在某些境界方面不比修行的高人低,但真没想到只是一省之地的贡院而已,给人的威压居然好比修行的高人一般,整个贡院更仿佛是布下了什么阵法,像师父天欲尊者那种到了极高境界的高手也就算了,如果只是学了一两手的邪门法术就在这里施展的话,恐怕就要直接反噬己身了。幸好我在来之前就已经将自身的修为完全散尽,现在体内运行的只有单纯的内力,读书养气也入了门,否则受到的压迫恐怕还要更大。看来儒家虽然没有形成什么修行门派,却能够和释道两家并列三教,并不是没有原因。”

想到这里,陈浮生谨慎起来,贡院虽然被丈五高的棘闱围着,但是按理说对于那些高来高去的江湖人物而言,不过是些许小事,更不用说那些奇人异士了。居然一直没有听说有什么江湖人物来骚扰这科举选士,朝廷预备的手段大多也都是为了防止考生们夹带以及考官徇私舞弊,原来在这贡院之中武夫的气血运行和修行之人都要受到影响。

也不知道朝廷里面的大员到底知不知道这些事情?

“喂,既然领了卷子,还不快点去看看你的号舍。”许是他沉思的样子实在太过可疑,引了关注,一个巡察官员从背后直接将他推醒。

“是,大人。”陈浮生侧过身子行了一礼,深吸一口气,走向号舍外的榜单。

“玄字九号”,第三行第九间。陈浮生迅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间矮屋。

“真是间蜂巢啊!”陈浮生看着眼前宽三尺,深四尺,高六尺的矮屋子,叹息一声,“居然是三面有墙,南面敞开,连个门都有,如果不是我提前准备好了门帘、号顶,要不然遇上刮风下雨,岂不是直接完蛋!”

陈浮生摇摇头,不过他也明白,号房最初敞开是为了便于监督,否则把门一关,做起弊来岂不是轻松自在?

将号房整理干净,用过带来的糕点,陈浮生缓缓打开卷袋,准备先看一遍考题再说。

乡试的题量比起从前明显大了不少,出题分为四书五经两大部分,四书者,《大学》、《中庸》、《孟子》、《论语》,五经题目,则是从士子从《诗经》、《尚书》、《礼记》、《易经》、《春秋》中选择一本作为本经答题,以前没有所谓的解元,只有五经魁,表示乡试过后,从五经中各选出第一名来,只不过后来因为选择五经的人数比例差距太大等各种原因,逐渐取消了经内的排名,而是统一起来。

第三十八章 乡试(三)

陈浮生五经选择的是《礼记》,这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正所谓克己复礼为仁在他看来,五经之中,最为重要的便是这一经,儒家的根基便是礼乐。

《诗经》争议太多,有人认为知道单纯地描写了上古之景,有人却偏要强行扯上明君贤臣,《尚书》不过是公文总集罢了,《易经》太过高深飘渺,让人摸不着头脑,至于《春秋》,就连孔夫子本人都承认“知我罪我,其惟春秋”,是一本捏造出来的典籍,陈浮生实在对其喜欢不上来。

如此一来,就只有《礼记》最合心意,而且四书中的《大学》本就出自《小戴礼记》,两者之间有着最为清楚的脉络相承关系。

“不过还好。自前朝覆灭以后,朱子的地位也受到了不小冲击,否则现在做题还要像前朝一般按照他的注释来答题,否则便是一顶有悖圣人教诲的大帽子扣下来,哪有现在这样的灵活自由?”

打开油布包裹的试纸,两道四书题跃然在目。

陈浮生轻轻一笑,这第一道正是出自《大学》。

“是故君子先慎乎德”。

《大学》之中提出三纲八目之后,便是“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德者本也,财者末也。”

所以,君子应该谨慎地修养德行。具备了德行才能获得民众,有了民众才会有国土,有了国土才会有财富,有了财富才能享用。德行为根本,财富为末端。如若本末倒置,民众就会互相争斗、抢夺。因此,财富聚集在国君手中,就可以使百姓离散。

陈浮生清楚新党一向提倡变法图强,宣扬变了法,国家才能繁荣昌盛,而旧党则是指责对方说“小人喻于利”。追逐利便是满足内心之欲,不是君子所谓。

其实这也是有着根源的,这种辩论也不是第一次了,根源还要从朱陈两家的王霸利义之辩开始说起。

这一次,明确地表明“德者本也,财者末也”显然是旧党打算正本清源了。

只要写以德为本,则财自来,天下自然大定,就不会跑题,剩下的,能不能增添光彩,就要看自身的本事了。

摇摇头,看向第二道,果然是一样的调调,‘麻冕、礼也’。

这一道出自《论语·子罕》,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

孔圣说:“用麻来织行礼时的帽子,是符合礼的;如今用丝来织,这样俭省,我我宁肯违背古礼,也同意大家的意见和做法。臣见君,先在堂下行礼,然后升堂再行礼,这也是符合礼的。今天,大家都只升堂后行一次礼,这是傲慢的表现。虽然违反大家的意愿,我仍然主张先在堂下行礼。”

这一道题也是充满了浓浓的保守意味,表面上是说了孔夫子对性质相同的两件事上,分别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但是真实意思是在无伤大雅的小事上,可以从众,但当涉及到伦理纲常的根本的时候,也要坚守底线,不能有丝毫让步,和平时常说的吕端大事不糊涂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其实对这一句也是有着不同的见解,按照曾经风光一时的心学所说,则是夫子不拘小节,不看重形式而在乎自己的本心。

不过既然主考官是旧党出身,这种说法自然是少提为妙。

不过叶信不提陈浮生也不会觉得这一次乡试的倾向居然如此明显,显然朝廷的党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除了朝廷的决策,就连抡才大典都沦为了战场,看来就算到了京城,参加会试,也还有一场风波。

至于《礼记》的题目,陈浮生就随意了许多,自从五经魁取消之后,五经题的重要性也直线下降,因此乡试也有着四书为主,五经为辅的说法。

理论上只要做得不算太差,文理通顺就行。

等陈浮生看过试题,在心中打下腹稿,下午已经过了大半,他也懒得提笔答题,用自带的火炉熬上一小锅粥,就上带来的小菜直接把晚饭提前解决了。

用过晚饭,整理干净,天色已然开始变暗,虽然有着下来的蜡烛,陈浮生也没有心情使用,铺好号板,挂上纱帐,直接躺在上面,放松下来,散去了对于自身状态的控制,让体内的青城内力自行运转起来,脑袋却没有闲着,眼睛半闭着,对腹稿进行推敲琢磨。

这是有原因的,虽然他精力旺盛远远胜过那些普通的士子,但是他之前没有想到贡院在乡试期间居然能够积累那么宏大的浩然正气,就算他一身魔门修为已经尽数化去,但是还是有着细微的不适应。

用这种状态去答题,指不定会造成什么后果呢。还不如休息一晚,第二天调整好了再开始,两天的时间,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果然这个想法是正确的,在安息香的作用下,一夜无梦。陈浮生一觉睡了个自然醒,睁开眼伸个懒腰,神清气爽。

看看天色,已然大白,大多数的考生早就开始答题了。

取水净面,陈浮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不能用肉眼看到的层面之上,他和整个贡院气息已经隐隐相合起来,那种微微的不协调感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对方再也不会把他当成一个异类进行打压驱逐。

而且笼罩着整个贡院的文思之气比起昨天下午,更加浓郁强盛起来,如果说昨日还只是不成编制的散兵游勇,今天就是十倍数量的精兵强将。

这也很好理解,毕竟昨天刚刚开始,许多考生还没有真正开始答题。

每个人身上都有着文思之气,不单单是士子,就算是大字不识的屠夫或者农夫一样都有。

顾名思义,文思之气便是每个人经过思考之后神魂产生的一种肉眼看不到的气息,之所以冠以文字,并不是贬低常人,纯粹是因为相比那些整日里只着眼于一日三餐生计的常人,读了更多书的文人自然明白更多的道理,想得也更加广博深入,身上的文思之气,自然也更为浓郁。

第三十九章 乡试之望气

儒家所谓的浩然之气其实便是文思之气的一种,只不过更加纯粹高级一些罢了。

如今过了一夜,考生渐入佳境,心神相合,自然而然地就将自己的文思之气完全释放出来。

“倒是可以看一看这一场中有哪些出色人物?”

在这贡院之中,不能施展灵目之术,但是他本身的文思之气与其相合,还是能够有所感应,“看”到许多东西的。

说干就干,陈浮生摒除杂念,心神与自身散的文思之气相合,放眼看了过去。

他率先找得就是最为熟悉的叶信,在看自身号房排序的时候,他顺便也扫了一眼榜单,在心中记下了对方的位置。

这一眼看去,便看到号房上空有方圆丈许的景象,其中隐然有着沙场点兵、兵戈杀伐之相,更有武人演练拳脚,骨气铮铮,与一般儒生截然不同。

“不错,除了他出身将门,别人断然不会有这种沙场气象,看来他还是打算在取得功名以后求个儒将的路数。”陈浮生点一点头,叶信的气象虽然还不够宏大,却也已经颇为难得。

要知道普通士子就算读书有成,也不过虚室生光,能够放出一两尺的光亮来,就已经颇为不易了,每一个能够形成特殊景象的无疑都是对文章经义、自身前路有了特殊的理解。

这样的人物,就算这乡试乃是集中了一省的才俊,也没有太多,单看这一眼,陈浮生就可以断定,一个举人,对方必定手到擒来。

“不过恐怕名次不会太高。”暗暗摇了摇头,叶信毕竟受了将门兵家思想颇深,气质景象也太过刚直,恐怕不为正统儒家所喜。

更何况,这一科还有那么几个厉害人物,陈浮生把眼睛移到旁边,和叶信刚厉的沙场杀伐不同,他旁边的那一间也是幽幽生起一杆青竹。

青竹修长,看起来不过丈许高,粗细更是只有酒杯一般。浑身青碧,颇为喜人。看起来脆弱,却是坚韧无比,在叶信兵戈之相的侵袭之下,居然毫不动摇,反而更加青翠欲滴。

“这个人已经有了诗中所言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气魄,只是不知道是谁?”

不过这两人气象虽然不凡,却只能在比起将贡院上空化为东西两半的两个人下面勉强维持。

其中一人,心中气象所化,在空中形成影影绰绰的无数屋舍,其中不知有多少书生士子正在其中诵经苦读,屋舍外面,风雨交加,将屋舍外的花木打得一片零落,但学堂之内却是一片风平浪静,士子们的朗朗读书声不绝于耳。

“这个人已然对杜圣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有了深深领悟,据说蜀中文家千年以来,兴学不已,不是他们家中出身,绝对没有这番理解。听说文家这一代,有一个文克己,天资不凡,一定就是他了。”

毕竟他有着两个先生,都是出自文家,对于文家自然了解得极为深入,只是一眼,陈浮生就大致判断出来。

不过比起另外一人,这位文家的高材还是略逊一筹,陈浮生转看向另外一侧,却是一片碧波万顷,悬崖高耸,明月凌空的秋江夜月图,在清风明月之间其中仿佛还遥遥传来如泣如诉的洞箫之音。

“这是赤壁啊。”陈浮生心间瞬间浮起“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临万顷之茫然,纵一苇之所如”的句子。

同时他也明白了对方的来历。

“这是三苏的后人啊!”

对方文气所化的景象显然就是东坡名传后世的《赤壁赋》了。

而且这两人的气象还在不断的扩展完善之中,其他的的文气与之相比,有如萤火之于皓月,简直不值一提。

除了叶信的沙场和青竹等寥寥无几的几处还勉强保持独立之外,整个贡院都几乎要被笼罩起来。

“不好!”

陈浮生瞬间有所领悟,如果自己再不开始,那么一旦被这两人完全将胸中思想落于笔端,到时候就要失去一份先机。

虽然陈浮生自信凭借着自身才学,一个举人还不在话下,但是如果失了这种锐气,无形之中修行之路上就难免有些不必要的碍难。

想到这里,陈浮生不再犹豫,返回号房,将试纸展开,心中迅过了一遍,经义自在心中,也不需要什么草稿,提笔就要书写。

只不过陈浮生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看这贡院风流人物的时候,明远楼上,有人和他做着同样的事。

这个人,自然就是本次的主考官,江源江御史。

平心而论,陈浮生他们把他想得太过偏差了,虽然出身旧党,但他本人还真没有什么打压异己的想法。

毕竟对他而言,文章好坏,一眼便知,他还不至于把国家的抡才大典视做儿戏。

当然那些他认为错误的见解还是取不到好成绩的,这不是私心,而是他的确就是这样认为。

眼下乡试刚刚进行一天,许多士子才真正进入状态,他除了巡查考场没有什么事情,自然而然地带了各房房师前来望气。

在众人眼中,江大人自从登上这明远楼便不一言,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视考场,仿佛有什么难得的稀罕美景一般。大家自然只好屏气凝神地跟着他看着贡院。

良久,江源张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都说蜀中文脉昌盛,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单单一个乡试,居然就有如此杰出的人物。不比京师国子监的秀出之辈差上分毫。”

在他身边的同考官们大都是蜀人,自然与有荣焉,连连谦虚。

只不过对方显然不在乎这些,只见他用手指向两处,开口问道:“这两处可有什么才俊?”

“大人果然神目如电,明察秋毫。”两位房师微微捧了一个马屁,看到江源微不可查地笑意,这才继续开口:“这两间房中的都是我蜀中有名的青年才俊,其中天字号的乃是文先生的本家侄儿文克己,另一位则是眉山苏家的苏过,都是家学渊源。”

“文先生,可是当年的状元郎文洞明,真可谓有其叔必有其侄,至于眉山苏家,莫非便是三苏的后人,果然是诗书传家,历久不绝。”江源夸赞两句,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就是脸色一变,“原来还有一个人居然后先至,我居然险些看走了眼。”

第四十章 乡试之笔落惊风雨

号房之中,陈浮生磨墨展毫,一行质朴自然的小楷便跃然纸上。

文字有如武功,一笔一划,皆有法度气势,更加融入了本人的气韵,做不得半分虚假,故友观人不如观字的说法。

陈浮生读书、习武、修行,皆有了不凡火候,在这一手字上自然显露得淋漓尽致。

在他手中,毛笔仿佛化作三尺青锋,有如飞鸿戏海,舞鹤游天,每一个字都饱含着他的心力意念。

渐渐地,以陈浮生的号房为圆心,有肉眼难以看见的异象生成,陈浮生每落一个字,从陈浮生的号房便涌出大量的文思之气,得了这股生力军,整个贡院的文思之气有如潮水般涨落一次,然后便要比从前更强盛一分,在东西两分的贡院中央,一道飘渺汹涌的气柱就要喷薄而出。

而那两处异象也不甘示弱,催地更加旺盛,想要将其重新压下去,一时之间,贡院仿佛变成了一处巨大的战场,原本势均力敌的两家隔着楚河汉界彼此相望,现在却突然闯入了第三家,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三家军队正在两两捉对厮杀,当真是波澜壮阔。

得了这个时机,原本无法出头的沙场和青竹等七八处也不甘压制,气势猛然一涨,想要借此机会突然无形之中的某种压迫。

反应到现实便是叶信等人突然感觉心思一阵通明,无数灵感突然浮现在心间,然后被付诸笔端。

“那里面又是谁?”江源静静看了半响,将手指指向一处。

那里,就是陈浮生所在的号房。

“那里,出色的人物应该就只有陈浮生,陈守正一个人。”负责的房师回忆一下,开口回答。

“陈浮生,就是眉山今年的小三元吗?我听说过他,”旁边另外一位同考官恍然大悟,“他也算是一个颇有传奇性的人物。”

“这是什么意思?”江源开口,“难道他也是蜀中什么世家出身吗?”

眼见主考官起了兴趣,大家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虽不中亦不远矣。”

“他是眉山陈家人,陈家在我们蜀中也是有名的大户,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传承了四五代,虽然是行商贾事,历代的家主虽然没有进士,却最起码都是秀才出身,他的父亲就是一个举人。如果不是血脉单薄,一直都是一脉单传,传承的时间又太短,说不定就真能和那些江卿之家相提并论。”

“不过,他身世也颇可怜,据说他幼时父母双亡,难得是他却愤读书,闭门自学十年,不曾出过一次家门,直到去年我蜀中的锦江书院开门招生,他一举考了进去,然后第二年第一次下场,就将小三元纳入囊中,虽然时日不长,名声尚浅,但知道的都极为称赞欣赏。”

“原来如此,当真难得,他没有了双亲的教养,家中又有着数不清的钱财,居然还能如此刻苦,向学之心,远胜常人。”每听一句,江源便点一次头。

最终在他心中陈浮生已经形成了一个心思坚定、刻苦求学、不受身外物滞累的高洁少年形象。

“敢问大人,您为何确定那些青年才俊就在您指的那几处地方。”在一旁的监临官瞅到了时机,见缝插针道。

微微自傲一下,便有好心的同考官为这位第一次监考的官吏解释:“人的文学才识有如武功,武功,一招一式,坐立起卧,皆有气势,这位大人是习武之人,想必看到那些高手,不需要和对方交手演练,就自然而然地能够分辨出来?”

“这是当然,习武之人,气势与常人截然不同。”

“我们读书之人也是一般,只不过平日里比起武人气势外放,文气就要潜隐深藏,只有写文章或者那些大师开坛讲学的时候,心无杂念,精气神全部融入其中,才会完全显露出来,这时候如果文思之气深厚的人便能够心有所感,江大人乃是一朝传胪,更是得了文老相国的真传,学问精深,远胜我等,自然而然能够看到考生们的文思之气。只不过,我们比不上江大人,只能隐约感觉,还真的对这些不太清楚。不知江大人看到了什么景象,能否给我们讲解一番?”

“不错,这位大人所言不虚。”赞赏地看了这位同考官一眼,江源继续为监临官开口解释,“上古之时,前贤仓颉穷天地之变,仰观奎星圆曲宇宙之势,俯察龟纹鸟虫之迹,从此石破天惊,字引人类,终止结绳,天降谷雨,鬼哭龙藏。这其中描绘的便是文字学问的力量,还有前朝杜圣称赞谪仙人李青莲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表示因为他看到了谪仙人写诗落笔时的文思之气,李青莲出身蜀地,杜圣也曾经在这锦城草堂之中隐居,这一诗你总应该听说过吧。”

看到对方连连点头,江御史满意一笑,继续看向那三处,欣赏之意溢于言表:“我读《汉书》,看到孟坚评论至今巴蜀好文雅,文翁之化也。又曾和洞明同朝为官,对于蜀中文家也颇为了解,你看那学舍俨然,风雨不动,果真是将杜圣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两句读到了骨子里去。文翁教化,能够延续千年,真乃难得。还有那个苏过,眉山三苏的名声,哪个读书人不曾听闻,自苏味道以来,苏家历代才子不绝,尤以东坡为最,赤壁两篇,字字珠玑,哲理无尽,这个苏过小小年纪,不经贬谪,不经生死,就能对这赤壁赋有所领悟,更是难得。”

“那么那个陈浮生呢,他又怎么样?”听得津津有味的一众考官急忙开口。

“这你们倒把我难住了,”江源摊摊双手,“这个陈浮生之前想必是在用心琢磨,不曾动笔,是在那两人文章写了接近一半的时候才插入进来。现在他的文章气象还未形成,就连我也看不出来,不过气魄之大,决不输于两人,我听你们说,他父母双亡,之前全是自学,学问精深,居然也能和家学渊源的苏文二人相提并论,实在不凡!”

第四十一章 打算

陈浮生每写一字,就感觉心思更加灵动一分,下笔有如破竹,顺利至极,居然直到交卷都没有用上蜡烛的机会。

抖一抖手上已然干透的文章,陈浮生满意点头,自信这凭借着这写得花团锦簇的锦绣文章,无论是谁主考,都没有将自己刷下的可能。

有了这份自信,陈浮生也不浪费时间,交了卷子,直奔家中而来。虽然他精力充沛,不像那些文弱的书生一般好似大病了一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这贡院的环境实在不佳,他自然是打算回去好好洗个澡,好好休息几天再说。

回到家里,管家陈安早就已经不知道等待了多长时间。

“少爷,您不让我去送您参考,就连我派人等在贡院外面都被您拒绝了,现在乡试总算考完了。您在这个简陋的地方也没什么好做的了,还是回到家里来吧,这样我方便伺候您,家里的生意您也是时候学着接手了。”陈安看到陈浮生,忍耐不住,又一次提出了这个重复了多少次的话题。

“安叔,我不是和您说过好多次了吗,我还年轻,您老身体又好,还不必急着打理这些,更何况您也知道我这次参加了乡试,如果考中了举人,我打算直接进京,试一下明年的会试,哪里有时间接手生意上的事情啊!”陈浮生一脸苦笑。

情知自家少爷只不过是做做样子,陈安的注意力还是被成功转移到了更敢兴趣的地方,颤巍巍开口:“那少爷,你中了举人以后是不是也该订上一门亲事啊,家里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女主人,实在是有些不像话,老爷当年也是在乡试以后和夫人结的亲,而且自从您中了案以后,家里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踏破了,其中可是有不少好姑娘啊!”

“不。”陈浮生坚决地摇摇头,“您也知道,父亲虽说是乡试以后结的亲,但是那时候父亲已经二十有四,和母亲也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二十加冠,我现在不过十九岁,还不急着考虑这些,更不想和一个不认识的人订亲,我去参加科举,一去就是至少半年,哪里有时间去考虑这些,而且,”陈浮生停顿一下,“咱们陈家财力雄厚,父亲、祖父也都有功名在身,却历来被人轻视,还不是因为家里没有出过一方大员,我如果走这条路成功了,岂不是给家里扬眉吐气,将来找老婆,也能找那些条件更好的,不比把眼光放在蜀中这一小片地方要强。”

“少爷说得也是。”陈安点点头,表示赞同,“当年老爷如果去参加并且通过了京城的会试,那时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想要打咱们陈家的主意,还不是柿子挑软的捏。如果公子成了进士,确实是一件大好事。”

看到将陈安劝服,陈浮生暗自长出一口气,感觉困难程度不亚于重新参加了一回乡试。

“对了,安叔,你能不能再给我介绍一下咱们蜀中,我打算趁着成绩出来的这段时间把咱们蜀中好好游览一遍,毕竟我回来一年多了,一直忙着读书、考试,除了锦城,还没有好好地转过一次。”

“那应该去的地方可就多了,峨眉山、青城山、凌云大佛、西岭雪山、蜀南的竹海,对了文康先生不也是青城派出身的吗,算起来您也算是青城派的弟子,我们按理说应该备上一份礼物送过去的。”陈安说到这里,忍不住开口建议,不过已经了解了自家少爷喜欢一个人的他,这一次没有说什么找人陪着的言语。

陈浮生颇为意动,他也很想去看一下这些武林门派的实力,但想了想以后,还是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算了,既然师父他老人家没有提到这些,我贸然前去,总是不妥,而且眼下他陪着师母回乡省亲去了,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请他带上我拜谒宗门的好。”

“这样也好,由文先生带着总是郑重一些。”陈安对此没有反对。

“对了少爷,湘君姑娘昨日回来了,看她的神色似乎有什么事情,老奴不方便过问,您还是亲自去看一下的好。”陈安突然压低声音,凑到陈浮生面前说道。

看看陈安的脸色,陈浮生明白无论他怎么解释,对方也只会认定何湘君是他的女人而非一个普通的琴师那么简单。

当然,正常人都会这么想。

花了上万两银子,只是买了一个琴师,开什么玩笑!

“之前我放了她一个月的假让她回去看一下家人,看来是她家里又有什么事情了吧。”

陈浮生倒是不太关注,他对何湘君真没有什么想法,既然已经从何湘君那里学到了音修的手段,对于他而言,何湘君的重要性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他将何湘君留在身边主要还是为了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潇湘子大师,但这也只是一手可有可无的闲棋罢了。

这一颗棋子是否能起什么作用,却不是他可以掌握,也不会投入太多的心思。

也许直到他搭上了苏正风的那一条线,离开这里,真正潜伏进正道之中的时候,那个潇湘子还是无缘得见呢。

不过去看一看也好,对方和潇湘子能够有那么一场师徒缘分,机缘气运都可以称得上不错。

更何况坠入风尘之后,有着九成九的可能从此沉沦其中,却偏偏遇上了陈浮生,不但以完璧之身离开了青楼,更能找到一个不错的生计。

有时候就算陈浮生都不得不感叹对方运气之隆,如果再好上一点儿,或许就完全是另外一场局面了。

站在侧院门外,陈浮生侧耳倾听了一阵,心里大概有了几个推测,这才轻扣三下,轻声开口:“湘君姑娘在吗,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房间内顿时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何湘君开口:“陈公子请等一下,房间有些凌乱,我先整理一下再请您进来。”

“无妨,左右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湘君姑娘不必着急。”

第四十二章 同行计划

房门吱呦一声打开,一个身材窈窕面若桃花的女子闪身出来,正是离开一月有余的何湘君,她福了一福,小声道:“妾身见过公子,不知公子有什么吩咐。”

“我说了很多次了,你是我请来的琴艺老师,不是婢女,用不着如此谦卑,”陈浮生摆了摆手,看向她虽然经过细心地妆扮却依旧红肿的双眼,开口问道,“我是想问一下,你上个月回家探亲,家里人都还好吗?”

“劳烦公子挂心,母亲和弟弟妹妹都很好,母亲还让我一定要叩谢公子的大恩大德,不过……”何湘君让开身子,将陈浮生请入房间,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情直说无妨,是不是令尊的官司需要打点,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陈浮生看着对方,心中揣测。

“这个,这个……”何湘君犹豫再三,还是按捺不住,盈盈一拜,“这件事情也有几分蹊跷,父亲当年毕竟是两榜进士出身,在京中也有着几位好友,当年刚出事的时候,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没有办法,但后来罪名定下来之后,反而容易操作,再加上这一年间,家里人用我寄过去的钱,每月都会托父亲的同年给里面打点一下,因此家父的案子倒也安稳,但是从三个月前里面的人不肯再接受家里的银子,也不肯说明原因,一位世叔亲自见了父亲,就连他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只是突然对他严加看管起来。”说到这里,何湘君抬起头,“但是家父捎了一封信出来,说他们态度突然变化,绝对不是因为当时的案子,而是另有原因,只是他始终想不通罢了。”

“这样倒真有几分棘手了,那里面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放过到手的银子,而且你父亲的案子已经盖棺定论了下来,没有什么重新翻起的必要,那么为什么态度突然改变,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陈浮生抚摸一下下巴,却是想到了潇湘子和那几张曲谱。如果说何家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么就在这上面了。

难道有什么人现了其中的秘密不成,或者何父当年的案子本就和这脱不了关系。

不过陈浮生也知道其中有些说不通,如果那样的话,对方最看重的应该是何湘君本人才对,而且手法也不会这么的拖拖拉拉,几年都没有搞定。

这件事实在有些诡异。

不过陈浮生反而因此有了几分兴趣。

他想了一想,上下打量了何湘君几遍,这才缓缓开口:“何姑娘,你父亲是被关押在京城没错吧?”

“嗯,刑部大牢。”何湘君一脸疑惑,不知道陈浮生什么意思。

听到意料之内的回答,陈浮生微微一笑,语气坦然:“何姑娘想必也是知道,我参加了今年的乡试。”

“嗯,公子不是为了乡试还闭关苦读了一个多月吗?”

陈浮生语气越轻松起来:“我已经决定了今朝乡试过后,如果侥幸得了举人,我就上京赶考,就算没有,我也打算出蜀游历一番,京师重地自然也不会错过。湘君姑娘与其在这里干着急,胡思乱想,不如同我一起上京。何姑娘和令尊应该也有三四年不曾见面了,趁这个机会父女团聚岂不是甚好,而且到了京师,无论是打探消息还是设法营救令尊,想必都比呆在这里要强上许多。”

何湘君万万没有想到,陈浮生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原本她的打算只是想要向陈浮生提前支取一笔薪资,寄给父亲的好友,请他们多下一点功夫,至于乞求陈浮生放自己亲自打探消息的打算想都没有想过。

毕竟陈浮生虽然说她是自由的,对她也一向平等,但这一切都改变不了她是陈浮生从青楼之中买出来的本质。在她心底,除非陈浮生真得开口不要她了,否则她都没有一点自主权。

但是陈浮生却给了她一个比她想要得好上千倍万倍根本不能拒绝的建议,她自然千肯万肯,而且陈浮生话里话外的意思更是暗中表明他也愿意在这其中出上一把力。

而一想到陈浮生如果顺利考中了进士,再加上他背后陈家雄厚的财力,那么只要他愿意帮忙,父亲或许真得有那么一分出来的指望。

这自然比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来得光明稳妥。

想到这里,何湘君再无犹豫,俯身下拜,五体投地,仰起头来,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公子大恩大德,湘君实在无以为报,只要家父能够平安出来,湘君就算为奴为婢也毫无怨言。”

“不用这样。”陈浮生施展内力,将何湘君从地方扶起,“我最多能帮的也就是些钱财,毕竟就算我侥幸考上了进士,也没什么根基人脉,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最多就是帮忙问一声消息。”

“这已经很好了,家母和湘君已经看开,只要父亲能够在牢里平安度过这几年的刑期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我们不敢奢望太多。”何湘君擦擦眼泪,轻声说道。

“那就好,”陈浮生轻出一口气,他还真担心何湘君什么都不懂,不管不顾地哀求他,那样就真得有些尴尬了。

不过他也不想想,对方虽然是小姐出身,但毕竟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又在红袖书院呆了两年的时间,怎么可能还像普通的千金小姐一般不谙世事。

“乡试的成绩要过二十来天才能出来,我们走得时候也就是九月初,既然如此,你不妨给家里写一封信,把具体的打算告诉他们,当他们收到信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是我们离开蜀中的日子了。还有,”陈浮生上下打量一下对方,“这一次出门只有我们两个人,一男一女上路终归不太方便,我希望你最好可以换一身男子打扮。”

“嗯,那我就做公子的书童吧,这样别人应该不会怀疑了。”何湘君不假思索,点头同意。

“书童?也是,女子的身材毕竟比起男人要矮小单薄一些,做一个书童的装扮倒也合适。”陈浮生点点头,同意下来。

第四十三章 凌云大佛

百橹轻摇帆影,三江汇注嘉州。

水势山形朝大佛,南北东西引客游。

几多复春秋?

怪侣飞凌云渡,狂朋登碧津楼。

孤卓哑然烟际处,九顶峥嵘兢自由。

看一叶扁舟。

这一破阵子所描绘的景观的便是天下一绝——乐山大佛。

这乐山大佛,又名凌云大佛,位于蜀地岷江东岸凌云寺侧,濒大渡河、青衣江和岷江三江汇流处。

相传前朝时期,有一高僧,因此处江水流急,有蛟龙在此兴风作浪,不忍见船在此触礁遇难,故历时九十年在此依山凿石,修建了一座高与山齐的摩崖石刻弥勒相于此,以求将那一条孽龙镇压下去,保护来往船只安全。

从此乐山大佛便成为了蜀地最为知名的一处景色,与峨眉金顶佛光与蜀南万亩竹海并称蜀地三大奇观。每年不知有多少人来到这里,为的就只是看一眼这乐山大佛,无论是谁,站在这乐山大佛那长丈五的大脚之下都必须称赞一声,巧夺天工。

然而这乐山大佛可不仅仅是常人游历的一处景点,它在蜀中的武林同样有着极高的地位,要知道这乐山大佛作为三江交汇之处,水势最是湍急不过,尤其是夏汛之时,江水直拍崖壁能够一直淹到大佛膝处,也不知引来了多少江湖豪侠接连不断地在凌云大佛脚下展露峥嵘头脸,有高僧一苇渡江横越江面,有剑客泛舟在波涛之中演练剑法,更有力士持铁桨直面浪潮,激荡起千层浪。

对于蜀中的江湖人物而言,想要一举成名,不是看你出身来历,或者斩杀了多少山贼水寇。

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莫过于你跑到乐山脚下,在这江水浪涛之中把你一身所学尽情施展出来。

更何况这乐山之上的凌云寺更是与青城剑派、蜀中唐家并列蜀中三大武学禁地,也不知出过了多少宗师高手。

而那些高手们过招切磋或者生死决斗的时候,也往往会选择乐山大佛这样一处绝佳的场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赢了,自然名声大噪,输了,不是金盆洗手封剑退隐就是直接一命呜呼,再没有其他选择。

只是佛心慈悲,如果弥勒有灵,看到这生死残杀之事又会做何感想,笑口是否能够依然常开。

久而久之,这乐山大佛在蜀中江湖人士心中的地位自然变得一日高过一日。

今天是八月二十七日,一个极普通的日子,更不是夏汛的时候,但是那些自认为身手不凡的江湖豪客则是一股脑儿地赶了过来。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青城派这一代最为杰出的弟子凌虚子要与蜀中唐家的三房当家唐轻风在此决一死战。

凌虚子作为青城派这一代的大弟子,虽然年纪不过二十有余,出道却已经有了三年。

这三年间,他先是剑诛岷江三凶,还了岷江一个风平浪静。然后就是朝廷通缉的独脚大盗千里风尘仇灭流窜到蜀中犯案,被他足足追逐了一个月的时间,最终在剑阁前当众将计划逃入秦川大地的仇灭一掌打碎天灵。

这一役震惊蜀中江湖。最后的剑阁之战更是引得数位黑道两道的领袖亲临侧目,毕竟这一战已经关系到了蜀中武林的颜面,对于黑道而言,这个仇灭也无疑是捞过了界,犯了忌讳,必杀无疑。

从此,凌虚子之名响彻蜀中武林。被视为这一代的蜀中正道的扛大梁者。

而他现在居然要和蜀中唐家的高手决战的消息一传出去,蜀中的江湖顿时沸腾起来。

毕竟虽然唐家与青城派、凌云寺齐名,但是和那两派风声极佳不同,唐家人行事向来正邪难辨,以自私自利闻名于世。

而且唐家人的暗器与毒药虽然厉害,却也让大家对其更加不喜起来,江湖之中虽然不乏奸恶之辈,但大多数行事还是喜欢靠着本事堂堂正正说话,对于唐家人躲起来放暗器的行为一直有些看不起来。

只不过之前一直忌惮这些,不敢开口罢了。

现在青城剑派的凌虚子居然要和唐家人对上了,自然让无数人激动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开了多少盘口。

至于在谁身上下注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有人觉得唐家人只是凭借着暗器害人,现在在乐山大佛之前,大庭广众之下,暗器不再暗了,自然不可能比得上有着实打实真功夫的凌虚子。

另外一波却持不同意见,他们认为凌虚子名声虽大,但毕竟太过年轻,内力与经验比不上已经到了中年的唐轻风,更何况凌虚子擅长的绝招大多已经被人所知,对于唐轻风却是一无所知,对方知己知彼自然百战百胜。

更有不少江湖人物在暗地里下了盘口,如果凌虚子和唐轻风有了死伤,他们背后的青城剑派和唐家堡又能否接受,这场决斗又会不会变成两大势力全面开战的导火线。

总之当陈浮生来到这乐山脚下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三道颜色不同的江水夹杂着泥沙冲撞汇聚在这大佛脚下,然后汇合成一种颜色。

在三江汇聚的地方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道巨大的三色漩涡,也就是传说中的蛟龙被镇压的所在。

而两岸尤其是大佛所在一侧的凌云栈道和九曲栈道更是被无数携刀带剑的江湖豪客所占满,场面宏大,远远胜过陈浮生所看过的锦江书院招生以及贡院的乡试。

这也不难理解,无论是书院招生,还是乡试面向的毕竟只是一少部分读书人,而这一次乐山决斗,只要是江湖人物,除非有着实在推脱不开的大事基本上所有人都赶了过来。

武功好比做文章,看看名家交手,说不定就要胜过自己闭门造车十年的功夫。而且到时候全蜀地的江湖豪客都汇集在这里,更是一个相互攀交情、商议生意买卖的好场所。

“他喵了个猫熊的,这得多少人啊?”陈浮生身边一个年纪尚轻的少年忍不住开口骂了一句。

第四十四章 青衫客、黑衣人、老僧

“不多,不多,这种场面在咱们这里几十年难得遇上一次,多少人来都不为过。”在旁边的一位大汉蛮有把握地说道。

“不过这都快要正午了,他们怎么还没有来。”少年毕竟没什么耐性,站了一会儿就开始左顾右盼起来。

“来了。”一身江湖打扮的陈浮生取下斗笠,手指悄悄在剑柄上摩挲起来,忽然开口说道。

仿佛为陈浮生的话语做一个注脚,陈浮生话音刚落,一道青衣就从青衣江上横掠而来。

青衣江上青衣来!

众人的心同时提起又放下,一个想法同时在心头生起:凌虚子,来了!

陈浮生眯起眼睛,放眼望去,虽然出身青城山这一道家福地,凌虚子却没有穿那标志性地道袍,而是一个青衫文士模样的年轻男子,身上也不曾佩剑,而是扛了一杆六尺长的竹竿,说不尽的潇洒写意。

脚尖在汹涌的浪涛之上轻点,像陈浮生这种有眼力的人都可以现,在他脚尖落下的一刹那,原本翻滚的江水顿时便是平静有如镜面,仿佛被什么力量束缚住了一般,在他离开之后,江水则是顿时恢复原样,不由自主地被后面的浪花裹挟着向前派去。

青衫男子几个棕跃,在大佛膝处,收住身形,乌青竹竿顺势从肩上弹起,落在身前。

“青城凌虚子已至,唐轻风还不现身受死!”一声清朗而又饱含愤怒的声音顿时响彻两岸。

一道黑影陡然从江水之中窜出,“唐老三早就已经来了,凌虚小辈还不领死。”伴随着这道声音,无数道银光自双手之间飞出,瞬间就笼罩住了凌虚子周身。

唐家绝学——天罗。

然而面对这绝杀之势,凌虚子却是冷哼一声:“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身形不退反进,手中的竹竿已然一化为白,变作一轮碧色光轮将那无数道银光反罩过去。

这施展的正是陈浮生曾经用过的明月剑法,只不过相对于陈浮生而言,他施展地无疑更加精妙写意。

明月剑法作为青城上乘剑法,攻击之时有如月光挥洒,最为看中一个“洒”字诀,待防御之时则是纯用巧劲,以“拨”、“粘”二字为主。

凌虚子投入青城十数年,在这套明月剑法上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早也达到了收由心的高明境界,这些试探性的暗器对于他而言确实和雕虫小技没什么两样。

不过那个从江水之中窜出的黑衣人出银光以后,也就不再试探,脚尖轻点,正好和凌虚子分别占据了大佛的一个膝盖,浑身上下居然没有沾染上一滴水珠。

凌虚子一身冷笑,竹影顿时停顿下来,陈浮生看得分明,原本青色的竹竿上也不知覆盖了多少银针,除了凌虚子手腕握着的地方,居然看不见一点翠绿。

顺势一抖,原本附着在竹竿上的银针同时从竹竿上弹起,落入江水之中,凌虚子也不再做其他动作,停顿下来,

显然双方经过这一轮交手,对于彼此的实力已经略有了解,现在的沉默只不过是为了,一会儿大战做准备罢了。

“嘿嘿,接下来,凌云寺的那些和尚们就该出面了。”一旁的大汉极有经验地开口。

对于他这番话,陈浮生表示赞同,有人在家门口打架,作为地主,无论如何都是要出来看上一眼的,更不用说这一次交手的双方来历都不简单,不知道见证了多少次对决的凌云寺如果没有什么表示,就实在太对不起他们蜀中三大武学禁地的名头了。

果然,双方刚一停手,栈道之上就飘出一个披着袈裟的老僧,只不过佛门子弟,他不敢像那两位一样踩在佛身上,而是悄然向大佛底下落去,看起来倒是颇为滑稽。

“阿弥陀佛。”老僧轻诵一声佛号,声音不大,却让两岸的数千观众同时感觉仿佛在耳边响起一般,比起青衫客和黑衣人来,这一份深厚内力和炉火纯青的掌控力无疑要高上不止一筹。

“好厉害的和尚!”陈浮生暗暗咋舌,对方在施展轻功之前,宛如凡人,丝毫不露武功根基,这一手内力却又如此不凡,配合上他的佛号,就连陈浮生这种人物都不免稍微有些动摇。

“以武入道,这个老和尚绝对打通了周身百脉,进入了这武学修行的最高层次!”陈浮生微微皱眉,这个老和尚的修为比起他当初感应天地的境界还要高深一些,毕竟自己只不过是刚刚练成,对方的一身武艺确是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磨练,深厚程以及老辣的程度远在自己之上,就算修为没有化去,对上这个老和尚,陈浮生也没有太多胜算,最多凭借着功法的质量勉强维持一个不败罢了。”

“天下多才俊,以前是我有些小觑天下人了,也是,天下之大,比我天赋好的、下得苦功多的不胜枚举,出来这些人实在正常。”陈浮生长吐口气,暗自警戒起来,之前他虽然专心读书习武,但是内心还是不免有着修行之人高人一等的想法,没想到居然一个蜀地的和尚就已经给了他当头一棒。

不过其实也是他有些妄自菲薄了,这位老僧可不是什么普通人物,比起凌云寺的方丈来。还要高上一辈,放眼整个天下,辈分武艺能够和他相提并论的也不过十数人。

如果不是这一次牵扯到了青城派和唐家堡的重要人物,他担心方丈师侄压不住场面,又忧心酿成什么大风波,造成无辜伤亡,就算有多大的事情他也不会来凑这个热闹的。

身披一袭朴素袈裟的老僧终于双脚落地,将竹苇禅杖轰然插入大地,双掌合十,喟然低头,出狮子真吼。

声如雷震,名动十里。

“佛门清静地,不喜杀伐,青城派与唐家堡已然通知本寺转告两位檀越,比武之事,还望点到即止,否则,一应生死与两家宗门别无干系。”

黑衣人转身行礼,“多谢大师告诫,唐三省得。”

青衫青年却是朗声长笑,咬牙切齿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唐轻风,今日你与我凌虚子不死不休。”

第四十五章 剑对剑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个凌虚子明明有着大好前途,却非要和唐家的高手分个生日。”只是这一句话,陈浮生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凌虚子一定要不依不饶地和唐轻风打这一场。

除了家仇血恨,凌虚子想必也是被逼无奈。

武学之道,虽然对心性要求远远比不上道魔佛三家,却也讲究一个念头通达。

这个凌虚子小小年龄就遭此大变,性格情绪不受到一点影响,那是不可能的。心中一定早早地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之后他开始习武,这股子恨意在最初能够促使他心无旁骛地投入到武学之中,进境远比一般人要快,这也是他年纪轻轻就能拥有如此高深武功的原因。

但是凡事有利必有弊,当他武功到了一定地步以后,如果不能完成心愿,将心底的恨意释放出来,那么这就会化作心魔,成为他武道修行中的拦路虎。

那时候,说不定什么时候在他练习武功的时候就会毫无征兆地走火入魔,从此一蹶不振。

当然,也不乏天才反而借此强行突破屏障的记载,甚至还有一些歪门邪道就专门先为自己设置这些障碍,然后借此突破。

以陈浮生的看法,这个凌虚子想必也是感觉到了这些,才会如此早地提出邀战,否则以他的天赋资质,大可以等武功大成以后再谈这些。

正当陈浮生考虑这些的时候,凌虚子左脚微微向前前,右脚垫后,摆了个小弓步,竹竿点向唐轻风,嘴里吐出一句:“不要拿这些丢人现眼了,赶紧亮出真章吧,别人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你最擅长的可不是暗器,而是剑法。当年你灭了我林家满门,为的就是那一门秘传的青蚨剑典,当日我可是把你看了个清清楚楚,对了你为什么用黑巾蒙面,难道是当年先父留给你的伤痕还没有痊愈所以没脸见人吗?”

“原来你这个小杂种,倒是长了一副伶牙俐齿,原来当年你就躲在旁边,真可惜当年没有斩草除根,今日居然留下了这么大一个麻烦。”黑衣人依旧神色不变,用一种阴柔柔的声音缓缓道来,“这样也好,今天就让你这个林家余孽死在这青蚨剑典之下,也算是恰的其所,看你还能不能放肆。”

“这居然是真的,”大汉脸色震惊,虽然唐家人一向以自己利益当先,没什么道德底线,但是为了一本秘籍就灭人满门,已经算是触犯到了某种底线,“不过,唐家堡绵延千年,也不知道收藏了多少奇功异法,他身为唐家三房当家,地位已经如此高了,怎么还会对一本秘笈如此感兴趣,而且这个青蚨剑典可从来没有在江湖上有什么名气。”

“青蚨剑典?”旁边的少年则是一脸纳闷,喃喃自语,“这个名字好生古怪,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青蚨是一种虫子,又被唤作蚁蜗、鱼伯。传说青蚨生子,母与子分离后必会仍聚回一处,人用青蚨母子血各涂在钱上,涂母血的钱或涂子血的钱用出后必会飞回,所以有“青蚨还钱”之说。”陈浮生想起《淮南子》一书,为少年开口解释,“不过这个青蚨剑典名字取得却是有些古怪。”

“这位大哥,你好厉害啊,居然连这都知道。”少年一脸羡慕地看向陈浮生,但又急忙开口,“快看,那个黑衣人也亮出剑来了。”

没错,那个唐家老三唐轻风显然明白单单暗器对对手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又亲耳听到对方说出自己最擅长剑法这一个在唐家也也极少有人知道的秘密。索性不再掩饰,光明正大地从袖中将剑取了出来。

凌虚子,竹竿长六尺,普通青竹。

唐轻风,名剑秋水,长一尺四寸,重一斤七两,通体清澈,吹毛断,削铁如泥。

一剑在手,唐轻风气质陡然一变,与之前的阴测鬼魅截然不同,平添了一份自信。

“小子,你如果带上你青城派那镇山的两柄宝剑,无论是龙泉还是玉虎,倒也勉强能够和我一战,现在吗,凭着一根竹竿居然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当真以为我掌中的秋水杀不了人吗?”

凌虚子只是一笑应之,“对付你这种跳梁小丑,又何须请出那两件师门重器,这根竹竿已经绰绰有余。”

“放肆!”话音未落,唐轻风身化黑影,合身扑上,“小子,你是笨死的。”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唐轻风作为老江湖,自然对这个道理理解得无比深刻,他手中的秋水虽然是宝剑,但是如果攻击不到对方,自然就一无是处。

而竹竿长有六尺,无论进退,余地都远远比他要来得自如。再加上竹质本性坚韧,在内力的催动下,反而比普通的刀剑更加难以切断。

他自然是要抓住每一个机会,虽然这很容易就被看作偷袭,不过唐门子弟,只要达成目的,本来就不在乎手段,更何况些许微薄的正道名声。

凌虚子毫不意外,几乎在唐轻风开口的同时,便明白了对方的打算,竹竿一晃,杖头已然点向唐轻风的喉头。

“青龙三点头,原来这一次他用的不是明月剑法了,而是青城派中只在掌门一脉相传的风云龙虎剑。”

正所谓云从龙,风从虎,这套剑法共分风云两套剑法,云龙剑法,以正相合,以长压短,乃是堂堂正正的王道之剑,风虎剑法,则是和秋水剑一般,越短越好,越短越妙,然而走得却不是险中求胜的偏僻小径,而是借着这一股险生出一股势,走得乃是大开大合的霸道路子。

青城派中,掌门一脉弟子,大多是选择其中一路修行,当功力足够,剑法也获得师父认可以后,方才可以获准练习第二套剑法,从而达到王霸相生,阴阳共济的最高境界。

陈浮生虽然没有学过这两套剑法,但是却也早从文康那里得到了关于这两套剑法的详细信息。只是一眼便轻易认了出来。

第四十六章 飞剑对飞剑

这一套剑法当真不愧是青城剑派的最高绝学,饶是凌虚子只学了其中一路,其威力已经大到难以想象。

只见这一路剑法施展开来,竹竿杖头招招不离唐轻风的周身大穴,偏偏却是看起来如此潇洒写意,宛如流云,而随着凌虚子剑法地不断施展开来,竹竿顶部气焰暴涨,便是不识武功的常人肉眼都可看见剑尖有着青气缭绕,伸缩不定。就算与秋水剑硬磕硬碰,都毫不逊色。

这就是剑气啊!众人心中同时念道。

剑气一出,更加逼得唐轻风左闪右避,看得一众江湖人物连连点头,如痴如醉。

一些高手,类似陈浮生的,却是微微皱眉,有些难以理解。这一路剑法却是精妙,凌虚子也确实掌握了其中的精髓,但剑气实质上也不过是自身内力的外放罢了,虽然奇妙,但根据唐轻风之前展示的实力,眼下这些应该还不足以把他逼到如此地步。

“而且唐轻风用的这路剑法也有些奇怪,”陈浮生心中暗想,“怎么说呢?就像是丑女嫁了俊男,驴子穿上了衣服一般,有着一种诡异的不协调。”

而且,虽然看起来唐轻风躲避得极为艰难,但是任意一个有眼力的高手借着内力,都能够轻易看到从始至终唐轻风一直气定神闲,就连呼吸都没有乱过一次。

“莫非他还有什么勾手?”这是高手们的统一想法。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解释,凌虚子竹竿上剑气伸缩不定,固然效果显著,令人难以防备,却也侧面反应出他内力不够的弱点,而这无疑是天大的破绽。

虽然只是略一回气,他就能恢复过来,但对于唐轻风这种时机把握堪称本能的老江湖而言,这么一瞬已经足够。

觑见凌虚子杖上青气微微收缩有着减弱的趋势,唐轻风不待青气完全隐没,手上招数便是一变。

和旁人想得不同,他非但没有趁势抢攻,反而趁机后退拉开距离,然后……。

然后,江岸两侧的观众便看到了一幕终身难忘的奇景,秋水短剑缓缓从唐轻风掌中脱离,从胸前缓缓升到他眉心位置前方,剑身微微颤动,泛起类似于凌虚子竹竿剑气的白气,然后陡然加,对着凌虚子飞掠而去。

飞剑,是飞剑!

一时间两岸不知要多少人有如走火入魔一般放声大喊。

这就是传说中仙人飞剑之术啊!在场观战的江湖中人倒有近一半是佩剑之士,无不眼含激动,喜极而泣同时伸手摸向腰间或者背上携带的佩剑。

作为一名剑客,看到了这飞剑仙术,此生虽死,再无无憾。

“飞剑!”陈浮生缓缓吐出一口气,无数疑问在这秋水飞起之时便有如反掌观纹,一目了然。

怪不得唐家高手居然会为了一部秘笈去灭人满门;怪不得这剑法居然叫做《青蚨剑典》如此奇怪的名字;怪不得唐轻风的剑法用起来如此奇怪。

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世俗武林的秘笈,而是真真正正的仙人飞剑之术,招式用起来不奇怪反而才是真正的奇怪。

要知道飞剑纵横天地,哪里会受双手的限制。

然而凌虚子依旧一脸平静,竹竿再次挥处,但是这一次,截然不同,

秋水剑与竹竿硬碰硬相击之后,并非被弹开,而是瞬间在竹竿之上轻点七下,出不符常理的铿锵金石声,竹竿终归不是什么一种,承受不起这两种剑气的夹击,从上而下,节节断裂,六尺竹竿迅减为一半。

唐轻风得理不饶人,剑尖之上剑气更胜三分,趁势劈向凌虚子胸口,无奈之下,对方终于第一次抽身撤退,一退就是再退,向后飘出三十余步,秋水剑便欺身三十步,剑锋始终不离凌虚子眉心、咽喉、胸膛、丹田这些重要位置,凌虚子无奈,剑法再次一变,恢复为明月剑法,竹竿被削去一半,云龙剑法再不适用,论起防身守御,还是明月剑法更为适合。

既然打定了不求杀敌但求护身的想法,青城剑派本就以剑法著称,在剑字一项上远远胜过了唐家堡,他青城剑派大师兄的地位可不是平白得来了,自然在剑术上惊艳至极的造诣,可以说如果不是飞剑的缘故,纯以剑术论,他对唐轻风至少也有七八成的胜算。

如今他不再凭借剑气与秋水剑硬碰硬,只以精妙至极的手法卸去飞剑之上的力道,力求将对方拖入到见招拆招的泥潭中来。

这一招似乎奏效了,秋水剑上的剑气以肉眼可见的度收敛起来,转而开始纯粹招数的变化。不过眨眼之间,双方已不知挥洒了百剑还是千剑,直令两岸观战的江湖人物看得眼花缭乱,连连喝彩,相比于剑气飞剑这些太过高妙的东西,还是这些招数的变幻更能让他们有所启,一时间也不知有多少人抱怨交手太快,上一招还没看清,下一招就已经变过。

唐轻风自十三岁杀人,纵横江湖三十年,手底下不知有多少人命,自然看得出来对方的打算,心底冷哼一声:“刚才是让你这小子以为心机得逞,现在我体**力完全恢复过来,就让你看一下什么叫做绝对实力的碾压。”

心动,剑变。

原本黯淡的秋水剑突然再次大放异彩,重新嚣张起来,之前剑气不过丝丝缕缕,眼下也是粗如儿臂,将本就看起来小巧的秋水剑完全包裹起来。

也不再和竹竿玩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横削竖劈,剑法不过一横一纵而已。顺势一撩,横向一削。三尺长的竹竿从中断开,顿时仅仅留下手掌依旧握着的一部分。

眼看大势已定。

唐轻风得意一笑,正要开口,却见到凌虚子毫不可惜地掷下再也起不了作用的竹节,一抽一抖,腰间缠着的腰带已然化作一条雪白丝绦冲向唐轻风面门。

唐轻风轻蔑一笑,不过垂死挣扎而已,就要御使飞剑将其斩断。

忽然背心一痛,内力涣散,再也控制不住秋水剑只能任其掉向滔滔江水。

不需回头,他便明白过来。

“飞剑?”语气笃定,是一个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飞剑。”凌虚子再次点头肯定。

第四十七章 抢宝

陈浮生看得分明,在唐轻风背后露出一截半尺长的竹竿,正是被凌虚子随手抛弃的那一部分。

原来这个凌虚子也同样会《青蚨剑典》,他这最后一记杀手锏乃是趁唐轻风看到胜望在即的松懈时刻,将这最后一截竹竿用飞剑之法打出。

至于那一根腰带不过是掩人耳目迷惑他的障眼法罢了。

“真没想到玩了一辈子鹰,今天让小家雀给啄着眼了。”唐轻风顺手拔掉插在背后的竹竿,也不处理伤口,咬牙切齿赞叹一声。

凌虚子收了腰带,和唐轻风一般从袖中掏出一把匕,低眉敛目,也不在乎那一截竹竿,那竹竿本质普通,只是临时被他祭炼了一下,也就只能用那么一下。

不过结局已经很明显了,对方秋水剑丧失,又受了伤,再也不是他的对手,因此他也乐意和对方多说几句,顺便消耗一下对方力气和精血,免得他来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你早就应该想到的,你的《青蚨剑典》就是从我林家得到了,虽然灭门的时候,我还年幼,你也应该提前想到我也练习了飞剑之术的可能性,今天落败,你须怨不得别人,一切都只是你自作自受罢了。”凌虚子冷声说道。

“谁能想到,你明明修炼了飞剑之法居然冒着生命危险,藏着掖着不肯使出来,偏偏要用根竹竿掩人耳目。然后趁我一时松懈的时候再突然力,心机够深,我比不上你,今天算是从你这里学了一课。”

讲到这里,唐轻风认命般地摇了摇头,再次开口:“不过今天我也教你一个道理,如果有下次,不要再这么废话了!”

一直提防着对方的凌虚子,在对方刚刚开口的刹那,身形就猛然后飘,果然唐轻风那黑衣之下顿时膨胀起来,然后就是一股绿色烟雾对着凌虚子喷去。

“是毒烟。”凌虚子和看客心中同时掠过这个念头,毕竟蜀中唐家赖以成名的就是暗器和毒药了。

凌虚子自然不肯和这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烟雾接触,右掌轻拂,暗运内力,将其拍散。

然而就看到唐轻风头上脚下纵入江水之中,空留下一声冷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辈,咱们有缘再见。”

瞬间不见人影。

局势一波三折,完全出乎大家意料之外。谁能想到唐轻风居然施展出了传说中的仙人飞剑之术,更没想到有了飞剑的唐轻风居然会被凌虚子彻底翻盘,更没想到,眼看必死无疑的唐轻风居然要当众玩起了水遁。

但同时不知有多少心思灵敏的人想到:“机会来了。”

不错,那个唐轻风可是会传说中的飞剑之术。

飞剑,那可是飞剑啊!

虽然说对方不太可能在身上带着秘笈,但是万一有呢。

而且就算没有,最起码,唐轻风本人就是一本活秘笈啊!

平日里大家忌惮唐家的势力和实力,但是现在唐轻风可是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落水狗,受了伤不说,兵器也丢失了,在水里面无论是暗器还是毒药可都起不上什么作用,再毒的药物稀释上千倍就连一只兔子都毒不死,难道他还能把一整条江变成毒药吗?

蜀地江水泛滥,在场的江湖豪客中可是有不少都是练过水下功夫的,在水里面可是真正的如鱼得水。

而且得了秘笈还怕什么唐家报复,大不了老子离开蜀中看你还能拿我怎么办,或者干脆找个地方藏个一二十年,等到飞剑大成了再重出江湖。

彼此对视一眼,现大家心思一致,也不多说,直接跳进江里。

看着这饺子下锅的情景,凌虚子也不免有些后怕,身子轻轻飘向老和尚。

自决斗开始就闭目养神的老僧缓缓张开眼睛,看着那些疯狂的江湖豪客缓缓摇头,活了近百年的老家伙,这种场面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虽说我佛慈悲,但世人自愿跳入那阿鼻地狱又能有什么办法。

只是淡淡问向凌虚子,“凌虚施主,你不跟着去看看唐施主的情况吗?”

凌虚子急忙摇头,开什么玩笑!他自然清楚这些人打得什么心思,虽然实力远这些人,但面对这些癫狂的家伙,就连他也不敢轻撄其锋,至于追逐唐轻风,还是算了吧,下了水,他实力最起码减少七成,到时候说不定他也和那个唐轻风一样变成了猎物,而且既然他们连唐家都不在乎了,一个青城剑派对于他们而言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况且就算这一次唐轻风侥幸逃得了性命,但他本来就受了伤,心神相系的秋水剑又丢失了,再加上被人追逐,没有时间养伤,实力能保留一半就算顶天,下一次遇上一剑斩了就是。

至于《青蚨剑典》,凌虚子轻轻一笑,暗自想到,“随你们去抢,等到了手你们才会知道掉进了一个多大的坑。”

陈浮生身边的少年呆呆地看着江面,“他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像疯了一样地往江里面跳呢?”

“格老子的,还不都是为了那个所谓的《青蚨剑典》,”中年大汉舔一舔厚实的嘴唇,一脸不舍地看向江面,“那可是传说中只有仙人才会的飞剑之法啊,那个唐三爷,出身唐家,什么秘籍没有,却还是对这一本如此看重,如果得了,岂不是一步登天?”

说到这里,一脸遗憾地摇摇头,“只可惜我武功低微,年纪大了,看过的事情也多了,心思也淡了下来,再也没有当初的雄心壮志了,否则,无论说什么都要试上一把。不过,”他抬头看向陈浮生,“这位少侠,见识不凡,想必手上也有着真功夫,怎么也不下去试上一试?”

“试一下吗?”陈浮生摸摸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中年大汉,这才开口,“不错,宝贝当前,有德者居之,如果错过去了,才是真正的该死。”

不再看同样变得目瞪口呆的大汉,陈浮生伸手将斗笠抛出,身子已经在斗笠落下之前钻进了水中。

除了那个老和尚,陈浮生自认在场的没有几个是自己对手,既然老和尚明摆着不插手,那么他自然也不会浪费这个大好机会。

更何况,在唐轻风钻进水中的时候他就用神识锁定了对方,在追踪方面他可是有着天然的优势。

第四十八章 阅卷

在陈浮生观看乐山决斗的时候,锦城贡院之中,乡试的批阅也到达了尾声。

假如陈浮生在这里他就会现这贡院之中的文气有如一锅热水,已经到了沸腾的时候,显然意味着乡试的最终成绩就要浮出水面。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经过了半个月阅卷,可以说应该选中的举人名单已经确定下来,剩下的就是名次的先后顺序了。

因此贡院的内帘之中,气氛可以说既轻松又紧张。

轻松是因为大体的工作都已经完成,紧张的自然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解元的房师了。

主考官江源端坐在堂上,看着左右的十位同考官,挤出一丝笑容,拱手开口:“各位大人,今天就是排定名次了,大家有什么看法不妨直言,只不过我先给大家定个基调,都是为国家选拔人才,意见可以不同,但大家可不能闹翻了脸。”

江源也是做过两三次乡试主考官的人了,自然清楚这些考官都是临时从各地选拔而来,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统属关系,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偏偏文章这种事情,正所谓文无第一,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除非真得有那种凡脱俗的好文章,否则大家一定会各执己见,从谦谦君子变成菜市场买卖的大妈。所以他要提前给大家打个预防针。

好在经过了这么多天的相处,这些临时抽调过来的考官们,彼此之间还是有些惺惺相惜地,听到主考官的话,纷纷答应下来。

不过这种平静很快就被打乱,这一次乡试选中整整百名士子,后面的还算好说,涉及到最前面的几位,就可谓是各持己见,据理力争。

“依我看来,这一篇理辞气清,当点为第一名。”

“不妥不妥,你看我手里的这一篇大有古仁人之风,在今时今日才是真正难得。”

“你们两位都错了,还是看我这一篇吧,结构严谨,思维缜密,当真是上上之选。”

讨论来讨论去,最终所有的意见集中在了三幅答卷之上。

因此,不得不把最终的决定交付到主考官江源手中。

“江大人,您看,这就是我们最终决定的三副答卷,凭文章而言,实在难分高下,都有着被点为解元的实力。只能请您来做最后的点评了。”

江源接过弥封好的三张朱卷,映入眼帘的便是高荐二字,显然是同考官们强力推荐的。

他自然早早看过了这三套答卷,此时快翻阅一遍,心底已经有了底色。

“诸位大人,可还记得当日乡试之时,我曾经偕同诸位大人在明远楼下望气,所说过的话?”江源将手按在答卷之上,开口提问。

“自然记得。”说这话的却不是任何一位同考官,而是一位负手站在后面的监临官,“当日我听大人讲解了那写文章如同练武的见解,印象极为深刻。”

“唔,这位李大人倒是有心了。”江源点头赞许一声,继续提问,“那么想必也还记得我当日,曾经提过的三个人。”

“自然记得,乃是文克己、苏过还有陈浮生这三个人,都是我蜀地年轻一代一等一的才俊。”这一次一位同考官没有给林监临开口的机会,抢先回答道,“大人的意思是……”

“不错,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文风,这三份答卷,一目了然,从气象上看便一眼可以看出与他们三人当日的文气异象隐隐相合。定然是他们三个人无疑,看来诸位大人果然慧眼识英才,没有错过这几匹千里驹。”

适时停顿一下,轻咳一声,看到众人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江源缓缓开口:“我倒有一个不成形的主意,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三位考生的身份来历,我们何不干脆看一下他们本身原来的答卷,这朱卷毕竟隔了一层,不能完全将其表现出来。”

“大人,这恐怕不行吧?”虽然是疑问句,却是不折不扣的反问语气,刚才开口的监临官林虎忍不住硬着头皮开口,“下官虽然是一介武夫,但也知道这朝廷规定阅卷的时候用得只能是誊录的朱卷,而不是原本墨卷,咱们这样,恐怕于法不合。”

“这不用担心,”江源摆摆手,毫不在意,“朝廷做这规定,为的就是担心有人会从笔迹之中推测出考生的身份,私相授受,影响了科考的公平性,但现在我们人都选出来了,差的只是前三名的顺序问题,平心而论,其实选拔人才的任务已经结束,而且既然人都猜出是谁了,也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可以大方灵活一点,毕竟以字观人,考生的字也是学识水平的一个部分,只要我们问心无愧,这些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是主考官,又有着深厚背景,眼见拿出了过得去的理由,其他人自然不会反对他,更何况他们对于这三个人也是充满好奇之心的。

看到众人不再反对,江源拆去弥封,将考生信息显露出来,果然是文克己、苏过、陈浮生无疑,倒是让众人再次称呼一声“大人眼力高明,远非我等能及。”

这时候早有人拣出了三人的原始墨卷呈上前来。

大家都有着几十年的文章火候,眼界自不缺乏,这三份答卷果然与众不同,别具气象。

“江大人,这三人如何评判还望大人指点。”

江源爱不释手地抚摸答卷,缓缓开口:“文章本身高下难判,那么评判的标准就是看他们三人一身才学与题目的契合程度如何了。”

言及于此,顺手一抖,“这个苏过不愧为苏家嫡传,这一手书法,虽是楷书,但笔法自然不拘、多带行书意,笔圆韵胜。文章也是走得意在理先的路子。至于这个文克己,一手楷书走的是最为正统的严谨一路,文章精义也是如此,这个陈浮生则是仿佛钟元常,平淡率真,浑然天成,文章也是理气相生。如果是平日里指点文章,或者看他们三人前路,我会按照苏、陈、文三人排序,只不过这是朝廷的抡才大典,而不仅仅是考校文章。就只能委屈一下苏过,让他排在最后,把解元让给陈浮生了。”

(ps:下周一本人生日,自凌晨开始,一天之内能写多少多少,起步十章,上不封顶。)

第四十九章 桂榜飘香之乡试解元

陈浮生缓步走在城外的驿路之上。

相比较三天前在乐山大佛前的江湖打扮,他这一次重新恢复了读书人的身份。

虽然两日来连续赶路,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是他的精神确实格外的的活跃。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青蚨剑典》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把手探进怀里,在那里,一枚青色玉简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

而那枚玉简自然就是如今在蜀中武林传得神乎其技的《青蚨剑典》。

这篇秘笈得手得如此顺利,就连陈浮生本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日他潜入水中,其实也不过是稍微有些想法,并没有太大把握。毕竟在水里他的手段也要受到不小限制,最起码神识不可能扩张到地面上那么大的范围,而如果唐轻风借着水势向下游飘去的话,就连他也没有能够继续顺利跟下去的把握。

也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怀着灯下黑的想法,那个唐轻风居然没有一入水就远遁千里,而是换了衣服,悄悄藏在了那个大漩涡里,打算瞒过搜索的一应众人。

毕竟他可从来没有在人少显露过自己的相貌,如果只有凌虚子一人下来,他还有些担心,但是现在场面一团糟,在这乱局之中他反而可以混在下水的人中,想办法成功逃离。

这样一来就真真正正让陈浮生捡了一个大便宜,他以为没有人可以分辨出他来,但偏偏遇上了陈浮生这种不能以常理推断的家伙,开始的时候,他还打算蒙混过关,谁知被陈浮生一口叫破了来历。

结果自然很明显,五痨七伤的他被陈浮生一举擒拿下来,随身携带的《青蚨剑典》自然也不例外,原本他还觉得陈浮生认不出来,想要借此做笔交易,但他哪里知道陈浮生可不是他这种三脚猫,而是一个真正的修行之人,玉简藏书的事情在凡间极为罕见,但是难道还能瞒过他的眼睛吗?

得了玉简,陈浮生便毫不犹豫一掌废掉了他,反正杀这种为了秘笈屠人满门的家伙,陈浮生一点心理负担都不会有。

之后,陈浮生也没有急着浮上水面,免得被人看出什么,而是在江底搜索起来

毕竟那柄秋水剑本身也是一件难得的宝物,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够买到。

而且正好和绿竹剑凑成一对,一长一短,倒也足够应对大多数情况了。

幸好大多数人注意力还是把心思放在了搜索唐轻风身上,神兵利器虽然难得,但是和功法秘笈比起来,无疑还是后者更加让人心动,前者不过授人以鱼,后者才是真正授人以渔,两者相去不可以道里计。

而且那柄秋水剑本身材质不凡,又被唐轻风用《青蚨剑典》祭炼了十数年,倒也勉强算是一件法器,已经初具灵性,轻轻易易地就被陈浮生从泥沙之中翻找了出来。

算起来,他已经算是这场争斗最大的受益者,凌虚子报了灭门之仇,又在武林群雄面前打败了唐家高手,大大出了一把风头,可以说得了面子。

而陈浮生暗地里则是得了所有的里子,比起凌虚子的招摇,无疑要安全太多。

秘笈、宝剑都得了,陈浮生眼见下来搜索的江湖客渐渐散开,更有人现了唐轻风的尸,明白时候已到,果断撤退。

潜入水中,顺流飘出数十里路,眼见再无一人,陈浮生轻轻松松地浮出水面,换了一身衣服,趁着大家在江中费功夫的时间,全力施展轻功,专捡小路,照着锦城的方向而来。

到了锦城外,就已经是八月三十,正是放榜的日子。

“好热烈的气氛!”陈浮生看向那锦城上空,感慨一声,整个锦城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不过在见识过贡院以后,陈浮生也大概明白了其中的些许原理。

士农工商,士居位,商人就算富可敌国,也只是末。而只要乡试通过,就可以真真正正地迈进了朝堂之上,“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也不知是多少人的心愿憧憬,再加上普通人生活单调,能够遇上这种大场面,自然是无比欢快。

看着不时从城门奔出的快马,陈浮生明白那是省里派去向中举考生家中报喜的差人,急忙加快步伐,向着家中走去,如果报喜的人到了,自己却不见人影,不免有些尴尬。

当然这一次去得不是书院旁边的那个小院而是陈家在锦城最大的别墅,也就是他在考入锦江书院前的住处。

在这里,陈安已经换上了一套最为隆重的新衣服,踱着步在前堂走来走去,府里的下人更是早被他打出去了大半,为得就是第一时间接到自家少爷名登桂榜的喜讯。

“老爷、夫人,在天之灵千万要保佑少爷顺利中举,光大我陈家门楣。”虽然一个举人对于掌握了陈家商业大权的他而言算不上什么,但如果是自家少爷自然就另当别论,陈安攥攥拳,“只要少爷中举,那我陈家就是父子三举人,又有谁敢说我陈家只知逐利,不懂诗书,还有哪个敢打我陈家的主意?”

“中、中、中……了,少爷中了乡试第一名解元。”院子里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狼嚎,陈安听出正是他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一个家丁,一颗心顿时扑腾落地,险些站不稳身子。

“把他带进来,赏他十两银子,在通知全府,今晚加餐,每人另赏一个月的工钱。还有把给报喜人准备的赏钱拿出来,大开中门。”总算他在生意场上历练了出来,陈安稳一稳心神,强行镇定下来,有条不紊地出一道道指令。

等待的时间太过熬人,陈安觉得仿佛过了几十年一般漫长的时间,耳边才终于听到府外传来一阵锣响,门外来了一大队骑士,齐声高喊:“报,喜报!恭喜青神陈老爷讳浮生,高中蜀中乡试第一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

再看看他们手中端着的那块金字牌匾,上书一列金漆大字:“捷报青神陈老爷讳浮生,高中蜀中乡试第一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

(ps:下周一本人生日,自凌晨开始,一天之内能写多少多少,起步十章,上不封顶。)

第五十章 出蜀

少不入川,老不出蜀。

川蜀大地山高水秀,层峦叠蟑,气象万千,更兼物产丰富,号称天府之国。乃是一等一的风水宝地。

封闭的盆地造就了川蜀,却也限制了它,自蚕丛、鱼凫开国,便与外界少有沟通。

只是前有大禹开凿三峡,后有五丁开山,这才使川蜀大地与整个天下相通,自然而然三峡与剑阁便成为了蜀地与外界交流的唯二通路。

夔门天下雄。

作为瞿塘峡西门,川江三峡之,夔门乃是天下间最为凶险的一处险滩,长江劈此一门,浩荡东泻,这里河宽只有百余米,把滔滔大江紧束得像一条沟壑,“众水会涪万,瞿塘争一门”,杜圣仅用一“争”字,便将其赫赫水势描绘地淋漓尽致。

夔门之前,一列大船之上。

船老大水生正在恭恭敬敬地在船头设下香案,摆下美酒、猪头、肥鸡,虔诚焚香祷告,乞求龙王爷开恩,高抬贵手。

“好了,把香案撤下来吧。”水生起身,吩咐手下,“对了,这夔关乃是三峡一路最为凶险的一处,还望大家千万不要坐在船头,最好就呆在这客房之中。如无必要最好也不要高声说话,以免冲撞了龙王爷。”

这句话却是对着一应乘客而言,行船之中,自有一番忌讳,未必有什么道理,但是他也不想尝试一下。

好在这一船的乘客大多都是多次往返这条商路,对于这些忌讳多少都知道一些,倒也不必过言。

他这番话主要是对了那些年轻人而言,

年轻人意气重,说话做事难免不知轻重,在这其中,他尤为重视的就是一对主仆。

其实那对主仆倒是极为安静,不像那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般大呼小叫,长相也是难得的一表人才,气质不俗。

水生如此重视对方,其实倒不是担心他们惹祸,犯了忌讳,倒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好奇。

自十六岁作为船夫起,他在这条水路上来往奔波了足足二三十个年头,看过的人不知凡几,但是对方还是引起了他不少兴趣,原因无他,这两人实在太古怪了。

主人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书生,自称是

带了自家书童,出蜀游学的士子,姓陈名朗,但是这也只能糊弄糊弄其他人也就算了,哪里瞒的过水老大的一双招子?

什么书童,虽然装扮得不错,但水老大还是一眼看出对方是个女子打扮。

而且在这条路上混饭吃,勉强也算是一个江湖人物,手底下没有两手功夫,背后没有势力可不行,水老大在有了些地位之后就入了帮派,二三十年下来,虽说实力在江湖上不值一提,但是配合着几十年的阅历,眼力已经颇为不凡。

这个陈朗步履轻松闲逸,而又不失稳重,呼吸吐纳,气息悠长,颇似修习过上乘内功。

至于背后的书箱,看其大小,说不准除了书籍,更藏着什么刀剑。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世间喜欢低调的人多了,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水老大看过的人物。

最奇怪的是对方明明如此不凡,但是他却不知为何总是下意识地将对方忽略过去,要不是他举止正常,思想清明,水老大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受了什么邪术。

自然这对主仆就是陈浮生与何湘君,当日他得了解元,便不知有多少人上门拜访,攀亲带故,更不知有多少人上门提亲,想要将他既有才又有财的优质青年收为女婿,实在让他不堪其扰。

因此在鹿鸣宴后,他在安排好一应事情之后,便和何湘君乔装打扮,提前乘船东下。

至于水老大的怪异感觉,其实很好解答,那便是他修行的玄同篇和光同尘的作用,在蜀中这门秘术不便施展,他便把这一段路当成了最佳的修行场所,如果不是因为他带着何湘君这样的美女,水老大本身又见多识广,水老大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正当水老大决定放弃探究对方来历的时候,反正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人物太多,已经接近知天命之年的他也没有了年轻时期那么强盛的好奇心,就看到那个陈朗冲着自己走了过来。

陈浮生拱一拱手,开口问道:“水先生一向可好,小子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一声。”

水老大摇一摇头,“我一个掌船的,当不起读书人先生的称呼,公子叫我一声水老大就行。只是不知公子想要问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下之前一直闭门苦读,只是听说这夔门号称天下奇观,不知有何美景,还望水老大指点一下,免得一会儿错了过去,遗憾终生。”

水老大嘿嘿一笑,这些话他都讲了几十年了,自然顺手拈来:“咱们蜀中,四绝,剑门天下险,青城天下幽,峨眉天下秀,夔门则是号称天下雄,这川江两岸则壁立如削,恰似天造地设的大门,雄伟不凡。至于说美景那可就多了,虽说现在是白天,看不到夔门秋月,但那夹河两岸的白盐、赤甲两座山,虽然寸草不生却一者洁白如雪,银装素裹,一者如人坦背,宛如红装,南北对望,这些异彩再与晨曦、晚霞相互调和,便形成了“赤甲晴晖”、“白盐曙色”,绝对令人耳目一新,杜圣不是有一诗描写得就是那赤白两山吗?只不过我是个大老粗,对于这些就完全不清楚了。”

“是那《夔州歌十绝句》中的第四吧,”陈浮生轻轻一笑,轻轻吟道:“赤甲白盐俱刺天,闾阎缭绕接山巅。枫林桔树丹青,复道重楼锦锈悬。”

“没错没错!”水老大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句“还是您懂得多,那您肯定也听说过那粉壁石刻了,别的我也不清楚,但是那山岩之上最大的五个字夔门天下雄据说乃是一位仙人醉酒以后,以指作笔,隔着十丈距离凌空书写,虽然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那五个字却是实打实地入石三分,就算用斧凿都留不下这般痕迹。”

第五十一章 飞剑留字(第一更)

陈浮生很快便看到了水老大所谓的“夔门天下雄”。

这夔门果然堪称三峡最为惊险的一带,原本有如野马狂奔的浩浩江水挤做一线自那道天造地设的门户之中穿过,立马驯服地被收束于门内,船借水势,度何止倍增!

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那挥舞干戈的犹豫石。虽然不是夏汛,但是一江怒水直奔滟滪堆,狂澜腾空而起,倒卷珠帘,拍打出漫天浪花,涡流千转百回,地动山摇,十里可闻雷鸣,这就是传说中的“滟滪回澜”。稍有不慎,就会撞到巨石上,船毁人亡,断无生还之理。这时候的水老大再也没有了和他废话的心思,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操控船只之上,好在正值秋季,滟滪大如象,瞿塘虽不可上,下水船却是无碍。

凭借着他三十年的经验、技巧、决断,有惊无险地避过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漩涡,至于其他的旅客,早就在这天地之威面前失去了颜色,一个个瑟瑟抖地躲在船舱里面,乞求老天保佑。

陈浮生没有这样做,不但如此,他反而更向前几步,用了个黏劲,稳稳地站在船头,去直面这难得一见的天地奇观。

无论哪家修行,气魄都要足够,如果聊直视这天地壮景的勇气都没有,还修什么道,成什么佛?

渐渐地,陈浮生有所领悟,出蜀,何谓出蜀?

一泻千里方为出。

只有如此酣畅,才足够淋漓,称得上大自在。

不能否认,陈浮生在天欲尊者旁边苦修十年,又蜀中沉寂一年有余,虽然心性得到了最大磨练,根基也扎得极为牢固,但不可避免地失去了几分锋芒,几分锐气。

而这恰恰是大自在天子法所提倡的。

偏偏这个时候他乘船东下,看到了这天地间最为雄奇的一幕场景,心境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剑通主人心,除了陈浮生,无人能够察觉书箱之中,衣袖之间的绿竹秋水两剑同时嗡嗡作响,想要破袖而出,一展锋芒。

大自在天子剑气也好,青城剑法也罢,陈浮生学的,都是一个剑字。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练剑之人,世间不平,一剑斩之。

陈浮生摸摸剑身,默默不语,今时今日,他才真正明白修行中人,为何剑修杀伐最强。

剑修,在某种程度上极为类似魔修,至情至性,心性最为纯粹,道心自然强大无匹。

但现在还不到时候,情绪还没有达到最高点,就使不出那足够圆满的一剑,他还需要等一等。

好在,他等的时间不算太长。

过了犹豫石,虽然依旧湍急,但是危险性无疑大大降低,没过多久他就在那在南岸白盐山断壁下,看到了有一块长千寻、平滑如镜、刻满字体的赭白石壁,这就是传说粉壁石刻,又称粉壁堂。

粉壁堂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篆、隶、楷、行字体,大有一丈见方,小的仅有指头大小,其中根据陈浮生所知不乏名家手笔,年代更是从不可考据的上古一直延续到本朝。

但最吸引了陈浮生的无疑还是水老大提及的仙人墨宝。

夔门天下雄!

陈浮生越看便越是着迷,心神投入其中,完全无法自拔。

蒙童初识正道文章,乐师亲耳听闻大师手奏,习字作画之人看到名家手笔,莫不如此。

这五个大字不是篆书,不是隶,不是行书,不是楷书,而是真真正正的狂草。

“这是剑气啊!”陈浮生看着那不知经历了多少年江水侵袭,却依旧剑意盎然的五个大字喃喃自语,“这个人的修为恐怕不比师父差,最起码也是一个龙虎金丹。”

龙虎金丹,那已经有资格称呼一声仙人了,

“原来,那个水老大说的这句话真得没有错误,这,真的是仙人遗迹!”

在陈浮生凭空勾勒出这样一幅画面:豪迈不羁的仙人,凌空虚渡,一手抱着酒葫芦灌酒,另一手则是以指作剑,释放无穷剑气,潇洒书就五个大字。

陈浮生须飞扬,青衫无风自动,心境陷入空灵,逐渐圆满起来,一种昂扬之意自然而然地自身上勃出来。

这时候的船头,除了水老大,空无一人。

陈浮生笑了一笑,脚尖轻点,斜斜飘出船头,死死盯着“夔门天下雄”五个大字不放,眼中除此之外,别无一物,似乎要将其狠狠地刻在心底。

陈浮生拔出秋水,凭空感觉心中激荡起一种汪洋肆恣的快意,仰天大笑,凌空转身,背对着那面粉壁堂和仙人墨宝,面向那赤甲山朗声开口:“前辈墨宝在前,且看晚辈借青莲剑仙还这一剑。大鹏一日同风起,会当水击三千里。”

古人留笔,只在这三千尺粉壁堂上做文章,今日我陈浮生偏要留字在这赤甲山上。

秋水自行从掌中飞出,越过十丈水面,御剑千尺,直入青冥,直扑向那光秃秃的崖壁。

秋水剑本就足以切金断玉,得了内力的附着,更是如虎添翼,剑身完全陷入石中。

不见陈浮生手指有何动作,剑随意走,有如长枪大戟,大开大合,嗤嗤嗤几声,已写了一个斗大方圆的“大”字。

一字写完,秋水自行跃出,在空中一荡,落在“大”字下方,这一次有如灵蛇,又如飞鸟,乃是一个“鹏”字。

陈浮生剑走龙蛇,越写越快,但见石屑纷纷而下,须臾之间两行一十四个大字已然书写完毕。

双脚踩踏江面的陈浮生伸手一招,秋水剑自然飞入袖中,渡入一道神识细细查看,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之喜,写了一十四个字,秋水剑灵性居然稍有增长。

陈浮生左右环顾,“夔门天下雄”与“大鹏一日同风起,会当击水三千里”隔江南北对望,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耸耸肩膀,气质无形之中洗练了一番的陈浮生轻点江面,飘摇返回船头,对着已经看傻的水老大轻笑一声,默默走进船舱。

通过这一剑,他有所领悟,需要些时间参悟一下。

(ps:早上八点之后继续更新)

第五十二章 各人有各人的打算(第二更)

虽然船头因为被江水打湿的缘故,除了水老大再无其他人,但是船舱之中,可是有着不少乘客临窗欣赏着川江风光,这一列船队,共有四艘大船,看到陈浮生飞剑刻字的人自然不少。

但可惜,蜀中有些本事的江湖人物大多都还在乐山附近搜索唐轻风的踪迹,在这船上着实没什么高手,大家也只能推断出他身手很高,但具体多高,就一无所知了。

同船的人倒是想要看一看陈浮生这位真仙人,但是因为玄同篇的缘故,他们一路上基本上都将他下意识忽略过去,根本记不起来对方是谁,至于青衫书生,整个船上倒有七八个人是这般打扮,再加上陈浮生动作太快,刚一回到船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最后也只好感叹一句有缘无分,不过作为不参涉江湖的普通人,能够看上一眼这仙家手段他们已经颇为满足,倒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真正感兴趣的倒是这船上的水手,虽然说是水手,但他们都可以算是帮派的外围人员,多多少少会一点拳脚。

因此一个个聚拢在了水老大的周围,他们可是知道,当时自家老大可是就在船头,一定看到了那位高人。

“大哥,你快给我们讲一讲那个高人是谁吧,他是我们船上的,你一定认识他。”

水老大回过神来,立刻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开口骂道:“你个瓜呆子,你自己想死我不拦着,不要拉着我一起,老子什么都没看到,赶紧给我滚一边儿去。”

水老大见多识广,自然不会把陈浮生当成什么仙人,但他一下子为自己之前奇异的感觉找到了理由:“像这种高人,自然与众不同,也只有我才能在千百人之中把这位大高人认了出来。”

一时间,除了畏惧、崇敬居然还多了一丝洋洋自得。

既然陈朗高人对自己笑过了,知道自己安全应该无虞的水老大就开动了脑筋:“要不要趁这一路上套套近乎,拉近些关系,那可是飞剑啊,就算整个川江帮的帮主、护法联起手来恐怕都毫无招架之力,而且如果把这位大高手的消息上报上去的话,说不定在帮里的地位还能再往上升上一升。”

“啪”的一声,水老大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在心底骂了开来,“呸!你才是真正猪油蒙了心,亏你刚才还骂别人是瓜呆子,你自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瓜呆子,那种大人物的心思你也敢去揣摩,就不怕说错了话,被人家一剑劈死,而且就算你在帮里的地位提上去了,你都这么大了,功夫又差,进去了也是早死的命,难道还能再进一步吗。你现在老婆孩子过得好好的,干嘛还要自找麻烦?就算帮里问起来,到时候我就说对方动作太快,我根本什么都没有现就是。”

陈浮生哪里想到自己只是对水老大笑了一笑,居然就引了他如此多的联想,步入二层的一间客房,陈浮生盘膝坐下,摸出秋水剑来,细细把玩。

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公子,你不是一向低调就连这一次出门都是换了名字,怎么今天居然如此高调?”

“因为我今天开心啊!”陈浮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看到何湘君一脸痴呆,显然无法接受这个荒诞理由,陈浮生继续解释,“我低调只是因为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而不是怕什么。你也在我身边一年多了,想必也知道在蜀中那些套近乎的人大多是冲着我家里的钱来的,一个个就像牛皮糖一样一旦一旦粘上了,扯都扯不掉。

而现在我用的是陈朗的名字,他们对我感兴趣也只是因为对武功的好奇,没什么多余的想法,而且大家也同行不了多久,到了地方,自然而然就散光了,自然不妨高调一些。”

“哦,原来如此!”何湘君点点头,这个理由详尽的解释明显比第一个信口扯的谎要更有说服力,脸色变为崇敬,“不过我之前只知道公子练武,可是没想到您的武艺居然如此厉害,比起那些县衙里的捕快可要强太多了。”

“没什么,名师出高徒吗,我师父出身青城剑派,我自然不能太差。”陈浮生随口说道,“怎么了,你难道也对武学感兴趣?”

“不不不。”何湘君虽然有所意动,但还是立刻摇了摇头,“妾身恐怕吃不了这么多苦,坚持不下来,而且妾身听说习武是要讲究资质根基的,还是算了吧。”

陈浮生轻轻一笑,他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料定了对方不会习武,而且如果她真想练武,陈浮生也没什么能够交给她的,文康传授自己,已经有些不合规矩了,更遑论再传他人,再说武学这种事情男女有别,他练的也不是太适合和方便传授给何湘君,他也怕教了对方,到时候万一遇上了潇湘子有些不好解释。”

“对了,你父亲之前是在苏州做官对吧,令堂现在是否还在那里?”陈浮生想起件事,忽然开口问道。

“不在了,父亲出事没过多久,家慈带了弟弟妹妹返回了扬州老家,毕竟那里虽然没了亲戚,多少还有些熟人,而在苏州,因为父亲为官清正,很是得罪了一批人,我们就在那里呆不下去了,否则我当初也不必……”何湘君恨恨说道。

“既然这样,我们到了巴州下船,然后下扬州,最后再沿大运河北上京师,你看如何?”

“妾身一切听从公子吩咐,只是,只是……”何湘君迟疑一下,话在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这个,虽然妾身之前和家母解释了公子的高风亮节,但是外人恐怕难以理解,反而有损公子清誉,在对外人的时候,公子可否默认妾身作为偏房,这样公子为家父打听消息的时候理由也说得过去。”何湘君伏地一拜,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样啊,”陈浮生沉吟一声,感觉有些棘手。“虽然这个理由是真的,但恐怕也没那么简单,何湘君是担心他不肯出全力,更因为在他身边已经一年多,许多事情很难说清楚了,是想要借此提前占上一个名分。”

第五十三章 修行三古(第三更)

瞿塘峡全长不过十五六里,船只没过多久变驶入了巫峡。

相比于瞿塘峡的雄伟险峻,巫峡就要绮丽幽深得多了,近百里长的峡江两岸,青山不断,群峰如屏,船行峡中,时而大山当前,石塞疑无路;忽又峰回路转,云开别有天,宛如一条迂回曲折的画廊。

当然最为出名的还要属那“巫山云雨”,巫峡两岸连山,隐天蔽日,曦月难见。自然累积了常年不散的厚重水汽,客船行在那如云似雨的水雾之中,百转千回,充满诗情画意。

风景更是众多,秋风亭、孔明碑、6游洞,以及楚阳台、斩龙台、大禹授书台、还有那那悬崖绝壁上的夔巫栈道

以及必不可少,可说各个都有着不凡典故。

如果说瞿塘峡得了雄,巫峡得了奇,礁石林立、怪石横陈、滩多流急的西陵峡无疑是三峡最险的一处。

最为典型的无疑是那一处黄牛峡了,正所谓“朝黄牛,暮宿黄牛,三朝三暮,黄牛如故。”水路纡深,回望如一矣。

这般奇景,陈浮生自然极为喜欢,却也不免有些遗憾,没有给他像夔门一样的特殊感悟。

不过陈浮生也明白,这种事情也是讲究一个机缘的,天时、地利以及最为关键的高人笔墨缺一不可,否则,就算他有些许感悟,也往往需要不知多久的沉淀酝酿。

而且夔门那一剑已经可以说是他这修行十年、读书习武一年来的集大成者,已经将他的底蕴和心力消耗大半,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连续重现。

但,这一路的风光都将会化作他修行路上在这的资粮,无论早晚。

心思微动,绿竹、秋水两剑同时自行跃出,围绕着陈浮生自行旋转起来。

陈浮生开始了每日一次的祭炼。

使用的手法自然是从唐家老三那里得来的《青蚨剑典》。

根据《青蚨剑典》上的记录,这本秘笈乃是当年天河剑池孕养飞剑的不二法门。

虽然陈浮生不知道《青蚨剑典》,但这个天河剑池他还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混沌初开,天地分明,那时候的事情已经无从考证,偶尔流传的传说也是真真假假,无从分辨。

但之后的修行体系,还是有着大致明显的脉络,太古之时的洪荒,修行的理论体系尚不完善,但天地元气浓郁纯粹,因此基本上所有在这个时候诞生的生物大多身体强悍,天赋群,他们也不怎么需要,只要长大,自然有着强横无比的手段,上古之时,有才智之士创出修行一路,从此实力高低再不仅仅是靠年纪和天赋说话,并且为加强实力,还仿照或者自行研究出了神通与法宝,中古之时,修行学说兴盛,练气的方法道路被大大拓展开来,有百家之言,然后便是彼此攻伐吞并,无所不用其极,因此有着黑暗的中古这一说法,最终诞生出佛、魔、儒、道这四家实力最为强悍雄厚的存在。

近古时期,原本繁盛一时的儒家一落千丈,万年无人勘破最后一关,再随着记录有修行典籍的传承不断消逝,渐渐地成为了纯粹地修心者,再无复起之日。

自今古到当今,真正的大势力没有变化,历史主要围绕着他们兴衰变化而写。

但不可否认的是自从最为黑暗的中世纪开始,剑修就成为大放异彩的一支,如果不是因为自身理论太过片面偏激,凭借着他们的高实力,从四大流派之中独立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其中天河剑池便是一家传承自中古,消亡于今古与当今之间那段时期的剑修门派。

和许多剑修最为重视杀伐能力不同,天河剑池极为注重对飞剑的养护、孕育,他们认为飞剑乃是剑修性命交修的第二条性命,杀人只是次要,求道才是真谛。

这部《青蚨剑典》记载的正是天河剑派所独有的飞剑孕养祭炼手法。

其中附带的剑法倒也算了,不过是配合演练飞剑实力的基础御剑手法罢了,身兼大自在天子法的他并不需要这些。

大自在天子法本身就自带了一门极为精妙的大自在天子剑法,无论是作为常规剑法或者飞剑御剑术都毫无问题。

但是这其中那培养飞剑的方法可就让陈浮生惊叹连连,赞叹不已。

虽然使用飞剑的门派多了去了,但是归根结底,他们还只不过把飞剑当成了工具来使用,和其他的法宝并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天河剑池不同,他们自入门开始便自剑池之中选中自己的本命飞剑,如无必要,极少更换。而这把飞剑在起初还称不上什么威力,最多不过是一个稍有灵性的剑胚罢了,然后从入门到金丹结成,天河剑池的弟子就会花费成百上千年的时间将这一柄飞剑培养成为自己真正的本命法宝。

其他门派在这一过程中早已换过了不知多少法器了,毕竟修为高了,原先的法器威力就有些不入眼起来,也是人之常情。

对于天河剑池的弟子们,却不是这样,他们选择的是不断提升飞剑的品质与威力,使其随着自己的修为不断提升。

一个养字,极有深意,从无到有,从弱到强。

这样在最起初,天河剑池的弟子们实力可能要比拿着成型法器的同期要弱上一些,但一旦到了金丹有成,当别人都在开始培育本命法宝的时候,天河弟子们无疑占了一个大便宜,你们从新开始祭炼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比得上我数十上百年的功夫。

须知本命法宝,最重视的便是自身的灵性与主人的契合程度。

而天河剑池弟子们自入门开始,飞剑便须臾不离身每一次行功练气,都在缓慢而有坚定地祭炼着飞剑。

等到结金丹的时候,自然灵性十足,主人使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本命法宝一成,自然威力大增。

在这其中,起到了关键的就是这一门《青蚨剑典》中养剑的法门,正所谓母子同心,水乳交融,不外如是。

第五十四章 岳阳楼(第四更)

而陈浮生手中恰恰拥有着两件上乘的剑气,苦竹老人的绿竹剑就不必多说了,已经快要达到真正法宝的地步,而秋水本身材质也是极佳。作为一个初入门没多久的修道之人,这么一柄剑已经足够他使用了。

更加难得的是它们两件飞剑通体干净至极,没有前一任主人的残留,绝对不会影响到他。

这个时候陈浮生也大致明白为什么当日凌虚子没有加入追杀唐轻风的原因了,因为对于武林中人而言,《青蚨剑典》根本就是一个坑。

《青蚨剑典》的精华全在于孕养飞剑之上,那一套附带的剑法在真正的修行界不过是最最简单基础的御使飞剑手法,放在世俗武林也最多和青城派的明月剑法相当,而且如果以手使剑,效果还要打个折扣。

明月剑法已经是青城派历经数百年,不知经过多少人増删完善,在这一层次,已经颇为不凡。

而如果要真正使用飞剑,最起码也要先生出真正的法力和神识,像唐轻风和凌虚子那样其实不过是用精湛内力勉强催动罢了,要不然秋水剑也不会那么轻易从唐轻风手中掉落。

偏偏也不知出了什么缘故,这本《青蚨剑典》传到林家的时候,天河剑池的练气功夫已经消失殆尽。

要知道和世俗武功一般,修行之道也分为体用,修为为体,法门为用,林家空有上乘的养剑术,却连最基本的法力都没有,这一门《青蚨剑典》效用自然也是只能挥不到千分之一,在武林中最多也就起到一个高级暗器的作用,凌虚子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没有多大兴趣。

不过那个老和尚可是真正有了感应天地的修为,如果得了这个法门,找上件材质上佳的兵刃,用上几年苦功,说不定真得能够造就一把真正法器,居然连他都没有下场。

陈浮生只能勉强用高僧作为出家之人,高风亮节、不尚外物来形容了。

当然还有可能是他想错了,对于那个老和尚而言,他不知道其中的缘故,说不定就认为飞剑也就那么一点儿水平,看不上眼或者身为高僧当着那么多人不好意思下手呢。

总而言之,陈浮生是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倒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像小说花本中描写得主角一般,天生气运不凡。

邦邦邦,敲门声缓慢响起,陈浮生揣摩一下,今天的火候差不多了,捏了个剑诀,绿竹自行悬挂在腰间,秋水飞回大袖之中,来的人已经知道了自己,倒也不必太过掩饰。

“进来吧。”随着陈浮生开口,房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的正是水老大。

“陈公子,明天正午之前,船就能到达巴州了,小人特地前来告诉您一声。”水老大恭恭敬敬地低头说道。

“水老大何必这么拘束,我们这一路上可是多亏了您多加看顾啊。”陈浮生伸手拍拍对方肩膀,笑意吟吟。

水老大直觉一个激灵,一道气流已然顺着陈浮生的肩膀钻入自身经脉,只听噼里啪啦几声,周身一阵舒爽,现自己那微不可查的粗浅内功居然凭空涨了一截,心下大喜,对于陈浮生的手段再无任何怀疑,就要开口道谢。

陈浮生提前打断对方,“水老大,我听说每次往返一次,船队就要修整几天,您对这里如此熟悉,到时候能否为在下做几天导游,介绍一下这巴陵风光?”

水老大急忙点头答应,“公子大恩大德,只是陪公子几天有什么打紧的,只要公子不嫌弃我口拙舌笨就行。”

陈浮生点点头,看着水老大退下,他也是突奇想,如果他下了船,不停留,直接离开也就罢了,他自然不会再和水老大费什么功夫,不过他这一次上京是打算好好看遍沿途风光的。

这十年来,他除了读书修炼就没有做过什么其他事情,本质上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宅男,自然对于这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而且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果一路匆匆走过去,对于他的修行没有半点好处,他自然不会这般。

那么势必就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了。毕竟他对于书中不知出现多少次的岳阳楼、君山岛、屈子祠、汨罗江可是向往许久。

而飞剑留字的事情恐怕已经传了出去,虽说不长心眼的人在江湖上混不久,但他还真不喜欢有人从水老大嘴里知道了自己,跑过来打扰,那时候什么游玩的心思都没有了。

现在给了水老大一个甜枣,也稍微小露一下手段,再将他带在身边,免得他和什么人胡说八道,更何况有了这个地理鬼,自然要轻松许多。

在陈浮生看来,可谓一举数得。

水老大说的没错,翌日上午,船队就到达了终点——巴陵城,不待船在码头停稳,船上的人就纷纷收拾起了行李,排在船头。

陈浮生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带得东西简单,早早站在了船头上。

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座三层四柱、飞檐盔顶、楠木金柱直贯楼顶,绕以廊、枋、椽、檩互相榫合的千古名楼——岳阳楼是也。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

陈浮生身边陡然响起轻吟之声,几位和他打扮相近的书生一脸崇敬,念诵的正是那三百年来一人而已的范希文名传千古的《岳阳楼记》。

陈浮生抬望去,岳阳楼门前的楹联之上,两行大字,浩然正气直上九天,正是那:“先夭下之忧而忧,后夭下之乐而乐”!

而原本文气不过平平的几位书生身上陡然升起浩然之气与之相应和!

“果然厉害,这幅楹联品质已经远远过了一般的法宝,用众生心念炼制,好上乘的炼器手法!”陈浮生一脸赞叹,“可惜了,被如此浩然的正气冲刷,永远不可能开灵点化。”

不过,儒家书生,求仁得仁,倒也合该如此。

第五十五章 兰若寺避雨(第五更)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江南东道,锦屏山脉下的驿路之上隐隐约约出现一行人影。

走近了看去,原来是一伙搭伴同行的旅人,既有读书人打扮的青年士子,又不乏虎背熊腰的劲装大汉,按照关系的亲疏形成三三两两的小团伙,也不知这南辕北辙的十几个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公子,如果再找不到客栈,咱们今晚可就要露天夜宿了,看这天气,可是要有大雨啊!”一个清脆的声音有如出谷黄鹂打破了安静,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拉到了一个青衣小厮的身上。

这是个容貌颇为清秀俊美的青衣小厮,身材婀娜,显然颇受主人宠爱,他旁边的那位青年士子双手负在背后,轻轻一笑:“谁让你说一定要趁着天明多赶些路,以至于错过了客栈,至于淋不淋雨,这道路两边不是还有一些凉棚吗,大不了到时候我们躲在下面就是了。”

看着那柔弱的小厮抬手轻轻擦去额头上的细汗,旁边的人先看不过眼了。

一个中年文士率先开口:“这条驿道在下虽然没有走过,但从这宽阔程度和之前的情况看来,还算繁华,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看到旅社客栈了,只可惜,咱们这些人之中对这附近都不太了解,要不然之前也不会错过了客栈。”

“不好,下雨了,”走了几步,一个书生突然开口,他已经感觉到了冰凉凉的雨丝落在了手背之上。”

话音未落,天色变突然暗了下来,好像天上展开了一片帷幕,遮天蔽月,更是有白光一闪即逝,眼看就要有一场瓢泼大雨。

“怎么办,这附近可没什么落脚的地方啊!”

“那倒未必,”一个客商突然开口,“我十几年前走过这条道,记得附近应该有个荒废的寺庙,虽然十几年过去,这里虽然变了不少了,但这间荒寺应该还在,只不过我的记忆有些模糊,记不太清是在哪里了。”

“寺庙,是那里吗?”一个江湖人打扮的汉子指着一个形似牛头的小山说道,在半山腰的地方,依稀露出了一个尖尖的塔顶。

“不错,那座山叫做牛头山,那间寺庙就在上面。”看到了那个牛头,客商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肯定地说道。

得到确认,所有人都是一阵激动,抓紧行李包裹,就照着那个牛头跑去,在这种天气里露宿一夜,没有打磨过身体的普通人,九成九都要得上一场大病,实在拖不起。

“公子,你怎么了?”青衣小厮看着身边纹丝不动仰看天的青衫士子,催促起来,“再不跟上,可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没什么,”青衫书生低下头来,“我只是觉得这场雨来得有些蹊跷罢了,你走得慢,把手上的行李给我,我帮你拿着。”

青年书生自然是陈浮生,而何湘君则是扮成了小厮陪在他左右,自岳阳楼下船以后,他们先是在巴州游玩数天,然后

好在大家出门在外,脚力都还算矫健,没过多久就抵达了寺庙之前。

“还真得是个破庙啊!”一个瘦弱的年青书生看着被藤蔓野草包围的寺庙,喃喃自语。

“算了,出门在外,能有这么一个地方已经不错了。”中年的汉子们经历的多了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脏乱。

“兰若寺,”看着在地上裂成两半的匾额,中年文士摇摇头,“这名字起的实在没什么水平,兰若本身就是寺的意思,大有重复嫌疑。”

“行了,张先生,你就不要在那里咬文嚼字了。还是赶紧进来吧,小心一会儿淋你个落汤鸡。”一个大汉嘿嘿一笑。

则是蹲下身子摸一摸裂痕,“果然。”

陈浮生轻弹指尖,明白过来,这道裂痕可不是摔成两半的,而是被人一剑凌空劈来造就的。

心有所感,陈浮生抬头看去,已经施展开了望气术。

本来这种手段没有修为,万万使不出来,但总算他之前也有不低的修为,青城内力质量也颇高,在降低了效果之后,倒也勉强可以施展出来。

不出意外,整个兰若寺都被一股黑气笼罩,黑气正中间直冲云霄,卷起一堆乌云。

“这场雨果然有古怪,背后有着妖物作乱,好妖怪,居然能够影响天时,怕不是已经有了近千年的修为了。”看到对方如此棘手,陈浮生顿时萌生了几分退意。

没有必要,修行之人是不会主动去给自己招惹仇家的。

只不过现在他已经跑不出去了,这个妖物能够兴风布雨,除了自身修为,也是借了天时地利的缘故。现在凡是雨水降落的地方,都可以称得上对方的领域,跑是跑不过去的。

更何况,陈浮生想起了兰若寺匾额上那道刚烈的剑气,在兰若寺内的黑气掩映之下,似乎有着一股同源的气息与之孤星。

跟着众人来到大雄宝殿,伴随着飞沙走石,天色一下子彻底暗了下来,陈浮生放下书箱,巡视一周,见庭院之中,树木繁茂,杂草丛生,果然是许久没有人打理过的痕迹,早有过惯了野外日子的江湖客掏出火绒,用捡到的树枝,拆下来的窗棂,在供桌前升起一堆火。

火刚升起来,众人眼前一亮,紧跟着一声霹雳,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狗日的,重阳都过了,这天气怎么还和夏天一个样子?”一个熊姓江湖客,狠狠地从油纸包里撕下一只鸡腿,开口骂道。

陈浮生记得他,他和同行的两个人是同门师兄弟,在江湖上打了七八年滚,勉强混了些名气,就打算安定下来,这次是受人介绍前往北方的镖局里面做事,看起来说话一向没什么顾忌,不过行事却是粗中有细。

“霸天,不要说了,菩萨在上,还是积些口德吧。”中年文士一开口,雄霸天立刻乖乖闭嘴,他看起来是书生打扮,其实和那个熊霸天是师兄弟,只是年青的时候科举失利,只得了个秀才,所以一气之下,弃文习武,虽然他入门晚,年纪和功夫却在三人之中最高,再加上他是秀才出身,见识口才都不凡,因此雄霸天对他一向敬重,以他马是瞻,平日里也是几个小团伙之间联系的纽带。

第五十六章 燕赤霞、宁采臣(第六更)

兰若寺里并不是空无一人。

陈浮生一行人坐下没有多久,就看到两人联袂自大殿的后门而来。

“好一条关西大汉!”陈浮生一见那名魁伟男子就忍不住赞叹一声,只见这人四十来岁年纪,身穿一身微有破烂的书生长袍,但一双剑眉飞掠入鬓,顾盼之间,丝毫不见困顿之相、书生酸腐之气,好似征伐沙场、慷慨豪歌的大将军一般威仪。

相比他的神气,旁边的年轻书生虽然俊秀,却难免有些太过文弱,自然吸引不了大家的眼光。

中年文士急忙上前行礼,“文清一行不知有主人在此,冒昧打扰,只是天高路难,相逢是缘,还望行个方便允许我们借宿一晚。”

中年男人抱拳回礼,洒脱一笑:“萍水相逢,即是高朋,这间兰若寺已经荒废许久,赤霞与这位宁公子也只不过是在此侨居。能够在此结识众位朋友,也是喜事一件。”听他口音,果然不是江浙一地,而是来自秦川一地。

“不错,采臣也是听闻这里清静,特地寄身在这里安心读书的,今天上午刚到,没想到居然今天就遇到了燕兄和这么多朋友,真是缘分。”

“燕赤霞,你就是那当世钟馗燕赤霞,今日一见,当真三生有幸,听说您七年前辞官归隐,之后就没了消息,原来是来到了这兰若寺。”没想到燕赤霞名字刚刚说出来,熊霸天就瞬间激动起来,有如看到了平生偶像一般。

从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之中,燕赤霞的身份被吐了个一干二净。

原来这燕赤霞乃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传奇人物,他家中连续数代都是沙场大将,到了他父亲这一代,求娶了位翰林家的小姐,有父母两方的优良血脉,燕赤霞真正成为了文武双全的人物,不满二十

就拿下了武举第一的名次,紧接着又取得了当年的进士进士,大家都说,如果不是本朝武举只到举人这一关,那么他就是当之无愧的文武双进士。

之后他选择职位更是让不少人出乎意料,他没到家中势力深厚的军中,也没有选择相对清贵的翰林院、礼部或者权力更重的吏部,而是投身刑部,成为了缉捕四方的神捕。

凭借着他两只慧眼、一身武功,迅便成为了执掌一十三省的总捕头,品级虽然不过五品,权力却是仅在一位尚书、左右两侍郎之下。

之后他却趁着丁忧,辞官守孝,三年期满,不再复职而是正式宣布归隐,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他铁面无私而又有一身武艺,极为类似传说中的降魔天师钟馗,因此得了个当世钟馗的外号。

“燕兄,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名,我之前居然一点都没有想到。”听到这番话,宁采臣不禁侧过头看向燕赤霞,一脸震惊之色。

双手负在身后,燕赤霞也是略有意外地看向熊霸天,“没想到燕某都离开官场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记得区区在下,看来果然有些缘分。”

“那是当然,燕大侠您可是我们师兄弟三人的偶像,”张文清吸一口气,郑重开口,“官吏们大都爱惜己身,天下间有几个能有您这样的正气胸襟?”

陈浮生和一众同伴也是向前见礼,毕竟虽然已经不是官身,凭借着进士、总捕头的身份,燕赤霞依然称得上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这十几个人不是学文就是练武,无论是文武哪一项,他可都是当之无愧的前辈,这些人哪有不恭敬的原因?”

许是不喜欢和这么多人待在一起,和众人打过了招呼,燕赤霞就要返回后院。

不过,在撩开大雄宝殿的内帘之前,燕赤霞忽然停下脚步,“兰若寺周围都是山林,有着野兽,最好不要远离大雄宝殿,今晚早些歇息,明天一早,就尽快动身吧。”

说罢这些,燕赤霞不再迟疑,转身而去。

“你们见谅,燕大哥就是这种脾气,没什么恶意,我今天刚来,就已经被他教育了两三次了。”宁采臣挠挠额头,有些无奈地说道。

陈浮生则是微微一笑,这些人中或许只有他听明白了了燕赤霞的言外之意:这里很危险,要小心谨慎,不要被冲昏了头脑,想能保住一条小命,最好提早离开这里。

“不,也不一定,”陈浮生看看周围,燕赤霞,张文清就拉过自家两个师兄弟,低着头,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起来,聪明人也不是太少。

“真没想到,这个燕赤霞居然是一个真正的剑修,也不知他这手段是家传还是偶然得来。”陈浮生回忆起燕赤霞挂在腰间的那个皮囊,常人最多只会以为那是用来装水的,但是只有陈浮生明白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剑囊。

在修行界中,凡是惯于使用飞剑作为手段的门派,都会有相应的祭炼剑囊、剑匣、剑鞘法门。

正所谓剑藏匣中,不平则鸣,飞剑锐气太盛,在修为不足之前,不可收入肉身,就要需要一个足以承载他们的外衣,其中往往被打入了灵药或者天地精气之类,慢慢淬炼飞剑,增其本质灵性。

刚才陈浮生看那皮囊隐约有一股锐气脱囊而出,便明白对方乃是一名剑修。

而对方的修为也被他看了出来,乃是凝煞的级别,比起他之前感应天地的实力还要高上一层。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要提及一下修行的层次了,这前两步筑基的功夫,无非淬炼身体,打通经脉窍穴,便是在凡俗武林,也有不少江湖人物可以做到,不必多言。

周身百脉全通,逆反先天,感应天地,便是修行之始,只有到了这一步才知天地浩渺,不受自身所限。

然后便是凝练罡煞这两步功夫,太古、以及上古人物大多不凝练罡煞,这是当时环境和现在不同的缘故,倒不是罡煞法不行,毕竟世界在变化,修行之道也在不断展,虽然肯定有不少好东西遗失了,但是流传下来的大多是经过了时间验证过的,不是单纯的今不如古。

第五十七章 又是一波儿避雨的(第七更)

罡煞法能够取代诸多法门,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何谓修行,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天道求的是一个平衡,阴阳动静强弱变化之间自生平衡。

而修行说到底就是强己之路,用天地元气来强化己身。天罡地煞,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本质上都是天地元气凝练的精华,只要找到方法,自然可以用来强化自己。

但,修行毕竟不可能是单靠外物的,过了这两关,就是金丹。

金者,坚刚永久不坏之物;丹者,圆满光净无亏之物。金丹绝逼不是一个所谓的圆滚滚、金灿灿的丸子,而是本来圆明真灵之性也。此性在儒则名太极,在释则名圆觉,在道则名金丹。名虽分三,其实一物。儒修之则为圣,释修之则为佛,道修之则为仙。

所谓的内丹修行,即把人体当做炉鼎,以体内的精、气为药,用神作火烧炼。精、气、神三者凝聚,自成圣胎,便可谓脱胎换骨而成仙。

金丹一成,便真正与凡人本质不同,有一声资格自称仙人,乃是修行路上与感应天地并列的一道关隘。

感应天地,乃是推开修行之门,金丹成就,便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但,既然需要精气神三宝,自然和凝煞炼罡这两步有所不同,修行之人需要打磨自己的心性,因此往往有许多人,投身世俗之间,世人所看到的神仙行径大多便是这一水平。

而根据陈浮生自己私下估计,那个苏正风恐怕也是为了凝结金丹才会投入朝堂之间。

只是不是他和这个燕赤霞有没有什么关系,同在刑部,又都是修行之人,如果说两者没有丝毫关系,陈浮生打死都不会相信。

不过看了燕赤霞一眼,陈浮生倒是有些放下心来,燕赤霞一看便是个正道人物,既然他在这兰若寺内没有与那妖物大动干戈,而是好好地站在这里,看起来那个妖物不算穷凶极恶,与燕赤霞已经有了一个不成形的默契,自己的危险自然大大减小。

而且说不定还可以从燕赤霞身上打探一下苏正风的消息,可谓一举两得。

不过,这件事倒不必着急,否则就有弄巧成拙的可能。

想到这里,陈浮生安下心来,拉着何湘君悄悄退到大殿一侧,默默运起玄同篇,将自身气息掩饰起来,还是旁观一下再说。

不到半个时辰,就再次生变化。

听到寺外传来喧哗之声,张文清腾身站起,手指放在腰间,眼神看向熊霸天,“霸天,出去看一下。”不待熊霸天起身,补上一句,“把家伙带上,小心一些。”

“知道了,放心吧,师兄,这种鬼天气能有什么事情。”话虽然这样说,熊霸天还是从地上抄起一把鬼头大刀,迎空挽了个刀花,猫着身子,贴墙走向寺门。

“师兄,那个……”没过多久,熊霸天便折返回来,只不过这一次倒是光明正大许多,不过看起来他倒是有些举止不定,就连湿透的衣服也不打理一下,张开嘴,也是吞吞吐吐。

“怎么了,还不快说。”张文清恨铁不成钢,伸手拍向对方脸上,已经用了一股柔劲儿。

“啪”地一声,随着一道五指红印,雄霸天陡然清醒过来,看看左右,压低声音,“师兄,这个外面的事情不好说。”

“怎么个不好说?”他另一个师兄已经凑了过来,沉声问道。

幸好这一次不用熊霸天,解释了,他话音刚落,就又是一队人马走了进来。

“咕咚、咕咚”地吞口水声音接连响起,原来进来的是一批人中,有不少正当芳龄的美娇娘,偏偏衣服大多穿得暴露香艳,不似良家,这些衣服又是早就被雨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仿佛透明一般。

张文清见多识广,一眼便知道了来客的来历。

“这些人,应该都是风尘女子。”他压低声音,对着两位师弟说道。

原来这世上男人,大多喜新厌旧,青楼中的嫖客尤其如此,在一家青楼去得次数多了,就没有了新鲜感,生意自然下降。

如果让青楼们每隔不过三两年就换上一批,人家自然不肯多花这么一大笔钱。

因此老鸨们就想出了主意,和其他地方的同行们时不时交流一些旗下的姑娘们,满足恩客们的口味,自然财源滚滚,至于不在本地进行,一来,那些常客们也不总是去一家,说不定早就见识过了,当然更重要的是,大家在一个地方捞饭吃,都是竞争对手,怎么可能让对方赚了钱去?

“那感情好,在这荒山野庙,以天为被,把地当床,岂不是一桩大大的美事?”听到了对方的来历,熊霸天两眼就露出一道精光,嘿嘿一笑。

“放屁!”一向文雅的张文清怒斥一声,向左右看过来的人拱一拱手,道声歉,这才继续压低声音,“想要女人,什么时候不能有,现在咱们出门在外,又是个荒山野庙,把你裤裆你的东西给我收好了,不要惹事,等到了城里,我给你包上三天三夜,随你去玩,今天晚上,都小心一些,可别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知道了,大哥。”被他一骂,熊霸天顿时清醒过来,他也在这江湖上混了几年,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和另一位师兄弟齐声应道。

和他们三个人相比,其他人的表现就不如人意,年纪大一些的还好,那些年轻人,正是知好色、慕少艾的年纪,两只眼睛早就钉在了那些姑娘们玲珑有致的身躯上面。

这个时候,来客之中凑过来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一点头一哈腰,抱拳转了一圈,这才开口:“我们姑娘们在这里借宿一夜,不打扰各位了先生吧?”

当然这只不过是出于礼貌,表明尊重先行人罢了,既然都不是主人,当然没必要征求眼前这些人的同意。

“不打扰,不打扰。”旅客之中那几位小年轻,急忙开口,“姑娘们身娇体弱,还是赶紧去后殿歇息吧,如果需要帮手清理,跟我们说一声就行。”

第五十八章 中有一女名小倩(第八更)

“诸位高义,小女子等实在无以回报。”一道纤细身影,款款而动,从姑娘们之间走了出来,却是名身穿白衣的女子。

相比起其他人,这个自称小倩的女子无疑要好上许多,衣衫基本上保持了干爽,唯有一头乌丝被水打湿贴在脸颊,反而没有狼狈的样子,而是别有一番清爽之意。白衣飘飘,婉兮清扬,然而行走言语间自有股浑然天成的出尘之意,相比起旁边的众多女子,不似风尘人物,而是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小倩甫一从姑娘们之间走出,大雄宝殿便是陡然一静,倒吸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连定力深厚的张文清也不禁迷醉了一瞬才恢复清明。

但是反应最为深刻的还要属那个宁采臣,他呆呆地愣在原地,三魂不见七魄,只知道呆呆地盯着小倩不放,仿佛对方便是他梦寐以求、辗转反侧多时的梦中情人。

“仙子,不,小倩姑娘,你……你好,在下宁采臣。”

还是旁边的张文清看不过眼,拍了他一记,才让他清醒过来。

“公子多礼,”小倩福了一福,双袖轻扬,又一次把宁采臣看得呆愣起来。

“有趣,看来这个宁采臣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的女子,才会如此魂不守舍,”在一旁看着的陈浮生轻轻一笑,对何湘君说道。

虽然和燕赤霞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忽略宁采臣,但是其实他也极为不凡。

以陈浮生看来他头上文思之气自然结成锦绣,虽然比不上当日的文克己和苏过,但已经可以和那叶信等人相提并论,只不过这匹锦绣颇为灵动活泼,看得出来对方最擅长的不是文章经义,而应该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方面。

有了这群姑娘,所有人顿时没了心思吃喝讨论,巴望着能够一亲香泽。

只不过当着这么多人,有些抹不开面子罢了。

“希望死得人不要太多,”陈浮生只是扫了一眼,就不再关注,以他的眼力早就看了出来这群女子没有一个是真正的人身。

大多或多或少透着一股妖气,那个小倩身上倒是没有妖气,只是她更非常人,没有实体,倒像是一个不曾投胎转世的孤魂野鬼。

至于其间的干系,他大概也明白了一些,这些小妖绝不可能有呼风唤雨的本事,背后定然还有指使者,燕赤霞和那幕后的妖物想必彼此忌惮,才会有现在的场面产生。

这个兰若寺虽然破败,但是距离驿路不算遥远,如果幕后的妖物大肆杀伤人命,肯定早就臭名远扬,那个宁采臣看起来出身也算富贵,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

想必那个妖物也只是偶尔做下案子,平时掩饰得又好,才能平静地持续到现在。

那个燕赤霞身为修行之人,又是刑部名捕出身,除了忌惮那个大妖之外,想必也是有什么缘由。

至于那些小妖小鬼幻化出来做些什么,那自然不用多想,为的就是这一殿的人。

传说天地万物,生来具有九窍,皆有成仙得道的指望,但是与妖族苦修成百上千年不同,人物虽然寿命短浅,却偏偏在修行之上进展极快。

其中的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因为人物魂魄肉身乃是符合天地间的大道理,又有人说人族得了天地间的大气运,每一名人类,在修行上都受到了天地得天独厚的宠爱。

因此许多妖怪在修为足够之时就想办法,化为人型,以求进境更快一些。

但还有一些就居心不良起来,他们就想着通过吞食人类的精血元气,来帮助自己修为更近一步。

而且这种行为还真得有了些效果,于是妖怪吃人的说法,就连凡间都有不少关于这些的传说志异。

既然燕赤霞不肯主动出头,陈浮生自然乐得清静,全当看戏,毕竟妖怪吃人,他也只是在书本上见过,现实之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也很好奇。

换过了衣服,众女从后殿款款现身,一来道谢,而来说是要借着升起的火堆,热些食物汤水。

旅客们自然大肆扬大男子精神,端茶倒水,一个有意,一个欲拒还迎,没过多久,两班人马就打得火热。每个男人身边都至少有一两个女子,只是不知为什么,似乎所有人都将陈浮生主仆忘却了一般,任由他们歇在大殿一侧。

这场好戏来得很快,过了戌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大殿里面的人也大多睡了过去,陈浮生双眼睁开一道细缝。

黑暗之中,悉悉索索的声音时不时地就会响起,以他暗中视物的能力,看到不时有人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向那后殿。

“公子,怎么了?”同样没有入睡的何湘君睁开眼睛,拉一拉陈浮生胳膊,轻声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有一场好戏罢了,睡一觉就好。”陈浮生点头回答,手掌一拂,何湘君已经安然睡去。

这一场好戏,自然不可能就此结束。

晚上睡得早,天刚蒙蒙亮,便有人醒了过来。

“这是什么?”一个姓李的书生看着地上,他自然认得这是什么,在他面前摆放着几锭黄金,可他明明记得在昨晚入睡的时候还没有这些东西。

“难道是昨天晚上,有人去见那些女子的时候,不小心遗漏的。”李姓书生蓦然想到一种可能,昨天晚上的事情,他虽然没有参与进去,但迷迷糊糊之间也大致感觉到了一些,但没想到居然会有天降财运。

“这几锭黄金怕不是价值数百两银子,有了它们,我哪里还需要去给别人当什么私塾先生?”李姓书生脸色一厉,又迅端正起来,“正所谓穷且益坚,志士不饮盗泉之水,更何况我李志坚饱受圣人教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脸色再次一变,“可是有了这些,母亲再也不用为生计愁,大不了我达以后,修桥铺路,多行善事便是。”

“这个人废了。”陈浮生眼见这个李志坚的书生脸色变了几变,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左右张望一下,看到旁边没有人醒来,急忙将其揣进衣兜。

第五十九章 十里平湖霜满天(第九更)

他不知道,陈浮生可是看得清楚明白。那可不是什么金锭,而是罗刹鬼骨幻化而成,能够剖人心肝的邪物。

于是,他立刻明白了些事情。

世间何物最动人心?

财色二字。

那幕后的妖物显然是用金银美色勾引甄别这一行人,那些意志不够坚定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燕赤霞明明在这里待得久了,却不管这些,怕也是两者间的默契,妖物不随便伤人,燕赤霞也不会主动与他对立,想必在燕赤霞看来,那些立场不够坚定,轻易被这些迷惑的,本身就不怎么无辜,被妖怪害了,也是活该。

天色终于大亮,众人依次醒转过来,李志坚提心吊胆许久,也不见有人声张丢失了钱财,倒是放心不少。

其他人却不这么想,因为昨夜原本已然转小的雨势再次大了起来,今天注定不能走出寺门一步。

“他妈的,没听说这里秋天还能下这么长时间的雨啊,要是这雨一直下个不停,咱们岂不是要被困死在这里?”熊霸天因为师兄的命令,昨晚没有去找女人,本就有些不满,看到几个带着黑眼圈的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怒火全部泄在了大雨之上。

“安静些,霸天,”张文清也很苦恼,不过他远比师弟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大家身上的干粮都足够,便是困上几天也不打紧,虽说秋雨绵绵,但这么大的雨势肯定持续不了多久,过不了两三天,天就一定会放晴的。”

“其实我感觉这样也不错。”另外一个劲装的大汉开口,意有所指,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显然昨晚耗费了不少精力。

陈浮生却是摇了摇头,对方也算体魄刚健按理说一晚上怎么也不可能虚弱成这个样子,分明是被那些妖女鬼女做了什么手脚,如果这样下去,恐怕过不了十来天,就要精血泄尽,死路一条。

不过昨晚进后殿的基本上都是些习武的汉子,这也可以理解,这行人中,书生大多年轻,习武的则多少在江湖上混了几年,远比那些年轻的读书人拉得下脸。

陈浮生暗自揣摩,那个李志坚拿到了剖人心肝的罗刹骨,这个大汉则是被吸取了精气,这个幕后的妖物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修炼的又是哪一路功法。

正当众人打算开锅做饭的时候,宁采臣也走了进来,只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而是和小倩同时进来,看着两人一举一动,仿佛已经认识颇久的样子,再看看宁采臣同样的一脸疲惫之色,倒让不少人心底捶胸顿足,暗骂一声,小子下手倒是挺快,居然将最美的一朵都采摘了下来。

陈浮生却是颇为意外,因为宁采臣的疲惫倒不是因为被采补了元阳,而是精神的劳累在外显露,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居然耗费了如此大的心力。

“宁公子,大家都看着我们,我还是离您远一些吧,免得伤了公子的清誉。”小倩拉一拉宁采臣的衣袖,柔柔弱弱地开口。

“啊,”宁采臣这才现别人的眼神,急忙开口,“诸位不要多想,我是为小倩姑娘做了一幅画而已,自觉乃是平生最为满意的一幅作品,正想要请大家品鉴一番。”

说罢,示威性地举举右手,果然有一副尚未装裱过的画轴。

“咦,”陈浮生眼前一亮,尚未展开,他已经现这幅画的古怪之处,好似,好似一副尚未成型的法器。

“还望诸位指点一二,”宁采臣将不知被谁擦拭干净的供桌拉到人群中间,画作展开,平铺上面。

“好画,好画!宁公子真乃大才!”

“画得真像,简直一模一样!”

陈浮生看去,画得是一名蛾眉不展的白衣女子,临水抚琴,虽然只是侧颜,但活脱脱便是身边的那位小倩姑娘无疑。

而且在陈浮生看来,这张画卷隐隐透出佛光、灵性、妖气,除了最后一笔的点灵,已经和一件法器没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陈浮生心思微动,长长叹息一声。

果然,这番举动立刻将宁采臣吸引过来,他抱拳行礼:“说吾孬者,是吾师也,这位先生既有此叹,必有高见,还望不吝赐教。”

陈浮生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这幅画确实乃是上乘佳作,气韵十足、身形兼备,可惜……”

“可惜什么?”宁采臣急忙开口追问。

“正所谓无诗不能成画,无画不能为诗,诗书画合一不朽,这幅画美则美矣,但是还缺少了一与之相称的诗词,正所谓画龙点睛,龙有了,还缺少那最后一笔。”

“既然如此,那这位公子不妨为宁公子补全这幅画怎么样,也算是成全一段佳话。”

声音响起,来得正是燕赤霞。

扫视大殿一眼,燕赤霞冷笑一声不再开口,只是看着陈浮生。

被他如电的神目一望,所有人都感觉仿佛无所遁形,旅客们还好,那些女子则是悄悄躲在了男人后面,身子甚至瑟瑟抖起来。”

“这样恐怕不好吧,这幅画是宁公子心血所成,陈朗在上面题诗怕是不太合适,贻笑方家?”

“以公子的见识,远远胜过采臣,如果陈公子愿意,自然再好不过。”宁采臣思量一下,还是暗暗摇头,昨夜心神消耗太大,他根本不可能临时做出一上好的诗作。

“既然如此,陈某就献丑了。”陈浮生取出笔墨,落笔挥毫,二十八个字跃然纸上。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互,

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诗用词简单,就算是没读过几本书的熊霸天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水平较高的张文清和宁采臣更是反复吟诵,深感妙不可言,而在一旁默默不语的小倩也是美目流转,饶有兴趣地看向陈浮生

就连在一旁的燕赤霞一脸意外之色,别人眼力看不出来,他却是一眼看出这一手字分明带有极为纯粹的剑意,他没有想到昨日居然看走了眼,以为陈浮生不过是一个学过一点拳脚功夫的普通书生,没想到对方居然也足以称一声文武双全。

第六十章 画成(第十更)

“陈兄这诗,似乎化用了白衣卿相的《别思》与幽忧子的《长安古意》,不知老夫是否眼拙?”

“不错,十里与青丝出自《别思》中的“十里长亭霜满天,青丝白度何年”,至于鸳鸯一句则是出自《长安古意》中的“得成比目何辞死,顾作鸳鸯不羡仙”,小弟才疏学浅,倒是让修为见笑了。”陈浮生收起笔墨,对这一众人,拱手示意。

“哪里哪里,阁下这一《十里平湖》,意味隽永,犹胜原作,我等才是真正无地自容。”

燕赤霞则是吐出一句:“字不错,想来陈公子剑法更佳。”

“燕大侠,你这一次可看走了眼了,陈兄弟可是丝毫不会武功的,那柄剑也只是一件装饰品。”熊霸天这时候也凑了过来,恰好听到燕赤霞的最后一句点评,急忙开口。

张文清则是面色大变,扑到画前伸手细细摩挲每一个字,燕赤霞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轻易看错。

良久,良久,张文清长出口气,一脸怪地看向陈浮生,“原来陈公子才是真正的高人不露相,是我们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如果不是燕大侠,居然什么也不知道,不知可否告知身份来历?”

“那为什么,我师父正是青城剑派的文康。”陈浮生点点头,告之部分事情。

“文康!莫非便是当年单剑诛七恶的青城一剑,文康文前辈?”张文清急忙开口,脸色好看起来,对方如果是名门大派出身,毫无疑问,自己几个人丢的面子就不算冤枉。

“这个,师父他没有和我讲太多往事,但如果青城派没有第二个文康,想来说得就是师父他老人家吧。”陈浮生倒是没有想到,文康的名头居然在江湖上如此好用。

这个时候,原本摊在供桌上的画纸突然起了变化,无风自动,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带起,升至半空,然后被什么东西撕扯一般,突然变大又迅缩小,变化不定,而画中的亭台楼阁、小湖以及白衣女子则是渐渐泛起光芒、有波纹升起复又落下。

“这是怎么回事,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什么妖精不成?”

一行人兀在震惊之中,张文清则是反应灵敏,一手提起一个师弟,往后一退再退,立定身子,拔出长剑,看向陈浮生,“陈兄弟,这是怎么回事,还望给我们兄弟一个解释。”

陈浮生无辜伸出双手:“在下可什么都没有做,只不过提了诗而已,各位可都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

“噤言!”一声低喝自燕赤霞唇间出,所有人立刻感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身子摇摇欲坠起来。

陈浮生也是感觉有一股力量凭空浮现在身周压下,好在他一身内力已然颇有成就,摇摇一晃,将力量卸去,倒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控制不住自己。

出这一声,燕赤霞也就不在有什么多余动作,仰静静看着画卷。

终于在画作,突然扩张到最大,隐隐传出纸张撕裂的声音的时候,燕赤霞突然动了。

只见他身形一动,已经拉出一道残影,飘到半空,正对着那个已经鼓胀到极致的画纸。

“敕!”燕赤霞食中二指轻捏一个剑指,以肩为轴,向后一荡,划出一道奥妙弧线,指间伸到最高处,然后顺势一点,落在画纸上一个极为玄妙位置,“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摄灵借形,急急如律令!”

伴随着他一口玄门真元,画卷终于停止了膨胀,恢复原状,缓缓落在供桌之上。

“好了,如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燕某这就为诸位一一道来。”燕赤霞撤去真元,看着恢复行动的众人说道。”

“不失礼,不失礼,”熊霸天本就佩服燕赤霞,现在又见识他神仙般的手段,对燕赤霞更是敬仰,“燕大侠想要说什么,我老熊都洗耳恭听。”竟然难得地用对了一个成语。

“刚才的变故不是陈公子有意为之,当然这和他也有些关系,和宁公子也有些关系。”先定下了基调,燕赤霞这才缓缓开口,各位想必也听说过画龙点睛的故事吧?”

“燕大侠的意思是,这幅画经过陈公子和宁公子赋诗作画之后,已然成精。”张文清率先开口,又摇摇头,“张僧繇是当时当之无愧的画坛第一。两位公子的诗书画确实极为难得,但比起他想来还差上了一筹,而且那画龙点睛的事情不过是传说,怎能当真?”

燕赤霞笑笑,“画龙点睛是真是假,我也不甚清楚,但是这件事却真实存在,刚才各位也亲眼看见了,难道还有第二个解释不成?”

顿了一顿,看看陈浮生和宁采臣,接着解释:“不过原本无论是宁公子的画作还是陈公子的诗,确实距离这还差了一些,但正如陈公子所言,诗书画三合一不朽,当两位结合之后自然而然地提升了一个档次,勉强达到了这个标准,可惜,也只是勉强,所以才会有刚才那种变故,我不忍两位的心血毁于一旦,又担心几位不明白其中的含义,误毁了也实在可惜,所以才会将诸位定住,方便我施展手段。”

当然,燕赤霞还有许多事情没有直说,比如说借助了此地的妖气还有兰若寺仅存的佛性以及牵扯到了小倩的鬼气才能成功点灵,不然书画这种死物想要成精,就算供奉上成百上千年都未必能够成功。

至于张僧繇画龙点睛的事情倒是真的,但是燕赤霞可是知道,张僧繇本身就是一个大修士,出身的宗派就是以书画作为修行之道,这些对他而言,不过等闲。

“没想到,燕大侠不但武功天下无双,居然连这些鬼神之事都如此了解,我们实在孤陋寡闻。”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再次看一看这已经成精的画又是什么样子。”

“不错,这等机会,旁人可是一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

陈浮生倒是能够感觉这幅画和那个小倩姑娘真正联系起来,只不过当着燕赤霞的面子,不方便放出神识感应罢了。

第六十一章 姥姥(第十一更)

当陈浮生一行人在大雄宝殿欣赏这幅画作的时候,兰若寺内,一处极隐秘的所在正在筹谋着一件计划。

“孩儿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可都准备好了?”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黑暗之间响起,那是一个穿着深绿色斗篷的老妪。

“姥姥在上,孩儿们都已准备妥当,只要姥姥一声令下,孩儿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齐刷刷的声音从地面传来,放眼望去,尽是些初具人形的小妖小怪,还有几道身影朦胧不定,正是类似与小倩的鬼物。”

“很好,到时候姥姥我将这些人族杀了个干干净净,借此突破金丹,将这兰若寺真正化为一方道场,你们人人都立下大功。”满意地点点头,老妪心底暗想:“我本是槐树成精,已有千年修为,听着这兰若寺的晨钟暮鼓,早晚功课,才自生灵性,只可惜树木之属就算成精也无法移动,只能困守在这兰若寺内,幸好百年前天下大乱,兰若寺从此衰败,我因为活了千年,对这寺内秘密了如指掌,从寺内找到一本修行秘笈,借着天下大乱,苦练百年,顺利凝煞,又引天雷自击本体,练成罡气,如今突破到金丹境界,正需要男子阳气调和自身,没想到却来了一个叫燕赤霞的小辈,处处挑衅。却没想到有意外之喜送上了门,得了这十几个人的精气,再配合上十五之时的太阴之日,我就有九成指望突破结丹,将这兰若寺留下的金刚结界练为法域,到时候我定要将那赤霞小儿挫骨扬灰,以泄我心头之恨!”

大雨不曾退去,反倒愈来愈急,而陈浮生也平白产生了一丝担心。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妖物真得想要把所有人困死在这里吗?只可惜我没有学过推演之术,否则现在就可以看一下我的运势如何?”陈浮生摇摇头,“算了,我还是去问一下燕赤霞吧,看看他有什么说法,唉,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趟这趟浑水。”

燕赤霞和宁采臣都是住在后院的南舍,只不过不是一间房而已。

不出意外,宁采臣不知道又和那位小倩姑娘去了哪里,陈浮生恭敬敲门,侯了半响才听到房里传来一声:“请进。”

陈浮生推门入内,一柄两寸长的赤红小剑悠悠钻入燕赤霞腰间的剑囊之中,自从他在那幅画上显露出神奇之处后,虽然他还是比较冷淡,却也不怎么掩饰这些手段了。

“原来是陈公子,不知来赤霞处有何指教?”

陈浮生开口直言:“燕大侠,实不相瞒,这几日,我心惶恐,仿佛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上,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生,而且这大雨一直不退,十分奇怪,所以想来请您为我开解一下。”

“原来如此,”燕赤霞想了一想,开口问道:“昨日陈公子亲自见了那书画成精,不知道对于那些神仙妖魔有什么看法?”

“这个,我虽有耳闻,但不曾真正见过,但那神仙想必也是比较强大的人,像昨日大侠那手段如果被无知妇孺看到。想必也要视做神仙,妖魔之说,昨日既然那书画都能成精,想必什么动物也是可以的?”

“不错,如果我告诉你,这兰若寺内就有一头千年老妖,你是否相信?那些女子也是妖魅鬼怪所幻化的,你是否相信?”燕赤霞每说一字,语气加重一分,到了最后,双眼凌厉如剑,直盯着陈浮生。

“那些女子全部都是妖鬼之物,连那位小倩姑娘也是如此?”陈浮生若有所思,点点头,“难怪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头千年妖物便是一株槐树成妖,他是想要乘月圆之夜,将我们一网打尽。”燕赤霞挺身站起,“之前他修为虽比我高,但没有师承,本身是木行之属,又受了我赤霞剑的克制,这才彼此相安无事,但他这几日一直调动风雨,以水生木,月圆之夜,太阴之气最盛,他的法力便能催饭最强,我便敌他不过。”

“月圆之夜,岂不就是明夜,这可如何是好?”

“很简单,拼死一战而已。”燕赤霞冷冽一笑。

“燕大侠,恕我冒昧,以您的实力就算敌他不过,想要离开想必也是绰绰有余,大不了您去请修为更高的长辈便是,何必只靠自己一个人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也罢,我看陈兄弟资质群日后也大有指望走到这一步,便提前和陈兄弟讲解一番。”燕赤霞斟酌一下,开口讲道:“像我们这种修行之人,讲究一个道心,道心是什么我也很难和你讲明白,你就大致理解为一种性格脾性吧,世间之人各不相同,性格不同,道心各异,有人天性刚强,有人柔韧,对于我而言,这个树妖和我的差距,还没有到完全不可对战的地步,如果请了长辈自然可以轻易打压,我的道心就有了破绽,难道日后还能打一次,请一次师门长辈吗?从此再无精进的可能。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这个修行,在武学到了先天以后,更上一层,便是我现在的凝煞境界,需要采集地煞之气修为才能更进一步,这兰若寺地下正要有一道地煞气脉极符合我修行之用,那个树妖也是借此才跨越了凝煞一关,否则他一个树妖,去哪里采集煞气?”

“原来如此,”陈浮生明白过来,“那您告诉我这些,是想要……”

“不错,那树妖虽然修为高我两步,但我有着正统师承,短时间倒也抵挡得过,只要陈兄弟与我携手,定能一举胜过他。”

陈浮生一脸沉默,他实在没有想到居然要和一个凝练了罡煞的千年树妖,拼死拼活,虽然燕赤霞说得容易,但要知道就算他修为尚在,比起燕赤霞都要逊色一层,更何况是差了三层的树妖,(感应天地第三层,燕赤霞第四层,但是陈浮生刚刚突破就废掉修为,燕赤霞在第四层,但是没有凝练煞气,树妖第五层练罡境界,罡煞全部完成,所以顺燕赤霞差了两步,陈浮生差了三步)而且人家就算没有师承,既然能够完成凝煞练罡这两步,肯定也是有着功法的,再加上人家在这里盘桓了上千年,这里是人家的主场,人家又提前布下了后手,怎么看都没有什么获胜的希望。

第六十二章 谋划

不过,貌似他也没有第二条选择。

陈浮生也不相信如果他现在离开,那位树妖前辈会放自己平安离去。

想要活命,很简单,杀了树妖。

“那些小妖怪怎么办?”陈浮生抿抿嘴唇,“我们到时候可没有心思去料理他们。”

“放心吧,这些不过是些小妖怪,没什么本领,到时候我先提前释放一道法术,可以保证至少击杀大半,剩下的,那几个江湖人物就足以应付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如果按你所说,我们总不能等那个树妖把实力提升到极限吧,我觉得还是越快动手越好,免得夜长梦多。”陈浮生开口建议,主意定了,他就开始真正谋划起这个艰巨的人物起来。

“不错,这也正是我想得,以我之见,时间最好定在明日午时,正午之时阳气最重,就算这妖物改了天气,在这一时刻也必然有所破绽。”

“以我看来,有几人对那些妖鬼颇为着迷,到时候需不需要把他们打晕或者点住穴道,避免他们做出什么乱子来。”陈浮生忽然想到了那个已经对小倩姑娘情根深种的宁采臣,开口建议。

“哈哈,陈兄弟是想到宁公子和聂小倩了吧?”燕赤霞双手一捏法诀,回过头来,“放心,我用法术把这间房间封住了,就算是那个树妖也决计听不到什么。其实那位宁公子已经知道小倩的身份了,而且小倩也是我们的一路奇兵。”

“原来那小倩姑娘也是身不由己,因为寄托魂魄的遗骨被树妖掌控才不得不屈服,燕大侠已经答应出手保住聂姑娘魂魄不散。”陈浮生恍然大悟。

“不错,说起来,还要多亏陈兄的那一诗,那幅画是以小倩姑娘为原型,冥冥之中自有牵连,可以作为寄托。否则聂姑娘怕是要香消玉殒了。”燕赤霞点点头,接着说道,到时候,我与那树妖正面作战,牵引他的心神,陈兄弟就随小倩姑娘到他的老巢之中,破了他的根基就行。”

“可是,以我的武功恐怕伤他不到。”陈浮生皱眉,凡是树木之属成精作妖,生机大多比动物来得浓厚,以他现在的功力,确实力有未逮。

“放心吧,我昨日看了你的剑意,距离先天之境也不是太远,再加上我会在你袖中的短剑上绘出一道符,再打入一道我自己的剑气,对付一个妖怪的肉身还是绰绰有余。”

原来如此,陈浮生陡然松了一口气,虽然绿竹剑宝光内敛,但还是明显比秋水剑要强,对方却取秋水而弃绿竹的原因燕赤霞虽然没说,但他还是知道的。

绿竹剑取材就是一根异竹,与树妖同属木属,木性飞剑本来就不是以锐利刚猛取胜,而且他打入的剑气,只怕也是克制树妖的属性,不适合由绿竹剑承载。

“那就请您动手吧。”陈浮生取出秋水,双手递给燕赤霞。

“果然好剑!”燕赤霞轻弹一记剑身,听到一声长吟,暗自点头。

和上次对待那幅画的动作如出一辙,只不过这一次,燕赤霞在打入剑气之后,特地用自身精血在剑身之上绘制了一道繁复周密的符篆。

“疾!”燕赤霞轻喝一声,秋水剑自行跃起,缓缓游动起来。

“合!”燕赤霞又是一声轻合,秋水剑身上那道符篆凭空蜿蜒燃烧起来,眨眼之间,已经游走全身。

一道剑气击出,正中剑身,秋水剑自行跃回陈浮生手中,表面那道符篆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但剑身的威力陈浮生感觉确实提升了许多。

“只可惜这是燕赤霞的功力,不是秋水本身的实力。”陈浮生有些贪心地想到。

看到这么顺利,燕赤霞也颇为欣喜,“好了,陈兄弟,眼下还有些时间,不如我和你演练一下,跟你说一些到时候见到妖怪时的应对。”

陈浮生明白,这是燕赤霞要借机指点自己的剑术,所谓的演练不过是,因为自身有着师父,不好明说罢了。

陈浮生自然没有回绝的道理,立刻欣喜回道:“那就多谢燕大侠指点了。”

燕赤霞果然不愧是一个剑修,饶是陈浮生已经认为自己也算精通剑术,但在燕赤霞面前却有如三岁幼儿舞刀弄枪一般。

这也怪不得他,大自在天子法虽然自带了剑术,但天欲尊者修炼的可不是这门功法,自身也不以剑术称雄,在入门之时,还能指点一二,到了后来就帮不上什么作用,只能任由陈浮生自学,后来遇上的文康倒是精修剑术,但他的修为连陈浮生的真实水平都达不到,传授的自然也有限。

和他们不同,燕赤霞可是真真正正的剑修,修为见识都远远胜过陈浮生,又有着真正的师父传授上乘剑术,本身天赋又极高,自然远远过陈浮生。

不过陈浮生本身天赋不低,有着扎实的根基,大自在天子剑气也足够高妙,又时不时吐出一两句《青蚨剑典》上关于养剑的要点,倒也让燕赤霞颇有耳目一新的感觉,算是真真正正的平等交流,更有所获。

这一交流就是一个下午过去,燕赤霞看看愈加精神的陈浮生,止住了话头,点头道:“今天一下午的演练,凭着陈兄弟的天分,想必已经基本掌握,陈兄弟回去之后,再细细研究争取融会贯通,对付明天的局面,想来手到擒来。”

知道对方已经下了逐客令的陈浮生点点头,也不犹豫,燕赤霞说的没错,他今天确实学了不少东西。是需要回去好好整理一下,还要养足精神,准备以最佳的状态应对明天的大战,确实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公子,你怎么一去就是一下午啊?”刚刚返回正殿,何湘君就凑了过来,一脸担忧。

“没什么,我去燕大侠那里请他指点一下我的武功,没想到他讲解的太过高深,几句话就让我想了整整一个下午。”陈浮生看看殿里的情况,故意大声说道。

“以陈公子的武功,再加上燕大侠的指点,想必很快就能名动一方了。”张文清叹息一声,语气之中带着羡慕道。

第六十三章 斗法(一)

“其实燕大侠也颇为欣赏三位,说三位大哥早晚必定能够名动江湖。”陈浮生吟吟一笑,“至于现在不过是龙游浅水,时机不到罢了。”

“这是真的吗,燕大侠真得那样夸我们了?”熊霸天一脸受宠若惊,“我们这种小人物居然能被他老人家看在眼里,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三位大哥是太过谦虚了,这一路上,钱塘三雄的名号我也是时有耳闻,哪一个提起三位不要拍着胸脯,竖起大拇指,夸一声好汉子?”说着说着,陈浮生走近张文清,双手狠狠拉住,暗地里一股柔劲儿已经顺势渡了过去。”

张文清脸色一变,又迅回复正常,抽出手抱住陈浮生肩膀,开心大笑:“这几日,陈兄弟一直不怎么说话,害得我们险些就要错过一个好兄弟了,走,我们三兄弟还藏了几壶好酒,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咱们就要来个不醉不归。”

“阿君,你也和我们一起过来吧。”陈浮生看看何湘君招一招手。

“公子,你今晚怎么突然和他们三个人拉起关系来了?”何湘君双手抱膝,侧身靠在盘着双腿的陈浮生身上,轻声问道,经历了不少的她,极其敏感,自然现了陈浮生举止的异常。

“明天这里可能有些变故,我看他们三人实力、心性都还不错,提前和他们同一声气罢了。明天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千万不要到处乱跑。”陈浮生眯着眼睛,将声音束成一线,传到何湘君耳中。

何湘君瞬间沉默下来,她这一路上也见过陈浮生施展过几次武功,远远刷新了她对武功的认识,而陈浮生如此慎重更是自她认识陈浮生以来唯一一次,聪慧如她,自然明白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不过她没有开口追问,呆在陈浮生身边一年多了,她对于陈浮生的性格大致了解,陈浮生平日里颇为平和,对人也没有什么架子,但是内心却极有主意,决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改变,他刚才既然不肯明说,就算他磨破了嘴皮子,也绝对不会告诉自己具体缘由。

所以她只能把头朝着陈浮生方向挤了一挤,轻轻应道:“知道了,公子。”

仿佛暴风雨就要来临,一夜安静。

刚交卯时,陈浮生准时睁开眼睛,不出意外地现天色比起昨天这个时候更加黑了三分,而天上的云层已经完全变为一片翻滚着的乌黑。

陈浮生在心底将平生经历迅过了一遍,最后记忆完全定格在了夔门关外,飞剑留字的时刻。

陈浮生努力回想起这种感觉,那时进了那个巨大的门户,在随浪摇摆不定:身不由己的客船之上,面对这仿佛监狱一般的数百丈悬崖,他胸中突生一股不平之意,要斩断那些枷锁,求一个无拘无束的自在。

“和现在的情况倒是很像。”陈浮生看看那几乎要压到头顶的乌云,给人一种喘不过去的压迫感,再联想到那强大到几乎不可战胜的对手,就和瞿塘峡那壁立千仞一般让人只能有仰视的念头,只能绝望。

然而面对这些,那股不平之意再次在胸中浮起,让他有一种立刻就要拔剑的冲动。

不过这一切都被他强行压了下来。“时候未到。”陈浮生轻声对自己说,现在压得越狠,到最后爆得就会越猛烈,而这一剑,是要留给那个强大的妖怪的。

再次睁开眼睛,天色终于亮了起来,陈浮生视线与张文清微不可查地交错一下,彼此心中就立刻有了大概。

大殿之中还有几个没有和那些女妖女鬼接触过的旅客,心思还算敏感,本能地察觉到了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归结于天气的缘故。

至于其他人已经完全注意不到这些,只顾着沉浸在身边的软玉温香里面,心思完全迟钝起来。

再次闭上眼睛,陈浮生这一次开始运行内力,将气血搬运到最佳状态,上一次是精神,这一次就是身体。

又是一个时辰,辰时过去,午时将至,陈浮生瞬间睁开眼睛,时候到了。

不过还要等上一等。

所有人耳边突然听到一声简单有力的“咤”音,伴随着这道音的,则是千百道赤红色游光自正门、窗缝、帘后飞入大殿,停留在那些妖鬼幻化的女子身边,然后只是一钻,一绞,众女身上就自行燃起赤红色的火焰。

这火焰也不知是什么来历,刚开始不过星星之火,转眼之间便窜出三尺有余,偏偏这火焰仿佛有着灵智,只在女子身上燃烧,绝对不会伤到近在咫尺的男子分毫。

“还不到时候,”听着众妖凄厉的哭喊,陈浮生心神一阵波动,腰间的剑就要脱鞘而出,却被他强行按下,暗暗告诫自己,“再等一会儿。”

不待旁人反应过来,众女就已经被这烈焰灼烧得点滴不剩,灰飞烟灭。然后烈焰自行收敛,恢复为千百道游光,猛一加,直接穿透屋顶向上飞去。

在上空的正是一身破旧长衫的燕赤霞,游光在空中汇合为一体,正是一柄放大了千百倍的赤霞剑,一道剑光自燕赤霞背后升腾而起,刺破乌云,给予人一种纵然天要压我,我便将天一剑捅破的昂扬豪气。

地宫之中出现的阴测测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勃然大怒:“燕赤霞,大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安敢害我子孙性命?”

伴随着怒骂,整个兰若寺地面一阵翻滚,裂开无数道缝隙,缝隙之中凭空钻出无数根形如虬龙的粗大树根,空中更是出现漫天带着绿叶的藤蔓,粗的有如水桶,细的则堪比丝,同时对着燕赤霞罩了过去。

赤霞剑剑光一晃,燕赤霞周围凭空出现无数柄尺长的赤霞剑,自行扑上树根、藤蔓。

燕赤霞仰天长笑,“树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吗,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胜过了掌中赤霞剑,生死由你,赢不了,你就安心受死吧!”

第六十四章 斗法(二)

“就是现在。”当燕赤霞放出千万飞剑与树妖放对的时候,陈浮生瞬间明白这是最好的时机。

而几乎同时,几乎化作透明的小倩也也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焦急地催促道:“陈公子,请快些动身。”

“好!”陈浮生拔剑出鞘,随手一划,将何湘君罩在一个方圆丈许的圈子之中,“小君,你待在里面不要出来。”回头看向张文清三人,“我这位同伴,不懂丝毫武功,就要有劳三位多多照顾了,如果遇到危险,躲进这个圈子,倒也勉强能解一时为难,只不过我修为尚浅,不能长期支撑,还望三位注意。”

张文清拉一拉还未反应过来的两个师弟,抱拳许诺:“只要我们三兄弟活着,就一定保证君儿姑娘的安危。”他为人细致,早就看出陈浮生这个小厮乃是女儿身,只不过藏着不说,现在命悬一线,自然不会隐瞒这些。

“那就多谢了。”陈浮生抱拳回了一礼,转身奔出殿外,玄同篇的秘术已经全力施展出来。

外面已经乱做一团,好在陈浮生精研凌波步这一门轻功,连续避开打过来的藤蔓、树根以及剑光,这凌波步可以凌波而行,将轻字挥到了极限,再加上玄同篇将他气息完全掩饰起来,这些树根藤蔓虽说是树妖的延伸,但本身没什么灵智,根本分辨不出他有何特别,再加上有小倩这个内贼在前引路,一路上居然顺顺利利地就到达了目的地。

“你是说树妖的本体就藏在里面?”陈浮生指着眼前这个苔藓丛生不知废弃了多久的水池问道。

“不错,这座池子便是兰若寺的功德池的,也是金刚曼陀罗界的出入口,姥姥的本体原本就长在其中,只不过后来兰若寺败落以后,姥姥就把身体移到了里面去,只有吸食日月精华的时候才会将身体释放出来。”小倩急忙解释,“这几天她做法降雨,现在又和燕大侠决斗,不可能将这金刚界关闭,您只要跳下去就行。”

“原来如此,”陈浮生不再犹豫,纵身一跃,水池自动分出一条水路,转眼间身子已经消失在池水之中,一朵水花都没有激起。

陈浮生双脚落地,四周是一片特殊的黑暗,很黑很暗,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视线。

“陈公子,请紧跟着我,千万不要走错,这里面本身就是一座大阵,就连姥姥也只能沿着特定的路线行走,否则就会迷失方向。”先行一步进入的聂小倩看到陈浮生平安到达,心头先是一阵放松,又忽然想到其中的凶险。急忙开口提醒。

“我省得了。”不用聂小倩开口,陈浮生就大致明白了,这分明是兰若寺的前辈高僧运用了大神通布置的空间,不知道有多少佛门秘术潜藏其间。

道家虽有袖里乾坤这项大神通,但论起空间之术来,无疑还是佛宗更胜一筹。

佛宗之中有一项神通,名为须弥化芥子,须弥山乃是佛宗所宣扬的第一大山,高有万丈,却能够容纳进小小的芥子之中,由此可见其在空间上的独步造诣。

在这种人家的领域当中,真可谓生死一如人意,如果不是这个树妖悟性太差,研究了这个金刚界这么多年都没有进展,他根本就不用其他手段,单单凭借着这个金刚界就可以将燕赤霞轻松玩死。

想到厉害之处,陈浮生将自身气息收敛得更加隐蔽,将轻功施展到极限,身如鬼魅,跟着聂小倩的身影不断向前。

“陈公子,前面就是那个姥姥的本体所在,我身上有姥姥下的禁制,一旦靠近就会自行激,恐怕不能和你一同过去了。”

“无妨,”陈浮生抬头看去,如果说瞿塘峡那数百丈高的赤甲、白盐两山已经足够让人震撼,那么面对同样高度的一颗巨树震撼程度至少要增加十倍。

虽然陈浮生早已料到这千年树妖本体一定庞大至极,但没有想到居然能够和一座山相提并论。

深吸口气,陈浮生回头对着聂小倩点一点头,就向着目标奔去。

在远处还没现,走近了才看到那棵巨大的槐树居然是泡在一个水池之中,看形制,恰好和入口的那个功德池一模一样,只不过放大了上千倍。

尚未到达池边,陈浮生便感觉一股刺骨的阴寒扑面而来,仿佛针扎一般,脸色立刻由红转青。

“好霸道的阴气,天地之力果然浩大。”陈浮生运功三转,勉强将寒气驱出体外,这才心有余悸地感叹一句,以他的见识自然明白凭借树妖的修为最多只能凭借着这一池水来操控天气,将自己一行人困在兰若寺里。

“不行,这外围我还勉强撑得住,到了池心,我就连这股阴气都承受不住。”就在陈浮生脸色阴晴不定,考虑是不是要将绿竹剑中的修为释放出一部分出来的时候,一股热流顺着胳膊传入身体,正是那被燕赤霞打入了一道符法的秋水剑。

有了底牌,陈浮生脸色顿时轻松下来,运起身法,踏水而行,照着那大树而去。

自陈浮生进入水池开始,已经过了足足多半个时辰,地面之上,战斗已经陷入了白热化。

整个兰若寺所有的亭台殿院仿佛就像被野猪不知拱过多少次的天地一般,毁得彻彻底底,只有大雄宝殿被燕赤霞放出一道剑光护住安然无恙,显然这位燕大侠确实有资格称呼一声大侠。

而燕赤霞和树妖已经完全改变了战术。

燕赤霞将所有剑光都收了回来,不再御剑,而是将赤霞剑化作三尺长短,亲自执在手心,两眼直视一个方向。

在那里是一个一个身着惨绿色斗篷的人,遮住了面目,分不清是男是女。手上的兵器也是一条带着奇异花纹的绿色长鞭,站在无数断裂的树根、藤蔓之间。

看到那条长鞭,燕赤霞双眼一眯,那不是什么兵器,而是一条真正的藤蔓,乃是依附着这个树妖而生,虽然没有树妖的机缘生成完整的灵智,成为妖怪,但千年淬炼之下,已经不输给任何一件神兵利器。

第六十五章 斗法(三)

要知道乙木之属,都是些藤蔓之类,虽然比不上甲木的挺拔高大,却大多坚韧至极,这一根更是经历了千年的佛光、妖气缓慢祭炼,即便以赤霞剑的锋利也奈何不了它分毫。

而这个树妖虽然只是一个化身,但身周却同样笼罩着一层有如实质的罡气,无论用来挪移还是护身都堪称精妙,远比起身形巨大的时候更加难以对付。

“燕赤霞,你修为差了我太多,如果你凝练了地煞之气,倒也勉强可以和我放对,现在你不过是凭借着正午的阳刚之气加敷在赤霞剑上才有此威力,等午时一过,我看你拿什么在姥姥我面前放肆?”

打了这么久,树妖心底的愤怒也渐渐平息下来,对于燕赤霞的实力也大致有了几分了解,说话间充满自信。

燕赤霞伸手将半截破烂的袖子撕下,淡然笑道:“一炷香时间,我以初入凝煞境的修为,和你过剑三百六十一手,你在我赤霞剑下可曾有半分赢面?如果你本体出来,将修为全力施展,我自然敌你不过,不过你做孽太多,只怕到时候一出来,天就要诛你,现在不过一个化身而已,在我面前,你逞什么言语威风?”

剑光一盛,燕赤霞不再多说,但是一股战死方休的意念却不折不扣地传递了出去。

“哼,自寻死路!”树妖一鞭抽出,看不出有何精妙,但丈八长的鞭陡然伸长数十丈,照着燕赤霞身上抽去。

这时候两人都不再选用那些霸气华丽看似无穷无尽的剑光和藤蔓,打了一场,彼此都有了底,那些东西对付凡人无往而不利,面对他们这种高手充其量就只能挠挠痒了,远不如现在把力量凝聚起来的强大。

不过两人交手之时都只不过用了七分力气,剩下三分,自然是因为彼此都有着底牌。

对于树妖而言,拖得越久,他的优势就越明显,而燕赤霞的优势则是放在了陈浮生这个树妖一无所知的同伴之上。

又是半个时辰,树妖已经攻多守少,凭借着深厚的修为将燕赤霞压制了下来,如果不是燕赤霞剑法精妙,就要输下阵来。

但一股心悸的感觉突然出现在树妖心头,这种感觉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当日他冒死迎击天雷的时候。

冥冥之中,树妖有了一种特殊的领悟:他必须要尽快解决掉燕赤霞,攻击更快三分,“燕赤霞,我罡煞合一你都能够硬抗,今日我倒要看一看金丹期能不能压制过你,原本我打算接着今晚月圆之夜才突破的,但你既然如此着急,早一点儿也无所谓。”

说话之间,树妖的身体迅放大。不再压制自身的气息,一身罡煞圆满的修为境界显露无疑,而天上的乌云则是迅朝着树妖移动,不断翻滚,从充盈的雷电罡气看来显然是要落雷劈下。

燕赤霞见状,急忙撤剑后退,天劫一旦开始,可不管你是否无辜,只要被感应到,就是一道天雷劈下,以他的修为万万承受不起。

天劫结束之前他什么都做不了,主要就是看陈浮生和树妖的度了。

在天劫结束前,陈浮生伤了树妖本体,万事皆休,如果在天劫结束之后,虽然渡劫的不是树妖的本体,但这道分身经历了雷霆洗礼,就算本体受损也能独立存在,那时候就真得只有死路一条了。

连续一十九道雷电劈下,不知劈下了多少枝叶,树妖气息陡然下降,然而燕赤霞没有太过开心,因为他能感觉每一次气势降低以后都会缓慢回复,只要树妖本体不灭,源源不断的生机就会自行过渡到这具分身之上,也只有木属的妖物才会有着这种类似不灭之体的天赋。

树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堆残骸,气息将至最低,但是在焦炭之中一种新生的气息油然而生,一抹绿意以肉眼可见的度迅扩张。

天劫,结束了。

一口精血喷出,燕赤霞扬身扑上,趁着树妖修为还没有完全恢复,说不定还有斩杀的希望。

“噗!”一口绿色鲜血喷出,赤霞剑光尚未近身,树妖刚刚成型的身影便是一晃,原本一路上涨的气息陡然被打断。

“好机会!”燕赤霞瞬间明白过来,陈浮生得手了,虽然来得有些晚,但反而恰到好处地巧。

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又是一口精血喷出,脸色一暗,剑光却更快三分,一扑,一绞,然后一炸。

一声凄厉的喊叫随之响起,然后便是无数木屑横飞。

一阵强横的反震之力沿着赤霞剑凭空传至燕赤霞神魂之中,再次一口鲜血喷出,燕赤霞直接昏迷不醒。

燕赤霞一晕,护住大雄宝殿的剑光自然直接散去,犹自担惊受怕的众人出也不是,守在原地也不是办法,足足过了半响,才终于看到一脸蜡黄的浮生扛着不知是死是活的燕赤霞走进正殿,勉强挤出一丝轻笑:“放心吧,都安全了。”

“陈公子,外面怎么样了?”张文清率先赶上前来,开口问道。

“那个妖孽已然伏诛,只不过燕大侠也在妖孽临死反扑之下被震晕了,怕是需要些时间修养一番。”陈浮生叹息一声说道。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那么……”张文清搓一搓手,“陈公子,现在我们能够离开这里的吧。”自从知道了这个兰若寺是个货真价实的妖窟以后,他这一天过得可谓提心吊胆,好似过了整整一年,现在他最希望的莫过于赶快离开这里。

“这个,走是没有什么。”陈浮生指指已经放晴的天空,直言不讳,“不过等这积水退下,上路应该更好一些,而且,”陈浮生打量一下对方,“这里已经被燕大侠清理了一遍,就算偶有几个漏网之鱼碍于燕大侠在此,只怕也不过过来送死,不过出了这里搞不好就有那妖物的残党,依我之见,最好还是等燕大侠醒过来,再好好商量一番。而且,这几位同行的朋友,看起来也颇为不妥,还是等燕大侠看过他们再说。”

第六十六章 无题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古人云:“生在扬州,死在北邙”,如今天下大定,扬州自然更加繁荣风流。

这一日清晨,从镇江通往扬州的驿路之上,缓缓驶来一辆四轮马车。

“公子,你身体怎么样,还好吗?”何湘君恢复了女儿打扮,一脸担忧地看向马车另一侧的陈浮生。

“没什么,我只不过是体内气血激荡,有些抑制不住而已。”陈浮生摆摆手,将脸上涌起的涨红压下。

距离当日兰若寺一战已经过去了三天,燕赤霞毕竟修为不凡,受的也不是太重的伤势,不到半日功夫就已经醒来,陈浮生自然也趁机告辞。

燕赤霞虽然颇为欣赏他,但是在他表示有急事需要处理以后,也不便挽留,而且这一次灭了千年树妖,燕赤霞就要开始着手凝煞,也没有那么多的空闲。

“不到午时,我们就能到达扬州,到时候还要你带着我好好欣赏一下这扬州。”看到何湘君一脸愁绪百结,陈浮生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却也不方便开口,岔开话题说道。

“那是当然,”何湘君微微一笑,“只可惜公子您不是春天来这里,人间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那时候柳絮飘飞,琼花也开得最好,是整个扬州最好的时节。”

“既然扬州春天这么美,以后有机会再来就是,不过你父亲的案子你有没有什么想法?”看到何湘君忧愁的样子,陈浮生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何湘君两眼一亮,复又黯淡下去,“哪里有什么想法,只不过是打算问一下父亲当年的同僚罢了,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口里探出些消息。”

陈浮生摇摇头,这样和到处乱撞的没头苍蝇没什么两样,不过这种官面上的事情,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确实很棘手。

“我过了年,就去参加春闱,到时候我再看能不能帮帮你。”陈浮生摆摆手,示意对方无需道谢,闭上眼继续调息起来。

马车在城郊的一片房屋前停了下来,何湘君看看闭目养神的陈浮生,轻声开口:“公子,这里马车不好进去,我们还是下车走着过去吧。”

走下马车,陈浮生抬头看去,这一片房屋远不如扬州城里那些人家来得齐整,只不过因为是郊外的缘故,占地还算不小。

“母亲,我是湘君,陈公子来看你来了,快些开一下门。”何湘君距离自己家还远,就忍不住喊了起来,却不妨旁边一户人家才探出个头,“是何家姑娘吗?不要再敲了,你娘因为你弟弟的事情去学堂里面去了,你还是赶紧去那里看看吧!”

何湘君转过头,认得是上次自己回来的时候见过的人,急忙开口:“王大叔,我家光祖出了什么事儿,能不能告诉我一声儿?”

“我也不清楚,不过好像和你爹有些干系。”说要这话,“砰”的一声,大门关上。

“少爷,要不然我给您先在这附近找个地方歇息一下,等我见过了先生再回来见您?”

“不用了,”陈浮生看了一眼急得快要哭出来的何湘君,“左右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更不认识什么人,倒不如和你一起去见一下先生,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对了,你知道你弟弟上得那家学堂在哪里吗?”

“妾身知道,上次我回家的时候去过一次。”何湘君擦一擦快要溢出来的泪水,捋一捋两鬓的头。

“那就不要停了,直接走过去就行。”

“张先生,您不能将我家光祖赶出学堂啊,这孩子勤奋好学,不是您亲自夸赞过的吗?”陈浮生耳目灵敏,隔着好远,就听到了一个妇女的声音。

“走快点儿。”陈浮生眉毛一皱,加快了步子。

“何夫人,在下也不想如此行事,可是其他孩子的家长可都投诉过好几次了,而且今天光祖他又和别人打架了,这实在没有办法不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跟着响起。

“胡说,我家光祖一向最是听话,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和别人打架,一定是有人欺侮他了,你怎么不调查清楚,就要把我弟弟赶出去!”听到这话,何湘君一股怒气直冲心头,加快步伐,过陈浮生,推开私塾的门,就是一大串话喷出。

“姐!”

“君儿,你回来了!”

两声意外中带着欣喜的声音不分先后同时响起。

“娘亲……”何湘君站到台前那个中年妇女身边,挽住一个跑过来的**岁男孩男孩,开口说道:“光祖,姐姐来看你了。”

“你又是谁?”堂上那位夫子却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陈浮生身上,“难道你也是何光祖的亲戚?”

“亲戚?”陈浮生没有开口否认,“也可以这样说吧,只不过您还是先把事情给我们解释一下吧,毕竟无论对错,总要先把前因后果搞清楚再说。”

何湘君这才想起陈浮生,把弟弟从身前拉开,看向母亲:“娘,这位就是陈公子,光祖,还不赶紧叫……”

“就叫陈大哥吧。”陈浮生把手一拱,对着何夫人行了个半礼,这才开口:“这位张先生是吧,还是请你把当事的另一位孩子也指出来说清楚吧。”说道这里,他把目光转到另一位和何光祖一般衣服被扯破的孩子身上。”

“姐,不用问了,是我打的他,我们直接走吧,我也不想再待在这家书院里了。”除了一声姐之外再也没有说话的何光祖突然开口。

“你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走,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才行。”何湘君看到这里,立刻明白过来,无非是自己父亲犯案的事情不知怎么传到了这里,或许还要加上自己被卖去青楼的事情,弟弟一定是听到这些,因为不忿才会和别人打架的。

“不能因为这些连累到弟弟身上。”何湘君咬牙想道。

“算了,何姑娘,我们还是走吧。”陈浮生看了一眼,摇摇头,对着何湘君说道。

“公子,这,这是为什么?何湘君一脸纳闷。

第六十七章 伤

“公子,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把话继续说下去?”离了私塾,回到家里,何湘君憋了一路的话终于再也忍不住,气鼓鼓地开口问道。

端坐在主客的位置,陈浮生抬头看了一眼何湘君,不紧不慢地开口反问:“你现在知不知道你弟弟为什么要和别人打架?”

“那还用说,肯定是他们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我父亲的事情,就找我弟弟的麻烦,他是逼不得已。”何湘君振振有词。

“那我问你,就算今天让你出了这口气,又会有什么不同,众口悠悠,难道你还能管的了他们的嘴,今后难道他们就不再说了?”陈浮生冷冷一笑,补上一句,“而且观其人知其材,那个张先生做人不行,自然也只会误人子弟,提早离开了也好。”

“可是,可是……”

“可是,忍不下这口气对吧?”陈浮生静静看向何湘君,“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令尊的案子,令何家一落千丈,这件事情不解决,永远都是这个样子,而且,”陈浮生看向何光祖,“既然你父亲给你弟弟取名光祖,自然是想要让他光宗耀祖,本朝犯官的后人,也不影响科举,如果他今后进入朝堂,做了大官,这才是真正的扬眉吐气,岂不是比起今天出一时之气要强上许多?”

“可是,光祖都被学堂赶出来了,去哪里找先生教他呢?”何湘君显然颇为意动,摇摇头,一脸希冀地看向陈浮生。

“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天下间的地方大了,还怕没有人当的了他的先生吗?”陈浮生斩钉截铁,“我既然答应了你,这一次春闱结束之后会想办法帮你打探令尊的消息,恕我直言,既然这附近都知道了你们家的事情,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也不方便,倒不如和我一同上京。”

“公子大恩大德,何家实在无以回报。”听到陈浮生主动开口说要帮忙,何夫人拉着儿子就要跪下。

陈浮生皱皱眉头,袍袖一展,隔空出一道内力托起二人,开口说道:“这些对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光祖虽然离了学堂,平日里也不能断了学业,如果不嫌弃在下才疏学浅的话,在他找到合适的先生之前,如果他有什么学业上的问题倒也可以直接询问我。”

毕竟涉及到儿子的前途问题,何夫人这一次回应得极为干脆爽快,点头答应下来:“那就有劳公子了。”

“怪不得那些道门宗派甚至我魔门总部虽然不乏入世修行,却都将山门建在这罕有人至的深山大川之中,就是因为红尘之间事情太多,稍有不慎,就牵扯进去,都将心思废在这上面,还修什么道,成什么仙?”

陈浮生将两人扶到旁边,心思却是微微一顿,原本他和何家之间,虽然有何湘君的存在却没什么牵扯干系。

然而今天这一番举动,却逐渐将他拉了进去,纵然对什么气运之说没什么研究,他也忽然觉得身上稍微重了那么几分,不复轻盈自在,让他有些难以自知自己卷进去其中到底是对是错。

陈浮生明白这就是常说的因果牵扯,他在何家面前答应了下来,就要做到,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虽然只是虚言,但是修行之人明心见性,却必须做到一个“信”字,否则就难免有违本心。

不过人生于世,总是被这种种干系所束缚,难得自在,修行之人历练人性,大多选在花街柳巷这等红尘之气最为厚重的地方,就是要在这束缚之中求一个真正的自在。

更何况他现在不过是个入京赶考的士子,可不是以修行者的身份参与其中,这种顺手伸把手的事情还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湘君姑娘想必也有许多话想和夫人以及光祖说,不若这些日子何姑娘就留在这里,等我准备启程的时候,再前来通知你们?”

“寒家虽然眼下光景潦倒,但这里地方还算富余,公子又对湘君有着大恩大德。不如就留在这里,也好方便光祖早晚向公子请教。”何夫人想了一想。开口建议。

“不了,”陈浮生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我打算参加文会,和一些同样参考的士子们交流一下,再加上来了扬州,总要四处游历一番,难免早出晚归,多有不便之处,还是在外面找家客栈比较合适。”

何夫人点点头,脸色一阵缓和,没有劝陈浮生留下,她知道自家现在毕竟落魄,难免招待不周,而且外人也不知道何湘君的事情,现在何家只有一个远还没有长成的男孩和两个女人,陈浮生留下来也难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去。

何湘君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请把陈浮生留下来,她知道陈浮生既然这样说了,就一定在心里做了决定。

“不必送了,等找到了客栈,我会让人告诉你一声的。”陈浮生登上停放在巷前的马车,扭头看了跟着上来的何湘君,温声说道。

“这位公子,您可是要投宿?”马车启动,缓缓离开,赶车的车夫这才张口问陈浮生的目的地,马车和车夫都是陈浮生之前从车马行租下来的。

“先不急着找客栈,你将车赶回城里,我先去找家医馆,开服方子抓上,我这几天赶路,感觉身体有些不适,需要调养一下。”陈浮生靠在车壁上,想了一想,补上一句,“就去找扬州城里名气最大的就是。”

“那就得数回春堂了,据说他们祖上可是太医院里面的出身,世代行医。”车夫本就是扬州本地人,对于这些倒是一清二楚。

“太医院吗?”陈浮生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他当日受到的伤其实并没有像对何湘君所说的那么简单,内伤还好说一点,神魂上受到的反震之力才真正麻烦,之后几天,又急着赶路,没有细心调养,现在又没有修为在身,恢复极慢。确实需要抓几味药养护一下心神,好在他本身的神魂已然不弱,又仅仅是受了临死的反扑,还不会造成什么病根。

第六十八章 回春堂

一股无数草药混合后产生的独有气息盈盈飘来。

陈浮生甫下马车,还没走进医馆,就是精神一振,原本有些迟滞的神魂竟然微微有着痊愈的趋势。

深吸口气,陈浮生一脸感叹,抬头看去。这股气息并不是什么刻意而为的妙方,而是无数种来自天南海北,或热或寒、或温或凉的药材经过常年累月在这一处酵酝酿后自然而成的一股妙用。

除了药香,就连回春堂的匾额也是极有神韵,“也不知这三个字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远远在我之上。”陈浮生赞叹道,“回春堂”三个大字隐隐之间勃出一股含蓄而又昂扬的生机之感,写这三个字的人除了书法极佳,最难得的是这三个字中隐含的意境与这医馆极为相合,别有妙用。

车夫说的没错,这回春堂果然不愧是扬州城中名气最大的一处医馆,进出的人络绎不绝,甚至陈浮生还看到了几个穿着打扮以及口音都和本地人有些差异的外地人专程前来求医问诊。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陈浮生对车夫吩咐一声,缓步走进医馆。

一进去,神魂就自然而然地放开了感知。

“咦,这三张图像?”最先吸引了陈浮生的是三幅悬挂在大堂上的卷轴,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原本的丝质面料早已泛起微黄,上面的人物形象也有些模糊不清,不过陈浮生还是一眼便看了出来,其中两幅恰好是医馆之中公认的祖师爷:扁鹊以及张机,至于第三个人,如果陈浮生所料不差,想必就是这回春堂中的先辈或者师承来历了。

这三幅画和外面的匾额显然都是出自一人手笔,也不知在这回春堂里悬挂了多少年月。。

在陈浮生“看”来,大堂之中每个前来问诊的人,无论贫富老幼,因为患病的关系,心中都充斥极为强烈浓郁的情绪,或担忧,或希望,在经过大夫们的诊治以后,更是充满希冀,强烈程度陡然增强,这些情绪并没有涣散于无形,而是充斥在回春堂中,有如惊涛骇浪,冲入那三幅画像之中,然后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温顺如水,回馈到患者身上,循环往返,构成一个颇为玄妙的循环。

这股反馈对于患者无论是精神还是肉身都有着极为明显的滋养作用,再配合着那股药香,只要长期在这回春堂里,许多类似头疼脑热的小病都能不药自愈!回春堂悬壶济世上百年,不知救治了多少病人,想到这里,陈浮生也不禁暗暗咋舌。

陈浮生虽然对这种手段极感兴趣,但也明白这种场面大多是机缘巧合,而不是有修行之人有意为之,这效果对于凡人虽然效果不错,但也仅此而已了。对于修行者就收效甚微,并且修行之人祭炼法器,要的要求便是纯粹,这种熔炼众生信念的方式远远不能和自身心神相合,最多当做一件物,而不是法器来使用。不过与那些神道中收集香火的法门倒很相似,虽然入门简单,但想要稍有成就就得花费数十上百年功夫,就算修行者有着远比常人高的寿元也不会如此浪费,更何况也不见得有什么前途。

想要滋养肉身神魂,采集水木精气都远远比这些要有效的多。

回春堂如此大的产业,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大夫坐诊,病人虽多,但没过多久,陈浮生就听到轮到了自己的号牌。

陈浮生整整衣衫,掀开内间与大堂间的门帘,迈步走了进去。

出现在陈浮生面前的正是一位一位须飘飘,容貌清矍,极有名医派头的老大夫,这也是陈浮生特地要求的,他虽然不是大夫,但无论是修行还是习武,都要求对这些有所了解,明白普通的年轻大夫没什么经验,不可能对症下药。他又不缺诊金,自然是点名要求的镇堂大夫。

崔样正是这回春堂四代的嫡传,自十九岁正式坐堂起,行医问诊三十余年,也不知看过了多少疑难杂症。

听到有人进来,崔杨放下手中纸笔,抬头向上看去。

“大夫,在下几日来舟车劳顿,有些心思不宁,睡觉也不怎么踏实,还望给开个方子。”陈浮生捞起长衫下摆,在崔杨面前坐下,开口说道。

“哦!”崔杨双眼微微一亮,仔细打量起陈浮生来,良久方才缓缓摇头,仿佛明白过来,开口说道:“阁下可曾习武?”

“不错,为了强身健体,确实学过些呼吸吐纳的功夫,只是不知这有何干系?”

崔样抚摸一下胸前银须,颔点头:“不错,习武之人气血旺盛往往能够将体内的病症强行压下,既然如此这“望”字就做不得准,还是先切脉,我再具体询问一下。”

切过左脉,再切右脉,崔杨再详细问过症状,眯了一会儿眼,才缓缓开口:“公子是心神受了损,以至于心情郁结,如果是常人自然忧思加剧,致使食欲不振,神思恍惚,噩梦不断,盗汗难寝,不过公子既然是习武之人,这相应的精神也比常人要强盛不少,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就算不开方子,慢慢养上一段时间也就自然而然地好了。”

陈浮生摇摇头:“这病太过折磨人,还恳请先生开个方子,缓解这种痛苦。”

崔杨点点头,开口说道:“自古药补不如食补,这病本来就是心神上受损,需要养护,我崔家的百花酿药酒恰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百花酿?”听到这个略显女气的名称,陈浮生想了想,谨慎问道:“那不知这个所谓的百花酿,如何饮用?”

“这百花酿不算药方,用量也不必太过严格,更何况用药的事情本就因人而异,依我看来,公子每夜临睡前饮用一两杯,微醺即可。”崔杨想了想,开口说道。

眼见陈浮生点头同意,崔杨提笔写下一行字,递给陈浮生,“你把这方子交给伙计,他自然会带你去取这百花酿的。三日以后,如果没有效果,来回春堂,我重新给你换一道方子。”

第六十九章 丹药

陈浮生结果方子,扫上一眼,无非是些关于百花酿的服用注意事项,倒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将方子摸入袖中,陈浮生朝崔杨拱一拱手,道了声谢,起身告退。

在大堂前负责抓药的学徒接过方子,抬起头看了一眼陈浮生,这才开口说道:“这百花酿不是制药,平时也没什么人要用,这里没有存货,你先在这儿等一下,我去后院给你取过来。”

陈浮生自无不可,点了点头,看到对方拿起方子走进后院,他也不去看那些病患,索性踱步到那三张画像之上,细细欣赏起来。

学徒的度还是很快的,不过陈浮生却是有些合不拢嘴,不可置信地说道:“方子上不是说每次只需要服用上一两杯就行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坛?”

学徒气喘吁吁地将两个十斤左右的大酒坛谨慎端起摆放在柜台桌面上,如果按照一次一杯来计算,怕不是要服用上整整一两年的时间。

“这位兄台理解有误了,还是由东壁来给兄台解释一下。”一个青衫方巾的青年跟在取药的学徒身后,笑眯眯地对着陈浮生解释道,“我们回春堂的百花酿虽说名称看起来是酒剂,其实却属于膏类,兄台请看……”

说道这里,对方轻轻揭开封皮,一股内敛至极的酒香微微释放出来。酒坛中,酒水宛如清水,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沉寂在最底部的琥珀色药膏。

合上封皮,对方继续开口解释:“正如兄台所见,这百花酿在密封五年之后,药性会自然而然地在底部凝结,若想要有所效果,最好便是取用这底部的药膏,用这本身的酒水温酒化开,我看那道方子上并没有提到这些,小四也是刚学没有几年,不知道这百花酿的用法,所以专门前来给兄台解释一二。”

陈浮生微微一愣,却不是因为对方的话,而是因为百花酿的存在,真正证实了这回春堂的那些手笔并不是偶然,祖上确实与修行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是丹鼎之学啊!”别人不清楚,但陈浮生受损的神魂在这百花酿打开后便真正活泼起来,而这百花酿中微微释放出来的灵气更是让陈浮生断定这就是修行者专用的丹药。

要知道天地广大,虽然元气存在于世界间的每一个角落,但也存在着浓郁程度以及种类的区别,其中修行者将对修行有益可以直接吸取的的种类统称为灵气,无益甚至有害的便归为煞气,当然,这只是一个笼统的划分,因为个人体质及修行功法的不同,或许对于某个人而言大补的灵气就无异于穿肠毒药,但经过不知多少岁月的展,如今基本上还是大致确定下来,灵气基本上就是那些比较中正平和,对于人身没有太大承载要求的天地元气,而煞气则是更为极端一些,在修行的第四步、第五步凝煞炼罡的时候,很大程度上便是通过天罡地煞这些奇异的煞气反过来磨练己身,从而提高修为。

在上古之时,元气种类比较粗糙简单,但据说灵气浓郁有如液质,因而当时修行进展极快,往往十年金丹,百年元神。

然而到了今时今日,不但各种修行所用的天材地宝因为千万年的利用而日益缺乏,就连天地元气本身都变得单薄起来。

于是为了提高修行度,丹鼎之学就快展起来,虽然说有些门派提倡苦修,不尚外物,但大多数门派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两道独有的修行丹方。

虽然陈浮生在天欲尊者门下的时候只是个记名的存在,连魔门总部都没有回去过,享受不到什么待遇,修行大自在天子法依靠的也是一味苦修,并没有吞服过什么丹药,但他还是一眼将这百花酿认了出来。

不过陈浮生这一次也有些纳闷,“这百花酿所用的材料闻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蕴含的灵气也只不过勉强称呼一声入了门,但是考虑到对神魂的滋养作用和本身的食用效果倒是可以再将品阶提上两品,可以划分到下二品中,已经算是小门派中的正规待遇了,这回春堂的先祖怎么敢堂而皇之的摆放出来?”

修为的提升相对而言还是比较容易,只要采用那些本身就蕴含了大量灵气的材料就行,但能够对神魂起作用就相对比较难得了。

为了便于区分类别、炼制难度和珍贵程度,修行界中丹药被划分为上中下三等,一等三品,共计九品,九品之上没有划分,统称为神品。

神品丹药就算在修行史上也没有出现太多次,比起修行成为一个元神高人还要来得困难,因而上品丹药已经可以算是最上乘的宝物了,中品丹药也只有那些大门派的核心弟子和长老一辈才能比较容易弄到手。这下二品看似不起眼,却也只是相对而言,如果不是因为这种食用性丹药的效果每一次都比较细微,需要常年累月的服用效果才会明显,再加上不是直接提升修为,恐怕早就被人现了。

要知道修行者炼制出来提升修为的丹药对于普通的江湖人物而言,已经不亚于传说中的灵丹妙药了。

陈浮生哪里知道,这回春堂祖上道号百济真人,出身正是修行界中以炼制丹药为最大特色的百草门,只不过他虽然在丹药方面称得上独具匠心,天纵之才,但自身体质却不是极佳,本人也不是太过于修行,而是把全部心思放在了改进丹方、炼制丹药上面,修为进展有限,后来百草门又生巨变,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无数中下层弟子不是转投别派就是自此消失。

当时的百济真人眼见于此,再加上动了凡心,于是从修行界中抽身,恢复了俗家本姓,用崔百济的名号先是做了几年太医,然后便开创了回春堂的基业,只可惜他因为心思不在修行上面,寿元不过百二十岁,家中又接连两代没什么修行之材,因此也不怎么和家里人提及这些,过了上百年,就连身为回春堂嫡系的崔东壁对于这些也是一无所知。

第七十章 借宿

陈浮生自然更加不会知道这些,不过他对于这回春堂则是更加重视了几分,感慨说道:“久闻回春堂的名声,没想到除了医术高之外,就连炮制药物的手法都如此不凡,今天当真要感谢东壁兄,居然让我长了如此见识,看东壁兄神采飞扬,见解又如此高明,想必将来也一定是一代杏坛圣手无疑。”

“我们东壁师兄可不是大夫,他除了医术高明,还是三年前乡试的解元郎,过不了就要进京参加明年的春闱,将来可是要做大官的人物。”在一旁的学徒听到陈浮生这样开口,忍不住洋洋得意地插上一句。

“小四住口。”崔东璧回头训斥一句,扭过头来,一脸歉意地拱手说道:“这位兄台多加见谅,小四年纪太小,平日里只知道回春堂这一亩三分地,不知道外面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同时摇摇头,自嘲一句话,“其实医药上的学问何其博大精深,我所学到的不过万一,原本我是打算在这条道路上一直继续走下去的,不过父亲他老人家觉得先祖百济公曾经入朝做过太医,之后一连几代却都是白身,所以责令在下一定要在学业上下功夫,改换一下门楣。”

如果是普通人说这话,难免有自吹自擂的嫌疑,但是偏偏在对方口中却显得理所应当。

陈浮生眼睛一亮,开口说道:“如此之巧,原来东璧兄也是这一科的考生,实不相瞒,在下陈浮生,出蜀游学就是为的明年春闱做准备,素闻江南一带人文风流,才会到这扬州来,不意居然遇上了东璧兄,以后如果有机会倒是希望可以早晚请教。”

“蜀中?当年点中我解元的主考官便是文洞明文大人,便是蜀中人氏,听说座主他辞官之后便是返回了家乡,陈兄和他老人家同在蜀地不知可否知道他的近况?”

“座师?”陈浮生吃惊道:“原来文先生还做过一任主考官?这可真是太过巧了,文先生自返回蜀中之后,便在我们蜀中的锦江书院任教,也曾教过在下一年有余,所以认真算起来,我们还是同门师兄弟哩。”

“陈兄的先生便是座师他老人家?”这下轮到崔东璧吃惊了,他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意出来看一下病人,居然都能遇到同门的师弟。

借着远在锦城的文洞明,一个扬州人和一个蜀中人,居然一下子消除了地域带来的隔阂,再加之两人都是青年才俊,又都面临明年的春闱,彼此之间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没有聊上几句,已经仿佛多年至交好友一般亲切。

当崔东璧听闻陈浮生刚刚抵达扬州还没有找到落脚地方的时候,当即拍了一下胸膛,开口邀请道:“我与陈兄一见如故,又是同门兄弟,如此大的缘分,陈兄又何必去找什么客栈旅社,就在我家住下便是,岂不方便?”

陈浮生颇为意动,又摇摇头:“这样不是太给崔兄添麻烦了吗?”

“这有什么麻烦,我们回春堂地方大,住的人除了家人还有像小四一样的学徒以及没有成家的大夫,少说也有三十几号人,不差陈兄一个人,而且陈兄不是为了相互交流欣赏扬州的人物风流才来到这里的吗,你住在我家,平日里我出去参加文会的时候,陈兄也一同前往,再过些日子,我们凑上几位好友一同前往京城,不是大大的方便安全?”

陈浮生实在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再加上他对于这回春堂的来历也颇为感兴趣,于是点点头道:“那这段日子就多多仰仗崔兄关照了。”

眼见陈浮生答应下来,崔东璧满意一笑,道:“那我先帮你把行李搬进客房里面去,等一会儿父亲他收了诊,再介绍你们两个好好认识认识。”

自然而然地,到了正午,陈浮生做到了崔家的饭桌上。回春堂里人多,自然不可能几十个人凑在一起吃饭,按照自身的年龄职位自行划分了三四个小圈子,能够加入这张大桌子上的除了崔家自己人,就只有几个极为亲近,业已出师却还没有成家的徒弟,和家人也没什么两样。

“父亲,我打算今天下午带着陈兄四处转转,顺便也给他介绍几位朋友。”相对而言,崔家是行医出身,规矩还算比较少,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要求,崔东璧放下筷子,对崔杨说道。

“嗯,有得时候记得从柜台上支上十两银子,男人身上总要带点钱才行。”崔杨放下碗筷,过了一会儿才点一点头,开口提醒,“还有,陈公子远来是客,不要给他介绍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我听说扬州城里最近有不少人在那里鼓吹新法,说什么百年未有之局面,你们可不要瞎掺合进去。”

明白自家父亲名义上是指陈浮生,实质上却是借此教育自己,崔东璧急忙顺着崔杨的意思开口:“那是自然,孩儿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过您也知道,现在这朝廷据说因为这两派吵得不可开交,这新法也是最大的时政热门,只怕明年科举的题目说不定就要与此有关,多知道一些总是没有坏处。”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还是要小心一些,祸从口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事。”捏着胡子想了想,崔杨摇了摇头,依旧一脸谨慎地说道。

“好了好了,陈公子正在吃饭呢,不要影响人家。”看到气氛微微尴尬起来,崔夫人急忙开口打断。

“世叔放心吧,再怎么说,我和东璧兄终究不过是没有官身的举人,没什么影响力,朝廷哪里会注意到我们这些小人物,而且这个世界如此之大,难道朝廷还能将所有讨论这些的人全部抓起来不成?”陈浮生同样开口劝道。

看到聊陈浮生这个客人都这么说,崔杨虽然显然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但总算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不再继续刚才的那一番话。

第七十一章 到通州

时间打马而过。

大运河运河这一条水路,北上顺水,南下逆水。

要北上的话,相比较走6路要方便不少。

通州码头。

‘上有京通,下有苏杭。’作为大运河的南终点、北起点,通州乃是不折不扣的水6交通要道。每日不知有多少粮油丝茶自南方转运到这里送往京城。

这一日的巳正,通州运河码头上又驶过一列官船,停靠在官家码头上。

船靠码头,崔东璧一行早就将行李打装好的举子就急忙走下船,做了这么久的船,自然对于重返6地有着无限的渴望。

双脚踏在清晨刚撒过水的青石砖上,崔东璧伸一个懒腰,活跃一下筋骨,这才一脸感叹到:“坐了这么久的船,重新回到地面上的感觉可真让人舒服。”

一旁的同伴开口笑道:“时珍兄,你就不要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这一次如果不是依靠亚子兄的关系,借用了官船,如果混在民船里面,咱们的时间起码要多耗上一半。”

旁边的一位锦衣士子显然就是那位亚子兄了,笑着摆一摆手,说道:“在下可不敢贪功,这官船本身历来都坐不满人,稍有关系的人都能够轻易弄到,大家无论怎么说,都有个举人的身份,哪里需要我费这一番手脚。”

陈浮生适时地插了一句:“可是别人可不能保证咱们这一批人都能够处于一条船上啊,也只有看在沈兄家世清贵,令尊又是当朝的侍郎,人家哪会费心给我们安排?”

沈醉虽然为人大气,但毕竟年青听了这话,也不禁有些自得,点了点头,语气更加亲切起来:“到了京城,我也算是半个地主,如果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得上手的,大家都是好兄弟,只管开口就是。”

这也不是他太过热情,而是大家同乡同年,又都是年轻才俊,在这一路上交情也深厚了不少,而且江南一带文脉本就昌盛,能够在这里考中举人的,到了春闱,比起其他声要多出不少指望来,前朝更是因此引了不少冲突,最后甚至分设南北两榜,这一批又是其中名次比较靠前的佼佼者,根据他的推测,倒有十之六七能够成为天子门生,这可都是将来的资本,由不得他不心动。

正在这时,码头上急忙窜出一行家仆打扮的人,迎到沈醉的前面,口呼少爷。

“是我家的人来接我了,我先去和他们说一会儿话。”沈醉一眼认出了领头的正是自家的管家,开口解释一句,向前走去。

“陈兄,距离会试还有几个月,我们是要去扬州的会馆的,你有什么打算,是去你们蜀中在京城的会馆吗?”崔东璧看沈醉走得远了,走到陈浮生身旁,低声问道。

陈浮生知道,大部分省份甚至一些有条件的府城都在京里建有会馆,一般是由那些同籍贯的官员或者富商们捐款募资修建而成。只要是同乡只要带上相应的路引文书就可以廉价入住,因为都是老乡,安全问题也有保障。

而且像这些参加会试的举子们更是完全免去了食宿的费用,实在是不小的诱惑,

要知道到了大比之年,京城的客栈价格往往要提上一倍不止,而且环境复杂,哪里有会馆里面知根知底,又有不少同年可以相互交流。

因而除非家里在京城有着关系或者太过豪奢不屑于住在会馆的人之外,许多举人都会选择会馆安身。

扬州久具盛名,又有不少大盐商,自然在这京城有着会馆。

蜀中自然也不例外,不过里面的环境虽好,人毕竟还是多了些。陈浮生想了想,方才开口:“我还是先看一下再说吧,反正扬州会馆的地方容易打听,等我安定下来,就前去拜访诸位。”

以陈浮生的想法,既然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在这里定居,倒不如直接买下一所宅院图个清静。

不过陈浮生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会馆看上一看,毕竟这里也有不少便利条件,而且自从乡试揭榜之后,过了鹿鸣宴,他就直接出蜀了,还没有和那一干同年打过交道,难免有些不好。

就在这时,沈醉已经转了回来,满面春风地笑道:“大家这一路舟车劳顿,我在前面酒楼定了一间包厢,大家先去洗洗风尘缓解一下,等用完午饭,马车也就准备妥当,大家到时候稍事休息直接就能动身。”

陈浮生不得不称赞沈醉一声,这是已经将待人接物的手段学到了极致,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已经颇为难得,最起码陈浮生自己就做不到这些。

“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此言诚不我欺也!”

人家考虑得如此周到,又远比自己更加了解这些,大家自然纷纷点头称是。

通州是水6大码头,往来官吏商客有如过江之鲫,所以这里的酒楼自然也不会少。沈醉拐了几下,选了家相对清静点的酒楼,指着一品山水的招牌说道:“那最热闹的几家接待的大多身家一般的小商户,菜色也太过一般,稍有身份的人都不会进去,去这家一品山水的就大多是那些官员的家属,再加上咱们这一次都是来参加明年的会试的,更是要讨个好彩头。”

“不错不错,沈兄所言极是。”大家虽然都是孔孟门徒,不语怪力乱神,但是求个好兆头也是人之常情,自然不会反对。

通州就在京城脚下,这家一品山水的拿手菜自然也是尽显北方人的豪迈本色,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让这一帮习惯了精细淮扬菜的扬州书生一个个大呼爽快。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大家彼此都放开了起来,陈浮生端起酒杯,敬了沈醉一杯,这才开口问道:“沈兄对京城如此了解,我们缺大多是初次到这里,不如沈兄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京城的风光怎么样?”

苏扬两城,都是更为重视风流的地方,因此虽然名声极大,却常常在科举中被江左之地压上一筹,这些书生自然也不例外,没有闭窗苦读的心思。来这京城一趟,自然要好好玩上一趟才是正办,因此听到陈浮生这样问,一个个也都催促沈醉起来。

第七十二章 抵达会馆

“京城吗?”沈醉看到是陈浮生,脸色笑了起来,虽然陈浮生不是扬州本地人氏,但是他解元和文洞明门下的双重身份还是足以让沈醉高看一眼,他放下筷子,抿抿嘴唇,“毕竟是两朝帝都,那能够说的地方可就多了,不过因此景观倒成了其次,比较出名的就是长城了,不到长城非好汉,咱们虽然称不上好汉,但也不得不去,接下来就是香山红叶了,虽然重阳已经过了,但现在的香山却是真正的漫山红遍,层林尽染,是登高望远的好地方,其他的就是南城的聚宝街了,那一条大街聚集了天南海北的客商,皮毛、香料、宝石,可以说只有你想不到的,绝对没有里面找不到的,不过那里面也是鱼龙混杂,大家如果过去的话,最好叫上同伴,不要单身一个人。对了,大家应该也知道明年除了是大比之年,本朝开国也整整百年,因为这场庆典不知道有多少番邦使臣和海外的客商会来到这里,到时候想必才是真正的繁荣。”

“怪不得这一路上的贡船居然那么多,”一名举子后知后觉道,原来他们都是各地为了庆贺这百年大庆准备的,只不过为什么没有听说咱们扬州进献了什么贡品?”

“怎么没有。”他旁边一个了解其中内幕的举子得意洋洋地饮了一杯,看到大家的视线都转移过来这才揭开谜底,“你们都不记得今年的选秀了吗,像咱们苏州、扬州这些地方,都被要求选拔秀女进京,这就是咱们的贡品。”

众人齐刷刷抽了一口气,做恍然大悟状。

“聚宝街吗?”陈浮生灌进一杯酒,心思盘算起来,“都说海外各国有着不少奇异的特产,里面说不定就有什么适合修行的东西。”陈浮生摸摸腰间的一对长短剑,想起了在那些前人游记中不时看到的捡漏,心中充满期待,“就算没有什么收获,也可以趁机好好长长见识,无论怎么算都不会亏。

“少爷,给各位公子准备的马车已经到了。”一个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众人的谈论。

“正好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动身了。到了会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崔东璧看看天色已经不是太过炎热,起身说道。

“说的极是,到了会馆我们再继续也不迟。”众人点头同意,从通州真正到京城还有三四十里的距离,确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

“我们也准备动身吧。”陈浮生走出包厢,走下二楼,向着一桌客人走去。

这一桌共有三人,看起来是母亲带了两个儿子,其实正是何湘君一家,因为来的时候要和大家一起走,在船上多有不便之处,何湘君又一次扮成了男子打扮。

“知道了,公子。”三人也一早儿就用完了饭菜,等得也有些焦虑,看到陈浮生开口,急忙将整整齐齐放在身边的包裹挎到肩膀上,站起身来。

拉车的马自然不是什么良驹,但还算健康温顺,又是走熟的道路,顺顺利利地总算在太阳快要落山之前,挤进了城门。

“各位,沈某就此先告辞回家了,明天我就会去会馆拜访各位。”沈醉走出马车,向大家拱手说道,不过他却把身边的老管家留了下来,帮忙处理一应事务。

眼看沈醉自家的马车渐渐消失,陈浮生也是学着拱一拱手,对崔东壁说道:“时珍兄,我也要急着去找我们蜀中的会馆了,等我安定下来,一定前去拜访你。”

说完这话,陈浮生看向车夫,“师傅,帮忙把车赶到剑南会馆,我和他们不同路。”

“好嘞,”车夫一抖长鞭,在空中摔出一个鞭花,车夫喊一声:“公子爷坐好喽,剑南会馆离得远咱们得快一些才是。”‘说话间,那驮马便缓缓向前启动起来。

马车在一家蜀地风格的建筑前面停了下来。

“这位公子。您说的蜀川会馆已经到了。”

马车探出只手,掀开车帘,陈浮生满意地点了点头,信手抛出一粒碎银,转头看向车厢:“出来吧,到地方了。”

虽然天色已黑,但整个京城却依旧灯火通明,有如白昼。

这个蜀川会馆更是如此,陈浮生刚刚从马车下来,就有接待的人迎了过来。

自古做这种工作的,无一不是眉眼挑透心思玲珑的人,哪怕再呆,迎来送往,做得多了,也有几分见识。

这个年青小厮只是在陈浮生和何家三人身上扫了一眼,就凑到陈浮生面前:“这位公子,您是住宿还是寻人?”

陈浮生不动声色,从包裹中取出路引文书,淡淡说道:“两者都是,你先给我安排几间屋子,再跟我说一下,咱们会馆来了多少赶考的举子?”

小厮一眼扫过,“乡试”、“解元”的字眼便跃入眼底,顿时恭谨起来:“四喜见过解元爷,回陈老爷的话,这一科的举人老爷们已经来了不少,会馆现在有一半都是各位老爷和随员们正在使用,其中叶公子专门吩咐过了,如果您来了第一时间就要通知他,现在他正在请几位老爷喝酒,要不要我领着您直接过去。”

“叶信吗?”陈浮生不用多想,道了一句,“他这次动作倒是挺快,他是我同窗好友,等我的房间安排好了,你再带我去见他。”

绕过几处屋舍,小厮按照陈浮生要求选了处相对安静的所在。

对方显然是尽了心的,这里虽然一片安静,却是闹中取静,不会给人偏僻的感觉,环境也是颇为清幽,非常符合陈浮生的审美。

到了会馆,何湘君就把系着一头秀的方巾放下,恢复了女子装扮。

陈浮生也是一样,将东西放下,不忙着去见叶信,先吩咐小厮给浴桶注上热水,净过了身子,再换上一身新衣服,水路虽然快捷也没有日晒雨淋的麻烦,就是这方面太过不便,如今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自然是要好好打理一遍。

第七十三章 四人会

“这京城的天气实在让人不爽,空气干的让人连说话都不舒服。”

陈浮生会意一笑,加快了脚步,这么直白到粗俗的话,在一干举人里面也只有叶信一个人说得出来。

身前引路的小厮看到陈浮生过自己,急忙跟着加快脚步,提起声音喊道:“叶公子,叶信

您之前吩咐过我的陈公子已经到了。”

屋子里面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接着窗户上就现出一道人影,叶信的声音紧跟着响起:“走,去见识一下我们的解元郎。”

房门大开,叶信张开双臂将门口堵了个结结实实,看样子就是要给陈浮生一个热情的拥抱。

突然,姿势一变,原本大开的双臂收到腰间,然后右手握拳便照着陈浮生胸膛捣去。

“浮生,你实在太不够意思了,居然都不告诉我一声,就一个人出蜀去了,亏我还打算和你一道上京呢?”

陈浮生看着这势若奔电,却又隐含了三分收劲的一拳,微微一笑,也不闪避,结结实实地迎了上去。

“噗”、“噗”、“噗”声音接连响起,却不是在陈浮生身上而是在他脚下。

如果细看就可以现,叶信的拳头根本就没有接触到陈浮生的衣衫,就仿佛在相差毫厘的地方遇到了一层透明的阻碍。

取而代之的就是陈浮生脚下的地面,每前进一步,以脚尖为圆心,就随之出现仿佛蛛网状的裂纹。

“叶兄,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这么多年没见,甫一见面,你就给我一个这么大的见面礼啊?”说到这里,陈浮生抬起右手轻轻拂在叶信的拳头上,动作翩然不沾半点烟火气。

叶信只觉拳头陷入了一处软绵绵的所在,然后就再也使不上力气,等到恢复,身体已经自行恢复到了出门时的状态,不禁又是惊讶,又是羡慕地说道:“浮生你在武学上的天分当真惊人,习武不到两年,我就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了。”

陈浮生半真半假地宽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刚才用的是巧劲儿,你也根本没有用上真功夫,再加上你叶家的功夫大开大合,正契合沙场攻伐,自然在小巧精妙上,和我练的青城功夫比起来,就有些吃亏了。”

看到叶信脸色好转起来,陈浮生双手抱拳,对叶信身后的两人说道:“我说是谁,能让叶兄秉烛夜谈,原来是苏、陶两位兄台。”

虽然只是在鹿鸣宴上见过一面,不过以他的记忆力自然将同年所有的中举人都记了下来。

这两个人中,姓苏的正是乡试的二魁苏过,陶姓书生则是当时乡试的时候文章显露出一枝青竹异象的那个人,位列四魁,再加上叶信这个五魁,剑南道今年的五经魁已经五具其四,只差一个文克己了。

也只有这几个人,才值得让叶信高台一眼。

“原来是陈兄,之前我们和叶兄还谈到你呢,当真是说阿瞒,阿瞒就到了。”两人都是养气有成的人物,虽然对于武学方面的事情不太了解,有些暗自咋舌陈浮生与叶信显露出的实力,但还是将情绪迅调整过来。

“恐怕没什么好话吧?”陈浮生笑了一声,看看不好意思的两人,走进房间。

叶信随手扔给侍立在门外的小厮一锭银子,吩咐道:“酒菜都已经用了大半,你给我撤下去换上桌新的来。”

小厮颠了一颠,标准的十两,再看一眼正是做工最为精细的雪花银,大喜过望,虽然京城物价高昂,但是一桌上好席面也不过五六两,哪里用的了这么多,分给帮手的一二两,自己还能剩下三四两,将胸膛拍得擂山响,大声说道:“四位爷,放心吧,过不了一刻钟,全部搞定。”

四人进了房间,在座椅上坐定,等着酒菜送上。

叶信再次开口:“浮生,你这次是有了什么奇遇,你出蜀之前虽然根基已经打得很牢了,但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突飞猛进到这种地步,依我看来,以你的身手,现在就算比起文叔来差得也不算太远,已经足够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

舒服地靠在四方椅上,陈浮生嘿嘿一声:“如果死里逃生也算是奇遇的话,那我还真算是有了一段难忘的奇遇,至于说身手已经不错,在那些真正的高手面前也不过就是一剑的事儿。”

“怎么了,难道你这次遇到了什么隐世不出的前辈高人了?”叶信脑子转得很快,开口问道。

“高人是一定的,前不前辈就难说了,你应该听说过当世钟馗燕赤霞燕大侠吧,我这次就是遇上了他。”说到这里,陈浮生将兰若寺里面生的事情,或增或删地描述了一遍。

饶是如此,已经足够让三个人目瞪口呆了。

“《阅微草堂笔记》、《聊斋志异》、《幽明录》上的记载居然是真的,我之前还一直以为不过是故意写来惑弄人的呢?”陶醉长叹一声,呼出一口长气,“更没想到,那位四方神捕居然是传说中的剑仙之流。陈兄能够在那只妖孽手下安然无恙,实在是鸿福齐天啊!”

“这也很正常,天地之大,远远不是我们所知道的那么浅显,不是有许多动物通人性吗,只不过没有想到连树这种无情之物都能成精化妖,实在罕见。”相比较陶醉,苏过就要镇定多了,“至于说剑仙,不是说咱们的那位同乡,青莲居士就是一位剑仙,号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吗?”

“格老子的,真了不得!”叶信沉默半响,总算憋出一句土话来,羡慕地看向陈浮生,“真可惜,我居然错过了这么大场面,怪不得你居然进步这么快了。”

“不错,”陈浮生点点头,“生死之间却是激了平日里没有掘出来的潜力,再加上燕大侠又给了我不少指点,才会有这么大的进境,不过老实说,如果有选择,我宁愿安安稳稳地过去,也绝不会去碰这种对手,毕竟对手如果是人,还好说一些,如果是妖物这种东西,实在有些不适应和他们交手。”

第七十四章 夜话

摇了摇头,不打算再提这件事,陈浮生转过话题,开口问道:“难道文兄还没有来吗?”

五魁里面,只差一人一个实在有些奇怪。

陶醉开口解释:“文兄自然早就来了,只不过文大人在京中还有不少至交好友,据说文兄就是去了其中一位大人家里暂住,自然不用和我们一样呆在这里。”

陈浮生点点头,表示理解,他自己和叶信虽然也能说是文洞明的学生,但毕竟有些虚,远远比不上人家本家侄儿来得亲近,对方这样自然是占了些好处,毕竟能够和文洞明结交,文章才学自然不用多说,时不时指点一二,就颇有裨益,又是京官,说不定就有些r为外人知的隐秘消息。

“算了,不说他了,浮生,我们来到这里也没有几天,还没好好看看这京城风光,我们本来打算明天出去好好转上一转,既然浮生你也来了不如明天跟着我们一起去看看?”叶信打断了陶醉的话,看起来他对文克己不是太过感冒。

“明天吗?”陈浮生在心底估算一下,点头同意下来,“这样也好,反正我初来乍到,也没什么打算,这里又人生地不熟,三位兄台比我来得早,肯定也比我熟悉这里,就要多多仰仗三位仁兄指点一二了。”

“你我兄弟说什么两家话?”叶信大声说道,苏过和陶醉也跟着点了点头,原本他们看陈浮生中了解元之后,也没有和一干同年打交道,还以为他是那种高傲不近人情的人物,还是叶信向他们保证陈浮生是个好兄弟。如今看到陈浮生如此谦逊有礼,彼此之间那些不值一提的隔阂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哪里哪里,我们也不过刚来没有几天,说实话,也就是刚刚保证不会弄错方向,说到引路介绍,还是得靠会馆里面的人。”

说话间外间的席面已经焕然一新,四人移步,重新开始用餐。

叶信他们已经用得差不多了,略微动了几下筷子就不怎么动嘴了,陈浮生却是经过了一整个下午,中午吃得早就消化的差不多了,因此这次主要就是陈浮生吃饭听那三人讲解这一次的入京之旅。

和陈浮生不同,他们出蜀选择的是另外一条道路,从剑阁出秦川。

毕竟相比较水路,还是6地更能给人安全感,再加上剑阁一带的驻军就归叶信父亲所管,自然是熟门熟路。

他们连续经历了剑门、函谷两关,跨越了三百里秦川,渡过黄河,总算是到达了京城。

这一路自然比不上陈浮生的经历来得奇险,却也见识了不少与蜀地截然不同的风光。

“赳赳老秦,此言不虚,过了这么多年,这秦人的风骨、精神却依旧没有变化。”说起这一路,叶信也掩饰不住这种欣赏之情。

“不错,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陈浮生点点头,“我这次同行的几位扬州举人,就堪称人物风流,与秦人的彪悍刚健截然不同。”

“原来陈兄这次是和扬州的才子们一并前来的,刚才倒是没有听你说起,既然如此,不如明天一道邀请他们加入吧,大家年纪相当,一定能够玩得开心。”陶醉笑着建议。

“这样也好,”陈浮生点点头,想起跟崔东璧约定好一安顿下来就告诉他的事情,点了点头,正好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苏过、叶信见状也是大喜,他们这几天基本上也没有怎么出门,彼此交流的也都是剑南一代的举子,能够和其他地方的人物交流一番,也是不错,毕竟如果有机会,将来大家就是同年,关系能够早一点儿打好,自然对大家都有好处。

月亮悄无声息升到半空。

苏过率先开口:“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起早去扬州会馆呢?”

三人点头称是,各自散开。

陈浮生返回房间,一脸清明,没有半点酒意,以他现在的内功根基,千杯不醉不过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

何湘君还没有休息,看到陈浮生走进来,急忙凑上前来,张口就要说些什么。

陈浮生自然明白她想要说什么,挥一挥手,率先开口:“对于令尊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和公子请一天假,明天去拜访一下当初在家父案子上帮过手的几位大人,打听一下具体情况,有些事情毕竟在信上面说不清楚。”何湘君低下头,声如蚊呐。

“这样也好,如果不了解情况确是无从下手,不过最好请令堂将你弟弟也一起带上,”陈浮生点了一下头,表示理解,从腰间摸出几张银票,放到何湘君手中,“既然去人家府上拜访,又是请人做事,还是要带些礼物的,再加上给令尊打点总是需要些花费的,这五百两银子你先带着,如果不够,再向我说一声就是。”

“够了,够了。”何湘君用力攥紧银票,十指泛白,牙齿咬住下唇,轻声说道。

“既然一样,那你也先下去休息吧。明天要去见那些人,最好还是精神一些为好。”陈浮生看看何湘君还想要说些什么,提前止住了对方的话头,“如果有什么进展,等我和别人回来之后,你再告诉我就是。”

“知道了,公子。”看到陈浮生一脸义正言辞,坐怀不乱,何湘君内心轻叹一声,盈盈一拜。抽身退下。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陈浮生手指轻弹,将烛火点灭,合衣上床。

耳边自行传来细微但清晰的声音,是何湘君以及何夫人在谈话。

“君儿,你和公子说过之后,他怎么说?”

“娘亲,陈公子没有等我开口,就直接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明天去见那几位大人的时候,带上几件礼物,还专门指出最好是带上娘亲和光祖一起去。不过他说如果有什么进展的话,可以等他回来之后再告诉他。”何湘君柔柔说道,“您看这是什么意思?”

“陈公子虽然好心,但这毕竟不是他自家的事情,他不好出面,也未必想要沾染上,所以才让我们自己去见那几位你父亲的朋友,不过这本来就是咱们自家的事情,不应该麻烦人家,至于让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也是身份问题了,你是长,却和我一样是女人家,光祖又太过年幼,咱们三个人一起去才是对人家的重视,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倒是那几位的礼物需要我们好好斟酌一下,我们要好好想想你父亲之前怎么说他们的脾**好的。”何夫人在旁边解释道。

第七十五章 聚宝街

《郎潜纪闻》有云:“中城珠玉锦绣,东城布帛菽粟,南城禽鱼花鸟,西城牛羊柴炭,北城衣冠盗贼”。

这是御史的巡城谣,也是外来人最快了解京城的方式,

聚宝街就处于东、南、中三片交汇的一大片地方,最是新奇繁华。

这一天陈浮生起了个大早儿,换上身轻便衣衫,腰挎双剑,更主要的是带足了银票,再往荷包里塞上七八片金叶子,自忖无论看上什么都足够负担得起,起身去找叶信三人。

他们正在会馆的大堂用着早点,看到陈浮生在桌子另一边坐下,叶信举起火烧,来上一句:“入乡随俗,浮生你也尝尝这京城特色,要不要来碗豆汁儿?”

看到陈浮生敬谢不敏地摇了摇头,叶信难掩失望之色,他可是想要小整陈浮生一下,报复昨晚没有出气的欲望。却没想到陈浮生五感灵敏,那一碗灰绿色的粘稠豆汁儿的味道早就传到了他的鼻中。

半斤包子一碗炒肝儿再加上两个火烧,陈浮生只觉浑身舒畅,气血运行格外活跃。

看到四个人吃好,在旁侍立的张四喜,也就是昨晚引路的小厮上前说道:“外面的马车都准备好了,四位爷如果吃好了,现在就可以动身了。”

虽说带着住客出去游玩不是他的本职工作,但是会馆对于这些年青举子也是颇为优待,再加上叶信他们也会有不少赏钱,其中一部分自然会流入会馆,剩下就是张四喜独占,所以他才会这样热切。

四人分乘两辆马车照着扬州会馆方向而去。好在各地会馆相聚都不算太远,没过多久就看到了那座南方园林式的建筑。

恰好一行人也正好向外走出,陈浮生眼尖,一眼就看出正好是崔东璧他们,急忙催促车夫一声,加快度。

马车在崔东璧前面陡然停下,陈浮生不待停稳,掀起车帘,稳稳落在地面之上,开口笑道:“时珍兄意欲何往?我还打算给你介绍几个朋友呢。”

“原来是守正,”崔东璧先是一惊,然后一喜,指着旁边的沈醉说道,“是亚子兄说今天要带我们好好看看这京城风光。对了这几位难道就是你说的朋友?”他手指一转,指向从马车上走下来的苏过三人。

“不错,他们都是我们剑南一道今年上榜的举人,也是为了科举而来,我正打算介绍大家认识一下,对了,亚子兄,你们决定去哪里了吗?”陈浮生点点头,看向沈醉。

“还没有决定,本来是打算边走边看的,怎么,难道陈兄有什么好建议不成?”沈醉多么机灵,只是一句话就明白了陈浮生的意思。

“没错,我们兄弟几个听说聚宝街那里有不少新奇的玩意儿,都是从番邦或者海外而来的特产,在咱们大齐绝对看不到,所以打算去那里看看。”叶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聚宝街?”沈醉心思转了几转,一脸笑意,“不错,咱们大齐百年大庆在即,不知有多少番邦异国的大商客来到了京城,确实是个开眼界的好地方。”

“那沈兄干脆带领我们一起去那聚宝街怎么样,我们毕竟人生地不熟,比不得沈兄你半个京城人的身份。”陈浮生开口邀请,向赶上来的苏过和陶醉介绍道,“亚子兄的父亲就在吏部担任右侍郎,他就是在这京城之中长大的,可比咱们对京城了解太多了。”

“右侍郎?”三人同时一惊,大齐废相设阁,阁老相当于宰相,往下便是六部的部堂了,吏部主管人事,尤为重要,对方既然有这么大的家世自然不能轻易视之。

这个时候陈浮生已经向沈醉介绍起身后的三人,听到不仅陈浮生这个解元之外,三人也都名列五魁,沈醉也是颇为重视。

虽说从举人到进士,十不足一,但五经魁本就是举人中的佼佼者,蜀中今年来的科举成绩也是极为喜人,仅仅落在江浙之后,如无意外这几个人,一个进士都是稳稳到手,区别只在于名次罢了。

沈醉自然从善如流,点头应下:“不过我还得先问一下大家的意见。”

既然本来没有目的地,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更何况这些人对于那个据说包含了天南地北珍奇异物的聚宝街也颇感兴趣,纷纷点头同意下来。

意见一致,两拨人马汇做一道车流浩浩荡荡向着聚宝街而去。

大齐开国百年,政治清明,有良臣名将治事,再加天公作美,风调雨顺,民生富足,无冻馁之患,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兼且文风开放,文化繁盛,海外诸国,无不敬仰大齐文明,常有使团及大型商团往来朝拜交易。

其间昌盛气象,正如诗云:“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聚宝街所在虽不是却也是极为繁荣大气。一条坦坦荡荡的笔直大道连绵数里,宽阔足够容纳四驾马车并驱齐行,再加上周围延伸辐射出去的小街小巷足足占据了京城近十六分之一的范围,不仅是整个大齐,就是连上周围数国也是最为繁华、热闹的集市。

马车在距离聚宝街上百米远的地方就再也前进不了。

前头领路的张四喜回过头来,一脸歉意:“各位公子,前面人多,马车实在挤不进去,要麻烦各位老爷移步了。”

“无妨,”沈醉是京城出身,自然了解这是常态,早早做好了准备,就算是其他人,虽然有着举人的功名,可也都是年轻人,精力充沛,好奇心重。对于下车也丝毫没有抗拒的意思。

“正好,这等风光正需要亲身方能体验。”

“没错之前在船上憋了那么多天,我可不想再呆在马车上面。”

伴随着声音,大家一个个走下马车,十几个人分散成两三行朝着聚宝街走去。

这一波人马,年纪仿佛,没有一人穿着寒酸,又有着读书养气有成的儒雅气质,不用做出什么举动自然而然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第七十六章 万象阁(一)

还未真个进入,聚宝街中就窜出来十几个年青的闲汉,停在众人面前。

好在他们看起来也还知道轻重,距离大家还有一段距离,显然是不想冲撞了陈浮生一行人。

沈醉在京城长大,自然清楚其中的门道,转过头来,低声对众人说道:“这些人大多是倚仗着聚宝街为生的帮闲,靠着给顾客和商铺穿针引线赚些外快,有些用处,不过也难免有抬价坑人的嫌疑,让我先吓他们一下。”

说完这些,沈醉转过头去,换上一副严厉的神色,开口说道:“我也是在这京城之中长大的,知道你们想要做些什么,向导自然需要,不过,你们若是想要哄抬物价把我们当成冤大头宰,可别怪我把你们送到巡城司里好好教育一顿。”

这些人听了这番话,自然明白对方是个懂行又有后台的人物,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宰的肥羊,有几个人脸上就露出些失望之色。

“我们用不了那么多人,来上四五个就行。”沈醉冷冷一笑,从其中点出几人,那几个神色有异的自然一个都没有入选,其他没有选上的人,虽然可惜却也太过失望,来这里的人多了也不必争抢。

这种情况,陈浮生自然不会出面,全权交给沈醉处理,看他处理完了,陈浮生方才从后面走出,随意问道:“你们之中,谁能先介绍一下这聚宝街里面的情况?”

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人向前一步,低声说道:“各位公子请了,这聚宝街虽然有上千商家,但是最大名气的便是三家,分别对应我大齐的四方,每一家都是由几家大商团合力组成。”

说到这里,陈浮生一行人中一个人好奇问道:“既然是对应四方怎么只有三家?”

领头的微微一笑,开口解释起来:“各位公子想必也都知道这北疆虽然广阔,却是人物粗疏,自然也没什么精致昂贵的货物,他们能够提供的大多是些皮毛、马匹,都是大笔交易,也不合用,都是在边关另行开辟了市场,通边互市,偶尔流通过来的货物,无论数量质量都不足以和其他几家并列。”

众人点头,明白过来,除了这些原因,这马匹、以及兽筋有不少都是管制的货物,除了朝廷,普通商家也做不了这种生意。

有人开了头,大家也纷纷询问起来,崔东璧行医出身对于那些番邦海外的药草就颇感兴趣,叶信练武,开口询问的就是各种兵器的所在。

陈浮生看得有趣的伸手招呼过其中最为年长的一个,开口问道:“我也没什么特别需要的,不过对于那些奇特的东西就很感兴趣,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哪里最多?”

那个看起来谨慎老实的中年汉子听到这话,眼睛一亮道:“那您得去万象阁看看了,这是海外番货的聚集地,不知道有多少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陈浮生暗自摇了摇头,对方有些误解了他的意思,他想要看的是那些本质特殊的东西,对方八成觉得海外的东西对于眼前这个书生来说都足够新奇。

不过陈浮生也大致看了出来对方一脸风霜,身上也有些长期在海上生活的痕迹,说不定与那个万象阁就有些关系。

“看看海外风光倒也不错,”陈浮生想了想,指定了对方。

这时候大家基本上也分了流,每个向导前都占了三四个人,沈醉来了这聚宝街不知多少次,不像别人一样见猎心喜,看众人选定以后,陈浮生旁边没有一个人,想了想,开口笑道:“那我就和陈兄一道吧。”

众人在各自向导的引领下开始向前走去,没过多久就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我们也走吧。”陈浮生轻声笑道,他刚在就已经问清楚了,这个万象阁是那三家这里最为遥远的一家,所以大家才不打算和他同行,毕竟一路走过去,也就走到了,直奔这里,就有些错过沿途的店铺,浪费脚力了。

陈浮生自然知道除了三大商家,旁边肯定还有不少值得一看的东西,不过这第一次来自然要选择最大的一家。

毕竟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商品本身就有了一层保障。能够省去许多功夫。

在人群中迤迤走了半响,时不时停下来打量一两家建筑风格迥异大齐的店面,和沈醉探讨一下,虽然还没有入手什么,光是这一番见闻,陈浮生已经觉得此行不虚。

边走边停,慢慢地也就到了万象门的所在。

看起来这背后的商家也颇懂得入乡随俗的道理,这万象阁就是一家广阔无比的五层阁楼,单论这股气势就将旁边大多数的商家压了下去。

万象阁家大业大,进出的人流不绝,自然不可能专门有人迎接二人,不过单是门前迎客的两列少年,就让陈浮生眼前一亮。

两列少年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仪表不凡,没有一点儿仆役的气质。

一列都是黑黑眼,标准的大齐血裔,对面的就要称呼一声色彩斑斓,肤色、色乃至眼睛的颜色都是陈浮生没有见识过的,来时的路上倒也有见过不少色目人,但是绝对没有这些少年看得顺眼。|

“虽然见过好几次了,但每次看到我都好生奇怪这海外之人怎么和我们大齐百姓截然不同,居然有这么多的颜色。”

走进了大门,沈醉低声向陈浮生低声感叹道。

陈浮生微笑回应,没有作答,不过他这时候倒是想起了在天欲尊者那里看到过的闲书上的一些推测。

有前辈说在那些蛮夷之地,天地元气的运行方式和这一方天地截然不同,分做风水火土四类,色、肤色就是这些元素在人身上的积淀富集。

还有的高人推测,这些西夷之人体内混杂了上古妖兽或者异族的血脉,这些颜色就是他们异族血脉的真实反映。

更有人认为这两者都有些道理但不能解释所有的问题,实际上这也是修行界中一个经久不衰的热议话题。

不过这些话不方便和沈醉说就是了。

第七十七章 万象阁(二)

沈醉见陈浮生忽然安静下来,左顾右盼,极其自然地拍了一下肩膀,指着四周说道:“这万象阁共分五层,每一层的东西都不相同,这一层是些地毯、漆器之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兴趣?”

陈浮生游目四顾,果如沈醉所言,他是从蜀地出来的,路上又经过苏杭,蜀锦精美绚丽,素有“寸锦寸金”的说法,苏绣的针法、绣工更是巧夺天工,自然看不上这些,唯一觉得有着可取之处的倒是几件大理石的雕塑,雕工还算不凡,不过太过大件,又有伤风化实在有些拿不出手,因此摆了摆头:“算了,这里并没有小弟心仪的东西,我们还是上二楼看看吧。”

二楼比起一楼就要强上不少了,陈浮生转了一圈,选了几件精美的象牙小件还有一件由五颜六色的鸟羽做的帽子,他在蜀中还真没有见识过大象这种生物,据说也只有在最南方的密林之中还有大规模的遗留。

沈醉也出手了几次,不过他对象牙制品倒是没什么兴趣,不过陈浮生估计他是家里面早就有了类似的东西,他看上的大多是些就算在二楼里也比较少见的东西。

不过当他看到陈浮生的那个帽子时,却不由得一笑:“陈兄,怎么眼光如此独特,这帽子无论手工还是外型可都不值一提。”

“我是觉得这些羽毛比较少见,你看这羽毛长过一尺,那些鸟儿得有多大,恐怕是些咱们大齐没有的种类。”陈浮生指着最长的一根火红羽毛笑着解释。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这些羽毛都散着一股妖气和五行之力,显然是从妖兽身上取下的材料,而且这编功虽然粗糙,却将这些材料简单结合到了一起,勉强构成了循环系统。

“大概是西夷之地的巫术或者萨满一类的造物吧?”问过值守人员这件帽子来历的陈浮生这样想道。

第三层真正让陈浮生大开眼界,各式各样的宝石不断刷新了他的认识,他这次也大大地掏了一次腰包,其中有些虽然品阶较低但已经是可以用于修行之中了,在神州虽然也能靠花钱收集,不过就要耗费不少,他捡了品相最好的十来颗买了下来,毕竟现在他也不需要这些,而且看起来,这些东西都是长期存在的,大不了以后再来看看就是。

虽然只是十几颗也足足花费了他上千两银子,这还是因为这里宝石繁多,神州对于宝石也不去美玉一般推崇的缘故,这一番手笔放下,不但沈醉对他的评价再一次提高,就连本层的管事都被惊动了过来。

“这位公子,不知对于来自星星的珍宝有没有兴趣?”一个大腹便便的管事笑着走上前来,指着环绕这整个三层看着的一堆石头用怪腔怪调的官话说道。

“来自星星的珍宝?”陈浮生一早儿就注意到了这些,只不过等着他先开口罢了。

“就是落星,”在一旁的沈醉开口解释道,“不要信他的话,这些只不过是他们在海上航行时压船底的石头罢了,就算是真的落星,有东西的也十不足一,也就工部的一些工匠时不时过来用上一两块。”

陈浮生看着气得脸色涨红的管事,也不说话,勉强运起了望气术。

眼中,世界一变。

大部分的石头还是一片死寂,有些却是生变化,释放出颜色、强弱各不相同的光芒来。

“这是赤铁,这是乌金,这是紫铜。”陈浮生边看边摇头,这些都可以称得上珍稀金属,可以作为炼器材料使用,不过他已经有了两柄本质不俗的剑器,又不精通炼器之术,自然不会对感兴趣。

东西再好,也要用得上才好,而且这些作为炼器材料也只是普通,还称不上上等,他也就不怎

么放在心上。

“咦!”陈浮生暗惊一声,在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头前站定了脚步。

别人感觉不到,但他曾经突破到感应境界的神识却是明显感觉一道锐气在这块石头上自行放出。

神铁!

陈浮生不用多想,就明白这必然是最上等的炼剑材料。

这块石头品相也极不凡,别的石头都是乌漆麻黑、表面粗糙不平。

这一块却是通体白色,光洁无比。

更让陈浮生骇然的是这块石头上隐约有着九个窍穴按照八卦九宫的方位排布。

修行界中有言,天生万物,凡是天生九窍的,都有修行成仙的资格,人、妖皆是如此。

这块石头天生九窍,乃是不折不扣的天地钟秀,如果不是成了陨星,先天不足,如果经历了千万年,说不定就会自生灵智、然后化形。

在故老相传的中古时期就有一只天生石猴乃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存在,天赋和实力都是惊人的高,号称万妖之王,还给自己起了一个齐天大圣的响亮名号。

这一块自然远远不如猴王的来历,但也极为难得,如果陈浮生所料不差,应该是一块太白金精的元胎,等他修为足够,取出这块神铁,无论是另造法宝还是融合进原有的法器之中,都是一等一的强悍。

“不过,是个人都知道里面肯定有好东西,怎么没人买下?”

不过等陈浮生问过价钱就立刻明白了过来。

这块石头居然要万两银子。

没错不是一百,不是一千,而是足足一万两。

怪不得那些工匠不打这块石头的主意。一把削金断玉的神兵最多也不过两三千两,这块石头不算太大,再抛去外层,恐怕也就只够打造两三柄刀剑,连本都收不回来。

更何况两三千两还不是纯利,抛去材料、炭火、人工,到手的最多也不过四五百两,那些当世的炼剑大师只怕也没有积攒下万两银子。

“怪不得都说财侣法地,财字居在第一位,如果我出身贫寒,只怕也只能打着强抢夜盗的法子。”陈浮生一边掏出厚厚的一叠银票,一边想道。

“陈兄,你这?”沈醉完全说不出话来,他虽然知道陈浮生家底深厚,但也没想到一万两一块石头,陈浮生居然连价都不还一下,眉毛都没有皱地定了下来,饶是他见惯了大场面,也不免有些惊骇。

第七十八章 万象阁(三)

陈浮生自然知道沈醉想要说些什么,一拍腰间双剑,笑着解释:“亚子兄,难道忘记了我也是习武之人,对于一个练武的人而言,一把合乎心意的神兵就算千金也不换,我打算将来找到真正的大师为我量身打造一件兵器。”

“那你也太过豪气了吧?”看起来虽然接受了陈浮生的这个说法,沈醉依旧痛惜道,“他们这块石头这么高的价格根本卖不出去了依我看,最起码一个对半折是轻而易举。”

陈浮生摇了摇头,一脸肃穆地说道:“对于我们习武之人而言,手中的兵器就是一切,我认为值一万两,我就花足万两,绝不讨价还价,否则就是轻贱了掌中的兵器。”

沈醉摇了摇头,一脸无奈说道:“算了,我和你们这些习武之人实在沟通不了,咱们还是去下一层吧。”

如果说前三层最多都是工艺品,第四层却是真正和艺术文化挂上了勾。

满满的一层都是书本皮卷以及不是用画轴而是用方框装裱的画作,就连雕塑都远比一层那些来得要精致不少。

“这种画,叫做油画,据说调和颜料的时候就用了那些植物种压榨出来的油,所以就算过了很久也不会褪色。”沈醉看陈浮生对于这些画似乎很感兴趣,开口介绍道。

“看起来倒是挺真实的,看起来倒是和传说中张僧繇扬光大的天竺“凹凸花”技法一脉相承。”陈浮生虽然不怎么精通绘画,眼力还是有的,“我们的水墨得了骨,他们的油画则是得了肉,算是旗鼓相当,不过从意境上看,我们虚实相生比起他们专门写实要高出了一筹。”

“怎么,难道你对这不感兴趣?”沈醉开口。

“那倒不是,只不过买上两幅挂回去钻研比较也就够了,用不着太多,我也不怎么擅长画画。”陈浮生耸耸肩道。

其实真正更加吸引他的要属于那些书本以及羊皮卷了。

那里面才是真正宝贵的财富。

“听说在西方,没有印刷术的时候,每一本书都要靠抄书匠亲笔抄写,等完成一本就要把他手指砍下,镶嵌在封面上,防止他泄露出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陈浮生想起读书时看到的一则记录,半开玩笑地问道。

“当然是假的,公子岂不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么?”答话的却不是沈醉,而是一个银碧眼,鼻梁高耸,身着一身墨底白色儒服的老人,也是这一层的管事。

“果然这些典籍书画,还是要找个有文化的人来打理。”陈浮生心中陡然浮起这样一个念头,对着这个看起来比大齐人还要大齐人的的异邦人抱拳作揖,“在下陈浮生,草字守正,见过先生。”

对方回了一礼,“阁下可以称呼在下的名字袁天象,或者表字万象,至于原先的名字,即便告诉了阁下,左右也不会明白,还是无需多提了。”

“袁天象?”陈浮生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接着又是又听到了万象两个字,急忙开口:“莫非老丈就是这万象阁的主人?”

“在我面前不必拘束,在下知道阁下为何而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对方仿佛预料到了陈浮生的反应,对方轻笑一声,“这个名字确实是向那位袁天罡先生借鉴而来,在下听说他他观天相人相而知万事的能力之后实在佩服,于是取了这个名字以敬前贤。至于这家万象阁的主人自然不可能是区区在下,我只不过是取了个名字而已,阁下既然知道这个传闻,对于我西学相比也有些了解,不知道想要找哪方面的书籍?”

陈浮生摇了摇头,虚心请教:“这方面您是专家,还请您先介绍一二。”

对方显然对于能够给陈浮生扫盲很是开心,抚摸一下胡须说道:“那么就必须要提亚里士多德大师的《逻辑学》了,他在我们心中的地位丝毫不低于,你们所谓的孔孟两位圣人,可以称之为亚圣,也不对亚圣已经有了,那就亚子吧,总之,他的思想就是我们认识世界的根基。”

听了袁天象大致介绍一二,陈浮生脑袋迅明白过来,他可不是那些只会死读四书五经的儒生:那不就是墨子和后圣所提倡的东西吗?

“看来不止我神州有着圣人教化。”陈浮生看着沈醉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暗想,“如果不是在近古时,废黜百家,儒家独大,墨家沉沦,后圣更是被划分到了法家,我神州思想定然远比这些西夷更为光辉灿烂。”

至于现在,陈浮生也知道法家虽然一直没有断绝,历朝开国皇帝身边都有一两个法家人物作为参谋,但一旦得了天下,儒家就会取代法家的地位,成为显学,法家就一直延续这种形式。

至于墨家就更加惨,虽然现在还有墨家子弟出来,但几乎将墨圣的经典忘了个干干净净,一味在机关造物上下功夫。

而在西夷之地,这位“亚子”却真正成为显学,光耀一方。

长叹一声,陈浮生开口:“那就有劳先生帮忙给我找出来了。”

对方则是递过来一个厚厚书册:“这就是目录,除了书名,还对内容做了简单介绍,你按图索骥即可。”

既然如此,陈浮生不再拒绝,快翻开书册,开始寻找心仪的书目。

第一本却不是“亚子”的《逻辑学》,而是一部真正的大块头,《欧罗巴大6与神州语言文字大辞典》,作者的位置,端端正正写着袁天象三个大字。

袁天象急忙开口:“陈公子,这本书可不能给你,我这项工作不过是开了个头,不过如果侥幸完成,又印刷出版的话,到时候我把第一本辞典送给你。”

“那就算了,”陈浮生叹息一声,不再坚持,换了一个要求:“那不知我今后能否常来请教您些这海外诸国的风俗文化,顺便再向您学习些欧罗大6的语言文字?”

“那是再好不过,”袁天象点头应允,“不过刚才我听说,您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解元,也就是举人里面的第一没错吧,您能不能也教我一些这大齐的典籍,实不相瞒和我虽然学到了不少,但总感觉还是差了一层。”

“那我们就争取互相交流,共同进步吧。”陈浮生微笑答应下来。

第七十九章 万象阁(四)

既然连字都不怎么认识,陈浮生的选择范围就要少上许多。

正当他准备在那些译本里面挑上几本的时候,突然眉毛一挑,不可思议地看了过去。

他清晰地感应到了法器的独有波动。

相比其他,这本书看起来就非常精致。

整个书本是用裁剪的整整齐齐,处理得干干净净,有如上好纸张的半透明皮膜制成,陈浮生伸出食指触摸了一下,柔韧无比,也不知原材料来自于哪一种动物。

没有经过装订的痕迹,但数百页单独存在的皮纸却在某种力量下自行连接在了一起。

封面的主题是一个金色六芒星,下面则是用一种鲜活的绿色颜料写着一行不知什么文字,想来应该是主人的名字。

六芒星和疑似名字的文字上隐隐散出力量的波动。而且不是那种普通意义上的力量,是只有神识才能感应到的力量。

陈浮生试着翻开这本书,每一页上面都被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画所填满,单看这些或整齐或凌乱中自带美感的文字,以及那复杂的图案,就让人感觉这本书的主人一定很有文化。

当然陈浮生并不认识这上面的字,但这并不妨碍他从那些图案上进行推敲。

“如果没有看错,这些图案应该起到的就是类似阵法的作用,可以影响天地间的元气,只不过还是有些古怪,是缺少文字说明还是因为两片天地元气有所不同。?”

陈浮生合上书本,好奇地问道:“袁先生,你认不认识这上面的文字?”

袁天象凑过来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说道:“之前我们商号出海前往大齐的时候,曾经救了一个遇到海难的客商,这本书好像就是那位客商留下来的,只不过他受伤太重,在海上医疗条件有限,没到大齐,那个人就死了,这本书上面的文字谁也不认识,就扔到了这里。怎么,难道陈先生知道那个人的来历?”

陈浮生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就连那些在海上厮混的大商客都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出过大齐一步,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我看这些图画似乎涉及到了不少知识,背后的文明程度想来也不低,见猎心喜,才会这样问一声罢了,没想到居然就连你们万象阁都不知道这件货物的来历。”

袁天象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那是陈公子你没有去过海外,尤其是我们那里可不像大齐一样这么大的疆域只有一个国度,同样大小的地方最起码有着数十个语言、文字各不相同的国家,更别说那些还没有探索过的新大6了,一个类似我们或者大齐的文明存在,一点都不希奇,只可惜不懂他说的话,那个人也没有留下海图一类的东西,否则,说不定,我们商行还能新开辟一条商路呢?”

看到袁天象确实对这些一无所知,陈浮生耸耸肩,扬一扬手中的书:“既然这样,那这本书我就要了。”

按照刚才的记忆,陈浮生又随意指了几十本比较感兴趣的书,开口问道:“买了这么多东西,应该不用再让我找人来运这些东西了吧?”

“那是自然,留下个地址,我们在天黑之前保证给你送过去。”袁天象满意一笑,万象阁从陈浮生身上至少赚了四五千两银子,自然不会把这些小小的花费放在心上,相反知道了对方的住处,便是无形中多了条渠道。”

陈浮生报了剑南会馆的名字,然后便悠哉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童子仆役将他指定的货物打包起来。

自从进了万象阁,看到陈浮生一掷千金就寡言少语的沈醉忍不住叹息一声:“都说海上获利以十倍起,看来不是虚言,这么短的功夫,浮生你花费的快有小两万了吧?”

“一万六千两,”早从手下那里知道了陈浮生花费的袁天象替陈浮生回答道:“这位公子说笑了,在我们家乡,有一位“马子”说过一句很出名的名言: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被到处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的危险。换句话说,海上贸易时间最短也要花费一年有余,再加上风浪、海盗、疾病,就连食物和水都不能保证随时供应,如果没有暴利,又有谁愿意冒这种风险。不过我们商行一向支持大家入股参与进来,船队越大,风险越低,获利也就更为丰厚,公子如果有意向的话,倒不如考虑一下。”

这句话却是看着陈浮生说的,毕竟陈浮生身家的丰厚已经表现得很直接了。

“算了,”对这些多少知道一些的沈醉摇摇头,“这能够支持远航的商船造价最起码也在十万两以上,就算把我卖了也凑不齐,再说这船队一走就是数年,有那时间,花在别的方面岂不是更加稳妥?”

其实最重要的他没有说,但陈浮生和袁天象也明白,这船队都是跟着万象阁背后的大商家的,都是些异邦人,谁能保证信得过,到时候把他的钱一卷,说一声遇上了风浪,大海茫茫,他找谁说理去?

陈浮生却微微有所心动,以今天的见闻来看,显然海外有着不少的好东西,如果能够参与进去,也是大有裨益。

不过眼下,倒是不需要着急,最需要准备的还是明年的春闱,那切身关系到了他的身家性命,而且这万象阁平日的信誉和经营的详细情况也需要好好打听才行。

所以他也只是笑笑,并没有表示什么,和袁天象又谈了半响,就要告辞离去,却见他突然有了动作。

“陈公子一日之间在我们万象阁花费了如此大,乃是我们难得的贵客。”说着这话,袁天象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枚银币,交到陈浮生的手中,“这是我们万象阁的贵宾象征,凭借着这枚银币能够有着一些额外的待遇,还请陈公子收下。”

第八十章 万象阁(五)

陈浮生两指捏起银币,这银币显然是特制的,一面是银色蔷薇与镀金的郁金香从根部交缠在一起,另一面则是一艘五桅大帆船迎风破浪而来,旁边则是附上万象阁的字样,下面还有一行如同鬼画符的字体,看样子像是这商行的本来名字,分毫毕现,单是在这径长不过半寸的银币之上的做工就可以称一声难得。

沈醉知道陈浮生不清楚这些,开口为他解释:“这万象阁的贵宾分为银、金、珍三级,分别掺入了他们所说的秘银、精金以及神铁铸造而成,外人极难仿制,金币级,自十万两起,珍币则是要百万两才有机会获得,据说整个大齐也只有皇室以及几家延续了千年的世家得到,银币一级放的虽然数目较多,但目前整个京城也不过只有二三十枚而已,这些特制的硬币就是凭证,背后的两种花据说是因为这商团是由西方大6上的两大世家成立,这两种花就是他们的家徽象征,而成为这三级贵宾之后,在万象阁买东西就有不少便利,最直观的说法就是可以上这万象阁的五楼。”

“五楼?”

“不错,”袁天象接过了沈醉的话,解释起来,“我们万象阁底下四层任何顾客都可以进来,然而第五层却只为贵宾开放,售卖的也是最为珍贵罕见的货物,也只有这些贵宾才有购买这些的能力。”

陈浮生失笑一声,不过他也知道凡事有权有钱的人没有一个不是自觉高人一等,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套。

古人说得好:富贵不还乡,有如锦衣夜行。

不如此做,又怎么突出他们的优越感?

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开口问道:“袁先生,我在下面买的那块落星石,已经开价万两,都没有资格上这五楼,难道五楼之中的价值还要远远出,这样只怕除了珍币级别的贵宾,就算是金币一级,只怕也很难负担得起吧?”

袁天象尴尬一笑,那块石头他也有所耳闻,正如沈醉所言,如果讲价确实可以降上不少,不过既然陈浮生买都买了,他自然不会这样说,而且笑着开口:“陈公子想必也知道那块落星石虽然难得,但如果耐心,就算是大齐也能找到不少,只不过品相没有这么好罢了,而且对于大多数人也不怎么合用,自然不会列入五楼之中,有些东西虽然开价不到万两,却是真正的世所罕见,或者大家都有大用,相比较那块石头,反而更容易卖出,实不相瞒,这块石头最开始也是上了五楼只不过大家都没什么兴趣,导致流拍,才会挪到下面去。也只有陈公子慧眼识珠,真正了解其中的价值。”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能上去看看吗?”陈浮生开口问道。

“那公子就要失望了,您刚才也听见如果没有卖出不是像那块落星石一般移到下面就是另行处理,五楼是不积压货物的,我们会定期按照拍卖会的方式将大家聚集过来。”袁天象摇摇头道。

“拍卖会?”

“不错,这五楼的货物都是我们商行从每一次的货物中精挑细选出来,我们商行船队分为四支,每隔三月,就一支船,所以这聚会也是三月一次,今年秋的拍卖会已经结束,下一场拍卖会就是在年根举行,到时候我们商号自然会通知各位贵宾前来参加的。”

“原来如此,”陈浮生也是颇有兴趣,无疑到时候来的人都是全京城最拔尖儿的哪一批,就算不买什么东西,单是看看这些人就已经不虚此行。

感觉这一次大有收获的陈浮生只是和袁天象继续闲聊几句就决定离开,毕竟他急着回去急着打点一番,尤其是那块太白精金更是重中之重。

不过等二人走出万象阁,陈浮生又不再着急,因为此时已经到了正午,等到回去就错过了饭点,转不如在外解决,更何况这一次说好是两班人相互认识,他自己跑了也不好看。

沈醉自然也是一般想法,他伸手招过自家下人,问了几句,开口说道:“陈兄,我安排在大家身边的人传了话来,大家基本上都还在四方墟市里面没有出来,我们两个那里看看吧。”

四方墟市就在通往万象阁的路上,陈浮生来的时候也远远看过一眼,掏出一小锭银子,随手轻抛对那个中年向导说道:“等到了四方墟市,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

银子当前,对方格外卖力,没有走拥挤的大道,而是穿街过巷,绕了过去。

四方墟市和万象阁虽然是这聚宝街最大的三处,却截然不同,没有五层的阁楼,占据了周围一大片区域,酒家、饭馆、赌坊应有尽有,几近于一个缩小的城镇。

陈浮生知道这四方墟市虽然号称四方,却主要都是自丝绸之路上来的西域方向的客商。

虽然范围广大,陈浮生也不知众人具体去了哪里,但他也有他的办法,和沈醉直奔最为繁华的中心而去,那些人都是外地出身,来这里自然是哪里热闹就去哪里。

果不其然,隔着大远,两人就看到了叶信、崔东璧一行人,沈醉刚要招呼一声,就被陈浮生一把拉住,已经到了嗓子的话也就再次吞了进去。

“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先别出声,看看再说。”陈浮生看着沈醉的表情,也不多说,用手一指。

叶信一行人确实情况有些不太妙。

陈浮生一眼看去,他们七八个人,被一群青衣家丁团团围住,虽然还没有动手,形势也已经是剑拔弩张,一触即。

“是长乐侯家的老二。”沈醉长期住在京城,人面极广,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领头的锦衣青年的来历,眉毛皱起,“这下子只怕不能善了,我先过去试上一试。”

“怎么,难道你和他有什么过节不成?”陈浮生好奇问道。

“过节倒是没有,毕竟我父亲是文官,他老子是长乐侯,也就是之前听过彼此,见面能够认出来罢了,但读书人和勋贵子弟天生就有着大过节,他又是出了名的麻烦。”沈醉叹息一声,就算是他这种待人接物极有章法的人,现在也觉得很是棘手。

第八十一章 武斗(一)

“这一代的长乐侯两子一女,这个萧海,就是最小的那个,也最得宠,是京城里面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基本上每隔两三天就要惹出些事端,其他勋贵或许还会给我些面子,但是这个家伙就很难说了。”沈醉一脸毫无把握地说道。

读书的士子和勋贵的子弟两两相厌。

书生们觉得对方好逸恶劳,不学无术,只不过仗着个好出身到处惹是生非,而自己的前程却是用十年寒窗换来的。

勋贵们则是认为:就连这天下也是我们祖辈帮着太祖打下来的,至于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除了夸夸其谈还有什么本事?

所以陈浮生对于沈醉能否化解不抱任何希望。

这种情况下要么有人和两方都有着不错的关系,要么插进去的人的声望、地位能够强行碾压反对的声音。

很遗憾,沈醉做不到这两者中的任意一个。

想到这里,陈浮生跟着走了上去,做好了给沈醉压阵的准备。

“萧公子,好久不见,我这几位朋友难道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今天怎么带了这么多人把他围住了呢?”沈醉走上前去,拱手笑道。

“我说是谁,原来是你在背后撑腰,怪不得这么胆大,怎么,你今天是想要插上一手吗?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看到了沈醉,萧海放肆一笑。

就算平日里极有风度,面对这种羞辱,沈醉这一次也不由拉下了脸,对方显然没有给他留丝毫面子。

“大叔,这些人是怎么回事?”陈浮生混在人群里面,随意找了一个正自滔滔不绝的中年男子,开口问了一声。

略带审视地看了陈浮生一眼,还是忍不住,男子开口:“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些争风吃醋的勾当,这京城里面每天都要来上这么几件,没什么好奇怪的,都是些闲得没事干的公子哥,靠着家里人到处惹事,你看就连巡城司的差人都不敢插手,在一旁看戏吗?”

说到这里,对方用手指了指人群中不内不外的一处所在,果然有几个公人打扮的人,尴尬地站在旁边,没有任何动作。

接着问了几句,再加上旁边人的添油加醋,陈浮生迅就明白了事情的生。

对方说得没错,确实是一场争风吃醋惹出来的事件。

原来,叶信几个人来到这里之后,开始的时候,还算开心。

不过叶信既然是将门之后,爱好自然和一般书生有些不同,最先看上的就是西域的兵器。

虽然西域各国在炼制刀剑的技术上不如大齐来得高明,却有着大齐不具备的上好矿石,再加上他们冶炼用的火不是木炭,而且一种从地下涌出的黑色液体,号称石漆,用石漆生火,温度极高极温,所以出自西域的宝刀宝剑着实不在少数。

叶信看上的就是一柄弯刀,只不过偏偏萧海这时候也走了过来,同样看上了这件兵器。

叶信这一次来京城,随身自然带了不少钱财,反倒是萧海就在京城,虽然出手豪奢,但身上却不习惯带太多的累赘,以他家的势力,常常是先取货后结帐。

结果自然是叶信,赢了一筹。

原本这件事也没什么两样,萧海对于这把刀也不是非要不可,结果两人在一个胡姬身上又杠到了一起。

这聚宝街聚集了天南海北的货物,虽说大齐严禁买卖奴隶,但这些番邦族裔不在考虑的范围里面。

而且这些胡姬金碧眼,皮肤有如牛脂光滑白皙,身材曼妙,与中原女子比起来别具一番风格。

这下子,两人彻底接下了梁子,脾气一上来,萧海就吩咐随行的家丁将众人围了起来。

巡城司的人赶来一看,也是极为难办,萧海是不能轻易得罪的,偏偏叶信一方也各个都有着举人的功名,本身就有些大好前途,背后多少也能和官宦拉上关系,这见事情已经出了他们这些小人物的控制范围。

所以只好一边稳住两方人马,一边通知真正的大人物前来处理。

陈浮生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景象。

就在这个时候,萧海开口了:“姓叶的那个小子,我之前好像听你说你老子也是一方节度使,没错吧?”

“那又如何?”叶信啐了一口,狠狠说道。

“很好!”萧海一收掌中折扇,合掌说道:“小爷我家祖上就是跟随太祖爷征战沙场的萧显,我也是从小熟习枪棒,我看你也是练过武的,咱们直接拳脚下分个高低怎么样?”

叶信还未开口,苏过就冷冷说道:“叶兄还是个举人呢,怎么不干脆比一比写诗作画,这样子岂不是更不伤和气。”

叶信整整拳脚,浑身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高声说道:“怕你怎地?拳脚还是刀枪,你划下条道来,我接下就是。”

“很好,”萧海玩味一笑,“不过你这一方有着这么多人,我旁边也有不少家里人,一比一有什么意思,还是分三场,三局两胜吧。”

“卑鄙!”这一声却是沈醉开的口,他不懂武功,但也看得出来,长乐侯家的家丁各个都是体健气长,显然有着武艺在身,己方却是些文弱书生,而且关系还没有多么深厚,三局两胜,完全就没有一点希望。

叶信从刚才看到沈醉开始,就把眼一扫,自然现了人群中的陈浮生,心中顿时底气大增,朗声说道:“三局两胜就三局两胜,到时候你可别不认账就行。”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萧海一笑,吩咐旁边最为雄壮的一个家丁:“阿大,你先上去。”

叶信自然不会和对方的下人交手,向自己出门时带的一个护卫也是叶家从军中挑出来的精兵示意看去。

旁边人一看就要开打,急忙拉开距离,让出一个大圈子,免得误伤自己。

陈浮生看去,这两人都没什么高明武艺在身,不过体格健壮,步伐也颇稳健,勉强算是棋逢对手。

两人都是干脆沉默的性子,说打就打,没有半分废话。

走得也都是一样简单有效的沙场路数。

叶信的人明显经验更充足一些,开始占了些便宜,不过那个阿大练习的武艺就要高明一些,本身天赋也更强一些,更耐久战,交了二三十个回合,终于一腿扫去,一声清脆的声音,叶信的护卫就摔落在地,显然腿部骨折了。

第八十二章 武斗(二)

“这一局我们认输。”

叶信看到阿大抬起脚就要对着自己护卫的胸膛踩下,急忙开口。

将护卫拖过,放在旁边一处商铺里,打人找来郎中处理伤势。

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失望之色,这一局本来就是互相试探,而已,他的实力自然远远过那些只学过那些粗浅功夫的人,再加上己方还有陈浮生这个实力犹在他上面的底牌,胜面比起萧海要大上不少。

想到这里,叶信心中大定,迈步上前,抱拳说道:“这一局你是自己上还是派人来。”

萧海得意一笑,折扇再次打开,躬身向后:“张老,这一次就要看你老人家大显神威了。”

人群之中应声走出一名黑袍老者,气态沉稳,呼吸绵长,眼神阴骘如苍鹰,藏在袍袖间地双手比起常人要长上不少,自然下垂,过膝盖,十指弯曲成钩,不是肉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坚硬的淡金色,分明是将鹰爪功、龙爪手这类的功夫练到了极高深的地步。

“叶信不是对手!”只看对方之前气息深藏不露,不为人知,再看看对方那不合常理的双手,陈浮生就明白叶信绝对不是眼前这个老者的对手。

鹰爪、龙爪这类外家功夫,路数本就霸道狠厉,再加上对方双手恐怕已经坚逾金石,就算是刀剑对上空手恐怕都占不到丝毫便宜。

更别说对方年纪摆在那里,不知有多少杀伐的经历,真正交手,单单将杀气释放出来,就够叶信好受得了。

身形轻晃几下,已经出现到了场中,陈浮生看向叶信,开口说道:“你和萧公子是正主儿,当然要放在最后,这一场还是我来吧。”

叶信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下来,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自己恐怕不是这个老者的对手,犹豫之下,开口说道:“点子扎手,大不了我认个输就是,你还是不要上了。”

“没什么,我就算打不赢,也有办法保护自己不受伤的。”陈浮生回头说了一声,看向老者,“前辈请了。”

老者轻眯眼睛,声音铿锵,有如金石:“嘿嘿,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高手,倒是我看走了眼。以你的年纪能够到这地步,天赋实在惊人,不想死的话,还是早些认输的好。”

背后萧海却是一惊,他是了解这个老者实力和脾气的,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用如此称得上“友好”的语气,凑到前去,轻声问道:“张老,对方实力很高?”

用的不是疑问,而且肯定语气。

“先天之下,打通了全身经脉窍穴,实力当然很高,看他呼吸吐纳,是道家一脉,身形起伏,应该是青城派的路数,实力自然很高。”老者嘿嘿一笑,“不过我境界压了他半筹,他的内力虽然精纯,看起来却不够深厚,还是可以获胜的。”

陈浮生看得明白,老者一身武艺,也已经打通经脉窍穴,更是踏上了武道之路,距离真正的感应也不过半步,所以他才说境界压了自己半筹。而且这类功夫本就重视生死搏杀,对方有此自信,倒也可以理解。

不过他也只是一笑,秋水出鞘,释放出自兰若寺后就沉寂许久的战意。

老者看此,就明白不用废话,闭上嘴巴,左掌护住腰肋,右掌化为鹰爪,合身扑上。

爪风凌空,隔着一丈,陈浮生就感觉瞬间到了眼前。

快!

这是陈浮生的第一个感觉。

对方不仅身形快,因为不需要兵器,变招出手更是迅,就算是叶信、萧海这种人也只看到一片黑影翻滚不定。

刚猛!

这是陈浮生的第二个感觉,都说一力降十会,用在这个老者身上最是贴切不过。凭借着雄厚的内力和坚逾金刚的双手,对方只是进攻,进攻,再进攻!

以攻代守,丝毫不给陈浮生反击的机会,从气势上就要将陈浮生完全压下。

果然是越老越辣,老者就如同一头苍鹰,年纪虽老,却更加难对付。

不过,陈浮生看上去却是应对得潇洒至极,凌波步法展开,展开游斗,明月剑法,更是牢牢护住了周身,不露一丝破绽,时不时还借机反击一二。

方圆三丈之内飞沙走石,周围的人只看到场中黑白两道身影变幻不定,完全混合在了一起,分不出彼此,只能听到不时有金铁交击的声音传出。

可以说其实张姓老者选择的战法极其正确有效,如果是其他人自然早就输了。

但是偏偏他对付的是陈浮生,感应天地的境界反过来稳稳压了老者一筹,高屋建瓴,洞若观火。

明月剑法配合凌波步护身极有奇效,消耗的内力更是少的可怜。

就连老者贴身搏杀的优势也被秋水剑抹杀掉了不少。

两者来来往往数十个回合,陈浮生剑意越来越足,当日面对千年树妖,实力完全挥不出来,今天却恰好遇上这个实力恰好可以让自己完全挥出来的对手,自然挥得淋漓尽致。

反观张姓老者,却是憋闷至极,只感觉仿佛落到了一张大网之中,凌厉的鹰爪完全施展不出来。

一声长啸,老者强行扭转身形,双掌一错,左手大拇指、食指、中指三指大开,化作鹰爪照着陈浮生臂膀扯去,右手则是化作虎爪,一招猛虎硬爬山,当头劈下,已然用上了生死不顾的舍命招数。

陈浮生双目一凝,秋水剑一收一绞,化出数十道银光稳稳架住鹰爪。

面对头顶霸道的虎爪却是不管不顾,左腿向前,右脚垫后,一直纹丝不动收在腰后的左拳由后向前,化出一道弧线,合身打去。

老者只感觉一股三分刚七分柔的内劲自前方汹涌袭来,身形不由自主地后撤,右手的虎爪却是再也也劈不下去。

连退七步,老者还未稳住身形,只感觉有如后浪扑前浪,又是一股相同的内劲抵达,这一次后退五步,然后再退三步,终于将这一拳三重浪的内劲化去。

而这时地面之上,老者和陈浮生之间已经相聚足足三丈距离,更是有着十五个入地寸许的脚印。

汗珠滚滚而下,老者收拳站定,行了一礼:“张铁多谢公子手下留情。”

他心里清楚,最后一拳,如果不是陈浮生手下留情,他最起码也要受上内伤,绝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继续站在这里。

第八十三章 收尾

三局过了两局,该轮到萧海下场了。

萧海恨恨看了一眼,却不敢对张铁说些什么,对方不单单是一个普通的保镖,做为萧家客卿,有着极大的自主性,他也不能把对方怎么样。

至于陈浮生,既然打败了张铁,他自然不会去惹。

一下子他也犹豫起来,万一叶信也是个扮猪吃虎的角色,就算没有陈浮生那么强,只要有三分之一,他也讨不了好去。

不过让他就此对一个乡巴佬认输,又心有不甘。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在他心中,叶信才是条过江蛇,他则是地头龙。

不过很快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我住手!”

一声断喝从人群外面传来,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通道,而一直保持安静的巡城司则仿佛有了主心骨,一下子活跃起来,排队迎了上去,口中连声称呼:“万大人,您总算来了。”

陈浮生闻声看去,来人头戴乌纱,足登素履,一身蓝色官府上,绣着的却不是代表品级的飞禽,而是一只威严的獬豸,相貌堂堂,不怒自威。

“原来是巡城御史。”文官绣飞禽、武官补猛兽,纠察百官、掌管风宪的御史胸前却是神兽獬豸,再加上巡城司那些差人的反应,陈浮生立刻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虽然对方品级连四品都不到,但御史们纠察百官、风闻奏事而不议罪,地位特殊,再加上这又是他的管辖范围,自然有权力说那么一声。

“总算打不起来了。”沈醉只觉一阵轻松,刚才的武斗实在不是他擅长的范围,而且双方无论是谁出了什么问题,都是个大麻烦,现在有了真正主事的人,总算不会流血了,而且不管怎么说,对方好歹是士林中人,沟通起来也要容易一些。

想到这里,他整一整衣衫,走上前去,行了个礼,开口说道:“学生沈醉见过万大人。”

叶信、苏过、崔东璧一行人自然有样学样,依次见过。

萧海虽然没有行礼,可也把手下人召了回去,表明了息事宁人的打算。

这位万大人依次笑着点过头,然后便是脸色一变,喝道:“尔等皆是有功名在身的举人,居然不思用功读书,用心准备这一科的会试,反而在这里大打出手,斯文扫地,难道是想要革去功名,再也不打算参加科举了吗?”

看到萧海稍微露出得意之色,又是一声训斥:“长乐侯家的二公子是吧,这不是你第一次在这京城之中无事生非了吧?”

双手抱拳,对天空行了一礼,道:“君子之泽,五代而斩。当年的长乐侯追随太祖,征战沙场,七天七夜没有合眼,身中三十七创,难道长乐侯家现在只能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吗?”

冷冷扫了不满的萧海一眼,加重语气:“你信不信万某一本参上,告你长乐侯家一状?”

看到双方彼此沉默下来,万御史这才温声说道:“当然这一次,我相信你们不过是年少气盛,有了些误解罢了。这笔帐暂且记下,如果再有下一次,就没有这么简单了。现在还不给我立刻散开,去你们该去的地方!”

话音一落,旁边观看的人潮就散了开去,显然担心这位大人趁机落到自己身上。

“我们也走吧,”陈浮生肩膀被人拍了一记,正是沈醉拉了叶信一行人说道。

生了这件事,众人也没心情继续逛了下去,走出聚宝街好远,这才找了家饭庄,要了个独立院落。

众人坐下,都感觉今天的经历实在是跌宕起伏,难以言表。一时之间,交情转倒是加深了一层。

“这个万大人语气虽然严厉,不过看起来却是在吓唬我们,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走了一阵,苏过回过味来,开口说道。

其实众人也都有了这种感觉,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这不难理解。”沈醉开口解释,“万大人是巡城御史,主要负责的是东、西、南、北、中五城的安宁,虽然也有监察的权力,但与那些监察御史自然有些不同,对他而言,把事情闹大,也没什么好处,而且这一次也只有叶兄的一个护卫受伤,情况还不算太严重,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不过那个萧海实在是欺人太甚,这一次如果不是陈兄力挽狂澜,恐怕就难说了。”

“没错,没想到陈兄不但在学问上得了解元,武艺也是如此令人,如果参加武举,说不定还能拿个武状元呢。”

陈浮生摇摇头:“武举最重的不是武艺,而是兵法谋略,这方面没有行兵打仗过,就算写出来,也是空洞一片。”

“这一次大家是受我拖累了,今天随意点菜,包在我身上就是。”叶信拍拍胸膛,大声说道。

本来有两三个人心中确实有着微词,不过见叶信如此坦白,反倒不好说什么,连声说道:“和叶兄无关,今天这事,明显是那个萧海故意挑起来的,只能说今天运气不好,出门没看黄历,遇到了疯狗乱咬人。”

“只可惜今天之后,短时间内应该不方便再出来了,我还想多看几种药材呢。”崔东璧叹息一声,一脸可惜道,“对了,陈兄、沈兄,你们两个可有所斩获?”

沈醉悄悄看了陈浮生一眼,这才笑道:“我就是顺便买了几件小玩意儿,比不过陈兄的大手笔,他可是一口气花了上万两银子在一块石头上面,连眼睛都没有眨上一眼。”

“什么石头,居然如此昂贵?”

“莫非是和氏璧,昆山玉之类?”

“都不是。”看到众人的好奇心,陈浮生开口解释起来,“是一块落星石,里面据说有着极难得的天外陨铁,我打算将来取出来后,做一件兵器。”

“不错,以陈兄的武艺如果再加上一件真正的神兵,那就当真是如虎添翼了。”

听到是一块打造兵器的铁矿石,众人心思顿时不在关注,他们对于这方面虽然好奇,但真没什么兴趣细心研究,而这也是陈浮生想要的。

“好了,酒菜上来了,还是先用餐再说吧。”

第八十四章 灵济宫讲学

出了这种事,众人用过午饭,再也没有心情,两班人马就此再次分道扬镳。

回到川蜀会馆,万象阁的货物早已经送了回来,陈浮生顾不上歇息一二,就急忙打开最大的一个木箱子。

黄杨木箱中,落星石安然无恙地躺在其中。

陈浮生轻舒口气,一下子放松下来,只要这块太白金精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大大地赚了一笔,其他的东西就算全丢失了也没什么。

正自抚摸这块神铁的时候,苏过三人走了进来。

“这就是那块花了一万两的落星石吗,看起来根本不需要再次提纯就可以直接上手炼制了。”叶信看样子恢复了正常,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这块石头。

“不错,只不过我对于京城实在是两眼抹黑,根本不知道哪里有什么大师级的人物,找那些普通的铁匠也只能白瞎了这块上好材料,只能眼前就这样放着了。”陈浮生随意答了一声,正色问道,“三位仁兄,可有什么事情和守正商量?”

“是这样的,”苏过开口,“明天是休沐日,我们是邀你一起去观看灵济宫的讲学。”

“灵济宫?”陈浮生好奇问道,“是《帝京景物略》中的那个灵济宫吗,不是道士的地方吗,怎么会和讲学扯上关系?”

灵济宫的来历很有几分传奇色彩,据说前朝成祖,身患重病,药石无效,然而晚上却梦见两位道士前来授药,不日其病即愈。皇帝相信是神仙显灵,于是下令在西城为其建宫祀,封其为玉阙真人、金阙真人,赐名为灵济宫。规模极大,地位也非同凡响。除了每逢初一、十五、立冬、夏至等节令,皇家总要派大臣前往烧香祷告,祭祀真人外。有时候就连大臣患病,不去求医问诊,而是到此祭祀,以求真人保佑,早日康复。

有诗云:“晚来骑马过仙坛,宝芨灵文试一看。月度三花瑶殿静,风吹独鹤玉阶寒”。

只不过至于怎么和讲学扯上关系,陈浮生还真不知道。

不过苏过三人已经为他解释起来。

原来灵济宫占地广阔,文武百官排练礼仪时常选在这里,自然熟悉起来。

因而灵济宫的道士们就借着这层关系,经常举办讲学活动,主持讲学的人,有时是大学士,有时是吏部尚书,有时是侍郎,听讲的人里面也不乏高官,基本上每次讲学参加者多达千人。

“讲学还不算最精彩的,最精彩的是在讲学过程中,登台讲学的人之间,或者台下听讲的人,意见不一致的时候,时常会进行一些辩论,以此来断定胜负。”陶醉兴奋说道。

“大学士还有吏部尚书都有可能露面面?”陈浮生一下子明白了这灵济宫讲学为什么名声如此之大了。

无外乎权欲二字。

不过这倒也是个机会,他总归是要参加科举,入朝为官的,提前见识一下也好。

三人见陈浮生答应下来,也是极为开心,自从遇见今天这件事后,叶信也还算了,苏过、陶醉却感觉京城实在不够安全,今天见识过陈浮生的身手后,自然把陈浮生当成是个大大依靠。

三人走了,陈浮生半敞胸怀,饱蘸浓墨,开始挥笔写字。

从结构严谨的中楷起笔,化为飘逸自在的行书,最后则完全是恣意不羁的狂草,字无章法,随性所致。

收笔立定,陈浮生满意点头,不再写字,而是换了身衣衫,开始在院子里面演练起拳脚来。

只见他箕张双手,擒、拿、撕、扯、劈,手法变化,有如飞龙探爪、猛虎下山、苍鹰搏兔,用得却不是了熟于心的青城十三太保拳,而且今天那个张姓老者施展的爪上功夫。

青城武学,重修身,然后才轮到搏斗的技巧,而那个老者的爪功则是完全冲着杀伐去得,每一招都不留丝毫余地。

随着陈浮生的施展,整个院落仿佛凭空起了旋风,无数落叶从地面之上升腾而起,被气流带动着吸引到陈浮生掌下,团为一体,不断变大。

“砰”!

一掌击出。

尘归尘,土归土。

落叶均匀落到地面,仿佛一切都没有生一般。

陈浮生却是摇了摇头。

“还是不行,距离那个老人的气质还有不少差别。”陈浮生闭上眼睛,喃喃自语。

他刚才正是反推对方的武功,以此感受对方的经历以及心境。

对方爪上的功夫已经可以称呼一声登峰造极了,虽然看似简单,却糅合了龙爪、虎爪、豹拳、鹰爪、鹤嘴等无数手法变化。

而且从对方身上那一股气势就可以看出,对方一旦真正到了时候就全力施展,他今日未必就能够轻易获胜。

两人互不相识,又没有深仇大恨,交手的时候自然要彼此留三分手,那个老者虽然坦诚认输,其实是因为只有生死搏杀的时候他的一身功力才会真正展现出来,面对陈浮生他不想平白无故受伤罢了。

掏出本书册,陈浮生认真记录下今日的经历,尤其是万象阁的那几件异物。

在天欲尊者身边的时候,他就颇为喜欢读前人留下的游记,极为向往那些前辈走遍天下的事迹。

因此,自从返回蜀中开始,他便开始记录一路上的经历,甚至连将来的名字都起好了,就叫做《浮生游记》,当然这本游记他是分为内外两种版本。

对外的自然是简写版,将来他修行有成之后就可以随意让别人看。

对内的自然是精装版,除了最为亲近的人之外,绝不对方开放。

不唯独他一人如此,就算是那些写游记的前辈也都是如此做事。

毕竟,游记这种东西,稍有不慎,就容易将自己修行的弱点罩门泄露出去,没有人会傻得写得清清楚楚。

而且,人都是有私心的,比如说在某个地方有个天大机缘,或者天才地宝之类,就算自己得不到,也不可能平白便宜了外人。

在修行界,就有那么一群修行者,专门研究那些大修士的生平,试图模仿其一生的经历,甚至从他们的修行进度中,推测那些大修士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获得了什么样的机缘。

还别说,还真的有那么一些成果,甚至有些修行的宝地洞府之类就是这样为人所共知的。

第八十五章 清点

等到陈浮生放下手中笔的时候,又是到了晚饭的时间,而出去了一天的何家三口也终于返回了会馆。

“既然回来了,就一起坐下吃饭吧,反正我让厨房准备的就是按照四个人准备的。”陈浮生用筷子的头部敲敲桌面,示意三人坐下。

“那就谢谢公子了。”还是何湘君比较熟悉陈浮生,率先坐了下来,何夫人和何光祖也小心翼翼地跟着坐下。

看着三人一脸疲惫、蓬头垢面的样子,陈浮生等他们吃了几口,用过了茶水,才开口问道:“怎么样,何夫人,何姑娘,两位这一次可曾见过令尊?”

三人闻言放下筷子,何湘君回复得很快,开口说道:“今天不知怎么回事,看管得又没有之前严厉,在父亲的一位同年带领下,总算进去看了家父一面。”

陈浮生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那么那位大人或者令尊可有提过案件的事情?”

何湘君这下子和母亲对望一眼,方才开口说道:“我父亲当时定的罪名是收受贿赂,据那位大人所说,罪名不算太重,而明年是是三年一度的大比之年,又赶上了百年大典,据说陛下有心思到那时正式决定是哪位皇子入主东宫,势必要大赦天下,如果能够列到大赦名单上,说不定就可以放出来了。”

陈浮生点点头,劝慰一声:“何大人他没有涉及到谋逆或者亵渎皇权的大罪,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三位看样子可以安心了。”

何湘君却没有太多兴奋,一脸愁容道:“但家父说当日他被诬陷入狱,就连同科好友们想要搭救都被拦了回来,一点儿有用的的消息都没有打探到。他说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背后一定有人操纵,但是家父在的任的时候,官声不错,民望不低,就连和那些大户的关系也还处的不错,境内更是称得上风平浪静,从没出现过大案件,怎么看都没有引动幕后黑手的原因,就怕到时候还会有什么波澜。”

陈浮生什么内情都不知道,自然不好断言,只好宽慰一句:“既然这一次能够探监,看来事情也是没有那么严重,或许何大人只是杞人忧天也说不定。”

听了这话,何湘君总算打起精神,开口问道:“公子不是今天要和三位公子去聚宝街的吗,有什么收获?”

“聚宝街果然名不虚传,今天我在那里却是见识了不少新奇玩意儿,果然和我大齐文明迥异。”陈浮生将这一天的经历娓娓道来,不过那一场比武自然是略去不提。

虽说何湘君父亲也是两榜进士,但他家人还真没来过京城。对于陈浮生口中那些异邦的货物特别是是那些外族人的外貌特别感兴趣。

“可惜这一次我们上来的时候走得急,绕过了苏州,据说海船无论是出海还是归航都要用那里的码头,那里的商行虽然没有京城囊括天南地北的优势,但是单论海上的货物据说比起京城还要齐全。”

陈浮生微微叹息一声,当日他在兰若寺一战里面,没有收获太多,却反而受了场伤,自然是急着前往扬州,赶紧找到何家一家人,然后安定下来,自然不可能再去苏州了。

不能不说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

摇了摇头,将这种想法赶出脑袋,修行路上本就不可能是一帆风顺,随时随地都要经受着内外劫难,兰若寺一战他毕竟还是收获了不少好处的,不能太过贪心。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到,自己自从回到蜀中,着实得到了不少东西,也是时候好好清点一遍了。

这个想法一起,陈浮生就再也无心吃饭,和三人说了一声,返回房间。

按照顺序,先便是在蜀中得到的绿竹、秋水两剑,其中绿竹剑还融合了替身木偶,在收获秋水的时候还得了本上乘的养剑秘笈。

然后兰若寺又是一波儿收获,秋水有了剑鞘,得了篇算不上高明的旁门功法,还意外地见识了佛宗的金刚结界,知道了一处地煞的所在。

在扬州见识到了医修的产物,尝试了,低级的百花酿。

之后就是万象阁买到的东西了,一顶羽毛帽子,十几颗修行用得上的宝石,一块太白金精,还有本古怪至极的书。

“对了,这本书!”

陈浮生一拍脑袋,别的东西,倒也算了,最起码来历和效用他还是清楚的,偏偏这本书古怪异常,他根本摸不着头脑。

像那顶帽子,他只不过是看上了其中在大齐绝对找不到的材料外加对那种古朴的萨满巫术的手法有些好奇。

除此之外,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用。

那本书则大不相同,一看就是有着极其正规的的传承,蕴含了知识,甚至可能包括与神州大地截然不同的修行理念。

兰若寺得到的那本功法,实在太过普通,陈浮生看不上眼。

也许,那本书包含的未必比那本旁门功法强上多少,但是单是其中不同的理念、想法就是一笔难得的资粮。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修行也是一样的道理,一个修行界无论多么强大,总有些不擅长的地方,而且长期地只有那么几家,自然而然地就僵化起来。

一个修行界无论多么弱小,总是有着独特的闪光之处,这是承载了修行之路的一整个文明的光辉。

不过陈浮生这时候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现在除了被移去的魔门修为,还有着武功得来的内力真气,将来势必要进入正道门派,学习其中的功法,已经有些杂了。

而且他目前的修为还是有些太低,还不到那种讲究兼容并包的地步,现在见识得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

转念一想,陈浮生又放心下来,先不说他能不能破解其中的秘密,单是两个地方不同的天地元气,就决定了他不可能直接学习,最多不过是看一下罢了。

“大不了到时候不看就是。”陈浮生在心底告诉自己。

蓦地,他现了自己的一处弱点。

他,太贪心了。

总是想要见识太多,学习太多,而这很有可能对他的修行造成阻碍。

修行界中,有一句话被奉为圭臬:乱花渐欲迷人眼,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看来,以后要想办法改变一下自身性格了。”陈浮生在心底对自己说道。

第八十六章 炼化

沐浴,更衣。

熏香,冲茶。

赤足踩在书案前凉爽的地板上。

陈浮生暗念一句:“红袖添香夜读书。”

没有红袖,感觉反而更佳。

等到茶香袅袅,与那清新的熏香彼此水乳交融的时候,陈浮生只感觉精气神三者达到一种充盈的饱满。

将书案上那本看起来并不大,却给人一种莫名厚实感的书缓缓翻开。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不是神魂里面还有着微弱的感应,任何人都只会认为这充其量不过是一本看起来比较精致的手抄书籍罢了。

好在陈浮生还有其他手段。

在万象阁不方便施展,不过这一次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陈浮生再一次勉强运用起灵眼术,灵眼术又名望气术,便是将修行者对于天地元气的感应直观显现出来。

这一次,总算有了些什么。

在陈浮生眼中,原本普通的书本封面上的六芒星和签名释放出光芒来,很浅,但确实存在。

“果然,”陈浮生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本书,果然是件法器。”

接下来,就是实验了。

陈浮生双眼继续维持望气术,左手则是开始掐指运算,试图利用眼前看到的能量流动,通过不怎么熟练的演算来反推出这两处结构的联系。

全身的青城内力已经流动到了右手的食中二指之间。

似缓实快,剑指轻轻一点,正好抓住了须臾即逝的刹那,点在了六芒星与签名之间一处极玄妙的位置。

然后一身内力狂泄而出。

陈浮生耳边仿佛能够听到线条噼里啪啦断裂的声音,那代表着这件法器内部的阵法禁制已经被自己的内力一路冲刷过去,不需要望气术,就能感觉皮书上自行释放出光芒来。

然后陈浮生就感觉内力的输出度加快,仿佛要一下子将内力完全吸空,两指更是被紧紧吸在上面,不得动弹。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陈浮生迅意料到了这一点,勉强运起体内不足三成的内力,顺着指尖一下子全部灌输了出去。

一涌,一震。陈浮生手掌总算从书本上脱离了下来。

一阵虚脱,陈浮生浑身大汗,瘫倒在地,浑身酸软,就连起身都没有一点力气,丹田之内已经空空如也。

深吸口气,陈浮生勉强摆了个五心向天的姿势,闭上双眼,潜运心神,搬运起周天来。

月上中天,银辉如水,顺着窗户照在陈浮生身上。

勉强运行了三个小周天,陈浮生感觉丹田之中总算恢复了两三成,这才带着湿透的衣衫起身坐起。

从院子里提了水桶迎头浇下,浑身凉爽,一下子清醒下来。

换了身干净中单,陈浮生再次坐下。

“最近实在顺利了些,一下大意险些惹出大麻烦,这一次可不能再鲁莽了。”陈浮生暗自告诫自己,在他撤掉内力的同时已经把原因想了个清楚明白。

青城派的武功虽然已经极为高妙,但终究没有脱离世俗武学的范畴,无论是质量还是总量上距离他感应境界的大自在天子法要差上许多。

平日里借此施展如同望气术的小法术还算无碍,这一次就显得太过困难了。

看来最后还要动用那一手了,陈浮生摸摸放在桌面上的绿竹剑。

这一次陈浮生动作格外地轻柔,神识探进绿竹剑中,凭借着那一丝联系,调动起封印在木偶里面的修为,将肉身当做一架桥,源源不断地将另一边的修为挪移过来,施展到书上面。

这一次明显要比上一次的青城内力要管用的多了,光华甚至可以用强烈来形容。

“果然法器还是要用真正的法力来祭炼才行。”陈浮生微微放松下来,“也是这件法器没有了主人的缘故,才能轻易上手。”

伴随着修为的不断注入,原本一直沉默没有反应的书本的内页也开始放出颜色各异的光彩,上面的文字、符号等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了一只只蝌蚪来回移动。

陈浮生知道,每一页的反应就代表了他对这件法器的掌控力度更进一步,等到整本书都被他用法力浸染一遍之后,这件法器也就真正祭炼完成。

而陈浮生借此仿佛也摸到了一些似有似无的脉络。

不同于道家的阴阳五行,九宫八卦。

这件法器似乎完全是基于四种不同的元气而生,这其中元气和五行之力有些仿佛,又截然不同,陈浮生想要细细探究,就仿佛隔了一层迷雾,总是有些似是而非的感觉。

“果然是天地元气不同的缘故吗?”陈浮生心中想道。

而这个时候,这本书已经祭炼到了尾声。

上百页的书本,无一例外都被陈浮生的大自在天子法修炼出来的真气游走了一遍,看得出来,这件法器自从主人亡故之后,一直没有人来养护,对于异种真气也不是那么抗拒,或者说没有抗拒的力量。

终于,这件法器仿佛传过来一道“吃饱了”的感觉,陈浮生收回手指静静看着这件已经真正落入他手的法器。

书本自行浮到半空,然后,大放光明。

时间很短,就再次落回桌面。

“幸好是在室内,要不然一定会把别人招惹过来。”陈浮生自觉运气还算不错,对着那本已经再次恢复原样的书本伸手摸去。

就在陈浮生手指触摸到封面的时候,突然,一道黑影,顺着手指迅从书中窜出,自行投入到了陈浮生识海之中。

“夺舍!”陈浮生一脸冷色,意识之中自行出现这个有着无数记载的名词。

夺舍,顾名思义,就是抢夺别人的庐舍为己所用。

修行路上总有些人因为寿元不足,或者争斗造成的损伤,肉身被毁,再也不能承载修行者继续修行。

夺舍之法应运而生。

虽说这个世界经过大能之士的亲自验证,确实有着轮回之事。也有一些修行的前辈选择了转世轮回,重新来过。

但是这个世界还有着胎中之谜,每一条魂魄转世的时候,都会被天地间的真灵之力,荡涤干净。

虽说前辈高人多少能够保存一些本能行事,对于自己转世后的去处也有感应,可以布下些后手,但还是有无数修行者再也回不到修行路上。

第八十七章 压制

所以夺舍的例子屡见不鲜。

甚至就连民间都有着李玄因为肉身被毁附身乞丐成为铁拐李的传说。

陈浮生强行镇定下来,心神投入识海深处。

那一道黑影到了识海就显化为一个身穿古怪长袍的中年男人,眉目大异大齐人士,果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异域之人。

识海重要异常,虽然陈浮生占据了主场优势,却也不愿轻举妄动,凝神戒备,传出一道试探的信息。

在识海之中,大家都是意识所化,语言并不需要,只要念头一动,自然而然地就把意思表达的清楚明白。陈浮生不用担心对方会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跑到我的识海里面?”

对方大概是感觉到了目的地,整个人也没有了忌惮,放肆一笑:“你们这些异族人当真是愚昧无知,居然敢对一位巫师的遗物动手,不过还是要多谢你,没有你的魔力,我不知道我要积攒多长时间才能做到这个地步。做为感谢,我会好好接手你这具身体的。”

说完这些,对方不再说话,把手一扬,就有一团海碗大小的火球照着陈浮生飞去。

陈浮生心底一沉,明白这一次势必不能善了,双手一荡,与绿竹、秋水双剑就自行出现在掌心。

虽说到了感应境界,就能够自行沟通天地元气,施展那些术法,不过对于他而言,最强、最相信的手段还是手中的这两柄剑器。

随意劈出一道剑气,遥遥击碎火球,陈浮生稍微放下心来,也不知是对方本身实力不行,还是实力受损的缘故,这个火球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危险。

对方显然也现了这一点,脸色陡然难看起来,情绪一下子就被陈浮生感觉到了:“不可能,你的灵魂波动只不过是一个三阶的巫师学徒,怎么可能在我堂堂三阶巫师的一击之下安然无恙?”

“三阶巫师学徒,三阶巫师?”陈浮生在心中快做了一个大致的实力对比,不禁骇然,“这个家伙居然是一个金丹?”

金丹!

居然是金丹!

虽然明白对方的实力区分肯定和这里的大不相同,但毕竟是一个金丹。有着不知多少的强大手段。

趁着对方还未反应过来,陈浮生合身扑上,不过为了避免对方是故意示敌以弱,并没有近身,而是选择了游斗。

虽然对方看上去就是擅长术法没有经历过什么肉搏的一类。

对方显然反应极快,扬手就是一连串术法用出,不过这一次不是用来对付陈浮生,而是加持在自己身上。

一道道霞光依次闪过,对方学着陈浮生取出一柄手杖,从中抽出一柄杖剑,拨去陈浮生的剑锋,动作一气呵成,力气也是出奇的大。

陈浮生试探性攻击几次,大致了解了对方的底细,对方的武艺最多也就称呼一声熟练,距离精妙还有不少差距,不过在那些术法的加持下对方不但力大如牛,形如鬼魅,就连体力和防御力也有了极大的提高,确实称得上难缠。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些手段或许可以对付一大群人,但是对于陈浮生这类几乎要凭借武艺步入先天的人来说,轻而易举地就现了许多破绽。

想了想,陈浮生还是没有趁机随意出手,对付一个金丹境界的敌人再小心也不为过。

悄悄收了三分力气应对变化,陈浮生悄悄移动步子,将对方引到识海的中心,在那里,有着天欲尊者留下的六色光轮。

对方毕竟是一个外客,不可能看到那道**。

开始陈浮生还有些担心对方会猜到自己的打算,但是似乎这个所谓的三阶巫师也不知是根本没有想到还是根本不在意这些,一路追追打打,到了那道**之下。

“这家伙,大概是魂魄受损了,导致神智也有些问题,否则正常情况下,绝对不这么乖的。”陈浮生看着对方,心中推测道。

心中有了底气,陈浮生不再顾忌,转守为攻,全力反击。

对方的身手虽然熟练,但毕竟不是一点点磨练出来的,很快在衔接上就有了问题。

陈浮生抓住机会,一剑直刺,已经用上了大自在天子法中自带的无双剑法中最为凌厉的一招无双无对,一剑倾城。

绿竹剑身绿光瞬间延伸丈许,滑落到了这个中年男人的眼前。

看到这一剑,对方瞳孔缩成一线,将身上加持的疾风术催动到最快,勉勉强强地避了开去。

然而这一剑只不过是个幌子,剑光一转,正好扑到了那道轮子之上。

然后,沉寂已久的六色光轮就真正地在那个中年男子面前显露出来。

没有给对方丝毫的反应时间,**凭空一转,那个中年男子就身不由己地再次化为一道黑影,被牢牢绞了进去。

“混蛋,是哪位六阶的大人,投影到了这里?”

一阵愤怒中透露出无限恐惧的情绪波动,从缓缓转动的六色光轮之下传出。

然后又是求饶认输的声音不断从对方凄厉入骨的惨叫中传了出来,显然对方经历着极其残酷的折磨。

陈浮生大致能够想象一些,天欲尊者的六欲天魔道本来就是玩弄人心的巅峰,对付这种没有肉身的阴魂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更何况两者之间还整整差了三个阶位,中年男子自然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剑,对于陈浮生来说也是一记神来之笔。

对于魔种这种东西,他向来敬而远之,自从识海有了它之后,陈浮生看它没有什么扎根的举动,也就从来没有主动试探。

在当下,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错就没有错误。

毕竟这种东西,都是能够和本体相互感应的,再加上他和天欲尊者间的实力及见识上的差距,简直可以称得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可不想反过来被自己的师父完全掌握了。

这一次也是因为他对于对手的手段没有丝毫了解,不敢轻易下手。

这才依靠着魔种里面全本的大自在天子法与自身的相互联系,以小搏大,四两拨千斤地借用了一次。

第八十八章 张太岳

“总算结束了。”不知过了多久,陈浮生听着六色圆轮下那个异族他这修行者的声音逐渐减弱,最终完全消失不见,长长舒了口气,完全放松下来。

而这一次在大自在天子法化成的书籍旁边则是又多了那么几本书,都是他这段时间修炼过的东西,就比如青城武功、《青蚨剑典》、《玄同篇》,大小不同,光泽各异。

而在其中则有一本格外醒目,宛如实质,释放的光芒甚至还要过了魔种带来的。

这本书是那道圆轮“消化”了那个外来修行者留下的产物,变成了一件类似佛宗传承舍利一类的东西,承载了对方全部的记忆、知识、修行经验。

不过一个常人如果贸然吸收,最后的结果就是被庞大的知识量瞬间撑爆脑袋。

陈浮生自然不会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谨慎看了一眼,在上面补充上了三道封印,就此退出识海。

无论如何,今晚实在是没有精神继续下去了。

魂归肉身,陈浮生身子一软,就要再次瘫倒在地,不过这次在回归前他总算有了准备,强行稳住了身体。

硬生生地忍受住头痛欲裂的感觉,勉强调动起体内所剩无几的内力,陈浮生再次打坐调息起来。

这一次足足耗费了两个时辰,终于在外面已经是雄鸡一唱天下白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体内的内力恢复了五六成,足够应对一般情况了。

不过麻烦的是精神。

陈浮生看着水盆中黑的眼圈,仿佛没有一夜没睡一般,也是有些无奈。

在识海里面打斗,消耗的自然不是内力,而是神识,最伤精神。

仔细揉了一遍眼眶,通过内劲将周围的气血加快了流动,总算看起来不是那么糟糕了。

走出房间,何家三口早就用过了早饭,不知去了哪里,至于他,因为昨晚入房前就提醒过今天可能要起得晚一些,不用叫醒他,所以倒是安安稳稳地过了一个早晨。

陈浮生索性放弃这一顿早餐,直接奔着叶信的住处而去。

这一次除了苏过二人,还有其它几个,都是一身儒生打扮,显然是打算一起去灵济宫的。

“陈兄,大家可就等你一个人了。”苏过看到陈浮生走进来,笑着说道。

“怎么了,浮生,是不是昨天和那个老家伙动手受了内伤?”习武的叶信眼力显然要更好一些,走上前,低声问道,陈浮生一进来,凭借着习武之人的天生敏锐直觉,他就感觉到了不妥之处。

“没什么,只不过昨晚看书太晚,睡得有点不足罢了。”陈浮生轻轻一笔带过,“现在就去吗?”

“嗯,”陶醉点了一下头,“再晚的话,就没有位置了,也不知道今天会有谁出面。”

“今天是钦天监的建副利玛窦和雪浪法师要进行一场辩论,据说有好几位部堂都会前来。”叶信在人群里面转了几圈,他为人四海,很快就把消息打探的一清二楚。

一听只不过是个钦天监的官员和一个和尚,士子们就难免有些失望。

陈浮生却是微微诧异,开口问道:“是雪浪大师吗?”

“怎么,难道陈兄听说过这两人?”陶醉好奇问道。

陈浮生点点头,说道:“那位雪浪大师号称三淮和尚,是华严宗的大师,在南方名望极高,儒书经史,筮卜方技,莫不通达,被称作江南第一诗僧。我也是在上京的路上听其他几位同行的朋友说起过,语多赞佩,只是可惜无缘一见,没想到他居然也到了京城。至于那位利玛窦大人,名字好生奇怪,不像是我大齐血裔,反而带着番邦的感觉。”

“没错,这位利大人来自西秦,天文数算,乃至音乐也是无一不精,两位大师的学问都极其渊博,据说这一次是因为之前利大人在王尚书家中做客的时候,有一位与会的宾客觉得他说的话不足以让人信服,所以请了他和北上的雪浪来进行一场辩论,分个高低上下。”声音突然从旁边突然,陈浮生等人转过头去,是一个不过三十岁的青年,刚刚开始蓄须,体态修长,剑眉朗目,相貌气质都是出类拔萃。

陈浮生等人算起来都是青年才俊,但是与之相比就少了一分沉稳气度,那是后天磨练而来。

“敢问兄台……?”陈浮生仔细打量一下,虽然对方只是一身儒衫打扮,但他看的出来,对方身上有着一股官员特有的气质。

对方恭敬回了一礼,开口介绍自己:“在下张太岳,江陵人士,今天是听说了这两位要进行一场辩论专门敢来,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我看几位这里还算富余,如果几位不介意,能否加我一个座位?”

几人对于张太岳印象极佳,自然不会反对。

张太岳学着陈浮生等人,坐在一个小小板凳上面,静静等着今天的两位主角出场。

“对了,太岳兄,你知道今天利大人和雪浪法师具体要辩论些什么吗?”苏过坐定,看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开始的迹象,恐怕只有等那些部堂乃至大学士到齐之后才会露面开讲,回头向张太岳问道。

张太岳一捋胡须,点头道:“虽然还不是太具体,不过我大概知道今天他们要做些什么。”

定了定声音,张太岳继续开口说道:“其实利大人除了是朝廷官员,还有着另外一重身份,他是西秦一个宗教的传教士,他们的宗教信仰的是一个叫做上帝的神,也叫做天主,据说景教信仰的也是这个神明。他来咱们大齐就是为了传播信仰,说要让我们沐浴在上帝的光辉之下。你们也都知道,咱们大齐,儒家不算宗教,以佛道二宗最盛,所以说今天这一场辩论,主要围绕的就是宗教问题,而不是文章精义,不过两人背后都有不少支持者,所以才会放在灵济宫这个道观里面。”

“也就是说这场辩论和蒙元的那场佛道大辩论原因一样?”苏过想了想,开口问道。

在座之人都看过不少书,自然明白这件事。

第八十九章 上帝对我佛

当年天下之间战乱不断,其中道家以全真为。

当时的全真掌门长春子游走于两国之间,绝不表明自己立场,连续谢绝了两国护国真人的封赏。

而且远走大漠,投入到了当时不过是在草原上放牧,偏安一方的胡人部落,面见了他们的领,表明了归顺的意象,做为回报,长春子被封大宗师,统领天下出家人士。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极为敏锐,短短几十年间,原本被人忽视的胡人就统一起来,先是采用了远交近伐的手段,然后更是撕毁盟约,真正入主中原。

等到蒙元真正建国,全真教自然而然地取代了愚昧残忍的萨满教在甚至草原部落延续数千年的长生天信仰,成为蒙元国教,统领天下道门。

甚至拥有了极大的权力,将举国数百家寺庙改成了道观。

后来蒙哥汗却对于国内日益繁盛的道家势力也有了遏制的心思。

在这种情况下,佛宗中原本只是偏安一隅的雪山高原一派走进了他的视线。

这些人提倡苦修、隐忍,极为便于统治,而与此同时,全真教当初与蒙元上层交好的人物却因老迈伤病接连去世。

最终在他的默许下,在日后的蒙元世祖的主持下,佛道双方在大安阁开始了一次规模极高的辩论会。

双方围绕着《老子化胡经》的真伪问题为核心,展开激烈争斗。

最终当时年轻的萨迦派教主,未来的圣僧八思巴横空出世,将道门批得体无完肤。

最终参与辩论的十七名道士剃为僧,终其一朝,再无复兴之力。

这个利玛窦显然就是打算踩着雪浪法师这块垫脚石,来打开他天主教传教的方便之门。

“可是景教不就是佛教吗,怎么又是和那个天主教信仰同一个神明?”陶醉疑惑问道。

显然张太岳对比下了不少功夫,为众人解释道:“那个信仰上帝的宗教里面,也有不少流派,其中就有天主、基督称呼上的分别。他们说上帝创造造物,后来看到世人堕落,于是派圣子基督下凡拯救世人,圣子的母亲因而处女怀孕,被称作圣母玛利亚,后来圣母在宗教中的地位不断提高,甚至到了和圣子相平的地步,后来他们的宗教之中出现了有一位叫做聂斯脱里的君士坦丁堡牧,君士坦丁堡在他们宗教势力中有着极高的地位,牧差不多就是总领一地教会事务的最高领导,他认为圣子基督有神、人“二性二位”,而玛利亚只不过是将圣子带到人间而已,并没有神性,不足以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结果被教会视为异端,被绝罚出教会。他的追随者跟随着他出走,从此分裂出了景教,后来辗转到了我们大齐,为了便于理解以及避免迫害就依照佛经的风格重新翻译了经典,被人视做佛教的一个分支。

其实景教里面的景字不就是光明之意吗,这个基督教信仰的就是光明,所以在某些地方和典籍中就用光明教会来代指。”

就在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过来的时候,利玛窦等人也终于出现了。

“看,那人是瞿太素,是利大人的学生,他父亲曾经做过礼部尚书,这一次到会的部堂们倒有大半是因为这层关系而来。”张太岳指着利玛窦旁边的一个人向陈浮生等人介绍。

利玛窦显然深谙大齐风俗,既没有穿官服,更没有穿着异邦风格的衣服,而是和万象阁的袁天象一般,做儒生打扮。

等到利玛窦坐下,三淮和尚也来了。

没有穿法衣,而是披着一件袖口缝合起来黄色海青,潇洒前来。

虽然后面跟随着数十上百人,但其姿容美俊,风度脱俗出尘,一下子就将大家的眼神吸引了过去。

利玛窦向端坐在裁判席位上的几位部堂以及著名学者行了一礼,看向雪浪,率先难:

“今天有幸能够与雪浪大师进行这一场辩论,但在开始之前,我希望知道你对天地的根本原则和我们称之为天主的万物的创造者有什么看法?”

雪浪眉头微皱,起身回答:“我听说在你们的经典之中,将那位信仰的存在称作主,他是天地的主人,万物的主宰。在我们佛宗则是称呼为佛,我并不否认天地间有着主宰者的存在,但是在我心中,无论是主、上帝还是我们的佛,我认为他们并不是神,当然也不具备任何特别的尊严,实际上,众生皆有佛性,人人皆可成佛。我、利大人以及在座的其他人都和他们一模一样,本无差别。”

利玛窦开口打断:“难道在您看来,你难道比主甚至你们口中宣扬得佛还要高明吗?按照您的所说,您拥有不逊色与他们的能力,那么对于天地造物者创造出来的事物,难道您也能也能创造出来吗?从您刚才的话看来的学说看来您是可以办得到的。”

雪浪提高声音,斩钉截铁道:“那是当然!”

利玛窦得意一笑,看向会场,在旁边有着一个增添茶水的红泥火炉,里面上好的银丝细炭正在燃烧。

于是利玛窦指着火炉说道:“既然如此,还请您当众创造出一个同这个一模一样的火炉出来,即便是里面的木炭也要一块不能多,一块不能少。”

雪浪显然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出题,提高嗓门说道:“利先生提出这样的要求根本就是强人所难,不合时宜。”

利玛窦同样提高声量:“明明做不到,却说自己办得到,这不就就是贵教五戒之中的妄语,难道就是合乎事宜的事情吗?”

这一句话显然是引起了众怒,跟随雪浪而来的一众人当即吵闹起来,利玛窦一方也是不甘示弱,眼看这一场灵济宫的辩论就要变成菜市场。

这时候端坐的部堂之中,终于有一位来自刑部的侍郎做出了反应,冷哼一声,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下来。

这时候瞿太素见缝插针,走出人群,看向雪浪,开口质疑:“是您先开口说能够创造万物的,既然如此,那么利玛窦神父的问题显然称不上不合时宜。”

第九十章 心

“今天这一场,雪浪大师怕是要输。”突然,张太岳头中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陈浮生心中暗自点头,张太岳的说法没错,可惜了雪浪的佛学造诣,如果他开始修行,只怕瞬间就能连开四识,拥有类似道门凝煞的境界。

看着不解众人,张太岳提点道:“历史上佛道两家进行过不少辩论,佛门胜多败少,这其中绝对不是因为佛家思想要比道门强上太多,只能说各有千秋罢了,所以其中必然有着更深层的原因。”

“一般来说那些达官显贵要更加

喜欢道门,但是中下层的苦力百姓则普遍信奉释家,佛是黄金道如玉,道家要旨尽在于逍遥二字,然而逍遥出世却不是普通人玩得起来,佛家的前世今生、转世轮回却给了众人一个希望,今生苦难,来世享福。所以道经可以用阳春白雪形容,五千字《道德经》就把道理说尽,只有读书人才能领会微言大义,释家虽然不是下里巴人,但说理极有想法,就算是没有多少文化的普通民众,也可以理解。所以这些辩论,道士未必说不过佛门,只不过他们所说的许多东西,别人不能完全理解,自然就有些吃亏。”

顿了一顿,张太岳也是一脸可惜道:“只不过这一次,这个三淮和尚看起来也犯了同样的毛病,他的意思自然不是创造万物,不过人家就抓住他的话语,虽然手法有些卑鄙,不过效果很好,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啊!”

人群终于安静下来,这一次雪浪开始问话。

“我听说,您精通数学?”

“我有一本翻译的《几何原本》,如果法师有兴趣的话可以看一看。”利玛窦耸耸肩,随意答道。

雪浪再次提问:“我还听过您在于天文上有着很深的造诣,曾经准确地预言了一次日蚀的时间,不知是否正确?”

“确有此事。”

“很好,那么我想请问您……”雪浪点点头,露出了目的所在,“那么,当你看到太阳和月亮的时候,请问利先生是升到天上去了呢,还是那些星宿下降到你的眼前”

“两者都不是,当我们看见一个东西的时候,我们就在自己的心里形成它的影像,当我们想要谈论我们所看到的东西时,或想到它时,我们就把贮存在我们记忆中的这件东西的影像取出来。”利玛窦回复道。

雪浪合掌起身:“大善!也就是说,你已经在心中创造了一个新太阳、一个新月亮,用同样的办法还可以创造任何别的东西,不仅仅是我佛门,有一位儒家的大师这样说过……”

雪浪轻轻吟出一段话:“先生游南镇,一友指岩中花树问曰:'先生说‘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与我心亦何相关?

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这不是阳明心学吗?”今天一直没有说话的叶信开口道,就算他对于佛道两家不怎么了解,但是《传习录》总不会用错的。”

“不错,”张太岳点点头,“这位雪浪大师不单局限于华严宗,显然对于法相宗以及禅宗都有着极深的了解,释家无论流派如何,甚至儒释道三家大抵不会脱离一个宗旨,那就是“心”。更何况王阳明年轻的时候受到禅宗影响极深,他的学说与雪浪大师自然有着共通之处。”

“不,不,不!不是这样!”利玛窦连说四声,所有人注意力吸引过来,这才开口,“我们心里形成的影像,那是太阳和月亮在心里的影子,而不是实物本身,在座的大家明白实物和影像之间有着多么大的差别。如果一个人从来没有见过太阳或月亮,他就不可能在心里形成太阳或月亮的形象,更不要说实际上创造太阳和月亮了。如果我在一面镜子里看见了太阳或月亮的影像,就说镜子创造了月亮和太阳,那不是太糊涂了吗?”

陈浮生摇摇头,这个利玛窦显然对于佛门的经典没有什么了解,居然连法身、报身、化身的区别都不清除,就来这里大放厥词。

而且他这一番话虽然看似有理有据,但是陈浮生已经敏锐感觉到了对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偷偷换了概念,把雪浪说到的太阳和月亮这一对概念,转化为'太阳和月亮在心里的影子',并用心中的影子和实物之间的差别,说明心中的影子和镜子的影像一致,从而论证镜子创造月亮和太阳的说法错误。

但是对于心的作用却是绝口不提。

“看起来,这个所谓的天主教虽然宣扬天主造物,但是却是强调了万事万物是客观存在,而不受心的影响而变化。”一旁的张太岳则是若有所思,“看来这双方从根底上就截然不同,这一次真是鸡同鸭讲,牛头对不上马嘴。”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不仅是禅宗精髓,更影响了儒释道三家诸多流派,利玛窦不清楚这一点儿,就开口反驳,和张太岳所说的“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确实没有什么两样。

“利玛窦,此贼当诛!”陈浮生在心中想道,否则,这样的思想宣扬开来,修行的根基就彻底被毁了,再也没有道心的说法。

雪浪果然激动起来,连走七步,张口就要反驳。

利玛窦并不接纳,眼见一场吵闹又要生,之前压阵那位刑部侍郎再次出面将两人分割开来。

雪浪显然失去了与之辩论的兴趣,返回到自己的跟随者之中,静静坐下,不再开口,任由利玛窦洋洋得意地宣讲天主基督的真善美。

“道统之争,居然如此惨烈!”陈浮生摇摇头,唏嘘道。

张太岳却是恢复过来,笑道:“这位利大人宣扬的神明也就算了,不过他的观点虽然有些浅薄,比不上三教的精微奥妙,但更加容易让人理解,放眼观之,在格物致理上说不定也有些作用,倒是一把上佳的工具。”

第九十一章 巫师八系

“这场辩论实在听不下去,我先走了。”

听到台上又开始讨论起了人性本善还是本恶这个持续了千年的话题,陈浮生皱皱眉头,实在听不下去。

看到众人脸色都有些尴尬,陈浮生补上一句:“我就在这附近转转,等结束了我们再会和就是。”

抽身就走。

在灵境胡同找了家还算干净的饭摊子,陈浮生点上半桌食物。

昨夜心神消耗太大,反应到他的肉身,就是格外的饥饿。

慢慢悠悠地用完这顿迟来的早点,陈浮生要过一壶香茶,结了账却没有离开,靠在饭摊用来搭建棚子的木材上,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心神再一次沉入识海。

陈浮生这一次的目的就是那个异域男子留下的那本书籍。

他很好奇,一个金丹级别的大高手能够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默念一道最常见的静心法咒,陈浮生缓缓翻开书页。

罗伯特·李的一生有如画卷缓缓展开。

罗伯特·李并不是像万象阁背后的船队一样来自于海外番邦。

他有着更为神秘的来历。

他是另一个世界的来客。

那个世界被称作巫师世界,占据了最高地位的是一群自称巫师的人物,依靠血脉和师徒进行传承,强大诡异不逊色于修行者。

罗伯特·李就是一名巫师。

出身于一个巫师家族的他从小就开始学习巫术,并一连突破巫师学徒的三层境界,顺利成为一名正式巫师。

然后的两百年里,他又6续突破,成为了一名三阶巫师。

一时间光荣无限,他也颇为自得。

然而随着巫师间战争的爆,他的好日子也到了头。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他所代表的势力彻底覆灭,而他也因为残杀了一名四阶巫师唯一的嫡系血脉根本没有投降的余地。

最终,他在付出了惨痛代价之后勉强逃了出来,开始考虑接下来的去路。

他清楚地意识到他已经变成了一条丧家之犬,很难在巫师世界生活下去。

就在这时候,他想起了一个在他家族之中世代秘传的消息。

那就是他们家族的祖上并不是巫师世界的土著,而是来自于另一片世界,并且详细记述了其中的路线以及通过的方式。

之前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一个传说,毕竟如果真知道了一个世界的坐标,家族根本没有将其隐藏的必要。

虽然在巫师世界,已经现了无数的小世界。

但一个世界,无论大小,却依然是一笔海量的财富,即使是对于巫师而言。

但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退路的他只好去尝试一些。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那个世界居然是真的!

而且这个世界居然不是一个小世界。而是无论大小还是能够承载的力量都不逊色于巫师世界。

只不过他的运气似乎也到了头,在穿越的过程中遇上了虚空风暴,再次受到重伤,掉入了大海之中。

之后的事情陈浮生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受伤太重,不得已舍弃了肉身,将灵魂依附在了随身的法术书上,打算夺舍重生。

然而令他郁闷的是,过了这么久,经手的人不要说魔力,就连能够修炼巫术的资质都没有,他可不想从一个高高在上的三阶巫师,变成一个往日被他视为蝼蚁的凡人。

然后,就遇到了陈浮生。

陷入沉睡的他惊喜地现陈浮生居然有着魔力,自然大喜过望,就要夺舍陈浮生。

接着就悲剧了。

他没有想到陈浮生识海之中居然有着魔种这种大杀器,一下子就把他的灵智彻底抹去,变成了一本只有记忆的书籍。

在巫师的修行体系种,共有八大学派,分别是防护系、咒法系、预言系、附魔系、幻术系、塑能系、死灵系、变化系。不属于任何学派的法术称为共通法术。

其中罗伯特·李,就是一名塑能系的巫师。

做为巫师世界之中最为源远流长的一门学派,塑能系势力最大,拥有的巫师和学徒数量也最大,和修行界中那些专门研究五行之力的门派一样,他们主要通过运用风水火土等元素的力量,拥有极强的攻击力。

咒法系就是修行界中那些诅咒厌胜甚至请神召唤之术了。

预言系和天机门差不多,都是通过研究天地人三相,通过气运走向,掌控事件展局势。

附魔系精擅天工造物,是炼制法器的最佳选择。

幻术系顾名思义,无需多言。

死灵和变化两系,倒是和医修、鬼修、体修这三家的道路彼此交叉,混合。

变化系最为出名的就是对血脉的研究,擅长掘体内的血脉力量或者提纯移植强大生物的血脉为己所用,从而借用其强大力量,不过因此也很容易受到体内血脉的影响,性情变化不定。

死灵系研究生与死的转化,对于人体以及灵魂都有着相当深入的了解。

所有巫师都会全力展自己最为适合的那一学派,甚至为了精研,完全放弃某些对立的学派。

就好比罗伯特·李,他精研塑能系,辅修变化系,借助血脉的力量更好地挥元素力量,实力确实很强。

但是相应的,他在灵魂和预言方面就真的非常一般,到了这个世界,天地元气一变,他的实力直接下降了一个大层次。

否则以他的实力,怎么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被陈浮生困住。

那毕竟是一个金丹。

而天欲尊者留下的魔种按他的话说,也不过是一个投影罢了。

陈浮生暗叫侥幸,这才知道对方死得是何等的憋屈。

不过这样一来,他的收获很明显要打上一个折扣,对方所掌握的知识很明显主要集中在塑能、变化这两系,在这个世界让他去哪里找那些巫师世界才有的强大生灵,而且他可对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没什么兴趣。

至于塑能系,罗伯特·李已经给他起到了了一个很好地示范作用。

当然,并不是说没用,只不过是要花很长时间和精力进行研究罢了。

比如说五行间的相生、相克、逆相生、逆相克,君臣将帅、表里、主辅的关系就在四元素以及光明黑暗之间有着隐约体现。

第九十二章 散场

“任重而道远啊!”陈浮生大致看了一遍,就决定暂时放到一边不做深入研究。

他的境界还是太低了些,还不适合研究这些。

不过他也明白了那本书到底是什么,上面记录了罗伯特·李修行的经验以及封存了巫术,这样只要需要的时候,只要激出来就行,用完之后再注入魔力。

就像写好的符咒,不过符咒大多只能使用一次,这个却可以循环使用,更加接近符印与法宝的结合。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那个苏正风,尽快完成任务,既然何湘君的父亲被关押在刑部大牢,那个苏正风又在刑部做事,要不要借着为何湘君父亲打通关节想办法和他搭上些关系?”

陈浮生这样想着。

“还是算了吧,这样实在太不谨慎,万一弄巧成拙,留下个坏印象就得不偿失了。”陈浮生抑制住这个看似诱人的打算,“反正会试也没有几个月了,师父说了等通过了科举,自然就有机会,还是等着吧。”

灵济宫一阵喧闹,然后就是人群涌出。

灵济宫的这一场辩论结束了。

陈浮生没有看到那位张太岳,不过叶信这七八人确实远远就看到了。

等到人流逐渐稀疏起来,陈浮生走了过去,开口问道:

“怎么样,最后的结果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和你还有太岳兄推测的差不多,雪浪法师讲的确实有些太难理解,据太岳兄讲,他是以华严为皮,法相为骨,禅宗为神,不要说那个洋人利玛窦了,就全是我们理解起来都很困难。到了最后,人家直接一笑置之,更加高深莫测。看起来大多数人都比较喜欢洋人讲的那一套。”叶信耸耸肩道。

“也不能这样说,”苏过却是有着不同意见,“我倒是觉得雪浪大师最后说的那一句'狂性顿歇,歇即菩提'没有错,那个利玛窦显然为了取胜,一点原则和底线都没有了,完全陷入了狂躁之中,可以说已经进了魔道。”

“不过,那个洋人的记性可真厉害,最后一个言,居然把前面所有人说的话都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如果我读书时没有他过目不忘的能力,恐怕根本不需要寒窗苦读。”陶醉没有开口,旁边的一个举子却是一脸羡慕道。

“怎么,那个利玛窦的记忆力很厉害?”陈浮生随意问道,他修行有成之后,自然而然也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倒没有什么羡慕。

“不错,而且尤为难得的是,据他所说,这种记忆力不是天生的,而是可以后天锻炼出来的,他还当众演示了这套叫做记忆宫殿的办法,依我看来,他这次除了想要辩倒雪浪大师,还打算当着这么多人宣传他的记忆方法,从而宣扬那个他所称呼的上帝。”陶醉点了点头,总结道。

“这个洋和尚,所图不小啊!”陈浮生暗自感概,十年寒窗苦读,大齐不知有着多少读书人,只怕这套方法宣扬出去,立刻就会风靡全国。

“不过这种方法,看起来总是怪怪的。”苏过开口说道,向陈浮生介绍道,“他说要在头脑中形成一座非常熟悉详细的建筑,将要记忆的东西与不同的东西相互联系起来,分别存放在不同的房间里面,要点在于联想的能力一定要非常强,而且选择关联的物体,越新奇越,古怪,越暴力效果就越明显,让人感觉很压抑。”

陈浮生摇了摇头,这种类似手段在魔门中也有所记录,大概是提高思想的兴奋程度。

普通人倒也罢了,但如果是修为浅薄的修行者,很容易产生太多杂念,走火入魔。

然而只要修为稍有提高,自然而然就可以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与之相比,这些弊大于利的手段只能称之为不入流,自然被摒弃了。

只是没想到,在西方居然也有类似地方法。

“不过,这样子,难道就不怕有人告他一句使用邪术?”陶醉疑惑道。

“朝廷之中也是高人存在的,想必看出来这不是什么邪术吧。”叶信推测道。

众人沉默起来,他们毕竟对于朝廷的事情没有多少了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浮生见状,开口打破寂寞,道:“走吧,听了那么久,也是时候吃饭了,我们先把五脏庙填满了再说。”

然而很不巧,吃饭的时候偏偏遇见了不想见的人。

“我说是谁,不是我们叶节度使的公子,叶信叶少爷吗?”

一个挑衅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陈浮生就是眉头一皱,抬头看去。

在众人面前摇着一柄折扇的,不是旁人,正是昨天长乐侯家的萧海。

在他旁边,除了那个张姓老者,这一次又多了一个中年男子。

而且,很显然,这一次那个中年男子才是真正的领导者。

“上一次,也不知道是谁临阵脱逃,这一次还放肆些什么?”叶信讥讽道。

“非也,非也,”萧海一收折扇,转向陈浮生,看也不看叶信一眼,“我叔听说你武功不错,想要见识一下。”

中年男子上前一步,一股压力扑面而来。

陈浮生微微后退,卸去一身压力,暗自笑了一声:“这就是传说的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吗?”摇了摇头,他对这一点兴趣都没有。

“对不起,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理也不理,陈浮生转身就走,身体却微微绷紧,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他看的清楚,这个男子虽然境界也就是和老者仿佛,但一身杀气却还要胜过十倍,显然是在沙场的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异常麻烦。

陈浮生实在讨厌这种无缘无故地打架,赢了没有好处,输了还要惹一身麻烦。

出乎意料,对方居然远比看上去好说话,丝毫没有阻拦。

“二叔,那小子如此不给面子,你怎么你不教训他一顿?”萧海愤愤不平道。

“算了,我之前就说过,这一次只不过是为了看他一眼而已,否则以我的年纪那不成了以大欺小,传出去咱们萧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再说以后有的是机会,”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陈浮生的背影,摇了摇头,反过来训斥了萧海一句,“你已经加冠,就不要每天总是招猫逗狗无所事事,学学你大哥,好好做些正事吧。”

第九十三章 拍卖会之琼云脂

日子过得很快。

陈浮生每日除了日常练武,不是闭门读书,就是和两拨人出去参加文会,偶尔还去聚宝街一两次,也淘到不少有趣的小玩意儿。

就这样秋去冬来,年关很快到来。

“公子,您今天是要去万象阁吗?”何湘君看着打扮整齐的陈浮生,开口问道。

“不错,”陈浮生整一整衣冠,嗯了一声道,“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遇到些好东西。”

何湘君低下头,没说什么,在她看来,陈浮生这些日子在聚宝街上花的金银都是浪费,一块石头居然花了上万两,而且,买后来以后,陈浮生就直接丢到了水井之中,没有看过一眼。

其他的东西差不多也都一样,无论让谁看来陈浮生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不过她身份尴尬,不方便说些什么。

陈浮生见状摇了摇头,也没有跟她多做解释。

沈醉、叶信两人早早等在了大厅,这些日子他们倒是相处得颇为和谐。

他们是为了陈浮生那枚铜币而来,一枚铜币可以多带两人,他们都想过去看看世面。

马车一早儿在外面备好,驾车的正是万象阁自海外弄到的昆仑奴,身材高大,漆黑如墨。

有着特殊标志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飞到达了万象阁楼下。

陈浮生掀开门帘,走下马车,才现,万象阁前早已经停下了数十辆马车,大部分都和这辆相同,寥寥几辆则是尊贵华美远远出这些形制相同的马车。

“喏,那辆明黄色的是皇室专用,那一辆是王大学士家里的,王大学士出身琅琊王氏,家世清贵,那是山东孔府的,圣人之后,那一辆则是陛下钦赐给镇北大将军的。”沈醉如数家宾,一一向陈浮生介绍道,“其他人家,就算家里再有钱,势力再大,马车比这还要华贵,也不敢在这几家面前显摆。”

说话间,里面就有金少年从里面迎了出来。

这几个月陈浮生时不时地来这万象阁,这些接待的人早就将他记住了。

“三位公子,请。”

万象阁今天不接待任何客人,一至四层都是空空一片,陈浮生三人跟着金少年一路畅通无阻地登上了从未步入过的五楼。

豁然开朗。

五层是一个极大的大厅,外加一个后室,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房间。

无论是银、金、珍三级的哪一级都是坐在这大厅里面,和陈浮生在杂书里面老道的那些拍卖会,大家各个不是蒙面就是易容,要不然就是躲在包间里面,不肯正面示人截然不同。

不过这也容易理解,京城虽说不小,但能到这个圈子的也没几个人,大家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实在没有什么遮蔽的必要。

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区别的,珍级的几位就用珠帘隔开,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众人坐定,就彼此交流起来。

陈浮生三人年纪轻,又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除了沈醉还都是不折不扣的外地人,自然没有人主动来和他们搭话。

就在陈浮生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些京城之中最为富贵的一批人时,袁天象以及其他几层的管事纷纷登场。

一声清脆的声音在袁天象的小木槌下传来,整个五层同时安静下来。

袁天象用风雅的声音率先说道:“又到了今年最后一场拍卖会,欢迎众多贵宾光临本阁,这次的客人既有往年的老客户,也有一些第一次参加的新人。不过这都无所谓,我们万象阁的宗旨就是一视同仁!”

很满意众人的反应,袁天象接着开口:“这一次的规矩不变,价高者得,当然如果大家有什么珍奇之物想要出售给本阁的话,我们也大大欢迎。绝对会给出大家一个合理的价格。

等到这场拍卖结束,如果大家想要有自由交易的宝物,我们也绝不会插手分毫,更不会从中抽水,好了,言尽于此,我宣布拍卖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就有一名异族少女端着一块托盘走到台前。

托盘里面的,是二十几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瓶子,里面装有一种半透明的膏状物体,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沈醉却是一眼认了出来,低声说道:“这是琼云脂,如果让我娘看见,无论花多少钱也要买下。”

“琼云脂,是胭脂水粉吗?”叶信开口问道。

“不错,”悄悄指着珠帘后面,沈醉压低声音道,“内务府的管事太监每次来这里第一件事就是购买这些,据说这琼云脂乃是用了深海云鲸的精华炼就,只是一小瓶就要杀上一只云鲸,更掺杂了咱们中土没有的奇花异草,搽上它之后不但能够使肌肤有如美玉一般晶莹剔透,更有着一股异香,宫里的贵妃娘娘们可都是靠它才能够永葆青春。”

仿佛是验证他的话一般,第一层的那位女管事刚刚走上台前,就有一道独特的阴柔嗓音响起:“马夫人,你也知道,宫里的娘娘们每次都下令咱家将这琼云脂全部带回,你们干脆直接将这交到我们内务府去算了,咱家保证绝对不比你们在外面卖的价格低。”

用一把团扇遮住半张脸,马夫人盈盈一笑:“谢公公,妾身已经说过好多次了,您可以称呼在下玛丽,而不是一个马字,至于这琼云脂的事情,您也知道我们都不是老板,做不了主,等有时间了,您再和两位老爷商量如何?”

“算了算了,”谢公公显然大失所望,隔着珠帘摆了摆手,“我上次和他们说起这件事,他们居然开口要求成为皇商,还要求降低关税,胃口实在太大,俺们这些无根之人不能干政,我可不敢答应下来,否则第二天就有人去敲那登闻鼓,要求斩了我的狗头,让你们老板还是和户部管这一块儿的人打交道去吧,我可不敢趟这浑水。”

叶信不禁咋舌,低声向陈浮生二人道:“这万象阁好大的雄心,一旦让他们成了,只怕瞬间就能压过其他两家,独霸这聚宝街!”

第九十四章 海洋之心、金丹

“那当然,他们都是漂洋过海,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做生意的人,如果没有这点眼光和野心反而才是不正常。”陈浮生点头赞同道。

显然没什么人敢和身负“重任”的老太监相拼,不过联想到一小瓶五百两的天价,显然万象阁也是早做了准备,推出这琼云脂更多得是为了显示自身的实力。

拍下琼云脂后,老太监也安静下来,一直没有再出手,总管内务府的他不知道见过多少奇珍异宝,除了琼云脂这种,其他的还不值得入他的眼。

陈浮生三人却是大涨了一番见识,三月一次最精品,果然不是说着玩玩的,陈浮生原本觉得这些天来他在这里见识过的已经足够多了,没想到居然还有那么多的稀奇之物。

从做工精细的自动怀表到华丽的宝石加工,基本上每一项都有着可取之处,让大家相信西洋文化确实在许多方面可以与大齐相提并论。

“接下来拍卖的就是一块在我家乡被称作海洋之心的宝石,我相信。各位先生无论是赠送给哪一位美丽的贵族小姐,都一定会赢得他的芳心。”二楼的管事站在台前,充满信心地这样说道,然后缓缓将托盘上的绸布拖开。

整个大厅顿时陷入一片蓝色海洋之中。

惊讶的众人回过神来才现,原来蓝光都是从一块大如鸡子的水滴状水蓝宝石上传来。

宝石大多坚硬,然而这个准则却在这块宝石前失去了作用。

外表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如烟似雾的轻纱,让人竟然生出一种有如肌肤吹弹可破的错觉。

粗粗望去,仿佛还能看到鲛人在里面游动,然而细细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一时之间,众人兴趣被陡然提高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叶信抗了陈浮生一下。

摇摇头,陈浮生把背一靠,开口道:“这块宝石,太过显眼了,就算拍下来也不得安宁,我还是算了吧。”

如果是之前他也不清楚这宝石的来历,不过自从翻看了罗伯特·李的记忆之后,他就明白过了,这是一块水属性的魔石与一块水行炼器材料偶然融为一体。

西洋之地本就是两界间的薄弱节点,不同的元气与法则相互交汇才会形成这种奇异材料。

不过这种情况虽然在这种地方稍显常见,但放眼到整个修行界中就太过罕见了,也没什么人知道有什么作用,就算是在喜欢研究的巫师世界,也是大多作为奇物存在。

以陈浮生的修为这块材料就算放在他眼前对他也没什么用,最多是一个玩物罢了。

不出意外,最终这颗所谓的“海洋之心”被豪气大的太监大总管用了足足五万两拿下。

“世家虽然底蕴深厚,但在钱财上还是比不上皇室坐拥天下来得方便。”陈浮生赞了一声,同时感到自家每年二十万两银子的进账在这里实在算不上什么。

“海洋之心”明显掀起了一个高氵朝,接下来的拍卖品明显要更上一个档次,大家出手出手也同时大气起来。

陈浮生也顺便花了两千两拍下三件小玩意儿。

接近尾声,拍卖品愈珍贵起来。

袁天象小心翼翼地提起红布,就是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出现。

叶信撇撇嘴,回过头来,对着陈浮生二人,有些看不上眼地说道:“之前的那颗宝石都能放出一屋子光,这颗不说色泽黯淡,就连走盘珠都称不上,这种大小的不要说那些真正的显贵,想入我的眼都没那么容易,算什么宝贝!”

沈醉摇摇头道:“这种拍卖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放出一件珍品,来将拍卖场的气氛炒起来,非要和那颗蓝宝石相提并论,本就有些不合适,不过万象阁是凭借着过人的信誉和质量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这颗珍珠应该没那么容易,陈兄你觉得呢?”

陈浮生却是眯起眼睛,没有说话,心中感叹一声。

“万象阁真不愧是做海上生意的,果然有许多和水有关的宝物。”

都不用刻意放出神识,他就感觉神魂一阵清凉舒适,甚至就连肉身也凭空轻了几分。

原来这颗珍珠上竟是凝聚了大量的水行精华,五行之中,木行生机最重,水行却最是滋润。

更难得的是这珍珠上的气息纯粹无比,显然这母蚌也是一心清修,不曾肆意杀生。

这时袁天象却是托起珍珠,讲起了其来历:“这颗珍珠来历极其神奇,乃是我们商行的船队在海上行驶的时候,有一日突然天气大变,被强行拉到了一处大漩涡里,在那漩涡的正中央,沉着一只房屋大小的巨蚌,而在巨蚌的头上却凝聚了一片黑云,不断放出水桶粗的闪电劈向巨蚌,最后等到雷消云散,海面也平静下来的时候,才现那个巨蚌早就死了,我们的水手剖开肚子,才有幸翻出这么一颗,原本这可是足足有着一个碗口那么大,”袁天象说到这里,做了个手势比划一下,“只不过之后,不知怎么回事,这颗珍珠就不断缩小,一直缩小到现在这么大,而且除了这些,这颗珍珠还有着更神奇的地方,不知道哪位想要上来试验一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出声,显然对于袁天象所说的事情不怎么信得过。

做生意的自然是要夸自己的货物好,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就算对方是洋人也不例外。

陈浮生却是心思一动,站了出来,向四周拱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让在下来做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吧?”

旁人不清楚那幅景象是什么意思,陈浮生就瞬间明白过来,心中也不禁感叹一句万象阁的那支船队运气真好。

无他,如果陈浮生所料不错,他们见到的应该是那只蚌精在度金丹劫的景象。

金丹,在修行之中意义极深,甚至有着“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说法。

自然也就有着相应的劫难。

天劫就是一种。

第九十五章 夺舍?再来一次

那只蚌精显然是在凝聚金丹的时候遭遇到了雷劫,最终魂飞魄散。

而偏偏蚌类妖精与众不同,它们凝聚的金丹便是依托于本身所孕育的那颗珍珠之上,本质与其他生灵稍有不同。

如果陈浮生推断没错的话,到了最后,蚌精死了,这颗珍珠却是成功地进阶到了金丹境界,没有破裂。

他自然对此极为好奇。

对着袁天象微微一笑,陈浮生将手放到这颗珍珠之上。

浩瀚如同一江的水行精气扑面而来。

就在陈浮生打算放出神识细细观察一二的时候,就有一道白影投入识海。

“又来?”

有了一次经验的陈浮生迅想到了夺舍这两个字上,一时之间,面色大变,又惊又怕,再也顾不上手中的这颗金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进去了识海。

这怎么可能,天雷浩荡,乃是天地之威的具体显化,一只蚌精修为不过金丹,怎么可能在这种天地伟力之下依存下来?

这只蚌精可是实打实的神州血统,绝对不会像罗伯特·李一样有什么水土不服的情况生,他可不敢保证这一次天欲尊者留下的魔种还能够压制住对方。

心神沉入识海,陈浮生心中一定。

最糟糕的情况没有生,虽然蚌精的神魂一进入其中便化作了一只白色巨蚌稳稳落在了某个角落之中,将周围的大地化作一片水泽。

但陈浮生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气息若有若无,微弱至极,显然已经到了真灵泯灭的地步,绝无可能有着夺舍的能力。

心思一动,陈浮生就催动心神,一剑斩去,想要将这个危险彻底磨灭在萌芽状态。

“砰”

一道光罩陡然升起,将巨蚌护了个结结实实。

正当陈浮生想要继续下去的时候就听到识海之外传来的惊呼声:“果然是宝贝,原来这件宝贝要手里拿着才能显露出不凡来。”

心念一动,神魂返回肉身。

掌下的珍珠已经大放光芒,将陈浮生整个人罩在一片莹莹白光之中。

对方的袁天象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景象产生,不过他反应极快,一槌桌面,一套现编的说辞已经脱口而出:“大家都看到了,这位贵宾先生只是把手放在上面别的什么都没有做就有这种奇景,已经证实了这件宝贝的价值,现在就让我们来问一下他的感受如何?”

陈浮生明显感觉无数道灼热的目光集中在了自己身上,情知在这里不能做什么,勉强按捺住,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对着众人神秘一笑:“如果大家也想要知道这宝贝有什么功效,不妨亲自体验一下,保证不虚此行。”

将焦点重新集中到珍珠身上,趁着众人跃跃欲试时候,陈浮生已经返回到了座位之上。

“怎么了,难道是那颗珍珠有什么不妥吗?”叶信毕竟和他认识的久了,看出他神色间的变化。

“没什么,我把手放上去就感觉有一股气流袭向我四肢百骸,内力凭空纯粹了几分,简直胜过我这一两年的苦功,虽然不能直接增强功力,但随身带着,却有静气凝神,镇压心神杂念,甚至加武功突破的妙用,就算是常人带着,也能保证头脑清明,延年益寿的妙用,确实比起那个只能看不能用的“海洋之心”还要来得珍贵,只不过我看等他们体验过之后,一定会被炒到一个天价,我们是没有一点儿希望了。”陈浮生掩饰了有关修行的内容,将这颗金丹的作用却详细介绍给了叶信。

“格老子的,这种宝物居然要落到这些没有丝毫武功的人人手里,当真是暴殄天物,如果我有足够多的银子,就算拼到死都要把这件东西拍下来。”每听陈浮生讲一句,叶信眼睛就瞪大一圈,到最后更是赤着双目紧紧盯着这颗珍珠,简直想要将它直接吞进肚子里。

沈醉也是脸色大变,有些不能自已。

延年益寿,这可是所有人都想要的东西,这件东西确实太过珍贵了。

可惜他们不知道这是一颗金丹,是一位大妖的毕生修为所化,如果放到那些修行者之中,开的价就根本不是这些世俗的金银可以相比。

没有理会两位同伴,陈浮生闭上眼,沉入识海,将一切心思放在了如何处理这只巨蚌上面。

连续试了几次手段,甚至悄悄动用起了封印在绿竹剑中的魔门修为,陈浮生终于现他对于这只巨蚌完全没有办法。

对方虽然已经气息奄奄,但本体毕竟是一个金丹大妖,更是在某种意义上经历了天雷的洗礼,本质极高,坚韧异常。

以他不过感应的境界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

而且对方虽然没有了肉身,但某种意义上,那颗本质奇异的珍珠金丹显然感应到主人没有身死道消,依旧保持着极为紧密的联系。如果陈浮生想要灭掉蚌精的神魂,就必须要打破那颗金丹的屏障,但以他的实力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这一瞬间,陈浮生由衷感到了什么叫做棘手。

那就是无处下手。

最终,陈浮生总算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将魔种与那个巫师留下的书籍同巨蚌彼此联系起来,勉强构筑出一道循环联系。

这样最起码,当这个巨蚌有什么异动的时候,他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出来,做出相应对策。

生了这件事,陈浮生自然没有心思去留意那几件压轴的东西,不过倒是将金丹的去向记在了心里。

居然不是落在了皇室的手里,虽然老太监出家极高,不过当孔家的代表却表示孔家可以入股万象阁的生意中时,瞬间就压倒了内务府的老太监。

毕竟他刚才可是信誓旦旦地表明太监不能参与朝政的,他不能在这里代表朝廷和皇帝做出什么承诺,孔家是圣人之后,从某种意义上甚至比皇室的地位还要来的稳当。

皇帝换的多了,可每一个上台的都要照例维持着孔家家主衍圣公的爵位,孔家不怎么担心得罪皇室。

第九十六章 三不足

三年一度,青钱万选。

时日飞驰,先是在玉京过了一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年,然后便是放夜三天的上元节,'游冶纷沓,走马蒲博'的燕九节,一元复始、大地回春的花朝节,没过几天,就是会试了。

会试正分三场七天。

初九开始,十五结束。

前一天进场,后一天出场。

陈浮生偕同叶信、苏过等川蜀考生集结在贡院辕门之外,等待着点名入场。

这时候陈浮生的脸上已经丝毫没有被妖怪夺舍的担心。

他想得很清楚,只要过了会试,距离就苏正风更近一步,那么进入正道门派的日子就也不远了。

到时候,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想办法提高修为,修为一到,有着无数手段祛除识海之中的妖物。

以妖物当前的状态,就算是几十上百年,恐怕都不可能恢复过来,对他造成威胁。

“这一次,据说陛下御赐王相亲自监考,也不知会出什么题目?”在陈浮生等人一边,一个面目稳重的青年,看似无意,随口说出一句。

“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说这一次不是礼部的黄尚书监考吗?怎么突然变成了王相,他不是要主持变法大事吗?”

这一句话好似巨石落水,激起千重浪。

旁边的考生一下子炸开了锅,纷纷开口问道。

然而这一次对方却仿佛成了闷嘴葫芦,闭口不再说一个字。

胳膊被人一拉,陈浮生看了过去,是叶信和苏过同时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向自己。

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完成了一次眼神交流。

三人在一起久了,自然明白彼此的意思。

这一场科举,看起来要有大波澜。

这些日子,玉京还算平静,并没有那种朝堂之上风雨欲来的压抑。

但考生本就是最关心朝政走向的一批人,再加上有不少人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能够弄到不少真假难辨的关系。

所有人都明白过来,如今的朝廷守旧派与变法一派除了各自大佬们还忍耐着,手下的小弟们都已经开战了。

局势好像一桶架在火架上的火药,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原本这一次的主考官礼部尚书,乃是不折不扣的旧党。

有他监考,考生们只要本本分分地写,基本上是凭借学识水平就是,不需要考虑站队的问题。

而这一次,如果真得像这年青人说的一样皇帝亲自出手临阵换将,那么皇帝显然已经旗帜鲜明地站在了新党的一方。

这文章如何写就要需要好好考虑了。

写得保守肯定不受喜欢,写得锋芒毕露,却没有拍对马屁,得罪了旧党不说,说不定还是两面不讨好的局面。

所以除了那少数几个生性好险的几人之外,所有考生都感觉一阵头大。

然而陈浮生这时候却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好强的封镇之力!”

搜完身,一进贡院,陈浮生便是悚然一惊。

原因无他,这贡院之中的文气实在是太过厚重,对于术法的压制也到了极点,几乎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家贡院本就占据了一国之都,又是在这三年一度的大比之时,可以说不惟读书人,整个天下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里。

原本陈浮生已经将大自在天子法的修为废除了干干净净,本人也是腹有诗书,更是带了一地解元的光环加持。

这文气原本不但不会打压他,反而会对他进行扶持。

但偏偏他的识海里面接连闯入了两个不之客。虽然他已经用魔种镇压起来,但还是有一丝气息不可避免地流露了出去。

蚌精乃是异类得道,自然会受到儒家心念的压制。

罗伯特·李虽然是一名人族,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异族,更是一个天外来客,整个世界都是他的敌人。

而作为他们的宿主,陈浮生自然也要承受相应的代价,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定力深厚,恐怕连身子都站不稳了。

“陈兄,你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之处?”叶信敏锐地现陈浮生面色剧变,急忙开口问道。

“没什么,是我昨晚有些紧张没有休息好,有些着凉了,你们不用管我,赶紧去找自己的号房吧。”陈浮生看着众人望过来的目光,摆摆手道。

等到众人散去,陈浮生勉强拖着身子,按照号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间号房。

将所有东西放到一边,直接闭目调息起来。

一夜艰难过去。

勉强恢复过来的陈浮生却现在他试图适应贡院的同时,贡院的镇压力量也变得更强了。

“看来这一次要兵行险着了。”陈浮生一脸阴沉,不渝想道。

他本质上还是一个求稳求妥的人,就算知道这一次的主考是意图变法的王相之时,也没打算太过旗帜鲜明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但这一次如果不能出奇制胜,恐怕就要落榜了,到时候天欲尊者的计划完成不了,谁知道会生些什么。

想到这里,陈浮生缓缓打开卷袋。

题目只有四个字,正是:“先王之法”。

陈浮生微微一笑,正所谓:“规矩,方员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贼其民者也。”

亚圣他老人家的核心便是“仁政”与“王道”。在他看来,为政必须“遵先王之法”,否则就是离经叛道,就可以人神共诛之。

而“祖述尧舜”又宪章文武“的孔圣就是“法先王”的典型代表。

不过既然皇帝让新党的领袖来做这第一场的监考,出这道题的用意就昭然若揭了。

陈浮生以笔做剑,将一身昂扬的剑意灌输进去,然后笔走龙蛇,便是三行大字喷薄而出:

“天变不足畏!

祖宗不足法!

人言不足恤!”

这十五个字一出现,便有异象而生。

青天白日,陡然,乌云密布,然后便是春雷滚滚而来。

好似天公怒!

飞虹桥外,至公堂内。

正闲来无事的一十八房同考官便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第九十七章 两看

原本端坐在主考官位置上一言不的王半山见到这般情景,便是一声冷哼。

“你们各个都是经历了六级科考,读书几十年的人物,养气总该有点成就,不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怎么面对这一声天雷就惊慌变色?”

一位考官急忙回道:“王相,这'上天下泽,春靁奋作'本是常事,不足为奇,但今日天朗气清,本不该有此天象,怕是有些蹊跷。”

“蹊跷,当然有蹊跷!”王半山挺身而起,站在大门口,负手在后,放眼望去,“这是有考生心意纯粹浩荡,上达天听,写下的文章合乎天地间的道理,天人交感,才会有此异象而生。看这风雷激荡,显然是一位锐气未曾消磨的年轻才俊,乃是难得的人才。”

众房师原本还是不住点头,佩服一声“王相果然学问精深,见识不凡”,在听到“锐气”、“年轻才俊”的字样时,就有不少人脸色起了变化。

这些人都是旧党中人。

“这王介甫这样开口,是无意还是故意,莫非这一位考生写的就是他关于变法的那一套,所以他才会如此开口。”

这时候王半山已经转过头来,看向诸位同考官,用手指着乌云、雷光的最中心处,开口问道:“不知

那片地方是哪位房师负责,可曾知道那位考生的姓名籍贯?”

此言一出,副考官礼部侍郎沈云便是勃然变色,须怒张道:“王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想要徇私舞弊吗?你如果胆敢再说一句,我定要到在御殿之上参你一本。”

“沈大人无需如此激动,科场之上,糊名本就是为了避免舞弊,但这考生既然引动了天象,又是在座的诸位大人亲眼所见,那么才学已经显而易见,我们只需要根据他的文章具体评论便是,又何必如此拘泥?”一拂长须,王半山笑着对沈云说道。

作为一党之,王半山自然不会只有一个人,话音刚落,便有人接了上去。

“不错,前朝为了避免舞弊除了糊名还要誊卷,结果反而给人你可乘之机,错失无数人才,所以本朝一开国太祖老人家便钦令,科场之上不限字体,不限体裁,更是取消誊卷的环节,为得就是避免错失人才。王相他老人家也是看到这位考生才华横溢,才想要问一声,既然都已经进了考场,难道还担心两人私相授受吗?”

“至于私相授受,恐怕沈大人才最有嫌疑吧,我听说这次春闱,沈大人的爱子可是也下了场,按照规矩,恐怕沈大人才应该避嫌吧?”一句话幽幽传来,充满杀意。

“够了!”王半山哼了一声,止住手下对沈云穷追猛打,他和沈云虽然政见不同,但他本人还算一位方正君子,不想在这方面打击对手。

当众位考官在这里彼此言辞交锋的时候,皇城之中,本朝的少年皇帝也登上了皇城口头,看向考场方向。

一身明黄服饰的少年天子萧璋探头看了几眼,转头看向身边身着大红蟒袍的老太监,好奇问道:“大伴,我听说那些学问精深的人和像你这样的武功高手,都有着类似的气质,彼此之间能够相互感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年纪虽老,面白无须,保养极好的老太监,低头弯腰,恭敬说道:“不错,就好比奴婢见文老相国就好似看到一座巍峨高山,千年不移,而王相则是有如大江大河,气势浩荡,劈山而行。非独如此,就算是在琴棋书画上造诣深厚的人身上的气质也会与常人不同。”

“那你能看看这贡院里面,有哪位考生的文章做的好吗?”听到这句话,萧璋极有兴趣地指着贡院方向问道。

老太监的腰更弯了几分,微摇了摇头道:“贡院里面的圣人塑像历经千年香火,乃是全天下读书人的寄托。这几日又是大比之日,文气浩瀚直达青天,里面监考的王相与众位同考官各个都是学问不凡,从外面看去,好比隔着一个盖着盖子的大水缸去抓出一条鱼,莫要说我,就是本领比我再强一倍的人物也绝无可能做到,除非……”

说到这里,老太监突然止口不说直起腰来,死死盯住贡院方向。

听得正觉有趣的萧璋正要开口问一声除非什么,就见天上一声惊雷劈过,然后便是乌云汇聚在贡院之上。

从皇城楼上看去,整个玉京城万里晴空,唯独贡院上空积聚着一片乌云,看起来显眼至极,看起来就好像……

然后萧璋就把老太监没有说完的话自行补了出来:“除非有鱼从里面把水缸打破了一个洞。”

“没错,”回过神来的老太监急忙跪下向萧璋认罪,“老奴一时震惊居然忘却了陛下,真是罪该万死。”

“算了,大伴,你起来吧,”萧璋摆摆手,无所谓道,“不只是你,就算是寡人刚才不也是失神了,你还是向朕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吧。”

“是,陛下。”老太监急忙起身,指着贡院上空的乌云春雷说道,“如果老奴没有猜错,里面应该有一位考生答题的时候,心念合一,文章契合了天地大道,所以才会有这种异象生成。”

“恩,就和《淮南子》中记的'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差不多,对吧?”萧璋也是看过不少书,迅反应过来。

老太监摇了摇头,道:“老奴没读过书,不知道这些典故,不过应该确实是一样的道理,这在我们武艺的修行中也有一个名目,就是天人感应,逆反先天,如果这考生弃文从武的话,只要方法不差,用不了几年恐怕就足以和老奴相提并论了。”

“这是真的吗?”萧璋惊讶问道,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是因为,文章好坏不像武艺高低一样直观明了。

之前虽然有天象,但他对于这些还真不太清楚,但老人的武功他可是一清二楚,单论武艺,就算比起朝廷里面那几位战功卓著的大将军也是不遑多让。

第九十八章 天炼法器、针锋相对

贡院之内,在陈浮生写下“三不足”的同时,文气好似翻江倒海。

在王介甫这个学问大家和老太监这种武道高人眼中,就有着无数异象接连不断地出现。

春雷一响,就有一道清气趁势而起,扶摇而上,足足抵达了贡院上方的那片乌云,方才后劲不足地缓缓止住。

看起来卓然不群,别有一股气度。

老太监指着这道清气,向少年天子萧璋解释道:“这位考生眼光独到,心思更是极其敏锐,能够瞬间抓住贡院文气的异动,见缝插针,异军突起。无论是眼光还是决断都颇为难得。不过,”

说到这里,老太监稍微摇了摇头,有些惋惜道:“不过这位考生未免太过机敏了,没有经过磨练,就和奴才们练武一样,根基就有些虚浮不定,锦上添花很好,但是遇到千斤重担的时候就有些承担不起了。反倒是这一位,”

老太监指指对立方向一座缓缓升起的虚影,开口赞道:“这位考生恰好相反,文气沉凝如山,老奴竟然找不到一点儿破绽,只能推测想来这考生应该不是一位少年举人。”

“这是为什么,大伴你能看出他们的文章风格这我信,难道还能看出他们的年纪老幼不成?”萧璋一脸不信道。

“那怎么可能?”老太监笑了一笑,这才开口解释,“如果是一位年轻人,少年得志,阅历也不够深厚,任性使气,求的是一个快意,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每一步都走得不疾不徐,不急不躁,无比踏实。这两人如果搭配起来,一张一弛。但是极为相称。”

“那他们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个能够使天降异象的考生。”萧璋抬头望了一眼高空,开口笑道,

这个时候陈浮生虽然不知道主考官和少年皇帝都已经成功注意到了他。

但他从落笔之时就已经明白,这一篇文章唯有做得石破天惊,语不惊人死不休才能起到应有的效果。

所以在“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三句之后,他笔锋一转,重重写下“欲观圣王之迹,则于其粲然者矣,后王是也”的字样。

这是孙圣的见解。

他是要以孙圣来对抗孔孟二圣的地位。

荀圣,是地位极为特殊的一位人物。

十五始出游齐国,在当时号称全天下思想中心的稷下学宫三次出任祭酒。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而孙圣则是提出了“礼”、“法”二字。

善恶之辩、天人之辩、名实之辩、王霸之辩,这几场真正意义上的大辩论可以说全是因他而起。

韩非、李斯同出门下,甚至可以说,法家也就是在他手中最终成型。

针对亚圣的“法先王”,他更是直接表明上古三代的“先王”时代久远,事迹简略,远不如近世的后王可靠。

“后王”者,盖指“近时”之圣王或可能成为王者的“天下之君”,即理想的最高统治。

而“法先王”必须通过“法后王”的途径才能实现。

“法后王”三字一落下,陈浮生便感觉文思泉涌,似乎隐隐把握到了学贯儒法两家的孙圣的某种精神。

心有所悟,陈浮生立刻便感觉笔锋一轻。到贡院对自己的压制忽然就放松了下来。

切身感受到效果的陈浮生不由一阵大喜,知道自己的这种做法是正确。

更是奋笔疾书,然后贡院之中那浩瀚的文气以及积累了千年的圣贤精神却是活跃起来,与他建立起了某种练习。

识海之中,已经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了修为在身,识海之中除了那一棵象征着本我意识的大树以及树上悬挂的六色光轮、书籍以及那一只巨蚌外别无一物,一片光秃秃的识海瞬间如同潮水般涌进来海量文气,将识海填充地满满当当,只欲炸裂。

识海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一股莫大的危机,原本相互压制的几件物事同时放开了对于彼此的钳制,一同用力将识海稳定下来。

然后识海便开始了急剧的扩张,一倍,二倍,三倍,足足扩张到原来的十倍方才由汹涌停息下来,变成了涓涓细流。

这时候陈浮生笔下已经写到

“俗儒略法先王而乱世,术缪杂学,不知法后王而一制度”,这篇文章文章,已经快要到达收尾的紧要关头。

凤头猪肚豹尾。

这最后一句,必须短而有力。

猛然提笔。

陈浮生将心神回到了船行夔门,在这天下第一雄关之外,留书崖壁的那一瞬间。

“大鹏一日同风起,

会当击水三千里。”

陈浮生心中默念,当日那股无拘无束,势要斩断眼前一切阻碍的信念再次返回到了心中。

一身气势陡涨,勉强排开了贡院之中无所不在的文气,短暂营造出一个“真空”地带。

笔锋重重落下。

“是故,法必变,祖宗之法无须守!”

一十二个字落下,力透纸背。

陈浮生最后一丝力气完全被抽空,再也无力维持周身的“真空”地带。

然后文气与这残留的剑意混在一起,远比之前更加霸道地挤进了识海之中。

一阵清明。

贡院的乌云则是迅盘旋积聚起来。

轰隆!

就听一声轰响,乌云之中闪过一道刺眼光芒!

竟是一道远比之前粗壮不知多少的雷电,直直地照着陈浮生的号房劈下。

出乎意料地,来势汹汹的雷电一接触屋顶便凭空传了过去,没有造成一点损害。

穿过屋顶,然后便是落在了那宽不盈尺的试卷之上。

雷光化为春水一般,细腻温柔,在纸上游走不定,被一个个筋骨饱满的字所吸收,给字染上一层青银之色。

而原本普通的纸张,也是迅变得坚硬有如金属一般,上面更是泛起了奇异花纹,放眼望去,只觉繁复深奥至极。

这是天炼法器啊!

陈浮生瞬间就明白了过来生了什么。

法器除了修行之人炼就的之外,还有极少数的一些乃是机缘巧合应天时地利而生。

这种法器就被称为天炼法器。

事实上,修行之人最开始不知道如何炼制法器,使用的都是这种天地自然生成的宝物。

直到后来,修行者才在一代代地研究之下,成功地琢磨出了法器如何炼制。

只不过这种后天人为的东西,终究比起天生地养的要差了一分灵性。

而这张试卷虽说是人为书就,却是得了天雷之力的洗练,倒也勉强可以说一声天炼法器。

这一道雷光几乎同时再次把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贡院之地,居然会有天雷落下,我们应该立刻派巡场的兵卒过去看看以防走水。”一个同考官躬身说道。

“无需惊慌,”王介甫眯起眼睛,仔细观望了一眼,摆摆手道,“这是刚才那位考生的文章近了圣道,天地之力的自行反应罢了,刚才这一道天雷有生无杀,纯是造化之功,不会对贡院造成什么危害的。”

“既然引动了天地之力,想必文章确实不凡,既然那位考生已经完成了文章,我们何不取过来一睹为快,王介甫门下一个新党官员,揣摩着他的心思说道。

这一次沈倒是没有跳出来反对,一来他刚才被指责有私相授受的嫌疑不方便开口,二来他也看出这篇文章已经得了天眷,最起码一个两榜进士是跑不了的,甚至都有可能名留青史,自然不会自己找不痛快,免得沦为史书上相对立的小人形象。

“算了,”王介甫这一次却是摆了摆手,道,“沈大人说的没错,这样子确实有些不妥,左右第一场已经快要结束,等收完卷我们自然有的是时间观看。”

“恭喜官家,贺喜官家。”老太监也是有见识的,急忙向萧璋解释道,“天雷落而无伤,这是表明这位考生的文章得了天地圣贤的认可,乃是真正的大才,也只有陛下这种圣明天子在位,我大齐才有这股气象。”

萧璋也是意气风,得意点了点头,道:“大伴,让你手下的皇城司去打探一下这位才俊的姓名来历,禀告给我。”

眼见老太监转身就要离开,萧璋叮嘱一句:“小心一些,不要打扰到王相他们正常主持科举。”

“老奴醒得。”老太监深深躬着身子,垂头说道。

踮着脚尖轻轻退下。

下了城楼,在天子萧璋看不见的地方,老人缓缓挺直身躯,收起脸上卑微笑意,冷冷看向几道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子。

“去,让司里面在贡院当中的人好好查一查天上的异象是谁引起的,然后再把考生的过往也全部查清楚,尤其是他和哪一派的人走得比较接近。”老人淡淡看了一眼,道,“如果这过程被王相他们察觉,耽误了国家的抡才大典,不需要我说什么,你们自己提头来见。”

“属下领命!”三人俯,单膝跪地,身子微微一晃,已经消失在了老人眼前。

放下笔,看着眼前宛如奇异金属打制的答题纸,欣喜之中也觉有些麻烦。

欣喜的自然是有了这篇文章,会试就称得上十拿九稳了。

会试三场,尤重场,场之中,尤重第一篇题目。

他这篇文章既然引动了天象,多少能够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想来也无人会弃落不取。

真正让他麻烦的问题在于识海。

刚才借着文章沟通天地,他再一次突破到了感应的境界。

这一次既不是凭借着修为水到渠成,更不是将一身武艺打磨到巅峰,逆反先天,强行打通那道屏障。

而是借了远古积累至今的浩瀚文气因时成事。

这并不算什么好事。

修行一途,无论是魔门道家,亦或是佛宗,走得都是一个纯粹精深的路子。

连续两次突破感应境界,识海里面总是会留下些天地之力改造的痕迹,大自在天子法倒也罢了,这一次留下的影响就太大,太根深蒂固了。

对于将来的修行就产生了无形的阻碍。

要知道在人间虽然是儒家一脉独大,但自近古之时儒家舍六艺独尊经义开始,就在修行界中逐渐衰落下去,再也不成气候。

“算了,这一次如果不如此做得话,只怕连个进士都无法弄到手,之后的事情,还是之后再说吧。”

这一篇文章写完,再无拘束,甚至陈浮生还能感觉到自贡院隐隐传来的加持之力,余下的两道题自然也是做的顺手至极。

好在朝廷大概也是感觉第一道题目太过困难,余下的两道题目都是出自四书倒是极其的明确,也没有刁难考生。

显然是给那些在第一篇失利的考生留了一线机会。

没有了压制,这两道题目又是难得的堂皇中正,自然不需要剑走偏锋,陈浮生一气呵成,自然也不可能引类似的天象。

不过让他稍感意外的在于收卷官居然对于这答题纸的异样没有表示任何怀疑好奇,倒是让他提前准备的说辞没有了用武之地。

他自然不会知道主考官和皇城司的人早就对所有人打过了招呼,对于这一次考试中的异常都不要当场表露态度,而是当年汇报之后,再由上面的人做出判断。

本朝取消誊录的环节,弥封之后,便直接送到了各房考官手里。

陈浮生这一房的考官,既不是旧党也不是新党,而是这十八房中极少有的中立人士。

章渭接过试卷,先是一惊,然后便是一喜。

经过王介甫的解释,他自然明白这篇文章已经得了天地认可,考生也是难得的才俊,对于出自自己房中,还是颇为满意的。

毕竟会试之中,虽然考生都要拜入主考官门下,自认门生。

但是作为有着最开始举荐权的房师,也与考生有着极亲近的关系。

这样一个人物,自然足够让他开心。

不过欣喜过后,逐字看去,最初的一十五个字刚刚读完,苦笑就浮现在了脸上。

这个考生才华自然足够,可是口气也忒大了一些,好似能够吞掉整个天下。

仔细读了三两遍头场的三篇文章,心中有了成算。

章渭整整衣衫,将卷子收在袖中,走到端坐高台的王介甫面前,道:“王相,请看,这篇文章下官委实难以决断,还望大人能够给出章程。”

王介甫看了一眼,正是一个平日里在朝堂上自行抱作一团不肯轻易表明态度的中立派代表,温言笑道:“以章大人的学识,还有什么难以定夺的卷子?”

“以下官愚见,想来就是那篇引动了春雷天象的文章,其中观点下官也不知如何论处。”章渭双手呈上道。

王介甫脸色微变,收起文章,看向在一边沉默不语的沈云道:“既然如此,不如大家一起来评价,免得我有所疏漏。”

此言一出,早就按捺不住的众考官就簇拥过来,按照官位资历分为两三堆看向徐徐展开的试卷。

“果然是引了天地异变的文章,就连纸张都变得如此特殊。”

尚未看清写的什么,众人就是不禁颔赞叹。

然后众人面色就变得精彩起来。

“这是什么狂言?”不用沈云开口,他手下就有人代劳,拱手对着贡院的圣贤塑像遥遥行了一礼,愤愤不平道,“至圣先师有云:'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这个考生不知敬畏为何物,居然胆敢开口放言'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当真是好大胆子!”

此话一出,除了少数几个都忍不住微微点头,大家都是在饱受孔孟二圣的教诲,自然对于这句话有着本能的抵触。

“还有这一句,'祖宗不足法,'更是大逆不道,简直就是包藏祸心,王大人,这份考卷虽然得了天地的青睐,却是太过癫狂,依我之见还是低低地选中放在三百名开外吧。”沈云看到开头三句话,定下心神,微笑说道。

只不过两人虽然抨击这篇文章,却也不敢直接开口黜落,只是希望能够低低地取中。

原因无他,这篇文章乃是被天地选中的,凡人又怎么能够不畏惧天命呢?

王介甫却是没有在乎这些人的的低语,慢慢地一字字默念过去,只感觉每一笔每一字都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得淋漓尽致。

“大天而思之,熟与物畜而用之!从天而颂之,熟与制天命而用之!望时而待之!熟与应时而使之!因物而多之,熟与聘能而化之!思物而物之,熟与理物而勿失之!愿于物之所以生,熟与有物之所以成!故错人而思天,则失万物之情。”

王介甫依依不舍地从试卷上抬起眼睛,一段《天论》已经被他念了出来,正是和这篇文章一脉相承的孙圣所为。

正好是对旧党刚才所说的天命的有力回击。

虽然对于孙圣儒表道里开法家的思想不怎么认同,但是对方后圣的身份却是实打实的。

“还有这里请各位大人仔细看看。”通读了文章的王介甫成竹在胸,指着一段说道,“仁宗皇帝号称守成,在位四十年,也屡次修订成法,何况陛下这样的大有作为之君呢难道各位大人认为仁宗皇帝也是大逆不道吗?”

第九十九章 推测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立刻收声不提,显然不敢妄自点评仁宗的功过是非。

“那么依王相之间,这篇文章应该取个什么名次为上?”章渭心中定了一定,拱手问道。

“这不是才第一场吗,还是等三场文章都出来了再说吧。”王介甫收起答题纸,面无表情地说道,心中却是早已有了打算。

不惟是他,一十八房同考官闻此脸色就不同起来。

不过心里却都明白过来,这篇文章是决计拿不到会元了。

三场七天,很快过去。

陈浮生一踏出辕门,便看到贡院外面已经被候考的考生亲友以及仆役挤了个满满当当。

何家三口的身影也在其中。

微微晃动身形,陈浮生已经宛如滑不溜手的泥鳅般,从看似间不透缝的人群中跨越了出去。

“看陈公子表情如此轻松,想必一个进士应该是手到擒来了。”何夫人看了陈夫人一眼,恭贺道。

“那也很难说,不到皇榜揭晓,一切都有可能。只不过何夫人您又何必亲自出来,难道是何大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陈浮生拱手谢了一声,有些不解问道。

“父亲一切都好,只不过为我们打点关系的那位大人,听说了陈公子仗义相助的事情,想要见公子一面。只不过之前公子要备考,所以一直没有说,如今公子已经考完,在距离放榜的这些日子,希望可以能够与公子见上一面。”

陈浮生有些意外,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按理说不会有人主动开口提及的,何湘君父亲那个同窗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略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考了这么多天,这几日我需要好好休整一二,我是科场的晚辈,到时候我自行去拜访他吧。”

不待三人答话,陈浮生身边就簇拥了一大群人。

“守正兄,你这一次考得怎么样?”

“浮生,那第一道'先王之法'你是如何破题的?我想了半天都不敢动笔。”

称呼守正的自然是哪些关系仅仅是点头之交的同年。

直接叫浮生自然是叶信这几个亲近的朋友。

“这我哪里知道?”陈浮生苦笑着摇了摇头,笑着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一人,道:“大家既然能够从一省之地挤进来,自然文章火候已到,那么考校的应该就是圣上的心意了,不过既然克己兄在进场之前特意关照说是陛下临时将王相换为了主考官,那么想必其中的意思大家也应该有所体味。”

“陈兄的意思是这一次的文章风向要以新党意图推行的新法做为尺度?”立刻就有心思敏捷的考生推测道。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陈浮生摇了摇头,继续开口,“咱们都不过是些没有经历过官场的书生,对于这些事情自然不可能把握清楚,如果真完全按照新法那一套来恐怕也未必讨好。”

“公子,你刚才说的话好像有所保留?”马车之中,何湘君看着闭目养神的陈浮生,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疑惑问道。

陈浮生缓缓张开双眼,就看见何光祖仰起头来,显然对于陈浮生的回答也是极为好奇。

旁边没有别人,陈浮生揉了揉何光祖的头,这才开口解释起来:“没错,刚才人多眼杂,我又刚刚考完,自然不方便多说什么,否则士林之中免不了传上我一句恃才傲物的评语,这样倒也罢了,更麻烦的是如果我说错了什么,到时候成绩一公布,人家说我是是胡说八道,无才无德,岂不是更加麻烦?”

“那您觉得这一次会试会如何录取呢?”

“一半一半吧,或者写变法的人录取的会多一些,但恐怕也不会太多。”

陈浮生想了想,仰头说道。

看着何湘君和何光祖一脸不解,只有何夫人若有所悟的样子,陈浮生暗自叹息一声,解释道。

“虽然我没做过官,科举也是第一次参加,但凭借着当前的局势也足以做一个大致的预测了,何姑娘,你这些日子多次进出那些大人的家中,想必也听说了一些朝中当前的局势?”

“不错,据那几位大人说,基本上朝中的官员们都已经站好了队,党争已经在所难免。”何湘君回忆了那几次去为父亲的案子奔波时听到的只言片语,一脸肯定道。

“那我问你,当今圣上又是什么态度?”陈浮生指指上空,开口问道。

说到当朝天子,何湘君声音明显放低下来,道:“大家都说圣天子少年继位,锐气十足,乃是难得的圣明君主,一心要恢复太祖时的光荣伟业。对于提倡变法的新党极为青睐,当今王相就是他破格提拔的。”

“那只是表面,”陈浮生摇了摇头,左右无人,他也就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圣上想要变法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变法也有许多步骤,许多形式,他是想要以什么样的局面来开始新政呢?”

何湘君三人显然被这个大问题问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陈浮生等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毫无疑问,圣上想要尽快推行下去,所以才会临时任命王相担任主考,更用'先王之法'为题来考察新科士子。但,”

话音一转,陈浮生接口道:“到目前为止虽然新旧两党已经基本成型,但是朝廷这一两年并没有什么大型的人事异动,也就是说双方并没有真正开始厮杀。也就是说最起码陛下希望朝政大事是能够安安稳稳地过渡下去的,不希望能够出什么乱子。”

“而且,既然新党有着陛下暗中的支持也不过和旧党维持平衡,那么显然旧党实力远在新党之上,自然这一次不可能让新党一家独大。这一次会试依我看来,肯定是双方势均力敌,而新党因为有着王相亲自担任主考官,提倡变法的名次可能会稍微高上一些。”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状元,一定是支持变法了?”何湘君顺着推理道。

“不,这一次的状元,一定是反对变法的。”陈浮生斩钉截铁地断言。

第一百章 亚元

当陈浮生在马车之上慷慨陈词的时候,至公堂中同样进行着一场对话。

“这一次出现了不少人才,还望各位大人细心批阅,不要有明珠暗投的遗憾。”主考王介甫立下基调。

“那就有劳大人出示拟好的文章,再宣布取中的要求。”已经取到了属于自己那卷试卷的章渭从座位上起身向王介甫行了一礼,拱手说道。

“那是自然。”王介甫与安静许多的沈云对视一眼,各自将拟好的文章分下去。

众考官略一翻阅,两篇范文分别从“变法”与“守制”两方面论述。

“看来陛下还是不打算使朝廷陷入动荡啊!”

大家无论官位高低,好歹都在官场混了十几二十年,这些事情还是看得出来的。

“圣恩浩荡,陛下有言,只要是契合这两篇文章的就都可以入选。”王介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却是拱手向北面行了一礼,开口提醒众人。

众考官按照流程,日复一日的阅卷,过了近半个月,转眼间到了二月底。顺利选出了拟录取的三百进士,评了名次。

当然最前面的那十名是要交由身为总裁,官位也是最高的王介甫排序。

王介甫案前的十份试卷被人为分开,一堆九份,余下的一份则是单独列在一处,银白色的纸版极为显眼。

显然这最后一份别人都拿不定主意,只能呈上来由他定夺。

微笑一声,王介甫不忙着看那一份早已看过的文章,伸手拣起一份,慢慢看去。

众考官都是些人精,这九份之中四份守制,五份宣扬新法,再加上最后一份,恰好是一比一打平的成绩。

放下试卷,王介甫闭目养神良久,才缓缓睁开,笑道:“诸位大人果然好眼光,这十篇文章确实称得上字字珠玑。当得起前十名,迅念过后面八名,却在前两名停了下来。

众人一一听过,八人之中显然还是支持变法的成绩略高一筹。剩下的两人之中,连上那份银白试卷,一名坚持守制,一名则是宣扬新法。

不过最关键的还是会元会花落谁家。

和乡试的五魁,殿试的一甲三人状元,榜眼,探花以及二甲第一的传胪都有一个名目,极为风光之外,会试里面可是会元独占风光。

而且最关键的是还可以从中看出王介甫为的新党在接下来的朝堂会有如何动作。

沉默一会儿,王介甫终于做出选择。

“这一份就屈居第二吧。”

所指的恰好是那份银白纸张的试卷。

看到如此,以沈云为的旧党考官脸色总算好了起来,虽说在总名次上差了一筹,不过一个会元足够拉平这些。

双方悄无声息间达成了协议,这十张最优秀的试卷自然被王介甫和沈云迅送到了宫中。

这时候的少年天子萧璋已经望眼欲穿了。

一眼便从试卷之中看到了那篇极为显眼的文章,顺手抽出,萧璋一看名次,就有些不喜。

“两位爱卿,朕听说在这一次会试当中有人文章引动天象,想来就是这一篇了,怎么这篇文章怎么只能排在第二,难道天地都认可的文章都不够好吗?”

沈云没有说话,把眼神悄悄移向王介甫,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还轮不到他来插手。

王介甫却是神色从容,拱手向皇帝行了一礼这才缓缓开口。

“微臣如此,自有微臣的原因所在,还望陛下仔细看过文章。”

萧璋微微一愣,他当日安排老太监去探听消息的时候下令不要惊扰到考官阅卷,所以他还真得不清楚这篇文章写了什么。

暂时收起雷霆怒意,仔细看去。

“天变不足畏!

祖宗不足法!

人言不足恤!”

这一十五个字起收果决,有如昆刀切玉,仿若利剑来去纵横一般。

其中的语气更是大到了天上去。

萧璋抖抖试卷,一脸不解,开口问道。

“王相,寡人也曾听闻君子三畏,何以这篇文章开口言说'天变不足畏!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却能得到天地认可,其间道理,还望王相道之。”

王介甫毫不意外,从容说道:“天行有常,古人以为,天灾地震之类,都是上天怒的象征,并把这些灾异和君主的行为联系起来,臣对此确实不以为然。”

看了看萧璋脸色有些变化,王介甫摇了摇头,知道对方虽然认可,但不想听到这些,毕竟皇帝号称天子,如果大谈天人相分对方未必喜欢,于是一笔带过。

“天地之道,玄虚难测,不谈也罢。但是,流俗之言不足惧,却是不易之理。流俗之人,不学无术,看问题只从自身出,不能统观全局看得长远,所以对一件事,会有多种看法。做大事者,认准了一件事,就一定要独持己见,等事情做过了,成败才能显现出来。如果什么人的话都听,左右动摇,永无成功那一天。至于祖宗之法不足守,则固当如此。正如试卷中所言仁宗皇帝号称守成,在位四十年,也屡次修订成法,何况陛下这样的大有作为之君呢如果一味守制,难道大家处理朝政大事还要按照上三代的典章制度行事吗?”

“既然如此,那么王相为什么还要把这张试卷从会元降为亚元,这可是天地都认可的文章?”

萧璋微微释怀,却更加不解起来。

“陛下,以您的心胸见识见到这篇文章的破题之语都不免惊讶一二,您觉得其他人又会如何看待?”

王介甫摇了摇头,反问一句。

“想必会当做洪水猛兽吧?”萧璋若有所思道。

“正是此理!”王介甫前进一步,双手合掌,道:“毕竟这种天降异象的事情大多是穿凿附会,外人没有亲眼见证,难免不会相信。如果点为会元,难免会被有心人攻击指摘,降下一名,才是对这位考生最大的保护。”

“更何况,”话音一转,“这位考生才气自然不凡,却好似一柄没有剑鞘的宝剑,太过锋芒毕露了些,还是好好地磨砺一番,才能真正成就大器。”

萧璋显然被这一句话说服了,点一点,喃喃道:“王相能够不据于政见,将这一份降为亚元,确实是老成持国,不比文老相国差啊!既然如此,那就依卿所言吧。”

第一百零一章 报子贺喜来

皇帝金口一出,便是再无更改。

接过玉刀,揭开弥封,这个考生的姓名便跃入眼底。

“陈浮生?”少年天子笑了一声,拿起试卷,看向在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沈云。

“沈爱卿,这个考生据我所知可是和你家的沈醉可是关系密切,时常有着往来啊,看来令公子的学识眼光也是非同凡响啊!”

“陈浮生?”沈云这下子倒是真有些出乎意外,他之前倒也听过自家儿子讲起这个人,据说乃是今年蜀地的解元,不但学问出色,有着一身好武艺,更是出身巨商之家,第一次去四海阁就花了足足两万两银子,出手当真称得上一掷千金。他之前倒是也想借着儿子的名义去见一见这些未来的进士,只不过因为大比在即,担心被御史弹一本私相授受才作罢,倒是真没有想到这个陈浮生居然就是那个文章引动天象的士子。

偏偏他的文章还是宣扬新法那一套。

对于皇帝是怎么知道的,无论是他还是身边的王介甫倒是都没有半点惊讶,皇帝身边也是有着能够看出异象的高人,然后皇帝升起兴趣,再派人打探一下身份来历那是理所应当。

想到这里,沈云急忙前进一步,跪倒在地,口中祝贺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陈浮生此人不但文采出众,更是有着一身好武艺,乃是不折不扣的文武全才,陛下慧眼识珠能够得到这种人才相助,当真是我大齐之福啊!”

“咦,真得是这样吗?”萧璋看向身边的老太监道,他也只是大致知道了陈浮生的身份来历,至于其他的详细内容他还真没有多加关注。

“沈大人所言不错。”老太监躬着身子点了点头,虽然老奴还不知道陈先生的武艺是家传还是有名师传授,但是确实很不错了,据说之前他们几个人和长乐候家的萧海做过一场,他一个人就和萧家的一个供奉打成了平手,依老奴看来就算在那些冲锋打仗的将军之中也算是一个高手了,在这个年纪除了文章学问,还能把武功练到这个地步,他天资确实很高。”

对于这些功勋世家的供奉的实力,萧璋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闻言不禁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这个大内总管都说好,那么他的武艺想开确实不错,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看上一二。”

名次既定,除了礼部张榜,更有无数报子奔向了各大会馆以及客栈向这些新科士子报喜。

剑南会馆中便是被一片紧张所笼罩,非但是参加会试的举人,就连其他的商旅也是无比重视,每多一名进士,毫无疑问剑南道就多一分光荣,在朝堂上说话的人也就更多一个。

更主要今天如果能够和某个新贵人拉上些关系,说不定就胜过今后十几年的努力。

所以陈浮生,苏过之,叶信这几个热门人士身边自然而然就挤了无数的人。

“陈兄,真得不去看榜吗,这会馆里面虽然也会有人前来,但终究比咱们亲自去要晚上一些。”

苏过之看着团团乱转,坐不下来的几十名举人,开口问道。

叶信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也是一样,让他在这里苦等结果,实在是最大的一个折磨。

陈浮生看似镇静,但其实他是最紧张的一个。毕竟,其他人大不了三年之后再来一次,而他可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偏偏这一次他剑走偏锋,并不是完全没有破绽,虽然他当日对何湘君分析得头头是道,其实心底并没有太多把握。

好在他养气有成,就算如此,也能勉强保持一份淡然的态度。

“算了吧,咱们又不差给报子的那些赏钱,咱们亲自去和在这里等着也差不了多少时间,更何况不用想也知道那里现在肯定是人山人海,能不能挤进去还是两说。何必去自讨苦吃。更何况,”

话音一转,陈浮生略带促狭地说道:“我听说京城可是向来有榜下捉婿的传统,万一咱们侥幸高中,说不定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人抓去了呢?”

“其实,如果被抓去倒也不错。”叶信突然插了一嘴,神色认真道,“我爹他就希望我这一次如果考中的话能够在京城顺便谈下一门婚事扎下根来。”

扑哧一笑,苏过拍拍叶信肩膀,安慰道:“那你也不用这么心急啊,一旦考中自然就有着大批的好人家任你挑选,保证让你挑花了眼。进士不过三四百人,再刨去一部分年老、婚娶的,恐怕只有一二百人剩下,整个京城可是整整攒了三年啊,像你这种年轻英俊家世又好的还怕找不到一个好人家吗?”

颇为可惜地摇了摇头,带着一脸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遗憾说道:“可惜我已经有你嫂子了,这一次就不能参与其中了。”

说到这里,挤眉弄眼地看看陈浮生,笑道:“倒是陈兄,和你一样男大当婚,如果同时登榜再同时成亲也算是一片难得的佳话。”

见战火引到了自己身上,陈浮生喝了一杯清茶,急忙摆摆手道:“叶兄是知道的,我功夫不到,不能破身的,这一次也只有羡慕叶兄的份了。”

经过这一番话,紧张的气氛倒是无形中缓解了不少,已经有许多人开始意淫起今后高堂美妾的幸福生活了。

然后就听到外面遥遥传来一阵锣鼓声,然后就开始喧闹起来,显然已经有报子前来贺喜了。

果不其然。

拥挤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现出两列报子。

刚刚站定,报牌齐刷刷地定在同一个高度,高声喊道。

“报!”

“喜报!”

然后两列声音合在一起,喊道。

“捷报剑南道西川绵竹县老爷蔡讳东明,高中大齐光兴二年,乙丑会试第二百三十六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报喜声还未落定,便有一位三十左右的士子在爆竹声中被推了出来,这位新科士子向着左右拱了拱手,便掏出早就准备的红包给磕头的报子递过去,一阵幸福地喊道。

“是我,就是我,我就是蔡东明。”

而这一声喜报仿佛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爆竹声就接连不断地响起,二百多名举人足足中了三十四人,远远高于十中选一的平均成绩。

就在叶信已经按捺不住,想要亲自出门的时候,又是一队报子道:“

捷报剑南道西川锦州老爷叶讳信,高中大齐光兴二年,乙丑会试第三十二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这下子轮到苏过有些紧张了,不过很快又是一队报子敲锣打鼓赶来。

“捷报剑南道西川眉山县老爷苏讳过,高中大齐光兴二年,乙丑会试第一十七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最后正当所有人注视着陈浮生这位解元时,就是最后一队报子赶来,放声高喊:“

捷报剑南道西川青竹县老爷陈讳浮生,高中大齐光兴二年,乙丑会试第二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第一百零二章 满城风雨(一)

应付完报喜的人,剑南会馆考中的新贵们不可避免地包下了一间临近的酒楼要好好设宴庆祝一番。

宴会一直进行到月上柳梢的时候方才宣告结束,新科士子们三三两两地返回会馆。

陈浮生、苏过、叶信这三个成绩最好的自然是结成一伙儿。

“真是太可惜了,”换过一身宽松衣服的叶信一脸惋惜地看向陈浮生,“浮生你是乡试解元,如果这一次再拿下了会元,殿试的时候说不定就是状元,到时候可就是三元及第啊,这三十年来都没有认能够做到,没想到居然仅仅差了一个名次。”

陈浮生却是摇了摇头,一脸坦然道:“这次会试我的文章写得太过极端了,一定会得罪许多考官,没有遭到黜落,能够侥幸上榜已经是邀天之幸了,实在没有想到居然还能够拿个第二,实在是运气,哪里还敢奢望会元的位置,再说了,人家不也是一道的解元,学问精深只会在我之上,绝对没有低于我的道理。”

“唉,你说的也是。”叶信听到这里也不得不点头称是。

“不过陈兄你都说了这次的文章写得太过大胆,这样都能高中第二名,可见文章的水平,何不默念一段出来,让我们也见识一二?”在旁边倾听的苏过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

“还是不要这样了,我这文章委实有些放肆,我自己都有些不敢回,如果你们想看,按惯例这两天礼部不是还会张贴前几名的文章吗,到时候还是你们自己去看吧,我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被人堵上门来骂?”

“怎么,浮生你是打算搬出会馆了?”叶信对于这种事情感觉很是敏锐,一下子就听出了陈浮生话里隐藏的意思。

“不错。”陈浮生点点头,表示叶信没有理解错误。

“一般来说,殿试和会试的成绩都相差不了多少,咱们三个这一次的成绩都不错,到时候不是进去翰林院就是被分配到六部做事,恐怕要在这京城里面扎根好几年的时间,也时候购置间产业了。而且,可以想象这几日肯定会有不少人上门来走动关系,同年之间也就算了,但肯定还有不少其他的人会来,我可不想在这些人身上花费太多功夫。”陈浮生看着两人,语气淡然道。

“不错,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房子恐怕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定下来的,我还是看看殿试之后会被分配到哪里做事再说吧。”苏过想了一想,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摇摇头道。

在陈浮生三人说话的时候,另外还有几场对话同时展开。

皇宫内苑,万寿宫中,换上了一身常服的萧璋,背靠在一张软榻之上,听着面前的老太监细细道来。

“陈浮生,一十九岁零七个月,剑南道西川青神县人士,家族世代行商,家财万贯,曾祖、祖、父三代皆有功名,未曾出仕,幼时,父母双亡,闭门苦读十年,二年前锦江书院开院,成功考入书院,先生乃是一十五年前的状元,三年前的御史文洞明,一年之后,参加科举,连中小三元与乡试解元,然后出蜀游历,于杭州结识礼部右侍郎沈云之子沈醉,同赴京城,入住剑南会馆,另,曾在聚宝街万象阁等商号一掷千金获得铜级贵宾资格。”

原来这居然是陈浮生的身世履历,从引异象到今日张榜十几天的时间已经足够掌握天下密探的老太监把陈浮生的事情查了大半了。

萧璋点点头,道:“小小年纪又是巨商之家,居然能够看上十年书,心性果然不凡,再加上又是状元的学生,怪不得能够写出那样一篇文章出来。不过他祖上三代都有功名,怎么没有人出来做官?”

老太监微微一笑,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这川蜀之地,物产丰富,有着'天府之国'美誉,的又是封闭之地,所以蜀中士子向来喜欢冶学而不是出来做官,就好比那位文大人不也是在春秋鼎盛的时候就早早地辞官回乡了吗?”

“原来如此。”萧璋点了点头,道,“怪不得我看剑南一道的考生学问不错,朝中却是没有多少人。那么他的武功也是家传的吗?”

“这倒不是,”老太监脸色明显慎重起来,道,“这位陈公子的资质比老奴想象的还要高,根据打探到的消息来看,他也只是在拜入了一个在剑南江湖中的高手为师,从拜师到出师拢共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总共一年,就能让你这个大总管说上一声不错,看来他的天赋确实很高。”萧璋手指轻敲桌面,喃喃自语道。

沈家书房。

沈云看着放下手中文章的儿子沈醉,开口问道:“

既然看完了文章,你来点评一下写得怎么样吧?”

沈醉舔舔干裂的嘴唇,伸手灌下一大杯早已经变凉的茶水,这才惊魂未定地说道:“太犀利了,别的先不说,单单是开头的那三句话就差点把我吓死,爹,这一次的会试是王相主持,难道这就是那个会元的文章吗?”

“不是,这个人你也认识,他就是剑南道的陈浮生,也是这一次会试的第二名。”沈云摇摇头,曝出一句让沈醉意想不到的猛料。

看着自家儿子的神色变化,沈云继续开口:“现在,你把陈浮生这个人好好向我介绍一下,我要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沈醉想了想,摇了摇头,一脸不可思议道,“爹,他就和我之前向你说过的一样,有一身武艺,家里有钱,上面也没有父母,为人也还算够义气,至于文采,虽然我知道他是去年剑南道的解元,学问肯定不错,不过我们平时见的也不算太多,他平日里也还算低调,我还真得不太清楚。没想到他文风居然如此凌厉不羁,如果不是您告诉我说这是他写的,我真得一点也不会相信。”

“哼,低调?”沈云冷哼一声,“连圣上都被他惊动了,他可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了,又算是哪门子的低调?”

“圣上?”沈醉一下子惊讶了起来,“虽说他是第二名,但上面不是还有一个会元吗,陛下怎么会对陈浮生如此关注?”

第一百零三章 满城风雨(二)

当着自己儿子的面,沈云自然不介意透露一些事情出来。

“什么,您的意思是说当日贡院的异象是因为他引起来的?”

看着沈醉喃喃自语的样子,沈云点点头,道:“没错,本来以他的文章,陛下是想要点他为会元的,只不过被王介甫压了下来,才屈居第二。不过他已经给陛下留下了一个极深刻的印象,日后不难受到重用。”

“王相?”这下子沈醉是真正惊讶起来,“可是王相不就是宣扬变法的吗,这篇文章应该正合他的心意他为什么反过来要打压陈浮生?”

这个问题很难一下子说清,不过沈云还是决定提前给儿子讲解一下这其中的原理,免得将来到了官场会吃上大亏。

“因为王介甫就是这一次会试的主考官,如果他点了这篇文章作为头名,就会有许多人站出来怀疑他,我且问你,你可知道王介甫最大的优势是什么?”沈云眼含期待地看向沈醉。

“王相么,大家都说他当年本来是科举的状元,只不过因为文章有犯忌的言辞才降到了第四名,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抱怨什么,后来有不少人举荐他,都被他以不想激起越级提拔之风以及家有老母需要供养为由拒绝。所以大家大家都认为他恬淡名利、遵纪守道,是一等一的君子,然后到了陛下继位对他极为赏识。”说到这里沈醉已经有些明白过来,肯定说道,“是名声,王相最大的优势在于他清白的名声。”

“不错,”看到沈醉自行现这点,沈云颔,语带双关,“有人说他是伪君子,沽名钓誉,也有人说他是真君子,行为乎本心,这一点我也不敢断言,不过他是不会平白让自己名声受损的。”

“所以他就想要打压陈浮生,免得被人说他徇私?”沈醉顺势推理道,“这和他当年的遭遇又有什么区别?”

“这倒未必,”沈云摇了摇头,“在这方面他应该是出于真心的,毕竟这篇文章提倡变法,恰好挠到了他的痒处。不过你也看了这篇文章,陈浮生之前又在京城没有什么名声,一旦得了会元,很明显就会遭到士林中人的排挤打压,这样反而可以保护陈浮生这个在他眼里的人材。,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规矩两个字上。”

看着面色突然严肃起来的父亲,沈云喃喃开口:“规矩?”

“不错,在官场上,最紧要就是规矩两个字。”沈云点点头,解释道,“就好比这次会试,他突然取代了主考官的位置,无形中就引导了那些考生偏向新党那一边,作为平衡他点中的会元必须是支持'守制'的,否则他就坏了规矩。”

“难道,新党和旧党的冲突真得在所难免吗?”沈云听到这句诛心之言,忍不住开口问道。

“夫孰异道而相安?”念了一句《刘浩然》,沈醉点头肯定,也是有些无奈,“大家政见不同有如水火,背后更有着一大批人,怎么可能一直相安无事?圣上想要让朝廷平安过渡过去,根本就不可能,依我看来,等这次大比之后,也时候真正开始了。”

“那父亲你会不会有事?”沈醉一脸担忧,沈云虽然也算是世代诗书传家的世家,却称不上门阀,沈云也是这几十年里官位最高的沈家人了,他如果一旦出事,麻烦可就大了。

“这我也不知道。”沈醉并没有开口安慰,而是说了一句实话,“所以我才坚持要你下场参加今年的春闱,本来我担任副主考多少会对你有些影响,现在又是大风雨的前夜,不适合出来做官但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作为我儿子肯定会受到打压说不定一辈子都拿不到一个进士,现在你被取中,也算是了了我一番心事。只要有了这个身份,就算罢官也也总有一份指望。”

说到这里,沈云眼光陡然凛冽起来,道:“所以殿试之后,我会想办法把你调到翰林院里面去,躲过这几年的风波,等到日后大局定了再出来也不迟。你在这段时间,除了安心做好本职之外,最好其它什么事情都不要做,只要保护好你自己就行。”

与沈府一样,长乐侯府同样有着一对父子。

“爹,你是说,那天和我交手的那小子得了会试第二名?”萧海抬头看向当代的长乐侯,萧威远。

“不错,不过不仅是他,那个叫叶信的小子,还有礼部侍郎沈云的独子也都考中了进士,只不过名次没有他那么好罢了。”

回答他的不是萧威远,而是萧海的二叔。

“爹,二叔,难道你们想要让我给那几个小子赔礼道歉吗?”萧海不满地摇了摇头,“那天我丢了那么大的面子都还没有找回来,我绝对不会对着那几个人低声下气的。”

“那是自然,我萧家虽然不是太祖血脉,但毕竟也是同出一源,他们虽然是新科进士,怎么也比不上咱们萧家世世代代有着丹书铁券的稳固,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大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足足在沙场上搏杀了两年,咱们萧家男儿凡是成年,都要投身军旅,我和大哥一致决定把你也送到战场上去磨砺一番。是去南蛮还是北疆,你自己选一个吧?”

一听这话,萧海就和跑了气的气球一般,瞬间蔫了下去,打不起任何精神。

如果有选择他当然不想离开这灯红酒绿的京城,跑到战场上吃土,不过他也明白,开国百年,萧家不但没有没落,反而越来越兴盛,就是因为坚守了这条位长乐侯立下的规矩,容不得他拒绝。

“那好吧,我选北疆,南边还要往林子里面钻,我受不了那天气,北边虽然风沙多一些,和京城的气候差不了多少。”萧海没有丝毫犹豫,开口说道。

无论是他父亲还是二叔都没有对这有任何奇怪,显然萧海的选择全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北疆也是长乐侯府势力最大的一处。

当京城各处为了这起会试流露出的走向而纷纷猜测做出应对的时候。

东城的一处胡同里面也来了一个不之客。

第一百零四章 师徒夜话

燕赤霞身上的长衫比起当日陈浮生在兰若寺见到的时候明显更加破损了不少。

但身上的气势却是进一步高昂强大了起来。

此时他没有压制自己的法力,身后陡然升起一道赤霞,翻翻滚滚,宛如一道大浪,更是有一道同色的剑光在赤霞之中载浮载沉,时隐时现,每次隐现一次,身上的剑气就要更加凌厉一分。

一个双鬓星霜的中年书生端坐在他对面,缓缓放下手中的纸张,露出一张看透世情的脸。

“赤霞,你来看看我临摹的这篇文章如何?”

燕赤霞嘿笑一声,顺手接过,才是第一眼,便是开口赞道。

“好剑意!”

中年书生神色舒展,点了点头,娓娓道来:“这篇文章是我参与今年会试的时候一名唤作陈浮生的剑南士子所做,差一点儿就被点中了今科的会元。”

“陈浮生吗?”

闻听此言,燕赤霞不禁露出一分诧异,然后恍然道:“竟然是他,怪不得我觉得这剑意有些眼熟。”

“怎么了,你见过他?”

中年书生这一次却是真正有些诧异起来,在他看来燕赤霞与陈浮生无论怎么看,都没有什么交集。

“不错,我这次出外凝煞,和一个树妖做了一场,他在旁边帮了我一把,要不然我说不定就要身陨道消在那里了。”

燕赤霞唏嘘一声,将兰若寺中生的事情简单介绍了一遍,再仔细端详了一遍文章,感慨道。

“当时我看他武功虽然不错,但他没有跨越那一道先天屏障,不过从师父你临摹的剑意来看,短短半年就已经突破到了感应天地的境界这种天资,比起我来恐怕还要高上一筹。”

师父!这个年纪看起来比燕赤霞大不了多少的文弱书生居然是这个在世钟馗的师父。

“那倒不一定。”中年书生摇摇头,缓缓收起文章,“依我看来,他是在贡院的考场之上,心生感应,借助了天时地利才一举功成,这种机缘强求不得,并不是天资真得比你高。”

“那也很了不起了,”燕赤霞也是摇摇头,蓦地想起一事,好奇问道,“难道师父你又有了收徒的念头,他既然接连与我们师徒遇上,看起来命中与我九天剑派也是有缘。如果真得把他引到修行一路上,倒也算是两全其美。”

“哪有那么简单?”

中年书生说到这里,叹息一声,解释道:“我九天剑派传承久远,在正派一十三家之中也非弱者,像为师这种真传弟子想要收徒,都是要通禀师门长辈的,务必保证收到的弟子无论是天资、悟性还是心性都要足够。你燕家一脉本就是我一位师叔的血脉,我还是考察了足足三年之后,才正式收你为徒,眼下大齐将有大变,要不然我也不会在你凝煞大成之后就把你唤来,哪里还有时间去考虑这些。反正大变之后,各门派都会6续露面正式收徒的,到时候也不迟。”

燕赤霞沉默一阵,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师父,我辈修行之人只为长生,为什么还要参与到这些凡俗之间中来,不但各大门派都在注意着凡俗的动向,师父你更是亲自入朝为官,这样岂不是耽搁修为甚至有损道心?”

“呵呵,以你的性子能够憋到今天也真是难为你了,这些东西原本我不该亲自和你说,不过你现在既然开了口,表明你多少也有了一些想法,倒也不惮于给你讲解一二。”

中年书生啜了一口清茶,在胸中酝酿一阵,缓缓道来。

“凡俗之人称我们修行者为世外之人,认为我们所宣扬的太上忘情乃是要断情绝欲,心如木石,只不过是无知者的偏见罢了,难道我们追求长生,最后是要把自己修炼成一块石头吗?”

“何为道心,求道之心也绝不是那么简单,而是要将我们的心性打磨圆满,红尘之中,六欲迷人,却也是淬炼心性的最佳场合,要不然我也不会离开仙家福地来这大齐做一个小官,为得就是不给自己的道心留下破绽?”

“那么各大门派为什么这么关注凡间呢,他们自家的子孙不就已经有一大推了,天资横溢的比比皆是,为什么舍近求远来凡间收徒呢?”

听得入迷的燕赤霞追问。

“这是一个很宏大的命题,想要解释清楚就不是三言两句就能道完的。”

中年书生皱皱眉头,用手指敲敲桌面,继续说道。

“虽说修行者与凡人两两相忘,不通往来,但毕竟同在一界,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千千万万的凡人正是修行者的根基所在,如果只是些小乱,修行者自然懒得处理,但涉及的人数一旦到了一定地步,就有人出面干涉了。

第二,虽说那些修行者的不乏天资横溢的后裔,但他们从小接触的就是修行者,认知也就有了偏差,自然不会理解能够接触修行是一件多么难得的机缘,心性更是不堪一提,如果各大门派只招收这些人,用不了几代,门派就彻底成了一潭死水,再无兴盛之日。

最后一项其实可以说是前两者的综合,涉及到了虚无缥缈的气运之说,正所谓'乱世出英雄',大变之后,就会出现一批天才,无论是天赋、机缘还是心性都要胜过那些修行者本身的后代,个个堪称修道的种子,自然会有无数门派赶来收徒。不过这一次既然我问天剑恰好在这大齐修行,自然是要让我九天剑派先行挑选了。”

“师父这一次一举突破金丹,如果再带上一批天才返回宗门,下一届的咱们九天剑派的门说不定就要落到师父身上了。”

燕赤霞向着中年书生嘻嘻笑道,拜师这么多年,这一次他才总算明白了其中的原因,顿感头脑一阵清明。

“掌门?”

“嘿嘿,我自然号称问天剑,自然是一心向道,只求一个长生不朽,一个掌门之位,笑话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这里,一向温润如玉,说话不疾不徐的中年文士言辞陡然锋利起来,身上更是扬起一道誓要刺破天穹的昂扬剑意。

燕赤霞与之相比,也不过是家鸡之于苍鹰罢了。

第一百零五章 殿试(一)

不过中年文士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将一身剑意重新收敛起来,淡淡说道。

“燕赤霞你这次既然突破到了凝煞大成,这段时间就留在这里以策万全,顺便再帮我留意一下这大齐有没有什么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有师父你在这里坐镇,难道还有人敢闹出什么幺蛾子吗?如果真是这样,到时候不劳师父出手,我燕赤霞就让他们试一下这赤霞剑的锋芒。”

伴随着燕赤霞的横眉怒目说道,他身后的赤霞剑光也是更加明亮起来,显然他说的不是虚言。

“河水再清,也藏着不少老乌龟,更何况那些一心想要把水搅混好浑水摸鱼的家伙,到时候除了其它的门派,说不定就连散修也会插上一手。”中年文士冷笑一声,看向燕赤霞。

“这些人虽然传承比不上我们九天剑派来得堂皇正大,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实力的,正适合给你用来作为磨剑之用。”

一听这话,燕赤霞身上的战意更加高昂起来。

“师父放心,我燕赤霞绝对不会堕了咱们九天剑派的声望,更加不会辱没师父问天剑的名声,一定会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中年文士满意点点头,指点燕赤霞道:“你之前先是在朝廷做事,之后又一直混迹武林,虽然已经被我收为了徒弟,但还没有随我拜过宗门,这一次除了磨砺修为,你还要将名声打出来,这样将来你到了门派里面才不会被人忽视。”

张榜之后,转眼就到了三月的朔日,也就是殿试的日子。

相比较乡试和会试时候的紧张,到了殿试这科举六场中的最后一场,士子们反而放松下来。

县府院三级选出来的秀才,就可以不必缴纳赋税有着见官不拜的特权,正式从平民百姓之中解脱出来。

乡试既中,就正式拥有了做官的资格,可以被人称呼一声“老爷”。

殿试一结束,进士到手,就有了铁打的前程,不用像其它的选官一样成天捧着卵子做事,就怕有什么纰漏。

而会试只要上榜,基本上殿试也就决定了,不会再把你刷下去,甚至就连成绩也不会差上太多。

眼看寒窗苦读十年,终于快到收获的时候,大家的脚步都明显轻快了不少。

叶信就是如此,他对自己还是有所了解的,会试的时候他挥得不错,料想殿试也不会落出二甲,但也不可能再往上高出好几名。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作为将门出身的他能捞到个进士已经足够光宗耀祖了,再说他也还不满二十,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一等一的年轻才俊。

所以他可以说是众人之中最为轻松的一个,甚至还有心情左右打量一下一班同年。

然后他就看到了沈醉。

和叶信相比,沈醉的脸色就要严肃许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兄,你怎么这么紧张?”

之前的日子,虽说是陈浮生介绍两人认识的,虽然出身恰好相反,不过两人为人处事交友有些相似之处,所以相比较陈浮生,沈醉反倒和他关系更近一些。

沈醉紧张不是因为自己,倒有大半要落在陈浮生身上。

自从那日他从父亲那里知道了陈浮生会试的内幕以及新旧两党目前的局势之后就一直有些心绪不宁,再加上沈云曾嘱咐他陈浮生已经在皇帝心中挂上了号,让他平日里要多留意一下。

不过会试之后,陈浮生比起平时反而更不怎么出门,他也不好直接登门去问陈浮生对朝廷当前局势的态度。

就这样这几日这种打算一直憋在他心里,外人看起来自然以为他是担心接下来的殿试了。

“当然紧张了,殿试三甲就是三等出路,进士及第、进士出身以及同进士出身的区别可是有如渊海,一甲的状元、榜眼还有探花我不敢妄想,但总不能跌到三甲,什么是'同',不就是不是的意思吗,真那样的话也太给我爹丢脸了吧。”

低声和叶信说了几句,沈醉提步向前,凑到陈浮生身边,开口问道。

“陈兄,你会试的时候做的文章胆子也太大了一些,听我爹说可是有许多考官看了都下了一跳呢,这一次殿试依我看来你还是别这么冒险了,还是稳妥些好。”

扭过头来,陈浮生轻轻一笑。

“这件事情其实我写完就有些后悔了,确实是我年少莽撞,没想到非但没有黜落,反而拿了个第二名,不过这次我已经下定了主意,绝对不再出这种风头了。”

“哦,那就好。”

沈醉点了点头,却是反而有些疑惑不解,陈浮生上次写得语不惊人死不休,还可以认为是他的本性喜欢如此,怎么这一次顺利拿了第二名反倒要改变态度。

不过他也只不过是要一个答案而已,他相信父亲这种官场老手会告诉陈浮生的真正想法是什么。

正当他想要多刺探几下陈浮生的想法时,就听到一声悠远清扬的钟鸣响起。

然后,朱红色的宫门轰然洞开,露出两列身强力壮的年轻太监。

卯时到了。

跟随着监考阅卷的官员穿过狭长门洞,踩着汉白玉的广场依次走进整个皇城里面最为宽敞的建极阁中站好。

然后便是和以律吕,文以五声,八音迭奏,玉振金声的韶乐响起。

一下子让整个大殿略显喧闹的场景停了下来。

然后少年天子萧璋就在声传九重云霄的韶乐之中,顶着平天冠走了进来。

可以看出作为第一次选择自己的门生,萧璋很是花了一番心意,不但戴上了冠冕,身上的龙袍也由皇家御用的明黄色换成了纯黑色。

看上去倒是给他略显稚嫩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威严之色。

效果也还是有的,最起码那些考生们的表情和山呼万岁的声音还是颇为肃穆恭谨的。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陈浮生,在这个场合他的想法反而比平时想得更加活跃起来。

这也不能怪他,修行者不论是道家,魔门还是佛教,本质上都是求的一个脱,怎么可能对一个凡间的皇帝心悦诚服。

第一百零六章 殿试(二)

正当陈浮生胡思乱想打时间的时候,就听前面传来一声苍老而又洪亮的声音。

“大齐光兴二年,乙丑科殿试,现在开始!”

说这话的是一位年逾六旬的老者,须皆白,用梁冠束着,虽然年老但没有半分老太龙钟的模样,气势巍峨如山,显然是执宰天下多年才能养就的气魄。

事实上单看在他旁边执后辈礼的王介甫与沈云等一干朝廷大员就可以轻易猜出他的身份,正是先帝选中的顾命大臣文渊文老相国。

文相国替皇上宣布了开考之后,身份紧随其后的王介甫却没有开口,直接让给了礼部尚书谢嵩。

略一推辞,谢嵩朗声开口道:“诸位考生,今科殿试题目为策论一道,辰时起考,午时三刻停笔收卷。”

这倒不需要他来说明,这殿试只有半天功夫,自然不可能像乡试和会试一样关在号房里面好几天,考试规矩早就都记在了心里。

事实上,很多人都觉得王介甫是不想说这些废话,才直接交给谢嵩的。

等到众人在考桌后面坐定,监考官就开始分题目与答题纸。

题目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民生四业,以农为本,然逐末者衣绸食肉,农人无置锥之地,何解?”

就算陈浮生这种不怎么看中这次殿试的修行人看到这篇题目也是微微皱眉,更何况其它的贡生了。

题目很简单,士农工商之中,农业是所有的根本,商人则是处于末尾。

但是那些商人们却可以挥银如流水,穿着丝绸衣服,吃着山珍海味。农夫们却生活得极为困苦艰难,却连存身之地都没有。

这个题目很明显包括两个方面第一涉及到了农商的本末地位,第二则是更加严重的土地兼并。

古往今来,王朝兴替,大都有着一条清晰的脉络。

土地。

一朝初立,经过了多年战乱的天下总是满目疮痍,甚至千里不闻人烟。

于是皇帝们就要采取“轻徭赋”任其自然的黄老之治。

这样经历过两三代之后,就会出现一片盛世景象。

然后就是盛极必衰,其中极为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世家勋贵通过各种手段不断增加手中的土地,到最后一旦遇上饥荒年景,填不饱肚子的百姓就要起来一场声势浩大的起义,把人口消磨大半才能再次恢复平静。

循环往返,往返循环,从不停止。

大齐开朝百年,看似一片繁荣,内在其实已经危如累卵,要不然王介甫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倡变法。

除去这个看似永远无法解决的问题,第二个看起来更为直观明显。

商人看似有钱却没有多少政治地位,农人作为社稷之本,却偏偏生活得如此困苦。

本末之论,数千年来一直是人们话题,严重影响到了天下间的安定。

这少年天子一开始就将最根深蒂固的两大难题列举出来,显然不是没有自己的考量的。

陈浮生低着头,微微翻起眼睛,果然贡生们看到这道题目的反应一下子精彩下来。

大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果然是少年天子,初生牛犊,看起来是要在这变法路上一条道走到黑了。”

这篇文章很难做。

除了两个大问题之外,何解也包含着两重意思。

第一层,为什么会有这种现象生。

第二重,又应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这起贡生之前都把有限的光阴放在了读书上面,说不通庶务都是轻的,带出去肯定有人要闹一些五谷不分的大笑话。

他们对这些的认知基本上都出自看过的书本。想要写清楚简直就是难入登天。

更何况是在这短短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限字两千的篇幅里面。

不过贡生们虽然紧张,却没有太过担心,毕竟会试前几名的卷子大家都是精心研究过的。

皇帝陛下显然没有一棒子打死的打算,无论怎么写都不太可能触犯龙颜,打落下榜。

不过成绩的好坏就需要好好揣摩一下圣意如何了。

无疑皇帝本人是要更倾向王介甫的新法,上一次虽说支持变法的陈浮生选在了第二名,但那虽然也是萧璋钦点但毕竟隔了一层。

而在殿试之上显然还是走王介甫的路子更容易讨皇帝的欢心。

于是纷纷模仿陈浮生的文风,慷慨陈词,大谈变法。

作为始作俑者的陈浮生却没有这种想法。

提起笔刚要写一篇花团锦绣的考生文章,陈浮生就感觉身上一重。

这是龙气。

陈浮生很快做出了判断。

这个世上有着三种龙。

第一种称作天龙,又称神龙,真龙。乃是有着莫大神通的一个种族,数量稀少。

然后就是地龙,特指大地龙脉。

最后一种则是人中之龙,人间的帝王甚至一方诸侯,只要势力达到一定地步,其领导自然而然就会拥有相应的气运随身,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反过来压制神通术法,就仿佛贡院的文气一般。否则那些修行者岂不是肆无忌惮。

作为整个大齐的拥有者,萧璋在这皇宫之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百邪不侵。

作为成功度过了会试的第二名,原本陈浮生还没有感觉什么,但当萧璋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就立刻反应了过来。

只不过和乡试以及会试的压制不同,陈浮生这一次却是感觉到了一股垂青之意。

很明显萧璋这个少年天子对于和他年纪相仿的陈浮生含有极高的期待。

关注着陈浮生的不仅仅是萧璋一人,沈云、谢嵩、王介甫都是如此,乃至文渊都将视线移了过来,相比之下,会元方反而显得有些多余。

显然他们也想要知道这一次陈浮生能够写出些什么东西。

“这下子麻烦大了,”陈浮生没有想到那篇文章居然会引如此大的反应,一下子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

看样子如果他贸然改变文风,萧璋显然会招惹来更大的麻烦,士林中的名声说不定就会大坏,到时候不但旧党不会接纳,新党说不定也会将他看作是个叛徒。

在官场之上朝秦暮楚总是长久不了的,更何况人心想法。

更何况陈浮生本来作为一个修行者虽然不喜欢招惹麻烦,但也不怕出什么风头。

想到这里,陈浮生已经下定了决心。

第一百零七章 殿试(三)

这篇文章不但要做,还要做得恰到好处。

略一沉吟,陈浮生在心底打下草稿,也不使用草稿纸直接一挥而就。

“士以修治,农以具养,工以利器,商以通货,各就其资之所近,力之所及者而也焉,以求尽其心,其归要在于有益生人之道,则一而已四民异业而同。”

他还是没有去触碰土地那个大雷区,而是选择了相对安全一些的第二道问题。

一旦牵扯到土地,就会凭空得罪无数既得利益者,陈浮生只不过是想要把科举当做一个接近苏正风的途径而已,犯不着多生事端。

但一味走旧党的保守路子前景也未必多好,如果折中一下,反而要好上不少。

当然走中间也是要有偏向的,陈浮生选择的就是中间偏向新党一些。

虽说本末之争也是矛盾焦点所在,但毕竟是争论了许久的问题,许多事情都已经变得相对清楚了。陈浮生就算提出一些比较出格的说法也不会被视作大逆不道。

更何况他还找了个保险。

端木子贡,是被孔圣称为“瑚琏之器”的人物,孔门四科十哲,颜渊乃是当之无愧的“德行第一”,而端木子贡则是以“言语”称雄。

通篇论语,就以子贡与孔丘的对话最长。

但,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商人。

“子赣既学于仲尼,退而仕于卫,废著鬻财于曹,鲁之间,七十子之徒,赐最为饶益。原宪不厌糟糠,匿于穷巷。子贡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夫使孔子名扬于天下者,自贡先后之也。此所谓得势而益彰者乎?”

然后到了后世,子贡已经成为了民间广受供奉的财神,身为最正统的儒家子弟却有着这样特殊的身份,将他推出来自然是消弭争端的一道妙方。

在宣扬了端木子一把之后,陈浮生笔锋一转,正式说道:“是故本宜重,末亦不可轻。商通有无,农力本穑。商不得通有无以利农,则农病;农不得力本穑以资商,则商病。商可利农,农可资贾。令天下有农而无商,尚可以为国乎?”

这是明确提高了商贾的地位,紧接着就是“圣明无过太祖,大开龙门于天下有志之士。开国百年,承平日久,人材日多,生徒日盛。学校廪增,正额之外,所谓附学者不啻数倍。此者选自有司,非通经能文者不与。虽有一二幸进,然亦鲜矣。略以吾剑南一道二川言之,大约千有五百人。合三年所贡,不及五十;乡试所举不及三百。然川蜀之人多不以举业为重,尤精冶学,弃儒从商者不绝如缕,剑南闭塞,不通四方,然窥一斑知全豹也,料天下之大,非剑南独然。”

开国百年以来,天下兴盛,也出了很多人才,然而其中能够科举得中的寥寥无几,即使是科举中的成功者也不乏有人弃儒从商。再加上当初的太祖一举推翻了商人子弟不得参加科举,入朝为官的禁令,可以说其实四民之间的界限已经极为模糊。

既然讲到了现状,接下来陈浮生就给这个少年天子好好讲解一下外面的世界,从山泽税到关税再到市税。

比如说大秦一统天下,废除关税,然后自从前朝藩镇割据之后不但恢复,而且大大加重。然后一直到现在,所谓的关税说是十一,其中如何拿捏却完全掌控在收税的小吏之中,由他们任意定夺。

市税就更为复杂苛烦,除了水产、五谷、竹木、书、纸、漆无不有税,还有各种各样的“额外课”,如历日、契本、煤炭、鱼苗、漆、酵、荡柳、蒲苇、牙例、乳牛、羊皮等均有课。江河商船还要收船钞,在城镇的集市之上甚至还有着“落地税”的明目。

以至于商人皆视税场为法场,畏惧抱怨。

然后天性逐利的商人为了避免这些苛捐杂税除了偷税漏税,更与官吏相互勾结起来,大者愈大,小者愈小,而其中亏空最大的当然还是朝廷的国库。

相应地商贾的名声也就变得越来越差。

这些可不是从书上看来而是他自从返回老家再出蜀的这近两年功夫的亲身体验。

将这些实情一一道来,陈浮生相信萧璋看到这些也就明白了造成当今现象的原因。

于是正式收尾提出自己的看法。

“所以说,一定要提升商人的地位,如此一来才能真正解决偷税漏税的问题,税法更是要改,必须取消一切繁苛的商税,然后统一按照商人的利润和资本的多寡收税。甚至还可以提出商人按资本分为九等,税额达到一定标准的就可给予一定的奖励,比如说不能世袭的爵位或者名义上的散官。”

能够闯到科举这最后一关的自然都是千里挑一的佼佼者,一篇文章还难不倒他们,等到陈浮生将笔放下的时候大多数人也已经恰好结束了。

殿试的时间毕竟不可能太长,陈浮生刚刚检察一遍有无犯禁的字句就听到一声鸣金之声,所有人都要停笔交卷。

陈浮生自然不会在这方面违规,安静地交卷走人。

自然没有什么异象生成,倒让知道内情的沈醉有些微微失望。

萧璋自然也不例外。

等到贡生离开皇宫,来不及用午膳,萧璋就吩咐将会试前几名的试卷取过来,全然没有考虑到弥封的原则。

不过他是皇帝他最大,自然不会有人在这方面和他说理。

萧璋看得第一份就是陈浮生的试卷。

“大伴,怎么这一次这个陈浮生的文章没有引来异象,难道上一次当真是妙手偶得,可一不可二?”

萧璋有些失望地取出上一次陈浮生会试的试卷,顺手一抖,铿然作响。和这一次的放在一起,明显高下立判。

“陛下,皇宫本就是一国重地,殿试上又有着陛下的天子之气亲自镇压,文章再怎么上通天意,都不可能显化出来。倒不一定是文章写得不够好。”

老太监扫了一眼,躬着身子慢条斯理说道:“不过在老奴看来这两次的文章好坏先不说,风格虽然有着相似,却显得比起上次的要稳妥些。”

第一百零八章 殿试(四)

听到这里,萧璋才认真看了起来。

“嗯,这篇文章主要是谈论商人的,之前看他会试的文章,我还以为他会选择土地方面呢,不过之前大伴你说过他家本来就是剑南道有名的商户,也就难怪他会从这里下手了。”

快扫了一遍,萧璋有些仿佛,然后眉头又开始微皱起来。

“他的看法和王相提出的市易法倒是有些相似之处,不过比起王相设置市易司由朝廷加强管理的主张,他的想法相比较而言更加自由一些,大伴你觉得他说的有没有道理。”

老太监谦卑说道:“太祖御令中官不得干政,更何况老奴连字都认不全,对朝廷的大事又会有什么了解。不过,这一次官家不是只打算选出些后备人才吗,正确与否并不是太过重要,到他们真正开始做事还有一段时间,官家大可以在这期间好好培养他们。”

老太监没有直接评论,话题一转,就到了其他方面。

“说得也是,”萧璋转颜一笑,随意翻阅了一遍交过来的试卷,心中大致有了底,这才吩咐道,“既然如此那就把这几张试卷重新封上给文老和王相吧。”

殿试只有一场文章,自然批阅得极快,未过两日,三百份试卷就已经排完了座次。

剩下的就是最难以决断的那几个人了。

“文相,这几份试卷如何处置,还需您拿个主意。”

沈云指指皇帝萧璋回来的几张试卷,轻声说道。

“拿什么主意,当然是按照水平的优劣高低排名次了。”

王介甫一脸不以为意地说道。

其他人虽然看起来不置可否,内心却多少有着想法。

已经入了御眼的,如果贸然排名,到时候如果不被皇帝接受那就麻烦大了。

文渊却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淡淡说道:“不知王相意下,哪篇文章可以称魁夺元?”

“当然是这篇文章了。”虽然面对官场的前辈,这一次王介甫却是分毫不让,递过一份考卷,“依我看来,这篇文章最是合题。”

这篇文章正是皇帝萧璋转回来的一份。

所阐述的恰好也是鼓吹新法。

虽然说皇帝没有下什么评语,不过大家都是官场的行家,早就从殿试的题目中看出了皇帝的倾向。

会试的时候王介甫作为总裁,却将陈浮生落在了第二名,这一次作为文渊的副手,上面还顶着一个少年天子,他却大力推荐这一篇,看似矛盾,却是有迹可循。

会试他是一把手,如果他点了陈浮生的文章,难免会让人以为他依情用舍,就连陈浮生的名声也要受到损伤。

这也是最为普遍的避嫌。

不过到了殿试,皇帝成了明面上的主考官,在他上面还有个资历远比他深厚的文渊,他反而可以放开手脚,也不会有人怀疑他是要结党营私了。

文渊依言取过来翻阅完毕,抬起头来,见屋里一众人等都在看自己,不由笑道:“诸位心中多少有着想法,怎么都在望着我?”

礼部尚书谢嵩笑道:“您老人家自二十年前就是公认呢文坛盟主,更是先帝遗命的托孤重臣,在朝廷之中为官近五十年,大家当然想要看看您的品评是什么了。”

文渊呵呵一笑,放下试卷不置可否道:“我看这篇文章虽然也是宣扬新法,可是见解却有些不同,怎么半山却要将其点为头名?”

“我虽然认为旧制当改,但也不认为我的政见就是十全十美,没有一点儿疏漏之处。”王介甫正色说道,“如果对方只是一味宣扬新法却不知其所以然,我自然不会将他选为头名,不过这篇文章显然言之有物,有些东西就算是我也不甚清楚,这种文章当然要点为状元。”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虽然不说,不过在场的众人还是猜了出来。

这试卷中出现了剑南二字,作者本人又显然对商贾之事有着深入了解。

而这些官员早就对在会试中崭露头角的几名贡生的身世来历有所了解,这份试卷摆明是出自陈浮生之手。

而显然会试里面王介甫对于陈浮生是有所打压的不然,单凭这份异象就足以拿下一个会元。

而现在他显然是想要弥补一下对方。

文渊摸摸花白的胡须,平静如水的望着王介甫,同样从其中抽出一份试卷,慢悠悠说道:“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这篇文章立意新颖却醇正博雅,我觉得选为第一才是真正名副其实。”

听到这句话,众人纷纷簇拥过来往下看去。

作为殿试的读卷官,大家都是识货的,自然能够分出其中优劣。

这篇文章确实当得起一个上医医国的评价,贡生将大齐比作人的身体,而萧璋所提出的两个问题则被他视作病患身体上的两处疾病。

目前身体正处于春秋鼎盛的时期,这两处的影响还不甚明显,但随着身体的逐渐衰落,病情也会更加肆虐,必须要提前进行预防。

当然令谢嵩、沈云等人最感到满意的还是这篇文章明确指出旧制就如同人身自出生就带有的内脏,这两处病疾也是从根子上就带来的。

同样,对于如何治疗这两个问题就绝对不能大刀阔斧地下猛药,而是应该有如抽丝剥茧镇之以静,徐徐图之。

患了病可以用药调理身体固本培元,难道还能将心肝脾肺肾全部取下来替换掉吗?

这就是这篇文章的核心论点,之后则是有如列举药方一般提出考生的解决方案。

也就难怪作为旧党领袖的文渊会对这篇文章青眼有加了。

既然两大带头的意见不一致,手下的马仔自然要身先士卒。

只不过既然有了文渊亲自坐镇,凭借着深厚的底蕴与资历,旧党还是顺利地地就把王党的反对声音压了下去。

不过文渊却没有参与其中,抛出试卷之后就一直闭目养神的他在争吵到了白热化的时候才缓缓张开双眼,看向王介甫,盖棺定论。

“半山,左右最后都是要由陛下钦定名次的,我们就把这两篇文章同时呈递上去,就说这两篇文章,无论是立意还是文笔、功底,都是一时瑜亮,难分高下,恭请圣裁吧。”

第一百零九章 状元?探花!

过了三月三的上巳节,第二天就是金殿传胪的日子。

南方人笑话北方说春脖子短,已是暮春时节,沉睡了一冬的京城才在一场场春雨过后染上了一片绿意。

这一天,天色尚未完全大明,在大红色的宫墙以及金黄色的琉璃瓦这两种最是富丽堂皇的皇家色调组成的皇城之下,光兴二年乙丑科的三百贡生都已经换上了一模一样的进士巾服站在了宫门之外。

虽然旁边还站满了一大片衣冠禽兽,但,今天的主角无疑是这一批新科进士无疑。

陈浮生选了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中央位置站定,在他旁边的自然是叶信这一批关系最为密切的同年。

虽然他并没有把这个名次放在心上,不过还是不时有窃窃私语传到耳朵里。

谈论最多的除了各自的前程自然就要属这状元花落谁家,说句实话,能够考到这一步的没有几个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对于朝廷大事多少还是有所了解的。

就算偶有一两个原本不关心的,在别人的熏陶下也渐渐知道了当前局势的严峻。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状元除了原本就已经颇为不凡的内涵,更是被当成了新旧两党博弈形势的风向标。

如果是旧党门下,那么大家还能勉强度过几年安稳的美好生活,但要是来了个鼓吹新法的,不管他是因为新党的势力真得展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有着皇帝在背后特别提拔,那么大家就都做好厮杀的准备吧。

当然作为一批官场上的白丁,除了几个出身特别早已决定了各自立场的几人,大家能够彼此依靠的自然只有这一批同年了。而陈浮生身边的几人还要再加上一层同乡的关系,可以说是铁打的天然同盟。

所以在殿试结束之后,早就有心思活络的贡生在其中穿针引线,借着上巳踏青的名义,将这三百贡生好好组织了一顿。除了缓解十年寒窗不知连年科考的紧张情绪,更主要的还是联络彼此间的感情,组成一个松散的同盟。

虽然作为新科进士,几年之内都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但一旦真正在官场立足下来,就是一笔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

陈浮生几人会试的成绩都极为靠前,自然是受到了极热切的待遇。

当然陈浮生对于这一切可以说是有些嗤之以鼻的。

不过是凡人间的蝇营狗苟罢了,哪里比得上修行路上长生久视的美好风光!

不过既然身在这个位置,就免不了虚与委蛇一番,再说能够出去看看这北地的春光倒也不错,只不过对于别人打探他政治倾向的问题自然是一笔带过。

“浮生,昨天沈醉那小子说王相推荐了你作为状元,而文老相国则是看上了另外一人,最后交到陛下那里申请圣裁,你觉得你这一次的指望大不大?”

在一旁有些闲不下来的叶信用肘部抵一抵陈浮生开口问道,不过好在他也知道这个话题容易惹来非议,声音压得极低。

陈浮生还不待说话,苏过就一脸疑惑不解地开口了。

“据我所知,沈侍郎算是文相国门下出身,乃是不折不扣的旧党,沈醉虽然和咱们相熟,却也没有太大的交情,他为什么明知道把这条消息可能会引起陈兄对旧党的不满,为什么还要告诉咱们呢?”

没有回答苏过的问题,陈浮生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个方面。

“那个文章能够让文老相国都开口推荐的人才学定然极为出众,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哪一个人。”

“怎么,浮生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不是说试卷交到众位大人手上的时候已经重新糊了名,大家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只不过猜测是这一次的会元吗?”

叶信的话刚刚说完,还不待陈浮生开口,就听着一声肃穆钟鸣,文武百官,新科士子通通安静下来。

宫门开了。

钟声二响,便听到一声极洪亮的声音:“吉时已到,文武百官携乙丑科贡生面圣。”

鸦雀无声地鱼贯穿过狭长门洞,终于在太和殿前的汉白玉广场前停了下来。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然后头带平天冠,身着绛纱龙袍的天子萧璋就在“隆平之章”的韶乐之中缓缓走出大殿,俯视着台下的一干天子门生。

韶乐之后,一声清脆的礼鞭在空中一甩就将稍有喧哗的场面重新控制起来。

然后就听到一记悠长清亮响彻广场的声音响起:“传胪!”

话音尚未落地,便有谕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光兴二年三月初一,策试天下贡士;钦赐一甲进士及第三人;第二甲进士出身九十七人;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二百人。钦此!”

圣旨之后,便是皇榜唱名:“第一甲第一名,崔东璧……”

连唱三遍,一遍长过一遍。

状元之后,是榜眼与探花。

“一甲第二名6润!”

“一甲第三名陈浮生!”

同样也唱三遍。

然后是二甲。

最后就是三甲。

榜眼6润就是本届的会元,这一次降了一名到了榜眼,不过据说他向来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见识过他的真面目。

倒是陈浮生认识的崔东璧上次虽然成绩不错,在前十名中却排在了末尾,这一次却将份量最重的状元之位一举拿下,堪称异军突起。

不过陈浮生却没有丝毫怀疑,江南道人文鼎盛冠绝全国,崔东璧作为江南道的解元,学问精深只会在自己之上,不会在自己之下,只不过他为人低调,这才显得有些不起眼。

上一次之所以成绩略次,那是因为会试的主考官既然是由王介甫担当,自然是偏向新党的文章占了上风,到了殿试,有了文渊慧眼识珠,翻过身来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不过陈浮生这个探花来得就有些蹊跷了,毕竟按照沈醉所言,文渊与王介甫同时推荐了一篇文章,既然文渊举荐的崔东璧得了状元,按理说陈浮生就应该轮到榜眼,可是却无缘无故地成了第三名。

既然名次如此靠前,又不可能是受到了打压。

这其中原因实在莫名,就算以陈浮生看来也不太理解其中的原因。

第一百一十章 青眼有加

不过,他对这个成绩还是很满意的,事实上不能再好了。

不是状元就不必惹来那么多人的关注,而没有掉出一甲则又将他和后面的二三甲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最重要的是这天欲尊者给他布置下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第一步。

虽然这一步足足花费了他近两年的时间。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余下的就是如何想办法去慢慢接近那位他已经神交已久的苏正风了。

正当他神游物外的时候才现负责引领队列的官员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前面。

从对方一脸想要摇头的表情就知道显然是把陈浮生当成了那些被幸福冲昏了脑子的普通人,甚至在心底还暗暗嘀咕一句:“没想到会试写得文章牛皮吹得那么大,结果到了这里也一下子怂了下来。”

微微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陈浮生便自行走到了崔东璧的身后站定,和他并列的自然就是那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6润了。

可以说,相比较陈浮生甚至崔东璧,对方无疑更加符合一个儒家书生的观感。

并不是说衣着打扮,而是那种本人的神韵气度,今天大家都是一模一样的服饰,却也一下子将本人独有的气质完全凸显了出来。

就好比陈浮生气质就非常特殊,既有着因为修行大自在天子法带来的独特气质,还有着读书养气有成的文华之气,再配上青城道家武学的清静无为以及在江湖上走过一小圈的草莽之气。

一眼看去就能觉得非常不普通,却又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这是他沾染的太多,精力分散的缘故,只有当他修为进一步提高的时候,才能以强凌弱,重新整合起来。

而崔东璧与这个6润和他不同,两人身上的气质都已经基本定形了。

如果说崔东璧是儒雅之气之中带着些医者仁心的慈悲之念,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亲近相信。

那么在6润身上就是一种纯一种正,儒家气息醇厚端正。

不像一个年青士子,反而是一个真正的醇儒。

很是难得。

就在陈浮生打量这一前一左两个的时候,三百名新科进士已经在崔东璧的身后按照成绩高低排好了队列。

等到三百人站定,就混合着文武百官在悠扬的乐声中再次向少年天子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陈浮生只觉刚刚俯下身子就有着一股无形无质的力量从四周升腾而起,然后有如阳春化雪般瞬间灌输进了四肢百骸,一身的内力真气竟是没有半点反抗就彼此水乳交融起来。

而这股力量甫一进入,陈浮生就感觉与周围的同年,与御座上的皇帝,与文武百官,与这个皇城甚至整个天下的联系陡然紧密起来。

心思也同时以一种远远过平日的敏锐运转起来,在会试贡场上凭借着那一篇文章再次突破感应天地后就沉寂不前的修为也再一次蠢蠢欲动起来,仿佛就要打破那一层一触即破的薄膜。

这是王朝气运加身,陈浮生瞬间想到了其中的缘由。

鬼使神差,陈浮生不由自主地施展出了望气之术,原本在这宫闱重地,一应术法神通都不可能成功施展,但不知怎么地,借助着这股天时或许探花的身份在某种程度上获得了这王朝意志的许可,这道术法居然成功施展了出来。

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高居御座的天子萧璋,在陈浮生眼中,便是盘着一条意态昂扬向上的五爪金龙,气质高雅,只是稍显文弱,刚猛不足。

而此刻这条金龙却是半阖着如灯巨目,懒洋洋地向下扫视着一干文武重臣。

可以看到被它关注一二的场上的一干文武身后便是应机浮现出一道道异象,与身上绣补的飞禽走兽倒是大致相仿,只不过被金龙关注多一些的明显要更加耀眼一些,显然是入了天心,气运也随之高涨。

在新科进士这里就不相同了,没有授予官职的他们,除了少数几个,身上都是浮现出一道道清气扶摇向上,上应苍穹,看其指向正是北斗天权之位,也就是传闻中的文曲星所在。

而三百进士之中气机最胜的便要属三鼎甲了。

作为独占鳌头的状元,崔东璧自然占据了极大的一份份额,然后便是并驾齐驱的6润以及陈浮生。

然后金龙的目光就转了过来。

直面对上,陈浮生才真正现其可怖之处,这条金龙虽然看着年青矫健,一双眸子之中却是有着星斗沉浮不定,更是走马灯般转换着无穷无尽的场景,让人一对视就有忍不住沉醉其中,再也不能自拔。

“好生厉害!”

陈浮生坚固一下心念,强行从这对视之中挣脱过来,心中不禁后怕至极。

如果不是这金龙乃是大齐气运以及百姓心念所化,没有太过纯粹的本我意识,更不可能对一个新科探花下手,再加上他也只是调用了最为普通的望气之术,没有任何余外的干预,否则他绝对不可能这么容易抽身,说不定就要吃上个亏,心神受损。

正当陈浮生默默思考的时候,才现金龙在他身上注视的时间格外长久,甚至还要过了许多文武大臣。

当然今天是进士金榜公布的日子,这样也不足为奇,不过再看一眼前方的崔东璧与左手的6润,陈浮生才现好似金龙对自己比起这两人还要来得重视。

而得了这股青睐,原本陈浮生要比崔东璧身上逊色一筹的清光便是光芒一盛,几乎要凝为实质,缓缓上升,后来居上地将三百进士的清光都压了下去。

这时候陈浮生突然想起了沈醉曾说过的话。

看来这萧璋虽然将别人点为了状元与榜眼,而给了陈浮生一个探花的位置,但是对于他才是真正的重视。

心中暗暗摇头,陈浮生却是有些无奈,萧璋的重视自然不可能瞒过有心众人,他本意是想要在科举结束之后,就初步接近苏正风的,然而这一下子,阴差阳错地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个时候,也不知有多少人关注着他,没有那么容易操作了。

“必须要缓上一缓了。”陈浮生如是想到。

第一百一十一章 弹琴老人

“除却白襕披绿绸”,换下白色的巾服,身着公服,从此三百进士便真真正正地“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从此鱼跃龙门,再也不是一个白衣秀才。

接下来就是最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御街夸官了。作为三鼎甲,三人不必和同年一同绕路,而是顺着御道走出宫门,除了身披锦缎,更是要在头上簪花庆祝,这一步自然是由陈浮生这个继承自前朝“探花使”名目的探花来进行。

一手轻抚马背,走出皇宫一身武艺更是精进的陈浮生,无须持鞭坠蹬便已经凭空而起,稳稳落在马鞍之上。

三匹御马全身一色亮白如雪,没有一根杂毛,俊逸非凡,再加上三人都是当之无愧的青年才俊,自然使街道上的男女老少看得兴奋无比,两旁的楼阁更是有着花瓣不间断地从天而降,那是那些大户的小姐们在临窗眺望。

“可惜了,这种时候却不能放马疾奔,实在辜负了前人'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千古名句。”

陈浮生向左右的观众拱了拱手,叹了口气,略带失望地说道。

这句话倒是真的,今时今日在这春风得意的时刻,就如同当时乘船离开夔门这道天下雄关时一样,他能感觉到心念再一次萌动了起来,又有一道剑意要勃然而生。

和在夔门那天地奇险下领悟的无拘无束,一剑纵横不同。

这一次的根基是千古已降,所有的读书人对于科举及第累积下来的期盼心念,乃是另外一种快意。

正是所谓的春风得意,放荡无涯。

只可惜这道剑意他恐怕是永远不能完全领悟通透的。

“相比那些屡败屡战,甚至蹉跎终生的士子门而言,我们能够在弱冠之年就一举高中,已经足够幸运了。哪里能够体会得到'昔日龌龊不足夸'的心境。”

在前方的崔东璧适时转过头来,轻声笑道。

没错,陈浮生不要说和那些普通人相比,就算是同科及第的一般同年相比,他真正研究经义也不过两年的时间,连十年寒窗都算不上,再加上期间习武学琴花费的时间,今天的得意虽有,却远远比不上作这诗的前辈。

所以这道剑意恐怕是永远没有补全的时候了,不能不说是一个小小的遗憾。

不过到了修行之路上,大家争斗许多时候都是凭借着雄厚法力就是倚仗术法霸道精奇,除了剑修,倒也不怎么看重所谓的剑意。

正当崔东璧陈浮生二人闲话的时候,陈浮生却是突然神色一定,侧耳倾听起来。

视线则是越过了前方的人山人海,落在了一个青衫老者身上。

对方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挤上前来观看这夸官的盛景,而是退到了后面一处偏僻角落,盘膝独坐,双手虚空轻抚。

旁若无人。

看他的动作就仿佛手下有着一架瑶琴,而他就是那沉醉其间的乐师。

“陈兄你怎么了,那位老先生是你认识的人吗?”久见陈浮生不曾答话,崔东璧好奇转过头来,开口问道,然后就顺着陈浮生目光找到了那个老者。

陈浮生没有说话,事实上他的心神已经完全被老者吸引了过去。

就在陈浮生抬眼看去的时候,一种奇怪的感受袭了过来。

时空停止,整个世界一瞬间宁静下来。

两人之间那段长长的距离仿佛一下子消失,当中拥挤喧嚣的人群也不知去了哪里,两人被一下子被拉近到了面对面一般。

然后,有琴声悠悠响起,在这方寸之地,却产生了悠远清扬,响彻碧霄的效果。

身子一震,陈浮生睁开眼睛,才现座下的御马已经不知不觉间路过了刚才那个老人的位置,转过了街头。

蓦然回。

那个老者已经是袅无踪迹。

冷汗一下子浸透了刚刚换上的衣衫。

“好厉害的高手。”陈浮生徐徐吐出一口长气,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一句。

出来两年时间,这个老者绝对是他仅见的大高手。

就他这一路上看来,最为厉害的也无过于兰若寺遇到的燕赤霞以及树妖两个。

那个燕赤霞本领虽然不凡,传承也自高妙,但毕竟修行的时间尚短,目前不过是凝煞的修为。

千年树妖空有炼罡的境界,却是一个没有正经传承的野路子妖怪,再加上本体限制,比起散修也强不上多少。

这两个人陈浮生就算斗不过,却也有着一搏的力量,最不济总能撑上几个回合。

但是这个老者单凭无形琴音就能轻易夺去他的心神,如果对方稍有什么心思,他连怎么死得都不可能知道。

这种手段比起陈浮生见过的那些什么剑法、法术可要高明不知多少倍,已经完全上升到了一个另外的境界。

甚至就连天欲尊者与之相比,陈浮生都不太敢肯定胜负如何。

毕竟虽然他能肯定天欲尊者是个难得的大高手,就算在整个修行界也不是一个无名之辈,但他毕竟没有见过天欲尊者真正出手的实力如何,平时指校修为时显露出来的恐怕百不足一。

缺少了这种真实的参展,自然无法亲自断定老者到底是什么境界。

但最起码不可能在金丹之下就是了。

“莫非大齐真的有什么事情要生,要不然这种高手怎么可能无事会跑到凡俗中来看一场热闹?”

陈浮生暗自低吟。

当日天欲尊者派他来执行任务的时候就告诉他到时候自然会有些事情帮助他与苏正风拉近关系。

原本他还以为,是天欲尊者事先安排好的手段,但现在看来整个大齐,说不定都有什么大事情要生。

燕赤霞、苏正风还有这个老者,他目前知道的就已经有了三个修为、手段都不寻常的真正修行者,更别说那些江湖上得了些一鳞半爪的野路子散修了。更何况燕赤霞和苏正风之间八成还有着些关联。

如果说苏正风是为了历练心性谋求突破还可以解释的话,这个老者琴音纯熟老练,根本不可能是突破没有多久的样子。

至于说下山云游更是不可能,修为到了这种地步,又不需要打磨心性的话,哪个不是躲在名山大川的灵秀之地闭关苦修,怎么会跑到凡间来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人惊动三心

只不过这个人的手段倒是让陈浮生有了些想法。

“将法力灌输到琴音之中,这种手段可是音修们最擅长的,难道,他和那个所谓的潇湘子大师有什么关系吗?”

由不得陈浮生有这种想法。

道理相同,音修也是修行者,没有事情不会轻易履足凡俗,更何况音修在修行界中本来就不太多见也只有两三个门派专精这些方面,其中能够有如此修为的高手自然更是屈指可数,偏偏又同样是在大齐。

大齐虽大,但是对于修行者而言也不过是一方水井罢了,远远比不过外面广阔天地的风光。

如果说这个老人和那个潇湘子没有关系,陈浮生第一个不信。

“以后有机会再次遇上,倒是可以拿何湘君的事情试探一下他。”

陈浮生这样想道。

只不过他被老人影响得太深,平日灵敏的灵觉就有些迟钝,忽略了一些其他需要关注的事情。

在他左侧,并驾齐驱的一匹亮银白马上,这科的榜眼6润也已经不由自主地转过了头,和他一样,眼睛也瞟向了那个老者原先的位置。

右手则是瞬间抓住了悬在腰间的一方和田玉佩不放。

“那个老人是谁,以琴音入道,如此精妙的控制力,修为至少也是奠定了一方道基的高手,莫非是天音阁或者乐府的哪位长老吗,如果不是我自幼苦读圣贤书,从没有开始修行一丝一毫,恐怕刚才就要被他看出来历来了,这两门一向独居,这一次怎么会掺和进大齐的事情里面来,难道他们不知道这里已经有九天剑派的人接手了吗?”

正正心神,6润整整衣冠,神色略带古怪地看向旁边的陈浮生。

“这个探花果然有几分本事,不愧是在会试能够引动天象变化的人物,居然自行突破到了天人感应的境界,看他刚才的模样显然也是觉到了什么,想必这一次能够步入修行之路的也就有他一个名额。”

然后再抬头看向前方的崔东璧时,就略微带了些失望。

“这个崔东璧就要差上不止一筹了,空负有一个状元的名头,虽然文章做得扎实,却没有一点儿根基,就连这个老者的琴音测试都没有感应到,看样子家里也没有什么助力,这一次恐怕就要抱憾终身了。”

当你看别人时,有人同样正在看你,

三匹御马后面,随着人群的缓缓挪动,逐渐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是燕赤霞。

每一次看他都要比之前更加落魄几分,这一次同样。

身上那件仿佛百年不换一次的长衫除了看起来更加旧了几分,更是撕开了了三四道长长的大口子,几乎贯穿了胸,腹以及后背,只是用针线草草缝了几下,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打理。

青天白日之下,燕赤霞自然不能将那一身地煞之气释放出来,甚至就连赤霞剑也被他恢复成了正常佩剑的长度挂在腰间。

可以看出他虽然衣服和外表有些落魄,精神比起前几日夜话之时还要昂扬几分,就连身上的剑意也由之前的霸道外放稍微收敛了几分。

显然短短几日之间,他的修为就又一次精进了不少。

事实上,自从和中年文士夜话之后,他便提剑踏遍了这京城左右,到处找那些突然集中过来看起来不甚安分的散修们试剑。

虽然他身怀九天剑派的正统传承又有名师指点,但毕竟与修行者进行战斗的经验不多,再加上他这一次主要是给这些人一个警告,下手的时候自然有所分寸,倒也在一开始吃了几个不大不小的亏。

他外衫上的那几道裂口就是争斗的余波所致。

不过等到他经历了一两场之后,将自己凝煞大成的修为彻底磨练得得心应手之后,这些人就再也不是他一剑之敌,这些日子下来倒也在散修圈子里面闯下了不少的名声,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九天剑派门下有着一名到处找人斗剑的赤霞剑存在,局势倒真得安分了不少。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闲来无事的燕赤霞也就跟着过来看这御街夸官。

一来他当年也是从这条路上走过来的,想要趁此缅怀一下当年。

第二是因为一榜囊括天下英才,他想要替师父和门派看看能不能找到几个上佳修道种子。

最后则是他知道这金榜一出,那些躲起来的牛鬼蛇神肯定也按捺不住要出来看看风向,他要过来镇一下场面。

然后便和陈浮生一般,看到了那个手中无琴的弹琴老者。

他修为高过陈浮生,和师父的关系也比陈浮生与天欲尊者之间要亲近不少,自然看得也就更加清楚明白。

“好厉害的人物,师父虽然一举凝练了金丹,但恐怕和这个老人比起来也是胜负不明,没想到这一次来京城的人物之中居然还有这样的高手。只不过他是什么来历,看这手段,和师父说过那几家门派都不甚相同。”

燕赤霞摸摸腰间的赤霞剑,喃喃自语。

他虽然比陈浮生眼界高明,所知却也有限,毕竟他是中年文士在外收的弟子,还没有正式返回宗门登记入册。再加上修行之初知道得太多反而想得复杂不利于修行,所以中年文士也只是给他大致介绍了几家大门派的来历传承以及功法特点。

至于音修这种偏门的来历还没有和他讲述,而是打算他正式入门修行到了一定地步出门的时候才好好告诉他。

所以他也只能看出老者是一个音修,其他的就是一无所知。

至于6润,则是另有一番来历,与陈浮生以及燕赤霞都不相同。

不过这也已经足够看出老者的实力如何了,九天剑派在正道之中本就实力极强,中年文士在其中既然能够闯下“问天剑”的名头,一身天资在整个修行界都是有数。

像他这种人物莫说同级厮杀,就算是越上一两级杀人都是常事。

而这个老者虽然道法不凡,但毕竟不可能是那种名满天下的天才,能够得到燕赤霞一句胜负难料的评语,显然境界还要再提上一筹,说不定就是个心生劫火的的练气八层的大高手。

这种实力放在一些中小门派已经足够做一个实权长老乃至掌门了。

怪不得燕赤霞也会惊讶。

第一百一十三章 翰林院

单手摸摸腰间赤霞,燕赤霞胸中陡然升起万丈豪情,就要一剑飞出与老人轰轰烈烈地战上一场。

和小卒子对阵能有多大用,要找就要找老人这样的大高手才有感觉。

只不过。

燕赤霞看看周遭人群,还是将满腔战意强行压下。

就算老人看在九天剑派面子上不会下死手,这些普通人单是余波也承受不起,也不适合让他们看到这些。

无论是天时还是地点,都不适合动手。

“算了,还是先找一下师父,问一下这个老前辈是什么来历再说吧。”

燕赤霞最终还是叹息一声,没有跟上前去,而是下了决定先行通知中年文士,免得误了大事。

一下决断,燕赤霞转身就要离开,不过眼光一瞥,在三鼎甲的身上扫了一眼,看到陈浮生时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欣赏之意。

虽然当日看过中年文士临摹陈浮生会试时的考卷之后,燕赤霞就已经猜测陈浮生已经成功将武艺自行修行到了先天之境。

不过亲眼见到,毕竟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陈浮生能够在千万人之间一眼看出那个弹琴老人的不凡之处,用中年文士说过的话来看,表明陈浮生命中有着修道的机缘。

这个世界有许多人天赋惊人,一心向道,却在遇到真正的修行者时往往只是无缘对面不相识,无缘踏上这条通天大道。

“今后倒是可以多加关注他一二。”

转身而去的燕赤霞这样想到。

游街三日,先是在孔庙题名留碑,然后又参加了了一场本质上和乡试之后的鹿鸣宴没有什么区别但档次和规模却远远出的琼林宴。

之后就是分配了。

当然陈浮生三人无需考虑这些,三鼎甲向来是雷打不动的翰林院。

“兹授崔东璧,翰林院翰林院修撰……”

“授6润,翰林院编修……”

“授陈浮生,翰林院编修……”

……

“授沈醉,翰林院庶吉士……”

……

“授叶信,兵部观政……”

……

和陈浮生关系较好的几个成绩也都不错,基本上都在朝试之中顺利地当选了庶吉士,成为了一名清贵无比的翰林官。

叶信在会试、殿试之中成绩都恰好挂在中上,这一次稍降一等没有进翰林院,而是落在了兵部。

不过这据他说是他动用了些家里的关系做到的,照他的话来说,进了翰林院,整日就是喝茶读书的命,他已经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实在不想再看下去了,还不如去找点正事去做。

既然如此,对他而言兵部自然是最佳的选择,可以预见,在接下来的几年里面,党争不可避免,就算是新科进士也难以幸免,除了翰林院这种清闲的地方或许能够侥幸避免卷进这场风波,恐怕也就只有负责战事的兵部有可能置身事外,文武之间,毕竟还是有些不同的,兵乃国家大事,兵制的改革更不是可以随意进行的。

再加上他家这么多年来在军中多少还是有些关系,到了兵部自然有人关照,比起在翰林院作为吊车尾的存在,无疑是个更好的选择。

翰林修撰从六品,翰林编修正七品,主要的职责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了,无非是掌修国史,掌修实录、记载皇帝言行、开经筵讲再加上草拟文稿会要罢了。

一言以蔽之,文秘是也。

翰林院虽然算是个独立衙门,却因为工作的职责,天然与礼部有着最亲近的关系,五品的翰林学士多由礼部尚书兼任,如今也不例外。

只不过谢嵩平日都是在礼部做事只是时不时地过来视察一下工作罢了。

自然而然地翰林院的一应事务就落在了孟讷、王安侍讲侍读两位学士的身上。

翰林院与礼部相仿平日里虽然清贵却也没有多少实权,再加上作为谢嵩的亲信,两者自然都是最正牌不过的旧党人物。

这也是旧党势力始终凌驾在新党之上的重要原因。

虽然说朝廷大员必须经过廷推,而中下层官吏的升降一律由吏部决断。

但能够进入翰林院的无疑都是科考之中最为顶尖的存在,三鼎甲之外的庶吉士更是要待足三年再进行“散馆”考核,以后或留用或到六部或者分配到地方。

如果顺利的话,只需两三任,便可以华丽转身,快升迁。

能够做到调理阴阳的宰辅之位的,在潜规则中必须要有翰林院的经历。

甚至六部的部堂高官大部分也是出自这里,新党根基本就不厚再加上被人家占据了这种重地声势自然要弱上不少。

如果不是王介甫名声太大,学问精深,又深得萧璋的赏识,根本就不会有两党对峙的局面出现。

陈浮生去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好生纯粹的文气!”

刚刚去吏部报道完毕领过官服,陈浮生等人一踏入翰林院的大门便是一惊。

经历了几场科考,陈浮生见识也算不少,却还没有见到像翰林院这么浓郁之外却还能如此纯粹清静的文气。

官场是个大染缸。

一入官场,便有许多情非得已,最是最是污浊人心,文气除了是一身学问的体现更与本人的思想内心息息相关,是以大部分官吏都不可能纯粹如求学之时,更不要说衙门官府了。

贡院之中文气原本还算纯正,但一到科考之日那种热烈的追求的欲念几乎要沸反盈天,直冲云霄。

而翰林院却是有些不同,毕竟这里位轻,又没有什么官场的案牍劳役,官员们做得和从前求学时的没有什么两样,

大部分人不是还没有真正步入官场的新人,或者就是几十年窝在翰林院中的文臣,心思相对单纯,也没有其他衙门里面的勾心斗角。

数千年来民间所有人对于翰林无形之中都寄托了美好的期望,无形之中反过来影响了翰林院的格局。

再加上翰林院因为有着官府的背景,通过长久历史积累下来的藏书无论是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极为可观,虽然比不上坐拥天下藏书的皇家书库,却也远远胜过许多民间的知名书院。

其中甚至不乏陈浮生会试时那种引动了天地异象的手稿。

有这些藏书镇压调理整个翰林院,自然要与其他的衙门大不相同。

第一百一十四章 修书

或许是因为今天是陈浮生这批新人前来报道的日子,翰林学士谢嵩特地从礼部赶了过来为他们安排工作。

谢嵩字云天,是关西人,今年刚满五十,接任礼部尚书却已经有了两年的时间,能够在这种年纪做到这种高位,本身资历自然也是不凡,不但是榜眼,先后转战过刑部、户部、礼部三家衙门,更与文渊有着半师的关系,以至于新党人将两人扯在一起按了个“枯山死水”的绰号。

不过他对于陈浮生这个在旧党心中离经叛道的探花也没有什么打压,而是和崔东璧、6润一视同仁,客气气地请他们就坐、上茶、说话。

也不知是城府深沉还是本人是个真正的谦谦君子。

人家是当之无愧的科场前辈,再加上胸前那象征着二品的绣补,陈浮生三人自然不会飘飘然地说出什么不合规矩的话。

崔东璧作为状元自然是第一个开口,只见他行了一礼,彬彬有礼道:“我等不过是晚学末进、侥幸得中,在部堂面前哪里能够落座,我们三人立着才最妥贴。”

谢嵩倒也没有坚持,一捋胸前五缕长须,温言笑道:“既然如此我就言归正传,给你们安排一下翰林院的差事。你们三个都是一甲出身,学问自然不必说除了日常为天子书写诰命文章,碑文祭文整理会要之外,最大的任务就是钻研历代的文史典籍学着处理政务。目前有两样事情你们自己从中选择一件吧?”

顿了一顿,呷了一口清茶,谢嵩才在三人的注视之下缓缓开口。

“第一件就是本朝的《大典》,这件事情自太宗起就已经开始,历时七十余年,负责主持的就是文老相国,还有一件就是前朝的史书了,这部史书比起《大典》历时还要久,自太祖立国六年到现在已经足足花了近百个年头,如今就剩下最后面的一部分了。你们是选择《大典》还是修史,和我说一下就行。”

能够考出三鼎甲三人都可以称得上博览群书,自然明白两者的区别。

《大典》又称《万世大典》,乃是太宗当朝的时候立下的弘愿。

每逢改朝换代的战乱,就有无数书籍疏漏甚至失传,所以当时大齐的太宗继位没有多久就决定要收集天下间所有的书籍,编一套能够流传万世的大典。

编撰的宗旨便是:“凡书契以来经史子集百家之书,至于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备辑为一书,毋厌浩繁。”

其中天文地理、文学艺术、哲学宗教、政治历史和其他百科文献无所不包,乃是天下间一等一的繁重任务。

大典虽然早就已经完成但因为还有接连不断的孤本古籍从民间被掘或呈献上来,再加上还有新书等源源不断地被写出来。所以这项工作实际上从来没有停止,《大典》一直处于重修当中。

大齐接连四代皇帝以来,这项工作也从来没有停下,历代的的宰辅也大多身兼总裁的任务。大有国运多少年,《大典》就要编修多少年的趋势。

可以说是真正的万世不移之业。

另外一项任务也是极为重要,从很久之前,便有了这样一个传统:当朝绝对不修撰本朝的史书,而是由下一任的胜利者进行。

这是一个迷信,他们觉得不修史书就能保证自家的江山能够传承千秋万世,永不覆灭。

不过这终归只是一种奢望罢了。

而像本朝这样将一部史书修上百年的事情也是很少见的。

这主要归咎于前朝修史的时候,为了最快扫清地方上的反对势力,平息国内的形势所以仅仅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就匆匆结尾。

然后那一部史书自然是被批得体无完肤。

有鉴于此,大齐在修这部史书的时候真可谓精益求精,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增删…才到达今天这种地步。

这两样工作各有优劣,《大典》可以说工作已经真正形成了模式,参与的官吏学者也是极为众多。工作只要按照要求进行就可以,而且算起来还是在文渊这种大人物的手下做事。

但相对来说,修史则是一件获益更重的任务。

史书修到现在,接近尾声,如果参与进去虽然有瓜分成果的嫌疑,但可以预见的是,一旦完工,就有着极光明的前途。

而且任何一个皇帝都对于这种事情极为重视,不但会时常过问进度,更是会亲自翻阅每一篇文章,只要笔力到了,就有极大可能给皇帝留下印象,借机成为简在帝心的人物,前途自然更是不言而喻。

几乎没有思考,陈浮生就做出了决定。

“学生选择《大典》。”状元崔东璧率先开口。

“我选择修史。”第二个说出声的是榜眼6润。

探花陈浮生落到了最后,道:“我和崔兄一样,还是选择《大典》吧。”

“嗯,”并没有评论什么,谢嵩点了点头,提笔记录下来,“那你们今天就先认识一下相应的同僚,明天就正式开始吧。”

有新人来的第一天,自然是整个翰林院都要外出聚餐,酒过三巡,三人不但顺利将翰林院里面的同僚认了个遍,和今后一同工作的几位同事更是成功建立了一份浅薄的交情,至于之后如何做相处要看情况再说了。

等到酒残宴散的时候就已经是明月高悬了,这些翰林院的官吏才停下吟诗作对的兴趣,互相抱拳行了行礼,各自返回家中。

陈浮生也是如此,不过这一次他就不是返回剑南会馆了。在殿试之后,他就正式托人在京城之中购置了两处宅院将东西全部搬了过去。

一处大一点的自然是给自己准备的,至于小一点,偏远一点的则是给何家母子三人准备的。

到了京城重地,入了官场,难免会遇到何父当年的同年。

既然如此无论是为了何湘君还是自己,他都不适合再和何家人继续居住在一起。

而且既然计划已经开始正式展开,对于陈浮生而言,与一干无关人等断开关系也是应有之义。

第一百一十五章 燕陈会

前人有云:“京城居之不易。”

但以他的身家而言,购置两处不在那些寸土寸金地段的宅院还算不上什么。

一边想着些事情,一边走出酒楼的陈浮生伸手示意赶车的车夫自行返回,自己则是趁着弦月慢慢行走起来。

有许多事情他需要一个人静下来好好想想。

天上虽然不是满月,月色倒也皎洁。暮春时节,就算是京城也没有了肆虐的风沙,街道两旁的杨柳投射出一片绿意盎然,令人感觉这灵气稀薄之地的空气也是变得自在许多。

陈浮生在一株腰围粗细的老柳树旁停了下来。

远远望去,街道正中央凭空横立着一道人影,夜色之下,长衫的下摆在春天的轻风下微微荡出涟漪。

远远望去,大道正中央横立着一袭青衫,迎风拂动。

来人头顶着北方不多见的斗笠,微低着头,看不清相貌,身材却是极为高大,腰间随意挎着一柄长剑。

陈浮生微微皱眉,心里已经打起了精神。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虽然对方并没有对他释放出什么敌意,但显然是冲着他来的,即使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他也必须保证自己做好准备。

陈浮生徐徐迈步,右手一拂,掌中已经多了一截三尺长短的纤细柳枝。

一身青城内力更是悄无声息地运转开来。

手腕微微一转,柳枝随之曲折蜿蜒,灵动无比。

“可惜了。”陈浮生心中却是叹息一声,柳枝虽然坚韧轻柔兼而有之,是承载内力的极好载体。

但毕竟在锋锐上远远不如绿竹秋水两剑,更不用说灵性方面了。

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只可惜今天是报到的日子,无论如何他都不适合携刀带剑,只有留在家中。

然后就极倒霉地遇上了这个善恶难辨的高手。

是的,对方是个高手,这一点陈浮生极为肯定。

虽然对方还未外放出什么气势,更没有展示过内力招式,但是单单看对方那若有若无,细密绵长的呼吸,再加上对方能够在他感知之下悄无声息出现的本事,就知道对方已经在这感应天地一关远远把他甩在了后面,甚至还要过剑南凌云寺中的那个老僧。

放在江湖武林里面,不说天下无敌,也是罕逢敌手。

陈浮生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引起了这种人的主意。

不过对方显然没有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已经踏步奔了过来。

对方的步伐很大,度很快,但是却诡异地清晰可见每一个动作。

而随着对方每一次踏步,陈浮生就感觉脚下的地面无形之中就要震上一震,自己凝聚的气势也随之被打乱,与之相反,对方那本就高大魁梧的身材更是显得巍峨有如万丈高山,气势一息强上一息。

“不能让对方继续蓄势下去!”

总算有过几次交手的陈浮生瞬间反应过来,对方一旦蓄势完成,就是大江出关一泻千里的汪洋大势,到时候境界本就地上一筹的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抵挡,眼看就是溃不成军。

那就只好抢占先机了。

陈浮生快步疾行,顺势一抖,手中柳枝就借机荡了过去。

来人步伐既不加快,更没有放慢,依旧按照那个固定的频率压了过来。

十丈距离,转瞬即至。

原本自然下垂的柳枝在内力作用下反身一弹,已经绷直如同利剑,当面刺去。一根纤细的柳枝愣是被使出了长枪大戟的威猛霸气。

对方则是不疾不徐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赤红剑光一闪,直直劈来。

倏忽而来的凛冽剑光在柳枝前陡然放慢,将剑气全部凝结到剑尖一点,然后点向那柳枝中央最不受力的位置。

陈浮生反应极快,内力一收一放,笔直的柳枝便再次恢复了本身柔韧的质地,然后顺着剑光方向一绞,就已经反过来缠住了剑身。

方一缠上,隔着柳枝陈浮生就感觉缠住的仿佛不是一把金铁打造的剑器,而是一座喷薄欲出的火山。

然后火山就爆了。

赤红剑光大盛,转眼间就将附在上面的柳枝节节崩断。

眼看就要砍向陈浮生的眉心。

不过陈浮生在对方真正施展开那道剑光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来历。

一点继续动手的心思都没有了。

双腿反向加力,迅撤出对方剑光笼罩的范围,然后就是双手抱拳,放声大笑。

“燕大侠,好久不见,没想到兰若寺一别之后,你我二人居然会在这京城相遇,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眼见陈浮生如此开口,来人剑光一敛,揭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方正的熟悉面孔。

果然是燕赤霞无疑。

“本来我还想看看陈兄弟年前一别之后,武艺进展如何,没想到你眼光如此锐利,我还没真正出手,就已经将我来历看了个清清楚楚。”

呵呵一笑,燕赤霞收剑入腰,将这一次出手轻轻揭过,转开话题。

“当日陈兄弟说是要上京赴考,没想到几个月不见,陈兄弟果然蟾宫折桂,拿了个探花郎回来,真是文武双全啊!”

“说到文武双全,我这后学末辈哪能和您这实打实的文武双进士相提并论。不过看您刚才出剑比起当日所见尤为高明,难道您是成功凝煞了吗?”

陈浮生略略夸了对方一句,这才借机问道。

“不错。”燕赤霞倒是没有遮掩,大大方方道,“说到这里,还要感谢陈兄弟,当日如果没有你动手,不要说凝煞,恐怕连燕某的这条性命都要交待在那里。不过我看陈兄弟武艺进步虽然不小,更是突破到了先天之境,却没有法力的痕迹,莫非陈兄弟并没有修行那套功法?”

“无缘无故,燕赤霞为什么要问这件事?”

陈浮生在心中转了几转,开口:“我连自己的武艺都没有练到最高的地步,怎么可能贪多务得,去练习其他的功法,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我也不是不清楚。更何况,”

说到这里,陈浮生脸色一正,认真说道:“燕大侠当日也曾说过,那套功法虽然在时间难得,却是个山野散修所留的传承,在修行界中也不过是不入流的功法,陈某虽然不才,但也想看看将来能不能如同燕兄这样投身名门,走一条堂皇大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玄机

燕赤霞慨然一笑。

“没想到陈兄弟居然有如此雄心,果然不是池中之物,只不过这修行以示,除了资质秉性之外,机缘气运也是必不可少,各大门派一向少在世俗之中收徒,不过这一次陈兄弟说不定倒是真可以得偿所愿。”

“燕兄这话是什么意思,能否为浮生讲解一下?”

陈浮生又不是愚笨之徒,一下子就听出了燕赤霞的言语之间带了提点的意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当即打蛇随棍上道。

“时候未到,有些事情不能提前说出口。”燕赤霞先是搪塞一句,然后透露出一丝口风道,“这大齐将有大变,到时候自然风云际会,有一些门派就会派人前来观礼,捎带着也会招收一些弟子,其中就有燕某所属的门派,以陈兄这种年纪与资质,到时候如果入了他们的法眼,说不定就有几分指望。”

“大事么?”

陈浮生心思一动,显然是想起了天欲尊者的计划。

只不过当他想要再详细打探一二的时候,这一次燕赤霞却是紧紧闭上了嘴,不肯透露一句,只说本人也不甚清楚,显然其中涉及到了真正的机密。

“以陈兄弟你目前的实力,其实在那些散修当中也已经极为不错了。陈兄弟既然有心修道,虽然燕某碍于门规,不能传授师门真传,但陈兄弟若有闲暇,倒不妨去这几个地方看上一眼,这里是京师之中散修比较集中的地方,虽然他们不得真传,却也足以开阔眼界,对于陈兄弟初步了解这修行界有着莫大的好处。”

许是觉得当日在兰若寺自己收获了全部的好处,陈浮生却只是拿了一卷没什么用的不入流功法,略有亏欠之感,燕赤霞这一次倒是很贴心地跟他介绍了一下京师之中的修行圈子。

只不过他之前除了办案,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修行上面,然后就是外出寻找凝煞之地,和这些人也没有打过多少交道。

更何况据他所说最近一段时间,京城来了不少陌生面孔,所以临走的时候他还专门提醒了一句。

“这些地方,龙蛇混杂,里面又都是些不怎么看重规矩的散修,如果你要去这种地方,最好还是要多加小心。”

陈浮生自然是点头应下。

燕赤霞这一番耽搁虽然耗时不长但等到陈浮生返回家门的时候也已经是玉兔高挂的二更时分了。

京师重地虽然人烟稠密,但是因为北人素来大气的关系,院子却是轩敞大气,再加上陈浮生不缺钱。这座青砖砌就的房子也是极为高大气派,不同凡响,不过因为陈浮生喜欢清静,这一次上京又没带什么仆役侍从,显得有些冷清。

整个宅院陈浮生最为中意的就是后院里面那一棵已经有了百年树龄的老槐树,据说这座宅院先后不知经手几人几次,房舍也整修过好几次,这棵老槐树却一直保留了下来。

如今春光正好正好,槐树虽然比不上夏日的郁郁葱葱,却也是生机勃勃,带来一片极为喜人的绿意。

槐树下面却是纵横两条青石铺就的十字甬道,正中的位置却是一眼上好的水井,也是陈浮生一眼就定下来的根本原因。

左右无人,陈浮生也不做扭捏之态,直接从水井旁打上一桶井水,脱下外衣,迎头浇下,将一天的风尘仆仆洗刷干净。

三月里虽然白日已经渐暖,这夜里的井水却还带了几分寒意,陈浮生又故意没有运功抵抗,整个人一下子清爽过来。

“再蕴养上一两年功夫就差不多了。”陈浮生闭上眼,感受着水寒之中的丝丝锋芒之意,缓缓点点了头。

不错,那块落星石自从离开剑南会馆之后,就被他直接安置在了这眼水井之中。

这落星石母胎中的太白精金虽然已经极为精纯,但毕竟乃是天地自然成就,到炼制成为一件法器还有着些许欠缺,需要处理一二。

至于炼器的手法都是各门各派的不传之秘,陈浮生也不可能知道,就只好先用最基本的水洗之术进行处理。

炼丹炼器,对于原材料的处理最常见的就是水火二法,火法最是方便快捷,尤为普遍,而水洗之法虽然略微缓慢一些,却也有着独特的优势。

材料被处理之后,非但精纯,更是有着一股子灵性,不是火炼能够做到的。

再加上金水相生,这块落星石扔在下面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运转内力,肌肤一缩一涨,将身上的水珠弹飞,换上一身家居便服,陈浮生仰面躺在槐树下面的靠椅之上,心思已经开始快运转开来。

今天和燕赤霞的会面,虽然对方没有讲太多东西,但还是让他逐渐摸出了一些脉络。

很显然,大齐这几年会有大变生。

正道有些门派以及江湖散修到时候会参与进来。

那些门派会在这个时候从凡俗之中收上一些弟子带回门派。

刑部的苏正风就是其中一个门派在大齐的负责人。

天欲尊者便是想让他趁这次机会潜伏但正道之中。

那么这一次大齐到底会生些什么,陈浮生对此很是好奇。

这近两年以来,他对于朝廷、武林这些多少还是有些理解的。

武林之中,抛去那些如同神龙见不见尾偶尔漏一下面的散修,很显然实力都不怎么样。

以凌云寺的那个老僧为例,入了先天,突破到了感应天地的修为,就已经算是一方绝对的高手,就算以陈浮生那半个师父文康而言,已经算是高手了,都没有到达这一步。整个大齐单凭武艺到达这一步连上朝廷的武将、大内的高手、地方上的门派和世家,恐怕也不过只有几十人。

而对于修行者,感应天地这一关也才不过是起步罢了,虽然凭借着武艺强行打通这一步的比起用练气之术突破的实力普遍要高上不少,但是综合而论,武林江湖远远不值得修行者投入这么大的注意力。

难道是因为朝廷吗?

陈浮生这样想着。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两种选择

然后陈浮生就是摇了摇头。

龙气镇压术法神通的效果虽然显著,但毕竟不是天地伟力归于己身的修行手段,天然就有着无数的限制。

只要多花一点儿心思,付出一定的代价,就可以想办法绕过这些。

只不过修行者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罢了。

只不过看起来这一次要有例外就是了。

而且陈浮生很是怀疑这一次的背后有没有魔教在背后伸手,毕竟天下之间玩弄人心的手段没有比魔门更为擅长的了,再加上是天欲尊者亲自在背后操控计划。

如果说魔门只这一次是作壁上观,陈浮生第一个就决计不会相信。

各种想法接连不断地从陈浮生脑海中形成,然后就是不断推翻重组。

“不行,信息还是太少,现在还不能做出最后决断。”

将脑袋清空,陈浮生略显疲惫地摇了摇头,也是极为无奈。

他来到京城的时间毕竟还是太短了一些,再加上之前都没怎么外出过,自然不可能推演清楚其中的变化。

“或许有时间应该去燕赤霞所说的那几处地方看上一看。”

陈浮生如是想道。

毕竟,这些人总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才来的吧。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翰林院的差事做起来再说。

第二天早在翰林院卯时开门之前,陈浮生便提前赶了过来。

崔东璧和6润也不例外,这是三人的头一份差事,自然是要做到无懈可击。

《大典》作为天下最为齐全的类书,自然而然地划分了几个大项,下辖无数小组。崔东璧和陈浮生虽然都是三鼎甲,但在翰林院这种精英遍地走的地方,其实一点儿都不出奇,再加上两人都是后学末辈,至关重要的文史一类自然不能交由两人全权负责。

陈浮生二人对比倒也不怎么感兴趣。

崔东璧作为状元,却令人大跌眼镜地选择了方技这一项。他本身对于科举应试就不是太过重视,否则也不会平白错过了一科的黄金时间。如今取得了状元的功名,自觉对父母亲族已经说得过去。

这下子被分配到翰林院编书,对于他而言反而是如鱼得水,自然而然地就选择了最擅长也最感兴趣的方技。

虽说读书人大多知道些药理,不过像他这样真正出身医学世家,精擅医理经方的也是很少见。

虽说这《大典》是由翰林院负责编修,不过这方技一项里面却是由一位太医院的院判金延主持。

院判不过六品,编撰也是从六品,再加上崔东璧是正儿八经的状元,金院判也知道崔东璧修上一两年说不定就要升迁,自然是极为关照,任由他自行选择具体事务。

“下官就负责整修《本草》吧。”

崔东璧心中早有成算,金延一开口就做出了回复。

《本草》并不是一部具体的书,事实上所有记载药物的著作都可以统称“本草”,例如:神农本草经、本草经集注、食疗本草、海药本草、本草图经、本草衍义、汤液本草等等不一而足。

分类的方法不同,各家的见解也不相同,更是因为方言、谬传,一种草药往往有着不知多少的别名,再加上许多草药虽然外表相仿药性却截然不同。

“下官自幼西医就现先传本草一书历代注解者谬误亦多,立誓有生之年要重修《本草》,到了京师之中更是现,海外异国与我大齐时候不同,更有许多药材是《本草》之中不曾记录的,这一次除了重修,下官还打算在书中将这些也补录上去,力求囊括天下药材。”崔东璧条理清晰,一字一句道。

“好家伙,这不仅仅是打算要编修《大典》,更是要打算自成一家了,天下药物何其繁多,难道他要将大半辈子都耗费在上面?”

金延不禁露出差异之色,作为太医院出身,他自然清楚这些医书的缺憾,只不过这项工程实在浩大,大多数人就算心有余却是力不足,畏之如虎,而崔东璧却有着这股子心志,除了整理原有的,居然还想要把异国的药材也囊括进去,自成一家。

可以说一旦功成,刊行天下,就算比不上四书五经一般受众广泛,却也是济世利民绵延千秋的大事。

只不过金延不怎么看好就是。

当然他也不会开口反对,点了点头,同意下来。

陈浮生这边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原本他对于医术也是有些感兴趣的,不过崔东璧显然比他更为适合,所以他就换了一项。

轮到他的就是整理重修道藏了,一干同事也不是两榜进士出身的翰林官员,而是一些被赐了些真人封号的道士。

这也是陈浮生自行选择的,他看的闲书虽然不少,但其中的道家经典也不过仅仅局限在那几部最经典的典籍之上。

而正道的那些名门大派倒有大部分和道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些在凡俗之间流传的道经自然不可能直接包含修行的秘笈功法,但还是有不少零碎的只言片语掺杂其中,更包含了道家修行的真意,

他就是打算趁这个机会好好补一下相关知识,也算是为下一步的计划和今后的修行提前打下基础。

不过这些人里面还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张真人,没想到您除了赐下御赐的清微真人之外,居然还是正一龙虎山的长老,恐怕天下之间也只有您这种身份的人物才有这种资格负责这《万寿道藏》的编修工作了。”

陈浮生正正衣冠,正心诚意说道。

在他对面赫然是一个只头顶九梁冠,身穿八卦紫绶仙衣,手持着雪白拂尘的老道士,看这道士须皆白,少说也是七八十岁的年纪了,却是面色红润,鹤童颜,一看就是位得道高人的形象。

当然让陈浮生如此的除了年纪除了这些,更主要的是对方双眼精光内敛而不沉重,俨然一个修行数十年的老修,修为也是到了感应天地的地步。

只不过比起陈浮生见过的那个无名老僧,老道士显然不是凭借着一身武艺,锤炼肉身所得,而是真真正正的玄门正宗。

第一百一十八章 龙虎

不过陈浮生也没有太多惊讶,像龙虎山这种胜地有修行门派的功法丝毫也不出奇。

事实上青城派的武功就是脱胎于道家修行的奠基功夫,只不过这位张真人身上更加明显罢了。

青城派背后那家修行门派早就消失得了无云烟,而龙虎山看起来却是和修行界保持着联系,这个张真人就是三年前出山来到朝廷之中,比起陈浮生也不过是早了一年的时间。

显然是被安排过来打听风声的。

一甩拂尘,张仲宏笑眯眯地看向陈浮生,开口笑道:“我也没有想到陈大人贵为探花郎,居然会选择过来整理这些浩如烟海的道门典籍,其他人可是一看到这些就转身直接离开。”

龙虎山的道士虽然不禁荤腥,不过毕竟和常人有些不同,这些道士平日都是在附近的道观投宿用餐,昨日并没有去参加翰林院组织的聚会,两人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

不过青城派毕竟也是崇道一流,大齐这些年一向平静,不但没有特别浩大的战事,佛道两家也是相安无事,两家内部也还安静。

陈浮生虽然在文康门下学武时间不算太长,但多少还是对道家经典有些了解,勉强算是半个道门子弟。

所以两人彼此之间相处得还算颇为和谐,大有一见如故之感。

陈浮生轻轻一笑,开口道:“我也勉强算是出身青城,这编修《万寿道藏》也算是半个本职。”

“原来是青城门下,果然是难得的俊秀之辈。”以张仲宏的眼力自然也能看出陈浮生的武艺,“陈大人如此年轻,就将武艺修炼到了先天之境,青城派虽然声势不凡,但陈大人也一定是其中的佼佼者,坚持下去,说不定将来还能更进一步,比起老道来说可要强上不少。”

“哪有那么容易,青城武学虽然高深,再往上修炼我感觉也只是把内力修行得更深厚一些,招式更加精妙,总感觉前面没有了道路一样,再说天下这么大,像我这样的实力又算得了什么,我在上京的路上就见识过一位名字唤作燕赤霞的剑客。一身剑艺远远在我之上,将来若是能够侥幸达到那个地步,对我而言,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陈浮生叹息一声,看似无意地开口说道。

果然,一听燕赤霞三个字,老道士面色就是微微一变。

“果然听说过。”陈浮生见到对方的表情,无疑是验证了自己的推测。

“陈大人是如何认识燕赤霞的,能否给老道好好说上一说?”

张仲宏暗自叹息一声,开口问道。

陈浮生没有想错,作为执大齐道门牛耳的存在,龙虎山确实和修行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事实上说是修行界中龙虎派的一脉分支才是最为恰当。

龙虎山的开山掌教道陵仙师在创下这番基业之前,本便是道门一十三宗的龙虎派中的张氏的一支偏房血脉。

龙虎山和其他门派多以师徒关系为重不同,极为重视血脉,门中嫡传向来只在张、杨二姓之间流传。

当初张道陵就是在龙虎山中自家一脉的亲近长辈坐化,本人又是偏房出身,比不得重用。

虽然本人天资横溢,却反而不断受到打压,张道陵年少气盛一怒之下,远走大齐,开创了这番基业,龙虎山三字便是为了纪念出身而创。

等到他在外面度过三十年光阴,龙虎派的形势终于偏向了他这一脉,再加上这时候的他也已经突破到了金丹境界,这才返回龙虎派中。

但是在这期间他娶妻生子,自行繁衍出了一支血脉,再加上龙虎山的势力也已经稍具规模。于是他也没有带走,反而命令子孙好好经营这方基业。

数百年过去。随着张道陵修为不断精进,在龙虎派的地位不断提高,相应地龙虎山的势力也是不断扩张,一直展到了如今的地步。

比起大齐的修行者,龙虎山的弟子可是要幸福许多,虽然张道陵没有留下更高层次的功法,但每隔几年,张道陵便会派人带那些资质出色或者自行修炼突破到了感应天地境界的后人回到龙虎派进行修炼。

一旦考核通过,便是正式成为了道门一十三宗的正式弟子,比起那些无根的散修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数百年下来,龙虎山在大齐的势力可以说是根深蒂固,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高手,但单单是龙虎派三个字就足以让大齐的散修生不起一点冒犯的念头。

大齐将有巨变生的事情作为地头蛇的他们自然没有理由不清楚这些,事实上张仲宏当年入京就是为的这件事,只不过来了以后才现九天剑派早已经不知不觉间抢先了先机,九天剑派实力地位都丝毫不在龙虎派之下,在这里的又是一个有着“问天剑”名号的金丹高手。

龙虎山这下子自然知道很难占据最大一份利益了,除了向本宗申请调遣高手,对于中年文士的各种信息当然也没有放过的打算。

顺理成章地他们也就知道了燕赤霞的身份,以及他这几日在京城闹出的风波。

暗暗叹息一声,张仲宏略微有些失落。

原本他看陈浮生人才出众,资质不凡原本还打算着援引到龙虎派中。

虽说龙虎派中以血缘划分亲疏,外人不受重用,但凡是总有例外,如果愿意投身龙虎派中,做上一个上门女婿,倒也不是不能学到高深法术。

这也是龙虎派用来笼络那些天才子弟的手段,通过吸收这些外来的新鲜血液来保证龙虎派势力不断增强的同时,也促使张杨两姓子弟不断奋进,将心思多放到修行上来。

这个张仲宏膝下恰好就有一个独生女儿,只可惜他虽然也是突然到了感应境界却是有些年迈,没有多大展潜力,女儿比其他来说资质道心都还要差上一分,更不可能在修行一路上走得长久。

所以他看到陈浮生之后就突然起了这个心思,在他看来这明显是两全其美,自家女儿结了个得力道侣,有人提携,就算没有什么大成就,最不济也能多活两三百年,而陈浮生也借机一跃成为龙虎派正式弟子,踏上修行大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雨前夕

不过他没有想到,陈浮生居然会和燕赤霞扯上关系。

“可惜了,一个这么好的苗子。”张仲宏心中暗道。

陈浮生当然不会知道,就在刚才转眼间的功夫,对面这个老道士居然已经想了这么多。

他现在已经沉浸在了老道士透露出来的口风上。

“您是说,燕大侠出身于一个叫做九天剑派的隐修门派,实力才会那么强大?”

出乎陈浮生意料,张仲宏居然直接开口告诉了他燕赤霞的来历,当然在他口中,燕赤霞是一个隐秘门派的弟子,没有告诉陈浮生所谓的隐修门派是什么意思。

陈浮生一边听着老道士遮遮掩掩的描述,一边则是回忆起了从书中看到的九天剑派的内容。

正派之中有着一十三家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都远远出普通门派的宗门。

其中九天剑派赫然在列,据说在上古之时天有九重,九天剑派因此取名。

既然带了剑字,九天剑派自然以飞剑称雄,除了同列一十三家的剑池,可以说飞剑之法独步天下。

只不过剑池弟子大都是群纯正剑修,信奉“除剑之外,身无一物”,甚至就连日常的法术都不怎么使用。

与之相比,九天剑派无疑要更加全面不少。

陈浮生再想追问几句大齐到底会生什么变故,这一次老道士嘴上却是变得严严实实,不肯透漏一个字,显然干系重大。

暗自摇了摇头,陈浮生也算满意,这一次能够遇上一个修行者已经给了他一个极大的惊喜,更不用说得知了燕赤霞的来历了。

只不过老道士的存在也给他暗暗提了个醒:除了燕赤霞所说的那几处地方,恐怕也有一些修行者和苏正风和老道士一样悄悄混入了朝廷之中,他今后必须要多加小心了。

下了这个心思,陈浮生便将心思放在了修书上面。

天下道藏大抵不出乎三洞四辅十二部的分类。

三洞者,洞言通也。通玄达妙,其统有三,故云三洞。第一《洞真》,第二《洞玄》,第三《洞神》。乃三景之玄旨,八会之灵章,凤篆龙书,金编玉字,修服者因兹入悟,研习者得以还源。《洞真》以不杂为义,《洞玄》以不滞为名,《洞神》以不测为用。故洞言通也。三洞上下,玄义相通。《洞真》者,灵秘不杂,故得名真。《洞玄》者,生天立地,功用不滞,故得名玄。《洞神》者,召制鬼神,其功不测,故得名神。此三法皆能通凡入圣,同契大乘,故得名洞也。

故《玉经隐注》云:三洞经符,道之纲纪。

而四部则是由太玄经、太平经、太清经、正一经组成,一经一部。

太玄部总论道经哲学;太清部则保存了所有关于炼丹术、体操以及其他的养生术。

但其中具体而微的修行之术却被隐去。

6元德有云:“道家经书,并方药、符图等,总一千二百二十八卷。其一千九十卷已行于世,一百三十八卷犹在天宫。”所以世人都说《三洞经书目录》之中虚目一千二百二十八卷卷,实为一千九十卷。

当然落在陈浮生眼中就是另外一种涵义了。

那个6元德分明是个修行者,至于所说的那一百三十八卷想必就是真正的修行功法了,天宫之说本质上和张仲宏所说的隐秘门派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个说辞罢了。

陈浮生本就有着探花的实力,修行有成之后又是过目不忘,旁边又有一个老道士不时指点,对于这种工程自然是得心应手,没过三两日就已经上手,然后就是一帆风顺。

崔东璧找到了兴趣所在,比起陈浮生还要上心,而有着翰林院揽尽天下医书的资源和京城这个商会中心的依靠,他的那一部《本草纲目》虽然才是刚刚列了个头目,却已经是眼见的一日过一日。

倒是那个6润自从进入了史书的修撰以后,就一头扎进文料库中浩若云烟的前朝文献记载之中,平日里极少露面。

相对于陈浮生与崔东璧的关系,两人与6润就生疏不少,再加上工作也颇繁重,自然不可能打过几次交道,不过从那几位和6润在一起的官员先是略带冷淡然后就是点头称是的态度变化来看,显然工作也是做得一帆风顺。

春去下来,转眼间已经是叶茂枝繁,绿肥红瘦的夏日,而满朝文武乃至一心变法的萧璋都仿佛已经忘记了这批新科进士。

相比起翰林院的平静祥和,外面已经是风雨满楼。

旧党和新党终于爆出了第一次大规模冲突,矛盾的焦点就在于陈浮生殿试时避之不谈的土地问题上。

王安石提出的就是“方田均税法”。

大齐之中土地买卖兼并已久,地籍紊乱,富者田产日增而田赋并未随之增加,贫者田产日少而田赋并不随之减少。甚至纳税者才十之三,甚而有私田百亩者,只纳四亩的税。

很显然是将天下赋税的大头放在了土地拥有量极少的平民身上,显然是不公平的。

王安石这时提出了“方田均税法”,方田就是要清丈土地整理田赋地籍通过分地丈量,按照地势和土质的肥瘠程度将垦田分为5等,依地之等级和各县原来租税数额分派定税,然后所谓的均税就是对清丈完毕的土地重新定税。

很显然,这一举大肆损害了豪族大户的利益,而他们在朝中的代言人恰恰就是旧党。

这一下子无疑是捅了马蜂窝,新旧两党彼此攻诘,闹了个天翻地覆。

而向来稳坐钓鱼台虽然倾向清楚却没有真正下台的少年天子萧璋这一次也坐不住了,亲自下台支持,最终还是通过了这项制度。

饶是如此,新党还是付出了不少代价,几位骨干不是被贬到地方就是降职,只能说是一个惨胜罢了。

殷鉴在前,双方都不约而同的收缩了防线,暗中积蓄力量,准备下一轮的厮杀。

感觉沉浮已久的陈浮生却是第一次短暂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来到了燕赤霞提及到的一处所在。

第一百二十章 雾隐坊、百珍楼

京城近郊有一处小小山丘,山丘的树林之中终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偶然有人进入也会不知不觉地绕了出来,而这时候已经往往过了两三日功夫,闯进去的往往筋疲力竭,饥渴难耐。

再加上这里既不是什么风景名胜,更没有什么出产,久而久之,就算是临近的普通人也决计不会进入其中,

然而却是在经过大齐的修行者看来,这片雾林却是一个难得的歇息所在。

事实上那是一个小小的坊市,在里面可以交易一些外面难得一见的东西。

夜色当空,改换了一身装扮的陈浮生施展轻身功夫,足不沾地地奔到雾林的前面。

望气术已经施展开来。

这片山丘之所以会有迷雾出现,除了自身的地理缘故,主要是因为有修行者借助这地下一条纤细的灵脉布置了一个迷阵。

这迷阵极其简单,不含任何杀伐之力,纯粹只是颠倒方向,不要说是修行者,就算是心意坚定纯粹的武林高手都可以进入其中,这也是一个简单的甄别方式。

这种手段自然难不倒陈浮生,在他的灵眼之下一道道白气按照固有的路径频率构成一道简单的循环。

暗暗摇头,陈浮生点头走了进去。

山内山外,两个世界。

外面是一片静寂,罕有人迹,这里却是有着不少人。

当然比起外面的普通人,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僧尼道士占了不少的比例,剩下的大多数是携刀带剑的江湖人物。

看他们筋骨如铁,步履轻便显然都有着一身功夫,最起码也是打通了一两条经脉十几处窍穴的存在,放到外面也能轻易捞到一个江湖绰号。

只不过这些粗豪的汉子在这里面却是不敢大声喧哗,而是直接奔着有着心仪之物的摊位而去。

每一件物品的交易达成,起价最起码都是上百两银子,用银票作为凭证。

不过最常见的还是另外一种亮晶晶的宝石一类,陈浮生明白,那便是记录中经常提到的灵石了。

灵石乃是极浓郁纯粹的天地元气凝结所化,用处极广,无论是修行吐纳还是布阵都大有用处,自然可以作为硬通货存在。

陈浮生身上没有灵石,不过还是有一些其他的宝石材料存在,这还是从万象阁购来。

之前大齐修行者极少,对于万象阁也不怎么关注,再加上万象阁虽然有不少东西,但是人家也是有着见识极广的鉴证师,最为珍贵的一些珍藏自然遗漏不出几件,剩下的价格也颇为昂贵,也捡不到什么漏儿。

再加上因为元气规则不同,许多东西在这里虽然稀少却也没有什么用处,所以修行者对于万象阁的关注也不怎么高。

这里交易的地方大多是一个个的摊位摆放在树林中走出的道路两旁,上面摆放着一些零散东西,买主也不像其他商人一样吆喝着照顾客人,不是把玩摊位上的东西,就是自顾自的呼吸吐纳。

如果有人有需求,就谈上一两句,迅完成交易,如果价钱谈不拢,而买家有极有诚意或者打算以物换物,就暂时收了摊子,寻个静谧无人的地方细细相谈。

陈浮生在每个摊位前都会停下来看看,倒也不一定是自己需要,主要是他虽然在前人游记里面看了不少这样的描写,但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自然大感好奇。

而这些东西自然不可能和凡俗之中的商品货物的种类一致,奇花异草、极其稀有的皮毛、锋利的宝刀利剑以及能够提升内力修为的丹药在这里才是主流。

每个摊位上的东西或许不够多,但是数十上百个摊位合在一起价值还要胜过了横渡大海的万象阁。

转了一圈儿,随意购置了一两项材料,陈浮生在一家店铺前面停下脚步。

这雾林之中的商铺自然不可能像万象阁一般高大广阔,饶是这一家已经是最大的一间,却也不过两层,但在这一干摊位之中还是有如鹤立鸡群拔地而起。

店面如此大,自然有着相应的本钱,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一般的人物,距离先天之境也不过是一线之隔,体**力雄厚,非同凡俗。

虽然陈浮生轻易就看出这两人的实力都用了些非正常的手段,没有那种相应的灵性,终生无望先天,但无论是如何放到沙场还是武林之上也足以纵横了。

更何况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力量,其背后肯定还有更强大的手段。

“不过这样也好,势力越强,就越有把握。”陈浮生心中暗想,缓步走了进去。

相比起外面的朴素无华,这家百珍坊内部的装饰可要奢华富贵不知多少,陈列的货架用的都是紫檀木料,铺地的也是一种有着暖玉之称,带着奇异花纹,极罕见的石料。

更难得的是屋子角落摆放着的一尊羊脂白玉底座的三足香炉,袅袅升起青烟,轻柔至极的清香一进入心脾,便是让人精神一振,就连体内的真气运转都加快了几分。显然香料之中还掺杂了些难得的材料。

在柜台之前却是一名身着长衫的儒雅文士,手持一卷手抄本,低声默念。

然而身上的气机却是灵动宛然,显然也是一个感应境界的先天高手。

感受到有人徐徐走来,文士不慌不忙地收起手中书卷,略一感受到陈浮生身上的气息,便是眼睛一亮,起身拱手道:“在下正是这百珍坊的掌柜徐典,不知这位道长有什么需要?”

陈浮生在来这里之前已经换了一身道袍,看起来和一个年轻道士也没什么两样。

“在下之前遇到了一个小贼,行囊中的制符材料丢失了大半,想在掌柜这里补充一些。”

“制符?”对方眼睛更亮了三分,“没想到道长居然还是一位符道高人,倒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了,大师放心我们百珍楼的规模在这雾隐山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只是大师报上需要的材料名称,我立刻让人呈上前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符笔

陈浮生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还是容我自行检查吧,这种材料也只有自己亲手选出来的才最为顺手。”

徐典在这里主持生意也有一二十年,对这些知道的也很清楚,自然不会开口反对。

画符需要的材料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其中最根本的就是笔、朱、墨、纸四项。

凡间画符不过是用着普通毛笔,松烟墨,黄纸罢了。

但修行者的符法自然不可能这么简单,每一样都原材料的选用到处理的步骤都大有讲究。能够承载天地元气依附的符纸再怎么也不能是那种一撕即破的劣质,不能用妖兽的皮毛骨骼甚至各种各样的灵玉,最起码也要是从灵植上的取下的叶子。基本上每一张符纸材质都已经带上了些微灵性,其实像陈浮生会试时的那一张考卷如果用来绘制某些特殊符篆,就有着莫大的奇效。

而想要更方便的勾引天地元气或者增加各种特殊效果,那么就要在朱墨中搀杂些研磨精炼过灵石粉末,或是妖兽鲜血精髓提炼出来的特殊药剂。

相比较符纸与朱墨还只是材料,符笔就更加难得了,一杆符笔无论质量如何,最起码也是一件有品阶的法器。

如果说符纸、朱砂以及墨通过凡间手段还能制作出来,那么法器就必须要由修行者才能炼就,更别提符笔这种极为偏门的法器了。

虽然凡俗间的道士们个个都会两手鬼画符,但是真正的符法可没有那么简单。

符道,符道,以符道之。

本质上符法和法术、飞剑的手段都没有什么区别。都不过是对天地大道的阐述延伸罢了。

所谓符法就是通过描绘天地法则的具体显化从而勾引天地元气释放出威力,本质上和传闻中的文字一出,鬼神皆惊没有什么区别。

上古之时,符就是画,而最初的字也是画。

只不过千万年以降,这些文字经历过不知多少次的演变修改,再加上天地的自行演化,元气组成的变化,早就没有当初的威力。

而符法虽然依然是道法之中的重要组成,但是因为法术以及飞剑法宝却日益繁盛起来,渐有冷落下去的趋势。

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入门太难,符法虽然奇妙,威力也自不凡,但入门的度却不能和功法延伸包含的法术相提并论,威力更是比不上一件上好的法器法宝。

如果没有修行到心中一点灵光便是一道灵符的高妙境界,更是不可能和法术和法器相提并论。

所以能够绘制符篆的符师除了那些以符法最为立身之本的宗派在修行界中数量可谓极少。

但是每个修行者却都希望能够认识一个符师,符法入门困难,绘制更是要耗费精力,但一旦携带上大量符篆,战斗时却是大占便宜的,任你法术施展再快也比不上我激符篆的度,而且最妙的是这个过程只需要付出一丁点法力作为引子而已。

一张符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是一张翻盘的底牌,所以徐典在得知陈浮生擅长画符的时候才会这么关注。

原本陈浮生还担心这大齐毕竟修行者匮乏,能不能找到合适的符笔,但徐典既然能够如此自信也是有着一番底气。

袖袍轻轻一挥,三个细长的盒子便自行打开,露出三支形制各异的符笔来。

“这一根落雷,笔杆是用了百年的雷击桃木所制,桃木本就有着辟邪的功效再加上天雷的威力,绘制出来的符篆对付那些阴魂之类卓有奇效。”

徐典指指一杆暗红色中隐现银色条纹的符笔说道,这也是三根笔中灵气最胜的一支。

“在下修炼的功法不属于辟邪一类更加不是雷属性,这一杆虽好,却有些不合用。”

陈浮生看看这根笔,也是有些可以,这根笔确实不错,如果落在合适人手中确实极为强大,但正如他所说和他不太相合。

“那么这一杆如何?”徐典指一指一根火红色的羽毛道,“这根符笔虽然样式奇异,本质却是用了胭脂鸟的侧翎,胭脂鸟有着一丝火凤血脉对于火属性法术都有加成,除了画符,甚至施法的时候都可以使用。”

这一根比起刚才那一根还要极端,优缺都极为明显,火属性的法术大多威力强横,但是在精巧变化上却有所不及,也不是陈浮生心仪的符笔。

看到陈浮生再次摇了摇头,徐典一边暗自揣测陈浮生修行的功法偏向,一边也是从盒中取出最后一根符笔。

“那么您觉得这一杆怎么样?”这一次他却是没有介绍而是递给了陈浮生让他自己感受。

陈浮生略带好奇的看过去,这根符笔通体黯淡无光,外观和普通的毛笔并没有什么不同。

略一提起,试探性地注入了一道真气,陈浮生就看到笔身一下子剔透起来,仿佛一块美玉一般,通体闪耀出清光,甚至就连笔锋也是青濛濛一片。

而那一道真气却是一下子融入了笔中,游走不定,相容性极佳。

看到陈浮生试探性的询问目光,徐典轻轻一笑,终于开口道:“这杆符笔我们也不清楚材质为何物,只能肯定笔身应该是某种妖兽的骨骼之类,笔锋也是妖兽的绒毛,两者一体打造。而且无论是那种属性的真元法力都可以很好的相容,对于风水两类法术都有着额外的加成。”

“风水两种属性吗?那倒是很难得。”陈浮生陈吟一声,终于下了决定,“那就给我这一根吧。”

最为重要的符笔选中了,朱砂、墨汁还有符纸就简单多了,甚至在陈浮生点名要了一大沓最低级的桑皮纸时,徐典则是很爽快地赠送了过去。

“这笔生意我们已经赚了不少,凡间做生意都喜欢加个添头,这些符纸也不值多少,权当送给陈兄吧。”徐典接过陈浮生交易的材料也是极为欣喜,挥一挥手道。

涉及到了法器,自然不可能是用凡俗的金银结账了,陈浮生给他的就是兰若寺一战后,树妖的一些材料。

树妖当时已经可以说踏入了金丹境界,身体材料自然极为珍贵。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对符笔的炼制一窍不通,又缺乏其他材料,他是打算自己制作一根符笔出来的。

不过这样却让徐典对他更加重视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打劫

在大齐这种元气匮乏的地方,不但真正的修行者极少,其他生灵想要修炼成精更是难上加难,更不用说千年树妖这种金丹境界的大妖了。

无论陈浮生是如何得到的,都表明其不是背后有着大背景就是本人有着大机缘。

想到这里,他对于陈浮生绘制的符咒不禁更加感兴趣起来,脸上浮起笑意,开口说道。

“这位贵客,如若您今后想要出手一些符咒的话,徐某希望到时候您能够优先考虑我们,不但保证能够给您最公道的价格,而且今后您制符的时候无论需要什么材料我们百珍楼都会想尽办法为您收集到的。”

“这个条件当然很有诚意。”

陈浮生看着面露喜色的徐典,却是摇了摇头,一脸为难道:“不过徐老板您在这里主管着一方产业,自然比我更清楚这大齐最近可没有那么安稳,据我所知有些门派也会派人前来,到时候局势说不定还会更加危险,我寻找符笔本意也是想要画一些符用来自保,恐怕不能分润太多。”

听到这里,徐典叹了口气有些自暴自弃道:“还不是那个小皇帝一心想着变法,不知道有多少人跑了出来准备趁着这龙气动荡气运不明的时候跑过来浑水摸鱼,确实比之前要乱上不少,客官会这么想自然没错,不过如果有剩余的话,还是希望能够优先考虑我们。”

“那是自然。”这一次陈浮生答应得很是爽快,没有半点犹豫。

陈浮生本就是趁夜而来,既然想要的已经得到自然没有停留的必要,和徐典随意闲聊几句,就拱手离开。

出去的时候,陈浮生没有沿着来时的方向返回,而是绕了半圈,从迷阵的另一端出。

子时初至,繁星满天。

陈浮生在奔行一段距离之后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道:“阁下从我出百珍楼就鬼鬼祟祟地跟在我后面,意欲何为,何不露出真面目让在下见识一二。”

寂静无声。

陈浮生骤然转过身,对着后面道:“不用躲了,我早就看到你了。”

依旧静寂无人。

陈浮生呆了半响,这才一脸失落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原来游记里面说的都是骗人的,所谓除了坊市就遇上打劫的套路只是玩笑。”

转过身子眼看就要继续前行,突然之间一道绿色剑光已经从腰间飞掠而出。

绿竹剑,出鞘!

剑光自行飞扑向空中一处无人所在,然后就看到鲜血迸溅,一声“哎呦”之声响起。

然后一道身形似缓实疾地显露出来。

是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汉子,一脸忌恨,右手死死按着流血不止的左臂。

眼见形迹显露出来,对方反应极快,伸手从腰间摸过一张手弩,抬手便射。

寻常武者不入先天,或者修行者没到感应天地的境界,面对这近乎偷袭一般的手弩还真得吃上些苦头。

不过既然陈浮生这两样都达到了,那么吃亏的就是对方了。

以剑做棍,随意拨弄几下,身体没有移动,有如飞蝗的弩矢就已经被弹射到了两旁。

而对方射空一轮手弩后,也不填充直接就抛到地上,伸手继续摸向腰间,显然是要掏出什么其他暗器或者灵符。

看这熟练的手法,也不知做过多少次了。

不过陈浮生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剑光再次一闪,完好无损的右手就从肘部拦腰截断,鲜血喷涌而出。

在惨叫声中,陈浮生提着绿竹剑缓步走向正疯狂点着穴道以求止血的黑衣贼子面前。

微微释放出一道杀意,看着对方神色顿时变幻起来,陈浮生心中不禁鄙视起来:对方做这件事显然不是新手,手底下也肯定不止一条人命,没想到世道临头,居然如此窝囊。

这倒是陈浮生想错了,对方做这种生意,最重要就是下手要快,出手要狠,时机要准,无所不用其极。

固定的模式就常是手弩配合着迷药暗器进行偷袭,实打实的交手经验,说不定对方说不定比起陈浮生这个江湖新丁还要匮乏。

在六尺之外站定了身子,陈浮生把剑向前一伸,已经带上了冷意:“你自己觉得应该说什么就直接开口说清楚,我看看能不能饶你一命。”

“大侠饶命啊,小人只是看大侠被那徐掌柜亲自送出来,知道大侠身家雄厚这才猪油蒙心,起了贪念,这才是小人第一次作案,还望大下饶命啊……”

话音未落,只见绿光一闪一收,一颗偌大头颅便已经飞起。

随手一抖,将绿竹剑上的血迹甩出,陈浮生一脸冷笑地看向身两分的尸体,仿佛看着一个真正的白痴。

“对方难道把他当成了什么都不知道的雏儿居然想要凭借这种废话求个生路。”

他又不是以德报怨的傻子,再说他可不相信放过这个贼人一马,对方就会反思己过,弃恶从良。

更何况两人之间还隔着条胳膊,对方看上去又不是能够忍下去的性子。

而陈浮生看话本闲书之中总有那么一些主角好容易打败了大敌却不直接下手总是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先列举一下对方罪状,往往还要问上一句是否知错,结果却总是被人家成功翻盘,逃之夭夭。

当时陈浮生就下定了决心,遇到这种情况绝对不给反派拖延时间的机会。

这种家伙当然是一剑结束才是最好的应对,只有死掉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等了半盏茶时间,眼见没有什么异动,陈浮生这才运起飞剑遥遥挑开尸体腰间的乾坤袋,这还是从前人游记中学到的法子,免得对方在死之前下了毒或者放出毒蛊出来。

好在对方看起来并没有这种技能和心思,搜刮乾坤袋的过程倒是一帆风顺。

虽然只不过是个拦路的强盗,武艺也不够高,但这种无本生意显然前期积累极快,陈浮生略微扫视几眼便看到了价值数万两的银票还有一些普通的修行材料安安静静地躺在乾坤袋里面。

其中甚至还有两三张符篆安静躺在了乾坤袋的中央位置。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安排

陈浮生这些日子里来,潜读道藏,收获不少。

道藏里面虽然隐去了真正的功法,但毕竟还是有着不少有用的东西,最起码其中的那张玄光隐身符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玄光隐身符的作用就是通过不断调整施符者身边的光线,将使用者的身形隐藏起来达到一种“隐身”的效果。

只不过这家伙虽然对于这张玄光隐身符的使用已经颇有心得,步伐挪移地度和落地点控制得都很好,更没有出稍大点儿的声音。

但是他毕竟只不过能够算是个江湖好手距离高手都还有一定差距。运转内功的真气和修行得来的法力毕竟不同,效果总是要打个折扣。

再加上陈浮生身上就有着一道作用原理及都极其类似但效果却远远出的秘术,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破绽。只不过他生性谨慎,并没有直接表露出来,而是演了一场好戏,然后趁着这个贼人心思沉浮不定陷入怀疑之中的时候,才突然下手,一举功成。

没有多做检查,陈浮生将这个乾坤袋随意挂在腰间,将尸体草草处理一下,就直接返回京城。

依旧是绕了半个圈子,多跑了半个京城,陈浮生确定没有人能够跟上来这才返回属于自己的宅院。

由不得他不谨慎,在他看到的那些书中,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大有人在,许多原本前途无限的修士便是因为一时的不慎而断绝了长生之途。

他是绝对不会做这种蠢货的。

到了京城,换下衣物,将易了容的相貌恢复如常,再加上一场舒筋活络的沐浴就已经是丑时过半了,陈浮生也就懒得清点一下收获,也没有睡下,而是摆了个五心向天的姿势,暗运内力起来。

晨曦很快到来。

当他再见到张仲宏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昨晚除了画符的材料之外,他从那个徐典的口中终于肯定了一直以来的推测。

这些修行者果然是为了大齐将要生大变的气运而来,而能够入他们眼的目前看来恐怕也只有这一场以萧璋和王介甫为核心的新法了。

但这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虽说他来这里的目的很是单纯,但现在无论怎么看,那个苏正风隐藏在这一场变法后面,他如果想要完成任务,就要想办法了解对方的倾向,可是偏偏他现在被困在翰林院中,其他的进士们或许会感到开心,但是对于他而言就有些束手束脚了。在这里修上几年书,说不定就要错过这场大变,更别说和苏正风搭上关系了。

虽说他现在已经有了七八成的肯定燕赤霞和苏正风有着关系,从燕赤霞这里下手未尝不是一个切入点。

但偏偏对方自从上次见面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去打听。

陈浮生不知道的是当他想到燕赤霞的时候,对方也正提到了他。

刑部衙门。

燕赤霞收拾了一下装扮,比起从前明显整洁许多。他对面的那一位中年文士也是换下了便服,穿上了一件孔雀绣补的绯红官服,平白升起了一股官威。

很显然这位正是用了一十七年时间做到了三品大员的刑部右侍郎苏正风。

放下手中朱笔,苏正风露出了几许微笑,“经过这几场斗法,你已能将煞气悉数收起,彻底完成了精炼的这一步,接下来再换上一门合适的炼罡心法,用上几年功夫,等到罡煞合一,就有丹成上品的指望,到时候你师父我面子上也能多出几分荣光。”

在苏正风面前,一向豪气冲天的燕赤霞也是端谨起来,正色问道:“这些时日,我已经看到了好几家门派的弟子,其中甚至还有昆仑这种和我们九天剑派相比也不逊色的存在。以徒儿的修为只怕也镇压不了许久。”

“没有关系。”苏正风却是镇定自若,挥挥手道,“这些大门派的都知道其中的干系,反而不会轻举妄动,也只有那些散修什么都不知道或者那些小门派听到了一点儿风声就以为得计,容易搞出乱子,我们只要在此之前把这些杂鱼清理干净就行。”

“那就好。”听到如此,燕赤霞总算放下心来,饶是他自认为天资不差但是遇上那些名门大派的嫡传还是感觉有些吃力,他毕竟还未真正在九天剑派中正式修行过,多少有些欠缺。

不过想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一封手书,呈道上前道:“师父,你之前不是让我顺便留意一下这些新科进士之中有没有出色的人物吗,弟子试探之后,列了一份名单,觉得其中除去崔东璧、6润、陈浮生这三鼎甲之外,二甲之中也有几人值得培养一二,还望师父点评一二。”

“唔,你做得还算用心,眼光也是不错。”苏正风接过名单,扫了一眼,点了点头,“不过,其中有几人注定和我们九天剑派无缘,早就被其他门派内定了下来。”

眼看燕赤霞一脸好奇,苏正风摇了摇头,没有告诉他具体内容,而是把话题一转,道:“这一次我唤你来,倒不是为了这些,而是另有一件事情吩咐你去做。”

“老师但有要求,弟子万死不辞!”

看了看燕赤霞坚毅眼神,苏正风却是轻轻一笑,道:“放心,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这些日子某些人看不惯王半山变法动了他们的饭碗,居然搞起了江湖刺杀的把戏,虽然有着皇城司的人保护,不过新党里面的人不怎么相信太监,又知道刑部里面也有类似的机构,就要求我找个身手、家世都信得过的人做王介甫的贴身护卫,我就把你推荐了上去。他们都听过你'当世钟馗'的名声,也知道你是文武双进士。当即就答应了下来,你今天就去那个王介甫身边上任吧,保护他一直到我通知你时候到了为止。”

“师父你这一次要正式站在王相这一边吗?”燕赤霞虽然有些意外,倒也不是太过意外。身为徒弟,他对于苏正风还是有些了解的,自然不可能满足于一潭死水当中。

第一百二十四章 画符

遇到这个问题,苏正风却是不再正面回答,只是笑容中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深意,让人看不透他真正的想法如何。

“这一次我让你去做这件事除了王半山乃是新法的核心之外,里面另有缘由,只是告诉你王半山都没有反而不利于你的修行,至于这些新进士,无论是小皇帝还是王半山都已经决定提前考核他们,很快就可以真正看出他们的倾向秉性了。到时候再去试探也不迟,你这段时间只要记着恪守本心用心修行即可。”

苏正风反手将名单收入袖中,对燕赤霞淡淡下了指令。

……

陈浮生正在画符。

符道,有人比喻为天地间规则的投影映射;有人认为是截取了天地一线之机;更有人认为只不过是把修行者本身法力的挪移而已。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观点,绝对不能用简单的对错来形容。

而在陈浮生看来所谓画符就是书写一篇文章呈现给天地,天地就是你的阅卷官,根据你的文章优劣下的评语就是你的符咒所能取得的效果。

而云篆则是书写这篇文章的文字,修行者的神念道意才是这篇文章的笔墨纸砚。

至于那些符笔、符纸一类其实只不过是外物,而非必需。

当然这也只不过是陈浮生的认识理解,并不代表他真得能够做到这一步,符笔这些东西乃是必需。

他在天欲尊者那里自然是没有什么系统性地学习过符篆之法,也不过是将那些通用的符篆记了下来而已,还未曾真正动手试过。

不过他既然做这件事,心中还是有着几分自信的。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画符一事也是如此,最重要的就是一股子灵性,陈浮生文章能够做得满堂喝彩,剑法能够自修出剑意,本人自然而然有着一股灵性。

他所要做的只不过是把灵性加持到这符篆之上罢了。

而且他还是有秘密武器加身。

识海之中,那本外域巫师一生记忆经验所化的书本缓缓翻开,自行停留在某一页之上,细细研读起来。

那个巫师世界广袤无垠,并不逊色神州,也展出了璀璨夺目的修行文明。

虽然没有修行者所谓的符篆之术,但也有着类似的手段。

其中法杖、法术书、符文、巫术阵列等就与神州修行中的符印、灵文、阵法等息息相通。

而这些都能够转化为相应的见解经验。

塑能系的法术大多以威力强横著称,所以就有许多不擅攻伐的巫师从塑能系巫师那里交易来封印的巫术进行护身。罗伯特·李作为一名强大的三级塑能系巫师,自然在这方面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与认识,而这些都可以在他的记忆中获得。

该用什么作为开始呢?

陈浮生想了许久,终于将目标定在了离火符的上面。

作为天地元气的根本组成,神州的修行根基为五行,而巫师世界则是以风水火土四大元素构成循环,虽然法则不同,但水火土这三者却有着相近的本质与表象。

其中的火性术法无论是在神州还是巫师世界,因为学习简单威力巨大,都有着极广泛的应用。

用巫师世界的一句名言来说,那就是:不会搓火球的巫师不是一个好巫师。

虽然说凭着修行者的根基,能够随时入定,并不需要沐浴更衣焚香的仪轨,不过因为是第一次动手,陈浮生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规矩做了个遍。

第一次入手,陈浮生自然不会动用那些上等的朱墨符纸,甚至连符笔都没有动用。

而是选了支野兔硬毫笔,蘸了松烟墨化出的墨汁,和了朱砂,在一张长不足尺,宽约寸许的青檀纸上书写起来。

符法的要点最紧要在于一头一脚,在陈浮生看来这符咒的开头一笔就是文章的点题之语,用来勾引天地元气。

最后的收尾则是占了起承转合四字中的“合”字,使整道法术真正完整地封存下来。

带着这样的认识,陈浮生缓缓落下了符咒的第一笔。

第一笔极缓,中间大段的云纹反而一挥而就,到了最后一笔,陈浮生再次将笔势收得极其缓慢。

不知不觉中,朱墨已经纹丝不差地循着某个奥妙的纹路落到了符纸之上,变作了一道精细复杂的云纹,而符纸周围的天地元气在陈浮生的感应之中则是随着笔锋的动作勃动起来。

最后一笔落下,天地之间便有一道极轻微的热感悄无声息地依附在符咒之上,元气也在出一声听不到的之后鸣动迅平息下去。

天地元气、陈浮生神念真气则是在云纹的巧妙作用下,没有遗漏地内敛收拢在了一起。

离火烈焰符,这一道最下品的符篆就这样完全地绘制完成。

看着石桌上原本一片雪白现在却是带上了枯黄之色的符纸,陈浮生感受着符咒上那蜿蜒墨色中隐现赤色中的灵气,轻轻一笑,虽然这一道最简单的符篆也足足花费了他一刻钟时间,甚至识海中的神念都有些萎靡,但是不管怎么说能够成功绘制出来,而不是中途爆掉就已经足够让他骄傲了。

单从神识感应上来看,这道离火符和他在雾隐坊看到的众多灵符并无区别,上面蕴含的天地元气虽然稀薄,但是比起凡俗道观里面的那些不含一点天地灵力的鬼画符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其中固然有他两次进入感应境界的雄厚根基和罗伯特·李这个异域巫师的经验,但还是表明他在法术上面有着足够的灵性。

接下来,就是要测试一下这张符到底能不能使用了。

陈浮生用食中二指轻轻捏起这张符纸尾部,一身真气已经灌输了进去,然后随手一扬。

按照那些符书上的描述,这张离火烈焰符一受真气法力所击就应该在空中自行燃烧,然后化作一个人头大小足以焚毁屋舍的火球。

但是现在么。

陈浮生看着眼前那道烛火一般明亮与温度的小小火苗,略微有些哭笑不得。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分配

不过他也没有失望,毕竟这不过是第一次试手,而且他还没有用上那些精制过的材料,能够放出一道火苗来已经是非常难得了,不能奢望更多。

接下来要做的的,就是在这些日子里不断练习符术,然后将那些材料消耗一空,全部绘制成一道道符篆,陈浮生抿抿嘴唇这样想道。

当陈浮生将大部分精力花费在白日编修《道藏》,晚上则是练习符咒之术的规律生活之时。

在炎炎夏日里面,天子萧璋终于想起了这沉寂了近数个月的三鼎甲以及一干庶吉士,下了一道谕旨。

“父亲,这下子怎么办?”沈醉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跃跃欲试地看向沈云,“陛下下了旨意,让我们提前结束翰林院的学习,正式开始做事,我该选哪个衙门?”

这天外飞仙的一击显然也有些出乎沈云这个礼部左侍郎的意料,他摇了摇头,开口道:“三鼎甲与庶吉士向来都有着固定的培养流程,偶有例外的特旨也不过是一二人,没想到这一次的规模居然如此之大,看来陛下是想要用这一批新血来给现在的官场加点活力。”

想了想,沈云继续开口:“不论陛下什么意思,我们最好还是按照原定的打算,给你找一个安稳些的衙门,六部之中吏部贵而户部富,兵部武而刑部威,礼部贫而工部贱,吏部和户部分管了天下的人事和财政大权,肯定是接下来的斗争焦点,你不要牵扯进去,兵部虽然现在看着安稳,但是谁都知道王半山的新法之中除了土地、商税,对于兵制也有着打算,陛下年轻气盛,更是想要一举改革兵制。剩下的刑部和工部你是打算进哪一家?”

无论是沈云还是沈醉压根没有打礼部的主意,父子两人如果在同一个衙门做事,御史的折子肯定会冲着沈云而去。

“刑部主管天下案子,难道不会出事吗?”沈醉想了想,没有贸然决定,开口问道。

“有着断案审理之权的三法司,除了刑部可还有着大理寺、都察院,在现在情况下,哪一个大员如果涉案,不要经过三法司会审?”沈云冷笑一声,指点儿子道,“更何况还有陛下的皇城司有着收集消息,不经圣旨直接拿人的权力,刑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威严。”

“那么地方呢?去地方上就算是去做个县令总算是能做点实事,又能避过这场风波不是很好吗?”

沈云疑惑问道。

“痴儿,”沈云耐心指点自己的儿子,“往日里你这么打算倒不算什么,还能积攒下外放的资历,但是现在局势不明,如果万一真让新党成了气候,我又下了台,到时候你说不定就要被困在地方上一辈子,再也入不了这朝廷的中枢,而京城之中虽然危险,但只要潜伏几年,总是有着重新出头的日子的。。”

沈醉听到如此,方才一阵后怕,面色严肃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那就将我送到刑部去吧,我对土木、工程之类的没有多少天赋,就算去了工部也办不好差事。”沈醉吐出一口长气,犹豫一下,方才开口道,“事实上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我打听过其他几个人的口风。”

“嗯,他们是什么打算?”沈云淡淡问道,儿子有了安排他对于其他人的选择也略微上了点心。

“崔东璧想去父亲在的礼部,那个6润似乎打算的是吏部,至于那个陈浮生,”沈醉顿了一顿,开口道,“他的打算和我一样都打算是去刑部。”

“刑部吗?”沈云略微有些疑惑,“看他会试和殿试的两篇文章分明也是个不安分的,怎么不去其他地方,却选了个不怎么热门的刑部。”

沈云是知道的,这一次皇帝虽然下了谕旨却还没有具体安排每个人的工作,说是要让新科士子们自行选择。这一次可以说是双向选择,哪一部的大佬欣赏谁,或者说新科进士都想要在谁的手下干活。彼此对上了,就一拍即合。

所以不止沈云一人这样去询问这些人的意向,他们的想法会辗转传到别人耳中,除非有哪位尚书格外欣赏某个人,才会指名点姓地要过来。

陈浮生既然表示想要去刑部那就真得表明他想要去里面做事,可是既然如此他当日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文章。

摇了摇头,将疑惑压下,沈云口上没有继续说什么。

“我这一次是真的想要去刑部的?”

宅院里面,陈浮生端起一个水杯,一口饮下,西瓜汁在冰镇之后甘甜之中更是带了一分沁人心肺的凉意,入喉之后,一条冰线垂下,极其爽快。

崔东璧学着陈浮生的样子,灌下一大杯以后,擦擦汗水,这才感觉清爽不少,抱怨一句:“这北方冬天这么寒冷,怎么到了夏日居然比起南方还要酷热?”

眼见众人没有回答,脸上依旧带了抱怨道:“我好容易才把《本草纲要》整理出一个眉目,就要调去,这几个月的功夫不是白费了吗?”

“是啊,”苏过也是一脸郁闷,羡慕地看向叶信,“你小子直接去了兵部,用不着换位子,比起我们可要强上不少。”

“哪有那么简单,”叶信摇摇头,极为气愤,“我本来殿试的成绩差了一等,在兵部还看不出什么来,这下子你们三鼎甲还有庶吉士一股脑都要从翰林院出来,平均分配一下怎么也会分到我们兵部六七个到时候,可就一下子就把我压下去了。”

“反正我是不想参与到勾心斗角中去,我听说礼部衙门虽然清闲却是一个难得的避风港,最是安全,希望能够分配到那里面去,工作之余还能顺便将我的《本草纲要》写完。”

崔东璧摇头晃脑说道,人各有志,他对这些官场上的结党营私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倒是看得很开,抱定了明哲保身的主意。

“就怕圣上这一次突然违背常规,就没打算让我们清闲,谁知道会生些什么事情呢?”苏过却是不抱什么希望,摇头说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主意

讨论无疾而终。

很快陈浮生就从吏部那里领到了任命文书,是刑部司的主事,和他一同分配到刑部的还有着沈云。

新人在做事之前自然是要见过上峰的,陈浮生这一次才算真正见到了这个苏正风是何许人。

刑部大夫黄升岳已经是年近七十到了致仕的年纪,他资格极老,又是堂堂的刑部尚书,朝堂之上除了文渊还没人能够压的下他,所以刑部虽然是六部之中目前少有的中立一方,新旧两党却没有人进行攻诘。

黄升岳如此也是因为他在官场上时日无多,只想着安安稳稳把手上的这一任做完顺利致仕,能够保证身前生后名。

不过很显然他一走之后,刑部尚书一换人,没有他在那里镇场,那么刑部立刻就会成为众人厮杀的主场。

因此这些日子以来刑部四个司里面已经悄悄下起了盘口,就是想要看看左右两位侍郎谁能够接任这个尚书的位置,之后是继续保持中立还是加入到党争之中。

黄尚书这些日子一直称病,刑部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左侍郎宋廉和右侍郎苏正风身上。

宋廉是剑南道出身,也曾在锦江书院求学,两人不但是同乡还可以说是学长与师弟的关系。自然对陈浮生另眼相看,而沈云背后也有着一个礼部侍郎的靠山,所以两人在刑部倒是可以称得上如鱼得水。

“刑部司又称司刑,专门负责我大齐一应案件的量刑,你们两个都是正统两榜出身,自然熟读《大齐律》,这一点上虽然难不倒你们,不过其中的文书却还是和其他部门有所不同,你们两个还要好好向一应同僚学习,不过以你们的才智也用不了多久就能掌握。”

先扬后抑,然后再扬,看到两人面色严谨起来,宋廉心中暗自点头,扭过来问了苏正风一句:“苏大人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不用,宋大人说的已经足够,再详细的要等他们真正上手之后才能有所体会。”比起面目如铁的宋廉来说,苏正风就要显得平易近人许多,五缕长须更是显得温文尔雅,从容不迫。

不过让陈浮生最惊奇的还是在他看来苏正风的肉身就和凡间那些普通书生一样,没有一点儿修行过的痕迹,和强大二字更是完全沾不上边,如果不是陈浮生事先知道了他的身份,也只会将他当成一个普通人看待。

做人藏拙容易,修为藏拙极难。

佛道两家弟子虽然都擅长藏气,但多少还是会露出一丝痕迹,想要像苏正风这般空荡荡好似虚空一般,就非常困难了。

这表明他的修为已经真正达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

“看来这些年在凡间这个苏正风真的没有白呆。”陈浮生心中这样想道。

向两位顶头上司汇报之后,陈浮生就真正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周礼》分设天、地、春、夏、秋、冬六官,秋者,四时为阴,五行属金,在音则是商声,主肃杀之气,所以历来有着秋后问斩的说法,刑部的另外一个别称便是秋官,负责天下间律令、刑法、徒隶、按覆谳禁之政。

如今虽然尚未进入金秋时分的高峰,但也已经是暮夏,南北一十三道送上来的案子也日益增多,陈浮生又是一个新手,这下子心神几乎全部牵扯了进去,再也没有时间去想些其他。

好在刑部的案子大多有法可依,依律直判就是,再加上其他的同僚的帮衬,陈浮生倒是上手很快,没过多久就可以独自处理了。

公事上没有什么烦心的,让陈浮生觉得麻烦的在于如何不露痕迹地接触苏正风。

苏正风虽然看着温和,和同僚下属相处也是极佳,却极少参与那些人事往来,清白的一塌糊涂,实在让人不知道如何下手。

偏偏这些日子以来,他在苏正风身上还是没有瞧到一丁点儿的修行痕迹,有心试探一二,却担心弄巧成拙,反而被他看出些什么。

“看来,只有从这里下手了。”陈浮生摸摸手中的卷宗,强行斩断了心中无明,下了决心。

不能直接试探,但不妨曲线救国一次。

自从得知他分配到刑部之后,已经分开的何湘君一家就曾专门找过他。

所求的自然是何父的案子。

陈浮生虽然答应下来,却没有立刻着手,一来他刚刚进入刑部,事务都不清楚,却要去碰一件陈年旧案,无疑是一件极为不妥的事情。

更主要的原因在于,陈浮生觉得这件案子并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成绩不算太好,何父当年只是落了个榜下即用,就被外放到了地方做一任县令,和那些得力的同年没有多少交情,但无论如何,案之后,受到的处置还是和他的身份不相称。

而他在刑部的那三四个同年不是调到了其他衙门,就是干脆置之不理。

与何父关系交好的几人前去拜托或者打探消息的时候,则是闭口不谈,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然后想要搭把手的人就看出里面牵扯不小,暗自打起了退堂鼓。

陈浮生虽然不清楚这件案子,但他从何湘君那里得到了音修的一些基础法门,所以反过来就有了个推测。

或许对何父下手的人知道何家与那个疑似音修的潇湘子之间的关系,事实上知道这些的不再少数,何父当年就曾向许多人夸耀过这些。

除此之外,陈浮生也实在想不到何父这种无论是资历还是政绩都算是一般的人还有什么值得别人在他身上花费这么大的心思。

原本陈浮生的主线是接触苏正风,何家这条线不过是他对音修的一时好奇才引出来的。

不过现在苏正风既然像个千年王八一样龟缩着不动,偏偏何父又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再联想上御街夸官时遇到的那个修为高深的老者,种种线索思路混在一起,陈浮生就有了主意。

他要想办法借着何父这个切入点,把背后的主谋和潇湘子这个音修都扯进来,到时候苏正风自然不可能没有反应。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天牢

这件案子果然有问题。

陈浮生只是看了一遍卷宗,就下了这样的评论。

如果说之前他把握还不过一半,现在就已经提升到了**成的地步。

何湘君的父亲何兰亭罪名是勾结上下,贪污受贿,只不过告他的却是身边的县丞,借着这份功劳已经由一个县丞替了县令。

这道任命很不正常,陈浮生多少知道点大齐的官场规矩,一般来说,县令多有三甲同进士担任,然后三年一考,如果三任九年政绩优异,县令就可以升迁,还有二甲的进士们下去加一层资历。

和县令们直属中央都是异地做官不同,大多数县丞都是由原籍人士担当。

为的就是避免当地人做了县令之后把下面全部控制起来。

更何况县令也是有着学历要求的,举人出身的很少,而县丞却基本上都是由举人担任。

可是仅仅是一件不算太大的贪污案,不但将县令拉下了马,甚至绕过了规矩,直接就将一个县丞提拔到了县令的位置,而且所谓的证人政物也是语焉不详,摆明了有着疏漏。

这种案子,那些老刑名不肯定看不出来。

陈浮生摇摇头,却是有些疑惑不解,以对方的势力,想要炮制些证据或者找些证人都是轻而易举,怎么会如此粗陋呢?

然后陈浮生头脑一片清明,瞬间明白过来。

他之前的想法都是立足在规矩里面,而实际上对方根本不需要那么充分的证据,只要借助一个名头就可以用手中的权力将其下狱。

前朝有一位唤作岳鹏举的大将军,征战天下无有不克,一片丹心烛照天地,却因为心系被胡蛮掳走的旧帝,因而得罪了新皇。

然后就有一位奸臣曲承上意,将这位在外杀敌的大将召回问斩,所用的罪名居然是简简单单的“莫须有”三字,甚至都懒得粉饰伪装一番。

这里面的冤情又找谁喊冤!

很显然对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这只能说明对方背景很大,陷害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在他心中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个念头一生起,陈浮生便觉得天地一片广阔,虽然他是一个修行者,这两年下来,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却是全在世俗的规矩里面打转,固然是他为人谨慎,不想出什么差错,却也无形之中拘束了他,今天见到这起案宗却是突然起了心思。

这个世界的真相原来就是如此简单:拳头够大就有道理,不需要太多的缘由。

至于法律却依然存在,只是因为制定法律遵从法律行事的则是拳头更大、权力也更大的朝廷罢了。

陈浮生心中陡然生起这样一个想法,虽然他自己都知道有些偏激,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受此所激,陈浮生心中就有一种想要打破一切的冲动豪情生出。

“没想到今天居然从这恶人身上有了些许感悟。”陈浮生将冲动深深压下,开始思考接下来应该如何做才是最好的破局之法。

陈浮生想了几响,收起卷宗,还是打算先去看看那个何兰亭再说。

刑部大牢,号称天牢,额网络,但是规模却要大上很多。而且里面的犯人规格也要高上不少杀人越货、坑蒙拐骗、贪污受贿的重刑犯,像是一般的小偷小摸可远远来不到这里。

陈浮生跨过一道雕刻着狴犴的牢门,就看到四个彪悍的狱卒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吃酒,旁边还凌乱摆放着单刀、铁链,进来的时候他吩咐了在外守门的狱卒无需通传,自然也就没有人知会他们收拾一下。

陈浮生既不惊讶,也不责问而是一声轻咳,将四人注意力吸引过来。

因为公务,陈浮生这些日子倒也下过几次大牢,四人之中倒也有一个记得他,此时看到他的到来,匆忙起身站成一对,抱拳问道:“大人到此,有何公干?”

陈浮生亮亮手中的卷宗,露出一丝笑意,道:“有个案子涉及到了扬州的一个叫何兰亭的县令,我这次来要和他对一下口供。还望几位把牢门打开,让我与他见上一面。”

“何兰亭吗?”

狱头沉思半响,一拍脑袋道:“那您得跟我先去值班房里查一下他的牢房编号,做一下记录。”

“这是当然。”陈浮生从善如流。

眼看陈浮生身影逐渐消失,旁边一个年青点的狱卒才突然惊醒:“何兰亭,那位贵人不是吩咐过,不拘是谁有人来见那个何兰亭或者给他传进来东西,都要汇报吗?”

旁边的人急忙用肘一捣,压低声音道:“你小子不想活了,还不把嘴闭上,没见刚才那人还没走远吗?”

“那我们怎么办?”年青狱卒闷声问道。

“等呗,等他看完那个何兰亭之后,我们估计也就要换班了,到时候再给贵人把消息传过去就是。”好心的前辈在一旁指点道。

“诺,何兰亭,关押在地字十九号。”牢头先是翻过一本厚厚的名册,查到何兰亭的牢房编号,看着陈浮生在记录簿上写下来名字,这才从腰间摸出一大串钥匙,提着杆灯领着陈浮生走下去。

“大人,这牢里面光线不好,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多多包含一下。”

“无妨。”陈浮生挥挥手,则是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这座天牢起来。

如果说刑部衙门乃是朝廷天地义气之所在,赏善罚恶。

那么刑部大牢与之相比,就要更加复杂。

修行界中有位高人曾经说过:“红尘俗世就是一座天大的染缸,最是污浊道心。”

凡俗之中人心最复杂不过官场,而到了刑部大牢这种地方,比起官场无疑还要肮脏污浊十倍百倍不止。

陈浮生可以感觉那种罪孽的感觉充斥着整个大牢,几乎是渗透了每一寸土地,每一道墙壁之间。

空气里面活跃着引人犯罪的念头,每呼吸一口都让人感觉道心震荡一番。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着刑部衙门的官气镇压,又冥冥之中借助了狴犴的神力,这牢狱只怕就真得要变成人间地狱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狱中对话

“如果让魔门中那些修炼了类似天欲尊者的《六欲天魔道》的家伙们在这种地方,只怕修为肯定会一日千里吧?”陈浮生感受着这股混合了愤怒、怨恨、不甘、恐惧、忏悔等无数种强烈念头的欲念,心中不禁猜测。

当然一日千里之后更大的可能是直接被这股强烈的欲念裹挟,身不由己,直接走火入魔吧。

魔门炼心的手段并不逊色于道家的淬炼道心,反而还要更加直接,当然也就更危险几分。

“何兰亭,有大人来看你了,还不赶紧起来。”

跟着牢头七绕八绕,陈浮生在一间单人牢房前停了下来。

看来何家撒出去的银子和何兰亭那几位同年的面子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陈浮生点点头,眼前这间牢房虽然窄仄,但是比起其他鱼龙混杂的大房可要安全多了,不但没有恶臭逼人的屎尿味,居然还能从南向的高窗里透出一丝阳光,这已经是极为难得的待遇了。

端坐在一堆稻草上面的何兰亭却是头也不转,直直地盯着对面用碎陶片划出了无数道划痕的墙壁,冷冷道:“又是那位贵人派出来的狗腿子吗,我何兰亭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把我困在这里根本就是缘木求鱼,于事无补。”

“不知何大人口中说的是哪位贵人,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刑部司主事罢了,还担当不起一个贵字,这次来也是受了令爱的托付,难道何大人这都不愿意见我一面吗?”

陈浮生运转内力,将声音稳稳送了出去,另一边则是饶有趣味地观察着何兰亭和带路的牢头有什么反应。

果然听到令爱两个字的时候,牢头双眼就是一缩,而何兰亭沉稳的肩头也是微不可查地抖动一下,显然是受到了冲击。

陈浮生拱拱手,笑着看向牢头,道:“这位大哥,你在开了门之后,能不能回避一下,我们还有些案情需要讨论。”

“讨论案情,是商量怎么脱罪吧。”

暗自腹诽一句,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差役就连小吏都算不上的牢头挤出一抹笑意,摸出一把钥匙打开牢门,道:“那您老多注意一下,这老家伙虽然是因为收了钱被弄进来的,也不会什么武功,但万一狗急跳墙,伤到了您可就不好了。”

“放心吧,何大人都被你们关在这里这么久了,就算有一身武艺,现在也没有办法继续伤人了。您说是吧,何大人?”

陈浮生看着将头缓慢扭过来的何兰亭,微笑着问道。

“阁下莫非就是陈……,陈大人?何某听小女说过,陈大人对于阖家都有援手,何某便是结草衔环都难以报答,只不过眼下身陷囹圄,却是只能说这些无用之语了。”

何兰亭显然没有受到什么严刑拷打,虽然看起来比较瘦弱,精神却保持得还算不错,就连胸前的长须也是打理地颇为仔细,倒是没有辜负了兰亭这个文雅的名字。

不过想来对方在这牢狱之中,除了数着指头计算日子,恐怕也就只能做这些事情了。

“何大人是科场前辈,眼下虽然深陷浅滩,却也未必没有起复之日,还是叫我一声浮生吧。”

陈浮生拱手作了个揖,恭谨说道。

“上一次湘君来看我的时候,还说陈大人正在准备参加会试,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陈大人居然已经做到了刑部主事,和大人相比,何某当年真可谓把年纪活到了狗身上去了。”

何兰亭打量一下陈浮生身上的官服,长嗟一声。

“这原因可不在我身上。”陈浮生向着皇城方向拱了拱手,解释道,“这一次圣上可是把三鼎甲和所有的庶吉士都赶出了翰林院,分配到了六部、大理寺、都察院的地方。否则,我还不知道要修多长时间的《大典》呢?”

“党争居然已经到了如此激烈的地步吗,就连你们这些刚刚选出来的新科士子都要拉出来。”虽然被困在这大牢之中许久,何兰亭多少还是能听到些风声的,一下子就猜到了背后的缘由。”

“圣上如此做自有深意,我们不敢妄加揣测,不过外面形势还没有何大人说得这么糟糕,否则大人恐怕要在这里见上不少昔日的同僚了。”陈浮生打趣一下,面色一正,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这一次我是专门为了何大人而来。”

“内人和湘君、光祖两个孩子还好吗?”何兰亭却没有表示出什么,而是开口问一声老婆孩子的近状,得到满意的答复之后,长叹一声,给陈浮生俯身拜下,沙哑着嗓音道,“罪人何兰亭上有愧于祖宗清誉,下不能尽夫责父职,如若不是何大人援手,兰亭实在不知一双儿女会落到什么境地,还望大人今后能够继续照料寒家一二,罪人不胜感激。”

侧过身子,避开何兰亭,陈浮生皱着眉头冷冷说道:“在下所为只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至于照料的话语,还是等何大人出狱之后自己负责才是真理。”

何兰亭面色惨淡,抬头问道:“进了这刑部大牢,何某哪里还存了侥幸,眼下也只不过是挂念一双儿女,苟且偷生罢了。”

“非也非也,只怕没那么简单吧。”陈浮生盯着何兰亭,问道,“在下刚才进门的时候,何大人可是把在下当成了什么贵人派来的说客,不知那位贵客是谁,又想让何大人说些什么,大人能不能告知于我?”

一听这话,何兰亭原本惨淡的脸色顿时激动起来,连连挥手,道:“这一定是大人进来的时候,听错了,要不然就是在下被关在这里时间太长,犯了癔症,才会说这些胡言乱语,大人千万不要当真。”

“未必吧。”陈浮生掏出卷宗,指点道,“在下这些日子在刑部做事也算有所心得,这刑部办案,要得就是一个严密,才能让人心服口服,可是这件案子办得这么草率,大人又是在任的县尊,怎么就没有人提出异议,令爱提出的复案请求又怎么没有传到大理寺那里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黑手现

苦笑一声,何兰亭面色复杂地看向陈浮生,无奈道:“大人既然看出来了,想必也能猜到案子背后有着手眼通天的人物出手,何某是半分出去的指望都没有,又何苦把大人牵扯进来,耽误了您的大好前程?”

“所以你才没有告诉家人里面的猫腻,就是担心他们性命难保。”

陈浮生用肯定的语气道。

“不错。”何兰亭点点头,一脸萧瑟。“这也是我唯一能够为他们做的事情了。”

“你还不知道你女儿去了青楼差点成为的**吧?”陈浮生摇摇头,为了避免刺激到他何家母女有许多事情告诉他,不过陈浮生也不打算开这个口,谁知道何兰亭会不会一时想不开,自尽了事。

何况,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如果所料不差,应该是会有人主动上门来找他的。

至于何兰亭,陈浮生本来就没有对他抱太多期望。

既然他能把那个秘密坚持那么久连家人都没有告诉,自然不可能会告诉陈浮生这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哪怕对方是救了他全家的恩人也不行。

事实上,陈浮生很怀疑对方很有可能把他也当成了那位贵人的手下,帮助何家只不过是谋取自己的信任,方便套出那个秘密。

毕竟在这之前,他也是执政一方在官场厮混了十多年的人物,心思比常人多,一点儿也不出奇。

“既然如此,那陈某就先行告退了,如果您有什么需要让狱卒们给我传个话就是,能够做到的我一定不会推辞。”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陈浮生抱拳就要退下。倒让何兰亭这下子神色不定起来。

“看来这位何大人果然是冤枉的,确实需要好好彻查一番。”看着重新锁上牢门然后再次为自己带路走出去的牢头,陈浮生突然没头没脑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但陈浮生可以肯定旁边的牢头一定听了个清清楚楚。

回到房间,陈浮生就继续处理起积压的文书来,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生过。

等到手头的工作处理好,就又是下班的时分了,今天陈浮生没有和往日一样陪着那几位被分配到刑部的同年共进晚宴,而是借口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提前返回了家。

随便用了些东西,陈浮生将一应事物暗中准备妥当,就端坐在书桌前,开始读书。

夏日的黑夜来得格外缓慢。

等了许久,陈浮生才在朦胧夜色里面听到了意料之内的脚步声。

声音很是轻微,来人显然有着不错的轻功在身。

一声石子落地,陈浮生突然想起了文康传授江湖经验时说过的江湖典故,明白过来,这就是所谓的投石问路。

然后就是一阵极轻微的甜香之气传来,袭入口鼻。

是下九流才用的迷香。

对方耐心很好,足足过了一盏茶时间,等到迷香彻底扩散开来,方才有所行动。

先是用暗劲推开窗户,没有出任何声音,然后就有一柄挑着黑色头罩的钢刀从缝隙里探了进来轻轻晃动两下,看到没有反应,方才翻身入户。

陈浮生虽然运起了龟息术后但是神识却是早已经放了出去,将来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对方身形大约六尺在普遍高大的北方人中就显得有些矮小,身上的气息则是轻灵中带有一丝晦涩,显然练有不为人知的秘术。

另陈浮生有些惊奇的是这个江湖经验异常丰富的贼人竟然极其的年青,无论是体内活跃旺盛的气血还是呼吸吐纳的频率长短来看都给人一种鲜活的感觉。

或许是感受到陈浮生已经在迷药作用下安然睡去,来人虽然依旧轻手轻脚,却是悄悄加快了度。

在陈浮生的感知中,对方先是将书房搜了个底朝天再恢复原状之后,然后就出门直接去了卧室的方向,显然对方是要将陈浮生的地方搜个遍。

听到对方细微的脚步声逐渐远离,陈浮生挺身而起,拿出一道符往身上一拍,运起自得到就没怎么使用的《玄同篇》,身形立刻变得影影绰绰,模糊不清起来。

走到庭院,月色之下已经看不到贼人的任何踪迹。

“不过是凡人的小手段罢了。”陈浮生冷哼一声,望气术一开,一道正缓慢消散的清晰痕迹就出现在了眼前。

运起轻功,陈浮生不紧不慢地缀了上去。

贼人的痕迹在南城一处位置停了下来。

“果然是贵人。”陈浮生站在大街的黑暗角落,单是看看这处朱门高府的形制就明白了为什么对方有这种势力将何兰亭轻易打压下去。

这是一座国公府。

大齐开朝,册封的国公不过四位均享有世袭罔替的待遇,丹书铁券,万世不移,可以说大齐不亡,他们的尊贵就不会减弱分毫。

更不用说百年下来他们这些勋贵彼此通婚,早就结成了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这种在血缘和利益上建立起来的纽带可要比文官要结实许多。

更不用说他们又是尚公主,又是送女儿入宫为妃,乃是当之无愧的皇亲国戚,地位高得厉害。

相国宰辅虽然在位的时候权力比起这些人要大,却也不敢得罪他们,世间哪有代代进士不绝,常有部堂高官在朝的家族。

而这些勋贵却是百年恩宠不断,今日得罪了他们,等到你后代子孙入朝为官的时候就难免要吃亏。

不过这也证实了陈浮生的猜测,不是为了修行的机缘,何兰亭有什么值得入他们眼的地方。

“这让我好生兴奋。”陈浮生抿抿嘴唇,双眼亮。

少年心性,吃全羊喝烈酒,鲜衣怒马,追求无上权力。

而对于陈浮生这种修行者就是追求那种长生逍遥。

自从猜出案件背后有人施加压力破坏了规矩,陈浮生心里的一面屏障也随之打破。想要挑战些什么,虽然被他压了下去,却没有消失而是暂时蛰伏起来。

如今看到这幕后黑手居然是堂堂国公府第,陈浮生心中的那个念头就一下子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第一百三十章 公主、国公与道士

国公府的书房比起前面高墙碧瓦的雄伟要奢华不少。

这也是常情,公侯府邸一瓦一石,一草一木都有着定制,不能更改,那么自然要在这种细节上彰显出来自身的品味。

无需其他,单从临窗的那一张丈许长的紫檀书案上便可见一斑。

除此之外,屋内那一对一人高的巨大白瓷花瓶更是稀有,能够做到这么大件本就难得,更何况是像这样一模一样胎薄釉纯质地上乘的两只。

但是与这些其中插着的几支梅花相比就又不算什么了,世人可以在冬日里通过烧炭提高温度来培育出夏季的时令蔬菜花卉,但在这夏日之中想要看到这早春的腊梅就是难入登天了。

与之相比,花梨木几案上堆积如山的名人法帖,墙壁上悬挂的磅礴山水就简直是唾手可得了。

虽是夏日,屋内的两大盆冒着白气的寒冰却让人只感沁人心脾的凉爽,仿佛再大的火气也能压下来。

但是却平息不了那一个中年女子的怒气。

“废物!人家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养了你们这么多年却连一件东西都找不到,真是没用。”

被斥责的对象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但是从身上的衣物就可以看出正是那个潜入陈浮生家中翻查的窃贼。

“也不能说他真得没有现什么,最起码我们已经知道了这小子也是一个修行之人了,公主殿下。”

一个慢慢悠悠的声音从女子身后响起,走出来一个保养极佳,留着三缕美髯的黑衣道士,看其举止潇洒写意,当真是飘飘若仙。

而那位一身珠翠的中年女子居然是一位公主。

“清阳道长说这个刑部主事是一个修行之人,不知是否真假,这些世外仙家是何等难寻,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碰上一个,以我们夫妻地位的尊崇花了半辈子也才遇到道长一人。怎么会这么巧就遇到个来搅局的,莫不是清阳道长你看错了?”

道士刚刚开口,在旁边一直默默无闻的男主人就开口反问一句,显然不怎么相信他的说辞。

“看错,怎么可能?”道士右手一挥,就有一道黑气从掌中飞出,窜向窃贼面前摆放着的几件物品。

黑气的目标是其中一张白底蓝纹的符篆。

黑气宛如灵蛇,一卷一收就将符纸卷到半空之中,然后投入道士大袖之中不见丝毫痕迹。

微微显露了一把的黑衣道士没有在意中年男女的神态变化,食指对着悬浮空中的符纸,轻轻一点。

符纸上的蓝色纹路一阵扭曲,释放出一道蓝光,然后消失不见。

随之消失的则是已经变成飞灰的符纸,一道娟娟细流则是突兀出现在空中,顺流而下,黑衣道士显然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幕,顺手抄起几案上那一方巨大的砚台,对着细流一兜。

细流足足装了半砚台方才停息下来。

“两位请看。”

黑衣道士将砚台随意一放,对着中年男女招手示意道。

不可思议的奇景就出现在两人眼前。

砚台之中原本还微微荡漾的清水以肉眼可见的度迅凝结成冰,释放出大量缭绕白烟和屋子里的冰块升腾而起的白气混在一起。

砚壁之上也是冷凝出大量水滴仿佛刚从溪水中取出来一般。

“仙师,这?”看到这幅景象,男子也不禁改换了称呼,恭敬问道。

“没什么,一张凝冰符而已,不过这张符的效力倒是不错,比起市面上的一般货色足足高了三层,看来这位小友背后也是有着高人啊!”

黑衣道士挥挥手,意义未明地笑了一声,转过来看向跪在地上的年轻人,问道:“你刚才说,那个叫陈浮生的刑部主事家里不仅仅只有一张符纸?”

“没错,我亲眼看到的,除了这种符,还有一种红色道道的符纸,加起来总共有十来张,殿下和老爷说先不要惊动那人,所以我就只从下面抽了一张。”

眼见有了转机,年轻人急忙解释道。

“这就是了,这符篆虽然品级尚低,但寻常武林人士能弄到一张已经算是侥幸,最起码要花七八十两的银子,更不会有这么强劲的效果。只有修行者才有这样的门路。”黑衣道士断言道。

“既然那小子是修行者,难道不能是他自己绘制的吗?”中年男子恢复了心神,情不自禁地反驳起来。

“这怎么可能,制符作为修行百业之一,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掌握的,以他的年纪哪有那么多时间投入其中,更何况这张符品阶虽低,但也称得上精妙,肯定是出自修行界中那几家擅长制符的门派,他们如果有人来了大齐,我不会一点儿风声也收不到的。”

中年男子口上虽然常常反驳黑衣道士,实际上很信服他的见识的,看他如此肯定,点一点头,看向同样跪在地上的一名精瘦汉子,道:“捉影已经去那小子家里转过一圈了,捕风,现在轮到你来给我们讲讲那个小家伙的来历,还有他为什么会和何家那个破落户混在一起,和那件事情有没有什么关系?”

“是,公爷。”唤作捕风的汉子点点头,舔舔嘴唇,在脑子里迅过上一遍,组织严密之后才开口道,“那个刑部主事名叫陈浮生是剑南道出身,在今年的春闱里面夺了探花的名次,之后先是被分配到翰林院编修《大典》,月前,因为圣上的谕旨,被分到了刑部担任主事。”

“探花吗?”中年男子微微皱眉,催促道,“那他又怎么会对这起旧案上心的,总不会是他不小心看到了这件案子,就想要掺合进来吧?”

“是何兰亭的女儿,”捕风抬头看了一眼中年男子的表情,这才回道,“好像是案之后,那个新上任的县令故意针对何家,使得何家小姐流落到了剑南道,然后不知怎么得,就被那个陈浮生给救了,然后陈浮生上京赶考的时候也就把他们一家三口顺便带了过来,跟着他住在剑南会馆,一直到殿试之后才分开居住。”

第一百三十一章 现身

“好一场风花雪月,英雄救美。”黑衣道士轻拍双手,似笑非笑道,“那么知不知道他的这些符的来历,他的师承来历,有没有消息?”

捕风摇摇头,回禀道:“毕竟只有不到半天的时间,我们还查不到这一步,不过据皇城司传来的消息来看,似乎他只是练过武,并不会这些仙家手段。”

“一群废物。”和老婆一样,这位国公爷不由自主地吐出了一句,不过他也没有多加苛责,半天时间能够查到这些,确实已经很是难得了。

对于陈浮生,他并不怎么在意,他关心的主要还是其他方面。

“清阳道长,那个何兰亭已经被关起来好几年了却始终不肯说出那一块令牌在哪里,会不会根本没有这么一块令牌,这样下去我儿子岂不是永远没有可能踏上修行之路从而保佑我李家长久兴盛?”

暗自鄙夷一句,想到还有倚仗对方的地方,黑衣道士耐着性子劝道:“不可能,我虽然是散修,但我师父他老人家当年却是天音门的内门弟子,和何兰亭的祖父乃是同辈的师兄弟,当年他祖父修为尽毁不得不返回大齐的时候身上就带了一块身份令牌,可以保荐一名有着修行资质的人拜入天音门下,只不过没想到几代下来,这块令牌居然一直没有用上,一直到潇湘子在何家暂住才让我窥见了几分端倪。”

“可是我们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天音门不满吗?”中年男子惴惴不安地问道,看他的神色显然这个问题已经纠结这位国公许久了。

“我可以说就是从天音门里出来的这件事自然有着十足的把握,否则我也不会给你提这个建议,更何况你既然同意,自然也明白其中有多大的好处。从此你长子一脉继承国公府,世代尊荣,小儿子却是在修行界中暗中照应你家,两相扶持,不说千秋万代,最起码可以让你朱家绵泽千年。这种事情难道还不值得冒一把险吗?”

这个回答显然打消了在一旁的国公府人也是公主殿下的疑虑,只见她斩钉截铁道:“无论是谁,胆敢妨碍我儿的长生大业,都决计不能放过。”

“不错,不错。”清阳道人接连拍掌赞道,“殿下所言甚是长生路上,就是要有这股子悍勇之气才行,有您这位母亲,令公子在修行路上定然一番风顺,大道可期。”

“可是,那个小子呢,他会不会做些手脚阻碍我们?”相比妻子的果决,这位国公爷就要优柔寡断许多。

“如果他自己送上门来找死,那就由他去吧。”说到这里,清阳道士把袍袖一挥,一道鳞甲宛然的水龙已经直直击出。

水龙方向恰好就是窗外。

辅国公平时性格优柔,这时候却是极有决断,几乎是在清阳道士出手的刹那就反应了过来。

健硕到略显肥胖的身体猛然跃起,百年来辅国公一脉武功传家的传统总算起到了应有的作用。这位辅国公一拉老婆,毫不吝惜地一扯身上的绸衣,双脚踢向地上跪着的捉风捕影二人,声音凄厉道:“有刺客!”

捕风、捉影身子相继弹起,护在辅国公朱翔宇夫妻身边,凝神戒备。

然后就看到一道身影轻如柳絮般从被水龙撕成粉碎的窗户之间飘了过来,在众人面前站定。

是一个蒙面黑衣人。

对方似乎丝毫不担心将会接踵而至的辅国公府的护卫,先是上下打量一下辅国公夫妻,然后饶有兴趣地看向清阳道士,沙哑着问道。

“你修为虽然比我高了一层,但也只不过凝煞层数,我自认隐匿行迹的手段还算不错,你又怎么看破了我的隐藏。”

陈浮生确实有些疑惑,那张玄光隐身符也就算了,在修行界中属于烂大街的货色,但《玄同篇》虽然只是初入门径,却是极为玄妙,对方凝煞尚未大成,传承比起燕赤霞与他自己更是太过普通,又是怎么识破自己的。

清阳道士眼见陈浮生现自承修为不过感应层次,心中先是一定复又悬起。

事实上他确实没有现陈浮生,而是另有缘由。

清阳道人的师父出自天音门下这件事并没有撒谎,只不过和何家下辈心灰意冷自行返回凡俗安享富贵不同。

同样修为不得寸进的他因为在门派中不受重视,便生出了许多不良心思,不但偷走了天音门中的一对寻宝鼠,更在潜逃的时候杀了派中一位极有来历的弟子。

经此之事,他知道修行界中再也待不下去,就改头换面,在凡俗间各国游荡起来。

一直到前些年风声平息下来,才偷偷在大齐定居下来,还收了清阳道人这个徒弟。

寻宝鼠传承了上古贪金兽的一分血脉,又有所异变,最擅长寻找天下间的宝贝。

方才便是他感应到寻宝鼠的异常才意识到陈浮生隐藏在身边。

不过他自然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陈浮生而是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等待着国公府侍卫的到来。

他可不是毛头小子,对方既然有如此玄妙的手段,又明知修为差距还敢现身,那必定是有如此行为的底气。

更何况他对于寻宝鼠感应到的那个宝贝也是颇为忌惮。

自然是要等人马到齐之后,先让他们试探一下蒙面人的实力再作打算。

然而意料之中的援兵并没有到来,仿佛辅国公朱翔宇的那一声高喊并没有人听到一样。

“隔音咒。”清阳道士瞬间想起了这道冷门的术法。

说是冷门也不太对,只不过很少有人会把它制成符咒,他才会一时忽略过去。

事实上陈浮生在那道水龙袭出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的同时就已经扬手放出了两道隔音符咒,将书房这里的声音与外界彻底隔离开来。

清阳道人反应极快,明白隔音咒没有任何附加伤害,他甚至根本无需打破,只要离开这个范围就可以让陈浮生计划失败。

身子一纵,就要遁离。

然而陈浮生已经趁机完成了施法。

第一百三十二章 动手

腰间几张不同的符纸被悄悄催动起来。

“流沙……”

道士脚下的紫檀地板迅消失,凭空出现一个不停旋转的流沙漩涡。

不待清阳道人施展轻身功夫将漫过脚腕的双足从流沙中拔出,又是一声低吟响起。

“藤蔓……”

四五道青翠逼人的植物藤蔓飞快地穿透木质地板,从地面之下冒出,将道士的双腿、腰腹紧紧束缚起来,甚至还顺着身体不断向上延伸,将道人正要掐咒施法的双手动作生生打断。

因为在制符过程中加入了千年树妖伴生藤蔓材料的关系,这几道藤蔓不但生长极快,韧性更是奇强,就算是用宝刀利刃都割之不动,更不用说这从来没有习过炼体功夫,一心钻研术法神通的清阳道士了。

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眼见两招取得了意料之内的效果,陈浮生微微一笑,双手一抽,各从腰间抽出一沓符纸,附着上自己的真气之后,凭空一扬。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接连爆响。

左手那一十三道凝冰符已经变成了一条远比清阳道人的水龙要来的巨大的冰龙带着森严寒气扑面而来。

右手的烈焰符则是不同,在“漫天花雨”的手法下并没有何为一体,而是骤然变大,在空中化作十数颗人头大小的赤红火球,打向道人的周身各大要穴。

陈浮生在做完这些之后,并没有停止动作,借着手臂施放符咒后的自然下垂,右手猛然加下压上扬。

一抹绿意出现在冰龙火球之中。

而此时,身经不少场厮杀的清阳道人终于反应过来,道袍无风自鼓,连带身材也比之前变得高大雄伟起来。

这不属于凡俗间的外门功夫,而是自袖袍里不断涌出来的黑气导致。

这不是普通黑气,而是由地底的阴煞之气凝练而成。

煞气一出,非但脚下的流沙漩涡停止转动,身上的藤蔓更是失去了青翠色泽,瞬间枯黄,寸寸崩断开来,盘在身上的冰龙更是碎裂成冰块不断从身上落下。

一去束缚,清阳道人就感觉如鱼得水,如龙归海,一下子轻松起来。

残忍一笑,手中凭空多出一个三清铃,他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这小子碎尸万段。

伸手一晃钟铃,清阳道人下意识地催动体内真气,就要拿下陈浮生,却只感丹田以及气海一片空空如也,一身真气法力竟是涓滴不剩。

清阳道人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向下看去,只现盘旋在身一柄短剑丝丝插在气海的位置。

原来陈浮生在施符之间,借着众人视线模糊的时候就已经将秋水剑打入了凝冰符所化的冰龙体内。

不现则已,一旦现,清阳道人脸色一下子由面如敷粉变成一片蜡黄。

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只不过陈浮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暗道一声,已经被《青蚨剑典》祭炼得心神合一的秋水剑便是狠狠一绞,将气海彻底崩裂。

看着清阳道人倒下的身体,陈浮生也是唏嘘不已。

这可以算是他真正动手杀的第一个修行之人,比其他而言,修为还要高上一层。

事实上如果不是陈浮生一上来就是几十道符,没有给他任何反应时间,甚至就连最根本的煞气都没有施展开来,陈浮生还真不一定能够把他怎么样。

修为毕竟还是差了一层,再加上还有两个身手不凡、伺机而动的高手。

否则的话,单对单陈浮生倒是真想和这个道士好好斗一场法。

不过现在形势真正颠倒过来,对方中最为强大的清阳道人已经被干翻,剩下的这些人就和砧板上仁人宰割的鱼肉没有什么两样。

给清阳道人的尸身补上一道剑气,陈浮生这才好整以暇地看向对面的三男一女。

这一场斗法有如兔起鹘落,而捕风捉影二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加入战斗,就在顷刻间结束。

而那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兼国公夫人还未从陈浮生的现身中反应过来,就看到刚才还是谈笑风生的清阳道士已经躺在了一片血泊里面,生死不知。

女人心地虽然狠辣无情,却一直养尊处优,平日里也最多仗着高高在上的身份打杀过几个仆役婢女,哪里直面过这种生死大战。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响彻宽敞的书房,如果不是陈浮生布下的隔音符依旧起着作用,只怕整个辅国公府都能听到这一声。

仿佛感受到了陈浮生的不喜,这位平时犹豫临事却有几分果断的辅国公一记手刀就劈在了自家夫人的脖颈。

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下来。

把老婆交由捕风捉影二人照看,这位辅国公则是缓缓向前,恭敬而又生疏地行了一个江湖大礼,低头问道:“这位仙长不知有何吩咐,翔宇但有能做的,定然不会推辞。”

欣赏地看着这个能屈能伸、聪明果决的辅国公,陈浮生却是陷入了为难之中,事实上他还真得不知道应该拿这位辅国公和国公夫人怎么办才好。

他今晚来只不过是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对何家感兴趣,并没有动手的打算,带着的也不过是他为人谨慎以防万一罢了,谁也没有想到,不知怎么的,那个道士居然看穿了他的隐匿手段,逼得他要杀人自保,更是落入这种左右为难的境地。

一剑尽数灭口自然最为爽利,而且单从两人派人调查他的行为来看,陈浮生杀了这些人也不会有丝毫心理负担。

本来世俗之人身份再尊贵也入不了他的眼中,但不用想也知道以这两人的身份背景,只要一死。大齐怕不是就要陷入一场狂风暴雨之中。

他现在也多少明白了一些事情,只怕大齐的朝政干系甚大,说不定有着许多高人,门派在背后布局参与。

贸贸然捅出一个大洞出来,谁知道会引什么后果。

倒不如借着对方的身份做些什么,说不定还有着什么意想不到的效果。最起码,陈浮生对于他们收集消息的能力还是很赞赏的。

陈浮生的沉默显然让朱翔宇领悟到了什么,言辞更加恳切起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善后

“想要让我饶你一命,倒也不是不行。”

看着朱翔宇拼命压抑的喜色,陈浮生慢慢悠悠补上一句:“不过,这逆徒不潜心修炼,却和你们搅和在一起,想必也是为了大齐的这一场变故,和我说说他都计划了些什么?”

“那个贼道神神秘秘,从来只是让小人做这做那,不肯解释清楚,所以小人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打算。“

朱翔宇显然对于清阳道人怨念十足,言辞之中毫不留情:“不过在王介甫还未迹之前,那个清阳就对他极为关注,说他来历非凡,将来是要引动天下风云的人物。让我们要好好关注他。”

“来历非凡?”陈浮生极为惊讶,之前他只不过猜测那么多修行者来这里只是为了变法的事宜,万万没想到根源却是出在了王半山这个主持新法的人身上。

两人品级相差太大,陈浮生自从殿试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一面,但从会试和殿试时留给他的印象来看,王介甫除了文气极为浓厚之外,不要说修行过的痕迹就连最基础的拳脚功夫都没有留下。

陈浮生绝对不信那个黑衣道人会认为一个普通人会来历不凡。

“看来以后还是要想办法去看一下那个所谓的王相。”陈浮生心中盘算。

陈浮生没有张口,朱翔宇在说完这些也就不敢再说其他,只是可怜巴巴地盯着陈浮生不放。

“那么你们又是怎么盯上何家的?”陈浮生扭转话题,冷冷问道。

“果然如此。”朱翔宇暗自说到,急忙分辨道,“还是那个清阳贼道,有一次谈论到音律的时候无意中就谈到了潇湘子大师,之后他就鼓吹我们对何兰亭动手,小人才会一时鬼迷心窍。做出这种事情。”

“既然如此,想必你也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不过,我不希望有什么风声走漏出来。”

说道这里,陈浮生顺势一抓,将朱翔宇隔空拖来,随意一点,对方就已经身不由己地张开了嘴,然后灵光一闪,陈浮生已经将两张符纸激。

只不过这一次不待它们将效果释放出来,陈浮生就将他们对着手下的朱翔宇一拍,真气裹挟着天地元气已经冲入了对方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

“啊!”

惨叫响起,朱翔宇浑身有如被扔进热水锅的青蛙一般,激烈抽搐起来。

“痛”,这是他唯一所能感受到的东西,身体之中仿佛一下子充斥着寒冰以及烈焰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在它们的作用下经脉一涨一缩,几乎要当场爆炸开来,简直要痛入骨髓甚至灵魂深处一般。

与此同时,豆大的汗滴接连不断地从额头滚落,衣服也被渗出的汗水完全打湿。

然后就有一道气息,强行控制住了肉身,强行震慑着着寒冰烈焰缓缓消失在身体里面。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朱翔宇的身体不再抽搐,陈浮生方才将手掌从对方天灵上取下,任其瘫倒在地。

看着捕风捉影二人一人留着照看国公夫人,一人则是过来扶起朱翔宇,陈浮生将手放在冰盆中清洁干净,在黑檀几案后的一张藤椅安然坐下,一手把玩起一只白玉镇纸起来。

这一次,朱翔宇醒来花的时间很短。

抖擞一下筋骨,朱翔宇就惊喜地现身体一阵畅通,甚至就连武艺也无形之中精进了一丝,不禁对陈浮生敬畏更深一层。

对于陈浮生做得手脚他虽然极为讨厌,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陈浮生缓慢放下镇纸,将眼移了过来,轻声道:“既然你已经感受到刚才的那种苦痛了,我也不妨告诉你,这手法除了我本人,修为最起码要高过那个清阳真人至少一层,也就是炼罡的级数才能轻易解开,你们既然和那个道士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应该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吧?”

眼见对方神色暗淡下来,陈浮生才继续开口:“不过我对于控制你们也没什么兴趣,只要你们安分一点儿,等我办完了在大齐的事情,自然会给你解开这道禁制的。”

“而且,未必不能给你们些好处。”陈浮生想起听到过的“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说法,随手一招,宣纸墨汁已经自行跃到身前,他也不言语,心中默念一遍,随手一拂,朱翔宇就看到这薄如卵膜却韧性奇佳的宣纸之上已经布满了文字图形,力透纸背。

朱翔宇也是有功夫在身的,一眼就看出是一套上乘功法,比起家传的武艺要高明不知多少,更兼其中有些描绘的地方,更是真真正正的修行者方能拥有的手段,心中不禁大为吃惊。

辅国公府坐享这滔天富贵足足百年,自从见识到那个清阳道士的手段之后也曾动了心思想要收集修行秘籍。

只是要么根本找不到,要么得到的只能达到先天境界,比起他家传的武艺也就是仿佛。

后来还是清阳道士指点之后方才明白先天之前,道武相差无几,再上面的凝煞炼罡才是修行者强大的基本,但无论是哪一种罡煞法都是门派中的不传之秘,决计不可能在凡间寻到。

他这才熄了心思,把主意完全放在了何兰亭的身上。

如今却是看到了这梦寐以求的秘笈,如何能够不使他激动?

陈浮生看着朱翔宇颤抖着接过,这才轻轻一笑,道:“这上面描述的不过只到凝煞层数,在这之上犹有半部,如果到时候一切顺利,我自然会给你下半部的,有没有什么意见?”

能够捡回条命,朱翔宇已经是暗自庆幸了,如今又平白得了修行秘笈,虽然头上还有一柄随时有可能落下的太阿宝剑,但已经是乎他预料之外了,哪里还敢反驳。

急忙点头道:“不敢,翔宇不敢。”

“很好,”陈浮生环视一下,抓起地上的道士尸体,“既然如此,我就帮你把这具尸体处理了,免得你为难。”

虽然眼馋清阳道人的遗物,但朱翔宇现在只想赶紧送走陈浮生,哪里还敢提出质疑,只好眼巴巴看着陈浮生提着尸体,踏月而出。

第一百三十四章 想法

“这下子有些吃亏。”陈浮生将道士的尸体掼到地上,有些抑郁地想道。

他本来只不过是想要查探一下背后的实情却先是被逼着和比自己境界高的对手斗了一场,然后又逼迫了一位国公。

而他得到的情报也不过是王介甫来历不凡这个用词含糊的情报。

至于释放何兰亭那是何家人沾了他的光才得到的好处,相当于他打生打死却是为别人做嫁衣。

这让他心底一阵不舒服。

至于那半部从兰若寺得到的功法就算不上什么了,虽然在散修之中还算不错,甚至比起一些小门派也不逊色,但还入不了他和燕赤霞这种大派弟子的眼中。

更不用说这功法只有一半了。

饶是如此,这种暴露了的感觉还是让他很不舒服。

“还是先看看战利品怎么样吧。”

陈浮生这样想着。

战果出人意料的丰厚,或许是因为像清阳道人所说他师父出身天音门的关系,清阳道人的身家远比前人游记里面记载的散修要丰厚的多。

陈浮生运气很好,两年来也算有过几次机缘,但是比起清阳道人还是有所不如。

当然这是要抛去识海里那两个金丹级别的神魂还有那柄绿竹剑除外。

太白精金就更不用提了。

陈浮生因为没有怎么在修行圈子里混过的关系,身上虽然有着几件珍贵的精品,其他必备的东西却是极其匮乏。

比如说制符炼器的材料,疗伤袪毒精进功力的丹药。

而这些东西却装满了清阳道人身上一个容量颇大的乾坤袋。

当然其中最珍贵的要数两样。

一个是他珍藏的道书,其中有不少都是他师父遗留下来的。其中最珍贵的就是一套到了金丹境界的天音门秘传功法。

凝煞炼罡一步不缺。

天音门的术法在整个修行界都是一种奇葩存在。

和剑修、器修培养本命飞剑和法宝相类似,音修便是要祭炼一件乐器承载修为寄托元神。

事实上斗法之时,清阳道人取出的那个三清铃便是他这一脉中的法器唤作落魂钟,专伤神魂,厉害异常。

事实上就连清阳,道人都不知道,他师父就是因为祭炼了落魂钟,修行和本门的方向有了偏差,这才一直没有结成金丹。

有了只可惜陈浮生得来这件法器的方式不是正统的师徒或者血脉传承,他修行的也不是音修一脉,天然挥不出其最大威力,否则立刻就可以成为他手中最得力的一件法器。

毕竟飞剑类法器威力如何全看使用者的修为及剑术,不像这件落魂钟天然具有强大威力。

不过更让陈浮生感到欣喜的还是另外的一样战利品。

“寻宝鼠。”

作为能够寻觅到宝物的灵兽,寻宝鼠可以算是修行界中知名度最高的一种存在,陈浮生就算没有吃过猪肉,总也见过猪跑,自然一眼将之认了出来。

当然,陈浮生也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清阳道人为什么能够察觉到他在旁边潜伏。

寻宝鼠一定是感应到了他身上的好东西,才会提醒了清阳道人。

“就算只有这一件收获,今天这一战就不算吃亏。”陈浮生爱惜地抚摸着两大两小四只寻宝鼠光滑的皮毛,早就将心中的那点后悔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过今晚的事情却是给他敲了个警钟,目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别看他在朱翔宇面前虽然表现得镇定,事实上对于效果如何还真没有什么把握。

还是先看清楚风向再说其他吧。

陈浮生这样想道。

一火球将尸体清理完毕,接连绕过十来条偏僻小巷,陈浮生才带着战利品返回家中。

然后还有着更复杂的事情要做,战利品需要清点整理,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需要特地收藏起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四只寻宝鼠,作为贪金兽的变异血脉,它们与土行有着极高的亲和性,对于金属的灵矿和草木之精更是有着极其狂热的追求。

陈浮生很是担心,如果没有他在旁边时刻照看,只怕很快这些小东西就会将他的收藏毁个七七八八。

那一块蕴养中的落星石更是它们眼中不可多得的大餐。

它们虽然有些畏惧水火之力,但也仅限于真水灵火,凡俗的普通水火可是奈何不了他分毫的。

最后陈浮生还是用一部分树妖身上的材料为它们做了一个窝才算结束。

木属本就善于滋长封锁,又被他加上了一个简易的锁灵阵,更是固若金汤。

而作为将他们困起来的补偿,更是为了他们更好成长,陈浮生则是将这个窝放置在了院落之中地气最为充裕的地方也就是那棵槐树的根部。

老槐树可以说是整个宅院的“眼”,调理整合地脉元气。

这里非但土木二气充裕更是有着落星石不断透过井水释放出的庚金精气,足可以保证寻宝鼠能够获得最大程度的成长。

夏日里太阳出来极早,等到陈浮生将这一切处理完毕,天色已经大亮,带来一片明媚热意。

和平日里一样,洗漱一番,换上官服,坐上马车向着刑部衙门而去。

想必是因为陈浮生所说的不要惊动别人,朱翔宇并没有急着动手把何兰亭捞出去。

所以陈浮生这一日过得可以说是平淡无奇,反而给了他时间生出一种想法。

昨天他虽然胜了道士,但现自己的手段还是有些单一,就是上来先用大量符篆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就是挺剑而上,用先天境界的武艺搏杀,能赢主要是策略选择得好,总给人一种不安全感。

这让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展一种类似符术的手段,来使选择更为多样化一些。

然后他就想到了刑部大牢那源源不断的欲念煞气。自从第一次进入大牢之后,陈浮生对于其中看到的景象有着很深刻的力量,他知道这些都隐藏着极强大神奇的力量,只要稍微开一下就可以提炼出来。

关键在于这些原材料几乎是无穷无尽完全没有缺乏的危险。

由不得他不心动。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夜宴

当陈浮生将心思从朝廷上移开投身入工作之中之后,时间过得很快。

夏去秋来。

刑部尚书正式致仕,苏正风却全然没有流露出想要更进一步的心思,由左侍郎宋廉顺利接位,竟是没有惹出任何风波,让想要在旁边看一场的好戏的许多人大跌眼镜。

宋廉一上台,就旗帜鲜明地出了支持新法的信号,连带着原本中立的官员也倾数投入到了王介甫门下,一时之间新党声势大涨,第一次在六部九卿中的势力压过了旧党。

而今天晚上就是王介甫设宴招待这位新任刑部尚书的日子。

主角虽然是宋廉与王介甫两人,不过除了几个亲厚的下属,陈浮生却也有幸被宋廉带了过来。

陈浮生倒是很容易明白宋廉这么做的原因,这些年来剑南道科举取士的成绩极其不错,在朝中也越来越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同在刑部做事的宋廉与陈浮生一个是目前蜀人在朝中官位最高的存在,一个则是新科的探花,天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宋廉如此便是要将原本散乱的剑南出身官员正式组织起来,增强自己在朝中的话语权。

陈浮生自然不会拒绝对方释放的好意,更何况还能近距离接触那个他已经极为好奇的王介甫。

不过还没见到王介甫,就已经遇到了一个熟人。

“燕大侠!”

陈浮生双眼盯着面前的男子,一脸吃惊道。

当日匆匆现身之后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燕赤霞居然到了王府做了王介甫的贴身护卫。这实在让陈浮生有些意想不到。

“怎么,浮生你也认识赤霞?”燕赤霞作为一名神捕在刑部任职多年,与宋廉自然也是熟识,事实上这一次他全面投入新党,也有着燕赤霞从中穿针引线的作用,只不过他不清楚苏正风与燕赤霞间的师徒关系罢了。

“陈兄弟可是有着一身的俊俏功夫,当初在江湖上流浪的时候,我们两个人还并肩作战过一次。”

燕赤霞嘿嘿一笑,眼神在陈浮生身上转了一下,开口解释。

“这我倒不知道,不过既然赤霞你都说好,那么看来我这位小老乡是真正文武双全了。”

宋廉倒是很高兴。

陈浮生从燕赤霞身上收回,不由自主地看了身前不动声色的苏正风一眼,在他想来,燕赤霞与苏正风肯定是有着关系的,那么燕赤霞出现在这里会不会也是出自苏正风的授意,这由不得他不多想一二。

“武艺我不知道,不过文采倒是真正惊人,当日会试居然能够引动天象异变,那'三不足'的说法实在令人畅快,据说当时官家可是打算直接点为会元的。”

一声笑意遥遥传来,显然就是今天的主人王介甫王相爷是也。

神色一动,陈浮生低头偷偷打量起这位王相起来。

和民间传闻的“黑面相公”不同,或许是因为私宴的关系,对方的表情远远没有陈浮生之前见到的那么方正严谨,而是要柔和不少,身上也没有穿那一身官服,而是和众人一般换上了常服。

但不知怎么回事,陈浮生却感觉对方的气势却是比起当日见到的还要强上许多,甚至连他体内的真气都有些运行不畅,站在他旁边就仿佛一只兔子遇上了虎狼一般。

这绝对不是正常情况。|实地退回原位,脑海中则是开始迅搜索起来。

龙气!

这是陈浮生唯一感觉比较符合的解释,王介甫身上就仿佛他当日见到的少年皇帝萧璋一样,身上绝对有着龙气。

然而这也绝对不可能。

大齐如今正是鼎盛远远没有到群雄逐鹿的乱世,王介甫一介文臣身上又怎么可能有着龙气?

而且他身上的龙气与萧璋身上的还有些不同,萧璋身上龙气虽盛,但陈浮生心知不过是万民信念大齐气运所化,还有些呆滞之感,乃是一种类似上古神道的产物,

可是王介甫身上的龙气却与他仿佛水奶交融,不分彼此,反而像是一个积年的老修自行修炼出来。

“难道是我感应错了?”陈浮生看着周围几人恍若未觉的模样,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不过虽然还不清楚,但已经肯定了清阳道人所说的王介甫来历非凡不是虚言,而是有着实实在在的根据。

刑部来了三人,燕赤霞作为中间人,王介甫也就带了两人上桌,还不是新党的官员,一个是长子,另一个则是幕僚,显然这一场晚宴主要是为了沟通双方的感情而设。

既然如此,双方不约而同地避过了正在轰轰烈烈开展的“青苗法”、“保甲法”,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眼看就要到来的百年大庆之上。

“据说今年已经有几十家使节团到了京城,比起陛下继位时的大典还要来的宏大,恐怕这庆典一过,谢嵩就要入阁了吧?”

宋廉半是感慨半是羡慕道。

礼部尚书虽然清闲却是有着“储相”之称,谢嵩这个礼部尚书本就资历深厚,一年之内又接连主持了春闱以及这场百年大庆,立了大功,入阁为相乃是顺理成章,没有过不去的道理,自然让他羡慕了。

百年大庆,陈浮生暗中点点头,虽然这些日子他基本上都是在家以及衙门之间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但也感觉到了外面的气氛确实已经十分热切了,事实上单从顺天府转过来的犯人数目的增长就能看出一二。

甚至他偶尔去雾隐坊购置材料的时候,还能够看到几个打扮和大齐截然不同的武者和修行人士,显然这一次除了使团,商队还有些其他的人员混入了这京城之中。

“据说到时候在长平大街上会搭起擂台,邀请整个天下的奇人异士登台献艺,就连陛下也会亲自出面与民同乐呢?”

王介甫的长子比起陈浮生还要小上两三岁正是少年心性最重的时候,对于这一场的兴趣远比那些朝廷政事要感兴趣得多。

事实上,萧璋也差不了太多,这次的主意就是被憋在皇城里面很少有机会出来的小皇帝自己提出来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龙宫

“陈兄弟,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些修行门派前来大齐收徒的事情。”

陈浮生回头,看着晚宴结束后主动开口要送自己的燕赤霞。

离开了王介甫身边,燕赤霞就立刻恢复了那副豪迈直爽,开口就问。

“燕大哥,你的意思说他们已经来到大齐了吗?”

陈浮生讶然问道,按照他的估计来看,怎么着也得等到变法到了后期最为轰轰烈烈的时候,那些人才会到来,怎么燕赤霞现在就忍不住了。

难道事情有变?

陈浮生心中嘀咕道。

“不错,他们收徒的时间就是百年大庆的时候。而你们这批新科士子就是重点考察的对象。”燕赤霞没有隐瞒,坦言相告。

“果然有问题。”陈浮生脸色微微一变,现在来看,这件事分明涉及到了王介甫、变法,如果按照他开始的时候关于气运的推测的话,怎么看都应该是新法实施几年之后有了成果或者在党争的最高峰,那时候正是气运变化最为激烈的时候。

只有那个时候修行者介入才能收到最大成果。

而百年大庆的时候,正是大齐国运最为鼎盛的时候又有许多的海外异族,不用想也知道那时候天机混乱不明,一般来说修行者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么会主动往里面跳呢?

除非有人就是要利用这个特殊的时刻。

燕赤霞自然不可能知道陈浮生在想些什么,停了片刻,继续道。

“本来这件事不合同你先说,不过我看你已经将一身武艺修行到了先天境界,显然资质悟性都不错,就算靠自己也能找到一个合适的门派,再加上我们遇上这么多次也算是有了几分交情,才会提前给你透个底,让你对这些门派有个常识。”

“那就多谢燕大哥了,实不相瞒,自从上次你提醒之后,我也找人打听过一些消息,只不过对于这些没有一个人能够说清楚。”陈浮生大喜过望,急忙谢道。

“那些散修能知道什么。”燕赤霞不屑道,“这件事都是各大门派新晋的真传弟子负责,为的就是考验他们的能力,大齐在修行界也就是个偏远之地,哪里能够知道这些后起之秀。”

傲然说过这些,燕赤霞继续介绍到:“事实上那几家门派的人,我都已经会过了面。其他的要不是门派没有派人来,要么就是些不入流的小门派比起散修也强不到哪里,不需要特别关注。”

“这一次来的主要是个门派,除了我身在的九天剑派外还有长生门,龙虎派,昆仑山,万化宗这几家,俱在修行界中最为强盛的道家一十三派之中,其中除了长生门和龙虎派都可以说是上上之选。”

“长生门,龙虎派,这是为何?”陈浮生对于这些还真不太了解,他所看的那些游记虽然不少,档次却都比较低,最高也不过是些二流门派出身的修行者所写,涉及到这些大派的时候就多有疏漏,肯定比不上燕赤霞自己清楚。

燕赤霞摇摇头,“这两家倒也不是差,只不过不合大多数人罢了,长生门顾名思义,最擅长的就是炼制丹药,祛毒救人,平日里所学的术法神通也多是保命的飞遁之法,虽然也有些护身杀敌的毒蛊之术却终究不是主流,单论杀伤力,次一级的门派中都有一些要胜过他们,不过他们因为擅长炼丹,修为进展比起许多门派都要快上一筹。”

“那龙虎派的,我在翰林院的时候就见过一个龙虎山的弟子,两者有没有什么关系?”陈浮生听得连连点头,眼看燕赤霞说到一个间断,急忙开口追问道。

“龙虎派统领三山符篆,实力自然极强,其门中传承的《无上正一天师灵宝符经》也是无上秘典,只不过龙虎派都是火居道人,不禁嫁娶,对于血脉比起凡人还要更加看重,历代掌门都是族中嫡系血脉担任,外人受排挤的厉害,有时候比起散修来还要困难。自然不是什么好选择。”

“那么万化宗、昆仑山比起燕大哥你在的九天剑派又怎么样?”

燕赤霞显然没有想到陈浮生会这么问,他认真考虑一下方才谨慎说道。

“这个就很难评价只能说是各有千秋了。”

然后就给陈浮生详细解释起来:“昆仑山传承上古,来历久远,精通天下一应法术,号称昆仑藏万法,实力从来就没有跌落过道门前三,万化宗的传承也是来自上古,上古之时百族林立,更有许多神兽,我人族在其中只不过是血食供养,万化宗的修行便是挖掘肉身潜力,修炼出那些神兽异族的天赋神通,也是颇为厉害。至于我九天剑派,”

说到这里,燕赤霞傲然道:“我九天剑派立派之时共有九位祖师创下了九支传承,延续至今,因为在远古传闻之中,天有九重,所以我门派就以九天为名,除了术法神通更以剑术称雄,亦是出现了不少豪杰,也不知做下了多少翻天倒海的大事。”

“九天剑派,好大的口气,用你们人族的话来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燕赤霞话语刚落,就有一道讥嘲之声从旁响起。

这句话当真把燕赤霞、陈浮生二人吓了一跳,背对背拔剑出鞘,凝神戒备。

燕赤霞的经验可要比陈浮生丰富许多,早就在谈话之前,释放了隔音的术法,却没想到居然还会传到别人耳中。

再加上以他现在凝煞大成的修为居然没有现有人潜伏到身边不能不说是一件极惊恐的事情。

不过没让陈浮生二人寻找,音的人就从一口井中自行跃了出来。

陈浮生放眼看去,竟是一个极为俊美的少年,身着一件云水相生的月白法袍,气质极为出众,头顶着一对青玉也似的短角,看起来不似人族,倒像是个妖怪成精,但是身上气息幽深纯粹,远比野生的妖怪要脱俗许多,

“这是个什么妖怪,燕大哥,你认识吗?”

见过了树妖,陈浮生对此也不纳闷,只是看了一眼,他也没有看出对方的来历,不由低声询问起旁边的燕赤霞来。”

“不是妖怪。”燕赤霞虽然也没和对方打过交道,却是一眼就猜到了对方的来历,“对方是龙宫出身,刚才我说的翻天倒海犯了他的忌讳,出来找事来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斗法(一)

“龙宫?”

陈浮生挠挠头,也觉得头痛起来。

自从人族大兴成为这片天地的主人之后,人族之外的其他种族就有了一个普遍的称谓——妖族。

但其中还是有三个种族例外。

故老相传,上古之时有三族鼎立。

混沌开辟,天子地丑人生寅,便有万物演化而生,走兽以麒麟为之长,飞禽以凤凰为之长,一应水生则尽归于龙族。

三族将海6空全数瓜分完毕,而此时的人族却还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即便后来人族强大起来也不敢将这三族归于妖属,而是称其为圣兽。

有道是麒麟现,圣人出,历代帝王更是有着真龙天子的别称。

只是麒麟已有近千年不履尘土,凤凰血脉彻底绝迹,只留下了五支血脉凤属,只有龙族虽然退隐大海却还有着不少真龙存世。

自然而然,龙宫自然就成了修行界中一股极强大的势力,别的不说,单单他们自落生起就享有万载的寿元就让所有修士嫉妒得狂,更不用说他们继承自真龙一族的强大体魄以及优异的天赋了。

如果再加上他们可以和许多种族通婚产下不知多少种蛟属带来的势力,简直就是逆天的存在。

如果不是龙族大多贪享奢华,不思修行,只喜欢窝在水晶宫中,只怕这个天下早就被他们搅得一团糟了。

偏偏燕赤霞在一个龙族面前说了倒海这两个犯忌讳的词,简直就是出门没看黄历的倒霉。

但无论是陈浮生还是燕赤霞可都不敢打杀了这个龙族少年,打不打得过先另说。

龙族可是真真正正的打了小的会引来老的,平日里他们不招惹别人已经足够让人烧高香了,现在招惹到他们头上那还了得。

而且陈浮生二人也不相信,龙宫会派出这样一个实力低微的幼龙出门却不给他准备相应的保护措施。

对视一眼,燕赤霞走上前去,打量一下对方,拱手行礼道:“这位太子,方才是燕某一时口误,不知道你在旁边,据我所知,我任天行任师伯与东海的三太子乃是结义兄弟,燕某身为九天剑派弟子自然不可能有心侮辱龙宫,不如就看在我任师伯的面子上,这一次就算了吧?”

按理说话说到这份上,一般人也就一笑置之,不过这位龙太子本就年少,自出生以来也不过数十年,这还是第一次走出龙宫,见到6地上的修行者。

在井龙王的水晶宫中本就让他感觉寒酸逼仄,再加上无意中听到了燕赤霞的话,原本燕赤霞说的让他这个从来没有出过龙宫的乡巴佬听得津津有味,可是对方把话说完了,都没有提到龙宫一句,这让这条小龙很是生气,再加上他也想和这些所谓的名门大派弟子交交手,这才原地跃起,开口挑衅。

事实上他还真没把燕赤霞的犯禁之语放在心上,这也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那可不行。”

少年把手随意一招,一道水龙便有如白练落入少年手中化为一把银白色的三叉戟。

伸手挽了个架势,少年朗声开口:“吾乃东海龙王十三太子敖空是也,看你们两个佩剑想必一身实力全在飞剑之上,我也不使出我们龙族秘传的神通术法欺负你们,只要你们两人在我手下走过三十招,我就放过你们便是。”

陈浮生双眼一缩,对这个少年的实力评估再次拔高,不由暗赞一声。

龙族果然就是龙族。

这少年修为只是寻常,换算过来也不过道家感应的境界,和陈浮生仿佛,比起燕赤霞还自低了一层,但寻常修士在这一层哪有这般法力,如果不运起一身法力,天地元气哪个肯听话,哪里像他这般从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纯粹是真龙之身带来的最为简单直接的一种表现。

至于他所说的不用术法其实也没让陈浮生等人占到便宜,就算他只是一条小龙,但也是货真价实的龙身,就算他现在化为人身,别的先不说,单是两条臂膀就有着拔山之力。

而寻常的修行者哪怕经过罡煞的淬炼,肉身也决计达不到这种地步。

非得是万化宗那种门派或者佛家的大力金刚才有可能与之媲美。

不过陈浮生二人却是没有丝毫退缩之意,修行路上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难关,不可能轻易避过只能选择迎难而上。

现在退了,今后就是步步退,再无前进的机会。

尤其是燕赤霞,他修为尚高了少年一层,今天如果避而不战那么只怕修行的道心就要当即崩溃,再也没有精进的希望。

更不用说他背后还有着九天剑派千百年来的威名,陈浮生不用想也知道,如果遇上这种事还要后退的话,九天剑派不要说能够名列道门一十三派之中,早就消失在过往云烟里面了。

燕赤霞踏前一步,周身气势一放,赤霞剑已然出鞘。

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选用飞剑之术,而是像一个普通江湖客般右手执剑。

百步之内,身前三尺足矣。

悠长而又缓慢地吸进一口气,然后再悠长而又缓慢地吐出。

就在这口气即将全部呼出之前,燕赤霞一身法力已经被催动到了极致,精炼大成的煞气自然而然显现出来依附到那柄赤若晚霞的赤霞剑上。

大踏步跃进,赤霞剑已经裹挟着山岳巨力自上向下劈下。

快似闪电,势若奔雷,这一剑几乎可以说是燕赤霞的剑术最高峰。

而陈浮生则是站在一旁,运转着真气的双手轻轻放在腰带内的乾坤袋上,随时准备激。

自从和清阳道人做过一场之后,他的乾坤袋中就随时装有数十张效果不同的符篆以应万全。

虽然燕赤霞在动手之前就已经示意他不要插手,不过他显然不能对此视而不见。

这一击虽然强大,但是并不怎么放在敖空眼中,只见他伸手向上一举,居然就想要用这寒冰凝结成的三叉戟去与这赤霞剑刀剑相向。

噼里啪啦。

三叉戟毕竟材质不行,应声而碎,简直势若破竹。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斗法(二)

面对这声势骇人的一击,敖空却是会者不难,全然没有惊惶失措。

眼见着三叉戟的头部已经尽数被赤霞剑势所毁,接下来就要波及到戟身,敖空顺势一晃,肉眼可见地,三叉戟的头部就自行修复起来,坚硬的寒冰陡然生成在受损的位置,甚至变得更加厚实,更加坚硬。

赤霞剑直接被冰封在了其中,燕赤霞试探性地加上一把力气,却是有如铜浇铁铸,抽之不动。

燕赤霞一声大喝,将灌输在赤霞剑中的煞气尽数爆了开来,刹那间原本赤红有如一道长虹般的剑光却是明灭不定,缓缓向着玄色过渡。

燕赤霞自从在兰若寺凝煞大成之后,就一直琢磨出来以地煞之气化入赤霞剑气的法门。

他主修的乃是九天剑派秘传的南明离火诀,乃是一门纯粹至极的火属性功法,兰若寺的那一道地煞则是地气与木属元气,在地下沉积了上千年而形成的一道阴煞,地势厚重,原本并不是完美匹配南明离火诀的剑路,在凝煞境界稍微有些吃亏。

但是九天剑派另有一套炼罡心法,可以保证他在罡煞合一之后可以丹成一品。

这也是苏正风在传授燕赤霞功法的时候就特意提醒过的。

而且这道阴煞还有着木属灵粹,以木生火,足以将南明离火的威力再次提升一个境界。

自古以来,这火属功法就有两条堂皇大道,第一是燕赤霞这般搭配上其他属性的真元煞气,两两相合,形成特殊的效果,其中借木生火就是其中最常见、应用最广的一条路数,威力也自不凡。

另一种则是纯修真火之力,将一颗道心磨砺的纯粹浩荡,旁无瑕疵,最终以与真火合一。

两种法门说不上优劣高下,只不过第一种入门艰难,效果非凡,却也很难达到至高境界。

而第二种也是入门容易,进展奇慢,却是从来不乏走到最后一步的高人。

燕赤霞在返回京城之后先是在苏正风的指点下将一身阴煞精炼整合,然后又是与京城之中的那些外来修士连续斗法,法力、道心、经验都已经堪称站在了凝煞境界的顶峰。

这也是他明知对手是龙族却还敢出手的底气所在。

如今他这一招使出来,果然非同凡响,这南明离火乃是天地间七种真火之一,又借了木性而生,威力岂是寻常?

那寒冰虽然也是水精所化,但不过是敖空随意为之,怎么抵挡的了这股烈焰。当即就见那刚刚恢复如初的三叉戟再次受损,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断裂而是干干脆脆地化为了一道白气升腾而起,竟是直接越过了化水的这一步,可见赤霞剑上的离火温度有多么骇人。

面对这一剑,敖空这个自露面以来便一直不屑一顾的龙族少年总算收拾起了那一派漫不经心,正色以对起来。

“这一剑倒还有几分火候,九天剑派倒也不完全是些只会大言不惭的货色。”

只见他脚步微微一退,那把寒冰三叉戟随之收起,然后对方一正衣冠,摆了个普普通通的架势,一记重拳已经直直捣出。

“法武合一!”

在一旁的陈浮生皱起眉头,却没有感觉有什么意外。

上古之时的神魔个个肉身强横无边,对敌时根本不需什么术法,举手顿足之间就有着逆转江河,山崩地裂的莫大威力。

据说上古之时就有一头战天斗地的猴子,号称精擅七十二项地煞术法,本领极其不凡,曾经与一头九头狮子放对。

那狮子身无披挂,手不拈兵,只把头摇一摇,便张口将猴子擒捉了去,真可谓轻而易举。

故而万化宗中到现在还有不少大力神通的法门,便是效仿这些上古神魔,将肉身淬炼到不死不坏的境地,那时候单凭这肉身的力量就足以纵横无敌,不拘使用什么法术都难以伤害分毫。

敖空这头小龙自然没那等修为,只是他乃是正宗龙宫出身,龙族除了拥有无穷无尽的术法神通,因为天生肉身强大远人族的缘故,自然而然地在这种法武合一的路数上也有着不凡造诣。可以说每一个龙族太子都有着一身纯熟的的拳法武艺。

只见那敖空身法一展,拳头之上已经带上了赫赫雷霆,陈浮生窥得分明自然知道那正是癸水真雷,一旦挨实了这一招,就算燕赤霞已经是凝煞境界,也是经受不起,必定是经脉断裂,窍穴尽毁的下场。

战到这一步,事实上很难说这个敖空没有使用术法,不过法武合一的路数本就难以断定,也不能说他违规。

看到这里,陈浮生已然下了决定,只要燕赤霞稍微露出些不支之态,自己就要抢先下手,然后两人合击,共同对付这个敖空。

他可没有自信,如果燕赤霞都不是对手的话,自己却能够和这头小龙单独放对。

不过他还是小看了燕赤霞。

苏正风作为九天剑派的真传弟子,更是拥有者问天剑的名号,在道门一十三派之间也是名声不低,眼界是何其之高,而他却愿意收燕赤霞为徒,固然是燕赤霞祖上与九天剑派有旧,更主要还是燕赤霞本身的天赋悟性所致。

而燕赤霞一生在江湖、官府之间混迹,战斗的经验的丰富远远过了陈浮生和敖空这个没出过家门的龙少爷。

在他看来,敖空身法拳势虽然可以称得上踏风逐浪,沉重如山,但武艺也最多只能称得上精熟,远远比不上他和陈浮生这种能够生出剑意的人物。

只不过是因为他天赋太好,所以才会看着这么强大罢了。

心意一转,燕赤霞缓缓闭上双眼,纯粹用这心眼去感受着拳势去路。

神念之中,一股昂扬战意则是油然而生。

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有着白日练武,夜间习文的少年苦功;有着文武双进士的意气风;有着得得知修行一事的震撼;有着拜入名师,得授修行机要的欣喜;有着十年光阴,擒凶捉盗的的风霜雨打。

所有这些都在这面前的这个敌人面前全数爆开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斗法(三)

“这是炼罡?”

陈浮生将已经作势预的手悄悄收回,紧紧盯着燕赤霞。

在他的感应之中,燕赤霞的气息越地强横起来,比起刚开始出手的状态威力何止倍增。

很显然他已经借着这一股心志强行打破了瓶颈正式踏足到了炼罡之境。

练气的九层功夫中,有着三道大关卡。

第一步便是感应,在许多门派之中,甚至直接将感应归为修行之始,修行路上有着登堂入室、登峰造极的评语,但是正所谓“九层之台,起于毫末”,如果第一步的开门都达到不了,任是你在前两层有多么惊艳才绝也只不过废人一个,这一步全凭天意机缘,强求不得,不似其他,可以后天勤能补拙。

第二步就是金丹,“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如果说感应是修行之始,那么金丹便是长生之基,半点马虎不得。

这一步涉及的就要多了,有着三看。

第一看功法,功法不行,永无成丹可能。

第二看你凝练的地煞阴脉、乾天罡气与你修行的功法是否相合。

如果在这两层之中偷懒下的功夫不够,凝炼的罡煞之气弱上一筹,就永无问鼎上品的可能。

第三就要看道心。道心一旦有所瑕疵,不复圆满,就永远没有希望丹成一品。

千百年下来,奇功妙法无穷,结合着道门总共也不过总结出了一百零八种一品金丹,恰合周天之数。

这凝煞炼罡做为感应与金丹间的两步奠基功夫,虽然没有两道关卡的限制,基本上修为到了就能水到渠成,重要性却是丝毫不低。

对此感受最为清晰的当然还要数那个和燕赤霞对阵的敖空,身为龙王太子,他在这方面的眼力自然不会弱于陈浮生,在他感应之中,原本还是可以戏弄的燕赤霞仿佛转身一变就成为了一个蛮荒巨兽,这反差太过强烈,一下子就让他感觉有些措手不及起来。

原本他还能凭借着天赋异禀压制燕赤霞,现在对方修为陡然上升一层,虽然还没有采集乾天罡气但法力已然强横了至少五六倍,再加上他一时失神,一个应对不及,胜负的天平就已经向着燕赤霞一方压了过去。

燕赤霞搏杀经验何其丰富,一眼就窥见了其中的时机,猛吸一口长气,一声断喝,于虚无中将原本已经催动到极致的法力再次强行提高一筹,一剑劈下。

这一剑如此猛烈,陈浮生只看到原本已经化为玄色的赤霞剑红光陡然大盛,耳边能够清晰听到一声轻微细响,那是燕赤霞之前布下的隔音术法再也承载不住这剑光斩裂空气的摩擦之音,宣告破裂。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敖空原本一直高高在上的神色就是大变,情知龙族肉身再强悍,也决计抵挡不了这一剑的锋芒。

猛然一咬舌尖,喷出一口深蓝精血,敖空伸手一点,胸膛高高鼓起,从喉咙里吐出一串咒语,这咒语有如鸣雷击鼓之声,似缓实快,陈浮生能够清晰记下却是根本不出来这种声音,更不用说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陈浮生瞬间就明白过来这就是龙族秘传的术法神通,只有龙族血脉运用龙语才能施展出来。

至于其效果,咒语没有念完就已经显现了出来。

那团精血在空中兜兜一转,便有一道天幕也似的玄冰凭空凝成,赤霞剑光划破天际正正劈在这层尺许后的玄冰之上,竟是出铿然锵然的金铁交击之声,将赤霞剑光硬生生磨去一分。

这还不是结束,第一层玄冰天幕尚未完成斩裂,就有同样的玄冰天幕接二连三地布置在了剑光前面。

不足三丈的距离之间竟是足足布下了七八道坚若金石的玄冰天幕。

有了这些作为倚仗,敖空总算稍微缓了口气,狠狠瞪了燕赤霞与在旁边观战的陈浮生一眼,面色一肃,双手握拳提在胸前,交错一转,摆出个古朴玄奥的手印,向前一推然后猛然一收。

双方交手的地方乃是一处僻静无人的街道,原本这空中的水精之气已经尽皆被那一口精血牵引过去化为了玄冰,已经再无水精之气可供他调用。

但随着他这个手势一做出,敖空身后那一口水井则是自行涌出一道粗有三尺的水龙,摇头摆尾,在敖空周围盘旋不定。

一声清吟,敖空身上那一件银白色的法袍便无风自动地招展起来,然后水龙就有如游子归巢,自行向前一扑,溶于法袍之中。

得了这道水龙,就有变化生在法袍之上。

先是宽大松垮的衣袖收缩,贴身而起,上面更是粼粼浪浪,水波荡漾不定。

等到水光平息,陈浮生方才现原本的那件长衫已经变成了一件布满云纹、水纹的银白铠甲,上面更是从右肩到正胸,再绕过腰腹返回后背,盘绕着一只银龙,看上去倒是和方才那一道水龙有些相似。

等到这些完成,赤霞剑光也已经一连劈开了所有的玄冰天幕眼看就要落在敖空这条小龙头上。

陈浮生神色一动,这场斗法他是不折不扣的场外人,反而可以感知到燕赤霞没有感知到的东西。

来不及呼喊,一道清风符加持己身,陈浮生已经一跃到了燕赤霞身后,提起对方衣襟,猛然向后一拉。

这一剑已经耗尽了燕赤霞所有精气神,哪里还有空反抗陈浮生,不过燕赤霞自信陈浮生绝不会害他,问也不问,便顺着陈浮生眼光望了过去。

只见地面一阵晃动不安,然后就是一道比敖空召唤的那道水龙还要粗大的水柱破地而出,迎向那道斩向敖空的赤霞剑光。

紧跟着水柱出现的却是一个身着深绿色朝服的驼背老头,拄着根手杖,身材不过五尺,看上去可笑至极。

然而这个老头身上的气息却是渊深似海,比起陈浮生御街夸官时见过的那个弹琴老者,修为似乎还要高上几分。

在这赤裸裸的实力差距之前,陈浮生身形微微一滞,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第一百四十章 收手

方才陈浮生便是感应到这个老者的到来,才会下手将燕赤霞带走。

只是没想到对方实力居然如此强大,自己的举动放在对方眼中只怕和小孩子过家家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有意,任是他和燕赤霞如何应对都决计逃不过去。

燕赤霞现在修为比他高了两层,又是刚刚突破,和整个天地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自然比陈浮生更加清楚这些。

感谢地朝陈浮生望了一眼,燕赤霞长吸口气,感受到体内枯竭的法力略微回复一丝,这才拖着虚浮的脚步向着老者拱手行了一个晚辈之礼,恭敬道:“九天剑派门下燕赤霞见过前辈,不知前辈能否告知名讳?”

现身之后的老者动作反而缓慢下来,用手拂拂胸前长须,这才慢条斯理地问道:“唔,九天剑派我听说是由苏正风那小子在这里坐镇的,你和他什么关系?”

眼见对方没有直接下手,燕赤霞缓了口气,更加谨慎道:“晚辈一十二年前,有幸被家师收入门下。”

老者点点头,赞赏性地看了一眼,道:“苏正风那个小家伙二十年前跟着任天行来我龙宫之时修为也不过感应天地,没想到仅仅二十年不见,居然连徒弟都已经到了炼罡境界了,比起我归九灵可要强上不知太多。”

“老而不死。”陈浮生在心中不由暗骂了一句,虽然他早就知道修行有成之后自然而然能够延年益寿,但他才不过活了二十来年,见到的燕赤霞就算不修行也是正值壮年,遇见的千年树妖没有说话就直接被干掉了,还真没有体会到时间对于修行者有多么短暂。

眼见这个老人随随便便就把二十年当成昨日一般,还真心让他有些受不了。

不过一听老人自承姓名,他就明白过来,对方确实有着这个资格。

就连凡俗之间,都时常有着水晶宫、龟丞相的传说流传,更不必说是修行者了。

天下妖怪,大多都会给自己起着一个人族的名字。

那些野生没有传承的大多都是根据本体谐音而来,如狐狸大多以胡为姓,猪妖多是姓朱,竹子成精则是用了祝字。

但是有着身份来历的就不同了。

比如狐族之中身份最为尊贵的九尾狐,便是出自青丘涂山氏。而龟妖一脉中有着来历的则是分别在武、相、归这几家。

是以陈浮生一听对方自报姓名就知道对方乃是一个大有来历的乌龟成精。

这乌龟在妖族之中本就以寿元见长,智慧也大多出寻常妖精,是以龙宫之中大多以龟妖作为宰相,协助管理四海之境的大小事务。

很显然,这个归九灵就是龙宫派来处理大齐事务的,敖空的安全自然也在他的工作范畴里面。

好在这个归九灵看样子倒也没有什么以老欺小的打算,伸手一点,就将陷在流水中动弹不得的赤霞剑轻易取了出来交还到燕赤霞手中,和颜悦色道。

“咳咳,这位小兄弟说得没错,我们三太子确实和九天剑派的任天行乃是结义的生死兄弟,在大齐我们两家乃是天然的盟友,确实不该打打杀杀得破坏感情,这一次燕小兄弟也算因祸得福,修为更进一步,以我看来,倒不如罢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看着归九灵一脸和善的样子,燕赤霞几乎要气暴,他可不相信这头老乌龟只是恰好赶来,救下了敖空,对方分明是早在旁边看着,故意任由敖空出手试探自己,甚至说不定这本就是他授意唆使的。

现在他却故意跳出来充当好人,卖弄人情,当真是老奸巨猾。

不过燕赤霞自也不是毛躁冲动的毛头小子,当即笑道:“那是自然,今天这事本就是一场误会,冤家宜解不宜结,能够和平解决自是最好,所幸我们双方都没有伤亡,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老小两贼好生嚣张,等我金丹有成之后,定要亲赴龙宫与这小子较量一番。”

看着两人潜入井中消失不见,燕赤霞啐了一口,立誓骂道。

他说这话倒不是虚言,虽然眼下对方占了先天上的优势,但一跨过金丹这个门槛,炼就一颗南明离火丹,他就丝毫不惧那个敖空。

不过想要金丹大成,短则数年,长则十几年,眼下他是别想讨回这个场子了。

“那个归九灵实力好生厉害,只怕也是练气顶层的人物吧。这种高手不在东海呆着,居然来到这大齐,可真是意想不到。”

陈浮生却是想起了那个龟妖的实力,暗暗咋舌道。

“对了,燕大哥,你身体如何,是不是方才斗法受了伤?”

陈浮生看着燕赤霞面如金纸的样子,开口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一时脱力再加上强行突破境界,略微受了点反噬罢了,回去调养几天也留行了。”

燕赤霞试着调息一下,感觉虽然法力枯竭但是运转度比起凝煞之时还要顺畅三分,摇了摇头。

不过陈浮生的话倒也提醒了他,让他完全没有了回去闭关休养的念头,勉强撑起虚弱的身体,开口道:“浮生兄弟,你先陪我去见一下师门长辈吧,来了这么一个人物,我必须要先知会师父一声。”

接连两次生死关头的并肩作战,两人的关系明显亲近不少,这一点从称呼上就可以看的出来。

方才已经在归九灵和敖空面前承认了师承来历,现在他也无须隐瞒。

除此之外,他还有着些其他心思。

一来是他现在刚刚突破,心神也是沉浮不定,毫无自保能力,拉上陈浮生也算是帮忙护送一下自己。

另外一点就是想要给陈浮生一个机会,只要落在了苏正风眼中,到时候陈浮生无论是进入九天剑派还是拜入其他门派,机会都要大上不少。

这也算是全一场情谊吧。

燕赤霞这样想道。

好在这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牛鬼蛇神前来打搅,燕赤霞虽然暂时不能动用法力,但没有什么内伤,真气法力淬炼过的身体依旧轻灵矫捷,很快就到了苏正风的那间独门小院。

第一百四十一章 百年图谋

这还是第一次陈浮生看到以修行者身份出现的苏正风。

对方显然是早就感应到了二人的到来,不待二人敲门开口,油黑亮的铁木大门就自行打开,将二人迎了进去。

和陈浮生略微点头致意一下,苏正风将目光集中在了气息虚浮的燕赤霞身上。

“怎么回事,你是遇到了谁才会搞成这个样子?”苏正风面色严肃问道,然后就是一声惊呼,“你的修为居然突破到了炼罡?”

点了点头,燕赤霞一脸唏嘘道:“运气而已,这一次能够保住姓名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然后便把遇到归九灵和敖空仔细地说给苏正风听,没有一丝疏漏夸张。

“原来那些龙宫里的泥鳅鱼鳖也赶了过来,也对算算时间,他们也时候出现了。”

苏正风只是稍微惊讶一下,就恢复了寻常神色,对于龙宫上岸来到这里居然没有感到太过出奇。

“前辈,晚辈不太清楚,龙宫传说中不是一向都在海里的吗,怎么会来咱们这里?”

陈浮生在一旁适时提出这个问题,不过既然身份挑明了,他也就不用官场上的称呼,而是改口叫做前辈。

“陈浮生。”苏正风微微一笑,带了几分欣赏,道,“你会试的试卷我看过,能够引动天地异象,果然是才气不凡,想必你这先天境界就是在贡院之中成就得吧?”

陈浮生倒是没想到苏正风自从会试开始就关注到了自己,急忙躬身行了一礼,道:“年少轻狂,一时心血来潮,当不得前辈如此称赞。”

摇了摇头,苏正风把头转向燕赤霞,轻声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放到王相身边做一个护卫?”

这个问题燕赤霞曾经开口问过苏正风,只不过当时苏正风笑而不语,只是告诫他时候未到。

现在看来,苏正风应该是觉得时候已经到了,燕赤霞试探性问道:“莫非和这龙宫里面的两个来人有些干系?”

看出燕赤霞根基不曾受损,苏正风放下心来,端起清茶,呷了一口,悠哉问道:“你们两个可知晓那王介甫的身份来历?”

陈浮生脑中迅过了一遍王介甫生平。

王介甫,号半山,临川人士,世称“王临川”。庆历二年,以第四名进士及第。历任扬州签判、鄞县知县、舒州通判,政绩显著。疑经变古,自创“荆公新学”;以五行学说阐述宇宙生成演化乃是天下知名的大学问家。

然而并没有一丝一毫和修行界扯上关系的地方。

看着二人,苏正风终于吐出事实:“这王介甫本就是龙宫出身的大修行者。”

“不可能!”燕赤霞一脸不敢相信,“这些日子我一直在他身边,我可以肯定他身上绝对没有一丁点儿修行过的根基,这一点儿我可以断定。”

陈浮生在一旁点点头,王介甫身上的气势确实有些强大,但还可以归结于宰执朝政权柄而生的官威,他的的确确不曾修行过,是个彻彻底底的凡人。

“那是因为你们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分身罢了。”

苏正风语气中也是带了几分敬佩,道:“这王介甫确实出自龙宫,不过却不是真龙,而是一条赤蛟,名唤赤血,修为已经到了练气顶峰距离元神也不过一步之遥。”

既然已经开口,苏正风也就不再隐瞒,讲了个彻彻底底:“这赤血虽然不入真龙之属,却天资横溢,一心求道,短短千年就已经步入练气顶峰。”

说到这里,苏正风语气唏嘘道:“然后他三次冲击元神,虽然神通一次高过一次,修为也是越来越深不可测,却总是差了一线,于是又花了百年光阴冥思苦想,认为自己不是真龙之身,习练的真龙法典无形之中也有一丝缺憾,于是就想出了一个办法补足这一道缺憾。”

“他本就天资横溢,修行千年,有着三次冲击元神的经验眼界心胸自然远比常人来得广阔,还真让他走出了一条途径。”

“分身之法?”陈浮生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明白过来,轻声说道。

“不错,龙族一应法术神通都是基于血脉,他作为蛟龙,无论如何都要逊色于真龙,于是他便将心思打在了佛道两家之上,他虽然不能获得道家一十三派的正宗秘传,但也收集了不少残篇和二流门派的真传,再加上佛门广开,被他研究出了一条分身转世成人的法门。”

“这分神化身原本是元神之后才有的神通,但是被他另辟蹊径,人间的天子号称真龙与龙族天然就有许多因果牵连,所以他便舍弃了龙宫中的一番基业,趁着天下大乱气运晦涩难明的时候加入大齐一方,协助他们夺取天下,之后更是在京城重地做了百年井龙王,与这大齐气运彻底勾连起来。”

“好厉害。”陈浮生不得不佩服,为了一条没有验证过的道路,这赤血最起码花费了足足二百年的光阴布局,实在不是常人所能想象。

苏正风继续娓娓道来:“在这百年之间,他便将元神分割出去,转世轮回,凭借着佛门**以及大齐的气运护身总算是有惊无险,投胎成人,也就是你们今天所知道的王相。”

他这样做便是因为当今天下人族大兴,又没有龙族的血脉限制,他要将这一个分身带入朝廷主持变法,然后接着这一次变法,气运再次动荡的时机真真正正地洗练血脉,成就真龙之身,然后再一举成就元神。”

“可是他的龙身和人族分身不是已经和这大齐气运完全勾连起来了吗,这样下去怎么可能真正成就元神?”燕赤霞却是有些疑惑不解。

“这才是他最为天才与狠辣的地方。”

苏正风又是佩服又是震惊道:“他这一番举动,自是要抽取大齐气运,到时候就算成就元神境界的龙王之位也要被因果所束缚,更不要说他这两个身体与这大齐气运早就是有如玄武龟蛇相交,牵扯不清。所以他在成就真龙之身的刹那,就要彻底崩毁真身,反哺大齐的国运,解脱束缚之后才是真正成就元神。”

第一百四十二章 慧眼观三世、太乙神算

“好狠!”

就算是燕赤霞这种一向豪迈的都不禁被这赤血蛟龙的果决狠辣所慑服。

要知道,一应龙族就算不是真龙之身,也比起其他的妖族强天赋高出不少,这赤血既然有着如此修为,只怕体内的真龙血脉也极为浓郁,按部就班地修炼,也未必没有纯化血脉成就真龙之身的机会。

可他居然就舍得将这强大的蛟龙身体舍弃,委实是心思坚毅到了极致,要知道虽然除了万化门这种传自上古的奇葩门派,如今的道家练气路数在元神之前,肉身极为重要,损伤不得,但一步入元神大门肉身就没有什么用处,最多也不过存放个数百年就会彻底衰老,崩溃。

但是毕竟是在一起数百年的关系,基本上元神修士还是会想办法将其保存下来留作纪念,更不用说龙族这种靠肉身吃饭的种族,肉身消失,神通十停之中最起码也要去了七八停。

“可是四海之中的九位龙王可没有一个走得这条道路,都是走得肉身称圣的法门,他这样就算突破了元神,只怕也不算是龙王吧?”

燕赤霞喃喃自语。

“当然不算,从他谋求分神转世的时候,可以说就已经脱离了龙族正统道路,而是向着我们佛道两家了。”

苏正风喃喃道。

经过苏正风这一番解说,陈浮生二人倒是明白了敖空与归九灵为什么要前往大齐了。

龙族天赋极高,又有极悠长的寿命,却因坐拥四海的富庶,个个贪图享受不思进取,比起人族的修行者差得简直不是一点半点儿。

上一位龙族成就龙王已经是足足三千年前的事情了。

而眼下有这样一位同族还是个血脉不纯的蛟龙要证道元神,于情于理,他们都势必要过来看上一看,除了护法以及顺便将其重新召回龙宫,未必没有想要借机印证一下,为天下龙族重新开辟一条道路。

“已经连续失败三次了,也不知那位前辈这一次能否马到功成。”

燕赤霞却是叹了口气,替赤血蛟龙有些担心。

陈浮生想了一想也是摇了摇头,虽然这一步距离他实在太远,根本无法想象,但单看对方三次冲击元神失败,甚至被逼得舍弃肉身走上了这样一条道路,就可以想象推开那道元神大门是有多么困难。

“这一次,赤血前辈一定能够成功。”

苏正风却是斩钉截铁,对于赤血这一次极有信心,看了看陈浮生两人不敢质疑的表情,啐笑道:“不然你们以为怎么会有这么多修行之人前来大齐这个不毛之地?”

原来早在二十年前王介甫赴京参加科举,两具肉身在这京城之地,距离如此之近,自然而然就生出感应,扰动了天机。

净土禅宗一位临近坐化的长老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候感受到天机运转,于是强行施展净土禅宗秘传的“慧眼观三世”**,窥见了时间长河中的未来片段,将这一变故告知了一干同门。

之后又有昆仑派精通太乙神算的高人出手,在那位长老看到的基础上另行推演,才使得佛道两家洞悉了赤血的谋划。

“莫非这佛道两家门派要联起手手来将这赤血击杀,不允许他成就元神。”

陈浮生面色古怪地想道。

在那些游记里面,可是有不少杀妖夺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记载。

不过很显然陈浮生看到的那些小门小户的修行者思维远远跟不上那些大门派。

“所以师父你才要安排我到那个王介甫身边做他的护卫?”

燕赤霞这一下才恍然大悟道。

“不错。”苏正风仰起头,满是期待,“龙宫三千年不出一位龙王,我人族虽然才俊辈出,但平均下来也是差不多每百年才有一位俊彦证道元神,其实现实往往是三四百年都没有一个,然后大家在极短时间内依次元神成就,更不用说遇到这么重大的事情,大家自然都是老老实实地躲在门派的重地里面谋求突破,哪里会让旁人观看自己推开元神大门的瞬间,对于许多人,甚至是为师来说,恐怕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如果能够趁机领悟到什么,岂不是胜过苦修数百年?”

原来人家的目光比起那些小家子气的家伙可要高远不少,法器异宝这种身外物,如何比得上道行的增长。

陈浮生却是有些怀疑,那个赤血既然能够花上上百年的时间在佛道两家眼皮子底下布下这种大局,难道就心甘情愿地看着其他人趁机占他的便宜?

“那是自然,事实上,我们掌教真人甚至怀疑就连我们能够推算到这件事情也是那赤血蛟龙故意为之。”

苏正风顿了一顿,道:“本来修为、道心到了,突破元神乃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这赤血的手段却是牵扯到了一国国运,千万生灵,在他突破的时候定然有着劫数降临,而修行之人比起常人,天机晦涩不明,到时候这么多修行之人集中在京城重地。天机定然大乱,劫难也就会被其他人分纳出去不少,对于他而言乃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大好事。”

“原来是一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的事情。”

时至今日,陈浮生才算将这其中的根源弄了个大概。

至于那些旁门散修为什么也会赶来这里,陈浮生倒是有了几分眉目。

既然知道这件事的门派有这么多,稍有一个口风不严,泄露出去也不足为奇。

或许这些还是赤血早前布置的,就像苏正风所说他要拉修行者过来,名门大派他未必敢下手得罪,这些没有靠山的散修只要放出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自然就可以物尽其用。

当然也不排除名门大派故意给这些人消息拿他们过来试水。

总之,这些散修还不值得赤血以及佛道两家的大门派放在眼中。

陈浮生最需要考虑的也就是苏正风这些人了。

“不知道那些其他门派的人现在都在哪里?”陈浮生知道这一次的因果之后倒是对那些未曾蒙面的佛道两家高手起了几分兴趣。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两段对话

这时候苏正风把目光转移到了陈浮生身上。

“本来这件事不合同你说,不过你既然能够自行突破到感应境界,也可以称呼一声道友,再加上你既然已经卷了进来,话说得不妨再明白一些。”

苏正风手指轻扣桌面,缓缓说道:“这一次各大门派前来大齐,除了旁观赤血渡劫,还有一项原因就是要收徒。”

“收徒?”

陈浮生身子不自觉挺直,侧耳倾听起来,生怕遗漏了任何一个字。

出来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正式听到这件事情,由不得他不认真应对。

“没错,”苏正风点点头,正色道,“等到时候赤血前辈结束之后,自然会有一些人得了这一场气运,无论是资质还是其他都会有一个显著的提高,堪称上佳的修道种子,足以承载修行之法,各大门派这一次就打算将这些人收入囊中。我们九天剑派自然也不例外。”

陈浮生不知,苏正风这一番面授机宜,除了因为他和燕赤霞的关系,还要再加上感应的实力,他的资质本来就不错,不逊色于燕赤霞这等大门派的弟子,如无意外,这一次是有极大可能被其他门派选入的,今后确实可以说一声同道中人。

否则,以苏正风的眼界,他还真得懒得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

陈浮生走了。

虽然苏正风肯定还有一些真正的机密不会告诉他这个外人,但经过这一场对话,可以说在接下来的变故中,除了那些真正的高手,他已经比起其他人领先得太多,对于今后如何去做自然而然也有着想法。

在苏正风与陈浮生二人分说这些的时候,一场类似的对话也在同时展开。

“归丞相,您方才为什么不趁机教训那两人一下?”

地下的水脉之中,敖空与归九灵二人顺着水流迤迤前行。

比起其他修行者入水必须要掐避水诀来,他们二人都是正宗的水属,天生就有控水之能,要轻松写意许多。

轻轻一划,看不见归九灵如何动作,身形便是骤然消失,再次出现就已经在数丈之外,竟是没有激起任何一道波浪,赫然乃是一种极高明水遁之术。

敖空则是根本不用遁法,四周的水流便自行簇拥而来,前面的自然分开一条水路,宛如帝王出巡一般。

虽然如此说,但敖空脸上却是没有一点儿刚才的跋扈傲意,一脸的诚心实意。

归九灵闻言,矮小的身体却是没有停歇,不紧不慢地道:“既然那个小家伙修炼的是九天剑派正宗的南明离火诀,显然很是得到了他师父的看重,苏正风能够在金丹之前就有着问天剑的名号。乃是道门这一代弟子中难得的俊彦,这一次他在这大齐之地沉寂了十数年,非但炼就了一颗南明离火丹,更是肯定能够在这一次赤血这一次突破中领悟出什么,将来证道元神就有一分指望,又何苦为了一点意气平白与他交恶?”

敖空对于所谓的龙宫威严其实并不怎么看重,当时拦住二人倒有多半出于好奇,再加上归九灵虽然不是真龙血脉但世代都为龙宫服务,修为也仅在九位龙王之下,地位极高,不是一般的奴仆之辈可比,

敖空又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所以既然他如此说,敖空就彻底把这件事放下,而是把话题转移到了此行的目的之上。

“以您看来,赤血这一次能否以龙身证道元神,我龙族可是向来没有这种先例啊?”

敖空落生不足百年,而敖空则是在两百年前就不怎么露面,之后更是彻底消失不见,所以敖空对于这位远方叔叔还真不怎么熟悉,如果不是这一次他父王派了归九灵陪他来这里,他甚至以为这个只是偶尔听说过的赤血早已经坐化了呢?

归九灵则是一脸肯定道:“赤血将军虽然一心修行,甚至只是挂了个将军的虚衔并没有率军与海外的反军交过几次手,名声不甚彰显,但却是公认的天资横溢,仅仅千年便已经接近了龙王之境,当初海外论道,他曾经易容参与,一举折服了无数修行者,甚至大家普遍认为如果他是真龙之身,我们龙宫早就出现了第十位龙王。”

摇了摇头,归九灵又道:“他虽然三次尝试突破龙王境界都没有成功,但是实力却是愈深厚,当初他消失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是觅地潜修去了,谁也没有想到赤血将军居然布下了如此深远的一个局,以老臣对他的了解,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定然不会如此。”

想起京城井龙王水晶宫中那一具虽然蛰伏沉眠气势却依旧稳压归九灵的赤蛟之身,敖空心中也是滴溜溜打了个转,继而一脸可惜道:“只可惜这一次之后,无论成功与否,他都彻底失去了肉身,很难再说是我龙族一脉了。”

暗自摇了摇头,归九灵则是心中叹息起来。

这个敖空毕竟太过年轻,平日里也算潜心修行,对于旁事不怎么关注,其实龙宫之中,等级森严远胜凡俗的王朝。

赤血虽然是公认的天资高绝,就因为出身不正,不是真龙之身,便受到了许多打压,甚至修炼的也不是龙族至高的那几部《龙神典》,而是次了一筹的功法。

凭借着这套功法,赤血却稳压一应真龙太子,甚至连佛道两家都有所耳闻。

许多人相信,如果龙族肯让他钻研这几部秘典,说不定早在百年前他就彻底功成,也不用四处收集佛道两家的修行诀要弥补己身。

这一次赤血按照道家的路数,证道元神,而不是循着过往路数以肉身成就龙王之位,只怕除了无可奈何之外,未尝没有对龙宫的怨恨在其中。

只不过这种腌臜之事,他作为臣子却是不合同敖空细讲,这一次龙王没有挑选其他修为高深的兄弟和一应太子,单单选中了敖空来做这件大事,除了欣赏敖空天赋之外,也是因为他心性较为单纯,一心修炼,和其他兄弟姐妹都不相同。

第一百四十四章 长生门

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用始行戮。

又是一年八月十六,时值正午,碧天万里无云,乃是难得的秋高气爽时分。

西市的法场之上已经被赶来看杀头的人挤了个水泄不通。

“真搞不懂,浮生你怎么进了刑部之后突然之间这么喜欢看行刑了?”

法场临近的青云楼里,崔东璧从人群上移过视线,投到了陈浮生身上,“还有那些人怎么也是全部簇拥过来看这种无聊的事情?”

“无他,惟热闹耳。”在他对面的陈浮生摊开了一张不大不小的羊皮纸,手持一根笔锋极细的毛笔,蘸了浓墨,正在作画。

画得正是这法场之上的事情。

只见他运笔如刀刻石,寥寥几笔便将那跪在红台之上,身着号衣,五花大绑起来,绾个鹅梨角儿,头顶红绫纸花,背后还插着犯由牌的犯人们或平静,或恐惧,或死寂的神态传神地勾画出来。

只是羊皮纸上只有黑白二色,看上去有着一种莫名的压抑之感。

陈浮生暂时放下笔,抬头看向崔东璧,一脸好奇道:“你既然受不了这刺激,怎么却还要过来陪我看这杀人行刑的场景?”

居移气、养移体,崔东璧或许是因为一直在翰林院和礼部这种清闲衙门没有被污浊官场玷污的缘故,身上的气质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文人的儒雅加上了三分医者的慈悲,只是看上去稍微成熟了一些。

而陈浮生在这刑部里面,做的都是刑名的事情,看的都是案件罪犯,倒是多了一分肃杀森严。

端起桌面上的酒杯,满饮了下去。崔东璧豪气陡升,开口说道:“这一次找你,是有件事情我拿不定主意,想要和你商量一二,听听你的看法。”

陈浮生有了几分兴趣,他知道崔东璧为人看似随和儒雅,其实内心颇有决断,很少有事情能够像现在这样困扰得住他。

“沈兄,你应该知道我最大的兴趣是什么?”陈浮生点点头,崔东璧心中一直有个悬壶济世的愿望,哪怕是殿试高中状元也一直没有放弃钻研医术。

“前几天休假的时候,我去京城里面最大的百草堂里闲逛的时候见识了世间最为神奇的医术。”

现在回想起来,崔东璧强行保持镇定的声音下还是透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可想而知当时他有多么震撼。

“有两个人,一老一少,不用汤药,不施针灸,甚至望闻问切里面只是看了患者一眼,然后为他推宫活血,活络经脉,居然就将那个在我看来病入膏肓只能等死的病人救活了过来。”

崔东璧抿抿嘴唇,继续说道:“所以我当时就紧紧跟着他们足足追了七八里路,眼看就要跟不上的时候,他们才停下了脚步。”

“接下来,我自然是向他们请教医术。”崔东璧摇摇头,声音低沉下来,似乎受了极大打击。

“枉我崔东璧自认聪慧,医术也算精湛,也看过不少疑难杂症,进入翰林院后更是看了不少绝版的医书,相信整个大齐能够在这方面过我的也不过十指之数,但是在那两人面前我居然根本插不上话,只觉他们每个字句都蕴含深意,医术之高,恐怕还要在史书上记载的华佗、扁鹊那些神医之上。”

“不过他们倒是对我还算欣赏。”崔东璧从怀中取过一个锦缎小包,认真地放在桌面之上。

“然后他们交给我一根金针,说是如果我想要向他们学习医术,就从官场离开,然后拿着这根金针去寻找他们。”

陈浮生小心打开锦缎小包,一根细如牛毫的四寸金针安然躺在里面,犀角为柄,金光隐现,看上去极其不凡。

陈浮生小心地放出一道神念缠绕上去,就感觉小小金针之上灵气竟是格外的浓郁盎然,这金针居然是一件品阶不低的法器。

陈浮生放下锦缎小包,心中已是恍然,试探性地问道:“东璧兄,你可曾问过他们两人的师承来历?”

“那是自然,”崔东璧点一点头,不虞有他,道,“据他们自称乃是出自一家长生门的医馆,除了医术,平日里还练习些强身健体的功夫。”

“果然如此。”陈浮生叹息一声,再无怀疑,显然崔东璧所遇到的就是两个出自长生门的修行者,他们显然是打算招收崔东璧为徒。

至于为何大庆尚未开始,两人就提前圈定了崔东璧的缘由,陈浮生也不难猜出。

虽说王介甫那里有一场机缘可以改善有缘人的资质,人为制造出修道的天才出来,但是不可否认,这些人中大部分本身就极其不凡。

而像崔东璧这种能够考中状元的自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陈浮生甚至怀疑他们便是看到了崔东璧殿试时的那篇文章,才会提前过来考察一番。

而现在看来,他们对于崔东璧还是很满意的,否则的话,也不会把这件法器暂时放在他手中。

如果他们双方只是偶然遇上,那陈浮生就只能说一句崔东璧命中合当有此机缘了。想到崔东璧家中医馆的那些不凡之处,陈浮生也是有些感慨机缘巧合,莫非崔东璧命中注定要走这么一条道路。

至于崔东璧为什么找他商量,陈浮生也很是理解。

那两人医术再高明,终究有些来历不明,而崔东璧现在乃是新科状元,未来有着大好前途和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虽然陈浮生相信崔东璧确实不怎么在意这些,但是他背后还有望子成龙的父母,他这次上京赶考本就是为了不辜负父母的期望而来。

让他一下子做出决断,也不是什么轻易的事情。

陈浮生所纠结的是他是否要点醒一下崔东璧,修行一路虽然有望长生,却也未必比得上在凡间平安终老来得要好。

而且这种事情,他一旦开口,相当于掺合进去了崔东璧的修行当中,修行之人最忌因果,尤其是对他这种将来前途不明的卧底而言,这样做对他自己未必是一件好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 行刑、败类和尚

茶杯在手心转了两圈,陈浮生还是决定点醒一下崔东璧,

这毕竟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

而长生门能够站稳道门一十三派的地位自然有着他们应有的底气。

“其实,东璧兄,你的想法已经很清楚了。”陈浮生双手平放在桌面上,抬起头,淡淡看向崔东璧。

崔东璧猛然抬头,有些不太理解陈浮生的意思。

“你看。”陈浮生摊开双手,笑着说道,“我们关系不错,但是论起熟悉程度来,还是沈醉兄这些同乡好友更加了解你,可是你为什么偏偏选择我谈论这件事呢?”

“因为陈兄你和那些一心追逐功名利禄的人并不一样……”

话一出口,崔东璧就意识到了什么,大张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就是了,”陈浮生端起面前的清茶,缓缓饮尽,笑着看向呆愣着的崔东璧,“崔兄既然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自然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样劝你坚持去做不喜欢的事情,你内心其实是想要听到我鼓励你去做感兴趣的事情才来找我的,如果我劝你继续做官,难道你就真的心甘情愿吗?今后当你百年归老回想当年的时候你又会怎么看待今日,说不定你要反过来怨恨我或者令尊令堂阻碍了你的道路。”

“最重要的还是你的心啊!”陈浮生指指心口,看着对面的崔东璧。

崔东璧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他不得不承认陈浮生说得有理,他确实是想要寻求一个安慰的。

看着再一次低下头,陷入沉思的崔东璧,陈浮生摇摇头,轻叹一口气,不知道自己所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

转过头去,陈浮生留给崔东璧一个独自思考的空间,然后就将注意力继续集中在了法场之上。

今日行刑的都是那些罪大恶极,就算是大赦都不能逃过这一劫的罪犯。

既有勾结胡人作乱的奸细叛贼;也有嗷啸山林的绿林大盗;甚至还有一个白日为僧,到了夜晚就化身采花大盗的淫僧。

十恶不赦里面,足足占了七八条。

犯人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绿林大盗许是知道大限将至一个个大骂不止,高喊“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奸细们则是痛哭流涕,哭声求饶,说什么愿意戴罪立功,只有那个被判了腰斩的淫僧虽然穿着号衣,但仍保持了一片翩翩风度,神态也自从容,安详地低声颂念着佛经。

仰头看看天色,但见白日高悬中天,旗杆直立无影,再看看漏壶,监斩官情知时辰已到,顺手丢下火签,冷喝一声道:“午时三刻已到,应天开斩!”

死囚背后的刑部吏员就验明正身扯下画了朱叉的犯由牌,交由那些一身赤红膀大腰圆的刽子手行刑开刀。

扯开蒙在鬼头刀上的红布,端起一碗酒水,扬一喷,酒水便在雪亮刀锋上蒙上一层水膜,然后举刀向天,猛然挥下。

刀光一闪,一刀两断,尸两分。

人头落地,保持跪姿的尸鲜血喷涌,然后轰然倒地。

陈浮生则是在火签掷下的刹那,便开启了望气之术。

在他眼中,只见那尸之上便是影影绰绰地浮起十数道黑色身影,显然便是世人所谓的阴魂了,只是显然这些阴魂刚刚脱离肉身,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个都是一模一样的面目呆板,宛如泥塑木雕。

正午阳气至胜,再加上这秋日的肃杀之力,阴魂身上的黑气几乎以可见的度迅变淡。

“这可不行,”陈浮生轻笑一声,手中暗暗掐诀,已是施展了一道最为普通的勾魂索魄之术。

这些没有一丝法力的鬼魂,便是连老兵屠夫这种煞气十足的凡人都不敢近身,哪里抗拒得了这等法术,更何况丝毫灵智都没有的他们,本能地感受到如果不想消亡在这个天地之间,那么就只有顺着这道牵引的感应而去。

几乎是陈浮生刚刚掐起这道法诀,这些混混沌沌的鬼魂就身不由己地自行照着陈浮生摊开的羊皮纸画飘浮而来。

看着最后一道黑气被画吸收地涓滴不剩,陈浮生把法诀一收,面带惊奇地望了过去。

那里有一道阴魂居然能够强行抗拒正午烈阳的消磨和他的术法。

这让他不仅生出了几分兴趣。

不出意料,是那个淫僧。

“原来是个开了两识的佛门弟子,怪不得有这般能力。”陈浮生看得分明,那道阴魂脑后带了两圈佛光那是修成了眼耳鼻舌四识中的两识带来的小神通。

“怪不得这个淫贼能够逍遥法外那么久,为了抓他,当地衙门居然还请动了部里面的高手,花了这么大的力气。”陈浮生想起看过的这个淫贼的卷宗。

上面写道他武功不凡,为人警觉,屡次逃脱。现在看来想必也是这两识的作用,虽然说五识之下自带的小神通都不怎么威力强横,但毕竟是法术,另有一番巧妙,能够屡次逃脱出去,倒也不足为奇。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陈浮生冷哼一声,放出感应境界的神念,对着那道灵动许多的阴魂就是狠狠一碾。

一道疼痛求饶的意念顺着神识准确传递过来,陈浮生却是不为所动,连续碾压两三次,看着阴魂光泽黯淡不少,方才停止动作,在其神魂中下了一道禁制,将其卷回画中休养生息。

伸手放在光滑的羊皮纸做的画作上,轻轻抚摸,陈浮生暗自点头。

这一批的阴魂质量都很是不错,大部分都杀过人,凶厉之气颇盛。

更何况里面还有一个真正踏入了修行之道的佛门弟子,这才是真正的难得一见。

毕竟寻常能够有所成就的和尚哪一个不是得道高僧,让陈浮生对他们下手,他自觉还是下不去手。

像这个淫贼这么年轻就练出两识的已经算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了,早知道佛门和道家弟子不同,寻常和尚大多只是苦读佛经,然后偶然灵机一动,有所进境,极难有所成就,更不用说像这个淫贼这么败类的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质疑

心满意足的陈浮生抬起头,看向崔东璧。

只见原本还带了几分犹疑的崔东璧脸色已然平静下来,显然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四寸长的金针仿佛感应到了崔东璧的抉择,自行浮起,柄朝下,针尖向上,跃入对方手中。

崔东璧刚刚接触这根金针,身体一阵抽搐,只觉有一道意念借着这根金针将自己看了个清清楚楚。

而原本就闪耀着金色光泽的金针针尖微微摇晃,然后幅度越来越大,最终释放出极为耀眼夺目光芒大盛。

如果不是青天白日,这里又是一个私密的包间,单单这一道光就要召来不少人的目光。

京城,百草堂。

刚刚给一位患者看完病的老人从铜盆的温水中缓缓抽出纤白如玉的双手,用一方白色丝巾仔细擦拭干净,就要在藤椅上享受一下片刻的安宁。

然后就看到桌上的一个千年鸡血紫檀木盒自行打开,一套金针弹跃而起,嗡嗡作响,在半空中布下一套具体而微的玄妙阵法。

老人先是一愣,然后便是一阵恍然,轻轻抓起旁边的童子,伸手一点金针阵法。

身影倏忽消失不见。

同时消失的自然还有着那一套清鸣不断的金针。

“徒儿,你终于想通了,果然没有让为师失望。”

陈浮生看着突兀出现在面前的青衫老人,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方显然也现认错了人,急忙收声,转而把视线放在旁边张大了嘴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崔东璧身上。

袍袖一卷,崔东璧手中那枚犹自释放光芒的金针便有如游子归家,乖乖地返回到了老人的袖中。

这下子崔东璧一下子明白过来,虽然对于老人如何能够来到这里还不清楚,但以他点中状元的文采,已然明白对方乃是一个有着真实本事的异人,说不定便是传说中的仙人一流。

想到这里,原本的那一丝可惜瞬间被斩断的干干净净,当即跪下,恭恭敬敬磕了八个响头,高声道:“徒儿崔东璧拜见师父!”

看得出来这位鹤童颜看上去就极有高人风范的老人很是开心,将手一松,放下提着的童子,拍拍崔东璧的肩膀,一脸欣慰道:“为师一脉乃是修行界中极为稀少的医修,所在的长生门更是名列道门一十三派之中,你现在或许还不知道我百草翁和长生门这两个词在修行界的地位有多重,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入我门下绝对是你最好的选择了。”

扭扭脖子,一阵嘎嘣脆响,被老人放下来的那个穿着一身喜庆大红袍的男孩,仰起头不屑道:“整个修行界谁不知道长生门能够稳坐这个位置还不是其他门派需要他们炼制的丹药,至于你百草翁更是公认的道门丹成一品的修行者中战力最低,我当年就是听信了你的谎话才拜你为师,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居然还拿这套说辞来欺骗我这未来的小师弟。”

这下子不但崔东璧,就连陈浮生都有些目瞪口呆。

天下之大,总有些规矩是修行者和凡人都需要遵守的,尊师重道就是其中极重要的一条,这个叫火云的童子说得这番话不拘放在那里都是妥妥的欺师灭祖大逆不道,可是没想到他居然就如此堂堂正正地说了出来。

而且看样子他们师徒平日里相处的时候便是这般没大没小惯了。

“看样子崔东璧的师父倒是不错。”陈浮生倒是颇为羡慕崔东璧,撇开战力不谈,这个百草翁看样子完全符合一个好师父的标准。

相比之下,他那个见面次数寥寥无几的师父天欲尊者就实在让人提不起多少亲近之心来。

崔东璧倒是没在乎这些,更何况本质上想要成为一个大夫的他对于打打杀杀的事情目前还是有所排斥的。

他所惊讶的地方在于火云童子——他这个名义上的师兄的相貌,听了这一番对话他就算再傻也不会相信火云童子的真实年纪和外貌看上去一般不满十岁。

他现在脑海中想到的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长生不老,驻颜有术的传闻居然是真的!”

颇为享受地接受着这个新弟子的崇敬目光,百草翁正暗自自得,却突然神色微变,朝着自自己露面之后就自觉收声的陈浮生看去。

陈浮生顺着目光看去,对方的视线很明显落在了桌上已经完工却还没没来得及收起的画上面。

百草翁虽然战力不行,境界却没有虚假,甚至在神念这方面比起常人还要有所胜出。

他只是看了一眼画作,再扫视了一眼窗外已经开始清理尸体的法场,对于陈浮生的所作所为已经有了了解,面色顿时有些不快起来。

“嗯,你是将武艺强行打通了天地之桥突破的感应。”上下打量陈浮生一下,百草翁已经看穿了陈浮生的些许根底“不过你既然会这法术显然也是认识修行者的,把你的来历和我说一下。”

陈浮生几乎在对方将视线放到画作之上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场对话难以避免,在陈浮生看来这些人都是罪大恶极的坏人,收了他们的魂魄也不算什么昧着良心做事。

但百草翁毕竟是正道门派出身,又是来自于长生门这种地方,未必同意他这种做法。

好在对方没有直接动手,陈浮生站起身子,拱手行礼道:“陈浮生见过前辈,这一道法术乃是在下在翰林院的时候承蒙一位龙虎山的道士指点学来,倒是让前辈见笑了。”

“不错,这个我也知道,陈兄在翰林院的时候就是负责编修《万寿道藏》的,其中就有一个叫做张仲宏的老道士。”

崔东璧虽然不太理解两人谈论的是什么,却也看出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古怪,急忙开口为陈浮生分解。

“龙虎山?”

龙虎派的张道陵在修行界中也是卓有声望,像百草翁这种老一辈的人物自然清楚他的生平故事,大齐的龙虎山与龙虎派的关系自然也有所耳闻。

第一百四十六章 风雨将至

“原来如此。”

有了新收弟子的佐证,百草翁心中已经信了七八成,毕竟他对于龙虎派的家也颇为清楚。

与其他门派不同,龙虎派则是同时将修道、成家、立派三件事合而为一来做,在立派过程中也不知破了几座山,伐了多少庙,最擅长的就是对付这些鬼神淫祀,陈浮生用这道术法显然是再正常不过了。

虽然知道龙虎派最重血缘,陈浮生在他们眼中重要性不会太高,但是百草翁为人求稳。对他而言能够收到崔东璧这样一个资质、性情、志向都颇为满意的弟子,这一次大齐之行已经足够圆满,也就不打算多生是非。

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在这一场中领悟到什么,对于这也就不怎么看重。

不过在这种局势紧张的时候他也不打算去试着了解龙虎派的打算,免得被人误解。

“不过相比较张仲宏前辈,晚辈倒是和九天剑派的两位道友更为熟悉一些。”陈浮生看出了百草翁的神色变化,再次补上一句。

“九天剑派?”

这一次就连旁边的火云童子也是把目光转了过来,他自然是清楚九天剑派再大齐的负责人就是那位有着问天剑名号的苏正风。

而且和龙虎派的家族组成不同,九天剑派可是最正统的师徒相传。

一听这话,百草翁就彻底绝了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心思,虽然说苏正风修为犹自比他低了一层,但是对方乃是不折不扣的剑修天才,而他就是少有的非战斗型修行者,被人家反过来一剑压制也不为奇。

更何况这些死刑犯又不干他的事,他也不过是看到陈浮生和自家徒弟看起来关系不错才会有此一问,倒不是真得想要为这些阴魂出头。

既然陈浮生显示出了应有的背景来历,他自然也就不再关注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快要到大庆的日子了。

崔东璧自那天之后,就变得很忙,陈浮生知道那是百草翁要将修行的基本常识传授给他,就算还没正式开始修行,这完全不同的世界已经足够崔东璧去头疼了。

不过这件事倒是让陈浮生微微起了心思,想要看一看同年之中类似崔东璧这样提前被其他门派预定下来的还有多少。

结果也算是情理之中,虽然前几名都似乎有人接触过,倒是还没有人像崔东璧那样直接被人提出这件事。

显然大家都想要观望一下,看看在那个赤血蛟龙突破之后到底有什么变化才会真正下手。

目前的这些人虽然不错,但还不足以让这些名门大派张开双手欢迎。

崔东璧委实运气不错。

而在陈浮生留心观察这些的时候,整个京城也被不断挤进来的使团、商队彻底填满,硬是将整个京城的物价硬生生拔高了三成,至于那些会馆旅社客栈酒楼价格更是打着滚地往上涨。

“果然是气运如流水,百川归海。”

陈浮生站在人声鼎沸的玄武大街上,仰头看着这如潮气运暗自感概。

今日正是百年大庆的日子,萧璋乃是少年天子,生性喜爱热闹,这玄武大街作为大庆的主要场所,今日自然是一等一的繁华热闹。

那条宽阔无比足以容纳八辆马车并驾齐驱的坦荡大道街路两旁如今早已是人山人海。

陈浮生都不用施展望气之术,单单凭借着神识的感应都可以清晰地“看”到无数道或大或小,颜色各异,气势高低也自不同的气运潮流从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天下奔流而来,在这小小的玄武大街上狠狠地撞击在一起,然后因果纠缠有如乱麻,气运却有如华海徐徐升起。

这其中的滔滔人念就算是他也不禁打了个寒颤,更不用说其中夹杂着的那一道道或者潜伏深藏或者毫不掩饰的灵光,更是让这个小小的地方更加变化莫测起来。

每一道灵光都代表着一个僧道异人,既有慈眉善目,眼含慈悲之念的得道高僧;又有那仙风道骨,气质出尘脱俗的道冠黄梁;甚至还有那故意弄的风尘仆仆,衣衫褴褛却掩饰不住雄壮体格眼中精光的大汉。

单单站在这里,像陈浮生这种生了灵觉的人就感觉有着沉重晦涩之感,那是一种身不由己被大势裹挟的无能为力。

在这一刻,陈浮生才真正了解到这条赤蛟究竟有多么了不得,居然敢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想到这里,陈浮生就不禁抬头望去那座新搭建起来的九层高台,在王座旁边簇拥的文武大臣之中,就有一个是那个王相王介甫,也就是赤血的人道分身。

一段时间没见,那个分身身上的气势几乎已经达到了顶峰,甚至就连旁边的普通人都有所感应起来,资历尤深的那位文老相国更是不自觉地避让了几步。

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王介甫在朝堂之上可谓是真正地如鱼得水,顺风顺水,一条条法令新规被接连不断地下下去,新党的势力瞬间就达到了顶峰。

普通人都有所感应,更何况是萧璋身边那个武道突破到了先天之境的老太监。

只见他往日佝偻的身体已经完全挺直,那道属于先天高手的气质已经悄然释放出来。

如果不是王介甫身上虽然气质古怪,却还是没有修为在身,说不定老太监早就顺势扑了上去。

关注王介甫的远远不止陈浮生一个。

事实上几乎所有知道内情的修行者都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归相,这赤血为什么选择这么个时候动手,等他主持的变法结束之后,再开始岂不是更加稳妥?”

人群之后,有着一片区域突兀出现,圈出一片三丈方圆的空白,然而旁边的人却诡异地不曾察觉,犹在欢呼。

“那时候就太晚了。”归九灵估量一下周围已经露面或者犹自潜伏的修行者,开口回答,“赤血将军的本意就是要在突破的时候顺势切断与大齐国运的因果联系,如果等到尘埃落定,天机明了,一切因果都已经化作定数,他非但彻底丧失了这个机会,更是会将自己同大齐彻底勾连起来,被永远困在这里,永无脱之望,他自然不会做出这种选择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化龙

“只有现在趁着万国来朝气运达到鼎盛因果也最纠缠不清的时候才是他脱身的最佳时机。”

“之前的变法只不过是接着大齐国运反复的动荡,将那扇元神大门推开了一道小缝,然后他就要接着千年的修为和这裹挟了无数人的气运因果正式轰开大门,等到元神成就,”

归九灵指着高台上的王介甫说道:“京城地下的真龙肉身就会当即化去,而这道人身也会与元神彻底划清界限,作为镇压这一场最后动荡的筹码来完全这一场劫数。对于他来说,将会以一个凡人的身份而终老,此生都不会知道他曾作为一个元神的化身而存在。”

接下来归九灵就是眼含期待地看向敖空,“太子您是真龙之身,天然就与之相合,等到时候一定能够获得最大的一份,为您将来成就龙王之位奠定最深厚的根基。”

龙王!

这个诱惑就算敖空乃是龙宫太子也是根本无法抗拒,刚要说些什么就清楚听到三声炮响,然后就是金声玉振的钟磬之音响起。

韶乐,隆平之章。

中和韶乐乐声中,文武百官,万国使节,黎民百姓便轰然跪倒在地,向少年天子行了参拜大礼。

,嘉佑二年二月二十七,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钦此!”宣读之后,另一名宣制官拿起皇榜,高声唱读起来:“第一甲第一名陈恪!”末字未终,乐声大作。站在阶下面的传胪官们便依次高唱,就这样声声相传,传胪声响彻皇宫,往整整二里之外的东华门外传去!东华门外,已是万头攒动,谁不想看看状元唱名的的风光排场?谁

然后乐声戛然而止,相国文渊取过圣旨经由礼部尚书谢嵩传到一位宣读圣旨的鸿胪寺官员手中。

便听到一声悠长清亮的声音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齐立国百年,国运昌盛,四方来朝。文成武德,皆系天下亿兆百姓而得。故寡人特赐今日无分贵贱,万民同庆。钦此!”钦此二字刚一出口,还不待众人谢恩,陈浮生就下意识抬头向上看去,丝毫没有顾及到自己这一行为,在凡间已经可以算是触犯龙颜的大逆不道之罪。

萧璋身后缓缓浮起一道气运金龙,比起殿试之时略有膨胀,然后那道金龙便自行飞起,跃向那气运翻滚的高空。

有如游龙归海一般在那气运河川中肆意游玩。

“是时候了。”陈浮生瞪大双眼,片刻也不敢放松。

而其他的修行者亦是如此,显然明白了这已经是大戏就要开场的时候了。

一声龙吟,突兀从地底响起,似是要与天上的五爪金龙相互呼应。

然后,众人就感觉脚下原本平实的大地突然之间震荡不安。

“两位相公,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地龙翻身吗,钦天监里的地动仪可是没有吐珠啊!”

萧璋脸色陡然难看起来,急忙开口询问面前的文渊与王介甫。

怪不得他会有如此举动,要知道皇帝号称天子,一举一动天地都会有所感应,而地震一事向来被认为是皇帝失德老天爷降下的惩罚,如果严重的话,甚至还要下罪己诏。

又偏偏是在今天这种场合,出现这种场面,不能不让别人浮起遐想是不是他这个皇帝做得不称职,让老天爷看不下去了。

“龙,有龙!”

“是真正的龙!”

……

萧璋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声惊呼此起彼伏地响起,声音越来越大,直欲响彻天际,而脚下传来的震动感也不知何时何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疑惑地抬起头,只见一道赤影飞向天际,竟是一条身长百丈,全身赤红好似火焰,极其神骏不凡的巨大赤龙。

这可是真正的亲眼所见,不是虚妄。

这龙吟之声更是响彻心扉,做不得半分虚假。

王介甫脸色一变,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冥冥之中自己与这条赤龙似乎有着一种极玄妙的联系,只是这感觉似有似无,当不得真。

其他人却是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精力已经完全放在了天上的赤龙之上。

早有心思灵巧的文臣跪倒在地,眼神狂热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实在是大大的祥瑞啊!我大齐秉赤德而生,今有赤龙神兽现身,分明是表示陛下圣明,百姓安居,乃是古今未见的盛世啊!”

萧璋也是颇为欢喜,方才的愤怒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朝代更替,自有五德轮转,大齐前承木德,大齐太祖出生之日更是号称有赤蛇绕梁而来,红光满天,乃是不折不扣的火德。

如今在自己治下,百年大庆之际,却有着赤龙乘云而来,这分明是彰显他统治的圣明,史书上有了这道记载,一个得道明君的评价定然是少不了的,怎能不让他惊喜!

而在陈浮生这种修行之人看来,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高空之中,赤蛟已经将身体完全展开,飞腾变化,绕雾盘云,浑身更是冒出红光照亮天际,在它对面,那条常人无法看见的气运金龙也是不甘示弱,身体变得比起赤龙尤大三分,然后就是玉爪垂钩,向着赤龙狠狠扑来。

顷刻之间,两条龙就已经厮咬在了一起,没有动用丝毫术法神通,而是单凭爪牙斗了起来。

金龙虽然是大齐一国气运所化,根基深厚,但毕竟无有灵智,单凭着本能行事,更是比不上赤蛟占据了肉身的凶厉,很快就被赤蛟撕开了身体狠狠吞入腹中。

虽然气运金龙每一次都能迅恢复完整,但是陈浮生等修行中人则是可以看出每一次恢复,金龙身形就要缩小一圈,气息更是衰落一层,显然用不了多久就要完全消失不见。

反观赤蛟则是恰好相反,身上的气息姐姐拔高,身上的旧有鳞甲一片片脱落被周身涌起的烈焰炼化成灰,赤红如血的新生鳞甲则是随之新生,腹部下方也是探出两道爪子,头顶的龙角也是延伸拉长分叉开来,显然是正在纯化血脉,造就真龙之身。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宝贝上门

一声昂扬龙吟响彻九霄。

气运金龙已经被吞食地不足开始时的千分之一,而赤龙则是已经将新得的真龙之身彻底稳定下来。

这赤血的第一步终于彻底完成。

而赤龙身上的法力波动已然隐约突破了练气级数的极限,却依旧不断向上拔高。

张着两只比房屋还要巨大龙睛,赤龙摇头摆尾扶摇向上而去,这一步便是要强行推开元神大门。

就在这一刹那,天色已经忽然暗了下来,乌云遮蔽天日,伸手不见五指,唯一能够显露出光芒的就是那道周身燃烧着火焰的火龙。

不提那些凡人是多么惊惶失色,陈浮生只看到黑暗之中灵光尽现,显然那些修行者也都知道到了关键时刻,把修为完全释放了出来。

陈浮生脚尖轻点,稍稍拉后距离,不用想他也知道这赤血成就元神之后,这里必定会有一场风波,搞不好就要来上一场大乱斗,在这里他修为乃是垫底的存在,又不能全力施展,倒不如后退一下来得安全。

他现在身上什么也不缺,只差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只要过了今日,拜入了名门大派,比什么都强。

就在陈浮生暗自思索的时候,空中已经再一次起了变化,那一条赤红仿佛吃撑了一般,身子忽大忽小来回变化,身上本就高涨的气息更是变得焦躁不安,反应出来,便是那龙身上的火光忽明忽暗,忽弱忽强,显然是要到了一个爆的临界点。

一道雷光划破天际,将万里乌云,赤红火光一下子整整分割开来。

然后便是雷如雨落,尽数挥洒在赤龙被第一道天雷劈得焦黑的龙身上。

一声说不出是痛苦还是快意的龙吟昂然而起,赤龙圆瞪流着龙血的双目,紧紧盯着天空落雷之处,在它的神识之中,那里有着一扇已经被推开一道缝隙的无形门户,门外那迷人的盛景已经在他面前显露无疑。

赤龙鼓荡起几乎要撑破龙身的真元法力,将自己千年修行的一颗无暇道心,混合着大齐百年国运、天下苍生的滔滔欲念还有那成百上千名修行者的因果气运牵扯尽数混合起来,一点不剩的全部都使了出来,强行崩裂这修行了千年的真龙肉身,然后整个神识化成了一条具体而微的赤龙猛然冲向那一道天地间无形的门户。

天始万物,地生万物,人成万物,是故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感应为修行之始,自此,修行者每一步都是一步步与天地万物而冥合,在这道赤龙元神成就的刹那,陈浮生等一干修行者便再次陷入到了一种冥冥的感悟之中,体内的真气法力则是自行运转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陈浮生睁开双眼,天色已然大亮,而玄武大街上那些没有修为在身的凡人则是通通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而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之前确实有了些不同,非但真气更加深厚了一分,就连道心都仿佛更加纯粹了一层,至于除此之外的变化,想要他仔细说出来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轻叹口气,陈浮生倒也欣喜,只是可惜这种修为自行增长的好事恐怕这辈子也就只能遇上这么一次,天下哪里去找再无第二个经历像赤血一般的龙族。

更何况修行路上还是稳扎稳打,才能走得长远,这种取巧的事情虽然也是机缘,但还是少接触为妙。

眯起眼睛,陈浮生抬头看向远处,那里是数十个气息悠远打扮各异的修行者,或者三两成群,或者一个人占据了一片地方,不是凌空而立,就是盘膝坐在地上,统统在那里闭目沉思,显然是在感悟这一场所得。

每个人的境界都要过苏正风,显然都是当之无愧的大修行者。

正当陈浮生暗中思索怎么接近这些人的时候,就听到一片喧闹,显然他唯恐避之不及的乱子终究还是出现了。

陈浮生抬起头向上看去,天空之中那条百丈长的赤龙真身已经消失不见,显然已经在那一场天雷中被赤血自行化去,仅仅有十几件就连他的龙火都不能顷刻毁去的材料留了下来,毫无疑问这些都是那条赤龙最为精华的所在,再经过了元神境界的龙火淬炼,品质尤上一层,珍贵程度恐怕只在那些所谓的太乙真金、庚金之精之下。

但那几样材料已经是天下间最为稀少的存在,再加上千百年来不断有高人采集起来炼制成随身法器,整个天下已经极难能够找到这种材料了,也只有万象阁背后的海外异国没有修行者的痕迹,本身又无法处理,才会让陈浮生捡了个大便宜。

燕赤霞祖传的赤霞剑其本质在修行界中已经全是极为不凡了下来都没有用到这种材料,可想而知赤血留下的东西有多么珍贵,再加上这可是一条龙王境界遗留下来的材料,灵性远不是常人能够想象,可以说稍加祭炼就是一件极强大的法器,自然引得许多人争抢。

那些高人倒是没有参与,一来沉迷于感悟之中不愿意分心,二来这些名门大派的高手修行已久身上携带的也都是上佳的法器,自然不会对这些材料太过关心。

最后则是上去争夺的基本上都是些徒子徒孙辈的后辈,他们还拉不下脸做这件事。

而那些人虽然争抢,争斗的倒也颇有分寸,基本上都是向着偏远地方而来,显然不敢肆意伤害伤害地上昏迷的百姓。

很巧,陈浮生事先选择的就是一块极清静的地方,用来作为斗法之地那是再好不过。

看着那两道争斗的身影,陈浮生暗骂一声,就要闪身避开,有了那块落星石,他可以说是在场众人中对于这些东西最不在乎的人,一点儿打生打死的念头都没有。

只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过去的,陈浮生刚要施展轻功离开,就见那件被两人追逐争抢的物事猛然一个加,自行向他扑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再遇赤霞

来不及多想,陈浮生顺手一抄,就将那件物事收了过来。

然后他就看到原本针锋相对大打出手的两人居然瞬间放下了成见,转过头来面向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陈浮生暗骂一声,看向手中的那件东西。

出乎意料之外,那居然不是赤龙身上的材料,而是一块半透明的玉石,似水如冰,上面布满了蜿蜒曲折的纹路,看上去倒似一张符篆,灵气盎然,不似凡物。

陈浮生看过的书籍已经不少却还是分辨不出这是什么东西,只是瞧着不像是什么供应性的法器。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对面的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已经快做了一个决定。

“那小子,赶紧把我们的东西还过来,要不然我们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陈浮生反手一转,将玉石收起,抬起头来,一脸不快地看向对面的二人。

修行路上,机缘为先,这件东西自从被赤龙舍弃之后,就是无主之物,谁得到就是谁的机缘,怎么就归这两人所有。

本来陈浮生对这件东西还不怎么看重,得失也无所谓,但到了他手里的东西,对方如果不付出点代价,就想拿走那也是绝无可能。

修行路上,虽然有时候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千军万马去争抢那一道独木桥,半分退让不得,因为你一旦退让了,心气就会受损,道心就有了瑕疵,恐怕就要影响将来的成就。

何况他也不见得对付不了这两人。

对面的两人年纪仿佛,修为也差不多,都是凝煞级数,和突破前的燕赤霞相当。

但实力就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燕赤霞单单站在那里就有着一股豪气自然生成,而对面的这样人不要说有什么气质,就叫身上凝练的煞气也是浅薄至极,连驭风都不顺畅,手上、身上的法器也是灵光浅薄,不要说绿竹剑,就连陈浮生那柄秋水的灵性都要高出几分。

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人不是不得正宗传承的散修,就是在那些小门派里面都混得不得志的不入流货色,就连陈浮生之前干下的那个清阳道人身上的气势比起这两人都要来得强盛。

这种人,陈浮生还真没怎么看在眼里,毕竟他修行的《大自在天子法》如果放在道门之中也是只有那一十三家门派的真传一个级别。

冷冷一笑,陈浮生右手提起绿竹剑,左手已经摸向腰间的储物袋,自从用符干翻了清阳道人之后,他就对这种简单、强力的方法格外上心起来。

在他腰间储物袋中的符篆,无论是从数量上还是种类上都要远远出和清阳道人对阵的时候。

“陈兄弟,原来你在这里,倒是让我一阵好找。”

正当三人大眼瞪着小眼,随时准备下手的时候,陈浮生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豪迈笑声。

是燕赤霞。

微微后退两步,陈浮生紧盯着两个对手,缓缓侧过身子,看向燕赤霞。

燕赤霞显然是刚刚经过了一番斗法,身上犹自带着斑驳血迹,衣服上也残留着几道法术留下的痕迹。

不过他的神情却很是愉悦,原因无疑是他手中提着的那根足足半丈长的红色珊瑚状分叉龙角。

这显然是他的战利品。

将龙角收入乾坤袋,燕赤霞亮一亮赤霞剑,面露不善地看着对面的那两个人。

修为高上一层就足以压死人,对面两人只是看一眼燕赤霞那精炼至极的煞气,面色就是一白,明白两人联手也决计打不过对方,更不用说对方既然能够从那么多人中抢过这根极其珍贵的龙角就足以表明一切了。

他们两人就是自觉实力不足,方才放弃了那些看起来就极珍贵的龙角、龙爪,选择了这个看起来不怎么显眼的玉符,没想到那块玉符却当众来了个“自动投主”,实在是气杀两人。

原本两人看陈浮生也就是感应境界,比起二人还要低上一层,这才打定主意要从陈浮生手中将这块玉符硬抢过来。

没想到却突然跑出个燕赤霞前来搅局。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咬咬牙,向着另一处人少的目标驭风而去,形势比人强,像他们这种混得不上不下的早就对这些习惯了。

“这一次我可真是'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陈浮生苦笑一声,将玉符抛给燕赤霞,“这件东西,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自己跑了过来,如果不是燕大哥你来的话,恐怕我就真的要和那两个人干上了。”

“他们一看就是些道心彻底断绝的废物,就算修为比你高了一筹,也未必是你的对手。”燕赤霞不屑地望了一眼,冷冷评价道。

“不过这东西我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除了知道是件水属性的法器之外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不过毕竟是那条龙收藏的东西,恐怕也有些讲究,走,我带你去找我师父去,他老人家见多识广,一定知道这件法器是做什么用的。”

燕赤霞一身火系法力,自然对这水属性的法器提不起兴趣来,随意看了两眼,就抛还给了陈浮生。

“那你可要比我幸运许多了,”陈浮生看了一眼燕赤霞的乾坤袋,一脸羡慕道,这赤血铸就真龙之身后是一条赤龙,这赤龙秉承南明离火而生,恰好与修行的南明离火相合,这一次恐怕要属你收获最大了。你想怎么处理这龙角,是提炼精华炼制丹药提升修为还是想要炼制出一件火属性的法器出来?”

“都不是,”燕赤霞嘿嘿一笑,摆一摆手中的赤霞剑,我打算在金丹之后就将这龙角炼入这赤霞剑中,增添起威力,我师父说了作为剑修,哪怕对手有着千般法器,我们手中有着这一柄心神相合的剑器就已经足够了,我也不打算祭炼其他的法器,至于丹药,我师父更是要我下了大誓,绝对不能用丹药去提升修为,每一丝法力都必须是自己提炼生成的才可以,否则在今后的修行中便有许多阻碍。”

第一百五十章 老道

“这倒也是。”

陈浮生点点头,任谁都知道一件法器每多一重禁制,威力便自不同远胜过其他一大批次等的法器。

更何况是对燕赤霞这种任你千般法术,我自一剑斩之的剑修而言,一件得力的剑器就是一切的根本。

“更何况收获最大的可不是我,”燕赤霞用手指指远方,努了努嘴,道,“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个敖空,他才是真正的赢家,那颗龙珠可是一出来就自行跑到了他的手里,根本不用像我们一样争抢,这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龙呢,这鱼找鱼,虾恋虾,谁也没有办法。”

陈浮生闻言一笑,显然燕赤霞是将那一次的斗法记在了心里,说话的语气都和平时截然不同。

顺着手指看去,果然,一身白衫的敖空,单手托着一颗大放光芒的龙珠,红光、白衫相映成趣,更加衬托得敖空风姿不凡,宛如神仙。

而且他可比燕赤霞、陈浮生二人幸运多了,身怀重宝,如此低的修为却是没有一个人敢来争夺他手上的龙珠,除了龙族太子的身份,显然还是他背后那个佝偻着身躯的矮小老者更能给人以说服力。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苏正风的身边。

今天的苏正风不知何时已经换下了那一身三品孔雀官服,而是用银丝木插了个髻,做一身道家装扮,身后浮起一道赤红剑光,赫然正是再纯粹不过的南明离火剑气。

身上的气质也是悠然一变,从前的温文尔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誓要拔剑斩向天宇的傲意。

燕赤霞也颇骄傲,但更多的还是一股豪迈之气,而这时的苏正风身上的傲气则是更为凛冽,仿佛整个世上能够入他眼的也只有头上的这一片天空。

这才是道门之中最为出色的问天剑的风采。

虽然实力远他人,苏正风却是没有下场,一来以他的眼界还不值得为了这些身外物去争抢,而来则是他另有要事。

眼见燕赤霞开口想要说话,苏正风却是冷冷扫了一眼。

仅仅一眼,陈浮生二人却感觉身上有着千斤重担,到了嘴边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原来在苏正风身后尚有一个面目如铁的黑袍道人,虽然正自闭目入定,神态却依旧颇为威严,身上的气息更是不逊色于归九灵这个龙宫的龟相,显然也是一个练气顶峰的高人。

这下子陈浮生不用想也知道,对方显然是九天剑派的高人,苏正风在这里就是为他护法,免得有人冲撞了他,打断了他的感悟。

不知过了多久,这位须皆白的道人长叹一声,终于缓缓张开眼睛。

苏正风带领燕赤霞急忙上前行礼,低声问道:“师叔,这一次那个赤血真得突破到了元神境界也未?”

老道脸上殊无喜色,只是喃喃自语道;“赤血,你我修为仿佛,年龄相当,但是你终究是胜了我一筹,远比我走得要远,实在让我好生羡慕……”

沉默良久,老道这才缓缓点头道:“不错,这一次赤血总算是证道元神,从此天地逍遥,再不为寿元所限了。”

听到老道肯定的答复,饶是苏正风这等人物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赤血已经是近百年来天下间第一位成就元神的高人,背后又有着龙宫这等大势力,如果他有什么想法,只怕整个天下的格局就要因之变上一变。

许是看出了苏正风的打算,老道淡淡说道:“放心吧,那赤血当年就是一心修炼对于旁事根本不放在心上,一成就元神也是直接远遁千里之外,显然不打算掺和进些事情当中。”

“可是他那传承龙珠却是留给了龙宫的太子,这……”

苏正风用手指指托着龙珠的敖空,一脸怀疑。

老道冷冷的看向苏正风,语气中不带一丝暖意的说道:“他龙身已毁,又成就了元神,这龙珠对他也没作用,在那条小龙手中,也正是表明了他与龙宫之间从此因果两清,互不干涉的意思,只怕那些心思深沉的龙王这下子要有些后悔了。不过,”

“这个人身上没有咱们九天剑派的法力波动,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眼光终于转到了陈浮生身上,陈浮生急忙收敛一身真气,听苏正风低声解释。

“门派知道赤血前辈要在大齐谋求突破之后,曾经飞剑传书给师侄,让我在这一代的年青人中挑选一些修道的种子,拜入我九天剑派,这个陈浮生乃是今年科举的探花,在我任职的刑部做事,资质不凡,以武入道,与赤霞也曾并肩作战过几次,弟子觉得他无论是心性、资质还是机缘都极符合我们九天剑派的要求,正打算返回门派的时候把他和赤霞一起带上。”

“噢,”老道微微点头,一道清气浮上眼珠,在陈浮生身上打量一二,陈浮生看得分明,对方眼睛极大,而且每个眼睛都有着两个瞳孔,仿佛鹰隼一般,显然练有什么眼睛方面的秘术。

“骨龄二十,筋肉强健,经脉通畅,真气纯粹,身与道合,神识强大,确实是个好苗子。”

老道的一双眼睛实在厉害,居然无需接触就能将陈浮生的肉身乃至神识瞧了个清楚明白。

陈浮生只觉身体被人完全看穿,本能地就想要催起真气遮掩一二,却现居然一丝一毫都调动不起来,这才知道对方的这种秘术除了有着窥见虚实的功能之外,竟然还是一种极为强大的攻击性神通。

不过识海毕竟是人身中最为玄妙的一处所在,那道目光只是稍微扫视一遍就缓缓退了出去,倒是没有现天欲尊者留下的魔种和那两道被封印起来的金丹神魂。

点了点头,老道就要开口:“这小子倒还不错,有入我九天剑派的资格。”

“咦,这是什么?”

老道的目光竟仿佛透过了乾坤袋直接看到了陈浮生收在里面的东西,信手一招,那块玉符便自行落入老人手中。

这一招,陈浮生就完全看不出端倪,只好暗赞一声,对方果然是一派高人,术法精奇乎想象。

第一百五十一章 北冥

“前辈可曾认识这块玉符?”

陈浮生小意问道,这老人修为和地位都如此之高,如果说他能够认出这件东西的来历,陈浮生是一点也不奇怪。

只不过他也有些好奇,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能让这个老者都感到惊讶。

伸手在玉石上的纹路摩挲一二,老道将玉石原样抛给陈浮生,却是没有贪为己有,仰向天,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但苏正风却是极为惊讶,他自是极为了解这个老道,在他眼中这个师叔眼角、见识都极高,怎么会注意到这么一件看起来也不甚强大的法器呢?

伸手从陈浮生手中讨过这块玉石,努力搜索记忆,苏正风方才不是很肯定地道:“师叔,这仿佛是一块神道法印?”

“不错。”老道点了点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这赤血就是凭借着这块符印做了一百来年的井龙王。”

看到陈浮生与燕赤霞懵懂无知,苏正风也是一知半解的样子,老道叹息一声,给三人讲解来来。

“也难怪你们对这件事物了解不多,这东西乃是神道之物,无论是道家的练气士还是佛门高僧,都不怎么用得上这种东西,反倒是那些山野间的精怪得了这些东西,倒是一件不小的机缘。正风,你可知道什么是神明?”

苏正风挺身立定,开口答道:“神明共分三种,分别为天地人,据故老相传,所谓天神,乃是指神明应天地意志而生,一如传闻中的风神雨神火神雷神之属,只不过却是没从来有人见过这些神明,大多当成了无稽之谈;所谓地神,大多乃是得了一方山水的青睐而生,比如说山神多是山中的猛虎、穿山甲之类的妖怪,在水神就是鱼虾蟹鳖蚌蛇蛟这些水属的精怪;至于人神则多是历朝历代册封的城隍、土地之类,大多是普通人死后封神。其中地神、人神有些难分彼此,不过这些神明据说很久之前就不怎么显灵了,留存下来的现世神明很是稀少,其中还有一些是修行者转化过去的,师侄走遍天下山水,但见过的神明也才不过一掌之数。”

“不错,”老道点了点头,说道,“天地之间,每一方山水都有着山脉水脉,它们经历了长期的孕养之后就会生成这样的一道灵性符印,任何生灵意念只要炼化了它就可以真正掌控这一方山水,转为成为所谓的山神水神。”

“那这道神印就是这京城地下水脉凝结出来的,而那位赤血前辈也就是得了这件符印才坐上了井龙王的位置。”

陈浮生恍然道。

“应该不是。”老道摇摇头,“这方灵印应该是他在入主京城之前就已经拥有的,或者是他从龙宫取出的,或者干脆就是他自行凝结而成的。毕竟龙族大多天生就有控水之能,法力既高,寿元又长,广阔无垠的四海又都是龙宫所有,在这方面远比任何一处势力都要来得轻易。只不过既然他连真龙之身都舍弃自去逍遥去了,这个井龙王的位置自然也就空了下来,这道符印也就被他是弃之不理了。”

原来如此,不过陈浮生还是有些纳闷,这个老道看上去不像是个喜欢说话的,看苏正风的样子此人平日里也算严厉,怎么却对自己说得这么明白。

他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释。

“你是唤作陈浮生是吧,”老道看向陈浮生,神色淡淡地吐出一个问句,“你可愿拜入我的门下,随我学习通天大道,长生之术,无量神通?”

这一句有如天雷轰顶,把陈浮生炸了个外焦里嫩,他听到苏正风口唤师叔自是明白了这个老者的地位。

以他之前的打算,也不过是想着能够拜入苏正风或者其师兄弟名下,没想到居然一下子就被这个老道看中,一跃成为苏正风的师弟,燕赤霞的师兄。

偏偏他不知道老道为何青睐于他,这让他颇有些惴惴不安,虽然他自认资质不错,但也绝好不到能够惊艳了这个老道士的地步,要不然的话,天欲尊者也不会舍得把他放出来去做这种事情。

不过,他也是修行者,既然崔东璧都明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他自是知道,如果不答应说不定就要与九天剑派错了过去。

当即俯身拜倒,连磕了八个响头,提声道:“弟子陈浮生拜见师父。”

见陈浮生答应下来,老道如铁般冷冰冰的脸上才露出一道笑意,隔空传递过去一道法力,将陈浮生带起,与他分说了起来。

“为师忝为九天剑派长老,道号唤作北冥,继承了九天剑派北冥一脉,我这一脉向来单传,道号也是一代继承一代,将来有一天我如果坐化,你就是新一任的北冥真人。”

苏正风二人这时候方才反应过来,半是羡慕,一半可惜地看了陈浮生一眼,苏正风拱手说道:“想不到陈师弟居然能够被北冥师叔选中,资质当真出众,倒是师兄我看走了眼。”

“那倒不是,”北冥老道摆摆手道,“他资质虽然很好,却也未必强过了你,我选他是另有原因。”

“可是因为这一方神印?”陈浮生抬起头,轻声问道。

“有这方面的原因,”北冥没有否认,“这方神印乃是水神符印,对于那些不是修炼水行道法的人而言,最多也就是个有灵性的材料,只能用来炼制些法器,不过我北冥一脉道法的精髓却是需要弟子远去大海体悟水德,这道符印可以在这方面帮助你。”

背负双手,声音中充满萧瑟,北冥老道叹息道:“赤血入道比我稍早,修为进展我却比他犹快了三分,踏入这练气第九层也已经有了三四百年的功夫,但是我比不上他有龙族血统,寿元悠长,如果三十年内不能证就元神,只怕也是身死道消的下场,因此这一次出来,掌门真人就下了要求,让我调教出一个弟子,继承北冥一脉的传承。”

第一百五十二章 《北冥逍遥诀》

“这一次旁观赤血渡劫证就元神,我心中多少有了些许领悟,回去之后就要准备闭关谋求突破,自然要在这之前将弟子收了。”

看了陈浮生一眼,北冥道人道:“老夫一生修行,最信因缘二字,既然你恰好在我动了收徒之念的时候出现在我眼前,而正风师侄认可你的心性、资质足以做我九天剑派的弟子,赤月留下的东西足有十几件,你偏偏又得了其中唯一一件与我们修行有所裨益的水神符印,那么在我看来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弟子。”

陈浮生苦笑一声,举起手中的那块玉石,一脸疑惑不解道:“可是徒儿真心不清楚它怎么会自行投到我这里来。”

“这一点我大概知道了,”在一旁的苏正风却是恍然大悟,抚掌笑道,“这水神符印虽然经过了赤血南明离火以及天雷的双重洗练,恢复了纯粹面目,但它作为井龙王的符印毕竟被赤血祭炼了百年之久,与大齐国运、龙气应该依旧保留了最后的一点勾连,陈师弟科举之时虽然会试稍落了一名,殿试得了探花,但据我所知这批新科进士当中大齐天子最为欣赏的就是陈师弟,想必那符印自行感受到了陈师弟身上有着龙气垂青,才会自行投怀送抱,然后这一举就耗尽了它与大齐的最后一点联系,现在才会虽有灵性,却是静寂不动,果然是机缘巧合,陈师弟命中注定我做我北冥师叔的弟子。”

说道萧璋这位少年天子,北冥道人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吩咐苏正风道:“方才为了避免那些凡人行为失措,万化宗的一位道友施法让所有没有修为在身的人统统昏迷了过去,眼下他们也快要醒了,你是在这里做官的,去把事情平息下来,也顺便清理一下因果。”

陈浮生闻言望去,果然高台之上明黄色的龙椅之上,那位皇帝确实还是昏迷不醒,在他身边倒是有一位老太监将周身真气完全释放出来,紧紧守护着他,不过却没有轻举妄动,显然是担心天上哪位仙师看他一个不顺眼,顺手给他和小皇帝来上一记神通顺手抹去。

其实这倒是他无知了。

人间帝王有龙气护身,寻常术法根本奈何不得,那位万化宗的前辈能够让他中招,除了本身是只比北冥道人和归九灵逊色的高手之外,最主要还是因为当时赤血与气运金龙一场大战,将其吞得只剩下一丝一毫,再也没有护体知效,但以后赤血崩毁肉身,冲击元神,却是将气数又还了回来,一来二去,气运金龙甚至还强壮了不少,如今他已经安安稳稳地回到了萧璋的身后,普通修士再想下手,那是千难万难,只不过那个老太监武功虽然了得,凭借着残废之身强行突破到了先天之境,却对这些术法神通一丁点儿都不了解。

事实上就算北冥道人不让苏正风过去,以龙气的护身妙用,萧璋也已经快要醒来了,只不过到时候面对这般场面,处理起来要麻烦不少罢了。

燕赤霞还不觉得什么,苏正风却是明白北冥道人是故意支开自己,显然是有些北冥一脉的秘密不合让当着自己这个“外人”的面分说罢了,便拉着燕赤霞这个徒弟急忙抽身而去。

眼见苏正风与燕赤霞相继远去,陈浮生却是微有些紧张,不知道面对这个从天上而降的便宜师父该说些什么。

好在北冥道人显然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物,一指点出,正中陈浮生眉心,饶是陈浮生也算是以武入道的行家,却也只是看得明白,避不过去。

北冥道人自是不会害他,这般作为也是为了传授他北冥一脉的真传法诀,毕竟口授法诀总有许多精微奥妙的地方不能解释清楚,这种直接打入识海的方式不拘是佛道两家还是魔门,都极普遍。

陈浮生识海一动,便感觉一篇数万字字形古拙的功法在识海之中载浮载沉。

开篇恰是五个大字。

北冥逍遥诀!

原来这北冥一脉的根本**名字便是北冥逍遥诀,陈浮生这下子倒是有些了解为什么这一脉的传人为什么都叫做北冥真人了,显然是由此而出。

功法开篇自然不可能上来就写到如何练气感应凝煞炼罡,而是如同文章一般,点明功法的根源要旨。

很巧,这一篇点题的文章陈浮生很是熟悉。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这篇文章不惟陈浮生知晓,便是凡俗之间也是广为流传。纵是精研四书五经的儒家书生对这一篇也能朗朗道来。

只不过在这部《北冥逍遥诀》中,则是注明这篇文章乃是一位道门高人看到了上古异兽鲲鹏而作。

这鲲鹏乃是上古异种,体大如山,神通惊人,天生精擅风水两种属性的神通,纵使是在上古无数种异兽之中也是极为强大的存在。

这位高人便是以所见到的鲲鹏为对象创出了这部《北冥逍遥诀》,因此这位高人便被称为北冥道人,这开篇的文章虽然蕴含天地大道,但因为不涉及具体功法,第一代北冥上人也没有采取保密的手段,而是宣扬了出去。

自古以来就有许多俊彦知道这篇文章中隐藏有无上大道,并与一部极强大的功法息息相关。因此便有许多人对这篇文章反复钻研,期冀能够领悟到什么。

只可惜他们显然没有那位高人的好运与才情,向来都是一无所获。

这篇文章便是如此辗转传到了世俗之中。

而北冥道人传授给陈浮生的就是这么一部功法,这下子陈浮生倒真是理解北冥道人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与他命中注定有此师徒缘分了。

有了这一方水神符印,陈浮生确实在学习这部功法上有着极明显的优势。

第一百五十三章 要求

眼见陈浮生睁开双眼,神采奕奕,北冥道人便知他已经接收了那篇功法。

摆了摆手,北冥道人轻声笑道:“方才除了我北冥一脉嫡传的《北冥逍遥诀》,我还打入了你识海之中一道地图,你体内真气虽然不甚高明,倒也是道家一脉,本质还算纯粹,你且在这京城之中先把这一身真气尽数转化为北冥真气,恢复了练气第三层感应的修为之后,便顺着这道地图自行前往九天剑派的黑水河寻我,若是你没这个心思或者路上出了意外,三年之内,我在黑水河畔见不到你,就全当我们没有这段师徒缘分,我自会另寻一位弟子继承我北冥一脉,你也不必再次前来。”

北冥道人声音转为冷厉,喝道:“但只一项,我打入你识海之中的《北冥逍遥诀》乃是我九天剑派至高的传承之一,不拘你今后遭遇如何,都不可把此功法说与人知,不然只要你动了这个念头,我这里就会生出感应,将所有人尽数杀死。”

说完这句话,北冥道人也不去等待苏正风返回来汇报,袖袍一拂,脚下青光一起,衣带当风,顿时飞上天空,转瞬就飞遁出百里之外,竟是不再多说一句。

看着这个绝情断性的师父,陈浮生也是一脸苦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时候,仙家修行之地,务以清静为要,这北冥道人所说的黑水河便是偏居在这片大6的极北之地,再向北走就是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北极,了无人烟,饶是修行者体力悠长耐久,远胜常人,但他一没凝煞,不能驾风,二没有炼罡,腾云之术更是遥遥无期,想要到达这里,只怕最少也要花上至少一年时间。

而且这一路上可不似大齐人烟稠密没有妖怪,单是有名有姓的妖王势力就有十数家之多,这还是金丹级数,没有注明的凝煞炼罡境界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显然在北冥道人虽然认定了他是有缘的弟子,但是如果没有通过这一场考验,那么显然也是没有资格具备继承自己的衣钵。

正自思索着如何走过这一路的陈浮生思绪忽然被一声询问打断。

“陈师弟,北冥师叔他老人家去了哪里?”

处理完一应事务带着燕赤霞回来的苏正风看着眼前一片空空如也,也是有些无语。

“苏师兄,”陈浮生急忙给苏正风见礼解释,“师父他老人家传了我《北冥逍遥诀》之后,说此间事了,他也无须多呆,就自行御风返回宗门了。

“北冥师叔好生糊涂,陈师弟方才入门,尚未经过考验,还不入真传之列,怎么好直接已经将《北冥逍遥诀》传授于他?”

苏正风表面不为所动,内心却是暗自抱怨起来,道门一十三派,传授功法,除非是血脉至亲否则大多需要经过三两年的观察期,在这期间,只会传授一套粗浅功法挂上个记名弟子的称号,放在外门之中打磨,能够有所成就的便会选入内门,仔细栽培。

像陈浮生这种人才,虽然有所优待,但必备的考察却也是少不了的,此举不过花上两三年时间,却可以将修行者的年少轻狂磨去几分,耐下心来,静心修道,意义极为深远。

燕赤霞算是特例,那是因为他祖上就是九天剑派出身,直到现在在门中还有些说得上话的关系,算不上外人,再加上这些年来他一直看着燕赤霞,对其心性已是极为了解,饶是如此,他传授燕赤霞的也不是全套,而是修为每提升一层,便传授下一层的功法。

没想到这一次北冥道人却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直接将九天剑派最为根本的九道传承赐予了陈浮生一套,这在苏正风看来反而是有碍陈浮生的前途。

不过北冥道人毕竟是他师叔,又是九天剑派中一路传承的唯一传人,不拘是修为还是门派中的地位都远远胜过他,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既然如此,过几日,陈师弟你就陪我和赤霞还有几个其他新收的弟子一同出吧。”苏正风如是说道。

没想到陈浮生却是摇了摇头,轻声拒绝:“师父他老人家走的时候吩咐过了,我必须一个人上路,在三年内到达才算真正入门。”

“荒谬!”苏正风心底刚浮出这两个字,就要告诉陈浮生这一路上有多么危险,话到嘴边却又收了起来,猛然明白了北冥道人的深意。

“原来北冥师叔给陈师弟的考核就是这一路的行程,倒是我轻看了师叔,也是,以师叔的修为道心又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不过这样一来,陈师弟可就比起其他人要艰难不少了,也不知他能不能挺过来。”

想通了这一层,苏正风看向陈浮生的神色就是一变,目光之中,已经带了三分同情。

不过他也不能做些什么,只好拍一拍陈浮生肩膀,勉励一声。

“这几日陈师弟不妨找我探讨一下法术以及剑法方面的事情,虽然咱们两人修行的功法南辕北辙,但是最基础的方面我这个做师兄的还是有着一番心得的。”

陈浮生却是对于这个意外的礼物颇为高兴,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苏正风出手,但自从和燕赤霞对阵那个敖空之后,他就知道了苏正风问天剑的名声。

别的不说,单是他能够一手调教出燕赤霞这个厉害的徒弟,就已经足够让他极为佩服了。

而他自然也明白苏正风是担心他一路上的安全,这才借着这个名义想要指点一下他。

在心中默默谢了苏正风一句,陈浮生看着已经6续有凡人醒来的玄武大街,开口提议道:“既然这里没什么值得逗留的必要了,我们不妨先行离开。”

苏正风二人自然也是举双手赞同,事实上因为苏正风要处理小皇帝的缘故,他们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的,其余的修行者早就走得七七八八了,显然对于他们而言,没有了赤血的大齐没有一点儿令人想要待下去的必要。

第一百五十四章 出发之前

秋风起,白云飞,北雁南归。

大齐,京城,青衣胡同。

陈浮生手持水神灵印从井中跃出,周身浮起一层淡淡清光光,身上的衣衫却是整洁如新,没有沾染上一丁点儿水迹。

距离那一场百年大庆已经足足过了一个月的时间,由此带来的风波总算是彻底平息下来。

陈浮生不太清楚苏正风是如何对萧璋说的,那个清醒着的老太监又有没有将看到的一切全部告诉萧璋,总之那一场诡异的集体昏迷时间被萧璋定性为凡人命格太轻,看不得真龙现身。

毕竟除了极少数的几个武道高手,也没有人知道他也昏迷了过去。

第二天就有心机灵动的官员上书宣称此乃万世难见的祥瑞,唯有明君盛世才有此等神兽从天而降,足以证明大齐与圣君定当万世不朽。

这很明显成功讨得了萧璋的欢心,历朝历代,就从来没有一个不喜欢听这种话的皇帝。

再加上他不知是否从苏正风等人那里得到了什么口风,因此特封井龙王为护国神龙,司掌大齐水脉,享天下香火,凡是大齐子民,皆须建庙献祀,只不过不知是无心还是故意却没有用赤血的本名,而是用了当年他辅佐大齐太祖时的化名。

从前京城虽有井龙王的神名,却是所传不广,如今得了御封,真可谓焕然一新,今天就是京城内的井龙王庙重修开庙的日子。

此刻如果有善于望气的人观察这个京城的气象,就会现随着这座龙王庙的落成,原本因为赤血所为有些虚浮不定的气运真龙的根基再一次彻底稳固下来,比起从前犹有增长。

只不过这一次往日那个真实存在的井龙王已经消失不见,或许再过千百年的香火祭祀,这个神位才会应机而诞生一位真正的神明,不过就和那个赤血再无一点关系了。

而这时候已经将一身青城真气尽数转化为北冥真气的陈浮生则是明白到了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这段时间以来离开的人可不仅仅只有苏正风、燕赤霞两个人,据陈浮生所知道的,与他同科及第的人中,崔东璧是被长生门收去,不过他曾告诉陈浮生要先回家一趟,禀告父母之后才会正式跟随师父师兄前往长生门,第二名的6润来历神秘和一众同年们都没有什么往来,在大庆之后也是传来辞官的消息,之后不见踪迹,甚至和陈浮生一样来自蜀中的苏过也被一个门派相中,倒是叶信虽然武艺不凡,却是没有被人看中。

不过陈浮生多少也看出了一些,基本上一甲以及二甲的庶吉士中除了那些年纪太大、资质太差或者一心只求显贵的,剩下的一小半都有着门派青睐,只不过其中能够像崔东璧、陈浮生这般进入道门一十三家这个级别的却是没有几个,也不知是他们眼光太高,还是大庆的时候压根就没有人前来。

次一级的人中像叶信这个级别的就难说了,能够步入修行之道的基本上都是资质极为不凡或者性情得到了那些修行者肯定的人士才能有这个机会。

这些门派的做法很是直接也很是有效,三年一度青钱万选的进士们本就是整个大齐最杰出的人才,不要说痴傻之辈就是普通人也是没什么修行指望的,而且既然能够考中进士本身的气运机缘也算是不凡,远在常人之上。

至于为什么舍弃那些年龄太大的,除了他们骨骼僵化,气血衰败,从第一步真气胎动到打通窍穴就有许多碍难之外,最主要还是本人的思维想法也是有如一潭死水,不起波纹。

修行者大多要求沉稳方能耐得住寂寞,但像这种人,好比鱼目混珠,已经没有了灵性,这感应天地的一步是彻底没有指望,更遑论再上的凝煞,炼罡,丹成等等了。

叶信习武的资质虽然不错,但在修行者看来也就一般,还不值得另眼相看,因为是在将门长大的,骨子里有些喜欢争强斗狠,自然谈不上什么向道之心。

崔东璧与叶信两人的情况恰好相反。

崔东璧是资质、心性、机缘这些方面虽然不算最强,但每方面都占据了一些,所以被长生门选中。

叶信则是各方面都差了一筹,最终却是与长生久视错了过去。

此中机遇,也是颇令人叹惋。

不过再动身之前还是有些事情需要办下。

“陈先生,不,现在应该叫您陈大人了吧。您可是好久没有来到我们万象阁了,难道这就是是你们常说的公务繁忙吗?”

陈浮生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好久都没有见面的万象阁主管袁天象。

陈浮生向后一仰,靠在充满西夷风味的皮椅上,满意地舒展一下身体,这才开口说道:“您的情报还是不够及时准确,前几天我就已经辞了官职,现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闲人了。这才有时间和您讨论一下一笔新的生意。”

“新的生意?”

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啜一口,袁天象开口道:“这一次您又是看上了什么好东西,您是我们万象阁的贵宾,绝对让您满意。”

陈浮生不动声色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听您说您背后的商队一直希望能够把生意做得更大,极为欢迎有人能够加入进来,不知道现在我还能不能入上一股?”

袁天象放下手中杯盏,身子向前一凑,不可思议道:“您是说,您也想加入我们的船队?”

由不得他惊讶,虽然大齐许多豪门世家都已经看出这与海外异国间的贸易利润有多么惊人,但或许是他们主要生活在一片广袤6地上的关系,对于出海有着一种天然的畏惧,总觉得风急浪高,在茫茫大海中一去就是一年,太过危险,更没有美食、美色等诸多享受,太过于困苦,是以宁愿把钱放在购置土地等产业上也不愿意投资船队。

有些小户倒是不乏冒险精神,想要博上一把,但出海花费的本钱太大,他们负担不起,所以只是空想。

朝廷官府更是想着直接靠收税挣钱,对于这些更无兴趣。

万象阁在大齐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却也不过是说服了沿海的几家海商参与起来,内地的大户还真没有一人参与。

直到陈浮生开口。

第一百五十五章 出京城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陈浮生方才从万象阁中走出。

他上京时和年后家中新送上来的银票已经大半花了出去。

至于剩余的几千两也被他换成了金银之类直接装在了乾坤袋中,毕竟出了大齐就是些胡人的部族,那些银票和废纸没有什么差别。

转倒是换成实物更为方便。

将手头的大部分资产投在船队之上倒不是他一时兴起,而是早在他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就产生的想法。

毕竟他是一个卧底的身份,见不得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潜逃,提前备下一条生路总是没有错的。

6地之上基本上都被佛道两家的势力所占据,转倒是海外虽然是龙宫一家独大,但四海广阔,他们也是有鞭长莫及,反而要自在松散许多。

散修在这里过得不甚如意,就有许多成群结伴,携家带友地前往海外寻上一处风景秀丽的岛屿,自在地生活。

海外多有仙人,许多书上都有所记载,

以至于许多帝王想要谋求长生,却因为求不到道门那些顶级的门派身上,转而派人出海寻觅这些仙人,也算是一件趣事。

何况他对于另外的那一个所谓的巫师世界也是颇为好奇。

不过陈浮生也是清楚,那个罗伯特·李作为三级巫师已是金丹级数的高手,犹自在那虚空风暴中受了重伤,送了性命,以他目前的修为那是绝无可能活下来,注定是许久许久甚至一辈子都没有这个可能。

微叹口气,陈浮生将万千思绪放下,动身寻找一个人。

“浮生,你怎么还在京城,还有,你什么时候做了道士?”

换了一身戎装的叶信看着突兀出现在面前的陈浮生,诧异问道。

虽然每个都那些修行门派选中的人都受了告诫不能把这些事情轻易告诉凡俗中人。

但是像这么大的变动,自然不可能瞒过有心人,他作为同年自然也是极为关注,虽然只是一些耳闻,但他毕竟本就是习武之人,对于这些多少有一些了解。

结合着一些江湖上的消息和推论他倒是也猜了个大概,知道那些同年们选用的什么家有老母需要赡养,身患疾病需要修养都是些借口,他们实际上是被传说中的仙人带去学习搬山倒海的仙家神通去了。

说他没有半点羡慕,那是不可能的,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都能够被看中,而他凭什么却被认定是不适合修行。

也因为这样他才向上申请正式投身军旅,前往边塞之地对阵胡人。

武人舞文弄墨向来被人讥讽,文人行武事却有着儒将的美名,再加上他家中在朝中也有些关系,本人也是弓马娴熟,朝廷对于他这种牺牲小我,奉献朝廷的行为也是颇为赞许,转眼之间他就成了一名偏将,下辖一营五百兵马,前往边关进行五年一次的轮休。

他自是知道陈浮生也是有幸被选中的人之一,这几日不见陈浮生,他还以为陈浮生和崔东璧、苏过他们一样回家去了,却没想到陈浮生却在他要随军开拔的时候突然出现,还主动要求跟着他一起上路。

“我师父说了,让我一个人前往门派,不过那门派远在白山黑水之间,有着千里之遥,这开始的一段正好和你顺路。”

陈浮生盈盈一笑,如是说道。

叶信双眼一亮,点头应下,“这有何难,反正带上几个幕僚参划乃是人之常情,不过倒是要委屈你探花郎的身份了。”

嘿嘿一笑,陈浮生没有答话,扯过缰绳,翻身上马,稍微后退了叶信半个身位,整套动作宛如流水行云,竟是点尘不惊。

叶信看了,也自佩服陈浮生的武艺进展,陈浮生习武之时他已经有了极高的火候,没想到仅仅不过两年的功夫,陈浮生就已经远远把他拉在了后面,如果说当时和萧海起冲突的时候,他好歹还能看出陈浮生的身手如何,但现在却是一点儿底都没有,他可不知道陈浮生是借了原本的感应修为,还真以为他有着如此高的天资。

“陈浮生的武艺如今只怕已经到了传说中的先天境界,这可是本朝那几位镇边大将军还有极少数的几个武将才能拥有的实力,怪不得他能够被那些仙人看中,只是不知道他所说的那个门派到底是在哪里,白山黑水,那不是越过了胡人的草原才有的景象么?”

不提叶信的想法如何,陈浮生悄悄向身下的健马渡过去一道北冥真气,将这匹马彻底驯服之后就放下缰绳,人马合一,任凭马匹托着自己前行,自己则是打量起左右的风光起来。

他上京的一路上眼界虽然开阔不少,但还真没见识过这种大军开拔的盛景,一时间看得倒是津津有味。

“可惜了,军容虽然整齐不过还是少了些杀气。”

陈浮生咂咂嘴,张开四个瞳孔看着这一列军队,却是悄悄开启了鲲鹏真瞳。

这鲲鹏真瞳乃是北冥逍遥诀中记载的第一个法术,也是当日北冥道人察看他资质时所用的术法,只需运转北冥真气灌输到双目之中即可,这法术本质作用和他之前的望气之术没什么差别,但效果可就大大增强。

练到极致,非但可以像北冥道人那样看出根骨资质,甚至可以看破许多幻术结界禁制阵法,极其简单却又强大,乃是《北冥逍遥诀》中前人建议必修的四道法术之一。

到了最后甚至可以强行将敌人神魂肉身锁定攻击,当真是我看你一眼,你就死了。

简直强大的逆天。

不过《北冥逍遥诀》写得也很清楚,想要练到那一步,修为最起码也是到了元神境界才有此威力。

饶是如此,比起他从前最多只能简单看出大概也要强的太多太多。

在他眼中这支军旅虽然气血还算充沛旺盛,却是气势平平,气机根本没有勾连合一,而是各自为营,就连最起码的军容气象都没有。

更是没有血煞之气。

显然是一支还未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新兵蛋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 旧人

叶信瞪了陈浮生一眼,无奈道:“这些人本就是新兵,当然不能和那些百战的老兵相比,再说我刚到军中,根基、声望、经验样样没有,人家自然都是把那些精兵藏在手底下,怎么舍得给我?”

陈浮生点点头,却不在说些什么,这些新兵估计一开始不是帮着清理战场就是用来守城墙的,等到真正上阵杀敌怎么也得经过了两三场战阵,习惯以后才会开始。

眼见没什么可看的,陈浮生也就闭上双眼,开始钻研起《北冥逍遥诀》中的道法了。

这《北冥逍遥诀》虽是风水两种属性,但最开始的入门却是最为纯粹的水行,他有着水神灵印在手,接着井中丰盈的水精之气,这转换真气的步骤倒是顺利,不过青城派的内功心法,自是远远比不上北冥一脉的道法,他的青城真气本就只有几年的底子,转化成质量更高的北冥真气之后之后更是堪堪只能维持周天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勉强保证感应境界的法力施展罢了。

这也是他想要搭上叶信一路的原因所在,只有在军中他才可以心无旁骛地继续修炼《北冥逍遥诀》,否则单是一路上寻人问路,打尖投宿就要花费他不知多少时间。

这让他怎么舍得!

虽然境界每自突破,便有延年益寿之效,但抛去打坐吐纳运转功法,修炼法术,祭炼法器,还要想办法打磨道心,寻求机缘。

除了那些类似敖空、归九灵这种寿元悠长的异族或者像长生门中那些善于调养保护的人之外,可以说每个人的时间都是不够用的。

陈浮生自也不想百年之后就化为一堆枯骨,白白浪费了这修道的大好机缘。

只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运转功法吸纳天地间的水精之气,而是悄悄练习起了《北冥逍遥诀》中记载的法术。

他之前转化的那么顺利是因为井中水气充盈,又有着水神印的加持,行军路上自是没有这等便利条件,还不如练习些护身杀敌的法术。

至于修炼,等到晚上的时候再找合适的地方就是,毕竟大军开拔,除了粮草,用水也是需要考虑的重点,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将军都不会把营地驻扎地距离水源太远。

这上古鲲鹏身兼风水两种属性,自其中衍生的法术也是颇为繁多,只不过他现在只能够练习水属性的法术罢了。

天下虽大,门派虽多,功法更是数不胜数,但是水属性的法术却永远离不开冰,霜,雨,雪,云,雾,露七种变化。

这七种变化便是天下间所有水系法术的根源。

《北冥逍遥诀》修行一成,得到的法力便是北冥真水,北冥真水乃是天地间七种真水之一,至阴至寒,尤为精擅冰雪等变化。

其实再往上修行《北冥逍遥诀》对于云雾的变化也是颇为擅长,只不过云雾类的法术都不是纯粹的水属,用纯粹的真水之力虽然也能催动,但总是达不到尽善尽美的地步,非得炼就了《北冥逍遥诀》中的风属性法力,才能够将这法术演练地如臂使指。

目前陈浮生能够学到的几样法术除了鲲鹏真瞳之外,就是弄水催浪以及水遁之术了。

虽然看似简单,但比起旁门中的类似法术,每一种都是奥妙难言,等到他法力日深,这些法术也会越来越厉害,几无顶峰。

陈浮生顺手一挥,北冥真水便自从空中摄来水气在他身前凝成一面圆镜。

这倒不是《北冥逍遥诀》的根基法术,而是大凡修行水属功法的人通用的一种小法术,名唤水镜显影术是也,专门用来做观察窥视之用。

在鲲鹏真瞳没有修炼到顶之前,搭配上水镜显影术,别有一番妙用,效果是当之无愧的一加一大于二。

“咦!”陈浮生轻点镜面,把画面放大,暗道一声“有缘”。

“怎么了?”极为关注陈浮生的叶信拨转马头,与陈浮生并肩而行。

“好厉害的神通,比起那些蕃夷带来的千里镜可要厉害多了。”叶信一看这水镜术,就是眼睛一亮,忍不住赞道,“如果把这用到军阵之上,岂不是可以料敌机先,更能将自家的兵阵指挥得如臂使指?”

陈浮生摇摇头,懒得解释,指一指镜面道,“这小子怎么也在这军中?”

出现在镜子里的正是一个红袍银甲的年轻小将,这个人陈浮生与叶信都认识,正是曾经险些打过一架的萧海。

只是不知他怎么不在京城好好地待着,居然也要跑去参军。

叶信看了几眼,指着当头的一个中年男子道:“这是长乐侯的二弟,萧海那小子的叔叔,也是咱们大齐的镇北大将军,萧家子弟历来都有成年后从军的习惯,看样子是他叔叔要把他带到边关去打磨几年,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和我们同行,要是让他知道咱们两人也在军中,只怕就要麻烦了。”

“不会吧,军营之中,军法当先,就算他叔叔是镇北将军也不能例外,难道他还敢招惹我们吗?”

陈浮生摇摇头,却是有些不信。

“当年挑斗当然不敢,不过他毕竟背景雄厚,故意或者放任其他人来给我们用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倒是有可能,这种事情军中时有生,想要诉告也是无凭无据。”叶信摇摇头,他虽然在兵部待的时间不长,但他毕竟是家学渊源,早已经将这里面的门道摸了个七七八八。

“嘿嘿,那就让他试试,不来招惹我们也就算了,敢来放肆,我自会让他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陈浮生却是嘿嘿一笑,放言道。

叶信侧过头来,有些惊奇地看向陈浮生,在他的印象中,陈浮生向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宽以待人,以和为贵的姿态出现,怎么突然之间却变得豪迈起来。

他却是不知,陈浮生乃是魔门子弟,修行的《大自在天子法》本就是崇尚自由自在,之前他那些性格主要是因为他自幼接触的人少,一心修行再加上读书养气造就的。

再加上他身负任务,在这凡俗之间,自是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但他抛去修为,毕竟也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正是鲜衣怒马,意气风的时候。

如今他任务已经完成,卸去了心头那块巨石,又身在这开拔的大军之中,压抑着的天性自然而然释放开来,有此言语,但也不足为奇。

第一百五十七章 萧镇远现身

“这个镇北大将军果然有几分手段。”

陈浮生选了个高处,向下望去,这支军旅虽然大半都是新丁,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亲兵乃是百战老兵,白日行军的时候虽然看着齐整,却是没有多少气势,显不出这位大将军的带兵手段来。

但是到了安营扎寨的时候就真正表明他能够走到这一步并非是单纯靠着家里的背景得来。

这营地的选址布置,大有学问,在兵法中的地位并不逊色于战阵或者战术的选用。

虽然刚出京城,还远未到达边关,可以说一点儿危险都没有,但萧镇远这位大将军还是将整个营地布置了个结结实实,从外三层的壕沟鹿角到四班轮换的巡营兵丁和潜藏的神射手,几乎可以说风雨不入。

如果单单是这样也不过是得了一个“谨慎”的评语,在世人看来还配不上一个名将之位。

但在陈浮生眼中就是另外一幅景象了。

经过这重重布置,那一顶顶营帐、巡营的兵丁,以及岗哨与整个地势竟是巧妙地融为一体。

原本松散的军旅竟是有了几分军气升腾而起。

这些士兵虽然每日操练,却因为没有什么上乘功法,只会些粗浅的外门功夫,最多也就是称得上体格健壮,气血也不过比常人强盛两三分,还算不上是真正的习武之人。

可以说真正动手起来,这些人就算成千上万,也入不了他的眼,向来都是来多少杀多少的货色。

修行者轻视凡人,但也不是原因。

不过同样就是这些人,按照这个法子安营扎寨之后,气血心念,透过兵营的布局和兵丁的巡行相互勾连,汇聚如一,气势升腾,隐隐之间有着镇压的意味,就连他都不大想陷进去。

这是神魂自行感应到了危险的缘故。

当然这也只不过是总量堆在一起给他的虚假错觉罢了,真正动起手来凭借着武艺打磨的强悍肉身和道法的运用他可以来去自如。

不过能够做到这一步,已足以表明萧镇远对这行兵布阵的领悟之深。

要知道兵家对阵杀敌的手段倒有大半来自于道家,传闻在上古之时,有一位帝王广有宇内,威震天下,却因此自得意满,非但骄奢淫逸,更是冲撞了修行的高人,那高人不欲直接动手杀他,而是派了道门中一个不成器的弟子辅佐一方诸侯起兵作乱,愣是在战场上将一个强大的王朝彻底覆灭。

同时道门中的许多阵法也借此机会用到了兵阵之上,几经修改演变才成为一代代的兵法传承,

“如果他有着机缘,又能够看破世相的话,只怕一个金丹不再话下。”

这萧镇远非但在官场上做到了一国的镇边大将,武艺上突破了先天,对阵法又有着足够的颖悟,资质才情不可谓不凡。

不过看看旁边的叶信,陈浮生却是感叹起来,这两人倒是有些仿佛,出身这样的家庭从小接触的就是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成王败寇。心性不消说都极不适合修道,就算资质太强也不过是勉力为之罢了。

凝煞炼罡这两关倚仗外物倒也罢了,丹成这一关却最是考验心性,取巧持强也不过能够勉强得个中下品,能够丹成上品的无一例外都是道心纯粹之辈。

当日的修行者想必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舍弃了叶信。

摇摇头,脚尖连点,下奔而去,转瞬间已是停在了用着晚餐的叶信身边。

野外行军,自然比不上在京城里面吃的精细,不过好在刚刚离京,一应物资极为充沛,叶信也算是小有地位,并不算苛待口舌。

借着篝火,用过豆饼、肉粥,陈浮生看看天色,已经全黑下来,和叶信打过一声招呼,就自行离去。

他还要借着河中充沛的的水气来修行他的《北冥逍遥诀》。

懒得和那些巡营兵一一分说,陈浮生随手使出一记雾隐术掩去身形,身如鬼魅地照着刚才看重的一处区域而去。

那里是两条河流交叉口的下游,水量甚大,更难得的是河流会合之后流也将了下来,恰合他汲取水精之气去补足北冥真水。

今天是难得的月圆之夜,一**如圆盘的皎洁银轮投射到平缓的水面之上,看上去就极为的令人心情舒畅。

陈浮生无须下水,脚尖轻点,稳稳走在水面之上,竟是有如平镜一般,没有半丝波纹,这也属于《北冥逍遥诀》中弄水催浪手段的延伸。

盘膝坐下。

《北冥逍遥诀》运起。

放出神识微微感应一下,陈浮生只觉这条河中水精之气虽然不如井中来自地下水脉的纯粹,但是水气丰厚,却是远远胜过。心中也是颇为欢喜。

明月夜,静静的流水,所有一切都让陈浮生心思宁静,《北冥逍遥诀》的运行也远比平日来得要爽利许多,只见一层如烟似雾的水气袅袅从水面升起向他汇聚起来,从远处看去倒似起了一场夜雾一般。

而中心处的陈浮生只感觉真水精气仿若有着灵性一般,在四肢百骸,奇经八脉之中自行翻滚运腾,然后便涌入一处处窍穴里面,将颇为枯竭的窍穴填充完整。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陈浮生自觉今日火候已到,身体已经“吃饱”,缓缓张来双目,振一振衣衫,就要返回营中,小憩一下。

修行者虽然精力充沛但还是要吃饭喝水休息的,只有到了丹成之后才有几分上古仙人餐霞吞雾的风采。

然后陈浮生就将已经抬起的右足悄悄收回原处,静静看向对面的高大身影。

正是镇北大将军,萧镇远是也。

他不知是何时走到了这里,静静地等着陈浮生修炼功法,直到结束。

陈浮生一面暗中责备自己一声经验还是太浅,忘了施展警戒的符篆秘法,这才被人近身而不自知,差点儿到时候连自己死得都不清楚。

一面则是凝神戒备起来,不知道这位突如其来的大将军有何打算。

他和这个萧镇远真正见面的次数连上今天这一次,也只有两次罢了。

他实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找自己。

第一百五十八章 赤虎对绿竹

“没想到堂堂的探花郎不在朝中好好做官,怎么跑到我军中做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小幕僚了?”

萧镇远没有穿白日行军时的那一身显赫的赤袍赤甲,除了手中提着的一把血红长刀,就是简简单单的布衫,看上去低调朴素至极。

“白天我就感觉有人窥伺于我,还以为是有什么潜伏的探子,现在看来想必就是你的所作所为了吧?”

刀背轻拍左掌,萧镇远微抬起头,看向陈浮生,一脸肯定道,“那应该就是所谓的仙家术法了吧,我之前倒也见识过几个江湖上所谓的得道高人,全部都是纸老虎,不过你看上去倒是真正有些实力。”

“好强的灵觉,”陈浮生微微一惊,虽然两人境界相同,但是对方不过是凭借着武艺强行突破,比不上他修行者心合天地的玄妙。可是对方居然能够察觉到他的水镜显影术,这灵觉无论是先天所生,还是后天在沙场上生死一线磨砺出来的都堪称了不起了。

陈浮生暗暗催动体内的北冥真水,在脚下生起一团浪花,托着他在与萧镇远相距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了下来。

“浮生见过萧大将军,萧将军既然来得如此早,怎么也不提醒一声,也免得在下冷落了贵客?”

听着陈浮生软中带刚的话语,萧镇远恍若未觉,刀尖一指,大笑道:“本将军沙场厮杀三十年,自从十年前突破到先天之境之后,只觉天下纵横,少有人敌,因为缺少对手,武艺再难提升,我见你实力倒还不错,正是我心仪已久的对手自是要好好较量一番,我也想看看那所谓的仙家法术到底有什么效用?”

感受着萧镇远身上的滔天战意,陈浮生暗叫一声“苦也”,没想到萧海还没上来找茬,这个萧镇远就先一步过来了,当时在灵济宫外,他见到萧镇远的时候感觉对方还算和善,没想到对方却是如此的好战。

不过萧镇远此举,倒也激出了他心中的一股豪情,也不答话,浅浅一笑,催动了脚下的水浪就杀了过来。

舔一舔嘴唇,扭动一下脖颈,周身出一片噼里啪啦的声音,萧镇远手指一松一紧,将手中长刀握紧。

然后猛然一跺地面,一道白虹飞掠河面而去。

手中单刀已经仰头劈下。

刀名赤虎,长四尺二寸,重三十六斤,不求锐利,以钝锋克敌。

只见本就显得巨大的刀身浮起一层血红内气,刀光冷冽霸道,平静水面,瞬间被斩出一道三尺宽的水路。

收起笑容,陈浮生一踩脚下水浪,动了御水的能力,便见一道巨浪逆着刀气,迎头而上。北冥真水已经悄然注入其中。

巨浪在与刀气相接之前,去势就已突兀停止,然后,这高约一丈的浪头就在刀锋面前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度迅凝结成冰,竟是在这金秋时分硬生生地造出了一座小小冰山。

磅礴的赤红刀气不管不顾,依旧执拗地朝着冰块扑去,刀光一触冰块,手腕一转,瞬间就在巨大冰块上劈出不知多少道凹槽,每一道都至少有着三尺的深度,简直触目惊心。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几乎是每一道凹痕刚刚出现,水面之下,就自行涌出清水,填充上去,凝结成冰。

刀光一收,冰山非但没有被强横的内劲劈散,反而有着愈来愈厚的趋势。

“这北冥真水果然厉害!”

陈浮生也是第一次使用这北冥逍遥诀对敌,却是比起之前青城派的真气要强上不少,当然也是因为这交手的地方乃是一处河流,他天然占据了主场优势的缘故。

不过这一交手,他大概对于这个萧镇远的实力有所了解,撤去脚下不断向着水中注入的北冥真水,一拍腰间的绿竹剑,挺身而上。

从这个萧镇远方才的话语来看,他对于这些所谓的法术并不怎么瞧得上眼,对于他这种从沙场上一刀一枪搏杀出来的人物,自然还是实打实的武艺才能真正折服。

是以一上来他就将北冥真气尽数灌入其中,运用上了夔门飞剑时的那一世剑意。

大鹏一日同风起,

会当水击三千里。

这上一句描绘的本就是鲲鹏的神姿,下一句虽然远远不到三千里,但也是有着一条河的流量,与当前的环境当真是搭配得天衣无缝。

恍然之间,陈浮生仿佛化身上古鲲鹏一般,肆恣遨游,剑气越凌厉了几分。

看到陈浮生这一剑,萧镇远眼睛便是一亮,放声笑道:“不错,怪不得单凭武艺就能胜过我萧家的供奉,有着如此对手,我萧镇远自当全力以赴。”

说到这里,顺手一扯,将这长衫下摆撕去,有如老农扎进腰中,双膝微弯,暗暗蓄力。

单手握刀交由双手握刀,身上外放的气势却是快收缩下来。

刀上笼罩的内气也是缓缓收敛,仅在刀锋处凝为薄薄的一层。

这时候陈浮生的剑气已经到了鼻前,萧镇远不慌不忙,以退为进,碎步拉后,避过剑锋,然后就是一刀最为简单普通的立劈。

这看似普通的一击效果可要比方才那华丽的刀法要强上许多。

凝实沉练,甚至在身背后都隐隐浮现出一道赤虎的身影。

这赤虎正是他的武道混合了二十年纵横沙场的血煞之气而化,至刚至烈,乃是他压箱底的手段,他是看到了陈浮生这一剑之后,见猎心喜,才会如此。

刀剑相交,却没有传来意想之中的金铁交击之声。剑气与刀劲竟是彼此有如冰雪消融缓缓抵消。

而刀剑旁的的虚空则是绽放出无数青绿色的竹叶、赤红色的焰火,美得不可胜收。

赤刀绿剑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然后双方似心有灵犀般,同时变招,萧镇远刀猛然加快,身随刀走,用出了滚刀术,一刀快似一刀,每一次刀光还未加身便回掠而去,将身前一丈之地愣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陈浮生则是双指一并,再屈指弹剑,青翠欲滴的绿竹剑便有如灵燕绕梁般自行脱手而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赤虎刀断

《青蚨剑典》中的驭剑手法已经使出。

九天剑派以剑闻名,自然在飞剑之术上别有研究,《北冥逍遥诀》中就有一套配套剑诀,只不过陈浮生还未有时间练习,目前自然还是《青蚨剑典》用起来最为顺手。

而且他感觉北冥真水配合上青蚨剑典的驭剑手法竟是别有一种妙用。

而对面的萧镇远却是感觉越别扭起来,他只感无论自己的刀势有多猛多快,而陈浮生那看似柔弱无力实则坚韧的剑光却好似水流根本斩之不断,更是无孔不入,每次剑光与刀劲相互碰撞,都让他感觉自己的真气被磨去了一丝,虽然数量不大,但一点点积累下来就不再是一个小数目了。

而陈浮生的剑光却是一次胜过一次,将他的刀网逼得一步步缩小,原本困敌杀人的刀光却反而将自己困住了,让他这个向来在沙场上横冲直撞的大将军竟也感觉到束手束脚。

他却是不知,五行之中,金行锋锐第一,善于攻坚;土性敦厚,护身卓有奇效;火势刚烈,杀敌最强;而水势浩瀚,最耐久战;木属之类则大多有着噬灵夺元的特殊功效。

北冥真水乃是天下七大真水之一,而绿竹剑却是一件纯纯粹粹的木属飞剑,以水生木,这效果自是一加一远大于一,再加上在这水面之上,水精之气源源不断,陈浮生只会越战越强,绝不会疲乏。

但在战场上摸打滚爬三十年不知道多少次从生死一线间走过的萧镇远却是本能感觉到,再这样下去两者间的气势差距将会越来越大,最终只有败亡一途。

他自然是绝不心甘情愿的。

低吼一声,萧镇远将一身浑厚真气催至最大,抛去了一切顾虑,刀光一转,已是将赤虎与本身合而为一,直直撞了过来。

这一招刀意立意不算上乘,刀术变化更是不算顶尖,可却是萧镇远当年在战场之上,精力与真气尽皆枯竭,面对强敌时无可奈何的拼命之举。

然而这一招误打误撞,却是无形中契合了什么关节,非但死里逃生,将强敌尽数歼灭,立下了真正足够压服一切反对意见的战绩,更是一举突破了先天屏障,真真正正地感应到了天地之机。

此后十年,萧镇远极少动用此招,但每次使用,都力求一刀杀敌,刀意愈凌厉霸道,从未有人能够从中活下来。

这招有着如此来历,威力自然也是强横至极,满天刀光被这一招吸摄进来,萧镇远的身体则是显见得膨胀起来,赤红真气流动不休,短短数息,便已经运行了足足一个周天运转。

然后一刀劈斩下来,瞬间不知崩灭了多少碧绿剑光。

面对这惊天动地的一刀,陈浮生也是忍不住暗中叫好道:“这一招已经快要突破了感应的道理,自行生出某种变化出来,如果不是这萧镇远不明修行之机,让他继续推衍下去,倒真有可能创出一道法武合一的神通雏形出来。”

不过现在吗?

陈浮生轻笑一声,原本飘摇的绿竹剑自行落入手中,面对这凝聚力如此之强的一刀,还是剑在手上更加保险一点。

然后识海之中,空空如也,放空了一切心思。人剑合一,挺身直刺,却是大自在天子剑中的最后一招——无双无对,一剑倾城!

这一招的剑意倒是和萧镇远的搏命一招有着共同之处,都是舍弃了身在一切事物,专门放在手中的刀剑之上。

原本他对这一招的领悟也不过是粗浅的皮毛,但是糅合了夔门之下的那一道剑意,再亲眼见证了萧镇远这一式刀意之后,心中也是有了不少领悟,这才将这一招使用出来。

这一招几乎可以算是陈浮生纯用武艺的顶峰了。

然后带着一抹绿意的剑尖就正正的撞上了赤虎刀的刀锋正中央,遇到阻碍的刀剑同时释放出剑气刀劲狠狠向前压去。

陈浮生感觉很不好受,这很好理解,无论修行者炼就了什么样的奇功妙法,最基础的技巧是不会改变的,他直刺的力道也绝对不可能比对方借着自上而下的蓄势更强。

更何况对方的真气比起他而言还要深厚不少。

如果说陈浮生只是感觉不好受的话,那么萧镇远就可以说是难过的要吐血了。

这一刀刀借人势,原本是要将眼前的一切尽数斩开。

但是陈浮生反应如此敏锐,竟是强行从中打断了他这一刀,这时候他的刀蓄力还没有完成,远远没有到那种圆满的境地。

而且陈浮生的绿竹剑更是死死抵住了赤虎刀中间最不受力的中间一点,截住了他的气机运行,让他仿佛骨鲠在喉般不上不下,往日随心所欲的真气单是调动起来就极为困难,更不用说什么趁机抢攻了。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动用一两手刺激体内气血的秘术,强行调起身体的潜能,来压服陈浮生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极轻微的细小声音。

但在陈浮生这两个大行家耳中,自然能够感觉到许多东西,更何况手上的感觉也自不同起来。

是刀断的声音。

赤虎刀上,以陈浮生剑尖所指的地方为起点迅延伸出去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裂纹几乎要布满了整个刀身。

陈浮生下意识一收剑光,原本在刀劲剑气下还能勉强维持完整的血红长刀当即碎裂开来。

金铁碎屑纷纷洒落河面,顿时升腾起一片白雾,这是刀身上沾惹的萧镇远内气所致。

看着手中仅剩下一个刀柄的萧镇远,陈浮生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这最后的结局居然结束的如此滑稽,由不得他不想笑。

萧镇远身为一国大将军,所用的赤虎刀材质自然不凡也是由名家亲手量身打造。再有了他的内劲灌输原本是切金断玉,锋锐无匹。

但毕竟远不能和业已通灵的绿竹剑相提并论,再加上他的内气与陈浮生的北冥真水恰好走得是针锋相对的火属一脉,在这一冷一热的交替作用之下,这件难得的宝刀就这样被彻底毁了开去。

第一百六十章 有商队向靺鞨而去

既是如此,胜负已分。

陈浮生倒是很满意这个结果,他自然没想着要干掉这位镇北大将军,否则也不会放弃使用法术了。

现在在测试一下自身实力的同时,也在萧镇远面前好好显露了一把。

萧镇远脸上倒是没有多少失望,这一次非战之罪,单论武艺,陈浮生未必能够胜过他。

不过他也知道陈浮生是留了手的,要不然单是那些法术就足以让他头痛不已,自然没有继续动手下去的欲望。

而且这一次交手,陈浮生固然从他的刀意中领悟了不少,他也不是没有收获。

陈浮生那最后的一记“无双无对,一剑倾城”也让他印象颇深,他有感觉,如果能够将这一招化为己用,他这一招杀手锏威力还能再增长近一半,现在的他急着去闭关苦想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浪费时间在其他上面。

抛下光秃秃的刀柄,萧镇远随手一拱,,提气扑纵,便如只神俊苍鹰般掠过水面,大踏步而去,竟是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眼见萧镇远身形走远,陈浮生自然也不会呆在这里浪费时间,跟着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可以说是在平平无奇中度过,陈浮生每日除了培育体内的北冥真水就是演练法术,时不时地画上几张符备用。

而萧家叔侄俩就好似忘记了二人一般,从来没有人来过,倒是让叶信一直有些惴惴不安。

等到北风呼啸如刀吹来,大地也被冬季的第一场雪覆盖的时候,陈浮生所在的这一对兵旅也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好生浓烈的意念!”

陈浮生望着面前高耸古朴的观塞,忍不住暗赞一声。

也不知自何时起,胡人每逢上水草不盛的年景就在冬季降临之前屡屡侵略犯边,劫掠着人口财富,这胡人长年生活在马背之上,弓马都是宛如天生,几可以说是人人皆兵。

而历朝历代莫不以农耕为重,虽然器械军备远胜过连铁锅都没有几口的胡人,但这天生的悍勇之气是怎么也比不上,大多数时候都只能龟缩起来,被动防御。

就算偶有几位不世出的名将,能够将胡人打得抱头鼠窜,但,一旦追到了茫茫草原之上,这胡人就当真是游龙归海,根本不可能除尽。

所以这千年下来,两族的战争也几乎成了一个固定模式。

每隔十来年,天时不好,胡人得不到足以供养全族的食物撑不过冬天或者出现了什么强力人物将松散部族整合起来野心大作的时候,就要趁着天寒地冻赶来劫掠。

无论是成功突破防线抢到了需要的财物,还是在城墙之下将多余的老弱人口消耗掉,都足以保证部族可以持续下去。

而如果这一方国力昌盛,又遇上了雄主名将,那么胡人在被打痛几次之后就纳贡臣服,乞求在边境开设榷场,互通有无,然后双方就会过上几十年风平浪静的安居日子。

然后一等国力衰落下去,就又是新一轮的攻防展开。

往返循环,从不间断。

这些像钉子一样插在胡人前进道路上的边塞都是千年前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帝调动了全国之力所建,为的就是拒敌于关外,避免他们可以长驱直入中原腹地,造成生灵涂炭的破坏。

这些色彩斑驳,遍布剑孔刀痕的城墙也不知见证了多少场腥风血雨,更是所有百姓心中最为强大可靠的倚仗,无论是哪个王朝当政,这份心念都永不会更改。

有了上千年的心念寄托,可以说这些原本普通至极的边城却是隐隐之间变得不太普通起来,在这里面无论是军容还是士气都会有着稍微的增强。

可以说是兵家的至宝,不过对于普通人和修道之人就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如今的大齐与胡人部族之间倒是维持了一个相对的平衡。

大齐虽然深入草原力有未逮,但守住边关却是绰绰有余,双方这几年都是每年来上两三次试探性的攻击,还没有爆过全面的大战。

得利于此,榷场也没有完全关闭,再加上几家和大齐关系交好的部族,米盐茶布还是基本上能够维持供应的,甚至大齐那些商旅在草原许多部族之中都会享受到贵宾的待遇。

“浮生你不在城里呆上几天吗?”

叶信指挥着手下的兵卒休整好,诧异地看着陈浮生。

摇了摇头,陈浮生道:“算了,你也知道我急着赶路,在里面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转不如早些动身的好。”

不用想陈浮生也知道这些边城之中和贡院、皇城仿佛多少都对于这些法术神通的施展有着无形的压制,如无必要,他自是不会主动前往这些东西。

“那你不妨多等几天,”叶信想了想,依旧坚持道,“据我所知,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些商队打通了军中的路子去和那些胡人交易,我倒是可以和他们打声招呼,把你也塞进里面去,总比你一个人两眼一抹黑地到处乱撞要强上不少。”

“这个时候去草原,我听说那些不是基本上都是在秋天的时候出吗,草原上的路本就不好走,现在第一场雪都下了,只怕更是困难,怎么还会有人做这种生意?”

陈浮生倒是很好奇。

“他们主要的交易对象不是胡人,而是靺鞨人。”叶信看着陈浮生纳闷的样子笑着开口解释,“你不是说你那个门派远在白山黑水之外吗,那靺鞨人可就是居住在白山黑水里面。里面许多特产都要到这个时节才会出手。他们就是赶去靺鞨那里,在那里待上整整一冬,等开春之后再原路返回,顺便把胡人手里压了一冬的毛皮压价收走,和你再顺路不过。”

陈浮生也是知道这靺鞨生活在北地苦寒之地,虽然勇猛尤胜胡人但人口稀少,对于中原的威胁极小,而且他们虽然有着不少名贵的特产,包括最出名的靺鞨三宝,生活困苦,尚且不如胡人,如果能够从他们手中收购到熊胆、鹿茸、人参这些东西运到中原,确实可以好好赚上一笔。”

第一百六十一章 讨论

“老爹,咱们真得要带上那小子一道吗,先不说咱们谁也不知道他来历和为人怎么样,单是多了这么一个累赘就要花不知多少精力,一看他样子就知道没吃过什么苦,保不定就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少爷想要去外面开开眼界,咱们可不能答应这件事。”

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猛地用大手一拍油腻的桌面,一面愤愤不平道。

这里是勒马城外一处小小的镇子,充斥着的全是大大小小的客栈,专门为那些跑草原这条路的商客准备。

其中一家不大不小的店面里面,就有这样一场对话正在进行。

“大铁,你给我小点儿声,生怕让人听不见怎的?”

大汉的对面是一个身形略为佝偻的老年人,听了大汉的一番抱怨之后,皱皱眉头,将抽完的的旱烟杆往桌面上一敲,呵斥起来。

老人显然是这群人的领,有着足够压服人的威望与资历,见他开口,那个大汉,虽然脸上犹有不甘之色,却是再也不敢说出一句话。

见自己的训斥起到了应有效果,老人重新往烟锅里塞进一撮烟丝用腰间的火镰点着,猛吸一口,然后才把头转向一直保持安静的右手边,开口问道。

“老二,这件事你怎么看?”

被称作老二的却是作一身游方算命的打扮,在这一群人中显得极不寻常。

只见他轻敲桌面,将众人注意力尽数吸引过来以后,这才缓缓开口:“其实这件事咱们本来就没有拒绝的本钱和余地不是吗?”

围在桌边的七八人都是商队里面经验最足、阅历也最厚的一批,自然明白老二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走草原的商队依着势力的强弱,泾渭分明地划分了三个档次。

最低档的就是那些败了家业的破落户和名下一块属于自己的地都没有的穷人,完完全全是拿命拼一把富贵的存在。

这种三五成群的小团伙数量最多,分合的也快,运气好的走上几次就能回家买上几亩地从此罢手,或者往上走一走,进入第二级,至于运气不好的自然是直接倒在草原上的命。

像老人带头的这一对就是第二级里面势力也不错的存在,多多少少都能和军爷和大商行拉上些关系,已经有着具体的组织分工,危险性已经不怎么需要考虑,只是限于本钱、人脉,还捞不到大买卖一举翻身。

这中层的一批,尤其是比较靠前的那些,就好比一潭死水,难升却也难降。

最顶层的那几家就是真正的金银进出如流水,每一个不是京里高官扶持的代理人就是直接军队暗地里主持的私活。靠山硬朗,本钱雄厚,自然没有不大财的道理。

这一次给他们打招呼的在镇北军里面虽然不是大佬,也算是颇有实权,比起他们以前的那些关系要强上不少。

可以这么说,如果和这人搭上了关系,他们这一家的地位在第二档里面说不定就能前进几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一天到晚讨好打点下面的那些家伙了。

如果是一般的商队,遇上这种机会,早就开口答应了下来,不过这家商队向来的宗旨就是求稳求全,这才能够一直稳稳持续到今天这一步,这本来也是人家选中他的理由。

但也曾经因此错过了几个不错的壮大机会,里面的人也变得有些缩手缩脚起来。

算命先生和老人对望一眼,微不可查地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情知火候已到,这才换了一副语气,道:“不过这一次也是一个好机会,人家自然不是看上了咱们这点小生意,但是咱们如果攀上这条线,就有了更好的机会,而且这一次也不仅仅是那位大人的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老二,你说明白。”老人喷出一口烟雾,适时问道。

“据我打探的消息,这一次真正开口的是一位新来的偏将,那位大人只不过是卖了他一个面子而已。”算命先生来了一眼众人好奇的眼神,慢条斯理道。

“一个小小的偏将而已,还是个新来的没有一点儿根基的家伙,镇北军中这样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有什么值得特殊看待的地方?”

大汉不屑摇了摇头,透露出不信的神色。

“他今年才二十左右。”算命先生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继续说道,“他是一名进士出身,这下子你们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二十,也就是说他是今年科举及第的,既然是分到了军中,显然他没有入选庶吉士留在翰林院,而是去了兵部,不过半年功夫,就能由没有品级的新丁摇身成为实权偏将,看起来能耐也不小啊。”

老人对于这官面上的事情竟是出人意料的门儿清,短短几句就将叶信剖析地清清楚楚。

“不错,这边关虽然看起来那些什么将军总督什么的威严,但在朝廷里面还是文官地位更高,你看那主管天下兵马的兵部尚书不也都是进士出身吗,这位大人据说本来就有着将门的关系,又有了个光明出身,今后肯定也是成就不小,对我们也是大有裨益。”

眼见众人意似心动又犹豫不决的样子,算命先生急忙补上一句,道:“难道大家都忘了这几年那几家都是怎么联起手来暗中打压咱们的吗,如果不是老大找了关系,哪里还能坐在这里悠哉悠哉地聊天,但找关系除了花银子,更是花人情,难道咱们还能一直看着老大到处求人吗?”

这最后的现状分析显然是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厚重稻草,所有人想起今年那些憋屈的时光,一个个后怕起来,原本犹豫不决的神色顿时坚定起来,这下子就连大汉都没有办法开口反驳。

两人一唱一和,总算将所有人尽数说通,不过老人也有打算不如趁着现在的气氛再给众人画上个暂时吃不到大饼,留个念想,轻咳一声,低声说道。

“而且常言道:鱼找鱼,虾恋虾。人家既然花了关系找到我们,除了我们信誉好外,也可见这个人也是有着来历的,说不定和人家在一起,我们还能捞到些好处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出笼

杨老爹年岁其实并不算太大,也就是刚满五十的模样。

被冠上一个老字,主要是因为在这条商道上足足走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商队里的这批人都是他看着从一个个毛头小子长出来的。

久而久之,杨老爹的称呼就渐渐固定下来,成为了一种特殊的尊称,反倒是杨岩石的本名没有多少人记得了。

在这条道路上走,手底下多少都有些硬功夫,杨老爹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自幼双亲俱亡,为了讨口饭吃,年仅十四就谎报了年龄参加到了这镇北军中。

吃百家饭长大的他心思活络,资质也是不错,没过几年,就被一位将军选做了亲兵。

亲兵非但领的钱粮丰厚,不用时刻拼杀在第一线,与自家将主的关系更是无比亲近,他也跟着学会了一套威力不凡的开山炮捶拳,一部算不得上乘,但也中正平和的内功心法,苦练几年已经是小有成就,眼看着就有了大好未来。

只可惜他跟着的那位将军虽然武艺高明,却也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在一次追击战中,贪功冒进,被一个草原上的萨满下了邪术害死。

之后他的形势就彻底大坏,虽然当时侥幸逃了一命,却是彻底绝了在军队里面向上爬的指望。

退出军队,在外面闯荡了三两年之后,他终于想起了之前在军中听人说起过的做生意的事情,拉了几个相熟的,就开始走这条道路。

也算是他运气不错,当年在军中多少也认识了几个同袍,虽然没什么大人物,但彼此联起手来,再凭借着一双拳头捶死了好些不怎么开眼的马匪之途,倒也将生意做上了正轨。

只可惜这下一代里面没有几个出色的人物,能够像他一样挑起大梁,再加上军中的关系这几年老的老,病的病,独木支撑大局的他就有些捉襟见肘,不得不想办法去提早做些筹谋打算。

如果能够搭上那位据说是进士出身的年轻偏将,整个商队将来几十年说不得就有了保障,由不得他不上心。

想到这里,杨老爹就不由地眯起眼睛,扭头看向身后策马缓行的一名年轻男子,对方虽然是随着商队而行,却是有意无意地给人一种离群独行的感觉。

很是古怪,这一次人家点名让他们带上的居然和老二一样穿着古怪,是一身道家装扮,他可不记得这一路上有什么知名的道观。

相比之下,对方腰间那一长一短的两把剑反而不那么扎眼,毕竟商队里面大多数人都携刀带剑,马车上更是藏着几具明令禁止的轻弩。

“大哥,你看这年轻人身手怎么样?”

商队的二把手许安双腿一夹马肚,赶了上来,悄悄问道。

他是商队里面当之无愧的多面手,虽然没什么呼风唤雨的本事,但是记账分钱,寻找水源,预测天气,乃至治病救人都是他的管辖范围。

杨岩却没有开口,而是先问了一句:“你不是有着祖传的相面算命功夫吗,怎么不说你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出了什么?”

嘿嘿一笑,徐安这才不好意思道:“大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算命的手段最起码也要有着人家的四柱八字,如果测字也得人家亲笔写个字,然后问才行,我叫人家名字都不清楚,怎么测算啊,而且一旦涉及到了那些贵人,我这就更加测不准了,要不然我还在这里面厮混什么,做我的算命先生不就行了,哪里比得上你的眼光精准。”

杨老爹自然也不会眼拙到以为这个相貌和气质都称得上不俗还能和那个进士出身的偏将拉上关系的年轻人是个普通人物,不过饶是他几十年下来练就了一双毒辣的招子,也是看不分明。

“我也不太清楚,你看他策马起身的身形动作显然也是有着上乘武艺在身,呼吸也是悠长平稳有着上好的内功底子,但是身上气势又不太明显,实在让我看不出他的武艺到底有多高,不过远远在我之上就是了。”

杨岩石仔细想了想,谨慎答道。

“这么说对方还真是个难得的大高手了。”

许安眼睛一亮,他自是清楚杨岩石的实力如何,在军中已经算得上是一把好手了,甚至一位大镖局出来的镖师都极为欣赏,既然他都觉得对方武艺极高,那么就是真真正正的百人敌了,原本以为还是个累赘,现在看来说不定还能成为助力呢。

“算了,人家武艺怎么样和咱们没有关系,我看他不怎么说话也不掺和咱们商队里面的事情,显然也是心有成算的,你去叮嘱下面的人一声,对于这个年轻人要尊敬但尽量不要上赶着凑热闹。”

杨岩石想了想,叮嘱道,他是知道这种高手尤其是作僧尼道人打扮的这些人性格多少都有些特立独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犯了忌讳,得罪了人,还是稳妥些来得好。

感受到了杨岩石与许安的目光,陈浮生抬起头来回望过去,拱手示意一下就将目光放在了眼前的茫茫草原之上。

陈浮生这几年生活都是在大齐人烟繁华的城市里面,唯一的一次上京远行也是顺着官道,更早之前也是困在一个小小的区域潜心修炼,还从未见识过这草原上一望无际的浩瀚风光。

这苍茫天地一下子开阔了他的眼界心胸,气魄也是愈加豪迈起来。

他所修行的两部功法里面,不拘是《大自在天子法》还是《北冥逍遥诀》都是有着一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心境在其中。

之前他被困在大齐那个凡俗之间,有着那么多的规矩加身,多少对于他的修行有着影响,这一次骤然跳出藩篱,一下子让他感受到了天高地阔,道心几乎是水到渠成地自行淬炼了一番。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我欺。今后有时间定要将这千山万水走遍,好好看看这天下间的风光。”感受着胸中勃的一股生机,陈浮生一身轻松,暗自忖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马贼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陈浮生这一行目的是在靺鞨族地,因而倒不用越过阴山前往草原腹地,而是绕过阴山山脉向东延伸出的丘陵然后再一路向着东北方向而去,就会到达那三江起源的长白山下,也就是那靺鞨一族的圣山。

虽然大齐与胡人这些年彼此还算安稳,但边境之地的马贼仍是多如蝗虫,甚至有不少还是一个部族的牧民整体参与进来。

好在这个时候大部分的部落都已经迁移追逐水草而去,再加上叶信经人给他挑选的商队确实是有着足够的经验和实力,一路上从来没有遇见过人数编制在五十人以上的贼寇,人数在二十骑以下的,遇到这支规模不小的商队就都避了开来,不去啃这种硬骨头。

这两个月来遇到的七八拨都有着三四十匹马,想要试探一两下,如果是个软柿子就不妨顺手收下。

那个领头的杨岩石既然是军旅出身,虽然不可能有着排兵布阵的手段,但是这种小范围的组织厮杀却正合他的心意。手下的这批人马也都经过了调教,多少都有些功夫在身,倒是丝毫不畏惧。

不过他们的马匹大多是拉货用的,度比不上马贼,每次都是对方看啃不下来,就匆忙抛下两三具尸体离开,杨岩石他们也不派人去追。

“又是一条游魂。”

陈浮生伸手一捉,一道肉眼看不见的黑气便被他收入袖中的一本黑皮封面的图书之中。

正是他在刑部做事的时候,一时心血来潮祭炼的法器,如今已经足足收纳了近百条魂魄,原本洁白的羊皮封面已经是被阴魂之气浸染得乌黑亮,已经是有了些威力。

“这种法器果然祭炼起来原本正统的法器要快。”陈浮生顺手抹去阴魂中的灵智,仅仅留下那最为厚重的不甘与怨恨之意,暗自感慨起来。

除了正统的用本身法力不断温养滋润法器,为其增加禁制之外,旁门左道之中也有着不少投机取巧的法门,其中用魂魄祭炼就是最普遍的一条。

天地万物,一应生灵,魂魄乃是得了天地之机孕育而生,天然就有着灵性,自然可以用来祭炼法器。

这种法器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水磨工夫,基本上威力都是视魂魄的数量和本质而定,只要放手去杀,很快就有一件威力不错的法器入手,而且这种法器也极容易诞生灵性。

而人族乃是万物之灵长,魂魄中蕴含的灵性远胜其他种族。所以就有许多邪道人物喜欢屠杀凡人,抽取他们的魂魄来炼制法器,甚至还故意要将他们折磨致死以增强其怨恨的力量。

不过凡事有一利就有一弊,这种法器上手容易,想要提升到极高威力却是千难万难,杀一个人,容易,两个人容易,乃至十个人一百人,大部分修行者也不会有太大反应,再往上就极为困难了,动辄杀上千人,不要说会有看不过眼的正道人士出手,就是自己也极容易招来心魔,毕竟人不是铁石心肠多少总是有着感情存在,事实上那种无情的人也注定修不成什么大道。

更别说这种无数魂魄组成的法器,论起得心应手和展潜力来,自然是比不过性命交修的法器来,所以才没有真正酿成大祸。

陈浮生自是不屑为之,但是像那种死刑犯和这些打劫自己的马贼各个都可以说是罪有应得,他们自己找死,这些魂魄陈浮生收得心安理得。

“把东西收拾干净,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前面去。”

杨岩石吩咐了清理现场的手下一声,留下老二许安为受伤的几个人包扎处理伤口,本人则是驱马赶到正在仰头看天的陈浮生身边,脸带忧虑地轻声开口:“前面有一家部族,是由一小支被驱逐出来的胡人与一些靺鞨人通婚形成的,因为在两边都不怎么受待见,所以一直定居在这里而不是像一般的部族一般迁移,我们这十几年来每次路过这里都要在那里和他们做些交易,顺便休整几天,但是以往这里了从来没有人打扰过,甚至除了极少数走这条商道的几家之外都没有人知道这里还有一家部族,我有些担心是不是出了些事情。”

陈浮生将目光收回,略有些惊讶,一路上老人都对自己保持了敬而远之的态度,这一次却一反常态,主动把这些事情提了出来,实在有些古怪。

不过听到后来他就明了了,感情这老人是担心到时候遇上些他解决不了的麻烦,想要他出手相助。

不过他对于老人说的也颇有几分好奇,这里确实已经快要到达草原的边界了,寻常来说,靺鞨和胡人诸部的势力在这里确实有些鞭长莫及,平时更没有多人经过,这一次却还有这么多的马贼确实有些古怪。

“可惜了,刚才不该那么快抹去那条阴魂的记忆的,这下子想要问一下都要费上一番功夫了。”

陈浮生修炼的道法没有专精阴鬼的,用得都是些修行者人人都会的手法,自然称不上什么精妙。

除了那个淫贼的资质实在是好,陈浮生还舍不得浪费掉那么稀有珍贵的货色,为了防止他们作乱,其他的阴魂每次一到他手上就被早早地抹去了记忆。

这下子再想打探消息却是哪里能够。

眼见陈浮生没有拒绝,杨岩石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了下来,虽然这几批马贼实力也就一般,装备也不怎么样,但几十年的阅历还是让他本能地感受到了不安。

而他虽然依旧看不出陈浮生的武艺怎么样,但是单看陈浮生在马贼来得时候也没有丝毫惊讶更没有紧张,甚至连多看几眼都觉得没有必要,仿佛这些凶恶的马贼在他面前也就是随手可以除去的蝼蚁一般,就知道对方的武艺确实远在自己之上,如果真的有什么变故的话,说不定就有真得要靠对方拉一把手才能够把整个商队安然无恙地从麻烦里面带出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萨满

好在这个唤作阴山部的小部族还是安然无恙,而这时候陈浮生也看到了他们赖以在这里生存下去的倚仗。

这个部族的驻地最中心居然有着一眼水质极佳的温泉,非但提供了饮用的水源,更是保证了周围可以开辟出来的一圈土地面积虽然不大但土质也足以种植几样简单的作物,足以使这个部族摆脱了完全的游牧习性,转为半耕半牧的生活方式。

许是因为这个原因,阴山部的族众对于这列商队的态度也是极为热情。

拿出来招待的食物除了那些自然死亡的牛羊风干的肉条和腊肠,更是亲手斩杀了十来头活羊,还拿出了部族中珍藏许久的虎骨酒、马奶酒,可谓是诚意十足。

陈浮生没有用酒,而是一边咀嚼着一块新鲜的兔肉,一边喝下一囊马奶。

初冬的兔子最是肥硕,马奶也是新鲜甘甜不带半分腥气,尤胜过牛奶。

至于商队那些奔波了许久早就身心疲惫的其他人,来到这里更是狼吞虎咽,堪称大块吃肉、大袋子喝酒,极为畅快。

夕阳西下,玉兔高悬。

眼见喝得尽兴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是酩酊大醉歪倒在厚厚的地毯上,心里藏着事的杨岩石才拉着许安走到族长面前,正色问道:“老族长,我们这一路过来,遇到的马贼比起往年要多上不少,莫非这草原上生了什么动荡不成?”

族长放下酒杯,叹气一声,没有回答,倒是旁边一个就算在餐宴上也是寡言少语的老人开了口。

陈浮生早就注意到了这个身着古怪长袍,手里拄着杆黑幡的枯瘦老人。

对方身上的气息虽然薄弱,甚至还比不上杨岩石,却是颇为苍茫原始,手里的幡旗更是有着晦涩的波动。

陈浮生一下子就明白了老人的身份,他显而易见地是一个萨满。

和修行者修心求道不同,胡人和靺鞨族的信仰的大多数是天空、大地、河流以及熊虎鹰狼这些原始而又强大的形象。

胡人里面普遍信仰的就是长生天的存在,而其中那些天生神识比较强大、身体易于天地元气生感应从而拥有着一些异于常人手段的就被称作萨满。

萨满的本来含义就代表了智者、晓彻、探究的意思。

毫无疑问,虽然在长达成千上万年的传承积累中,萨满们也简单建立了一套修行体系,但其义理根基终究还是太过粗陋浅薄,有史以来,就从来没有哪个萨满能够突破到元神境界,甚至只要丹成就可以号称大萨满,少有对手,因此一直不怎么被佛道两家正宗看得上眼。

但他们毕竟传承久远,比起佛道两家还要源远流长,再加上立意直至天地,因此在请神上身以及调用元气攻击的手段上确实有着几分精妙之处,佛道两家也有改良这些手段到自己的体系之中的先例。

族长与萨满,二者往往一个负责实务,一个管理信仰。而对于牧民而言,代表了长生天的先知们往往许多时候比起族长的地位还要来得高。

有了这样的地位,这个萨满自然有着足够的底气替族长言。

“草原之上,目前势力最大的就要数黄金家族与青铜血脉两家,大部分的部族都已经被他们统一整合,有大萨满用生命为代价请长生天指点,据说这一次两家之中的胜利者非但会一统草原更是会立下千秋不败的大业,所以他们两家现在个个都激动的不得了,你们遇到的那些马贼大多数都是被击败又不肯臣服的残存分子,你们出来的时间实在不巧,正好赶上了这个时候。”

“他们无论哪一家获胜统一了草原,势力与野心都会大增,恐怕就不会安于现状,而是打算与我大齐正式开战了,恐怕这十几年的好日子又要一去不复返了。”

闻听于此,杨岩石就是脸色一白,感觉一阵尸山血海扑面而来,年纪老了图得就是一个安稳,更何况他可是亲身上过战场又和胡人做了二十多年的生意的,自然知道这个世界到时候会变得多么可怕。

“是啊!”族长总算开了口,也是一脸闷闷不乐,没了招待时的热情,“我们这里地方偏远以前没人注意到我们才过得这么安逸,现在无论是哪一家成了霸主,都不会再放任我们这样,一定会命令我们臣服,更何况那些被他们赶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等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其中有人联系起来,只怕也就要对我们下手了。”

“那你们今后打算怎么做?”这句话由不得杨岩石不问,这条商道和这个关系还算友善的部族对于他们商队的意义可是太大了。

好在对于这条带给了他们茶叶、布匹和盐铁的商队,族长也很是重视并没有打算瞒着他,而是说出了早已定下的打算。

“我们打算搬到靺鞨那里去,我们本来就是血亲,他们那里又是地广人稀,非常欢迎有人加入,甚至允许了我们保持自己原有的部族,已经算是很好的条件了。”

族长摊摊宽厚粗壮的双手,面色复杂道:“事实上我们这几日已经开始打点整理要带走的东西了,之所以还留在这里,主要就是为了通知你们一声,免得咱们两家错了过去。等再过几日,我们就要拆下营帐和你们一样动身前往靺鞨族那里去了。”

如果有选择,他自也不想寄人篱下,虽然对方保证了不会对他的部族做什么,但是被人家团团围着,过上七八年,就会适应了当地的风土人情,过上一两代,只怕整个部族就都忘记了自己的来历,被人家成功同化,彻底丧失了自己的独立性。

“而且那里虽然苦寒,土地却是肥沃异常,肥得流油,又不缺水源,比起我们这里的条件还好,只要懂得伺弄,养活自己还是不成问题的。”

老年萨满显然不想在外人面前多谈这些不方便说出口的事情,给自家族长打了个眼色,匆匆错过话题。”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兽灵、黒幡

“这位客人,难道您也对我们的热泉感兴趣?”

有气无力的老年萨满拄着杆黒幡在陈浮生面前站定,原本浑浊的两眼却是突然放出精光。

他毕竟也算是个修行者,大概是这里唯一一个能够勉强感受到陈浮生实力的人,所以对于陈浮生这个陌生人是格外的关注。

“没什么,只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温泉,很是好奇罢了。”在翻滚着热气的温泉前站定的陈浮生用手抚摸一下袖中躁动不定的寻宝鼠,随口答道。

双眼已是悄悄开启了鲲鹏真瞳。

这下子他就明白寻宝鼠为什么会如此活跃了。

原来这温泉乃是坐落在一道火行的地煞阴脉之下。

寻宝鼠寻宝靠的是对于天地元气的感应,地煞阴脉乃是数千年的元气精粹积累,自然也在这个范围里面。

这道火煞影响到了地底的暗河才会有着这眼温泉的出现,倒也是一桩异景。

不过对于陈浮生来说这道阴脉虽然煞气极为充盈,却基本上没什么用处,一来他的修为连感应的顶峰都未达到,还不需要采集煞气,二来他这《北冥逍遥诀》需要的也是水行阴煞,这道阴脉并不合他所用。

“可惜了,燕赤霞当初如果是在这里凝煞的话,比起现在要强上不少。”陈浮生这样想到。

燕赤霞在兰若寺找到的那道地煞其实并不完全匹配他所修炼的《南明离火诀》,只不过因为在九天剑派另有一种炼罡的心法,可以与之相合,丹成上品,却还是要转了一层,有着许多碍难,比不上这种纯粹火行来得自然。

“事实上,我之前听人说过,胡人诸部虽然以骑射称雄,但是其中的萨满却有着许多难以想象的神通奇术,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

将这处地煞阴脉暗中记在心底,陈浮生顺口提道。

“这算什么,长生天从来不会拒绝每个对他心怀虔诚的侍奉者,如果你感兴趣的话,除了那几样按照祖训我们不得外传的或者只有我们族人的血脉才能够练成的秘术之外,你想要知道哪一种我都可以教给你。”

出乎陈浮生意料之外,这个老萨满竟是如此的好说话,丝毫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和所有门派的普遍做法都不相同。

不过旋即一想,他也就明白过来,这是两者的不同环境造成。

道家等门派乃是全天下招收弟子,虽然对资质有着要求,但更看重的还是弟子的心性,有时候甚至还要考虑到那种灵机一动的因缘,自是要优中选优,道法不轻易相传,免得所托非人,非但浪费了师门一片栽培的苦心,甚至仗着一身本事,在外面惹是生非,祸及师门。

上古之时,人妖之辩还未那么深入人心之时。就有一个猴妖拜入了一位老仙门下,开始的几年也是不传授神通而是学习礼仪,之后三更授法也是避开了众位师兄弟,甚至在他学艺有成之后,看出他心思不定,怕是个惹祸的根苗,便急忙打他出去,临行前更是告诫他不得说出师承来历,便是缘由于此。

而萨满之术又有所不同,虽然也是操控天地元气的手段,却更加近似于神道之法,只不过信奉的是那所谓的长生天罢了,除了那些需要血脉催动的秘术,那些手段本就大同小异在胡人诸部之间广为流传,而且和道家脱世俗不同,萨满可是依托部族而生,部落之间时有征伐,而没多一个萨满,都可以让部族更加强大一分,自然是越多人越好。

更何况因为粗糙原始的缘故,想要成就萨满就非常考验学习者本身的资质悟性以及灵机一动的机缘了,当然在他们看来这就是长生天的青睐。

而修行者修习大道,尽在己身,让他们去信仰所谓的长生天,实在也太过别扭,难有成就。

所以这个老萨满才会如此慷慨,没有丝毫犹豫,他根本就不相信陈浮生能够练出些什么东西出来。

不过陈浮生本来就没有打算照搬,有通天大道不走,偏要去选择那么一条羊肠小道,这种赔本的买卖他自然不会去做。

他也只是想要借鉴其中的某些东西完善自己的法术罢了。

“我听说萨满之中有一种培育兽灵的手法,非常奇妙强大不知道是也不是。”

兽灵之法乃是萨满最为奇特的法术,乃是自小开始便用萨满独有的通灵术培育妖兽,将其培养的与人心意相通,甚至在其死后,还可以将其魂魄保存下来,继续保护整个部落,而到了危机的关头,萨满甚至可以引动兽灵附身,人兽合一之后威力倍增,等到打退了强敌,再将兽灵从身体中取出,除了耗损些元气,却是不会损伤修行根基。

而龙虎派之所以如此重视血脉传承,据说便是因为他们有着一个祖灵之法与之类似,只有张杨两家的后人才能够轻易地召唤祖灵上身,血脉越是纯粹,效果也就越好。

因而许多人都认为龙虎派立派之初一定借鉴了萨满的这种手法,当然上古之时,修行的根基本就没有奠定完善,大家都是相互学习,各自为师的,到了后来才有了这些门户之见,这也不足为奇。

只不过龙虎派从来不肯承认罢了。

陈浮生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对方的手中的那杆黒幡,如果他没有看错,这杆幡旗的旗面就是用了一只黑狼精的狼皮打造,而狼精身上那条脊椎骨则是被用来当做黒幡的杆,他甚至无须动用鲲鹏真瞳就猜到上面必定还潜伏了这只狼精的魂魄。

而那条狼精的血肉相必在祭炼之处就被这杆黒幡吞噬了进去,可以说这杆幡的全部材料都是取自一处,相容性极佳,祭炼的成功率也颇高,练成之后,就相当于狼精的魂魄换了一具庐舍,除了没有之前有肉身时候来得方便,威力与灵智因为有了祭炼说不定反而还会有所提高。

这种手法理念确实颇为古朴,和道门现今流行的法器祭炼手法皆不相同。

第一百六十六章 想法

老萨满显然没有想到陈浮生一开口居然就是这萨满之术的最高成就,不过他也是年老成精,呵呵一笑。

“可是我们阴山部是因为体内天生有着狼神的血脉再加上兽灵生前乃是我们部族举族供养的灵兽,我们之间天然有着感应才能够使用无碍,您既不是我们胡人诸部的血亲,身上更没有兽魂灵鬼这一类的东西,就算我想要告诉您怎么做只怕也没什么用吧?”

“谁说我没有这东西?”陈浮生顺手一扬,取出那本黑色的皮制图书,“我也没打算学什么兽灵附体,我只是想要知道你们平日里都是如何培育这些兽灵的。”

“原来如此。”老萨满心中一定,既然对方要的不是全部而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还不是最关键的地方,他这下子就不必担心泄露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了,当即从怀中掏出一截灰白色的肋骨道,“这里面就是我们历代萨满总结的这方面知识,你既然想要,拿去就是。”

陈浮生倒是知道像萨满这类修行者,材料崇尚原始,传承知识大多采用口耳相传的方式,偶有例外就是采用这种灵骨之类,而不是道门习惯的玉简。

接过这块灵骨陈浮生才恍然现这居然还是件法器,只不过灵骨的材质虽然不错,上面却是只有一重禁制,也不知是老人觉得一重禁制已经足够还是没有多余的精力祭炼这件没什么威力的鸡肋,上面竟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的法力烙印。

轻轻一笑,陈浮生掐个手诀,按着《北冥逍遥诀》的手法,源源不断地将北冥真水注入其中,这件法器上的禁制既不是地煞一级,更不是天罡级数,乃是比之旁门左道都有所不如的不入流,轻而易举地便被北冥真水彻底洗练成法器元胎。

没过多久,这块略有弧度的白骨在陈浮生手中就彻底变成一块平整的乌黑短棍,而老萨满已然现自己彻底失去了与这件法器间的微弱感应,竟是顷刻间已经被对方炼化,而且看起来灵性比起之前要强上许多。

北冥真水一收,陈浮生将短棍往额头上一贴,就有一道复杂的混合意念传递过来,草原之上不兴文字,就算是萨满之间也是如此。再加上他们也不善于总结,所以这根灵骨上记载的就是许许多多的经验记忆的综合,就算以他远比常人要强大的神识也是被这无数的花纹和画面搞得一阵头大。

放下黑骨,陈浮生揉揉额头,看向旁边似笑非笑的老萨满,就明白自己被老人不大不小地坑了一把。

对方给的东西确实没有错误,而且内容还比他想象的还要丰富,想要彻底理清,怕不是要花上几年的时间,他怎么可能在这一道不是根本的法术上花费这么大的功夫,有这时间,说不定他早就已经罡煞合一了。

不过人家主动给了他一部也颇神奇的术法,让他也是说不出话来,

微露出一丝苦笑,陈浮生拱手对老萨满道:“老人家可是待我当真'丰厚'啊!”

听着陈浮生暗含抱怨的语气,老萨满这一次却是用手抓抓垂到胸前的胡须,笑而不语起来。

陈浮生很快就把这件事甩在脑后,转而和老萨满讨论起萨满之术来,毕竟这也不过是他心念一动空口讨来的好处,无论如何都是他赚了。根本没有生气的必要,而且他刚才匆匆掠了一眼,还是有几处地方让他颇有启的。

萨满巫祝之术其实便是道门许多法术神通的根源,通过这老萨满的讲解,他倒是对于自身修行更加深入了解了一层,远比那根骨头里面的东西受益要深。

而老萨满就更是如此了,陈浮生身兼道魔两家的上乘功法,在这方面的见识远比一个一辈子困在草原上没有出去过的老萨满要广。只不过寥寥几句,就让老萨满感觉眼前一片开阔,仿佛之前困扰的瓶颈一下子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部族迁移的大事就在眼前,老萨满真想现在就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闭关苦修。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有些对不住这位陈先生了,他得到的那根灵骨之中可是没多少对他有用的东西,他居然仍愿意指点我的不足之处,看起来为人倒是不坏,值得信赖。”老萨满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暗自忖道,“要不将先祖留下的那件东西也让他注解一番,反正历代萨满也无人能够看懂,失败了也没损失什么,如果侥幸成功,说不定这样我阴山部就能再次出现一个大萨满,再也用不着像现在一样还要居人篱下地过日子。”

阴山部方面也曾是兴旺一时的大部族,出现过一位强横的大萨满,只可惜在他坐化之后,阴山部也就渐渐衰落了下来,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阴山部历代萨满都渴望继承那位萨满的传承,恢复当日的荣光,只可惜即便是那位萨满的弟子所学也不过仅有一两成,甚至根本看不懂那位萨满留下的功法。

要不然阴山部绝不会落入今天这个局面。

不过这件大事就算他是族中自己资历最深的萨满也不能独自决定,必须要与族长以及其他几位长老、萨满还有那些声望高的战士商量之后才能决定。

“在到达长白山下还有着很长一段时间,不需要急着说出来。”

老萨满如是想到。

陈浮生自然不会知道老萨满的想法,他在和老萨满探讨完之后,就背对着整理东西的阴山部和商队众人坐下,放出了躁动不安的寻宝鼠们。

贪金兽本性喜爱吞噬各种各样的金属性灵矿,而做为变异血脉的寻宝鼠虽然远不如贪金兽强大,但口味也没有那么挑剔,五行之中带有灵性的材料都是他们最喜爱的食物。

而地煞阴脉作为天地元气积累了上千年的精粹,里面一定应该孕育了一些好东西,陈浮生瞧不上眼这些,用来喂食寻宝鼠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一百六十七章 长白山下

“坚冰连夏处,太白接青天。”

这句诗所描绘的正是靺鞨一族的圣山,也就是那号称“千年积雪万年松,直上人间第一峰!”的长白山。

陈浮生眼下就在长白山脚下仰头观看着这座白雪厚达数尺的圣山。

阴山部虽然是个小部落却也有着数千人,其中还有着六七名萨满,和他们合为一路之后,路上再也没有哪支不开眼的马贼想要下手,尽可以放心前行,虽然因为有着老弱妇孺,但胡人最不缺少的就是牛马,倒是比往年更早地到达了这长白山下。

这时候按照历法已经是近了年关,靺鞨一族虽然没有大齐那么多节日,但是这最为重要的一个节日却是没有短缺,唤作“阿涅业能业”,也就是“元旦”的意思,期间也掺杂了不少本族的风俗,比起大齐另有一番热闹。

正当陈浮生吃着萨其玛,看着一群小孩子不亦乐乎地玩着木爬犁的时候,刚刚安定下来的阴山部则是开始了另外一场讨论。

“族长,真得要让我们族里的战士们去参加靺鞨族的巴图鲁大会吗,咱们这样做,会不会引起人家的不满?”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吗?”阴山部的族长也是无奈,“这次是人家建州、海西、东海三族一齐提出来的,很显然人家是想看看咱们的实力怎么样。”

“如果咱们弱的话,只怕人家就要一口吞了我们,如果咱们太强,人家就会处处提防我们。”老萨满替族长总结道,“所以这一次咱们既不能被人家看不起,更不能压过了人家主人的风头。”

看看心怀不满还想要开口的几位战士头领,族长一拍实木桌子,终于拿出了族长应有的威严:“不要说什么回去的废话,咱们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没这么简单,想想也知道,在草原上其他部族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让我们在人家的牧场上放牧,但是咱们还是来了就是因为一旦卷进去那两家的争斗就有灭族的风险,在这里只要咱们小心一些,凭借着半个血亲的关系,却还是可以站住脚跟的。”

“相比之下,我更担心的还是他们提出在巴图鲁大会之外,还想要和我们的萨满较量一下,这可是更麻烦的事情。”看到众人基本安静下来,老萨满这才抛出最后一个重磅炸弹。

这下子就连族长也是沉默起来,萨满间的争斗诡异莫测不像战士一样真刀实枪光明正大,很多时候你根本连人家出手都没看到就已经输了,偏偏在座的没有几个有着萨满的资质,想要帮手都没有办法。

看看火候已到,老萨满这才开口把真正的打算提出来:“我看那个跟我们一起来的姓陈的大齐人实力不错,不如让他待我们参与进去,你们觉得怎么样?”

“然后,那份大萨满留下来的传承就是请他出手的代价?”

族长毕竟是族长,很快就联想到了前几次老萨满的提议,意识到老萨满这一次推出陈浮生的打算。

“不行,那是我们阴山部复兴的希望所在,怎么能够轻易交到外人手上?”

族长还未开口答复,就有一个义愤填膺的战士头领愤愤开口。

“可是如果连部族都没有了,留着还有什么用,再说如果他真得看懂了那传承,给我们注释下来,才是真正的复兴希望。”

开口的却是一个年纪不过三十的年轻萨满,萨满地位高,而且大萨满的传承历代也只在他们萨满之间传承,在某种程度上是属于他们的私产,所以这句话他说的格外有底气。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族长也大致看明白了,战士们显然是抱着往日的荣光不放,以自己的勇气为傲,觉得这样太过丢脸,不同意让外人参与进来。

而反过来最应该保护这份传承的萨满们却是追求实际,当然不排除他们希望这个外族人能够真正悟透了传承再交给他们,使他们一个个实力大进。

说不定那些看起来老实憨厚内里却也不乏奸滑的战士头领们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拼命反对。

目前萨满名望虽高,但实力并没有出他们太多,凭借着实打实的功绩,双方地位还算持平,但如果萨满实力突飞猛进就彻底把这些战士们打压了下去,这是他们不能容忍的。

族长没有成为萨满的天分,自然从情感上要向着战士们,而且如果陈浮生成功,老萨满的声望无疑会远远把他甩到后面,很不利于他的地位。

不过他并没有纠结太久就做出了决定。

那个年青萨满说的没错,这种情况下当然是先让整个部族撑下去才有资格去说其他。

至于说萨满实力提高,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如果阴山部真得出现了一个大萨满,阴山部只怕瞬间就能一统整个靺鞨,到时候他作为族长,就算比起大萨满地位低,权力也远远胜过目前。

更何况萨满和修行者还是有些类似的,虽然与部族紧密相关,但对于权力却也不怎么上心,他并不想普通的战士头领那样担心。既然如此,他的决定也就很明显了。

“你们想让我代表你们与那些靺鞨族的萨满们斗法?”

“不错,”老萨满压低声音道,“这靺鞨三族,凭借着围猎和采药为生,因而每年年后这一段时间,他们就要举行巴图鲁大会,这巴图鲁按照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勇士的意思,他们会根据这巴图鲁大会的名次来划分开春以后各个部落一年的猎场还有采药的区域,我们今年刚来,生活的习性也和他们不太一样,原本是不打算参加的,只不过他们三族联手要求我们一定要参与进来,还特意指出希望能够和我们的萨满较量一下,这骑马射箭、狩猎摔跤我们草原男儿也是有着信心的,不过斗法方面,我们阴山部下一代的萨满还没培养出来,怕是要有些困难,老朽知道陈先生的实力远在我们之上,还望不吝出手相助一次,我们阴山部定当永世不忘。”

“只怕人家就是因为你们才特地如此要求的吧?”陈浮生暗自嘀咕,中土之人的阴谋想法可要比这些人要复杂奸诈多了,无论是谁一眼都能瞧出其中的猫腻。

第一百六十八章 萨满传承

然后陈浮生就仿佛看傻子一般看着老萨满,心中打定了绝不掺和进去的主意。

虽然他不怎么看得上萨满这种太过粗陋的修行体系,但凡事皆有万一,而任何一个修行者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谓的争斗上面。

更不用说是为了不相干的外人了。

眼看陈浮生就要拒绝,老萨满却是没有任何失望之色,而是将底牌一举亮了出来。

“陈先生或许不知道,我们阴山部祖上也曾出过一位大萨满,实力就算在胡人传说中所有的大萨满中都是排得上号的,他回归长生天之前曾经留下了传承,我们就是打算用这份传承来作为交换您出手的代价。”

“大萨满?”

听到这个条件,陈浮生倒是真有些惊讶,阴山部在胡人中委实算不上什么大部族,没想到居然还曾经出现过一位大萨满,有着如此恢宏的历史。

不过对于这种说法,他却是有些怀疑,如果真是那样,对方又怎么会落魄到连在草原上都过不下去要来这里寄人篱下的地步,而那些大部落难道都是不贪不占的大好人,任由阴山部掌握着这份至关重要的传承。

其实一个大萨满修为满打满算也不过是道门的金丹级别,他的传承原本入不了陈浮生这种身兼道魔两家之长的人眼中,但是能够将萨满这种粗糙的修行方式走到这一级数的无论是天资才情乃至机缘都是一等一的惊人,相当于从无中硬生生趟出了一条道路出来,如果同样的资质得了佛道两家的上乘传承,说不定就有几分元神指望。

陈浮生倒是不在乎威力如何,转是对方思路想法对他的修行不无裨益,修行这件事有如读书写文章,绝对不是单纯地按照功法死练就能做好的。

而老萨满仿佛早就猜到了陈浮生不会轻易相信,从腰间取过一页石板交到陈浮生手中。

“这是当年那位前辈的一位亲传弟子留下的笔记,孰真孰假,以你的修为见识,应该自有判断。”

看着老人一脸成竹在胸的模样,陈浮生也是颇感好奇,神识一扫而过,就是脸色一变,细细推衍开来。

“这个大萨满必定走出过草原,钻研过过各家各派的道法!”

老萨满确实没有骗他,这位不知名的大萨满却是走出了一条新路。

虽然这位弟子碍于见识和自身修为,还不能将这个大萨满的道术尽数描述出来,但是单看这只言片语,便可以清楚现其中有着佛门的路数贯穿其中。

不对,不只是佛门,似乎还牵扯到了魔门中那些那些南方流派所擅长的巫蛊之术,甚至好像还有着龙虎山的祖灵祭炼法门填充在内。

陈浮生只是看了一眼,就几乎忍不住叫绝,这个大萨满绝对是一个天才。

前人之中多有佛道双修的例子,这萨满之术虽然从手法上偏近于道门的练气手段,但想要将已经接近完善的道家练气术整合到萨满体系之中,却不是这个练气都未到达顶层的大萨满所能做到,更何况道门无论是哪一家门派都对于嫡传道术看得极重,绝对不是这个修为、身份都不够的草原萨满所能接触,反而是佛门广大,将修行的机要尽数放在了佛经之中,只要智慧机缘足够便有可能生就一颗佛心,而且佛门的法力神通与道家路数不同,以心为上,与各门各派的道法并不冲突,前人之中多有佛道双修取得大成绩者,是这位萨满的最佳选择。

魔门不受天下正道所喜,却能够在佛道两家的打击下生存至今,势力自也广大,其中也是门派林立,陈浮生所在的这一支相对而言崇尚清修与佛门颇为类似,声名不显,表面上与佛道两家也不怎么敌对,而南方魔教则是因为身居瘴雾弥漫的南蛮之地,擅长育蛊诅咒之术,向来为正道不齿,人人得而诛之。

但是萨满之术传承自上古巫术,本就讲究一个与草木野兽沟通,与南方魔教的巫蛊之术天然相合。

而龙虎山的祖灵之法又与萨满的请神上身、兽灵附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以说这位大萨满是以佛门义理为根基补充萨满流派的浅薄理论,再以南方魔教的蛊术与龙虎派祖灵之法为骨架脉络,从而将原本模糊不清的萨满传承彻底丰富下来。

甚至陈浮生都可以推测这种道法如果练到元神层面将会是什么模样。

必定是将一只蛊虫或者兽灵祭炼到极致,然后练为身外化身,再运用祖灵之术与之相合,成就佛门金身,期间所想,简直是匪夷所思,而又天衣无缝。

虽然比起道家的练气九层,佛门的九识成就而言要有许多转折,没有那么一帆风顺,却也不失为一种堂皇大道。

最起码前路已经十分清楚,只要照着走下去就是。

“可惜了,这位前辈坐化得太早,还未将其完善,否则如果他成就元神,再花上一两百年的功夫调教出来几个弟子,说不定就是佛道两家之外的另外一朵奇葩,能够真正将萨满之术扬光大。”

陈浮生缓缓睁开眼睛,也是唏嘘不已,为这位天资横溢的前辈感到可惜。

这位前辈还是太过可惜,未能把道法推演到尽善尽美的地步,而他的弟子们显然没有他前往中土求法,对于三教的义理教义缺乏足够的认知,被他那些琐碎的关隘彻底弄昏了头,使得这部原本极为精妙高深的道法蒙尘数百年。

幸而陈浮生也是出自魔门正宗,虽然与南方魔教往来不盛,法术根源也不相同,却也是多少有所耳闻,《北冥逍遥诀》是最纯粹不过的道家功法,他又在翰林院曾与龙虎派下分支的张仲宏一起编过道藏,对方自然不会透露龙虎派的根本道法,但平日里言谈露出的口风也足够使他对其一脉的道法有着一定了解。

否则只怕他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对这页石板如看天书一般难以捉摸。

第一百六十九章 黑狼对白蟒

看着陈浮生一时惊喜交加,一时冥思苦想。

这位不知经历过多少风雨的老萨满脸色也是不断变化。

虽然说服了其他反对的人,但是他心底其实也是惴惴不安,没有多少底气认为陈浮生能够看上这些东西,更何况传下来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懂,而那些大部落的人也是因为在这上面钻研了数十年都没有结果甚至死了几个萨满认为这传承不过是个假货才自放弃,否则能不能留在衰落的阴山部手中还是两说。

不过看到陈浮生的态度变化,老萨满就已经明白对方显然是对这上面的东西产生了兴趣。

也就是说,他能够看懂这上面的东西。

相比之下,阴山部这次的斗法反而是小事一桩了。

“怎么样,您可是愿意为我们出一次面?”

虽然眼见陈浮生将石板收了起来,老萨满犹自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

“那是当然,”陈浮生洒脱一笑,“不过有件事必须要提前说清,之前老丈你说让我为你们注释一遍,我虽然有些心得,但这部法诀和我平日所学还是有着不同,恐怕花费的时间就要久上一些,多少也会与之有些变化。这一点还望老人家能够理解。”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老萨满连说两遍,方才不好意思道,“不过那件东西恐怕要等你斗法完毕方能够交到陈先生手中,这…”

“钱货两清,”陈浮生自然明白他想要说些什么,把手一拂,点点头道,“斗法没有结束,或者结果不符合你们的要求,我自然也没有面皮伸手要这份传承,这一点你放心就是,不过,”

陈浮生清清嗓音,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您对于他们的萨满肯定比我要了解许多,还望您能够把这斗法的规矩还有他们擅长什么样的手段和我分说清楚,我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这是当然,”老萨满精神一阵,开口说道,“我们草原萨满大多身体流传有狼神的血脉,斗法时大多凭借兽灵,而靺鞨萨满则是以上古天蛇为祖,体格雄健,喜欢驯养海东青等猛兽作为灵宠……”

“果然有着几分奇特。”陈浮生看着对面各个髡赤膊的靺鞨三族萨满,暗自低叹一声,这些光着头只在耳朵后留着两撮长的萨满确实和阴山部那些的萨满不同,各个身高体大,在这滴水成冰的时节犹自光着膀子,身上反射出油光,不像是会法术的萨满倒像是战士一般。

“这小子就是你们派出来和我们斗法的家伙吗,这么年轻就不怕我们一把他捏死了?”一个左耳挂着硕大耳环的中年大汉瞧了身材单薄的陈浮生一眼,不屑说道。

道家的练气九层,前两层打通全身窍穴之后,如果愿意就可以通过灌输真气的方式改变肌肉达到易容术的效果。

陈浮生早就换下道袍,穿了一件草原上最常见的皮袍,把头披散下来,再通过控制真气把自己的脸型稍作变化,看起来和一个普通的胡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在阴山部的时候,无论是族长还是萨满因为和商队长年交易的缘故,大齐的官话说得很好,陈浮生自然不用费力,只不过到了靺鞨人的地盘,他就彻底不知道人家说些什么了。

不过对方那个眼神却是整个天下通用,倒是不用去猜。

陈浮生呵呵一笑,把从老萨满那里借来的黒幡往地上一拄,黒幡陡然变大七八倍,有着七八道手腕粗细的黑气从黒幡上升腾而起,有如怪蛇横空,狠狠扑向那人脚下卧着的一条丈许长的猛虎,竟将其生生拖入了幡面里面。

众人只听黒幡之中一阵凄厉惨叫响起又迅停下,那条猛虎已是转眼间就被黑幡吞吃干净。

阴山部的的萨满修为虽然不怎么高,但这头黑狼精却是足足被他们供养了三百年,达到了高兴的境界,被炼化成幡以后修为也没有降低多少,只不过老萨满修为不够,还不能把这件法器威力尽数施展起来。

到了陈浮生手中,才算是真正大放光芒,陈浮生本身修为就在这黑狼精之上,再加上他所修习的乃是九天剑派这道门之中声望最重的一十三家中的上乘嫡传,乃是仿效了上古鲲鹏的《北冥逍遥诀》,比起阴山萨满的的法术不知道高了几个层次,再加上陈浮生高屋建瓴,自看了那一页笔记之后对于萨满要旨的领悟犹在身边这位老萨满之上,这北冥真水一进入这黒幡之中就将上面驳杂不纯的法力冲刷得精纯至极,使这黑狼精的魂魄威力比起生前尤大了三分。

凡俗之间,一个感应境界是多么难寻,到了先天就可以主管大内甚至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军,这几个靺鞨萨满之中修为最高的那一位也不过和陈浮生类似,而那头猛虎也不过是山间的凶类,还未有修为在身,自是根本不值得一瞧。

眼见陈浮生手中的这件法器有着如此威力,几人实力差一些的秃头萨满就是彼此一阵对视,相互嘟囔了几句,露出了退缩之色。

领头的萨满,身有九尺,虽然面目苍老,但一身的彪悍之意却是丝毫不减,好似一个征战沙场的猛将一般,眼见众人面露畏色,伸手一拨,分开人群,然后就是一挥手中的骨棒,带动起呼呼风声,猛然挥下。

显然对方顾及他的法器,想要凭借着武艺将陈浮生这个身材单薄的小家伙拿下。

骨棒在空中就化作一条张口吐信的银蟒,灵性盎然,却是和陈浮生手中的黑狼幡差不多,乃是炼化了一只成了气候的白蟒精,生前的修为似乎还在那只黑狼精之上。

陈浮生微微错过棒风,打量其路数,然后就是一笑,心彻底放了下来。

这个萨满体魄虽然雄健,但显然没有什么上佳的武艺,棒法走得尽是大开大合的搏杀路数,没什么精妙的变化。

这种棒法对付山野间的猛兽自然足够,在他这种能够凭武艺和萧镇远这种大将军的人看来就尽是破绽,不要说动用两种法诀中的剑法,就算是青城派的武艺都能稳稳胜之。

“如果你用萨满的巫术,我不了解你有什么手段,说不定还能让你占到上风,你偏偏想要用武艺来压服我,真是好笑。”

第一百七十章 舍利金丹

不过对方显然是这靺鞨族中地位极高的人物,如果真的当众将他打败,让对方下不了台,只怕阴山部想要融入其中就要麻烦许多了。

陈浮生想起老萨满之前的暗示,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黑幡在空中一兜一转,在缩小为原来大小的时候,旗面已经紧紧地缠绕在了杆上。

当黒幡再次落入陈浮生手中的时候,已经化成了一条齐眉棍。

感觉到手中这种充实感,陈浮生随手将北冥真水注入其中,漆黑一片的棍身上就浮现出一片幽幽黑光,与那条蟒骨棒正好凑成一对。然后陈浮生一拨一挑。

齐眉棍就与白蟒骨棒恶狠狠地斗在了一处,连续交击数十次,感觉时候已到,陈浮生手上的力道猛然增大,暗念一声。

“起!”

黑白两条棍棒同时脱手飞向空中,然后再同时落地,插入地面。

阴山部在一旁观战的老萨满和族长则是同时松了一口气,打了个平手,几乎可以说是他们所能想到的最好结果了。

二人显然是担心再次生什么变故,不待对面的那些光头萨满开口就走了上去,要用话头提前堵住对方。

深深看了陈浮生一眼,那位修为最深的光头萨满自家人知自家事,知道虽然看似是不分胜负,但是最后脱手却不是两人同时力竭,而是他的蟒棒被一股柔劲儿硬生生地带着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对方却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虽然靺鞨和胡人中的普通部众心思简单,但是坐到他们这种地位的却各个都称得上老狐狸,否则也不会想出让阴山部参加斗法的主意出来。

这个光头萨满明白陈浮生白白给了他一个人情,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没有让他当众出丑,自然不会当众说些什么我们两个不是平手,是他赢了我之类的傻话。

看着这个对手收回骨棒,默默返回萨满之中,不一言,陈浮生也是随手一招,将黒幡纳入袖中,垂手肃立,任阴山部的人和靺鞨三大部族进行讨论今后在哪里落脚的问题,自己则是将心思都投在了继续破解那页石板之上。

他这次出手毕竟只是为了显示一下阴山部后继有人让靺鞨三族不能轻易将阴山部吞下就是,一旦他们现动用武力,将会花费太大的力气反而得不偿失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转而用言语来进行。

不过这就不干他的事儿了。

“给,陈先生,这就是那位先祖留下的传承,世代只在我们阴山部的萨满之间流传。”

回到阴山部的临时驻地,难掩兴奋之色的老萨满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从腰间皮囊里面取出一物交到陈浮生手中。

“果然是佛门的路数,居然将舍利子都练了出来。”

陈浮生一见此物就是轻轻一笑,佛门高僧如果本人愿意,在坐化涅槃之后常有各色舍利留下,凡人不知道其中的关键,就凭着普通人的思维按照颜色硬是将其冠以血舍利、肉舍利、骨舍利的名号,却不知每一粒舍利表示代表了佛门的一项神通成就。

如果有修行者炼化,就可以凭空多出一种手段,这也是道家的练气术所不能及。

但这颗青绿色的舍利却不含佛门的一百零八小神通,四十八项大神通之中的任意一项,反而更加近似道门的金丹,极其怪异,恐怕整个天下也就只有这么一份。

上面的青绿色则是代表了他本身的萨满之道。

陈浮生轻轻一喝,将九天剑派的北冥真水灌输进去,原本沉寂舍利就忽然放出毫光射入陈浮生识海。

毫光一进入识海便化作一卷布帛,上面有着无数文字图画缓缓浮现隐没,显然就是那位前辈留下的传承。

陈浮生颇为喜悦,闭上眼睛,足足“看”了一个时辰,直到将上面的内容悉数记在心里,方才缓慢睁开眼睛。

“原来这位前辈是依靠佛经连开六识之后,再借用道家的金丹法门将修为凝练到舍利子中去,免去了凝煞炼罡的两层功夫,之后就要寻一只兽灵或者虫蛊炼制成护法灵神,最后再身与灵合,突破到元神境界。”

这个萨满虽然远未突破到元神或者金身境界,但绝对远远过了金丹。

以陈浮生看来对方指不定就是一个八层甚至九层的大高手。

不过陈浮生是绝对不会去选择这路道法修行的,这部法诀虽然不错,但比起他身上的两家真传就要差了许多。

而且这功法刚刚草创,单看这位前辈就是早早坐化便知其中有着许多碍难,远未到达尽善尽美的地步。

而无论是《大自在天子法》还是《北冥逍遥诀》可都有人凭此修成元神。

只不过那位大自在天子长年在魔门之中闭关苦修没多少见过,至于另一位北冥真人据他师父所说在修成元神又花了几十年功夫调教徒儿继承北冥一脉之后,就自去逍遥天下,不知去向了。

第一步这位前辈另辟蹊径开佛门六识显然是因为出身不好接触不到上好的凝煞炼罡之法才做出的无奈之举。

和道家只要有着心法又能找到地煞阴脉就能轻易完成这两层修炼不成,佛门六识既讲究一个苦修,又极重视灵机一动的开悟,悟性不够,机缘不到,说不准就永远卡在了某一步,不得寸进。

就算侥幸过了丹成这一关,之后还要费尽心思去寻觅灵虫灵兽,有资格寄托修为的不是什么天地异种,就是修为本就高深的妖兽,哪里有那么容易找到,想要自己培育,虫兽这些异类的修行比起人族可要慢上许多,说不准那位前辈就是没有熬到这个时候就已经坐化了。

而且这种附身合体之法,佛道两家的正宗都是看不上眼的,除了感觉太过粗俗之外,练成以后也没有多少得力的应敌手段,全凭虫兽的本能法术,不像道门任何一部功法就有几十种法术衍生出来,佛门更是有着一百零八种小神通,四十八种大神通可供选择,简直让你有用不过来的感觉。

而且说不定反而还要被其本身所限,有着无数的破绽。

再说佛道两家看似彼此相敬可也有许多人彼此看不起对方,他可拿不准主意如果北冥道人看到他身上有着佛门的法力又会有什么反应。

直接一剑飞来把他这个身在道门心在佛的逆徒斩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三本书

长白山下,长年积雪,不是世代生活于此,极难感受到时日变化。

所以当陈浮生自闭关之地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景象几乎与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兀自孤零零守在外面的老萨满。

阴山部初来乍到,要在这长白山下定居下来,不知有着多少琐事需要处理,陈浮生性喜清静,觉得对方实在搅扰,就借口注释的时候一定不能受到外界干扰,再跟老萨满说了一声便在附近随意找了个山洞住了下来。

因为担心有人打扰到陈浮生做事,老萨满还特意将其他人驱逐了出去,仅留下他一个人在外守着,许是为了表达诚意,竟是没有用法术驱散天上纷扬而下的鹅毛大雪,头上、眉毛上还有肩膀上早已落满了雪花,看上去当真有几分程门立雪的诚心在其中。

陈浮生自是不会被这看似可怜的形象所蒙蔽,但是对方年纪摆在那里,他也有几分尊重之意,对着这个听到动静急忙扭过头来一脸期待的老萨满拱手道了一句:“幸不辱命,陈某已经将那位前辈留下的传承注释出来。”

老萨满抬头看着陈浮生,脸上便是微露出骇然之色,距离陈浮生进入山洞也没多久,他便感觉陈浮生身上的气质微有变化,道气更加盎然几分,显然是在这段时间里面,又有所领悟,法力日益精进。

不仅暗忖道:“这位陈先生果然资质群远胜我等,这部法诀在我们阴山部流传了几百年都每人能够从中领悟什么,刚刚到了他的手中没有多久就有如此进步,想必其出身定然是那位前辈曾经提到过的实力最强的那几家门派,能够与这种人物拉上关系,对于我阴山部而言倒也是一桩大好事。”

同时心中对于陈浮生拿出来的东西不仅更加期待起来。

看着老萨满的眼神,陈浮生轻笑一声,不再言语,顺手从乾坤袋中摸出三本书,递了过去。

陈浮生自是不习惯使用胡人那些连毛都处理不好的羊皮纸,好在他乾坤袋中不缺乏纸笔,考虑到乃是承载功法所用,非但用了其中最为珍贵的一种青玉版纸,甚至还用北冥真水专门淬炼了一番,这几本书虽然不是什么法器,但也足以保证水火不侵,虫蚀不坏,几百年都不会变样。

老萨满接过来一看却是三本不同颜色的封面,却不急着翻阅,而是面带询问之色的看向陈浮生,自是希望他能够为自己分说明白。

陈浮生叹了口气,指向那三本被老萨满紧紧捧在怀里不放的三本书,轻声解释起来。

“那位前辈能够修炼到如此境界,他所留的功法自是不凡,不过当日想必他坐化得匆忙,还未曾对其进行整理,留下的只是他过往的经验,其中不乏许多弯路,所以才会看起来那么繁琐复杂,让人不明所以。

有鉴于此,我在注释的时候就依照他的功法组成,将其分别写在了三本书上。”

以陈浮生的性格,他既然答应了对方,他就绝对不会有所掩饰隐瞒,而是把一切明明白白说清楚,让他们自己选择,顿了一顿,看看老萨满神色,指向青绿色的第一本道:“这一本是正宗的萨满修行功法,你们萨满信仰长生天,善于御使自然之力,我对此不太了解,只能从我的角度书写了下来,其中开篇的总纲分析了萨满之术的根基义理,后面则是详细解释了每一层的修行;第二本金黄色的是那位前辈借以开悟六识的一部佛经,他就是根据这部佛经最终凝结出那颗石头的,虽然我已经特意用最浅显的语言把每一字句都解释的详尽无比,因而这部原本尚不足万字的佛经反倒是三本之中最为厚实的一本,洋洋洒洒足足有着数十万字的篇幅。但佛门本身传承崇尚不立文字,我写得越详细,反而越不利于你们领悟佛法的真谛,而且我本身乃是道家子弟,不是佛门出身,对于这方面的了解也谈不上多么深入,如果真的想要修行你们最好还是前往大齐寻找那些寺庙才行。”

看看犹自抱着第一本钻研的老萨满,陈浮生再次叹了口气,指向最后一本。

“这里面记载的就是那位前辈在外面搜罗到的一些旁门手段以及他独创的秘术,包括有如何用舍利子代替道家的金丹,蛊种的选取培育,兽灵的祭炼合体等等。这些算不上正宗功法,但一旦修成就有着不小威力,足可以让你们萨满的实力翻上一倍有余。

不过,说句实话,我修为距离那位前辈还是有着不小差距,而且再加上这部法诀本身就有的缺憾。我也只能注释到丹成境界,再往上就真正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不过他的这番心意却是基本上化作流水,看看这个已经喜不自胜,一会儿摸摸详细记述了萨满修行的第一本书,一会儿翻翻最后一本上的那些诡异术法的老萨满,陈浮生心中暗自摇头,感叹这部法诀只怕在阴山部永远也不可能真正扬光大。

他已经将话说的那么清楚了,最后的那本虽然厉害却最多不过是“用”,哪里比得上第二本的“体”,对方虽然有着几分岁月积淀下来趋利避害的本能,却还是不明大道,如果他真正聪明,现在就应该请求陈浮生好好为他讲解那卷佛经,而不是只顾看那些短期内就能增强威力的旁门术法,现在对方无疑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也是个不求大道,只求好勇斗狠的。”

不过这也怪不得这位老萨满,无论是靠狩猎采药为生的靺鞨还是逐水草放牧的胡人诸部,天生就有许多困苦,比不上大齐子民男耕女织的稳定,为了生存免不了与猛兽、敌人动手,更不可能有什么机会学习文字道理,沐浴教化,脑子里面所思所求,都是如何变得更强,在这种环境里面,自然不可能生成什么向道之心。

哪怕是偶然得了长生问道的机缘也只会轻轻错过。

第一百七十二章 别阴山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果不是有着翻天覆地的变故绝难更改心意,事实上那位创出了这部法诀的前辈也是因为走出了草原,不知经历了多少,观念才有此改变。

这也是道门子弟大多出自中土的主要原因,非是修行者处事不公,而是他们真得没什么成就大道的指望。

看穿了这一层,陈浮生倒没有一月苦功白费的感觉,反倒是向道之心无形之中更加纯粹了几分,只不过原本他还打算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现在却是突然有了离开的想法。

看着老萨满将三本书收起,陈浮生就是一拱手道:“在下已经依约将这功法注释了出来,咱们的交易就算达成,阴山部在这里刚刚落地,您老人家想必也是百事缠身,却还要为在下护法,实在让我过意不去,晚辈也不好厚着脸皮叨扰,就此告辞了。”

老萨满显然没有想道陈浮生介绍三本书后就突然变了颜色,说走就要走,急忙开口道:“陈先生帮了我们两个大忙,是我们阴山部的好朋友,我们草原人最是重视感情,知恩图报,怎么也不留下来让我们设宴款待几日?”

“此言差矣,当初说好了就是你们阴山部任由我看那位大萨满的传承,而我则会出手为你们阴山部与靺鞨族的萨满斗一场法,再把我的理解感悟注释下来,这本就是一场交易,会何来恩惠呢?如今交易完成,自是离去之时的老丈又何必挽留?”

陈浮生摇摇头道。

“那么你不和赵岩石他们这些同伴告个别吗,不告而别,可不是做朋友的礼数,大齐不是最讲究这一点的吗?”

老萨满灵机一动,开口劝道。

“老丈有所不知,赵掌柜他们带我来这里本来就是另外一场交易,自然算不上朋友,他们把我带到长白山下的时候交易早就已经达成,不过还望老人家帮我转告他们替我谢过姓叶的兄弟,今后如果有机会,我自然会回去答谢于他。”

说完这话,不待老萨满再次开口,陈浮生便是挥袖抛出一物,然后就是纵身一跃。

山脚下就是松花江的一条分支,北地苦寒,河面依旧是茫茫一片,完全冰封起来。

身体下坠的势头自然而然地将冰面上的雪花击起,露出一片厚厚的冰面。

陈浮生身子倒转,腰间的绿竹剑已然出鞘,顺势一划,剑光划过,一个三尺方圆的洞口已然出现在眼前。

北冥真水已经自然而然地运转起来护住身子,竟是一丁点儿都没有打湿身上的道袍。

当陈浮生落入水中的时候,老萨满方才意识到陈浮生已然离去,探头望去,江面一片茫茫,就连那个洞口也在陈浮生入水之后被他用北冥真水再次凝结起来,想要找到痕迹却是哪里能够?

低叹一声,老萨满回过头去,便被插在地上的那件物事吸引了过去。

是那件黑狼幡。

当日陈浮生在与靺鞨萨满斗完法之后并没有将这件黒幡还回来,而是用他注释那套法诀需要借鉴里面的手法的说法留了下来。

那杆黒幡已经是阴山部最为强大得力的几件法器之一,自是珍贵的什么也似,当日陈浮生斗法需要用这件法器掩饰他不是胡人出身的身份,阴山部的那些人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当他斗法之后,依然留着不肯归还,就有许多异样声音出现,怀疑陈浮生是贪图这件法器的威力,昧了下来。

老萨满心中也不是没有这种想法,不过在他看来如果能够拉拢到陈浮生可比一件在手中不能尽数挥出来威力的法器可要划算许多,因而非但在族中把这声音压了下来,当着陈浮生的面也没有提这一茬儿。

没想到陈浮生却是直直将这件威力不凡的法器还了回来。

这下子陈浮生与阴山部就是真真正正的两不相干了。

老萨满拾起幡面上浮动着一只红眼黑狼的黒幡,将自己体内浅薄的法力尝试性地渡了过去,只觉竟是极为顺畅地到了黒幡那之前从未到达的最深处。

黒幡应机浮起几道黑气,向着四周探去,这可是他之前要耗尽法力才能够做到的程度,哪里有现在这么轻易。

一声惊叹,老萨满急忙检查黒幡,更高深的禁制方面他看不出来什么,但外形虽然和之前大致相同,但细微之处却有了不少变化。

非但灰白色的幡杆往日有些弯曲看上去不甚顺眼的地方变得极为平整、贴手,更是莹白如玉,触手光滑。

而幡面却好似用大齐上好的丝绸所做,光洁如新,隐现墨色,就连上面的黑狼也变得更加灵动了几分。

很显然陈浮生运用自身法力将其重新淬炼了一番。

老萨满将黒幡缩小收回手中却是没有多少喜悦,呆呆看着河面,直觉中无形提示着他失去了什么远比这件法器要重要千百倍的东西。

不提那位老萨满突然灵机一现,陈浮生却是感觉内心畅快到了极致。

有道是施恩莫忘报。

而那些得了恩惠的人却往往贪欲横生,想要求对方给予自己太多,如若不然,就是转恩成仇。

心中萌生恨意,想当然地咒骂道,只不过是让你稍微帮助一下,对你而言和抬一下手指没什么区别,你又为什么不愿意想帮,

却也不曾想想人家又不是你爹娘老子,凭什么要为你做牛做马,鞍前马后地效劳。

给你,那是我的自由。

不给,更是我的权利。

你又有什么名义要用我的自由来剥夺我的权利?

而且你认为的举手之劳就当真如此轻易吗?

遍观史书,虽然这样的例子历久长存,但陈浮生毕竟经历得少,没怎么见过这种人。

而阴山部的这位老萨满,却是让陈浮生有了这样的错觉。

虽然陈浮生说两相抵过,但其实差得太远,对于阴山部而言不过是付出了一部无用的法诀就避过了亡族的危机,又平白收获了注释后的功法,可以说大赚特赚。

而陈浮生身兼两大传承,这东西对他就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他又不可能放着堂堂大道不走,转修这种在他眼中的二流功法,他肯出手,大半还是因为见了阴山部可怜的缘故。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天地独行

而这个老萨满挽留陈浮生,显见得想要让陈浮生坐镇在阴山部中,为他们撑腰。

这就是得寸进尺,得陇望蜀了。

说句实话,那位族长和这位老萨满能够在胡人与靺鞨之间保持中立,相安无事那么多年,绝对不是一点儿手段都没有的痴傻人物,相反他们反而个个精明,不逊色于大齐那些见惯了人心的商人或者官吏。

既然他们决定搬迁到这里,陈浮生不相信他们会一点儿考虑都没有,像是靺鞨这种试探本就是人之常情,休说中土的王朝,就是草原上的部落兴衰更替也不知生了多少类似的事情。

阴山部的人怎么可能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就一头撞了进来?

只能说明他们现了陈浮生这个高手,有了一个更加物美价廉的替代方案罢了。

阴山部如此做是为了防止被靺鞨三族联手瓜分,而当他们强大起来之后谁知道会不会反过来客大欺主,想要打靺鞨族人的主意。

地盘拢共只有这么大,每一个部落乃至任何一个势力的崛起都不可避免地损害到其他人的利益。

陈浮生如果留下来说不定就要沦为他们的打手,为王先驱了。

然后贪念再次变大,他们说不定就想要打起陈浮生身上功法的主意。

我们的修行功法太过差劲儿,能不能帮帮我们,如果得不到,他们才不会在意那些门派是不是允许功法外传,更加不会相信自己资质心性不够,只会恨你太过小气,只不过想让你教一教功法,就和割肉一般。

此所谓欲壑难填是也。

而且那个老萨满见说不动陈浮生留下,最后竟然提到了赵岩石那家商队,话外甚至有了些要挟的意味在里面。

对此陈浮生就明明白白告诉他,他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关系,本质上和帮助阴山部出手一样,不过是一场交易,就算对方想要在那些人身上下功夫也注定是徒劳无功。

然后陈浮生就不想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将黑狼幡还了回去,然后借水而遁,他可不确定如果从6地上走得话,对方会不会派人追上来。

他又不想对这些自己刚帮助没有多久的人下手,那样自己不是白白地斗了一场法吗?

他可不信自己在水底,他们还能追上来。

想到这里,陈浮生身外的北冥真水更加凝练了三分,水遁之也是再次加快,沿着河岸的走势自行向前而去。

在闭关之前他就已经向靺鞨族的那些人将这关外的地理打听的一清二楚。

长白山乃是三江交汇之处。

其中最为出名的一条便是指“松阿里乌拉”,也就是“天河”,在大齐的记载中,天河流域乃是大齐连带着四方边境的七大流域之一,其正源便是这长白山的白头山上的天池之中。

陈浮生眼下所在的这条河流乃是天河正源的南源的头道江的一条支流,虽然已是冰封的时候陈浮生却还是能够轻易看出来,这里河谷狭窄,落差大,若是到了解冻的日子,定然水量极大。

陈浮生便是顺着这条支流的河路轻而易举地到了头道江中,然后再次向前,在两江口的位置感觉彻底不会有人的时候,方才破冰而出,正式出现在这冰面之上。

这两江口乃是天河正源南源头道江、北源二道江的交汇之处,就算是站在冰面之上,陈浮生也是可以感觉到脚下潜藏的水势不难想象夏季两江交汇的时候,这里的水势又会是何等浩大。

到了这里,陈浮生不再用水遁加,甚至把护身的北冥真水也撤了下来,顶着风雪,步行在冰面之上,细心感悟这苍莽天地的那种脉动。

就算平日进食也不动用法术,而是借着一身淬炼出来的强健体魄,凿开冰面下水捕获几条肥美的过冬鱼,偶尔改换口味,就去附近的山野之中寻寻那些动物的晦气,并不动用乾坤袋里从大齐带过来的那些吃食。

陈浮生相信,北冥道人给了他三年的时间,便是因为他之前多是在人烟鼎盛的大齐之中,甚少接触这种原始的天地山川,这种认知对于今后《北冥逍遥诀》的修行便有许多偏差,希望他能够在这一路行走的过程中真正把握住这种不可言传身教只能由自身体悟的灵机。

这天河与黑水河便是他这一场修行的最佳场所。

就这样陈浮生走走停停,一旦心有所悟就在江边结庐而居,住上几日,当他到达这天河南北两源交界的三岔河时,已经是冬去春来,过了河流解冻的春汛,到了初夏时分。

这时候的他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一段跋涉,身上的那件道袍平日里洗刷得虽然勤勉,还算洁净,但因为没有用法力护住的关系,已经是只是丝丝缕缕,许多地方都遮蔽不周全。

面皮之上也是多了几分豪迈的风霜之意,看上去和之前的气质截然不同。

三岔河畔,陈浮生极目远望,面前这由伊勒呼里山麓下流淌而来的嫩江和第二天河在此汇合,恰好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人”字。

在这之前两岸高山陡峻,水流湍急,在这之后,地势渐平,是一片坦荡的平原,江水东北方向奔流,江面也是逐渐开阔平缓起来。

映入眼帘的也不再是一片茫茫白色,崇山峻岭之间是一片色彩缤纷,生机盎然。

令人难得的心情愉悦起来。

食欲也是随之增长起来。

陈浮生遁入山林之间,抓取了七八只不同种类的猎物,从乾坤袋中取出佐料,生起火来,先是好好补偿了一下饥肠辘辘的五脏庙。

然后轻轻一笑,将头放下来好生打理一番,然后再伸手招过水精之气,清洗肉身,顺手放出一道火焰将身上的道袍毁去,换上一套洁净崭新的衣衫。

身上的风霜之意再次消失,那个少年郎再次返回人间。

然后,陈浮生把手一挥,将痕迹抹去,运起北冥真水,投入合流之后的天河之中。

接下来自是要一路水遁而去直向九天剑派是也。

第一百七十四章 黑水河

天河流域土地虽然肥沃,却是极为苦寒,除了靺鞨三族之外,再无他族在此讨生活。

而黑水河比起这些还要偏向长年被冰雪覆盖的北海,常人自然更加禁受不住这里的气候。

从三岔河到黑水河的这两千里天河主流由于穿行山谷,又恰逢夏季的缘故,两岸山岭重叠,遍布原始森林,倒还罢了,还算称得上生机勃勃。

但一注入黑水河,就算是陈浮生有着北冥真水护身但一看水面那种沉寂的冥黑便能隐隐感受到一种寒气而来。

与他身后裹挟而来的淡黄色流水大不相同,形成一处南黄北黑的奇异河段,称之为“混同江”。

“好纯粹的水精之气,莫非真如传闻所言,乃是一条黑龙尸身所化?”

陈浮生运起鲲鹏真瞳看着这条浩浩荡荡,绵延近有万里的黑水长河,暗暗咋舌。

在靺鞨族以及某些修士的游记里面广泛流传着一则极为相近的故事。

传说黑水河中曾经有着一条上古真龙意欲入侵关内,借助长白山的龙脉得道,沿路兴风作浪也不知害死了多少人,然后在天池修炼的一条白龙不忿出面,与之在天河大战。

白龙本就修为差了一筹,又因为当时乌云蔽日,掩去了黑龙的身形,却将白龙的鳞甲暴露了个彻底,白龙可谓是节节后退,毫无招架之力。

最后据说当时天河两岸的松树竟然尽数开出洁白色松花洒落了江面,掩去了白龙的身形才使得白龙战胜了黑龙。

因而在靺鞨族中,这道天河还有一个名目便是松花江是也。

对于这个传说,陈浮生向来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如果说黑龙想要借助山水两条龙脉成道与盘旋在此地的白龙交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不拘是黑龙还是白龙这两类可都是专精水系的法术,而能够令万里枯木生春,强行逆转天性令松树开花则非得是对木属法术的领悟达到法有元灵的元神高人出手才能够做到。

像靺鞨族人如果不是亲眼见证这些,以他们的见识是绝对想象不出来这些的。

然而陈浮生自长白山下一路行来,这道天河虽然也可以说是水气充盈,却是空空荡荡,不见有真龙之气的痕迹。

实在让人很难相信,这里曾经有着真龙修道。

然而这条黑水河却是让陈浮生极为惊喜。

天河一路走来,陈浮生并未看到多少有气候的水族精怪,基本上都不过是真气胎动的层次,其中最为出众的也不过是勉强化作人形,连周身窍穴都还未完全打通,比起他这个感应天地的高手可要差得太远了。

虽然说天河流域有着靺鞨人居住,人族气运无形中压制了水族的修行,又因为靺鞨三族就算加起来,人数又太过稀少,又缺乏相应的文化传承,信仰的也是祖传的萨满之术,不懂得像大齐之中多建有河神庙,每逢时节就献上祭祀供奉香火,使得这些水族也不能走神道之术。

两相下来,才造成了天河流域妖族不兴的局面,这也是他断定并没有真龙存在过的痕迹,否则有着真龙之气存在,不说其他,最起码感应境界的妖怪想来不会缺乏。

而面前的这条黑水河虽然他还未现龙气,却在那水气最为充盈的十几处区域现了有着冲天妖气,显然每一处都代表着至少一只凝煞乃至炼罡这一级数的大妖。

至于有没有丹成境界的妖王,那就不是他可以轻易判断出来的了。

而这显然远远出了天河的妖族水平,让陈浮生不禁怀疑起来这些妖怪是不是得了龙族的某些遗泽,才会如此强大。

“接下来这一路就不好走了。”

陈浮生摸摸腰间的绿竹剑,喃喃自语,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畏惧之色,更没有从6地上绕过去的想法。

开什么玩笑!

就算他没来过这里,也知道这两岸最多最强的两种兽类就是熊虎两族。

只怕那些6地上的妖怪也是以这两种为主。

无论是熊还是虎,都是天生的体魄雄健,在兽族中乃是极强大的存在。

修炼成妖后,更是如此,甚至其中有些天赋好的还能生成妖族特有的天赋神通。

而陈浮生目前一身法力是再纯粹不过的水系一脉,在6地上威力本来就要折去至少一半,跟束缚住自家手脚和人家对敌没什么两样。

而他现在还未凝煞炼罡,既不能驾风更不能腾云,如果有了意外,就算想跑都来不及。

在水中,最起码还可以施展水遁。

虽然在水中那些水族的精怪占据了主场的地利,但陈浮生一身北冥真水的威力也能挥到最大。

两相之下,最起码可以折平。

相比之下,自然是水中更加安全。

而且妖怪们大多没有传承,像兰若寺里面那只千年树妖运道那么好的可谓是极为罕见,他们的法术大多是本能领悟得来,比起道门那些千锤百炼的法术不知要粗陋多少,就算是凝煞,就算偶有一两个心存上进的,因为没有法门也大多是凭借着妖族的强横肉身走得混煞之法,丹成最多不过中品。

至于炼罡,妖族身家都不怎么样,少有能够有着飞遁的法器,飞禽一类可以凭借着自己天生的优势上天采集乾天罡气。

6地上的兽类勉强也可以爬上高山承载那些最底层品质最为低劣的罡气。

至于水族如果不是有着特殊的机缘,怎么上天,绝对过不了这一关。

天下一应水族都走化龙之道,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过不了道门中凝煞炼罡这两关。

而陈浮生身上的《北冥逍遥诀》乃是道家无上传承,修炼的北冥真水也是天下七大水法之一,如果不是遇上同一级数的天一真水、一元重水,等几乎可以克制天下所有水系法术。

如果他连几个没有传承的妖怪都收拾不了,也不要去九天剑派了,这种弟子北冥道人也是决计看不上眼的。

而且他还有着一个更加重要,以至于他不得不亲自探索一遍的原因。

第一百七十五章 真龙煞 、行洪蟒

乾天罡气悬浮在乾天大气层外,乃是天地开辟时的初始元气所化,共有三十六种,地煞阴脉则是深藏地底,合计七十二道,形成的原因却是各有不同。

这真龙煞便是只有成年的真龙之身坐化之后,本身的精气自然沉积与地脉相合,不断吸取成百上千年的阴气才能成就。

天下间的真龙本就不多,充其量不过数十条,大部分还在龙宫,就算偶有坐化,尸身也是只会保存在龙宫,绝无哪方势力能够冒着触怒龙宫的危险偷盗出来。

因而真龙煞全部都是类似赤血这种血脉不纯的蛟龙在洗练了血脉成就真龙之身后留下,也只有这种来历龙宫不怎么重视的,才会允许把尸身留在外面。

但饶是以赤血这种天纵之资,也是在练气顶层,接近元神的时候方能成就,由此可以看出这真龙煞有多么珍贵。

天下真龙共有九种,这真龙煞就也分为九种,而无论是哪一种真龙煞,只要配合龙宫秘传的真龙罡气都有着丹成一品的希望。

这真龙罡气的心法陈浮生得到的《北冥逍遥诀》自是没有,但是这黑龙所居便是北海之地,体内的法力天然与北冥真水相合,陈浮生如果能够吸取了这一道黑龙真煞,凭借着《北冥逍遥诀》也是可以丹成一品,有着莫大威力。

这种干系到成道的大事,由不得他不上心。

不过陈浮生心底也没有对此抱有太大希望,毕竟有没有这么一条黑龙还是两说。

就算真得有黑龙真煞形成,这九天剑派就在黑水河畔,未必还有多少留存。

陈浮生也不过是姑且一试罢了。

黑水河和天河也自不同,这天河虽然是天池雪水所化,到了这时分却也自有一分暖意,这条黑水河却是天然的凛冽,陈浮生方一进入就感觉有着一股寒意透骨而来。

好在他的北冥真水也是走得寒属一脉,非但没有折损他的元气,反倒更让他精神一振,身上的法力也自更加精粹了几分。

“单是在这黑水河中我的修为进展就已经如此迅捷,不下于利用水神印,将来如若有机会定要前往那北海之地亲身体验一番。”

陈浮生一边催动着水浪迤迤而行,一面则是将北冥真水尽数施展开来,不断演练法术。

就这样行了三四日,当这黑水河中那源自松花江因为夏季山洪游经山谷导致的黄浊水流彻底沉淀清澈下来的时候,陈浮生也来到了这黑水河的第一个拐弯处。

然后便听到“轰隆——!”一声雷霆巨响在前面响起。

“好生浓烈的妖气?”

陈浮生立在浪头之上,运起鲲鹏真瞳向前望去。

前方已经被天地异象彻底笼罩了起来,电闪雷鸣,风雨齐至,若非他的鲲鹏真瞳实在玄妙,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是一尾粗若水缸身长十余丈的巨大黑蟒盘踞在黑浪翻滚的江边,似是想要入水过江却又犹疑不定。

看它身上妖气雄厚,竟也不逊色陈浮生半分,显然也是一个到了感应境界的妖怪。

这条黑蟒显然也是一条异种,虽然通体乌黑,却是没有邪恶阴祟之意,而是通体有如墨玉,与这黑水河的河水一般清澈。

“原来是一条走江行洪的水虺。”

陈浮生暗自念道。

天下一应水族大多拥有龙族血脉,可借此成就龙身。

其中蛇蟒之辈的血脉尤为深厚。

鲤鱼一脉化龙,是要跃过那条横跨在天地之间龙门。

而蛇蟒之属则是要走江入海,行洪弄潮,通过这样锤炼本源血脉,谋求天地的认可,从而获取那龙族的气运加身。

五百年化蛟,千年成龙。

当然成就的还不是真龙之身,最多是像赤血一般。

这件事情并不怎么稀奇,甚至就算在凡间这种说法也广为流传。

在陈浮生出身的剑南道就多有悬剑桥的做法,在桥梁中间悬挂宝剑,为得就是避免蛇蟒之辈在行洪化蛟的时候控制不住潮水将桥梁掀翻,淹没了无辜百姓。

他出蜀上京的途中,也曾亲自上过天马桥看过那斩龙剑,是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过和鲤鱼跃龙门相似,这行洪化蛟也是一件极为凶险的事情,不知有多少出身名山大川的精怪要在这一关折损下来,千年修行一朝沦丧。

天下精怪,修行本就艰难,单单这开启灵智一关,人族稍稍长成,就有了基本的认知,而禽兽之属如果没有天大机缘,最起码也要花上百年的光阴从觅食、繁衍、与天敌厮杀的天性中挣脱开来,生出一点向道之心。

基本上九成九的生灵都过不了这一关。

至于草木之属就更加艰难,单看看兰若寺的树妖便可见一斑,他可是足足沐浴了千年的佛光禅音方才渐渐有了“人”的概念,佛门将花草木石归为无情之属可不是没有道理。

生了灵智,不过是生命之始,距离修行还要极长的一段路要走。

要知道妖怪之辈大多心思直鲁,不知变通,不像人族有着许多奇思妙想,创出了无数功法。

更何况妖族之中百族林立,其间也有着不少生克,虽然上古时期也曾出现不少大圣,在血脉之中留下了传承,但是适合这一族的大多不适合另外一族,不像人族各种功法秘术简直可以说多得学不过来。

因而妖怪有了修为之后大多喜欢变化为人形,除了人身合乎天地间的道理,适合修道以及如今人族大兴,有着气运加身外,便是向着其功法而去。

只不过上古之时人妖间的界限没有那么鲜明,大家互相往来,你门下有我,我门中有你的现象不足为奇。

但是到了今天就算人族之中都有着华夷之分,更不用说对于这些异类了。

修行界中喊着除魔卫道杀妖取丹的门派可不再少数。

就算偶有开明的,门下弟子最多也不过是收取几个看守洞府的护卫或者童子,能够被正式收入门墙的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自然也很难获得正宗的传承。

这样下来,就有许多妖怪生出了不良之心。

第一百七十六章 风水相合而生雷

或者袭杀那些入道未深,修为不足的修行者,吞噬炼化修为,盘问修行功法;或者盘踞在山河之中,坐地称王要求凡人逢年过节都要供上童男童女,任它享用,否则就要兴风作浪淹没两岸的土地,或者招来瘴雾,不许山民入山采药打猎;甚至还有着混入朝堂后宫之中,搅乱天下气运。

如此一来,久而久之,人妖两族的界限就更加分明,也就不难想象那些打着除魔卫道旗号的门派为何会如此风光显赫。

龙虎派就是在一场场与这些山野淫祀的斗法中一步步奠定了无上声威,走到了道门一十三派的位置。

其中有些甚至为了增进修为,甚至会吞噬血祭其他精怪。

这种妖怪就算是侥幸逃过了道门的灭杀,但因为根基不稳,道心更是谈不上半点,每逢修为突破的时候就都有着劫数加身,难以脱,

当然有这些为非作乱的妖怪,就有一心向道,只求清修的。

这黑水河远在塞外无人烟的地方,里面的妖怪自然不可能残害人族,陈浮生看那黑蟒妖气虽然浓烈,却还是称得上一片纯粹,并没有多少杀孽在身,显然也是个潜心苦修,不曾作恶的“好妖怪”。

能够一步步以蛇蟒之身修炼到这一步,怎么也得有着几百年的苦功,它这一身的鳞甲血肉,陈浮生也是看不上眼,自然不会对它下手。

不过陈浮生倒是很有兴趣看看它是如何走江化蛟的,毕竟这种事情极为罕见,他也只是在书上听说过,还未亲眼见证。

如果能够旁观这一过程,不消说对于陈浮生《北冥逍遥诀》的修行大有裨益,远胜过他一个人钻研许久。

想到这里,陈浮生便将身上的北冥真水收敛了几分,足下催动的浪头也是悄然平静下来,将形迹掩饰下来,悄悄向着前方奔去。

他可不想被这头蟒精现,然后误以为他是来趁火打劫的,平白毁了人家的修行机缘。

那头黑蟒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在头顶的雷霆催促之下缓缓下水。

这不拘是化蛟还是化龙对于自身的修为、地利乃至天时都有着要求。

它在这一步的顶峰已经盘旋了足足三十年,虽然一身妖力已经是淬炼到了大圆满的地步,再无半分寸进。却始终不明天机,难以突破到这至关重要的感应一步。

也是这黑水河如今正值夏日水涨之时,又有夏雷自天而生,机缘巧合之下,它才心中萌一线灵机,然后,就现那漫天的乌云竟是向着它这里集中,显然是天地已然感应到了它的气机,要强行让它化蛟渡劫。

其实在这时候它如果愿意还是可以强行将与外界勾连的识海强行关闭,驱散这场雷劫。

但是境界突破的机缘可遇而不可求,尤其是感应这一步最重视这一线之间的天机感应,就连它也不敢肯定胸中这一点灵光在雷云散去之后会不会化为乌有。

而这一关如果过不去,它有预感最起码也要百年以后才能凭借着妖力强行打开这一道大门,蛇蟒之身如果不成蛟身,寿元也不过千年,就算是对它而言,百年时间也已经不算短暂。

想到这里,黑蟒仰天长嘶一声,伸出舌头,掀起无边黑浪,就要下水。

“好家伙,果然已经开始化蛟了。”

陈浮生看看那一条已经和其他蛇属不同,不再分叉的舌头,再看一看黑蟒头顶正中央那个略为鼓起的小包,就知道这黑蟒积蓄得确实深厚无比有着极大的希望闯过这一关。

当然能不能成还是要看上天的意思怎么样,想到这里,陈浮生就运起鲲鹏真瞳,仰头看着那几乎要压倒江面之上的乌云。

这一看不要紧,陈浮生不禁就“咦”了一声。

这雷雨之事,向来不稀奇,就算是凡人也是时常得见,往日陈浮生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更不会仔细研究它。

事实上,他想要研究,也没有办法,他真实的修为放在那里,不能驾风乘云他根本接触不到天上的乌云。

不过这一次机缘巧合,那条黑蟒化蛟居然引动了雷劫加身,其中天地元气的运转也远比平常时候要来的清晰,偏偏他又喜欢时常运起鲲鹏真瞳,这一下子就让他看出了一些天地运转的玄机奥妙出来,对于《北冥逍遥诀》中一道极其重要的法术有了深刻的了解。

《北冥逍遥诀》以水为根,以风为骨,因而里面衍生出来的法术也都是风水二属,其中就有有一道极为强大的法术也被列入了其中,然而却不是风水两脉中的任何一种。

这道法术的名称便是北冥冰雷,乃是一道不折不扣的雷法。

雷者,阴阳合和之动。

原本这道北冥冰雷也是只有罡煞合一之后才可以修行,以他目前的境界是根本不能参悟其中的道理。

不过目睹了这一场雷劫以后,倒是让他对于这一道法术的根源有了些了解。

原来这天上的云并不是像看上去那样由虚无缥缈的气体组成,而是充满了大量的冰霜雪雹,里面并不是静止不动,而是在不停地碰撞运动着,这些冰雹相互摩擦振动,就有一种力量生成,这力量合在一处便有雷电从云中降落下来。

这最纯粹的水化而为气升到空中,然后凝结成冰霜,聚而成云,然后形成雷电。

而风在这一过程中就起到了加推动的作用。

可以说风、水、云、冰、雷这些法术之间看似彼此独立不相干,实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甚至陈浮生感觉虽然水火不相容,但是火系道法如果控制得好,甚至可以加强云系、乃至雷系的法术。

要知道雷电最强的季节恰恰也是在夏季无疑,陈浮生直觉认为这其中一定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一旦悟透,他在法术上必然有着惊人的进境。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对于这天地大道的体悟会更上一层楼,所谓修行,修的不就是天地大道的玄机吗?

第一百七十七章 赤练

正当陈浮生沉迷于此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怒吼,然后那团十亩大小垂到江面的乌云便是微微一震,有了溃散的趋势。

“这是怎么回事,这可不像是化蛟失败引的异象!”

陈浮生暗暗好奇,定睛望了过去。

虽然他不清楚这化龙之道,却勉强可以称得上是水系的行家,方才他看这黑蟒妖气非但充盈,本质也算纯粹,又暗中与这黑水河的名讳相合,可以说隐约之间得了天时、地利,料来这场雷劫怎么也有七八成的希望度过。

可是方才这一声怒吼之中却是隐含了愤恨之情,与其苦修的行为极为不符,而且化蛟失败大多是因为肉身魂魄经受不住这天雷的洗礼之功,就算结束,这乌云也是缓缓消去,现在的雷劫才刚刚到达高氵朝,断没有中途溃散的道理,绝不会像眼下一般。

这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有着旁“人”前来搅局了。

“赤练,你居然连我都不放过!”

身上的蛇皮已经褪去大半的黑蟒,浮出水面,仰出一声怒吼,神识已然将心中所思所想表露无疑:“三百年前你我同时生出灵智,结为异姓兄弟,没想到你今日却来阻我成道,当真一点儿兄弟情分都不顾及吗?”

随着这一道意念展开,就有一条身长十七八丈,腰围却比黑蟒细了近半的赤蛇浮了出来。

只见它吐一吐纤细的舌头,扭动蛇身,出一声阴测测的笑声:“兄弟?你居然也有面皮在我面前提兄弟二字?当日我好心邀请你一起截杀那个九天剑派的弟子,分润了他的道诀法器之后,你我二人都有成道的希望,你却反过来阻拦于我,害我失去了大好机缘,你自己却从他那里得到了一篇《聚水诀》,眼下居然都要化蛟了,还谈什么兄弟情分!”

一边阴笑,赤蛇一边扭动身躯,对着乌云喷出一道血色煞光,虽然尚未接近就被雷霆之力,洗练干净,但蕴含天雷的乌云本身受了这外力激荡,却是摇摇欲坠起来。

“你个混蛋!”

黑蟒显然极为愤怒,开口骂道。

“当日你我开启灵智,走上修行之路,便是因为九天剑派的那位前辈在这黑水河开坛讲道,你忘了这些,我老黑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更何况九天剑派高人无数,你如果真得动了手,人家随便出来一个就能将咱们黑水河杀个清静,你自己找死,不要拉上大家一起陪你,至于那篇《聚水诀》,我可是没有藏私,全数告诉了你,是你自己嫌弃进展太慢,威力太弱,一定要走血祭吞噬的路数,最后落到现在这种局面,这又怪得了谁!”

“原来这条黑蟒与我北冥一脉还有如此渊源,怪不得我觉得它身上的妖气有些熟悉的感觉。”

听了这话,陈浮生俨然明白过来。

这一赤一黑两条蛇蟒所提到的那个讲道的前辈高人显然是北冥道人无疑,至于那篇《聚水诀》毫无疑问定也是从《北冥逍遥诀》中衍生出去的基础功法。

这《聚水诀》类似名目的基础法诀各家各派都有,向来是普通弟子入门以后修习所用,只有看你在这法诀上的进展令人满意,心性经过考察也值得大用,门派才会提升你的地位,同时给你更为高深的功法。

如果陈浮生不是被北冥道人一眼相中,以他已经先天的资质实力,在九天剑派虽然不会从《聚水诀》这种最基础功法开始,但也绝无可能获得《北冥逍遥诀》这种根本传承,而是稍次一级的功法。

虽然是基础功法,但因为是各派根本传承所化,所以各门各派练出来的真气法力也稍有不同。

《聚水诀》顾名思义,就是从江河湖泊乃至四海之中的凡水之中汲取水精之气化作法力,算不上复杂珍贵却也比妖怪们瞎摸索出的法门效率要高出不少。

九天剑派有着九支传承,但其中的水系一属却是只有北冥一脉,不拘那个弟子是哪一支出身,所拿出的也只会是《北冥逍遥诀》衍生出来的那一套。

所以这个黑蟒的妖气自然而然就与陈浮生的北冥真水有着些许相通之处。

至于那条赤蛇,陈浮生看得明白,它的修为犹在自己之上和自己相等,比那黑蟒足足高了一筹半,正是凝煞的层数。

两条蛇同时入道,黑蟒的资质显然犹高了一层,却被这条赤练蛇精远远落在后面,显然是因为所谓的血祭之法,至于它吐出的那一圈血红煞光,陈浮生也看出了来历,是采集了地煞阴脉又混合了生灵的血煞之气用了混煞的法门修成,威力虽然不错,非但有着炼化吞噬血肉的效用,更可以污浊他人法器。却是使得法力驳杂不纯,彻底绝了大道指望,如果不能化蛟洗练血脉,这辈子恐怕就永远被困在丹成下的级数之内。

至于它如此做的目的,陈浮生也是瞬间明白过来。

它显然是要趁着这黑蟒化蛟之时,强行夺取对方的蛟龙血脉气运,强化己身。

不得不说它选得实在很好。

如果早一些,黑蟒还未显出蛟形,它就算吞噬了也没有大用,如果再晚一些,先不说这条黑蟒如果失败,肯定是身死道消的下场,还未稳固下来的蛟气和血脉也会随之溃散。

而如果成功,凭借着龙族那凭借血脉决定森严等级秩序,就算黑蟒元气大伤,比起对方修为低了一层,也有着六七成的把握反过来压服它。

只有这个时候,黑蟒已经被雷云拖住,一身法力施展不开,血脉和气运却已经开始凝聚,这个时候吞噬虽然做不到最大收获,却是成功率最高的时候。

至于当初所谓的那些恩怨情仇,都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相比较黑蟒而言,可以说这条恩将仇报、不顾道义的赤蛇无疑就是修行界中当之无愧的败类,人人得之诛之。

想到这里,陈浮生抬头看看那已经快要完全散去的雷云,心中却是下了一个决定。

第一百七十八章 现身出手

他要在保下这只黑蟒的同时斩杀了这条赤练蛇精。

保下黑蟒,是因为对方一心修行,不曾害人。陈浮生不忍见它数百年道行一朝沦丧,更何况他与北冥一脉与九天剑派都有着一份情谊存在,自是不能和一般妖怪一般对待。

当然更主要的是,他旁观这黑蟒化蛟渡劫,从中领悟了雷法的奥妙,对于《北冥逍遥诀》的修行体悟更进了一分,两人之间无形之中,就结下这么一份因果。

因果二字,实为奇妙,有了因果,就须解开。否则陈浮生多少有些于心难安,对于日后的修行有些阻碍。

至于那头赤练蛇精,除了不齿它的为人,单是它敢于对九天剑派下手这一条,陈浮生就有理由将它斩杀千百次。

要知道,陈浮生现在也算是九天剑派的真传弟子了也。

“不过下手的时候还需把握好,免得使这头黑蟒错过了这番机缘。”

陈浮生看看前方那已经稀薄不少的雷云,心中有了成算。

想到这里,陈浮生已经将《玄同篇》悄然运起,向着二妖行去。

陈浮生炼就的北冥真水与这黑水河本就相合,再有了《玄同篇》的辅助,真真正正可以说得上无影无迹,彻底隐没在这条黑水河的浪涛之中。

黑蟒许是也看出了自己绝无可能在有着那条赤练蛇从中捣乱的情况之下化蛟成功,至于赤练的为人如何,它这个结义兄弟自是再清楚不过,到时候修为进步倒是其次,只怕连自己这条小命都要交待在这里。

索性把心一横,彻底不去搭理头上的雷云,与赤练蛇争斗开来。

只不过它修为本就不如赤练蛇精,方才渡劫也耗费了不少元气,赤练蛇又是练就了血煞这一道邪意森森的手段,只是七八个照面,身上就增添了不少创伤,气息也是猛然降落下来。

这道乌云,正是应了黑蟒化蛟行洪的气机所化,与它息息相应。等到它完全展开就会自行吞吐雷电元罡,那时候是否结束就不是黑蟒所能决定,它只有成功化蛟,或者丧命在天雷之下两种选择。

如今却是感应到黑蟒衰落下去的气机,再加上周围有着赤练蛇这一道比其还要强盛的气机干扰,徐徐收敛起来,眼看就要恢复青天白日。

“那可不成!”

已然出现在黑蟒附近的陈浮生心中暗自念道,运功三转,便有一道漆黑如墨的北冥真水渡了过去。

同时浑身剑意猛然一爆,绿竹剑便自飞起,悬浮背后。

这还不算,陈浮生把手往腰间的的乾坤袋上一拂,一件乌黑、金黄、草绿三种光泽轮转不定的书状法器便猛然浮起,正正罩在了赤练蛇身之上。

却是陈浮生那本收纳了不少魂魄的皮制图书。

陈浮生这猛一现身,立刻就把对峙的两妖同时吓了一跳。

黑蟒倒还好说,只觉一道冰寒彻骨的法力自水下袭来,不待它反应过来,就已经将它肉身从头到尾罩住,原本它还怀疑是对面的赤练新炼就的邪门法术,方自提起一口妖气将其驱逐出去就现自己勉强运起的法力仿佛游子遇母得见本源一般,瞬间就与这道法力结合得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而这肉身得了这道法力,浮现在身上的那些可怖创口就是快受损愈合起来,这道法力竟是不含任何杀伐之意。

非但如此,这道法力在周身游走一圈,就彻底化开,一点一滴,就仿佛化作一道浩瀚江河,瞬间就将有些枯竭的妖力补充得要满溢出来,而体内那已经沉寂不动的血脉也在这股天地初开时流转下来的寒意刺激之下,彻底活跃起来。

一声清啸,黑蟒身上衰落的气势便是猛然高涨起来,一路拔高,甚至远远过了渡劫之前,而感受到这股气机,原本就要溃散的雷云一声“轰隆”巨响,再次凝聚起来,已经隐现蓝天白日的天空再一次被乌云笼罩,只是这一次就不是十亩大小,而是足足有着四五十亩。

化蛟,再次开始。

相比较再一次机缘加身欣喜不已的黑蟒,对面的赤练蛇精脸色就要难看许多。

这时候任是谁都看得出来,陈浮生是站在黑蟒这一边的,更何况是这头奸诈成性的赤练蛇。

边揣测着陈浮生的来历,一边感受着陈浮生自现身后就不再掩饰的感应修为,赤练蛇怒吼道:“人族小道士,居然胆敢插手我们水族之间的争斗,当真是不想活了吗?”

陈浮生把头一抬,除了用北冥真水护住了身子,倒有大半心思放在了那条黑蟒之上。

陈浮生想得很清楚,虽然他是下定主意同时做这两件事,但事有轻重缓急,相比较而言,自然是护住这头黑蟒化蛟来得重要,毕竟这种机缘这一次错过,下一次还有没有机会可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

至于这条赤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这一次被它侥幸逃脱,下一次见面斩杀了就是,委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眼看陈浮生不搭理自己,赤蛇竖瞳睁起,就要怒。

但这时候,黑蟒那边就有大变故生。

得了陈浮生北冥真水的滋润,气息大涨的黑蟒催动着身下的巨浪将自己高高抬起,昂向天。口中一喷,漆黑浓郁的妖气就将蟒身完全护了起来。

而天上的乌云显然也是感应到了这层,伴随着轰隆之声,缓缓收缩,然后突然静止下来。

接着就是千百道银蛇也似的电弧迎头劈下。

期间更有一道粗壮异常,隐现金色。

“不好,这一次做得有些过了。”

在一旁随时观察的陈浮生细细体悟着天雷与黑蟒的气息高低,脸色突然就是一变。

这道雷劫来得太过强大,只怕这黑蟒渡不过去。

最开始的时候,因为这条黑蟒得了《聚水诀数》精修不已的缘故,妖气纯粹,再加上得了天时地利,想要化蛟,对它而言,并不是太过艰难。

后来因为赤蛇的缘故它不但受伤,就连雷云也是要随之消失。

为了给它疗伤,也是为了不让它错过这个机缘,陈浮生专门打过去一道北冥真水。

得了这道本源法力相助,雷劫果然再次恢复,结果却因为黑蟒气息暴涨,威力也自提升。

偏偏黑蟒虽然得了不少好处,却还未将这些完全消化沉淀下来。

这样就造成了一个尴尬的局面:雷劫太强了,黑蟒渡不过去。

陈浮生这一次说不定好心办了坏事。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封神

“事到如此,也只有如此了。”

陈浮生心念微动,手中已经抛出一物。

盈盈蓝碧,上有粼粼波光,正是那道得自赤血的水神印。

水神印凌空而悬,在万千电蛇所化的那一道雷池之间洒出一片清光将黑蟒那巨大的身形完全罩住,暂时隔绝出了一片无法之地。

同时陈浮生则是闭上双眼,将神识无限扩张,以北冥真水统御这黑水河中充盈的水精之气,借着雷劫之中天地元气难得的活泼的时机,勉强覆盖了这段以黑蟒为中心足足绵延了百里长的水路。

瞬间这段江水漆黑如墨的水路就在陈浮生面前显露无疑,陈浮生甚至凭空生出一段错觉:此时此刻,在这段水路之上,他就是天,他就是地,他无所不能,无人匹敌!

轻轻摇头,陈浮生将这一段心绪抹去,睁开双眼,面色一正,手指一点水神印,将全身的北冥真水尽数灌输进去,直到这方玉印色泽彻底由青转墨,方才朗声诵道。

“天垂千象,地载万物,水泽众生,我陈浮生今日奉天敕命。尔黑蟒虽为妖属,然一心向道,无有杀孽。特封黑水河化蛟口水神之位!执掌百里水道,望汝上体天道,下镇水脉,钦此!”

伴随着陈浮生响彻两岸,天地为之动容的声音,他将手指一收,然后一推,就有一道蜿蜒曲折的符篆一挥而就,如果将其放大千百倍,就会骇然现,这道符篆正是这一段囊括了黑水河两岸的百里水脉图。

只不过除了正中间那十分一二的范围,有着盈盈清光浮现之外,其他区域则是光泽黯淡,显然以陈浮生的法力还未能完全将这么大的一片水域完全显化出来的缘故。

然后陈浮生再次一指点出,将符篆打入黑蟒额头,将水神印重新收回乾坤袋内。

得了这道符篆,方才被天雷轰击的忙头转向的黑蟒身上气息就是一变。

原本这黑蟒就是黑水河中出生、黑水河中修行,与黑水河有着天然的亲近。

但这处被陈浮生擅自命名为化蛟口的地方却不是它的巢穴所在,它平日里盘桓的地方是一处水精之气极为浓郁的水眼,相对而言,倒是更加接近于九天剑派那个方向。

只是那里除了它之外,还有着不少强大的妖怪,其中就有着这条赤练蛇精。

它也知道自己化蛟行洪的声势不小,它也担心有妖怪会趁着这个机会对它做些什么,这才离开了自己的老巢,避过同类的耳目,跑到了这里。

没想到饶是如此,赤蛇精因为和它相交多年,对于它的习性了如指掌,它的这一番手段非但没有瞒过对方,反而让这条赤练蛇更加心生起好奇之心悄悄缀了上来。

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出现。

这里不是它的巢穴那种被它本命妖气淬炼了数百年了如指掌的地方,自然联系也就不甚紧密,在感应天地方面有了困难。

但是随着陈浮生这“封神”二字一出,它就感觉到了不同,整片水域对它而言再无半分隐藏,身上的妖气也与这片水域产生了呼应,调用起水精之气来也凭空快了三分,甚至比起它的巢穴还要来得得心应手。

得了这份来得恰是时候的机缘,黑蟒再也不畏惧天雷分毫,把身子彻底散开,盘在水面之上,任凭那无数雷光在小山也似的蛇身上游走淬炼,简直可以用悠然写意来形容,

显然这场天劫对它而言,再无半分难过之处。

看着黑蟒气息彻底稳定下来,陈浮生轻轻一笑,将目光转到了那条赤练蛇上。

相比起黑蟒如今的悠闲自得来形容,它无疑要凄惨许多。

虽然陈浮生将大半心思放在了黑蟒上面,但是可不是说他就没有处理这条赤练蛇了。

陈浮生手上那本图书,材质不过是凡间之物,炼制的手法也是普通,其中收纳的魂魄除了那个开了两识的淫僧之外,不过是些凶狠些的凡人,威力实在说不上什么出奇,但是相比以前,现在可是有了天壤之别。

是的,天河一路行来,陈浮生除了修行感悟天地之机,便是将得自阴山部老萨满处的那一粒舍利金丹炼化炼化了进去。

然后生的变化就连他也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舍利子本就是佛门修行到了一定阶段的产物,而那个淫僧的魂魄因为太过罕见,陈浮生也为他保留了一份灵性,两两结合之后,那只淫僧凭借着舍利居然能够挥出佛门四识的实力,比起陈浮生目前的修为来说还要高上一分。

虽然不是他本身炼就,但也极为可观。

至于那些凡人的魂魄,也自有些不同,要知道无论是佛门还是萨满对于这方面都是极为精通。

只见那只唤作慧海的淫僧一身白衣,缓缓走出书卷,左掌将其托起,右手则是提着一盏孤灯,头顶四圈佛光,竟是别有一番潇洒从容。

而他对面的那只赤练蛇可就不这么想了,它只觉当这个白衣光头走出书卷的时候,右手一挥,自己四周空气便是一紧,吞吐妖气都没那么从容了。

而他手中的那本有着百十来页的书卷也是自行打开。

每翻开一页就有一道黑气从中浮现出来,化作神情各异的人形。

有愤怒、绝望、不甘,就是没有平安喜乐。

然后这些人形就自行扑上了赤练蛇那被困在了江面之上的身躯。

转瞬间这赤红色的身子便彻底被黑色所覆盖,

赤练蛇怎么会把这些没有修为在身的阴魂放在眼中,张口一喷,就有血光浮现在身上,将其彻底磨灭。

然而这些人形只是一晃就再次从书中浮出,除了身上黑气稍微浅薄了一分,竟是没有半分伤损。

赤练蛇自是不知,这些阴魂早已经将一切寄托在了书卷中的图画文字当中,显露在外的不过是借着阴气所化而成,自然有着不灭之体的玄妙。

它这血煞虽然阴损霸道,对付血肉生灵别有奇效,但它没有传承,不知道劾禁鬼神的法门,自然对付这些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第一百八十章 冰封赤练

不过它妖气浓厚,这些没有修为的阴魂也伤不到它就是。

一半愤怒,一半恨意,但充斥在赤练蛇一双竖瞳最多的无疑还是浓浓的贪婪之色。

它也是在修行了数百年的水族精怪,哪里有不知道这水神印的道理。

它有着把握,如果让它得到了这方水印调理妖力,归整血脉,不足百年,它就有望像这条黑蟒一般化蛟功成。

再给它两三百年,它甚至有把握真正成为这黑水河的水神。

只不过它也知晓面前的这个小道士虽然真实修为比它还低了一级,但既然能够接连拿出水神印还有那本书状的特殊法器,显然也是有着来历,不能等闲视之。

想到这里,它把头一扭,口吐人言道:“小道士,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助我仇家截杀我?”

声音语气比起第一次开口已经软化了许多。

“怎么没有仇怨?”

绿竹剑一指,陈浮生冷冷喝道:“你当初不是还打算杀害我九天剑派门人吗,难道你是无辜的不成?”

此话一出口,赤练蛇那张蛇头上也是人性化地现出了几分尴尬,它可没有想道陈浮生方才可是将它与黑蟒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这下子就算想抵赖也无从谈起。

“混蛋,难道是天要亡我不成,怎么偏偏旁边就有一个九天剑派的弟子出来坏事?”

见陈浮生表明了身份,赤练蛇精就知道两者之间今日势必只能存活一个,否则保不住什么时候就要有九天剑派的弟子出来要宰了它的蛇头。

心念至此,恶向胆边生,赤练蛇动了必杀之心,把蛇躯盘起,然后昂一吸,不再顾及那些阴魂所化的黑气,将血煞混合着乌黑妖气彻底收进身内,如果不是那蛇身实在巨大,宛如小丘绵延近二十丈,几乎就和一条普通的赤练蛇没有什么区别。

陈浮生眉毛一挑,暗自凝神戒备起来。

那赤练蛇身比起黑蟒要纤细不少,然而在赤练蛇如此行为之后,则是一涨一缩地循环变化起来,然而每一次结束,身子都会微微膨胀一分,这个动作似徐实快,转瞬间就已经膨胀了十七八次,而这时候它的腰围已经过了黑蟒,而它那赤红的蛇鳞也因为承受不住如此快的变化,绽出无数细微的伤口,流出猩红色的血液出来。

在这黑水河上看上去倒真似燃烧起了无数火焰一般。

猛然拱起身子,赤练蛇昂怒吼,朝着四周张口一吐。

就是一道赤河蔓延开来。

而受到了这全力一击,那个原本还从容淡定的慧海和尚的魂魄立刻虚幻不定起来,头上的四圈佛光显示出破碎之态,而手中那盏孤灯之中,豆大的柔和清光,也是开始晃动起来。

至于手中那卷图书更是瞬间不知翻过了多少页,不断有着惨叫声响起,而幻化出来的黑气也是齐齐返了回去,这是里面的阴魂本体受到了损伤的缘故。

这赤练蛇竟是凭借将自己苦修数百年的法力一股脑儿尽数放出,强行打破了陈浮生布下的封禁。

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慧海和尚修为太差,和这舍利并不十分匹配,而这件法器本身的材质也太过一般,这才经受不住这一击的缘故。

否则,单是那一粒舍利金丹,就足以将这只仅仅炼煞级数的蛇精彻底镇压下来。

感觉四周一阵轻松,赤练蛇顾不得恢复体内枯竭的妖力,尾巴一摆,猛然一砸水面,蜿蜒向着陈浮生扑来。

其势如出弦之箭,瞬间就越过了四五十丈。

它凭借着这妖族的强横肉身,生生扑杀掉陈浮生这个人族小道士。

赤练蛇走得是血祭同族吞噬精元的路数,一生也不知有多少场生死搏斗,战斗经验丰富得无以复加。

再加上它生性狡诈,自然对于战斗别有一番心得。

修行者斗法,主要便是法器、法术。

它看得出来陈浮生腰间长剑还有被它破掉的书状法器再加上那方水印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身家丰厚,远胜常人。

而陈浮生虽然看起来修为比起自己低了一层,但一身法力却是显见的精纯雄厚,功法更是胜过了没有正宗传承的自己。

在这两方面自己都不占半分优势。

而对方身为人族,就算身体经过了法力淬炼,也绝对比不上自己妖身来得强横,

想要取胜,自是要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赤练蛇有把握,只要让它成功近身,任陈浮生法术多精,法器多强也不过是任意揉搓的面团罢了。

陈浮生自是不会如它所愿。

几乎在它破开封禁的刹那,陈浮生就已经明了了它的谋算。

顺手将那件受损不轻的图书收回腰间,用法力暗暗孕养,陈浮生则是催动了脚下浪头,飞后撤。

同时北冥真水已是全力动开来,注入黑水河中。

然后陈浮生与赤练蛇波涛起伏的水面就瞬间凝结成冰。

陈浮生往日化冰,也不过是亩许大小,然而在旁观了黑蟒渡劫时雷云内部情景之后,虽然他还不能化真水为雷法,但是这化冰的范围却是足足扩张到了方圆十丈,其间那股凛冽的寒意更是比起之前要胜出不知多少。

直到此刻,陈浮生的《北冥逍遥诀》才真正有了些冰封万里的气象。

蛇在6地上可以前行,在水中可以游走,但是在冰上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毫无疑问,赤练蛇的度陡然放慢了下来,这种由极快骤然降的后果就是赤练蛇感觉周身血肉一阵激荡,竟是已有数十年不曾体会到的疼痛。

至于那阵彻骨寒意更是让赤练蛇思维一阵模糊,想起了未曾修行之前需要冬眠的懵懂,这是成妖以后再没有过的情况。

他没有想到相较于水系法术,陈浮生最精擅的则是其中的冰属。

而此时陈浮生见到此招建功,更是须臾不停源源不断地将北冥真水灌输了进去。冰层以着肉眼可见的度迅增厚,转眼间就延伸到了赤练蛇身一半的高度。

“这样下去不行!”

这是赤练蛇脑海中最为清晰的一个想法。

第一百八十一章 墨蛟功成,赤练败亡

猛一用力,从冰层中强行挣脱开来,赤练蛇扭转身子,就要掉头遁逃。

没有了法力作为支援,它想要摆脱这些北冥真水所化的寒冰,就要费上十倍以上的肉身力量。

而看陈浮生轻松自在的模样就知道这些消耗对他根本算不上什么,就算再补上十七八道法术也是等闲。

而再继续拖下去,等到黑蟒化蛟成功,人家以二打一,两相配合起来,它再想逃就是没有机会了。

陈浮生如何看不出来它的打算,自是不会让它称心如意,催浪追了上去,只是虽然料想这妖孽也不懂什么示敌以弱,诱敌深入的兵法韬略,但为了安全起见,再加上穷寇莫追,陈浮生也担心如果逼得对方太急,搞什么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把戏反而不美。

于是陈浮生就不远不近地缀了上去,手底下的北冥真水可是丝毫没有停歇地向着水下灌输过去。

就这样一人一妖,你追我赶,足足追逐了二三十里水路,陈浮生便听到随着一声沉闷的轰隆雷声,就有一道吟啸响彻天际,其中说不尽的欣喜快意。

仰向天,已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天色彻底晴朗下来。

那条黑蟒,渡劫完成了。

明白了此中关节,看着面露惊慌之色的赤练蛇妖,陈浮生再无犹豫,将保留了大半的北冥真水除了留下三分以策后应,其余地彻底倾泻了出去。

他是一定要将这头蛇精拖在这里。

不似赤练蛇被陈浮生化冰拖住了度,黑蟒到来得极快,三十里水路几乎是须臾之间便赶了过来。

不过这时候的它比起之前可要神骏不少,头顶独角,腹下生出一对三趾利爪,身形也似流线般矫健了不少,平添了几分龙威。

显然已经化蛟成功,正式成为了一头墨蛟。

只见这墨蛟御水而来,无须催动法力便有风雨随身,比起之前的乌浪恶洪可要轻松许多,显然化蛟之后,道行增长不少,已是稳稳站在了感应的境界。

墨蛟探头向陈浮生行了一礼,便出一声龙吟,向着赤练蛇扑了上去。

陈浮生受了此礼,闪身退下,北冥真水也自收起,远远拉开距离,将战场让给了这一黑一赤两头妖怪。

以陈浮生的实力,其实要想斩杀这条赤蛇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虽然他不喜这条赤蛇的行事风格,但两人并无直接仇怨。

反倒是它在黑蟒化蛟时下手,乃是不折不扣的阻人成道的生死大仇。

两妖势必要分出个生死来。

眼见黑蟒化蛟成功,实力大进,陈浮生也乐得将这件事交还给它。

这一番搏杀,比起陈浮生方才运用法器、施展法术来又有不同。

不消说赤练蛇,墨蛟刚刚度过雷劫,元气也未恢复过来,两者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最原始也最擅长的手段。

肉身搏斗。

陈浮生定睛看去,只觉一赤一黑两条匹练在这江水之中载浮载沉,彼此纠缠不休。

这条赤练蛇许是意识到今日极难脱身的缘故,将一股子天生的凶性彻底释放了出来,每一次撕咬都完全不顾及自身,完完全全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墨蛟也是不遑多让,一想到大好机缘险些被彻底断送,它就掩饰不住内心的愤恨,对于赤练蛇的每一口,它都加倍还了回去。

看了一会儿,陈浮生就放下心来,虽然说赤练蛇修为高了一层,肉身也应更强大三分,但是蛇蟒之辈与蛟龙之属在肉身上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虽说墨蛟还未完全适应这具新身体,就已经将赤练蛇彻底打压了下来。

赤练蛇的蛇牙几乎穿透不了它的蛟鳞,对它造成伤害,相反,每一口它都能在赤练蛇身上造成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

果然没过多久,那条赤练就自沉寂下来,肚皮朝上浮起,显是已经断了气息。

既然如此,陈浮生也不会浪费,随手一招,就将蕴养着的那卷图书取了出来,丢在赤练蛇身之上,然后看向自己奔来的墨蛟。

修为到了第二步,打通周身穴窍的时候,妖族就可以幻化人形,黑蛟如今已是第三层感应的修为,这对它而言自然不在话下。

但由于它如今刚刚化蛟功成,身上的窍穴自然也有些变化,因而化出的大汉就自有了些滑稽的感觉。

但是他身上的那番恭谨却是显而易见。

只见他微微欠身,伏低了姿态,询问道:“敢问仙长可是九天剑派的高人,今日小妖墨冥能够化蛟功成,全赖先生出手相助。”

和赤练蛇看不出陈浮生的来历不同,那篇《聚水诀》墨冥自得到以来便日日苦修,方才陈浮生往它体内打入那一道北冥真水的时候,他便有所法诀,再加上陈浮生的《北冥逍遥诀》修行的也有些时候了,身上那股幽藏的气质与北冥道人也有了些类似,是以他一下子就猜了出来。

看看墨冥隐含期待的眼神,陈浮生点点头道:“不错,贫道陈浮生,家师正是九天剑派北冥道人是也。那赤练蛇不思清修,却想要坏人机缘,更意欲杀我九天门人,合该当诛,道友不必如此。”

听了这话,墨冥立刻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神态更加恭敬:“北冥仙长对小妖有点化之恩,恩同再造;仙长又为小妖封神,小妖实担不起道友的一声称呼,仙长唤一声墨冥便是。”

陈浮生暗自摇头,却是有些明白过来,对方这番态度,除了与将对北冥道人的感恩移了一部分到自己身上,外加自己对他有着救命之恩外,倒有大半着落在那方水神印上。”

“都说神道之中,阶级森严,果然名不虚传!”

陈浮生虽然没有修习神道之术,但是他掌控有水神印,而墨冥借以封神的那道符篆,便是水神印分化而来,凭借着这一层关系,只要墨冥体内的那道符篆没有被他淬炼得由虚转实,独立于水神印的那一天,陈浮生便可以强行剥夺墨冥与这百里化蛟口的气机感应,将他从水神之位上黜落下来。

冥冥之中,这头墨蛟便是本能地感受到了这一层,才会对陈浮生这种态度。

第一百八十二章 储物袋

明白了这一点,陈浮生也就不再与墨冥在称呼的问题上计较。

倒是墨冥化蛟之后,心思比起之前似乎也要灵巧了一些,看到陈浮生的法器正在收摄赤练蛇的魂魄,张口吐出几样物事,道。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墨冥身无长物,也就只有这一张褪下的蟒皮还有换下来的牙齿还算有些用处,希望仙长能够收下。”

陈浮生扬扬眉毛,这蟒皮、蛇牙确实是不错的的灵材,不过这墨冥随身携带着这几样材料,显然他也是有着用妖气继续淬炼成法器的心思。

不过墨冥说得不错,这些对他确实有着不小用处,蛇牙倒也罢了,他有着绿竹剑,并不怎么需要这种进攻性的东西。

但是那张稍有破烂的蟒皮无论是炼器还是制符都是上佳之用。

想到这里,他用手指指那条赤蛇的尸身,状似无意问道:“既然那赤练已死,你怎么不去炼化了它的血肉,也好增进修为。”

墨冥摇摇头,不为所动。

“墨冥向来清修,就连日常进食,如今都很少采用血食,更不必说这种同类的血肉了,更何况它方才就打算吞噬了我的血肉精元,如果这样的话,我与他又有什么分别?”

略带赞赏地看了墨冥一眼,陈浮生轻轻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此话,就有上百条黑气从书中垂落,幻化成人形,分食起赤练蛇的血肉起来。

之前赤练蛇那一击,伤到了不少阴魂的本源,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弥补一下。

阴魂们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将这蛇身吞食了近半,才在陈浮生的命令下,恋恋不舍地返回书中修养。

满意地看着面前的半具赤练蛇身,陈浮生并指一挥,向来没什么用的秋水剑便化作一道清光,顺着食道落在了那条长的出奇的胃袋旁边,切割开来。

这种事情陈浮生舍不得让绿竹剑来做,倒是秋水剑的形制大小极为合适。

一面操纵着飞剑切割,陈浮生一边分出心念,将北冥真水注入蛇身之中。

得了这股真水,原本已经委顿下去的尸身就充盈起来,然后就有一道血光被缓缓排挤出来,正是赤练蛇精炼的血煞。

顺手收起这道血光,胃袋也已经被秋水剑带着飞来。

先是用北冥真水洗练材质,排除杂志,然后陈浮生就是双手一扬,一套禁制轮番打出,将血光与胃袋紧密地结合在了一处。

这条胃随着禁制的打入,本身也自生变化,由长条形的管状向着平常所见的猪牛马一类的袋状转变。

有着半黑半红的光泽逐渐浮现出来。

双手一合,随着最后一个法诀的完成,这只袋子便是出嗡嗡轻鸣,颤动起来,每颤一次,体型便缩小一分,于此同时袋口上空则是浮现出一个斗大的漩涡,则是缓缓扩张起来。

等到胃袋缩小到与陈浮生腰间的乾坤袋大小仿佛的时候,漩涡已经将江上的蛇身完全罩住,然后只是一张一合,就仿佛蛇吞象般将那半具尸身完全吞进了其中。

留下来的,只有陈浮生特意控制下的一根蛇筋、一根蛇骨还有就是一张赤红蛇皮外加那一对短牙罢了。

顺手将这些材料连同墨冥送上的蟒皮收入乾坤袋中,陈浮生则是将那被撑得鼓鼓囊囊的蛇胃小袋向墨冥递了过去,微笑道。

“我看你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储物的法器,这个储物袋乃是我参考乾坤袋中的禁制结合了一处部落的萨满之术炼成,内部的空间未必有多么光大,却也可以免去你一些力气,其间还被我打入了那条赤练蛇的血煞灵光,有了吞噬血肉的效用,兼具护身之效,等它将赤练蛇'消化'之后,威力还会更上一层,用它来折换你的那张蟒皮,你看如何?”

这件法器是墨冥看着炼就的,自然也是明白其中的效用,不过他却没有想到陈浮生居然不是给他自己炼制,而是拿来交换自己褪下的那张蟒皮,一时之间倒是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有心推辞,陈浮生的这件储物袋却是为他量身打造,实在舍不得。

再合适没有,它就是因为缺少了有力的攻伐手段,才会在最开始与赤练蛇的斗法下败下阵来。

赤练蛇的那道血煞威力多强可是没有几人比他更清楚。

虽然这手段有些不甚光明正大,但毕竟只是一件法器,不是本人的法术,墨冥对它的排斥就没有像吞食赤练蛇的血肉一般强烈。

而储物的功效,显然是陈浮生看到他取出那几件材料的方式不甚雅观,才为他专门附加的,由不得它不动心。

抚摸着这件仿若有着生命的储物袋,墨冥心中一阵感慨:“这位仙长果然处事大气,只是取了我的蟒皮就给了我这么一件有用的法器,确实值得信赖。”

要知道比起那些散修,那些坐守一地不怎么外出又没什么特殊的手艺的妖怪们更是穷困,虽然他们本体的材料大多是适合炼器的好材料,但他们普遍没有师承,能做的也就是旦夕用妖气滋润培育,使其本质更加强大,希望有着通灵变化的一日。

之前墨冥留下蟒皮、蟒牙也是如此,而陈浮生只是打入了一套不入流的禁制种子,却是实打实的法器元胎,只要墨冥稍加祭炼,就是一件真正的法器更别说还有着储物、护身的两种功效。

确实值得说一声为人大方。

看着墨冥收起储物袋,陈浮生昂头看天,这一番祭炼足足花了他半夜功夫,如今已经是旭日初升,紫气东来的时节。

饶是他法力精纯深厚也有些疲倦之态,不过他却不急着觅地休息,而是看向那个正自将本身法力注入储物袋中的墨冥,开口问出了那个他早就想要问的问题。

“墨冥道友,我拜入师门尚短,却也听闻这黑水河原是一条黑龙成道之地,又亲眼见墨冥你化为墨蛟,似乎其中有着些血脉关系,不知是否正确?”

第一百八十三章 百鬼经变

“我就知道,这真龙煞没有那么容易得到。”

陈浮生唏嘘叹了口气,神色却没有太过失望。

距离那一场化蛟雷劫已经足足过了七日,这七日来,他御水而行,日行三百里,这黑水河已经被他走过了近四分之一的长度。

而他暂时的目标就是前方的一处水眼,也就是墨冥之前修行的巢穴所在。

当日为墨冥炼制了那口储物袋后,陈浮生便趁机询问他有关这黑水河的来历。

原来这黑水河在不知多少年前确实有着一位黑蛟盘踞,与长白山天池的那一条天蛇遥遥相对,流传的那一场大战其实是两者在争夺化龙的一场机缘所致。

最终和传说不同,结局是黑蛟成功化龙,而天蛇则是黯然失败,身化入长白山的龙脉之中。

黑蛟化龙成功以后便自离开了黑水河前往东海龙宫再也没有回来,这里自然也不可能有着真龙煞的存在。

至于黑水河的妖怪如此强横,主要是因为化龙之时壮大了这里的水脉,再加上这里的妖怪大多是它离开之前留下的血脉演化,体内的蛟龙血脉远比普通的水族要来得浓厚,墨冥能够化蛟,也是有着这样一份原因在里面。

不过好在他连这一层的法力都未积蓄圆满,倒也不急着需要考虑凝煞,在知道了这件事后就把问题转到了这黑水河的妖怪分布上来。

虽然他有着鲲鹏真瞳,可以看出妖气,但保不齐里面就有一些善于隐藏气息或者像墨冥这般得了正宗的功法将妖气炼化纯粹的。

最主要他是想要知道这些妖怪的秉性,哪些一心潜修不过问外事,哪些则是像那条赤练一般,时常作恶。

原本他还打算和这些妖怪好好地斗上几番,不过在看到那条赤练蛇的下场之后就突然醒悟过来。

“我怎么也变得这么好勇斗狠起来,这些妖怪不来主动招我,我又何必凑上前去多此一举,我修行的目的是为了长生,可不是为了在人前显摆实力的,否则强中自有强中手,迟早有一天要在河边湿了鞋不可?”

想通了此节,陈浮生只觉一阵清明,心中沸腾的思绪也自平静下来,一路上也不招摇,运起北冥真水隐藏了形迹只顾赶路,路过墨冥所说的那些品行不端的妖怪巢穴之时就悄悄绕过去,总算无惊无险地到了这里。

“原来这里还是一处水眼。”

陈浮生闭眼感受着这充盈的水气便是一喜,如此一来,就更加方便他做事了。

这墨冥所选的这一处巢穴倒是有些不同,夹在两岸的陡峭山势,迷蒙水雾之间,是这黑水河的一条分支水系所在,比起黑水河的沛然水力虽然稍有不足,但因为坐落在一方沟通地下暗河的水眼缘故,水气却是难得的纯粹。

修行者闭关不出,十天半个月都是等闲,放到妖怪身上就更加悠长了,再加上这墨冥在这里盘旋已久,浑身的妖气早就浸染了这里,虽然他已经离开了这些天,却没有哪个妖怪敢来窥伺。

扬手布下几道防护示警的法术,陈浮生在这青石打造的高大石室里面便自盘膝闭目调息起来。

认真说起来,自从下天河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一个正经的地方休息。

这一调息,就足足花了三日功夫。

仰头伸个懒腰,清啸一声,陈浮生自觉精神彻底恢复过来,甚至法力比起之前还略微增长了一些。

感慨一句“一张一弛,修行之道”,陈浮生打开乾坤袋,然后一挥。

脚下立刻出现了无数材料,其中最显眼的自然就是那黑赤两条蛇皮了。

点点头,陈浮生张口一吐,这一次却是将那件自从受损,就被他送入丹田里面蕴养的书丢了出来。

陈浮生定睛一看,这本书中上次受损的阴魂黑气比起之前尤为浓郁了几分,显然是那赤练蛇的血肉和他北冥真水的功效。

然而封皮与正页的裂痕却是宛然依旧再也补不回来。

不过陈浮生也不可惜,这本书当初炼制,用的材料就差,后来的那个慧海淫僧与舍利金丹品阶又高,早就不相适应起来,再加上他从阴山部那里得了那颗舍利金丹,翻译出其中的传承以后,也有了不少新的想法,早有了重炼的打算,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材料罢了。

而这两张蛇皮作为两头妖精淬炼数百年的材料,本质如何,自不必说,真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虽然按理说到了九天剑派以后再重炼这件法器无疑更加安全得力。

但这件法器摄人魂魄多少有些见不得光,再加上里面的那颗佛门的舍利子,想来想去,陈浮生还是决定在到九天剑派之前就将其处理好。

不过在重炼之前,要把这些材料好生处理一下才是。

陈浮生眼睛依次扫过蛇皮、蛇牙、蛇骨,还有那一大块寒冰中封存的赤练蛇的精血。

伸手招过一张蛇皮,陈浮生便自将北冥真水注入其中,细心洗练开来。

这个过程,又是足足花费了七日光阴。

看着面前被切割得整整齐齐,再也不含半点妖气的蛇皮,法力耗了个干净的陈浮生微微一笑,再次闭目调息起来。

用蛇牙炼制的一根画笔蘸上蛇骨磨碎后掺入精血后制成的血墨,陈浮生不轻不重地添上最后一笔,赤练蛇那缩小了上百倍的身形便被他定格在了最后一页。

材料处理好了,接下来的步骤就快了许多,毕竟是炼制过一次的东西了,许多步骤陈浮生都是一挥而就,短短三日,这件法器就已经大功告成。

余下的祭炼乃是长年累月的水磨功夫,半点急不得。

陈浮生放下画笔,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杰作,别的不说,单从卖相上就比之前要强上百倍不知。

正封面上乃是竖写的“百鬼经变图”五字,却全然没有半分鬼魅多变的意境,而是法度森严,好似书丹篆刻而成。

背面则是用细若米粒的文字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部佛经,正是那位大萨满精修的《金刚三昧转轮经》。

正文的第一页便是一个白衣翩翩手持青灯的年轻僧侣,俊美异常,背面则是在铡刀下伏身袒腹身受腰斩之刑。

最后一页自然是那条赤练蛇,也是一正一背,一生一死。

中间的就是那些其他的贼盗或者是那些被陈浮生顺手收来的马贼了,形制一般无二,生前还有死后,两种截然对立的画面。

而偏偏这种对立之中又有着莫名的统一和谐。

而《百鬼经变图》经此一炼,原本那复杂的颜色彻底统一起来,呈现出一种极深沉的乌金之色,单是看上去就比之前要强大正经许多。第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再见北冥

“好阵法!”

迤迤数月而过,陈浮生已是将这万里黑水河走到了头,来了这九天剑派门下。

将足下的浪头拔至最高,陈浮生极目远眺,便是一惊。

这九天剑派能够名列这道门一十三派之中,本身的底蕴果然极为不凡,单是面前所见这部山门布置,就已经堪称是寻常修行者绝难想象的大神通。

九天剑派九支传承,五行皆有所涉,因而这门派的布置也是显见得依据五行排列。

就如陈浮生所属的北冥一脉便是立在了这黑水河畔,与之相对的,那南方则是一座顶天立地的锥形山体,竟是一口火山。

陈浮生平生仅在长白山见过火山群,但长白山的天池却是早已沉眠许久,长白山长年积雪,火山口更是积水成湖,虽然地下的火脉之力依然强盛但自地表却是再也看不出那种赫赫的天地之威。

而这一座非但体量不比长白山小上分毫,火气更是堪称活泼异常,单看那火山口顶部那一颗隔了不知多少里仍觉得巨大的明黄色火球就知道地下的岩浆有多么炽烈。

而东西方向又是别派风光,东方的地势尤为复杂多变,既有群山环绕,又有小小平原穿插其间,一派草木特有的清气油然而生。

但最特殊的无疑还是西方,广阔平原一望无际,然而在其上却是悬浮着一座倒置的山峰,让人不禁称赞造化之奇。

陈浮生明白,那山峰之中定有一处特殊的金属矿脉能够化生出元磁之力,这才抵消了向下坠落之势。

至于中央,土行敦厚,倒是一眼看不出来什么。

而这东西南北中五个方向,气机更是相互勾连起来,有着相互滋生的妙用,显然是一座玄奥异常的五行五方阵。

一南一北,两两相对,瞬间陈浮生明白了九天剑派的先辈为何选在这里开山立派,显然是看重了这里天然造就的地势。

然后以北方真水之力,导还东方,催生木行,火德居南,入中央,生戊土。至于西方那处悬空山根本就不是这里天然形成,也不知是九天剑派的高人从何处移来,或者根本就是用**力祭炼而成。

这东方与中央的木土两行,虽然缺少本源之力,但在这道阵法成百上千年的不停运转之下早已经彻底稳定下来。

寻常修行者斗法比试神通,最多不过是伸量一下法力高低,术法强弱,和这种改天换地,另造山河的大手笔相比,单是立意的宏大就差了不知多少倍,这种造化之力,单是想一想,寻常人都根本不敢去想。

以陈浮生来看,恐怕也就只有那个沉积百年,暗中操控一国气运走向,谋求元神的赤血方能勉强在筹谋上相提并论,在神通手段上却还是差了太多。

至于那些不入流的萨满散修,根本连提脚跟都不配。

定定心神,陈浮生长吐口气,催浪向着黑水河畔那唯一的一片宫殿而去。

北冥道人无疑就在那里。

在河岸前陈浮生不再催动水浪,而是整整衣衫,端正了姿态,一步一步向着那片宫观而去。

这也是他为人弟子应有的礼仪。

感觉有一道熟悉意念加身,陈浮生便知北冥道人已然感应到了自己,急忙在正门前停下,先是恭敬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放声宣扬道:“徒儿陈浮生已然前来,还望师父现身一见。”

话音未落,便有一道玄光突兀出现在陈浮生身上,只是一卷,陈浮生便有身不由己的感觉,一身法力就要自行运起相抗。

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北冥真水,陈浮生自是明白是北冥道人在隔空施法,立刻卸去法力,不再抗拒,任由玄光裹挟而去。

只是一瞬,陈浮生便觉身子一个错位,转换到了一个陌生所在,倒让他好生惊奇。

“这可不是任何遁法所能造成的效果,倒好似直接挪移时空而至,可是这种神通可是只有元神高人方能成就的手段,总不会不到一年之间,北冥师父他老人家就已经突破到了元神吧?”

许是听到了陈浮生所想,一身玄色道袍的北冥道人缓缓睁开双眼,露出一双无悲无喜的眸子,看着一脸吃惊的陈浮生,道。

“我虽然这些日子来有所领悟,但还没有突破到那个层次,只不过上古鲲鹏除了风水两种属性外,更有着空间神通,只不过你修为未到,暂时体会不到罢了。”

“原来如此。”

陈浮生见北冥道人显然不欲在这些方面多说什么,也就按捺住好奇之心,收声听由北冥道人吩咐。

北冥道人却不再说话,而是将一双鲲鹏真瞳打开,上下打量陈浮生。

他在这方面的造诣比起陈浮生来可要不知多少,简直让陈浮生感觉有了全身都被看破的感觉。

而这并不是错觉。

显然北冥道人对于陈浮生的进境还算满意,如铁的面色上也挤出一丝难得的笑意,不过在转到陈浮生的丹田穴窍之中,面色就有些古怪起来。

“你身上怎么突然多了一件佛门的法器,我上次见你的时候可还没有?”

陈浮生悚然一惊,后背简直就要流出大汗,他没想到北冥道人的眼力居然如此之高,他在进入九天剑派前就将《百鬼经变图》祭炼完全,就是不想在九天剑派里面沾惹些风波,没想到北冥道人居然只是一眼就看了个清清楚楚。

“不错,”陈浮生双手托起《百鬼经变图》,恭敬呈上,将其中的缘由来历细细道来,这才开口道,“师父可是觉得徒儿身为道家弟子,祭炼这法器有些不妥,徒儿将其毁去便是。”

北冥道人也不打开,只是拈起书页,看着背面的《金刚三昧转轮经》,微笑道:“我看件法器品阶虽然比不上你腰间的那柄剑,但也有许多妙用,你当真舍得?”

“自然舍得!”

陈浮生斩钉截铁道。

“算了,”将《百鬼经变图》丢还给陈浮生,北冥道人脸上难得的现出了几分爽朗之意,“我们果然是注定的师徒,你且认真看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修佛的北冥道人

说话之间,就有异象随之而生。

伴随着无数梵音,数十重佛光渐次从北冥道人脑后升起,北冥道人就是气质一变,有着宝象庄严之态,浑然不似道家高人,而是俨然一位佛门大德。

这位北冥道人居然在《北冥逍遥诀》外,居然还兼修了佛法,而且看他的造诣,似乎还远在那位凝结了舍利金丹的大萨满之上,不比本身的道法弱上多少。

陈浮生一下子愣在当场,显然没有料到这番变故,不过他反应极快,旋即放下心来,意识到自己那件《百鬼经变图》确实没有舍弃的必要了,也同时明白过来为什么北冥道人会说两人有着注定的师徒之缘了。

“浮生没想到师父居然还有如此佛门神通。”陈浮生微微欠身,一脸佩服地看着披着一身佛光的北冥道人。

北冥道人呵呵一笑,散去异象,恢复了道门真人的打扮,看向陈浮生。

“嘿嘿,元神之门这一关多么难过,赤血想方设法花了百年的时间取了个巧,我在《北冥逍遥诀》修炼到顶,再无寸进之后,也曾试图在佛门功法里面尝试突破,饶是我连开眼耳鼻舌四识,又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6续突破身意两识,强开末那识,却终究在第八识阿赖耶识上停了下来,虽然神通倒是增强不少,却终究还是无望这最关键的一步阿摩罗识,否则凭借了佛道两家之力,就未必没有一窥元神大门的机会。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也是机缘巧合,得了一卷佛经传承,看来我们师徒两个似乎都可以说一声与佛有缘。”

陈浮生见北冥道人脸色难得的缓和,胆子也就大了一些,开口问道:“徒儿虽然炼就了一件佛门法器,但却未曾修炼佛法,对这些也不甚清楚还望师父指点一二。”

口中虽然如此,陈浮生心中却是对那一卷《金刚三昧转轮经》没有多少想法,单看北冥道人已经将练气九层走到了顶,却还是被困在第八识上便知道这佛门真传只怕比道家法力更难突破。相比较而言,他反而更加好奇北冥道人练就的神通是什么,能够让北冥道人都开口称赞的威力肯定不凡。

毕竟道家修行虽然也是讲究道心淬炼,但练气功夫却是循序渐进,法力日渐增长,而佛门却号称“不向外求”境界突破全看各人领悟。

领悟不到,一辈子就是一个凡人,机缘到了,立地成佛虽然夸张,理论上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估计看穿了陈浮生不以为意的内心,北冥道人收起了难得的温和脸色,认真指点道:“不是这么算的,我当初是因为在这里再也走不下去了,才会试图在佛门那里趟条路子出来,和你现在刚刚踏上修行之道不同。”

叹息一声,北冥道人也自有些唏嘘:“到了第九层,虽然见识已经极高,下面的那几识甚至可以用一蹴而就来形容,但后面几步比起纯粹的僧人反而要更加难突破。这些等你修为高了自然有所体会,对你而言,真正有用的在于佛门的前面六识。”

“佛门九识虽然和道家的练气九层级数相同,但境界的进展划分却是不同。练气九层中感应、丹成、脱劫这三关乃是最为碍难,感应全凭天机一现,外力无用,金丹成色取决于凝煞炼罡的法诀和个人的道心淬炼成就,脱劫不成便自身死道消,无望元神。佛门的九识里面前四识就算是凡间的僧人苦读佛经,也不乏领悟者。比起感应要容易许多,真正的难关在于第五识身识、第八识阿赖耶识、第九识阿摩罗识这三关,身识虽然困难但还是比金丹略微容易一些,如果你能够提前突破到身识,那么之后的第六识意识甚至第七识末那识都可以水到渠成,对于凝练金丹有着莫大的好处,说不定更能在练气九层上替你省去几十年的光阴,为突破元神多奠定些基础。”

看着陈浮生露出思索之色,显然是在考虑佛道双修的可能性,北冥道人脸色却又突然沉了下来,语气严肃道:“不过我北冥一脉终究是道门传承,我允你在修为到了瓶颈的时候可以研习佛法作为参考,平日里还须多在《北冥逍遥诀》上下功夫,不可耽误了正经修炼。”

“徒儿明白。”

眼见北冥道人神色,被点破了心思的陈浮生便是心头一震,点头应下。

“好了。”将陈浮生神色变化尽数掌控在心,北冥道人点一点头,终于将话题转到了正道上来。

“既然你已经到了门派,接下来就随我去祖师殿,登名入籍,点燃本命元灯吧。”

不待陈浮生反应过来,北冥道人袍袖一挥,又是玄光一罩,一阵天旋地转,陈浮生已经跟着不知移出了多少里去。

“跟我来。”

轻轻吐出三个字,北冥道人不再说话,自顾自向前走去。

竟然没有运用任何法力在身。

陈浮生回过神来,急急跟上,打量起周围来。

这里没有设置什么腾空禁制,但是每一个人来往都是单凭肉身之力,没有动用半点法力,更不用说什么飞遁的法术了。

显然这里乃是九天剑派的根本重地,为表尊重而约定俗成的规矩。

北冥道人显然辈分极高,所有人见到之后,都是急忙赶过来行礼问好。

陈浮生大致听了一下,最高一辈的也是称呼“师叔”、“师伯”,这些人最次的一个也是罡煞合一的境界,再往上他就估摸不准,和他修为差不多的大多以“师叔祖”、“师伯祖”称之,倒是让他微微羞愧了一下。

只不过每个人都显然对于一向冷淡闭关苦修的北冥道人带来的陈浮生很感兴趣,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北冥道人对于他们只是点头示意,并没有什么停下来的打算,他现在已经是认识了不少师兄、师侄了,其中那些身着赤红法袍的略一思量大多露出恍然之色,显然是和苏正风、燕赤霞等人有着交情。

第一百八十六章 祖师殿、藏书楼

终于,北冥道人在一座通体由黑曜石垒造的大殿前停了下来。

修行者练就法术,甚至有着焚天倒海的神通,平地起一座百尺高楼不过是举手之劳,以九天剑派的实力地位来推测,这祖师殿就算是一件通灵法宝,陈浮生都不会有丝毫意外。

然而这黑曜石虽然是一样极珍贵的炼器材料,陈浮生却未曾在上面感受到法力波动,仿佛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屋舍罢了。

对于陈浮生心头的想法,这一次北冥道人似乎就感受不到了,负手仰头呆呆看着这大殿。

陈浮生自是不敢问他在想些什么,收手恭谨地站在背后,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北冥道人唏嘘一声,方才回过神来,带着陈浮生走了进去。

祖师殿内部比起外面看上去还要高大,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大殿环绕着的九具丈许高的人型雕像,也就是这九天剑派九道传承的创始人,男女老少,装束打扮各自不同,气质迥异,但每一个都有着极强的灵压,甚至法力波动也自不同,仿佛真正的得道高人一般,陈浮生只是稍微一扫便从那股熟悉的法力中将这第一代的北冥道人认了出来,正要开口询问一下北冥道人,却见大殿之中突兀显出一道人形。

祖师殿是九天剑派重地,规矩森严,向来少有人来,因而陈浮生这一次见到的便是九天剑派的当代掌门,玉阳子真人。

相比起北冥道人,玉阳子真人就要年轻许多,看上去也不过四旬左右,气质儒雅,甚至连身上穿的都不是道袍而是一身书生长衫。

但是他气质有如渊海,法力神通似乎犹在北冥道人以上。

北冥道人佛道双修,修为神通在练气层数已经是少有敌手,能够稳压他的,陈浮生实在想不出除了元神境界的高人之外,天下还有几人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念及于此,陈浮生便自惴惴不安,生怕这位真人看出他的古代,一剑飞出,将这个魔门奸细斩了。

玉阳子上下打量陈浮生一眼,笑着看向北冥道人:“师兄倒是收得好徒弟,我看着这孩子一身正气,比起我门下的正风说不定还要更有机会成道。”

冷哼一声,北冥道人开口道:“怎么不说你大徒弟,我百里师侄已经脱劫大成眼看就要步入温养层次,已是元神有望呢?”

“好厉害!”

饶是陈浮生也算道心坚毅,听了这话也是忍不住为之一震,没有想到这位大师兄修为居然如此之高,甚至比起北冥道人这样的长老修为也不过只是差了一层。

微微一笑,对于北冥道人话里隐含的情绪置之不理,玉阳真人继续将话题转到了陈浮生身上,道:“方才接了北冥师兄神念传信说要带这孩子过来拜见开派先祖,怎么也不等到明年三年一度的入门考核时再让他与其他师兄弟们一起进行?”

说到这里,北冥道人摇了摇头,神色就平添了几分落寞,与刚才的尖锐截然不同,叹道:“我最晚今年入冬以后就要闭关,能不能出来都是两说,自是要在此之前把他名分定下。”

一听此话,玉阳子温和的脸上也自沉重起来,轻声颤道:“师兄的寿元也要近了么?”

“那是自然。”看到玉阳真人如此神态,北冥道人神色反而平静下来,开始劝慰对方,“我与那赤血几乎是同时入道,不过比他年轻个百来十岁,就算北冥真水有着滋生肉身的妙用,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能够活上九百来岁,又有什么不知足的,更何况,这一次闭关,我也未必不能成就元神。”

“说得也是,”玉阳子勉强点点头,转头看向陈浮生,“既是如此想必师兄是要抓住这段时间好好调教一下浮生师侄的,那我就将真传弟子们应当分派的差事给他免去便是。”

各家各派,类似陈浮生这种真传弟子,将来如果不中途陨落,等到成长起来,都会成为门派中的长老,平日里除了修行自是要提前熟悉起这些。

同时这也是门派里面检验各人心性的试金石,为人天性如何,道心是否坚韧,都将在这里显露无疑。

更何况北冥一脉向来单传,陈浮生作为下一代的北冥道人更当如此。

不过关于这个问题,北冥道人显然早已考虑清楚。

“不用,”北冥道人看看陈浮生,开口拒绝,“这不过半年时间我能教他的毕竟有限,如果逼得太紧,反而不利于他今后的修行,我记得上一任看管藏书楼的弟子已经回了悬空岛,让他接了这个班,半日在藏书楼里做事,半日去我那里听我给他讲解《北冥逍遥诀》便是,正好弥补一下我传授过程中的遗憾之处。”

“藏书楼吗?”

玉阳真人略想了一想,便自点头答应下来,道:“这样也好,藏书楼中一向清闲,倒是个难得的去处。”

玉阳真人与北冥道人两人意见统一,事情也就拍板定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一套不止在这大殿中进行过多少次的流程:陈浮生按照北冥道人的指示依次给各个雕像捻香行礼,伏身拜下。其他的拜了三拜就自结束,唯有第一代北冥道人那里是足足磕了八个响头。

看着陈浮生的名字被玉阳子写入九天剑派真传门人的玉牒之中,再亲自摄取了一缕气机,为陈浮生点燃一盏本命元灯,北冥道人也就不再停留,朝玉阳子拱手示意一下,便带着陈浮生走出了这座祖师大殿。

第一百八十七章

陈浮生自是对自己分配到的藏书楼格外好奇,但眼见北冥道人自到了祖师殿后,神色便有些不同,又听到他亲口承认寿元不久,心中思绪也是万千。

要说他对这个才见了两面的师父有多么深的感情,那自是不可能,但对方一见面就传授了他一门极高深玄奥的功法,又将他直接列为了九天剑派的真传,表露出将北冥一脉的传承交到自己手上,心中也是有着几分感激。

而且可以想象,北冥道人闭关之后,没有了师父监督,他这个有着卧底身份的人明显会轻松许多,但也没有了能够真正指点自己《北冥逍遥诀》的师长,今后的修行明显会困难不少。

这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底颠来倒去,让他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方好。

师徒二人沉默行了许久,突然又是一阵颠倒,只见一层玄色光幕凭空显现,然后陈浮生便出现在了一处楼阁最上层的平台之上。

“这就是藏书楼。”

北冥道人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声音中不含悲喜,恢复了陈浮生熟悉的那个模样。

陈浮生记得这座九层高楼,在北冥道人所在的那一片宫观中可以说是鹤立鸡群了。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这里居然是九天剑派的藏书楼。

“这藏书楼共有九层,下面三层外门弟子可以入内,中三层就要有内门弟子的地位,最上面的三层就只有真传弟子和长老可以上来。”北冥道人扫了一眼身后空荡荡的楼层,难得地一笑,“不过中间的或许不时还有人过来,上面的这几层就算是七八年也不见得有人来,便是那些外门弟子也没有多少,足够让你有着修行的时间。”

“这是为何?”

陈浮生极为好奇,他虽然也看过几本修行者书写的游记,但基本上都是关于外面的那些奇闻异事,对于门派里面的事情倒是知道的不多。但无论如何,收录了修行典籍的藏书楼怎么看都不该这么冷清才对。

“自然是因为没有需要。”

北冥道人开口为陈浮生解释道:“这座藏书楼立起来的时候,我九天剑派不过是草创时期,有着许多地方不够完善,其他四处都把心思放在更为重要的地方,比如灵植园、丹房、炼器师还有那一整座悬空岛。只有我北冥一脉,不需要分心在这些事情上,再加上一脉单传的缘故,就把这最简单的事情交到了我们手上,再加上除了那些修行的功法其他的书籍大多还是凡间的纸张书写,我北冥一脉的法力对于收藏这些书籍也有效果。”

摇了摇头,北冥道人继续道:“刚开始的那些年这里据说还算热闹,不过后来门派逐渐定了下来之后,其他的几处也都6续建起了属于自己的书阁,来得人自然就稀少起来。这里名义上说是九天剑派的藏书楼,事实上也不过是五处之中的一处罢了。”

“还是来的人最少的一间。”

陈浮生心中暗道,反而多了几分欣喜,管理藏书楼,除了日常那些整理的工作,还有着指点外门弟子的要求,毕竟除了个别天赋出众,早就被其他人看上的,或者家中在这九天剑派有着关系的,大部分外门弟子都没有正经师父,而能够负责一处藏书楼的,最起码也是感应修为,内门弟子,是他们最容易获得指点的地方。

原本陈浮生还有些担心自己会因此耽误太多时间,但看到这里的真实情况就放下心来,北冥道人果然是为他专门挑选了一处最为合适的地方。

见陈浮生一脸若有所思,显然明白过来,北冥道人暗自点头,一指点出,正中陈浮生眉心。

“我已经将门派的地图打入了你的识海,明天朝阳升起的时候,你自去北冥阁寻我便是。”

这一次北冥道人却没有用那挪移空间的大神通,而是用了《北冥逍遥诀》中最为快捷的风遁之法。

这上古大鹏号称两翅一扇便是九万里,堪称天下神第一,这从中演化出来的遁法自然自是玄妙异常,只见只是一瞬,北冥道人便自直入青冥,遥不可见,比起之前反而更多了几分逍遥之意,让陈浮生看得好生羡慕。

“总有一天,我定然也要练就这般法力,纵横天地之间,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北冥道人一去,陈浮生立感一阵轻松,与方才的那股拘谨大不相同,这一收一放,陈浮生便觉识海一下子清明起来,站在这悬空伸出的平台之上陈浮生迎风而立,便是足足半个时辰,方才醒悟过来。

借着这句誓言,陈浮生道心竟是微微淬炼了一番,更上了一层楼。

“也罢,先让我看看这藏书楼到底是什么模样?”

陈浮生一脚踏出,缓缓走下,好似足下有着一处无形阶梯,衣衫飘飘,凌虚立空,好似仙人一般,竟然有了些凝煞境界方能拥有的驭风的意味在其中。

玄色光幕一亮,感应到陈浮生怀中那块从祖师殿领到的真传弟子令牌,便自沉寂下去,任陈浮生自行踏入。

陈浮生做事求全求善,虽然知道这为外门弟子开设的最底层未必能有什么好东西,却也不愿错过。

不过这倒还是给了他一个小小的惊喜。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从上面看还不觉得有什么,但一步入其中就就能感觉到这内部的藏书之丰,比起大齐翰林院来都毫不逊色。

要知道翰林院中本就有着极为丰富的藏书,大齐又立志收集天下书籍,编修一部大典,里面的书籍有多少可想而知。

而这藏书楼就是毫不逊色,单单这第一层中就按着分类足足摆放了数千座书架,书架的材料也不是凡间的木料,而是用了黑水河中一种特殊的温石用着法力打造而成。

黑水河水就算是夏日都有一股寒气,但其中却偏偏出产一种触手温润好似暖玉的白石,便称为温石,虽不是炼器材料但也不是随处可见。如果不是品相不够好没有特殊的光泽花纹,价值就算是比起什么羊脂白玉来也毫不逊色。

就算是京城之中也有不少王公贵族,冬日里面不喜欢架设地龙,而是用这温石铺地,自然而然就有一室暖意。

但他们自然没有能力从黑水河取到,而是从天河的某些支流得到,品相上已是差了许多。

而这数千座书架都是用着这温石造就,这是人间帝王都做不到的大手笔,更兼用法力淬炼之后,隐隐有着光泽,已然不逊色寻常美玉。

上面的藏书的珍贵更是不知要让多少冶学之人眼红,九天剑派立派数千年,其中随便取出几套,放到外面都已经是稀世难求的孤本,更不用说在法力保存下的品相如何了。

陈浮生也算是一个嗜书之人,否则也不可能轻易在科举中取得如此成绩。来了这藏书楼中,倒真有几分如鱼得水的感觉。

满足地看了这数千座书架一眼,陈浮生转身走到这第一层正中央。

那里面凭空悬浮着一面等身高,背面镶有四象八卦,镜边则是饰以玉蟾、游龙纹路的白玉镜子。

这是一件最初级的法器,每一层都有着这样一面玉镜存在,里面囊括有这一层的所有书籍名目,甚至还包括有其大意和关键的字眼。专为弟子们检录搜索之用,甚至那些弟子们借书还书也都是借助这玉镜完成,陈浮生的工作确实很是清闲。

原本陈浮生怀中还有一枚小小印鉴,乃是控制这九年玉镜的枢纽,只不过他根本不需要如此。

看到一个外门弟子在镜面浮出的光幕上虚点几下,满意离去。陈浮生便自行上前,也不忙着查阅书籍,单手放置在镜面之上,然后就是将自己体内那精纯至极的北冥真水注入了进去。

他的那些要借助印鉴来控制玉镜是因为法力与之不合,根本不能祭炼这些法器,但陈浮生可是正宗的北冥传人,炼化这几面镜子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果然,陈浮生法力一注入进去,便感觉里面那的禁制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的法力印记,而这玉镜也根本不抗拒自己,反而如同饥饿了许久般,急不可待地迎了上来,只是兜兜一转,陈浮生便看到原本纯白的玉镜被一片墨黑所取代,然后再恢复如常,那是已经被祭炼完全的标志。

这九面玉镜乃是一套,彼此相连,之间自相呼应,虽然陈浮生只是在这一面镜子上下手,却是收了个全套,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之喜。

满意点点头,陈浮生开始耐心地查阅起目录来。

九天剑派是修行门派,自然不可能像想要编修大典的翰林院一般,什么类型的书籍都要收取。

陈浮生快扫视一遍就现,其中除了不少武经之外,儒释道三家甚至诸子百家的著作讲义在其中都有收列,甚至墨家机巧的方面都有一些,至于功法口诀,倒是没有多少还是那些最最普通,比起墨冥得到的那篇《聚水诀》还远远不如,最多也就是些能够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吐纳功夫。

真正让陈浮生惊喜的在于其中有着不少九天剑派弟子的游记,虽然这里面的都不过是些外门弟子所写,眼界算不上什么。

但其数量却是极多,足以弥补其中质量上的差距。

陈浮生现在很需要这些来补足自己对于整个修行界的认识,他之前看到的那些大多年代久远,描写得也含糊不清。

认真翻阅一遍,陈浮生选中了一部武经,七八本游记,还有一篇九天剑派注释《逍遥游》的文章随意找到了个僻静位置坐下,开始细细研读起来。

却不知早已引起了这第一层中某些弟子的注视。

“这个家伙好陌生,身上穿得也不是咱们九天剑派的统一装束,木心,你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吗?”

被询问到的是一个双手捧着本厚重大部头的青衣女子,只见她抬起头,细细打量了陈浮生一遍,方才摇头:“没见过,不过他一下子能够借阅这么多书,想来应该是哪位内门的师兄吧,不过他不去中间那几层,怎么反倒来这第一层了,这里面可没有多少是他用得上的。”

“内门弟子,那怎么可能,”提问的女孩摇摇头,一脸不信,“咱们是因为在这里看书比起在咱们青木园要少花费些功绩,他一个内门弟子怎么可能将这些消耗放在心上,要知道这还不够他们来回浪费的时间呢?”

“这倒不一定。”叫做木心的女孩显然要聪慧许多,沉思半响,一脸不确定道,“我听内门的青萝师姐说,北冥师伯祖,年前曾经在大齐国收了名弟子,却没有直接带回来,而是让他自行前往咱们九天剑派,算算时间,倒也是时候了,他该不会就是那个人吧?”

第一百九十章 青竹、黄芽丹

青木园的弟子身上都有着一股极温润的气质,尤以领头的那个男子为最。

对方左右环顾了一下,这个动作看似不起眼,却无形之中将那一股直接的意念势头缓和了下来,使得他向陈浮生走来的那个动作显得没有那么突兀,几乎瞬间就融入了这座藏书楼中。

“好厉害。”

陈浮生不禁赞道,虽然他还不太清楚对方的修为,但单单这种圆融如意的气质,就将对方真传弟子的身份表露无疑。

既然如此,陈浮生也不能托大,将手中书卷轻轻掩上,起身轻轻迎了上去。

“陈浮生见过诸位,不知这位青木园的师兄……”

“陈师弟无须多礼,我蒙师父赐名青竹,唤我一声青竹即可。”

对方缓缓摆摆手,没有丝毫架子。

“果然。”

陈浮生心中暗道,九天剑派九支传承各有些与众不同的规律,就好比这青木园中的弟子,一旦被列入真传行列,就会从师父那里取得一个新名字。

来源大多是某种与之本性相合的草木,这青竹乃是谦谦君子,倒是和他现在的气质很是契合。

“浮生昨日刚刚到达门派,就被分到了这藏书楼中,还没见过各位师兄师姐,实在是有些失礼,不知道青竹师兄是…”

看着陈浮生眼底的探究之色,青竹露出一抹笑意,开口道:“虽然我与陈师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却是神交已久,自从正风师兄返回之后,我就从他口中听到陈师弟被北冥师伯收为弟子的消息,大家可是都想看看师弟是何等的天资不凡,只不过没想到北冥师伯居然没有带师弟一起回来,倒是让我们等了这么长时间。”

“原来如此。”

陈浮生有些恍然,对于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看看他身后那两个略微有些眼熟的女孩,就知道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不过,陈浮生可不相信对方这么早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聊这些,更何况对方还专门拉上了苏正风。

想到这里,他脸上也是挂了几分欣喜之意,道:“自从大齐一别,我也有大半年不曾见过苏师兄了,他还有那位燕师侄现在如何?”

“苏师兄是掌门亲传,这一次外出十年,更是炼就了一颗南明离火丹,有其师必有其徒,赤霞师侄也是将煞气精炼完成,已经开始着手采集乾天罡气了,实在让我这个多修行了十几年的师叔的有些汗颜。”

青竹说到这里也是笑意吟吟,似乎并不怎么将这些放在心上。

陈浮生与他交谈一阵,倒也看出他的修为似乎是卡在炼气第五层炼罡的境界,但是对方言谈举止,丝毫不含威势,却让人如沐春风,那是越过了罡煞合一,有了些金丹的风采。

陈浮生自是明白,对方显然是早就有能力凝结金丹,只不过是想要丹成第一品,方才将修为有意压制罢了。

了解了这些,陈浮生便是笑着开口:“长生大道,也只有那些鼠目寸光、投机取巧之辈才会只得意于眼前一时一地的进境,哪里知道什么道心根基的重要,青竹师兄是我九天剑派的真传,如果不是为了丹成一品,又怎么会在这一层蹉跎这么长时间。”

“陈师弟所言甚是,深得我心。”

陈浮生这句话一出口,青竹就是双手一拍,高声赞道。

“其实,我今日来找陈师弟,倒也和这件事有些干系。”

“正戏来了。”陈浮生心中一动,哑然失笑,“青竹师兄,当真会开玩笑,浮生不过是感应的境界可是帮不了你什么的。”

“事实上,这一次不仅是陈师弟,之前我已经找过了苏师兄,实不相瞒这一次如果有了你们两人的相助,我就有了七分的把握可以丹成一品。”

“七成?”

陈浮生这一次真正惊讶起来,虽然说像九天剑派这种道门一十三派中的弟子,都是有着稳稳地丹成上三品的资质天赋,才能够名列真传,却也不是每个人能够丹成一品的,单看苏正风有着“问天剑”的名号,在九天剑派这一代弟子当中已经是十分出色却还是要到凡俗之间苦苦磨练十数年道心,方才有此成就。

这青竹虽然也是十分出众的人材,但在陈浮生看来,比起苏正风恐怕还要逊色了一筹,他怎么就有如此高的把握能够丹成一品?

说到这里,青竹却是收了声音,指指四周零落的一些外门弟子,道:“浮生师弟,这里毕竟是藏书楼,我们还是先到外面再细说吧?”

陈浮生自然不会反对,跟着青竹离开这座藏书楼,至于那三名女子,则是知趣地留了下来。

“虽然陈师弟刚来咱们九天剑派,却想必也已经知道了我们青木园,最为擅长什么?”

走出许久,前面引路的青竹方才在一处僻静的开阔地方,停了下来,回身向陈浮生问道。

陈浮生点点头,这件事整个九天剑派都知道,心中也是有了猜测。

“青木园弟子修行的是木行功法,对于天下间的灵植了熟于心,最拿手的自然就是炼丹之法。”

说到这里,陈浮生语气微顿一下,用着推测的语气道:“莫非青竹师兄是打算开炉炼丹,增长功力,但据我所知这种用外物增进的修为不是自身淬炼而来,大多根基不稳,我们九天剑派一向不怎么支持真传弟子如此,恐怕反而有碍于金丹的成色,青竹师兄还是想清楚为好。”

“这我自然知晓。”

青竹摇摇头,给陈浮生详细解释起来:“我这一身法力已经到了罡煞合一的顶峰,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丹成,只不过我觉得里面还缺少了一缕生机,有些缺憾,这才一直压制着修为,这炉丹,我也不是为了增进法力而炼。”

顿了一顿,青竹语气中带了几分傲然自得:“我青木园毕竟也是九天剑派所属,虽然擅长炼丹,但最重视的还是剑修入道,在这方面比起长生门,以及早已覆灭的百草门,乃至二流门派中的药王谷这些以外丹入道的门派就多有不如,我也是机缘巧合得到了百草门的一道丹方,又结合了我青木园本身的丹鼎汤药学问,再根据我修行的功法专门量身打造的,此丹一成,我法力上就浑然圆满,再无缺憾,有极大的希望丹成一品,这是我师父他老人家亲口认可的。”

紧接着,声音就再次低沉下去:“不过我这炉丹,必须要找到精擅水火道法的修行者辅助方能有所成就,而且还必须是天下间七大真火、七大真水级别的方才可以。火法但也罢了,天火山里面倒也有不少真传弟子,我与苏师兄交好,他亲自允诺了愿意帮助我。不过咱们九天剑派也只有师弟所在的北冥一脉方能够满足我的要求,北冥师伯一心苦修,谋求突破元神,我身为后辈弟子,怎敢为了自己的事情打扰他老人家,还是从苏师兄口中才知道原来北冥师伯他老人家早已收了陈师弟为徒,更是亲传了北冥逍遥诀,我方才说等了浮生师弟许久并非虚言,我也是看陈师弟如今显然已经将原本的真气尽数转换为了北冥真水方敢说出此事,否则我是断然不会开口的。”

“原来是求不到师父身上,没有办法才来找我。”

陈浮生想起北冥道人那如铁般冷硬的神色也是微微一笑,再看看青竹一脸的诚挚,想了想,方才开口。

“青竹师兄,这道丹方我能不能先看上一眼,再做决定,否则万一因为我修为不足,恐怕反而会误了师兄的大事。”

“这是自然,只有师弟真正了解了丹方,才能够做到最佳。”

这个要求很是合理,眼见陈浮生没有开口拒绝,青竹当取出一枚青色玉简,交付到陈浮生手中。

竟是出人意料的豪爽大气。

略显意外地看了青竹一眼,陈浮生将玉简贴到眉心,认真看了起来。

过了许久,陈浮生放下玉简,一脸佩服地看向青竹。

青竹交给陈浮生的并不是单纯的一道丹方,还有令他产生灵感的那一道以及他为此专门收集的几道类似的丹方,甚至讲起原理和他功法的一些精髓也明白地写在了里面。

陈浮生虽然不懂丹药炼制之法,却也稍通医理,再加上这道丹方的理念根基还是出自修行之道,他大概也看得明白。

丹有三品,最上乘者天元大丹,朝元炼气、内观交换、脱分形直接尽性了命下乘者地元神丹,擒砂制汞,烧炼外丹而成中乘人元金丹,通过男女双修,龙虎,匹配阴阳,移花接木而成。

这原本的丹方名为黄芽丹,乃是生机方萌之象。在修行者而论便是先天一炁萌生的象征。

原本不过是外丹大家强行炼就最多不过是丹成中品,然而青竹却别生新意,用先天的真水、真火,匹配采集脾土精英,以水火之力,催生木性,造就出一点先天生机出来,正好将他法力中的那一点灵性的缺乏补足。

此丹一成,他确实就有了丹成一品的指望。

第一百九十一章 试演法术

不过,这样一来对于修行水法的人要求就很高了,九天剑派也只有北冥一脉修炼出来的北冥真水方有此效。

略一思考,陈浮生收起玉简,拱手对青竹说道:“青竹师兄,你这道丹方我还有不少地方不太理解,我也不知能不能做好此事,不如等我见过师父回来之后再给你答复如何?”

“自然可以。”

听了陈浮生的说辞,青竹脸上没有任何不悦之色,点点头,想了一想,还是开口道:“浮生师弟也无须着急答复,左右开炉炼丹之前我还有许多事物需要提前准备,浮生师弟何时考虑好了,去青木园和我说一声就是。”

看着那一身青色道袍遥遥消失在藏书楼中,陈浮生轻轻一笑,按着北冥道人打入识海的地图,捡定方向,安步当车,运起凡间的轻身功夫,朝着北冥道人闭关的所在步行而去。

这一下子他才真正体会到这九天剑派有多么广大,昨日他连续来往祖师殿与北冥观之间,不过须臾,但那是借助了北冥道人挪移空间的手段。

然而今天他只不过是在这北冥观中走动,就足足花费了近半个时辰,这还是他有着一身武艺脚力强健的关系,换做常人最起码也要花费半天的功夫,出上一身臭汗不可。

这一次北冥道人没有放出玄光将他直接摄入进来,他也就老老实实地推开房门,轻声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北冥道人犹自瞑目调息,虽然心中清楚北冥道人早已知晓了他的到来,但叫没有动作,陈浮生也不敢将其唤醒,干脆打量起这间北冥观来。

要知道昨天他和北冥道人还未说几句话就被带到了祖师殿中,连这里的布置都还没有看清楚。

和祖师殿一般,这座宫观也是通体黑色,不过比起祖师殿黑曜石造就的那种庄重肃穆,却是显得更加纯粹一些,漆黑如墨,灵动至极。

里面和北冥道人的感觉也是类似,甚至连床榻座椅都没有布置,只不过闲散放置着几块白玉打造的蒲团罢了。

其中最吸引人的便是正中那一座内中汩汩流动,散出森寒之气的白玉水池罢了。

北冥道人便自凌空盘坐在这水池之中,一身黑色道袍在白雾掩映下也是若隐若现。

陈浮生体内的北冥真水一到这里便活跃起来,吞噬着这寒气中蕴含的水精之气,不由自主地按着北冥逍遥诀的行功路线,运转起来。

“原来这也是一方水眼,不过这么重的寒气,难道是直通了北海吗?”

陈浮生看北冥道人没有什么表示,也就在这万载寒冰打磨而成的蒲团之上安心坐下,闭目运转法力,将源源不断化生而成的北冥真水填充到体内的三百六十五处穴窍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声清啸,屋舍之中便有风起,原本充盈着整间屋舍的水精之气一下子狂乱起来,陈浮生再也汲取不到半点儿,陈浮生这才恍然惊醒,急忙起身,抬头看着收功完毕的北冥道人。

眼中精光倏忽一闪,又缓缓沉寂下来,北冥道人看向恭敬侍立在一旁的陈浮生,开口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就不必那么多礼了,过来让我考校一下你这半年来北冥逍遥诀的修行成果。”

这一次北冥道人没有动用鲲鹏真瞳,而是向陈浮生体内注入了一道同源的北冥真水细细探索。

“不错,虽然你之前就已经打通了周身窍穴,突破到了感应的一关,但那毕竟是凡间武学的真气,品质不高,你能够在转化之后,依旧能用北冥真水将这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填充完全,看来这一路上倒也没有少下苦功,水系法力最重一个积蓄,你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地运功,大概花上两三年的时间就足以将这北冥真水的法力练到感应境界的极致,已经不比我当年差上多少了。”

看到陈浮生的进展,北冥道人也是颇为欢喜,谈兴不禁增加了一成。

“现在你来施展几道法术,让我看看你护身杀敌的手段练得怎么样。”

陈浮生点头应下,他明白法术的威力如何是入不了北冥道人的眼中的,一应法术都是应天象变化而成,他是想要借机看看陈浮生对于这天地间的理解是什么样子的。

微微向后拉开距离,陈浮生闭上眼睛,感受着水池中那道水眼中的水流汩汩荡漾的韵律,运转体内的北冥真水与之相合,当感到北冥真水已是好似一条真实的河流般起伏跌宕时,陈浮生猛然张来闭着的双目,就有一声清喝随之出。

右手虚空一抓,水池之中就好似喷泉涌出,冲出一道水桶粗细的水龙卷,越过头顶,一直冲到丈许高的半空方才止住上冲的势头,

还未停止,陈浮生眼见这道水流没了后力,就要四散洒落地面,隔空一指,那道水流就自蜿蜒盘旋起来,形成一条活灵活现的水龙扶摇直上,在头顶盘旋飞舞。

顺手招过水龙,陈浮生将手虚按在脖颈之处,北冥真水从指尖隔空传出,然后不待变化,就是平平推出。

水龙倏忽化为五道,按着五指延伸方向凭空凝成五条寒气森森的冰龙。

右手用力一抽一攥,五条鳞甲宛然,爪牙兼备的冰龙朝毫无征兆地粉成渣,在面前平平浮成一层,然后陈浮生法力一吐,左手袖袍一招,无数尘埃便与碎冰化成的无形水气两相依附到了一起,形成一片白色雾气。

双手一搓,陈浮生勉强运起一道火系法术中最普通的火球,打入白色雾气之中,然后再次用本身法力将这片雾气强行压缩进入一处越来越狭小的空间之内。

“噼啪!”

一道纤细几不可见的蓝色电弧自那不知何时转变成黑色的乌云之中显化出来,击打到万载寒冰凝成的蒲团之上,留下一道焦黑痕迹。

而这噼啪之声仿佛是一个征兆,乌云收缩不定,然后便似决了个口子般,豆大水珠纷纷落下。

是雨,陈浮生在这屋舍里面成功地行了个最最简陋的行云布雨之术。

左脚轻跺地面,传过去一道不含任何属性的内家真气,将水珠震落成无数细小数十倍的小水珠,右手在此一抓一抖,水珠便自膨胀炸成无形水气。

再次一压,地面之上便出现无数晶莹白色颗粒,是霜。

陈浮生在这小小屋舍之中成功施展出了雨雾冰霜云,几乎将水系法术衍生出来的这几种天象完全演化出来。

而这也就是陈浮生这数月以来,餐风露宿所领悟的道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北冥重生不重死

北冥道人静静看着陈浮生将这一套法术释放完毕,不一言。

这倒让陈浮生暗自惴惴不安起来。

“虽然限于这里的空间,我没有施展出什么大威力的法术,但按理说师父也不该是这种表情,难道是我猜测有误?”

蓦地,北冥道人伸指一点,地面上的厚厚的霜粒便化作水珠,自行向上跃起,凝聚成一道水流,竟是不沾半点尘埃,然后就如同陈浮生所施展的一般,化作水龙、冰龙,云雾,雷雨、白霜。

一个一模一样的循环。

看着寒霜再次化水投入水池之中,陈浮生有些不明所以,看向闭着眼睛的北冥道人。

“你这几路法术倒也有不少巧思在里面。”北冥道人睁开双眼,看向陈浮生,“不过你居然能够在感应境界就能勉强释放出雷电来,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你没有飞遁的法器,修为更不足护持着去那雷云之中,居然也能现出几分北冥冰雷的奥妙,也算天资不凡。”

这句话一说出陈浮生就有些脸红,急忙解释道:“弟子是在黑水河上御水而行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一只黑蟒行洪化蛟,雷云密布,机缘巧合之下方才有此感悟,并非徒儿天资真有如此之高。”

挥一挥手,北冥道人脸上带了几分不在乎之色,扬起眉头:“那也不过是个偶然,你既然能够抓住这个机会,足以彰显你的资质了。既然你看透了,这冰雷之间表里王臣的关系等你罡煞一成,这北冥冰雷立刻就能练成倒不需要我操心,真正麻烦的在于其他。”

说到这里,北冥道人皱起眉头,显然对于他而言,这个问题也是有些棘手,想了半响,方才开口问道。

“在你看来我们北冥一脉修行的北冥真水与凡间之水还有七大水法中的其他几样真水比起来如何?”

陈浮生原本稍有自得的感觉瞬间在北冥道人的一脸严肃下消失无形,斟酌许久,方才带了些不肯定道。

“据弟子修行所得,这天下之水,不拘是细水长流的泉水,还是连通了地下暗河的井水,乃至大江大河,浩瀚湖泊,甚至是四海汪洋,里面的水看似干净澄澈,却都有着有着无数杂质溶于其中,只是世人肉眼凡胎看不到罢了,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并非全是虚妄之言,江海之中所带的那股水腥之气便是由此而来,而天下间所有的水行功法莫不是从凡水中将那纯粹的水精之气提炼出来,化为法力。”

伸手托出一道漆黑如墨的北冥真水,陈浮生接着说道:“只不过那些普通的门派法门也留只能做到这一步,至多是提取的度不同,量也不同,稍微特殊点的就是与其他属性相互熔炼,生成些特殊的效果,但是包括了我北冥一脉的七大水法却是不同,可以将这水气用独有的心法淬炼成为天下间的七种真水,非但纯粹,更是拥有者这七种真水本身具备的别样神通。”

抬头看看北冥道人脸色,陈浮生法力一催,以手中的那一道北冥真水为基,空中陡然凝出一圈冰晶,冒出森森白气,单看上去,便觉寒冷至极。

“这七种真水之中,虽然我不曾亲眼见闻其他几种,却也听闻其中的一元重水其重无比,将水系道法的以势压人挥到了极致,每一滴淬炼完全,放出之后就有万斤之中,最为雄浑强横,有着滔天之力与之相对的便是上古弱水,这弱水这上古之时,环绕昆仑之北,其力不能胜芥,鸿毛不浮,不可越也,乃是天下间最为轻浮之水天一生水,这天一真水自天而生,天生有着化合万物的奇效无形真水,无形无色,唯有本质本源,可以轻易融入任何一道法力之中,不受任何法门的限制忘川之水取自传闻中的黄泉地狱,可以洗练记忆、魂魄、法器、法力,甚至有着助人投胎转世的妙用造化雷水,春雷一震,万物复苏,这春雷之中自有勃然生机,而将其驯化为水之后,更是有着滋润万物,开灵点化的妙用而我们的北冥真水则是取自北海那一道天地初开时的气机,至阴至寒,有着冰封千里冻结一切的大神通。”

“你说的不错。”

北冥道人点点头,复又摇头:“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解的还是仅仅局限在表面,对于北冥逍遥诀的领悟不够深入。”

学着陈浮生单手托出一道北冥真水,北冥道人招过陈浮生,道:“现在你来亲自体会一下两者间的差异。”

陈浮生试探性地将神识放出,钻入这北冥真水之中。

顿时一股寒意就顺着这道神识遥遥传来,作用到魂魄之上。

很是奇怪,没有那种想要毁灭将一切,从肉身到魂魄尽数冻结起来的凛冽杀意,甚至在这寒意里面还隐藏着一道生机,滋养着陈浮生的神魂。

陈浮生若有所思,一下子就明白了北冥道人想要表达的意思。

“师父,这北冥真水……”

“不错,”北冥道人扬手收回那道真水,看着陈浮生的表情点了点头,“北冥逍遥诀总纲逍遥游中开篇便点出:北冥有鱼,其名为鲲。这北冥真水看似走得是寒冰一路,以肃杀为主,要冻结一切,但它内在其中有着一股化生之力,可以孕育出鲲鹏这种异兽,如果只是贪图那几道冰系术法的威力,不能体会到那道生机所在,那么这北冥逍遥诀永远也修炼最高层次。”

叹息一声,北冥道人神色也是有些复杂:“这条岔路,基本上我们北冥一脉的历代弟子都会走上那么一遍,然后花上数十年的光阴才能走回到正确的路数上来,本来这一关我不该指引你,但是没想到你天分如此之高,不过感应境界就已经接触到了北冥冰雷的几分玄奥,这条路一旦走错,比起我们更要难以纠正,偏偏我寿元不久,到时候也就没人能够帮你度过这一关了。才不得不提前点醒你,但终究不是你自己醒悟过来的,感悟也自差了一层,也不知这样对你将来是对是错。”

陈浮生悚然一惊,已是有了几分后怕:“有没有师父,果然大不相同,我如果不是有着师父指点,只怕这一条岔路最起码也得耗费我上百年的时光,甚至可能直到练气大成,修为再无所进的时候才会考虑这些。可笑我还自认为得计,没想到却是留有这么一番后患。”

当即躬身,向着北冥道人深深行了一礼:“师父指点徒儿的错处,乃是为了徒儿着想,否则徒儿只会泥潭深陷,不能自拔,自然是正确无误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决定

经过了这番,陈浮生心中对于青竹的请求就多了几分踌躇。

既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修行上有了偏差,那么当务之急还是要将这种认知纠正过来才对。

这是干系到自身修行的大事可比帮旁人一把可要重要许多,为了别人,耽误自己的修行,这种人注定修不出什么东西的。

原本他还打算请北冥道人指点一番,但现在遇到了这种事,他也就有些说不出口,说不定北冥道人听了他的话,就要责备他一句好高骛远无事生非。

但他虽然没有开口,脸上的神色却早已暴露无遗。

北冥道人一皱眉头,声音中已经带了几分不喜:“修行路上,行差做错乃是常事,知道错了,改了便是,你怎么一脸小女子之态,好生忸怩!”

陈浮生这才现自己的表情已经引起了北冥道人误解,急忙开口辩解道:“弟子不是因为此时懊恼,而是另有一件事情。”

然后,陈浮生便把青竹请他炼丹的事情详细说了出来,然后一脸忐忑地看向北冥道人。

“弟子修为低微,也自担心误了青竹师兄的丹成大事,所以想要请师父拿个主意,不过现在承蒙师父指点,知道了徒儿修炼的北冥真水已经有了偏差,自然更是不敢承诺,正在考虑应该如何回拒青竹师兄为好,所以才会有些失态。”

见陈浮生失态不是因为修行上犹豫不决,北冥道人脸色放缓下来,随意摆摆手道:“这种小事随你自己处置就是,哪里需要我来做这个决断。青木园的弟子历来都喜欢走些捷径,怎会知道这修行之事容不得投机取巧,我看那个青竹将来前途也不怎么美好。”

这种评论以北冥道人的身份,自是可以说出口,陈浮生却是有些尴尬,胡乱点头搪塞几句,却见北冥道人思索片刻,转口道:“你把那道丹方拿过来我看一下。”

陈浮生心下疑惑,却是没有多想,从腰间摸过玉简便自递了上去。

随意扫了一眼原本丹方,北冥道人就有些讥笑:“也就是一个熔炼外丹的成法门,算不得什么。”

待到看到青竹推陈出新的新丹方后就有了些兴趣,掐指推算起来。

他的眼力可比陈浮生不知高明多少,再加上他虽然没有修炼青木园的传承但对于这功法的了解还在青竹本人身上,一来二去,倒是让他看出了些门道。

随手将玉简扔给陈浮生,北冥道人嘿嘿一笑,道:“倒是我有些轻看了这小子,这道丹方虽然也是取巧,思路也不怎么高明,却也算是另辟蹊径,别有一番精妙,这件事你答应下来就是。”

陈浮生刚开始尚有些不解,不过很快脑袋就转过了弯,试探问道:“师父可是想让我趁机体会一下这北冥真水的化生之力?”

“不错。”

北冥道人点头道:“让你慢慢去体会,纠正过来也实在有些困难不知要花费多少光阴,这一次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陈浮生却是有些理解过来:“除了师兄弟间的交情之外,苏正风师兄该不会也是看出了其中的关键才愿意出手相助吧?”

火系道法本就注重威力,不似水行天生有着滋润万物的功效。

比起北冥真水的阴寒冷寂,南明离火诀更是无比强横霸道,修炼出来的南明离火越级对敌也不是什么难事,想要由杀灭之法中领悟出一缕生机,只会比陈浮生的北冥逍遥诀更难。

以苏正风的修为见识,如果说他像北冥道人一样,体会到了自己修行中的缺憾,想要借机弥补一下,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更何况苏正风的师父可是比起北冥道人修为尤高的玉阳真人,自是不会看着爱徒走上岔路。

一通百通,北冥道人的指点有如一把钥匙,瞬间将陈浮生被束缚的的思维放开,不知有多少奇思妙想浮现在脑海里面。

等到他从其中醒悟过来,天色已然接近正午时分。

看着陈浮生身上道气微微增厚少许,身上游走的北冥真水也自多了一分灵机,北冥道人暗自点头,知晓陈浮生不知不觉间道心已是淬炼了一番。

陈浮生这一次正要开口再次拜谢师父指点,就见北冥道人大袖一挥。

已经有了几次经验的陈浮生瞬间明白过来师父这是嫌他聒噪,要用挪移空间的法门,将自己送出,急忙运起北冥真水,护住身子。

双足落定,陈浮生抬头一看,已是回到了藏书楼前,这番控制的精准性不得不让陈浮生好生向往。

“也不知我将北冥逍遥诀修炼到什么地步,才能够像师父这般瞬间遁出百里之外?”

正自畅想间,便有北冥道人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也不知他是在隔空传音,还是这句话早就说出,只是挪移空间的度太快远远胜过了声音的传播度,才会直到这个时候方才正式传来。

“这几日你自好生体会我所说的,等到你帮助那个青竹炼成黄芽丹后再来见我。”

“师父是懒得指点我,所以才打我自己体会吧?”

陈浮生轻笑一声,迈步走入藏书楼。

藏书楼比起走之前倒是多了不少人,而且每个人在陈浮生走进来的时候都紧紧盯了一眼,直到感觉陈浮生已经注意到了这些,方才收回目光。

显然,不过半日功夫,陈浮生这位北冥一脉真传弟子的消息就已经彻底传遍,有着不少外门弟子赶来。

虽然北冥一脉在九天剑派中实力声望都是最弱,陈浮生的修为和其他真传相比更是要差上不少,但对于这些局限在胎动、入窍级数的外门弟子而言,陈浮生已然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大人物。

藏书楼的看守工作,寻常事务法器就足以处理,真正重要的在于指点这些修为尚浅的弟子。

只不过修行者自身也要修行,怎么可能在别人身上花费太多心思,这种职务也没有定额,全看这些人心情如何。

他们也不过是从里面挑选几个合乎眼缘觉得值得造就得指点一二罢了。

但就这已经足以使这些外门弟子省却数年的苦功,自是惹人心动。

其他四处藏书地的弟子一向很多,很难有这种机会轮到自己头上,所以他们一听闻这里来了个北冥一脉的真传弟子,自然就有许多人赶了上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换位思考

木心有些紧张。

她之前觉得陈浮生来历有些不凡,想到了一位内门师姐闲聊时的话语,猜测可能是这北冥一脉的真传弟子,于是便用传信符给那位师姐了条信息,本身倒是没有多想。

在她看来,北冥观和青木园向来没有打过交道,陈浮生又是初到这九天剑派,没什么认识的人,这句话不过是同门间的闲聊不会有什么事情生。

但她却是没想到,信符一出去,不知怎么地就惊动了真传弟子青竹师叔。

青竹看着年轻,但但看他和苏正风论交就知道他年纪至少也在四十之上。青木园中弟子众多,青竹作为真传,虽然看着和气,却也是颇有威严。以木心外门弟子的身份自是不能说些什么。

然后生的一切,就出了她的想象。

已经是距离丹成仅有半步的青竹师叔居然请这位不过感应的小师叔出手相助。

要知道就连内门弟子之中都有着不少比陈浮生修为尤高的人物,真传弟子就更不必说了。

虽然详细的情况在青竹与陈浮生离开藏书楼后她没有听到,但她既然能够第一个现陈浮生身份自是可以称得上一句蕙质兰心伶俐异常,对于陈浮生的态度把握得很准。

“这位陈师叔虽然修为不高,但看起来却是内心自有决断,不是个好说话的,万一他不肯帮助青竹师叔,我不是平白做了恶人,青竹师叔会怎么看我?”

更让她坐立不安的是她这种通风报信的事,可大可小,如果是个不拘小节的,一笑置之,但假如陈浮生喜欢安静不希望被人打扰,她的行为已经算是犯了对方的忌讳。

北冥一脉虽然势力在门派中最弱,陈浮生又是修为不过感应,但也毕竟是一个真传弟子,想要落她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而青竹虽然为风评不错,但有求于陈浮生的他,木心也没有把握对方会为自己说话。

陈浮生虽然看似拜入九天剑派花了很大一番周折,但他毕竟有着魔门打下的境界根基在,所以才会被北冥道人相中,并不算困难。

而木心虽然聪慧,根骨却不算太好,花了不知多少力气才成为了九天剑派的外门弟子。

好容易走到这一步,接触到了那些仙家妙法,她可不想被赶回去。

所以在青竹和内门那位师姐走了之后,她没有和一起来这里读书的那位姐妹共同离开,而是留了下来,想要向陈浮生解释一下。

陈浮生连得了北冥道人两番指点,心情颇佳,看着这位面庞有些熟悉的青衣女孩拘谨地走过来,就笑着率先开口:“额,这位……道友,不知找陈浮生有何事?”

到了陈浮生面前,木心反倒放开来,看着陈浮生没有生气的意思,盈盈行了一礼,道:“师侄木心,见过陈师叔,木心之前猜测到师叔的身份,了一道信符给同门,没想到却打扰到了陈师叔的清修,实在罪过,还望师叔原谅则个。”

“咦,原来是这个原因。”

木心这番举动,倒是让陈浮生有些意想不到。

之前他在青竹找上门的时候,确实稍微有些不喜,不过那是因为他刚到这里不到一天就被人现的一种本能上被冒犯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有如春风拂过水面,波皱转瞬即逝。

毕竟对于陈浮生而言,早晚都会有人知道他在这藏书楼里做事,青竹只不过机缘巧合,第一代知道了而已。

更何况青竹给人印象也是洒脱从容,有如翩翩君子,再加上从北冥道人那里他也知道这一次炼丹对他修行也是极有好处,因此早就把这件事放下。

然而没想到木心此女却是一直把这件事记挂在心里,不能放下,甚至还要专门走上前来给他解释一番。

摆摆手正要告诉木心没什么事,陈浮生却是有些疑惑起来。

“青竹师兄乃是坦荡君子,为什么他不为这木心解释一下,还要让这木心亲自过来赔礼道歉?”

不过瞬间陈浮生就自醒悟过来。

“这件事无论是对于我还是青竹师兄而言都不过是一件小事不值得放在心上,但是对于木心这个外门弟子而言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直接干系到她的修道前途,自是由不得她不重视。”

想通了这一节,陈浮生便是暗自摇头:“我知道凡俗之间权势逼人没想到在这修行界中也是如此,不是青竹师兄疏忽或者为人如何,而是这件事在他看来委实不算什么,甚至如果换做是我,只怕也是如此,如果不是此女亲自过来,我怎会想到自己无形之中已经干涉到了他人道途。”

大自在天子法本就讲究一颗自在之心,陈浮生之前也只是以为一心坦荡不与外求,不过这一次从这个木心身上换位思考,倒是让他反过来多了一层颖悟,甚至连带着北冥逍遥诀也是如此。

木心可不知道陈浮生在想些什么,她只见陈浮生面色古怪,缓慢摇头,还以为对方不肯原谅自己,心下一阵惶恐不安,声音中已是带了几分哭腔。

“师叔……”

陈浮生回过神来,方才意识到木心已是误解了自己的态度。

当即一笑,道:“木心师侄,你有所不知,你方才这一番话,就使我胜过了许多时日的苦修,得罪之言,休要再提,这一次反倒是我这个师叔应该感谢你才对。”

听到陈浮生语气诚挚,木心方才从梨花带雨中恢复过来,放眼望去,现只是片刻功夫,陈浮生身上道气果然微微增厚了少许,显然他刚才所说并非虚言,这才放下心来,反倒羡慕佩服起陈浮生来。

“陈师叔能够被北冥师伯祖一眼相中,果然天资群远远胜过我们这些不堪造就之辈,居然只是一番谈话,境界都能够有所提高,看来他很快就能追赶上其他那几位真传的师伯师叔。”

陈浮生自是不知只是片刻眼前这位刚刚停止泪水的师侄想法就已经飞出了十万八千里之外,吟吟笑道:“这一次倒是我有事需要请木心师侄帮助则个。”

第一百九十无章 你指点我,我提醒你

想了想,陈浮生轻声笑道。

“之前青竹师兄曾经留下了话说如果我考虑好了,可以前往青木园寻他,只不过我初来乍到,对青木园一无所知,还望木心师侄代我传信,告诉青竹师兄他要求的那件事我已经答应下来,只要他什么时候通知一声,我自会前去想助。”

木心听了这件事,却是极为欢喜。

青竹在青木园中中地位甚高,寻常弟子想要与之说上两句话都是难得,陈浮生看似让她做事,却是给了她一个结交青竹的大好机会,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

“如果青竹师叔看我带回了这么一个好消息,一时欣喜,随便开口点拨我一两句,岂不是胜过我一个人闷头苦想不知多少。”

木心伏身就要谢过陈浮生给的这件机会,却在看到陈浮生轻笑间突然醒悟过来。

“陈师叔境界也是远远过我,又是北冥一脉的真传弟子,见识高远,日后定时本门的大高手,为人又甚是和善可亲,我何不直接向他请教一番。”

正所谓机缘一线间,木心何尝不知道遇到陈浮生是她一个难得的机缘,如何肯轻易错过。

想到这一层,木心便盈盈开口,将平日里修行遇到的碍难尽数提出来向陈浮生援疑质理。

陈浮生今天心情极佳,对于这个看起来就比旁人要聪慧的师侄也是颇为欣赏,这对他而言又不过是举手之劳,自是应允下来。

木心进门也没有几年,虽然已经把全身窍穴打通了二三十处,放在凡俗武林间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个高手,但在境界上也不过是第二层入窍刚刚走了个头,陈浮生高屋建瓴,指点起来毫无碍难。

陈浮生先后修习大自在天子法、北冥逍遥诀这道魔两家极为玄奥莫测的功法,在大齐又练过两三年的世俗武学,两次踏入感应境界,对于胎动、入窍这两关的理解远远比起别人要来得深刻。

木心自是不知道这些,但她也能感觉到,陈浮生只是随意一两句话就能将困扰她不知许久的难题解开,论起见识来比起她被分配到的师父,一个炼罡境界的内门老弟子还要高明许多,对于陈浮生态度自然更是端谨起来。

“咦,好人有好报,古人诚不我欺,今后这种好事倒是不妨多做一两次。”

陈浮生谈得兴起,思绪也自散起来,感觉到平日修行不曾考虑过的小小疏漏之处,经此一讲,暗中调整自身法力,感觉北冥真水的运转也自顺畅一些,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开口为木心解决完最后一个难题,陈浮生便自停下,任木心留在原地静静思考,看到对方眼中精光一放,显然彻底领悟过来,这才呵呵一笑,开口赞道。

“木心师侄天资聪颖,想来用不了几年便可以打通全身三百六十五路窍穴,感应天地了。”

“这都是师叔开口点化之功,木心自不敢忘。”

木心只觉经此一讲,自己眼前已是现出一条坦荡大道,在入窍这一级数再无丝毫大的难坎儿,只需一步步打磨真气,便有望先天,升入内门弟子,对于陈浮生一腔感激之中,更是多了三分敬佩。

陈浮生见木心又要下拜,感觉有些头痛,便自岔开话题,指着那群不时把眼望过来的外门弟子道。

“我在拜师之前也曾听天火山的苏正风师兄说起,我九天剑派招收弟子极为严格,怎么到了这里之后才现我九天剑派居然有如此多的弟子,莫不是我理解有误?”

见陈浮生开口询问自己,木心急忙开口回答。

“这倒不是,只不过其中有些不同罢了。”

顿了一顿,木心慢慢解释起来:“咱们九天剑派虽然是修道门派却是不禁嫁娶,弟子之间多有成家立业的,修行之辈寿元长久,用不了两三代便是一个大家族出现,这些人便自定居在我九天剑派附近,修行者产下的孩子本源资质自然比起常人又强上一些,再加上家里与门派中又有关系,所以一旦到了年纪那些有着修行资质的便会送到九天剑派来,从外门弟子做起,我便是因为家族之中一位偏房叔公下面的直系血脉都没有修行天赋,才会被选中送到这里来。至于苏师伯所说的,则是我九天剑派在这些人之外另行去凡间招收而来,数目上因此少上许多,但每一个的资质都极为不凡,往往只是两三年就能连过胎动、入窍两关,如果不在感应上卡住,内门弟子甚至真传都有希望,成材率远远高出这些人,当初苏师伯对陈师叔所说的自然也是这些人了。”

“如果当初不是北冥师父收我为徒,我本身也是突破到了先天之境,这便是我该走的正常途径吧。”

陈浮生看着没有把话说完的木心,开口笑道。

“其实,没有那么简单。”

木心看着陈浮生,感念对方的指点之功,横下心来,将偶然间听到的一些风声说出。

“其实在门派之中,有一些外门长老和真传弟子对于陈师叔你是有些不喜的。”

听了这话,陈浮生就有些疑惑不解,要知道他到这九天剑派也不过两日,怎么就会得罪这许多人。

不过他也迅反应过来,明白了身上唯一可能招惹到人的东西。

“可是我北冥一脉真传弟子的身份?”

“不错。”

木心低下头,轻声说道:“我九天剑派自立派以来就有九支传承不断,陈浮生所在的北冥一脉自然也是如此。北冥师伯祖一心苦修,没有收徒之念,便将这件事情落了下来,按照咱们门派的习惯,他必然要在坐化之前选出一个真传弟子来,有一些外门长老和真传弟子就动了心思,长老们年纪不小,前路已定,真传弟子本身地位放在那里,他们本人自是不会对这感兴趣。”

“但那些长老们也有些自己的嫡系血亲,自是知道如果能够拜在北冥道人这样的大高手门下自己的后人就真正有了几分长生的指望,身后的家族更是可以在这九天剑派兴盛数百年,那些真传弟子如今都是专心修行的时候未必有后人,但如果自己名下的弟子如果能够成为北冥一脉的真传,也是有着许多好处,更不必说将来弟子成长起来,继承了北冥道人的称号地位,甚至可能还影响到到天火山、悬空岛、青木园、厚土各处掌座甚至九天剑派掌门真人的继承。”

陈浮生轻声吐气,彻底明白过来,这才知道自己顶着的这个北冥真传是个多么大的烫手山芋。

甚至散开想去,甚至青竹来请他炼丹,难道就真得只是一次相助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 再见赤霞

只不过与那些想要取他而代之的人相比,青竹显然是试图与他交好。

甚至北冥道人开始知道青竹请他帮忙炼丹时的反应也自显示出他对于这些并非一无所知。

“嘿嘿,理他作甚!”

陈浮生想了片刻,也得不出什么结论,明白自己对这九天剑派的了解还是太少,抓不住其中的关键,索性也就不再去想。

修行者毕竟是靠着实力说话,只要他修为稳步提高,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至于会不会有其他人玩弄些小手段,陈浮生却丝毫不担心。

像九天剑派这样能够绵延数千年的大门派,门中自有一番规矩,否则早就有如流云不知何时就飞散了。

更何况他现在上面还有着北冥道人镇压一切,更是不可能会有什么麻烦上身。

想通了这一点,陈浮生就把这些尽数放下,转而再次从书架中取过几本道经和基础功法出来来,他打算趁机从新开始考虑北冥逍遥诀之中的真意。

至于木心看到陈浮生一脸恍然就知道自己的提醒已经取到了应有的作用,也就不再多话,和陈浮生稍作告辞便要返回青木园中。

她现在修为尚浅,连续看了一天一夜的书,又提心吊胆地担心了一个上午,最后得了陈浮生指点,可谓一波三折,情绪时而高涨时而低落,早已是精力枯竭,亟需休息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知道陈浮生的指点难得,早就在陈浮生表示没有怪罪她的时候就已经告辞离去了。

不过陈浮生的打算显然要落空,就当他拾起书本,正待要细细研究的时候就听一声爽朗大笑,然后就是一个熟悉身影出现在藏书楼的大门之前。

是燕赤霞。

只不过比起在大齐的时候他衣物明显要整洁不少,非但看起来神完气足,一身法力也不像在凡俗之间时尽数收敛起来,全无保留,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火红罡气,若有若无,甚至还未靠近陈浮生便感觉有一股炎热之意扑面而来,之前的炽烈刚猛也带了几分轻盈。

显然已经开始了凝练罡气,练气第五层的境界修为已经彻底稳了下来。

不过当他跨足进来,看到陈浮生的时候,笑声就有些收敛,面上也带了几分尴尬之色。

当初第一次见面,陈浮生不过是个上京赶考的书生,只不过有一身不错的武艺罢了,尚要称呼他一声“燕大侠”,后来再次在京城遇见,对方就已经是一朝探花郎,武艺也是突飞猛进,到了先天境界。

之后更是摇身一变,成为了自己的师叔,燕赤霞面对陈浮生的时候自然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不须他为难,陈浮生便自率先开口:“燕大哥没想到你居然也是这么快就到了。”

修行者寿元长久,一师所传的弟子之间年纪相差上百岁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辈分自然就乱了起来,慢慢的除了自家门派之间称呼师兄师弟师父师伯外,在外面大家大多是各自论自己,陈浮生是按照入门前的关系称呼燕赤霞的倒也算不上错误。

听到陈浮生如此称呼,燕赤霞陡然感觉一阵轻松,恢复了大大咧咧的举止,大刀金马地在陈浮生面前坐下,笑道。

“我也是听我们天火山的一位师兄说北冥师叔祖的弟子已经来了门派里面,之后青竹师叔传了个信给师父,才知道你原来现在在这藏书楼里面,”

扫了一眼燕赤霞背后那柄气息明显增强不少的赤霞剑,陈浮生笑着问道:“怎么,已经将那根龙角炼进了这赤霞剑里了?”

“不错。”

燕赤霞反手抚摸一下剑鞘,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开口道:“我们天火山一脉的功法,天生适合炼制法器,师父回来之后,亲自为我开炉,这把赤霞,威力至少增强了三成,等我修为足够将这柄剑全数挥之后,威力还会提高不少。”

陈浮生点头表示赞同,方才问道:“怎么,你找我难道也是为了帮助青竹师兄炼丹的事情么?”

“那倒不是,”

燕赤霞一脸好奇道:“我是想来看看你的修为如今到了什么地步,另外采集乾天罡气实在是太过枯燥无味,我权当打时间,之前我见青竹师叔说起过和师父一起炼丹的事情,怎么,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浮生见燕赤霞神色当真不知,便开口稍微解释了一下,然后便见燕赤霞一拍大腿明白过来。

“我自从凝煞以后,法力就不再是纯粹的真火之力,非等等到我罡煞合一,金丹大成以后。才能再次化去里面的木行之气,这道黄芽丹需要的是最纯粹的水火之力,自然用我不上。”

然后燕赤霞便一脸羡慕地看向陈浮生道:“我听说这位青竹师兄的炼丹术在咱们整个九天剑派都是数一数二,你帮他炼了这炉这么重要的丹药,他想来一定会赠送你一些丹药的。”

陈浮生倒是不怎么看中这些丹药,他如果能够从这过程中领悟些什么来得话可比那些丹药要强上许多。

上品神丹有助长生,中品可以提升修为突破瓶颈,那些有着各种效用的丹药不过沦为最下一等罢了。

青竹丹术再高,限于修为和青木园的特点,他能炼制的也不过是些增长修为、解毒疗伤、或者脱胎换骨之用。

增长修为会造成根基不稳,稍有眼光的人都看不上眼,至于解毒疗伤,他所练出的北冥真水堪称水系道法之冠,在这两方面哪里需要借助丹药。

至于脱胎换骨虽然说的玄妙,但不过是给那些不合修行的人改善资质之用,正常的修行者只要过了胎动、入窍两关,其实已经可以说是脱胎换骨,如果再次凝煞炼罡,肉身更是可以说一句凡脱俗,与众不同,比起这些丹药强行拔高资质的效果不知要强上许多。

除非是那有助长生的上品神丹,否则陈浮生还真看不上眼。

不过汇聚真水真火和青竹一身道法的黄芽丹也不过才勉强和这种神丹挂上了边,陈浮生还真不认为青竹身上能有。

第一百九十七章 长生与快活

两人就着这半年来的经历相互交流一番,倒都感觉有趣。

燕赤霞在陈浮生被北冥道人收为徒弟之后,没过几日便被苏正风用一件飞遁的法器带着来到了这九天剑派。

比起陈浮生跋涉万里而言,他可要方便快捷许多,只不过花了十来日的时光罢了

不过却也错过了一路的大好风光。

耳听着陈浮生讲述这一路上的遭遇,尤其是遇到了黑蟒化蛟的一段,更是让燕赤霞心中羡慕不已,暗暗立下了誓言。

“等我罡煞合一之后,定要亲自走一遍这路。”

相比之下,陈浮生得到的可要更多。

在这九天剑派中,燕赤霞比他早来了半年,身后又有着苏正风这个掌门弟子的存在,站的位置不同,虽然平日里的心思大多放在了采集乾天罡气之上,但知道的东西可要比木心大多听闻来的消息要准确许多。

“听说那几个小子感觉是因为你才错过了大好机缘,决定给你个下马威呢。”

听着燕赤霞的消息,陈浮生就是微微一愕,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些家伙修为最多也不过感应级数,怎么胆敢前来招惹我?”

道家练气,不可偏差,尤其是凝煞炼罡两层境界,直接决定了金丹的成色。

如果他们之前凝练了其他的罡煞之气,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北冥逍遥诀匹配,所以修为自然被限制在了感应之下。

而他们修行的功法自然不可能是九天剑派九支传承的真传,最多不过是衍生出去的分支功法,与陈浮生的北冥逍遥诀相比,无论是修炼出来的法力还是自带的法术天然就要差上许多。

燕赤霞能够被提前传授南明离火诀,除了他本人资质出众,家中祖上与九天剑派的干系外,最主要还是苏正风乃是掌门弟子的身份敢于做下这件事,这是特例,不能一概而论。

如果他们真得得了真传,也就不会抢着要走北冥道人的门路了。

没有了他们背后的长辈出面,对于这种人,陈浮生自是怡然不惧。

“年轻人,心高气傲,自觉你不过是个从凡俗间升上来的暴户,比不得他们从小就有人带契着修行的身份高贵,自然对咱们有些看不起。”

燕赤霞嘿嘿一笑,却是说出这么一番道理出来。

陈浮生想了想,但也觉得颇为有理,除非是木心这种因为因为远房长辈家中无人可以修行这种好运到极致的人之外,这些弟子拜入九天剑派比起其他人太过容易,自然就有些眼高手低。

“这些人缺了必要的磨练,将来就算是侥幸丹成,怕也不过中品吧?”

陈浮生摇摇头,他在燕赤霞来之前就已经将这些看淡,如今知道了这些人的本性自然更不会把他们视为对手。

都是小事。

不过交谈一番,陈浮生却被燕赤霞言语中提到的某些东西吸引了过去。

“你是说咱们九天剑派所布置的山门大阵本就有着将天地元气凝练成为地煞阴脉之气的作用,那岂不是说门下弟子都不需要出外自行寻找地煞阴脉了?”

陈浮生一脸惊讶,倒是没有想到九天剑派的护山阵法居然有着这般妙用。

“不错,”燕赤霞点点头,声音中也是带了几分自得,“如若不然,我九天剑派弟子合起来每一代总也有三四百人,没有凝煞炼罡之前,自保能力有限,如果外出寻找的话,不知有多少人要葬身其间,更浪费了不知多少光阴,所以在立派之初布下的这座五行五方阵天然便有转化煞气的妙用,其他和我们九天剑派并列的门派也有许多有着这等实力,只不过我们这道阵法转化出来的煞气足足有一十八道,对应的罡气也有一十二种,九支传承无论哪一支都能找到合适的凝煞炼罡法门。这种手段在道门一十三派之中,也算名列前茅。”

“该不会连五行真脉都能转化出来吧?”

陈浮生看着燕赤霞的神色不禁好奇问道。

这五行真脉乃是七十二道地煞阴脉中最为罕见也最珍贵的一种,天然五行俱全,如果用它来凝练煞气,将来无论是凝练哪种罡气都不受阻碍,绝不会在这奠定根基的两层上行差走错。

“那是自然,而且基本上近一半的弟子凝煞的时候选择的都是这道五行真脉,然后再根据自己的修行法门选择对应的乾天罡气。”

眼中带着笑意,燕赤霞看着陈浮生,嘴里却是说出这么一番极容易让人愕然的话语。

陈浮生却是突然放松下来,好整以暇地向后一靠:“那这种法门肯定也有什么缺憾吧?”

不需要多想,陈浮生就已经想明白了,如果煞气充足,又有合适的乾天罡气的心法,就算丹成这一关考究心性,丹成上品的人也绝对不会太少,这九天剑派的真传弟子也绝对不可能如此稀少了。

所以说这种看似方便没有的法门里面一定有着什么不尽如人意之处。

“没错,”见陈浮生反应得快,燕赤霞也就不再卖关子,直接掀开谜底。

“每一道自然形成的地煞阴脉都是经过了成百上千年的地气造化孕育而成,而门派里面阵法演化的煞气虽然纯粹充裕,但比起天然形成的总是杀了一分灵性,多了些机关造物的感觉,如果用这种煞气凝煞炼罡,就算心性圆满无瑕,丹成这一关也绝对到不了一品,甚至连丹成上品都很困难。所以像那些本身有志于长生大道或者被师父长辈看中提点的都绝对不会在门中凝练煞气,而是走遍千山万水,去寻找那一道最适合自己的地煞阴脉,否则的话,当初我也不会前往兰若寺与那头千年树妖对上,咱们两人自然也就不会遇上了。”

“只怕师门布置这道阵法除了方便,免于弟子奔波劳苦外,也是有着考校弟子向道之心的作用。如果选择在门中凝煞,虽然安稳,却是绝了大道的指望,师门只怕从此也就不会再重视你。”

陈浮生摇摇头,也自感到有些无言:“不过这世人大多贪逸恶劳,这一点就算是修行者也不能例外,有着更安全的选择,又有多少人会选择那条前程不明,却明显更困难的道路上来。”

更何况虽然修行是为了长生大道,但大多数人也没指望真得能够成功。

赤血天赋异禀,才智群,也是苦修千年,连续冲击元神大门四次,更用了百年时间筹谋,崩灭了真龙之身才能功成。

北冥道人,继承了北冥一脉道统,佛道双修,已是天下难得的高手,却还是卡在了这一关门外。

修行者虽多,又有几人有着这两人的天赋、才情、机缘、心性?

对于大多数修行者而言,所求的也不过是比常人多活数十上百年,学上些神通手段,快活一生罢了,哪里敢奢望成为平均百年才能出一个的元神高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青竹茶

此生此世,我宁可不要这前面百年的快活,也定要走出一条长生大道出来!

送走了燕赤霞,陈浮生的日子也就彻底安静下来,因为暂时不需要去北冥道人那里的缘故,陈浮生每日除了诵读道经,翻看些前人笔记打时间,就是将身子沉入黑水河中去细心体会北冥真水所蕴藏的那一道生机。

甚至连青竹请托的炼制黄芽丹的那一件事也被他彻底放在了一边不去体会。

水利万物。

除了那些为求杀伤力走邪道的功法,大多数的水系道法都有着滋润之功。

当陈浮生领悟到其中的关键之后,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隐隐约约间,领悟到了其中的几分玄妙,北冥真水非但积蓄的更加浓厚,甚至更加灵动随心起来,显见是走到了正道来。

“木心师侄一月不见,就连通了十余处穴窍,果然是进展神,天资聪慧。”

陈浮生看着眼前一月没见的木心也是出口称赞。

原本木心在九天剑派三年也不过是打通了三十来处窍穴,如今仅仅一月就多通了了十几处,抵得过原先的半年功夫,确实可以说一句进展神。

木心盈盈一笑,向陈浮生行了一礼,脸色之中也是多了几分欣喜。

自从她得了陈浮生指点之后,自觉颇有领悟,回去青木园,给青竹带过话后,就放下了手中的事情,闭关苦修起来。

却没想到有着如此巨大的进步。

正当她感觉到了一个小小瓶颈,决定暂且休息一下,也和几个好姐妹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却又遇了青竹。

“青竹师叔,让我告诉您说是天火山的苏师伯已经准备好了,派我前来请您去青木园。”

这段日子醉心修行,陈浮生早已将这件事忘得快差不多了,如今见青竹派了熟人前来,当即点点头道:“左右我手没有事情已经不如现在就动身吧?”

“等将来外出寻找地煞阴脉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炼制一件飞遁的法器,不然单靠双腿,也不知要跑多少年。”

陈浮生看着运起轻身功夫在前面引路的木心,再看看自己就感觉一股寒酸。

虽然他的绿竹剑禁制层数很高,炼制的那件百鬼经变图因为材质出众也是一件难得的精品,这两件法器就算是普通的金丹高手也未必能够拥有,但偏偏他缺了一件飞遁的法器。

前往九天剑派的路因为他是走得水路,还显不出来什么,但在这九天剑派里面就有些不大合适了,单是从北冥观到青木园,只用轻功的话,就要花费他少半天的功夫,度先不说,单是看着,就没有修行者应有的潇洒。

正当陈浮生考虑着藏书楼中那件飞遁的法器炼制起来更为合适的时候,就见木心停下身子,回头说道:“陈师叔,青木园到了,接下来我们慢慢走过去就是。”

九天剑派之中,天火山与悬空岛不消多说,厚土殿所在是一片坦荡平原,北冥观邻水而建,而青木园则是整个九天剑派地形最为复杂的一处。

平原、谷地、丘陵、密林、水泊、山峰,将这方圆不过二百里的地方塞得是满满当当。

而木心则是伸手指指点点,为陈浮生解释开来:“这最外面的一片灵田是专门种植的灵米,专门为我们这些修为尚浅还未能辟谷的弟子开辟,其他的灵田则是根据各自的地形气候种植着相应的灵植,照顾这些灵田也是我们这些外门弟子赚取些门派贡献的手段,那些内门的师兄师姐、师叔师姑们就看不这些费力气的活,单靠炼制丹药就可以过得宽裕无比,天火山和悬空岛的弟子包揽了门派大部分的炼器和巡逻护卫的事务。”

“也就只有我们北冥一脉的弟子什么都不做。”

陈浮生听着木心说完,暗自翻翻白眼,北冥向来一脉单传,自然做不了这些事。

青竹道号青竹,他所居住的地方就是一片青青竹林,呼吸吐纳着这浓郁的草木精气,倒让陈浮生有了几分返回到剑南老家千亩竹林的错觉。

看到陈浮生二人到来,青竹双眼一亮,拍拍身边的空位,笑道:“陈师弟,木心师侄,你们两个来得正是时候,正好可以尝试一下我的青竹茶如何。”

“青竹茶可是青竹独创,其他地方决计喝不到的,你们两个倒是有些口福。”

在一旁说话的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青年,穿着的却不是九天剑派常规的五样道袍,而是一身白衣,单单盘膝坐在那里就有一股极锋锐的傲然之意。

陈浮生看着对方熟悉的眉目,紧盯了了几眼,方才醒悟过来:“原来是苏师兄,没想到苏师兄脱下官服后居然如此年青。”

在人间磨练道心的时候,自然不能十几年,模样毫无变化,陈浮生之前认识的苏正风的模样,是他特意所致,当他一离开大齐,自然而然就恢复了年轻的模样。

这个时候,青竹已然开始动手,只见他取过一个青翠欲滴的竹筒,将洗净的竹叶放入其中,注入山泉,再请苏正风运起真火,调控好热度,缓缓烧起水来。

等到这水沸腾之时,水中已是带了几分浅浅碧意,然后隔空取出竹叶,换入几味用法力炮制过的花瓣。

“请。”

青竹将茶水倒入三人面前不知用什么灵根雕出的茶盏之,伸手一摆。

“好茶。”

只是一口,陈浮生就觉一阵清气之中,有着淡淡花香萦绕,进入体内之后,精神便是一阵,法力也自轻微增长些许,更难得的是多了一分灵动之意。

当即忍不住开口赞道,陈家富甲一方,他在这面的品味不低,但也不曾见过这种灵茶。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青竹所用的这些材料本身多少都有些灵气,不是凡物可比,有此功效也是正常。

陈浮生尚且能够得到些好处,就不必说修为更为低微的木心了。

一口茶入腹,木心便觉真气一阵萌动,那处苦修一个月都没有打通的穴窍就是有着真气汩汩而入,眼看就要打通,当即闭目调息起来。

青竹一挥袖袍,将自身一道法力打入其中,为木心调理气机,他们二人所修的同属木行,自是比起陈浮生与苏正风要合适许多。

见木心气息平稳下来,青竹方才转过头来,一脸叹惋道:“这盏青竹茶算的了什么,真正难得是那净土禅院的一杯浮生茶,我这青竹茶本就是我在当年喝了那杯浮生之后仿制而成,但比起浮生茶的效用,差了何止百倍。”

第一百九十九章 浮生有百味,魔教分五支

“浮生茶?”

陈浮生慢慢思索,这个名字他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净土禅院乃是中土四大名刹之一,在佛门中的地位比起道门一十三派还要尊崇。

倒是苏正风在一旁看到了他的神色,开口为他解释起来。

“浮生茶乃是净土禅院的大师运用佛门神通方能制成。据说人死之前,识海之中会回想起一生记忆,饮了此茶,也有此种功效,浮生茶本来空空无味,却可以将一生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尽数回味出来,据说只要道心不会因为这一生的记忆而失守,那么心性在这淬炼之下就会变得极为完美,乃是天下间绝无仅有的几种有助于丹成一品的良药。”

苏正风一边解释,一边看向青竹:“只不过这浮生茶天下之大,独此一家,想要炼制,材料也就罢了,就算那些佛门高德也要花费不少心力,再加上佛道两家交往不多,所以有幸喝到这浮生茶的人屈指可数,我倒是没有想到,青竹师弟居然有此机缘。”

青竹放下竹筒,也是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时候还是我在外面凝煞大成,正自采集乾天罡气的时候,偶然遇到了净土禅院的弟子被一个魔门弟子追杀,我出手驱逐了那个魔门弟子,用恩师亲传的丹药救下了那位净土禅院的师弟后将他送回净土禅院,禅院的大师们便用此茶来招待我,只可惜我当时修为和道心还不足以承受更高一层的浮生茶,只不过是最为下等的浮生三味罢了,饶是如此,也已经让我心神动摇,不能自己,等到道心稳固之后,金丹之下再也没有瓶颈。”

“浮生三味,我倒是不知道这浮生茶居然还有品级之分,那再上等的是什么样子?”

听到青竹如此开口,苏正风也是来了兴趣,不禁开口问道。

“三味之上,是浮生五味,至于最高一品的浮生百味据说只有炼就了金身的佛门高人才能炼就,甚至也只有这种高人才能够承受得了其中的百世轮回之苦。”

青竹说到这里,也是一脸神往:“苏师兄、陈师弟,你们之前不是在大齐亲眼见那赤血化龙渡劫吗,据我所知,近百年来净土禅院也只为他一人炼就了这么一杯浮生百味,而他这一次能够成功成就元神,未尝没有这杯茶的作用。”

陈浮生看了看突然陷入沉默显然回忆起当日赤血神威的苏正风,开口问道:“青竹师兄你之前说,是从魔门弟子手下救下了这位禅院的大师,我入门的时日尚浅,对于这些了解得不多,这魔门又是什么门派,怎么胆敢追杀净土禅院的大师呢?”

说到魔门,苏正风与青竹面色便同时一肃,声音也自拔高了不少。

“陈师弟,幸也你没有听闻过魔门弟子,三十年前我和你青竹师兄修为也不过和你仿佛,那时候的魔教凭借着一教之力,公然与天下宣战,道门一十三派与佛门四大名刹底蕴深厚,虽然元气大伤,倒是没有受到根本性打击,花了这么些年,实力也自缓了过来。但那些中小型的门派却不知覆灭了多少家,甚至有许多还整个儿投奔了过去。”

说到此处便是苏正风也是不禁打了个寒战,显是想起了当年那段人人自危、朝不保夕的日子。

然后是青竹接了过去:“虽然魔教经此一役也自沉寂下去,已有近三十年没有大规模地露过面,只是些小卒子在外活动,但却是有如冰山隐于水面,谁也不知道底下是多么庞大的庞然大物。我佛道两家弟子,行事向来有着分寸,而魔教下面的弟子行事却是全凭本心,甚至全无善恶之念,就算是灭门屠城,也只当做等闲。当日与我交手的正是魔教南支的一名弟子,善于驱蛊下毒,下手极为狠辣。”

“原来两位师兄对于神教知道的也不过片面。”

陈浮生听到这里,就知道苏正风与青竹毕竟经历比不上那些修炼上百年的老家伙,对于魔教的认识只怕也是道听途说的多。

虽然陈浮生没有进入过魔教总部的山门,却也听天欲尊者偶然谈起过这魔教原自有东西南北中五处分支,每一支的行事作风都大不相同,其中北方魔教早已沉寂数百年,甚至还有没有这一支,陈浮生都不敢肯定。

南方魔教便是青竹遇到的那个家伙,盘踞苗疆,以毒蛊最为出名,行事也最喜怒无常。

西方魔教则是以苦行为要,比起正道的许多宗派还要来得清心寡欲,与魔教其他分支关系也最为疏远。

东方魔教行踪神秘不定,少有人知其来历。

陈浮生出身的中央魔教传承最为久远,其中流传的大自在天子法、六欲天魔道比起正道的那些最顶级的功法也是毫不逊色,虽然弟子不多,却是高手辈出,魔教的总掌教大多出自其中。

不过陈浮生自然不会在两人面前开口为他们更正疏漏之处,那是脑子灌了水才会做的蠢事。而是趁机将修行上的一些疑难开口问了出来。

木心觉得没有一个正经师父指点,他又何尝不是。

北冥道人虽然对他不坏,但却颇有威严,极难亲近,再加上他自家也有许多事情要忙,对于陈浮生的指点就更加少了一些。

自从他上一次去见过北冥道人被吩咐着自行参悟之后这一个月还没有去见过第二面,早就憋了许多疑难。

而苏正风与青竹乃是堂堂正正的真传弟子,修为境界远远过他,就算不是修行的北冥逍遥诀也能给他许多指点。

而这两人原本抱着指点师弟的想法与陈浮生交流,但一开口就现陈浮生的每一个问题都正中修行的要害之处,可谓挠到了两人的痒处,甚至其中的许多想法也自人深省。

毕竟陈浮生身兼两家之长,见识虽不如两人来得精深,在广博上犹有过之。

然后三人就正式开始相互交流起来,几乎每一句都能让人有所得,如果三人是在什么深山讲座,只怕立刻就能聚来一批稍有灵智的妖怪前来听法,甚至直接点化那些犹自愚昧的生灵,

“原本是想要指点指点陈师弟你,没想到这一次倒是师兄得益最深,实在有些汗颜。”

苏正风已经丹成一品,不日便将道基大成,许多道法都已成型,只能参悟。

陈浮生毕竟修为尚浅,这些资粮想要化为切实的修为尚有一大段路要走。

而青竹修为却恰好在丹成之前,丹成这一关最重感悟,得益于此,青竹身上的气息便自有些幽深,只怕稍一萌动就有丹成之兆。

说他得益最多,确实不算什么虚言。

第二百章 黄庭内景,试手辟谷,朱雀真身

眼见在一旁的木心气息也自平稳下来,缓缓睁开眼睛,青竹这才将根本的目的道明。

“接下来的黄芽丹就要仰仗二位了。”

眼见三人说起了真正重要的事情,木心急忙起身告退。

“三位师叔师伯,木心方自突破,还须回去调理气息,就此告辞。”

炼丹乃是极考验心神的事情,在这时候,陈浮生自然也不会将木心留下来,扬扬手示意知道之后,便紧跟着青竹走入了他炼丹的内室。

“好玄妙的丹炉。”

陈浮生方一进入炼丹室,便出一声赞叹。

这座丹炉居然不是寻常的三足两耳形制,而是一个盘膝而坐的道人形象。

面目宛然,如同生人,甚至连衣服的纹理都清晰异常,只不过比起常人却高大许多,就算是盘膝,也比陈浮生等人要高出近半。

身的灵气更是强盛,甚至有着一层层的符篆在周身游走不定显然是在汲取天地元气淬炼丹炉。

点了点头,青竹解释道:“这座丹炉乃是前人遗泽,我也是之前随那道丹方一起得到,乃是采集了五金之精,聚集五行精气,依据黄庭内景山水图而制,有着二十四处穴窍,甚至体内的元气走向是依照了一门水经注的功法线路,与周天星斗勾连,下与地气相合,内中自有一股造化之力,足足有着九重天罡禁制,乃是炼制丹药的最佳选择。”

陈浮生点了点头,对于青竹的身家丰厚也是颇为佩服。

要知道世间法器总是以攻击杀伤为多,其中最出名的便是飞剑,其下表示烟岚衫甲这些防御性法器。

最少见的便是丹炉这种特殊功用的法器,用的人少,能够炼制的人更加稀少。

这座丹炉虽然只有九重天罡禁制,但是内中巧思无限,耗费的材料更是无数,比起一件十七八重天罡禁制的飞剑还要来得珍贵。

不过这种丹炉,显然自有一套与之相配的炼丹手法,如果不知道这手法,想要催动起来,就要事倍功半。

想到这里,陈浮生便自开口。

“青竹师兄的这座丹炉好生神妙,不若我们在炼制黄芽丹前,提前选几种丹药练练手,彼此磨合一下,到时候也不至于慌了手脚,两位师兄以为如何?”

青竹闻言放下心来,黄芽丹如此重要,他也不敢放心第一次就直接手。

只不过陈浮生率先将他想要说出的话说了出来倒是让他免做了小人,对于陈浮生的印象也自好了几分。

“据说陈师弟在拜师之前曾与苏师兄同朝为官,现在看来果然人情练达,值得深交。”

当即报出一味丹名,从腰间乾坤袋中取出七八样药材。

却是一味辟谷丹。

辟谷丹乃是修为不够的修行者因为每日进食太过繁琐耗时而创出的丹方,进食一粒便可保七八日腹中不饥,炼制要求和手法也颇为简单,就算是凡间的医师得了方法也能炼制,只不过效果远不如有着修为在身的修行者用法力所炼的品质优异,效果明显罢了。

苏正风与青竹联手炼丹已经不是第一次,选用这么简单的丹药主要是为了照顾陈浮生这个门外汉罢了。

原本陈浮生还有些担心,但一听步骤,心中就是暗自一笑:“青竹师兄也太小觑我了,这辟谷丹就算是我一个人也能炼制,哪里需要集合三人之力。”

不过这件事本就是他所提,自然也不会反对。点头看着青竹运起一股法力将药材打入丹炉之中。

“陈师弟,接下来还请你运起北冥真水将这些药材洗练一番。然后就要请苏师兄运起真火将这药效萃取炼合,我会用本身的法力导引着两位,两位只需放松心神便是。”

方一托出一道北冥真水,陈浮生便觉一股温润绵长的法力牵引而来,导入这座人型丹炉之中,当即闭目将神念依附到这股北冥真水之。

然后就到了一处无限广阔的所在。

“内中果然自有乾坤!”

陈浮生暗自感叹一声,便看到原先投入的药材出现在眼前。

青竹那股法力之中也打入了一道意念,陈浮生方才略一接触,便已然明了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

当即将意念一分,这道漆黑如墨的北冥真水便分成七八股大小不一的水流,将药材包裹起来,然后便是一卷。

陈浮生先前炼制百鬼经变图时便有着用北冥真水洗练材料的经验。

虽然这一次是草木药材,但原理却是一致,自然是熟能生巧,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些已经经过炮制的药材透露的草木精气也是为之一纯。

丹炉外面,仗着强大神念早已“看”到里面一切的青竹便是微微点头。

“陈师弟虽然是第一次开炉炼丹,却是极有灵性,就算是我也不能做得更好,看起来,陈师弟在这丹药之学也是颇有天分。”

感应到时候到了,青竹法力便自一变,陈浮生便觉原本静止的那道木性法力便是一动,带动着自己的北冥真水这七八样恢复了盎然绿意的药材送入另一处所在。

眼前一片赤光冲天,即使隔着神念,陈浮生也是感到一股炎热之意扑面而来。

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头神骏异常纤毫毕现具体而微的朱雀神鸟迤然翱翔于一片火海之。

苏正风的南明离火早已等待多时。

北冥真水一甩一松,在一股柔劲儿作用下,药材便自向前坠去,然后北冥真水便是一缩避过热锋,旁观这苏正风如何行动,

而南明离火所化的朱雀双翅一扇,便有火焰自火海有如浪涛升腾而起。

化火为海,凝就朱雀真身,没想到苏师兄的南明离火诀竟然已经练到了这一地步。

感受着这头朱雀有如火中帝王般自由驱使着这片火海之力,陈浮生便是悚然一惊,由衷升起佩服之念。

要知道南明离火诀修行到最高境界的突破元神之后便可以化作一道朱雀元神。

而苏正风尚不过道基,就能借助这座丹炉施展几分这般风采,足可以看出苏正风是何等的惊才绝艳,在这一门功法的领悟又是多么高深。

第二百零一章 北冥初开

朱雀一声清啸,便见火势骤然增强,原本还自翠绿的药材几乎瞬间就自化为飞灰,然后留下七八小团颜色各异的液体,显然是被南明离火萃取出来的精华所在。

“合!”

苏正风一声清喝,朱雀绕着这七八团液体盘旋一周,然后这些悬空而立的液体便在一种不知名外力作用下打着转儿迅向着中间汇聚,凝成一大团五颜六色的液体。

双翅一展,朱雀尾相接,便自将这一团液体护持起来。

显是要用真火之力将这些草木精粹化合为一。

而此时在丹炉外面的青竹,则是两手一扬,顺势打出一道法诀,隔空钻入丹炉心窍之中。

陈浮生心思沉在那一道北冥真水之上,自是看不到青竹在外面的动作。

但当那一道法诀进入心窍里面之后的反应却被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只见那一道法诀到了朱雀头顶便自然散开,化作一连九道尾相连的青色符篆,洒下无数清光,将朱雀围了个结结实实。

原本护住了那一团混合液体之后,朱雀的身体便时而膨胀,时而收缩,显然是那几味药材内含的药力在不断碰撞融合。

但有了这加到符篆加身,里面的动作瞬间收敛了近半。

然后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便有一道馨香之气透过朱雀灵火,释放出来,显然这炉辟谷丹已是接近尾声。

一声清鸣,符篆便自行投入朱雀之中,得了符篆之力,朱雀真身当即便膨胀起来,高大了足足一倍有余,身上更是浮现出青红两色光华,流动不休。

当青红光华到达最亮之时,朱雀身形就是一缩,光华也是为之敛去。

一涨一缩,如是九次。

当最为一次收缩之时,朱雀身上的青色光华已经消失不见,尽数投入体内。

又是一声轻啸,南明离火所化的朱雀真身便彻底崩溃开来,于此同时一股远比之前要浓烈数十倍的馨香之气传来,数十枚黄豆大小的绿色丸子向着四方飞散而去。

这一炉辟谷丹成了。

又是一道法诀打出,睁开双眼的陈浮生便看到,这数十枚辟谷丹便犹如乳燕归巢般,自行跃入青竹事先准备好的一个青色玉瓶之中。

“不错,这炉辟谷丹的效力比起我往日所炼来这方法果然有效,倒是个好彩头。”

伸手招过一缕香气入鼻,青竹对于这炉辟谷丹的品质便了熟于心,然后盖上瓶塞,隔空掷给陈浮生。

“陈师弟,这瓶辟谷丹还是你收着吧,我和你苏师兄身上都有存货,本身修为也不需要再进食,倒是你将来外出寻找合适的地煞阴脉的时候,如果不想生火,倒还方便。”

陈浮生知道二人修为,自然也不会和两人客气,顺手接过辟谷丹装入乾坤袋中倒也有些欢喜。

“这一次不过是帮手,就提前得了这一瓶辟谷丹,这笔买卖倒是不错,这瓶辟谷丹最起码也可以让我三两个月不需进食其他。”

有了这一次的成名经验,三人都是信心倍增,又都是法力深厚之辈,也不调息,待青竹用一道“涤尘诀”清除掉丹炉内的药渣之后便自开始下一炉丹药的炼制之中。

山中不知岁月,炼丹也是如此。

这一炼便是足足七八日功夫过去。

所炼的丹药也有最开始不入流的“辟谷丹”,到疗伤止血用的下品“凝血散”,再到提升修为的“宜精丹”,已是到了中品丹药的层次。

一十二道濛濛清光闪过,分成三股,一股四粒,投入到了三人手中。

这一次炼制的却是“造化丹”,却不是疗伤祛毒或者提升修为的用途,而是延寿所用。

这造化丹可以舒筋活血,强健筋骨,有着延年益寿的功效,虽然对于陈浮生这种到了感应境界的高手而言,作用不大,但拿去送人却是一等一的厚重,最起码可以帮人延寿十数年甚至造就个百岁人瑞出来也不稀奇。

要知道世间帝王求取不死药,能够得到的也不过是这个品阶的,论效果远远比不上有着道门真传的三人合力所炼的造化丹。

天下丹药最难得的一是有助于悟道的灵丹妙药,好比净土禅院的浮生茶,二便是这种延寿所用的丹药。

更何况大多数人修行所为的也不过是长生罢了。

这炉造化丹比起黄庭丹来,难度相差也不甚远,又是效果珍贵,因此这下子,苏正风与青竹也舍不得尽数交给陈浮生,而是选择了三人均分。

“好了,接下来就是黄芽丹了,不过在这之前我们最好先调息一两日,将法力和精神都恢复到最佳状态再说。”

青竹打量一下陈浮生与苏正风两人,却没有趁热打铁的打算,而是这般说道。

陈浮生点点头,对于青竹的打算无比赞同。

饶是水系法力雄厚,经过了这几日的消耗,他也感觉有些吃力,更不必说耗费的心神了。

而且这一次造化丹成,三人的心情多少有了些激动,不复沉稳,实在不是动手开炉的好时候。

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粒辟谷丹,陈浮生吞入腹中便自瞑目调息起来。

他这七八日中,不断运用北冥真水,实不亚于与大敌间生死斗法,再加上旁观两人运使法力,触类旁通,实已将北冥真水的各种变化都已经了熟于心。

如今方一从中停息下来,陈浮生便觉有着无穷领悟涌上心头,眼前境界简直有着焕然一新之感,瞬间就离了精神,而体内的北冥逍遥诀也自吸摄起天地间的水精之气来。

好在这青竹为了方便炼丹,专门在这丹室之中引了一道水流,水势虽然不大,却是少见的纯粹,尽可满足他修行所用。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浮生体内的北冥真水已然尽数恢复过来,然后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窍穴之中漆黑如墨的北冥真水便自涌出,有如百川归海,在丹田内沿着一道小小的黑色涡旋,彻底汇聚起来。

竟是化作了一潭深水。

不,不是一潭水,而是一座具体而微的北冥海。

天下无论何派的武艺,这第一步胎动功夫都是从丹田开始,然后以这一道真气为基,打通周身窍穴,甚至练气士也不例外。

而陈浮生所练的北冥逍遥诀却又有些例外,在感应之后,却要将周身窍穴中镇压的北冥真水抽调出来,逆转运行方向,以百川归海之势在丹田开辟出一座北冥,然后借助凝煞炼罡的两层功夫,将法力自北冥之中搬运到南海,这便是北冥逍遥诀的修行真谛。

原本开辟北冥唯有等陈浮生在这感应一步上将北冥真水积蓄圆满之后方能做到,但他这些日子多有领悟,居然福至心灵地提前开辟了出来。

第二百零二章 黄庭丹成

北冥一开,他在这北冥逍遥诀方才真正入了门,能够真正把这门功法的高明之处尽数挥出来。

陈浮生仰天长啸,说不出的欢喜之意,周身北冥真水自然运转,地的那条溪水便自行跃出无数道粗若儿指的水流,在身后自行汇聚开来。

到了这个时候,陈浮生方才有了些号令天下水的威严气象。

“浮生一时心有所悟,倒让两位师兄等我良久。”

陈浮生睁开眼睛,便见苏正风二人好整以暇地看向自己,显然是被自己方才影响,已然收功,默运神念感受一下时光,才现这次入定却是足足花了三日,时间确实有些悠长。

苏正风与青竹未曾修炼过北冥逍遥诀,自然不知道这一步对于陈浮生的重要,但也看得出来,陈浮生显然是大有进境。

“这种感悟不过须臾,就要消逝,陈师弟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实在难得,更何况陈师弟修为进步对于这一炉黄芽丹的炼制也是大大的有益,些许时间对于我等修道之人又算得了什么。”

青竹打量一下陈浮生,吟吟笑道。

“既是如此,那我们不妨现在就开始吧。”

刚刚突破,陈浮生的精气神堪称圆满,处于一种极玄妙的掌控之中,他能感觉借着这股刚刚突破的意气对于接下来的炼制有着极大的作用。

点点头,青竹醉心丹道多年,自然也能看出这一点,伸手在腰间一拍,便有无数的木盒、玉瓶、瓷罐从天而降,落在三人面前。

其数量之大,种类之丰,就算陈浮生这几日炼丹已经见识了不少也是有些骇然。

信手打开一个瓷瓶,就看到有一团闪烁着雷霆气息的青色血液集中在底部中央,缓缓转动,仿若生机有存,很明显是一种强大异兽的血液。

植物部的草木,动物部的血骨,还有金石部,黄芽丹丹方之中足足罗列了百种药材,被青竹一股脑儿拿出来当真有些琳琅满目,堆积如山的感觉,也不知青竹到底花费了多少功夫才能将这么多材料收集完全。

“这一次的药材太多,在丹炉里面我们处理不了,还是先在外面进行淬炼吧。”

说了这句,青竹信手取过一个木盒,便自将法力渡入其中。

陈浮生点点头,这一次药物种类繁多,不像之前一样大都是草木之属,自然不能都由北冥真水来进行处理,他也只不过负责其中的一小部分罢了。

这一次淬炼,就足足花了七日功夫。

陈浮生伸个懒腰,将最后一味丹阳花放下,这么多天下来,饶是周身筋骨有着北冥真水的滋润他也感觉有些疲惫。

青竹摇摇头,信手各抛给两人一个小小青石小瓶,道:“苏师兄、陈师弟,连运了如此长时间的法力,相比也有些劳累,不妨先服下石乳,休息一番。”

袖袍一挥,苏正风一手运起南明离火,一手抓起小瓶,弹出瓶塞,便是眼前一亮。

“是空青石乳?这倒是好东西,没想到你居然准备得这么充沛”

虽然苏正风法力在三人之中最高,但他淬炼的都是金石这一类的药物,非但耗费的时日长,消耗的法力也远远胜过陈浮生,早就感觉有些疲乏,转倒是青竹道人,这一关,他的法力不合淬炼之用。几乎没怎么消耗。

陈浮生看着瓶中那七八滴彼此排斥开来不相融合的青色液体,也是颇觉意外。

空青在凡间不过是一味药材,有着明目清心利肝之用,算不什么。

但一旦成为灵材在其中便自然凝就有石乳,无论是恢复法力还是神识都有着奇效,吞服下去也不需用法力炼化,还要胜过许多丹药。

这种好东西陈浮生倒是舍不得现在就浪费掉,反手收回腰间,闭目开始研究起丹田处的北冥海来。

自开辟以来,这几天他一直忙于淬炼药材,还没有好好探索过。

距离苏正风将这些淬炼完成还需要好几日的时间,他正好趁机好好研究一番。

心神方一沉入丹田,就有一股凛寒之意袭来,几乎要冻杀魂魄。

陈浮生将寒意压下,就是一喜。

“这北冥一开,效果比起我之前苦修不知要强多少!”

七日之前北冥不过是一潭浅水,实在称不一个海字,然而经过这几日的不断扩张,这片水域在丹田之中已经占据了足足五分之一,虽然距离浩瀚大海还有极大差距,但已经有了几分湖泊的浩淼。

那片漆黑水面看似平静,但只有陈浮生可以感觉到下面也是暗流涌动,正中心处恰有一个漩涡,正是开凿出来的一处海眼,漩涡每转一次,就产生莫大吸力自外面汲取无数的水精之气,度不比陈浮生往日运起北冥逍遥诀来得慢多少。

这些水精之气沉入水中,便被缓慢转化成为一滴又一滴的北冥真水,然后顺着北冥逍遥诀的路线源源不断地顺着体内的经脉进入周身窍穴之中,而于此同时,窍穴之中原本镇压的北冥真水则是循着另一套线路缓缓回归丹田的北冥海。

循环往复,往返循环。

经过这一来一回,北冥真水就增添了几分灵动之意,肉身各处的联系也更加紧密起来,修为也在缓慢而无有停止地增长。

“看来最多两年功夫我就可以将这一身北冥真水修炼到顶,比起之前可要快许多,倒是可以有些多余的时间做些其他想要做的事情,没想到这一次帮青竹师兄炼丹,居然还有这般好处,看来这些杂学与修行果真有着触类旁通之效。”

陈浮生观看了半日,忽然另有一番想法蒙心头。

“这逍遥游开篇便是北冥有鱼,其名为鲲,我这北冥逍遥诀立意便是取自于此,也不知将来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从其中孕育而出?”

这种想法甫一升起,陈浮生便明白不过是片妄想,这片北冥乃是由最纯粹的北冥真水法力凝聚而成,哪里能够化生出些什么,就算有可能,只怕也要耗费至少千年光阴,到时候他如果不成元神,早就已经坐化不知道多少年,哪里有这种可能。

“不过有些东西倒是可以放进去蕴养。”

陈浮生想了一想,便自乾坤袋中取出那方水神印掷入其中,这方灵印当即沉入海眼,吞吐起这最为纯粹的北冥之水来。

陈浮生被北冥道人选为徒弟其中就有一分原因是他得了这方水神印,对于修炼北冥逍遥诀有着益处。

不过这方印虽然珍贵,却多少有些鸡肋之感。

毕竟一来陈浮生手中不缺杀伐所用的法器,水神印也不是为了杀伐而存在,他又不想走神道之路,将自己困在一地,单纯的用它来凝聚水精之气加快修行度就有些浪费,更何况,北冥海开辟以后,水神印的助力就进一步减弱。

因而将这水神印投入北冥也就顺利成章,毕竟水神印天然有着调理镇压的作用,有它坐镇北冥海眼,对于陈浮生这一处最为重要的丹田也有着莫大好处。

而且北冥真水乃是七大真水之一,对于水神印而言只会被淬炼得更加玄妙神奇。

接着陈浮生投入的就是百鬼经变图,这件法器虽然运用的材质佳,又有着一颗舍利金丹,威力不小,但因为是依据于陈浮生见识所炼,比起那些传承数十代的法器,手法就要粗糙不少,再加陈浮生也没有多少时间在这样一道来历不甚光明的法器下太多功夫,所以也地位也颇尴尬。

有了这北冥海日夜不停地用北冥真水淬炼,其中的缺点也很快就会得到改善弥补。

至于绿竹剑,陈浮生摸摸腰间,还是放过了这个想法,他已经习惯了将其挂在身,收到穴窍里面多有不便,至于日常的祭炼他自己就能完成,倒也不必一定要收到丹田之中。

乎乎又是两日,得了空青石乳的苏正风一鼓作气,已经将这些药材尽数提炼完成。

而青竹则是早已将丹炉准备妥当,只差开火。

“修道四十载,奠定长生之基,只在今朝!”

将心中多余情绪尽数抹尽,青竹心念一定,将浑身法力催至最大,这一次足足打入三十六道符篆,将这一百余种药材尽数投入其中。

这一次如果失败,不说收集那些材料下的功夫,单是对他道心的打击就至少要花费十数年才能恢复过来。

“苏师兄、陈师弟,助我一臂之力!”

听出一向从容的青竹声音中隐含的郑重,陈浮生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豪情快意,信手一扬便是一道水龙飞出,至于体内早已用北冥真水包裹了数滴空青石乳,一旦法力神识有不支之态便要将其炼化。

之前的七八日功夫终究不是白费,陈浮生对于这座丹炉的了解已然极为深入,水龙却不是从肾门而入,而是沿鼻进入了中府云门。

而苏正风的朱雀灵火则是以眼为通道,向期门、章门而去。

肺者,金也,序属少阴,阳消阴长,主一气之起落。

肝者,木也,属少阳,木性温暖,火伏其间,乃一气伸缩之理也。

陈浮生这一次便是要开肺气,引动先天肾水,而苏正风则是要以后天之木生起先天心火。

陈浮生意念一进入肺处,便觉一股森白锐气扑面而来。

不过这早就在他预料之中,调用起北冥真水裹挟了这股锋芒便自下沉,借着金水相生之势,向着之前早已熟悉无比的肾部行去。

而苏正风却是恰好相反,“肝脾之气宜升”,他这一股灵火则是沿足劂阴、足少阳两脉,以疏肝利胆之效,行任督,升入了丹炉道人的心窍而去。

一沉入肾部,陈浮生便看到无数药材早已在数十道青色符篆的护持下悬浮在半空之中。

接下来的步骤就可以说一句熟能生巧,只不过比起之前消耗的法力也是倍增。

陈浮生心念一动,北冥真水变分出数十道将这些早已经经过一番淬炼的药材遥遥包裹起来。

“这味黄庭丹果然比起之前的造化丹还要困难不少。如果不是我开辟出了北冥海,只怕真得要靠着空青石乳才能坚持下来。”

甫一接触,在丹炉外面的陈浮生便只觉压力陡增,汗出如浆,这看起来比起辟谷丹不过是多分出了几倍的水流,以他之前的轻而易举看来倒也可以应付。

但一旦开始就知道远没有这么简单。

虽然分到他这里的药材只有三四十种,尚不足一半数目,但各种药材都有着不同的处理手法,将其萃出精粹之后,还要将其彼此化合,所谓的一心二用在这里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好在青竹的神念虽然分了一部分在苏正风那里,但犹有大半紧紧关注着陈浮生所化的水流,有了它的导引,陈浮生方才能够勉强支持下来。

服下一滴空青石乳,感觉比起与人生死大战还要来得疲惫的陈浮生长吐口气,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劳动成果。

所有的药材都尽已化作灰尘,消失殆尽,只留有七八团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液体透过北冥真水的包裹散出一种混合后的怪异味道。

青色符篆光华一闪,陈浮生便感觉北冥真水为之一动,将这数团液体移出,向着脾脏徐徐而去。

“苏师兄果然法力深厚,他提炼的药材比我有多,没想到居然比我早这么久将药材提炼完成。”

陈浮生再次化开一滴空青石乳,看着苏正风那熊熊燃烧的朱雀灵火,也是暗自佩服。

“苏师兄,还请你将这南明离火的火势降些则个,否则一会儿炼制丹药的时候,水火不能共济,这粒黄芽丹就要彻底毁去。”

听了此言,就见那只朱雀灵鸟身形陡然缩小一圈儿,气势也是降落下来。

然后便裹挟着提炼出来的药物精华向着北冥真水而来。

眼见于此,三十六道符篆彻底散开,陈浮生便觉空气一紧,北冥真水运转稍微困难起来,显然青竹已是在这脾脏之处布下了一道不知名的阵势,锁住了天地元气。

将思绪一空,陈浮生体内运转的北冥真水便自加快几分,将那一滴空青石乳尽数化开,隔空加催北冥真水到丹炉之中。

真水滔滔,化作一道黑龙只是瞬间便与苏正风的朱雀灵火彻底相逢。

而在其中央,那十数处灵药精粹则是同时吞噬融合起来。

接下来陈浮生神念便自放松下来,到了这一步,他与苏正风的事情就都完成,现在都不过是提供真水真火的两处法力源头罢了。

具体的调和火候,药物间的生克变化则是全由青竹接手。

陈浮生意念依附在真水之,任着青竹控制水流变化,自己则是在旁观摩揣测起了青竹的炼丹手法。

虽然陈浮生不成正式学过炼丹之法,但所谓外丹之道,归根结底不过采集万物精华,熔炼成丹,彼此调和的根基也不出君臣佐使。

陈浮生这些日子连续炼丹,本就琢磨出了些门道,又与亲身操纵这北冥真水与南明离火相互冶炼丹药,对于其中的生克变化更是有所领悟。

天下大道,殊途同归,有了这个根基,高屋建瓴,陈浮生倒也揣摩出了些炼丹的手段出来。

“陈师弟,请将这道真水催到最大,这粒黄庭丹就要成也!”

丹炉之外,原本青竹时时刻刻都要用本身法力和神念调和水火,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他一声大喝,神色紧张起来,连生催促陈浮生起来。

陈浮生自是知道这黄庭丹对青竹有多么重要,听到这话更是全神贯注不敢松懈分毫,将原本还保留了三分的北冥真水尽数催动起来,原本漆黑如墨的真水竟是隐隐有了透明之意。

而那原本赤红的朱雀鸟也是一声清鸣,身的火焰竟是由赤转青,温度更自提高不少。

而青竹也是肃穆端严,一催法诀,便有一道复杂到极致的符篆自顶门冲出,投入丹炉之中,正是他修行的乙木长生经的根本种子符篆。

这三道法力相互冲击碰撞,足足过了一日一夜,正当陈浮生思忖要不要再吞服一滴空青石乳的时候,就听耳边传来一声略带疲惫的声音。

“两位师兄弟,现在可以将法力撤去了。”

青竹把手一催,那道符篆就彻底融入已然成型的丹药之中。

然后丹炉火焰便是沉寂下去,而鼓乐钟鸣之声便自丹炉之中传来。

道人形状的丹炉把口一张,便有一粒丹药缓缓投入青竹手中。

黄庭丹,已然炼成。

第二百零三章 斗剑大会

这粒黄芽丹丹成之前气味浓烈,丹成之后却是尽数收敛起来,仅有一道淡淡气息外放,然而陈浮生只是稍微嗅了一口这道清香,便觉一身北冥真水萌动起来,别有一股灵机。

其效用不知高出了之前炼制的那些丹药多少倍。

手托那粒一点生机所化的黄芽丹,青竹比起往日那幅从容温润之态来又有不同,难得的热泪盈眶,一双眼睛紧紧盯在这粒丹药上再难移开。

怪不得他如此,自思索出这道丹方之来,青竹足足花了数年光阴,凭借着自己炼丹的优势,方才将这些材料收集完整,又一直等到陈浮生入门方才凑齐这真水真火之力。

这粒黄芽丹成就起来实在艰难,如果不是为了丹成一品,他万不会费此心力。

不知过了多久,青竹方才收起情绪,反手将黄芽丹不知收到了哪里,对着陈浮生二人便是拱手一拜。

“本来苏师兄与陈师弟为了助我炼丹耽误了如此光阴,青竹本该好好谢过两位,但我这些日子炼丹亦有所感,立刻就要闭关吞服了这粒丹药,以求突破丹成这一关,却是不能招呼两位了,还望见谅则个。”

陈浮生倒也罢了,苏正风却是突破过这一层的,闻言皱眉道:“现在刚刚丹成,你法力和心情尚未恢复过来,是不是先打坐调息一两日,再作突破?”

摇了摇头,青竹一脸坚定道:“这粒黄芽丹与我真气相接,甫一丹成,我体内便起了变化,再加上正要借着这股丹成的心气来谋求突破,今日便是雷霆突至,大雨滂沱,也不能改变这一点儿。”

丹成一关,个人有个人的体悟,眼见青竹如此开口,苏正风也就不再劝阻,倒是青竹转头看向了陈浮生。

“陈师弟如今正式要闭关潜修,将这一身法力积蓄圆满的时候,却为了我这一次炼丹,耽误了如此长的时间,为兄实在过意不去,我请苏师兄助我,是答应丹成之后为陈师兄炼制一炉助他脱劫的丹药,不过陈师弟接下来的凝煞炼罡两层都无须丹药,让师兄实在愧疚。”

陈浮生正待开口告诉青竹,自己本身的《北冥逍遥诀》也在这炼丹中颇有所得,无须多礼的时候,就听青竹一拍腰间,取出一本手抄书册交到陈浮生手中道。

“有道是授人以鱼不去授人以渔,陈师弟乃是北冥师伯唯一的徒弟,为兄身家想必也没什么能够看上眼的,唯有这一本炼丹手册,乃是我自学习丹道以来亲手所写,比起藏书楼那些要强上不少,我看师弟运使真水洗练灵药,在这丹道上也颇有天分,倒不如收了这卷书。”

看了青竹这一粒黄芽丹,陈浮生如何不知道这卷丹方的珍贵之处,方要拒绝,就听苏正风在耳边传信。

“陈师弟你还是接下来最好,丹成这一关最要紧心性无瑕,如果你拒绝了,青竹师弟就会自觉对你不住,品级说不定就要降上一等。”

苏正风如此开口,陈浮生便向青竹道了声有愧,伸手接下。

眼见陈浮生接下,青竹脸上果然流露出几分轻松之意,当即盘膝坐地,开口道:“两位师兄弟,青竹要闭关了。”

陈浮生还未反应过来,苏正风便自知机,伸手拉起陈浮生,身化离火长虹,直接遁了出去。

方在数十丈外站稳,陈浮生便看到一阵清光自竹屋升起,紧接着便觉整片竹林与竹屋结成阵势,隐隐化作一体。

显然青竹已经开启了禁制,封屋再不见他人。

苏正风脚踏竹林,眼睛里放出两道伸缩不定的赤红神光,盯着竹屋许久,方才低声对陈浮生说道:“陈师弟你我二人还是暂且回去吧,这一次青竹师弟也不知要闭关多久方才能够丹成,你我也没有这么长时间在此闲耗。”

“怎么,这丹成一关还要花费许久吗,我听说许多人不都是忽有所悟,便即可丹成?”

陈浮生倒是有些讶然,他听苏正风语气似乎青竹这一次非要花上数年时间不可。

“丹成一关从无定法,不过青竹师弟既然是炼丹,势必要慢慢化开药力,尽心体味那道生机不可,日子决计短不了。”

稍微提点陈浮生一下,苏正风转过头来,看向陈浮生道。

“不过这一次,青竹师弟有一点儿没有说错,陈师弟你现在最紧要是要积蓄法力,快突破凝煞炼罡两关。目前我们九天剑派的真传弟子里面可是就要属你修为最低,这样如何参加五年后的斗剑大会?”

“斗剑大会,这是什么东西?”

偶然听到苏正风口中说出这样一件事来,陈浮生便自有些好奇,将目光从青竹所在的竹屋移开,看向苏正风。

苏正风既已开口,自是要为陈浮生分说明白。

“咱们修道之人大多一心修行,与同道的交往就要少上三分,但修行之事本就需要多多见识,方有触类旁通之效,斗法更是要与合适的对手彼此印证参详,将来行走天下,遇上其他路数的大敌才不会手忙脚乱。这斗剑大会虽然名为斗剑大会,但却不拘法术、剑法,只不过咱们修道之人大多以飞剑应敌,故此称之罢了,乃是道门一十三派联合了佛门的四大名刹甚至儒家的几座书院共同举办,二十年一次,已经有了数千年的传统。级数虽然被限定在了丹成之下,但因为参与的门派众多,比起各大派的丹成庆典尤要盛大许多。其中甚至有些弟子为了参加这次大会,专门将修为压制在丹成之下,当年师兄不才便是在这场大会上,才搏得了问天剑的名号,有了几分薄名。因为北冥一脉向来单传,这几百年来都只有北冥师叔一人,所以已经有数十次不曾有北冥传人参加这次大会,如果我所料不差,到时候不拘你修为如何,门派都会要求北冥师叔派你参加这次大会。如若想要得到个好的名次,最起码也要有炼罡的层数方可。”

第二百零四章 许多想法涌上心头

陈浮生若有所思。

便是修道之人,也是要有一些同道好友的。而偏偏修行者如无必要,大多选择在山中苦修,虽然长生久视,就比起凡间人的往来交际要差上不少。

这次大会显然是各大门派专为方便门下弟子交流才能持续这么长时间。

可以想象凡是有资格参与其中的必定都是在门中前途最为光明的一批真传弟子,再过一二百年便是各家门派的掌权人物,提前给他们一个交流的平台并非坏事,而门派甚至也可以借此机会,进一步考察弟子的心性前途,可以说是一举数得。

“当然,既然有一个斗字,就有着名次之分,几轮斗法下来,最后胜出的三十六人,便是公认的二十年一遇的天下英才,如果不中途陨落,基本上都能修炼到练气第九层温养的级数,名声响彻天下修行界。”

苏正风看一眼已经明显提起兴趣的陈浮生,继续说道:“除了这些虚名,也有着实质的好处。各大门派都会为此拿出些好东西作为奖赏,你青竹师兄之前所说的浮生茶便是其中最为珍贵的几项,对于将来的修行不无裨益。”

“连浮生茶都有?”

陈浮生这下子倒是真正惊讶起来,原本在他的猜测之中,最多不过是几件难得的法器、丹药或者法术罢了,这些他倒都不怎么需要,没想到居然还有着这么珍贵的东西。

“那是自然,能够走到最后面的三十六人哪个不是功法、悟性乃至机缘都堪称不凡的天之骄子,哪个身上没有几件压箱底的宝贝,如果不是这种灵物,他们又怎么可能看上眼。但因为他们的修为都被局限在了丹成之下,这浮生茶乃是他们最为需要之物,因而这浮生茶虽然珍贵之处未必比得上其他那几件奖励,向来争抢起来却是最为激烈,陈师弟,你如果想要喝上这么一杯浮生茶,还需要多加努力呀!”

苏正风一看陈浮生脸色,便明白了他的想法,不过这也可以说是人之常情并不例外,他反而借此激励了陈浮生一番。

“丹成一品,浮生茶!”

陈浮生心心念念,右手已是不自觉地抚摸到了腰间的绿竹剑,身上自然生成一片昂然之意。

“外物再珍贵,如何比得上这道行的增长!”

陈浮生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要去参加这下一次的斗剑大会。

如此一来,留给他的时间当真没有多少了。

想到这里,陈浮生便也不在此多做停留,拱手向苏正风行了一礼,便自返身而去。

原本他还好奇这丹成一关是什么景象,但既然苏正风亲口说了耗时良久,他也就没了多少兴趣。

相比之下,还不如回去多多积蓄法力为五年之后的斗剑大会早做准备,早一日将法力积蓄圆满,他凝煞炼罡便早上一步,将来参加大会的实力自然也要高上几分。

等到陈浮生回到藏书楼的时候,欣喜地现月色之下,藏书楼已经再一次恢复了冷冷清清的样子,不复他离开之前的热闹景象。

当时会有那么多人,一部分是想来凑热闹,看看他这个看守藏书楼的北冥真传,还有一部分就是些在其他几处没有正经师父想要来这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被他指点一番的外门弟子。

而陈浮生拢共不过在这藏书待了没有多久,便自去帮助青竹炼制黄芽丹去了。

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月,这两拨人见等陈浮生不来也就没了多少兴趣,三三两两散了来去。

如此一来,倒是让陈浮生感觉清静了不少。

想了想,陈浮生这一次直上三楼,一楼的人还是有些多,至于不想往上的那几位内门弟子,既然之前几天没来见过他这个师叔、师弟,显然表明不想和他多做交流,他也不欲与这些人碰面。

为此,这空无一人的三楼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之前他便已经觉这最下一层的藏书实在没有多少有用的东西,相比之下,他自是要选择上面的几层。

陈浮生有心静下心来修行,然而他先是花了大半个月时间淬炼药材,又先是经历了北冥开辟、黄芽丹成这几件事,又有苏正风指点他斗剑大会的事宜,心情如何能够平复下来。

既是如此,陈浮生索性推开窗户,双手抱头,自尔躺在这窗前的地板上。

七月流火,九天剑派地处北地,又临近黑水河。这时候已经是带了些寒意。

但这风一入藏书楼被这禁制一阻,便化作徐徐清风,轻而不寒,说不出的受用。

清风明月相伴,便胜却人间无数。

陈浮生左手手掌垫头,右手悄然伸出,在地板之上缓慢敲击起来。

原本开了北冥海,他的修行度堪称一日千里,对于法力的增长他反而不怎么在意起来,有了许多想法。

但不知苏正风是不是看出了这一点,一番有意无意的指点,让陈浮生在此把计划放到了增厚修为上来,原本的计划,再一次被推翻重来。

至于青竹所赠的那一部炼丹手册则是被他直接束之高阁,封存起来。

毕竟这卷手册虽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丹道秘籍,对于陈浮生目前只有坏处,没有益处。

“最主要还是地煞阴脉。”

陈浮生点点头,暗自盘算道。

他最多一年时间就能将法力积蓄足够,然后就要外出凝煞炼罡。

炼罡乃是上大气层中采集乾天罡气,只看炼罡的心法。

天下三十六路天罡,九天剑派这种大门派足足有着其中近一半的数量,陈浮生无须担心。

反而是凝煞这一关,能够保证他丹成一品的也只有那么三四道地煞阴脉,偏偏这些都是九天剑派其他人用不上也不关注的。

最简单他放出寻宝鼠,走遍千山万水,自己找一条没有人采集过的地煞阴脉方可。

偏偏这种方法最费功夫,运气好,几个月或许就能找到,运气不好,说不定十几年都要花在这上面。

或者从北冥道人那里打听当年他是在哪里凝得煞,不过水系一脉法力雄厚,消耗的煞气也是颇多,陈浮生也不敢肯定北冥道人用过的那一道,还有没有足够的煞气供他修炼所用。

第二百零五章 本命法器

心中思绪万千,斩之不断,陈浮生也就不求其他,而是静下心来慢慢理清这一团乱麻。

天色微亮,陈浮生便自起身,伸手招过一道水流净了手面,也不走楼梯,而是直接从窗口一跃而下,向着北冥道人闭关的北冥观而去。

这一次陈浮生有了经验,知道北冥道人不喜欢太过多礼,也就没有在外行礼而是直接走进门来。

北冥道人依旧在瞑目苦修。

只不过这一次陈浮生却是微微有了些感应,自己丹田内的那一片北冥微微颤动,便欲破题而出,如果不是之前陈浮生突奇想,用水神印镇压了海眼,只怕这一次丹田里面就要翻出惊涛骇浪出来。

陈浮生明白这是受了北冥道人同源而生那一道北冥的吸引之功,原本这两座北冥应当是相互吸引,但北冥道人修为高过他百倍不止,生成的牵引之力自然也是如此。

过了许久,当陈浮生运功将此波动徐徐镇压下来细细体味的时候,方见北冥道人缓缓睁开双眼,望了过来。

“看来你这次倒是没有白白帮那青竹炼丹,居然将这北冥都提前开辟了出来。”

虽然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但陈浮生还是从北冥道人语气中听到了些许欣喜之意。

“不过,你将这水神印投入其中莫非是想要将其炼制成本命法器吗,这水神印虽然有些特殊效果却没什么大用,炼制成本命法器也太过不值。”

陈浮生倒是没有想到北冥道人居然开口说的第一件事就是如此,当即摇了摇头,他也不过是看水神印比较合用,方才试了一试,自然不会将其培养成本命法器。

不过北冥道人这番话倒是让他有了些想法,一拍腰间,取出那块自离开京城就被他收入乾坤袋中的落星石,低头呈上道。

“师父,徒儿这里还有一块灵材,弟子修为不足,不能将其祭炼成法器,恳请师父助我一臂之力。”

“唔,是太白金精。”

饶是以北冥道人修为见了如此大一块太白金精的矿石也是有些惊讶,毕竟天下高人甚多,像这种等级的炼器材质,大多都已经收去炼成了本命法器,也只有海外那种地方,见识不够,能力不足,才会遗存这么一大块,辗转落入陈浮生手中。

深深看了陈浮生一眼,北冥道人方才袖起这块落星石,开口说道。

“这种灵材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炼剑材料,你倒是好运居然能够得来这么一大块,看你意思想必是想要让我帮你祭炼出一把飞剑出来,飞剑之法,务以锋锐为上,我看你腰间那把剑虽然取材自一根异种灵竹,本身的禁制层数也颇高,但毕竟乃是木行,只怕也不大合用吧。”

陈浮生没有说话,却是点了点头。

北冥道人的话一点儿没错,一件法器如若有了三十六重天罡禁制或者七十二重地煞禁制,便可称为禁制圆满,再上一步就有资格自生灵智,化为法宝。

然而修行界中数千上万年来,知名的法宝也是有数,就知道有多么难得。

这祭炼法器,开始的第一二重就算是真气胎动境界都可完成,如果交由北冥道人这等高手去做,须臾就可成就。

但再往上就要花费数日光阴,之后每多祭炼一重,法器威力提升的同时,耗费的时间也是大大增长。

不成元神,所有修道人寿元都是有限,更何况还要将大量的时间花费在修炼功法增长修为练习护身法术上面,哪有那么多时间全部全部花在法器之上。

法器再强不过是身外之物,这一点儿任何一个修行者都是明白的。

一般来说,像是一件禁制圆满的法器,怎么也要花费三四代师徒方能完成,还必须都有着北冥道人这个级数的实力。

这可不比造就一个元神容易许多。

因而陈浮生这件法器在整个修行界中都是极为难得的精品。

然而在他手中却并没有起到与其禁制相应的实力。

一来是他修为尚浅,挥不出,更主要则是这件木行飞剑根本不是攻坚之用,苦竹老人乃是散修出身,得了上古传承,方才修炼到练气顶峰,他本人不擅搏杀,却精擅剑阵之法,曾经炼制有三十六口木属飞剑布置在隐居之地,绿竹剑炼制之初便是作为阵眼存在,此阵一旦布下虽不能移动却是可以将与他同等级的敌人生生困在阵法之中,乃是护身之用。

剑修一生所求的境界便是一剑破万法,对他们而言,法器禁制重数并没有其他人那么重要。

最主要还是本身的材质足够锋锐足够坚硬可以承载一身法力。

在这一项上,绿竹剑实在不能令人满意,修为一高就要换下来。

所以陈浮生在得了这块落星石后才会如此兴奋。

北冥道人笑道:“你这一块太白金精极为纯粹,又是如此大块,本来便是多祭炼两三口也不成问题,不过太白金精乃是纯粹金行,虽然锋锐却不能将我们本身的《北冥逍遥诀》挥到最高地步,还须搭配上其他几样方可,原本这些材料应该是我这个做师父的给你搭上作为拜师礼,不过我修道数百年的收藏早就已经全部用来炼制我自己的本命法器上了,这些却还需要向其他道友开口,你也知道我也没有几个至交,到时候说不得就要把你多余的太白金精用来与其他人交易,你可莫要怀疑为师贪没了你的材料。”

“徒儿不敢,本命法器一件便已足够,哪里需要许多,更何况还要师父在其中花费如此心血。”

陈浮生急忙开口,心中却是好奇起来。

九天剑派以剑为名,门人弟子的本命法器大多也都是飞剑一类。

飞剑之属大多有一股天然的逼人锐气,极难掩饰。

他也不曾见过北冥道人与人斗法,平日里见其也是浑身上下空无一物,不见剑气宝光,就以为自家师父是个苦修法术,不用法器的特例。

今日如若不是他亲自开口,陈浮生也不会知道自家师父也是有一件从不示人的本命法器的。

而北冥道人早早到达练气顶峰,在这一层上蹉跎了数百年光阴,一生收藏丰厚自不必说。

再加上北冥一脉单传,说不得他还全盘继承了历代北冥道人的遗物。

身家丰厚,就算玉阳子真人这位执掌九天剑派的掌门真人都未必比得上他。

要知道其他各脉高人可不是只有一个弟子。

而他居然将这珍藏全部投在了一件法器之上,想也不必想这件法器是多么珍贵,威力又有多么非凡。

第二百零六章 最紧要莫过于凝煞一关

不过陈浮生眼力乖觉,自然看得出来北冥道人也不想在这件事上透露太多,便自转化话题提到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师父,徒儿自开辟北冥以来,法力日益深厚,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将这感应一层炼至巅峰境界,可是对于接下来的凝煞炼罡两关不知如何着手,据青竹师兄所言,如若采用这五行五方大阵转化而来的煞气,将来成就就要比其他人弱上一筹,不知是否正确,还望师父告知。”

“那是自然,自我九天剑派开派以来,还从来没有一个弟子能够倚仗这大阵转化来的煞气,跻身真传,丹成上品,如果你胆敢说出在此凝煞的混账话,还是早些离开九天剑派下山求个富贵就是我北冥一脉可没有这种不成器的弟子。”

呵呵一笑,北冥道人吐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双眼也是冰冷无比,显然并非虚言。

“不过。”

北冥道人话音一转,开口道:“你既然提前开辟了北冥,那么这件事确实也需提上日程,我且问你,《北冥逍遥诀》如若想要丹成一品,可以选择几样煞气?”

这些都是《北冥逍遥诀》中明确注明的,陈浮生不假思索,张口便来。

“《北冥逍遥诀》生成北冥真水,所需要的煞气也是水系一脉,共有黑龙真煞、北海玄煞、六阴冰煞三种,如若有着五行真脉也可。”

“黑龙真煞你不必考虑了,自这方世界开辟以来有记载的成年黑龙也只有三头是在龙宫之外坐化,还都没有形成真龙煞就被人将尸身收走,唯一的一条也被多人采集煞气,早也无用。五行真脉虽然也可以丹成一品,但我们毕竟是真水一脉,将来凝就的金丹多少也有些不合,而且五行真脉五行俱全却又纯粹无比,成就条件比起真龙煞也差不了多少可遇而不可求。倒是北海玄煞与六阴冰煞你还可以考虑考虑。”

“还望师父明示。”

陈浮生见到了关键处,精神一振,开口问道。

“北海与我们北冥一脉功法天然相合,在我之前的七位师长中有四人都是选的北海玄煞,为师也是如此,虽然我当年已经将那条地煞阴脉的煞气采集干净,但北极之地北海玄煞并不缺乏,到时候你亲去北极寻找便是,用不了多少功夫,也有两人是选择的六阴雪煞,西域大雪山苦寒不弱于北极,那里是大轮寺的势力范围,佛门弟子不需凝煞,那里定有不少剩余,你去那里寻找便是。”

“那还有一人呢?”陈浮生听得入迷,急忙开口问道。

北冥道人似笑非笑,扫了陈浮生一眼道:“那位前辈当年被人追杀,被逼无奈,不得已选了条差一筹的地煞阴脉,丹成三品,在脱劫这一关没有过去,身死道消。你还是不要学他的好。”

机灵灵打了个寒颤,陈浮生郑重回道:“徒儿省得。”

北冥道人却又挥了挥手,一脸不以为意道:“修行终究是自家的事儿,我自己也指点不了你多少,你自己努力便是。”

陈浮生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师父,弟子听闻,五年之后有一场斗剑大会,不知是否属实?”

“哦!原来你急着问我地煞阴脉的事情,是为了这场斗法。”

北冥道人轻轻一笑,恍然大悟道:“是那个苏正风告诉你的吧,这也难怪。当年他是我九天剑派唯一一个入了三十六人中的弟子,虽然名次不算太好,但却是其中修道最短的一个,胜他的都是些将法力在罡煞合一的顶峰压制了好几年的家伙,想必他也有些不甚服气。以至于他虽然得了个'问天剑'的名号,之后没过多久,他就孤身前往大齐以求突破丹成这一关了。”

“原来苏正风师兄天资居然如此群。”

陈浮生也只是从苏正风口中知道了一些表层的事情,倒是没想到其中居然还有这么多内幕。

“他天资是不错,但若说群,那也未必。”

冷哼一声,北冥道人道:“那时候魔教之乱还没平息多久,那一次斗剑大会,就有许多门派将最看重的弟子藏了起来,生怕他们被魔教余孽盯上,以大欺小。本来苏正风也是被勒令在门派之中,却被他偷偷跑了出去,如果你要参加下一届的斗剑只怕对手的档次比你苏师兄当年还要高上一筹。”

“什么?”

陈浮生这一下子当真吃了一惊,苏正风在他这一代弟子中已经极为出众,没想到居然当年都没有和那些真正的天才交手。这让他一下子对于自己的信心减弱了许多。

《北冥逍遥诀》与《南明离火诀》生成的法力分别是七大真水真火中的北冥真水与南明离火,品质不相上下,手段高低全看个人领悟与凝就的罡煞。

而苏正风丹成一品,所选择的地煞阴脉与乾天罡气必然都是最佳的一等,就算当年法力还没有到达炼罡级数的顶峰也已经算是难得的强者了,陈浮生难以想象同辈之中居然还有如此多人有可能将他打败。

“你也不用担心。”

看出了陈浮生的疑虑,北冥道人神色淡淡地指点道:“在炼罡之前我们的《北冥逍遥诀》主要目的就是积蓄法力,没有多少克敌制胜的手段,比不上南明离火一上手的强横霸道,但一旦罡煞成就,就有数不尽的法术供你选择,无论是攻伐还是隐遁都是上上之选,更有一片北冥海源源不断地提供法力,久战之力,天下罕见,你只要不在这最重要的两关走岔路数,到时候的实力只会在苏正风之上。”

“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凝煞选择的地煞阴脉。”

陈浮生长吐口气,北冥道人今日破天荒与他说了这么多话,围绕的重心却始终在于凝煞之上,显然是为了提醒他凝煞炼罡这两关有多么重要,担心他贪图捷径,坏了长生的机缘。

想到这里,陈浮生也不禁对这个面冷心热的师父多了几分感情。

第二百零七章 聚会,天火山下

陈浮生北海开辟,又从北冥道人那里得了指点,知晓了今后自己应该去哪里寻找合用的地煞阴脉。

心中便是彻底安定下来,再也不为前途担忧,生活真正安定了下来。

他在九天剑派本来就没什么交情好的,燕赤霞要采集乾天罡气,苏正风也要花费时间奠定道基,青竹更是彻底闭关谋求突破丹成这一关,尽是些耗费时日的事情。

再加上他身份也不怎么光明,将来难免要做出些不利于九天剑派的事情,他也不想好容易结交了一群师兄师弟,最终却要拔剑相向,成为生死大敌。

与其日后难做,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少和九天剑派的人相互往来,这是陈浮生的想法。

于是他的日子就彻底清静下来,除了木心和她几个关系不错的姐妹偶尔会来求陈浮生指点一二外,寻常十天半个月也不见有人来找他说上一句话。

而他除了时不时去北冥道人那里去询问些修炼上的疑难之外,就连藏书楼都不怎么走出,却不知如此一来反倒让一些暗中审视他的长老和真传弟子,暗自点头,对他的认可加重了一层。

不过这才是修行者的常态,如若和凡人般把时间尽数用在与人交际上,那么百年大限一到,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还修什么仙。

山中无岁月,轻易之间便又是半年时间过去,到了岁寒之时,陈浮生忽然间得了张请柬。

“燕兄,你这又是搞得什么名目,怎么突然之间就要举办场聚会?”

只有两人在的陈浮生也便舍了门中的辈分,只用凡间江湖上的称呼来与燕赤霞谈话。

半年时间不见,燕赤霞修为也自提升不少。这藏书楼已经极靠近黑水河,又是临近年关,寒气已然颇盛,然而燕赤霞往这楼中一坐,便有炎热之意升起。

陈浮生看得出来,这是他身后外放的赤红罡气所致。

与当日凝煞过后,燕赤霞不能将煞气精炼一般,如今燕赤霞罡气浓郁也是不能完全收进体内,才有有这般异象生成。

此时陈浮生手中就有一张请柬滴溜溜在手心打转。

燕赤霞神色也是现出无奈之色,摇头叹道:“本来我采集乾天罡气有成下一步便是收入体内,谋求罡煞合一,哪里有这种心情和多余的时间,这是我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思。”

“苏师兄的意思?”

陈浮生有些不敢相信,在他看来苏正风怎么也不像是喜欢搞这种事情的人。

“没错。”

燕赤霞耸了耸肩,道:“师父我到门派一年来,只顾修炼,就连我们天火山的师长都没有认识完全,更不必说与我同辈的师兄师弟了。所以这一次他以我名义请来的都是些修为和我相差不多大多集中在炼罡的师兄弟和师叔,他还说陈师叔你想必也很有兴趣知道我们九天剑派的弟子在这一层的实力如何,所以才会打我来请你,你看日期,就在今天,我是特意把你放到最后一个前来相请的。”

“苏师兄这句话倒是深得我心。”

陈浮生反手将请柬袖起,对于苏正风的意思多少也有了些了解,却反而更增了几分不解。

“正风师兄是想让我提前对斗剑大会的那些人的实力有个大概了解,想必他请来的这些人也都是五年之后有望代表门派参赛的人吧,只不过还有五年时间,怎么就这么着急,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变故不成?”

陈浮生颠倒想了许久,还是对于苏正风的打算不甚清楚,不过对于这一场聚会倒是真正动了心。

虽然他不欲与九天剑派有太多瓜葛,但修行上的事儿本就是见得越多,受益越多。

他毕竟没有和这种级别的人物动过手,也真想知道自己与这些正统的道门子弟有什么相差。

见陈浮生收起请柬,燕赤霞便自一笑,运起罡气,伸手一摆,道:“陈师叔,我自在前面领路。”

“炼罡之后果然与众不同,也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炼就这般法力”

陈浮生看着身下架起一道赤色火云的燕赤霞,心中便是说不尽的羡慕。

虽然对方还未能做到苏正风那般身化离火长虹,一息之间远遁百里的神妙,却也可以出入青冥,说不出的轻松。

相比之下,陈浮生看起来就要寒酸许多,足下升起一道漆黑水流,凭空托起三尺,向前涌起。

虽然也有几分出尘之意,但一个腾云驾雾,一个却只能催浪,档次上就要差了许多。

更不必说,在6地上催浪而行,有着许多限制,饶是他北冥真水法力雄厚,一日也行不了千里。

而腾云之法,就要无拘无束许多,把法力施展开来,日行数千里不过等闲。

好在燕赤霞明显顾及到他这个师叔修为不够,把这一朵云催动得慢慢悠悠,足足耗费了两个时辰方才看到那座高达千丈的天火山。

到了这里,饶是陈浮生也有些吃力,他一身水系法力,天然不喜这种炽热无比,水气稀薄的环境。

虽然北冥真水品质极高,位列七大真水之中,他的法力在感应级数也是雄厚,但在这种夺天地造化而生的伟力面前也不过沧海一粟。

想了想,陈浮生直接散去了脚下的水浪,将一身北冥真水尽数收回体内,只以轻身功夫腾挪前行,登时便感觉一阵轻松,倒也不输给先前。

天火山是一座天然火山,到了这里,陈浮生根本不需要放出神念便能感应到地下炽热的岩浆犹自涌动不息,仿佛随时都有着再次爆的可能。

但是走进了方才看到整座天火山从远处看虽然还是浑然一个整体,其实在上面却是开辟了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洞府,好似一个个口子将地底的火元之力分配到各个洞府之中,每一间对于任何修习火行功法人而言都是难得的宝地。

除此之外,火力还被分为三流,一股直直向北而去,然后气息便自缓缓沉寂下来;一股被法阵之力引上高空,在火山口上方凝聚成一个方圆数里的大火球,隐隐散出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气势。

最为微弱的一股,则是流向东方,分化出数十股,陈浮生如若所料不差,想来是专门作为药园调控气温之用。

第二百零八章 意外而至的挑战

作为掌门徒孙,燕赤霞的洞府虽然比不上长老和几位真传弟子,却也是极为宽敞。

更令陈浮生满意的是,这里显然是经过了特殊的处理,纵然在这火山之中也有一分清爽之意,令他一下子感觉心头轻松许多。

看到陈浮生神色,燕赤霞也自笑道:“陈师叔以为如何,这间洞府乃是我特地挑选而来,地火之力虽然弱了一些,却是最为宜居。”

燕赤霞毕竟不是自幼修道,虽然地火之力对他修行颇有精进之功,却并不怎么喜欢,才会专门挑选了这间洞府。

不过误打误撞,今日用来布置宴会,却是恰到好处。

而当陈浮生跟着走进的时候,才现虽然请柬上规定的时分还未到,但宴会已然布置妥当,客人也早已到齐了大半,只是无人动箸罢了,显然是等待燕赤霞这个东道主现身。

这让陈浮生倒是凭空多了几分不好意思,显然燕赤霞是为了陪自己一同前来才会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好在这些时间在修行者看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已经开始各自与相熟的师兄师弟攀谈起来,所聊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家常里短,而是彼此交流些修炼的心得,倒是一片难得的和气。

陈浮生二人一现身便自吸引了不少注意力,其中倒有大半不是对着燕赤霞这个主人而是陈浮生而去。

挑挑眉毛,便有一个身着白色道袍的青年男子从席后跃出,抱拳看向陈浮生,口中则是问向燕赤霞:“燕师弟,看这位一身好生精粹的水系法力,莫非便是北冥师伯祖的唯一弟子,陈浮生师叔。”

见陈浮生瞟向自己,露出探究之色,燕赤霞点点头,为陈浮生解释道:“林空师兄乃是悬空岛靳离师伯门下,距离丹成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陈浮生点点头,这个林空还是他第一个见识过纯粹的修习金系道法的修行者,对方法力他瞧不出来高低深浅,一身气息却是难得的锋锐,似乎还要盖过了腰间那口明显品质不凡的飞剑。

“都说五行之中,金系道法究一鼓作气,力求法力精纯,不求浑厚,修为进展最快。甚至斗法也大多不过一时三刻决定胜负,也不知对方与已经将《南明离火诀》修炼到炼罡这一级数的燕赤霞相比又是谁胜谁负?”

陈浮生瞧了对方一眼,虽然对方比燕赤霞高了一两层,但修行的功法比起《北冥逍遥诀》和《南冥离火诀》却又差了一层,乃是从悬空岛两路传承中向下衍生的一部法诀,按理说应该比燕赤霞要弱上许多。

不过金系道法比起火系来尤重杀伐,更是胜过水系,所以他说不太准对方与燕赤霞谁要更胜一筹。

不过有得必有失,木系功法采集草木精气,生机旺盛,水系道法汲取天地间的水精之气,滋润肉身,都有着养生之效,偏偏金系道法采集天地间的金铁之气进行修行,最伤血肉,损耗寿元,往往需要灵药弥补肉身,如果不是自身天赋根骨极适合金系道法,或者有着其他的巧妙手段能够避免损耗,道门之中选择这类道法的也不在多数。

毕竟大家修行大多是为了长生,多活上几百年,怎么会选择这种法门?

不过倒是有一些有着种种原因需要在短时间内迅练出一身本事的人,专门选择走这条路,对于他们而言,只要目的达到,生死反而不怎么重视,不过这种人大多心思太重,心中有一面坚不可摧的屏障,是绝对不可能丹成中上品的,相当于自觉道途,拿后面的几百年与自己的前途做了个交易,连道基、脱劫都过不去。

否则的话,九天剑派中声势最重的绝对不会是天火山一脉,而是杀伤第一的悬空岛最出风头。

对方虽然修为胜过了陈浮生,却是师侄一辈,陈浮生与他又没有和燕赤霞这种相识于凡间的交情,对于他就要矜持许多,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说道:“好。”

金系道法讲究一个锋芒毕露,其修行者也因此大多有些傲气,林空见到陈浮生不咸不淡的样子,心中就多了几分恼怒。

“你不过是得了狗屎运才会被北冥师伯祖看中,带到我们九天剑派,一跃成为真传弟子,否则现在也就是一个外门中厮混的资格,我看在你辈分上给你个面子,你居然如此不识抬举。你又算的了什么,不过是个凝煞都未完成的小子罢了。”

想到这里,林空心中就多了些不良之心,故意放声道:“北冥师伯祖他老人家苦修数百年,一直都未有收徒,当日苏师叔返回宗门说到陈师叔被他老人家收为真传弟子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惊诧,能够打动北冥师伯祖,不消说便可知晓陈师叔资质是何等惊天动地,今日大家好容易聚会,陈师叔不妨为我们演练一两手道法,指点指点我们这些小辈如何?”

说到这里,林空看向下一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年,道:“白灭师弟,你也是感应境界,不若邀请陈师叔下场切磋一二?”

“这林空好生无礼!悬空岛门下怎么会有这种弟子?”

陈浮生双眉一挑,心中已经带了几分怒意。

今日是燕赤霞主持的聚会,而这个林空看似夸赞他,实则当众怂恿别人与他动手,最起码一个不尊师长的嫌疑是怎么也逃不掉了。

不过陈浮生也自好奇对方怎么一见他,还未说上两句话就把矛头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样做无疑是平白得罪了他与燕赤霞两人,甚至连苏正风也不能例外,对方不过是个辈分不高的内门弟子,怎么敢做这种事情。

正当陈浮生思索什么是最佳的处理手段的时候,就见那个原本低着头,百事不理的少年,一听到林空的话语,却是昂起头来,放出两道寒光,直直盯向陈浮生。

身形一动,已是出现在了洞府大殿中央,然后就是一道寒光出鞘,正指陈浮生。

“陈师叔,请指教。”

第二百零九章 坑儿子的爹

燕赤霞的脸色一肃,却是没有想到白灭此人居然也会在这里。

这一次除了陈浮生这个北冥一脉的真传弟子之外,邀请的都是修为位于凝煞炼罡这两层的弟子。

依照白灭的实力和在门派中的地位本是没有资格被燕赤霞邀请的,那么这个白灭自然是被人带了过来的。

按理说燕赤霞连天火山的人都不曾认全,就更不必说白灭这个悬空岛的内门弟子了。

但他偏偏是知道这个人的。

之前他去见陈浮生的时候,就谈到九天剑派之前就有人看北冥道人数百年没有收徒动了心思,辗转托人想要把一些自己人塞给北冥道人。

当时苏正风和他谈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曾经举过几个例子。

其中一个便是这个白灭。

白灭这人父亲入门比起苏正风还要早上十数年,只不过没有那么好的天资和运道,有在凝煞和炼罡两关投机取巧,以至于最后不过丹成八品,虽然多了两三百年寿元却是再也无望寸进,也就在九天剑派挂了个外门长老的名头,教导教导新入门的外门弟子。

虽然比起凡人已经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了,但对比和他一代的苏正风等人,一个个风华正茂,大道可期,他就不知足起来。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辈子已经注定没有指望了,遂将希望全力寄托在了下一代的白灭身上。

因此白灭自一出生,便被他悉心教导,再加上白灭本身资质也算上佳,不过十八岁,就已经打通全身穴窍,强行突破先天,到了感应境界。

这一步之后,白灭他父亲就有些力不从心起来,再加上他当年走过弯路也就不允许白灭在门派里面凝煞而是非要在外面找一条合适的地煞阴脉不可。

白灭父亲便打算在门中为白灭找上一个好老师教导,白灭和他一样,也是修炼的一身金系真气,最合适的自然莫过于悬空岛,但那些长老年岁与辈分已高,门下又有着真传弟子,他不敢打主意,于是就放在了那些真传弟子身上,他毕竟和这些人也是师兄弟一场,几经请托倒也勉强答应下来。

不过当这些人看过白灭心性之后就开口婉拒了他,表示可以收作徒弟,但很难将一身真传尽数传给对方。

白灭父亲明了了凝煞炼罡的重要,却限于本身眼界,不明了道心才是根本。

白灭本来资质虽然不错,但因为常年被父亲管教的缘故,只是个唯唯诺诺的乖孩子,实在缺乏主见。

偏偏金系道法最重杀伐锐气,这一点两者说是不合都是轻的,简直就是背道而驰,这个白灭如无大变,绝对没有希望修行有成。

那些真传收弟子也不是随便收的,而是打算传承一身衣钵,自然看不上对方,哪里肯费心调教这样一个没有前途的人。

要说碍于情面收个挂名弟子也不是不可,不过大家毕竟是同门一场,多少有些情谊,对方也不是什么傻瓜,答应下来反而会得罪人,再加上总不能告诉对方是他自己误了自己儿子的道途,所以都是含糊以对。

见这条路数走不通,白灭的父亲又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北冥道人的事情,所以就将最后的希望压在了这件事上。

毕竟如果转修其他系得道法,真气转化时多有冲撞损耗,也只有转化北冥一脉的法力,借着金水相生的关系,才不会有过多损耗,可以免去将来重修之功。

然后陈浮生就忽然出现。

从白家父子看来说陈浮生是阻道的生死大敌也不例外。

尽管陈浮生压根就不认识对方。

本来今天这场聚会白灭也没受到邀请,只是他父亲说这里来的都是年轻一辈的精英,大多集中在凝煞炼罡两层,如果听他们交流心得,对于他接下来的修行大有裨益。

然后陈浮生再次出现。

林空也是悬空岛一脉,自然是清楚白灭与陈浮生之间的这层关系,于是就顺势抛出了白灭。

被人指名道姓地用兵器指着,陈浮生自是不能装作什么事情没有生,一催法力,脚下就是一道漆黑水浪升起,迤迤越过桌案,托到白灭对面。

因为存了显露法力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心思,这道水浪声势可要比之前显赫许多,平日里他催浪不过三尺宽度,这一次却是足足丈许,方一出现,所有人都感觉这间洞府瞬间湿润起来,更有一股寒意袭身。

看陈浮生的眼神就是微微一变。

燕赤霞这间洞府虽然做过特殊处理,感觉起来没有那么炎热,但毕竟是位于火力极强的底部,采用的手法不是泄去火力,而是将那一股躁意消除,可以说算是欺骗了感知。

水气比起别的地方依旧稀薄无比。

而陈浮生却能够在这里生成一道巨浪,显然是单凭自身法力所化而没有汲取天地间的水气。单看这一手法力就胜过了在坐的大部分人士。

水系法力本就大多以雄厚著称,陈浮生提前开辟北冥经过这些时日的苦修,这感应一关已经接近圆满。

在座的大多是金火两系的修行者走得不是这种以大势压人的路数,比不上陈浮生法力也很正常,更何况他修炼的还是真传的《北冥逍遥诀》,这些人还没有几个有这等机缘。

有此效果,实在正常。

而直面的白灭自然感受尤为深刻。

尤其是陈浮生脚踏水浪,比他足足高了三尺,逼得他不得不抬头仰视,无形之中,气势更是打压了一层下去。

按照常理来说,对方见了他显露的法力也该主动退却。

这里毕竟是燕赤霞的洞府,陈浮生也不想在上面出什么风头,再加上这一场斗法对他而言没有半分好处。

如果赢了,那是理所当然,不会有什么褒奖赞美,说不定反而有不明真相的人来一句仗着辈分以大欺小。

如果一时失手输了甚至赢得不怎么完美,肯定就有人蹦出来指责他不配继承北冥一脉的真传。

对于陈浮生和燕赤霞最好莫过于这个白灭主动下场,大家都有些颜面,彼此也算不伤和气。

不过陈浮生的打算却是落空了。

白灭被父亲管教着长大,最大特点就是听话,也因此变得有些执拗顽固认死理。

他出身悬空岛虽然在灵性锐气上完全没有继承,却深信所谓的一剑破万法,死不回头。

面对陈浮生想要息事宁人的态度,他只觉陈浮生是借势压人。

第二百零一章 刀剑会

扬手就是一刀劈下。

是的,这个白灭用的却不是修行者中最为常见的飞剑,而是一口飞刀法器。

这倒不是他喜欢非同凡响,而是他父亲修为不成,当年却是得了件极佳的飞刀元胎,因为本质远比他们父子二人所能入手的其他法器来得要好,才会弃剑用刀。

只不过白灭却是没有选择隔空运使飞刀对敌,而是在手中一晃,化作尺半长短,贴身对敌,毕竟在感应修为,除了陈浮生这种法力深厚的,最多也不过驭剑百步,远不如一剑在手来得实在。

再加上这洞府虽然宽敞,毕竟也是有限。御剑实在施展不开。

陈浮生也是脸色微微一沉,下定决心给他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否则不用想也知道今后还有多少人会来找他麻烦。

“这一招,不但要胜还要胜得举重若轻方可。”

眉毛一挑,绿竹剑已经入手,放出一道绿色剑光,抵住了那道白色刀气,铮铮连声轻鸣,眨眼间彼此便已相交了十数招,然后绿竹剑光一收,放出一道绿色光圈牢牢护住自己。

他行事稳重,即便是面对法力功法都不如自己的白灭也不肯掉以轻心,先行护住了自身安危,然后细细打量对方的剑势。

这个白灭修为不够,不合使用剑仙御剑之法。故而这一次用得乃是法武合一直来直往的路子,在这种情况下尤为合适。

不过两人毕竟是有修为在身的修行者,寻常武夫,过招斗剑就算是绝顶高手交手几百招就要足足花上数个时辰,而陈浮生与白灭凭借着修行出来的感应神识,虽然不能隔空变化催动如意,但刹那间就是过了几十招,对于彼此的底细多了几分了解。

“这小子刀器不错,刀法也是严谨,不愧是大门派出身,不过他看起来怎么比起我来经验还要少上许多?”

陈浮生看了几眼,心中就是了然,对于这个少年的戒备就稍稍放了下来。

这个白灭一身刀法确实已经可以称得上不凡,但是刀法比起剑法来尤重气势杀机,这小子却是个谨小慎微循规蹈矩的人物,以剑法化入刀招之中,变化虽然巧妙,却与之意境不合,本人更不曾像陈浮生一般有过几次体悟剑意的机缘。

用做文章来说,白灭这人做的就是一篇合辙押韵,中规中矩的时文,没有什么点睛妙笔,毫无灵性所言。

而且陈浮生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对方比起他来,似乎经验还要来得匮乏。

要知道陈浮生与人动手已经算是极少,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切磋居多,然而这个白灭出身悬空岛这种剑修之地,却简直就是一个雏儿一般。

这一点却是陈浮生想差了,他与修行者生死搏斗,严格说来也不过是兰若寺里的千年树妖,国公府里的清阳道人,与黑水河上的那条赤练蛇妖罢了。

三次之中,倒有两次他不过是出手助阵做不得主角,真正对手也只有出身天音逆徒的清阳道士一人。

但比起白灭来说还是经验丰富。

类似九天剑派这种大门派,弟子修为不足根本不会走出师门一步,和那些散修大多有江湖搏杀的经验不同,在这方面,可以说是小白兔也不为过。

白灭便是如此,他斗剑经验虽多,却不过是和修为相近的同门切磋,比起陈浮生来还要差上许多。

毕竟二妖一人单看修为境界还要远高过陈浮生。

平时大家都是一样,看不出来,但真正对上就显了出来,有着许多生涩之处。

他又不是那些传说中天资无双能够凭空领悟到剑法之中真意的天才人物。

交手不过片刻,便自惴惴起来:“我这一路剑法乃是我九天剑派嫡传,苦苦钻研了十数年,平日里和师兄弟比剑也从未露过怯象。这个陈师叔投入北冥一脉得传也才不过一年功夫,之前学得也不过是凡间江湖上的武学罢了。怎么他一年所学就过了我十年苦修,难道那《北冥逍遥诀》当真有此神效,还是我资质太差,朽木不可雕,才会被那些师门长辈们看不上眼。”

斗剑之中,安能分心,白灭有了如此想法,原本还算齐整的刀光就有些散乱起来。

陈浮生见到对方眼神,就暗自摇头,有了些胜之不武之感。

“我道他修为如何,原来当真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雏儿,这种人居然也敢来跑来挑衅,难道当真以为我陈浮生是个谁都可以捏的软柿子不成。”

看清楚了对方的底蕴,陈浮生就不再留手,一声清喝,原本不过催动了三成留下七成以策万全的北冥真水瞬间提升到了七成,剑光一盛,就是狠狠压下。

陈浮生使三分力的时候,白灭还能勉强应付,当陈浮生真正显露了些手段之后,白灭几乎瞬间就显露出了不支之态。

铮铮连响七声,刀剑交击七次,白灭便连退七步,一步幅度大过一步。

到得最后双手更是微微颤动,那是被陈浮生附着在剑光上的北冥真水寒意所侵。

这下子所有旁观的人都已经看得明白,这个白灭显见得已经是大输特输,再无反败为胜的机会。

轻笑一声,陈浮生剑光一收,自觉目的已经达到,就要开口说些什么。

就听一声暴喝,白灭双手举刀,刀光延伸三尺,然后整个人真气一收,便和刀光化为一体,然后刀势一凝,便是狠狠向着陈浮生滚去。

竟是用上了玉石俱焚,不要命的打法。

眼见对方如此不知好歹,定要分个胜负,陈浮生的好脾气彻底消失,冷哼一声,绿竹剑已是信手飞出,灌输进了足足九成的法力。

白灭这一招如果是由高手全盛之时施展开来,当真有着一股凛冽杀机。

但他本身修为不足,不明刀法真意,之前又被陈浮生一直在气势上压制,这一招也不过是借着满腔怒意,强行施展,自然入不了陈浮生的眼。

“铛!”

一道短而急的金铁交击声响起,就见一道绿光已是强行撞碎了白色刀气所化大网,化作一柄绿剑正正停在白灭的眉心。

第二百一十一章 送信

“白师侄,一眼不合,就要拼个生死存亡,丝毫不顾及大道前途,难道我九天剑派就是这般教你的吗?”

绿竹剑凌空正指白灭眉心,陈浮生此言却是带了丝丝杀机。

他是真没想到,对方居然在他收手之后居然还要使出这种两败俱伤的搏命法门。

要知道修行者求的是一个长生,除了夺妻之恨,灭门之仇之类的奇耻大辱滔天大恨不能放过,些许面子并不算什么重要。

毕竟几百年修行路,任谁也不敢说自己天资独步天下,机缘无双,能够达到威压天下的地步,总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才是正理。

如果真要和每一个胜过自己的人拼个你死我活,那么也无许修道了,还是直接自杀来得利索。

修行本来就是为了长生,而不是为了争一口气,好勇斗狠而存在。

他和这个白灭不过是第一次相见,彼此只是进行一场切磋,在他明显留手的情况下,对方居然还不知进退,将他一番好意彻底扔到了一边。

白灭这时候却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流下,张张口却不出来一句话。

不是他不想开口说些什么,而是陈浮生那股凛冽的杀机已经透过剑意锁定了他的神魂,将一股不可战胜的意念打入了他的心中。

“陈师叔,还请您将飞剑收起来吧,白师弟修为尚浅,当不起这一击。”

这个时候就轮到燕赤霞这个地主出面了,他见陈浮生将绿竹剑收回,面对白灭就没有了好颜色,袖袍一甩,随手一指,低声喝道:“还不给我回去坐下!”

白灭早就被陈浮生方才那一道杀意吓到了,虽然他也明白陈浮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诛杀了自己,但那种生死操控于人的感觉却是真实不虚。

虽然心中依旧存了恨意,但是他刚才在陈浮生手底下吃了亏,知道陈浮生这位之前看不上眼的师叔并不好惹,自然没有底气争辩什么。

更何况燕赤霞虽然比起陈浮生身份辈分差了一等,但天火山势大,他又是掌门一脉的亲传,单看他不是真传弟子就练习了《南明离火诀》就知道苏正风对他的看重,在修行之前燕赤霞又在朝廷的刑部里面抓过那么多年的贼盗罪犯,一旦认真起来,自有一股威严生成,只是一眼白灭就觉一阵胆怯。

看到白灭乖乖坐回原位,燕赤霞这才转头看向源头的林空:“林师兄,这件事你需给燕某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陈师叔与白师弟公平切磋,白师弟技不如人,还有什么话说,这种斗法在咱们九天剑派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林空脸上却是依旧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摊开手,一脸事不关己的无辜,仿佛刚才挑事儿的和他并不是一个人。

他师父也是一名真传,修为犹在苏正风之上,仅在传闻中差一步就踏入温养的掌门大弟子百里川之下,所以他虽然在师父门下不怎么受宠,却还是自认靠山雄厚,对燕赤霞的态度也不怎么看重。

“呵呵!”

燕赤霞怒极反笑。

凡俗间形容人怒常说眼中要冒出火来,却是与燕赤霞现在颇为仿佛,他也不动用那把重炼过的赤霞剑。只是把眼一张,神光一闪,就有两道本命剑气自双眼之中生成,就要跳跃着向前斩去。

陈浮生知道修行到了一定境界之后,就可以将本身的法术剑气神通之类封印在自身相应窍之中,只不过他修为未到,还未有这种手段,想不到燕赤霞却是练了出来。

燕赤霞是这场聚会的主人,而对面那个所谓的林空一脸有恃无恐的模样,显然也是大有来历,虽然陈浮生对于这个无事生非的家伙,也是不喜,却也知道把事情闹大,对于燕赤霞并无好处,当即轻咳一声,开口劝道:“两位师侄,莫不是也要学我和白师侄一般斗上一场,今天是燕师侄举办的宴会,有什么事情还是今日过后,再说其他吧!”

陈浮生虽然修为不高,但辈分毕竟摆在那里,又是名正言顺的真传弟子,单论身份这里也没几人能够比得上,见他开口,燕赤霞便自将两道剑光收回眼中,狠狠盯了对方一眼方才双手一拍,示意宴会正式开始。

这下子陈浮生也才知道这场聚会到底是为何而来。

“燕兄,原来这一次算是送别前的聚会。”

聚会虽然是借了燕赤霞的洞府,但一开始主角就变成了两位境界不比闭关前的青竹低,同样也是距离丹成半步之遥的人接了过去,他们虽然不是真传,修炼的功法也自差了一筹,资历和境界却摆在了那里,和陈浮生还是一辈,也是苏正风特意叫来主持局面的,毕竟燕赤霞无论是辈分、地位还是修为上都不是拔尖,在这里压不住场子。

这下子燕赤霞倒也有了些空暇,看着再次热闹起来的众人,他就是一摊双手,表示自己之前也不知情。

“我怎么知道掌门师祖跟师父说了要让要打这些人去给其他门派送信。”

“掌门师伯此举似乎大有深意。”陈浮生知道,这一次玉阳真人明面上是说同为正道中的门派,大家却一向疏于走动,所以这一次才想让这些弟子出去一番。

当然依照修为和辈分被分到的门派也自不同。

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什么师门强制的任务,想要出去的话就可以出门,不愿意的话也不勉强继续留在门中便是。

“莫不是掌门真人看这些弟子这么久都卡在了丹成之下,想让他们出去体悟一番心性吧?”

陈浮生想了想却是觉得这件猜想却是最有可能。

不消说玉阳真人这种元神高人,就算是北冥道人神通手段都让陈浮生叹服不已。如果真是送信,不说什么飞剑传书,就算是御剑飞遁,只怕这些高手用不了几天也能完成。

否则的话也应该派真传弟子后才见重视,而不是这些高不成低不就迟迟不能丹成,功法又差了一筹的弟子。

除非是玉阳真人觉得这些人在门派中没什么丹成的希望,才会暗示苏正风派他们出外,指望在交流中有人能够借此磨练心性,有所进境。

第二百一十二章 识海内的复苏

“陈师弟,这前往东海龙宫的事情就要非你莫属了?”

就在陈浮生暗自考虑这背后有什么深意的时候,就听一声传来。

“烈师兄,你确定没有搞错,我连凝煞境界都没到,哪里有能力担负这种任务?”

想也不想,陈浮生就要开口推辞。

开什么玩笑,海域广阔,妖怪比起6地上可要不知多出多少,毕竟6地上已经被人族占去,又有各大门派的震慑,那些成了气候却还不肯安分声名狼藉的妖怪,大半早就成了各派弟子练剑试手的对象。

而海中虽然有着龙宫统辖,但四海辽阔无边,龙宫也不过能够管辖近海的以前罢了。

再加上龙族天生的权势,手下需要许多妖怪,更兼天性风流,产下不少混有龙族血脉的妖精,再加上妖怪们又不知礼法教化,单凭本能喜恶做事,因而海里面可要比6地上乱上许多。

里面也不知有多少丹成甚至之上的大妖,陈浮生燕赤霞两人又与龙宫有着不大不小的一个仇怨,他可不想去那里招惹什么晦气。

“陈师弟说笑了,那龙宫在深海之中,纵观我九天剑派九支传承,也只有师弟所在的北冥一脉精擅水法,可以来去自如,像我们天火山的弟子进了里面,恐怕一身修为更是最多不过使出一成,除了师弟还有谁能够做这种事情,本来我任师兄与龙宫一位太子交好,他门下的弟子本来是最合适做这件事的,不过可惜他一心修道至今未曾收有弟子。”

修行日久,经了人情世故的打磨,再加上苏正风师徒与陈浮生交好,这两位弟子自然不可能像林空、白灭一般,而是言笑晏晏地对着陈浮生这位真传弟子,摆出了一个事实。

“当然,师弟目前的修为是低了一些,不过凝煞炼罡这两关,如果有了合适的煞气反而没有关碍,这次又没什么时间限制,就算是拖个三五年都不打紧,陈师弟大可接下来等到自觉修为足够的时候再动身,反正龙族各个寿元悠久,三五年对他们而言和三五日也没有多大差别。”

见了陈浮生神色,两人中的另外一个吟吟一笑,却是这样说到。

“真是这样的话,这件事倒也不是做不得。”

听了这话,陈浮生心念一动,面上有了几分意动之色。

毕竟如今天下人族大兴,而龙族却能够保持一方,却也让他十分有兴趣去见识一番。

“大不了,我等到罡煞合一,过了斗剑大会再去也不迟。”

想到这里,陈浮生便自点了点头,应下了这件差事儿。

“龙宫,龙宫……”

离了宴会,返回藏书楼,陈浮生在经历了今天许多事情以后,暂时也没了心思去打坐修行,索性在书架上翻了翻东海龙宫的记载,权当解闷儿了。

“可惜了,东海乃是四海之内海域最为宽广的一处,先天水精之气最盛,有着无数地煞阴脉,可惜却与我北冥真水不甚相合,如果强行采集煞气,将来最多也不过丹成二品,否则这一次直接去海外凝煞,还能将这件事儿做了,更能顺便去看看之前的安排如何了。”

陈浮生放下书卷,也是有些可惜,他的北冥真水虽然是正宗水系法力,却是偏向寒性,与东海的那些地煞阴脉不能完美匹配,否则东海无疑是凝煞的最好去处。

“那可未必,这位公子,妾身就恰好知道有一处地煞阴脉恰和公子凝煞之用。”

正当陈浮生叹息之时,就有一道陌生的女子声音突兀传入陈浮生心中,说得正是他方才心念所及的凝煞一事。

来不及细想,陈浮生便已将一身法力提升到了最高,手掌也悄悄放在了腰间的绿竹剑上。

“是谁?”

陈浮生提起精神,缓步绕原地绕了个圈儿,却没有贸然放出神识去感应,而是运起了鲲鹏真瞳。

对方既然能够猜到他心中所想,又能避过藏书楼的禁制,将声音直接传入他的心神之中。

显然是在隐匿、灵感、幻化方面有着特殊的成就,这种情况下还是鲲鹏真瞳最有奇效。

“陈公子,不必费心在外面找了,妾身就在阁下体内。”

又是柔柔声音传来,这一下陈浮生真正面色大变。

显然是被对方那一句在自己体内给惊到了。

不过他也没有冒冒然撤去真瞳和法力,安知对方是不是在用话诳人。

稳定心神,运起法力在周身窍快游走一通,面色稍稍稳定下来,陈浮生并未现有什么被人下了咒术之类的痕迹,然后就是灵机一动,直接奔赴识海一角。

如果对方没有说谎,那么显然就只有那里才最为符合描述。

“道友既然有心开口,必是有事相商,何不直接出来一晤?”

陈浮生幻化人形,在一只巨蚌前停了下来,放声问。

正是那只已经快要被他遗忘的蚌精的神魂。

“公子果然聪慧,居然这么快就猜到了妾身身份。”

盈盈一笑之间,就见巨蚌张开两片蚌壳,走出一个一身水纹绢衣的白衣女子。

天下间妖怪化形,女妖怪总是幻化得格外美丽,其中地上以狐族为上,水中最美则是不过蚌精。

这个白衣女显然是那位金丹级别的蚌精神魂所化,当真美若天仙,更兼有着一股冰清玉洁的气质,远在陈浮生见过的人间女子之上。

不过陈浮生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再加上他知道这也不过是一道幻象罢了,自然不会当真,把剑一横,便自开口。

“怪道我自北冥开辟之后,就总感觉汲取先天水精之气转化来的北冥真水总是少上那么一丝,想来是被道友截取了去恢复神魂了吧?”

陈浮生转眼间就明白过来,这蚌精的神魂当日在他触摸那颗珍珠的时候,感应到他修行者的身份,自行投入了识海之中,因为识海乃是重地,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影响修行的根基,再加上这头蚌精已然触摸到了丹成这一级数,神魂远比他要来得强大坚韧,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放在一边,打算等将来修行有所成就之后再来处理。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东海也有北海煞

原本以这只蚌精神魂受到的创伤,就算是过上百年也不可能恢复过来。

但偏偏陈浮生遇到了北冥道人,得传了《北冥逍遥诀》,修炼出了一身的北冥真水。

北冥真水乃是天下七大真水之一,哪怕一点一滴,对于蚌精这种水族妖怪也有着无尽好处。

这只蚌精得了真水的滋润之功,便自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暗暗汲取北冥真水修养伤势。

不过她也不敢做得过分,以免被陈浮生觉,故而每次陈浮生运功淬炼北冥真水的时候都是悄悄汲取微不可查的一少部分,才能瞒到今天。

不过她的伤势自然就恢复得格外缓慢起来,眼下她看着面色从容,但陈浮生仗着识海的主场优势,却还能依稀感应到对方掩饰下的紊乱气息。

甚至陈浮生都不需费力就能猜到对方为什么不继续安静做一个小贼,而是冒着有可能再次被打入沉眠的风险,直接现身到陈浮生面前。

这样每天只是偷偷摸摸一点一滴地积累,想要恢复过来,不亚于登天之难。

而且随着陈浮生修为逐渐提高,迟早有一天会觉到她的小动作,拥有将她驱逐甚至直接斩杀的能力。

与其被现后被当作图谋不轨的敌人彻底翻脸,反不如主动现身的好。

至于所谓的地煞阴脉,只不过是挑起谈话的由头罢了。

转瞬间,意识到自己目前占据主动的陈浮生再次稍稍放松下来,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妾身幽若见过公子。”

白衣女子盈盈行了一礼,见陈浮生脸色不变,轻叹口气,带了些柔弱幽怨,道:“妾身原身庐舍被毁,机缘之下却被公子所救,无意中恢复了几分灵识,不得已行那不问自取之事,原本无颜面对公子,但见公子因为凝煞一事愁,这才忍不住出来想要为公子分忧解难。”

冷哼一声,陈浮生却没有在不问自取之事上多加问,而是拱手问道:“幽若姑娘何以教我?”

他见这只蚌精不用修行者最普遍的道友称呼自己而是采用了凡间的公子称谓,索性跟着对方问了一句姑娘。

“幽若虽不知公子具体修行的功法细节,但公子修炼出来的法力乃是同源水系一脉,并且其中自带的一股寒意,又给幽若一股熟悉之感。公子又言东海里面的地煞阴脉并不合用,因此幽若便大胆猜测公子修行的功法必是偏向寒冰一脉,所以才要去北海凝煞,不知幽若猜测的是否正确。”

这件事儿不算隐秘,陈浮生点头应下,反问道:“幽若姑娘说感到在下的法力有些眼熟不知是什么意思,还望姑娘解释一下。”

掩口轻笑,说不尽的风姿绰约,幽若点点头道:“妾身自开灵智起,便在一处海眼旁边修行,极少离开,据海中的前辈曾说,那道海眼直通北海,更是在附近凝成了一道地煞阴脉,幽若虽然没有那么大的神通去探访这句话的真假,但这口海眼确实与众不同,里面出来的海水虽然远远比不上公子的法力,却也有一股彻骨寒意,漆黑如墨,与东海之水截然不同。幽若便是在这道海眼附近修行了上千年才在法力之中沾染了这么一些特性,因而才能在公子的滋润下如此快地恢复过来。依我之见,这道地煞阴脉正是北海玄煞无疑,恰合公子凝煞之用。”

“居然如此之巧!”

陈浮生听了这话便有几分心动,如若这个幽若所言非虚,自是不必他费尽心力去满天下寻找合适的地煞阴脉,能够节省下许多修炼光阴,还能将东海龙宫一行的事情顺便完成,可谓是一举数得。

不过他也算有些深沉,面色并无变化,转而说道:“东海居然也有北海玄煞,当真稀奇,不过与其靠你那条还不确定的地煞阴脉,还不如去北极之地,毕竟北海玄煞在那里不算太过稀少,我北冥一脉大多都是在那里成就的。”

“那是您不了解海外妖族的情况。”

陈浮生的欲擒故纵并没有影响到幽若,只看她幽幽开口:“东海、北海虽然环境不同,但毕竟彼此相通,时不时也有妖怪两方往来,幽若对于对于里面的情况虽然不敢说了如指掌,但终究是有些耳闻。”

抬起头来,淡淡看了陈浮生一眼,幽若道:“北极苦寒,生物的种类和数量自是比不上东海,开了灵智的妖怪也是如此。但是比起东海妖怪,他们体型巨大,妖力也更加雄厚,再加上大多皮糙肉厚,修行者很难对其造成伤害,公子的法力无疑偏向寒冰一脉,与他们相同,动起手来就要困难许多,再说地煞阴脉本身就是极浓郁精纯的元气所化,妖怪们也不是不知这一点,基本上每条地煞所在之处都有着道行深厚的妖怪盘踞,公子虽然是道门真传,前途远胜他们,但也不容小觑,而我所提到那口海眼附近则是要清静不少,能免去公子许多手脚。”

“当时有你这头接近金丹的大妖守着自然没有妖怪敢于接近,现在你身死道消,恐怕情况就没那么简单了吧?”

陈浮生看着幽若暗暗想到,却没有真个儿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口,而是朗声开口:“幽若姑娘如若还有其他打算,不妨一并说了出来,不必这般吞吞吐吐。”

陈浮生可不相信对方会如此好心,主动为他指点一条地煞阴脉。

这一点就算是对方目前神魂未复,有仰仗自己的地方也是一样,对方一定还有着其他的打算。

“公子倒是眼明心亮。”

幽若美目流转,没有否认,而是开口道:“不过这件事对于陈公子也是极有好处,公子可还记得当日我那一颗元丹?”

“幽若姑娘是说那颗珍珠?”

陈浮生笑了一笑,点头道:“那是自然,一名丹成境界的大妖一身修为所化,陈某自是记得,不过那颗元丹我记得是落在了衍圣公的家中宝姑娘久居海外,或许不了解这地上的人事儿,对我而言,我是宁愿去皇宫里面偷盗抢夺,也不想和衍圣公一脉起什么冲突。”

第二百一十四章 心中忽有杀机起

儒家之道盛行天下,乃是当世显学地位还要胜过了如今地佛道两家。

虽然在修行界中儒家相对没落,却还是有两三家书院留存,地位实力甚至不比九天剑派差上太多。

而作为圣人之后,孔家虽然已有千年不曾出现过什么大修行者,却依旧在儒家有着不低的地位。

更何况孔家乃是天下儒家士子心向之地,自有冲天文气,在那里只怕陈浮生一身修为要被打落不少。

他是绝对不会去碰这个霉头的。

“公子不必担心。”

幽若却显得极有把握,丝毫没有为陈浮生的言语而失落。

“妾身与那枚元丹天然有着感应,虽然神识蒙昧却仍感到那枚元丹直到公子出京之时,所在之处仍是皇宫大内,并没有落入陈公子所谓的圣人本家。”

“这是怎么回事,当日我可是亲眼看到那个孔家用支持万象阁生意的代价入手了那枚珍珠,怎么会回到皇宫之中,总不会是他们几家联手做的一场戏吧?”

陈浮生挠挠头,对这里面的关系也是感觉有些复杂的不过他也是果断的性子,知道了要对上的不是孔家之后反而放开,而是呵呵一笑,看向幽若道:“那枚元丹对姑娘或许有大用,对我怎么也是极有好处,姑娘莫要诳我。”

“怎么没用,公子一身水系法力,身上却是一件相应的法器都没有,我那粒千年蚌珠却可以轻易帮助公子炼制出一件品质上佳的水系法器,不是是对公子东海凝煞还是日后修行都有着莫大好处。”

幽若叫陈浮生没有一口回绝而是开口问她有什么好处,就知道有几分可能,直接开口将这其中的益处说了个清楚明白。

其实这些事情陈浮生根本不消幽若来解释,陈浮生不用想也知道那颗蚌珠是多么珍贵的一件事物。

九天剑派这种道门大派,门下的弟子想要丹成都不是一件易事,非是天资横溢之辈,又没什么机缘,只怕就要蹉跎百年,甚至干脆白费了一生苦功。

更不必说像幽若这种无有传承的野妖怪了,能够走到这一步,自身悟性、资质其实并不逊色青竹苏正风以及陈浮生这几个真传弟子。

一个丹成的大妖远比修行者中的丹成境界要难上十倍不止,可以想象这种材料有多么难得。

如果幽若是其他妖怪也就罢了,陈浮生不怎么缺乏法器,不会为之花费什么心思,但是那一粒蚌珠却是一件纯粹的水系灵物,更兼幽若所言沾染了北海玄煞的气息,陈浮生一旦得手就能毫不费力地炼制出一件与本身功法相合的法器,如果不是他提前已经请北冥道人为他炼制飞剑,那么作为他的本命法器也是极为合适,与他的修行确实有着相生的妙用。

更不会像服用丹药般落下根基不稳的问题。

如果幽若不现身,龙宫传信、寻脉凝煞、取珠炼器这三件事彼此,一一去做就要花费陈浮生不少时间精力,他未必会对此上心。

但当幽若指出东海有一条北冥玄煞的时候这三件事就彼此联系了起来,做一件事儿对于其他两件也是大有裨益,由不得陈浮生不动心。

不过陈浮生道心毕竟还算坚韧,没有被这些冲昏了头脑,对于这位幽若的提防心中更加提高了三分。

那枚蚌珠乃是她千年修行苦果,怎么忍心轻易舍弃?就算她现在有求于我,也断然不会如此大方。

除非心性当真果决至此,要不然就是另有所谋。

这两种对于陈浮生都不算什么好事,另有图谋先不说,如若对方当真果决到能够将一身修行尽数放下,那么今后无论她做什么打算陈浮生都不会意外。

妖怪之间最为普遍的真理本就是弱肉强食,在海中更是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挥到了淋漓尽致。

就算当日陈浮生见那粒蚌珠本质清净没有沾染上什么杀孽,但单看对方能够在妖精无数的海外存活千年就知道不是一个简单角色。

“总不会是她打算到时候以那粒蚌珠为第二庐舍将神魂转移过去吧?”

陈浮生暗自思忖道,蚌珠本就是她性命交修千年所得,以陈浮生目前的修为就算得了这粒珠子,一时间也不能炼出多少重禁制出来,到时候人家一旦神魂入内,凭借着天然的联系,轻易就能调用起其内庞大的水精之气,冲破禁制,比起现在在陈浮生屋檐下,仰陈浮生鼻息过活可要潇洒快意许多。

到时候陈浮生就是真正的鸡飞蛋打。

“本来如果幽若真能给陈浮生指点一条明确的北海玄煞,陈浮生倒也不是不舍得让她得了灵珠离开,毕竟她在识海之中盘踞多少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隐患。”

但偏偏陈浮生有着不能放她离去的理由。

“也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恢复的灵智,还是从一开始就保有一分灵识才能感应到蚌珠留存在皇宫之中,如若这样我识海里面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她又看出了多少?”

《大自在天子法》、魔种甚至那个已经化成了一本书籍的外域巫师的神魂对于陈浮生而言,每一个都属于绝对不能见人的秘密,传出去的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象。

虽然妖怪们没有传承,大多见识浅薄,陈浮生觉得这只唤作幽若的蚌精多半也不清楚这些都是什么。

但关系到自身安危的事情,就算只有一分可能也要当作十分百分来看待。

更何况这只蚌精说话也是遮遮掩掩都有不尽不实之处,虽然放在陈浮生身上他大抵也会如此,但这个时候可不能讲什么换位思考,妇人之仁。

一瞬间比起对待白灭犹要不知坚定多少倍的杀机就从陈浮生心中升起。

“现在还不是时候,要等到确定了是否真有那条北海玄煞存在之后才能决定,最不济也要看看在拿到那粒蚌珠之后,对方会如何动作才是正经。”

强行压下心中的杀意,陈浮生双手一拱,道:“如若真有那么一条北海玄煞,那么幽若姑娘这一番指点当真是省去了陈某不少光阴,左右我近日法力日趋感应级数的巅峰,我便允诺姑娘每日可以从我炼就的北冥真水中抽取一成用来恢复伤势。也算是陈某唯一能够对姑娘目前能够做到的事情。”

第二百一十五章 步步生莲

“你已经许久没来见过为师了,这一次却是因何而来?”

北冥道人无喜无怒,问向陈浮生。

陈浮生昨日苦思一夜,想通了某些关卡,因而这一次面对北冥道人,就多了几分从容,显露出些洒脱出尘来。

“徒儿这半年来苦修不止,已经快要将周身法力积蓄充盈,到了需要凝煞炼罡的地步,徒儿不日便要外出,故而特来向师父请辞。”

缓缓睁开双眼,北冥道人放出两道精光,上下打量陈浮生一遍,方自收回。

至于识海内的幽若早就得了陈浮生的的提醒,将心神完全沉寂下来,虽然因为对于修行者而言,识海比起丹田尤要私密重要,北冥道人从来不用鲲鹏真瞳窥视他的识海,陈但浮生却总有些惴惴不安。

“你倒是给了为师一个惊喜。”

饶是北冥道人平日里面色威严,这一次也略微透出了些满意。

“本来以你的资质,我估计不经过三年以上的苦修你绝无可能把这感应这一层修炼臻至完美圆融的地步。没想到你机缘巧合开辟了北冥,倒是大大缩短了这一步,不过毕竟你跟着我学习的时间尚短,护身杀敌的本领还没有真正炼成,不拘北海还是雪山,环境都极为恶劣,更是多有妖怪盘旋,可是有许多危险。”

陈浮生面色坚定,摇了摇头,道:“《北冥逍遥诀》中那几样厉害法术非得等徒儿凝就罡煞之后才能挥出来威力,可是不出门又去哪里凝练罡煞。”

沉默良久,北冥道人开口:“倒也未必,虽然为师不能让你的修为突飞猛进,但是让你多出几样护身法术却未必没有可能。”

陈浮生一脸吃惊看向北冥道人,他可不记得《北冥逍遥诀》中还有这般神通。

沉默片刻,待陈浮生稍微缓过神来,北冥道人方才开口道:“我北冥一脉的法术只有到了炼罡之后才能施展无碍,但我除了这门功法外,还兼修佛法,佛门有着一百零八项小神通,每一种都有着独特妙用,如果你能够领悟出来那么几种,配合上你本身的《北冥逍遥诀》,动起手来,就算是高出你一两层的人物也未必能够把你拿下。”

“可是据我所知佛门修行尤重领悟,机缘不到,几十年苦修也难有成果。”

陈浮生却是没有想到北冥道人居然会提出这么一个建议,他对于多学几种佛门神通倒是不介怀,却也知道佛门修行比起道家尤要艰难,单看道门有一十三家大派,佛家却只有四座名刹就可见一斑,整整三倍还不止。

“那些不过是些俗人,没什么天分,整日只知道胡乱诵经却不知用心修持。佛门虽然入门极难,但只要一入门,甚至不须师父指点,便能定中生慧,自生神通。你本身天资足够,又有着感应的修为,这一关难不倒你。”

说到这里,北冥道人又带了几分傲意:“为师毕竟也是开了第八识的人物,把你引上这条路却还算不上什么难事。”

说到这里,北冥道人却是不再多说只是把手一指,道:“浮生你且放空思绪便是。”

不知怎地,陈浮生只觉北冥道人这句话一出口,自家就身不由己地盘膝而坐,放开了识海。

见到陈浮生如此,北冥道人只是淡淡一笑,便自开始念诵经文,念得正是陈浮生炼入《百鬼经变图》中的那一卷《金刚三昧转轮经》,虽然当日只是匆匆一观,但北冥道人是何等修为,早就将其牢牢记忆下来,以后也参悟过几日功夫。

这倒不是北冥道人舍不得自家修行的那一卷佛法被人学到,而是陈浮生既然将这卷《金刚三昧转轮经》炼进了法器之中,纵然不曾修行过也多少有些基础,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北冥道人开了八识,舌识自然早早修成,甚至还从中衍生出了一门天龙禅唱的佛门小神通。

佛音说法,声如雷震。便是另外一项神通,号为无音禅雷,即可做雷霆音,又可化为无音之音,与道家的大音希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佛家高德口识一成,如果再炼就几门与之相关的小神通,说法念经真可谓无不利之处,纵然顽石亦可点头,真有天花乱坠之能。

陈浮生方一沉入心神,便觉有一股浩瀚无边的佛门正宗法力,夹杂着无数念经的声音,化为一字一句,顺着耳窍涌入了脑海,在识海之中出无尽佛光,然后一起涌入识海之中一部光泽黯淡的书籍,演化成一卷完整无缺的《金刚三昧转轮经》出来。

而这本陈浮生不过通读了三两遍的佛经,在这瞬间,就好似被锤凿铭刻在山崖峭壁上一般铭刻在他心头,永生难忘。

几乎瞬间,陈浮生心中就生出一股不明不白的感悟出来,仿若有一道之前从未打开的大门在北冥道人的推动下,缓缓开启了一道虚实不定的缝隙出来,露出一片光明洁净的新世界出来。

这就是佛法,几乎同时,陈浮生便明悟过来,身体之中有一道与北冥真水截然不同的法力生成。

陈浮生也算有些见识,当即闭目将这一线灵机紧紧抓住。

不知过了多久,陈浮生突地张开双眼,脑后浮现一道佛光,略一催动,足下便自生风,凌空跨出三丈之外,比起他之前运用轻身功夫以及催浪的手段也不知高明了多少去。

陈浮生领悟得居然是一种极为玄妙的遁法。

好在陈浮生虽然欣喜,却没忘记这里还有北冥道人这个师父瞧着,略一演练,便自收了这道神通,缓步走向北冥道人,伏身拜倒。

“徒儿谢过师父,只是不知这门神通唤作什么名目还望师父赐教。”

北冥道人呵呵一笑,也自带了几分笑意,显然对于陈浮生能够悟出这门小神通来也是极为满意,道。

“你倒是好运,这门小神通唤作步步生莲,号称佛门一百零八小神通中遁法第一,为师也是在开辟了身识以后,方才领悟,不想你借着我打入的那一道佛门法力,居然也领悟出了这门神通出来。步步生莲虽然对敌不行,却是难得的保命之术,倒是最合适你用。”

“步步生莲。”

陈浮生细品这个名号也是颇为欢喜,之前他就一直可惜自己法力低微不能施展遁法,度一向是自己弱项,还曾想着炼制出一件飞遁的法器出来,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炼制手法,在九天剑派也没有办法收集相应的材料方才作罢。却不想一个佛门神通居然就将一切问题尽数解决。

看到陈浮生神色,北冥道人再次一笑,新手一扬,就是一道光芒落入陈浮生手中。

“你的法器我也已经炼制好了,相信应该足够让你满意,不过目前还是法器元胎,你最好先祭炼出几重禁制出来再下山,顺便也熟悉一下步步生莲的法门,这道小神通尚有许多潜力可以挖掘。”

第二百一十六章 九天剑匣

“居然是剑匣!”

陈浮生双手轻抚,却是没有想到北冥道人给他炼制的本命法器居然是一口剑匣。

天下飞剑之属的法器,除了常见的剑类外,飞刀、飞钩、剑丸皆可划分其中,林林种种,祭炼手法不下数百种。

其中剑匣的炼制之法极为珍贵难得。

要知道天下剑属,都是秉承锐气杀敌,但是正所谓锋芒外露,有杀无生,不可久存。

是以真正顶级的炼制手法,在炼制飞剑的时候,都会为其增添上一件外衫,使其剑气不至外泄。

就好比凡间的剑鞘一般。

除了剑鞘之外,还有与之功效仿佛的,就好比剑丸就都收在剑囊之中。

剑匣之法就是其中最难得的一种。

非但可以将剑气封在匣中,更是有着养剑的妙用。

修行界中曾有一人得了一口上佳的剑匣,却不肯将自己之前随身的普通佩剑替换下来,于是将其封入匣中精心蕴养千年。

千年之后,那口飞剑再次出匣,业已通灵变化,禁制圆满,距离自生灵识,化为法宝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其中固然有主人功参造化的缘故,但剑匣的妙用却也可见一般。

尤其是在陈浮生看来,这口有如水玉琢成的剑匣绝对可以称得上不凡。

一般而言,修行者炼制飞剑法器,最佳材料便是五金精气,七大真金级别的材料是想都不敢想。

然而在陈浮生运起鲲鹏真瞳看来,这口剑匣虽然看似由一块青白色水玉整体琢成,却是运用了太白金精、太乙元金、九天星砂、庚金之精,混合而成,被北冥道人以练气顶峰的北冥真水强行炼制得来,材质之佳,手法高妙,天下难寻。

寻常人物就算是侥幸找到了这种材料,哪里能找到如此精妙的炼器手法,更不要说请北冥道人这种级数的高人出手了。

更何况陈浮生透过剑匣还可看出,剑匣内部空间里面也是用不知什么手法篆刻着无数玄奥莫测的云篆铭文,显然也是别有玄机。

这样一件法器,饶是北冥道人佛道双修,修为在练气级数少有人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祭炼出来,显然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

修行者能够得到一件性命交修的法器,堪称最为难得之事,更不要说是一件品质如此优质的剑匣了。

陈浮生此刻的欣喜之情过了领悟出步步生莲小神通时不知多少倍,简直无以言表。

毕竟这道遁法在奇妙也不过是用来防身赶路罢了,甚至陈浮生罡煞有成可以使用正宗遁法之法,说不定就要弃之不用。

而这一口剑匣,可是他将来数百年护身求道的依仗所在,乃是身家性命尽可托付的对象。

如若不是现在还在北冥道人面前,陈浮生几乎立刻就要放出其中的飞剑试演一番。

静静看了半天陈浮生难得的失态,北冥道人方才开口带了几分调笑之意。

“这口剑匣在炼制之处,我立意是在其中布置有九处空间,布下了一道阵法,非但有着互相淬炼本质灵性的妙用,更是可以增加杀伐之力,如若有九口上佳飞剑同时布下这座阵法,自认在修为足够的人口中几可与法宝争锋。我也是见你那块太白金精含量颇足,方才有此雄心。不过炼制这口剑匣之后,所剩的材料就只够炼制三口飞剑了,剩下的六口,恐怕就要着落在你这个主人身上了。为师也很是希望有生之年能够看你把这九口飞剑收集齐全,真正让为师看一看这件法器威力尽数挥出来之后是何等神威!”

听到这里,陈浮生便感到有无穷压力扑面而来,方才剑匣一到手,他便暗自估量了一番,就算是他那块落星石中的太白金精尽数提炼出来,距离完成剑匣和三口飞剑依旧有着一定差距。

显然这个北冥道人并未如他所说,身上再也没有半点珍藏,而是为陈浮生这口剑匣填补了不少进去。

不过这也说明北冥道人身上这一次是真的再没有这等级数的材料了。

而这九口飞剑目前也不过完成了三分之一,就算加上剑匣所耗的材料也才堪堪不过一半。

陈浮生能够得到那块落星石乃是得了天大机缘,此生难望第二回。

而这件事就连北冥道人这种高人都觉难办,更别说陈浮生这种感应境界的小修士了。

“算了,三口飞剑,祭炼到了,已经足够我纵横天下了,这种事情我暂时还是不要多想为妙。”

陈浮生想到这里便自放下心来,转而想起另外一事,伏身拜倒在双手呈上剑匣。

“浮生还请师父为剑匣赐名。”

“这是你的法器,怎么让我替你取名。”

北冥道人愣了一愣,摆摆手就要推辞。

“如果不是师父,那块落星石在浮生手中和废铜烂铁也没有分别,更何况为祭炼这口剑匣师父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功夫,取名一事,自是要归于师父。”

听到陈浮生这一番言辞恳切的说辞,北冥道人心中也有几分喜意,觉得这个徒弟并没有白收,再加上这口剑匣却是也是他毕生得意之作,能够为之取名也是一件快意之事。

“既是如此,便取名九天如何?”

一边说着,北冥道人一边喃喃自语解释开来。

“我北冥一脉本就属于九天剑派,却也因此,自立派以来还未有人敢以九天为自己佩剑命名,这口剑匣为师自认单论本质已然胜过了立派以来所有飞剑,有这个资格冠以此名,二来我辈修道练剑之人自当立志斩破九天,你觉得怎么样?”

“斩破九天!”

陈浮生抬起头看向神采焕,剑意冲天,一身气质与平日里完全迥异的北冥道人,倒是没有想到自家师父在平素严肃的外表下居然有着这样的心意。

不过他念叨几句,倒也觉得这个名字简约之中有着一股难言的气势,点头应下。

“师父所赐,也是徒儿心意所致,定不让九天剑匣在徒儿手中蒙羞!”

满意一笑,隔空出一道法力将陈浮生从地上托起,北冥道人方才那股几欲拔剑破天的剑意收起,那幅笑意却是保存下来。

“既然剑匣是我取得名,那么剩下的这九口飞剑就由你来负责便是。”

第二百一十七章 虽有悔意,无愧于心

“你且回去吧,我料想你这一次出门凝煞炼罡最短也要花费三五年时间,等你离开之后我便会用法术封了北冥观,真正闭关。不成元神,绝不出关。如若十年之内我还没有出来,你就去祖师殿看看我那盏本命元灯,如若熄灭,用北冥真水解开封禁,将我的尸和遗物取出便是。”

眼见陈浮生将剑匣在背后负好,北冥道人脸上笑意便是一收,重新恢复了往日,神色严肃,语气却平淡地叮嘱陈浮生道。

“师父……”

陈浮生脸上喜意一凝,他自是听出北冥道人平静语气中已然带了几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显然对于这一次闭关北冥道人心中还是没有任何把握。

虽然他和北冥道人之间不是那种打小养成的师徒,但北冥道人一见面就收他做了弟子传他《北冥逍遥诀》,免去了他许多周折,又助他炼就佛门神通,祭炼出一件上等法器。

可以说基本上一个好师父该做的都已然做到,因此这些时日下来倒多少有了几分真情实意。

见到陈浮生如此,北冥道人反倒彻底看开,反过来劝慰他道:“人生不过朝露百年,为师活了十倍于他们,求过道,修过佛,年轻之时,也曾跨过冰海火焰山,提剑斩妖除魔,四海访友,比起凡人庸庸碌碌一生无为比起来已经不知精彩多少倍,就算身死道消又有什么?”

“长生?”

陈浮生声音一颤,轻轻吐出两个字。

北冥道人摇摇头,仰头看着大殿的屋顶,仿若透过了屋顶直直看向了无限远的青冥白云之间。

“修道人求长生,又有几人能够长生,纵然侥幸成就元神,有着无尽寿元,然而有记载以来的那些前辈不最终还是消亡了,有的死于争斗,有的则是去向不明,音讯全无。至于为师想要突破元神,已经不仅是为了增加寿元,更是修行千年的一点执念罢了。”

低下头,北冥道人脸上已是彻底平和下来。

“修行千年,一颗道心纤尘不染。对于为师而言,虽然有许多不尽如人意之处,夜深独处反思的时候也时常有些悔意,但与人于己,却是从来无愧于心。就算是即刻坐化,也没什么好舍不得的。”

看着陈浮生北冥道人又自一笑,道:“你修行时日尚浅,想要理解这一层还有些碍难,无须强求,且去凝煞便是。”

说到这里,北冥道人不欲多说,轻轻一掐诀,陈浮生便自挪出了北冥观,然后就见一片玄光升起,将北冥观彻底笼罩起来,显然北冥道人已经如之前所说将其彻底封禁起来。

仰叹息一声,陈浮生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辞别了北冥道人,便即返回藏书楼去了。

听了北冥道人几番言语,原本得了九天剑匣的喜悦已是不知不觉间消去了大半。

“也不知师父此番到底能否功成。”

有了这番记挂,陈浮生也没有了趁机试演一把步步生莲神通的心思,老老实实地催起水浪前行。

一直到了藏书楼上陈浮生方才忍不住打开剑匣,将三口飞剑飞出查看。

九天剑匣所用的材料均为金水两系,这三口飞剑也不例外,因着材质运用了不同的炼制手法。

甫一飞出,便自化为长短不一的三口飞剑。

其中一口,深如墨色,寒气凛冽,显是用北冥真水祭炼而成,

一口素白,锐气逼人,乃是最为纯粹的金行,虽然最短,不过两尺半,但剑气却是最盛。

最后一口,则是用了庚金之精与九天星砂混合而成,色作青碧,看起来卖相最为不凡。

而这三口放出之后,彼此剑气吞吐,更是隐隐有着一种联系,极为玄妙,显然北冥道人所言剑匣内那座阵法并非虚言。

陈浮生想了一想便自运起北冥真水,开始祭炼起这一匣三剑起来。

双手化作无数手印,便有两道法诀化作两道两串符篆尾相继,依次打入其中。

其中一道自然是《北冥逍遥诀》自带的禁制,另外一道则是来自《青蚨剑典》,天河剑池传承中古,虽然早已覆灭,但飞剑之法却堪称独步天下,《青蚨剑典》中的养剑术更是举世无双,比起《北冥逍遥诀》更有一种妙用。

九天剑匣与三口飞剑本质虽佳,却都是法器元胎,北冥道人还未往其中打入任何禁制。

陈浮生这两道法力,方一使出,便有一道北冥真水游走其上,这一匣三剑便自轻轻颤鸣起来,现出许多神异出来。

北冥真水开辟北冥,法力雄厚在同级数中少有敌手。

任何法器前面几重禁制祭炼起来又都极为容易,不过两三个时辰,便听一声清鸣,一匣三剑自行悬浮起来,剑光自行放出,第一重禁制已是完成。

九天剑匣真正成为法器。

禁制一成,九天剑匣便自真正认陈浮生为主,之后便是需要水磨功夫,方能一重重祭炼上去。

“只有一重禁制还是太弱,但凡遇上法力境界比我强盛的对手,只怕须臾之间,就能被人强行夺去,消去禁制,我还需多祭炼几重出来方能出门。”

一夜苦修,陈浮生非但没有疲惫之感,反而更加神采奕。看看天色已然微亮,便自将飞剑收入匣中,送入丹田北海中去慢慢蕴养。

这口剑匣本质可要比什么水神印、《百鬼经变图》要强上许多,方一落入,便将海眼中的那方水神印挤出牢牢占据了这最为重要的一处所在。

然后就有漆黑如墨,寒意森森的北冥真水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然后再缓缓流出,每过一刻,其上的灵性便微不可查地增强一丝。

想了一想,陈浮生便自解下腰间的绿竹剑,也自投入九天剑匣之中,放它去做这第四口本命飞剑。

九天剑匣乃是金水两系,其中蕴养的飞剑只要不是火属便自无碍。

火能熔金,而水更能灭火。放入火系飞剑只会磨灭彼此灵性。

至于木土两系,虽然比不上金水两系在其中的益处大,却还称得上合适。

绿竹剑乃是纯粹木行,虽然本质上比起七大真金要弱,但也是千年异种绿竹的本体所炼,不过差了一筹,禁制重数又高,倒也有此资格。

至于它原本锋锐不足的特点,也因为剑匣和其中那座阵法的关系变成了优点,有着完善剑阵的妙用。

第二百一十八章 北冥道人的成道根基

放下剑匣,陈浮生便自开始琢磨起步步生莲的神通起来。

毕竟虽然长远来看,九天剑匣乃是性命交修的根本法器,但单论目前的作用来看还不如这门佛家神通更能给他许多助力。

“可惜了,我悟出这门神通,其中有极大部分是得了北冥老师之助,本身在佛法基本上没什么成就,只怕将来也很难挥出最高境界。”

佛家的神通本质上毕竟还是一道法术,也需要修行者不断练习领悟方可,陈浮生这一门神通来得太过容易,步步生莲本身在佛门一百零八项小神通中也是极少有人能够领悟出来,所以陈浮生在之前才会有罡煞合一之后转用道门飞遁之法的心思。

他对于此并无多少信心。

想到这里,陈浮生便自自心中一动,心神沉入丹田之中,北冥海中,除了一匣一图一印之外,尚有三道封印了的术法,汲取着北冥真水的法力。

那是北冥道人在将他挪移出去北冥观的时候,封入他体内所用。

原本陈浮生尚不清楚这三道法术有什么作用,但是在体悟步步生莲的时候却是突然明白过来。

“这三道法术便是师父他老人家之前所用的挪移空间之法,这是师父他老人家给我保命所用!”

佛门神通虽然与道家法力南辕北辙,有着不同面目,但终究都是参悟天地大道而来。本质终有共通之处。

这些在北冥道人这种高人眼中,已经初步显露了端倪出来。

陈浮生不知北冥道人开辟佛门八识,其间领悟的神通之中,步步生莲便是他最为精擅的几种之一。

步步生莲作为佛门最为玄妙的遁术,初始不过像陈浮生这般凌空而行,一步十数丈,再上一层便是有如道家的腾云之术,再上一层堪比缩地成寸的大神通,纵然千里不过一步而至。

至于最高境界,甚至可以横渡虚空往来过去现在未来,已经是根本乎想象。

道门有五神通,在佛门便是六神通与之相应。

其中便有一路神足通,神者,心念也,足,喻指心念可至各处;念念通达即为通。

所谓神足通以佛法修为而论便是能令心念行至十方众生所行之处而不失于定。

想要到达这般境地必须先从小乘四禅定入手,避免夹杂染着,再从十二因缘修习,再深入三摩地,兼修四禅定,领悟诸法空相的道理方能具备神足通。

但当佛法反应到神通上来便是游走宇宙的能力。

从这一门遁法神通想要强行成就这般佛法基本上是不可能,因而练到北冥道人这一步已经可以算是最高境界了。

而北冥道人之所以精修这一门神通便是因为如他所言《北冥逍遥诀》练到至高境界,便自可以领悟出其中的空间之力,修行出虚空遁法。

这北冥遁法与步步生莲两相印证,大有相互裨益之效。

因而北冥道人才能够在练气级数就施展出原本元神高人方能用出的挪移空间之法。

这三道法术便是他留给陈浮生的最后底牌,乃是步步生莲与北冥遁法结合而成。

也只有陈浮生与北冥道人这般同时练出了步步生莲神通与《北冥逍遥诀》的人才能将这三道法术的效果催到最大。

以陈浮生的估计,就算他限于修为不能将这几道法术威力完全施展开来,但也足够他一息之间远遁千里。

毕竟陈浮生虽然领悟出了步步生莲,哪怕遇上炼罡级数的云遁也不输人多少,但一旦碰上丹成之辈,就逃之不过。

而有了这三道法术只要他招惹不到元神级数,只要能够撑到激出来法术,一条小命应该足以保住。

毕竟就算是元神高人,也不可能把神念扩张到千里方圆。有这时间,足以陈浮生收敛气息隐匿起来。

不过。

“这三道法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动用。”

陈浮生方自把心神从这三道法术上收回,便自喃喃低语。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不过是三道保命的法术,但陈浮生凭借着与北冥道人类似的经历,却是看出了更多的东西。

“这道法术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师父一身道法精华所化,他老人家似乎真得有将佛道两家双修的法力融为一体的趋势,未必不能真正一窥元神或者金身之妙,怪不得他老人家感慨,如果真让他成就了第九识,就真有一分成功的指望。透过这几道法术,我也可以逆推出他老人家的道术根基。”

陈浮生越是研究这三道术法,对北冥道人的佩服就加深一分。

佛门与道家法力看似南辕北辙,互相,是以虽然佛道双修者委实不在少数,尤其是那些修行界底层没有什么上佳传承的都忍不住多从其他流派中学习些东西,以求触类旁通。

但真正能够将这两股法力融为一体的却是少之又少。

以陈浮生看来若要成就,必须要在两种功法间找出共通之处搭建起一座桥梁将两者真正连通。

这虽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委实困难。

所谓的共通之处便是指功法的真正根基中与之契合的天地大道,要想真正看出这一点,基本上也要将这功法修炼到顶峰不可。

还必须是《北冥逍遥诀》、《南明离火诀》、《乙木长生经》这等道门真传或者不比起逊色的佛门方可。

一部都已经无比艰难,更何况两部,就算修为到了,第二部比起第一部上手要容易许多也不是可以轻易达成。

还要将其整合联系起来,这一步的困难已经不亚于重新另创出一部相应级别的的功法。

最后能不能成功还要看自身的机缘。

可以说这条道路比起老老实实按照一部功法突破元神只怕还要艰难,更不知要耗费多少年的岁月。

如果不是北冥道人这种早早修行到了练气顶峰,寿元悠久又已经明确单凭《北冥逍遥诀》已经走不通的人物,没有什么人有资格有胆量去闯这一条路。

甚至陈浮生对于北冥道人所选的道路都有了几分猜测。

“师父他老人家定是要以《北冥逍遥诀》中的空间之法与佛门神通相合,只是不知他老人家真正依仗哪一项可以开辟世界的大神通,步步生莲虽然玄妙,根本却不过是一种遁法,做不了这种大用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辞正风

《北冥逍遥诀》修炼到最高境界,体内那一道北冥就当真能够演化一座北冥海域,乃是当之无愧的空间之法。

在道家已然属于开辟洞天之法,而佛家之中也有类似的开辟世界之法,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掌中佛国,一掌之间便可以开辟出一方世界。

上古之中有一只战天斗地的猴子,纵横天下少有敌手,更兼练有一样神奇遁法,号称一个筋斗便是十万八千里。

然而如此神通据说却逃不出佛祖的手掌心,有此可见佛家在须弥纳于芥子的空间神通上有多么了得。

如若陈浮生所料不差,北冥道人定是领悟出了佛门之中一门开辟世界的神通,可以与北冥相合。

也是因为如此,北冥道人才能够将步步生莲与本身的遁法合一为一。

赤血以神道之法,谋取一国气运,铸就龙王真身,然后再以此为根基,利用道门的方法,炼就赤龙元神,手段之高,已经是令人叹为观止。

但陈浮生却觉北冥道人佛道双修,单论大道领悟只怕还要高出赤血一筹去。

毕竟陈浮生所见赤血的方法虽妙,却是依仗着龙种与皇室间的冥冥因果而成,多少有些是靠了出身,比不上北冥道人以人族之身一步一步的实在。

“师父这种天纵之才居然都不能成就元神,这修行之路也实在太多艰难。”

每念到北冥道人修为,陈浮生便对于他对一分佩服,与此同时,对于元神的艰难也更加有所体会。

“算了,我现在不过是个感应境界的小修士,还是不要考虑这些,还是安心一步步将凝煞炼罡两件事完成再说。”

陈浮生心中略一推演,便觉脑袋几欲炸裂,显然北冥道人的三道法术虽然隐约间为他指明了一条道路,使他萌生不少似有似无的感悟,但这种境界实在不是目前的他可以轻易触碰的,也就收下心来,开始盘算计划。

“这一次外出只怕不得有数年光阴,藏书楼的事儿本就是师父不想我分心特意选择的,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无须打理。倒是燕师侄也是大齐人士,我不妨去问问他有什么需要捎带的东西,顺便去打探一下那个林空师侄为什么开口挑起事端。”

心思立定,陈浮生便自运起这门初学的神通向着天火山而去。

刚开始的时候,还不熟习,略有些摇晃不定,等到行了几里路,就有如本能一般,每踏出一步,脚下便自生出一朵莲花,转瞬间出现在百步开外,莲花生生灭灭,陈浮生便自潇洒向前,虽然不过凌空三丈,却是不带半分烟火气,比起之前的催浪、轻功不知要强出多少倍,度更是远远出,未过许久,天火山那熟悉的山头便是已然在望。

思忖一二,陈浮生却并未去寻燕赤霞,而是直直向了苏正风的洞府而去。

毕竟比起苏正风来,燕赤霞与他更为熟悉,但两人终究还是差了一个辈分,没有落下师兄,先去看师侄的道理。

方一进入洞府三十丈外,陈浮生便听一道声音遥遥传来:“原来是陈师弟前来,倒是难得的稀客。入门这些时日陈师弟还不曾过来一次,今日怎么有闲暇来我这里?”

住了遁光,陈浮生整整衣衫,方才入内道:“这确实是师弟的不是,不过师兄想必能够理解浮生忝为真传,修为却如此低微,不得不在平日多下些苦功,免得堕了师父威名。”

方一进入,陈浮生便道一声好巧。

原来除了苏正风外,燕赤霞居然也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修为和陈浮生一般也是感应境界的陌生弟子。

这个人,陈浮生倒是有所耳闻,据说是苏正风同辈之中有个关系交好的师弟因故早死,便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了苏正风,从小被苏正风养大。

因而这个弟子年纪虽轻,修为不高,却入门远在燕赤霞之上,与苏正风感情也极深厚,在苏正风下山的十几年里便是他负责打理苏正风的洞府。

等这位被苏正风称呼小名阿大的弟子向着陈浮生行完礼,苏正风也自感慨道:“确实,师父如果不行,门下弟子难以成器,但,师父太过出色,我们做弟子的更是有着如山的压力,这一点我倒是深有体会。”

“咦,我倒是忘了,苏师兄是掌门真人的关门弟子,他身上的压力可要比我要重上许多。”

想到这一层陈浮生就是一笑,然后就是拱手道:“浮生在这九天剑派之中,相熟的也就只有苏师兄,此来是想要跟师兄说一声,我已经禀告了师父,不日就将外出寻找合用的地脉阴煞。不过在这之前我打算先回一趟家中了结尘缘,不知道燕师侄有没有需要我代为转达的东西。”

“这倒是赶巧儿,不过不劳师弟费心了。”

苏正风微微一笑,指着燕赤霞道:“再有不到半年时间赤霞就要彻底罡煞合一,他到时候也要返回家中,如果陈师弟不急的话倒是可以搭个伴儿。”

燕赤霞点了点头,道:“赤霞双亲本就年事已高,自我上京之后,公务繁忙也没有回家看过几次,现在更是入了门派,我这次回去之后,势必要为二老尽一份孝心。”

“那倒当真可惜,我修为本就弱,凝煞又是一件看运气的事儿,如果想要赶上这一次的斗剑,可是没有多少时间浪费。”

陈浮生叹息一声,面色一正道:“这一次除了向师兄辞行,还是想要问一句林空师侄为何要在赤霞师侄的聚会之上生事儿,是否和浮生有关,虽然我就要离开门派但心里不搞清楚实在有些难安,还望师兄赐教。”

“这件事和师弟无关,尽可放心便是。”

苏正风摇了摇头,解释道:“那个林空的师父与我大师兄有些过节,连带着与我这一脉都有些不合,上一次,他是嫉妒我大师兄进境神,已经开始准备温养,将他师父抛在了后面,才会借机作。”

第二百二十章 出九天

陈浮生见苏正风脸色就知道里面定然有许多门道,恐怕并不是苏正风说的那么简单,就自失了兴趣。

“九天剑派九支传承间关系也颇复杂,人家是掌门一脉,这纠葛恐怕与门派里面的事务有着牵扯,既然和我无有关系,我又快要外出凝煞,这种烦心事情还要不要过问的好。”

苏正风显然也没有将其中事情详细解释给陈浮生知道的意思,将话题错开。

“浮生师弟之前那口木属性的飞剑怎么收了起来,不见你挂在身边?”

九天剑匣的事儿无需隐瞒,陈浮生张口一吐,将其在身前显现出来。

“师父他老人家得知我要外出凝煞,特地赐下一口剑匣,我便将其收入其中。”

“好剑匣!”

苏正风把眼一睁,也自有些惊诧这件法器,虽然《南明离火诀》注重杀伐,威力强悍,没有鲲鹏真瞳这些类似的妙用。但他修道数十年,身为掌门弟子不知见过多少宝贝,自也有一股非凡眼力,虽然看不出来具体材质,陈浮生也已经祭炼出了一重禁制出来,他不能轻易将神念渗透进去,但也可以猜出必定掺杂了分量不少的七大真金级别的材料。

“浮生师弟,你这一口剑匣卖相实在太好,就连师兄看了也忍不住想要下手抢夺,你出门凝煞,说不得便要与其他人交手,依我看来倒不如遮掩一番,免得别人起了什么杀人夺宝的心思才好?”

这句话一出,陈浮生便忍不住心头一惊,一阵后怕。

“这剑匣之前我就觉得卖相极好,内心还颇为欢喜,却没有想到这一层,带着这剑匣出门,人家一眼就看出来是件好东西,以我目前的修为岂不是三岁小儿,持金过市,给自己找天大的麻烦?”

见陈浮生警醒过来,苏正风点点头继续指点道:“而且我看师弟你将其收入丹田温养的方法也不甚合适。”

“这样不是可以直接运用法力蕴养吗,有什么不好之处?”

陈浮生纳闷问道,他看苏正风平日里也是如此,也没见有什么不妥。

苏正风指尖敲敲桌面,沉吟道:“其他法器自然没什么区别,但飞剑之法,却是贯彻了主人的心意而生。像我与赤霞的飞剑都已经出炉数十年,可以说都已经养成,这样做自是有助长祭炼的妙用,但师弟这口剑匣刚刚炼成,本身的气质尚未定下,如同幼儿长成尚有一段距离,丹田之中毕竟隔了一层,师弟需要将其放在身外,吞吐天地之机与本身剑意气机相互交融方是最为合适。”

“原来如此!”

陈浮生当日得了剑匣便被北冥道人送走,还真不知道这一层,如今一得提醒,便明悟过来。借着回去祭炼的名义向苏正风告辞。

忽忽三日过去,只听接连数声清鸣,陈浮生便自运起步步生莲神通,离了藏书楼遥遥而去。

“好生爽快!”

这一次陈浮生没有沿黑水河原路返回,而是绕着九天剑派的外围行了数日,依次过了悬空岛,天火山,便见到一片绵延万里的苍莽山林,真正入了莽荒之地,见了这天地间的一股野性生机勃勃未曾被人烟所染的原始风光,心胸只觉一阵舒畅。

“我本来不合做这种细作之事!”

陈浮生倒是知道其中缘由,乃是他心中一个大大的症结,实难排遣。

其实以陈浮生的年纪就算是为了二十年一次的斗剑大会也不需如此匆忙。

他年纪轻轻便已到了感应境界,修炼得又是《北冥逍遥诀》这种上乘道法,实在不必如此着急。

毕竟单看北冥道人寿元近千年,就算陈浮生比之少上一二百年,也有七八百年的寿命。

只要他不是那种资质鲁钝,几十年没有寸进的家伙,又不在修炼法术、祭炼法器上花费太多功夫,以他目前的进展,时间还算充裕。

就算参加下一届的斗剑大会,年纪也不会显得老,毕竟与会的倒有大半都是如此。

真实的原因是他不想呆在九天剑派之中。

用间之道,以忠心为上,深陷敌营,最难得就是那种死心塌地而形色不露的谍者。

而陈浮生之前虽说是魔门弟子,但一没去过山门,二来师父天欲尊者也不给他讲解过多事情,连师兄弟们都没有介绍给他,平日里也只是在讲解功法的时候现身。

他修行的又是《大自在天子法》这门讲究心性自在无拘的功法。

可以说他本来对于魔门没有什么感情存在,自然更谈不上什么忠心,在这一点上还不如九天剑派,毕竟他在这里也待了大半年,多少也认识了几门同门。

而北冥道人虽然平日里比较严肃,但比起天欲尊者要更像一个好师父,最起码他是真心希望陈浮生接手他北冥一脉传承,而天欲尊者因为修行功法关系,总是让人感觉高深莫测,本能中对其多了分畏惧提防。

他之所以做这种事只不过是不想陷入魔门中更复杂的斗争中去罢了。

可以说他真正拜入北冥道人门下之后,一来有些轻松,完成了初步的任务。

二来则是更紧张起来,毕竟他这一步进展地如此顺利,只怕天欲尊者起用他这张牌的日子也会随之提前。

所以在门派里面他极少与人交往,平素里也只是专心修炼,一来是因为修行本身的需要,二来也是他内心觉得尴尬,毕竟说不准儿哪一天他就要“背叛师门,投身魔道”,他也不想到时候一干兄弟相见,只能飞剑相向。

所以他才会如此急着要求出来寻找地煞阴脉,只因为他实在不想呆在九天剑派之中,过这种宛如做贼的日子。

“可惜了,我识海中的魔种实在是一大难关,这种生死尽付于人手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天欲师父的修为就算比不上北冥师父佛道双修的强,只怕也差不了太多。而且魔种与主人天然有着感应,我如若一动,人家就会知道,都不用亲自动手,只要把我是魔门奸细的身份一抖出去,天下之大,就再无我容身之处。”

第二百二十三章 修佛的必要性

“不过也未必没有解决的方法。”

陈浮生暗自沉吟,那一卷《金刚三昧转轮经》正自在识海中载浮载沉,大放光芒。

而那道六色在得了这佛光普照之后,就自生出一种玄妙的变化出来。

《大自在天子法》与《北冥逍遥诀》还有那个外域巫师所化的书籍,在遇到佛光之后,表面便会自有光辉浮动,将之隔绝开来,宛如油水两分。

这是法力不相合,彼此的缘故。

然而在遇到那颗魔种的时候则是生出了变化,佛光居然缓缓侵蚀其中,有着彼此融合的征兆。

“天欲师父的六欲天魔道与佛门功法只怕脱不了关系,否则断然不会有这种情况生。”

陈浮生之前虽然不知道六欲天魔道的根底,但现在却是生出了些许推测,如果佛法修为足够的话,说不定就可以将这隐患安然驱除。

“可惜了,这卷佛经是因为有了北冥老师的亲口加持方能有这般威力,等再过一段时间上面的佛光消耗干净,就对其没有了作用。”

陈浮生咂咂舌,有些可惜,虽然勉强找到了一条道路,但却并不容易。

魔种在陈浮生识海之中,也自汲取着着陈浮生的修为法力而成长。

可以说陈浮生修为每精进一层,魔种在陈浮生识海之中便根深蒂固一分,越到后面,便会越难拔除。

“最晚金丹之前要把这个隐患解除。”

陈浮生盘算一下,金丹一成,一身法力便自汇为一体,再想要处理,就非得天欲尊者本人亲自出手才有可能,亦或者他修为高出了魔种的本体,天欲尊者本人境界,才能强行压服,除此之外别无第二条路可走。

原本陈浮生对解除魔种并不抱任何希望,但北冥道人用步步生莲神通将他引上佛门这条路后,却给了他一线希望,隐约现出了一条解决的道路出来。

这个希望,比起什么都要来得重要。

甚至凝煞炼罡、斗剑大会,与之相比,都要靠后。

“看来莫非我们北冥一脉师徒当真都是要做和尚的命?”

陈浮生自嘲一声,却感到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天意存在,也就不再多想,把眼睛放在了一旁的巨蚌之上。

此时那只巨蚌两只蚌壳紧闭,却是有无数文字铭刻其上,佛光流转,赫然也是《金刚三昧转轮经》。

这也是个意外。

当日北冥道人以天龙禅唱口诵《金刚三昧转轮经》助陈浮生领悟佛门神通。

固然陈浮生领悟出了步步生莲这门号称佛门第一遁法的玄妙神通,但真正得了最大好处的却不是他,而是幽若这只蚌精。

幽若修行千年,在没有功法的情况下,到了丹成之境,本身资质自然不错。

当日如果不是她没有传承,全凭自身本能领悟的情况下硬抗丹成之劫,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毕竟虽然佛门有许多都不禁流传,比起道门真传而言相对要容易获得许多。

但她一个常年盘踞深海,从不外出的妖怪又去哪里学习。

而当日北冥道人为陈浮生开悟,口诵此经,照耀了整个识海,陈浮生识海内其他东西没有灵智,只有本生的一股灵性,除去魔种与之相合外,尽皆排斥了去。

而幽若却是看出这是一部极玄奥的,可想而知,对于她这个没有传承的野妖怪来说,不知道有多么大的吸引力,当即便去主动承载了上去。

她的境界可要出目前的陈浮生许多,底蕴深厚,再加上北冥道人所用的又是有着渡化开悟妙用的天龙禅唱,一旦她放开了心神,就有无穷领悟浮上心头,当即便陷入了深深的入定之中。

陈浮生放眼看去便见有三圈虚浮不定的佛光隐隐浮现在巨蚌之上,一时间也是好生羡慕。

“这三道佛光一旦真正凝成,就是三种佛门神通,这个幽若倒是好运气,不过她本就是丹成的大妖,这一点我是比之不上的。”

看了巨蚌一眼,陈浮生便知这幽若醒来也不是旦夕之功,也就不再留恋,退了出去。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丹成之前将魔种控制住,陈浮生也就不再忙着赶路,而是先换了一番形态。

陈浮生伸出右手,自头上一抹,便自将头剃了个干干净净,露出一颗青瓢出来,然后再将身上的道袍换下,替了身普通衣衫。

“可惜了,没有僧衣僧袍,僧鞋僧袜这些东西,否则就更像是个和尚了。”

陈浮生之前拘束在魔门和九天剑派两家弟子的身份之中颇感不自在,这一次伪装成一个和两家并无关系的和尚出来,倒是让他心情更加澄澈了几分,心思也更加灵动起来。

“我在外面平日里就以和尚的身份出现,等到与人斗法的时候再将北冥真水运起,放出飞剑,到时候定能给别人一个措手不及。”

陈浮生摸摸背后的剑匣,心中暗自思忖道。

九天剑匣和之前看上去已然大不相同,原本的青碧色变成了黑黝黝一片,看上去平凡至极。

陈浮生自得了苏正风指点,便将九天剑匣重新祭炼了一番,好在这并非什么难事,他只是运起北冥真水洗练一番,使其原本的颜色被真水的墨色取代再用真水掩饰了其灵光便是,反倒让他在这几日之间为其多增添了一重禁制出来,威力也自增加了些许出来。

万事俱备,陈浮生也就不再犹豫,运起步步生莲,直向着前方山脉而去。

来时的时候,他不敢走这条路,是因为在地上度太慢,《北冥逍遥诀》的威力也自施展不开,山林之中又是情况复杂多变,最容易陷入危险之中。

但在九天剑派大半年,他开辟北冥,法力深厚远胜以往;法术得了北冥道人指点,大有进境;拥有了九天剑匣这件本命法器;更是悟出了步步生莲的佛门神通。

可以说虽然境界未曾提高,但却是能打能抗更能跑,短板尽数被弥补完善,一身战力至少提升了十倍不止。

而参考幽若与九天剑派的弟子,便知道丹成这一关有多么困难,这莽荒万里,陈浮生推测有此修为的妖怪也不过一二十头罢了。

而且这些妖怪和幽若一般,都没什么正经传承,不说金丹成色几品,就连法术也不过是借着天赋自悟,绝对比不上陈浮生《北冥逍遥诀》这种高人琢磨修改了不知多少遍的真传。

否则整个天下早就是妖族的天下了,哪里轮得到人族独大。

第二百二十四章 番僧对白虎

最不济,凭借着北冥道人留下的三道法术总有一丝逃命的机会。

他正好趁这一路上好好熟悉一番步步生莲的神通,好生参悟佛门的法力,看看有无机会将其推升到应有的层次。

存了这番心思,除了那些妖气浓郁,一看就有金丹大妖盘踞的地方陈浮生选择了绕行之外,没有遮掩形迹,一路向南而去。

只可惜,不想遇到妖怪的时候,它们偏偏主动送上门来,等陈浮生想要找两只试手的时候就一个个不见了踪迹。

一路上除了遇到几只勉强打通了二三十处窍的小妖怪,不要说炼罡的大妖,就是感应凝煞级别的也没遇到几只。

其实这也正常,莽荒妖怪虽多,地域更是广大,那些大妖也不可能满地乱跑,基本上都有着各自的地盘,至于稍弱一筹的看了陈浮生凌空而行的遁法也就绝了心思。

妖怪就算是凝煞境界也不过能够催起一团妖风罢了,论起度还比不上陈浮生步步生莲的厉害,自然不会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情。

妖怪打通窍化成人形后,虽然心思机变上还是比不上人物,却也不是不知好歹没有眼色的蠢货,那种家伙早就在弱肉强食的莽荒妖族中被别的妖怪干掉根本活不到现在。

妖怪们比起修行者而言可以说憨直一些,但绝对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傻子。

眼看已经快要过去一个月,山脉的延伸在前方已经逐渐消失,没有了密林的遮挡,现出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让陈浮生认为这一次怕是要无功而返的时候,事情就突兀出现了转机。

“好烈的杀气!”

陈浮生驻足望去,在鲲鹏真瞳之下,就见前方空中出现了一只活灵活现龇牙咧嘴的苍狼虚影,气血旺盛,隐现血煞之气,显然是兵家军气所化。

与之相对的,就是一团相对稀薄却也有一番威势的妖气。

“胡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和妖怪对上了,这里可是草原的边界?”

由不得陈浮生不疑惑,这胡人虽然弓马娴熟天性好战乃是历朝历代都必须小心的大敌,但他们毕竟也是凡人,面对妖怪也会害怕,而且因为草原上盛行的萨满教义中本就对这些自然之灵多有敬仰,如果不是有妖怪潜入部族里面劫掠族人和牛羊,凭借着粗陋的萨满之术,他们绝对不会主动对这些妖怪下手。

这只妖怪还在这莽荒山脉里面,怎么也不可能跑到草原腹地为恶,又是哪家部族派出了这种精兵跑到这边界来做这种没什么意义的事情。

更何况据陈浮生所知,在他前往九天剑派的时候,草原上两大部族正在争夺霸主的地位,如今不过一年,按理说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分出胜负出来,哪里有多余的精力来主动找这些妖怪的麻烦。

“这件事儿多有古怪我还是小心些为好。”

想到这里陈浮生悄无声息地下降数尺,将足下莲花收起,放出一团水气遮掩了身形,就绕路悄悄潜了过去。

“好古怪!”

按照陈浮生的认知,这种涉及到妖怪的斗法,势必是由部落里面的萨满压阵指挥才对,然而出现在这支百余骑兵之前的居然不是萨满,而是两个怪模怪样的修行者。

一名身穿黑袍手持经幡,另一个则是头带高帽,身着红袍,手持人骨经轮,面目五官与大齐血裔和胡人大不相同,虽然法器和自身气息上都透露出佛门气息,却是晦涩古怪,与陈浮生与北冥道人领悟的佛门法力神通截然不同,。

“这两个人是所谓的的番僧吧?”

陈浮生心中暗想。

佛门广大无边无禁外传,但想要真正入门却也困难。番地教化远不如中土,间且民风不同,因而便有些佛门外传,与原本的佛门法力已然迥异。

不过真正奇怪的是这两个番地的僧人怎么跑到了胡人之中,居然还能指动这许多人马。

陈浮生看了看却是放下心来,这两人都不是正宗真传法力,从气势上看,修为比起他尤弱三分,还没有资格对他造成什么威胁,转倒是那只妖怪吸引了陈浮生的注意力。

“好一头白虎!”

与之相对的那只妖怪现了本相,正是一只体长三丈的猛虎,白皮黑纹,说不出的神骏,看上去就有几分喜意。

陈浮生暗忖道:“听闻虎族之中,白虎与黑虎都是极为少见,大多天性具有灵性,资质也要高出同族许多,没想到今日居然见到了一只。”

只听那白虎口吐人言,却是正宗的大齐官话:“你们这些人族小辈好生无礼,我自在山中修行从不主动伤人命,你们为何勾结这两个妖僧跑来寻我麻烦?”

两个番僧尚未开口也不知是懒得解释还是语言不通,却见那队骑兵中一个身披黑貂长袍的领,一挺手中长矛,喝道:“如今我黄金部族一统草原,正是要建立千古大业之时,原本你这种妖怪杀与不杀,只不过一念之间,你所护佑的那支部族,如今也被我大军所灭,你这只妖虎既然不思归附,自是要杀了以振军威。”

饶是陈浮生在旁,听了这话也是一惊,原来不到一年时间,草原居然就此大势已定,实在是出他的意料之外。

想到这里,陈浮生便把眼放在了两个番僧身上,黄金青铜两大家族下辖的部落实力大致相当,大战却如此快地结束下来不用问背后也是有着这些番僧的插手。

而那只白虎却是真正怒,这个骑兵领可不是萧镇远这种武道突破先天的高手,一身窍也不过才打通了二三十处,如果是往日,白虎一爪子便能送他归西。

但现在他身边却是多了两个邪门僧人,这两人境界还比不上白虎来得高,更不必说白虎本就气血旺盛,修炼成妖之后一身妖力也十分深厚,但偏偏两人手中各有一件厉害邪门法器,这一点可比单凭本能悟出些粗浅法术的白虎可要厉害许多,它平日的对手也就是莽荒山脉中的妖怪,大家交手斗法大多是凭借着本身妖力和天生的爪牙,面对修行者的法器就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为虎作伥

本来如果这头白虎想要离开,这些人也追它不上它。

虽然它修为不过是感应级数,但正所谓“云从龙,风从虎”,龙族天生有着腾云控水之能,而虎啸一声,则有风至。

凭了这天生的相合,这头白虎便可以驾驭起一团妖风,那两个僧人可没有飞遁的法器。

要知道天下间法器不计其数,但是除去那些太过偏门的法器,修行者最得力的法器中便以飞遁法器最为少见。

单看陈浮生身为北冥一脉的独传,却还要用步步生莲这门佛门神通便可见一斑。

飞遁类的法器,一来炼制手法稀少,最合炼制此类法器的就要数云、风两系的法力禁制,云系属于水系,却偏偏在攻防上都没什么妙用,向来不受人重视,而修习风系功法的人也是不多;第二便是材料难寻。

寻常的飞剑法器所需最多无外乎五金之精,相对而言还算方便,而炼制飞遁法器的材料不是那些风系妖兽中来,就是要收集雷云之中的雷电元罡方能炼成,没有一件飞遁的法器又如何飞到天上去。

这两个僧人法力比起陈浮生来说还要差上不少,又不是什么真传,能够人手一件法器已经是运道不错了,又哪里有可能还藏着另外一件。

不过这头白虎天资不凡,自开悟灵智以来不到百年就已经练到了感应天地境界,再加上虎本为百兽之王,也有不凡的手段,它又一向只在这莽荒山脉与草原交界活动,既没有什么大妖,又没有修为高深的萨满,可以说是占地为王也不为过,哪里忍受得了被人打上门的屈辱。

念及于此,便是一声彻天动地的虎啸,合身扑上。

见到这么巨大的一只妖虎,两个僧人却是怡然不惧,一个将用红黑二色颜料写满怪异符号的经幡一抖,便自有一股黑气凝成一尊青面獠牙,手持一柄丈许长锋利钢叉,凶恶至极的夜叉出来,这夜叉身材高大,与白虎相比也不逊色分毫。

夜叉将手中钢叉一抖便自抵住了巨虎,显然也是有着千斤巨力。

而那个手持白骨经轮的番僧却是窥见了机会,手中经轮一转,口中念诵罗刹化身诀,便自浮出密宗的六字真言,只不过这六字真言却是逆向倒转,腾现出片片黑光,看上去邪门至极。

这黑光并未停留,直直向着那一百余人的骑士而去,加持在那道黑狼之上,得了这番加持,原本还有几分虚幻之意的黑狼身躯顿时凝实起来,而下面的一百人马则是陡然身形变大了三分,浑身冒出一股邪意出来,然后就见那个领将矛一挺,率众直扑而上。

似乎根本不畏惧这有如小山的巨虎半点。

陈浮生见状便是摇摇头,这个僧人所用的手段已经和佛门没有多大关系,全是旁门中的邪门术法。

得了这法术加持,却是可以将这些兵士的潜力挥到最大,不过只怕,再这样运用下去,这些人最多也不过十年可活,胡人的寿命本就较大齐人短,人口也少,如果那位黄金家族的领,任凭这些番僧妄为,不加节制,只怕也是个盛极必衰的下场。

而这个领虽然邪术加身,但脑袋似乎并未因此变得呆傻,并未直接近身与这头看上去就威猛无比的巨虎搏斗,而是率军远远地躲在了两个僧人之后,指挥着手下张弓射箭。

胡人的射艺普遍出大齐军士,只是在军械的工艺上相差太大,才会一直被压着打。

而这一队能够派来猎杀虎妖的更是难得一见的精锐,面对的又是如此大的目标,说是百百中,都有些偏低。

而这些弓箭得了黑光加持,原本根本不能穿透白虎皮毛,现在居然也能动摇一下护身的妖气。

一支算不上什么,但当增加到成百上千的时候就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原本白虎不过和夜叉斗个不相上下,加了这支生力军后便自现出些顾之不及。

而那位手持白骨经轮的黑衣僧人,显然在斗法上也是极有经验,不是个初出茅庐的雏儿,每当见白虎想要对这百余士兵下手,手中经轮就是一转,然后一道黑光便自将白虎注意力拉扯回来。

那白虎见对方两个都是如此狡猾,都不肯正面交手,一个派了眷养的夜叉,一个更是摆明了用人命来消磨自身的法力,眼中凶光一闪,又是一声虎啸,周身便自涌出一股妖气,随后便有无数影影绰绰的形象出现在四周,照着那胡人的军队扑去,与其斗了个不相上下。

“为虎作伥,这头虎精居然还有如此天赋!”

正自看着有趣的陈浮生也是被白虎的这一手惊了一下,待看清楚这些都是些面目呆滞的阴魂之时便自醒悟过来,这道神通是什么来历,对这头白虎的天赋多了几分欣赏。

世间多有流传虎吃人后,其鬼魂化作伥鬼为虎奔走效劳,引诱他人来供老虎享用的传说。

却不知这其实是虎妖的一种天赋神通,能够强行将击杀的敌人魂魄掠来,攻自己驱使,天下猛虎成精的妖怪甚多,但能够激出这道神通的却是少之又少,难怪陈浮生看了心动。

“这只虎妖如果转去修佛,凭他的天赋神通倒是有着一股妙用。”

如果陈浮生没有修佛的打算,这头白虎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个有趣的见闻罢了,虽然稀罕却也算不得什么。

但是他一有这个心思,就有许多心思主意随之而生,对这头白虎的计划就有了改变。

这倒是不稀奇,就好比一个能工巧匠看到了一块天然美玉;一位丹青妙手遇到了一名绝世佳人;一个修行者遇到了能够付诸传承的天纵之才都会有的心思。

只要不是那种心思阴暗专门喜欢虐杀天才的小人,看到有心求道资质也堪造就的,大多顺便出手点化一番,毕竟自己不会损失什么什么,而修行者寿元长久,结个善因,日后说不定就能起到什么说不到的作用。

事实上当初陈浮生从青楼中救下何湘君便是有这么一点缘由所在。

这么这也是修行者所谓的机缘的一种,至于能不能成,那就要看天意人心了。

这时候白虎的护身妖气已然颇为稀薄,隐现不支之态,而白虎眼中已是多了几分焦怒,足下黑气隐现,却是存了逃跑的心思。

第二百二十六章 此虎与我有缘

“是时候了。”

陈浮生心中暗道,端正了神色,收了掩身的水气,从藏身之处走出,将步步生莲神通催到最大,看起来走得舒缓,徐徐而来,却是轻轻数步,就凌空踏了过来,足下莲生莲灭,便自虚虚遁来,不染半点烟火气息,比起两僧一虎的黑气可看看上去潇洒许多。

尤其脑后那一圈佛光,更是显得陈浮生宝象庄严。

双手合十,陈浮生低声宣了一声佛号道:“边塞苦寒之地,不意居然能够遇到同道中人,贫僧灭度,见过两位师兄,不知两位师兄师承何处,在哪座名刹摩顶受戒?传法师是哪一位?又是什么字辈?还望两位师兄告知。”

“这个搅事儿的小和尚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两僧对视几眼,对于陈浮生这个头顶佛光,足踏莲花,虽然没有穿僧衣却远比自己要来得像一个佛门有德高僧的家伙提了几分提防,再加上被陈浮生一番话抢先夺了气势,说话间就没什么底气。

“贫僧与师弟俱为唐古拉山大轮寺门下,此行正是为降妖除魔而来,还望这位师父行个方便。”

“你们两个妖僧,还敢胡言乱语,我可从来没有故意杀生,可你们手上的白骨和人皮经幡可都是生生屠戮了一部牧民炼成的,要论想要除魔,还是先降了你们再说。”

眼见来了个陌生人,方才还打算驭风而逃的白虎心中就是一动,开口反驳起来。

“哼!部族争霸本就是你死我活,这些人本就已经落败,难逃一死我们二人也不过是废物利用罢了,有何不可,哪里轮到你个妖怪放肆。”

这倒是陈浮生没有想到的,原本他看二人法器虽然是用了人身材料炼制,却觉得两人身为修行者又是佛门子弟多少应该有些慈悲才对,没想到却是如此。

虽然这种修行上的事情难以插嘴,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说黑袍僧人说的也没错,争霸天下之路,本就是血泪交织,乃是人道演化的必要一环,本就是注定死伤无数。

不过,何至于此啊!

更何况虽然草原上缺少教化,以弱肉强食为基,没有三纲五常礼法秩序,这才给了这些修行者轻易插手的机会。

不过像这种肆意杀人放纵心绪的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没什么修行前途。

一个修行者只为了炼器就生生杀了如此多完全没有反抗之力的同族,除了少有的几家邪门和魔门里面最肆无忌惮的那几个分支外,向来是被各门派所不耻的。

听着那个黑袍僧人用半生不熟的大齐语如此说道,陈浮生摇了摇头,不想对此过多说些什么,轻声笑道:“贫僧此是想打个商量,我看这只白虎与我佛有缘,还望两位行个方便予了我带回去好生调教。”

“你这小和尚好生无礼,居然贪图我们的猎物,看我如何拿你。”

黑袍番僧犹自犹豫做沉思状,那个红袍僧人就是气急败坏起来,扬手一转,经幡陡然放大数倍,那只夜叉便自舍了白虎,直奔陈浮生而来。

陈浮生方才看了一场便自知道这两个僧人一身本事倒有七八成落在这两件法器之上,本身法力却只是寻常,他看这只夜叉也颇威武倒也起了几分斗意,并指成剑,向前一指,身后剑匣便自跃出一道濛濛绿光,与那夜叉手中钢叉斗在一处。

钢叉不过是阴煞之气所化,每次遇到绿色剑光便自崩溃成一团黑气,然后迅恢复过来。

不过很明显绿竹剑要远远过这件人皮经幡,已是大占上风,不过既然动手就要干净彻底,陈浮生可没有心情让师兄弟两个合在一处,对自己动手,另一只手反手一兜,便又有三支飞剑飞出,在空中布下阵势,然后剑光一合化作一道三色剑光,在空中一转,便自将那红袍番僧从腰间斩成两半,饶是对方手腕上一串骷髅念珠勉强浮起一道光幕想要护住,却是有如纸张一般,毫无用处。

失了主人法力的支援,那夜叉登时现出不支之态,高大身躯被绿竹剑连斩几次便自化为黑气沉入经幡。

绿竹剑却是得理不饶人,在空中彻底显化开来,带着一道丈许长剑光,威风赫赫,在空中来回穿梭数次,将这件人皮炼制的经幡彻底斩裂成一堆残破碎片,自空中扬扬落下。

经幡一毁,里面的黑气也是没有了拘束,幻化成无数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的男女老少,一拥而上,转瞬间便将红袍老者的肉身吞噬得干干净净,不留一星半点儿。

“反噬!”

饶是陈浮生见多识广,见此也是有些不寒而栗。

天下间无论是哪一种用阴魂炼制法器的手法都要求将其抹去对法器主人的怨恨,只保留本身灵性,为得就是避免有一天,这些阴魂脱离控制,反噬主人。

只不过有的手法高,效果好,有的手法不成,依旧留有残存罢了。

但陈浮生却是没有想到这个红袍番僧居然压根都没有做这一步。

而是完整保留了这些阴魂的记忆、情感、灵智。

不过那个红袍番僧自然也不是傻子,并不是直接放出这些阴魂来对敌,而是利用其魂气凝聚出来一头夜叉出来。

甚至陈浮生可以想到这些阴魂在经幡之中只怕也是饱受折磨,为得就是将其怨恨之情最大化地激出来,如此反而可以更增加夜叉的凶厉。

否则以番僧的修为和功法,法器绝对不可能与这只虎妖对阵如此之久。

眼见不过片刻,师兄就此身死道消,黑袍番僧厉喝一声,将手中经轮黑光催到最大,尽数转向陈浮生,显然是要拖延个一时片刻,然后借机逃遁。

陈浮生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信手一扬,就是一道漆黑如墨的北冥真水打出,化作一条冰龙,直接在空中就将黑光彻底冻结起来。

那经轮材质不过是人骨精炼而来哪里抵得过这秉承了至寒之力的北冥真水,当即现出几条深深裂纹出来,几乎就要当场毁掉。

第二百六十七章 阴魂渡尽,舌识开辟

而受此影响,黑衣番僧度也是陡然降下。

到了这时候,陈浮生反而不下手了,遥遥收回四口飞剑,却是向那头白虎示意一下。

看着陈浮生有如兔起鹘落般轻易斩杀了那个红袍番僧,没有反应过来的可不只黑衣番僧一人。

白虎心中刚才就存了逃跑的念头,只不过陈浮生横插了一手才提前收了起来,原本它是打算挑动陈浮生与这两个番僧斗法的。

反正在它看来,这三个光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陈浮生还亲口说出什么与佛有缘有缘,要带回去好生调教的话来。

这更让白虎对他提防了三分,不过白虎也未想到陈浮生法力法器居然都如此厉害,还未待它反应过来,转瞬间就将那个明显要更强一些的红袍光头斩杀当场,那个黑衣也是被他随手一记法术便自拖了下来,根本没有给它留逃跑的时间,要知道在它估计中陈浮生怎么着也得与这两个僧人战斗多半个时辰,最后说不定还要用出些两败俱伤的手段。

毕竟陈浮生的声势看起来潇洒不凡,本身法力修为也看不出是什么境界。

但单看他对两人先礼后兵地态度就知道不可能远对方,不然哪还会废这许多话。

至于当着陈浮生的面逃跑,白虎可没有这种信心,步步生莲的神通方才它和两个番僧都看得清清楚楚,陈浮生的度可比它借着天赋勉强施展的驭风可要快上许多,它有把握在二僧手中来去自如,却还不敢和陈浮生赛一赛教程。

一瞬间,白虎现自己目前的情况比起之前还要困难许多。

陈浮生是一个它真正打不过更跑不过的家伙。

看懂了陈浮生的意思,白虎就是长啸一声,将气全部撒在了这个黑袍番僧的身上。

番僧来不及多想,急忙一扯胸前那串一百零八粒的念珠,便有一百零八颗骷髅头飞出,护住了身形,和那位红袍番僧手腕的骷髅手串显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心神合一的法器被毁,番僧本就受创,又没有了红袍僧人放出的夜叉拖住白虎,哪里还能和这只皮糙肉厚的虎妖肉搏,没过几个回合,就已经被虎爪接连拍碎了护身念珠所化的一百零八颗骷髅头,重重打在了胸腹之间,揉来捻去。

这头白虎倒也乖觉,在不明陈浮生意图之下,饶是对其恨到了骨子里,也没有将其直接弄死,而是屈指一弹,用爪子将这个半死不活的和尚拨拉到了陈浮生眼前。

至于那一百余人没了番僧邪术加持,又受了些反噬之力,早已一个个口鼻出血地从马背上摔落下来,一个个昏迷过去,如果不是之前的邪术强化了他们的肉身,单是这一下子就足以让他们筋断骨折。

对于这些普通人,陈浮生懒得下手,但对于这两个同为修行者的番僧,陈浮生可就没有这般客气。

信手托出百鬼经变图,便自将这个气息奄奄的黑袍僧人的魂魄收了,至于那个被反噬的红袍番僧,他的魂魄早就被众多牧民的阴魂簇拥着送了上来,显然这些保留了几分灵智的阴魂对于这个将他们解脱出来的陈浮生有着几分感激之情。

似笑非笑地看了心虚的白虎一眼,虽然陈浮生算是救了这白虎一命,但陈浮生还没自信到认为自己有着话本中那些主角天生的王霸之气能够轻易让一头修为不比自己弱多少的妖怪磕头臣服。

陈浮生下手救它的时候,它可不像那只黑蛟一般因为雷劫,全无还手之力。

不过这事儿倒也未必多难。

陈浮生信手放出飞剑将经轮绞成骨头渣子,果不其然,和经幡一般里面都收集了无数阴魂,这一放出,倒是让这春日的草原生生变成了一方阴气森森的鬼蜮。

盘膝坐下,陈浮生一手托起百鬼经变图,一手则是将一道金光打入白虎识海。

早就对陈浮生有所提防的白虎就要躲避,奈何这一下快捷无比,又不是什么杀伤性的法术,登时就在白虎识海演化成了一卷经书。

自然是那卷《金刚三昧转轮经》无疑。

白虎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心神投入其中。

它的境界和陈浮生差相仿佛,自是可以看出这是一门极其奥妙的佛门。

不过它和山阴部历代的萨满一般,也立刻陷入了相同的困境之中。

它一个没有读过书的妖怪,哪里懂得这佛法的奥妙。

面前明明有一座宝山却无力搬走,白虎登时就烦躁起来。

“这个小和尚往我脑袋里塞上这东西,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看着白虎的眼神,陈浮生轻笑一声,面色便自肃穆起来,低声诵念起这部《金刚三昧转轮经》经来。

佛法相较道术本就善于渡化点灵,转轮经更是其中翘楚,陈浮生也是见这批阴魂死得太多凄惨,这才起了度的念头。

这一诵经,开始之时,声音不显,也无什么稀奇之处,但阴魂虽被折磨许久,此生前痴呆许多,但之中仍有些聪颖之辈,能够感受到陈浮生每念一句,魂体便好受一分,显是对自己有着好处,便自跟着颂念起来。

诵经声初始之时还是零零落落,不成气候,愈到后来,声音便自齐整起来,陈浮生每念一句,就有数千阴魂随之开声,有如潮汐,一浪高过一浪,几欲有冲天而起之势。

这些阴魂生前不过是些凡人,失了肉身转化为阴魂之后,反而多少有了些法力,虽然极其稀薄,但当一起念动这《金刚三昧转轮经》时,却也有着集腋成裘之效,源源不断念力隔空加持到陈浮生的身上。

陈浮生只觉头脑一阵清明,有着一股巨大的法力,向着自己神魂涌来,几乎瞬间,便自生出一股体悟,于步步生莲的佛光之外,另行涌起层层金光,却是突然开辟了舌识。

佛门修行以九识为重,其中前四识,眼耳口鼻虽然说是较为容易,但单看凡间寺院也没有多少有法力的高僧,便知没有数十年苦行,也极难成就。

陈浮生也是心头一点善念萌动,想要为这些阴魂解脱了苦难,偏偏这部《金刚三昧转轮经》本就长于此事,而那数千阴魂则是心生感激将自家心念自行寄托上来,否则绝对没有这般巧合。

第二百六十八 天地是方大磨盘,轮回不过一场梦

要知道这些阴魂如果收入他的百鬼经变图中,无疑可以让这件法器的威力增长许多。

毕竟这两个番僧虽然收集的都是些普通的牧民,男女老幼,太过驳杂。

不要说赤练蛇这种凝煞境界的大妖和开了两识的慧海和尚,甚至还比不上那些死刑犯的凶厉。

但数量一到,就能引质变,单看那个红袍番僧修为不过尔尔,就能放出这么一只夜叉出来与白虎为战,就可见一斑。

不过陈浮生行事自有他的底线,这些人勉强算是无辜惨死,他也就愿意给他们死后一个安宁。

陈浮生站起身,脑后佛光普照,虽然这一次他没能领悟出来什么神通,但已经把佛法看作解决魔种危机的他心中却是极为欣喜。

神通哪里比得上道行。

“不过也就只有这么一次了。”

陈浮生有些可惜道,无论是步步生莲的神通还是舌识,以他浅薄的佛法修为,还到不了这一步,可以说都是走了捷径。

一个是北冥道人以天龙禅唱强行助他开悟,一个则是借了数千阴魂的信念之力。两者非但可遇不可求,更是机缘巧合,冥冥之中,契合了些什么。

如果佛门法力真有这么容易成就,天下修行者早就全部落出家了。

而面前这数千阴魂也已经变了模样,浑身的血污消失不见,断臂少腿的伤势恢复如初,衣衫整洁如新,面上的表情也从之前的痛苦之中带了一分平安喜乐,魂体之上隐现点点金光。

数千阴魂看向陈浮生齐齐行了一礼,便自化作点点灵光,四散在这天地之间。

这一方世界原本还是鬼气冲天,转瞬间便自恢复了朗朗乾坤。

“小师父,它们这些人可是被您送入了轮回之中?”

陈浮生犹自看着这番奇景,却听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问询。

出此问的自然便是那只白虎无疑。

陈浮生回头看去,就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倒是运道不凡,居然有如此领悟,也不枉我传授这《金刚三昧转轮经》与你。”

方才陈浮生诵念经文,便是阴魂也知道跟着诵读,更何况这一头天生聪慧的虎妖

它一见陈浮生开口便自跟着瞑目诵读起来,作为一头感应境界的妖怪,这头白虎比起那些阴魂来,可要强出许多,自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

它虽然没能如陈浮生般把舌识成就,也没领悟出来什么小神通,却将自己手下的那些伥鬼用佛门法力重炼了一次。

白虎的年龄怎么也有一百多岁,纵然它开了灵智之后,不怎么妄杀,但这些年里也有不少生灵落入它口中,它是虎精,又不是兔子牛羊一类的草食动物。

自它领悟出收服伥鬼的法门之后,多年积累下来也有数百条,如今在它体外自放出一片金光,金光之内则是一个个模样古怪的光头僧人,身上多有不似人处,多为披毛带角之辈,显然是它之前那些狼豹猪熊伥鬼所化,面目却是比起之前的呆滞多了些灵动。

这头白虎也是极为欣喜,一边琢磨这番变化,一面心中想道:“看来这个小师父果然拜得,还没将我收入门中,就有这般神通传授给我,之前我虽然也能操控这些鬼魂对敌,却是痴痴傻傻极为费力,只能勉强放出来任其本能行事,哪里有现在这般操控由心,而且这些鬼魂似乎还有助长我一身法力的作用。”

这头白虎虽然已经修行百年,不是什么痴傻之辈,但久居深山,虽然接受了一个小部落的供奉,却也是心思单纯,比不上人类的狡猾善变。

它得了陈浮生这般好处,又见陈浮生渡化了一干阴魂,本能也感觉到陈浮生为人良善,与那两个番僧不是一路人物,便自在心中认可了陈浮生。

“轮回?天地之间哪有轮回,不过你这说法倒也不能算错。”

陈浮生听了这头白虎问话,看这头白虎眼中已经现了恭顺之意,便自收了佛光,落在白虎身边,为它解释起来。

“天地万物一应生灵,都不过是天地间一点灵机所化,你可以将天地视为一个人,这个人时时刻刻有着无穷念头涌现出来,每一个念头便是一道灵机,就有一个生灵出世。”

白虎虽然有着为虎作伥的天赋神通,对此却是只知运用不知其所以然,眼见陈浮生开口急忙问道:“那人死后,灵魂又去往何方?”

“去往何方,自然是从天地中来,到天地中去了。”

陈浮生盘膝坐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道:“我将这天地比作一方大磨盘,生灵死后,魂魄便会被这一方天地大磨盘碾碎,重新归化天地之间,重新孕育出来灵机,但总有些运气比较好,没有被过多地碾伤,或者像我们这样的修行者到了极高境界,神魂强大在这磨盘之下也能保存下来,如此一来便有了转世轮回的说法。这些阴魂的最终结局也不过是重归天地大轮回之中,我为其念诵经文也不过是想让他们这个过程中,好受一些罢了,不过这样总比让他们落在这两个邪僧手中受尽折磨的要好。”

说到这里,那一百余名倒地的骑士里面就有些醒转过来,恢复意识,一看两位大师都已经尸骨无存,而那头小山大小的白虎却自趴伏在那个年轻和尚身前,哪里还不知道结局如何,当即手脚颤抖,就要逃跑。

白虎看了就有许多不善之意,它可记得之前被这些小虫子射箭的羞辱,不过陈浮生在此,它不便越过去直接动手,便自开口问道:“小师父,这帮人也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如您让我去,把他们吞吃了,送他们也去轮回如何?”

“被你吃了可都是化作伥鬼的下场,哪里还能去什么轮回?”

陈浮生暗自笑了一声,却是没有答应下来,白虎既然入了他的门下,他就有着管束教化。之责,虽然这些人确实不算什么无辜,不过就此放手让它吞吃了这些人,难免永远是一个野性难驯的妖怪,对于今后修行大有不利之处。

第二百六十九章 白虎初悟,正式入道

“这些左右不过是些凡人,又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可他们也杀了不少普通人,那些人可都是无辜的”

白虎用虎爪指指破碎的经幡,紧紧盯着这一百余号骑兵,“小师父你怎么不替天行道,为这些人报仇雪恨。”

“如果是平日里,你杀了也无妨,现在这第一课可是要磨磨你的性子。”

想到这里,陈浮生面色一正,道:“我等修行者,出手行事,依本心而行。而如今草原之上,两家争霸,这些牧民虽然可怜无辜,但这些兵士也不过依命行事罢了。他们也自有着亲人部族,如果不杀敌人,这些人的下场只怕就要落到他们自己身上,我若出手杀了这些人何其容易,但这等冤冤相报的事情哪里才是个头,总不能我去灭了人家一族吧,这样我和那两个邪僧又有什么区别,凡事只要在一定范围之内就勉强可以接受,天下哪有什么绝对的无辜和公正。”

陈浮生这一番话,却是运用了刚刚炼成的舌识,将这个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白虎说的头晕脑胀,感觉句句在理,虽然偶有一两处不甚和谐的地方,也是轻易错过,急忙开口道:“还望灭度师父教授我怎么做才是对的。”

陈浮生呵呵一笑道:“我也不过是个刚刚入门的修行者,更何况每个人出身、经历不同,想法自然也有所不同,可能同样的事放在两个人身上就完全不同,我又怎么敢说我的就一定是正确无误我也只能把我会怎么做跟你说上一说。”

举起一根手指对着那些正欲起身的骑兵,陈浮生笑道:“如果是两支实力相当的军队交战,我是绝对不会插手介入的;如果军队动手杀戮平民就要看情况而定了。”

“你想必也知道大齐这些王朝与胡人,以及胡人逐步之间也都算是世代血仇,这些人彼此报复也谈不上什么正义公道,如果他们只是杀那些有战力的青壮,而给妇孺留一条生路的话,我也不会现身,如果连妇人孩子都不放过的话,我就要顺便出手,看看能不能保住这些人一命。”

“可是那样这些人将来恢复了实力,岂不是要找那些人复仇,灭度师父你这岂不是纵容了杀孽。”

白虎摇摇头,开口反驳,总算抓住了其中的破绽。

“所以我才说,我不过是刚刚入门,所思所想未必多么正确,如若我有佛祖那般通天本事,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所有人萌生善心,放弃这些争斗。

陈浮生大方承认下来,道:“再说你说的也未必会生,只不过是其中一种可能罢了,没了青壮劳力,那个部族能不能继续留存下去还是两说;就算侥幸存活了下去,也未必有能复仇的实力和时机;就算恢复了元气得了天时,他们为未必会动手。我怎么能够仅仅为了一种可能就眼睁睁看着无数无辜生命在我眼前被杀?退一万步说,他们真要复仇,那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这条道路,与我何干,我只不过是救下了这无辜孩童而已?”

“那这些人可是参与了屠灭一个部落的,里面可是有不少无辜的孩子啊!”

陈浮生一摊双手,道:“那个部族现在又在哪里?”

“没错,他们覆灭了,没有血脉流传,他们的阴魂还是我亲自渡化,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我杀了这些胡兵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是转而更多了一层杀戮罢了。”

“更主要的是,我没有亲眼看到这件事情生。”

陈浮生谆谆教导:“我们所思所为终究是根据我们所见所闻行事,如果我亲眼看见了这些胡兵杀人,说不定我就也要杀了他们,不过既然这件事我不过是耳闻,那么所受到的触动也就浅了不止一层,自然对他们就没有过多的杀心,更何况他们被这两个邪僧用邪术激体内的力量,寿命本就没有剩下多少,这一次非但没有将你降服,反而折损了两个会法术的僧人,可以说他们回去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你又何必非要动手杀这些人呢?”

听了陈浮生这番话,白虎只觉有着数不尽道不明却似是而非的道理一股脑儿地钻了进来,便自摇头晃脑,陷入冥思苦想当中。

那些觉这位“小神仙”没有杀人的意思,就要翻身上马,这些马都没受什么伤,又是胡人从小养熟的,饶是主人受伤昏迷,也没有一只逃走,如今人马合一当即逃了个干干净净。

陈浮生也不去追,只是把眼放在白虎身上,不禁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我用佛门舌识与这头白虎讲了这道道理,也算是替它淬炼了一番道心,等它醒悟过来,不拘它做出些什么选择,无论是放过这些胡人还是杀意更加纯粹都好过之前出自野兽本能胡乱行事要来得好。”

无论是佛门、道家还是魔教在淬炼道心上都各有手段。

佛门僧人托钵苦行万里,讲经说法。

道门子弟游方乞食为生,花街柳巷炼性。

而魔教就常有师父带了徒弟去杀人放火,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其目的倒也不是想要弟子沉迷其中,而是与道门子弟在花街柳巷这种诱惑最重的脂粉之地一般领悟出诸般虚幻,尽皆是身外之物,空空如也,唯有本心独存的道理。

佛门舌识善于说法渡化,而陈浮生将自己的那些道理认知说于白虎听闻,却没有挥舌识蛊惑人心的能力,而是化作问题去诘问这只虎妖,看它如何自处。

无论这只虎妖做出何等选择,只要不是誓要斩尽天地万物,杀灭诸天生灵这种“豪言壮语”,都可以看成是把道心初步铸就,真正走上了修行大道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白虎眼中迷茫尽去,恢复清明,露出一股以往不曾有过的睿智出来,陈浮生便知道这只白虎已然度过了这修行路上最难的一关,所得的好处还要远远胜过将伥鬼化为僧侣带来的法力神通进境。

心下也不禁有许多欢喜,点了点头,说道:“看你模样想必也是想通了许多道理,你倒不必跟我说你领悟出的到底是什么,我正打算前往大齐,那里乃是人烟繁华之地,你与我一路同行,自然又增长许多见闻,说不定心中想法又会有所改变。到时候你再和我说一说其中的得失体悟。”

第二百七十章 向前

“至于现在,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也好,正好我有一位好友在这边军为将,我们自去寻他便是。”

“师父你不是出家人吗,怎么和这军队里面都有人认识,俺听说这大齐军队里面的人打架不行,耍起威风来却是厉害得紧。”

白虎摇头晃脑一脸不信道。

“大齐镇北军战力不行?”

陈浮生不禁莞尔,这只白虎显然是不知多少年前听闻的旧消息。

别人不说,单说那个镇北大将军萧镇北,硬生生凭着武艺打通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窍穴,突破先天,资质境界比起这头白虎和那两个番僧来也是只高不低,毕竟他们都算是沾了修行的光,才有此成就。

至于生死搏杀的实力,萧镇北在沙场征伐多年,不仅武艺,一颗杀心更是打磨到几乎无有闲暇的地步,恐怕还要胜过这两人一妖。

一旦给对方机会率军布下阵势,与军势合一,萧镇北说不定足以和炼罡之辈匹敌。

毕竟人间行兵布阵的手段本就出自道门道兵之法,被公推的兵家先祖姜太公据说便是因为修道不成,被师门赶了出去,才选择的扶龙破国的这一条路数。

因而兵家阵法多少也蕴含了修行界中阵法的某些妙用,其中一种最基础的效果就是将手下气势合一,加持到主将身上。

只不过人间兵卒大多不过会些外门拳脚功夫,能够真气胎动已是堪称以一当十的精锐,侥幸打通几处窍穴就有资格做个武将,那是远远比不上妖怪们的法力。

否则的话,萧镇北甚至可以将法力提升到丹成七八品的层次。

如若不然,也不能与有草原萨满法术支持下的胡人作战这么多年。

“你以为为师也和你一般不通文墨么,想当初我也是我也是曾经参加过科考,差点做了状元的人物。”

陈浮生一拍白虎脑袋,他知道这只虎精没什么文化,只怕也不知道什么是探花郎,倒也不和他详加解释什么是一甲进士及第,二甲进士出身,左右对于它并没有分别,故而只拣了这名声最大的状元说与它听。

如此一来,倒是真让白虎更加佩服起来,心中暗道:“听以前那个部族的人说,状元郎乃是天上的星星下凡,不是凡人,我当初想学几个人类文字都花了许多时间,脑袋几乎要炸裂这个师父居然能够在那些读书人里面也是第一,怪不得能有这般神通。”

有事,弟子服其劳。既然收了这只白虎,陈浮生自是不会再一个人施展步步生莲赶路,而是安安稳稳地跨坐在白虎背上,指点它向前,一边给它讲解些佛道魔这几家修行的基础知识,倒也不觉乏闷无趣。

度虽然比起步步生莲来要慢上一些,但这种快意潇洒却是要远远胜出。

这头白虎却是没有和其他修行者打过多少交道,百年下来倒是养成了有些话唠的毛病。

“师父,咱们这么急着去给你那位朋友报信做什么,那两个假和尚在您手下撑不过一两招,难道还怕他们那个什么大汗跑来找我们麻烦不早得目中无人,那两个番僧不过旁门左道,实力低微也属正常,但天下能人异士甚多,你师父我也不过初入门径,哪里敢视天下人为无物?”

陈浮生这一路上自然也不是闲着无事,早将百鬼经变图中新收的这两条阴魂的记忆搜了个干干净净,对于草原上这番变故倒是知道了不少内幕。

原来这一次黄金家族一举打败青铜家族,成为草原上唯一的霸主,却与一个番僧有关。

这个番僧却也是出自草原,只不过他比不上阴山部那位大萨满运道好,生来没有修习萨满之术的资质,不久他所在的部族便不知怎么被青铜家族屠戮了干净,只走了他一条血脉。

不过这番变故生之后,他却好似成了话本中的主角一般,几番大难不死,最后流落到了雪山一代。

他也算有些慧根,经历了这许多事情,便也有开悟之相,被一位老喇嘛带去传授了佛门,花费了百年光阴,总算是开辟了六识,实力大增。

老喇嘛坐化之后,没了人管教,原本他还能精心修行,但一旦夜深人静之时,当年的灭族惨案便自不断在他眼前重现,根本不能入定。

他情知这一关便是他修行上的心魔劫,如若不能解开修为再也无法寸进。

他凡心本就未定,之前是有师父在上看管,自己修为又一路精进,所以才能沉下心来。

这一次被这心魔勾动,他便萌生许多想法,一来想要打下一片大大基业,宣扬他这一脉的佛法教义,二来就是报了当年的大仇,度过这场魔劫。

雪山高原一地也是有着许多佛门高僧坐镇,哪里轮到他一个不过开辟了六识的后辈逞雄。遇了几次打击之后,他便将心思放在了自己出身的草原之上。

胡人诸部数量虽然比不得大齐,但也有数千万人口,他也知道有着丹成境界的大萨满全草原也没有三两个,他自信凭借着多年修行的佛法和传承下来的法器足以镇压这些人。再加上他打听到当年灭了他部族的青铜家族已然是草原上唯二的霸主,风光声势远胜当年,更觉一口恶气难平,因而带着凭借武力收罗来的一些散修番僧前来辅助这黄金家族与青铜家族作战。

其条件便是黄金家族如若统一草原,必须舍了萨满教义,改信他的教派。

这个和尚可不是死在陈浮生手下那两个杂修可比,乃是一身正宗的佛门法力,单看他能够压服草原上那几位大萨满就知道神通如何,虽然这两人在他手下也不怎么受重用,但陈浮生可不敢打包票对方在知道了同样是一个和尚救了白虎,灭了他两个手下之后会不会见猎心喜,跑来与自己切磋一下佛门神通。

更何况黄金家族眼看就要一统草原,看这情况陈浮生可不信对方能与大齐和平共处,要知道大齐北疆这些年能够平安无事,除了萧镇远的统兵作战的实力外,便是因为草原诸部互相攻伐,彼此牵制。

只怕很快就是一场腥风血雨生灵涂炭的人间惨景出现,陈浮生虽然明白大齐的谍者多少也能打探些风声,但决计比不上他从那两个番僧脑中知道得齐全,自是要赶去见见这边军将帅。

白虎听了陈浮生解释后却是举双爪赞成,虽然它听了陈浮生那番道理后多有领悟,但也并不意味着对于派人杀他的黄金家族完全释怀下来,一想到能够让这些人倒霉吃亏,它就情不自禁地加快了驭风。

草原虽大,但更集中体现在东西的长度上,南北距离就要相形见绌许多,不过两日,在白虎的全之下,陈浮生就看到了倒马关那依稀有些熟悉的城头。

第二百七十一章 出家之后,浮生不过浮生

“啊!妖怪攻城了,快去禀报大人!”

倒马关与陈浮生走时别无二致,只不过城墙上的守城兵丁比起之前纪律却是更加严明,绝无半点偷懒。

更不消说白虎来之前得了陈浮生面授机宜将本就巨大的身躯更是演化得有如小山一般,在外面驾驭起一股黑风,狂奔而来,真有飞沙走石,翻天覆地之威。

在倒马关驻守的都是不知与胡人厮杀过多少场的悍勇之辈,饶是如此,见了白虎,也是两股战战,握不紧手中兵器。

大齐之外虽然有不少飞禽走兽开了灵智,修炼成精,但毕竟距离倒马关隔了许久,他们所见的大多也不过是稍开了灵智的野狼,至于萨满们眷养的妖兽这些年战事相对平息,也就没有在战场上放出来过,哪里见识过这种大妖。

陈浮生在城外三十丈外停了下来,心中也是有几分好笑:“我这番声势做得似乎稍大了一点儿,也不知有没有吓到镇关守将,不过古人云富贵不还乡,有如锦衣夜行。我虽然是外出求道,不过心情却也是差相仿佛,让我像出关时那般悄悄入关,也忒没趣了,更何况有了这只白虎作衬,我无论是想要说些什么还是问些什么都更有地位一些。”

陈浮生胯下这只白虎在倒马关前恋栈不去,空空对着那扇早在看到白虎时就已经紧闭不开的大门。

至于陈浮生他的身形相较白虎实在太不起眼,再加上白虎身上的黑风,遮掩,那些几乎已经被吓破了肝胆的兵卒还真没有注意到他。

镇北大将军萧镇远也正在这倒马关中开帐议事,他的见识比起这些普通的士兵要高出许多,听闻关前有一只巨大白虎停留在外面,心中就忍不住思忖起来:“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么就有这等妖孽现世,这些日子以来草原内部多有变故,莫非这件事与他们也有所干系不成?”

想到这里,萧镇远便自张目向下望去:“哪位将军愿意为本帅出去试探一下这只妖虎来历。”

一听此言,平日里自认武勇过人的诸将便忍不住将头低了下去,停下了方才的慷慨陈词,你看着我,我打量你,却是没有一人主动开口。

说到与胡人沙场对敌,他们自认毫无惧意,但一想到面对的是一个张口就能把人囫囵吞下去的虎精就忍不住心惊胆寒起来。

然后下座之中便突兀站起两人,朗声开口:“末将愿往。”

萧镇远把眼一看,却是自家侄儿与叶信。

原本以他们的身份,尚未有资格加入进来,但萧海是萧镇远的侄子,叶信更是有着二甲进士的资历,除了本身的职位外,还被萧镇远另行加了一个参谋的职务。

半年不见,两人脸上均增添了不少坚毅之色,与之前大不相同。

扫视两人一眼,沉思片刻,萧镇远方才开口:“萧海我允你五十兵丁上前试探,我率军在后为你镇压,如若那妖虎有何异动,以保命为上。”

接了令符,上马而去。萧海倒是没有多少惧意。

他想得明白,那只白虎显然已经成精化妖,不能以普通山间猛兽看待。如果对方真想做些什么,这个倒马关,也未必能够拦下,然而对方却只是在此盘踞不动,只怕其中另有什么缘由。

而且,他太需要机会证明自己了,来到这镇北军中的这些时日,虽然他也做了些事儿,但军中兵将却总把他当成看着家世混资历而来,表面上虽然热情尊重,心底却是瞧之不起。

他如果真想在军中建立起威信来,就必须做出几件响响亮亮的大事儿出来不可。他相信自家叔父也定是看出了这一层才允他出来。

想到这里,他双腿一用力,夹紧马腹,度陡然加快三分,将身后兵丁远远甩在身后。

这些人,如若妖虎真要下手,也不过是充当点心罢了,做不得大用。

“兀那白虎,为何盘踞我倒马关前,还不报出姓名来历?”

“咦,原来是熟人啊!”

陈浮生看着那个手持银枪,从洞开的城门中拍马而来的将领,心中就是一喜,然后便自从白虎背上虚虚飘起,脚踏虚空,已然运起了步步生莲神通。

“萧施主好久不见,怎么就不认得贫僧了呢?”

“你这和尚说的什么话,我哪里见过你了!不对,你是陈浮生!你怎么做了和尚?”

报信的兵丁没看清楚,萧海自然不会想到这只白虎原来还有个主人,见了陈浮生便是一惊,再听了陈浮生所言,便下意识地开口想要反驳。

话说一半,却又突兀调转,显然是认出了陈浮生。

从小到大,萧海没有在几个人手中吃过亏,因此对于陈浮生可谓印象深刻。

饶是陈浮生装束大变,却还是被他认了出来,毕竟后来萧镇远也曾亲自告诉他,陈浮生武艺已然突破先天,整个世上少有敌手。

不过他言辞虽然多了几分忌惮,但心底却是稍稍放送下来,既然陈浮生是这头白虎的主人,自然不会轻易纵虎伤人,比起他出来之前的那几个最坏猜测可是高出许多。

相比之下,更让他好奇的是,陈浮生脑后的那一圈儿佛光,还有脚下的那一朵莲花,显然已经出了武道真气的局限。

“他这一科当中,有好几人突然辞官,据说乃是被仙人带去学习仙法神通去了,莫非这件传闻乃是真的?”

想起这些,萧海便自低头思忖起来,陈浮生见了也是颇为嗟叹。

“世事浮沉,最是打磨心性,这个萧海当初不过是个仗着家中权势妄为的跋扈少年罢了,没想到短短时日不见,他居然浮躁之气尽去,有了几分担当出来,可不是每个人都敢对着这只白虎冲出来的。”

不过他也不会任由萧海在这里想下去,轻咳一声,双掌合十道:“出家以后,浮生不过浮生,萧施主如今称呼贫僧一声灭度即可。贫僧自草原而来,还望施主代为通禀镇北大将军一声。”

第二百七十三章 传信萧镇远

还未来得及从“浮生不过浮生”中反应过来,萧海就迅地抓住了陈浮生想要表达的重点。

“陈……,嗯,灭度师父,你是说你是从草原而来?”

萧海小心地斟酌着用词,不知如何该含蓄隐晦而又确保陈浮生能够理解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陈浮生看着萧海脸色,便是忍不住呵呵一笑,道:“萧将军可是好奇,草原上那黄金青铜两家之间的战况如何?”

眼见陈浮生毫无顾忌地就将这件事情说出,萧海登时就变了脸色,急忙拉住陈浮生手,低声说道:“灭度师父,这件事乃是军中机密,还望你不要宣扬出去免得引起军中动荡不安。”

口宣了一声佛号,陈浮生一脸惭愧道:“这倒是贫僧不是,这场战事,自贫僧出关之时在草原上就已经露出了苗头,在下来时看这倒马关头,军备森严,还以为军中早已经知道此事,才会如此准备周全,却没想到眼下居然大半人都不知道此事。”

听了这话,萧海那张被边塞风沙吹得粗糙的脸上便是一红,小声辩解道:“冬季之中,没有商队往来,我们的谍子自然也就不好行动,我们也是开春之后方才有些了解,只不过草原上传来的消息却是真假难辨,是以我们除了多做准备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还望大师移步军营,叔父他定然有许多事情想要请教大师。”

“这是自然,且让我带了它一同跟随少将军前往便是。”

陈浮生点点头,指着白虎说道。

“这个……”

方才借着胆气出城门时还不觉得,与陈浮生说了会儿话,之前提起的那份慷慨意气早已松缓下来,再见这只巨大白虎,萧海心中就多了些不安。

“这白虎虽然是这陈浮生的坐骑,但万一野性未驯,到了城中肆意伤人可如何是好?”

好在他也算有些机智,便自开口道:“您这坐骑如此高大威猛,这倒马关毕竟是一所军镇,城中逼仄,多有不便,倒不如放在城外,我请人给它送上来上好素斋如何?”

“原来萧将军是担心这个,这有何难,虎儿,还不收了身形,随我一同入城。”

看着萧海脸色,陈浮生自是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暗自笑破肚皮,却自回过头来正色对着白虎吩咐了一句。

听了陈浮生的话,便见白虎点一点头,然后把身子一晃,转瞬间已是缩小到寻常猛虎一般,但那股气势却是恍然依旧。

“苦也!这白虎听得懂人言,又会大小变化之法,果然已经成精。这陈浮生之前也不过是武艺群,怎么短短时间就学了一身法术,还收服了这样一只虎精?”

不提萧海如何心思百转,陈浮生却是带着白虎饶有趣味地打量起倒马关来。

上一次他不过是在此盘桓数日,以作中转,再加上当时他一人前往九天剑派,前途渺茫,自然没有多少心情欣赏这边关之景。

这一次换了身份,他却是感觉春风得意,说不尽的畅快。

不过也没让他多看几眼,便见萧海催马向前对着萧镇远这位面目威严的大将军隔空喊道:“主帅,去年春闱的探花郎陈大人自草原来想要见您,之前那只巨虎乃是他的坐骑,并非什么敌军。”

听着自家侄儿一字不歇地说了这么一大堆话,萧镇远心中便有了些底,扬手让萧海退到旁边,自己则一催胯下一匹赤血宝驹,冲上前来。

“陈师父,当日一别,没想到你居然遁入了空门之中,实在让我这等槛内俗人汗颜。”

“大将军何出此言,萧将军保家卫国,守护亿万黎民百姓安危祸福,乃是真正的大善,不比我这种只求自我解脱的小我强出许多倍?”

陈浮生轻点地面,便有一朵莲花自脚下生出,托着陈浮生与骑着高头大马的萧镇远四目平视,正色说道。

“这个陈浮生用的是什么手段,这可不是武道真气凝聚而成,怪不得海儿会当众提醒我,原来这个陈浮生这半年多又炼成了不少手段。”

看了一眼陈浮生脚下莲花,萧镇远心中也是暗暗吃惊,不过他的城府可要比萧海深沉许多,只是瞬间就把这股情绪镇压下去,言笑晏晏,将陈浮生接到了议事大堂中,看不出半点异常。

见萧镇远沉得住气,陈浮生反倒没有了兴趣,当即一拱手道:“实不相瞒,陈浮生这一次途经草原,现草原形势已经大变,说不定与大齐的关系也会随之大变,故而特意前来提醒大将军。”

能够在这议事堂中的都是些级别不低的将领,对于草原上的时态多少有些了解,倒是不必掩饰,大大方方说出来便是。

“草原上的局势当真已然乱到这等地步了吗?”

萧镇远眉目一张,也自放出了镇北大将军应有的威势。

“如果乱,反而说不定会更好一些,关键是现在青铜家族已经大势已去,黄金家族一家独大,过不了多久草原就将真正一统,迎来一个真正的一统。”

陈浮生叹息一声,拍拍跟着进来的白虎道,开口说道:“这件事儿乃是那位黄金家族的大汗,派出手下异士,屠戮这只白虎庇佑下的一个小部落,更追杀这只入我佛门的白虎时,被我觉。那两个主事儿的佛门败类的魂魄已经被我收入法器之中,诸位如果不信的话,可以亲口询问他们。”

说到这里,陈浮生便自取出百鬼经变图,将一黑一红两个面目呆滞的番僧放出在这大堂之上。

第二百七十四章 贫僧不想下地狱

在场的大都是在战场厮杀多年,一身煞气,寻常鬼魂根本近身不得,哪里见过这种杀了人后,还能强行将魂魄拘禁起来的神通法术,一个个交头接耳起来。

倒是萧镇远已经把武艺炼到了先天之境,可以感应到这两条阴魂内含的魂力,开口详细询问了一遍,这才点头道:“灭度大师可以将这两人收起来了。”

“草原胡人本就有着萨满奇术,刀剑难伤,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又得了本领更胜一筹的番僧相助,怪不得只是一个冬季,黄金家族就有了一统草原之势。”

叹息一声,萧镇远脸上却是没有太多担忧之色,毕竟黄金家族如今将青铜家族打败,但两者本身的实力相差无几,只是吃了法术方面的亏,那位大汗想要真正将对方的实力彻底消化下来,最起码也要花费两三年的时间,萧镇远也不相信在这期间对方会如此不智,前来攻打倒马关。

就算对方有心用镇北军抹去那些不听话的刺头儿,也不会如此做。

草原之上人口与牛羊的数量都是实打实的财富,以他现在占据的大好局势来看,萧镇远不认为对方会舍得消耗已经属于自己的财富。

他所担心的在于等对方真正拧成一股绳后,大齐与胡人的关系走向又会如何变化。

而联想到对方那些诡异的法术他也感觉有些头痛,别人看不出来,他却能感觉到那两个番僧都能够与自己一战,毕竟武艺对上这些法术先天就有些吃亏。

而据那两个鬼魂所言自己在那些从雪山高原前来的番僧中也不是比较重要的几个,在上面还有七八个实力远远胜过自身。

更不消说那个用法力降服他们,如今已经尊为草原国师的老和尚了。

想到这里,萧镇远心中便是一惊,把一双如电神目在陈浮生身上上下打量起来,忽然开口道:“灭度师父当年舍了朝廷中的大好前途,出家修行,如今又亲自传来如此重要的情报,想要免去这草原与我大齐的无边杀戮,当真是菩萨心肠,只可惜萧某不过粗识些武艺,对上这些妖术实在派不上用场,还望大师看在出身大齐的份上,助我军护佑大齐,这也算是行善事,得善果吧,我等愿意上书圣上也给大师一个护国真人的封号,如此一来也有助于大师弘扬佛法。灭度师父以为可否?”

“方才我还夸他镇守一方行的是大善,没想到转眼间他就想要拿这话来僵住我,不过他未免太过心急了些,怎么刚一见面,就是这么一大顶帽子压下,如若是我,定要先带着转转这倒马关培养感情,然后再口述胡人如何残忍好杀,百姓又是何等无辜,等到这一切铺垫完成之后,再用情义的名义提出这个要求方是无往而不利。”

这倒是陈浮生想得失误,萧镇远一见那只白虎和他步步生莲的神通,还有那摄魂夺魄的本事,便自醒悟出来,这位灭度师父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又不知他是否如仙人般一言不合,直接远遁千里。

在他看来,陈浮生毕竟修行无有多久,年轻人的面皮毕竟要薄上一些,再加上对方既然专门来传递这个消息,显然也是有着保家卫国的念头,这才当着众人面把话说开。

陈浮生听了这话,便不禁暗自摇头,他可不想被这萧镇远一句话拿捏住困在这边关之中。

摇摇头,陈浮生双掌合十,低头叹息道:“我佛门戒杀生,贫僧当日含愤出手,已然深觉罪孽深重,将来难免堕入那阿鼻地狱,我加入军中,难免多做杀孽,天下生灵何人不是生灵,我出身大齐,大齐是生命,难道草原胡人就不是生命,我做这种事儿,到底是行善还是为恶,委实难辨,实不相瞒,我这一次传递消息回来,算是报答了出身的恩义,今后数年我将在这天下间苦行,以求明了佛法真意,入军杀敌的事情还望将军莫提,至于所谓的真人封号,不过是身外之物,佛法广大,自在心中,本就不须依靠这些。”

“灭度师父慈悲为怀,心怀天下苍生,是我等俗人不能理解,实在有愧。”

“杀人收魂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担心下地狱?”

眼见陈浮生当众拒绝,萧镇远脸色就有些难看,不过人家连阿鼻地狱这种说辞都搬了出来,自然也不好强行要求人家做这件事儿。只好讪讪一笑,勉强恭维一声。

出了这件事,气氛就有些尴尬,有了不欢而散的架势,陈浮生对此心如明镜,情知既然自己推托了人家的邀请,人家接下来讨论的许多事情肯定需要避着自己,当即站起身来,向着下座的叶信拱手道:“叶兄,当日一别,实在好久未见。”

转看向萧镇远,轻声道:“大将军,贫僧出家之前,与叶兄乃是三同好友,如今久别重逢,还望将军行个方便,允许叶兄带我好生看看这倒马关风光。”

“这是人之常情。”

萧镇远自然知道两者关系,大手一挥,点点头道:“草原生此剧变,本帅也要修书上奏京师,恳请圣上过目,想来灭度师父这一次入关,也是要去京师倒不如叶将军与大师结伴同行如何。”

叶信对陈浮生自是要比萧海熟悉太多,自陈浮生进来他便一眼认了出来,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一年多未见,陈浮生居然就改做了和尚打扮,见萧镇远下令,急忙拱拱手,应下这个差事,带着陈浮生出了议事堂,他可是有许多事情想要问一问陈浮生。

“当年在锦江书院,第一次见面,我便知你不是池中之物,没想到再见面居然已经是神仙之流。”

眼看陈浮生脚踏莲花,飘飘若仙,叶信也是忍不住一脸羡慕。

比起萧家叔侄,他无疑要清楚许多,同科那些突然辞官的都是被仙人收去,一想到那些人各个都像陈浮生这般炼就了神通,而自己却还是一介凡人就忍不住叹息一声神色复杂起来。

平心而论,目前他也可以用前途光明来形容,他在剑南道叶节度使家中毕竟不是嫡长子,如今他科举得了进士,又来到镇北大将军营下为将,已是他之前所能想象的最好。

但是心欲总是无穷,凡事又最怕对比,一想到那些同科们都和眼前的陈浮生一般炼就了仙家法力,从此脱离凡人,可以和镇北大将军这等人物平起平坐,将来甚至有长生的指望。

而他却与这等天大机缘错身而过,难免心中有几分郁结,感觉自己所追求的不过蝇营狗苟,不值一提。

第二百七十五章 原来是只母老虎

“叶兄,我有事需要请你帮助。”

陈浮生看着叶信,自是能够大致猜到他在想些什么,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开口请他帮忙。

“我,帮你?”

叶信用手指指自己,一脸不可思议。

“浮生你都已经学会了这些法力神通,不是凡人之流,我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帮你。”

“自然是有的。”

陈浮生点点头,从乾坤袋中取出若干小瓶交到对方手上。

“这几种丹药是我同门师兄所炼,有着疗伤祛毒,延年益寿的妙用。其中一份算是请你出手的酬劳,剩下的还望你交到我陈府管家陈安以及我文师父手中。”

叶信自是知道所谓的文师父就是他介绍给陈浮生认识的文康,至于陈安虽然负责陈府大小事务,但毕竟是个管家,叶信出剑南道之前也和他没有打过交道,就有些陌生。

不过,此时此刻,他心中翻来覆去,所思所想只有四个字——“延年益寿”。

为了多活几年,世人不知可以做出什么事情出来,然而这等灵丹妙药居然如此轻易地被陈浮生拿了出来。

咽了一口唾沫,双手在战袍上蹭了两下,叶信接过这几个重逾千斤的小瓶,小心收了起来,方才开口看向陈浮生:“你又何必托我转交,现在我可不必你是自由身,有着军务,你亲自交给他们岂不是更好?”

拂一拂衣衫,叶信双手背负,仰头看天,口气幽幽道:“我这次另有要事需要处理,而且安叔他老人家一生所求,便是希望我可以娶妻生子,子孙满堂,我至于我师父,他老人家出身青城道家,如今却是出家做了和尚,实在有些愧对他们。这件事就只能由你帮助了。”

伸出手将叶信想要说出的话打断,陈浮生并指如剑,带起一点灵光点向对方内心:“更何况,我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叶信双手捂住几乎就要涨裂的脑袋,只觉一部秘籍突兀出现在自己脑袋当中,比起自己家传武学不知精深奥妙无数倍,而且其中许多手段已经远远不是世间武学可以形容,简直就是仙人才能具有的神通。

“这,这,这……”

望着眼中浮现出无限狂喜的叶信,陈浮生缓缓点头,道:“我师门有着规矩,不能将随意将传承交到外人手中,更何况我看叶兄你相比必也不喜欢青灯古卷,参悟佛法,这部功法乃是我无意中得来,想来一定适合你的脾胃。”

脸色凝重下来,之前叶信口中还带有与陈浮生相熟的轻松,这时候却是深弯下腰以示郑重,然后才抬头问道:“灭度师父给了我这不世出的秘籍,是想让我做些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你不用想得太多。”

陈浮生摆摆手,随意说道:“只不过我既然出了家,便是槛外人,今后陈家与我师父就要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听到这里,叶信一身放松下来,拍拍胸脯道:“你我兄弟二人,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说什么拜托不拜托,更何况文师父论起辈分也算是我叔父一辈,这你放心便是。”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轻轻一笑,陈浮生伸手招过白虎:“虎儿,我们走!”

一遁百里,直行而去,竟是丝毫不去管叶信与那萧镇远会作何想法。

“好了,停下来吧。”

陈浮生放眼看去,倒马关已经遥不可望,眼前官道前方却是出现了一座正常形制的县城,一拍胯下白虎,道:“再往前就是大齐内腹了,虎儿你这幅样子太过显眼,还是化作人形跟着我为好。”

世间妖怪到了入窍这一关,就能变化人形,白虎已经是感应修为,这对它而言自然不在话下。

只见白虎收了护身妖风,在地上原地一便自化作一个头戴僧帽,芒鞋缁衣的小沙弥,年纪不过十一二岁,

这倒不是它之前所化,而是它受了佛门法力的影响,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陈浮生见他唇红齿白,眉目清秀,也颇觉几分喜爱,点头道:“既然化身为人,就要有一个正经名字才行,你是白虎化形,五常属信,便取名嬴信,等你何时真正开了四识再决定法名法号如何?”

“多谢师父赐名。”

白虎没读过书,自然不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却也本能能够分出好坏,极为欣喜。

不出声还好,一出声,陈浮生就有些讶异。

“就算这头白虎还未开始变声,声音也不至于柔和清脆至此。”

想到这里,陈浮生便自传过一道法力,然后面色就有些诡异起来。

“怎么是只母老虎?”

当日陈浮生中途插手杀了两僧,收了白虎,因为忙于赶路,白虎一直没有变化人形,陈浮生也没想到自家收的居然是一头母老虎,心中便忍不住嘀咕起来。

“我一个男子调教起女徒弟来,多有不便,就算是一头虎精也是如此,更何况修佛的十成之中就有九成九男性,极少有听闻女尼能够在佛门中有大成就,要不要想办法给她另寻一个老师?”

旋即就摇了摇头,将这心思打消,道:“如果她是修道我多少还认识几个人,可是现在道门一十三派,我可没有听说有什么妖怪弟子,不消说也是人妖两族天生的血脉身份划分来来,佛门不禁出身,可是修佛的高人我知道的也就只有北冥师父他老人家,总不能把她打去九天剑派吧。”

陈浮生挠挠头,饶是他也算有智之士,却也没想到随手收的弟子居然是只母老虎,让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再说吧。这头白虎天生是个修佛的种子,就此放弃倒也有些可惜,这件事儿就当作是对我道心的打磨便是,不过下次再收弟子可要将眼睛擦亮了再决定。”

脸色阴晴不定,连续变化几次,陈浮生方才叹息一声,面色平静下来,看着身边的白虎,不,嬴信道:“走,徒儿,你尚未真正来过这人间,师父先带你好生转转,买些东西。”

第二百七十六章 兰若寺里的妖怪

“师父,我们还要一直在这京师之中等下去吗?”

将僧帽缁衣换为白色皮袄的嬴信一边提起一串冰糖葫芦塞入口中,一边嘟嘟囔囔问道。作为在关在长大的妖怪,虽然已经活了上百年,但这人类的小吃零食却是从来没有试过,一到京城就停不下嘴了。

“不,接下来我们先去另外一处地方。”

陈浮生摸摸这个徒弟的脑袋,轻声说道:“那里是一座寺庙,里面有一样东西为师早就想要带走,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下手。既然京师这边不顺利,我们就去那里便是。”

幽若还是没有醒来,这半个月来陈浮生故意放慢了脚步,带着嬴信这只白虎精向着京师前进,除了让嬴信对这个世界有所了解之外,便是想要等待幽若醒来。

只是佛家讲究顿悟当真是一点儿没错,饶是幽若自从听闻北冥道人诵经之后已有一段不短的时日,那只巨蚌却还是纹丝不动,除了三圈佛光更加凝实,蚌壳上的经文色彩渐渐黯淡下来之外却是丝毫没有醒转过来的意思。

关于这种情况,陈浮生除了期待之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没有了幽若相助,饶是陈浮生已经在《北冥逍遥诀》上有了不菲造诣,却也感应不到那颗蚌珠的真正所在,虽然按幽若所说那颗蚌珠就在皇城之中。

但陈浮生对于幽若的话总有三分怀疑,因而也没全把凝煞的心思放在对方所说的那条北海玄煞之上,而是开始了其他的筹谋。

陈浮生在九天剑派的日子虽然不长,但论起见识比起之前不知要高出多少。

自是明白当初兰若寺中所说的那个金刚曼陀罗界绝对不是真实的洞天,而是佛门中一件能够开辟洞天的法器、神通的演化,自然而然就有了许多心思。

“当日燕赤霞师侄没有收走这金刚曼陀罗结界,绝对不是因为他是个纯粹的剑修,除了飞剑之外一无所求,而是因为他一身佛门法力根本不可能将之炼化。”

在九天剑派之中,陈浮生与燕赤霞也闲聊过几次,自是知道对方在凝煞完成后并没有对那个金刚曼陀罗界下手就离开了兰若寺。

本来陈浮生对此也没有什么想法,只不过当作一件趣事儿罢了,北冥真水可也是道门法力,对此没有作用。

但当他在北冥道人的天龙禅唱下领悟出步步生莲神通,又从对方封印在体内的三道保命法术中猜测到北冥道人的成道根基之后,心思就不由地有了变化。

“师父他老人家说《北冥逍遥诀》修炼到最高境界,自然生成空间之力,北冥甚至可以真正演化出来一座海洋出来。我猜他便是以佛门中的空间神通与《北冥逍遥诀》合二为一,从而打算借此突破元神。这种神通我一辈子都未必能够参悟出来,但如果我得了这个金刚曼陀罗界,岂不是就能效仿师父走上这一条道路?”

佛门一百零八种小神通,四十八项大神通,虽然说是诸法平等,却也有着高低强弱难易之分。

就好比陈浮生那号称遁法第一的步步生莲就极为罕见,不是寻常人能够领悟,陈浮生如若不是有着北冥道人用天龙禅唱相助,再加上北冥道人的成道根基与之有关,也是决计参悟不出来。

而至于能够开辟空间的神通,不消说非但罕见无比,更是艰难到极致,一旦领悟则表明在佛法上天资不凡,悟性群,说不定将来就是一个成就金身的佛门大德。

北冥道人本身就是练气顶峰的修为,又开辟了佛门八识,有此成就并不出奇,但陈浮生对比就没有太大把握了。

但如果他收了这金刚曼陀罗界,就算比不上自己领悟的神通,却也能有许多参考之用。说不定就能让他在元神之路上多出那么一分指望,对于他参悟佛法,炼化魔种更是有着不小的好处。

论起重要性来,比起幽若所说的北海玄煞来可要重要许多。

北海玄煞天下还有不少条,这一条不成他大不了前往北海便是。

可是这等好处整个天下说不定都只有那么一桩,还是他亲眼所见,真实不虚,比起别人口中所说自然更加确切。

有了这般计划,陈浮生便自带了嬴信离了京师,向着江南东道的锦屏山脉而去。

这一次饶是陈浮生把脚力放缓,身边还带了一个拖油瓶,但比起来时也不知道快捷多少,只不过短短一月就来到了这兰若寺下。

此时正是草长莺飞,乱花杂树的江南好风景,锦屏山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陈浮生却没有半点心思想要欣赏这幅美景,相反,他面色凝重,远远望着早已化为一片废墟的兰若寺不放。

“这是怎么回事,那只千年树妖已然伏诛,怎么还有一头气势比他还要强的大妖在此盘桓,那只树妖已经是差一点儿就能凝成金丹的存在了。”

在陈浮生的鲲鹏真瞳之下,只见那兰若寺的上空已然完全被一片黑云所笼罩,这股妖气远远胜过了身边的这只白虎还有黑水河遇见的那条黑蛟和赤练蛇。

陈浮生细心一想,也只有打算借助天时地利突破到丹成的千年树妖差相仿佛。

至于幽若这只巨蚌,失了肉身、元珠,神魂受创的她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远远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这下子要麻烦了。”

陈浮生法力雄厚,足以越界而战,北冥真水是天下七大真水,但饶是如此,面对这个足足出自己两个甚至三个大境界的的大妖怪,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战而胜之。

毕竟他的九天剑匣在这些时日的祭炼下也才不过三重禁制,还欠了许多火候。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应该先做好准备打探清楚这头妖怪的底细再来动手。”

“师父,嬴信好生害怕,我们还是离开吧。”

旁边的白虎精则是弱弱地开了口,她是猛兽成精,本能敏锐,自然察觉到了前方的危险。

经过这些日子的同行,这位虎精已经快腐化,颇有几分“此间乐,不思蜀”的心态,自然而然对于这种危险的事情也是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全然不见当初与那两个番僧斗法时的悍勇。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打不相识

“这位施主还望手下留情,饶了我门下这头白虎的性命!”

陈浮生方自回来,便见嬴信已然显露了真身,化作丈许长,放出了护身妖气和数百条伥鬼和尚,显然已经将全身实力尽数施展开来。

而她对面的那个青衣女子却是轻轻一扬手,就是一道雷光从天而降,竟然是道门正宗的雷法。

“扬手布雷,这女子道法好生精奇,就算是道门真传,本身修为至少也在炼罡级数,也不知是哪一家出身,不过当着我的面居然就敢杀我的徒儿,她也不用走了。”

想到这里,陈浮生将足下步步生莲施展到极限,化作一道流光倏忽而至。

掌中更是托出百鬼经变图,放出了那百多条阴魂。

打头阵的自然仍是那个慧海和尚,只见他掌中青灯一指,脑后佛光一凝,便有无穷光芒自灯中绽放开来。

那慧海之后,就是一红一黑两个番僧,他们两人之前虽然做僧人打扮,但根本手段却是旁门左道的手法,但被杀之后,魂魄落入这百鬼经变图中受了舍利金丹所化青灯的佛光照耀,法力反而有几分纯粹下来的趋势,如今将法力灌输到慧海和尚身上,登时让清光更胜了三分。

陈浮生几乎瞬间就将这件法器的威力提升到最大。

这件百鬼经变图材质极佳,又接连收了好几个修为不浅的修行者进去,单论斗法威力,还要在九天剑匣之上,更是比仅仅领悟了一门跑路所用神通的陈浮生之上。

毕竟这种祭炼魂魄的邪门法器,威力倒有大半不在本身的禁制重数之上,而是仰仗了收取阴魂的数量以及质量,入手简单,威力不凡,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邪门妖人喜欢这类法器。

谢瑜只觉周身一紧,手中这道雷光却是怎么也释放不出手,再看看陈浮生一身盈然佛性,就情知自己许是打错了虎,索性收了全身法力,提声喝道:“不知是哪位师父,我乃昆仑门下谢瑜,在此斩妖除魔,还望这位师父报上名来。”

随着这话说出,周围便有几处遁光遥遥赶来,显然这位昆仑谢瑜并非独自一人,倒是让陈浮生好生为难。

“昆仑同为道门一十三派,论传承久远还要在我九天剑派之上,我本身修为远不如此女,更何况这女人还有着其他帮手,这一架还是收手为上。”

听了谢瑜的话,再看看对方有着同伴,陈浮生心中一动,便自泄了杀机,垂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道:“我这座下虎儿也是一身佛门法力,怎么谢施主也不认真辨认一下就要下了辣手?”

此话说出,谢瑜就有些面色红,她来此降妖除魔,看到一个古怪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在此,自然就留了几分心。

要知道因为妖怪的缘故,这里早就荒废了下来,哪里可能有一个小女孩在没有家人陪同的情况下到这里来。

等她放下遁光,打量起嬴信的时候,这头白虎精虽然本身妖气在佛法淬化下已然极为微弱,但在谢瑜这种精擅望气之法的道门高手眼中,就无所遁形。

她哪里会想到这是一只有主儿的妖怪。

她此来便是为了兰若寺的妖怪而来,自然心中已经给嬴信打上了标签,这才要放雷杀虎。

至于陈浮生所说嬴信一身佛门法力,就是有些强词夺理了,毕竟佛门小神通嬴信一个也未参悟出来,更不必说佛门的九识一识也未开辟出来,最多不过用佛门法力将妖气和伥鬼淬炼了一番便是。

谢瑜是昆仑弟子,又不是尼姑,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不过既然陈浮生现在是苦主儿,谢瑜自然也不好反驳,心中却是盘算起来。

“这个和尚是什么来历,难道他和这个兰若寺有什么关系不成,看他修为似乎也不甚高明,就是那一件法器极为棘手,里面颇有几条厉害的阴魂,动手的时候要小心为上。”

两人心中彼此估量对方,言辞也就停了下来,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谢师姐,方才出了什么事儿,这个和尚是什么来历?”

这几道遁光度都颇为可观,不过眨眼间,便自到了两人眼前,打破了两人间的寂静。

“这位是五岳门下的黄石子师弟,对那只妖怪的底细最是熟知。”

谢瑜忽然展颜一笑,开口向陈浮生介绍起这几道遁光的来历起来。

除了谢瑜,这几人也算颇有来历,一名女子,名为颜如玉,剑气淋漓,出自南海剑派,一对师兄妹名字分别唤作灵犀、如意的却是望海城,至于刚才开口的,就是谢瑜第一个介绍的五岳门。

南海剑派、望海城、五岳门,虽然不入道门一十三派之中,却也是其下最为出色的几家门派,真传道法未必逊色多少,门下弟子资质足够又有机缘的话,说不定比这一十三家的真传弟子还要更有前途。

其中五岳门更是传承久远,虽然一直没有进入这最顶尖的门派行列,但底蕴却是公认的雄厚。

这几人能够入了谢瑜的眼,自然修为气质自然不凡,便是其中最弱的那个望海城的孟如意也是凝煞修为,比起陈浮生本身修为尤要高出一层。

“贫僧灭度,无门无派,不过山间一野僧耳,倒是让诸位见笑。”

陈浮生见这几人都是纯粹的道门法力,没有佛门人物,便自微微放心。

“山野僧人,师父没有传承居然也能悟出步步生莲这门佛门第一遁法出来,天资才情远在如玉之上,这门神通我也只在一人身上见过,而那人可是被认为是佛门大德转世重修,落地便知修持。”

颜如玉扫了一眼陈浮生脚下莲花,便自认出了这门遁法的本来面目,一脸不信。

也是陈浮生修行日浅,有所不知,南海之地便是以观音宗与南海剑派两家为大,门下弟子多有往来,这个颜如玉虽然不通佛门法力,但偏偏有幸见识过这门遁法,是以一眼就让其认了出来。

听了这话,陈浮生也不解释,只是拱手一笑,倒是显得有些高深莫测起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黑山老爷

佛门法力与道家别有不同,是以这些人对于陈浮生的境界委实称不上了解。

但一听颜如玉口中所说“佛门第一遁法”,再看到陈浮生能够降服一头感应境界的虎妖作为坐骑,对于他的评价就忍不住高出了几层去。

无论是修为还是出身,谢瑜都是这五人中的佼佼者,自然当了这个领头者的身份,眼见陈浮生不欲在来历上说明,转口说道:“灭度大师此行莫非也是为降妖除魔而来,若是如此,我们大家大可以联手一把。”

陈浮生把眼一望,点头看向那位五岳门下的黄石子道:“说及此事,与贫僧确实有些因果,这兰若寺原本乃是贫僧一位师门长辈挂单之处,只不过在那位长辈坐化之后,百年前便自在战乱中毁去,却不想成了妖孽的老巢,数年前,我来次凭吊之时,曾与一位九天剑派的施主合力斩杀了一只千年树妖,原本以为此地已然清静,却不知怎么,居然还有一头如此修为的妖怪盘桓在此,还望施主指点一二。”

“九天剑派?”

五人听了这话,脸色就是一变,毕竟除了谢瑜之外,四人出身都要与之差上一筹,见陈浮生与这种名门正派的弟子都有着交情,心中的提防却是稍微放松了一层。

“我昆仑与九天剑派向来交好,门下弟子多有往来,不知灭度师父是与九天剑派的哪位道友并肩作战,谢瑜说不定也曾听闻?”

听了谢瑜这话,陈浮生便是微微一笑,昆仑山与九天剑派都处于北地,彼此间距离确实较近,但说到交好就是未必了,两个门派门中弟子都有着成百上千人,陈浮生可不信谢瑜能够把这些人全部认识。

“那倒未必。”

陈浮生摇摇头,缓缓说道:“当日燕赤霞施主虽然已经将《南明离火诀》修炼到了凝煞级数,但据他所言,还未曾回过门派的祖师殿中入牒留灯,不过他师父苏正风却是九天剑派的正宗嫡传,想必诸位有所耳闻。”

“问天剑,苏正风!不是说他在门派中闭关谋求突破金丹吗,怎么会来到大齐还收下了徒弟?”

口中惊呼数声,谢瑜却是对陈浮生的话相信了几分,自斗剑大会后,问天剑名声极大,陈浮生如若撒谎也不会选择苏正风入手。

不过几人出身见识都皆不凡,只是转念大概就明白对方是借着闭关的名头下山磨练道心而来。

“原来灭度师父之前已经与燕道友在此诛灭过一只妖怪,看来这只妖怪选择这里也是有着缘由,不是我们之前认为的随意为之。”

黄石子却是有了些明悟道:“不瞒灭度师父,这只妖孽与我五岳门也是有些干系。”

陈浮生点点头看向黄石子,对于他要说些什么也是极为好奇。

五岳门传承久远,山门所在也极为特殊。

在大齐共有五座名山,封为五岳,每座山上都有着一处入口与一处共同的洞天秘境相勾连,五岳门便是坐落在这间洞天之中。

斟酌再三,黄石子这才开口:“这只妖怪本体乃是一块我五岳门下的泰山石,在那洞天入口处不知承袭了多少年的日月精华,天地正气。千年前北邙山有异变,我门中一位长老便将其祭炼成为一块镇石,放在了北邙山一座千年古墓之中,镇压阴鬼。”

叹了口气,黄石子一脸遗憾道:“这块泰山石吸取了多年的天地精华后材质本就不凡,那位长老祭炼之功,竟是有着点灵开化的妙用,竟然使它生出了模糊的灵智出来。”

“本来法器有灵,乃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可以助长法器威力,但因为这灵识太过薄弱,也就被那位长老忽略过去,却不成想为今日埋下了隐患。这块镇石灵智初开,就被安放在了那北邙墓穴之中,得了阴魂之气千年浸染,已是将初生的灵智给染上了许多恶意,本来泰山石乃是正气所化,然而却因此变得狡猾阴狠起来。”

“三年前,北邙山再次异动,有一位鬼王功参造化,想要将北邙山的阴魂尽数炼化,强证鬼仙业位,使得这北邙山一阵大乱,虽然最后在佛道两家长辈的干预下平息下来,这块镇石却是趁机走脱,路上也不知造成了多少杀伐,也是机缘巧合,我五岳门下有人现了这只妖怪的根脚与千年前的那件事儿有关,自然是责无旁贷,只是没想到这镇石千年下来,非但炼就了一身妖法,心机也是极为奸诈,使了好几个障眼法,废了我许久才将其锁定在这兰若寺里。”

“这妖孽虽然是天地生养,但没有传承,有何等神通,居然能够在诸位面前逞凶?”

陈浮生却是有些纳闷起来,就算那石精已经是丹成级数,但眼前的几人修为也不过弱了一层,凭借着人数与道门的真传,按理说应该能够轻易将其降服才对,在这种敌弱我强的情况下,光明正大杀上门去才是正理,怎么也和他一样躲了起来在外面窥探。

“灭度师父有所不知,这石精当年尚未开化之时也曾听闻我五岳门中高人**,那位长老祭炼它的手法也是我门中道法精华,已经与它本体无二,自是领悟许多,千年下来,又在北邙山那种环境中领悟了沟通幽冥之法,收罗了数千鬼兵鬼将,有着助长法力的功效,如今它自号黑山老爷,实在是棘手至极。”

“原来如此。”

陈浮生点了点头,明白过来,这黑山老爷显然已是得了五岳门下道法精华,那些野生的妖怪不能和它相提并论。

有没有正宗传承,同一境界之中战力相差数十倍都有可能。

更何况如果它还懂些阵法,将这数千阴兵鬼将的实力集中到他一人身上,修为只怕还能提高一个层级,稳稳压过在场所有人。

这种大妖,确实值得这些人严阵以待。

“那黑山妖虽然强横,但更棘手的还是它手下的那些阴兵杀之不尽,不过如玉听闻佛门最善度化之功,只要大师出手相助,我们定然可以一举灭了那妖。”

颜如玉一攥拳头,极为兴奋,显然面对这块啃不动的硬石头,她心中也是憋闷许久。

第二百七十九章 黑山欲封神

“黑山老爷?”

吟风缓缓念叨一声,对于颜如玉的提议却是殊无把握。

虽然说佛门舌识练到深处,真有一言既出,顽石点头的威力,就算是杀人如麻的强盗都能被他勾动起心中一点善念,痛哭流涕,从此放下屠刀,弃恶从善。

但陈浮生的佛法修为远没有这几人想象得高深,还真没有把握能够将这些阴兵鬼将尽数渡化。

不过他也不提这一点,好奇道:“既然那只树妖已被贫僧与燕施主出去,就算它们之间有着什么干系,也都化作流水,然则那只石精为何要在此处落脚不前?”

换做陈浮生,在知道有这么多人在背后追杀自己的情况下,哪里敢如此大摇大摆地现身杀人,定是要小心行事,对方还占下兰若寺这片地方,显然也是大有图谋。

说到这里,黄石子脸色就有些难看起来,挣扎了许久方才道:“依我之见,它手中怕是有山神印之类的存在,故而想要合了这一山地气,从此做个山神。”

“那就当真难办了。”

陈浮生叹口气,当即对这只石精的心思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对于妖怪而言,占山为王几乎是它们的本能,就好比陈浮生收服的嬴信一般,可不像许多修道人一般喜欢四处走动,只不过在这方圆几百里称雄罢了。

这个黑山老爷乃是泰山石成精,本性更是喜欢安稳,这一点单看他在北邙山古墓里面安静修行了千年就已经知晓。

成为一个山神之后,就把本体沉入山脉之中,对于它来说几乎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毕竟它修为已然丹成,借着手下阴兵就有道基的修为,如果成了山神,与这一方水土合一,能够挥的实力更近一步,只怕练气级数都没有几人能够奈何得了他。

毕竟它这种山石成精的大妖,成就山神之位与嬴信这种山中兽类还不相同,能够真正与这山合而为一。

如果再过上成千上万年,说不定它就能真正将这锦屏山变成它的身体,虽说这不知要花费多少光阴,但对于它这种石头成精,寿元几乎无穷无尽,更是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到时候只怕它的法力能够比元神高手还要雄厚,只怕当真可以称为元神之下无敌手。

且不说这件事儿能不能成,单从理论上来看,陈浮生也不觉得有什么失误,除了时间花得实在太长,只怕沧海都已经化作桑田,对方也未必能够成功。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及早动手,否则等它一旦功成,就真正没有几人能够制得了他了。”

做出这番总结的却是那个一直不曾开口的孟灵犀,看他不出口则已,一出口就直指重点,显然心思也颇深沉。

“也不知那黑山老爷有没有现那处金刚曼陀罗界,如果被它收了起来,只怕我再想要收回,就要千难万难。”

对于陈浮生而言,最最重要的当然还是这件对他无论是修为还是性命都有着莫大干系的佛门宝贝。

看着陈浮生忽然住口,闭目沉思起来,谢瑜等人脸色就有了些不同。

其实谢瑜等人道法也算不凡,但对于这位石妖除了硬碰硬地蛮干之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石性沉稳,无论是哪家门派,土行功法都是以凝实厚重著称,虽然在飞遁以及犀利上远不及其他道法,但一心守御起来,却是谁也不想面对的强敌。

更何况这头石精,根脚也颇为不弱,修为比起他们还要高出一层。

否则他们也不会一见陈浮生佛门高僧的身份,就欣然邀请他这个陌生人前来助阵。

实在是他们有些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了。

良久,陈浮生睁开双眼,指指已经悄然恢复成人形的嬴信道:“我离开这里也有数年,对兰若寺中的情况目前也不甚了解,方才在下便是有心查探一番,这一次还望诸位护佑我门下这只白虎则个,我去去就来。”

“那石精法力深厚,大师此去还是小心为妙。”

几人对望一眼,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让我来”的蠢话出来,倒是那个孟如意开口提醒了陈浮生一句。

“无妨。”

陈浮生一脸不以为意,便自运起了《玄同篇》。

虽然这道秘术立意乃是出自道经,但却是不拘什么法力,甚至凡间武艺练出的真气也能催动。

此术一出,五人便觉眼前一片空空荡荡,再也感应不到陈浮生的存在,这才知道这位灭度大师在藏匿气息上也是别有手段。

“我这里有一位精擅步步生莲神通的长辈留下的法术,只要遇到危险,便有远遁百里的神通。那黑山老爷乃是石头成精,身体沉重,在飞遁之法上必不擅长,贫僧性命想必无碍。”

陈浮生故意催动一下北冥道人留下的法术,显露出一圈佛光出来,表明自己有着保命的手段,这才辞别众人,施展起久已不用的轻身功夫,脚尖连点数次,便自消失在青翠掩映的山路之间。

“这位灭度大师法术精奇,境界不好揣摩,看样子背后师门势力也自不凡,如玉道友,你对这佛门多有了解,不知可曾看出了他的来历?”

谢瑜看了陈浮生显露出来的那道佛光心中对其评价更上一层,原本她看陈浮生不肯吐露出身来历,还以为对方天资不凡,佛法高深,但出身的寺院却是什么山野小庙,没什么来历,这才不愿意提及。

这也是佛道两家的不同之处,道门门派不行,传承就差,门下弟子除非是千年难遇的天纵之才,否则旁门左道里面是绝对出不了高手的。

而佛家每一部佛经虽然在开悟与神通上有些高低不同,但在修行上却都直指金身,没有高下之别,不似道门没有真传就练不出来北冥真水、南明离火这等法力,凝煞炼罡行错一步,今后的道途就要艰难十分。

因而佛门那些小寺小院,井水之中潜藏蛟龙却算不上什么稀奇事儿。

但陈浮生一显露几分北冥道人留下的保命神通,五人便自看出陈浮生底蕴深厚,显然师徒两个都有不菲法力,定然也是出自名门大派之中。

第二百八十章 刀神黑山老爷

“我怎么知晓?”

听了谢瑜传音,颜如玉却是摇了摇头,道:“我又不是佛门中人,不过是和南海观音宗的几位师兄弟们打过几次交道,还是第一次前来中土,哪里知道那位灭度和尚的师承,不过我也不曾听闻有哪位佛门大德精擅此项神通,莫非他师父常年闭关苦修,不出寺门不成?”

不提谢瑜等人在背后议论纷纷,陈浮生却是直直向着兰若寺而来。

他在感应这一关已然到了顶,已经是凡间武艺所能到达的极限,虽然不曾运起法力遁光,度却也是极快,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已经到了这兰若寺外。

当日燕赤霞凝煞之后便自将兰若寺彻底毁去,化作一片废墟,然而现在来了这泰山石精后,又自清理出来。

在外面饶是以陈浮生的鲲鹏真瞳也只能看到一团冲天黑气,但当走进之后,便自现有些不同起来。

以兰若寺为中央枢纽,这黑山老爷居然已经建立起了一座军营,有着数千兵马在这军营之中驻扎,其中巡营的、操练的、掂大勺做饭的,还有整备军械粮草的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军容倒也颇为齐整雄壮,军纪不比陈浮生见过的镇北军逊色,只不过这兵卒并非凡人而是一个个行走之间泛起阴气的鬼兵罢了。

锦屏山本就草木颇盛,这数千阴兵气势一合,更是遮蔽了青天白日,将这好端端的一幅景色硬生生化为了一片鬼蜮,陈浮生看了也是颇多感慨。

“这个黑山老爷倒不像石头成精,而是一方大将死后化为鬼雄,居然有如此本事将这些阴兵调教得如此得力,比起那两个番僧收罗的那些阴魂可要强出许多了。”

那一幡一轮中的阴魂不过是些普通牧民,还不都是青壮,而这数千阴兵也不知成鬼多少年了,又是被石精从北邙山那种地方带出,各个身上的阴气都极为浓郁,堪堪有着入窍的实力。

“算了,还是不要感慨这些了,我还是先去看一看那处金刚曼陀罗界还在不在这里吧?”

这些阴兵虽然将兰若寺已经清理了大半,但还是留下了几处建筑,陈浮生毕竟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稍加辨认便找到了目标。

运起《玄同篇》遮掩一身法力,陈浮生甚至专门从百鬼经变图中调起一道阴气加持在自己身上与这处军营看起来更加相合,连续避过几拨巡营阴兵,便自潜入到了兰若寺的后院,然后陈浮生就不由得叫了一声“苦也”。

后殿早就被拆得干干净净,另起了一座大帐,不时传来嬉笑之声,阴气冲天,气势冠绝大营,显然是那位黑山老爷与手下的将领们正在设宴开心。

至于他们用什么做下酒菜,陈浮生却不想细加猜测。

那座功德池倒是安然无恙,陈浮生悄然放出一道佛门法力,就见金光一隐既没,显然那处戒欲安然无恙。

不过这入口却恰好正对着大帐的门户,距离也不过十丈之地,任何修行者抬手就是一道法术放出,根本连脚都不需要挪动一步。

中军大帐,主位之上,一个面目威严,气势森严的武将却自突然推开了身边的两位娇媚鬼女,伸手从腰间拔出一柄造型古朴的青铜刀器出来,起身环顾。

“是谁,敢来我营中放肆?”

陈浮生却是没有想到,这位黑山老爷不是准备封神,而是早就已经开始下手。

这兰若寺第一任主持也是一位修为不浅的佛门高僧,眼力极高,这兰若寺的选址便是在这锦屏山中的地脉之眼上,天地元气最为充裕。

否则也不会有着地煞阴脉与那千年树妖的形成。

自把军营驻扎到此地之后,这头石精看似每日寻欢作乐,其实无时无刻不在催动体内法力将山神印与这锦屏山脉祭炼合一。

虽然它是打算将本体炼入山中,远比普通的封神来得缓慢,但两者对于这锦屏山的掌控力度也是截然不同。

陈浮生之前运用《玄同篇》掩饰了一身法力,这黑山老爷还没有察觉什么,但当陈浮生打出佛光的时候凭借着山神对于地气的感应就让它察觉到了些什么。

更何况在它以兰若寺为中枢向外扩张山神领域之时早就察觉了这兰若寺地下有着一件宝贝,只不过空间之法太过玄妙,它也推测不出这件宝贝的形态和具体的位置,却也大致锁定在了这一片区域。因而对于这里的地气变化也是格外留心。

要不然,陈浮生也不会如此轻易被现。

和谢瑜五人不同,这头石精本身境界便高,再借助着加持之力倒是将陈浮生的修为看了个大概。

“不过一只小小虫子,也敢来你黑山老爷营中寻死!”

这头石精双目一凝却是已然锁定了陈浮生的位置,感应到陈浮生距离不过十丈,它甚至连身子都懒得挪动一下,扬手就是一刀劈出。

陈浮生犹自思忖是先回去和谢瑜五人商议一下为好,还是潜入这处界域之中,细心查探方佳的时候,心中就陡然生出一股警觉,仿佛被什么巨兽盯上了一般。

想也不想,陈浮生便自放开掩饰的法力,将步步生莲催动到最大,拣了一个方向遁去。

然后再回头,便是悚然一惊,一股不知多久都没有感受过的冷汗浸湿了后背。

从中军大帐向外一道笔直的沟壑出现在他面前,一股霸道的刀气凝结其上,足足三十丈长,三尺深度,如此霸道的刀气,长度深度却是分毫不差,显然出刀者对于劲气的把握已经达到了一种神而明之的地步。

这等刀法,放在人间,称呼一声刀神毫不未过。

“这已然是法武合一的神通,没想到这石精天赋如此之高,论起武艺来远远胜过我与那个萧镇远不知多少!”

这倒是陈浮生有所不知,北邙山中埋葬最多的就是历朝历代的悍勇武将,这些人在死后得了地脉阴气滋润,化为阴鬼,这些人不通法术,不明道理,只是日夜操练武艺,远远出生前。

第二百八十一章 石精带兵,稳字当先

他们在这北邙山中终日征伐不休,最擅长的就是依照生前的沙场磨砺出来的本能将手下阴兵结成阵势把法力加持到自己身上,然后再互相侵掠。

这头石精在这千年时间中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这种场面,自然而然练出了一身顶天武艺。

要知道在北邙山中,它是少有的保留了本体肉身的存在,又是泰山石精修炼出来的人身,体魄雄健还要远远出狮虎熊象这等妖兽,在武学上的天赋之高可以说整个天下都没有几人抵得过。

经过千年时间打磨,他早就将武艺与自身天赋还有五岳门下的道法合一,演练出一套法武合一的大神通出来。

见陈浮生躲过了这一刀,他表情毫无惊诧之色,把刀一横,咧嘴一笑,便自喝道:“小贼秃,能够在你家黑山老爷的磐石刀法下躲过一刀,也算你有几分本事,怪不得胆敢潜入进来,来来来,老爷我恰好还缺一个试刀的桩子,让你家老爷看看你究竟能够躲过几刀。”

说到这里,掌中青铜刀便自吞吐出一道伸缩不定的雪亮刀芒出来,显然所谓的试刀并非虚言。

陈浮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前来刺探一下敌情,居然就被这头大妖现了踪迹,一时之间,眼珠一转,便自思忖开来。

“这头石精,实力果然了得。当今之计,莫若暂避锋芒,遁出去和那五人会和后再做计较,看这石精一身神通尽在身上,想必也追不上我的步步生莲。”

“不过,这一次让这石精有了警觉,下一次再想潜入进来就是千难万难,谢瑜五人之前拿它没有办法,加了我一个只怕也是无济于事,反不如兵行险着,搏上一把,这金刚曼陀罗界干系太大,倒也值得冒上一次险。”

想法虽多,但不过片刻,陈浮生神色坚定下来,暗自感应一下那三道随时可以激的的法术,把心横了下来。

修行路上,总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总有些险不得不闹。

陈浮生行事稳妥,不贪外物,但这件物事对他而言,太过重要。

没有了它,陈浮生今就是生死荣辱尽皆操于他人之手,有它在身上,就有几分成道希望。

更何况有这三道法术在身,他自认无论什么艰难险境总能逃出生天,留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将佛门法力一放,通体笼罩一圈佛光,足下莲花一托,便自向着功德池的方向遁去。

他要和这头石精比一比度。

这兰若寺荒废百年,这处结界便自沉寂百年,之前能够进入,是因为树妖听了千年梵音,多少有着几分佛性,但是自它被灭之后,这处入口也就彻底遮掩了起来。

如今感受到陈浮生身上那纯正至极的佛门法力,当即产生了共鸣,放出一片光耀数十倍的佛光与之相和,只是瞬间便有如水乳交融般,陈浮生彻底遁入其中。

“哈哈哈!原来这件宝贝是藏在这里,小贼秃,怪不得你一定要跑到这里来,原来也是为了打这件宝贝而来,本来你若凭借本身法力老爷我交手,老爷我大慈悲说不得还会留手几分,既然你一心逃跑还敢打老爷宝贝的主意,一会儿杀了你后,也去老爷麾下做个火头军便是。”

看了陈浮生消失,这头石精却是不怒反笑,言语之间说不出的畅快。

“我自驻军这里之后,便自猜到这里藏着一间空间之宝,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没想到今天倒是好大的机缘从天而降。”

摸摸青铜刀,黑山老爷眼中已是多了几分热切之色:“我在北邙山千年修行,除了一路磐石刀法外,更开辟出幽冥鬼蜮容纳属下万千鬼众。等到我真正成为山神,法力与这锦屏山每一寸土地,每一株草木化合为一,将整片山脉化为我的道场,我便以这件空间之宝为依托,将山神领域、幽冥鬼蜮与之炼在一起,使幽冥鬼蜮由虚化实真正显化在这世上,到时候,这山锦屏山脉的一应生灵,身前死后尽皆操于我手,说不得我也有几分修成大道的指望。”

想到这里,和陈浮生一般,金刚曼陀罗界对于黑山老爷这头石精已然成为必夺之物。

原因无他,干系到成道的根基。

不过,这头石精却是不慌不忙,暗自思忖:“这个小贼秃对于这件宝贝的了解远在我之上,听说空间之宝之中广阔无边,而且往往布置有厉害阵法,有着颠倒空间,迷踪转向的妙用,我切不可大意,需要小心为上,而且外面还有几只小虫子,也不知与这贼秃有没有交情,一会儿我进入里面之后,还需提防他们趁机前来捣乱。”

天地万物,皆有修行之机,但以人族为最易,妖族之中,飞禽走兽也极易开灵,纵然凡间普通家禽家畜,养上十几年也会多出些灵性出来,草木之类就要艰难许多,万中无一,千年都未必有此机缘,而山石得道,自这方世界开辟以来,拢共都不知有没有三五头。

像黑山老怪这种,能够修行到丹成还创下一番基业的,那是底蕴、机缘、天赋还有本人的心性智慧都堪称不凡的缘故。

再加上石头本来就讲究沉稳,它做事也极稳妥,断然不会留下好大破绽出来。

想到这里,它从腰间摸出一对虎符,提声喝到:“王马张赵四先锋何在,还不赶紧上前领命?”

此言一出,便见中军帐中伏身拜倒四员武将,齐声开口:“老爷令下,末将无不遵从!”

看这四鬼一身黑气凝聚,面目宛如生人,气势深沉,眼神灵动,一身修为比起被陈浮生收入百鬼经变图中的那两个番僧还要高出一层都有了炼罡的级数。

暗自点头,石精号施令:“今有大敌来犯,现命你四人各自领命下人马布下阵势,助老爷爷追杀敌寇,外面若再有来犯之敌,切记一动不如一静,不可轻举妄动,只把阵势稳住,传信报于老爷我知晓便是。”

第二百四十章 剑指兰若寺

见手下阴兵在四位将领的带领下排好阵势,将一身阴气汇聚过去,化为一片遮天黑云,挡住了佛光更有源源不断的法力灌输进自己的身体,石精点头,双目凝视片刻,一刀斩去,功德池上便自现出了一个三丈方圆的巨大漩涡出来。

他竟是硬生生用法力将这道入口显化了出来。

之前这个入口沉寂下来,他不通佛法,自是感应不到,但当陈浮生遁入其中之后,凭借着残存的法力波动,这道入口就再也瞒不过它这种得道高人。

冷哼一声,石精也不多话,便自提刀踏入其中,却是不带一兵一卒。

“灭度道友定然出事了!”

谢瑜早就停止了与其他四人的传音,在原地走了几个来回,紧紧地盯着兰若寺的上空。

那里,先是有着一片佛光升起,紧接着就有无边黑云将其强行压下。

隔着十数里地,谢瑜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巨大力量,远远出了丹成这一级数。

毫无疑问,那头石精,已经将它的实力尽数挥了出来。

换言之,陈浮生一定是暴露了形迹。

“不行,我们不能再等了,再多一刻功夫,灭度道友,就多一分的危险。”

“很好,我的斩浪早就想要宰了这些恋栈人间肆意杀人的妖鬼了。”

颜如玉摸摸背后飞剑,眉宇之间便平添了几分英气,南海剑派剑法凌厉刚猛,她的性子自然也是这般。

“可是,依灭度大师所言,他有那道神通护身,可以轻易遁逃出来,现在仍旧没有用出,想必他心中自有打算,我们贸然上前,万一坏了他的计划怎么办?”

望海城的孟灵犀摇了摇头,却是这样说道。

“凡事皆有意外,这黑山妖孽已然结成阵势,说不定就有干扰遁法的作用,灭度道友一时不察,被困在了里面也未可知。”

谢瑜说道这里,看向黄石子,道:“黄石道友,你对那妖孽最为熟悉,觉得情况如何?”

黄石子早在陈浮生前往兰若寺时,便自盘膝坐定,将心神沉寂下来,凭借着师门秘法细细感应。

听了谢瑜此番话,突然之间,面色大变,站起身道:“那兰若寺里必然有着大变,那头石精的气息竟然突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必须尽早敢去才是。”

“对,对,对!快去救我师父!”

谢瑜方一开口,嬴信便自现出白虎真身,脚掌不断拍打地面,说不出的急躁不安。

她心思单纯,这段时间,陈浮生待她也颇和善可亲,非但传授她佛法,更是带着她游玩吃喝,见识了许多关外没有的风物,因而与陈浮生间倒是真有了些师徒之情。

“好!”

谢瑜拍掌叫好一声,开始分派人手。

“这一次,我为前锋,如玉道友剑法犀利,黄石道友熟知那妖孽底细,你们二人做我两翼突围。灵犀、如意两位道友乃是同胞兄妹,练得又是同一脉道法,定能将后方护佑得万无一失。至于这位赢道友,”

谢瑜打量一下,道:“到时候就要委屈你暂时充当我的坐骑了。”

“就依谢道友所言。”

谢瑜,修为、道法、出身,本就是五人之冠,本人也自有一派道门真传子弟的泱泱气派,这一划分任务,真正拿出了做领的架势出来。

饶是孟家兄妹有些不乐意帮助陈浮生这个有些摸不清底细的外来者,见人家承担了最艰巨危险的开路任务,自己安稳地呆在后方也就不好意思推辞。

其实这几人出身、性情不同,因而想法也就各异。

谢瑜乃是昆仑这等一等一的门派真传,天然代表昆仑正派,不能容忍这等妖魔扰乱人间。

黄石子是因为这黑山老爷出身与五岳门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其他人可以退去,他却万万不能。

颜如玉出身南海剑派,剑修出身,生性好战,对她而言,这头石精和麾下的妖鬼乃是她难得的试剑对象,天下难寻。

望海城不是门派,而且由家族统治,对于孟家兄妹而言,他们参与进来主要就是为了那一份降妖除魔的名声,以及结识这几位天资、出身不凡的道友,有了这些,他们在家族中便有更重的话语权,因而对他们而言,这件事儿,反而最不值得以身冒险。

五人一妖中修为最弱的嬴信也能倚仗本身天赋驭风而行,区区十里不过转瞬便至。

迎接他们的,就是一座早已等候多时的军阵。

“咦,黄石道友所言不差,这黑山石精果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他手下的这些个阴兵鬼将,不过灭度大师怎么也自不见了,莫非,两人去了一处?”

颜如玉把眼一望,紧紧盯住了那四个有着炼罡修为的先锋鬼将,身上的战意几乎再也掩饰不住。

虽然这些没有传承的阴鬼实力远不放在她这种剑道高手眼中,但这几个先锋身处军阵之中,自然也能借助手下阴兵的法力,倒也勉强有了丹成六七品的法力,正好作为她的剑桩子。

“不对,他们似乎是在将法力尽数灌输到一个地方。”

谢瑜的眼力毕竟隐隐高出诸人一个档次,再加上这头石精也不会排布什么精妙的阵法,这座军阵虽然也算齐整,但还是被谢瑜轻易找出了重点,“那里,应该就是灭度道友与那石精消失的地方。”

谢瑜玉指一点,指向的,恰好就是黑山石精一刀斩出漩涡的地方。

那处漩涡虽然已经弥合,消失不见,但以谢瑜的神识自是能够轻易感受到一股磅礴的法力正自源源不断地从阴兵军阵中传递到漩涡里面。

几乎瞬间,谢瑜就知道了自己这方人目前应该做些什么。

“黄石、如玉两位道友,祝我斩杀了这头鬼将,乱了他们的阵法。”

谢瑜把眼一望,便自找出四头鬼将中气势相对较弱的一头,朗声开口。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这四头鬼将分别占据了四个方位乃是充当了阴兵们运转法力传递出去的枢纽。

只要斩杀了其中一个,这个阵势瞬间就会变乱,不用说,那个石精的布置就会被破坏。

我还不清楚你想要做什么,但我知道绝对不能让你的打算顺利进行下去。

这,就是谢瑜的打算。

第二百四十一章 破阵

被谢瑜选中的这头武将却是怡然不惧,一拍座下一头高大威猛的阴魂马,斜持一口粗若儿臂的方天画戟,戟尖向上点向谢瑜鼻间,便自喝道:“小小娘皮!也敢来犯我营,看我长亭侯吕梁前来拿你!”

说罢这话,这武将便自收回大戟,然后双腿一夹马腹,策马拖戟,猛然前冲,人借马势,直直刺向谢瑜胸口。

一股滔天杀机扑面而来!

谢瑜却是不知,这员武将在凡间也颇为有名,纵横沙场数十年,曾经独霸一个时代,单打独斗,不曾输于人手。

单论武艺杀机,尚在其他三员武将之上,只是因为化为鬼身修行的时日比不过三人,修为才会低上一筹。

如若不是如此,他也不能依靠着最弱的修为,与其他三鬼平起平坐。

他这一戟,看似简单,实则已经到了化繁为简,有了一丝大巧不工的意味在其中,在他在生之时,也不知有多少敌军被他这一戟给挑刺到空中,能够在这当胸一戟中活下来的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看了这一戟,谢瑜尚未动作,颜如玉却自眼前一亮,探身向后拔出一剑,然后当头劈下,狠狠砸在铁戟之上。

她这一剑号称斩浪,便是因为她演练剑法之时,双脚踩踏水面,一日斩浪数千次,乃是当之无愧的霸道刚猛。

戟身震颤不休,吕梁手中画戟并未脱手,伸手下压,微不可查地连续抖动九次,卸去颜如玉剑身自带的千钧巨势,然后猛然一拨一挑,就自逆行向上,势要将谢如玉开胸剖腹。

这一招杀意森严决绝,却是有个好听的名字唤作“解衣”,乃是他用得最为顺手的一招。

对于当年的杀生将吕梁而言,最为快意的一件事儿便是看着那些躲过了第一招的敌将在庆幸之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剖心剔胆。

“现在这时候跟这头鬼将玩什么单打独斗,比拼什么武艺,还是直接用法术取胜才是上道。”

谢瑜只是一眼就看出谢如玉显见是起了战意,想要和这个自称吕梁的鬼将斗一斗刀剑上造诣,把眉一扬,扬手就是一大片雷火出,清声喝道。

“如玉道友,现在最重要是破坏了这阵法,救出灭度大师才是正理,还是动用法术罢!”

昆仑山乃是道门来历最为正统的传承,在法术上的造诣堪称独步天下,谢瑜眼光精准毒辣,上来用得就是雷法。

天下阴鬼,大多要受这雷火两系的克制,谢瑜用了这般针对性的法术,这头武将便自显出不止之态,饶是他自己修为不凡,又有着数千阴兵的法力加身,也觉得难以抵挡,座下那只阴魂马更是被雷火一绞,再也维持不住形体,化为道道黑气溃散开来,逼得这个武将急急后退数十步,躲回到自家兵卒凝成的黑云之中之中,方才感觉好受许多,眼中就多了许多恨意。

“这等修行道术的人这个讨厌,每次交手都要缩手缩脚,畏畏尾,十分不爽利,何时我才能像大老爷一般,炼就一颗鬼丹,压服这些小贼!”

眼见这个武将一躲回兵伍当中,身上被雷火炸出的窟窿就快弥合起来,恢复如初,谢瑜气势一凝,就要放出凝炼的罡煞之气,然后招呼众人一起动手,就听胯下白虎突然口吐人言:“不会有错,我能感觉师父正在施展《金刚三昧转轮经》,我们快些斩杀了他,救师父出来。”

嬴信知道自家在这些人中实力最低,故而一进入兰若寺就把自己护身伥鬼放出,更是时刻默念这《金刚三昧转轮经》不停。

像她这种领悟出为虎作伥神通的虎精本就冥冥中对这些阴魂有克制之力,只不过她没有传承全凭本能不能将其完全施展出来罢了。

但当时她趁陈浮生度那数千阴魂时,心中也有所感悟,虽然还未领悟出什么佛门神通,更未开辟出什么佛门九识,却也将这数百伥鬼重新中佛门法力祭炼了一遍,《金刚三昧转轮经》佛法对于这些阴魂本就有所奇效,让她无形中对这本能有了许多颖悟出来。

等到谢瑜与颜如玉与这鬼将吕梁斗法之际,她也趁着这众鬼无主的当儿,将自身伥鬼放了出去。

她的这些伥鬼最差也是山间猛兽,自带一股凶气,甚至还有不少有些修为在身的妖怪,比起这些阴魂来可要强上许多,往往一个照面,阴魂便被猛兽撕成碎片,化为黑气,待到身体在黑云中重新恢复过来之后,往往便觉得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顺着耳朵突突出现在自己那经历不知多少场厮杀再无半点波澜的心中。

然后往往抱头痛哭,就地一滚就自化为一道身披袈裟的僧侣投入嬴信的伥鬼军中,反过来方才还一同战斗的袍泽兄弟舍生战斗起来。

竟是当场转换了阵营过来。

虽然那吕梁见势得快,迅返回,重新将手下阴兵连为铁板一块,让嬴信再也下手,但借了这数十名阴兵之力,她对《金刚三昧转轮经》的奥妙就多了一层理解,同时也遥遥感到众阴兵法力凝聚的方向隐约传来一股与之同源但要盛大许多的佛门法力。

显然是陈浮生无疑。

嬴信话音刚落,就见空中陡然现出一匹长练,遮天蔽日,闪耀着无尽佛光,竟是陡然冲破了那成千上万阴魂化出的黑云。

那四名先锋鬼将,得了石精之令,结为阵势,相当于把自身化作了这军阵之中的四处阵法枢纽,调理法力,隔空传到黑山石精身上。

然而这道匹练方一现身,四头鬼将便觉与老爷之间传递法力的那道通道被直接切断,登时这阴兵之力尽数加持到自己身上。

上古圣人治水,传下了堵不如疏的道理。

如今这数万道法力却是没有了前进方向,相当于入海口被彻底堵住,登时这四员承担了主河道的鬼将就倒了大霉,鬼身彻底被汹涌而来的法力撑爆,身子陡然放大了七八倍有余,法力更是直接被推到了丹成两三品的地步。

这已经完全出了他们所能承载的极限。

恍若一声巨响突然爆开,原本齐整肃穆的阴军以四名鬼将为心彻底崩溃开来,原本的阵势竟是不攻自破。

五人一妖,彼此对视,都被这来路不明的变故吓了一跳。

然后耳边同时响起一道声音:“诸位施主,那头石精被我用秘宝暂时困住,隔绝了他从这些阴兵身上获取法力,大家快些抓住机会,将这军阵彻底打乱,千万不要让对方重新布起阵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

如果不能做到,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大家和那石精真刀实枪斗上一场就是。

心思一定,便自喝道:“如玉、黄石两位道友,阵势已乱,正是宰杀这四头鬼将的大好时机,两位孟道友,我要助灭度大师行功镇压了这头石精,我与大师的肉身还请你们看顾则个。”

说完这话,谢瑜不再多话,盘膝在陈浮生旁边坐定,将体内法力法力在丹田内循环九转,化生出一道极为雄厚的火系法力出来。

“谢道友倒是好心,专门去除了雷火之中的凶暴之气,免得我无法运用自如。”

陈浮生接触了这股纯正无比暖洋洋的法力,也是颇为欢喜,勉强分出一道心神牵引入那袈裟之中。

陈浮生对佛门神通的了解不知比第一次来兰若寺的时候要强出多少,方一遁入其中,用法力一接触,便明白了这件袈裟的根基。

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

佛门神通素有以佛法成就为神通命名的习惯,就好比陈浮生之前领悟的步步生莲,便是冠以神足通的名号。

这道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也不例外,金刚界与胎藏界两部曼陀罗,一因一果,一一终,一为心之始,一为证得之位,分掌理智二门,网罗宇宙万象,包括十界圣凡,上下尊卑,染净邪正,兼收并蓄。

金刚界曼陀罗与胎藏界曼陀罗两相合一,便是金胎不二法门,乃是佛法修行的无上成就。

可想而知,以此命名的这道神通有多么了得。

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在佛门一百零八小神通中,号称封印第一,坚固无双,比起步步生莲这部佛门第一遁法还要难悟许多,乃是将来掌中佛国这几项大神通的雏形。

也不知兰若寺的哪一位前辈大师以此神通为基,将其炼化成为一袭袈裟之中,以功德池化作入口,演化出一个广阔无边的洞府出来。

不过随着兰若寺那些有修为在身的高僧一个个坐化,后辈却没什么成器之辈,再加上遇上这改朝换代的战乱,这秘密也就随着佛法彻底断了传承。

也只有千年树妖依仗着对兰若寺的了解知道这一秘密,只是它虽有几分佛性,后来却走的道门凝煞路数,又靠杀人吞噬血肉魂魄增进修为,于佛法非但没有半点领悟,更是背道而驰,自然无可能将其炼化。

不过后来天下平定,树妖便担心自家本体留在外面,难免被路过的道门高人看出了形迹,这才移入了其中,要不然以燕赤霞当时的修为眼力根本不可能现。

他当时修为也就和目前的陈浮生仿佛,更加没有机缘领悟什么佛法。

因而这座沉寂不知多久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在感应到陈浮生这个“正统”的佛门子弟之后,也就生出许多灵动之意。

这件袈裟的主人也不知坐化了几个百年,之前兰若寺未曾荒废之际,虽然也没什么有法力的僧人,但借助着满寺僧众的诵经念力,它倒也能够维持,但当兰若寺再无一个僧人,又被树妖这种妖物占据之后,它的前途就有许多不甚光明。

天下法器只要未到化形之际,都需要一个主人的祭炼。

可是兰若寺沉寂百年,让它哪里去找一个合适的主人,想要做它的主人,最次也得是领悟出佛法真意,有了正宗法力的高僧才行。

佛宗入门尤难,哪里就有那么好运让它遇上一个,而且有树妖在此就算偶尔有那么一个有缘之人路过也只会是被宰杀的妙用。

然后当陈浮生遁入其中,用得自《金刚三昧转轮经》练出来的佛门法力试探之时,这件袈裟本能之中便感觉到这是一个良机,非但没有抗拒,反而主动配合着祭炼起来。

之前切断封印黑山老爷的那一下,就是陈浮生看到谢瑜等人来次之后,将这件袈裟中残存的佛力勉强运起的结果。

果然一举将局势打乱,向着对它有利的方向进展。

不过,现在还不是能够放松的时刻。

陈浮生心神稍一放松,复又提到最顶,沉入识海,高声喝道:“幽若道友,还望助我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识海之中便有一道声音幽幽响起:“陈道长与我有两重恩义,需要幽若做些什么,直接道明便是。”

陈浮生在收取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时,无形之中便有许多佛门奥妙生出,触动了某些契机,将这只沉睡已久的巨蚌唤醒了过来。

陈浮生看这幽若,也是有几分佩服之意。

同是参悟佛法,嬴信化形之后便自化为一个女尼,那是本身道心不够稳固,受到了佛法无形之力的影响。

而这幽若却依旧是那个长及腰白衣飘飘的女子形象,却在背后凝出一个手持净瓶,忘之便觉慈悲可亲的女尼形象,显是本心稳固的缘故。

女尼头悬三圈佛光,幽若寄居陈浮生识海,两人炼就的又是一部佛法,陈浮生稍一放出神识便自明白,幽若是在开出眼耳鼻三识以后,随之悟出三样佛门小神通。

不过具体名目,陈浮生就看不明白。

当下陈浮生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我用一件法器困住了一位大敌,需要道友帮手则个,否则那大敌一旦脱困,我就只能运起师父所传的法术逃命。”

“幽若性命寄托于陈道长,陈道长有所要求,幽若定当从命。”

幽若盈盈一拜,言辞真挚道。

陈浮生听之大喜,神识一卷,便自带着幽若的神魂遁入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这件袈裟目前已经被他祭炼了一两分,带着一个人进出,实在容易。

方一进入大阵,就听一个柔弱中带着惊喜的声音响起,赫然便是嬴信无疑。

不过半日,但陈浮生看着自家徒儿也自有了几分死里逃生,世事变化的错觉。

伸手一招,九天剑匣中便自飞出一道绿光,落入他手,正是绿竹剑无疑。

一剑在手,陈浮生心气陡涨,接连两指点向嬴信与幽若。

“信儿,幽若道友,且记牢这部阵法,等一会儿,我布下这道阵法之后,你们两个千万守好各自的方位。”

第二百四十三章 四灵封镇

伴随着这句话,嬴信与幽若就感觉有一张阵图瞬间被传到意念之中,

陈浮生修道日短,自然不可能懂得什么精妙的阵法,身上更没有布置阵法的法器阵旗和祭炼成型的阵图一类事物。

但他在九天剑派呆了也有一段时间,对其镇守山门的五方五行大阵倒也多少有些了解,自忖将手上的法器和人手组织一下倒也可以勉强布置下来。

“不过五方五行大阵除了护山之力,更有五行循环相生,我这个阵法还是叫做四灵封镇更为妥当。”

想到这里,陈浮生先是信手一指,将嬴信挪移到了一处所在,然后看向幽若,略一思忖,就是一道蓝碧光华飞出。

这件袈裟已经被他稍稍祭炼,自是能够挥出其中的一部分作用。

“幽若姑娘,你虽然连开眼耳鼻三识,又领悟了三种小神通,但毕竟吃了肉身的亏,又无趁手法器,我这里倒有一件法器,乃是纯粹水性,与姑娘法力相合,姑娘可看看是否得用?”

“水神印?”

光华方一入手,幽若便自认出了这件法器的来历,她也是水族得道成灵,哪里有认不出水神印的道理?

不过她一直都寄居在陈浮生识海之中,陈浮生识海里面的秘密大多瞒不过她,但水神印却一直都被陈浮生收在丹田里面,所以她还真不知晓陈浮生手中居然还有这么一件宝贝。

“不错,正是水神印。”

陈浮生见幽若果然识得,便自点头一笑,道:“这方水神印被我用北冥真水也自淬炼了些时日,想来也有几分护身妙用?”

这就是陈浮生自谦了,水神印乃是水脉精粹,得到就可凭之封神,对于任何水系法术都有着加成之效,北冥真水又是天下七大水法,两相结合,绝非一加一那么简单。

见嬴信背负九天剑匣占据西方,幽若手持水神印向北欢喜而去,陈浮生向东信手一抛,手中绿竹剑方一落地,便自化生成一片青葱竹林,方才脸色一肃,将谢瑜渡过来的那道法力显化出一道通天火柱,牢牢占据了南方。

“嬴信乃是白虎成精,秉承庚金杀气而生;幽若本体乃是丹成境界的巨蚌,天然与水相合;绿竹剑乃是纯粹木属性飞剑;再加上谢道友的这股火力倒也勉强可以布置此阵了。”

陈浮生心念一动,四个方向便自涌起一道属性各异的法力彼此勾连起来,衍生出一道阵法。

此阵一成,最中央的那头泰山石精便自感应到一股封镇之力遥遥传来,似要将它活活打为原型一般。

这位黑山老爷跟随陈浮生进入大阵之中,本拟凭借着自身道行和手下数万鬼卒阴兵的加持,就算陈浮生这个贼秃懂得这件空间之宝的几分奥妙,但在这种实打实的实力碾压下定然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强行斩杀。

却哪里想到这件袈裟早已是饥饿难耐,一见陈浮生显露出佛门法力,便自恋奸情热地勾搭在一起,全无半点矜持。

是以他进入这里没有多久,还未将这里的道路摸索清楚,就被陈浮生利用对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些许操控之力,强行切断了手下阴兵法力加持的通道,再加上这座大阵天然有着隔绝空间之效,他在外面已经可以动用几分锦屏山一山地气,到了这里却又被强行将法力打回了丹成级数。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黑山老爷看得清楚,这个小和尚本身修为不足就是他最大的弱点,自己凭借着境界足以稳压他。

而且对方封印得了一时,但以对方的法力势必不能长久,自己在外面的那些属下可不是无用之辈,给他们一段时间定能再次将通道打开。

然后,手下儿郎们的法力没有等到,却等来了陈浮生的四灵封镇。

然后自开启灵智以来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就涌上了心头,这种感觉在北邙古墓中征伐千年时没有感受到,逃出北邙,转战天下,隐遁万里的时候也没有遇到。

但这一次却凭空出现。

“劫数!”

石精瞬间明白过来,陈浮生定是天生克制自己的人。

故老相传,一物降一物,修行者中也有类似说法,修行路上原本一帆风顺,却在遇到某个人后被生生镇压下来,没有丝毫道理可言。

这个人就是劫数。

很少有人遇见,但一旦遇上这种人,除了反过来强杀对方,没有丝毫办法,

而眼前这个小贼秃修为浅薄,根本挡不住自己一两刀,却先是借着一路奇怪遁法逃出了性命,然后硬生生凭借着原本应当属于自己的宝贝反过来将自己困起来,更是布下阵法要将自己永远镇压起来。

这种人不是劫数,什么人才是。

石精已然确定,陈浮生定然是自己修行千年来最大的成道之劫。

面对劫数,只有一个办法。

杀!

石精屏气凝神,抛去了心中一切杂念,将法力提升到最大,然后就是悍然挥刀,向前猛劈而去。

只是眨眼间,就有数百道白色刀罡滚滚向前。

这位黑山老爷想得很明白,陈浮生真实修为摆在哪里,就算这件空间之宝多么玄妙,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威力施展完全。

至于那道封禁之力,虽然也有许多巧思,但他看得清楚,只不过是临时拼凑而来,甚至其中没有一道法力在丹成级数之上,只不过四者法力相生,才有这般作用。

有破绽,就有弱点,就可以被强行击破。

石精就是打算用自身的法力刀气硬生生将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和陈浮生布下的四灵封镇强行斩开一道缝隙出来。

一刀不行就十刀,十刀不行就百刀。

如果还不行,那就千刀万刀,斩到行为止。

反正土系法力本就走得敦实厚重一路,以他的法力,这样出刀,就算是花上一个多月都不会枯竭。

他可不信以陈浮生的修为能够坚持如此时间。

论起耐性,石精自信,天下间绝对没有人比得过石头成精的黑山老爷自己。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大阵内外,两处战场

此念一动,这头石精只觉心头一片澄澈清明,身上气势在这股压力之下隐隐间有了些莫名变化。

“这头石精运道如此之好,居然要破碎金丹,奠定道基了?”

这数百道刀罡方一出手,气势便极为逼人,汹涌澎湃,几有不可抵挡之势,陈浮生见状急忙调动心神,凭借着自己对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些许控制之力,将这原本向着一处斩去的刀气腾挪开来,四散分开,随手镇压了去。

然而陈浮生心中却有了些无奈之情。

练气九层,道基这一关顾名思义,乃是成道的根基,讲究三合,号称气与魂合,道与法合,心与神合。

金丹便是元胎,元胎破碎,方能奠定道基,如此方能结出道果,温养出一身仙气。

奠定道基,想要除了要将一身法力积蓄到顶峰圆满之境外,最重要的便是把自身道法中包含的法术与魂魄以及法力祭炼于一炉,不分彼此。

这一关最需要不断磨砺法术。

这头石精千年修行,一身道法精华全在于那套法武合一的磐石刀法中,这部刀法一体一用,既是道法,可修大道根基,也能化生出无数法术,护身杀敌。

因而当它沉下心来,打算凭借这部刀法破开这座大阵之后,这番举动,无形之中却是契合了道基这一关的真谛,陈浮生便有些难受起来。

“这头石精眼光倒好,看出我对这座大阵的掌控不够,真让它这番下去,一旦它忽然功成,只怕我就要反掌被它镇压下去。”

陈浮生看着这黑山老爷一身法力渐渐提升起来,刀法比之从前似乎又有进境,暗自推算一番,便觉这头石精当真有几分可能奠定道基。

毕竟水系与土行的功法炼就出来的法力,都讲究一个堂堂正正,以势压人,都极雄厚,只不过土系道法更重视一个敦实厚重,而水系却是有着百川归海,沛不可御的滔滔气势。

便是陈浮生将修为也自修到丹成这一级数之后,也不敢说在法力雄厚这一项能够胜出这头石精多少。

毕竟这石精天赋异禀,除了千年的道行外,在开灵前也不知吸收了多少日月精华,这是人身怎么也比不过的。

至于让陈浮生出手,暗中破坏这头石精的领悟,他还真不敢。

他是借了大阵能够迷乱方向的作用,才使这石精找不到自身,方能借机布下这四灵封镇。

一旦他亲自下场,这头石精单纯凭借境界优势便自将它碾压了。

至于隔空几道法力干扰,对于这头石头所化的生灵来说和挠挠痒只怕也没有什么分别。

“为今之计,就是比一比谁快了。”

陈浮生心头清明,瞬间抓住了这一场斗法的关键。

如果这头石精抢先一步奠定道基,便可轻易破开大阵,使用陈浮生就只能使用北冥道人留给他的法术逃命。

至于谢瑜五人就要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类似的保命底牌了。

但如果被陈浮生抢先将这件袈裟祭炼完成,凭借着这佛门封印第一的神通,就算石精随之突破,陈浮生也可以将之随手镇压下去,保证他翻不出来一朵浪花。

想到这里,陈浮生除了控制着这大阵挪移刀气,加固这四灵封禁之外,也分出了一道神念,观察外面的情形。

肉身所在的现世,又是另一番光景。

陈浮生的肉身盘踞原地,催动舌识,《金刚三昧转轮经》念诵不休,有着无数真言法力随之加持到浮在空中的百鬼经变图中,将这件法器的威力提升到最大,放出无尽佛光黑气。

而地上,颜如玉与黄石子合兵一处,已然斩杀了一头炼罡级数的鬼将先锋,正自合力对阵第二头鬼将。

这四员鬼将可没有自家黑山老爷那般深厚的根脚底蕴,更不可能懂得五岳门下道法的精华,法力神通本就远不如颜如玉与黄石子这种有着正宗传承的道门杰出弟子,之前能够与之放对是凭借了手下阴兵的加持之力。

当陈浮生破了他们的阵势之后,再次对上就相形见绌起来,他们虽然鬼躯凝实,但毕竟无有肉身,一身武艺不能挥得淋漓尽致,更何况颜如玉、黄石子两人道法一者犀利一者沉稳,配合得天衣无缝,轻易便将这员鬼将压制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至于孟家兄妹则是在百鬼经变图放出的佛光之下,护住了谢瑜、陈浮生二人肉身,放出各自法器对敌。

孟灵犀也是炼罡修为,自然而然拥有着剑气化虹的本事,一杆分海枪化作一道海蓝色长虹,在佛光黑气中穿梭不定,每次现身便自将那些入窍、凝煞级数的阴兵头目一枪爆头,绞为一道黑气。

孟如意的却是一只峨眉刺,她修为不及乃兄,也不远飞出去,而是提溜一转,化作十数道寒光,护住了三人,将孟灵犀看不上眼,有意放过的那些最低阶的阴兵统统绞灭。

孟灵犀、孟如意本就是一奶同胞的兄妹血亲,从小在一起长大,心意相通,学得是一般功法,炼制的法器也有相辅相成的妙用,再加上这一次出门之前,早在家中便练习过合击之术,配合起来比起颜如玉与黄石子还要精妙。

这些阴兵并未消亡,而是在被两人绞为黑气的瞬间便被百鬼经变图刷下一道佛光封禁在其中。

这些阴兵本身就没有什么灵智,比不上石精与手下的四员先锋,黑山老爷也不会让手下这些阴兵有太多想法,不利于自己的控制。

被孟家兄妹重伤以后,心神恍惚之际,哪里还对抗得了陈浮生的舌识与百鬼经变图这件法器的威力,只是稍微抵抗一下,便被陈浮生强行渡化收服,彻底沦为百鬼经变图这件法器的一部分,随着陈浮生开始念诵起这《金刚三昧转轮经》来。

每收服一鬼,百鬼经变图威力就大一分,仿佛的佛光圈子便向外扩张一分,陈浮生便自增长一分佛门法力。

“可惜了,如果我能够将那四头鬼将收服,凭借这股法力倒也勉强可以炼化这件袈裟了,不需要费尽心力一只一只地收服这么麻烦。”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一心三用,剑走偏锋

陈浮生看着颜如玉与黄石子将那一头手持铜锤的武将斩杀,一脸可惜。

这两人下手可没有留丝毫余地,两头鬼将是彻底地形神俱灭,绝对没有半点儿恢复过来的可能。

他们两个可没有在百鬼经变图下作战,而是深入了鬼军当中,自然不可能像孟家兄妹一般留手。

更何况这四头鬼将级数太高,又有灵智,陈浮生的百鬼经变图就算将之收了,也绝无可能在仓促间镇压渡化。

不过这两头鬼将的身亡也给剩余的两头鬼将拖延了些时间。

其中一个便是那个长亭侯吕信,另一个却是手持一对大小盘龙棍,乃是三朝之前的一位武将出身的开国太祖,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

两人都是纵横沙场不知多少年的大将,早就趁机将散乱的阴兵重新聚起来,数量比起之前倒也有四分之三左右。

虽然少了两鬼,再也不可能恢复之前的阵势,但这么多阴兵气势结为一体倒也颇有些威力,陈浮生的百鬼经变图入手的阴兵数目瞬间就降了下来。

得了这些阴兵的助力,两人两鬼这一次倒是堪称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局势就此勉强维持了个平手。

不过陈浮生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这一方还是占了优势,毕竟颜如玉与黄石子本身修为境界法器都是本身所炼,比起这两头鬼将来要强上许多。

而且百鬼经变图渡化阴兵的数目虽然减少,但也只是比较刚才而言,仍有堪称源源不断的阴兵被不断炼入这件法器中,化作陈浮生的法力源头。

陈浮生如今一心三用,一处催动舌识渡化阴兵炼入百鬼经变图中,增强佛门法力;另一处则是将这得来的佛门法力彻底灌输入袈裟之中,炼化起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起来;最后一处则是藏身大阵之中,用大阵挪移石精的刀气,同时操控绿竹剑与谢瑜的法力,主持四灵封镇,想要将这头石精强行封印起来。

其中大阵外面,颜如玉一方已然占据优势,击溃这股阴兵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

最后一处却是最为危险,随着时间推移,石精的刀法也自变得圆融无碍,给陈浮生的压力也就越大。

而且那些挪移出去的刀气虽然溃散无形,但其中的刀意却是释放了出来,甚至与被封镇在其中的石精有着遥相呼应的趋势。

而祭炼这座大阵,却可以说是千里之行,方方起了个头儿。

这件无主的袈裟虽然不抗拒陈浮生的炼化甚至有着主动配合的意思,但这座大阵相较于陈浮生的境界法力而言,实在是太过高远了些,想要彻底祭炼成功,最起码也要花费上一两个月的时间方可。

那头石精却是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当前境界。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看看一人一妖谁更快一些。”

“不行,按照目前的进度看来,还是太过危险了,这样下去,有着七成的可能,这位黑山老爷会在我之前突破境界。”

陈浮生暗自推测一下,就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个可能性实在太高。

这也没有办法,毕竟陈浮生本身的修为法力实在太过低微。

目前,他欠缺的就是时间,最需要的就是法力。

可是外面自那两头鬼将重整起旗鼓,渡化而来的法力就有些入不敷出。

“可惜了,只能提前用到这件东西了。”

陈浮生神色坚定下来,心念一动,眼前便自浮现出一片灵气盎然的光华出来。

其中有一物不断变化形状,正是北冥道人留给他的三道法术之一。

陈浮生想得清楚,如果他不能抢先一步,到时候自己就要逃命,仍旧免不了动用此物,反不如提前用了用来加快祭炼这件袈裟。

光华凭空溃散开来,眼前浮现出无数大小不一的符号灵文出来。

这是构成这道法术的种子符篆。

只不过这一次陈浮生不是想要将它施出去,而是将其还原成法力状态。

几乎瞬间,陈浮生便觉大阵之外的肉身丹田之中的北海瞬间就生生扩张了近半,体内的奇经八脉三百六十五处窍穴,更是被汹涌澎湃的法力要充到爆炸一般。

整个人有如被充足了气的皮球一般,感觉只要有一蚁之力加身,就要瞬间爆裂。

北冥道人是什么修为,在练气级数盘桓了数百年的人物,它随手一道法术包含的法力就是陈浮生目前整个北冥所拥有的法力的数倍。

更何况这里面也不只有北冥真水,还有着一股浩瀚无匹的佛门法力。

强忍着头痛欲裂的感觉,陈浮生默运法诀,将这道混合为一的法力协同着溃散开的种子符篆齐齐打入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

这股法力比起陈浮生之前打入的总和都要雄厚数十倍,方一打入,袈裟便自出无穷佛光,与这打入的数百上千种子符篆结合得紧密无边,不分彼此。

几乎同时间,陈浮生便感觉这件袈裟真正与自己有了血肉相连的感觉,与之前完全不同。

之前他虽然也能勉强动用一两分大阵力量,却是用手挥舞武器一般,现在这件法器就有如自己的手脚一般,宛如天生,比起之前的掌控之力何止强了数倍。

很显然他的想法确实收到了奇效。

在陈浮生一收到这道法术的时候,便借此猜到北冥道人的成道根基必然与空间神通有关,否则绝无可能将步步生莲神通与《北冥逍遥诀》的遁法炼到化合为一的高深层次。

因而这道法术中,天生就有许多阐述空间之力的种子符篆,以陈浮生目前的修为见识自然看不出什么,但当他将其打入这座佛门封印第一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后,两者顿时结合得有如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还是可惜了,否则这道法术留下来,将来对于我《北冥逍遥诀》的修行大有借鉴之功。”

忽忽七日过去,陈浮生心神合一,神魂沉入大阵之中,默念起来。

不过他的脸上这一次却没有半点可惜,失了一道法术,还有两道保命,而且得了这座大阵,对于他修为裨益远在这道法术十倍之上。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太岳山图,五方五岳

“黑山施主,此番我已然将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祭炼完全,你是再无可能反攻出去,你就是之前杀生太多,才会耽误了大好前途,落得如此下场,不若就在这里放下屠刀,静心忏悔,从此修身养性,说不得将来也会有个证道长生的机会。”

陈浮生分神显化出一个僧衣飘飘的年轻和尚,悬浮在这头石精面前,双掌合十,面带微笑,轻声劝道。

有一个小贼潜入你家中,挖走了一件宝贝,把你关押起来,还跑过来说你平日为恶太多,才有此报,劝你要弃恶从善,你会如何做?

“放屁!我黑山老爷,修行千年,你这贼秃居然也想让我臣服,也忒不知天高地厚了!”

陈浮生伸手一捉,就自接住了一道刀罡,若不细看,绝对不会现,他五根手指距离这道刀光尚有一段薄如蝉翼的距离,却是根本没有触碰到。

自陈浮生真正炼化起这座大阵之后,对于其中的奥妙已是了如指掌,方才他并不是用自身法力捉住了刀光,而是用了这座大阵自带的空间之力将其封印。

否则刀气一触既散,哪里有可能停留如此常时间。

意念一动,指掌间的刀光便自溃散无形,陈浮生细细体味这一过程,忽然展颜一笑,并指点出,呵呵笑道。

“我知黑山施主道心顽固,执迷不悟,我舌识初成,自是说不动你这块石头,这也无妨,施主不妨就此在我这座大阵中做客,时常听我说法,总有一天能够幡然醒悟,痛悟前尘往事皆是虚幻的道理。”

这话说出,陈浮生不再言语,只把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威力尽数施展开来。

之前陈浮生祭炼得不全,稍微挪移一下方向,就已经是到了极限,但现在他一举将其炼为自身的法器,正是要好好试试威力如何,哪里会留手则个。

这头石精当时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好似**彻底颠倒混乱起来,上面变成左面,下面变成后面,来回颠倒变化不停。

石头沉稳,乃是它化形成妖之后的最大优势,却也是它最大的弱点,如果是其他修行者或者妖怪,大不了闭了六识,抱元守一,也就是了。

可是它双足一离地面便自有许多不踏实感生成,这是天性所致,比起兔子成精,见了凡间虎狼尤有些气弱还要更加厉害。

如果实打实地对战,这头石精不弱于任何人偏偏被陈浮生用这种最克制他的阵法变化困了起来。

一声暴喝,这位黑山老爷就地一滚,化为一块三丈为长,丈五为宽,九尺为高,表面带有无数纹饰的四方镇石,与地面的气机紧紧勾连起来。

竟然是现了原型。

此举当真有效,当它与大地相连之后,本身也自化为了这座大阵的一部分,再也不受颠倒空间的影响。

只不过看他犹自向外放出无量刀光,就知道这位石精显然没有绝了磨砺道法,待修为突破之后再谋求破阵的打算。

陈浮生呵呵一笑,这头石精的打算正合他的心意。

信手一招,便自有一道金光飞来落入手中。

是那石精用来控制数万阴兵的虎符,亦是一件作用奇特的法器。

这虎符本来并非法器,而是石精手下那位赵太祖的陪葬之物,在北邙山阴气之地培育千年后,通灵变化,自生神异,成为了一件古怪法器。

后来石精收服了这位太祖鬼将,这件法器也就顺理成地落在了它的手中。

这虎符非但可以摄取阴魂一缕气机,从而控制它们,更在内部开辟出一座空间收纳这些阴兵,作用比起陈浮生的百鬼经变图和那两个番僧的经幡、**还要来得神奇。

毕竟这也已经可以算是一件天地生养的法器,比起修行者自行炼制总要多了一分天然。

至于那件青铜刀,陈浮生却不敢在这里直接收取。

石精毫无伤,在这里动它的法器,人家心中一动,就可飞起杀人,就算陈浮生有着大阵相助,只怕也要倒些霉。

不过这件青铜刀虽然与虎符是石精贴身的两大宝贝,却并未被这石精打入任何禁制,虎符是天地生成,无需祭炼,青铜刀却是另有原因,这石精虽然得了五岳门下刀法精华,甚至自创出“磐石刀法”这一路法武合一的神通出来,却不通祭炼飞剑的要诀。

他之后在北邙山也自击杀了一些来此的修行者,得了些修行功法。

但去北邙山这个鬼道圣地的不用想也知道都是练习的什么路数,收魂炼尸的旁门左道,石精得了不少,就是没有正经的飞剑之法,偶有一两本,还都是浅薄不堪,根本不入石精这位高手的法眼。

因而它也就只用本身妖气反复淬炼其本质,不过妖族之中,这般做法却是十分流行,毕竟妖族大多肉身强大,最喜欢武斗,法器未必需要,一柄神兵才是必要的。

甚至在剑修看来,这种做法也不能算错,对于他们中许多人而言,只要本质够强,足够锋锐坚硬,承载得了一身法力,便足以一剑破万法。

借着大阵挪移之效,陈浮生直接遁到这块巨石上空,向下打量而去。

底部的镇墓文被遮挡住了,但上面却被陈浮生瞧了个仔细。

巨石顶部,具体而微地描绘着一座高山,气势极其不凡,灵性盈盈。

在旁边则是镌刻着太岳两个斗大古篆,一股不知是刀意还是剑意的气势冲天而起,显然是得道高人的手笔。

瞬间,陈浮生就明白了许多,暗自思忖开来。

“这幅太岳山图想来就是五岳门下太岳一脉的道法精华,想来五岳门的五路传承都可以用这一副高山图来表现出来,如若合起来,岂不就是一幅五方五岳图,也不知这世上还有没有其他四块类似的石头。五岳门下要派人降服了这石精,只怕也是担心有人从中瞧出了他们的道法去,只是既然这块石头这么重要,为什么五岳门不收回还要让它在外流落千年之久,也不派人盯着,出来对付这头石精的也是黄石子这个尚未丹成的弟子,这件事儿好生古怪,不知其中有没有什么干系。”

第二百四十七章 剑气雷音

“这部太岳图交给他们原也应该。可是这头石精实在难得,已经有了丹成的修为,更是眼看就要奠定道基,将它镇压在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将来也有许多好处。如果就这样交给交给他们,实在有些可惜,想要留下来,还需做些手段。”

陈浮生是真得不怎么看重这头石精身怀的五岳道法。

五岳门实力再强,也不会强过九天剑派,门中传承自然也是如此。

他身怀《北冥逍遥诀》这种道法不去修行,怎么可能去贪图这明显要差了一筹的太岳道法。

而且他已然把握到了这路道法修行的精髓,甚至隐隐看到了通往元神之门的方向,又得了这座于自己修行大有裨益的大阵,自然不可能放着这种通天大道不走,偏要拣那种难路。

他陈浮生又没有那种受虐的癖好。

而且,陈浮生打量一下自己布下的这座四灵封镇,在石精现出了本体沉入地面,与大阵勾连为一体之后,这座阵法便自隐隐与之产生了联系,有了一丝向五方五行阵演化的趋势。

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确实是佛门封印第一的空间之法,但却是更加注重一个封字,少了一股开辟的生机与循环转化。

最简单的说法,随着陈浮生不断向其中增添草木山川甚至修行者与法器,这座大阵就会越来越完善,威力也会越变越强,但永远都不可能正式成为一个真正的洞天。

但当其中有了这么一座五方五行阵之后就有变化了。

五行循环,流转不息,对于这座大阵的圆满有着许多好处。

甚至陈浮生怀疑以九天剑派那座大阵,如果不是囊括的范围太过巨大,又没有相应的切割两界之法,只怕早就有资格正式演化为一处洞天秘境了。

当这座五行阵法强到一定地步,陈浮生就会出手将这两者真正熔炼到一起,化合为一,使其真正拥有成就洞天的潜力。

“师父有他的成道之法,我这个设想如果实现,却也未必会逊色于他。”

陈浮生推测半响,觉得这个立意虽然太过宏大,从理论上看,却也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

本来他冒险对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下手就是因为凭借此宝,走北冥道人以空间之力为桥,佛道双修的路数有许多便宜。

加入这座五方行阵,一来是形势所趋,不得已为之;二来就是黑山老爷这种灵石得道的妖精实在太过罕见难得;三来无论这个设想成与不成对他都只有益处,无非是大小不同罢了。

想到这里,陈浮生轻轻一笑,神念便自遁出了这座大阵。

经过七八天的厮杀,外面的形势已然彻底大变。

刚开始那两头鬼将带着那批阴兵还能勉强与颜如玉两人斗个不相上下,但当颜如玉剑法突然突破,强行斩杀了那位赵太祖之后,形势便自起了变化。

那位长亭侯吕梁一头鬼根本抵不过颜如玉手中斩浪剑,更不必说旁边还有一个严阵以待的黄石子。

至于它手下的阴兵在这几日的消磨之下,更是只剩下七八千,虽然比起他原来还要高出一少半,却眼见在这两人手下就根本撑不了多久,心里不由开了小差儿。

“老爷怎么还没解决那个光头和尚,如果他还不现身,我们可就要被人家连锅端了。”

生死交战,岂容分心,颜如玉两眼一亮,斩浪剑化为一道白虹自背后飞出,一捏剑诀,随手一划,白虹便自放出一道白色剑光,须臾之间冲上九霄,然后在最高处,突兀一个转折,震荡浮云,划出一个倒v型白痕,自天而降,狠狠向着这位长亭侯的眉心斩下。

剑光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好在这位长亭侯自那位赵太祖丧命在这路神而明之的剑法之后,面对颜如玉便自提了十二万分的提防,方才虽然略有分心却还是将大半心思放在了她身上,一见对方出手,手上没有丝毫犹豫,就是默运法力,十数名阴兵便自身不由己地自军阵中飞出,在他头顶有如冰糖葫芦般连成一串,紧接着就见剑光连爆掉这十数条阴魂,度稍稍放缓,在鬼将吕梁头上被画戟一顶一绞,硬生生接了下来。

白痕缓缓散去,紧接着方有一道轰隆之声自上而下遥遥传来,愈到底部,声音愈是响亮,到最后已是有如雷霆响彻云霄。

比起这道剑光,石精的刀气,虽然声势尤要浩大不少,但精妙变化,却是远远不如。

陈浮生方一回神苏醒过来,眼中所见,就是这一道雪亮剑光;耳中所闻,也只有这道雷霆之音。

“剑气雷音!”

陈浮生暗自长叹口气,在心底瞬间将对颜如玉的评价连升两级,提到了谢瑜这个级别。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这颜如玉剑道天赋居然如此之高,居然在炼罡级数便自炼成了这等剑术。

凡人习武,刀剑不离指掌;突破感应,逆反先天,凭借着对于天气元气的初步感应,就可以驭剑百步;凝煞炼罡,法力与罡煞之气化合为一,便可以剑光化虹,是为剑遁之术。

而在炼罡级数,还有可能练成的一种剑术成就便是剑气雷音。

一呼一吸为一息,剑气雷音就是要在这一息之间,剑光至少游走三百丈距离方可。

这种度便是声音在空气中的度,当练成剑气雷音之后,剑光比起声音还快,往往是敌人都已经被斩杀,方才传出声音来,简直就是防不胜防。

更何况当兼具了如此度之后,剑气本身就有了强悍的冲击力,材质稍弱的法器,方一交锋,就会被直接斩断。

有着如此威力,练成的难度自然也是颇大,有着若干的条件限制。

先就是有一口本质坚硬,更足够锋锐的剑器,单这一条就要难倒**成的散修。

第二,御剑者必须有着雄厚至极的法力,才能够将飞剑催动到如此度,想要达成,一般而言,必须是罡煞合一,法力变化之后方能达成,还得是上佳的传承,旁门左道的下九流门派,想都不用想。

如果前面两条还只是硬性的外在条件,那么最后一条,更是将九成九的修行者排除在了门外。

本人必须有着群的剑术天赋和一路上乘剑法,才能领悟其中的种种精妙变化,成功掌控。

九天剑派之中,苏正风这位问天剑自然是掌控了,但就连青竹,陈浮生都要抱好大一个怀疑。

毕竟木系道法并不以锋锐见长,实在是太过为难他。

其他人,就算是燕赤霞这位大剑客,因为炼罡时日尚短,都不过刚刚掌握了剑光化虹,距离剑气雷音尚有好长一段距离。

单凭这一手剑术,道门一十三派丹成以下的真传弟子,就没有多少人能够与这位颜如玉正面放对,足以她借此去五年之后的斗剑大会上夺得一个名次,给南海剑派长一长面子。

至于黄石子、孟家兄妹都要被她甩在后面,差出一个档次出来。

谢瑜也要为此高看对方一眼,毕竟昆仑派弟子精修法术在飞剑上就真得没什么擅长,换了是她,凭借一身修为,剑光化虹不难,但剑气雷音却是无有可能练成。

第二百四十八章 “重伤”苏醒,扯谎分宝

心念一动,陈浮生身上的袈裟便自无风自动,自行飘起,然后谢瑜便觉陈浮生原本徐徐承受的肉身猛然传来一道吸力,不待她将体内雷火法力彻底转化纯粹,就被引导了过去。

“灭度道友怎么突然加大了法力的汲取度,我还未将这道法力处理完善,一般人可是控制不住里面的雷火之力。”

谢瑜缓缓睁开一双美目,蛾眉轻蹙,紧紧注视着陈浮生,神念已经将之彻底覆盖,一有什么异常她就要出一身法力。

突谢瑜猛然闭上双眼。一股璀璨至极的佛光突兀从陈浮生袈裟上涌起,生生将整片兰若寺的废墟遮盖下来,不见天日。

紧接着就有一声巨响自袈裟中传出,震耳欲聋,本就闪耀佛光再次一涨,就算以她用法力淬炼过的双眼也不禁闭上来避过这道强光。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袈裟看起来和凡间僧侣所穿的再无半点区别,气息沉寂下来,仿佛刚才那道佛光只是错觉。

于此同时,则有数百道白色刀罡凭空浮现在空中。

“爆!”

只听一声高喝,那数百道刀罡便自调转方向,朝着那片残兵败将而去,一齐爆裂开来,化为一道铺天盖地的罗网当空罩下。

这队阴兵本就现出不支之态,又哪里禁受得起这片刀气,几乎瞬间便有近半鬼卒化作一团团黑气。

“噗!”

陈浮生猛然张开双眼,一口精血喷出,面如金纸,气息陡然降落,明显是受了重伤。

“灭度师父,你怎么样了,那妖孽如何结局?”

谢瑜一声惊呼,开口问道。

“没什么,那石精修为太过高深,贫僧本打算用我阵法镇压之后,再用佛法炼化,却不承想显被它挣脱,不得已用上了两败俱伤的法子,用损伤这件师门秘宝的灵性为代价,与它对拼许久,最终总算毁了它的妖躯,灭了它的神魂,从此世间再无黑山老爷这一头石精了,方才那几百道刀气便是他最后含恨而,被我勉强挪移出去。”

陈浮生自乾坤袋中摸出两粒丹药,投入口中,暗运法力炼化,见谢瑜开口询问方才双掌合十,低声回道。

“死了?”

谢瑜面色微微有些古怪,声音略带惋惜,显是没有料到,自己只不过充当了几天的法力源头,还未真正上场就已经结束。

不过这倒是一件好事儿,她方才见了那几百道刀光也自有些讶然,这些刀气已经不比她运起昆仑真传法术的威力弱上太多。

更不必说对方如若将手下阴兵的法力尽数加持到自己身上了,她非得使用那一两件师门赐予的秘宝才有可能与之争锋。

再看看陈浮生,就有些可惜,心中暗道:“能够将这等修为的大妖困住,不消说也知道灭度道友的那件法器有多珍贵,没想到在动用了这件法器之后,居然还会受此重伤,也不知多久才能将法器与一身法力重新炼回来。”

“怎么,那头石精已然败亡?”

眼见陈浮生苏醒过来,众人便是纷纷凑了过来,黄石子更是率先开口问。

“不错。”

陈浮生点一点头,伸手取出虎符,随手一点,遍体鳞伤的鬼将吕梁与手下那几千阴兵便身不由己地被收到了其中。

石精早用虎符摄取了它们的一分魂魄在其中,任何得了这件虎符的修行者,都等同于有了生杀予夺的大权。

再一招手,青铜刀便自同样出现在手掌中。

在大阵中,陈浮生不敢随意召唤这件法器,但出了大阵,有这座佛门封印第一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隔绝之力他就再也不必担心,石精会借此催动法器,飞刀杀人。

“这两件法器就是那石精的贴身法器,青铜刀是他杀敌的兵器,虎符则被他用来控制手下数万阴兵。在那石精肉身毁灭之后,也只有这两件法器留存下来,如果不是几位在外面拖住了阴兵这么长时日,贫僧也不可能成功将其灭杀,诸位若是有人对此感兴趣,尽可带走,贫僧不怎么需要这些身外物。”

“果然感应不到那石精的气息了。”

黄石子拈起青铜刀,运起师门秘法闭目感应一下,点头表示肯定,脸上表情却是有些复杂,既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遗憾可惜。

五岳门的感应秘法也有不少限制,否则他们也不会一开始被那黑山老爷玩了个声东击西,金蝉脱壳,他自然不可能隔着两道封禁感应到石精的任何气息。

“这种阴气森森的法器,收了之后也不知要多久才需炼化,我有一柄斩浪足矣。”

颜如玉抚摸一下怀中长剑,一脸不屑。

这一次交手,她可以称得上是收获最大的一个,借着无数的阴魂练手,剑术一举突破到剑气雷音的境界,自是看不上这种法器。

毕竟陈浮生虽然收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又镇压了一头丹成级数的石精,但本身道行并未增加,大阵的威力又被用来镇压这位黑山老爷了,境界和实力的提升远不如颜如玉。

其他人也是点点头,他们出身不凡,在门中也颇有地位,修炼到如此境界自然不会没有得力的法器,虽然这件青铜刀在千年的淬炼下早已通灵变化,但也使石精的妖气深深浸入其中,想要驱除炼化,不知要花费多少力气,远不如将自己的本命法器祭炼得更上一层楼,这才是修行正道。

倒是孟灵犀眼神灼灼,对于那件虎符颇有些兴趣。

毕竟黑山石精和他手下的四头鬼将,没有道门真传阵法,但得了阴兵加持,法力就能提高至少一层,若是落入他手中,配合一道真正的阵法,法力雄厚,倒也不弱于一般的丹成之辈。

不过当谢瑜说出“这一次灭度师父身受重伤,又损伤了如此珍贵的一件法器才能解决了那厮,而且灭度师父乃是佛门高僧,身兼妙法,对于渡化这些阴兵卓有奇效,我们的道法对它们都没有作用,当然是灭度师父保管才更合理”后也就住了口。

他们兄妹这一次的主要目的已然达成,非但除去了这等大妖,更是与几个极有前途的道门弟子结下了并肩战斗的情分。

其中还有谢瑜这个昆仑真传和颜如玉这等能够领悟剑气雷音的剑道天才,已是心满意足,对于锦上添花的虎符也就不怎么看重。

毕竟这些都是外物,对于他目前的境界还有着助长法力的妙用,但等到他丹成之后,就没多大作用,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于道行无益的法器破坏自己在这几位同道心中的印象。

第二百四十九章 事了拂衣去

看着陈浮生收起两件法器,谢瑜嘴角一抿,微微笑道:“此妖已然伏诛,灭度师父不知有何打算,我们几人原本打算助黄石子除了这头石精之后,就去五岳门的洞天中参观一番。大师若是无事,倒不如一同前往一路上也好交流一下道术佛法。”

陈浮生做贼心虚,哪敢答应下来,这五岳洞天之内定然有高人坐镇,谢瑜五人修为毕竟尚浅,他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能够遮掩气息,但在那些得道高人眼皮子底下,可没有瞒天过海的自信。

他本人的真实来历也颇可疑,被人家窥破了行藏举止,就有许多麻烦。

更何况这一次他还另有事情要做,哪里有时间在此浪费。

当即咳出一口鲜血,语气低沉道:“贫僧此行专为本门的几条支脉而来,却没想到在兰若寺遇到如此大敌,现下贫僧至少要回去门中静心调养数年才有可能将一身法力恢复如初,却是没有机缘与诸位道友同行了。”

“那就太可惜了。”

黄石子语气真挚,不似作伪,一脸可惜道:“这一次有大师出手才能成功诛杀这个妖孽,维护我五岳门下清名。师父他们如若知道定然会好好招待大师的,当真可惜了。”

行了“施主谬赞了,降妖除魔,还婆娑世界一个清静本也是我领悟的佛法真意,这些又算得了什么。今日别过,他朝有缘,定然还会相逢又有什么可惜。”

陈浮生单掌置于胸前,眼神清明慈悲,风轻云淡,仿佛并未受。低低宣了一声佛号,招出白虎,道了一声离别便自乘虎而去。

“这位灭度师父一身佛法气度必然是四大名刹出身,只是不知是哪一座?”

黄石子看着陈浮生背影,左右思索,不得其法,

“这有什么关系,四年之后就是斗剑大会,到时候只要稍有实力的门派都会参加,这位灭度道友定然也不会错过,到时候轻易就能知道。相比这个,”

谢瑜把眼光转回到颜如玉身上,一脸赞叹道:“如玉道友这一番居然能够施展剑气雷音,我昆仑虽然不擅飞剑,却也听说过剑气雷音、炼剑成丝这两种剑术成,这可是许多丹成甚至道基级数的人物都未必能够达成的成就,想必到时候定然能够在那三十六人中占据一个位置。”

“谢道友谬赞了。”

颜如玉将斩浪收回背后,将一身剑气收起,低眉道:“虽然剑气雷音练成的人不多,但如玉既然能够练成,想来昆仑这般道门一十三派的真传弟子,在炼罡级数能够做到的每家应该都有两三个,再加上其他门派,那三十六人的名次如玉实在没有把握。”

眼见两人提到了斗剑,其他三人也自把话插了进来,毕竟以他们的修为出身,如无意外,几年之后都会参与其中,这种有可能一举成名天下知的机会,对于这几位尚且有几分少年心性的修行者而言,也是极为看重。

谈得兴奋,一时之间倒是将陈浮生给忘在了一边。

陈浮生虎不停掌,将驭风的度催至最快,避过大道,专捡小路而行,不过半日功夫,却也跑出了几百里,自觉已经远远离开了谢瑜等人,这才呵呵一笑,在扬子江前停下了脚步。

“幽若道友。”

陈浮生带着嬴信沉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直直就向着那头蚌精而去。

“陈先生来此可是为收回那方水神印而来”

幽若自入定中缓缓张开一双美目看向陈浮生,眼神中已是带了三分紧张。

“倒也没有什么大事。”陈浮生打量一下对方身后的的那个白衣女尼,手中玉净瓶处传来一股熟悉的波动,显然这只蚌精不问自取,已是将水神印炼入了其中,“水神印在我身边也没什么作用,转倒是在姑娘手中可以稳固神魂,弥补法力,此来还是因为那名大敌虽然已经被我困在了这里,一身法力却未曾损失半点,还需要姑娘继续维持这方阵法,免得他逃脱了出去。”

之前这头蚌精在陈浮生识海之中,也不知瞧了多少东西出去,虽然她要仰仗陈浮生的北冥真水才能滋润神魂,对陈浮生从来没有露出过什么威胁,但终究是个隐患,陈浮生好容易借着封禁石精的名头将她从识海挪到了这座大阵之中自然不会再任其返回去。

至于水神印,只要这头蚌精在大阵之中,变相于她都是在替陈浮生做事,水神印的主人自然也还是陈浮生。

见此女应承下来,陈浮生心头也觉一阵轻松。

“识海里面,那个异界巫师已经被我抹去了灵智,再也不成隐患,这一次又将这只蚌精移了出去,剩下的那颗魔种倒是不必急于一时,须得缓缓图之。”

再次安顿好白虎精,陈浮生便自遁出大阵,在扬子江附近寻了一处隐蔽无人,水气也颇浓郁的所在,布下几道简单封禁法术,盘膝坐下,伸手取出几件物事,百鬼经变图、虎符、青铜刀,然后开始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当初和燕师侄联手在兰若寺除了那头树妖,除了一部三流功法和一些材料之外几乎就没有收获,没想到这一次倒是满囊而归。”

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不消说,用来做一家二流门派的护山大阵都是绰绰有余。

石精除了身怀的五岳门道法,更是一头快要奠定道基的大妖,天下难寻。

虎符落在那种精修鬼道功法的修行者手中,便是再好也没有的本命法器。

便是最不起眼的青铜刀,都是一件上好的法器元胎,如果不是谢瑜五人都是名门大派出身,有着上佳法器,未必会看不上这件法器。

更不必说这一次陈浮生还收取了一头炼罡级数的鬼将和数之不尽的阴兵。

这一次的收获便是道门一十三派一个练气七八层的大高手一身的身家合在一起,都未必有如此丰厚。

而现在,是需要整理这些收获的时候了。

第二百五十章 活得越久,时间越不够用

“这口青铜刀本身便是一种异种金属,在被北邙山中的阴气浸染多年后,早已通灵变化,那石精祭炼多年更是使其带上了一分刚正,用来填充九天剑匣倒是合适。”

九天剑匣目前四口飞剑,金、木、水三系各有一口,还有一把有着金水两种属性,儿这口青铜刀本质是纯粹金行,但被黑山这头石精祭炼数百年后,自然增添了本身石性,乃是少见的土金两系,是九天剑匣目前没有的属性。

而且飞剑大多偏于锋锐,绿竹剑因为是木系,更加侧重于生生不息之意,而这口刀却是刚猛霸道,气势犹在陈浮生目前拥有的四口飞剑之上。

“百鬼经变图这一次是吃了个饱,也不知封印了多少阴魂进去,已经有些出控制了,必须要重新祭炼方可。”

陈浮生摸摸方一取出便放出一股乌金之色的百鬼经变图,再看看虎符也是有些心惊。

之前的百鬼经变图封印的出了一个开了两识的慧海和尚就是两个修为不济的番僧,其中最强的还是那条赤练蛇,剩下的就都是没有修为的凡人。

可是目前里面不说普通的阴兵,就是凝煞级数的也有着七八条之多,入窍的数目更是足足上百。

饶是都是些没有灵智只有本能的阴魂也一跃成为百鬼经变图中最强的一方势力。

这些后来的阴魂虽然都被《金刚三昧转轮经》的法力渡化而来,老实无比,却也影响到了这件法器的使用。

更何况陈浮生接下来要将虎符中的阴兵统统祭炼到百鬼经变图中,如果不好好淬炼一番,那头炼罡级数的鬼将还真不好降服。

“这些阴兵一旦转入百鬼经变图中,除了不能随意动用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这件法器就会一跃成为目前我手上最强的手段,到时候里面的阴魂旦夕诵念《金刚三昧转轮经》,不但可以不断祭炼这件法器,其信念之力更能源源不断地为我转化为佛门法力,不论是参悟佛法,还是祭炼袈裟,镇压石精都有着无穷妙用。”

陈浮生目前对于这件法器的看重仅在身上的袈裟之下,无他,这件法器的作用实在太大了。

九天剑匣本身的禁制重数不高,而且他接下来的时间都打算用佛家弟子的身份,剑匣就算没有用来封镇石精也不好随意动用。

自是对于目前这件唯一拿得出手的百鬼经变图要多上许多心。

“可惜了,这样一来,苏正风师兄所说的养剑的效果就要打个折扣,不过凡事总要有个变通。”

陈浮生叹息一声,颇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都做到最好,实在是有些贪心了。

想要九天剑匣,陈浮生就又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这部已经向着五方五行阵转化的四灵封镇,眉头就有些紧蹙起来,感觉时间太过紧张。

“不过先要把这座阵法好好祭炼调整一番,非如此不能真正循环开来。”

这个阵法的四个方向,强弱各自不同。

其中最强的无疑是生前就已是丹成大妖,又连开佛门三识,炼化了一方水神印在手的幽若。

接下来就要属被祭炼到二十四重禁制的绿竹剑,它化生的那一片竹林也是郁郁葱葱,气象不凡。

嬴信手持陈浮生的九天剑匣,虽然不过感应级数,但她所收的伥鬼被佛门法力祭炼过一遍,在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中她无形之中就受到了加持之力,也能牢牢把手一方。

真正的弱点在于南方,虽然谢瑜修为已经到了炼罡级数的顶峰,传承也颇为高妙,给陈浮生渡过来的法力极为深厚,汇聚成了一道通天火柱,但毕竟是无源之水,无木之本,长此以往下去难免有崩溃之危。

陈浮生目前的三**器之中,百鬼经变图威力最大,用处最多;九天剑匣是性命交修的本命法器,亦是他将来纵横天下的倚仗;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与这座目前还太过微弱的五方五行阵却是涉及到他的证道根基,三者的重要性、优先级各不相同。

或许陈浮生为了突的原因,会暂时重视百鬼经变图,但后两件法器才是真正永远摆在前列。

他自然不可能坐视自己的成道根本还未成型就提前溃散于无形。

“怪不得修行者明明寿元不知比凡人长出多少,却还是一个个闭门不出。”

陈浮生叹息一声,却是有些理解修行者为什么除了因为凝煞炼罡或者淬炼道心的需要,极少出门访客,而是躲在山门里面长期闭关,往往一闭就是数月,数年的光阴。

原因无他,实在是时间不够用。

积蓄法力、练习法术、祭炼法器,每一样都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

法力自不必说。

而练习道法,祭炼法器除了有着护身杀敌的作用之外,本身也是一种参悟本身功法的过程。

有不少人在修为到顶,进无可进以后,就会将时间放到法术与法器的祭炼上来。

除了不想浪费时间之外便是希望能够触类旁通,反过来对于突破当前境界有所指点。

道门之中真正有望元神的功法大多分为天罡地煞两种级数,其中天罡三十六重禁制,地煞七十二重。

法术与法器的禁制重数便是由此而来。

每一层修为达到,就自然能够动用相应的法术。

就好比陈浮生的《北冥逍遥诀》就是天罡级数的无上真传,他现在是第三层感应级别,北冥逍遥诀中他能够作用的水系法术无需练习,天然水到渠成地拥有了三重禁制的威力。

但一般而言,他在这一层能够达到的最高层数也就是一十二重。

碍于修为,想要推动到一十三重上,就有千辛万苦。

想要打破这种常规,就非得有着过人的悟性与机缘不可。

就好比北冥冰雷,限于法力属性的原因,陈浮生在这个级数原本不能施展出来。

但他旁观黑蟒渡劫化蛟从中领悟了雷法的几分奥妙。

将来他练习雷法,必然一上手就有着莫大威力。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元珠无踪,筹谋皇宫

扬子江所属的大江在七大水系中流域最广,水量最大,因而这扬子江水气也是格外充盈,并不逊色黑水河多少。

夏去秋来,转眼间就是初秋。

“起!”陈浮生清喝一声,百鬼经变图便自浮上头顶,洒出无尽光芒,展开一片净土幻景,不知现出多少僧人模样,更有无数梵音响起,化作无穷愿力。

单手一点,异象收起,百鬼经变图便自化作一部经书落入掌中,不过书皮已经不是先前的一红一黑,而是彻底化为乌金之色,这是阴魂的鬼气与佛门法力彻底化为一体的缘故。

至于青铜刀,也自改换了面目,却是化作一口戒刀,悬于腰侧。

这倒是陈浮生所料不及,北冥真水虽然善于洗练各种材料,但这口青铜刀不知在北邙山那处鬼道圣地呆了多少年,以他目前的修为哪有可能将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洗练完全,更何况里面还存在着黑山石精的法力烙印。

然后,他便用上了佛门的渡化之法。

佛门号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可不是说说,一旦得了佛门法力的祭炼,无论是法器、还是法力都会在短时间内被其同化。

如此两相配合之下,度果然快到不可思议,几乎是未曾受到什么抵抗的就祭炼完全了。

只不过完成之后,其形制也自变成了戒刀的模样。

“这样也好,反正我现在是做和尚打扮。”

陈浮生摸摸戒刀,慨然接受下来。

“接下来,就是去京城了。”

陈浮生起身看向北方,他原本第一站就是打算前往京城,取出蚌精的那颗元珠,然后再去东海凝煞,顺便再去龙宫送个信。只不过因为修炼佛法的需要,再加上蚌精沉迷于北冥道人的说法之中不能自拔,这才来兰若寺谋取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然后遇到谢瑜等人,又与黑山石精做过一场。

如今幽若已经醒转,他一应法器又祭炼完全,自是要按照原先的计划来走。

想到这里,他单手托起百鬼经变图,脚尖轻点水面,足下自生莲花,衣不沾风,一路向北而去。

这路步步生莲神通方一运起,陈浮生便觉宛转如意,比起之前竟是足足提高了近半了去。显然佛门法力不知不觉间已是提升太多。

“幽若道友,怎么样,能够感应到你那颗元珠在皇城哪里吗?”

陈浮生站在城门口,对着体内的袈裟遥遥传音。

“没了,那颗元珠已然不在这里了。”

幽若的声音难得有了几分忧心,毕竟是她信誓旦旦向陈浮生保证元珠就在皇宫里面,然而她现在却说里面没有了,很难不让人怀疑到她身上。

果然,一听此言,陈浮生双眉一样,平日和善的语气就是一变,声音提起。

“怎么,难道幽若姑娘以为我软弱可欺,就故意拿假话诓我不成,我这百鬼经变图上目前可是还没有一个丹成级数的阴魂,姑娘难道是想来上面走一遭不成?”

“我没有骗你。”

见陈浮生提起了这件法器,幽若反自镇静下来,沉着说道:“我的感应不会有错,在陈道长出京城的时候,它却是还在里面,至于它什么时候消失的,我也不敢肯定。”

“既然幽若姑娘与那颗元珠有着感应,不知能否感应到它是去了何方?”

间幽若语气肯定,陈浮生也自把语气放缓,开口问道。

“不能。”

幽若语气干脆地否定道:“我能感应到它在皇宫之中,是因为距离近,而且它在皇宫呆了不断的时间,稍微形成了一个气场,至于它去了哪里,距离太远,而在路上也不可能停留多长时间,过了这些日子,所有气息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也就皇宫之中还残留了些。不过,既然它之前存在于皇宫,我们直接潜进去搜查就是,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反正里面也不可能有敌过道友的高手。”

“潜入皇宫?”

陈浮生暗自摇了摇头,虽然以他目前的修为和手段倒也不怎么担心龙气镇压,不过对于进入这种地方多少有些不喜,更何况,明明有着更加简单完善的方法。

“不,我们换一条道路。”

陈浮生轻笑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我在京城之中还认识一个老朋友,他应该能够帮上忙才对。”

入夜,辅国公府,堂皇富丽依旧。

辅国公朱翔宇方自和大儿子交流完朝政,考校完二儿子的武艺进展,检查过幼子的课业,目送三个儿子走出书房大门,往后一仰,就要小憩一下。

然后身子猛然弹起,充满戒备地问道:“阁下是谁,为什么来我府中?”

轻轻抛起那方和记忆中别无二致的镇纸,陈浮生却是有些惊讶这位辅国公居然没有喊出声。

不过这样也好,免去了他一番手脚。

“国公爷记性未免太差了一些,上一次我们可是就在这里遇见的。”

陈浮生扭过头了来,似笑非笑地看向这位略显肥硕的国公爷。

“是仙家!”

陈浮生一转过身,就和这位国公爷脑海中一位印象深刻的面孔重合起来,只见他小心翼翼开口,生怕冲撞了什么:“仙家怎么突然,嗯,做了一身大师的打扮?”

“这和你无关。”

陈浮生摆摆手,开口道:“我这一次来,是有事请你帮手。”

“大师真是说笑,以您的法力神通,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反而需要在下这个凡人。”

“天下之大,一人之力终究有限,我此来是为了皇宫中的一件物事而来,贫僧身为出家人,不方便进出皇宫,就要有劳国公了,您是国公,令夫人更是公主,这件事儿您做起来自然比贫僧要方便许多。”

“皇宫!”

一听这话,朱翔宇面色顿时一阵惨白,急忙开口:“那可是死罪!小人有家有业,家门世代清名,实在不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望大师饶恕则个!”

“怕什么!”

陈浮生冷哼一声,道:“贫僧又不是让你下手去偷,只不过打探些消息就是,更何况阎王都不差饿鬼做事,我也不是没有酬劳与你。”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拳销去蟠龙棒

陈浮生自是不会被他这幅可怜模样欺骗。

之前打过交道,陈浮生早知他看似犹疑不定,实则颇有决断。更何况想想当初他为了替儿子谋夺一个修行的机缘,可也没少做恶事。

哪里称得上什么无辜?

果然,一听不用去皇宫大内中动手,朱翔宇面色就是一缓,再听到陈浮生说出酬劳的时候,神色已然稳定下来。

“不知道大师究竟是对什么感兴趣,大内之中奇珍异宝虽然无数,但应该都入不了大师的法眼才对。”

朱翔宇微欠身子,一字一句问道。

“是一颗珍珠。”

陈浮生看着朱翔宇,耐心描述道:“国公久居京城,想来对这万象阁也有所耳闻才对。这颗珍珠便是在其主持的一场拍卖会上被放出,据说乃是海外一头巨蚌所产,有着许多妙用,当日它虽然被孔家的人拍走了,但据我所知最后却是辗转落在了大内之中,但目前又离开了大内皇宫,我希望你能帮忙打探一下这颗珍珠的具体下落。”

“原来如此。”

朱翔宇放下心来,既然真得只是打探消息,那就容易许多,不过它还是感觉到其中有许多蹊跷。

为什么孔家拍下却落入皇家,而陈浮生又是如何知道这种隐秘消息,而他既然有渠道打探出这等消息,这次为什么还要自己出手。

当然,他最感兴趣的还是这颗珍珠究竟有什么神妙之处,居然能够引动陈浮生这种在他看来已经是仙佛一流的人物出手。

不过,他也不傻,知道这种秘密陈浮生是不会让他一介凡人知晓的,对他有用的的还是对方所许诺的酬劳。

“三天,短则三日,最长不过七天,在下一定给大师一个满意的答复。”

搓搓双手,朱翔宇心中快计算一下,语气肯定道:“至于这些日子大师不妨在寒舍暂时安身,一有消息在下立刻便可以通知大师。”

“国公府可算不上什么寒舍,不过既是如此,贫僧就叨扰国公爷了。”

深深看了朱翔宇一眼,正当对方心中开始七上八下,怀疑自己是否说错了话的时候就见陈浮生突然开口,应承下来。

“世间富贵杀人。”

陈浮生看着这间在朱翔宇口中已经最是清净素雅,但装潢摆设却仍有一股遮掩不住的富贵气袭来的房屋便是忍不住暗自摇头。

以修行者的手段自是可以轻易做到凡间王公贵胄聚集天下人力财富都做不到的奢华,但大多数修行者除了那些自觉修为无望精进在凡间厮混的人物,基本上都是习惯了简朴做派。

甚至陈浮生在进入九天剑派之前身家雄厚,习惯与叶信等官宦子弟往来交流的,也能在藏书楼中安心过上一心修行的日子。

因为对于修行者而言,这些凡人所追求的东西他们伸手就能得到,自然不会对此太过看重,更何况修行者修行愈是深入,愈能感觉修行自有一番乐趣,渐渐对于那些身外之物更加看淡起来,沉迷世间富贵荣华这些转瞬即逝的过眼烟云的人是修不成道的。

袖袍一拂,陈浮生便自在床榻上瞑目打坐,调息法力起来。

睡觉,在很久之前,他就不再需要了。

一夜无言。

晨曦初起,陈浮生便自听到一阵喧嚣,缓缓睁开双目,散去一身法力。

这声音,他也有些熟悉,乃是舞枪弄棒的习武之声。

陈浮生知道这位辅国公膝下有个儿子颇有习武天分,他耳目敏锐,轻易便听到其中的少年呼喝,想来便是他在练武。

一时之间,陈浮生倒是有了些想法,推窗向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行去。

在府中,他也不须施展什么步步生莲的神通,运起之前练过的一套凌波步,脚尖连点几次,身形便自化作一道白影,似徐实疾,连跨两处院落,落在一个少年身后。

陈浮生这一番没有遮掩气息,虽然这套世俗轻功在他手中自然达到了落地无声,踏雪无痕的佳妙境界,但那种武者的本能还是让少年本能感觉到了身后那股强盛气机,顺理成章地做出了应对。

脊背那条大龙一抖,原本向前的右足便是猛然一个转向,在身体右侧的地面上狠狠踏出一个大坑,然后臂膀顺势一甩一拧,手中那根蟠龙棒的棒头已是带着呼啸风声狠狠砸了下来。

“好敏锐的感知!”

陈浮生也是微微惊讶少年那天生的敏锐本能,不过这种世俗武艺便是到天对他又能起什么作用,右手攥拳,提起一股北冥真水,便自向上一捣。

少年手中的蟠龙棒已经升到最高,眼看就要顺势落下,少年却觉棒头被一股滔天巨力一托,竟然再也落不下去。

这还不算什么,一股黑色水雾顺着对面那个和尚的拳头涌上前来,转瞬间在蟠龙棒上游走一圈。

然后那根百炼精铁锻造的蟠龙棒便自悄无声息地生生化为无数黑色铁屑洒落在地,而双手除了陡然一空外却没有其他任何感觉,实在是匪夷所思到了极致。

陈浮生将北冥真水收回体内,也自有些欣喜,方才他那一道北冥真水在他控制之下单凭那股寒意轻而易举地就将一根精铁棒销去,却不伤对方少年一根汗毛,足以表示他对于体内法力的控制到了一个极高深的地步。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少年却是丝毫没有被这一幕吓到,沉桥坐马,双手握拳,摆了个架势,正面对向陈浮生,不露任何怯色。

“调教一番,倒是个可以以一敌千的沙场猛将。”

陈浮生感受着少年身上那股虽显稚嫩却已经有了几分沉凝如山特性的气势,略一点头,也不多话,直接施展轻功就在少年身前消失。

他自然不是闲得无事专门过来以大欺小,而是因为他已然想好准备给那位国公爷的酬劳就是那部得自兰若寺中功法的下半部,恰好给他凑个全套。

反正他已经给了叶信一份,倒也不在乎多传一套出去。

他此番就是来看看少年的资质心性如何。

第二百五十三章 法不轻传

正所谓法不轻传。

虽然这部功法他看不上眼,但毕竟包含了完整凝煞炼罡功法的心法,足以达到二三流门派的水准。

修行门派实力分级单从真传功法上就可见一斑。

类似昆仑、九天剑派这种顶级门派,门中都有着数部直指元神的**供弟子挑选,真传弟子除了天资悟性,必须是在凝煞炼罡两关得下了苦功,能够丹成上品方可,修炼出来的法力、神通都极为了得。

次一级的类似南海剑派、五岳门、望海城这种一流门派,有着一两部修成元神高人的功法,在丹成这一关的成色上的要求也不比顶级的一十三家低,但是多少有些缺憾,比如说法力深厚的斗法就有些偏弱,神通强横的修为进展就要困难许多。

在接下来的二流门派基本上就从未出现过元神高人,最多不过是练气九层罢了。只要能够丹成中品就足以位列真传,所选用的凝煞、炼罡心法就要差上许多,基本上是走混煞之法,或者混罡之路。

混煞与混罡的法门,基本上是因为没有能够罡煞合一,直指上品金丹法门的无奈之选,通过选用数种煞气或者乾天罡气搭配起来,使法力淬炼得凶横厉害。

但一般而言,唯有法力纯粹如一才有望大道,这种法门,无疑是使法力混杂,几乎无望上品金丹。

理论上如果精通推演之法,知晓各种法力与煞气、罡气的生克变化,选择合适的地煞阴脉与乾天罡气进行搭配,也不是不能反过来推使其达到一品境界。

就好比陈浮生的《北冥逍遥诀》,罡煞便是两种不相干的属性,但配合《北冥逍遥诀》练出的北冥真水就能凝出一品金丹。

燕赤霞的《南明离火诀》的几种丹成一品的路数中,就有一种以木生火,反过来再化为纯粹火行法力的妙法,否则燕赤霞根本不会选择兰若寺那一条地煞阴脉。

还有昆仑派谢瑜的法门,便是一雷一火,彼此相生,威力更胜,也能丹成一品。

但这种功法都是那些元神高人凭借着无比的才情与见识才能创出,实在少的可怜。

至于三流门派除了本身法力功法不行,也没什么好的凝煞炼罡法门,不知道如何利用道门正统的七十二条地煞,三十六道天罡大气,只能凭借前人根据经验摸索创出的法门凝煞炼罡,一般都是丹成七八品,偶尔几个出色的能够丹成中品。

至于没有传承的散修,胡乱找到些煞气就炼入法力之中,至于炼罡的心法,就根本没有指望。

更何况乾天罡气高悬九天,没有一件得力的法器或者精擅飞遁之法,是根本上不去吸纳乾天罡气的。

以陈浮生眼光来看这部功法练出的法力和记载的罡煞法门,七八成都是丹成下品,只有那么一两成有可能丹成五六品。

这看起来不起眼但已经着实不凡了,在九天剑派这种顶级大派,真传弟子也不是各个丹成一品,还是二三品居多。

大部分内门弟子最高也就是丹成四五品。

而朱翔宇的这位公子,单论武艺,天赋堪称不凡,甚至还要过了陈浮生燕赤霞等人。

方才陈浮生只是接了他一棒就大致推测出他已经开了二三十处窍穴,有很大希望在加冠之前打通周身窍穴,如果有机缘,说不得两三年间就有可能感应天地,突破到先天。

这已经不比陈浮生慢上多少。

他之前不过是练习世俗武艺,后来改修陈浮生交给朱翔宇的那半部算不上高明的修行功法,拢共不过两年,就能有如此成就实在不凡。

陈浮生能够被天欲尊者收为徒弟,除了祖上出身魔门外,本身天资也是足够。

他修行的《大自在天子法》乃是魔门无上经典,精妙之处远在那部三流功法之上,又偶尔能得到天欲尊者这个高手的指点,饶是如此也不过是在十八岁上下才走到这一步。

“要不是我现在也不过感应级数,他的风格又与我不合,以他目前的天赋倒是值得收了做个记名弟子。”

陈浮生有些可惜想到。

这个少年毕竟是国公府这种出身,修行之念比不上从小被天欲尊者带走的陈浮生,或者自幼在九天剑派长大的弟子。

以他的天赋如果是在普通人家,天性淳朴,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哪怕没有根基,也是修行门派极喜欢的弟子。

但他虽然现在有着一身武艺,但风格想法却基本固定下来,因为在这种勋贵之家长大的缘故,一身武艺尽走战场杀伐风格,哪怕是修习了陈浮生给的那半部功法也没有改变。

这样一来,前途就黯淡了许多,丹成上品需要心性通明练达,他这种人实在太难做到。

反而是走混煞或者混罡一路,凭借着以武入道的强横信念和肉身,倒是有几分丹成中品的指望。

“不过他的心性与资质倒是适合练习那一门法武合一的磐石刀法,如果他被那头石精收作徒弟,说不定还真有几分丹成上品指望。不过我是绝对不会让那头石精见别人的。”

陈浮生下意识摸摸袈裟,暗自想到。

黑山石精是难得的能够丹成上品的妖怪,否则当日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威势,但那是他得了五岳门道法精髓,自身天赋又惊人,创出磐石刀法这门神通的缘故。

他本身的机缘还要远在九成九的修行者之上,如果不是遇上了得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陈浮生,真有一两分得证大道的指望。

第二百五十四章 十二誓行;圣人之后,杀人无罪

回到房间坐下没过多久,朱翔宇便匆匆走了过来,显然是从自家儿子那里得知了陈浮生出手试探的事情,陈浮生不过兴之所至的一件事儿,就让他一时间不安起来。

“这位大师为何突然在我家老二面前现身,该不会是有什么打算吧?”

看着对方一脸紧张的模样,陈浮生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摆摆手解释道:“我是看令公子天赋绝伦,武艺不凡,这才忍不住试探一下,国公爷无需多想。”

听了这话,知道是自家想得太多,朱翔宇放下心来,却想起那根蟠龙棒化成的铁屑,福至心灵,突然拜倒在地道:“小儿一心仰慕大师这等神通广大的仙家,既然大师说小儿资质也堪造就,何不收了小儿为徒,他定当努力修为,决不给大师丢脸。”

陈浮生哑然一笑,却是没想到这个朱翔宇倒是挺能顺杆儿爬,一见自己口风稍松就有这般想法。

“我佛门普度众生,国公爷想要让令公子来拜师不难,不过我佛门最重苦行,有着十二誓行的要求,从衣、食、住、威仪四事入手,修治身心、除净烦恼尘垢,唯有在这四事上无所贪着,方能可能弃除身心恶法,于方寸之间萌生一颗佛心,专心佛道。我看令公子出身高贵,又太过年幼,只怕是承受不住一日一食、但三衣、冢间住、但坐不卧这些苛求吧?”

看了这位听了陈浮生详细解释了这十二头陀行的含义脸色白的辅国公,陈浮生轻轻一笑,跟着补充道:“更何况我佛门弟子,严禁婚娶,更无血脉流传,国公爷只怕也不忍心让爱子有这么一条道路吧。

看着陈浮生一双笑意吟吟的眼睛,朱翔宇便自一阵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想让膝下爱子修道本就是为了与长子一内一外,从两个层面能够保证他家能够世代荣华富贵,原本他听陈浮生似乎颇为赞许自家的天赋就抱了万一的侥幸想法。

却没想到陈浮生一口就给他出了个大难题,非但要承受那种种折磨,而且最终还只是一个“可能”,自然立刻绝了这个心思。

看到对方放弃了这种打算,陈浮生放出法力将对方托起,与这位国公爷开始讨论起些京城的事情来化解这位国公爷的尴尬之意。

自他走后,京城倒是当真生了不少事情。

赤血的人间化身,那位曾经的新党魁王介甫相爷,不出意外地,告兵还乡了。

新党群龙无,眼看就要被旧党彻底打压下去,新政眼看也要化为流水。

却有一人突然站了起来,接过了这杆大旗,继续坚持变法。

这个人,陈浮生倒也有一面之缘,正是当初他在灵济宫听那番邦传教士与雪浪和尚辩论时说过几句话的那位张太岳。

当时他就感觉这位张大人气质不凡,没想到果然如此。

谈及这几年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便是这位辅国公也自有些目不暇接,毕竟新政之中也有不少涉及到他们这些勋贵世家的。

因而对于让两个儿子走不同道路相互扶持的想法就更加热切,这才是他见陈浮生流露出对爱子资质的欣赏之意时伏身拜倒的原因。

只不过陈浮生抛出那“十二誓行”的说法之后,他就绝了指望,知道陈浮生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毕竟他也没见到陈浮生遵守十二誓行的哪一条。

显然是拿来应付他的说辞罢了。

送走了朱翔宇,陈浮生暗自思忖开来:“大齐新旧党争还没停下来,草原上的胡人诸部那里又真正混元一统,看来当日赤血前辈搅动的气运余波尤未平息,还有的是变故,这个张太岳虽然没有被什么仙道门派收走,但看来也是个气运中心的人物,只可惜这种说法在道门真正的大高手眼中不怎么受重视,我当初遇到他的时候非但一身修为散去,望气之术更是远远比不上现在的鲲鹏真瞳,否则说不定倒可以从他身上看出些演变的趋势出来。现在他气势已成,反而看不出来什么了。”

摇了摇头,陈浮生也就将这些抛之脑后,这些毕竟只是些凡间之事,还不值得他太过上心。

而那朱翔宇接连几日都在打探那颗珍珠的消息,除了日常的饭菜,更是严禁家人靠近陈浮生所在的那座院落,倒是让陈浮生耳目清静不少。

“知道了,在下已经知晓那颗珍珠为什么会落在皇宫之中,现在又去了何方。”

果然是短则三天,长则七日。在第五天上,朱翔宇带着一脸得色,走了过来。

“就先从为什么这颗珍珠会从孔家来到皇宫开始吧。”

陈浮生精神一振,看向朱翔宇。

“大师曾经在吏部为官,处理过不少案件,想来也知道那件大名鼎鼎的衍圣公杀人案?”

朱翔宇笑容古怪,反问了陈浮生一句。

“那是自然,身为圣人之后,行如此恶事,真可谓斯文败类,最后居然从律法下逃之夭夭,实在该死。”

陈浮生想也不想,便自开口,这件案子实在是太过有名,士林之中广为流传,他自然也不例外,瞬间醒悟过来:“莫非这颗珍珠与那件案子有什么牵扯不成,那可是几十年前的旧案了。”

犯事的是圣人嫡系,当年的衍圣公孔弘绪,年轻骄横,在鲁地**妇女达四十余人,更当街杀了四人,证据确凿,影响极坏。

犯下如此大罪,当地官府却因为衍圣公的身份怕得罪自身也依存的整个士林阶层不敢处理,转而交由了上一任皇帝亲自决断。

最后的处罚是“法当斩。以宣圣故,削爵为民,以弟弘泰代官”。

也就是说,按照法律规定,犯下如此大罪,自然应当斩,只因他是圣人之后,所以就饶了他的性命,由他的弟弟代为执掌孔家。

这件事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以儒乱法。

“不错。”

朱翔宇点点头,详细解释起来:“当年这件事生之后,向来假仁假义,派系林立的孔家就纷纷盯上了衍圣公的爵位,闹出了不少风波出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元珠已到新罗,虚位以待高僧

“什么圣人之后,不过是些男盗女娼,沽名钓誉的小人罢了。”

朱翔宇说得兴起,呸了一声,然后想到陈浮生就在身边,急忙收拾了情绪,继续说起来:“这孔弘绪一脉毕竟是孔家嫡系,根基深厚,他年幼被先帝召见的时候因为举止有度还得了例外的恩宠,因而过了这么些年势力早已恢复过来,想要将这爵位重新就在在自己这一支中,这颗据说有着延年益寿可使容貌常驻的珍珠便是他们拍下来进献的贡品。”

说到这里,朱翔宇抬起头看看陈浮生显然是想确定一下这些传说的奇效是不是属实。

“得了这件宝贝,圣上也是极为欣喜,又见他们上书说那位前衍圣公静思己过,已是幡然醒悟,因而圣上一年前已然下诏,准许由孔弘绪的儿子继承这衍圣公的血脉。”

听了这些腌臜事,陈浮生眉头一皱,问道:“现在那珍珠又去了哪里?”

“在新罗,那颗珍珠在宫中保管了几个月以后,就被圣上赐给了新罗王族。”

“新罗,这等番邦小国?”

陈浮生暗暗思忖,当年周朝以下犯上,伐商自立。

早在此之前箕子便见大势已去,避周远走,效仿伯夷、叔齐,不食周粟,率商民迁居孤竹国,以殷商礼义教化,迅展,以韩称之。

后来周天子见其势力已定,又因箕子颇有贤名,不好出兵讨伐,反以师之,便在分封天下时,顺势封之。

箕子王朝,封而不受,有别于其他诸侯。

之后绵延近千年,渐生变化,东来朝贡。

所谓朝鲜,东来朝贡之韩是也。

韩鲜相通,故称朝鲜。

后箕子王朝为燕人卫满所窃,另立卫满朝鲜。

卫满朝鲜覆灭,分设四郡。

四郡之南,便是三韩之地。

三韩之中,扶余诸部南下,将三韩势力最强的马韩一举灭之,自此国中上等人为扶余人,原先的马韩沦为下层人。

扶余王子与诸王子不合,出国另建高句丽,一统扶余、沃沮、东濊。

三韩中辰韩巧取豪夺,吞并弁韩展而来的伽倻,得建新罗。

三国并立,长期混战,征伐不休,疆域伸缩变化极大,外交关系也是变化不定,敌友立场时常变化。

“认真算起来,这高句丽可不是一个真正王国,更和古韩族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啊!”

陈浮生皱眉想了一想,他之前修行十年,后来读书也大多是些儒学典籍,史书虽也看了不少,但他拢共在朝廷也没做过几个月,自然对于这些边境之事不怎么理解,疑惑道:“我记得史书上常有高句丽朝贡之事,历朝以来对高句丽王的封号也是营州刺史、都督营州诸军事、都督辽海诸军事这些官职。后来再加上了领护东夷中郎将、领护东夷校尉的头衔,准许其代为镇守管辖东北各部。算起来不过是我中华治下的一处藩镇,怎么这一次却是把珍珠赐予了新罗?”

“还不是因为他们势大就想要独立出去么?”

朱翔宇撇撇嘴,见大师有兴趣,急忙开口解释,他继承的辅国公本就是军中勋贵对这些倒是耳熟能详。

“您说的都是书上的老黄历了,这几百年来,除了咱们大齐有着百年国运,之前那几家王朝都是些短命鬼,没过几十年,天下就要换个主人,大家都在这里打得热闹,哪里还有人去管那片边陲之地,那高句丽自然也乐得头上没了个主人,等到我大齐立国,那高句丽习惯了没人管的日子,虽然朝拜,一心想的却都是如何独立出去。因而我朝也不肯再给高句丽王管辖东北一地的名义,改授大将军、大柱国这类看着尊贵却没什么实权的勋官。这些年来居然还想联合百济勾结扶桑反我大齐,自然早就忍得先帝与圣上不喜,转而支持新罗。这新罗自然是抓住了机会,之前在我大齐百年大庆,那新罗就派遣的使团人数与贡品都是诸国之冠,更是奉上了大批美女,这颗珍珠便是圣上从内库中拨出,回给他们的礼品。如果我所料不差,再过些年,如果高句丽还是桀骜不驯,不肯认祖归宗,说不得我大齐就要与这新罗联手了。”

“也就是说,那颗珍珠早就在大典之后没过多久就到了新罗?”

陈浮生揉揉眉心,却是没想到其中居然还有这么多波折。

“不错,珍珠是早就到了新罗。不过,”

朱翔宇看看陈浮生,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陈浮生把眉一竖,便自放出一股威煞之气。

以他目前的修为法力和几件法器的加持下,便是炼罡之辈也可敌过,这个朱翔宇虽然也把武艺练通了几处窍穴,却一向养尊处优,哪里承受得起,胆敢继续卖弄什么关子,吊陈浮生的胃口,当即颤声开口道:“那颗珍珠以及其他几样礼品虽然已经被主使带到了了新罗,但使节团中目前还有许多人留在京城之中。”

“哦,这是为何?”

“那新罗国主真平王在使书上书写,渴望我大齐派遣大儒与佛门高德前往新罗,使新罗之地沐浴教化,再加上些其他的耕织冶炼的工匠之流,一直到最近方才筹措得齐全,准备动身返回新罗。”

“儒学教化国民还能理解,怎么他要我佛门中人作甚?”

听了这话,陈浮生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被陈浮生之前一下,朱翔宇这一次便老实许多,道:“这新罗自从百济引入佛教经义之后便颇为推崇,大兴佛寺,自法兴王起后国主都取佛名更自号佛王,甚至还有一位国主曾经出家为僧。他们这一次除了是因为新罗与百济、高句丽常年交战,死伤无数,想要请高僧为亡魂度外,也是因为之前他们虽然崇尚佛法,但毕竟没有多少高僧远渡新罗开经说法,因而深切希望能有大得释经解难。”

“新罗、百济、高句丽、扶桑、佛门、度、讲经……”

陈浮生瞑目沉思良久,突然睁开双眼,放出两道神光,笑意吟吟道。

第二百五十六章 此去新罗收恶鬼

“想来以国公爷的身份从礼部往使团里面安排一个随行的僧人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这个,两国邦交,有着定制,这使团的数目早就已经确定,不日就要动身,哪里还好随意安插。”

朱翔宇唯唯诺诺,却是如此说到。

虽然他摄于陈浮生的压力,但不肯轻易松了这句话。毕竟如果这事儿显得太过容易,陈浮生又如何肯给他足够的回报。

漫天开价,就地还钱才是正理。

面色一肃,陈浮生顺手点出,竟尔将那剩下的半部法诀直接打入对方脑海。

“贫僧又不是不曾在这朝中为官,国公爷拿这些话哄骗我做什么,使节团的官员自然有着定制,但初次之外可还有不知多少人随行,便是夹杂一两支小商队都不打紧,多贫僧一个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不是要请大师去度亡魂吗,贫僧倒也做的这件事。你想要的东西我已经传给你了,不要再找借口,快些去办,三天之内办不妥当,我就收了你的魂魄,贬入九幽之地。”

知道了那颗元珠的下落,陈浮生哪里还和这个朱翔宇再废话,更懒得和对方讨价还价,直接把对方想要的东西摆了过去,点名时间。

听了陈浮生的话,朱翔宇面色一白,就要开口分辩,紧接着就是狂喜之色升起,对着陈浮生连连行礼,拍胸脯保证:“大师放心,这件事儿翔宇定然准备妥当。绝不劳大师操心半点儿。”

他虽然在武艺上的天赋远不如自家儿子,更不用说对道法更是全无了解,但也能感觉这篇功法高深莫测,比起家传的武艺不知高出多少倍而且其中的词句段落更是和陈浮生当日所留相互契合,确实是同一篇功法无疑。

看着朱翔宇起身匆匆离去,袈裟之中,就有一个女子声音悠悠响起。

“陈先生,既然知道了那元珠的所在之处,施展遁法过去便是,那个小国我也听同道说起过没什么厉害的修行人物,我们直接取了元珠前往东海凝煞便是,为什么还要加入那个使团之中,浪费许多时间。至于那个朱翔宇,不过是个凡人,便是他儿子有几分天赋却也不值得入眼,单单让他出手做这些小事,为何就把这等功法传给了他?”

开口问的,自然是幽若无疑,早在朱翔宇表示探听到珍珠消息的时候,陈浮生便自放开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隔绝空间的效用,让她能够出来听一下自己本命元珠的下落。

听了幽若语气中隐含的急迫,陈浮生呵呵一笑,知道了这颗元珠是去了新罗之后,自已不必像之前那样摸不着方向以后,他心情大好,心神沉入大阵之中。

此时的大阵已是变了一番模样,东面青青竹林,扎根大地,吞吐无限生机;南面的那一道通天火柱已经收敛起来,化为一道火脉深藏地下;西面的嬴信现出白虎真身,化生一片佛域净土,身后带领无数面色祥和的伥鬼排成阵势;北面的幽若气息更加幽深,身后的那座女尼法相更是凝实许多,一眼看去,只以为与幽若乃是同胞姐妹,两者之间的气机通过掌心的那个玉净瓶连为一体,气势高涨,不比陈浮生现在差上多少,现出了一分丹成大妖应有的气度。

而这方圆数十里的四灵封镇之中更是有无数梵音响起,天花纷纷降落,化为佛光,将之照耀得一片通明,这些佛光每落入西方与北面便化入嬴信与幽若的法力之中,将两者的气息与这整座大阵彻底勾连起来。

但更多的则是化作无数文字,将中间那座巨石包了个严严实实。

那头黑山石犹自放出无数刀气,显然道心坚固,并未在这么长的时间中放弃半分。

但这一次却根本不需要陈浮生倚仗大阵操控空间的法门将之挪移出去。

这些刀气方一出现便被这些闪耀着佛光的文字缠绕镇压起来,动弹不得,然后就被那座已经隐隐形成循环的五方五行阵抽取其中的法力,填补到大阵之中。

更有无数文字日夜不休地想要趁机突破那石精的护身妖气,将佛经打入其中,将其也渡化到佛门之中来。

只可惜不知是不是被封印起来的关系,这头石精的法力道行虽然也在缓慢提高,却不像之前那样显著,也不知多久才能突破到道基的境界。

“幽若姑娘本身开悟了佛门三识,在我这件袈裟之中也有许多时日了,对于佛门的法力神通相比也有不少了解,又何必假装什么都不懂。”

“每收纳一个亡魂,我这百鬼经变图威力便增长一分,虽然对于九识的开辟未必有用,但日积月累,佛门法力却是与日俱增,非但这座大阵的威力会越来越强,更是有源源不断的信念之力涌来加快这头石精的渡化。”

陈浮生抬头望着这方巨石,语气平淡:“但是我这百鬼经变图能够有此威力,基本上都是机缘巧合造就。修行者本就少,更不必说凝煞炼罡这一级数的,那两个番僧一头赤练蛇还有那一员鬼将,修为境界犹在我之上,能够落入我手已经是邀天之幸。”

“至于那些阴兵。”陈浮生叹息一声,语气更见无奈:“除了北邙山那种地气浓郁,陵墓无数,积攒了成千上万年的鬼道圣地,又去哪里入手这么多数,我总不能去大肆屠戮凡人百姓,然后再将其收魂夺魄吧?”

“收集阴魂最合适不外乎沙场之上,大齐这些年都没有战事,自然不会有着阴兵形成,草原之上的那一场大战早已结束,而且从那两个番僧看来,只怕那些牧民的阴魂也早就被收了个干干净净,我们过去连口汤只怕都分不到,一不小心被人家那几位国师级别的高手盯上,说不定反而有着危险。”

“新罗、百济、高句丽常年征战,不知有多少死伤,而且看那新罗国主,请求大齐高僧度亡魂来看,只怕已然化作恶鬼到处伤人,本国也当真没有什么真正的修行者。收了他们,不但增长百鬼经变图威力,更是积攒阴德的好事儿,岂不是两全其美?”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不足为幽若道也

陈浮生笑笑。

天下妖怪不是都有那头黑山石精一般的运道。

幽若千年修行,却和大部分妖怪一般没有什么传承,一直都是凭借本能和聪慧还有和几个相熟的同道互相交流来参悟道法。

以她丹成级数的感悟,如果写下来,比朱翔宇父子得到的这本介于二三流的功法也强不到哪里去,最多不过更适合她自身罢了。

但这足足耗费了她近千年的苦功心血。

自然对于接近不劳而获的朱家父子有些看不过眼。

不过陈浮生自有其原因所在。

中原之地,向来被佛道两家正统牢牢把持。

苗疆十万大山,山深林密,凶禽猛兽,毒虫妖物不计其数,更兼有瘴气迷雾,南方魔教依托于无数蛮夷村寨部族,一方独大,便是道门一十三派在里面也讨不了太多好去。

西域及雪山高原,则是由佛门密宗红黄白花等五六个派别和西方魔教一显一隐而存。

如今连草原萨满传统都渐有被番僧取代的趋势。

可以说早已经划分好了势力界限。

那些名门大派虽然有些看不起普通人,平日里也与他们没什么交流,但真若有什么旁门左道依仗着法术到处杀人性命,就是自寻死路。

新罗小国不与中土接壤,甚至尚未完全脱离那种部落遗留的风气,虽然传过去了些三教义理,但不明真意,勉强算是真空之地。

陈浮生自是看上了这等地方。

正如他所说,每渡化一条阴魂,百鬼经变图威力便强上一分,法力便深厚一层,对大阵的掌控也会越得手,有着无穷好处。

当然其中还有着许多不足为这头蚌精道来的缘由。

正如他化身做佛门僧人打扮,除了因为他从北冥道人身上看出这对他的《北冥逍遥诀》的修行有着裨益之外,便是因为他魔教弟子这个见不得光的身份。

陈浮生绝不相信魔教会放任自己一辈子在外面自由自在的修炼,更何况魔种扎根识海,总是一番后患,虽然他对于如何驱除这种影响有了些还不算完备的计划,但对于身份揭穿之后他也必须做上几手安排。

从这个角度看何湘君、朱翔宇父子、叶信以及这次的新罗之行都可以解释得通。

其中何湘君的谋划最浅,他当日出手援助何湘君主要是因为他感应到了对方可能与修行者存在些关系。

当时他刚刚离开天欲尊者返回家中没有多久,在他练习《大自在天子法》的过程中,因为天欲尊者的安排,他被隔绝开来,可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新丁,何湘君是他除了自己与天欲尊者之外第一个接触到的与修行界有着关系的人物。

而且还是音修这种很稀少的存在。

基于好奇、试探,陈浮生才会为她赎身,以请她传授琴艺为借口,便是想要通过她看看外面的修行界具体是什么模样。

至于为此花费的钱财,根本不在他的心上。

修行者以修行为本,以长生为志,在乎那么多身外之物作甚。

如果一个像他当时那样已经突破感应的修行者真要谋取些功名富贵,根本就可以说是手到擒来,联想一下同样是先天境界,稳坐了镇北大将军的萧镇远就可以知晓。

之后的事情算是不好不坏,他虽然没有打探到修行界的太多事情,但也因此遇到了清阳道人,甚至得了不少东西。

虽然天音门的那套功法与三清铃都被他束之高阁,寻宝鼠也没显现出来什么作用,却也是收获不少,顺便还认识了朱翔宇父子。

他杀了清阳道人这个幕后主使,却放过了朱翔宇,甚至给了他想要的功法,自然是另有打算。

朱翔宇毕竟是辅国公外加驸马的身份,杀了之后麻烦太大,而他当时还未拜入九天剑派门下,藏身在朝廷之中自然是需要安稳,减少不必要的变数。

而朱翔宇国公的身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反过来帮他一手,就好比这一次打探消息,就算他直闯皇宫,搜魂索魄,也未必有如此顺利。

左右他给出去的是一部他自己看不上更用不上的功法罢了。

修炼到顶,也不可能脱出陈浮生的掌控之中。

而且他也不认为对方能够修炼到这一步。

别的不说,凝练煞气,对方去哪里找何用的地煞阴脉,找不到的话,最多就是像那条赤练蛇一般杀生凝练煞气或者去一些古战场古墓之类的地方搜集一些冤魂凝练的煞气,非但驳杂不纯,威力差劲,更不可能有进步的机会。

就算找到了地煞阴脉的没有飞遁法器,如何上天采集乾天罡气。

至于叶信。

一来陈浮生在这期间,与他交情不错,自然不能当做一般人对待,二来他家本就在剑南道颇有势力,等他练过了陈浮生给的功法,在大齐的前途自然更加光明,对于陈浮生的老家照拂起来自然更加得力。

这三人都不过是陈浮生随手为之罢了,最开始也没含什么太大指望,就算一无所获也算不上什么,只是将将来的展如何。

谁知道呢,说不定其中就有一两次对将来有用。

这种广撒网的方法,佛门向来喜欢,时常就有人听闻一句“你与我佛门有缘”。

至于新罗,陈浮生倒是有了好好经营的打算,毕竟这里条件实在太好了一些。

悬于海外,不与中土接壤,佛道魔三家都没什么势力在此,可谓是一片乐土。

就算本地有些家伙也不过是类似萨满巫祝一类的传承,实力高不到哪里去,以陈浮生目前的法力境界再加上法器和嬴信、幽若这两个妖怪自信足以尽数降服。

说不定就能成为最后的退路。

就算没有渡化恶鬼、增进佛法修为的缘故,他也会认真勘察一遍。

还有一点他不会说明的就是,这头在他识海藏了许久的蚌精,陈浮生实在是不信任。

一个丹成级数的大妖,对比一下搅起漫天风雨的黑山石精,就知道怎么提防也不为过。

虽然她现在庐舍被毁,法力尽丧,神魂遭受重创也不例外。

第二百五十八章 新罗释慧超

所以陈浮生才一定要将她从识海之中移出来。

至于祭炼那座五方五行阵,除了封镇黑山石精的缘故外,更是可以将她的气机与整座大阵勾结到一处。

长此以往,她就会像那头石精一样牢牢地被锁在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化为类似器灵和山神水神这些承一方山川而成的神灵一般,如果陈浮生不愿意,她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

对于蚌精的元珠,陈浮生虽然有些兴趣,却也不是必须不可。

虽然陈浮生相信她所说的这颗元珠最合自己的北冥真水祭炼,但这乃是她本命元珠又化合了金丹造就,与她的关系可谓紧密无比。

普通修行者肉身被毁,如果侥幸神魂留存下来,要么强行夺舍或者想办法投胎转世,要么选择走上鬼修之路,本来没有其他路可走。

但这颗元珠却有些不同,陈浮生很是怀疑对方是打算以此为根基另造庐舍。

“一出,就将大阵重新隔绝开来,不能让她有机会与外面接触。”

陈浮生摸摸袈裟,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

一位国公出面,往一个小国的使团里面加上一个人自然是轻而易举。

只花了一天的时间,朱翔宇便将一切打点妥当。

“大师,这份度牒,我将大师出身定在了护国禅寺,不知合适也未?”

陈浮生顺手接过度牒,看也不看便收了起来。这位国公显然看出陈浮生只怕不是什么正统的出家人,更不可能有度牒。

至于那个所谓的护国禅寺,陈浮生倒也听说过,在京城名气极大,俗称红螺寺,号称京北第一名刹,因为传说有红螺天女现身的缘故,香火鼎盛。

虽然想来那新罗小国不会对这位国公推荐的大师有什么怀疑和检查身份的举措,不过多了份度牒,名义上更加正统几分,陈浮生自然不会推辞。

眼见一切妥当,陈浮生也就懒得再在这里停歇,拱了拱手,便自离开这国公府。

对于新罗使团在哪里下榻,他倒是颇为清楚。定然专门招待四方来宾的四夷馆无疑,本朝除了接待之外,四夷馆更是肩负了翻译外文典籍之任,与翰林院颇有关系,当时他也与那些通译打过交道,自然不会行错方向。

“这一次他们是要请能够度恶鬼的高僧,我的声势需做得大一点才行。”

陈浮生看着前方往来出入的人中已是多了不少服饰衣冠乃至口音与长相都与大齐有着许多区别,心中便自思考开来。

心念一动,原本在大阵之中维持五方五行阵运转的嬴信便被他挪移出来,凭起涌起一阵狂风,吹得这些人衣袂飘飘,睁不开眼。

而陈浮生跨坐其上,凌空而行,左手托起百鬼经变图,将脑后的佛光扩张到最大,看到这些人从狂风中恢复过来,单掌一伸,低声宣了一声佛号,一道意念便凭空传到了所有人心中。

“贫僧灭度,此行为新罗使团而来,还望诸位不吝通传则个。”

在四夷馆的除了各国使团就是与他们同来的商团,可谓走南闯北,阅历极其丰富,不知见过多少奇人异事,甚至也有几个见识过修行者施展法术。

一看陈浮生凌空骑虎,绽放佛光,不见陈浮生张口便有声音传至脑海,就知道也是个神仙一流的人物,便有不知多少人直接伏身跪倒,连磕响头。

“慧见过师兄,不知师兄来我新罗使团所谓何事?”

陈浮生方才那句话,可不仅仅只是传给了这些人而是囊括了整整一座四夷馆。

几乎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声音不紧不慢地从里面传来。

“咦,这个人倒有些法力,看来这新罗师团找到的也不仅仅都是些无能之辈。”

听得这道有如清风吹拂,被陈浮生佛光摄住的众人心头一松,竟尔微微摆脱了对陈浮生的憧憬。

陈浮生眼睛一亮,看向走出大门的那个中年和尚,背后也是浮起一圈纯正佛光,与陈浮生所放的两相照映。

只不过和陈浮生借助了两件佛门法器外放的相比之下,就是相形见绌,显得微弱许多。

“这个叫慧的倒是和我一般开辟的舌识,怪道能够将众人心神打开一道缝隙。”

见有修行者出面,自己闹出的声势也已经够大,陈浮生反手一转,收起百鬼经变图和漫天佛光,勒令嬴信落到地上。

脚尖虚空轻踏,一拂袈裟,陈浮生这一次的步步生莲施展得不知比平时舒缓多少,一步一莲,让这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之后,方才停下身形。

这道神通不沾一点烟火气息,比起许多遁法都要来得潇洒,效果比起之前那股声势尤要好上三分。

那中年和尚看了便是忍不住一惊,暗自思忖:“我自新罗乘船前往天竺,然后再经西域返回大齐,领悟出口识之妙,一路上也不知见识过多少人物,尤以此人法力最为渊深,看起来比起那几位大师尤要胜出一筹,方才他脚踏虚空有莲花生灭,莫非便是传闻中的步步生莲这门神通?”

在对方面前立定,陈浮生双掌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道:“贫僧灭度,原在辅国公府做客,自国公爷那里听闻新罗有妖鬼作祟,新罗国主延请大齐僧侣降服恶鬼,渡其往生,这才请了国公相助介绍我到这使团中来,却不想还能遇到同道好友,当真可喜,慧师父果然也不忘我佛门救世的大义。居然早早来此,当真让灭度好生惭愧。”

“灭度师父谬赞了。”

听了这话,这位已至中年的慧和尚却是脸色一红道:“慧本便是新罗出身,虽然已经投身释门,但家国有难自然不能置之不理,远远比不上灭度师父的慈悲。”

跟着,手指一点,指向随后出来的一个青年向陈浮生解释:“这位金士信大人也是我新罗人,更是大齐副使,负责一应事务。”

“哦?”

陈浮生微微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对佛法颇有领悟的和尚居然就是一个新罗人。

不过更让他好奇的是,这个新罗青年又是怎么成为大齐使团副使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众生平等,无情有性

凭借着显露出来的法力,陈浮生轻而易举地便将这一支使团从上到下降服下来。

在一处别院之中,陈浮生盘膝坐定,淡淡问道:“贫僧是从辅国公那里方才听闻新罗国主延请有道高僧度亡魂,只是国公大人对新罗也不清楚,不知三位能够为我分说一下。”

“那是自然。”

慧和尚低声宣了一声佛号,和原新罗使团的副使对望一眼看向了金士信道:“我离开家国前往天竺已有十数年的时间,对于国中的情况不甚了解,还是由士信郎向灭度师兄解释吧,他出身的金氏便是我国三支王族之一,地位远我等。”

轻咳一声,金士信点头道:“斯卢孤悬海外,大师不了解原属正常。我斯卢依照骨品将三姓王族和六部贵族划分为六级,王族血脉自然是圣骨,然后以下依次为真骨、六头品、五头品、四头品。至于一二三头品与平民、奴隶就属非骨品,历代王位的承袭只在最尊贵的圣骨之中选拔,当然,自奈勿尼师今起王位就只在我金氏一族流传。”

“原来是个质子。”

陈浮生心中一动,对于金士信的身份立场有了些了解,心中却是暗自叹道:“看来这新罗还是太过粗俗,居然还是依靠着这种血缘来维持统治,而且还有着贱民奴隶这种存在,浑然不比中原之地早在数千年之前便自科举选士,为天下寒门子弟打开一道出头之门。”

“自法兴王起,历代先王都极为崇敬佛教经义,立为护国佛教,更是有圆光大师开创花郎一道,只可惜孤悬海外,不明真意,便有像慧师父这般人物孤身前往天竺求取佛法。”

金士信看看旁边的慧和尚,开口赞道:“如今又有灭度大师入我斯卢,驱逐恶鬼,弘扬佛法,以大师的神通,便是主持黄龙寺想来也是易如反掌。”

原本金士信见了慧和尚演示佛门神通就已经视为天人,但一见陈浮生,方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饶是他王族出身也忍不住开口拍了几句马屁,心中暗忖道:“我虽是王族圣骨,但却与当今的真平王血脉有些偏远,所以这才被安排到大齐做为质子,这一次带了这两位真正的佛门神僧回去,在国中的地位立刻便截然不同,如今真平王膝下无子,唯有两女,唯一的外孙春秋也因为龙树公从圣骨降为真骨,将来国主之位便免不了从我们这些旁系的圣骨中选取。将来等我返回斯卢,有着这在齐为质的功绩资历,如若再加上这两位大师相助,说不得便有一两分机会,我须得好好把握路上的这段时间与这两位神僧打好关系方可。”

想到这里,金士信面色却是更加热情起来。

“灭度大师的神通便是慧一路所见也没有几人比得上,慧比之不过微尘,自是可以轻易降服这些恶鬼。”

慧和尚低头宣了声佛号,开口附和道。

陈浮生对于这位慧和尚颇有几分欣赏,毕竟论真实修为他也不过开了一识,与对方相仿。

世间僧人入门极难,远胜道家,所以当时那个慧海和尚年纪轻轻却开了二识才会显得如此难得,让陈浮生也忍不住将威力最大的那一颗舍利交由他掌管。

一般而言,普通僧人临坐化之前也不过勉强参悟几分罢了。

这个慧在中年能够悟出舌识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他可没有陈浮生这等机缘。

“佛法北传近万年,如今我大齐佛法与天竺佛法已经大不相同,灭度也曾希望有朝一日前往天竺,两相印证,只可惜俗事缠身,总是不得空闲,却没想到慧师兄有此决心毅力,自新罗去往天竺,再转至大齐,怕不是有数万里之遥,也不知要走多少年方可,路途上除了大风巨浪,更有不知多少妖魔鬼怪,慧师兄当真是大智大勇。”

苦笑一下,慧双掌合十,也是带了几分余悸:“说什么大智大勇,当年年少轻狂,执意要走此路,幸而佛祖慈悲保佑,并未遇上什么大妖怪,只不过是些狼虫虎豹的猛兽,好在我也领悟了几分舌识之妙,诵经说法,这才勉强保存了性命。”

“不过,妖怪虎豹带来的危险哪里比得过**,西域之中,吐蕃、勃律、突厥、大食、跋贺那、吐火罗,势力交错,战乱频,至今每逢夜深人静之际,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禅心不稳。如若灭度师兄对此感兴趣,我倒是写了一本《往五天竺论》记录这一路的过往,师兄可以取了观看。”

陈浮生接过书籍倒是颇为开心,他也是看对方经历丰富,想要借机打探一下西方魔教和番僧的势力,却没想到这个慧倒是个喜欢注书立说的,让他免去了许多口舌。

“唉,我佛慈悲,曾云:众生平等,但那天竺之国却是阶级森严,犹胜过我新罗的骨品制,如入地狱,实在有许多不忍之处。”

将书递给了陈浮生,这位慧和尚却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嗟然感叹起来。

陈浮生摇摇头,佛门虽讲究一个众生平等,却是指法性平等,对众生的慈悲喜舍心平等,在因果规律面前,众生平等。

但正如山形势上的不等,所说的自然也不可能诸法相状上的平等,众生际遇平等,地位平等。

如果出身、际遇一应平等,又哪里有三世六道,轮回报应的说法。

更何况如果不是眼见这些,佛祖又是因而感悟而创出佛门。

如果真要说平等,天竺佛法中的众生指的也是有情众生,可不包括山石草木这些无情之属。

也是到了中土,才自有情扩展到无情众生,提出“无情有性,草木成佛”的说法,以法性作为众生平等的根基。

慧毕竟之前一直在天竺西域这些南传佛教的地域求法,对于中土大齐这些北传佛义不甚了解,再加上慈悲太重,遮了法眼,才有此感慨。

正要劝慰对方一句,就看到对面那位新罗王族金士信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第二百六十章 花郎道,海上丝绸之路

“这个慧和尚想来去国太久,连这些都不太注意了,居然在这个新罗王子面前说这种话。”

陈浮生暗自摇头,既然慧自己都说了天竺与新罗的情况那么相仿,再说什么人间地狱,岂不是让这位金士信面色难看。

想到这里,他岔开话题,卓有兴趣问道:“方才金大人所言圆光大师开创花郎一道,不知这花郎与我佛门又有何关系?”

脸色缓和下来,金士信笑着开口:“我国的奉神宫,负有大祭于天的重任,如燕之桐山,鲁之泰山,所谓花郞,本是奉神宫的仙徒,只以奉神为主。在箕子之后,三韩之前,有燕人卫满窃取箕子王朝的权柄而自立,因而我斯卢国受其影响颇深。昔有燕夫人好仙徒,多畜美人,名曰国花,其风东渐。我国本以女子为源花,后来南毛,俊贞二女聚徒三百余人,争娟相妒,俊贞引南毛于私第,强劝酒至醉,曳而投河水以杀之,俊贞伏诛,徒人失和罢散,只召太后乃废源花,以仙花为花郞,号其众曰风月,号其头曰风月主。后来,真兴大王王以为欲兴邦国,须先风月道,下令选贵人及良家子弟之貌美有德行者,敷粉装饰,名花郎,国人尊之。”

“到了这里,花郎道犹未完全成型,是有圆光大师为花郎道立下事君以忠、事亲以孝、交友以信、临战无退、杀生有择的世俗五戒,以忠、孝、信、勇、义五条戒律为花郎道奠定根基。自此以后,仙徒以道义相勉,于是贤佐忠臣,从此而秀,良将勇卒,由是而生,而花郎组织中必有一位僧侣花郎,传授佛法。”

说到佛法,金士信顿了一顿,自然是慧这个新罗僧人接过来:“慧乘船离开新罗之日,风月主方自从世宗公大人传入薛原郎手中,以美生为副,也不知如今的花郎中,以谁为主?”

“是文弩公,他以亚仙升国仙,继为花郎之,号为仙花,秘宝郎为副。”

金士信开口补充道。

“居然是文弩公,以他的资历功绩早该有此资格!”

一闻此人,饶是以慧孤身求佛十数年的一颗不动禅心,也先是一惊,然后就是大喜。

“这位文弩先生有何功绩,居然当得慧师兄如此赞誉?”

陈浮生微感惊讶,毕竟之前两人还是言语不和,针锋相对,说到这个叫文弩的时候语气就统一起来,显然这个人,确实有着不菲的声望。

“文弩公的母亲乃是伽倻的文华公主。”

慧叹息道:“便因为这般,文弩公便是数次立有大功,却还是被隐而不报。”

“下面有为之鸣不平的人,文弩公反而安慰他们说夫赏罚者,乃小人之事也。尔等既以我为,而何不以我心为心乎?”

金士信双手一拍,一脸敬仰道:“除了人品,文弩公的武艺剑术冠绝天下,斯卢无人能敌,便是第五代的风月主斯多含公也曾拜他为师,学习剑术,其他弟子更是不计其数。在我斯卢国内,剑道士气由此大兴。文弩公好勇能文,爱下如己,不拘清浊,敀之者尽怀之,故名声大振,郎徒相励愿以死效,士风以是起秀。他手下的护国仙徒乃是我徐罗伐花郎中最为精锐的一支,远胜其他。”

“剑术冠绝天下,无人能敌?”

陈浮生眨眨眼睛,暗自好笑:“这斯卢国才有多大地盘多少人口,就敢放此豪言,当真是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我平生认识的人,也就人称问天剑的苏师兄或许勉强可以在这同辈之中称雄,但要说剑法冠绝天下,道门之中也不知有多少高人潜藏,只怕也没有一个人自信剑法能够有此境界,这个新罗、百济还有高句丽三地加起来都未必比得上我剑南道东西两川,人物俊秀更是远远不及,武艺最高的恐怕也不过是个先天罢了,这种剑术不要说已经练成剑气雷音的颜如玉道友,便是我也有十成把握可以轻易了结。”

陈浮生摸了摸腰间的戒刀,下意识想到。

金士信哪里会想到身边这位大师早已想到了与那位花仙文弩做上一场,犹自欣喜道:“这一次非但有大齐使臣来访新罗,又有两位大师同行,到时候国主定然会让花郎表演歌舞助兴。”

“怕是主要为了大齐的使团吧。”

陈浮生心中暗笑,又略略问了一些新罗、百济及高句丽的风土人情,这才开口问道:“不知我们是走哪条路线前往新罗,又是何时动身,还望金大人详细告知。”

“再过大概半个月,我们便可以将一应事情准备妥当,可以出。6上有高句丽挡在斯卢与大齐国间,是走不通的,我们必须要乘船走海路方可。这一点慧大师想必知晓。”

金士信看了一眼慧,打笑道:“我们先到登州,等到风向和水流合适的时候从蓬莱角出,或者经黄海至带水,或者绕行东海至溟州,之后弃船走6路即可。前面那条路最近,但带水连同了黄海乃是与大齐重要的航道,因此三国在此也是争执不断,我们沿此路过势必要经过百济。虽然这一次是与大齐使团同行,百济不敢做些什么但总是多有不便,还是走第二条路最为妥当,慧大师当年前往天竺便是走得这一条海路。”

“这两条商路我也听说过。”

陈浮生点点头道:“我大齐的丝绸、瓷器等物,流传出去,在6地上是经了西域,乃是前人张骞和三藏法师所走。在海洋上乃是三条路线,分别以登州、泉州以及交广二州为起点。都有无数人走过,确实稳妥些,不过这样子未免太过缓慢,既然新罗国主言道有恶鬼作乱,每过一日都有不知多少人伤亡,我们动作自然越快越好。”

“这个……,天时有常,就算大师神通了得,难道还能强行更改天时地利不成?”

金士信低头沉吟片刻,却是一脸不信。

“小规模的呼风唤雨,虽然难不倒在下,但像金大人所猜测的那种滔天神通自然不是贫僧目前所能拥有。”

陈浮生看看一旁若有所思的慧和尚,轻笑道:“我这法子不过是偷了个巧罢了,还望师兄指点一二。”

第二百六十一章 神通有碍佛法

话音一落,陈浮生身上袈裟便自涌起粼粼佛光。

顺手一挥,这佛光往三人身上一罩,金士信和那位副使便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不由己地被收了进去。

慧和尚在陈浮生开口之时,虽然不解其中含义,但身上那一股佛门法力早已运起,眼见金士信被收走,下意识地就要抵抗,方一接触。就现这层光芒乃是最纯正不过的佛门法力,禅心一动,身上那股浅薄的法力便自放弃了抵抗,轻易被陈浮生纳入了进去。

“这,这是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

慧修为不济,但却是游历了天竺、西域、大齐等地,眼力颇为高明,方一落入阵中,便一眼看出了这件袈裟的根基,急忙拉起旁边惊慌失措的金士信解释道:“士信郎休要惊慌,这里是一处佛门高僧开辟出的净土所在,与外面已经不是一个世界了。”

“佛门净土!”

金士信双眼异彩连连,他也不是修行者,哪里分辨得清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毕竟在大齐呆了不少日子,也颇读了些书,捺下了心中的慌张,开口向化身过来的陈浮生问道:“莫非灭度大师施展的就是所谓的芥子化须弥、袖里乾坤之术?”

“那种神通以贫僧的修为安能做到这一步。”

陈浮生信念一动,二人便从大阵之中挪移出来,返回到屋舍之中。

看着摸索全身想要验证所见是否只是一场梦的金士信,陈浮生呵呵一笑,道:“金大人以为如何,到了出的时候我将使团的人尽数收了进去,然后再骑着我那一头白虎赶路,比数百人一起上路要快上十倍不止,以我的脚程最多不过五日就能从京城到达登州,一路上需要携带的食水也可以减去许多,岂不是方便不少。”

“这个,这个……”

金士信听了一脸意动,与副使对望一眼,能够免去奔波的劳苦他心中自是十分愿意,不过:“我国的使团自是没有意见,但在大齐国的使团中我不过一个外人,虽然兼了副使的身份不过是个向导罢了,只能反应一下,怕是做不了主。”

“这个无需担心。”

陈浮生摆摆手,他自从脱了官身入了九天剑派之后,行事就不用像以前一般时时刻刻谨守着凡间的规矩不敢乱来,如果不是因为需要大齐高僧的名号,他根本就不需要和这些人打交道,自己一个人便可以上路。

“我大齐科举举士,官员大多信奉儒学,有许多都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人物,你现在和他说只会多添麻烦,等到出的时候,我自会替你与他们分说的,等他们真正见识了之后,也就不用金大人来费这番口舌了。”

“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对望一眼,虽然均感觉有些不大妥当,但陈浮生这位在他们眼中宛如神仙佛祖在世的大师都已经开口,自然也不好当年反对。

倒是慧低声宣了一声佛号,右绕三匝,合掌顶礼,用出了释家弟子见佛的大礼,言辞恳切道:“慧苦求佛门真意已有二十余年,自觉已然颇有进境,但今日见了大师,才真正知晓自己所知不过是皮毛而已,还望灭度大师,不吝慈悲,指点与我。”

“我自己也不过是方方入门,哪里有资格指点别人。”

陈浮生双掌在胸前合十,还了一礼,叹息道:“佛门修行,重其心。摄心为戒,因戒生定,因定慧。世间神通妙法无穷,但最终不过空空一场罢了。因而我佛门向来不乏连开八识却纯粹参悟佛法,不曾生成一道佛门神通,直到第九识开辟,一百零八门小神通瞬间水到渠成的的高僧大德。这是道家以及那些旁门左道绝无可能之事。我虽然机缘巧合,得了件玄妙法器,练出了一身法力,却也因此耽于神通,在持戒、禅定上的功夫大有欠缺,乃是走上了大大的歧路。反而不如师兄十数年如一日走遍天下的修行来得扎实。不过,”

陈浮生看看慧,开口笑道:“如果慧师兄不介意灭度参悟浅薄的话,灭度也很愿意与师兄彼此印证所学。”

这句话倒是真的。

正如陈浮生与慧所言,佛法南传,经义便有许多变化。

流传在古天竺、西域等地的佛法大多属小乘佛法,而在中原一地,经过上万年因地制宜的演化与儒道两教的兼容,早已有许多不同之处,更加偏向大乘教义。

可以说是一根之上结出了两般道果也不例外。

而这个慧和尚自新罗乘船渡海前往天竺,又自西域来访大齐对于这两家的佛法都有着见识,陈浮生倒是真想从他这里看看古天竺佛法与自家修行的异同之处。

这个中年和尚哪里知道陈浮生的这些心思,本来他听陈浮生开口说那些话,心中便是一阵黯淡,暗自感慨真法难求,紧接着便听到陈浮生愿意与他交流佛法,登时心中欢喜得什么也是,忍不住暗暗惭愧起来。

“灭度师父能够将佛法领悟到如此地步,为人定然光风霁月,岂是我心中所想的那么不堪,方才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实在是大大的不该。”

心中如此想道,慧对陈浮生的态度便更现恭谨起来。

两位副使自然不理解其中到底何意,但一见两位大师相谈甚欢,也是忍不住暗自欣喜,对于前途更加有了几分把握。

既然显露了如此法力,陈浮生与慧和尚便自独享了一处独门小院,比起那位副使的房间待遇尤要好上三分,整个使团的人都被下了禁令,免得打扰了两位大师参悟佛法。

至于金士信这位负责沟通两国的大齐副使,也是每隔三两日便来拜访一下,不过他也看出陈浮生对于大齐不怎么看重,因而也就只拣些新罗的风土人情说来。

金士信出身王族,本就是极为出色的人物,再加上使臣的身份,口才得力,再加上慧这个经历比起陈浮生还要丰富许多的人,倒是让陈浮生感觉日子可谓过得飞快。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正一副,皆是故人来

“除了我佛门之外,在西域一带最为盛行的教派原来是拜火教,只是不知他们崇拜的是天火、地火还是人火中的哪一类?”

陈浮生看着对面的慧和尚,卓有兴趣地问道。

“他们的教义之中,将善神兼光明神阿胡拉·玛兹达视为最高主神,宣扬他是全知全能,创造了宇宙万物,以火作为武器,崇尚光明,和道门的火行功法不同,倒是有些类似我们佛门中的某些神通。”

慧回想一下,摇头道:“他们也是提倡为善除恶,宣扬善者能够升入光明天,在这方面和我们佛家所说的三世六道因果轮回,极乐净土倒是仿佛。不过他们的教义中除了那位智慧之主外,还有一位恶神与之相对。整个世界就是在他们这一善一恶的征伐中变化,和我们的就大不相同了。”

慧正要继续开口,就是神色一动,然后掐指盘算一下,开口道:“外面如此吵闹,想来今天就是要动身的日子了,不若出去见上一面。”

“咦,居然都是熟人!”

陈浮生自然早已知晓,点头应下,方一遁出,就是微微一愣,大齐这方面一正两副三个使臣,除了金士信外的正副两使都和他极为相熟。

陈浮生早已从朱翔宇口中知道,自从王介甫辞官归乡后,朝政便有一阵大动荡,有着许多变化。

文渊老相爷在满朝文武中资历最深,早有致仕著书立说的想法,只不过之前为了挟制王介甫的新党才会留在朝堂之上。

王介甫一走,没过多久,他也就顺利辞官,位子由原礼部尚书谢嵩顶上,再加上新党群龙无,接连损兵折将,部堂高官在这两年间的位置也是变动了近半。

宋廉接任刑部尚书没过多久便接下了谢嵩留下的礼部尚书,显然是小皇帝提前为其入阁为相做铺垫,再加上苏正风的辞官,刑部彻底空荡起来,由沈云接掌。

而孟讷这位侍讲学士则在谢嵩入阁顺便解除了翰林学士的职务后,凭借着多年的资历顺利接任。

这一次的正副两使便是由孟讷与沈醉担任。

孟讷是他在翰林院的上官,沈醉更是同事兼了同年,关系匪浅。

“孟大人,沈兄,别来无恙乎?”

陈浮生在二人前收起身形,嘴角含笑,双掌合十,轻声行了一礼。

无知无觉,身边凭空出现了一个光头和尚,沈醉先是一惊,然后身子一震,惊声道:“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还作了身和尚打扮,我记得你不是……”

连叶信都能猜到些东西,沈醉背后因为父亲的缘故只会更加清楚,毕竟七八名新科进士同时辞官还是很罕见的,沈云没有道理不查个清楚,不过打听了之后,沈云却没有对自家儿子细说调查的结论,不过据他口中隐约透露的只言片语,沈醉倒是知道陈浮生似乎与前刑部侍郎苏正风也有些干系。

毕竟沈云能够顺利以礼部侍郎执掌刑部,也是因为苏正风突然辞官的缘故。

然而几乎两年过去,陈浮生却忽然以一个和尚的身份出现在新罗的使团之中,无论怎么想都让人感觉有些奇怪。

不过两年时间不见,他明显沉稳许多,为人处事上比起之前更见长进,知晓陈浮生身上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立刻收声,转而向着自己这一次的顶头上司孟讷看去。

虽然陈浮生在翰林院没有做过太长时间,但毕竟是三年出三个的三鼎甲,能够选入翰林院的进士也没有多少,是以孟讷多少还是有些印象,在沈醉开口之际便自认了出来。

在一旁的金士信自然也看出了些端倪,小心翼翼问道:“孟大人,难道您也认识灭度法师么?”

“灭度法师?”

孟讷脸色古怪地上下打量一下陈浮生,缓缓开口:“这位是我大齐当年的探花郎,也曾在翰林院任职,本官自是认得。”

“探花郎!”

金士信一脸震惊地看向陈浮生,本来他看陈浮生年纪轻轻却拥有一身法力神通,还以为对方是修行有成容颜常驻的大德高僧,真实年龄已经不知几十岁了,却没想到对方却是真正年轻,不过反过来对陈浮生敬意尤甚,毕竟他在大齐也待了不少时间,知道一个进士有多难得。

“都说在大齐能够考中进士的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怪道这位灭度大师如此年龄就能有如此神通,我斯卢国除了能够降妖除魔的法师之外,国主更是希望能够参照大齐官制引入儒家教义,这位灭度大师既是探花郎,又是佛门高僧,岂不是真正将两家学说融于一身。”

新罗倒是也希望能够有大齐醇儒前往新罗宣讲经义,弘扬儒学,不过有些能力的读书人要么已经做官,要么一心科举,便是有些想法的大多都是些一心苦读,不以举业为重,年老力衰的宿儒,哪里承受得起新罗目前这种战乱频局势的形势。

更别说新罗国也方从部落制中摆脱出来没过多久,有着许多不合礼**理之事。

什么一女身侍父子二人,兄妹缔结婚约,男女关系混乱,种种匪夷所思之事。

在大齐人看来,实在是不折不扣的化外蛮夷之地,和一群禽兽没什么两样。

因而新罗在这方面的成绩实在不够理想,比起佛法依然扎根繁衍的大势不知差了多少。

对比新罗国也是无可奈何。

孟讷在翰林院这种清闲的地方一呆十数年,心性早已磨练出来,只是一瞬便自平复下来,笑着说道:“这一次能够遇见故人,实在是好生欢喜,看来这一次新罗之行,定然是一帆风顺。”

翰林院出身都是三年一度的科考中最优秀的人才,有不少都是在这里闲置到老,但一旦升迁起来,度也是飞快。

他在谢嵩入阁之时得了翰林学士,潜伏两年,如今被派为正使前往新罗,心里却是丝毫没有因为道远艰险而有所抵触。

毕竟大齐国力远胜新罗、百济、高句丽这两国一地,他不信有谁敢对使节下手,那直接折辱的是大齐与萧璋这个皇帝的颜面。

更何况出使虽然有些辛苦,但回来之后却往往会有极大的进步,更能在皇上心中与史书上留下一笔,乃是仕海生涯中极关键的一步,他也是三鼎甲出身,年富力强,自然也有着一番宣麻拜相,宰辅天下的雄心壮志,自然对此十分上心。

所以对陈浮生也是极为热切友善,毕竟他早就听金士信所言这个昔日的下属,如今已是一个有着法力神通在身的“神僧”,更不要说他,亲眼看到了陈浮生来去无踪。

“我当年与陈浮生相处还算不错,多少有些同事的情谊,有他在这里自是比其他来路不明的野狐骚道要强上许多。”

第二百六十三章 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相比孟讷,沈醉神色就要复杂一些。

他早就知道陈浮生有一身极高明的武艺,但也看得出来对方方才的手段决然不是任何凡间的武艺所能做到,而是神仙一流。

眼中便不免有了些艳羡之情,比起孟讷来,他知道的更多一些,眼看着那几位同年有望长生,自己却只能在官场之中打转儿,平日里没有对比还好,如今看了陈浮生这一手,心中得失之心就有了些变化。

不过他毕竟不像叶信一般是习武出身,虽然有些向往却不算太过强烈,稍微整理了下心情,便自言笑晏晏起来。

“大齐这次回赠新罗的东西当真不少。”

陈浮生看着孟讷与沈醉带来的人马,眉毛就自忍不住一扬。

新罗使团将大部分人都留了下来,为的便是用带来的金银大肆采购大齐各式各样的书籍用具,

然而比起大齐这近三百人的大队人马而言就要相形见绌了,尤其其中还有着一支明显气质不同于使团的人。

“那些是皇商。”

见陈浮生似乎对这些人格外感兴趣,沈醉凑了过来,开口道:“上次新罗国主贡献了数十女子,陛下留了一部分填充后宫,其余的赏赐了出去,都说其中风味大异于我大齐女子,就有许多人感兴趣,起来这些皇商就把眼光放到了上面,这一次他们就是想要试探试探将新罗人贩卖来为奴怎么样。”

“可是我大齐不是严禁蓄奴吗,所有的奴婢都是有自家户籍的,这样做怕是不怎么合适吧?”

陈浮生惊讶问道。

“不过是些新罗人罢了,谁会把这禁令当真。”

沈醉耸耸肩,不以为意道:“而且咱们将来乘船的登州就有不少新罗奴婢,在那些沿海的州县这些情况再普遍不过,也就是在京城重地,所以之前还没传过来罢了。”

“要不然那些新罗人还能拿出什么东西出来,单单粮食,他们因为常年战争,国内都极缺乏,更不必说那些贱民之类,在新罗国内根本连牲畜的地位都不如,就连不经允许进入他们的国都徐罗伐都会被杀。来我大齐为奴是他们十分渴望的事儿。”

既然被安排了这件差事,沈醉也是下了番苦心,事先搜集了不少资料研究。

“咦?”

陈浮生低头宣了一声佛号,再次望去,便觉一股草木精气传来,下意识地运起鲲鹏真瞳望去。

“那是新罗国主希望获得的种子吧?”

陈浮生手指向被大车之上被密封保存起来的一批麻袋,他可以轻易看出是各式各样的米麦。

“嗯,收集这些可花了朝廷不少力气。”

沈醉点点头,感慨道:“这个新罗国主倒是有些眼光,不但恳求良种,甚至乞求我们派人传授他们缫丝养蚕,对了,除了这些里面还有一批特地从南方运来的茶籽和茶苗,据说你们佛门传到那里之后,连带着饮茶也逐渐成为了那里的风尚,不过他们那里没有茶树,所以专门来我们这里求取茶苗,这些还是朝廷从南方特地为他们收集的。”

“这倒是不错,等我将他们收进去之后,倒可以从中克扣一批下来。”

陈浮生点点头,再详细追问了几句,心中却是盘算起来。

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乃是佛门封印第一的神通,只要他法力足够,每多镇压一人一物,威力便自提升一层。

而且自从他在里面布下了一方五方五行阵后,里面的元气便自循环运转开来,可以保证生灵正常生命所需。

虽然陈浮生心知将其真正祭炼出洞天来,实在不是他元神之前能够考虑的事情,但里面生活的生灵种类越多,便能自行构成一个整体,五方五行大阵也会更加完善,自行运转扩张。

最开始当然要从最容易的草木开始,然后是些虫蚁,紧跟着便是鸡兔这些小动物,最后才是山野间的猛兽。

只不过这种漫天下收集各种各样草木的事情实在是太耗费心神,便是他是修道之人也不例外。

也只有像大齐这般动用一个朝廷的力量动万千百姓才是最佳之道。

“反正这些种子作物不像其他回赠的礼品般有着确定的数量,在路上也有着损耗,做得细致些,便是从中收上一两成,他们也不会现。”

想到这里,陈浮生便是忍不住点起头来,让沈醉开始疑惑这位同年什么时候对这些农事也开始上心。

陈浮生看出沈醉脸上的疑色,也不和这个昔日的同年解释,而是开口问道:“既然沈兄与孟大人都来了这里,想必是来确定出日期的罢?”

“不错,再过三日就是个黄道吉日,最适合远行,我们此来便是将这几家并做一队,提前演练一番,免得路上出了什么纰漏,却没想到居然会在此遇到陈兄,听金大人说陈兄此去新罗是为了帮助那新罗国驱逐恶鬼,也不知是否属实?”

沈醉点点头,看向陈浮生,一脸好奇问道。

“不错,我也是偶然听说这新罗、百济等国连年战乱,已是滋生出不少猛鬼出来,危害到了百姓的安危。偏偏他们那里也不像大齐有着许多佛道两家的高人坐镇,对此束手无策,念及于此,便觉十分汗颜,立誓要渡化了这些恶鬼,还这婆娑世界一个清净安宁,也不枉我加入佛门一场。”

陈浮生双掌合十,一脸慈悲道。

“陈兄,虽然今日我有幸见识到了你的法力神通,可是这世上,难道当真有妖魔鬼怪作乱吗,如果当真如此,怎么我在大齐从来没有见到,也只有那一年百年大庆时的那一场异象中据说有火龙升天?”

看着陈浮生宝相庄严的模样,沈醉这个正宗的儒家子弟更加好奇起来。

“那是自然。”

陈浮生点头念了一句《礼记》:“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我大齐开国以来,百姓安居乐业,人道气运昌盛,阳气冲刷天地,自然而然没有这些妖鬼作乱,至于那条赤龙,便是我大齐百年国运所化,才会在大庆之日,飞腾九天。那新罗不过是一隅之地,未曾蒙受教化,缺少礼法秩序,偏偏国内的统治也是混乱,气运阳气皆不足,这些怨气阴魂长久下来,向着伤人恶鬼转化是理所当然,凡是改朝换代之时,我中土之地不也时常如此?”

第二百六十四章 男女同姓,其生不蕃

“说起来,这个新罗国主还算有些见识,知道派人来我大齐学习儒家经义,移风易俗,如果顺利实行的话,过上两三代就会大有改观。”

“原来如此,看来这个新罗国虽小,这位国主却也是胸有沟壑之人,只不过他膝下无子,等到百年归天之后,怕是还要有一场动乱。”

沈醉点点头,面色却又古怪起来:“甚至朝中还有人觉得可以派宗室之子与新罗王室结亲,继承这新罗国主之位,从此新罗永远为我大齐属国,将来如果出兵也就师出有名。”

“新罗王无子?”

陈浮生面色有些古怪起来,据说这位真平王在位已经三四十年,换做哪一个皇帝按理说都是不知有多少皇子等着继位,怎么可能没有一个王子。

“男女同姓,其生不蕃。”

沈醉鄙夷地吐出一句《左传》,开口向陈浮生解释:“你也知道他们的王位只能由所谓的圣骨王族来担当,所以为了保证子孙的骨品,和禽兽没什么两样,不要说五服之内不能通婚,兄妹、叔侄结合都不是什么奇事,这一代的真平王据说便是与他的侄女成亲,结果生下的王子早早夭折,只有三个女儿长大成人,长女德曼,次女天明,最小的唤作善花公主。”

“这个真是……”

陈浮生摇摇头,虽然自他知道所谓的骨品制时便已经猜到定然有着同姓结亲的情况,却是没有想到居然会如此鄙陋,转而看向沈醉,笑道:“你这次下的功夫倒是不小,居然连这么一个小国有几个公主,叫什么名字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兄弟一场,我也不瞒你。”

沈醉知道陈浮生目前是出家人,不在官场,因此说起话来也就无所顾忌,长呼口气道:“自家父坐镇刑部之后,我就被他放到了礼部去由他的那些老属下看顾,这一次虽然没有多少人愿意出使新罗,但落在我身上还是有着不少非议。我自是要拿出十二万分的力气,将这一次的差事办得圆满漂亮方行。此行的重任便是考察两位公主中哪一个最合适与我大齐宗室结亲。”

“两位,不是说有三位公主吗,莫非是那位善花公主年纪太小,还未长成?”

陈浮生下意识猜测。

“非也,非也。”

沈醉脸上再次露出那幅鄙夷之色,道:“真平王的长女的德曼公主已然嫁给了她的叔父为妻,自然要被排除在外。”

“这个,好吧。”

饶是陈浮生道心稳固,这一下也是感觉好似被雷劈过一般无话可说,只在心底反复骂着一句话“好生混乱!”

心中却是下定了主意:“这个新罗国委实需要好生教化一番。”

摇了摇头,陈浮生不在开口去问这些说不准还有更混乱不堪的事情,静静看了一会儿便自飞身返回房中静修。

忽忽就是三日过去。

陈浮生与慧和尚相对坐在马车之上,同行的就是那位唤作夜川的新罗副使。

“大师,您不是说要将这些人收入到袈裟之中统一带走的吗,怎么现在……”

这位夜川副使看到陈浮生难得地从入定中醒来,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实在不能怪他如此低声下气,他的骨品虽然不低,有着六头品,仅在圣骨真骨之下,但有着金士信这个王族死死压着他。

至于孟讷与沈醉自恃泱泱大国,对于他这个小国的一个副使自然也不会太过重视。

便是慧,投入佛门多年,又练出了佛门神通,早已不怎么将这些放在心上。

所以他说话做事向来都是如此谨慎,生怕惹了这些人不高兴。

“现在才刚刚上路还未走出京城,现在施法影响太大,如无必要这些神通法力还是少用为上,等出了京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便是。”

数百人的使团,不知有多少车马,度哪里提的上来,连续行了七八日,总算离了京畿,人烟渐渐稀少下来。

“是时候了。”

连行了几日,刚开始的那股子兴奋劲儿早就消退,再加上距离京师还不算遥远,就是夜里守卫赠礼的护卫也不过例行公事罢了。

陈浮生眼看众人睡下,施了个法术将巡夜人放倒,也不言语,直接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连营带人摄入其中,唤出嬴信,足下生风,便自向着登州而去。

虽然陈浮生不曾走过这条道路,但是大致方位还是知晓的,只要认准了方向,沿着官道一路行去,就是有什么偏差调整过来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

至于他自己则是坐在白虎背上,暗自张开百鬼经变图的法力,运用起自己练就的舌识,不断口诵佛经,化作丝丝缕缕佛光缓缓注入这数百人身上。

这些人都是普通人,陈浮生也不想将其强行渡化,只是让他们生出无尽困乏之意,陷入蛰眠就是。

也亏得是在这座佛门大阵,一身佛门法力被提升到最高,这些人本就处于沉睡状态,否则陈浮生法力再强也不可能同时对数百人马同时施法。

嬴信驭风自是比原先这些人不知快了多少倍,天色将亮,便已行了二三百里,眼中所见的风光已经与京郊,有了极大不同。

估摸着时间,袈裟一抖,陈浮生便自将慧、孟讷、金士信等人放出,运起舌识将其唤醒。

这些人自是要区别对待,他并没有将其催眠。

双足一顿一点,不沾半点烟尘,这位慧和尚能够孤身行万里,除了佛门神通之外,也是有着一身不凡的武艺,差不多打通了二三十处签约,算是一把江湖好手。

“灭度师兄果然神通广大,慧望尘莫及。”

环看了一眼周围迥异的环境,慧双掌合十,无限感慨,他根本没有入睡,又有武艺法力在身,自是第一个反应过来。

“这里是哪里?”

相比之下孟讷这位翰林学士与沈醉的接受能力就没有那么强,瞪大双眼想要找出入睡前的营帐。

轻咳一声,知情的金士信便自走上前去,原本以陈浮生与两人的关系应该是他去解释,不过既然施法,就隐隐将他修行者与凡人间的界限划分开来,这种事情还是让凡人解决吧,陈浮生不想再费一番一样的口舌。

第二百六十五章 登州

等了半响,孟讷二人方才从惊骇中恢复过来,看向陈浮生。

“没想到世间居然当真有此神通。”

饶是孟讷已经步入中年,也是忍不住为之一叹,对陈浮生的评价更上一层,直直提到了在世仙佛这个档次中来。

“不过是不是应该将其他人唤醒,生火做饭?”

沈醉神色复杂,看向陈浮生的眼神中也是少了许多亲近,更多的是敬畏。

显然已经真切地意识到了两者之间如今当真是仙凡有别。

只是轻易展示了一番法力,陈浮生便轻易将这支两国数百人组成的大使团的主导权转移到了自己手中。

凡间权势再重,哪里比得上这种伟力出自己身的修行之道。

“无须如此。”

陈浮生摆摆手道:“这些人被我施了法术,和那些蛰眠的蛇龟没什么区别,便是七八日不进食水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到那时候,以我的脚程早就已经到达登州了。”

轻笑一声,陈浮生扬手放出五道金光打入五人识海:“佛门广大,佛法向来不禁外传,这篇经文便是,陈浮生一身佛门法力的来源,诸位若是感兴趣,倒不妨试验一下,也能打些途中的无趣时光。”

“这是……《金刚三昧转轮经》?”

金光方一落入识海,五人便觉有一卷佛经凭空出现在脑海之中,永不磨灭,稍一咀嚼,便觉有无穷道理涌上心头,各个欣喜不已,毕竟见识过陈浮生的手段之后,说一点儿也不心动向往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他们也没想到陈浮生会如此大方地传给众人。

五人反应也自不同。

慧本就有不菲的佛法造诣,如今再得了这部经文,与自己之前所修持的佛法两相对照,当即陷入深深的入定之中。

至于孟讷与沈醉两人都是正宗科举出身,自幼聪慧,文采不凡,更难得的是还未被官场污浊玷污多少,阻塞了文思。

孟讷是因为常年在翰林院这个清贵之地研究学问,比起其他衙门要干净不少,

沈醉是因为步入官场的时间尚短,又有一个好父亲暗中为他打点安排,自然和其他人不同。

因而得了这卷经文之后,本身的文思之气也便与之相合,启出不少认识。

至于金士信与夜川这两位副使就要差上许多,一来对佛法了解有限,二来虽然相对普通人见识要多一些,却是因为出身高贵的缘故,本身未必聪明,更比不上孟讷与沈醉这种本就聪慧又寒窗十数年的人物。

因而只是偶有所得,却不能像之前三人一般顷刻间就有无穷领悟。

见五人沉浸在佛法之中,陈浮生轻轻一笑,便将他们收回大阵之中。

平常来说,他们就算得了这卷佛经,除了慧之外,其他人总得读上不知多少遍,才能有所领悟,现在这样子自是他有意为之。

他传给五人佛经时顺便带了一分佛门法力,再加上暗带了舌识的加成,果然轻易就让几人沉醉其中。

不过他也看得明白:“这几人当中,慧是最有希望的,孟大人与沈醉就算开辟不出九识,领悟出来佛门神通,但只要保证一灵不昧,最起码可以保证身体康健,而且宦海沉浮最是炼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个顿悟,真正有所成就。倒是那两个新罗出身的使臣,如果没有什么大机缘,是真没什么指望。”

看看道路上已经渐有行人,陈浮生轻轻一笑,袈裟一摆,便自运起了步步生莲神通,翩翩向东而去。

这神通比起嬴信驭风尤要快上三分,而且远没有那么显眼,便是有人偶然觉,也只当是自己眼花,不会招惹其他的麻烦。

就这样陈浮生白日运起步步生莲,到了夜晚则换乘白虎,日夜兼程,原本近两个月的路程,愣是被他压缩到了五日之内。

一股带着水腥的海风遥遥传来,陈浮生先是一皱眉,然后便觉前方有着无穷无尽的水精之气,自是知道已然到了目的地,急忙加快遁光。

东扼岛夷,北控辽左,南通吴会,西翼燕云。

登州地理得天独厚,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南北海上交通的枢纽。

“世人皆说登州港口丝竹笙歌,商贾云集,果然名不虚传。”

陈浮生自上向下望去,便见帆樯林立,也不知有多少船舶停靠在这港口之内。

“嗯,那里有着兵气,想来就是这里的水军营寨了吧?”

在这一片笙歌之中,丹霞山下,却有气势隐隐结成一条上百丈长的水蟒,盘旋起来,显然是大齐放在这里的驻军。

点一点头,陈浮生选了片开阔的地带,将袈裟迎风一抛,袈裟瞬间不知扩张了多少倍,把大半个港口都覆盖住了,不见天日。

然后地上便自凭空出现数十顶营帐,无数车马,将周围的商旅水手看得目瞪口呆。

轻轻捏了个法诀,舌绽春雷,看着这些犹自沉睡不知归路的人尽数醒转过来,陈浮生呵呵一笑,收起袈裟,袖袍一甩,这一次身边却是出现了五人。

“孟大人,沈兄,士信郎,夜川。这些人刚刚醒来,还要你们去安抚一下为好。”

四人点头应下,他们这几日在大阵之中也得了些好处,如今各个精力充沛,这些人受了几日陈浮生的佛光,潜移默化之中已然有些接受,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见这四人离开,陈浮生再次一笑,看向犹自在身旁瞑目的慧道:“慧师兄当真了得,不过数日,居然又开了一识,领悟出了一门小神通,倒让灭度好生羡慕。”

慧缓缓睁开双眼,脑后两圈佛光明灭不定,面色虽然沉稳如常,一颗佛心却是十分激动:“还要多谢灭度师兄才是,如果不是师兄传授我《金刚三昧转轮经》,又将我带入这座大阵之中修行,我哪里有如此机缘。”

陈浮生缓缓摇头,却是没有多少羡慕。

慧和尚**凡胎,孤身前往天竺求取佛法,阅历极深,只不过之前只知苦修,再加上这么广博的见识反而使他所思所想有些矛盾之处不曾相通,这才被困在如此境界。

陈浮生所做不过是给一粒种子放在了一片肥沃湿润的土地之中罢了。

这种进步是他理所应当的,陈浮生羡慕不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鲸妖显现,蒲牢无踪

待到几人将使团中的人马安置下来,返回陈浮生身边就听到耳后响起一声。

“登州参将陈仁见过诸位,不知各位此来登州港所为何事?”

陈浮生看着慧收起佛光,转身看去。

说话的明显便是这丹霞山下的水军将领,身穿一身桑皮纸甲,足蹬一双硝制的水牛皮军靴,靴筒极高,一口雁翎刀悬在腰间那条生牛皮腰带上,一脸精悍之色,眼睛盯着孟讷,毕竟六人之中显见得以孟讷官位最高。

事实上参将的官位还在孟讷这个翰林学士之上,不过文贵武贱,再加上他也看出这些人来历不凡,因而开口还算客气。

见到水军将领,孟讷眼睛一亮,整整衣冠,走上前去,拱手道:“这位将军我等乃是圣上派去新罗的使臣,此番前来是要乘船前往新罗而去,还望将军能够派兵护送,这是文书,将军可以察看。”

双手接过国书的副本,仔细检查一遍,这位水军将领之后便自严肃起来,一脸为难道:“皇命在上,本来难违,但这时间实在不巧的很,我们未必能够帮上多少忙?”

“为何?”

看着孟讷脸色一下子沉下来,陈浮生笑意吟吟地插口问道。

来得时候,陈仁便自听手下人说起,自是知道这个和尚或许就是之前那一幕的始作俑者。

他在登州港也不知见过了多少奇人异士,自是比孟讷这种一心苦读圣贤书的书生眼界要宽,知道世间却有法术道行一事,因而对陈浮生的重视还在孟讷这位正使,眼见陈浮生开口,用手一指港口的那些商船便自解释道:“东海之内,最近有着海妖作乱,因而这些商船最近都都躲在了港中不肯出去,我们水师正打算集结一支船队将其围杀,怕是凑不出人和船来,而且你们现在就算出,也极有可能遇上这群海妖,不若等我们将其剿灭还了这片海域一个安宁之后再来讨论这件事儿?”

“海妖?”

陈浮生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

世间凡人偶然听修行者所谓东西南北四海的说法之后,便自将中土以东的这片海域划分为东海,东海以北被大齐、靺鞨以及高句丽环绕的这片内海定为北海,东海以南的那一小片海域化为南海,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谓北海在于北之极地,大半被冰雪覆盖,西海远在极西之地,中间隔了西域等数十国,南海更加不是这些人所言。

事实上就连东海也比他们想象的不知宽广多少倍,只不过他们不能想修行者那般出入青冥,御风腾云,因而眼界与想象力终究有限。

江、河这两条大川共同列入七大水系,自古以来便是中土的两条龙脉,气运所聚,其中大河更是被认为乃是真龙尸身所化,蕴含龙族精气,水神精怪不断。

至于海外,大海无边无际,又没有了王朝气运的镇压,妖怪自然也是无穷,但陈浮生可不相信登州附近的这一片“东海”也能有什么妖怪。

毕竟这一片水浅几乎人尽皆知,海水均深不过十五六丈,便是最深处也才三四十丈。水不够深,如何能够培育龙蛇精怪。

再加上这里距离中土毕竟太近了一些,元气不够充裕,也有人道气运的影响,便是有妖怪成了气候,也会感觉太过狭**仄,修行缓慢,早早迁往东海。

如果不是这样,那些商船早就被这些妖怪掀起的风浪打翻了,哪里还会如此兴盛。

这些商船都不算小,更是时常十几艘、数十只聚为一支船队,声势也颇浩大。

能够将这些商船逼得不敢出海的,最起码也是感应级数吧。

“陈将军不会是搞错了吧,这西海向来平静,我们新罗国走了这么多次还没有遇到过所谓的海妖呢?”

金士信插嘴问道,一脸不信。

“那是自然。”

一听对方是新罗人,陈仁把胸一挺,道:“这是我亲眼所见,那是一群逆戟鲸,领头的那一只体长足有二十来丈,鼓浪成雷,喷沫成雨,端得厉害异常。”

眼见对方连具体的名称和大小都说了出来,陈浮生却是更加来了兴趣。

要知道鲸乃海中王者,有着上古鲲鹏的一丝血脉,极少在这内海出没,更何况寻常的逆戟鲸体长最多不过三四丈,能够长到二十来丈,比起嬴信的修为恐怕也不弱半点儿,更别提鲸本身体型庞大,妖力深厚,又是鲲鹏后裔,天赋远胜普通水族,便是寻常凝煞之辈,在这水中都未必能够胜过,无缘无故,它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想到这里,陈浮生心中一动,开头问道:“陈参将,在你现这群鲸妖的时候可曾留意到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生?”

“异常情况?”

陈仁冥思苦想片刻,恍然开口道:“若说异常倒也不算什么,只不过那时候,听到了一声惊天长鸣,有如洪钟,方才注意到那群海妖,否则大海茫茫,我还真不一定能够现它们。”

“怎么,灭度师父可是想到了什么?”

孟讷见陈浮生神色似有所得,急忙开口道。

“不错。”

见众人眼光一齐转过来,陈浮生点点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海中的妖怪应该不止有这群鲸妖才对,生如洪钟,海边,鲸鱼,孟大人,您读书无数,应该能够猜出这背后的真相吧?”

“是蒲牢,海中有大鱼曰鲸,海边又有兽名蒲牢,蒲牢素畏鲸,鲸鱼击蒲牢,辄大鸣。凡钟欲令声大者,故作蒲牢于上,所以撞之为鲸鱼。”

孟讷一得陈浮生指点瞬间醒悟过来,像没读过多少书的陈仁与金士信、夜川解释道:“龙生九子,其四为蒲牢,蒲牢居住在海边,生性好吼,却畏惧海中的鲸鱼,一旦相遇就要出高鸣,陈参将当时所在附近肯定有着一只蒲牢,那群鲸妖八成是追逐它来到的这片海域。”

“那岂不是要面对两种妖怪?”

陈仁面色一变,显是没有想到居然会遇到这种情况,不过武将本就比文臣要变通许多,更何况他这种常年与海商打交道的人物,当即向陈浮生抱拳行礼道:“这位大师,末将自知实力低微,这除妖之事还需靠您主持才是。”

第二百六十七章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陈仁想得明白,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组织船队剿灭这群鲸妖,但他心中却是全无把握。

毕竟任大齐的战船再强,遇上妖怪也没什么好的对策,是以他才会一听港口之中有着异人施展法术,才会亲自前来。为的就是指望陈浮生这位高僧能够大显神威。

此时此刻,他心中凭空多了几分侥幸:“这位大师虽然看着年轻,但是居然连翰林学士都要以他为主,方才更是显现出了遮天蔽日,五鬼搬运的神通,看来法力不浅,有他出手,定然可以将那些妖怪手到擒来。”

见到陈仁如此开口,陈浮生就是眉头一皱,毕竟对于修行者而言,一般不会无缘无故地与人斗法,他也不过是想去新罗找到那颗元珠,顺便为将来安排一条后路便是。

“如果还像之前那样将使团的人收入袈裟之中,凭借着我本身的法力横渡也不算什么,大海茫茫,我也不信就那么巧能够遇到这两种妖怪,不过我一个人可怎么辨别方向?”

陈浮生虽然不曾出过海,但也知道大海苍茫一片,没有任何参照,再加上风浪,辨别方向乃是最大的难题,便是对于修行者而言也不是一件易事。

短距离的是沿着海岸航行,但最稳妥的方法乃是根据天上的星辰方位进行计算,不过陈浮生虽然算术不错,却未曾学过这些东西。

而且他毕竟也算出身大齐,这条海上航路也算颇为重要。

让他为之搭上修行前途,拼死拼活自是不可能。但如果只是顺手除去这些妖怪,倒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陈浮生看着这位眼巴巴的参将大人,慨然允诺道:“降妖除魔,替天行道,本就是我辈修行者应做之事,只不过我对海上之事一无所知,连这登州港附近的地理都不了解,实在是不好揣测啊。”

“水寨之中就有海图,大师可以随意观览。”

眼见陈浮生口头松动,陈仁急忙开口说道。

“海图虽然重要,但这登州港的海商每支船队都有,也算不上多么隐秘,最多,我将有关兵力布置的那些收起来便是。”

“既然如此,烦请将军帮忙安置一下这些人。”

陈浮生轻轻一笑,开口道。

这些相比较都是小事,陈仁当即应承下来:“新罗使团的那些人,这登州港自有我大齐为他们准备的新罗馆,至于咱们大齐的人马,手下的儿郎自然会帮忙打理,大师与几位大人不妨先移步营寨,让我为诸位接风洗尘。”

“之前不知道两位师父是佛门中人,准备多有不便,我为两位另行准备一桌素斋便是。”

回到营寨,陈仁见着出去时吩咐布下的宴席就是皱起眉来,登州港临海,之前准备的自然也是以海鲜为主,但是既然有两位和尚存在,那就有些不妥了。

“无妨。”

陈浮生摆摆手道:“慧师兄法自南传上座部,对此并无严苛规定,只要是不见不闻不疑的三净肉均可食用,甚至我佛门虽不提倡杀生食肉,但却也没有严苛禁令,我佛家子弟不是酒肉主要还是源自三朝之前的那位舍身皇帝的断酒**,事实上我佛门中的五荤三戒中的五荤乃是五辛,五种植物,只不过世人以讹传讹,才会流传开来,如果专为了我们的习惯劳烦大人另行准备,反而不符我佛之意。”

“不错,您看这荤字乃是草字头,就知道并非肉食。”孟讷笑眯眯地向陈仁解释起来。

“怪不得有那一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说法。”陈仁拍掌一笑道,“那么想来大师也可以饮酒了。”

“不错,饮酒本身不是罪过,只不过饮酒之人容易乱性,犯下其他罪过,所以才会被戒。”陈浮生点头赞同道,心中则是感到有几分好笑,“这位参将大人还是文化不够,不知道在这后面还有一句‘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否则只怕就不会这样说了。”

不过,陈浮生本就不是真正的和尚,自然不会感觉有任何难为之处,见说通之后,便自享用起面前的水产起来。

登州一代,最富盛名的便是黄花鱼,尤其如今秋风一起,便有了桂花黄鱼的美称,实在是难得的美味。

不过,陈浮生毕竟是修行之人,不怎么贪图口腹之欲,尝了几口,便自放下筷子,等众人便是。

其他几人吃相虽然还算儒雅,进入肚子的量却着实不少,毕竟这几日他们被陈浮生收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虽然没断了吃喝,但也不可能有如此难得的美味。

看着陈仁吩咐手下收起杯盘狼藉的残宴,双掌一拍,就要再搞些其他娱乐,陈浮生摇摇头,直接开口:“陈大人,除妖之事为重,我们还是先看过了海图再说其他吧。”

“对对对,是在下疏漏了。”

向着身后的亲兵使个眼色,稍带片刻,就见数人搬抬着数十张卷起来的巨大地图走入进来。

“大师您看,这张是总图,比起其他的详图要简略不少。”

将一张巨大海图挂在身后,陈仁便自指点起来。

眉毛一挺,陈浮生伸手一指,就见海图尽数飞起张开,在面前有如走马灯一幅幅飘过。而陈浮生双目紧盯,不过片刻便以尽数尽在心底。

掌心一合,海图收起,陈浮生闭上双眼,暗自推演。

不知过了多久,陈浮生张开双目,双手一张,便有一道水幕凭空出现,伸指一点,一阵波光拂动,登州港、丹霞山便自具体而微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神乎其技。”

孟讷等人还好,已经见识过陈浮生展露神通,对于他能够做到什么完全不会怀疑、

陈仁却不过听人说起一口陈浮生抛出袈裟遮蔽天日,搬运人马的手段,多少有些怀疑,但这一手露出,心中便直接臣服,觉得以往见过的那些所谓奇人与之相比不过蝼蚁。

更何况他毕竟行伍出身,瞬间便感应到此乃沙场杀伐的大杀器。

“接下来,还请参将大人为我们详细介绍一下。”这件事儿也耗去陈浮生不少心力,声音略带疲倦,对陈仁说道。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天音有术,蒲牢化钟

“大师,你说向这个方向行驶定然能够擒捉到这群妖怪,怎么我们出来已经足足有七八天了,还没有现一点征兆?”

苍茫大海,一叶扁舟。

陈仁站在船头,频频张望,脸上已经现出了一派焦急之色,道:“要不然,我们回去之后,准备好楼船、拍杆,点齐人马再来寻这妖孽?”

“陈将军无需担心,以贫僧来看,只怕距离它们也不是太远了。”

慧合掌宣了一声佛号,与陈仁并肩站在船头遥目远望,劝解道:“而且战舰目标太大,普通人在这斗法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反而会徒增伤亡,转不如现在这样来得好,如果灭度师兄出手都不能降伏这批妖怪,那么便是将军麾下的兵马尽数来此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此时,他的双目之中佛光隐现,看起来极是不凡。

佛道两家的修行者本就擅长望气,他之前得了机缘,领悟出了眼识,自是看得分明,前方一片妖气凝结成云,漆黑如墨,显然有着妖怪作乱。

不过他也有些不太理解陈浮生的所作所为:“如果灭度师兄愿意,三日前便可赶上,他为什么偏偏要绕个圈子,浪费这许多时间,莫非他另有什么安排不成?”

陈浮生端坐船舱之中,运炼法力,心神却是投入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

大阵当中,无数道水流裹挟着鱼虾从天而降,在五方五行阵中已是形成了一条水势不小的河流,使整个大阵平添了一分生机。

这部大阵,收入的东西越多,便愈加完善,威力也便更大一分。

五行之中最易收摄的便是水流,而天下间水量最大的莫过于这大海之上,陈浮生之前也就是在扬子江畔收了些江水,但当时他因为要保证大阵之中五行之力相差不能太过悬殊,因而只是浅尝辄止。

如今这部阵法已经与大阵缓慢相合起来,承载力大增,自是要收个尽兴。

“等到水量再大一些,我就去将那一群鲸妖收到大阵里面去。都说鲸乃鱼中王者,继承了鲲鹏血脉,说不得对于我修炼《北冥逍遥诀》就有一些启示。”

陈浮生看着大阵中沿着他划出的河道在五方五行阵中缓缓流动的河流,心中暗自思忖。

以他的鲲鹏真瞳和北冥真水对于水力的掌控,他自然轻易就现了那群鲸鱼的下落,不过那只蒲牢却是将气息掩藏得颇好,如果不是陈浮生隐约能够听到它不时出的高吼,恐怕还要以为自己判断有误。

“咦,灭度师兄,那群逆戟鲸似乎停了下来,要有什么举动?”

耳听到慧和尚这句话,陈浮生双眼一睁,心念一动便自悬浮在海上,也是放眼望去。

他的神念虽广,但终究比不上慧炼就了眼识的视力距离长。

果然,前方那片不断移动的妖气已经停了下来,现出了数十条体型不同的逆戟鲸出来,喷出一道道短粗倾斜的水柱,排成阵法,然后身上的妖气就齐齐腾起落在前方那条体型最大的鲸鱼身上。

得了这数十道妖气,鲸鱼在水中一跃腾空而起,化作一个身姿高挑曼妙,身着一副黑白两色披挂的女子赤足踏在海浪之上。

信手一招,手中便自出现一支分水叉,女子开口喝道:“敖钟,今日你逃脱不了,还是束手就擒罢!”

随着这句话,海面之下便自出一声大吼,将方圆数十丈的海水尽数震荡开来,然后现出一只体长五六丈,身上不知有多少伤痕的妖兽出来。

“果然是蒲牢。”

陈浮生暗自点头,这妖兽宛然就是一条弯曲的小龙,确实和传闻中的蒲牢并无两样,不过对方显然已经被追杀了不少时日,气息衰落,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见女子显然无意放过自己,蒲牢扬声一吼,鼓起身上的妖力,在头上显出一口大钟出来,摇摇一晃,便有嘹亮钟声随着无数波纹传出。

显然是打算拼死一搏了。

这一口大钟方一放出,陈浮生面色就微微古怪起来,暗自思忖:“这道法术看样子不像是妖怪单单凭借天赋能够练成,怎么却给我一种熟悉之感?”

修行者毕竟记忆力不凡,眉毛一扬,陈浮生急忙将心神沉入大阵之中。

这件袈裟作用极大,又太过方便,自从得了之后他便将乾坤袋里面用不上的东西全部转移了过去。

“果然。”

陈浮生轻轻一笑,手中便自出现了一口三清铃,看其形制与气息波动与那蒲牢头顶的那口钟有着七八成相似,显然是同源而生。

这口三清铃还是他当日在辅国公府宰杀了那清阳道人而得,因为一向用不上,便被他弃置在一旁,倒是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会遇到如此巧合的一件事儿。

“这只蒲牢不知道从哪里得了这天音门的法术与本身天赋相合,化出这一口大钟,倒也有些机缘,而且它身怀龙族血脉,比起当日的那条黑蟒还要纯正,既然已经打算将这群鲸妖收了,干脆做个全套便是。”

想到这里,陈浮生也不返回船舱,隔空传音道:“慧师兄,你且看顾着陈将军,我去去就来。”

陈浮生本来就没打算让这位参将参与道斗法中来,带上他也不过是让他亲眼见识一番,切身感受一下其中的危险,真正将之折服,这样将来出海的时候才能有许多便利之处。

看着慧点头应下,陈浮生犹自觉得不放心,在这小舟之上布下一层佛光,增加些防护之力,然后将袈裟一抖,潜入水中。

方一入水,陈浮生便自将法力一换,运起了北冥真水,御水向前游去。

在这之前,陈浮生不欲令慧看出自身来历,因而就算偶尔运起《北冥逍遥诀》,也是避开了众人,如今这一下子,当真是如鱼得水,根本不需要怎么费心,便有无穷无尽的水精之气顺着毛孔窍穴,流入体内丹田的北冥之中化为一点一滴的北冥真水,让陈浮生说不尽的受用舒爽,遁光也自快了三分。

第二百六十九章 九天剑阵锁鲸妖

“噗!”

一口精血喷出,大钟连续破碎三次,再也维持不住形态,恢复成一团妖气返回蒲牢身上。

每破碎一次,蒲牢的气息便自微弱一分,等到最后已是气息奄奄,命不久矣。

冷哼一声,女子便自踏浪向前,正要亲手将其了结。就见一阵佛光突兀亮起,紧跟着就是接连十数道雷鸣之声在四周爆开,四周的妖气顿时有些不稳。

“是谁胆敢阻碍我?”

女子一挥手中分水叉,便有数道水流从海中升起,将其牢牢护住,然后一催体内妖力,提声喝道。

毫无反应。

佛光褪下,女子便是一惊,方才还半死不活浮在水面以上的那只蒲牢已经是形迹全无。

非但如此,身后的同族之中,几头法力最弱,方方真气胎动的鲸鱼也是没了踪迹,显然是被人趁机收了去。

但最让女子忧心的还是海面之上凭空出现了数十方巨大冰块巧妙地横在了自己与同族之间,竟是将那些鲸鱼加持到自己身上的妖力隔绝开来,自己再也不能借用这些属下的法力。

呵呵一笑,伴随着一朵莲花,陈浮生显现出来身形,双掌合十,道:“这位施主有礼了,天下之事以和为贵,我听闻蒲牢一族,向来都安分守己,不知阁下与那头蒲牢有什么怨仇,为什么一定要打打杀杀,还要危及这海上商旅的安危,不若,贫僧做保,为你们两家说和可好?”

感受到陈浮生身上的法力似乎也不怎么高明,女子心中一定,开口道:“世间之事,弱肉强食,海中更是大鱼吃小鱼,小雨吃虾米,你也是修行者难道不知晓,至于那些人族,他们之前组队捕杀我鲸族,合该有此一报,你们和尚最讲究因果循环,拿他们的命来抵偿岂不是理所当然?”

“不错,因果气数,循环生落,本是常理,倒是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些商船又有几家真正捕猎过鲸鱼,那么你尽去找那些真正的仇人便是,又何必牵连无辜?”

宣了一声佛号,陈浮生气势又自高昂起来:“更何况要论因果,如今那头蒲牢已然被我收作家畜。你们之间先前的恩怨是你们两家的,与我无关,但现在你打伤了我的属下,我找你算这一笔账,应该也算理所当然,更何况贫僧毕竟出身人族,在下修行未够,还不能真正一视同仁,你们对人族下手,我也不得不降妖除魔了。”

一听于此,女子便闭上了嘴,她虽然不知该如何反驳,却也知道陈浮生这句话定然有许多站不住脚的地方,不过正如她所说,水族妖怪尤其讲究弱肉强食,陈浮生虽然看起来法力不怎么高明,但能够让她察觉不到的情况下收了蒲牢和她手下的鲸妖去,显然并非凡手,如今是明摆着要掺合进来,由不得她不提防。

定定思绪,女子开口道:“还请道友划下道来,如何方肯了了这段因果?”

听得对方这一口宛如江湖豪客的语气,陈浮生忍不住一笑,道:“倘若你肯誓不再纠缠那头蒲牢,再保证不主动骚扰过往的海商便是。”

既然不是生死大仇,阻道的大敌,陈浮生做事向来留有一线,不会轻易下手。

虽然他也希望将这一群鲸鱼收了去,但这件事儿对他而言并非必须,因而他还是主动给对方留了选择的余地。

毕竟对他而言,目前最重要的在于前往新罗,其他的什么得到最好,没有也不会太过失望。

不过他这一次却是失望了。

女子冷哼一声,分水叉便自带起成千上万斤海水迎面劈下。

暗叹一声,陈浮生清喝一声:“起!”

足下水面中便自飞起一件黑黝黝的剑匣,而那数十方冰块之中也有着几块崩裂开来,飞出五件法器。

四口飞剑,一口戒刀。

隐然构成一个阵势,以剑匣为枢纽,将巨鲸化成的女子封禁开来。

当那座五方五行阵被祭炼为一自成循环之后之后,除了嬴信他可以带出来外,这座九天剑匣抽调出来也已经没什么太大影响。

而当其中飞剑的数量过一半之后,被北冥道人布在其中的那座九天剑阵也已经开始真正显示出了其威力所在。

陈浮生方才施展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将那蒲牢收走之后,借着佛光的掩护,非但用北冥冰雷将这一干鲸鱼间的气机连结炸开,更是将五口剑器藏在了化成的冰山之中,随时预备动手。

九天剑阵乃是北冥道人亲手布置,饶是陈浮生境界低微,法器的禁制重数也不够高,其威力挥不出来多少。

但这些法器的本质却都是一等一的难得,因而方一布下,女子便觉空气一紧,原本就已经低落下去的法力仿佛又被打压了一次,往日招风引浪随心所欲,如今却是份外艰难。

而那五件法器之上更是出无数刀光剑气,将她团团包围起来。

往日她根本不会将这些放在眼里,但是现在每承受一分,身上的法力就要消耗一分,更加得不到补充,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心中不由后悔起来。

“我方才为何一定在这些同族面前争那一口气,平白将自己陷入了困境之中。”

陈浮生可是不管她如何去想。

既然下手,就要做得干干净净。

将步步生莲运到最快,身形在海面之上连续飘忽,便有一头接一头的逆戟鲸被他收入大阵当中。

没有了领头的那个女子,这些修为不过胎动、入窍的妖怪哪里阻止得了他下手。便是有那么一两个聪明知机的,又哪里躲得过这门佛门遁法的神,不过一时三刻便被陈浮生捉了个干干净净。

“如何,施主现在如何打算?”

看着笑眯眯的陈浮生,女子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怒又恼,高声喝道:“愿赌服输,要杀要剐,随你便就是,还说什么废话?”

“道友火气何必如此之大,不若再看了这门功法之后再做打算如何?”

看着这位骄傲不屈的鲸妖,陈浮生信手打入一道法诀。

紧跟着女子,一双美目,便自睁到最大。

第二百七十章 臣服

女子能够感受到这部功法天然与她这一族的血脉相合,远比她们通过血脉领悟出来拼凑的修行之法要来得系统完备。

这部功法自然是陈浮生根据《北冥逍遥诀》衍生出来的一部法诀。

九天剑派的九支传承皆是如此,除了燕赤霞这类掌门徒孙和陈浮生这个不按常理的北冥传人之外,大多是根据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真传弟子的身份来指派修行的功法。

《北冥逍遥诀》陈浮生自是不会传给这条鲸鱼,但是比之次上几等的功法,陈浮生自己就能做主。

他传给这只鲸鱼女妖的便是一部比黑蟒当年所得的《聚水诀》高上一筹,却还不到内门弟子这个级数的功法。

倒不是他拿不出更好的,只不过他清楚,这收妖有如训狗,喂得少固然会造反,一下子喂得太饱,就会滋生许多贪欲。

“如果施主能够幡然醒悟,一心修行,将来也不是没有更加高深的功法。”

陈浮生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女子,笑着补上一句。

“罢了罢了,道友法力高深,我从了便是。”

耳闻陈浮生手中还有更好的功法,女子一咬银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单单陈浮生交到她手上的那一篇,她稍加思忖,就断定最起码可以让自身的法力威力提升近半,修为进展也出之前,由不得她不心动。

妖族臣服强者,对她而言,将陈浮生的人族身份剔除之后,如何选择立刻一目了然起来。

将放弃了抵抗的女子收起,陈浮生心中也是有些快意,暗自盘算起来。

“这些鲸妖与幽若那只蚌精不同,在海中四处游荡,可比任何向导都要熟悉熟悉这片海域,有了它们,去新罗就要轻松许多。”

陈仁却是坐立难安,手摸着刀柄,问个不停:“慧师父,灭度大师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

这怪不得他,他虽然是一员水将,但遇上了海中的妖怪却是无可奈何,更和旱鸭子没什么区别。

如果是在战船之上的凭借着高船兵将营造出来的安全感,他还有勇气说出与妖怪一战的话来。

但是在这小小的打鱼船上,哪怕陈浮生显露了不菲的法力,他也没有多少信心。

“陈将军无需担心,灭度师兄应该并无大概。”

慧站在船头,将眼识之力挥到最大,头也不回地安慰这位参将。

陈浮生一动手就用佛光遮住了一切,然后就是用法术化出冰山,掀起风浪,挡住了慧的视线。

不过慧可以看到,那一团妖气却是渐渐稀薄下来,显然是那群鲸妖被陈浮生收了起来。

慧是亲身体验过那座佛门封印第一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自然知晓陈浮生那件袈裟的威力。

“幸不辱命,贫僧已然将那群危害过往商船的鲸妖一网打尽,今后这片海域便会再次恢复平静。”

脚尖在海面一点,方才还是数十丈外,紧跟着陈浮生便踩踏着莲花与那声音相差无几地出现在陈仁面前。

“大师已然降服了那群妖怪?”

先是一喜,紧跟着陈仁看着云淡风轻,袈裟飘飘的陈浮生,面上忍不住流露出几分狐疑之色。

在他看来,陈浮生就算法力高深,神通无边,想要将这一群鲸妖斩杀殆尽,按照那些传说话本中所说的,少不得要大战个三天三夜,斗得日夜变色方能做到,怎么可能才过了一会儿功夫,也不见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异象,就将这件大事轻易做成了。

他这种表情哪里瞒得过陈浮生,他也不解释,心念一动,就听噗通一声,溅起三尺高的浪花,将这艘小船,激荡得摇摆不定。

在陈仁面前,突兀出现了一头身长十丈的鲸鱼,绕着小船不断在水中海上跳跃。

这是那群鲸鱼之中少有的几只入窍级数的妖怪,体型只在那头化作女子的鲸妖之下。

到了这种地步,灵智自然早就生成,一见自家领都降服了陈浮生,再加上自己也被陈浮生轻易收了去,这头鲸鱼当即表示了臣服之意,正好用来给这位参将作为证明。

陈仁虽然见过鲸妖,却不过是在战船之上远眺了一眼,根本未敢接近,也是他运气好,那女子正追逐那头蒲牢,根本没有心思去搭理这只小虾米,这才让他躲了过去。

但这一次却是近距离接触,又是在这么一艘小船之上,眼见着这只比起船身还要长出几倍庞然大物近距离出现在眼前,这种心理上的震撼实在是难以想象。

虽然两者都是入窍级数,但鲸鱼乃是海中王者,凭借着巨大的体型,妖力比起他的真气足足深厚了数十倍,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眼见着这只鲸鱼时不时冒出来,用头拱一拱陈浮生示好,陈仁就觉一阵头皮麻,急忙开口:“在下知道了,大师还是赶紧将这头妖怪收起来吧,这艘船太小,经不起它不小心撞一下。”

陈浮生点点头,招手一挥,鲸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笑道:“既然妖患已经除了,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

“七天。”

这一次陈仁回答得很是爽快:“我需要七天的时间,才能拨出三艘中型的船只,一百精兵,备好食水。这段时间,大师不若就随同几位大人留在营中,虽然比起外面来,乐子要少上一些,但总会要安定许多,少了许多麻烦。”

“不了。”

陈浮生摇摇头道:“这群妖怪刚刚收服,还有几头不太听话,需要调教一番,其中免不了有些动荡,打扰了将军日常练兵,反而不美,待贫僧将两位送回之后,便会找处所在闭关几日,等到七日期满,我自会去营中拜访将军。”

听着陈浮生的语气,陈仁暗叹一声可惜,他其实是存了一番私心。

害怕过后,他就颇为艳羡陈浮生收服一群如此威武的妖怪,有心讨要一只养在营中,只不过见陈浮生直接拒绝了邀请,也就不好意思再提这件事。

陈浮生盘膝一坐,就有佛光加持在小船之上,破浪而去,此刻他可没有心思去搭理这位参将,而是放在了大阵当中。

第二百七十一章 以妖炼钟

那群鲸妖被他有意安排,分掌了五方五行阵的一部分权利,与那只蚌精幽若隐隐对立开来。

幽若本身修为远在那女子之上,又练出了佛门三识,但是却吃亏没有肉身,神魂上的伤势还未恢复。

而那头鲸妖统领了手下的同族,气势加持,倒也并不逊色,两相试探一下,便自划分出了控制范围,各自修炼起来。

陈浮生看了一眼,倒也有些满意,心思一动便自挪移到了另外一处。

这里被他牵引来一条溪流,又将他的北冥真水也分出了一道过来,看起来隐现墨色,其中有着一条小龙载浮载沉,水精之气汩汩注入其中。

却是陈浮生再为那头蒲牢调理伤势。

只不过,对方的伤势显然甚是严重,一被他收进来,便陷入了昏迷,至今未醒。

不过这也给了他不少可供利用的空间。

心念一动,从清阳道人身上得来的那套天音门的功法便出现在他手中。

他自然不会去修练这门功法,不过根据这门功法炼制一件法器似乎却是可行。

落魂钟。

乃是那件三清铃在天音门中的真正称呼,自从落入陈浮生手中之后,一直束之高阁,险些被他忘记。

偏偏这只蒲牢也得了天音门的一种法术,能够将法力显化出来一口大钟,如果将这两者结合起来,无疑再合拍不过。

“论起法器,我作为和尚打扮的时候,九天剑匣最好不用,就只剩那件袈裟与那一口戒刀了,有许多不方便之处,如果能够将这件法器祭炼出来,倒是一件美事。”

戒刀,本质虽好,但毕竟限于陈浮生的法力与祭炼的时日,禁制重数如今也不过四重,而且在他计划之中,这口戒刀最好是近身之用。

至于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威力非凡,是他最得力的法器,但是他并不能挥多少威力出来。

在兰若寺是那石精自行进入,而这一次的蒲牢重伤昏迷,毫无反抗之力,鲸妖又是被他的剑阵所困,再加上功法的诱惑方才臣服。

因而可以说他需要一件真正合适的法器。

这口落魂钟乃是天音门一名炼罡大成距离丹成不过一步之遥的弟子的本命法器,威力不凡。

原本陈浮生如果不是修行了天音门的功法,最多也不过是挥其极少一部分的威力,但是现在情况就不同了。

“佛家的舌识中本就暗藏音攻的法门,也有渡化的妙用,正合祭炼这口钟,而且这只蒲牢也可以用来作为沟通的桥梁。最合适不过。”

想到这里,陈浮生下定决心,扬手将两道法诀打入这只蒲牢的识海之中。

一篇自然是《金刚三昧转轮经》,另外一篇却是陈浮生增删过的天音门法术。

看着蒲牢下意识地扭动一下身体,气息暗暗变化起来,陈浮生轻轻一笑,将那数千阴魂所诵的梵音从五方五行阵中转移一部分过来,开始缓缓祭炼这件落魂钟与蒲牢。

“灭度大师当真已经将那群妖怪扫荡干净?”

营寨之中,看着再一次将那条逆戟鲸带出来现身说法的陈浮生,金士信彻底折服,下意识地开口问出了一个傻问题。

“不错,孟大人,夜川郎,陈将军说了,只需七日就能将一切物事准备妥当,开船前往新罗。这几日你们只怕是闲不下来了。”

无论是金士信还是夜川闻听这句话,都掩饰不住一脸的兴奋,大齐虽好,但他们毕竟许久未曾返回家乡,如今眼看着希望就要实现,自是难得的激动。

看着几人,陈浮生轻轻一笑,便自拱手告退。

陈浮生选的地方实际上距离营寨也不远,留在丹霞山上,开出了一间宽敞的石室,临海而对,有着海风吹拂,甚是舒畅。

不忙着下手,陈浮生先自盘膝坐下,运起北冥逍遥诀来,将一身法力及心神恢复到最佳状态,然后再巡视了大阵一遍,将身上的东西整理干净,足足过了一天,确定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然后才去那头蒲牢的所在之处。

一天,对于修行者来说不算什么。但是蒲牢的状况已经有了不少变化。

得了陈浮生那纯正至极的北冥真水,蒲牢体表的伤势已然愈合了大半,虽然气息依旧低落,但却已经从昏迷中去苏醒过来。

当陈浮生到来的时候,这只蒲牢正自盘起身子调养法力,头顶一口小钟,身上也自隐现佛光,那是阴魂的念力与它体内的《金刚三昧转轮经》相合生成的异兆。

一感应到有其他人的气息,蒲牢头顶的那口小钟滴溜溜一转,四周便出现了无数波纹护住了身子。

对于它,陈浮生就换了另一种说法,百鬼经变图一张,显出三人一妖统率的数千阴魂出来。

“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要被那群鲸妖杀死,如今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来,我要修炼一门神通,需要你的配合;二来,你就在我这件法器之上做个阴兵便是。”

想也不想,蒲牢便口吐人言:“大师饶命,蒲钟甘愿配合大师修炼神通,还望大师可怜我三百年修行不易,饶了我这一条性命。”

蝼蚁尚且偷生,一条是铁定的死路,任何一个稍有灵智的生灵都知道如何抉择,更不必说这只活了三百年的蒲牢。

“很好。”

陈浮生点点头,摸出落魂钟,伸指一点那头蒲牢道:“想必你也感应到了,我打入你识海里的法诀与你本身练习的法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同样与这件法器有关,今天我便将你们炼在一处,说不得将来还有一分成就大道的指望,如何?”

双眼一亮,蒲钟急忙点头,陈浮生一取出这件法器,就与它有着共鸣,自是知道陈浮生所言非虚。

见对方同意下来,陈浮生一指,手中的落魂钟便自飞起,化为一口丈许高的大钟。

而蒲钟便自身不由己地从水中升起,然后昂出一声高吼,身形陡然缩小,然后缓缓寄托到钟身之上。

看到两者合一,陈浮生急忙运起一片佛光映照在钟身上,这一次他打入的却是《金刚三昧转轮经》,然后盘膝坐下,细心祭炼起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东海之内,十万散修

“灭度大师怎么还不出来?船队可是都已经准备好了。”

金士信舔舔嘴唇,向着云崖山的方向,频频回头。

“士信郎无需担心,既然灭度师兄亲口所言,时间一到自然会出现,想来也不会有误。我们耐心等着便是。”

慧和尚定力深厚,不慌不忙地开口劝道。

“来了来了。”

旁边的夜川声音一下子激动起来,连连喊道。

“果然。”

孟讷与沈醉闻言也是急忙转过头去,只见丹霞山上隐隐显出一条身影果然是陈浮生无疑。

“孟大人,灭度大师,这位蔡九千户会带领一百精兵护送你们前往新罗。有了他们,不消两位师父出手,也足以保证此行安然无恙。”

陈浮生点点头,看出来陈仁在这方面是用了心的。这一百名水兵数量虽然不多,但身子结实,气势沉凝,确实称得上是精兵。

陈浮生见使团的人早已经将所有的东西搬到了三艘船上,显然是只等自己一人到来,就要扬帆起航,双掌合十与陈仁道了一声别,便自遁到船头立定。

眼见陈浮生已经上船,已经将其视为主心骨的孟讷等人也是纷纷告辞离去。

陈仁为陈浮生一行人挑选得乃是三艘,方头平底的沙船,并非常用来作战的福船,这也是他一番心思。

大齐的海域北方水浅,向南逐渐变深,这沙船吃水浅,载重大,而且多桅多帆,便是逆风顶水也可航行,最适合使团之用。

至于作战方面,在陈仁看来根本无需考虑,毕竟大齐国力昌盛,远胜四方诸国,还没有人有胆敢对使团所在的船只下手,这片海域又是向来平静,绝无海盗为乱。

这一百名水军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陈浮生自然不会知晓这些之事,自上船之后,他就一个人盘膝坐在船头甲板之上,旁人早就知道他是有法力的高人,自然不会前来打搅。

只不过谁也不知,陈浮生除了例行公事地修炼《北冥逍遥诀》外,便是在暗运法力将海水搬移到大阵当中。

同时陈浮生也早将从使团中截取的那一部分种子树苗栽下,他对于农事,自然是一窍不通,不过他是想要用这些来完善大阵的环境,并不像凡人一般追求出产,再加上这些凡间的植物,远不如那些灵药要求的生长环境苛刻,大阵之中元气充裕,那些种苗自落地也不过七八日的时间,却自然抽条芽,展现出一片生机出来,

见大阵之中水气日益充盈,植物也是欣欣向荣,陈浮生暗自欢喜,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直接向着那鲸妖行去。

那头母鲸妖自臣服陈浮生后,每日就在阵中修炼功法,她的那些属下之中有了入窍修为的也不怎么需要进食,便也和她一起在这里修行,那些胎动的则被陈浮生暗放了出去自行觅食,只不过得了陈浮生的要求不敢再出来吓人。

几日下来,女子便感觉体内的妖力纯粹了许多,就连妖气也淡了下来,又见陈浮生不曾驱使她做事,心中就觉得这样倒也不错。

毕竟海中精怪极多,便是龙宫也不能完全管理过来,她虽然修为不弱,手下也有着这一支同族势力,却也有好几次被大敌追杀仓皇逃命的经历。

如今在陈浮生的阵中虽然不比之前自由,但也安全许多,再加上修行的进度,被陈浮生强行压服的那一丝怨恨也就彻底烟消云散。

因而当她看到陈浮生行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是一片从容,伏身行礼道:“主公,不知您这一次前来有什么事情?”

陈浮生直接开口道:“我之前一向在山中修行,对于海外修行界极为好奇,不知道道友能否为我讲解一二?”

见陈浮生只是询问这些,女子轻轻一笑,纤纤玉手一挽青丝,道:“有何不可,不过饮雪修为不高,自然不知道什么重要的隐秘,主公听了莫要失望。”

“但说无妨。”

陈浮生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事实上幽若的修为不低,知道的东西按理来说应该不少,但偏偏她生性好静,极少离开海眼附近,比不上遨游四海的这位饮雪鲸妖。

“东海之中,势力最大的自然莫过于东海龙宫了,非但有着四条元神级数的龙王坐镇,更是有着成百上千的龙子龙孙,虽然这些龙子龙孙大多贪图享受,只有极少数的几个知道上进,但龙族的天赋毕竟太高,天生就有行云布雨的能力,死死压住了其他水族,再加上有着龟族为他们筹谋整顿,手下又有着数不尽的虾兵蟹将,没有一家势力能够与之正面争锋。”

“那么其他的修行者门派呢?”

陈浮生点点头,龙族确实天赋非凡,从那位龙族王子能够与燕赤霞这个身怀道门真传的弟子放对就可见一斑,再加上他身边的那位归九灵,从明面上看,却是稳稳压制了九天剑派不止一筹。

“东海之内,岛屿众多,据说道门一十三派中最神秘的蓬莱山便在其中,只不过蓬莱弟子极少出世行走,这一点我就不知道真假了。”

饮雪摇摇头道:“比较出名的人族势力,一处是天音门,擅长音波杀敌;另外一家是望海城,乃是由几个修行家族执掌,这两家非但本身实力就只在那一十三家门派之下,更是与龙宫有着通家之好。既有龙族太子迎娶族中美貌女子的,也有龙女嫁于门下杰出男子的。除了这三者之外就都是些散修,毕竟中土之地被佛道两家的名门大派掌控,修行者过得不够自在,再加上海外也有着不少灵山岛屿,便有许多散修迁移过来,与中土几乎没有修行者露面不同。据说东海一地号称共有十万散修,也不知是真是假?”

“十万修行者!”

陈浮生听了也不禁吓了一跳,便是九天剑派连带着外门弟子加起来拢共也不过千余人,东海的修行者未免太多了些。

不过他来这里最重要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些,伸手画出一副海图,用手一点道:“你遨游四海,以前有没有路过这里?”

第二百七十三章 抵达伽倻津

陈浮生所指的正是那处幽若所讲的海眼。

“那里?”

饮雪倒是当真听说过,只见她秀眉轻蹙,有些不确定道:“那里是一处海眼,法力不够的妖怪很容易被吸附进去,而且附近的海水温度奇低,大多数妖怪都禁受不住,所以我也没有带族人去过那里,只有一头蚌精在那海眼附近修行,不过自几年前它渡劫失败,那里就已经废弃,没什么妖怪前往,主公询问这里是何缘故?”

“无事,只不过我之前曾经遇到过一只船队,从他们口中听说过此事,故而一时好奇罢了。”

陈浮生点点头,心中暗道:“看来幽若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说谎,那里确实有着一条北海玄煞。”

这件事儿被饮雪确认,陈浮生心中一块大石也就落了下来,接着再出口询问了她几句修行上的进度,便自退了出去。

一睁眼,陈浮生就看到慧在自己身旁站定,双掌合十道:“灭度师兄,士信郎让我问一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加快些度,提前到达新罗?”

“这有何难?”

陈浮生轻笑一声,头上便自现出了一口铜钟,法力略一催动,就有清越之音响起,远远传出不知多远。

没过多久,便有七八头体长数丈的逆戟鲸破浪而来,在三艘沙船前齐齐停下。

打个唿哨,这些鲸鱼有如士兵般鲸尾一甩,方向倒转过来,陈浮生再次伸手一指,就有海水自行凝成二三十丈长的绳索,一端套在鲸身,一端则是系在船头。

一声令下,绳索一张,鲸鱼便有如牛马一般拖动着沙船向前行去,船身一荡,度何止倍增。

之前陈浮生不肯用这一手,是因为登州港口人员太多,难免会吓到凡人,如今已经远离了港口自然就没有什么忌惮了。

“有了这些鲸鱼在前面开路,恐怕用不了一个月,我们就能顺利到达新罗。”

慧略一感应船,脸上就是一喜,不过他不知道如果陈浮生愿意,船还能再增一倍,不过这样子他吸摄海水就没那么顺手了。

看着孟讷等人先后登上船头,诗兴大,做出几篇诗赋,陈浮生暗自摇摇头,将神念扩张到海下,将看到的生物接连不断的收入到大阵之中。

海中的生灵与6地上截然不同,陈浮生除了少数几种有名的鱼类之外但有大半都不认识,自然不肯放过这填充大阵的大好机会。

“可惜了,这座大阵演化的越完全,威力虽然也随之变大,却越来越不合斗法之用。”

陈浮生看着这座生机日益强盛起来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欢喜之余也有些可惜,毕竟这座大阵的本质是用来封印强敌,但被他补入了五方五行阵后却是向着真正的洞天开始演化。

只不过世间任何一个修行者都不会用一个洞天与人斗法,那样实在得不偿失。

“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多仰仗这口戒刀与蒲牢钟才行。”

陈浮生叹息道。

大齐与新罗百济之间是片半封闭的海域,海水浅,开了灵智的妖怪也没有多少,这三艘沙船体型不小,更是载有数百名人马,气势逼人,便是偶有几个开了灵智,修成气候的妖怪见了陈浮生驱鲸航行的手段,也一个个早就见机躲藏得无影无踪,一路上安稳无比。

倒让陈浮生想要顺手再降服几个妖怪的计划打消。

船行不过一月,就出了这片海屿,绕着这片孤悬的岛屿行了半周在新罗通往东海的伽倻津停了下来。

本来陈浮生是打算沿带江过百济直接前往新罗的,但这个想法却在孟讷的暗示之下打消了。

“灭度大师,我们这一次虽然出使新罗,但朝廷还没有决定介入到这三地之间的争斗中来,我们如果从百济中过去的话,有了蔡千户手下的那一百水兵,难免会被新罗打着我们大齐得逢旗号大肆宣扬出去,使得朝廷下一步变得被动起来,我们还是绕过去吧,这样虽然耗时久些,却是难得的稳妥。”

陈浮生但是明白孟讷的为难,他这一次只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下三地的形势,为朝廷下一步如何动作提供依据,也顺便给自己的官场生涯添上一笔资历,自然不希望有什么别的意外生。

这些对陈浮生而言不算什么,他也乐得从谏如流。

见船队按照自己的意思在这里听了下来,孟讷心下一定,请过了新罗使团留下的那位副使夜川:“夜川大人,我们不日就将到达新罗国都徐罗伐,两国通交乃是大事,还望大人能够派人前往新罗,告知国主,做好接应之事。”

“这是自然,便是孟大人不说,夜川也会如此。”

“既然如此,那么就由贫僧二人来做这件事如何?”

宣了一声佛号,慧站出道:“去国离乡十数年,贫僧也是有些怀念徐罗伐,顺便也让我来向灭度师兄介绍一下我新罗风物。”

“两位师父有着法力在身,不过毕竟不是官身,不若就由士信郎与两位大师一同动身如何,毕竟慧师父离开我斯卢这么多年,国中的情况多少也有些变化。”

夜川想了想,开口建议道。

“这样也好。”孟讷斟酌再三,也觉得这样安排最为妥善。

三人之中,金士信出身新罗王族,却是兼了大齐的副使,陈浮生出身大齐,点过探花,这一次却是作为法师的身份进入了新罗使团当中。

慧出身新罗,却早已离开国家十数年求取佛法,更在大齐生活过几年。

这三人合在一起,基本上各方立场就齐全起来。

陈浮生当即点头,这本就是他的主意。

船到了伽倻津后,那些皇商就各自派人下船,而那一百名水兵,却是坚守在船上。

孟讷、沈醉则是开始整顿起使团来,大齐乃是上国,他们作为使臣代表了大齐的颜面,在没有通知新罗国主准备好的情况之下,他们是不会轻易现身的。

这样子陈浮生就没什么事情可做,自然是不如下船直去新罗国都打探那颗元珠。

第二百七十四章 牝鸡司晨?

“一别十数年,故土依旧,贫僧却是再也没有当初年少的勇气了!”

慧和尚双足一落地,便自忍不住开口感叹。

“怎么,这里就是大师的故土么?”

陈浮生好奇问道。

“不错,我们面前的这一条江本命就叫做伽倻津,准确来说,我不是新罗人,而是一名伽倻人。”

慧叹口气,如是说道。

“慧大师,此言差矣,伽倻早已与我徐罗伐合为一体,不分彼此。大家都是斯卢的子民,哪里还有什么伽倻人的说法?”

一听这话,金士信当即出口反驳。

“原来如此,这个慧和尚原来是亡国之民。”

陈浮生暗自点头,对于一路上慧与金士信两者之间的矛盾洞彻于心。

“斯卢、百济等都信奉我佛门教义,却都不如我伽倻,始祖露王的王后普州太后据闻便是天竺公主,生下十子,七子入山化佛。我也是因此自幼便定下了礼佛之心,前往天竺古地,也不知昔日的同伴好友如今怎么样了。”

“慧师父的朋友是谁,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也认识?”

慧与金士信并非一代人,之前慧也只是告诉了法号,是以这金士信还真不知道他的确切来历。

“我那位好友也是真骨出身,号为舒玄郎,士信郎应该听说过。”

“舒玄公么?”

金士信摇摇头道:“现在他可不是真骨,早就被太后降为了六头品。”

“这是为何,当初我金官伽倻归入新罗之时,可是早已说明王族之后世代为真骨的?”

一听这话,慧和尚便是一惊,苦修数十年的佛心彻底无影无踪,急忙开口询问。

“是万明夫人,舒玄与万明夫人野合生子,太后才会如此行为。”

“原来如此。”

慧和尚宣了一声佛号,低下头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我们先去找附近的城主,让他派兵护送我们去金城面见国主。”

精神一振,金士信开口建议。

“何须如此。”陈浮生摇摇头道:“孟大人与使团几百人都在船上等着,我们还得快些赶路才对。”

见金士信还要再说,陈浮生也不搭理,直接将其收入大阵之中,转而看向慧和尚:“接下来就要有劳慧师兄在前面指路了。”

“我不擅飞遁之法,还要有劳灭度大师带契我。”

到了新罗,慧气质就是一变,变得慷慨豪勇起来,显然他也是急于见到那位骨品被降的好友舒玄公。

两人都是修行者,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犹豫,直直向着金城而去。

新罗地域远不能与大齐相提并论,就算陈浮生的度提的不过是平时的四五成,不过六七日也已经抵达了这新罗的都金城。

不过这一路上倒是让陈浮生明白了为什么这新罗国主一定要请高僧前来度亡魂。

“阳气不盛,鬼气森森,更是有着那些不如骨品的平民与贱民奴隶的滔滔怨气,如果不能找个方式平息下去,只怕这新罗国迟早要就此覆灭。”

“到了金城就好了。”

看出了陈浮生的神色,慧解释道:“我们来时经过的区域大多属于是昔日的金官伽倻与大伽倻,虽然伽倻国覆灭已久,但新罗国毕竟不能一视同仁因而这里的民怨自然极重,再加上这里临近百济之地,每次交战,这里都当其冲,自然显得要乱上许多,过了大倻城就要好上许多。”

慧所言不错。

“咦?”

陈浮生在金城外停下脚步,仔细向前望去。

“怎么了,灭度师兄,你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出来?”

慧看着陈浮生神态变化,跟着停下脚步,他已经知道陈浮生颇为精通望气之法,至于他虽然把眼识修成,看微小遥远的实物不在话下,但对于所谓气运、军气这些就力有未逮。

“这新罗国主膝下无子,原本我还以为将会是以婿继承国位,但看这气运莫非要出一位女王不成,这岂不是所谓的牝鸡司晨?”

陈浮生乃是修行之人对这些不太看重,但也知道远古之时,部落之中以女为尊,族长多有女子继承,甚至姓氏血脉也是根据母系的一方来确定,只不过到了后来男性逐渐取代,自从开国立朝之后,历代国主更是从来没有女子担任的例子。

这新罗国虽然人数、疆域乃至文化都还远远未展到有真龙之气形成的地步。

但毕竟也是割据一方勉强形成了一条蛟龙。

如今这蛟龙虽然精神还算健硕,却也是垂垂老矣,坚持不了多少时间,在它旁边还有着三条小小蛟龙,其中最大的一条得了近半的气运,气势高昂,已经不必老蛟龙弱上多少。

三条蛟龙各个气质皎洁,气质文弱,不现勇猛之意,显然都是雌性,代表了新罗国主的三个女儿。

不过在这一大三小四条蛟龙之外。还有着几只猛兽虎视眈眈,作势欲扑,显然这新罗国的局势也不是那么安稳。

“也只有再新罗这种部落展出来的蛮夷之地,才有此像,否则女子落生,本命哪有龙蛇之相,也不知那条气势最强的是哪位公主,最后又能否胜过那几只猛兽成为新罗史上第一位女王?”

不过这些,他自然不会同慧尽数说出,淡淡道:“我是看这新罗的国都之地果然气运不浅,将来如果有机会,确实大有兴盛之相?”

这句话陈浮生也没有说谎,自他们出海以来,大齐气运便随之分出一部分在这几百人身上,一旦他们到达金城,新罗与大齐的气运就会勾连,得了这股气运的输送,新罗确实会在短时间内国力大增。

“两位师父,请问你们是哪间寺院的僧人,来王都所为何事?”

两人都是生面孔,口音也不是新罗方言,在城门口旁若无人地交谈早就被人注意到了,当即便有一个守城的兵丁上前打听来历。

如果不是僧侣地位不低,他们两人也是一望便知气质不凡,说不得早就有人将其拿下。

毕竟按照金士信之前所说,贱民胆敢违令入城,可是杀之无罪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金城门前,骏马翩翩

虽然听不懂对方再讲些什么,但陈浮生一眼就明白这位守城兵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身上可没有什么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罢了,也是时候放他出来了。”

心念一动,陈浮生将袖袍一摆,金士信就被放了出来。

陈浮生便道:“金施主,我们已经到达金城了,接下来就要多多烦劳你了。”

金士信这几日被陈浮生收在袈裟里面,只有到了夜晚,陈浮生不喜欢赶夜路,才会将他放出来,不要说吃喝方面,便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如果不是他之前被陈浮生打入了一篇《金刚三昧转轮经》多少也得了些好处,这几天简直能够将他逼疯,心中推算着快到金城能够解脱出来的他早就等得不耐烦起来。

他自然不敢对陈浮生有什么意见,但见到熟悉的环境,心中也自振奋起来,冲到守城兵面前就是一阵噼里啪啦。

陈浮生听不懂他说什么,慧虽然明白,不过他自刚才便只是笑而不语,显然不欲插手其中。

不过片刻,那位守城兵便自转身向前奔去,留下三人。

“两位大师,耐心等待片刻便是,一会儿就会有人前来接我们。”

金士信整整衣冠,恢复了翩翩风度,自信地对着陈浮生二人说道。

仿佛是为他这句话做证明,未及片刻,就有一个官吏紧赶着凑上前来,然后就是一阵马蹄声响起,七八匹骏马齐齐在城门口停下,紧跟着从马背上翻下来几名青年,衣着光鲜华丽并不逊色大齐官宦子弟,显然与金士信一般都是新罗贵族子弟。

“好马!”

只不过陈浮生的眼光却是放在了他们身下的马匹之上。

陈浮生自然不懂什么相马之术,但他雅擅望气,自是看得出来,这几匹马各个精气旺盛,堪称百里挑一的骏马,便是比他在草原胡人那里看到的马匹来也不逊色。

他这一路上行来,所看到的新罗骡马大多比大齐的同类要显得矮小这些,这几匹却是身长体高,殊为难得。

“这一定是耽罗的良马,他们这几人看起来与金士信关系匪浅,出身自然也极其不凡,能够弄到这几匹马,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慧和尚对新罗了如指掌,只是一眼就猜出了大概,为陈浮生解释道。

“耽罗岛吗?”

陈浮生暗自点点头,他与孟讷、沈醉还有慧和尚、金士信这四人多少交谈过几场,已经不再是一无所知,当慧和尚点出来历以后,他便迅想起了这个耽罗岛是什么来历。

新罗、百济与高句丽所在的这一片区域,乃是半岛,一部分与中土大6接壤,一部分环海。

然而这耽罗岛却是一块不折不扣的岛屿,孤悬海外,位于新罗的西南一侧,

其中极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战马,这耽罗岛气候湿润温和,草场宽广优异,盛产柑橘和马匹,号称“家家桔柚,处处骅骡”,便是中土王朝之前也曾在此牧马,新罗、百济与扶桑都极为重视。

耽罗岛被大齐人唤作州胡国,在两朝之前历来是中土王朝的属国,只不过同样因为战乱,和高句丽一般,后来建立的王朝失去了对其的掌控。

不过与高句丽妄图割据自立不同,耽罗岛既没有这个实力也缺乏必要的运气,先是被百济趁机降服,后来在新罗全盛的时期,前来朝见法兴王,被纳入新罗的掌控之中,期间甚至还有着倭人在其中插手。

“士信郎,这两个和尚是你从上国带过来的吗?”

与金士信交流几句,便有人好奇地指着陈浮生二人向金士信询问。

好在同样拜法兴王所赐,僧侣与佛教在新罗很受崇敬,因而这几人也没有因为陈浮生二人轻视了自己就有所不满。

“放肆,要称呼大师。”

回头小心打量了陈浮生一眼,金士信这才向几人介绍道:“这位慧师父乃是我新罗人,十数年前乘船前往天竺求取佛法。至于我身边这位大师非但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大齐的探花,更是法力无边,他们两位都是听说大王去大齐请高僧度恶鬼,因而特地前来施法的。两人都有着一身神通,不是凡人。”

几人齐声住口,仔细端详起陈浮生与慧来。他们都是与金士信一齐长大,自然知道他有多么骄傲,见他臣服于陈浮生,自是添了许多好奇。

“对了,大王下令,让你即刻去向他面禀,顺便与礼部令大人共同准备接待上国使团的各项事宜,我们是听说你回来了特地快马告诉你的。”

沉默半响,总算有人想起正事儿,双手一拍,提声说道。

“那还不赶紧走?”

金士信先是急切出声,然后转头看向陈浮生与慧:“两位师父,不若你们也随我一起去见大王如何,他如果见了两位定然十分高兴。”

“贫僧不过是一介白身,更是出家人,哪里有资格参与到这种朝廷大事中去,慧师兄,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等国主与士信郎安排好一切之后,再上门比较好。”

“灭度师兄所言正合我意,不若我们就先去舒玄公府上如何,十数年没见,据说他现在已然有后,我这个故人理应前去拜访才对。”

陈浮生点点头,虽然他对于那个有望成为女王的公主与那颗元珠的下落有几分好奇。

不过他也知道既然他已经到了新罗,以后的机会有得是,反而放下了心来。

想反,慧毕竟是一路上的同伴,也是新罗难得的修行者,而且他也对于那位敢于冒着天大的风险创下大祸的舒玄公颇为好奇。

见陈浮生答应下来,慧便自一喜,开口道:“舒玄公出身伽倻,信奉佛教一定与灭度师兄有着许多共通之处。”

“等等。”

眼见陈浮生不愿意同自己一齐面对国主,金士信也不敢开口强求他入宫,只好使个颜色,接风的人中便有一人走上前去。

“慧大师毕竟离家太久,许多事情都不知晓,舒玄公早就搬到了其他地方。还是让我朋友带两位前去吧?”

第二百七十六章 有一徒名曰庾信

“舒玄郎,当年伽倻津上故人来访,还不出来一见?”

刚刚抵达那位金舒玄的宅第之前,慧和尚便是一声大喝,激动异常。

相比起方方炼就的眼识,他在舌识上的成就就要高明许多,吐气开声,当空里打了个霹雳,当真有如狮吼一般。

“是谁!”

声音还未落下,大门之中就闪出一名中年男子,在陈浮生三人身上扫过一遍,便自锁定了慧和尚。

“是你,你终于从天竺返回来了?”

松了口气,男子笑道:“你一去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早就葬身鱼腹之中了呢。”

“不错,我确实回来了,不过这一次是从大齐随着使团坐船而来。这一位是我的同伴,也是大齐的高僧灭度法师,神通无量。”

点一点头,侧过身子,慧向这个中年男子开口介绍陈浮生。

“大齐高僧?”

男子一惊,原本他看陈浮生样貌年轻还以为对方是慧收的弟子,没想到言语之间,慧居然对陈浮生如此推崇,急忙前行两步,合掌顶礼道:“舒玄见过大师。”

然后身子挺起,看向两人身边的那个贵族青年,一脸疑惑道:“你说的上国使团又是怎么一回事,之前我听说大王曾经派人前往大齐国朝贡,士信郎也留在了大齐学习,莫非是上国回访我新罗来了?”

“不错。”

慧点点头道:“士信郎已然入宫面见大王准备接待的事宜,而我就带了灭度师兄来见见老朋友。”

“走走走,我们进去好好说说,我对于你这十几年的经历,可很是好奇,顺便也让你见见我的一双儿女。”

金舒玄一手抓住慧胳膊,一边则是看向那位贵族青年道:“你是哪家的子弟,也一起进来吧。”

“多谢舒玄公厚待。”对方摆摆手,开口拒绝道:“我还有事在身,不便打扰,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对于他来说,只要确定了陈浮生二人确实是进了金舒玄家中便已经足够。

金舒玄也不强求,挥挥手,见他转身离开,就领着陈浮生二人走进府中,封门待客。

“原来这就是你与万明夫人所生的长子,不知可曾取名?”

方一坐下,金舒玄便令人领过一对儿女走进来见过陈浮生二人。

“自然。”

金舒玄点点头,略带自得道:“当年我因为与夫人在一起,不得已远遁万弩郡做太守以求自保,庚辰之夜梦到有荧惑与镇星从天而降,然后不久夫人就现身怀有孕,怀胎二十月得了这个孩子,我觉得当日是个吉梦,于是便打算以庚辰取名,你觉得如何?”

“感星光而孕吗?”

慧和尚还未回答,陈浮生暗笑一声,伸手招过那个孩童,渡过去一道法力,细心察探一番,插嘴道:“以我愚见,这个名字还是改一改为好。”

“这是为何?”

慧惊讶问道。

“《礼记·曲礼》有云:名子者,不以国,不以日月,不以隐疾,不以山川。”

陈浮生念了一句,解释道:“给孩子取名,一般而言不用国名,不以日月山川为孩子取名。”

陈浮生收回法力,悠悠看向慧道:“这么做一来是尊崇天时,二来慧师兄也是修行人,多少应该有些了解才对。”

看着金舒玄若有所思的模样,陈浮生细心解释道:“这孩子秉承天时而生,庚辰虽好,但直接以此为名,难免有泄露天机之嫌,恐怕对日后多有妨碍,不若改上一改。”

“秉天时而生?”

慧自是知道陈浮生见识不凡急忙开口问道:“那么依师兄之见,应该改何字为上?”

思忖片刻,陈浮生缓缓开口道:“庚与庾字相似,辰与信声相近,不如就改作庾信如何,我大齐之前的王朝之中有贤人名庾信,其家七世举秀才、五代有文集,本人也是幼而俊迈,聪敏绝伦,官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有诗赞其文风曰清新庾开府”,这孩子出身将门,将来功业多半也是在沙场之上取得,以庾信名之可借用这位贤人的文气来中和杀伐之意,如此方能圆满。”

“庾信,庾信。”

反复念叨两遍,见慧这位当年好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金舒玄用手一拍孩子道:“从今日起,你就叫做金庾信罢。”

慧顺势插嘴道:“舒玄乃是伽倻王室,世代信奉佛法,灭度师兄为这孩子取名,想来也是有缘,我记得师兄门下还没有弟子,今后在新罗降服恶鬼宣扬佛法也不是一件旦夕可成的事情,既然师兄也说这孩子秉天时而生,不若就收了这孩子做个弟子罢。”

“这个慧和尚,是想要让我做这金舒玄一家的背后靠山吧?”

陈浮生心如明镜,自然看得明白这个慧和尚是什么意思,心底也自盘算起来:“庚辰,天干之庚属阳之金,地支之辰属阳之土,是土生金相生之相,这孩子出身将门,身为伽倻王室一族,天然一股不平之气,将来定要在这新罗人道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我未必能够长期呆在新罗,也不便过多干涉人事,落下一枚棋子大有裨益。”

想到这里,陈浮生点点头道:“之前那头白虎已然被我收为徒弟。”

看着慧神色变化,又轻轻笑道:“不过这孩子确实与我有些缘分,虽然今后他不可能真正在我门下修行佛法,但收作一个记名弟子还是无碍,庾信你且过来吧。”

这个金庾信虽然年幼,却还算听话聪慧,也不怕生,直直走向陈浮生。

陈浮生伸手一指,就是一篇饱含佛门法力的经文被打入这个金庾信的识海之中,这一篇却不是他常用的《金刚三昧转轮经》,而是与慧交流得来的《无量阿弥陀经》,据慧所言,这位金舒玄世代信奉的便是这位开创西方极乐净土的无量寿佛,自然最为恰当,不过这孩子年纪毕竟太少,如果不加禁止,就很容易强行影响对方的心志。

所以这一篇经文中的法力也被他封印起来,只是一丝一毫,潜移默化地滋润着他的神魂。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天日之下,政治阴暗无二

“这还不够。”

陈浮生心中暗道,手掌有如蝴蝶翻飞,运起法力,拍打金庾信周身窍穴,然后高呼一声:“合!”

就有一道清光自对方身上升起。

收手立定,陈浮生点点头,看着金庾信硬咬着牙一声不吭也有了些欣赏,方才他的手法虽然轻柔,但一个尚未完全懂事的小小孩童能够承受得住,也算难得。

“这位师父,您……?”

见到自家儿子满头大汗,脸色白,金舒玄面色一惊,挺身站起,道:“您这是在做什么?”

“舒玄郎放心,这是庾信的大好机缘。”

慧把手一挥,示意金舒玄坐下,道:“灭度师兄是将武艺突破到先天的大高手,他是在用自身的法力在庾信的周身窍穴之中留了一粒种子,将来他练习武艺定然一日千里,定可成为以一敌百的猛将。”

说到这里,指着金庾信赞叹道:“这么小的年纪,能够承受下来而面不改色,果然有着大将之风,将来不会给你丢脸。”

“不禁如此。”陈浮生淡淡道,“他秉承星运而生,我便在他身上布下了了一道七曜星阵,牵引七曜星阵加持己身,培养本命。”

“原来如此。”

听到这句解释,饶是金舒玄也是颇有城府的人也是一脸狂喜。

他虽然不懂法力修行,但也在军中任职,弓马娴熟,对于武艺颇有了解。

虽然新罗因为常年征战的关系,对武艺极为看重,但毕竟底子不够,除了极少数的人知道练气窍穴之外,修行的都是外门功夫,远不能与大齐相提并论。

其中顶尖高手的数量更是望尘莫及。

先天高手在大齐虽然难得,但总也有着三四十名,然而在整个新罗也就只有文弩一个据说达到了这一地步。

而陈浮生居然是一位确凿无误的先天高手,这实在不能不令他欣喜,有这样一位师父,自家儿子的前途自然也是更加光明。

“他毕竟年纪太轻,先让他带下去好好休息几天吧,等有了机会了,我再指点他练武。”

陈浮生吩咐一句,看着金舒玄命人将儿子抱下去,好生照料,便将目光放在了那个女孩身上。

只是一眼,陈浮生就忍不住赞道:“金家合该大兴。”

与那个金庾信感星光成孕不同,这个叫做宝姬的女孩虽然年纪更幼,却命格更贵,隐约有一头雏凤现于头顶,如果没有人干扰的话,将来所嫁的八成就是新罗国主无疑。

“据说王族之间,圣骨只能与圣骨通婚,金舒玄骨品被降,也有因为这一条原因,他现在是六头品,女儿却有着成为王后的命格,再加上那新罗公主的气象,看来这新罗王位的更替将来还有着不少说道。”

一叶落知天下秋,陈浮生虽然不擅长算命卜运之术,却也明白世间万事都有着因果气运相连,从这个小女孩的身上就能反推出许多道理。

其实这也很容易想明白,正如大齐如今国力昌盛安稳,就绝对不会有着潜龙出世一般。

不过这终究只不过是命格罢了,只是一种可能,基本上不能决定大事,否则一国覆灭,十几条同时趁势而起,到最后成功的也不过只有一人罢了。

对于这个女孩,陈浮生自然不会说什么有为后之相,否则这个金舒玄难免多想,只是说一生富贵平安,无灾无疾。

将一双儿女送下去,金舒玄总算开始与慧开始了久别重逢的对话,互诉些这些年的经历,陈浮生也不时插上一两嘴,打听一下新罗的风土人情,国事朝政。

有了金庾信作为双方的桥梁,关系自然更亲密了几分。

聊来聊去,自然而然地就谈到了些双方都关心的大事上来。

“上国皇帝想要以宗室之子迎娶公主,然后立两人的子孙为新罗国主?”

听了陈浮生转述从孟讷、沈醉那里得来的消息,金舒玄摇摇头,一脸不敢苟同的模样。

“这怎么可能,而且,自德曼公主寡居之后,大王正在为天明公主准备大婚之事。”

“我听说那位长公主不是新婚没有几年吗,怎么会这么快就收起寡来?”

陈浮生好奇问道,金士信和他说的时候可没有说起这件事,显然也就是这一两年才生。

“这很正常。”

从慧口中知道陈浮生此行单纯是以出家人的身份来新罗,再加上自己儿子拜了陈浮生为师,他也就敞开了直说,“真正葛文王伯饭乃是大王的弟弟,年纪相差不多,向来体弱多病,并不奇怪,只是可惜生下的孩子也早早去世。”

“至于天明公主的夫婿,”

金舒玄看向慧和尚道:“你或许还有印象,是龙树郎。”

“居然是他!”

慧和尚面色古怪地向陈浮生解释:“目前我新罗的国主姓金名白净,乃是真兴王孙,但是他父亲却不是国主,当年真兴王逝世之时,太子铜轮已然不在,因为皇孙年幼,所以以弟金轮继之,只不过他荒淫无道,宠爱一个叫做桃花夫人的有夫之妇,因而被和白会议罢黜,由其侄也就是目前的国主重新继位,龙树公便是其子,不过自那时起,他们一家的骨品也已经由圣骨降为了真骨。这一次国主将女儿嫁于龙树,只怕和白们之间又要有一场争执,和他继位以来的作风大不相同。”

说到这里,这位高僧已然隐隐有了快意之色,显然对于新罗贵族的争斗乐见其成。

“无非是狗咬狗罢了。”

陈浮生冷哼一声,天日之下,政治斗争都是一般无二的阴暗。

那个所谓的和白会议拿这位真智王的作风罗列罪名和伊尹囚太甲,霍光废昌邑王的行为别无二致,彻彻底底的行伊霍之事,这个金白净稍有些野心才智就难以接受这种大权旁落,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的局面,试图谋求改变。

陈浮生可是听说,这新罗民风放荡,休要说与有夫之妇在一起,便是与那些有孕在身的女子寻欢作乐也是等闲。

甚至腹中的孩子生下来,虽然不是亲生,不能继承情夫的骨品身份,但所受的宠爱并不比亲生子少上多少,甚至有着一个专门的称呼号曰:磨腹子。

第一任的花郎风月主魏花郎据说便是磨腹子,其后的花郎更是将其扬光大,花郎郎徒中的郎头便大多是风月主与其他花郎的磨腹子担任。

那些和白那这条罪名将真智王赶下王位,实在搞笑。

第二百七十八章 德曼公主

不过陈浮生是修行者,对于他而言这些都不算什么。

摇了摇头,陈浮生开口道:“我听大齐辅国公所言,当日大齐百年大庆,尤以新罗的贡品为重,因而回礼也是颇为珍贵。这一次更是带来了上百名匠人以及各式的良种作物,装满了三艘沙船,有了这些,不出十年,想必新罗国力便会更上一层楼。”

“不错,上国皇帝富有四海,确实不是我等小国相提并论,便说上一次回礼中的那颗珍珠。耽罗岛上海女多以采珠为业,因而新罗国也是有着不少上品珍珠,当时大家纷纷以为这颗珍珠比不上其他的礼品,然而文弩公却指出这乃是一颗神珠,暗藏有无限生机力量,只有那种传说中的神兽身上才能获得,大家才知道是自己眼光短浅,没有看出来。”

“什么神兽,不过是一头丹成级数的蚌精罢了。”

陈浮生险些失笑出声,不过他也明白,这种脱离部落不久,文明教化不足的地方,鬼神不分,凡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生灵都会受到崇拜,和远古之时风俗相近。

甚至据说在扶桑之地,鬼神妖佛更是被彻底混为一谈,多有为妖怪建立神观祭拜的习俗,形成独特的鬼神观念。

相比之下,倒是那个文弩的实力有些出乎他的意外,蚌珠气机深藏,能够感应到不凡之处的,不是感应境界的修行者极难感应到,对于不精擅道法的武者而言就更加困难,能够现这些,对方不是在先天境中达到了极高深的地步就是本身的灵觉先天敏锐,远常人。

“那么这颗宝珠定然是被国主收入宝库之中了吧?”

感受到儿子的这位师父似乎对这颗珍珠很感兴趣,金舒玄急忙道:“听说这件事后,国主想要借此延寿并弥补王族的体质,只可惜没有一个人能够引动其中的力量,现在这枚珍珠已然被他用来作为天明公主与龙树郎的新婚贺礼之一,希望能够借助珠胎的寓意保佑天明公主早日诞下一男半女。”

“这新罗王室被这骨品限制,想要生出孩子来,真没有那么容易。”

虽然礼记中早有“男女同姓,其生不蕃”的说法,但真正对此做出研

究的则是修行者,其中就以道门中万化宗与南方魔教中那些御使虫蛊的魔教弟子最为深入。

据他们现,便是动物也是本能地避免近亲繁衍,而按照他们的解释,一应生灵血脉之中均有着一种无形之毒,随着种族以及血脉的远近千变万化,血缘越是亲近,血脉中的毒性便越是接近。

当它们结合的时候,诞下的后代便自结合了两者的毒性,一代代累积下,终有一天会危害到生存。

但偏偏这种无形之毒中也包含了力量、相貌,因而近亲结合诞生的后代在体质偏弱的情况下,相对而言也更容易诞生天才。

而修行就是在强化这些能力的同时,还能避免那些不利之处。

在这方面,最为代表的就是龙族,天下有龙族血统的妖怪不下数百种,源头却都是那几头老龙,而他们体内的龙族血脉每纯化一分,实力与寿命都会随之增长,没有缺憾。

这也是修行者最初研究修行之时,便对龙族特别关注的原因。

这新罗国王室也不知传承了多少代,体内的无形之毒早已累积了一个惊人的地步,他们的血脉可不像龙族一般强大,又不通修行之道,想要解决实在困难。

事实上,这位国主能够养大三个女儿,已经足够称呼一声难得。

便是陈浮生对此也是无计可施。疗伤止血甚至延寿都不算太过困难,但这种先天存在的问题便是长生门那些高人见了也只能道一声无奈。

陈浮生得知了元珠的下落,心中大定,也懒得去琢磨太多这新罗的弯弯绕绕,直接吃喝起来,毕竟这新罗国放眼望去,还无人是他对手,能够顺利到手最好,大不了他就直接动手抢夺便是,大齐乃是中土王朝,修行者众多,便是皇家也是卧虎藏龙,有不少底牌,他在那里不方便下手,但到了这个地方就真正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如此一来,倒是真正的宾主尽欢。

等到陈浮生与慧用完这顿接风宴,就听门外一阵车马喧嚣,有客来访。

金舒玄一见对方,便是一惊,急匆匆奔行出去,伏身行礼道:“金舒玄见过德曼公主,公主玉趾降临,当真令寒舍蓬荜生辉。”

“舒玄公无需多礼。”

女子举止从容,伸出手扶住了金舒玄道:“我是听闻舒玄公府上有两位从上国赶来的高僧正自现身说法。一时好奇,禀过了父王,才来到这里,反而是我太过唐突了。”

“公主?”

陈浮生把眼一望,已然确认这一位便是那位得了气运所钟,有望成为女王的公主。

说完这话,德曼公主便自将视线移到两人身上,迅确定了吟风便是自己所要寻找的目标,言笑晏晏道:“德曼见过灭度大师,大师不远千里来我新罗,着实令德曼好生敬佩。”

“无妨。”

陈浮生摆摆手,不见如何动作,身子便已落到这位德曼公主面前,淡淡道:“弘扬佛法,护佑世人,本来便是佛门弟子应为之事,哪里需要公主如何厚礼相待?”

眼见陈浮生露出这一手,德曼公主眼前一亮,在来之前,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她对于金士信宣扬的陈浮生神通广大总是存了三分不信,如今却是已经信了大半。

最起码在新罗国内,她还没有见到过有谁有着如此身法。

暗自定定心神,德曼公主脸上笑意更添三分,道:“父王得知两位大师之后便下令定要将两位延请到宫中,以国礼相待,只是没想到大师居然与舒玄公有着交情来此做客。还望大师与舒玄公这就随我进宫面见父王?”

“他以为他是谁?”

陈浮生心中冷哼一声,饶是对方的态度在别人看来已经颇有诚意,但对他而言,新罗国主也不过是个蛮夷小国罢了,恢复了修行者身份的他,便是大齐皇帝也不能对他招来喝去,更何况这个充其量不过一道之地的新罗国。

不过他也不会直说,只是淡淡回道:“贫僧与慧师兄均是远道而来,一身风尘还未洗净,就此去见国主,实不妥当,待我沐浴更衣之后,自然会亲自去宫中拜见国主。”

秀眉微蹙,金德曼便自有些不喜,不过想到对方那传说中降妖伏魔的神通,也就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为师花郎

“既然如此,德曼便在宫中恭候大师。”

深深看了陈浮生一眼,德曼公主告辞离去。

“这位德曼公主德智双全,这几年辅佐国主料理国事,极有成绩,更有相士曾言,龙睛凤目,月角之相,如若生为男子,定然是一代明君,只可惜错生女儿身,实在可惜。”

金舒玄望着这位德曼公主的背影不禁感慨道:“本来伯饭葛文王如若没有老去,以他的资历骨品最为适合继承王位,只可惜。”

“谁道女子不如男。”

陈浮生摇摇头道:“既然王室之中已经没有合适的男子,立下女王也未必不可。”

修为高深的女修行者众多,又是一个蛮夷小国,在陈浮生看来立个女王也未必不可。

“女子为王,史无前例,只怕那样的话,和白们就要彻底和国主闹翻。”

金舒玄摇摇头,显然对于这并不怎么看好。

“那倒未必。”

陈浮生摇摇头,这新罗国中的花郎道自开创以来除了护国的目的,也是国主借机牵制国中贵族的手段,通过“事君以忠”的培养,让这些涉世未深的少年被国主收服,乃是王室与其他贵族的缓冲。

而因为花郎起初就有以女子为源花统率的风俗,因而这些花郎名义上的主人便是历代的新罗公主。

可以说这位德曼公主手中的筹码并不算低,如果新罗国主在位之时能够压制住贵族将权力集中,而那位德曼公主又做出几件大事,增长威望,未必没有机会。

其中试图与大齐结盟便是重要一环,大齐非但可以被新罗用来作为对抗百济、高句丽,更可以用来压制国中贵族,提高王室的声望地位,端得是一举两得。

这位德曼公主亲自上门邀请陈浮生与慧,只怕也是存了招揽人才的心思。

“就不知道你们新罗这方小池子容不容得下我这只游天鲲鹏?”

看着这位德曼公主的车马远去,陈浮生心中暗道。

这一夜,陈浮生二人便在金舒玄府上住下。

五十知天命,新罗人寿命比起大齐百姓普遍低上一筹,王族更是罕有能够活到五十开外的人,这位国主虽然精神还算健旺,却也已经显现出几分老态来。

“大师请上座。”

看到陈浮生在面前坐下,金白净唏嘘道:“寡人治国无方,以至国中盗贼横行,鬼怪作乱,幸有上国灭度大师西来降妖除魔,我替徐罗伐举国百姓谢过大师。”

说到这里,金白净从王座上起身颤巍巍地向陈浮生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问道。

“寡人从士信郎口中得知,灭度大师从港口前来的金城,一路上想必对于我国的情况多有了解。慧大师更是我新罗国人,不知对于这件事有何主意?”

慧下意识望向陈浮生,陈浮生心下了然,宣了一声佛号,道:“新罗百年间征伐不休,恶鬼无数,单凭贫僧与慧师兄二人,决计不能清除干净。这世间鬼怪大多依托地脉阴气而生,当以人道阳气镇压,本来军队血煞之气最是阳刚凛冽,最为合适,但这恶鬼生前多为兵卒,气运牵扯反而不美,以贫僧愚见,还望国主能够调拨一支人手与我,演练阵法,便是离了贫僧也可自行镇压。”

新罗国主沉思片刻,看了一眼在旁边正襟危坐的德曼公主,点点头道:“我新罗创花郎道,所选郎徒皆忠勇之士,素质远在一般精兵之上,两位大师可以前往其中担任授法师,除去训练他们布阵,更有益于大师宣扬佛法,大师以为然否?”

陈浮生暗自点头,这新罗军队大多由各部贵族的私君组成,便是国主也不能随意调用,陈浮生毕竟是异国之人,他名下的军队自然不可能任由陈浮生影响,反倒是花郎隶属国主,由公主主持,但地位特殊,最为适合。

不过,陈浮生也早就猜到了这一点,话中才会有意放过了军队,偏向了花郎。

见陈浮生答应下来,新罗国主也是颇为欣喜,道:“我徐罗伐十大花郎已然收到集结的命令向着都城赶来,为上国使团的来访做准备,用不了几日灭度大师便可以见到他们,顺便看看我新罗的未来与大齐的衣冠子弟相比有何差异。”

花郎道以奉之徒众云集,或相磨以道义,或相悦以歌乐,游娱山水无远不至。因此知其人邪正荐之于朝。

这花郎道出身奉神宫的仙徒,在思想上接近儒佛两家,但在修炼上更接近于道门,常常游历名山大川,陶冶性情,同时考察人品优劣高低。如果有什么事则迅集结起来。

至于陈浮生选择利用花郎作为幌子,还有另外一层目的。

便是因为这花郎的主人便是公主,而这位德曼公主又明显地表露出了招揽之意,自然最合适不过。

而这些也正符合慧和尚的期望。

这些日子下来,陈浮生对他也有些了解。

这慧和尚在年轻之时不远万里,就敢一人孤身前往天竺求取佛法,心志坚韧自不必提。

不过陈浮生也看得出来,对方虽然见识广博,但修行上的成就只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新罗的佛法多少已然变了味,糅合了太多的儒学经义,单看那位圆光法师为花郎立下的“世俗五戒”,便可见一斑。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慧和尚很难不受其影响。

更何况,对方出身伽倻国,故土被占,国人受到轻视,王室在新罗的处境也是极为尴尬。这都让他心中多出一番不屈之意来。

可以说这慧和尚心中有着一面屏障,牢不可破,关键是这面屏障乃是他心愿所化,甚至是他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根基。

便是意识到了其中的错误,他也不愿将之推倒,而是将错就错。

他凭借着这股心愿或许能够在世俗间建起一番功业,但却只会阻碍他的佛法修行。

想要类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种一念顿悟,除非他突然经受了什么大变故,认知破而后立,否则绝无可能。

第二百八十章 初遇花郎

“风月主美生见过灭度、慧两位大师。”

陈浮生方同慧和尚来到仙门,就有一人匆忙走出,在二人面前站定。

陈浮生看看慧有些不解,他记得之前所说的风月主乃是国仙文弩,怎么又成了这个叫做美生的男子,而且在陈浮生看这位花郎的最高领导者走动的身形,虽然轻盈却不是武艺出众的模样,更像是那些习练歌舞的艺妓。

慧同样一惊,当日他听闻文弩以国仙之位继承风月主的消息后,佛心失守,欣喜不已除了他向陈浮生所说的那些原因之外,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因为同金舒玄一般,文弩也被视作伽倻一派的代表人物。

虽然本人不是伽倻王室,但文弩的母亲文华公主也是伽倻王女,文弩也自认北伽倻为外祖。

他手下的护国仙徒也有许多乃是伽倻出身。

当年他的弟子风月主斯多含率军攻打伽倻,邀其同行,被他断然拒绝,回答说:“安有以母之子困其外祖之民者乎?”

当时新罗人多有非议这件事的,被斯多含制止说:“吾师义人也,及入伽倻,戒妄杀以报其意。”

可以说他与金舒玄便是伽倻一派,有他作为风月主,慧自然高兴。

看出两人的疑惑,这位眉目宛如女子般清秀的美生盈盈一笑,吐气如兰道:“二十三年前,斯多含公年方十六却已是花郎之主,天下共荣,吾年十三,为前方花郎。当年我曾以为可以打破斯多含的记录不到十六岁便成为风月主,却不曾想居然足足蹉跎了二十年,还是文弩公因为我作为薛原公的副手许久都未曾继任风月主,命秘宝郎让与我方才一圆风月主之愿,倒让两位大师见笑了。”

“这个家伙。”

陈浮生耳边响起慧的传音,慧毕竟是有道高僧,“这个家伙”在他那里已经是十分不堪的评价,看来他对这位风月主美生感官很差。

“此人贪财好色,依仗歌舞外貌得宠,当年他十二岁被他姐姐送到斯多含公那里作为郎徒,却连马背都上不去因而被文弩公责备,他本人也无心剑道,对于文弩公也是十分衔恨,没有一点儿礼节,因为德才武艺不足,在花郎中众望不足,没想到文弩公居然举荐他做了风月主,好生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

陈浮生暗暗心想,政治上的事情风云变幻,一日三改都有可能,两者之间的矛盾毕竟只是年少轻狂,就此改变也不是什么奇事。

“灭度大师自大齐远道而来只怕对我新罗的花郎道只是耳闻,慧师父虽然是我新罗人,但这十几年来,自文弩公担任风月主以来,大刀阔斧多有改革已然与之前大不相同。且让我为两位一一道来。”

这位美生公的声音与其外表极为相称,颇为动听,堪称“言下有韵”。

“如今我花郎部曲,以左右奉事郎为左右大花郞,前方奉事郎为前方大花郎,各率三部郎徒。下有左右花郎,各率小花郎三人,妙花郞七人。左三部掌道义、文事、武事,右三部掌玄妙、乐事、艺事,前三部掌游花、祭事、供事。出自十二三岁俊杰的真骨及大族巨门子弟依据骨品另分为真骨花郎、贵方花郎、贵门花郎、别方花郎、别门花郎等,制度可谓灿然备矣。”

说到这里,美生轻轻一笑向陈浮生等人介绍道:“这几位所率的郎徒在我新罗名望最重,且让我为两位大师介绍一二。”

“这位先烈郎率领云上人徒,这位阏川郎则是飞天之徒的领,至于林宗,他是文弩公的爱徒,自然是继承了文弩公的护国仙徒……”

陈浮生一一打量过去,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少年,期间的气氛却是极为微妙。

那个先烈与林宗两者相距最远,关系也最是抵触。这倒不算什么意外,因为据陈浮生所知两家郎徒素有嫌隙。

如果所料不差,这个先烈的云上人徒乃是承自风月主薛原。

当年文弩有大功武艺无双,威望极高,因为出身与言行的关系,却屡不得进。

后来风月主落到薛原头上时,文弩不服,自立一派,两者手下的郎徒也与主人相类。文弩手下大多为伽倻以及草泽出身,好武事任侠。

而薛原号为弥勒仙花,手下的人善乡歌好清游,皆是骨品之人。

新罗人因此称文弩郎徒为护国仙徒,薛原郎徒为云上人徒,两相对立。

虽然后来在调节下,薛原让位文弩,但两派的不合却是早已种下。

云上人徒认为护国仙徒出身卑微,只擅武艺,至于护国仙徒则是觉得云上人徒夸夸其谈,不堪一击。

在这几人之间最为从容的却是冬柏梅徒的花郎朴义,夹在两者之间谈笑风生。

这也是有原因的,冬柏梅徒乃是当日风月主斯多含所留,虽然斯多含十六为风月主,十七便逝世。但在世之时他年少好义,名声最高,年未免艾而自有郎徒,后来手下追随的冬柏梅徒有千人之众,囊括了花郎郎徒的大半,至今无人能够打破。

后来斯多含虽然逝世,但他与这两者的关系都颇为深厚,薛原是他同母异父的兄弟,而文弩是他剑术师父兼至交好友,是这两派天然的缓冲。

不过陈浮生尤为看重的却是那个飞天之徒的阏川郎。

如果用望气之术来看,此人的命简直是好到不可思议。

福寿禄三者俱全,所谓大富大贵,长命百岁说的就是这种人。

金庾信命格不凡,但未必有他如此好命,这种人单凭活得够久资历将来就足以成为左右新罗的大人物。

不过因为他命太好,虽然是子孙满堂,但真正想要含饴弄孙,只怕要等到杖朝乃至鲐背之年不可。

想到这里陈浮生就有了几分试探的兴趣,开口问道:“贫僧心愿所系,降妖伏魔耳,如若有此心愿,便需有武力为佐,我听闻花郎之中素有比才的传统,不知几位当中,哪位武力最胜?”

说到这里,几人的目光却是齐齐看向一人,不是文弩亲传的林宗,而是阏川。

第二百九十章 普贤王三字根本咒,一剑搅动花郎心绪

阏川缓缓站起,将手放在腰间,一张尤带稚嫩之色的脸上已然肃穆下来,一字一句道。

“我的剑很重,大师千万要小心。”

“无妨。”

陈浮生点点头,道:“贫僧在出家之前也曾习武多年,多少还是有些自信。阏川郎,尽情施展便是。”

“那就得罪了。”

阏川一脸不信,他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法力神通,但是新罗与百济交战多年,武艺大多走勇猛刚正一路,凡是习武有成的人身上都有着那股武者特有的气质。

然而在陈浮生身上却没有那种应有的悍勇之气,在这方面他身边的那个中年和尚反而要强出许多。

“习武,是习舞吧!”

不自觉地斜视了风月主美生一眼,阏川心中暗道,平生他所见的武艺高人宛如常人一般地就只有文弩公一人。

但文弩公是谁!

国仙文弩,剑道宗室,这个外来的和尚哪里配与之相提并论!

看着少年阏川的神情,陈浮生便将对方所想猜了个七七八八,心中暗笑:“运用法力与这个孩子交手实在是以大欺小,我也好久不曾使用武艺,就此活动活动也好。”

大喝一声,一起一伏,猛然前踏半步,阏川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化作一道黑色流光,向着陈浮生劈去。

“来得好!”

听着这呼啸而来的风声,陈浮生微微一笑,运起凌波步,身子一侧,毫厘无错地避过剑锋,屈指就是一弹。

这一弹,正是阏川剑上力道最重的一点,面对这个不过打通了七八处窍穴的少年,陈浮生不屑去攻击对方招数上的“七寸”之处,更何况想要降服一个人当然是要从对方最强的方面着手。

“叮!”

伴随着声音传来的是一股滔天大力,阏川如遭雷击,身形连晃几下,险些掌控不住手中这柄长剑。

“原来这个阏川还是天生神力。”

陈浮生收回微微疼的手指,似笑非笑地看向阏川,这一次却是他有些轻视这个少年了。

新罗武术本就偏向外家,虽然在内力方面不值得称道,但在筋骨皮肉的磨练上效果还是不错,一旦修有所成,大多有着一把子力气。

这个阏川更是天生神力,手中的那柄剑也是用了特殊的材质,虽然不甚锋利,却是沉重异常,两相结合,倒是让陈浮生小小惊奇了一下。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即便没有用法力,方才他的武艺也才挥半分出来。

“方才阏川敬你原来是客只用了三分力气,这一次阏川可要出全力了。”

交了一次手,阏川自然知晓这位看起来平平常常的僧人确实有着一身高武艺,但这也激起了他的挑战之心。

但论武艺,他年纪未到,新罗还有不少人在他之上,但因为天赋异禀,那些人力气远不如他,有道是一力降十会,尤其是新罗这种战场武艺当中,所以他才能成为十花郎之中公认的武艺第一。

好容易遇上了陈浮生这个高手,他自然也是格外欣喜。

吐气开声,由单手执剑变为双手,这一次阏川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剑光有如闪电般落下,比之刚才不知快了多少,隐隐间将风都斩为两半。

他快,陈浮生更快。

不见如何动作,陈浮生负在背后的那只手就已经探出,牢牢捉住了剑身,猛然一夺。

身子向前扑倒在地,阏川眼睁睁地看着手中剑轻而易举地落入陈浮生手中。

一弹剑身,陈浮生就是一笑,道:“你这柄剑,在凡间还算不错,但想要对付那些恶鬼就力有未逮了,让我为你好好淬炼一番。”

北冥真水在剑身一滚,便有杂质随之排除,原本四尺长的瞬间缩为三尺,剑身隐现出一股寒气。

“不够,不够!”

陈浮生眉毛一扬,嘴唇开合,不见有声音出,剑身上便有三个梵文凭空烙印其上,出丈许佛光,然后隐于其中。

“唵哑吽。”

慧和尚自幼研习佛法,又亲身去过天竺,一眼就辨认出了这三个字,双掌合十道:“普贤王如来三字根本咒灭度师兄居然如此纯熟,更可以轻易加持到这件凡兵之上,果然了得。”

“呵呵。”

陈浮生轻笑一声,长剑便自落在阏川身前,道:“现在你试试,看这件可还趁手?”

站起身来,单手提之不动,阏川难得地露出疑惑之色,他可是亲眼看到有着杂质排出的,怎么可能重量反而增加。

他哪里知道陈浮生的北冥真水虽然比不上一元重水那般奇重无比,也是汲取了无数水精之气才能形成,每一滴怕都要消耗一小方池塘的水,虽然陈浮生只是在其中留下了极微薄的一道法力,但他一个凡人,哪怕天生神力,又怎能如此轻易催动。

运足力气,拔剑一挥,一道剑光闪现,脚下便自出现一道深达尺许的平整剑痕,反倒是将阏川吓了一跳。

这种威力,在新罗国中,他也只是听说国仙文弩能够做到,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可以。

“我在剑中打入的法力的有限,而且你的武艺还差了许多,如今每天也不过能够出这样的一击出来。你且附耳过来,我传授你如何将这剑运用得轻重合心,并且释放出佛光对抗恶鬼。”

看着提剑凑向陈浮生的阏川,剩余的几个花郎面面相对,都有些震惊,虽然花郎道与护国佛教关系匪浅,但几人无论出身都是自身武艺都堪称新罗新一代的顶尖,心高气傲都是说轻了,对于所谓的神通法力也不以为然。毕竟他们也没有见过那些和尚施展出什么法力出来。

没想到方一照面,陈浮生便轻易将几人中看似寡言少语,实则最为骄傲的阏川折服。

震惊之余,便有羡慕以及后悔之意升起,那柄剑的厉害他们可都是亲眼所见,说不渴望那是骗人。

这种宝贝,千金不换,就算是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得手。

现在看着陈浮生与阏川躲到一边,各个都是百爪挠心,坐立不安。

不过他们也都是聪明人,迅想到:“这位大师神通如此惊人,看他制作这一把剑不费吹灰之力,听他话里的意思,如果我也随他降服那些恶鬼,岂不是也有可能得到这么一件神兵?”

第二百八十二章 玺主美室,凝煞修士

至于那位风月主美生则是没有一点儿被陈浮生抢了风头的自觉,笑意吟吟地看着手下的几位花郎与陈浮生三人。

这件兵器只不过被陈浮生稍微祭炼了一下,连最基本的法器都称不上,只不过勉强一件符器罢了,操控起来,自然不会太慢,没过多久阏川便已掌握,剩下的不过是慢慢练习罢了。

返回座位,看着几人热切的目光,陈浮生暗自轻笑,阏川是块上好的招牌,过了这一次他就不会轻易把好处送出去了。

因而这一次他就闭口不谈那些降妖除魔的事情,而是现出对于花郎道极感兴趣的模样,从郎徒的选拔、日常修炼、提拔到任务以及去处,事无巨细地询问,似乎真得把自己当成了前来教学的夫子,让这些少年心焦如焚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先是入宫见了新罗国主,又来到这花郎修行之地,许多周折,再加上不曾催动法力的缘故,等到陈浮生将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天色已然灰暗下来。

“好了,天色不早了,不若由我带两位大师先去看一下安排的住处如何,其他的事情放到明天也不迟。”

双手一拍,美生笑道。

“如此也好,只是有劳风月主了。”陈浮生略一思忖,答应下来,今天得了不少消息,确实需要他花费不少时间好好分析。

眼看着慧走进一间屋舍,美生带着陈浮生向一栋独立的建筑走去。

正当陈浮生以为这就是目的地的时候,方向一转,美生居然带他离开了这仙门之地。

“灭度大师,家姐自听闻您的神通之后,就极为仰慕,吩咐我一定要将您请过去一晤,还请您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美生回过头,请陈浮生坐进车中,一脸歉疚地对陈浮生说道。

“这个美生当上风月主的时候已是三十六岁,他姐姐估计怎么也得有四十来岁了吧,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见我做什么?”

心中暗自嘀咕,陈浮生开口问道:“施主无需介怀,只是不知令姐是……”

“家姐美室,乃是我新罗国的玺主。”

“玺主,就是类似宫中掌印太监一流的人物吧,只不过居然会是由一个女子来担任,她是女官亦或是王妃?”

陈浮生心中一动,暗自思忖开来。

“家姐与花郎之间关系也是匪浅,更曾亲自担任过源花一职,统率花郎。甚至文弩公也曾出自她的门下,她也是听闻大师要在花郎之间执教才会有此要求。”

美生补充说道。

“源花,不是据说已经被只召太后废除,所以才会有魏花郎担任风月主,之后的花郎便是出自他的名字,这个美室居然能够将其重新恢复?”

陈浮生听了也是一惊,任对方势力有多强,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原本他不会有丝毫反应,但是这美室有如此势力地位,又与宫中有着如此密切的关系,怎么他在望气之时没有任何现,实在是诡异。

他可不信这小小新罗国居然就能有人在他的鲲鹏真瞳下隐去。

管她呢,一切真相,看了便知,陈浮生闭上眼睛,暗暗将法力运转起来。

马车七拐八绕,终于停了下来,陈浮生走出马车,脸色已经变得有些奇怪。

不知为什么,他隐隐感觉这座宅院里面有着什么东西既吸引又在排斥着他的到来。

这是怎么回事,能够引他的感应的,起码都是修行界中才有的东西,怎么可能在新罗这个玺主这里出现。

事情果然变得有趣起来。

陈浮生踏足进入,佛道两家的法力已然同时运起来。

“美室见过灭度师父。”

跟着风月主美生穿过正堂,走进后院,陈浮生便听到一阵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

美生身为男子,声音已经极为动听,但和这女子比起来却又不知差了多远。

“这个美室乃是玺主,又曾统率花郎,大权在握,应该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女中豪杰,怎么声音却如此柔弱?”

法力自行运转,头脑一阵清明,陈浮生心中更添了三分提防,方才这声音看似无害,却似乎隐含了佛门舌识等音攻的手段,直指神魂,常人稍不如意,便有可能被这声音迷惑。

如果不是天赋异禀,命中注定的祸国殃民的美人,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这个美室玺主是一个修行者。

“咦!”

陈浮生忍不住出口惊叹出声,还未见到那位美室,他就已然见到了一个有趣的人物。

对方安然守卫在门外,气质皎洁脱俗,身上居然隐隐有着佛光闪现。

“这个该不会就是那个所谓的风月主薛原吧,据说他辞了风月主之后,便跟随在美室身边作为内臣,之前听人说他号称弥勒仙花,还以为只是以讹传讹,故作虚言,看来其中另有缘故。”

片刻之间,陈浮生心中连转了七八种可能,最后锁定在了一个上面。

“这个薛原前世看来也是一个修有法力的佛门弟子,只不过修为不足,转生之后,胎中之谜未解,一直没有寻回前世的记忆,也没有再重新走上修行之路,就此沉沦。”

薛原身上佛光一闪,下意识地想要阻拦陈浮生,在看到美生示意之后,方才沉寂下去,收手退下。

“弟弟,你与薛原郎先下去吧,我与大师有要事需要秉烛夜谈。”

听到屋内传来的声音,美生神色一动,却没有开口说任何话,一只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脚便自收回,与侍立在旁的薛原躬身行了一礼,便自转身离开。

“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陈浮生冷哼一声,反而激起了心中豪勇,大步踏入,眼神便是一凝。

床榻之上,侧卧着一名女子,面对着中央的一方小几,正自素手调茶,显然就是那个玺主美室无疑。

关键在于,对方实在是太过年轻了。

美生已经算是保养有方,三十六岁,看上去也才不过方方三旬,但和他姐姐相比,就差得实在太远。

对方俨然便是一个年方二十的妙龄女子,这时候陈浮生才知道为什么传说中这个美室能够凭借着美色几十年周旋在新罗男人之间,屹立不倒。

当然这不是关键,重点在于,自从陈浮生进了屋子之后,对方也就不再掩饰自身修为,将一身气势放开,居然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凝煞修士,单论境界,比起陈浮生目前还要高出了一层。

这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毕竟新罗所在的地方实在偏僻,也没有什么元气充裕的灵脉,在他猜想中原本是一片空白地带才对,却没想到早就有了修行者盘踞。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七情六欲,皆可入煞

如此一来,陈浮生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眼观气运的时候会把她漏了过去。

对方毕竟是修行者,就算身居高位与国家的气运也会彼此割裂开来,更何况修行者大多擅长藏气,如果陈浮生事先不知道,也很难将之现。

不过对方外放出来的煞气却有些古怪,看起来极为柔弱,并不像是道门七十二条地煞阴脉之属。

大大方方在女子面前坐下,陈浮生直接开口:“不知美室道友邀我来此是何用意?”

嫣然一笑,美室将茶盏一推,送到陈浮生面前,道:“这饮茶的风俗还是上一次使团出使大齐带来的,美室也是初学,还望大师指点一下。”

“难不成是想要下毒害我?”

陈浮生看着清澈透亮的茶水,暗自猜测:“我修炼的北冥真水可以演化天下至寒之力,足以镇压一切奇毒,你如果想要用它来对付我那是打错了算盘。”

不过陈浮生为人稳妥,也不愿托大,呵呵一笑,掌中已然飞出一道黑色水流:“道友的这杯茶太过烫了些,还是让我来降降温罢。”

陈浮生虽然有两件上佳的佛门法器,但真正的根基还是北冥真水,遇上这种情况,还是自家的根本**来得稳当。

北冥真水一接触茶杯,杯中热茶便自化为一方晶莹剔透的冰块,冒出缕缕白气。

陈浮生料得便是有什么古怪,也在森寒之下泯灭了毒性,这才呵呵一笑,将其中的寒气抽出,重新化为一杯清茶,吞入腹中。

至于美室则是依旧言笑晏晏,丝毫不为陈浮生的手段动容,仿佛这当真是一杯再正常不过的茶水。

这杯茶一落肚,先是一阵清凉,然后就有无穷火焰从心中勃出来,影响着陈浮生的道心。

“这是怎么回事?”

陈浮生面色一变,细细体悟,却见对面的美室掩口一笑,道:“灭度大师,据说在修仙者的传说中有着一一种灵药,名为浮生,可以将饮者一生中的爱恨情仇尽数勾起,我这一杯心火便是依此而创,效果自然不能相提并论,但在我的功法加持下在某些方面另有奇效,大师觉得如何?”

“原来这女子练得是媚术一流,最擅长蛊惑人心,勾动情欲之火,不过比起那些旁门左道的媚术要高明不少,也不知是哪一家哪一派的功法?”

陈浮生虽然百感交集,心头却仍是保持了清明,迅推算开来。

他现在明白对方的煞气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古怪了,这却是不是七十二条地煞阴脉之属,而是情煞。

世间煞气分为两种,一种地脉阴煞乃是天地元气沉积了上千年才能形成的元气精粹,修行者修炼的大多就是这么一种。

另一种就是所谓的人煞,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六欲,生、死、耳、目、口、鼻。

七情六欲吾志皆可入煞。

这并不算旁门左道。

《素问》有云:“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肝在志为怒,心在志为喜,脾在志为思,肺在志为忧,肾在志为恐……”

而所谓全生者,六欲皆得其宜者。

甚至六欲到后来就与佛门修行相对应,有着六根、六尘、六识之说。

只不过道家修行中,讲究一个阴阳调和,而七情过甚,便会伤身,更有损道心修行,因而才会被道门弃用。

而佛家修行讲究一个六根清净。

六根乃是心物相知媒介的根本,尘是指世间一切因缘而产生的事物和法理。

眼所见者为色尘,耳所听者为声尘,鼻所嗅者为香尘,舌所尝者为味尘,身所觉者为触尘,意所分别者为法尘。

六根为镜,六尘为影像,六识动六根而接触六尘,六尘映入六根而入六识显现,六识动六根贪取六尘,往返循环,交互无尽。

六根之中眼贪色、耳贪声、鼻贪香、舌贪味、身贪细滑、意贪乐。

有贪必有嗔,贪嗔自无明烦恼中来,如若不能脱离便是“贪嗔痴”三毒交加,永远不能出离苦海。

戒定慧乃是佛门修行要旨,持戒修身,禅定修行,然后才能生慧,从而六根清净,断绝越生生死死的生命之流。

道门在于一个“和”字,佛门修行则是以“断”来脱。

然而还有许多人与流派不这么想。

世间话本从不缺乏有江湖高手被人寻仇,妻离子散。

一悲一怒之下,武艺一日千里反过来将本领原本远胜自己仇家灭门的例子。

恐怕便是因为这位高手在打击之下,无意中领悟了七情煞气,连续跨过了感应与凝煞两关,以七情入道,将心中的悲愤挥到了极致的体现。

在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便是魔门,就好比陈浮生那位师父,天欲尊者便是以六欲入魔道。

魔门行事古怪,被佛道两家抵触并不是没有缘由,有一些在修为不进的时候甚至会有杀妻灭子的行为,世人名之曰:杀妻证道。

为的便是体悟其中的悲意。

毕竟喜则心缓,去得又快,远不如悲与恨来得持久深刻。

但魔门修行,其中最难的一关便是丹成。

丹成一层,最是磨练心性。

如果说道家在这一关百不足一的话,魔门就是千中无一,万中无一。

毕竟之前魔门的修行都讲究一个极尽,覆水难收,到了头儿之后也就难以收回,这也是道门不允许门下弟子走这条道路的一个重要原因。

陈浮生一入门就能传授《大自在天子法》,被派来执行任务之前又被打入了包含全套真传的魔种,固然是提前的奖励,但更主要还是因为魔门对这些真传功法远比道门来得宽松。

在魔门基本上只要资历、功绩足够便可以自行申请兑换,而在九天剑派,除去燕赤霞、陈浮生这种特例或者天资好到不像话,千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大多要从外门或者内门弟子做起,花上几年甚至十几年时间考察心性、资质、前途,觉得各项条件足够才会收为真传,得传**。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两般魔种一相合,便有滔天情火生

魔门却是要用人数来填,我这一关就算再难突破,当门下弟子足够多的时候也总会有那么一两个。

这一点陈浮生感受尤为深刻,天欲尊者门下其他的正式弟子虽然他没有见过,但也听说有着七八个之多,至于那些记名的更是不下数十名。

而九天剑派的长老们,每个也不过最多收了两三个真传便停了下来。

就算是这样,魔教在这一层的弟子数目仍是远远少于佛道两家。

但,一旦跨过这一层,魔教的修行便又顺畅起来,到元神之前都不会有太大碍难,不像道家练气九层,还有脱劫这一大关。

到了高层战力,双方又彼此持平,因而正魔双方才能一直保持一个大概的均势,便是道长魔消或者魔消道长都不可能将对方彻底覆灭。

陈浮生是没有想到这个美室居然走得是这样一条路数,显然她是以情欲入煞,才会在新罗国有着如此艳名。

至于门外那个看起来是佛门弟子转世的前任风月主薛原显然也是被她这情欲煞气所迷,不能自拔。

不过这种手段实在是落入了下乘,这种采集众人煞气的方法虽然简便易行,但得来的煞气却是驳杂不纯,想要更进一步千难万难。

真正高明的应该是自行引七情勃,再以己身为鼎炉锤炼。

或者是另寻一个资质不凡、天赋异禀的修行者将自身的这这一点修行精粹打入对方体内,以对方为鼎炉日夜成长,最终成熟之后,再取回融入本身,道法大成。

而打入的那一点精粹就是魔种,只不过比起其他的魔种来要阴损霸道许多。

这种方法比前一种要快上许多,却也要险上许多。

毕竟被他们选中的鼎炉本身天资也自出色,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对方反制夺去,顺着魔种与本体的联系寻来,使自身反过来沦为任取任求的鼎炉。

双方等若时时刻刻都在以鼎炉的身体为战场进行交锋,对于道法与道心的磨练并不逊色于投身红尘万丈之中。

但一旦功成,却也是暗合了两家道法的威力,十分不凡。

毫无疑问,这个美室在那杯所谓的心火之中就是打入了自己的一粒魔种,送到了陈浮生体内,这种情煞无形无色无质却也无毒,便是北冥真水也疏漏了过去。

眼看陈浮生运功镇压体内情火,美室便是忍不住轻笑起来,难掩得意之色:“我幼时就开始修行这套家传功法,自踏入凝煞境界后便停滞不前,才明白早年间走得路数有误,为了提升地位,找的都是些没有修为在身的权贵,情煞太过驳杂浅薄,这新罗又没有其他什么修行人士,便是好容易遇到个转世的薛原也不经用,遇到这个灭度当真是我机缘所在,据金士信口中所言,这人修为也不见得高明只是法器不凡,背后必然有着上佳传承,等我以他为鼎炉,将这煞气重新洗练精纯,说不得便能练出一身罡气,修为更上一层楼。”

美室在笑,陈浮生也是在心中暗笑:“这种用情煞勾动我七情六欲坏我道心的手法虽然精妙,但我也算是身兼三家,质量如此低劣的煞气又能对我起什么作用,看来这个女人也不过偶然得了我魔教的秘籍胡乱练到这般地步,一点儿常识都没有,也是,新罗哪里有人能与她交流这些,且看我将这股情火驱逐出去便是。”

美室毕竟没有和真正修行者打过交道,自觉便是单凭媚术便可将新罗男子轻易收为裙下之臣,更不要说运起这粒一身道法精华的魔种了。

尤其是她迷惑了薛原这个佛门弟子的转世身以后就更是如此,连带着将陈浮生这个假冒的和尚也看轻了几分。

哪里知道陈浮生身兼佛道魔三家的传承,手段远他想象。

之前不知道这个美室的手段才会中了一记,如今既然已经看穿,自然有许多方法可供选择,陈浮生运起北冥真水,用其森寒之意始终保持心头清明,然后便将扩散到四肢百骸的情欲之火尽数收回识海,就要驱逐出去。

这一过程中,双方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对于美室而言,她这一身本事全在魅惑之术上,手底下的功夫比起凡间武夫只怕也强不到哪里去。

那粒魔种已然是她最厉害的手段了,如果这都没用,其他的用出来也是白费功夫,

而且陈浮生对她而言还有大用,怎么可能让对方出事。

她感受着陈浮生一身情火勃,自觉一切尽在掌握,自然更不可能出手。

陈浮生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放心驱逐魔种燃起的情火,这个美室在新罗地位毕竟不凡如若随便杀了,少不得会有许多麻烦,对于他日后的计划多有不便。

反正他可以随手灭杀了对方,自然更是安心。

情火聚成一团,化为一道小小火焰,陈浮生便知这便是对方功法所化生出来的魔种,正要镇压起来,忽然面色就是一变,识海之中有一件一向沉稳的物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一动。

然后原本包裹住这粒魔种的北冥真水竟尔裂开一道缝隙,让其遁逃了出去,看这团火焰的去向,正是识海。

“这是怎么回事!”

陈浮生心神迅投入识海,他已然感应到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如果真正爆开来,以他目前的修为,根本镇压不住,只怕就要当场走火入魔,然后大开杀戒,泄一通不可。

那件东西,赫然便是天欲尊者打入他识海的那粒魔种。

与之相比,美室的这团情火只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罢了。

他快,魔种更快,方一进入识海,陈浮生便自看到这团火焰已经投入到了那道六色光轮之中,几乎是瞬间,两者便有如水乳交融,结合得紧密无间。

六欲之中本就包含有情欲,天欲尊者在六欲天魔道上的修为更远不是美室这个连魔门真意都不了解的半吊子可比,自是瞬间就被吞噬炼化。

然后,陈浮生就感到有一股比之前不知强盛了多少倍的情火从心中生出,席卷全身,透过每一根毛孔释放出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以人为壑,强开窍穴

“这股火,镇压不下去。”

每逢大事有静气,越是这个时候,陈浮生反而越冷静下来,强行保持道心稳固,否则一旦崩溃,体内的法力失去了控制,瞬间就会爆,将肉身毁掉。

只是一眼,陈浮生就迅做出了这个判断。

美室此女的那朵情火算不上什么,天欲尊者的那颗魔种才是真正的大麻烦,这几年来,这颗魔种在他识海之中,旦夕以他的法力神念为食,早已扎根其中,枝繁叶茂。

与陈浮生更是密不可分。

只不过因为天欲尊者从未催动它,一直沉寂,因而一直以来对陈浮生没什么影响,原本陈浮生是打算凭借着佛法渗透进去,缓缓图之。

但当陈浮生得了美室此女的这朵情火之后,就好比一个引子,提前将之唤醒过来。

这道六色光轮乃是天欲尊者一身魔功的精华所化,本就强大,再加上得了陈浮生体内的元气与神识滋养,强行动手且不谓会不会惊动天欲尊者,更加有可能伤到陈浮生的肉身与识海,成为将来成道的一大碍难。

“必须要小心行事。”

陈浮生心中默念,通过百鬼经变图自己的佛门法力加持到最大,袈裟无风自动,佛光隐现,就要将这位玺主美室收到大阵之中。

之前陈浮生不对她下手,是因为法力、法器、神通可以完胜对方,可以随手将之压制,但既然出了这等变故,接下来需要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自然要将一切有可能干扰到的因素处理干净。

恰在这时,遥遥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月色当空,玺主与灭度大师二人相对,果然让德曼好生艳羡。”

是那位德曼公主的声音。

只不过现在她的脸色可不像她口中说的那么轻松,已是带了三分杀气。

深夜来此,自然不会是偶然。

新罗国主年迈,近几年已经逐渐将手中的权力一步步交到了她的手中。

而陈浮生则是被她视为必须要笼络的对象,除了陈浮生的法力神通之外,更主要的则是他的身份,她与新罗国主已然从金士信口中得知,陈浮生本人与大齐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进入新罗使团是受了辅国公的举荐,本人更是做过探花,在大齐为官,此次前来新罗的正副二使也与他有着同事之情,同年之谊。

可以说陈浮生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影响着使团甚至大齐官场对于新罗的看法态度。

这对于新罗王室而言,极其重要。

自陈浮生一进入花郎所在的仙门,她就吩咐亲信密切关注陈浮生的一举一动,所以当她得知陈浮生被风月主美生带走之后立刻就驱车赶了过来。

美室在新罗几十年艳名不衰,她可没有把握陈浮生这位得道高僧能够坐怀不乱,如果被美室拉拢,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美生自是想要阻拦,不过一应花郎,上至风月主名义上都属公主所有,再加上他生长富贵又不像家姐一般乃是修行者,威望全无,自然不够硬气。

更何况知道弟弟不中用,所以美室也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有多么重要,让他觉得便是公主德曼进去了也没什么要紧。

薛原如果愿意,倒是可以,不过他早就被美室媚术迷了心窍,唯美室之命是从,没什么主见,不比傀儡好上多少,居然让德曼就此带人轻易闯了进来。

推门而入,德曼脚步一缓,打量起对坐的陈浮生与美室一眼,暗自庆幸事情还未展到最坏的一步。

然后就是脚步一软,嘤咛一声,心慌意乱起来。

那借了陈浮生一身法力燃烧的情火有多么强盛,便是只是透过毛孔释放出来的一丝一缕也让金德曼难以承受。

她不过是一个凡人,纵然比起寻常女子来心志坚定一些,但如何能与陈浮生久经打磨的道心相比,偏偏她又不是那种纤尘不染的赤子之心,非但已知人事,更兼有掌权的野望,欲念比起常人来还要不知强盛多少。

几乎是一进来,就中了招,不能自已。

一听到这位公主的声音,陈浮生心中便是一动,瞬间就有一个计划随之而生。

“这个德曼公主,受新罗近半的国运青睐,有成为女王的趋势,倒是可以利用她勉强镇压一下魔种。”

佛光一罩,被金德曼吸引了注意力的美室便凭空消失,被陈浮生收到大阵当中。

“德曼公主,多有得罪了。”

袖袍一挥,封住门户,陈浮生右手一吸,金德曼只觉一股大力传来,已经身不由己地从门口直接落到榻上,盘膝坐下。

“还请公主宁神静气,不要妄想。”

说完此话,陈浮生便自沉入识海,小心翼翼地处置起那一道燃烧起无尽情火的光轮起来。

金德曼只觉有一股热意顺着陈浮生按在自己背后的单掌源源不断地传入体内,身体之中好似有着无数虫蚁蠕动,说不出的酸麻酥软,产生些羞耻的变化,哪里还能像陈浮生所要求的那样心如止水,在这股热意之下,不禁胡思狂想起来。

“这位灭度大师要做什么,怎么我身体感觉好生奇怪,连动都不能动一下,还有刚才美室那个老妖怪怎么一下子消失不见,难道当真如士信郎所说被送到了另一个世界中去?”

不提这位德曼公主在这里胡思乱想,陈浮生则是一面镇压收拢着这滔天情火,一面控制着度将情火缓而不断地打入金德曼体内。

金德曼不是习武之人,身体现在又被陈浮生控制起来,没什么感觉,但如果有其他的武夫在旁观看,就会骇然地现这位德曼公主几乎是从瞬间就成为了一名武功高手。

这情火本就是美室一身修为精粹所化,被天欲尊者留在陈浮生识海中的那颗魔种整合吞噬之后,威力再上一层楼,再加上以陈浮生的法力作为柴薪燃烧,其中自然蕴含了极强的力量。

这东西对于已然感应大成的陈浮生而言,没什么作用,他也看不上眼,但对于金德曼这个从未修行过的凡人而言却要比任何灵丹妙药都要来得珍贵。

几乎是眨眼间,金德曼丹田之中便自有气感生成,竟是轻而易举地迈过了真气胎动这一关,然后打通会阴,以此为起点经背脊三关而达头顶百会,再由身前任脉下丹田,升阳火降阴符,几乎是未逢阻碍地就打通了任督二脉,搭起天地之桥,形成了一个小周天循环。

这种奇迹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会生,在金德曼身上才能生。

要知道这种借用外力打通经脉窍穴的手段,无论手法如何巧妙,总是要消耗修行者自身法力的,十成之中也不知能否留住一成。

第二百八十六章 杀心一起一伏,魔种分化两方

试问哪个修行者会舍得用自己潜心练成的法力去为别人做嫁衣。

便是有高手不在意这些消耗,没有亲身经历过真气萌生胎动的这种种精微玄妙的变化,这种揠苗助长的行为绝难度过感应这一关,更不必说凝煞炼罡丹成了。

而且一个凡人突然之间拥有了如此强盛的真气内力,没有经过打磨的肉身根本承受不起。

也只有陈浮生凭借着魔门魔种这种互相间的感应之力可以最大限度地牵引控制力度。再加上金德曼身怀气运可以将这种反噬镇压下来,才有着操作的空间。

如果是大齐的那位少年天子,虽然对方气运远比这个金德曼强盛,但天子龙气反而会压制住一应神通变化,封住其窍穴,每打开一处,陈浮生就要付出比现在不知强多少倍的努力。

不到一个时辰,金德曼便自打通了一百零八处窍穴,就算放在大齐江湖也是一名难得的高手,更不必说在新罗弹丸之地,足以排进前十之列。

这一百零八,正合周天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数,在入窍这层乃是一个极重要的阶段,号为一周天星斗。

之后的度就彻底缓慢下来,每打通一处窍穴就要分出一部分气运进行镇压,新罗国土人口远不及大齐,这个金德曼又是女身,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之位,气运自然也要逊色不少。

但此时陈浮生体内的情火也才不过转过去十之一二,陈浮生暗自估算一下,他能够勉强压制的也不过是剩下的三分之二,也就是说还有两三成的情火无处安置。

“没办法了,只有用最后的那种手段了。”

陈浮生看一下在情火、真气的冲击下早已迷迷糊糊的金德曼,暗自一咬牙,伸手一拂,将其全身窍穴重新封印起来。

一夜无话。

金德曼醒转过来,方欲起身,就感觉四肢百骸涌现出无穷无尽的力量,只是稍微学过些武艺强身健体的她竟然轻轻松松地一跃而起,落到地面之上。

“德曼公主醒了。”

床榻对面,陈浮生缓缓睁开双眼,淡淡说道:“公主体内的真气毕竟不是自身修炼得来,如若想要操控自如,还需要勤修苦练才是。”

见陈浮生闭口不谈昨夜之事,金德曼面色微变,就要开口,不过她毕竟是一国公主,为人聪慧,这几年处理政事,心思也颇深沉,再加上一夜之后,她对陈浮生除了原本的欣赏拉拢之外,更是多了一层莫名的臣服之意,她可不知道那缕情火已然将她与陈浮生紧密联系起来,再加上她的一身真气理论上都是出自陈浮生的法力,无论是从魔种还是法力修为上,陈浮生与她都是主干与分支的干系,因而面对陈浮生时,她潜意识中总忍不住按照陈浮生的指示去做。

收了声,金德曼转而开口问道:“美室玺主呢,怎么不见她?”

拍一拍袈裟,陈浮生笑道:“美室玺主如今就在这座大阵之中参悟佛法,如果公主想见,我将她送出来便是。”

“不必了,这件事还是由大师亲自处置吧,本公主一夜未回宫,还是就此告辞吧。”

金德曼摆摆手,就要告辞,她确实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虽然昨夜生的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但想一想新罗国风,就知道这些对于嫁给了自己亲叔叔的金德曼而言不算什么,相比之下,她更看重的是自己的收获。

而她的收获无疑是丰厚的,非但与陈浮生建立起了同盟关系,陈浮生话里之意更是暗示美室已经不足为虑。

至于武艺,她目前尚不清楚自己有多强,反而被她放在了最后。

目送金德曼离去,陈浮生眼中隐隐露出杀机,却最终还是被他按捺下来,只是闭上双眼,一声悠悠长叹。

陈浮生自离开天欲尊者返回剑南道老家的那一日起,就一直尽量游离于各种关系之外,保持独立。

无论是在大齐朝廷还是在九天剑派,都是如此,甚至出来之后,还特意选了一个和尚的身份作为掩护,没想到一招失策,居然在小小新罗翻了船。

这实在不是他心中所愿,下意识就想要斩断这层关系。

斩断关系最简单的自然就是杀了这个德曼公主,这个念头一起就有如野草一般疯狂滋生,这个金德曼哪里会知道陈浮生曾经对自己起过杀心。

只不过他还是强行将这个念头压制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这个念头与他素来的心意不合,一不小心,道心失守就会沦为邪道。

世间修行者,形形色色,有的慈悲为怀,有的嗜杀成性,最重要的便在于把守住自己内心的那一条底线,否则,按照正道所言就会走火入魔。

这是无论正道还是魔门都极力避免的事情。

“呼!”

长出口气,陈浮生暗道一声好险,开始清点自己这一夜过后的得失。

“这下子是与新罗国运彻底牵连在了一起,如果想要彻底割裂,非得帮助金德曼甚至新罗做大不可,虽然之前本就有这种想法,不过自愿与必须还是有许多不同的啊!”

陈浮生仰起头喃喃自语。

这一次他凭借着金德曼新罗公主的身份借助其气运镇压情火,双方的关系之间有着情火魔种、气运甚至金德曼体内的一身真气作为桥梁,他与金德曼、新罗已是有如玄武龟蛇相交密不可分。

有道是一报还一报,想要抽身,就必须将这一份气运以十倍、百倍地方式还回去才行。

对于金德曼而言,就是帮助其登上王位,对于新罗而言就要帮其向外扩张国土方可。

当然,除去这些限制,他的收获也是不小。

陈浮生心神沉入识海,那道六色光轮虽然依旧光彩夺目,但已经没有了昨晚那种要掀翻一切的气势,平稳下来,体积略有缩水。

更是隐隐向着两个方向延伸出去,不用说也知道其中一处是金德曼,而另一处,就是那个对他下手的玺主美室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极乐相思咒,相思化红线

右手一挥,将那美室放出,陈浮生淡淡道:“你且先下去告诉美生风月主我要在这里修养几日,等过些时候再回仙门。”

美室点头应下,伏身告退,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志得意满。

这就是她们这种修行的凶险之处,一个不慎就被人家反客为主。

在那一缕情火被六色光轮吸收的同时,陈浮生也依样画瓢分出了一缕给她,可以想象,她在天欲尊者的魔种之下毫无反击之力。

再加上陈浮生暗恨她胆敢对自己下手,并没有像对金德曼一般特殊照顾她,如果不是她本身也是这方面的行家只怕比那位薛原郎好不到哪里去。

看着美室盈盈而去,陈浮生缓缓吐出一口气,开始真正计算开来。

经过了金德曼与美室的分流,目前识海总算是平静下来,他可以将那道光轮镇压下来。

除此之外,还有些意外的收获。

陈浮生念头微动,光轮的火焰之中便自现出一本书籍,载浮载沉。

《极乐相思咒》。

也是那个美室所修的魔门**,只不过这部功法非但直到丹成就结束,更是有着若干残缺不全的地方。

“能够凭借这本残缺的功法无师自通练到这个地步,这个美室也算天赋异禀,不过从一开始的路子就已经走错,也就难怪那个美室一直突破不了当前境界。”

陈浮生身兼三家之长,又是魔门嫡传,眼光不知比美室强出多少,只是扫了一遍,其中的精义便了然于心。

这部《极乐相思咒》本身品级虽然远不如陈浮生的《大自在天子法》与天欲尊者的《六欲天魔道》,却也是颇为精妙,以爱意入道,然后脱出去,这个美室只知道从情欲方面下手,进步虽快,上手容易,却实在太过粗陋,有着无数破绽,才会被陈浮生轻易破掉道心。

看了一眼,将这本书收起,陈浮生顺手从光轮中拈起两条红线,暗自思忖。

这两条相思红线在《极乐相思咒》中极为重要,非得修行者体味到相思之意,才能练成,既是一种诡异的法术,更能化作一种法器对敌,倒是和天音门的落魂钟有些仿佛。

之前美室因为修行偏差迟迟不能练成,但到了陈浮生手中,被天欲尊者那道六色光轮一炼,法力纯粹下来,反而顺利成就。

此时这两根红线便是分别延伸向了金德曼与美室心中的魔种。

“如果我继续练出这相思红线,然后将这魔种再次分化到不同的人心中,恐怕比起佛法来还要早一步将这魔种从识海中转移出去,只不过普通人承受不起,只怕最少也要上百人才行,实在是流毒无穷,还是不要做为好。而且这样只不过是转到了别人身上,远没有用佛法渡化来得干净彻底。”

陈浮生收起红线,将这个想法打消,这毕竟是属于歪门邪道,不是正途,和他的理念不符,既然现在他能够控制住魔种还是不要这样做为好。

另一个原因就是这样结的因果太大,等于凭空出现了上百名修行者,就算只是胎动入窍的修为,影响也太大,虽然道门以及魔教的弟子对于这些气运因果远没有佛门看得重要,但陈浮生为人谨慎,对于这种影响太大的事情向来敬谢不敏。

但真正让陈浮生看重的还在于另外一部功法。

全套的《大自在天子法》。

陈浮生之前所得只不过是前面的几层基础,真正重要的凝煞炼罡丹成的心法一点儿都没接触到,本来这套功法被封在魔种之中,不到陈浮生炼罡大成是决计不会显现出来。

这也是魔教多年来的经验。

如果让弟子提前接触这些,他们凝练的罡煞之气与道门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有异,很容易就被高人看出些什么出来。

但一旦罡煞大成有了外在的罡煞之气掩护,因为魔门的罡煞取自内心七情六欲,无形无质,如果对方不是对魔教功法熟悉至极,绝难现,等到丹成,便是魔教自身的高人也分辨不出。

至于不放在丹成之后,那是因为丹成无悔,再加上这一关涉及到心性的磨练,对于魔门功法的重要性远其他,一旦错过,就再无存进。

可以想象,当陈浮生这种魔教放在正道的卧底,一旦丹成,相当于炼就两种法力,两种罡煞,两种金丹。

就算是之前不怎么出色的弟子,一旦跨过这一关,几乎各个都能成为门派中的顶尖人物。

自然,他们丹成的难度也随之大大提高。

如果说陈浮生按部就班,按照《北冥逍遥诀》的步骤走,凝煞炼罡两关完美,丹成上品的概率足足是七八成,但丹成一品就只有三两成。

但如果他道魔双修的话,丹成上品的几率会降为四五成,但反过来,丹成一品的几率却会同样提升到四五成,可以说只要丹成,就是一品。

原因无他,魔教这一关,对于心性要求太过苛刻。

至于丹成中品,从来不在陈浮生的考虑范围之内,只有上品才有成道希望,如果身兼数家真传的他目标只是这一点儿的话,又何必走最难的一条路。

当美室的情火激活了魔种之后,被封存起来的《大自在天子法》也自露出了一部分出来,其中就有他目前最需要的凝煞、炼罡两关,虽然陈浮生在《北冥逍遥诀》修炼到丹成之前,绝对不会重修这门功法,但并不妨碍他提前翻阅一遍,做到心中有数。

第二百八十八章 驭剑不足百步的国仙文弩

看过一遍,陈浮生便自将秘籍重新收起,思考下一步如何行动。

既然他的气运已经与新罗国运牵扯起来,由不得他不为此多做打算。

有意无意,目前他在新罗已经布下了好几颗棋子。

金庾信、美室、公主德曼,这三个人是他能够完全掌握的。

而且他们背后各有一股势力支撑,其中金庾信一方便是被新罗吞并的伽倻一族。

金德曼是代表了王室正统。

美室在新罗数十年,裙下之臣无数,更是先后以源花、玺主参与朝政大事。

美室道心被破,背后又没有什么家族,势力才能够完全落入他手,而金庾信年纪太过幼小,金德曼不是男身,下面也还有两个姐妹,都只不过运用其中一少部分罢了。

慧和尚不算棋子,但凭借着一路上显露的神通法力,陈浮生对他有着很大的影响,再加上他也是伽倻之后,自然站在金舒玄一方,有了金庾信师父这个名号,行事自然方便。

反倒是其他大部分的骨品贵族,陈浮生到来的时日尚短还没有怎么接触。

“花郎。”

陈浮生眼光一凝,想起了那个阏川,吐出两个字。

花郎本就是只召太后为了牵制六部贵族而设,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掌控了他们,就等于扼住了那些人的咽喉命门,进而掌控整个新罗。

而他在这方面偏偏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美室与金德曼本就是花郎中势力最强的两方代表,如今都与他站在一起,再加上他还肩负着新罗国主所封的授法师的名号,可以说师出有名。

不过还有一个人需要提前处理了,陈浮生抿抿嘴道:“文弩。”

花郎两派,清议尽在以他为的护国仙徒身上,再加上这一派出身草泽,任侠使气,乃是赤手搏龙蛇之辈,在战场上的作用更胜其他郎徒。

更不必说,他也是伽倻人的领袖之一,对于金舒玄完全掌控伽倻这一支力量有着许多碍难。

这个新罗在他看来,问题极多。

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权力分散,体制混乱,国主稍有不慎还要受制于底下的贵族。这样下去,新罗迟早有一日要被吞并下去。

只有将这几派势力整合起来,整个国家凝为一体,才能满足陈浮生的要求。

“不过这个文弩到底是什么人?”

陈浮生手指轻敲床榻上的小几,看向返回房间侍立在旁的美室,开口问道。

“他的武道天赋本就出众,自练剑之日起更是数十年寒暑不辍,武艺冠绝新罗,虽然还没突破到先天境界,但也已经打通了周身窍穴,只差临门一脚。平日里虽然任气,但作为颇为严谨在他担任风月主期间,不曾重新任何一名游花、我也曾打算对其施展极乐迷心术,却不想他境界不高,大概是平日心志倒极为坚定,迅挣脱开来,我看他天赋难得,又不愿意在一介凡人身上浪费心火,就放过了他,不过他也知机,并不曾反对我等。”

看得出来,美室对这位国仙也是熟悉异常,一口气吐露出来。

“还没到感应境界吗?”

陈浮生点点头,对于这个文弩的实力大致有了推测。

“提剑要稳,心意要专,林宗你今天的心太乱了。”

咣当一声,护国仙徒之,林宗手中剑被磕飞,直直插入地上。

“师父,您没有看到,那个和尚武艺实在是高,阏川的力气如何您也知道,然而对方只是那么轻轻一弹,阏川就再也握不住手中剑,他的法力更是非凡,当着我们的面,就将阏川的剑炼成了一柄削铁如泥的神兵,神威赫赫。”

“削铁如泥。”

林宗对面的男子冷哼一声,内力一催,剑身便自吞吐起三尺剑芒来,随意凌空一划,林宗那柄插在地上的剑便自从中断开。

从入窍级数开始就能在兵器上附上一层剑气,但能够做到像这男子一般举重若轻的,非得是把三百六十五处窍穴一一打通,真气浑厚无比方可,很显然新罗国中能有此实力的,唯有国仙文弩一人。

这还不算,并手一指前方,已经插回腰间的剑便自出一声轻吟,飞掠而去,在三丈之外打了个旋,自行落回剑鞘。

这一手看得林宗目眩神迷,急忙开口:“师父您老人家练成如此剑术,可是已然突破到了那传说中的先天境界?”

“先天境界,我新罗已经有近百年不曾有人达到,又岂是那么容易突破?”

男子目光萧瑟下来,叹息一声道:“传说到了先天之境就能驭剑百步,飞剑杀人,我目前也不过能够让剑在五丈之内飞舞,想要凭之对敌还力有未逮,更何况据说先天也不过是修行开始,在上面还有其他境界,只可惜那位到了先天的前辈也只是偶然提及,不曾留下具体记载,为师便是连上面境界的名目都不知道,实在惭愧。”

摸摸腰间长剑,男子眼神复又坚定起来,道:“不过上国幅员辽阔,文化更是源远流长,高人辈出,定然有这等人物,这个灭度大师我定然要好好见识一下。”

“可是据说昨夜他被美室玺主带走之后,还未回来,而且就算回来,他与师父不熟,只怕也未必愿意与师父交手。”

林宗眉毛一蹙,伏身说道。

“无妨。”

男子摆摆手,恢复了自信道:“他这一次是与慧同来,回来之后第一天并没有去王宫而是在舒玄公家中做客,慧前往天竺之前,与我也算有几分交情,你且陪我先去仙门见过那位慧师父便是。”

“怎么,师父您与慧大师也曾认识,怎么我不知道?”

林宗一惊,却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那已经是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是你才出生,又怎么会知道?”

“怎么,那位文弩想要与我交手?”

陈浮生没有想到,自己刚刚回来,就从慧口中听到了这么一件消息,暗自笑道:“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还没有去找他,他倒先找我来了,这样也好,省了我许多功夫。”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只带着铃铛的猫

摇了摇头,慧开口道:“灭度师兄你的法力神通自然远远过他,不过他这一次是希望与你切磋武艺,我见他已经能够飞剑,比起一般修行者也不逊色多少,还是小心为上。”

飞剑吗?

陈浮生点点头,却是没有太放在心上,慧虽然也有一身武艺,不过毕竟还是佛门出身对这些不算太熟。

入窍级数,就能在兵器上附上一层真气,威力倍增。

感应天地后,凭借着神念与对元气的感应,便能驭剑百步。

凝煞境界,兵器上带有煞气,从此再也不用担心被那些污秽之物污了法力法器。

炼罡境界,便能剑光化虹,御剑飞行。

这个文弩修为也就是在入窍与感应之间,所谓的飞剑也不过是凭借着一口真气驭剑罢了,实在不放在陈浮生眼中。

见陈浮生点头应下,慧再闲谈几句便自离开,来到新罗之后,他也颇起了几分雄心壮志,打算在花郎中挑选几名俊秀之辈传承一身佛法。

看着慧离去,陈浮生也自命侍奉自己的两名奉花退下。

仙门之中,除了花郎与属下郎徒也有着女子存在。

其中,庶民女子中俊美被选入郎门成为游花,侍奉郎徒,不到三十不能返乡,郎头的女儿也都进入仙门,专门侍奉上仙花郎,称之为奉花,如果没有得到宠幸则不能嫁人,其中得幸的叫做奉露花,如果侥幸生下子女的就是奉玉花。

那些郎头也只会娶露花、玉花为妻,不得上仙宠幸的最后不是孤独终老,就是沦为奴婢。

而那些诞下花郎子女得更是受到追捧,称为仙种之母,会被厚礼娶回家中,说是母以子贵也不算错。

其中说白了自然也是利益问题,那些郎头接手了花郎留下的女人与孩子,自然便与其搭上关系,从此职位进步飞快。

在文弩担任风月主时,他作风严谨,对于游花、奉花从无沾惹,风气有所好转。

但到了美生,风气就彻底败坏下来,如今他年纪还未到四十,据说子孙就已经有着七八十人,有生之年大有可能过文王百子。

他给陈浮生挑选的自然也是奉花之中最为出色的两人,陈浮生不习惯她们的新罗名字,就直接以在剑南老家时两名婢女的名字冠之曰:春花、秋月。

倒是让两女极为欣喜,新罗仰慕大齐文化,能得到陈浮生赐名对她们而言实在是一件大喜事。

不过取完名字陈浮生就让她们退下,毕竟现在他体内还镇压着情火,稍有不慎,就会道心失守。

看着她们退下,陈浮生再次一抖袈裟,面前便自出现了亭亭玉立嬴信,伸手一指,将金德曼与那颗元珠的图像打入她的识海。

“这些日子你去新罗王宫,将你的来历告知这个女人之后,就留在她身边暂时保护她,顺便在她妹妹那里替我查探一下这颗珍珠的消息,有什么风声即刻通知我。”

之前金德曼的生死不怎么放在陈浮生心上,不过现在既然她替陈浮生分担了一部分情火,两人气运也自勾连起来,她的安全多少也干系到陈浮生的修行,由不得他不重视。

毕竟新罗国主老迈,眼看着没有几年好活,以史为鉴,在这之前,围绕着王位,必然会有一番动荡。

更何况王宫之中还有着那颗蚌精千年修行的元珠,派嬴信去,可谓一举两得。

不过,陈浮生伸手止住就要动身离开的嬴信,道。

“公主身边突然多出一名来历莫名的侍女来太过显眼,你还是变化个身形,如此也有掩人耳目的作用。”

看着嬴信依言化作一只白底黑纹的大猫,陈浮生点点头,再次取出一物,却是那口被他重新祭炼过的蒲牢钟,在掌心化作一口铃铛,从识海中扯过一段与金德曼连在一起的相思红线,穿过铃铛,挂在大猫的脖子下面。

“虽然以你的修为,这新罗应该没什么对手,不过你之前都是凭借肉身或者伥鬼作战,不适合在人前显现,有了这口蒲牢钟就要方便许多。”

山野之中,没有传承的妖怪想要入手一件法器,不知有几多困难,嬴信之前就没有这个机缘,更何况这口钟前身就是天音门一名炼罡高手的本命法器,又祭炼了一口蒲牢进去,本质难得,一得了这件法器,嬴信就伸出前爪不停拨弄,说不出的喜欢,她的法力与蒲牢钟都被陈浮生的《金刚三昧转轮经》重新炼过,自是能使用无碍。

看着嬴信喜欢这口铃铛,陈浮生也是一笑,这件法器除了能够增长嬴信的实力之外,他还有着其他原因。

这口法器是他所炼,相思红线更是魔种中化生出来,两相配合,他便能遥遥感知些王宫中的事情,虽然不详细,但也是有所裨益。

至于第二项就是为了嬴信的修行着想。

嬴信自跟随他以来,虽然炼就了伥鬼法域,法力也自纯化不少,却还没有炼就佛门九识中或者一百零八种小神通的任意一种,算不上真正的佛门弟子。

虽然在修行了几百年的嬴信看来,这点时间算不上什么,但落在陈浮生这个从出生到现在也才不过二十多年的修行者看来,就觉得有些太慢。

看着嬴信一蹦一跳地远去,陈浮生暗自思忖:“正所谓龙吟虎啸狮子吼,这三者中都是音杀法门,与佛门的舌识有所关联,这个嬴信虽然悟出了为虎作伥的天赋神通,但在虎啸山林上却是没有多少体现,这一次将蒲牢钟放在她那里,如果有机缘的话,说不定就也能领悟出佛门舌识之妙,到时候与她本身天赋相合的小神通也肯定威力不凡。”

不过这种事情,全凭机缘悟性,陈浮生虽然做了这些安排却也不敢肯定嬴信当真能够领悟成功,只是把希望比别人要高出不少罢了。

“好了,接下来就该去会一会那位久仰大名的国仙文弩了,顺便也把这群花郎彻底降服。”

暗自推算一遍,觉得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陈浮生点点头,起身向外走去。

第二百九十章 狸奴戏珠

“姐姐,我听侍女们说你前两天因为那个美室半夜把你想要招揽的那位大齐高僧带到她哪里去,也跟着去见她了,结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没有出什么事情吧?”

新罗王宫,金德曼抬头看着面前一脸担忧之色的妹妹,打量一下四周,方才开口:“能有什么事情,我毕竟是新罗公主,占据大义,他们不会轻易对我动手的,那个美室想要诱惑灭度大师,最终却还是失败,结果反而使大师真正站在了我这一边,反而是一件好事。”

那就好,相比起姐姐德曼来,天明公主就要柔弱许多,听到诱惑二字,就是面色一红,不好意思再问,美室在新罗多年,他们姐妹自然对于其作风早有耳闻,知道对方最喜欢折服那些强者为己用,这一次显然是看上了这位远道而来的大齐高僧,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位灭度大师当真有如此法力吗,居然连美室都控制不住他?”

“不错。”

金德曼点一点头,手掌在桌面上轻轻一按,面带得色道:“你看。”

噼啪一声,天明探头看去,却见硬木桌面之上以金德曼的手掌为中心,已经向外延伸出去数条裂纹。

整个桌子竟尔被金德曼硬生生劈开。

金德曼扬起手掌,笑道:“这就是我从那位大师那里得到的力量,昨天刚回来的时候稍不注意,就会捏碎碗筷,目前我也只能掌控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等到完全掌握,便是徐罗伐十大花郎合起来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对手。

看着金德曼一点儿红肿之处都找不到的掌心,天明公主忍不住艳羡道:“那位大师既然能让你一夜之间拥有这股力量,我能不能也像姐姐这么强?”

金德曼一时语塞,显然没有想到自家妹妹会冒出这么一番话来,想起获得这股力量的方式便是她也忍不住面色一红,岔开话题道:“这件事颇为消耗法力,便是大师也不过能造就我一个人,倒是你,眼看就要大婚了,为了你,父王可是连上国回赠的那颗宝珠都拿出来给你陪嫁了呢?”

“一个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罢了。”

把嘴一撇,天明从袖子中掏出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放在摇摇欲坠的桌面上道:“也就是国仙文弩说了,大家才觉得是个宝贝,美室那个老妖怪听说这颗珍珠能够使青春常驻,不是也曾开口讨要结果却还是一无所获,才又换回来吗,人家不要的东西有什么珍贵的?”

“话不能这样说。”

金德曼用手指拨弄珍珠,摇摇头道:“如果能够轻易现其中的秘密,上国也就不会送给我们了,你还需妥善收藏才是。”

正在这时,一道白影飘过,金德曼只觉手中一轻,那颗珍珠竟尔不见,一时间大惊失色。

自从得了那番机缘之后,她就现体内多了一股循环往复,据说是武艺高手才能拥有的真气,不提掌劈木桌,自己的眼睛与耳朵也比之前不知灵敏了多少,好似别人的动作都已经在自己眼前放慢了一般。

然而却还是轻易被这道白影在面前偷走了珍珠,正欲作,就听妹妹天明公主出一声惊呼:“好漂亮的一只狸奴,宫里什么时候养了这只狸奴,我怎么没有见过。”

金德曼仔细看去,妹妹怀里正自抱着一只大猫,那颗珍珠正被这只大猫含在口中。

没想到自己居然输给了一只猫,金德曼刚要张口,耳边就传来一段陌生的声音,面色一变,改口道:“是士信郎从大齐带过来的,我看着喜欢就留了下来,这几天因为美室与灭度法师的事情也就把它忘在一边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偷跑出来。”

“是吗,那它有没有名字?”

金天明不疑有他,兴趣盎然问道。

“有。”

金德曼点点头道:“据说它之前的主人姓嬴,它也跟着这个姓,不过平常都叫它阿信。”

“阿信,好好玩,居然和一只小老虎长得一模一样,还带了一个小铃铛。”

金天明试着抱起大猫,兴高采烈地玩耍起来,却没注意到自家姐姐已经是面色白。

金德曼是听金士信说起过陈浮生座下有一只赶路的白虎,因此嬴信一传音给她,她就立刻相信,如今眼看妹妹抱着这只虎妖,怎么不担心。

虽然她也知道,既然是陈浮生送来保护她的,嬴信自然是早已驯熟,但人妖殊途,总是不能放下心来。

好在嬴信没过片刻,便自从金天明怀中跃出,扑向金德曼,毕竟陈浮生嘱咐她保护的可不是天明公主。

既然一过来就现了珍珠的下落,自然要回到金德曼身边。

感受着沉甸甸的重量,金德曼面带微笑,顺手从嬴信口中摸出那颗珍珠,放回桌面,然后抚摸起嬴信的毛起来,心中则是忍不住思忖道。

“无缘无故,这个灭度大师为什么要派出这只虎妖来保护我,莫非是来监视我的不成,还有这只虎妖为什么一来就盯上了妹妹的这个陪嫁的礼物,莫非这真得是一件宝贝不成?”

看着那颗珍珠被拿走,嬴信双眼满是不舍,它境界比文弩要高,又同为妖族出身,自然看得出来这是一颗丹成大妖才能拥有的金丹。

“怪不得师父让我过来查探这颗珍珠的下落,原来这女人手中居然有这么一件好东西,也不知师父是打算用来炼丹还是炼器?”

不过来之前陈浮生只是让她留意这颗珍珠,却没有让她下手抢夺,因而虽然不甘,嬴信还是无奈地看着金天明在金德曼的嘱托下收起了珍珠。

看着妹妹收起珍珠,金德曼心中一动,再次闲谈几句,便将妹妹送走,然后神色一正,看向怀里的大猫道:“既然灭度大师让你跟在我身边,今后你就要听我的命令行事。”

“非也非也。”

纵身窜出,嬴信化为人形,看着一脸惊呆的金德曼道:“师父让我贴身保护你,只不过是担心有人对你下手打乱了他的计划,我可不是你的手下你也不要想着能够指挥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

第二百九十一章 十年琵琶一年筝之《天下大同》

“计划,不知灭度大师有什么计划?”

金德曼眼睛一亮,急切问道。

“这和你无关,不要把你那浅薄的想法放在师父身上。”

嬴信长期都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哪里知道陈浮生有什么计划,不过她也不怯场,道:“一个小小新罗,还不放在师父眼里,好好做好你作为公主该做的事情就是,决计不会亏待了你,最起码我看你一身真气,在控制上还有许多瑕疵,方才那一掌如果是我,不会造成一条裂纹,就可以将那木桌生生打穿,我倒是可以传授你如何控制体内真气的法门,如此一来,就算不用我出手,一般人你也可以对付得了。”

没能从嬴信口中打探到什么消息,金德曼正自有些失望,但一听这个母老虎可以指点自己控制体内的力量也是颇为欣喜。

王室出身的她,相比较依靠陈浮生,她还是更加相信自己的力量。

“那还有假,就好比你方才出掌,真气运行的线路如果稍作变化……”

继续化作一只大猫缩回金德曼怀中,嬴信出声指点道。

不提这一人一妖,陈浮生出了房间,直向校场而去。

在他陪慧来这里的时候,新罗最出名的十大花郎不过到来了冬柏梅徒、飞天之徒、护国仙徒、云上人徒四支。

然而今天十支花郎却已是尽数到齐,名字也是颇给陈浮生一种熟悉感觉,除了阏川的飞天之徒,还有着青龙翼徒、白虎飞徒、玄武信徒,倒是将四象之灵凑了个齐。

除此以外还有着日月星徒、天市垣土等以星相取名的,也是取了效仿了中土文化。

今天是他们比才之日,会从中选出给大齐使团献艺的花郎,因而各个敷粉化妆,打扮得鲜亮光鲜。

陈浮生一入场,在慧和尚身边坐下,便听有音乐之声响起,却是云上人徒在演奏乐器。

看其形制与指法,却是与筝相似,非但有着十二弦,一弦一柱,左手按弦,右手取音,明显是仿照筝而来。

声音一起,便有两行热泪自慧脸上滑落,显是这位大师又起了凡心。

陈浮生细细听去,云上人徒以乡歌闻名,这次比才自然也不例外,所谓乡歌,又称“词脑歌”,用“乡札标记法”记录,虽是汉字却是新罗语,陈浮生自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不过正所谓音者心声,陈浮生稍一用心感应,便觉有梵音响起,显然是礼佛之用,不知怎么反而触动可慧凡心。

耳听一句“阿耶”开头语,慧睁开眼,对陈浮生道:“慧佛法不精,让师兄见笑了。”

陈浮生摇摇头,道:“师兄真性情中人,有何惭愧之处,只是灭度对这曲子不甚熟悉,却感应乃是礼赞佛法之用,还望师兄斧正。”

慧双掌合十,点点头道:“师兄猜想无误,这一《愿往生歌》确实是礼佛之音,慧之所以落泪,却是因为耳闻这伽倻琴声。”

“这伽倻琴。”

慧指指那一端着地,一端置于膝上的乐器道:“我伽倻国嘉实王仿效中土乐部的筝制十二弦琴,以象十二月之律,乃命于勒制其曲。后来真兴王时期于勒携琴带着弟子尼文,来到新罗,在国原传授琴艺,我是看到故国之音在新罗成为大乐,一时有感而。”

“原来如此。”

陈浮生点点头,明白过来,然后就见对面有一人站起道:“文弩听闻灭度大师在上国曾参加科举考中探花,文采风流,还请大师就此指导指导我新罗花郎的才艺。”

“他就是国仙文弩。”

慧担心陈浮生不知道,低声介绍:“是林宗请他过来担任比才的裁判的。”

不消他说,陈浮生也早就注意到了对方,对方单单一身灰白衣衫,长随意扎起,却自有一股难言的气度,甚至还要压过了身边的慧和尚。

虽然实力还比不上他曾经见过的镇北大将军,但那种身居天下第一人的自信气度却仍要出,确实有资格在这小国之中称呼一声国仙。

毕竟大齐能人异士无数,萧镇北虽然自觉厉害,但也知道有许多人随手就能降服了他,这一点反而比不上坐井观天的文弩。

如今听到对方向自己难,陈浮生就是展颜一笑,心中暗道:“你是不知道我也曾学过天音门的入门技法,又领悟了佛门舌识,这音乐之事可难不倒我。”

十年琵琶一年筝,这筝算是入手简单、容易出彩的乐器之一,陈浮生又有跟着何湘君学琴的弟子,再加上旁观这些郎徒演奏早有心得,这位文弩的要求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反而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举降服文弩与众花郎。

“筝曲素来分为南北两派,南派委婉柔雅,与文弩这一派风格迥异,我还是选用北派吧,秦筝,慷慨激越,号为“真秦之声;齐人欢竽、击筑、弹筝,铿锵深沉;只可惜这两者我都不太熟悉,反倒是郑卫之音乃是中州古调,出自中原,来历最正。”

心念一定,陈浮生伸手一招,云上人徒的领,先烈手中那架品相最好的伽倻琴便自凌空落入手中。

左手按弦,右手试拨几下,陈浮生暗自点头,和其他人手中的伽倻琴由松木所制不同,这口琴琴身取自梧桐,琴弦乃是蚕丝,让他颇有熟悉之感。

盘膝坐下,陈浮生信手一弹,却是一筝中名曲——《天下大同》。

这《天下大同》的板头曲在中州筝曲中地位颇高,弹筝人相遇,必弹此曲以会知音。

故而这原名《花流水》的曲目,除了《天下大同》,《天下同》之外,还有一个流传更广的名字——《高山流水》。

虽然与琴曲中《高山》、《流水》并无师承关系,但其思想却是一致。

琴有九德,君子之器,象征正德。正所谓琴者,禁也。禁人邪恶,归于正道,故谓之琴。

故而操琴乃是修心之行,有六忌、七不弹、八绝之说,与其说是为人弹,倒不如说是为己而弹,在这方面,倒不如筝来得自由。

第二百九十二章 琴音一曲入先天

陈浮生只是随手一拂,这张十二弦的伽倻琴便自出铮铮之声。

以他目前的修为,虽然弹奏得不是天音门秘籍中的那几套曲调,但也有着直指人心的妙用。

尤其是这一曲《天下大同》,本名《花流水》,正合水性,与他的《北冥逍遥诀》恰好相合,当他以北冥真水注入筝弦之中,将《北冥逍遥诀》中自带的那一套北冥逍遥剑法演绎出来时,真可谓剑胆琴心,剑气隐藏在琴音之中,有如水银泻地,充斥在这会场的每一寸空中。

整个会场的天地元气被琴音所摄,也自起了变化。

会场之中,众花郎与郎徒还不觉得有什么,只觉悠扬悦耳,极其动听,却有三人同时面色一变。

第一个自然是慧和尚,他同样也是领悟了舌识的高僧,甚至可做“狮子吼”,自然能够感受出其中隐含的法力,不禁惊骇:“这位灭度师兄神通当真无量,也不知他有多少手段,如若有他相助,我伽倻一方实力必然大增,复兴有望。”

第二个乃是阏川,本来以他的悟性、修为还体会不出其中的妙用,但他身上有一口陈浮生亲手所炼的剑器,被陈浮生打入了普贤王如来三字根本咒,这三字根本咒号称乃是诸佛身口意最殊胜的精华,三密加持,可获得身、口、意的成就,凭借这口剑也让他提前领悟到了些什么。

然而反应最大的无疑还是文弩,一听琴音,便自扬手止住身后弟子林宗要说的话,盘膝坐下,将剑横放在腿上,细心体悟起来。

琴音铮然,文弩脑海中便有如走马灯般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许多画面,一生功过荣辱尽在眼前,有着年少使剑任侠的快意,从军破阵的豪迈,有功难封的无奈,左右逢源的小心,执掌花郎的自信,教徒育人的欣然同时泛起,五味杂陈。

然后胸中一震,好似被打破了横在心中许久的块垒一般,随着一道清泉缓缓流淌,便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萌开来。

蓦然,他心中升起一道灵光,瞬间明悟,这有如白驹过隙一般的感悟就是他苦苦求索数十年而不得的先天之机,一旦错过,此生再无机缘。

一声长吟,挺身站起,真气在周身窍穴中一转,瞬间走过一个循环,并指一招,长剑出鞘而出,在背后悬浮震颤。

“去!”

剑身便自化作一道流光,直直向前飞去,盘旋一转,落回剑鞘。

噼啪一声,仙门所在的那座丈五高的木质牌坊便自被当中生生劈为两半,露出一条儿臂粗细的裂缝出来。

陈浮生收起伽倻琴,把手一指,佛光在牌坊上一转,被斩破的地方当即便恢复如初,再也看不出一点剑痕,然后拱手祝贺道:“文弩施主一朝勘破,迈入先天之境,当真是可喜可贺。”

新罗已有近百年不曾出现先天高手,甚至有没有出现过都存在争议,文弩虽然号称剑道宗师,武艺无双,却也没多少相信他能够打破记录,突破到先天之境。

然而如今却见这位大师高僧坦言文弩已经迈出这一步,怎能不让在座的诸位花郎偕同郎徒激动莫名。

“还要多谢灭度大师弹琴点拨,助我勘破凡尘,否则文弩此生都未必能有此成就。”

深深作揖,文弩对陈浮生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语气诚恳道。

刚刚突破先天,他本来正该意气风,就见陈浮生不动声色间运转法力,轻而易举将自己破坏的门楼恢复到原样,更觉陈浮生深不可测,再加上他这一次突破确实是有赖陈浮生弹琴,突破之后所思所想也与之前有所不同,所以这个道谢确实真心实意。

“文弩施主厚积薄,水到渠成,贫僧不过是顺水推舟,算不得什么,无需多谢。”

陈浮生呵呵一笑,摆摆手道。

原本他还打算琴剑气在众人面前显露一下法力神通,却没想到这个文弩机缘悟性都不错,居然借此一举突破到了先天境界。

不过这样也好,陈浮生看看自文弩亲口承认后,一脸狂热看向自己的众人,心中暗忖:“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经了此事,明显他在花郎眼中形象更加神话了一分,威望更重。

文弩这一次突破境界欠了他一个大大的因果人情,更不可能反对自己,再加上他是以武入道,没什么修行功法,想要将境界稳固下来,最起码也要经过一两年的沉淀打磨方可。

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他将花郎彻底纳入掌心了。

有了这件大喜事,比才自然也是草草结束,转而成为国仙文弩突破先天的庆祝大会,与此同时,这条消息也随之传遍新罗乃至百济之地。

“我等仙徒,奉神为主,山中修道。误落尘网,不能自拔,一去便是数十年,如今听君一曲,方才痛彻前非,始知昨日之我非我。今日之后,文弩便要遁入太白山中潜心修行,磨砺剑艺,体悟天人合一的无上大道。今后众郎徒就要由两位大师代为指点教导了。”

文弩满饮一杯酒,拄剑在地,看着陈浮生,却是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众人皆惊讶万分,按照他们所想,如今既然文弩武艺大进,自是要借机返回军中,借机执掌大权。

然而陈浮生并不意外,一突破感应境界,便真个儿算是走上修行之路,这个文弩能够在新罗小国走到这一步,便是有着几重机缘,本身对于修行也是颇为看重。

更何况花郎起源就是奉神宫的仙徒,属道家一脉,花郎郎徒在名山大川修炼身心的方式本就契合自然。

可以说花郎的世俗五戒中,以儒家的忠孝节义为目的,信仰佛门生死轮回观念,但修行的手段却是道家一脉。

文弩本就已经渐渐退隐,这一次突破先天更是跳出了忠君报国的束缚,有此想法也不足为奇,更何况陈浮生在琴声之中也有向着那个方向引导对方的势头。

第二百九十三章 兄弟对坐,运筹帷幄

“那位灭度大师当真有如此神通,只是弹了一曲,文弩公就突破到了先天境界?”

密室之中,两人对坐,一男自言自语道。

“不错。”在他对面,一名花郎打扮的男子点头道,“此时乃是众花郎亲眼所见,兄长如果不信,可以询问秘宝郎,他的话兄长总应该相信吧?”

男子摆摆手道:“你是我嫡亲的弟弟,你的话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你我身份尴尬,接触这位灭度大师会不会惹人怀疑?”

“再过些时日,兄长你就要迎娶天明公主为妻,又有谁敢怀疑?”

花郎摇摇头,开口反驳道。

原来男子便是前任新罗国主之子,未来的驸马金龙树。

金龙树长叹一声,道:“其他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天明公主倾心的是龙春你,当年父亲无德被废,幽居三年而亡,和白们强推国主继位,那时你年纪尚幼,被太上太后放到国主那里寄养以父事之,你与三位公主一同长大,感情深厚不是我能比,再加上国主无子,对你也颇为看重,如果不是因为父王的关系你我二人骨品都被降等,理应由你继位才是,当日如果不是摩耶皇后在询问天明公主倾心何人时,将我当成了你,国主是不会将公主赐婚给我的。”

“家道以长为贵,我何敢如兄乎!”

金龙春再次摇摇头,道:“国主无子,摩耶皇后招兄长为婿便是想要由你继承国主之位,大哥万不可妄自菲薄,只不过毕竟我们骨品降了一等,再加上和白们为了避免兄长继位之后翻出当年他们威逼父王退位的旧账,势必会就此难,改立他们心目中的傀儡,我们手中必须有足够的力量方可。”

说到这里,金龙树精神一振,道:“六部贵族哪里比得上我们兄弟二人一内一外,勠力同心,这些年我也联络了一些对父亲当年被废心怀不满的势力,你这些年在花郎之中展得如何?”

“不错。”

金龙春点点头道:“我先后投入二花公与文弩公门下,多有结交,尤以风月主秘宝郎与我关系最为友善。美生之后,风月主必是夏宗,他是玺主美室之子,风月主美生的副手,当之无愧。不过文弩公一派向来不服美生,虽然夏宗也曾在文弩公门下学剑也是如此,因而为了平息争斗,等夏宗继位之后,他的副手早已内定为二花公的公子菩利郎,自从舒玄郎有子金庚辰后,万呼太后也便原谅了他,他同文弩公一般,都是郎徒中伽倻一派的主人,同时本人也是阿阳公主之子,深受太上太后的喜爱,这下子又得了万呼太后的支持,如果所料不差,接下来的风月主就要在我和他之间产生,文弩公门下的伽倻郎徒肯定支持他,而我新罗一方的如风月主秘宝郎表明支持我,关键就要看文弩公支持哪一方了。”

条理清楚,更是将今后数年的走向预测出来,显然这位金龙春不是什么泛泛之辈,真有几分坐镇军中,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的风采。

然而金龙树脸色却一下子严肃起来,道:“那位舒玄郎的爱子已经不叫金庚辰了,而是改名金庾信,为他取这个名字的就是那位灭度大师,而且据说那位高僧还收了金庾信为徒,看样子已经站在了金舒玄一方。”

“这怎么可能,他不过刚到新罗怎么就和金舒玄接触上的。”

金龙春哑然失色道,他既然身在花郎之中,外面的消息自然比不上金龙树掌握得全面及时。

“是他身边那个叫慧的和尚。”金龙树为弟弟解释道,“他和金舒玄一般都是伽倻之后,早有交情,那个灭度大师第一天到金城就是被他带到了金舒玄家中留宿,第二日才到的王宫。”

“兄长无需多虑。”

金龙春两只大拇指摩挲几圈,开口道:“之前你说他本来是上国科考探花,有着大好前途,却弃官不做,出家为僧,显然对于那些功名富贵不怎么看重,他自然也不可能为了什么前途去加入金舒玄一方,更何况他也不过刚到新罗,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内情,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已经代表了金舒玄一方。”

“你是说……”

金龙树有些恍然,道:“我们还是可以争取他的。”

“不止是他,还有金舒玄。”金龙春一笑,道:“伽倻入我新罗已有三代几十年了,虽然还有伽倻人的说法,但事实上早已不分彼此,他们也不可能再次独立出去,否则便是百济也不会放过这块肥肉,这一点文弩公、舒玄郎以及我都看得出来。金舒玄又不可能成为新罗国主,他所要求的不过是能够保证他和跟随他的伽倻人在新罗好好活下去,对我们而言非但不是阻碍,反而大有好处,反正和白那些贵族掌握的权力太大,威胁到了每一任国主,能够将他们其中一部分淘汰掉,换上我们的人,可谓有百害而无一利。”

“不错,你说的对。”

金龙树抚掌大笑,道:“我这就安排与舒玄郎相见的事宜。”

“等等。”

急忙拦下金龙树,金龙春无奈道:“我们和他都太过显眼,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还是先从这位灭度大师身上开始吧,他刚来新罗,还没多少人注意到他背后的关系,我们也可以借此试探一下金舒玄的反应如何。”

“那么用什么名义接触为上?”

知道自己在这方面远远不如弟弟,金龙树虚心请教。

“这个简单。”

金龙春张口就来:“你与天明公主不是快要成亲了吗,无论是请他这位贵客来参加婚礼还是让他测算一下八字是否相合匹配,都是顺利成章。”

金龙树受教地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忧道:“似乎德曼公主凭着王命早已和他有过接触,对于我们的计划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她是一个女人。”

金龙春淡淡道:“她出生高贵,圣骨之尊,本人也算聪慧。但,那又如何,单这一项,就足以抹杀掉她一切努力。更何况凡事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做了,接下来成不成就要看命中是否注定,在这之前无需担心其他。”

陈浮生成功了,文弩一举突破先天,打破新罗百年来的记录,在这个蛮夷小国,带来的影响比他想象得还要不知强上多少倍。

如果说之前对他的法力还有所怀疑,那么现在稍有势力的人都以能够结识他为荣。

不知不觉,一阵涟漪已经演化成滔天巨浪,而最初的那颗棋子,却是由他落下,在新罗这一局棋上,他已然悄然占据了大好局面,有着太多腾挪的余地。

第二百九十四章 身魂合一,李代桃僵

陈浮生接过一封信函,面色淡淡,放在一旁。

自文弩突破到先天之后,便径直离去,不见踪影,而他却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不知有多少人想要邀请他去宣扬佛法。

能够绕过花郎重地传到他手中的都是有实力的贵族,最起码也是六头品出身才有这份能力与底气。

对此他一概置之不理,因为他有着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封住门户,熟门熟路地遁入大阵之中,盘膝坐下,将百鬼经变图张开,放出一圈佛光,将四周笼罩起来。

在他对面,同样坐着一人,却是那位号称弥勒仙花的风月主薛原,也不知什么时候被陈浮生从美室那里讨来。

探手向佛光中一招,陈浮生便自从百鬼经变图中抓出一条阴魂,看其装束,却也是个年青和尚,正是那位被秋后问斩的淫僧慧海。

只不过和之前的灵动比起来,如今的慧海却是双目呆滞,身上那两圈佛光也是明灭不定,隐隐有着溃散的趋势。

当时陈浮生收服这条阴魂的时候,百鬼经变图中不过是些普通的死刑犯,相比之下,这个开了两识的和尚就显得极为难得,因而只是制住了对方心神,却没有彻底抹去对方灵智,甚至将那颗舍利金丹与之炼在一起,提升威力。

但如今陈浮生的百鬼经变图却是凝煞的妖怪、修行者都不缺乏,更有一头炼罡级数的鬼将,他便再也没那么显眼。

再加上陈浮生准备要用这件阴魂做上一件事,更是不能让他拥有灵智,所以早早地将他灵智彻底抹除。

运起舌识,口诵《金刚三昧转轮经》,陈浮生勾连起百鬼经变图中那数千名阴魂旦夕不辍积累下来的无穷愿力,便有无数带着佛光的文字浮现,化作两股洪流分别流入薛原与慧海体内。

慧海是有修为在身的佛门弟子,不比慧稍弱,阴魂之体本就远比一般人凝实,这下子得了同源的法力加持,面目更是清晰异常,几乎和常人看不出什么区别。

薛原本身的神魂早已在美室的情火之下被毁得七七八八,目前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这一下当真是久旱逢甘霖,枯木逢春,双目之间渐有灵光泛起。

当然他恢复灵智之后,铁定不是薛原,就连陈浮生也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他。

这并不是陈浮生想要的结果,佛光一转,将这道灵光重新打灭,透过皮肉,将无尽的佛门法力伴随着经文打入对方体内。

足足三日过去,薛原肉身与慧海的阴魂身上的佛光都已充盈至极,不能再增加一点。

“合!”

陈浮生清喝一声,五件法器自四面飞来以九天剑匣为阵眼,围绕着薛原与慧海布下九天剑阵,放出无数剑气刀风。

然后肉身与阴魂便不由自主地相互靠近,然后,合为一体。

一个缺了神魂,一个没有肉身,却又都与佛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这三日之内又被陈浮生用自身的佛门法力将其重新炼化,有了《金刚三昧转轮经》作为沟通两者的桥梁,瞬间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至于布下九天剑阵,则是借助剑阵之中的那股肃杀剑气将两者神魂不一的不和谐之处磨灭平整。

合体之后,五官与身材在陈浮生的有意控制下不间断地微微调整,最终在一张与陈浮生有着九成相似的面孔上停留了下来。

又是三日过去,这具身体起身站起,面目慈悲尝试着在大阵之中行动,脑后自行浮现两圈佛光,光芒璀璨,显然已经完美继承了慧海和尚的修为。

眼看神魂与肉身已经紧密不分彼此,陈浮生长呼一口气,起身收起法力,将这具新生的肉身封入百鬼经变图中慢慢用法力祭炼,遁出大阵。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修行者更是如此,当陈浮生在新罗布下的棋子越来越多,对新罗的掌控越来越强之后,他就要提前准备些手段。

这具肉身就是最重要的一件。

他在新罗势必待不了多长时间,当这里的局势稳定之后,他就要带着那颗元珠奔赴东海凝煞炼罡,之后还要去东海龙宫,斗剑大会等一系列事件,说不定几年之内都不能回来。

那么如何确保新罗局势按照自己所想的展就极为重要。

虽然他对于金德曼、美室、金庾信等人均有后手,自信不出自己掌控的范围,但毕竟人心多变,世事无常,他也不敢确保万无一失。

而且没有他在这里,三者背后的势力说不定先就要爆矛盾。

所以这件法器就应运而生。

薛原乃是佛门弟子转世,天生佛性盎然,慧海这只淫僧也是领悟出佛门两识的存在,陈浮生利用炼器之术将两者祭炼为一,在佛法的造诣上比起自己还要强上一分,再加上与自己相似的样貌足以镇压一切。

而且这也是陈浮生用来转移因果的一项手段。

他虽然因为金德曼与新罗国运牵连在一起,但最终他还是要脱离开来,这具肉身将来替他坐镇新罗,无形之中便承担了部分因果气运的纠缠,可以用李代桃僵转嫁出去,有了这层削弱,陈浮生就可以跳出去,甚至将来如果在道门身份暴露,也可以用来混淆耳目,为他争取些时间。

总之好处多多。

暗暗盘算其中得失,陈浮生收起封门术法,就见门前匣子中已是摆满了请柬信函。

这也是他闭门之前所说,如有邀请,放入其中,等他出关之后,再行处理。

袖袍一摆,木匣便自无影无踪,同时陈浮生则是放出神念,在这些请柬中察看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人物。

一张请柬凭空出现在手中,看其落款,正是金氏龙树。

“天明公主未来的夫婿,也是那颗元珠未来的主人么?”

陈浮生淡淡一笑,说不出的昂扬,虽然来新罗还没有多久,但他在新罗已经隐然有了不小的势力,剩下的也不是仓促之间所能达成。

也是时候开始准备正事了。

陈浮生心中如是想到。

第二百九十五章 同心佩以遗新人,元珠显现眼前

“贫僧灭度见过德曼、天明公主,见过龙树驸马。”

“大师乃是世外高人,不必多礼。”

金龙树看向身边的天明公主却是有些无奈,他没有想到陈浮生自庆祝文弩突破先天之后便自闭关足足六日,自己邀请陈浮生的事情也已经传到了天明公主的耳中,使得对方在听闻陈浮生答应会面之后,就一定要跟着过来看看。

只有她一个也不算什么,没想到居然连德曼公主也随之而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陈浮生把眼一望,却看到嬴信所化的那一只白猫,安然卧在金德曼怀中,显然两者相处得极好。

十来日不见,金德曼那一身外放的真气也已经被她收敛起来,逐渐化作自己的力量。

陈浮生洒然一笑,道:“眼观文弩公突破先天,灭度也是心有所感,对佛法多了一层领悟,故而才闭关数日,整理思绪,实在让诸位见笑了,自大齐便听士信郎说起龙树郎与天明公主郎才女貌,堪为佳偶,这对同心玉佩虽然不算珍贵,但常年佩戴也有些提神醒脑清心健体的好处,便算是贫僧送与两位的贺礼吧。”

说到这里,陈浮生便自从袖袍中中取出一对玉佩递将过去。

他随身哪里会带这些东西,不过如今他法力见识都极为高,自北冥之中提取一道北冥真水凝练成玉,这北冥真水乃是天下七大水法,凡人带在身边自然有许多好处。

“玉必有工;工必有意;意必吉祥”。

修行者用法力制物,自然远比凡人的手工要来得巧妙,否则也不会有天衣无缝的说法。

这对同心玉乃是他直接以法力炼就,再加上他为了外观,特意用法力重新炼过,原本漆黑如墨的北冥真水变得莹润皎洁,说不出的可爱。

两者放在一起,丝丝入扣,若合一楔,尤其是那对并蒂莲蓬,寓意吉祥,正合新婚之意。

这种精致之处,便是大齐也不过只有少数几个大内名手方能做到,更不必说是在新罗这种粗俗之地。

天明公主也是女人,一见到这对玉佩便是双眼放光,无限喜爱,翻来覆去地摩挲。

金龙树虽是王族出身,却比不上弟弟好运,被国主收养,心中也是佩服这位灭度大师出手大方,随手就将这对天下难寻的玉佩送了出去。

一时之间,倒是让陈浮生与金天明、金龙树的关系亲近了几分。

见这一男一女收起礼物,陈浮生双掌合十,笑着问了一句:“不知两位新人何时大喜,贫僧到时定要登门祝贺。”

“是在接待完上国使团之后。”

金德曼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妹妹,方才她也把玩了一番,如今她也是一个通了一百多处窍穴的高手,自然能够感应到其中蓬勃的水精之气,知道陈浮生所言不虚,确实是件难得的异宝。

“父王的意思是上国使臣乃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不能错过,非但他们,到时候新罗贵族都会参与到这场大婚当中来。”

“捎带着,也让使臣衡量一下这位驸马有没有资格继承王位吧?”

陈浮生心中暗道,心中却是在考虑如何获得这枚元珠,要不要来个鱼目混珠。

方一见到嬴信,对方就已经传音给他,确认了那颗元珠确实在天明公主手中无疑。

然后就见金德曼吟吟一笑,道:“天明妹妹的陪嫁之中有着一粒宝珠,据文弩公所言乃是无上异宝,功效非凡,只可惜我新罗国无人有此能力,将之启出来,大师神通惊人,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个德曼公主在想些什么?”

陈浮生与德曼公主间虽然有着情火魔种以及相思红线的牵连,但没有必要的情况下,陈浮生也不愿意肆意查探别人的内心,否则终有一日会沉迷这种掌控一切的错觉之中,有损道心进境。

不过今天情况特殊,倒可以试试。

方一放开,金德曼的思绪便顺着相思红线一缕一缕地传递过来。

“原来是嬴信的举动引了她的怀疑。”

陈浮生心中想着,口中道:“天下宝物何止万千,灭度也不可能全部识得,不过贫僧倒也愿意见识一下公主口中的宝珠是何模样。”

这颗珍珠和当日在万象阁所见似乎并无不同,只不过这一次陈浮生修行了《北冥逍遥诀》对于水行之物的感应不知强了多少倍。

轻而易举地就感受到其中那堪称浩瀚的水精之气,而且更是敏锐地察觉到其中隐现一股寒气,与体内的北冥真水说不出的合拍,显然就是幽若口中的北海玄煞无疑。

“怎么样,大师?”

天明公主眼含期待之色,紧紧盯向陈浮生,如果连这位自大齐而来的高僧都没有办法,恐怕真得就是真得明珠暗投。

好在陈浮生还不屑在这方面撒谎,收起手,点点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这颗珍珠乃是蚌精一身精华所聚,确实称得上是一件异宝,不过对于普通人而言,却是没什么作用。”

“这是为何?”

金龙树疑惑问道。

“很简单,人妖殊途,凡是妖怪所产的血肉皮毛,都天然带有一股妖气,凡人根本禁受不住,如果贸然使用,最后只会沦为半人半妖的异类,凄惨无比。只有修行者借助法力,在体内才能够缓缓将其炼化。”

“那我岂不还是只能看不能用?”

天明垂头丧气道。

“也不能这样说,大师是修行者,想必这颗珍珠应该对您应该有用吧?”

金德曼若有所思道。

“确实。”

陈浮生也不隐瞒,点头道:“这颗珍珠正合我炼制一颗避水珠,可以借此潜入深海,活动自如。”

闻听陈浮生如此开口,金龙树便是眼睛一亮,对他而言,这颗珍珠本就是没有半点作用,如果能够借此与陈浮生搭上关系,他是千肯万肯的。

不过,目前这颗珍珠名义上是天明公主所有,他并没有处置的权力。

“那么如果我妹妹愿意将这颗珍珠献给大师,大师又如何酬谢?”

金德曼伸手一握金天明,用眼神示意一下,不紧不慢道。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一珠一诺,胜似千金

“嘿嘿,真要论起来,那对同心佩还要算一算呢。”

陈浮生暗笑一声,然后面色一正,道:“出家人不打诳语,那颗避水珠对我干系颇大。贫僧不会做生意,只要价钱合理,贫僧尽可答应下来。不过如果公主觉得奇货可居,想要漫天要价的话,贫僧可不会坐地还钱,大家还是直接一拍两散的好。”

“那我换一个承诺。”

金德曼收回手掌,指指旁边的金天明道:“将来如果我妹妹有什么事情求到大师门前,还望大师不吝出手相助一次。”

看看陈浮生脸色,金德曼急忙补上一句,道:“当然不会是让大师做什么破戒之事,事实上这个请求也许一辈子都用不上。”

“这是要我欠一个人情了。”

陈浮生倒是有些欣赏起这位德曼公主起来,便是对方直接开口要做这新罗女王,陈浮生自认都能做到,却开口要下一个许诺。

这种条件,十成之中有九成修行者不会答应,无论条件多么宽松,那等于是给自己加了条狗链子。

世间修行者可以贪财好色,嗜杀冷血,但有一件事儿是尽量避免,那就是言而无信。

一来,修行者大多自恃高人一等,让他们对着普通人说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二来。修行者每说一句话,做出一句承诺那都是结了因果,一旦反悔,难免因果加身,报应不爽。

比起那些不明大道的凡人可要灵验许多,

便是不信因果循环的修行者,也是如此,你以为骗人不需要任何花费吗,对于普通人不过是放弃良心与他人的信任。但是对于修行者却有可能是道心失守,修为不得寸进。简单来说,就是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当然,背信弃义,翻脸无情的例子修行界中也不少见。

那些人要么是旁门左道根本不在乎这些,要么就是心理不正常,最喜欢玩猫捉耗子的游戏,以欣赏普通人的无助为乐。

当然,这种人中,魔教出身的占了绝大多数。

但,这种人一旦被人现,就再无立足之地。天下虽大,对于可能驭风驾云的修行者而言也不过是左邻右舍,修行者又各个活得堪比乌龟,轻易就能活个两三百年。任什么秘密一公开,都会传遍天下。

这种人,谁还敢相信他。

摇摇头,陈浮生伸出右手,缓缓张开,前后摇晃道:“最多十年,而且到时候我还要看具体情况才能决定是否出手。”

看着面带不满的金德曼,陈浮生摇头道:“十年之内,新罗定有大变。我这一个承诺对你们来说已然不轻了,贫僧一诺,胜似千金。”

这几个都不是什么傻子,瞬间就明白陈浮生什么意思。

新罗王继位数十年,身子孱弱,很显然陈浮生的意思是他不可能再活过十年,到时候围绕王位定有争夺,而陈浮生保证就算天明公主失势也可以保证她的安危祸福。

对于一个人而言,确实不低了。

“好,就依大师所言,十年就十年。”

第一个答应下来的却是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金龙树。

对于他而言,这一次能够借机结识陈浮生已经不亏,还多出这个承诺已经是心满意足。

“十年,十年之内,龙春也就快要到接任风月主了,到时候大不了拿这句承诺换来对方的支持。”

金龙树如是想到。

看着金德曼、金天明两女点头默认下来,陈浮生顺手一招,将其收起,然后再次运起北冥真水凝成一颗一模一样的珍珠,放入匣中。

“这颗珍珠毕竟是大齐回赠的礼品,也是新罗国主所赐,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易为好。”

陈浮生看着三人,含笑说道。

金德曼放出真气,细细感应却看不出与之前有任何异常,之前还觉得有些吃亏的她却忍不住暗自庆幸,如果陈浮生不答应的话,便是直接调包,她们也是根本分辨不出来。

至于陈浮生内心却是早已按捺不住的欣喜,一个十年之内的承诺换来金丹大妖的一身精华,无论怎么看,他都是大赚特赚。

更何况这颗元珠对他修行有着大用,他几乎忍不住就要立刻回去将这件法器祭炼圆满,然后出海,前往那海眼之地寻找地煞阴脉。

不过他毕竟也是道心有成的人物,虽然内心激动异常,却是面色如常,应对自如,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倒让想要借机打探一下避水珠为何物的金德曼等人大失所望。

“大道之始,自今日起。”

陈浮生摸摸怀中的元珠,低声念道,然后双手连续变化法诀,便是有着一连串北冥真水凝成的符篆被打入这颗元珠之中,开始缓缓祭炼起来。

“据饮雪所言,东海之中有着十万散修无数妖怪,比起大齐和新罗可不知要混乱多少倍,我需得小心行事,将这随身的法器都祭炼到顶再动身方可。”

陈浮生暗自估算一下随身的法器,大海茫茫,这颗元珠有着控水之能,对任何水系法术有着加成,无论是护身还是杀敌都别有奇效,是重中之重。

接下来,就是那一口九天剑匣,作为本命法器,断然没有一日停歇的道理。

至于用来掩护身份的法器,陈浮生也已经想好,到时候就从嬴信那里取回蒲牢钟。

毕竟百鬼经变图威力虽然不小,但更适合用于军阵群斗,单对单就显得攻坚之力不足,哪怕它里面有一头炼罡级数的鬼将也不例外,再加上这种法器名头都不怎么好,便是挂了佛门法器的名号也是一样,很容易让人怀疑主人的为人。

而且用蒲牢钟,他除了假装和尚外,说不定还可以冒充一把天音门弟子的身份,毕竟天音门在东海之中的势力也颇为广大。

将百鬼经变图托给嬴信执掌,也是用来控制那个化身的,免得对方在陈浮生不在的时间,生出灵智,想要摆脱控制。

慧海和尚虽然已经和薛原合一,但每条被百鬼经变图收入进来的阴魂,都会被这件法器摄去一缕气机烙印用来控制。

慧海自然也不例外。

更何况新罗恶鬼众多,鬼兵无数,可以让百鬼经变图威力更增一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半年潜心,炼器大成

自是比起带到外面,要强上许多。

陈浮生如今已是感应顶峰,与之相对应的前面三重禁制几乎是须臾之间便已炼成。

不过接下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九天剑匣他也得了不少时日,到目前为止也不过是祭炼到了第六重禁制,远未到达一十二重的无瑕境界。

其中固有九天剑匣乃是一整套剑器,难度远大于单一的法器,再加上他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不可能每日都将时间花费在祭炼法器之上,却也说明有多么困难。

“时间不够用啊!”

陈浮生再一次忍不住出感慨。

除了几件法器,《北冥逍遥诀》中的法术他也没有炼至圆满。

“如今新罗局势还算安稳,我也无需多做什么,静待那几颗棋子落地生根便是。等见过了孟讷、沈醉,我就把心思放在修行上便是。”

陈浮生心中盘算道:“正好,那具肉身已经祭炼得差不多了,倒也勉强一用。”

想到这里,陈浮生顺手招出,仔细打量一下,点头道:“这具身体毕竟被我打灭了灵智,行动与常人有些不同,很容易被聪明人分辨出来。”

“但如果再加上一件东西,那就真正天衣无缝了。”

心念一动,绿竹剑自行落入手中,陈浮生看也不看,北冥真水在上面一卷,就有一物从上面脱落下来,落入掌心。

正是那只被他封在绿竹剑中已有数年之久的傀儡人偶,当时他就觉得那只木偶手法精妙,与自身有着血肉联系,再加上舍不得废掉修炼了十年的大自在天子法,故而将修为转移到了木偶之中,封在绿竹剑内,几年时间都没有过问。

几年不见,木偶的灵性越充盈,与自身的感应也更加紧密,这也很是正常,陈浮生每用北冥真水祭炼绿竹剑,都会捎带着将其中的替身人偶也祭炼一遍,这么长时间下来,便是一件凡物都能祭炼成法器,更不必说这件木偶本就不凡。

陈浮生感应一下,其体内的大自在天子法练成的真气法力也已经快要到达感应级数的顶峰,比起本体来也差不了多少。

毕竟它直接继承了感应的修为,不必从头练起也算正常。

“感应巅峰的大自在天子法,高僧转世的肉身,再加上开了两识的阴魂,在新罗应该没有对手。”

陈浮生喃喃自语,伸手一指,就有一道佛光包裹着木偶凭空没入那具肉身之中。

肉身气势一涨,猛然睁开双眼,灵动至极,和常人并无分别。

面目微变,如果之前与陈浮生还是九分相似,一分不同,那么这一次就是彻头彻尾,没有分毫差别。

而陈浮生则是细心感受着大自在天子法与金刚三昧转轮经两种法力在这具身体中的变化,详细记录下来。

道门之中,极少有人能够身兼两种道门法力,一来是耗费的时间长,二来便是会导致凝练的罡煞不纯,有碍前途。

但,佛道双修却是无碍,毕竟佛门认为肉身便是宝藏,一应神通都由自身而生,不需要凝煞炼罡,而且佛门九识对于道家道心的修行也有促进之功。

魔教修行形似道家,神似佛门,虽然也需凝煞炼罡,却是由身心化生,比起其他的乾天罡气与地煞阴脉来,倒是没有那么抵触与道门法力化合,否则正魔双方也不会往对方那里派遣卧底了。

不过陈浮生还是想要谨慎一些,等看这个替身人偶为他摸索出经验之后,他才会真正着手重修大自在天子法。

而那时候他估计也正好罡煞合一,可以考虑结丹,时间上恰好接的上。

修行无岁月,秋去冬来,转眼又是春回大地。

“可惜了。”

陈浮生推开房门,左配长剑,右挎戒刀,眼看着积雪消融,嫩草抽芽,虽然口中说着可惜,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九天剑匣毕竟太难,他将其祭炼到第九重之中,就舍弃了在出海前将其全部祭炼到一十二重的想法,单单祭炼一刀一剑,总算却还还是差了一筹,只到第十一重禁制。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反正距离找到海眼还有一段时间,在海上顺便再祭炼上去就是。”

陈浮生伸手一抓,三十丈开外,一颗足足四五丈高的大树上的积雪便自凭空消失不见,露出光秃秃的一个树冠。

与此同时,陈浮生掌心便自多出一个不断旋转的水球,心念一动,瞬间凝结成冰,再次一催法力,却是化为水气消失不见。

“这一次法术倒是突破了感应境界的限制,到了一十三重,那一次观看黑蟒化蛟果然裨益不小。”

“当然,更重要还是这颗避水珠。”

陈浮生单手一托,那颗元珠就出现在空空如也的手心,只不过样子却是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珍珠原本不过龙眼大小,甚至称不上滚盘珠,现在却是浑圆如一,足足拳头大小,放出无量海蓝色的光芒,其中更有海浪潮汐之声隐隐传出,任谁见了都知道是一件异宝。

“这元珠本就蕴含无量水精之气,沾染的北海玄煞又恰合北冥真水,居然轻而易举地就祭炼了十二重禁制上去。”

陈浮生略一试探,也是大为满意,这避水珠虽然没有水神印封神敕令的妙用,在对水系法术的加成下也有所不足,但其本身就蕴含了无量水精之气,施展起法术来效果反而更强了几成。

收起法器,陈浮生沉入识海,微微拨动相思红线。

王宫之中,化身为猫的嬴信身子一抖,耳边已是传来陈浮生的传音,急忙驾起风,遁出宫门。

看着嬴信放出的那一圈佛光,陈浮生点点头,嬴信毕竟是修行了两三百年的妖怪,有着感应修为,稍一用心,就在这半年之内练出了一门口识以及相应的一门小神通。

“师父,你叫我来是不是允许我离开王宫,不用陪在那个公主身边了。”

嬴信迎风一化,恢复了人形,开心道:“她们那些人,一天到晚就知道抱着我,实在是太烦了。”

“不错。”陈浮生点点头,招出那个和自己已经称得上一模一样的替身道,“我接下来要出海几年,这段时间,我会安排一个分身坐镇新罗,你就帮我盯着他,免得出现什么纰漏。”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人生不作安期生,醉入东海骑长鲸

“还有这个。”

看着嬴信好奇地绕着这个身体转来看去,陈浮生伸手召回蒲牢钟,将百鬼经变图化作一本皮质图书交到对方手中。

“这个百鬼经变图就由你代为执掌,有这件法器在手,新罗无论有什么变故,你就可以轻易镇压,这个分身更不会脱离控制。”

一想到陈浮生要出海,自己却要呆在新罗这里,嬴信不甘不愿地接过百鬼经变图,撅着张嘴,一脸无奈。

“大海茫茫无边,有什么好玩的。”

陈浮生看了一眼就知道对方什么心情,劝道:“你是老虎成精,虽然也会游水,但毕竟是在山林里面称雄,到了大海里面一身法力施展都要被削弱,反而在新罗没有人是你的对手,岂不甚好,而且你看。”

陈浮生顺手一模,手中又自出现了一对小巧虎符,道:“自上元之后,新罗各地的阴鬼就纷纷作起乱来,新罗国主恳请我出手将之出去,你带着这个分身,还可以在新罗中收服那些阴鬼化为己用,这对虎符乃是之前在兰若寺中获得,最适合你驱使伥鬼,这段时间,你就就在这里好生祭炼,将它炼成你的本命法器罢。”

“本命法器。”

嬴信眼睛一亮,接过这对虎符,伸手一试就知道陈浮生所言不差。

这件虎符乃是天地自然生成,有着收摄滋养阴魂的妙用,与她的天赋互补,更难得的是,这件虎符落在陈浮生手中许久,也早已经被他用《金刚三昧转轮经》祭炼过了,与嬴信的法力天然合拍,乃是本命法器得最佳选择。

“不过有一点,你千万记得。”

看着嬴信收起虎符,答应留下来,陈浮生却是面色一正,嘱咐道:“我允许你在新罗收服那些害人的积年老鬼。但你切不可跟着新罗的军队在战场上作战,就算是去收取阴兵,也只能等战事结束之后才行,不要管新罗的那些王室与贵族做什么事情,甚至那个德曼公主也不例外,就算她出了什么事情,也只须保证她的安危即可,其他的事情等我回来再做决定。”

嬴信虽然不太理解其中的原因,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你这一次要离开多长时间啊?”

“短则三年,长也不过四五年。”

陈浮生心中快计算一下凝煞炼罡和斗剑大会的时间,点头回答。

“那也不长。”

嬴信松了一口气,对于已经修行几百年的她来说,三四年时间根本算不上什么。

将嬴信安排妥当,陈浮生施展望气之法,看大齐那条气运金龙在登州分出一条分支,隐隐与新罗勾连起来,得了这股助力,新罗原本散乱的国运也渐渐整合起来,有着真正化蛟的趋势,知道这几年内,新罗国运稳固,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放下心来,直奔东海而去。

新罗本就临海,陈浮生单身一人,自是将遁光催至最快,不过三两日功夫,便出了近海,到了真正的东海之地。

出了海,陈浮生就不再施展步步生莲神通,袖袍一甩,就有一个巨如山岳的身影落入大海之中。

“人生不作安期生,醉入东海骑长鲸。今日我陈浮生也当效仿先贤,骑鲸遨游东海。”

安期生乃是一名修行者,寿元悠长,历经几个王朝,便是凡间也多有流传他的故事。

这诗据说便是有一位诗人耳闻有人在东海之滨遇到这位仙人,得了他的招待之后,心生艳羡而作。

三朝之前,乃是一家强盛尤胜今日大齐的王朝统领中原,非但武功鼎盛,四方咸服,文坛也是欣欣向荣,一派风流。

其中最得意者与陈浮生相仿也是剑南道出身,号称诗中仙人,传闻他便是骑鲸弄月而去,羽化登仙。

其间的逍遥写意,极为令陈浮生向往。

来的时候,他因为需要负责数百号人物,选择了乘船,一直有些遗憾,如今自是要好好弥补一番。

饮雪也是十分快活,刚被陈浮生收服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安,却没想到陈浮生自扔给了她一部功法之后,就将她扔在了大阵之中任她修行。

刚开始她还觉得不错,但这些日子下来也有些不耐烦起来。

毕竟海中的妖怪可不像嬴信这种6地上的妖怪一般喜欢占山为王。

除了幽若这种蚌精与老龟成精生性喜静不喜动的妖怪或者在龙宫中有着职务在身的妖怪之外大多生性自由,追逐着洋流四处游荡。

大阵虽然不小,但与四海的广阔无垠比起来,还是相差不知多少,平日里饮雪都是化成人形,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好好舒展开身体在大海中自在遨游了。

不过这一恢复原形,她自己也有些吃惊,她之前体长二十丈,虽然比起6地上大多数妖怪都要来得巨大,但在四海之中却又算不上什么,尤其是相比起鲸族天生的体型而言。

然而不过半年时间她不但法力比之前浑厚了许多,便是连身体也长了近半。

而且除了变大,她能够感觉这一次肉身还有着些其他的细微变化。

“这鲸鱼果然有上古鲲鹏的一丝血脉,不过这个饮雪进境居然如此之快,看来她所继承的血脉也颇为纯粹浓郁。”

她不知道,陈浮生却是看得清楚明白。

世间水族都以龙族为王,然而这鲸鱼一族却也号称是海中王者,凭借的,便是体内的血脉。

这个饮雪不过得了《北冥逍遥诀》演化出去的一门普通法诀,短短半年时间,就有如此大的进步,除了功法与她本身的血脉契合之外再没有其他解释。

不过这样也好,对方进步,陈浮生也能从中借鉴一二,对于北冥逍遥诀的领悟自然也越来越深。

看着对方摇头摆尾地游了一圈,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陈浮生轻轻一下,再次张开那张海图,指向海眼的位置道:“还记得我之前曾经问过的那一处蚌精修行的海域吗,这一次我们便是往那里去,到了那里,说不定还能让你修为更进一步。”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云梦龙君出海东去

“更进一步,那不就是凝煞了。”

饮雪眼睛一亮,极为心动。

天下水族,能够修炼出气候的不是有着龙族血脉,走化龙这一条路数。

要么就是上古遗留的异种,天赋异禀。

再不济就是龟族这种本身寿元悠久的水中大族,又与龙宫有着千丝万缕关系,有着合适的修行功法。

他们这一支鲸族虽然也有着鲲鹏血脉,但血脉实在微薄,而且鲲鹏在上古之时便已绝迹远不如真龙传承至今,占据了大片海域的势力,修行起来,就颇为尴尬。

饮雪之所以愿意臣服陈浮生也是因为他给出的功法足以作为传承之用。

不过,这一篇功法乃是从《北冥逍遥诀》得来,彻彻底底的道家路数,饮雪这半年来修行之余便是思考去哪里寻找合适的地煞阴脉。

如今,既然陈浮生如此开口,那显然是表示这个海眼附近有着一处地煞阴脉存在,比起陈浮生来尤要上心许多,将催浪的手段施展到了极致,一路向着南而去。

鲸乃水中王者,本就善于御水,这饮雪自修行了功法之后,法力无论是质还是量上比起之前都有所提高,度也是遥遥上升,虽然远不如陈浮生步步生莲的度,但不过月余却也到了大齐中部的海域,虽然距离那一处海眼还有些距离,却已经可以时不时地遇到巡海的夜叉,一对一对的虾兵蟹将,显然已经真正进入了龙宫的势力范围。

“我看前人游记都说海中广阔富庶,诚不我欺,不说其他,单单这许多灵药就是6地上绝无仅有的。”

一路上,陈浮生除了日常的运转功法以及祭炼那一刀一剑之外,便是用袈裟收取海水进入大阵当中,一路上遇到的草木生灵也都顺手收了进来,不过其中大半都长得稀奇古怪,与6地上的生物迥异,倒是让他颇为长了几分见识。就算偶有一两个开了灵智的妖怪一时不适应,在里面闹腾起来,在陈浮生运起舌识渡化之后,也自平静下来。

不过到了这里,陈浮生就渐渐收起了手,毕竟按照饮雪所言,这里有不少都是龙宫开出的私田,乃是有主之物,不能随便下手。

暗中估算一下距离,转向东方之后,还有两三个月才能真正到达那处海眼,陈浮生便自感觉有些无趣,想要找座小岛休整一下,调理一下心情。

毕竟海面之上,苍茫无际,便是开始觉得波澜壮阔,习惯了之后心中难免想要有些改变。

“饮雪说东海十万散修,怎么我这一路行来却是一个也未见到?”

这却是陈浮生说得不好,当时他让饮雪带路快去那处海眼,为了避免麻烦,饮雪自然是有意绕过了有修行者盘踞的岛屿,再加上来时那一片的岛屿还算不是众多,大多都集中在东海南部,恰好与陈浮生的路线错开,所以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陈浮生原地从饮雪背上浮起,脚踏莲花,运起鲲鹏真瞳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然后眼睛一缩,紧紧盯着右手边的海面。

在那里有着一支船队从大齐方向遥遥驶来,声势颇为浩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连妖怪都学起人类乘船游历,也不知是龙宫哪一位太子在出巡?”

陈浮生看得明白这支船队顶上有着妖气汇聚,绝对不是人类的商旅,但看其组织有素,妖气所化的云层也是整齐有序,那一艘领头的五层楼高的五彩花船更是透出一股法力波动,绝对不是什么野生的妖怪,而是专门调教出来的,在这东海之中,有这种势力的自然非龙宫莫属。

至于不是龙王,那是因为龙王都已是元神之尊,坐拥四海,出行又怎么会如此小家子气。

既然是出身龙宫,就代表着可以沟通交流。

毕竟屈指一算,自从兰若寺一别,陈浮生已有大半年没有遇到过真正的修行者了,美室、慧与那个文弩都没有正宗师承,对修行界更加没什么了解,还没有这个资格。

更何况他这一次凝煞少说也要在东海呆上两三年的时间,自是希望能够趁机多打听些有关那处海眼附近的情报。

饮雪毕竟只是路过一两次,没有停留,对那里的具体环境不怎么了解。

而幽若渡劫身陨已经有了不短的时日,说不得里面就有什么变故生。

再者陈浮生也不愿让幽若知道自己已然出海凝煞的事情,为此他连元珠的事情都没有告诉对方,之前他祭炼法器都是在大阵之中,然而有了那颗元珠之后,却都是在外面用大阵隔绝了幽若的感知。

“这龙宫之人向来高傲,我需得想个合理的理由才行。”

正当陈浮生勒令饮雪停下的时候,花船之上的一对男女也早已看到了陈浮生的身影。

毕竟饮雪那么大的身形放在那里,实在引人瞩目。

正座之上,一个面带狰狞面具的男子,转过头来对身边的宫装女子道:“夫人,这僧人既然能够降服这么大的一头鲸鱼作为坐骑,自身神通也是不凡,想来也是为了龙宫那件事儿而来,不若你我招他上船来,邀其同行如何?”

女子掩口一笑道:“咱们是与龙宫有亲才会提前出,他一个和尚,又怎么会与这件事有干系,不过既然都是修行者设宴款待一场也是无妨。”

陈浮生方要驱使饮雪,就见花船之上放出一挺独木舟,两名头顶斗笠,身着蓑衣的男子划船而来,在巨鲸前放下手中的船桨,挺身站起,奉上一份请柬,异口同声道:“我家主人已在楼船之上摆宴备乐,还望仙长上船一晤。”

语气生硬、脸上隐现青气,这两名男子显然也是妖怪变化而来。

陈浮生打开这份临时制作的请柬,一扫落款就是微微惊讶。

“云梦龙君敬上,这云梦泽的龙君不在大齐呆着,出海来做什么?”

多想无益,人就在眼前,还不如直接就问个明白。

第三百章 龙君非龙,孟氏兄妹,龙女步虚

“咦,这位云梦龙君可不是水族出身啊!”

接过请柬,陈浮生整整袈裟,便自带着化为人形的饮雪凌空踏上船来,然后就是一惊。

虽然历朝历代都有封敕神灵,但云梦泽自上古以来便是天下第一大泽,方圆九百里北以汉水为限,南缘以大江,淼漫若海,甚至云梦泽的辖域还包括了周边广阔的山林原野,不单单只有湖沼池泽。

执掌此地的神灵向来是由修为高深的山精水怪才能担任。

到了如今,自然是以龙族血脉为尊。

但这位云梦龙君虽然挂了个龙君的名号,面目也是狰狞可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族,甚至不是以阴魂之身,封正敕令,而是有着实实在在的肉身。

反倒是他旁边的那位王妃,龙气隐现,显然是蛟龙得道。

实在让人好生好奇。

陈浮生双掌合十,正要开口见礼,就听下的宾客席位上传来一声惊呼,略带欣喜之意:“灭度大师,怎么,你的伤势恢复了么?”

陈浮生打眼一望,也是暗道一声好巧。

出事的居然也是一位熟人,正是在兰若寺联过一次手的孟灵犀,出身乃是望海城的名门望族,在他旁边自然就是同胞的妹妹孟如意无疑。

不过如今孟如意身上隐现波光,比起当日实力进步不小,已经开始着手凝练罡气了。

“望海城本就在东海之中,孟家兄妹出现在此那是一点儿也不奇怪,只不过他们怎么会在这云梦龙君的船上?”

陈浮生看了一下布置,船上除了那位黑面龙君与孟家兄妹也就只有侍立在龙君左右的一人乃是人族,其他的都是些鱼鳖之属,修为倒是不错。

那两名给他送信的妖怪变化的人形几乎没有什么破绽,已然是入窍大成的修为。

虽然妖怪体内的经脉窍穴没有人类的复杂繁多,但凭借着数百年的修炼和本体的强横,倒也不比那些普通的修行者逊色。

而能够在船上有个席位的,大多是凝煞级别,最不济也是练气第三层,感应天地,至于孟家兄妹这种炼罡修为的,也不过寥寥几人。

真正的高手还是那位龙君与其王妃。

云梦龙君身上的威压已是至少丹成四五品的级数,而他身边的王妃虽然弱了一层,却是蛟龙之身,天赋异禀。

暗自计算一下实力,陈浮生明白如果当真动起手来,自己目前还真不是这两位的对手,也就是自保有余罢了。

毕竟像黑山石精那般明明知道有大阵却还敢自持修为强盛主动入阵的没有几个。

事实上,如果不是陈浮生祭炼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度远对方的想象,他的选择也不能说是错了。

转眼间心思转了千百遍,陈浮生转身回了一声:“当日匆匆一别,没想到今日贫僧方才出海不久,就再次遇到了两位施主,看来当真有缘。”

“没想到这位师父居然与我这两名亲眷认识,不知是哪位大师的名下,可否赐教?”

龙君面色微显惊诧,他自是清楚孟氏兄妹的来历,在他看来,陈浮生既然与孟灵犀相熟,想来背后也是有着一方不小的势力。

“灭度修为低微,尚未领悟出身意两识,尚无资格道出恩师名讳,还望大王见谅。”

陈浮生合十行了一礼,也知道龙宫极重出身来历,自己如此难免被人轻视,暗暗催动那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身上袈裟便自隐隐有着佛光浮现。

法力全开,袈裟虽然肯定更加醒目,却难免有些暴户显摆的气质,而像这般含蓄才是名门大派应有的出身,这个龙君也是丹成级数的大妖,又是执掌云梦泽的水神,没有道理看不出来其中的玄妙。

果然陈浮生显露出这一手出来,那位黑面龙君与王妃便忍不住对视一眼,微微点头,推测起来:“这件法器便是我耗尽一生也不可能祭炼出来,比起我继承历代洞庭龙君的法器来,也不差多少,这个和尚果然大有来历。”

有了这种想法,对待陈浮生的态度明显比之前要热切几分,龙君看着陈浮生在孟家兄妹旁边坐下,提起一根碧玉磬杵,向着桌旁紫檀木架子上面那个相同颜色、质地的玉磬轻轻一敲,就有一记清脆的磬声悠然响起,

“有嘉宾到来,当以舞乐庆之,这位师父不妨也欣赏一下我这龙宫的乐曲与人族有何不同之处。”

话音刚落,楼船的甲板便自打开,从下升起一个偌大的水坛,水清见底,一十二朵莲花围绕着中间那朵丈许方圆的异种莲花盈盈分布开来。

紧接着便有金石丝竹之声自水中响起,然后就有一队一十二人罗绮珠翠的女子从水中跃出,落在莲花之上,伴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乐声猛然一转,拉长放高,中间那座含苞待放的莲花便自缓缓打开,现出一位自然蛾眉,鲛绡为衣裳,青丝为带的妙龄少女。

少女清声而唱,清音宛转,舒缓悠扬,如诉如慕,宛如仙人凌空飘渺,步行虚空。

却是一道门名曲《步虚辞》。

比起金玉珠翠满身的舞女,这位女子就要显得素雅许多,除了右耳着一明珰,竟是再无其他饰。

陈浮生的眼神瞬间就被她那一粒小小的明铛所吸引。

他看得出来这些女子也都是水族妖怪所化,修为却远不如送信给他的那两名男子,能够变化人形,一是对方本体为鲛人一族,人身鱼尾,与人族许多窍穴相近。

二来则是因为那个水坛乃是一件有着特殊功效的法器,可以临时助水族提高一身修为,幻化人形。

但那女子虽然掩饰极好,但一身龙气却是无法完全隐藏,虽然也不过是练气第三层,但龙气精纯犹在高座的王妃之上。

至于她耳下所坠的那粒明铛如果陈浮生没有看错,就是龙族独有的龙珠所化。

能够孕育出本命龙珠的,便是龙宫那些父母俱是真龙的龙子龙女,血脉纯净才有可能在感应地步做到,否则就是天赋出众,硬生生打破了血脉的限制。

这位龙女显然是后者。

第三百零一章 大江大河,老死不相往来

“灭度道友觉得我这位表妹如何,她可是云梦龙君膝下最看重的一位龙女了。”

看着陈浮生侧耳闭目,细心倾听,手指轻敲拍子,孟灵犀嘻嘻一笑,开口问道。

“原来望海城居然与云梦龙君有此姻亲,倒是贫僧孤陋寡闻了。”

吟风张开眼睛,把头转过来,略带诧异。

“我们望海城临近东海,族中有好几位前辈都与龙族有着姻亲,这位龙梦王妃就有一位同胞妹妹嫁于了我一位伯父,这一次我等便是奉了那位伯父的意思,去参加东海龙宫三十年一次的水族大会,道友相必也是为此而来吧?”

孟灵犀打量一下陈浮生,却是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水族大会,这是什么事情,苏师兄让我来龙宫一趟,莫不是便是为此,怎么我出门时不曾听人提起此事?”

陈浮生心中惊诧,却是急忙开口追问:“施主也知贫僧上次受了些伤,如今也不过刚刚将养好,打算前往南海观音宗去看一看其他佛门同道,还当真不知道这件事,还望孟施主不吝赐教。”

“这有什么要紧的。”

孟如意接过话头,灿然一笑道:“这龙族非但掌控四海之地,便是6上的河川湖泊也有许多是由龙宫走出去的妖怪执掌,这些人远离龙宫,又自觉出身龙宫,高人一等,久而久之,其中便有些人懈怠下来,甚至一个心情不好,就要兴风作浪,伤及无辜,弄得非但世俗王朝不满,甚至撞上了行侠仗义的人族修行者,搅出许多是非出来,于是龙王除了每隔三五年就派特使巡查外,更是规定了他们按时来龙宫叙职,龙王根据他们的功过进行奖赏。原本不过是水族自身的事情,少有外人参与。不过这几百年来却成了一桩散修与门派弟子均可参与的盛事,甚至连之前一甲子一次的时间都特意改作了三十年一次,灭度道友可能猜出其中的缘故?”

“我又不是什么水族的精怪,与龙族也没有什么姻亲关系,哪里知道这些细节?”

陈浮生方待摇头,却听到“三十年”的字眼,心中一动道:“贫僧素闻修行界中有一桩盛会,也是三十年一次,却只有像两位施主这般出身、法力的出色人物才能参与,莫非龙宫这件事与四年后的斗剑大会有什么干系不成?”

“不错。”

孟如意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四海境内的龙王数量虽然胜过任何一家门派的元神高人,但合起来就有所不及,偏偏龙族中的那些个太子虽然落地就是真龙之身,天赋人,却大多贪图享受,没有几个认真修行,最近一位出身龙族的元神高人居然还是一条旁系的蛟龙得道,更是弃了龙身,走得道门元神之道,实在令龙宫好生难堪。”

“不过这个问题,那些寿有万载的龙王们自然也早就现,他们现人族秀出之士辈出,便仿效了斗剑大会,以四海之中实力最强的东海龙宫为根基,在原本的论功聚会上也作了类似的安排。”

“只要你是龙宫势力所属,无论什么品种的妖怪,便是人类也不打紧,就可参与这场斗法盛会,其中胜出的便可代表龙宫参与佛道两家主持的斗剑大会,如果能够有妖怪位列其中的三十六天罡,更是会有龙王出手,助它纯化血脉成就真龙之体。”

“六十年前,九天剑派的真传弟子任天行任师兄便是在这场斗法会上与龙宫的三太子不打不相识,最后更是结为异性兄弟,乃是修行界中难得一见的美谈。”

孟如意美目流转,告诉了陈浮生一个小小的秘闻。

“怎么,连道门一十三派中的真传弟子也会参与其中吗,他们不是铁定可以参与进斗剑大会吗?”

陈浮生顺口问道。

“不错。”

孟灵犀叹息一声道:“大家毕竟都是修行者,除非关系亲厚,否则道法未成时哪有时间四处走动,对于门派外面的同道实力多少也有些摸不清,因而在参加斗剑大会之前便有人来龙宫事先衡量一下自身的实力是什么水平,同时也见识一下其他门派的道法,做到心中有数,否则我们兄妹二人也不会随着这位姨丈前往东海而是在家中耐心修行。”

“那那位龙女呢,我看她虽然凝成了本命龙珠,但修为只怕还未到达感应境界的圆满,想来不是参加斗法盛会的,莫非是跟着自家父母长长见识?”

陈浮生推测道。

“才不是呢。”

孟如意突然面色一红,把手悄悄一指道:“是姨母想要在这场盛会上为恨水妹妹挑选一位有前途的夫婿,她想要在龙族中挑选,而云梦龙君出身人族,则是希望给女儿找个我们人族的修行者,你看,对面的那条穿着黄袍的蛟龙乃是渭水龙王的第三子,他这一次跟着前来,就是因为得了父命,想要迎娶恨水妹妹,却被恨水妹妹要求,只有他能够赢得斗剑大会的一个名额,方才有此资格,不过我看这也只是推辞罢了,当年因为云梦龙君与王妃的事情,七大水系中的大江与大河两脉的河神龙王早就翻了脸,怎么可能把女儿许配给他,如今不过是碍于同为龙宫一脉,不好意思出手驱逐他罢了,就他还说不想与人族并列,专门跑到了对面坐着。”

“原来是渭水龙王的龙子,亏我看他与那些精怪坐在一起,还以为他是云梦龙君的家人。不过,大江大河两脉水神反目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我看那些游记里面可没有提过这些事。”

陈浮生悄悄看去,那位一身黄袍的年轻男子端坐在水府精怪的最上位,由一位颇为老迈的龟丞相作伴,一身气息并未隐藏,虽然没有凝出本命龙珠,却也到了炼罡级数,与孟如意遥遥相对,堪为在座中人妖两族最为尊贵的宾客。

陈浮生自是知道,云梦泽分为南北两片,以大江为界,南部便是浩瀚壮阔的洞庭一湖,乃是大河水系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而渭水则是大河的最大支流,看起来,两者倒也算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不过听孟如意的意思,两者之间似乎还有什么仇怨,至今未曾化解,倒也不是生死大敌,更像是老死不相往来。

对于陈浮生的疑惑,孟灵犀责备地看了妹妹一眼,低声道:“为尊者讳,此事原应隐去不提,不过这件事太过有名,基本上水族都曾耳闻,也瞒不过道友,这位云梦龙君虽然在修行者中不算什么开宗立派的高手,在凡间却是大名鼎鼎,不知道友可曾听过柳毅传书的故事?”

第三百零二章 一女有珠百家求,顿有醋海风波起

“仪凤中,有儒生柳毅者,应举下第,将还湘滨……”

比起大齐来,前朝虽然势弱,在文坛上却犹有胜之,大齐编修《大典》,就从中借鉴了不少,陈浮生在翰林院时也曾读过前朝所编的《太平广记》,对于其中《柳毅传》自然早有耳闻。

不过当时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凡人附会所做,当不得真,毕竟一介凡人怎么可能绕过了洞庭龙君自家子女,执掌云梦大泽。

龙女下嫁凡人,也不过是世人荒诞的缪想罢了。

但听孟灵犀所言,这却是真有其事,而这位邀他上船赴宴的便是那个传说中的主人公。

这下子陈浮生倒是有些理解孟如意所说的两派水系精怪反目的事情了。

大河最大的支流便是渭水,渭水最大的支流却是泾河,由柳毅传书的故事中教子无方欺凌了洞庭龙女的泾河龙王掌管。

他们都是水族一脉,再加上与龙宫的特殊关系,说是一方诸侯也不为过。

他们之前联姻,也是大江大河两条水系中水族势力的结合,甚至还各自代表了南方与北方两大水系。

如果不是这样,那位钱塘龙君也不会悍然出手。

其中谁是谁非,陈浮生一个外人自然不清楚。不过显然南方一脉不怎么认同,凡人限于见识,不知道世上并没有什么天庭、天帝,以讹传讹,想来最后应该是龙王出面调和,方才使得两家不至兵戎相见,大动干戈。

“眼下这位地位犹在泾河龙子之上的渭水龙子前来提亲洞庭龙女,莫非是想要两家言和,重归于好将当年的事情翻过去不成。”

陈浮生如是想到。

这些人毕竟都是龙族出身,算来算去,到最后都还是一家人,又是同殿为臣,最长不过三十年就要相见一次,几百年过去了,想法有些变化也是正常。

陈浮生想得出身,眼神便在那位渭水龙子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被对方察觉到了。

这条蛟龙名唤敖璋,乃是渭水龙王膝下天分最为出众的一位龙子,便是在整条大河龙宫都没有几人能够相提并论,可谓前途一片光明。

他这一次前来也是源于他父王同大河龙王的一番谋划。

云梦龙君膝下无子,只有几个女儿,其中自然是这位修为不过感应级数就凝成本命龙珠的恨水最为出名,便是东海龙宫那些位真龙之身的龙子龙孙都有所耳闻。

这一次他来求亲,搭上云梦龙君的五彩楼船前往东海,自然是有所求。

一来时借此弥补两家的关系,同时也是想要将来借此以女婿半子的身份待云梦龙君故去之后,继承其地位,毕竟论起身份来,蛟龙之身的他比起这位人族柳毅还要师出有名。

其二也就是想要在龙宫大会上一显身手,挣一番名声,看看能不能捞到个斗剑大会的名额,至于那三十六天罡之位他知道自己实力不足,倒是没什么想法。

相比之下第三点就至关重要,恨水结成龙珠,如果他能够与其结为道侣,合籍双修,对他修为进境大有裨益,比起龙王洗经伐髓,纯粹血脉这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

于是他就对孟氏兄妹颇为提防。

有一点孟灵犀没有告诉陈浮生那就是他这一次受了家中长辈的嘱托,也是以求娶恨水也目的前来。

毕竟那些真龙之身的龙族公主,天分出众,就算是想要与人族结为道侣,眼光也只会放在一十三派中的真传弟子身上。

相比之下,这位出身差了两筹,资质出众的恨水自然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孟灵犀与敖璋修为相当,身份差相仿佛。但敖璋一脉与洞庭湖君当年有着嫌隙,孟家却是与王妃结成亲家,一来一往,关系就看出了远近。

这也是敖璋不肯与孟家兄妹同座,而是与云梦龙君带来的水族精怪在一起,便是想要利用自身的优势。

柳毅没有阻止,则是因为将两人放在一起单单座次的先后排布就是一件麻烦事。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对方背后的势力,却也不想随意对待,见对方如此选择也就顺水推舟。

敖璋本来不怎么关注陈浮生,但见他与孟灵犀相熟,心中就有了想法。

“那小子背后是望海城孟家,势力不小,又与龙君有着姻亲,不好下手。倒是可以让这个和尚出些丑,也好一泄我胸中闷气,也给孟灵犀这家伙点颜色看看。”

“一个山野小僧,龙君让你上船已然是抬举,怎么配得上恨水为你斟酒,且让我敖璋看看你有何本事!”

看着歌舞完毕,龙女恨水自莲花中站起,取过青铜酒壶为客人依次斟酒,敬过了孟家兄妹眼看就要轮到陈浮生的时候。

这敖璋拍案而起,自杏黄团龙蟒袍下把手一推,便有一道水龙在船上凭空生成,呼啸一声,摇头摆尾,向着陈浮生张牙舞爪扑去。

陈浮生怎么知道两人之间居然还牵涉到了情感纠缠,浑没想到自己成了对方打压孟灵犀的踏板,正要试一试龙女斟酒是什么一位,就眼见对方一拍桌子,心中便自升起一股怒意。

“这条小龙好没家教,在人家的船上就敢撒野,还是向我抖落威风,他就不怕被这位云梦龙君打下船去?”

不过看到对方招出的水龙,陈浮生怒极反笑:“你这法术虽然不错,但在我面前施展就是班门弄斧,我也不用大阵欺负你,就让你看看我本身法力如何。”

这敖璋修为强过陈浮生两层,但陈浮生修行的北冥真水乃是天下七大水法,质量极高,北冥开辟以后,有着一海法力,雄厚远同辈,便是遇上修为高过一两层的高手也不逊色半分。

这个敖璋不是真龙血脉,又不是龙宫所生,虽然天赋不错,但炼就的道法却还是差了陈浮生不止一筹。

如果他用别的手段陈浮生还不敢如此轻易,但以水御水,北冥真水冠绝天下。

冷哼一声,孟家兄妹便觉周身一寒,陈浮生一指点出,一道漆黑如墨偏又清澈剔透的水流便自迎了上去,在两道水流相遇的瞬间,猛然一炸。

寒意彻骨,一条晶莹剔透的冰龙便自被冻在空中,然后化作片片冰屑,飞散开来。

第三百零三章 风波止,疑心动

“渭水龙王也是一方豪杰,怎么会有你如此不知礼数的儿子,居然连客随主便的道理都不懂么!”

一声雷音在陈浮生口中响起,被他直直送往敖璋耳中,敖璋便忍不住心头一动,预备出的其他法术缓了一缓。

一见敖璋起身,云梦龙君已然掐起手印就要施法,待到看到陈浮生回以北冥真水之时,嘿然一笑,居然也就收回了法力,重新在座位上安然坐起来,心中却是暗自忖道:“这个和尚怎么使出的法力不是佛门神通,倒也是我水系一脉的真传,不过他这水法好生罕见,奇寒无比,倒是与传说中北海龙王的法力有些仿佛,我却是不曾听闻哪一种道法能够练出这种法力。”

四海之中,北海苦寒,势力也最弱,九天剑派九支传承中,北冥道人一脉单传,再加上北冥道人早在数百年前便已练气大成,兼修佛法,极少在外走动,像云梦龙君这种水神又是盘踞一地,除了同脉的水神河伯或者姻亲,少与人走动,再加上这位龙君是以凡人之身入道,对于修行界中许多的掌故都不了解。

是以这位龙君虽然也是有着几百岁寿元的丹成高手,却还真没有看出陈浮生的法力跟脚。

他不动,孟灵犀却是腾地站起身来,语气森寒下来:“敖璋,你连我的朋友都敢挑衅,真当渭水龙王实力有多么强么,要知道便是大河龙王在我望海城中也算不上顶尖高手。”

大江龙王与大河龙王两条蛟龙也不过俱是练气九层的修为,望海城能够在东海立住脚,自也有着一位元神级别的高手,虽然不是孟家出身,但望海城在对外之时向来都是团结一致,因而孟灵犀当真不担心对方背后的权势。

相反,他反而跃跃欲试,颇为想要在恨水这位龙女表妹面前显露一下身手。

恨水美目一转,盈盈一笑,将酒樽斟上八分满,递到陈浮生手中,道:“恨水待客不周,还请这位师父原谅则个。”

看着陈浮生一饮而尽,恨水收起酒樽,有如弱柳扶风,柔软腰肢一转,却是面向了敖璋道:“是恨水忽视了世兄,待我敬完这位师父,再给敖璋师兄补上这杯酒便是。世兄如若责备,尽管责备恨水便是,又何必迁怒于旁人?”

听着恨水宛如玉珠滚落的声音,再看这位龙女眉目如画,蛾眉轻蹙,敖璋心中一荡,就有些手足无措。

他出手也未想要把陈浮生如何,只是想要借其不备,落孟灵犀一个面子罢了,毕竟云梦龙君在场由不得他太过放肆,眼见自己无功而返,也知道陈浮生实力并非看起来那么低微,既然事不可再,自然也就顺着台阶下来,故作傲意地冷哼一声,把手一指对陈浮生与孟灵犀道:“今日看在恨水的面子上,饶过你这一次,下次在我水族的地方,不要再如此放肆了。”

孟灵犀把眼看了云梦龙君一下,见对方面目平淡,看不出所思所想,而敖璋最后那一指也没有直接指向他,也就不好擅自动手,只在心底狠道:“等到了龙宫大会斗法的时候,你可莫要落在我的手里。”

“龙宫的才俊之辈都是如此么。”

陈浮生心中冷哼一声,道:“你拿我下手无非是看我没什么后台靠山罢了,若论身份尊贵,如果我将九天剑派真传弟子的身份放出,你这一船人妖又有哪一个比得上,不过修行者用出身压人算不上本事,等我将凝煞这件大事做完之后,再来与你计较此事。”

想到这里,陈浮生脸上便自坐下,笑意吟吟地看着恨水给这条蛟龙敬酒,反而让敖璋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这个和尚虽然年轻,城府倒是颇深,我常听人说那些秃头各个看着道貌岸然,实则心机深沉,他可别是盘算着害我不成。”

这云梦龙君布下的宴会极为盛大,分为三场,每一场都有一舞一乐引领,这龙女恨水的舞乐只不过是个开场舞,等到结束方才是真正的宴席开始,有着虾兵蟹将流水一般送上灵酒异果,倒是让陈浮生开了一番眼界。

毕竟修行者大多一心修行,便是有心享受,在这方面也不能和富贵远胜人间王侯,走有着成千上万年底蕴积累的神灵相提并论。

不过陈浮生倒是多留个心眼,将自己用过后剩下的果核收起,送到袈裟之中,栽种下来。

修行者比起其他的灵药来尤为喜爱这些灵果,灵药大多需要配上其他药材调和炼成灵丹妙药才能服用,而灵果除了少数几种效用太强的,却是可以直接入腹,无需炼化更不会伤身。

不过陈浮生如此做,倒是让那敖璋的心思又放松了下来。

“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罢了,居然连这些算不上多么珍贵的果子都少见多怪,连果核都要收起来,算不上什么。”

陈浮生没想到对方心境居然会有如此变化,一面欣赏歌舞,一面则是与孟家兄妹畅谈些东海的风土人情,修行趣事。

饮雪是个没什么势力的野妖怪,所知自然远远比不上孟家兄妹这种修行家族的嫡系血脉。

尤其是陈浮生还旁敲侧击了些凝煞炼罡两层级数的经验心得,虽然对方不会告诉他本身的修行功法,但因为大家都是修行的水行一脉,也让陈浮生觉得大有借鉴参考的价值。

而孟家兄妹对陈浮生的评价比之从前也不禁暗暗提高了几层,自觉收获良多。

毕竟对于敖璋的那条水龙,他们虽然自觉也能从容应付下来,但总不如陈浮生随手凝冰的轻易,而陈浮生身兼三家所长,这一点是他们单修本门功法所不及的。

“这位灭度师父见识倒是颇有不凡之处,于佛道两家的修行都有独特看法,似乎还兼修了一门道法,只不过却不曾听闻四大名刹中有哪一家是佛道双修的?”

这却是孟灵犀孟如意兄妹陷入误区,绕不过弯来。

他们第一次见陈浮生便是在兰若寺那一战,非但是和尚打扮,施展的手段也是佛门法力,自然心底把他看成是纯粹的和尚,就算现在觉得他会道法,也是从佛门角度思考,却没想到陈浮生是以道门真传弟子的身份兼修佛法。

第三百零四章 踏月泛波,藕丝步云履

“月色入户,欣然起行。”

饶是修行者不需要休息,但当月色高升的时候,云梦龙君还是收起了席宴,。

陈浮生与孟家兄妹相识,再加上显露得那一手法力,他所分到的那间房也是极为华美宽敞。

陈浮生所见最为富丽堂皇的莫过于辅国公府,其中的布置已经尽是人间难得的珍稀之物,但和这个房间的布置比起来就有如沙砾之与明珠一般。

陈浮生法力运转一个周天,缓缓睁开眼睛,推开窗户,便直接飞身而起,跃向海面。

这云梦龙君风俗取自上古楚国,除了佩戴香囊外便是每个房间也都布置了用各种灵草奇花精心调制过的熏香。

虽然这香气有着提神醒脑,助人行功的妙用,但陈浮生闻了些时间,觉得香气有些过于浓郁,不是他心中所喜,再看外面月色正好,就打算踏月出游一番。

到了夜间,海面也自平静下来,陈浮生双足轻踩水面,负手而行,清风拂面不寒,却足以使精神振奋下来。

“月满中天,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灭度师父独享这片清风明月,好生的雅兴。”

陈浮生正自敞开胸怀,感受着海上的水精之气扑面而来的快意,耳后就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美景只有一个人独享才是美景,有了旁人,便再也没有那份心境,不过这自然造化本来也不是他的私产,陈浮生也没有权力将其他人逐走。

叹息一声,陈浮生回过头来,便见那位恨水公主身着一件隐现碧色水波涟漪的縠纱长裙,腰间鲛人所织的紫绡云锦带间斜插一只白玉笛,赤着双白玉也似的足,踏水而来,说不尽的风姿翩然,比起白日更有另一番气度。

“贫僧见过恨水公主,没想到公主居然也对前朝这位铁冠道人的诗文如此了解。”

陈浮生双掌合十,见了一礼,这位龙女方才所言便是出自那位苏仙最富盛名的一篇诗赋,其中道意隽永,便是修行者也颇为欣赏。

“父王当年也是应举不第,才有了这番机缘,自成为龙君之后自然也曾教过我们姊妹品读诗文,便是我的名字也是从诗中取来,吟上两句千古名篇又有何奇怪之处。”

摇摇头,恨水大不以为意道。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公主乃是龙君之女,出身高贵,天赋出众,兼且美貌非凡,莫说是人世间的凡人,便是修行者也不及,又有什么遗憾呢?”

陈浮生自然不信这位公主深夜来此只是与他畅谈月色,更何况对方白日的举措颇有值得深思之处,因而陈浮生也便顺着对方的话头试探一下。

“便是元神高人,龙王之尊也不敢说心满意足,更何况是恨水一个小小的龙女,我也不瞒大师,我今夜便是要与大师做一桩交易方才尾随大师而来。”

恨水一拂秀,直接说道。

“出家人不慕名利,贫僧虽然还做不到看空一切,但也无需什么身外之物,施主还是请回吧。”

想也不想,陈浮生就要开口拒绝,虽然恨水方才没说,他也没问但他大概也能猜到对方是想要让自己做些什么,想来无外乎与那位敖璋龙子有关。

虽然他对此人许多看不过眼,但他目前心思全在于凝煞炼罡之上,还没有心思主动去沾惹其他的麻烦。

“古人云:愁海龙王没宝哩!”

恨水不见丝毫遗憾之色,笑道:“虽然龙族之中参悟佛法的高人不多,但我今日旁观大师施法,似乎还修炼了水系的道法,天下间对水系法术领悟最深的无外乎龙族,我云梦龙宫虽然收囊的道法远不如四海龙宫却也称得上世所罕见,想来对道友颇有好处,更不必说这数千年积累下来的灵丹妙药、奇珍异宝了,除了那几件不可予人的,我都有着做主的权力,大师尽管开口。”

“能够给别人的能有什么好东西,我自家的《北冥逍遥诀》犹自修炼不来,哪里看得上你们那二三流的道法。”

陈浮生正要开口告辞,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柳毅传》中的某件事物。

“雨工者,雷霆也。贫僧素闻龙王行云布雨,除了龙族本身的天赋外,也与一种雨工的异兽大有干系,不知传言是否有误?”

“外人哪知道这些事,你是在凡间听闻了那些有关我父亲的话本故事才知道的吧?”

恨水点点头,不待陈浮生回复,又自说道:“我云梦龙宫虽然也牧有雨工,但我可以告诉你这雨工虽然也是雷属,却真得只合下雨,你如果以为它们有什么威力那就大错特错了。”

“无妨。”

陈浮生摆摆手道:“贫僧只不过想要借此炼制一件飞遁的法器罢了,并没有借此与人斗法的打算,不过当然要事先看看施主的雨工是否合用以及公主欲要让贫僧做什么事才行。”

“大师倒是个谈价的好手,查看雨工自然没有问题,不过大师听过了要求之后

,可就再不能拒绝,恨水不希望这件事被其他人知晓,便是父王母妃也是如此。”

恨水想也不想,便说出自己的条件。

“我们还是先见一见雨工再说吧,说不定这雨工根本不合我用,岂不是白开心一场?”

“这怎么可能?”

恨水灿然一笑,道:“用雨工祭炼飞遁法器的想法可并非大师独有,我龙族前辈早就琢磨下来,如果道友答应下来,恨水还可配套赠送藕丝步云履的炼制方法以及足量的鲛绡、莲藕,可以保证道友祭炼成功。”

“如果当真如此,贫僧在先谢过公主慷慨了。”

陈浮生既然敢有此想法,自然是因为北冥逍遥诀中有着类似的法器,倒也未必需要这位恨水公主的馈赠。

不过他现在还是和尚打扮,自然也不会大肆宣扬告诉外人自己想要炼制什么法器,这些东西既然恨水舍得,他也就顺便笑纳便是。

眼见陈浮生神色,恨水心中就是一缓,情知这件事已经有了六七成的指望。

对于散修而言,无论是藕丝步云履的炼制方法还是雨工,便是配送的藕丝、鲛绡也都是些好东西。

陈浮生虽然也是真传弟子,却也没有这等身家。

但对于恨水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云梦广阔,又有着数千年的基业,积累下来的鲛绡不计其数,千年莲藕也是毫不稀奇。

藕丝步云履也是东海龙宫那些龙子龙孙的标配,算不上太珍贵的法器。

能用这些换陈浮生出手相助,对她而言大大的划算。

“也就这灭度是和尚出身,对于那些没有兴趣,否则让孟灵犀做这件事才算是真正合适。”

恨水幽幽一叹,如是想道。

第三百零五章 交易达成,顺手为之

“这雨工果然与羊好生相似。”

这艘五彩楼船便是一座洞府,虽然不可能演化成洞天福地,在对敌上更是没有什么威力,但在数代龙君的祭炼之下,面积却也极为广阔,云梦龙君出海,不知带了多少随从,却不过占据了这艘船十分之一的空间。

除了在船舱正中开辟出一片水池药田外,更是放养着数百头雨工,为这艘船提供前行的元气法力。

因而这放养雨工的地方也是十分重要,非但有着凝煞境界的妖兵看守,更是布置了厉害的禁制阵法,如果不是有着恨水这位龙女领路,陈浮生如果想要进来只怕立刻就会触动禁制,惊动那位龙君。

饶是陈浮生看过这雨工的描述,等到亲眼见到还是忍不住道一声“造化神奇”。

这雨工无论是从体态毛还是头上那一对角来看,都与羊类别无二致,但却是矫顾怒步,昂挺胸,别有一股神气。

陈浮生看了好奇,待恨水招过之后,便自忍不住隔空摄了一只过来,运起法力仔细探查。

这雨工虽然与羊外貌相似,却是没有血肉骨骼,而是由一团凝聚的元气所化,隐隐有着雷霆之意。

“这是精类化生成妖罢,与普通的草木、五虫之类的生灵成妖截然不同。”

世间万物皆可修炼成妖,只不过其他生灵比起人族修行都要困难许多,一般而言,狼虫虎豹这类动物比起草木要容易许多,草木开智极难,但比起精类灵类来说却还是要容易许多。

欲要成妖先要有一个稳定成型的形体庐舍。像那些元气所化的精类往往便是受困于此,然后就要要生机,有灵性,否则就只是一团混沌的死物,这一点便将九成九的器具拦在外面,黑山石精如此罕见便是如此。成了生灵,再开灵智才能够开始修行,和草木妖精走在同一起跑线上。

这雨工云生雷属,便是一股元气成精化妖,只不过不知是天地开了一线生机的缘故,还是龙族高人调教得来,这雨工虽然没有多少实力,肉身也与真正的羊类迥异,却是可以如同凡间的牛羊一般受孕,繁衍生息,永远不会担心断绝。

得了陈浮生这一股北冥真水入体,陈浮生掌下的雨工仰吼叫一声,原本洁白如雪的皮毛上便自浮现出一股墨意,气息渐渐凝聚高涨起来。

“这雨工果然合用,恨水公主直说便是。”

陈浮生心中一喜,转手将其收入大阵之中,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一大群雨工,语气飞扬道。

再次招出十只雨工,看着陈浮生收起,恨水这才笑道:“这群雨工共计三百一十六口,我可以做主允诺道友一百只,十只雨工就算是订金,足以保证道友初步将这藕丝步云履祭炼出来,也算是恨水的诚意。我这件事共有三步,道友每完成一步,我便再给道友一批,如果中途失败,或者道友觉得太难,终止了恨水的委托。就算恨水眼光不够出色,也无须道友退回,怎么样,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天下间可是没有几件。”

“这位龙女倒是好手段,用这几头吊起我的胃口,使得我一步步按照她的计划走,却偏偏觉得对方仁厚大方。”

陈浮生看得出来,这十只雨工虽然品相不错,却都是幼龄,气息低微,堪堪不过真气胎动罢了,用来祭炼法器也只能勉强祭炼完成,称不上有什么实力。

不过这也是做生意的惯用手段,陈浮生也不意外,如果对方真把领头的那几只凝煞级数的雨工送到他手中,他反而要担心对方动了什么手脚。

“那贫僧在此先谢过恨水公主了。”

四五日过去,五彩楼船之上又连续摆了四五场宴席,多几个像陈浮生这般法力还算有着可取之处的东海散修。

而陈浮生站在船头,却是要动身离开。

“灭度道友你不肯与我们一道前往龙宫实在太过可惜了。”

孟灵犀叹息道。

“云梦龙君是要去龙宫同僚叙旧才会这么早动身,真正的龙宫大会要到斗剑大会的前一年才会开始,足足还有三年时间,三年之后我定然会前往龙宫见识这场盛会,到时候把酒言欢也为时不晚,孟施主又何必可惜。”

陈浮生招出饮雪,足下莲花一生,便自出现在鲸背之上,合十传音道。

说完这话,他也不去看那向着船头走来的龙女恨水,饮雪便自乘风破浪而去,与这艘五彩楼船渐行渐远。

“这一次运气倒是不错,算是满载而归。”

五彩楼船化作一个小小黑点,纵然是以鲲鹏真瞳的眼力也已渐渐望之不见,陈浮生在鲸背上盘膝坐下,开始打点起这一次的收获。

这位龙女先不说其他,性格倒是当真秉承了龙宫传说中的豪奢大气,非但提前给他预支了酬劳,就连添头也比承诺的要多了不少。

除了敖璋,这位公主也自观察到了陈浮生将果核收起的行为,很是贴心地允许他从药田之中,每种灵药各取一株幼苗带回去,如今陈浮生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也勉强算是一派生机,只不过因为时日尚浅,再加上没有人专门打理看着有些凌乱。

甚至在得知他是第一次出海之后,还特意赠送了他一份详尽的海图。

而作为这一切的代价,陈浮生所要做得也很简单。

陈浮生反手一转,手中就自出现了一方青玉所制的令牌。

这令牌按照恨水所说乃一个身份凭证,借此可以直接以云梦龙宫的名义参加三年后的龙宫斗法大会。

她的要求很是简单,只需要陈浮生在这过程中取胜便是,而她会保证那位敖璋会在合适的时间与陈浮生对上。

陈浮生也曾怀疑恨水是否有此能力做成此事,毕竟斗法可是在龙王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对此恨水则是向他拍胸脯表示,四海龙王早就知道此事只不过懒得管罢了。

毕竟这斗法考校的乃是真实修为,实力不够,便是动上一百次手脚也是枉然,这种妄图投机取巧的人修为也不可能高到哪里去。

能够闯到最后,被那几位龙王看上一眼的,都是自身修为出众,心高气傲,不屑于这些的歪门邪道。

当然,恨水也是坦言这一次找他就是因为他是局外人,与龙宫没有任何干系,甚至陈浮生也不过是这位龙女的若干个选择之一罢了。

陈浮生自是答应下来,显然苏正风当日安排他来这里,便是存了让他在斗剑大会前先见识一番的心思。

他本来就是要参加斗法的,能够顺便赚这位龙女一笔,可以算是两全其美。

第三百零六章 风雷翅,凝煞地

想到这里,陈浮生便自取出一匹白绡,运起法力注入其中,上面便自浮现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子,十数张图形。

正是那藕丝步云履的祭炼手法。

这雨工所炼的藕丝步云履当真如恨水所言除了飞遁之外,乏善可陈。

甚至这祭炼的手法也是七十二重地煞级数,差了《北冥逍遥诀》三十六天罡级数一筹。

虽然因为龙宫出品的关系,这藕丝步云履格外的华美贵气,却还是有些不如陈浮生的法眼。

他真正想要炼制的乃是《北冥逍遥诀》中一种名为风雷翅的飞遁法器。

《北冥逍遥诀》**记载有七八种最合用北冥逍遥诀祭炼的法器,风雷翅虽然是飞遁所用,但在其中排名颇高,犹胜过两三种本命飞剑。

这风雷翅一旦炼成修行者便能随意施展风雷两种遁法。

要知道天下遁法之中,便要属风雷云三种遁法为最。

其中风遁最轻,云遁最稳,雷遁却是最为威猛霸道。

只不过风雷两种遁法中,风系乃是陈浮生凝煞炼罡后添加的一门法力,雷遁则是借助了《北冥逍遥诀》的风水两系道法化合而成,另有一番玄妙。

原本陈浮生在罡煞合一之前,是绝对不可能祭炼成功。

但偏偏这雨工乃是云生雷属,天然与风、水、云、雷等元气相亲,最合这风雷翅的祭炼。

陈浮生祭炼这样一件法器,目前倒是没有其他目的,而是想要为炼罡之用。

地煞阴脉沉积在大地之中,这乾天罡气却是高悬九天,想要采集罡气炼罡非得借助飞遁的法器飞到几千丈之外的高空不可。

步步生莲神通虽然遁不凡,却有一样不好,就是不擅登高,最多只能在这几十丈之内上下腾挪变化。

如果陈浮生没有一件飞遁所用的法器,就非得凝煞之后,返回九天剑派,借助其他同门的法器不可,要耽误许多时间,将来更是有许多不便,能够在恨水这里得到雨工也算是一件巧事儿,省了他许多功夫。

“之前的风雷翅乃是直接采集了云霞精华与雷电元罡炼就,并没有用雨工祭炼的例子,我还需要参照这藕丝步云履修改一番,方能将效果达至最优。”

陈浮生脑中同时浮现起《北冥逍遥诀》中风雷翅与藕丝步云履的祭炼手法,两相对照,推演起来。

这藕丝步云履虽然比风雷翅弱上许多,但在龙宫流传这么多年,早已是尽善尽美,尤其是这件法器便是以雨工为原材料创作出来,对于陈浮生而言有许多借鉴之处。

天下之间,从无一模一样的两件法器。

这是每个修行者都知道的事情,因为每个人的风格、爱好、心性各不相同,便是同一形制的法器,也只有稍加变化才能真正与自己心意相通,挥出最佳效果。

死死按着功法上的要求一个步骤都没有变化,一丝一毫的材料都没有误差,炼出的法器充其量也就是个匠人水准,便是材料再好,手法精妙,也难成大器。

不过想要真正将这两件法器的祭炼手法悟透,合二为一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好在我有的是时间。”

陈浮生比照着海图推算位置,心中暗道,一旦凝煞最起码也要花费一两年的时间,足够他将其悟透了。

想到这里,陈浮生便自催促起胯下的饮雪,让她加快度,等她法力耗费了七八成后,便自收回大阵之中,改骑另外几条鲸鱼,等到恢复如初,再自换回来,就这样换乘不换人,原本估计要走两三个月的路程竟是被他压缩到了一个半月便已接近尾声。

“主公,前面就是那处海眼了,这涡旋的吸引之力太强,我们每前进一分都要比之前耗费十分力气。”

到了这里,饮雪突然停了下来,口吐人言道。

陈浮生点点头,凭借着北冥真水对水流的感应,这一点他也已经有所现。这几日饮雪非但度比之前慢了不少,便是方向也有所偏差,显然是那海眼扭转了附近海域的流向。

而且。

陈浮生抬起头,放眼望去,鲲鹏真瞳之下一览无余,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竟尔散落着点点碎冰,折射出寒光,大不寻常。

他从新罗出时已然开春,路上走了接近三个月,眼看就要到初夏时分,这里又是东海的中部,按理说决计不可能有冰凝成。

更不必说这里的海水与空气之中都现出一股自远古而来的寒意,这几日,体内的法力一接触这股寒意便自活跃起来,缓缓吞噬这股气机,原本漆黑如墨的北冥真水,也自蒙上了一股皑皑霜雪。

显然便是北海玄煞泄露的气机无疑。

“这里,就是我陈浮生的成道之地!”

陈浮生从鲸背上跃起,心中说不尽的欣喜。

要知道他自数年前其实修为就已经达到了感应地步,却因为被天欲尊者外派到九天剑派,不得已化出了一身的大自在天子法,重新修行。

在外人看来他自然是进步神,但他心中对于自己的进境却也有几分不满足,毕竟如果他在魔教专心修行大自在天子法,说不得现在也已经到了炼罡大成的地步,开始琢磨丹成,不比遇到的谢瑜、颜如玉、孟灵犀等人差。

如今总算是到了更进一步的时候,由不得他不心中生起感慨。

“饮雪你且化为人形,跟在我身边不要乱动。”

陈浮生一声清喝,取出那颗已然祭炼了一十二重禁制在上面的避水珠,法力一催,沉入水下。

避水珠放出一片湛蓝光芒,将陈浮生左右照射得纤毫必现,饮雪则是紧紧跟在陈浮生身后,一步不离。

这避水珠虽然入水便能排开一个空间,但维持的空间越大,消耗的法力自然也就越多。

虽然这点儿法力在平时不算什么,但在这种地方,法力消耗比起平静的水中足足要高出十倍,故而陈浮生也不过是保证方圆三丈的范围罢了。

“幽若说的果然没错,如果没有这颗避水珠,虽然凭借着北冥真水我在这里面也可以安然生存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想要安心凝煞却是太过困难了。”

看着外面扑来的水流在遇到避水珠放出的蓝光时,流便自诡异放缓下来,绕着那一道无形的屏障向后流去,陈浮生也忍不住感谢一下幽若之前的提醒。

寻常海域海面虽然波急浪高,但越往深处就越平静,但这里乃是沟通了东北二海的海眼,海浪汹涌,时刻不停,越往下,水势便越澎湃,寒意也越强。

如非如此,这片海域的水族精怪也不会如此稀少。

第三百零七章 真水化雪,元珠感应

“万象阁的那支船队运气当真好到逆天居然在这种环境之下都能活下来,想必定然是幽若渡劫之时,天地元气受到影响,这处海眼的外涌之力与外在的元气波动构成了平衡,才能在这里存活下来。”

陈浮生看了一眼,暗自摇头,也是有些佩服这支船队的好运,他在京城时与万象阁颇打过几次交道,知道那些船只随行的异人最多也不过入窍级数,施展些小法术罢了,一旦遇上真正的天威根本没什么反抗之力。

这里已然远远离了近海之地,便是在整个东海都算是极深,海水深度足足千丈,海中本就昏暗无光,便是陈浮生将鲲鹏真瞳的效力开至最大也看不到底。

在这种环境中修行多少有些不放心,陈浮生想了想还是驱使着避水珠带着饮雪足足花了五六日的功夫将方圆数十里,上下七八十丈都查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妖怪在旁,便是连幽若所说的那一只寿元远千年的老海龟都不见踪影,这才安下心来,在水深五十丈的位置盘膝坐下运起北冥真水,吸摄起这北海玄煞起来。

以他的法力倒也不是不能更下一层,只不过他生性做事求稳,虽然这里经他探察没有其他修行者存在,他所修的《北冥逍遥诀》更是天下少有的道诀,不弱于任何人,但他还是担心有什么意外的变故,给自己足足留了五成的应变余地。

至于饮雪则是背对着陈浮生盘膝坐定,放出神识体察周围。

这也是陈浮生的安排,他与这饮雪轮流采集煞气,一人凝煞的时候,另一人则是在旁边为之护法。

方一坐下,陈浮生便觉体外有着无穷无尽的寒气透过避水珠的屏障进入周身窍穴最后顺着经脉进入北冥之中。

这北海玄煞也是颇为奇怪,颜色与陈浮生的北冥真水相差无几,也是浓黑如墨,甚至给海面的海水都增添了一分墨意,但偏偏吸入体内与北冥真水化合之后却是变成了一种胜似冰雪的皎洁白色,极为喜人。

这北冥真水本就有一股寒意,与北海玄煞结合之后就更是凛冽无匹,陈浮生稍一动念,身外的海水便自冻成大块大块的冰棱,比起之前的法术强横了不知多少倍。

陈浮生在这里打坐三日,北冥的水面之上已是蒙上了一层冰晶,北海玄煞自海眼外溢到此,已经有些稀薄,陈浮生吸摄的又厉害,眼看这里的煞气已是所剩无几,陈浮生正待换个位置的时候,就感觉避水珠蓝光大作,承受的压力瞬间增强了七八倍不止,却是那海眼中涌出的水流水势突然增强,原本已经逐渐消失的寒意也是再次强盛起来。

“幸好我没有贸然潜入下去,否则虽然不至于被冰冻起来,但也总有些手忙脚乱。”

陈浮生起身打量这阵浪涛,便是修行者中对于这海眼的记载也是不多,所以他还真没有想到这海眼之中居然也会如同潮汐一般有着潮涨潮落的变化。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让他暗暗生了其他的想法。

“谁知道这北海玄煞会不会继续增强,左右我开始凝煞了,不如借机将这颗避水珠多祭炼几重禁制,反正这里的北海玄煞无穷无尽,留在这里也是浪费,还有九天剑匣也不妨趁机吸纳一些,也能增加些许威力。”

这颗避水珠材质极佳,如果不是陈浮生得了太白精金,北冥道人又为他炼制了九天剑匣这套法器,幽若的这颗元珠才是最适合做他本命法器。

毕竟里面有着千年修行得来的无尽水精之气再加上一两分的北海玄煞,与他的北冥真水天然合拍,而且这件法器祭炼起来也极为容易。

作为幽若一身精华凝萃,只要陈浮生修为足够,在前面二十四重禁制之前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碍难,能够免去他不少功夫。

这北海玄煞本就是水系元气沉积千年而成,用来祭炼避水珠可谓多多益善。

九天剑匣虽然对这的渴求远不及避水珠,但北海玄煞也可用来淬炼这件本命法器与其中几口飞剑的材质,增其灵性。

有了如此想法,陈浮生示意饮雪开始坐下凝煞,自己则是将法力运转起来。

九天剑阵再次布下,凭借这座剑阵的天然联系,五口剑器便自飞出避水珠的范围,吸摄起这海水之中的墨色起来,非但如此,每口剑器还从中截留了一部分,传送给剑匣,陈浮生只需要将半分心力放在阵心的这口剑匣,便可将这几口飞剑操控无碍。

陈浮生略一感应,对这几口飞剑的情况便了熟于心。

其中汲取力道最强的自然是绿竹剑,它本身就有二十四重的禁制,远胜其他法器,再加上水能生木,竹子本性又是凌霜傲雪,对于寒意的承受力极强,几乎不比陈浮生自身弱上多少。

紧跟着的就是那口戒刀和那口墨黑色的飞剑。

最初的三口飞剑中,白色的那口剑气最盛,乃是纯粹金行。

墨黑色的乃是九天星砂以北冥真水祭炼,而被陈浮生选出来与戒刀一起特为祭炼的那口飞剑色作青碧,则是金水两系,由九天星砂与庚金之精混合炼制。

然而在这北海玄煞之中还是要以那口纯粹水行的飞剑最为自在如意,其他几口只不过是借此锤炼剑胎磨练本质,但陈浮生可以断定房自己凝煞结束,这口飞剑说不得就要后来居上。

但这一妖以及一套法器加起来,都不过是避水珠吸收的北海玄煞中的一二成。

这避水珠被陈浮生法力一催当真有如鲸吞牛饮一般,蓝光一放一收,便有无数道黑气随着水精之气被吸入其中,方圆十数丈的海水墨色尽去,恢复了应有的颜色,

原本这避水珠皎洁有如明月,光芒湛蓝清澈,但随着其中北海玄煞的增多颜色也自深沉下来,一股墨意逐渐沉淀,隐隐放出寒意。

非但如此,随着避水珠的祭炼,陈浮生隐隐感觉,在这数百丈的海水之下,有着一物与其相互感应,彼此召唤,有着合二为一的趋势。

第三百零八章 魔种动,杀机起,大敌现

“这是什么东西,这避水珠是幽若那颗蚌精凝成,就连它的神魂都已经被我封印在大阵当中,本体也在雷劫之下死去,怎么可能还有东西与它感应?”

陈浮生心下好奇,便自运起鲲鹏真瞳向下望去。

本来深海昏暗,以他的视野也不过能够勉强看到百丈罢了,但当他借助了避水珠与之的感应之后,却是直接跨越了海水的阻隔将这件事物看得清清楚楚。

海面以下三四百丈的位置因为两股水流的相互作用,因而诞生出一片平静之地,没有任何涌动的暗浪。

在这正中间,稳稳停着一件通体被霜雪覆盖的物事,大如屋舍,表面弯出一道弧线。

陈浮生自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幽若的蚌壳。

“没想到除了元珠幽若居然还有这么一件东西留下来,我还以为早已经被毁去了呢。”

陈浮生喃喃自语。

当日这颗元珠被拍卖的时候,只说是风平浪静之后船工剖开蚌身,取出珍珠,却没有提及蚌壳,陈浮生原本以为不是被天雷击毁就是被风浪卷走,不知道漂流到了什么地方。

却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居然落到了这里。

而且看情况,在这北海玄煞无时不刻地淬炼之下,这蚌壳非但材质脱俗,灵性更是远远越了生前。

毕竟这蚌壳可不像元珠这般乃是一身精元所化,包含了幽若的大半部分法力在其中,充其量不过占了坚固二字才没有被这颗元珠在最后吸摄血肉精华的时候被毁去。

“可惜了,就算我有避水珠在手,法力也坚持不到那里。”

陈浮生看了一眼,便自把目光收回。

海水每向下深入一步,水压便会强上一分,寒意更是凛冽许多,法力消耗也是倍增,陈浮生决计不会为了一件用不上的材料冒这般风险。

不过这实质上已然归他所有,毕竟这处海眼可没有旁人在此,等他凝煞的功夫更进一步,身体所能承受的寒意更重之后,这个蚌壳迟早会落入他手,他根本无需担心。

九为数之极,契合修行之理,因而凝煞共有九层,炼罡也有九层功夫,等到脱劫,如果能够丹成一品,也会生出九重劫数出来,最终温养出一身仙气。

道门凝煞炼罡这两步与其他几层大多看道心修行不同,乃是以外物炼己身,因而修行起来也就有许多限制。

先便是功法,功法不行,练出的法力就弱,像是修行了其他功法的人,便是来到这处海眼,也根本承载不了北海玄煞之中的寒意,只有反过来被煞气侵袭炼化的份儿。

再其次就是找一条合用的地煞阴脉,先是法力属性相合,煞气还必须充足浓郁,如果煞气稀薄,便是修行上几十年也不见得能够将这煞气吸足。

甚至像九天剑派那种用阵法人为化生出来的煞气虽然源源无尽,却总比这种天地生养的差了一筹,少了那份灵性,极难保证修行者能够丹成上品。

最后才是本人的天赋与道心如何。

饮雪虽然是海中鲸妖,天赋胜过大多数水族,但比起陈浮生来无论是功法还是道心都差了不止一筹,非但吸摄起煞气的度慢了许多,更是坚持了一日就有些禁受不住煞气之中的寒意,停止吸纳煞气转而起身将其与自身法力炼化为一。

忽忽就是年余时间过去,这海面下五十丈位置的煞气早就已经不够陈浮生吸摄,再加上他也已经大致摸清楚了这海眼水势的强衰规律,心中有了几分底气,便自沉降到了两百五十丈的位置,距离幽若的蚌壳也不过只有七八十丈的距离,就算单凭鲲鹏真瞳也可以勉强看到。

而他凝煞也已经到了第五层的功夫。

虽然说每进一步,需要的煞气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远胜过之前一层但他法力进步之后吸摄炼化煞气的度也随之大大增加,比起之前的度甚至还要略微快上一些。

“总共用不上两年时间我便能够将凝煞这一步练到圆满,不过也是时候开始着手那一件风雷翅了。”

陈浮生心中盘算一下进境,心中也是有着几分欣喜,心神沉入大阵之中,便自要察看一下牧养的雨工。

然后,陈浮生就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五方五行阵中,他所收拢的那些草木灵药之类,除了少数几种生长环境特殊的,大多被他安置在了绿竹剑催生出的那一片竹林中生长,那群雨工便是被他在附近专门划拨一处牧养,他从饮雪一族中专门找了只有着入窍修为能够变化人形的鲸妖看管。

这雨工繁衍也是颇为奇特,它们气机感应,体内的元气彼此相合,便会在雌性的雨工体内化生出一团新生的元气,用不了多少时日,便自化形落生。

一年下来,雨工的数量已经由最开始的十一只增长到了十八只,不过这几只新生的雨工比起父母来气息更要低落,就连虎豹这种寻常猛兽都有所不及,看起来当真和寻常的羊类没有区别。

不过,更关键的是牧养这些雨工极其简单,只要像牧羊一般让它们通过食水炼化水木之精为自身法力便已经足够。

甚至不需要什么灵药,只要是稍具灵气,便是寻常的粮食草木都可以,只不过稍微慢上一些罢了。

然而这鲸鱼一族,实在不够心灵手巧,让他们打杀对敌倒也罢了,但让他们做这些牧羊种植的事情实在是做不来。

因而这五方五行阵中,虽然天地元气远比凡间来得充裕,那些谷稻的收成却委实算不上丰收,连带着雨工的精神气势也比在五彩楼船上所见的那一批弱上依着。

要知道雨工可是自落生便开了灵智,通人性的妖精。

“这种事情还需有专人打理方可,等到凝煞结束便自换了人就是。”

陈浮生也是无奈,这种事情原本幽若来做才最妥当,不过陈浮生却是早已打定了主意,在凝煞之前,绝对不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元珠,出海而来,甚至他还动用了大阵隔绝空间的妙用稍微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

“算了,反正我还有其他的手段。”

陈浮生顺手一指,他曾经传给饮雪的那篇法诀便自打入这群雨工体内,在北冥真水的推动下缓缓运行起来。

他看得出来,这群雨工也是有修行功法的,不过却是那种最普通的凝水决,除了入门容易外别无其他好处。

既然这些雨工是他将来准备祭炼风雷翅所用,用这一篇功法提前将其体内的法力转化过来,将来用《北冥逍遥诀》祭炼的时候就有许多方便。

他倒是想将完整的《北冥逍遥诀》传给这些雨工,这样的威力自然也会更强,反正在大阵之中这些雨工也不可能外泄。

不过一来九天剑派有着门规,再加上雨工虽然天生有着灵智懂得修行,但毕竟思想简单淳朴,比起五虫草木成的妖怪还要单纯。实在不能领悟其中的真意,陈浮生也就只好退而求其次。

看着这一十八头雨工体内的法力已然按照新的功法完成了一个循环,无需他再次引领,陈浮生心中一定,就要遁出大阵。

然后身子突如其来的一抖,感觉一股彻骨寒意。

这股寒意可不是如北冥真水与北海玄煞一般,而是自心中,直接作用于神魂。

识海之中,那颗原本已经稳定下来的魔种光芒大放,将一道莫名地感应遥遥传来,只不过和美室那一次的情火不同,这一次生起的却是一股斩杀一切的杀机。

这股杀机一起便是他丹田之中的北冥也随之应和,活跃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这半年可是从来没有接触到别的修行者啊,莫非是师父觉了我的魔种异动,也随之唤醒,可是这股杀机也与他之前的气质大不相同。”

正在陈浮生冷汗淋漓,想法猜测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出来的时候,距离这处海眼数百里的位置,有着一艘比之云梦龙君那艘五彩楼船气势还要强盛的帆船飞驶来。

船头甲板上,一名迎风而立的青年男子缓缓张开了眼睛。

这是一艘体长百丈的巨船,船身上活灵活现地绘制着数百种异兽的身形,这其中有着搬山巨猿,三足金乌,游天鲲鹏,基本上每一种都已经泯灭于上古之时,修行界中不复得见,只有传说流传下来。

第三百零九章 风万里天鹏九变

“万里师弟,你灵觉敏锐,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男子方一张开眼睛,身上的气势便自然而然地随之生变化,将船上的几人惊动,只不过不约而同地,几人都隐约与这青袍男子拉开了距离,在其周围露出了一片空白。

只有开口问话的这名大汉毫无在意,与其并肩而立。

男子摇摇头,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指指向前方道:“前面的海域可有什么厉害的妖怪盘踞不成?”

那里赫然便是陈浮生所处的那一处海眼。

“那里?”

大汉放出神念感知一下,一无所得,转头看向身后一个锦袍青年,道:“敖师弟,东海之中,你是半个地主,这一次咱们参加龙宫斗法也是为你助拳而来,你知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古怪吗?”

“古怪吗?”

锦袍男子头顶一对三寸许长的龙角,摇头苦笑道:“我虽然出身龙宫,但身份尴尬,自拜入门中后更是极少来这东海,不过据我所知前面海域只有两个炼罡级数的妖怪,一只蚌精在前些年渡劫死了,尸骨无存,一只老龟在这之后也返回了龙宫,现在前面应该没什么妖怪才对。不过要说古怪,就是前面有一处海眼据说沟通北海,水质奇寒与东海截然不同。”

“原来如此。”

一听北海二字,大汉抚掌大笑道:“我袁通天素闻师弟这一路天鹏九变,以气生风,练到一定地步除了通六气,掌八风外,更是可以演化出真水之力,想来便是这海眼通了北海,与师弟的法力产生了共鸣,师弟才会有此感应,看来这一次莫说是龙宫斗法,便是在斗剑大会上万里师弟定然也能一鸣惊人,力压群雄,为我万化宗搏一个三十六天罡出来。”

“实力如何,那要打过才知道,不过就算那几个号称千年一遇的天才,便是他们修为高过风某,论起杀伐来,也未必能够在我手下讨得好去。”

这名为风万里的男子,双眉入鬓,面目英俊,表情却是极淡,但是说起这一番话时却是有一股极重的杀伐之意从身上升起。

对于他这番有些狂妄的言语,周遭参与龙宫斗法的几人虽然修为与他差相仿佛,却是没有一个人反对,便是那位已然有着道基的大汉都是跟着点头。

“不过无论是这一次龙宫斗法亦或者三年后的斗剑大会,参与者都有不少身份不在我们万化宗门下,虽然斗法生死各安天命,不会出现那种师父为徒弟报仇将两个门派都拖进大战的情况,但大家毕竟是修行的同道,无冤无仇,如果可以,风师弟你最好还是手下留情,点到即止。切不可多增伤亡。”

想了想,大汉开口叮嘱道。

他这位风师弟乃是万化门这一代弟子中当之无愧的天才。

他的来历也颇奇特,在幼年时,全家便被强人屠戮一空,流落江湖,凭借着无双的天赋,不到加冠之年,竟自打通了周身窍穴,名震一方武林,后来在诛杀一群山贼时,被万化宗的一位长老看出来身怀鲲鹏血脉,带回万化宗收作弟子,传以天鹏九变的神通,细心调教。

此人也当真争气,入门不过二十年就已经修炼到了距离丹成不过一步之遥的地步,神通更是惊人,被视作万化宗丹成之下第一人。

不过此人有一点不好,杀气太盛。

平时还好,不轻易动手,但一旦动起手来,就势必要分个生死,他最喜欢去挑战那些与自己修为相若或者高出一筹,有些名气的修行者,也不知让万化宗为此增添了多少麻烦。

也是万化宗功法特殊,比起道心更重本性,尤其是在门中高人观察之后认为他并非嗜杀之辈,对于丹成无碍,反有促进之功。

这一次龙宫斗法,出之前,他作为师兄便被安排了提点管束的职责。

风万里淡淡说完几句话,不再言语,内心却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不会有错,方才的感应虽然微弱但确确实实是魔种无疑。天欲师父自安排我去了万化宗之后,十几年都没有联系,怎么他留下的魔种今天却突然生了变化,又偏偏在我前行的方向上出现。”

下意识地,风万里就想要催起遁光去前面察看清楚什么原因。

不过旋即他又暗自摇了摇头,这一次出来的同门太多,其中还有一个修为高出他两层的师兄,他不可能瞒过这些人的耳目。

“如果真是冲我来得,终究还是会主动现身,我在龙宫等着便是。”

感受着魔种渐渐平息下来,恢复如常。

风万里心中如是想道。

相比起风万里只是隐约察觉到魔种的变化,陈浮生感受的就要清晰许多,反应也自大了许多。

想也不想,陈浮生遁出大阵,收起仍在不断吞吐北海玄煞的九天剑匣,拉起一脸茫然的饮雪,将避水珠的效用催动到最大,一口气直接潜入到四百丈的位置,盘膝坐下。

这已经是他目前在留了一分余地之后所能潜伏的最深处了。

到了这里,四面八方的压力带着无匹的森寒之意涌来,海水已经几乎完全化为墨色。

避水珠的范围被他骤然缩小到了方圆半丈之内,甚至就连放出的光芒也是幽暗下来。

“主人。”

在这狭小的空间中,饮雪适时开口,声音中充满疑惑。

“嘘!”

陈浮生手指轻轻按在对方红唇之上,却是不带半分绮念,传音道:“将你的法力收起来,不要外放。”

说完这话,陈浮生收回手掌,一只手按在摆放在身前的九天剑匣之上,另一只则是放在了眉心,沉入识海。

不到片刻功夫,陈浮生已然想明白了,这与在新罗的那一次截然不同,那一次是美室将用培养魔种的方法练出的情火打入自己体内,结果引了识海之中魔种的觉醒。

而这一次并没有什么外在的力量,只是一道意念,陈浮生能够断定是有一个同样身怀魔种的人恰好就在附近,而又不知道为什么两颗魔种之间生了什么感应。

关键是为什么呢?

陈浮生可不相信,魔种会有如此破绽,只要两个人靠近就会有所感应。

这样的话,魔教也就不必派卧底去正道门派了,还是直接将这名单交出来罢。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的变化。

第三百一十章 封魔

陈浮生自是不知这位风万里修行的是什么功法,否则必然能够猜测出其中一二来。

陈浮生所得的《北冥逍遥诀》的便是一位高人旁观上古鲲鹏,又结合了道家的修行要旨所创。

而风万里则是身怀鲲鹏血脉,拜入了万化宗门下,得传天鹏九变的功法。

这万化宗虽然名列道门一十三派,修行之法却是迥异,通过强化肉身,掘人身中蕴含的上古神兽留下的血脉之力,继而再现出翻山倒海摘星揽月的大神通。

天鹏九变便是效仿上古鲲鹏所成,可以说与陈浮生练习的功法同源异路。

他与风万里的魔种虽然都是由天欲尊者分化出来,但正常而言,不会有着感应之力,而是单线通往天欲尊者。

但魔种在创立之初目的便是与承受者本人的修为合二为一,盘踞在识海之中,每当陈浮生与风万里运转一次法力与魔种的结合便会紧密一分。

久而久之,魔种便自沾染上了两人功法的特性。

偏偏两人所练的功法又有如此渊源,两相结合,便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共鸣。

饶是天欲尊者智算无双,也不会算到这一点,毕竟他没有练习过这两部功法,自然不可能知道其中的关系。

毕竟九天剑派北冥一脉向来独传,这一代的北冥道人时,更是几百年不曾在修行界露面。

而想要进入万化门,也非得将体内身怀的那种上古血脉觉醒不可,鲲鹏血脉本就稀少,觉醒起来更是困难,天欲尊者也是因为看出了风万里的天赋才会收他为徒,万化门中也有好几代没有人练这一路天鹏九变。

可以说这两路功法在修行界中知道的本就没有几人,更不必说同时对这两门功法都有所研究。

天欲尊者起先也是想要让陈浮生通过接触苏正风拜入天火山一脉,甚至还布置了其他的手段。

如果这样,陈浮生与风万里之间今天绝对不会产生这种变故。

只不过这些计划因为北冥道人突然起了收徒之念然后看中了陈浮生而被打乱。

从此陈浮生的展就脱离了天欲尊者安排的轨迹。

他从北冥道人那里修佛法的事情天欲尊者就更不可能料到。

至于他的感应强于风万里倒是很好解释,毕竟他因为美室极乐相思咒的关系,在天欲尊者没有出手的情况下魔种提前“醒”了过来,而风万里的却还在未开启的沉眠状态。

陈浮生面色阴郁,阴晴不定,当初他在动身离开天欲尊者的时候,曾经问过如果遇到现自己身份的魔教弟子应该如何处理。

天欲尊者的回答很是简单,让他直接下手杀了便是。

他可以肯定身怀魔种的这个家伙一定也不会对这种做法陌生。

毕竟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身份的隐秘性是放在第一位的,一旦暴露就是有死无生。

无论是哪个修行者都不会把自身的安全尽数寄托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偏偏从这种杀机中,陈浮生能够感受到对方目前的实力定然在自己之上,便是自己动用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也没多少把握,毕竟它擅长的不是杀敌,而是在降服敌人后,将对方镇压下来。

不过好在,识海之中那道六色光轮除了传出那道杀机之外,再无其他动作,只是比之前光芒更胜了几分。

想也不想,陈浮生便自运起体内所有的佛门法力化作洪流将这道光轮团团包围起来,纹丝不漏。

除此之外,在这道浮现出无数经文的铜墙铁壁之外,陈浮生又自运起已经化为霜雪一般的北冥真水将其冰封起来,然后伸手一抓饮雪,两人便自落入大阵当中。

“有了这么多层防护,我就不信你还能感应到什么!”

察觉识海之中的魔种平息下来,那道杀机也自消失不见,陈浮生缓缓吐出口气。

有了大阵的隔绝空间之力,再加上北冥真水与佛门法力的封印,陈浮生自认便是以北冥道人这种高人的神识,也不可能轻易透过数百丈的海水找到自己。

如果这样对方还能够凭借着魔种间的感应找上门来,陈浮生也就只好自认倒霉,拼死一战了。

足足七日过去,感受着识海中的魔种一动不动,陈浮生方才从大阵中遁出来,排开水浪,外出打探。

海面之上,一望无际,除了少数几艘明显是修行者操控前来前往龙宫的船只,方圆百里竟是再无人烟。

而那几只船,非但体型与云梦龙君的五彩楼船相差甚远,外放的气势更是不可以道里计,远远地就避过了这处海眼,绕过了这片海域前行,其中绝对不可能有能够给陈浮生那种压力的高手。

陈浮生现在虽然不过是凝煞地步,却是道门真传,能够让他感受到杀机临身的,最差也是昆仑谢瑜那种罡煞圆满,雷法娴熟,距离丹成只差一步的真传弟子,或者南海剑派的颜如玉领悟了剑气雷音的剑术才行。

至于旁门散修,不到道基修为,根本不能奈何神通法器都极为不凡的陈浮生。

除非是云梦龙君这种有着数代龙君耗费上千年祭炼的法器。

斟酌再三,陈浮生返身沉入海中,准备继续凝煞。

无论如何,修行总是排在第一位的。

那个人不用想也是为了龙宫斗法而来,未必有时间放在其他上面。

毕竟他也不可能知道陈浮生的具体位置,想要在深海之中找一个人,实在是太过困难。

而在这里陈浮生依仗着无穷无尽的北海玄煞,每一道法术的威力都是寻常的数倍。

在这里每过一日,陈浮生修为便进一层,与那人的差距也就缩小一分,这种选择远比仓皇而逃来得正确。

“不过还是要小心为上。”

陈浮生盘算道:“今后凝煞的时候不妨往避水珠与大阵之中多转移些北海玄煞,便是逼不得已要离开这里也不用为凝煞担心,反正这煞气本来就是最精纯的天地元气所化,就这么舍弃在这里也实在可惜。”

第三百一十一章 白篷船成,凝煞九转

再次入水,陈浮生却不忙着吸摄煞气,而是将避水珠排水的范围扩张到最大,方才袍袖一挥,放出一件物事。

正是幽若千年修行的蚌壳。

这蚌壳他本来没怎么上心,原本是打算等凝煞更进一步的时候再取出来,结果因为那个陌生人的关系提前潜入了深海,方才他浮出水面的时候从这蚌壳旁边经过,也就顺手收了起来。

招来一股水流将这蚌壳上的污垢霜雪尽数清理干净,陈浮生弹指轻敲,蚌壳应机声,极为清越。

“骑鲸遨游四海虽然潇洒,却也并非十全十美,这蚌壳倒是可以用来炼制一艘小船,我也不求多么奢华强悍,只要能够代步便是。”

陈浮生端详一遍就做出了决定,毕竟这蚌壳除了这般也没什么其他更合适的用途。

蚌壳虽然也是幽若千年祭炼而得,却远不如元珠珍贵,虽然坚硬但是太脆,质地缺乏韧性。

无论是炼制飞剑类的攻击法器还是衣袍盔甲都不合用。

只有炼制船舶凭借着它天生与水相亲的特性转而有加成之效。

陈浮生出海以来看到的修行者极少有如他一般骑乘妖兽的,反而大多是乘坐着船只一类的法器,故而也想要入乡随俗,避免显得自己特立独行。

这倒是陈浮生想错了,其实东海之中眷养妖怪作为坐骑的修行者不在少数。

不过陈浮生第一次见到的是云梦龙君,它虽然是人族但麾下却是水族,本人又是执掌云梦泽的水神,这一次来龙宫叙职,也是要讲究一番排场体面的,自然要将楼船放出。

至于他后来遇见的那些人,修为不足,能够收服的妖怪非但修为低劣,更是灵智不全,极为蠢笨,远不如饮雪这种有着上古血脉的鲸种,它们的度比起自家主人来往往还要慢上许多,这一次又是呼朋引伴一同前往龙宫,如果靠坐骑,实在太过乱糟糟,自然也不会带出来丢人现眼。

事实上,陈浮生有着饮雪这头鲸鱼,场面已然胜过许多人,否则云梦龙君也不会专门邀请他上船赴宴。

不过陈浮生想要的是低调行事,也不能说他的做法就错了。

“可惜了,我手里没有船只这类法器的祭炼手法,要不然就要容易许多。”

运起北冥真水祭炼了几日,陈浮生看着初具形制的白篷船,暗自摇了摇头,有些不满意。

世间法器,如果想要圆满无缺,最起码都需要两套祭炼手法。

其中一套核心禁制乃是法力的源泉,《北冥逍遥诀》便自带了三十六重天罡禁制,无论是什么法器,只要用北冥真水祭炼,都会打入其中作为控制的核心,无论是九天剑匣、避水珠还是陈浮生将要炼制的风雷翅都是如此。

另外的一套便是其他各式各样的功用,比如说陈浮生便在九天剑匣的禁制中打入了《青蚨剑典》用来更好地培育飞剑,北冥道人则是炼入了九天剑阵使飞剑与剑匣合为一体。

风雷翅中,便是借此才能轻易施展风雷两种精妙的遁术。

甚至避水珠也是如此,只不过这套实质上是脱胎于御水之术,极为简单,便是旁门左道中也偶有流传,只是远不如陈浮生取自《北冥逍遥诀》的精妙高明了。

避水珠能够如此轻易就祭炼到如此地步,禁制简单也是一个原因。

陈浮生固然能够将蚌壳炼制成船类法器,甚至凭借着北冥真水与蚌壳天然亲水的特性,操纵起来比起一般的船类法器还要轻松飞快,但毕竟缺了一套禁制有许多不足。

“那位恨水公主说得有道理,龙宫富饶,看她轻易就能传给我藕丝步云履这件法器的炼制手法,等到了龙宫,想要求取一套应该也不是难事,实在不行,东海那些散修之中应该也有类似的手法,这又不是什么修炼的道诀,算不上多么珍贵,倒是无需担心。”

看到这船已经能够下水航行,陈浮生也就懒得再多费心思,转而放在了风雷翅上。

毕竟距离他凝煞大成已经用不了一年的时间,这件飞遁的法器也需要早些准备才是。

又是半年功夫,陈浮生凝煞已然接近尾声,北冥中北冥真水已然吸足了煞气,颜色却由黑变白然后成为无色,看上去和普通的水流别无分别只是洁净清澈许多。

但陈浮生却是知道其中的寒意却是比之前强盛了至少七八倍,只要一点一滴便可以将一个池塘的水尽数冰封起来。

“这种手段如果用来阴人虽然阴损了些,却是极为好用,任谁看了都只会以为是最普通的水系法力,又怎么特地提防,只是这凝煞九层之后,炼罡之前,尚有一步彻底精炼的过程,不知道时候颜色还会不会再次变化?”

这种变化陈浮生见了也是啧啧称奇,却没有太过放在心上,而是打算就此离开这片海域。

一年半来,有着陈浮生与饮雪这一人一妖轮流采集煞气,再加上九天剑匣、避水珠以及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三件昼夜不停息的法器,方圆数十里,海面五百丈之内的北海玄煞早已经被扫荡一空,恢复了应有的清澈,往日那碎冰随波逐流的景致最起码百年之内都再也见之不到。

没有了玄煞,虽然此时已然再次入了冬季,却是再也感受不到一丝往日寒意。

因而便有有着不少鱼虾沿着洋流逐渐迁移了过来甚至还引来了一批觅食的水族精怪,这几日来陈浮生便已经遇到了七八只。

虽然这些还不过只是初开灵智真气胎动的修为,对陈浮生而言算不上什么威胁却也有些搅扰,偏偏他们灵智不高,感应迟钝便是陈浮生与饮雪将气势外放出来也没有吓退。

饮雪虽然还没有凝煞完全,但避水珠与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中储存的煞气便是十个她也用之不尽,自然是到了动身离开的时候。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事情需要处理。”

陈浮生心中一动,带着避水珠便自进入了大阵,径直向着已有两年不曾见过的幽若走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 幽若雌伏,步云履生

“两年不见,幽若道友的法力又有进境当真可喜可贺啊,以此来看便是越之前的修为也是指日可待!”

陈浮生方自挪移到大阵当中,便看到幽若背后那个白衣女尼的形象比起之前犹要清晰不少,脑后更是放出四圈佛光,略一感应便知道幽若在这两年的苦修中又自开了一识领悟了一门小神通,如今已然是眼耳鼻舌四识同时成就的高人,只是在最困难的身识一关之前停了下来。

正自盘膝入定的幽若听了此言,心中一动,正要开口,面色就是一变,长身而立道:“陈道长可是已经寻到了幽若的那颗本命元珠?”

“不错。”

陈浮生将手一托,掌中的避水珠便自放出无穷光芒,道:“非但如此,陈某已然凝煞完成,其间倒是多亏了道友这颗元珠的助力。”

听到这番话,幽若神色又是一变,急忙放出神识,陈浮生此刻并未隐藏自身的修为,将凝煞九层的气势完全放出,体外便自浮起一道无色水流,幽若方一接触就感觉一股连神魂都能够冰封的寒意借机传来。

她在海眼附近生活了近千年,法力早就受了北海玄煞的浸染,轻易便感应到了陈浮生法力之中的那股熟悉的力量,知道陈浮生所言不虚。

幽若盈盈一拜,道:“不知主人这次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妾身去做?”

听着幽若称呼突然变化,服起软来,陈浮生暗自一笑,刚才他手中的避水珠略微颤动了一下,显然是这只蚌精借机试探自己对这颗元珠的掌控如何,看看能否召回来。

不过这避水珠经过陈浮生两年的祭炼早已与他自身气机彻底合而为一,更是到达了一十五重的境界,这只蚌精想要单凭神魂间的那一丝感应就想要召回来,和天方夜谭没什么两样。

毕竟失了肉身之后,幽若便将修行的方向放在了佛门法力上面,虽然本性亲水,却与有肉身的时候有着天渊之别。

不过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陈浮生也不说破,拱手道:“道友无需多礼,不过陈某今日来倒是当真有件事需要劳烦道友。”

“道友请看。”

陈浮生信手一挥,将一直以来笼罩在幽若四周的封印之力解除,带她直接来到放牧雨工的区域。

“这两年来我在在大阵当中移植了不少草木,更放养了一群雨工,只不过手下的那几头妖怪不善打理,我想着道友乃是灵蚌得道,做此事应该是得心应手才对。”

看着幽若脸色,陈浮生补充道:“道友在我这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也已经呆了些时日,想必多少对此也有些了解,迟早有一日我要将其祭炼成为洞天福地一般的存在,道友手中执掌水神印,将来借此封神也算是一桩美事,这雨工正好适合用来行云布雨,岂不是两下便宜?”

幽若闻此,倒当真有几分心动。

她毕竟失了肉身,虽然目前在佛法上有所小成,但将来成道的指望却算是断绝,如果真像陈浮生所言,能够成为执掌一方洞天地水神,倒也算是一条途径。

对于神灵依托于一方山水而成,论起寿元比之修行者还要强出不少,幽若乃是灵蚌成精,生性安稳,倒也知道自己本就没指望能够成就大道,也对练就什么通天的神通并不感兴趣,论起来这种选择比起她之前还要强出许多。

想通了这些,幽若便自素手一挥,要将二十多头雨工收起,表明服从陈浮生的安排。

“等一下,你先让我从里面带出几只来,我有一件法器正需要雨工来祭炼。”

陈浮生顺手一圈,便将抓出六只体型最大,气息也最强盛的雨工,然后看着幽若开始指挥着那几头鲸鱼疏通水道,移植灵药。

陈浮生见幽若入手还有些陌生,便信手取出几分玉简交到他手中,他在藏书楼中也复制了不少藏书出来,虽然其中涉及到道法真传功法的没有几本,却是包罗万象,自然不会缺少有关灵植的知识。

看着幽若逐渐上手,陈浮生叮嘱一声对方只要保证这些灵药存活,倒也无需太多刻意追求出产,尽量顺其自然便自遁出大阵。

将那艘已然彻底成型的白篷船放出,陈浮生叮嘱饮雪操舟向着龙宫缓缓前行,自身则是盘膝坐在船头开始准备炼器。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祭炼法器,总是要小心为上,不如先拿一件试一下手。”

陈浮生身上法器虽然不少,却还真在这炼器之术上没有太多的造诣。

他身上法器最珍贵的两件便要属这件袈裟与九天剑匣。

九天剑匣是北冥道人所炼,袈裟也是佛门高人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神通演化他不过趁着这件法器许久没有主人的时机,用佛门法力祭炼使其认主。

百鬼经变图与避水珠的成就倒有大半是因势利导借助材料的本质与几番机缘罢了。

至于这艘白篷船,目前说是法器其实都比较勉强,不过是用北冥真水稍稍祭炼了一遍使其能够大小如意罢了。

算起来,这件风雷翅才是他要真正独立完成的第一件得力法器,本就不是轻易能够祭炼成功的,再加上再加上他又增添了不少改动,更是提升了难度。

“也罢,还是先将藕丝步云履炼制出来再说,这件法器材料充裕,手法也不怎么需要改变,还能够为风雷翅积累些经验。”

陈浮生最终还是决定拿藕丝步云履试试手,地煞级数的法器总是比天罡级别要容易许多,再加上其中利用雨工的手法也是祭炼风雷翅所需,算不上白费功夫。

他对于藕丝步云履的图纸已是了然于心,根本不需要再翻看,信手从大阵之中取出粗如儿臂白玉也似的莲藕,伸手一点,无色水流在藕身上一滚,藕身自行裂开,无数道白丝便自从中抽出在面前整整齐齐地排布起来。

九色之中,紫色最为尊贵,因而这龙宫龙子祭炼这藕丝步云履也大多选用紫色鲛绡,陈浮生对于一个男子用紫色多少有些抵触,故而特意选用了一匹青碧色的鲛绡。

看着莲纹在面前舒展开来,陈浮生轻轻一拂,那藕丝便纷纷落在绡面之上,十指翻飞,藕丝便自化入鲛绡纹路之中,合为一体。

鲛绡轻便,藕丝致密柔韧,只有合二为一才能做这鞋底。

相比之下,鞋面、鞋头倒是容易许多。无需特殊处理,只需按照藕丝步云履的手法将雨工祭炼进去即可。

第三百一十三章 平步青云,纵浪泛舟

“这藕丝步云履的祭炼手法倒是精妙,居然还有此妙用,怪不得是专门为了雨工而创。”

陈浮生看着这对云头青面的步云履,却是有些明白龙宫为什么要对这种实力毫不出奇的雨工创出来一路可以祭炼到七十二重禁制的法器。

世间用妖兽祭炼法器,大多是将妖怪杀死之后,采集它们的皮毛骨骼之类,用法力处理之后再作为材料。

而这雨工本身没有血肉乃是元气之精,故而乃是将其整个儿祭炼入步云履当中,化作氤氲其中的云纹,云纹越是繁密,威力越强。

然而其中的雨工却是依旧存活,甚至可以继续吞吐元气,进行修行,日复一日,修为只会日渐高深,禁制重数也愈加高深。

“如果时间足够,这藕丝步云履倒是真有几分可能祭炼出七十二重禁制出来,成为一件法宝。”

陈浮生抚摸着青绡上隐现的云纹,喃喃自语,他能够感觉到这些雨工所化的云纹仿若有着呼吸一般。

“也不知遁如何?”

陈浮生心中一动,步云履便自化作一道流光,晃动几下,大小变化如意,稳稳地套在了双足之上,然后足下生云,身子便不自觉地升腾而起。

“平步青云,原来是如斯感觉。”

陈浮生如今已然是凝煞接近大成,体内的法力隐约有着升腾之意,可以借此驾驭起一阵风来,这风倒是和他目前的真水一般,无形无色。

风云相济,足下的云气得了陈浮生这一股风,便自微微变化起来,遁再增三成,已经不比步步生莲慢上太多,更难得的是云气自有一股向上升起的趋势,身子似缓实疾,转瞬间便自升入数百丈的高空。

海上水气极重,因而云层也是颇低,陈浮生轻易便自升到这蓬松有如棉絮的积云之中,漫步云中,凌空独立,当真有几分云中仙人的风采。

泄去法力,拘手一捞,陈浮生便觉一股湿意加身,如若不是他身披袈裟也是一件难得的法器,只怕就会有湿衣重露沾的情况生。

“虽然这步云履还有余力,但只怕也只能再升一两千丈,距离九天罡风还是有些距离,还是需要再祭炼一番才是。”

九天罡风远离地面,便是最低一层也足足有着三千丈以上的距离,这藕丝步云履方才炼就,还到不了如此高空。

不过在这种高度也已经足够陈浮生极目远望,将方圆数千里一览无余。

因为龙宫斗法盛会的关系,不知有多少修行者齐聚东海,渐有千帆东来之势,在一处逐渐距离起来,便是陈浮生在如此远的距离看去,也能感觉人声鼎沸,一派繁华。

陈浮生倒是不奇怪,在那云梦龙君的楼船之上他便已经知晓,自这龙宫斗法成了定制之后,这也成了海外修行者互通有无的一桩盛会。

四海广大无际,有着许多修行所需的材料,任修行者实力再高也很难一一收齐,大家便约定俗成,趁着这场斗法修行者云集的时候开了一处集市,便是海中妖怪也有许多跑过来与人族修行者进行交易,毕竟这些妖怪比起人类更加熟悉海中之事,再加寿元悠长,身上多少都有些珍稀之物,但它们没有传承,又不如人族心灵手巧,对于炼丹、炼器之术一窍不通,有这一处地方自然是两相便宜。

再加上龙宫虽然富有四海,看不上这些交易,但为了吸引更多的修行者参与到这斗法大会中来,更是专门派了龙子龙孙率领虾兵蟹将坐镇这里,严禁修行者在此斗法滋事。

安全有了保证,人妖两族的修行者便也放下心来,倒让这海市一次比一次兴旺,到了今日,大多数修行者反倒不是为了参与斗法,而是纯粹为了交易来此。

“炼制风雷翅除了雨工外,还需要一些其他的辅材,我自己一人也不知需要多久才能收齐,有了这处海市倒是方便许多,再加上那里既然有着龙宫驻军,闭关炼器的时候也自安全一分。”

想到这里,陈浮生便自运起步云履返回舱中,指示着饮雪向那海市的方向出,饮雪在海中生活了数百年,自然也是见识过龙宫斗法的,比起陈浮生这个外来者倒是熟悉许多。

看着白篷船破浪前行,陈浮生倒是不忙着继续祭炼步云履亦或者精炼一身煞气,而是思忖开来。

“我这一次前往龙宫乃是苏师兄安排下来的,定然是要以九天剑派弟子的身份方可,如今这东海之内修行者云集,鱼龙鱼龙齐聚,品流复杂,正是多事之秋,便是有龙宫镇压,也很是难说。东海之中,除了龙宫,便是以天音门,望海城等势力最大,不曾听闻有什么佛门名刹,我倒不如提前将身份转换过来。”

想到这里,陈浮生体内法力一转,精气汇聚到天灵,原本光秃秃的头顶便自有一头长生成,用一块青绡挽了,身上的袈裟也是化作一领青巾道服,收了佛光,再加上身下的这艘法力不甚高明的白篷船,一眼看去,与寻常的东海散修并无区别。

换了衣服,就是改变形貌。

入窍级数,通过真气法力填充窍穴就可以改变体态,这也是妖族化身成人的关键。

当日他作和尚打扮的时候,为了避人耳目,便是用法力稍微改变了相貌,如今自是要恢复过来。

随手化出一方水镜,看着佛门慈悲之意尽去,一身道气充盈,陈浮生微微一笑,收起法术,盘膝入定,打磨起这一身煞气来。

这一入定,便是七八日光阴,饶是这艘白篷船航远不如步步生莲与步云履,但那蚌壳天性亲水,再加上饮雪凝煞之后,法力比之前也自强盛了数倍,轻轻松松便自航行了数千里,到了海市之前。

眼看着那一片混杂的妖气冲天而起,陈浮生收起饮雪让她返回大阵中继续未完成的凝煞,自身则是站在船头,撑起一杆用法力幻化出来竹蒿迤迤而行。

第三百一十四章 龟将虾兵,独取天音

这处海市布置得倒是颇有章法。

陈浮生方方看到那桅杆船帆,海面之下便自钻出一个顶盔挂甲的龟将军,身后一字排开队弓着身子手执钢叉的龙虾兵,一腆肚子,掌中大刀一挥,道:“来得是哪处岛屿的修士,还请报上名来,我们好登记入簿。”

陈浮生知道所谓登记入簿乃是让对方用法器临时吸摄了自身的一缕气机,如果修行者在这海市中犯了事儿,却可以暂时按图索骥,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其他作用。

把手一张,一块青玉令牌便自出现在陈浮生掌心,陈浮生笑意吟吟地递过去,道:“陈某一向只在山中潜修,这一次是受了云梦龙君的邀请前来参加这龙宫斗法的,听闻这里有一处海市有着许多同道,好生兴旺,特地过来开开眼界,还望这位将军指点一二。”

“云梦龙君么?”

这只龟精把妖力放进去稍一查探,便知陈浮生所言不虚,再放出神识感应陈浮生法力,只觉渊深如海竟是瞧不出半点儿修为境界,面上便是肃然起敬,对陈浮生的态度截然不同。

毕竟能够有幸被邀请来参加龙宫斗法的,凝练的罡煞最起码也是中品以上,丹成有望的高手,比起他这个不过感应级数的龟妖不知道强出多少倍。

有了这个令牌背书,陈浮生自是不用再去登记,他也不忙着告辞,将白篷船停在这位龟将军身边,打探起消息来。

“这海市四个方向各排布了三千龙宫兵马,我们这里自然就是龙虾兵,由鼋帅执掌,北面是一群朱砂鲤鱼,南面一列无肠军,东面是我本家的三千儿郎,这一万两千兵马都在三十六龙太孙麾下,一旦结成四海翻天大阵,只要不是龙王级数的高人出手,便是练气**层的人物也可以抗衡。”

这些事儿人所共知,这位龟将军倒是毫不隐瞒,一一道来。

“这个四海翻天大阵倒是有些意思,看起来比起那位黑山石精的军阵要精妙高明许多,只怕鱼虾蟹龟这四种精怪凑在一起,法力有着相互促进的妙用。不过这位龙孙居然让龟精执掌龙虾兵,看来也是个心思深沉的家伙,对于属下不怎么放心。”

想了一会儿,陈浮生回过神来,转而询问起这海市之中的消息来,这龟精乃是不折不扣的地头蛇,自是比陈浮生一个一个地询问过去要方便许多。

“这海市虽大,道长需要的材料也有一二十样,便是一路顺手,至少也要跑上二三十家,倘若运气不好,多跑上一二百家也属正常。”

龟精摇头晃脑,扳起手指计算道:“想要最快备全货品,还是得去那几家大门派开设的店号才行,今年海市望海城、天音门、观音宗、南海派都有人来此,不过他们是大门大派,无论入货还是出货,都要比寻常的商船严上许多,除了这几家,还有东海七家最大的岛屿上的修士联合起来也组成了一家七岛盟,道长可以碰碰运气。”

“贫道还是第一次出海,有许多不清不楚,还请龟先生指点一二这几家有什么区别。”

陈浮生拱了拱手,顺手塞过去一个玉瓶,轻声问道。

这头龟将也不谦让,当即拨开瓶塞,便自感到一股幽香传来,体内法力隐约活跃起来。

它虽然法力不怎么高明,但龟族却是出了名的寿命长,在龙宫活了也不知多少年,见识也颇不凡,知道是一枚能够助长修为的灵丹,比起陈浮生的问题来,酬劳已是十分优厚,便也眉开眼笑地收起,为陈浮生细心解释起来。

也是陈浮生运气不错,这头龟精已经连续三次被派来维持这海市的秩序,对其中的门道了如指掌。

“这几家的货品自然都与他们的门派功法有些干系,南海剑派最多的就是剑修,出产飞剑飞刀类的法器,收的货品大半也是剑诀以及炼剑的材料。天音门以音律入道,每个弟子都要炼制本命乐器,对于丝竹金石一类的材料需求颇重,观音宗中盛产一味紫音竹,正合制作乐器,他们两家交易最为频繁,往往是观音宗带了紫音竹去点名要求天音炼制木鱼、法钟类的法器元胎。”

“望海城处于东海与内6之间,两地的特产在此中转,有许多6上独有而海外匮乏的货物,最受海外修士欢迎。至于那七岛盟占据了极大的一片海域,海内的灵药基本上能够在那里凑齐大半,不过这个联盟也颇松散,便是交换也没个准数,极为麻烦。”

这龟精倒是还算老实,自觉自己的这番话当不起那颗丹药的价值,伸手从手下中招过一只龙虾兵:“虾二郎,这几日你不必巡查,且去这位仙长引路,等这位道长不需要你的时候再来报备。”

这倒是件意外之喜,陈浮生听了倒也觉得这颗丹药花得物有所值,这个虾二郎虽然比起龟精修为仍低了一层不过入窍级数,但毕竟是代表了龙宫,比陈浮生单独一人要方便许多。

“道长,方才那几家中,不知您中意哪一家?”

游了二三十里,虾二郎看自家大人已经不见踪影,这才在水中扭过了身子,向陈浮生问道。

“哪一家?”

陈浮生低头沉思片刻,心中就有了定算。

那个七岛盟自然是要去的,虽然他不怎么需要灵药,但购置下来,移植在大阵之中却有许多好处。

至于那个南海剑派,他自有一口顶级的剑匣,里面的五口飞剑也俱是难得一见的精品,倒是没什么兴趣。

“也罢,就先去天音门那里看上一看吧。”

陈浮生吩咐道。

虽然他在外顶了个佛门弟子的身份,但还真未见识过正宗的佛门宗派是个什么模样,免不了有几分好奇,不过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的东西恐怕多为佛门专用,对他祭炼风雷翅没什么需要。

反而是天音门,依着取材有着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音之分,材料最是复杂广泛,最有可能凑齐材料。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天音水榭

天音门乃是东海数一数二的门派,自然有着一番气派,与众不同。

别的修士大多是借着船只,而天音门却是生生将一座园林祭炼成了法器,非但有着一座七层楼阁,各处院落用水榭走廊相通,占据了好大一片海面。

“这处天音水榭便是天音门的仙长们所炼,本身便是一件威能颇强的法器,虽然最高也不过只有六七层禁制,但组合起来却也不逊色与二三十重天罡法器多少。”

带着陈浮生在船只间行了半日,虾二郎把手一指,语带艳羡道。

陈浮生点点头,这他也是知道,世间法器一般而言最为简单的就要属飞刀飞剑之类,而宫殿楼阁之类就有复杂上百倍不止。

非但耗费的材料要比寻常法器多出不少,祭炼起来更是旷日持久。

不过其中往往布置有阵法,威力也出普通法器许多,只不过耗费的法力也是海量,如果不通空间之术,便是携带起来也十分困难,因而没有哪个修士会专门祭炼这种法器,往往是倾门派家族之力打造一两件作为镇压山门之物,轻易不得动用。

法宝之中也要属这种法器最为稀少,拢共不过三两件而已。

龙宫斗法毕竟只是些小辈参与,档次还算不是太高,天音门能够将这件法器亮出来,手笔已然不小。

一人一虾在此评头论足,早已吸引了站在门前童子的注意力。

虽然陈浮生外表看不出有什么出奇之处,但他身边的虾精却是一身龙宫水兵的制式服饰,旁人自是一眼便可看出。

能够让虾兵带路作陪,自然不会是无名之辈,少不得就有什么来历。

当即就有一个腰悬洞箫的白衣童子,踏水而来,见了一礼,道:“箫九见过道长,不知道长来我们水榭意欲添置些什么什么物事?”

“原来这散修的法力居然如此不堪,比起萧镇远、文弩这些世间武夫来都要差上许多。”

陈浮生把眼一望,前来光顾天音水榭的这些修士的法力高低便一目了然,竟都是出人意料的差劲,灵光暗淡,气机混乱,便是比起九天剑派的那些外门弟子都要差上许多。

这也不能怪陈浮生,毕竟他三个师父中的两位都是修行界中少有的高手,他所认识的修士虽少,但都在修行界中堪称一方英才,无形之中眼光便自放高了不少。

妖怪之中,千年树妖与黑山石精的机缘际遇都是少有,幽若生前也是堪堪突破了金丹,便是最差劲的饮雪与嬴信一个继承鲲鹏血脉,一个领悟出为虎作伥的神通,在妖怪中那也是资质出众,天赋非凡。

萧镇远与文弩都是强行打通周身窍穴,突破先天以武入道的高手,千万人中难有一个,自有一番气度。

生平所见最差莫过于那些外门弟子,但这些人修炼的功法虽然不怎么样,却也是道门正统传承,法力就算浅薄也是极为纯粹,比起这些胡乱照着功法修行的散修前途还要高明。

陈浮生看了一眼,这些修士中值得他看上一眼的十不足一,其他的同等境界下单论自身法力,这些人便是上来几十个也不放在他的眼中。

陈浮生打量这些修士的时候,这个箫九也自打量着陈浮生有何特殊之处,能够驱使一名虾兵带路。

他也不过是入窍修为,自然看不出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所化的道服,只当做一件寻常衣裳,但是陈浮生的那一刀一剑却是没有任何掩饰,灵性十足瞬间吸引了他的眼球。

“好法器,寻常修士不过祭炼一件法器便难以为继,难得这个道士居然身怀两件如此高明的法器,咦,这双鞋居然也是一件法器,而且看样子居然还是龙宫独有的藕丝步云履,莫非此人修行的功法对于炼器之术上有着格外加成不成?”

“陈某此来是因为要祭炼一件法器,欠缺几样材料,听闻天音水榭乃是这处海市中实力最为雄厚的一家,还望箫道友看看可否有这些材料?”

接过陈浮生递来的单子,箫九心中原有的三四分猜测瞬间化作肯定。

“这个陈道士果然擅长炼器,要不然怎么会放着这么几件法器不去祭炼,反而从头新造一件,要知道便是祭炼出十件新法器,也不如原有的法器禁制多上一重。”

想了想,箫九道:“道长所要的材料太过珍贵,远不是箫九所能做主,而且我们天音水榭虽然说是做生意,其实主要还是为了门中与外人互通有无,许多东西都在那些师兄师姐以及师门长辈手中,道友需要的又不是一两种,非得找上至少四五人才能凑齐,不若我带您去见过一位长辈,有她在中间代为主持就会容易许多。”

“倒不必如此着急。”

陈浮生脚踏云气施施然到了箫九面前,将那虾兵与白篷船顺手收起,道:“在下虽是第一次前来这处海市,却也早就听闻天音门以音入道,道法精妙,除了收集材料之外对于其他也颇有兴趣,总是要转上一番,才好决定,还要劳烦道友为贫道介绍一番。”

陈浮生此举一出,箫九又是眼前一亮,将法器收起算不上什么,但青天白日之下,举手投足间便将一个大活人弄消失,就没有那么简单,显然陈浮生法力犹在他预料之上。

“这个本是箫九分内之事,理所应当,道友无需如此。”

箫九把身一转,收掌入袖,轻轻摇动手心的一枚小小铃铛,便有无形音波隔空传出。

这是天音门的传音之术,与其他门派的信符等截然不同。

陈浮生自是能够感受到空中的元气波动,不过他毕竟没有真个儿修炼天音门的功法,再加上这音波的传播也另有一番巧妙,是以他还真不清楚对方做了什么。

琴音袅袅,戛然而止。

天音水榭,一处天音门弟子修行专用的院落之中,一名素衣女子双手一按琴弦,感受着腰间那口铃铛的传音。

“琴心师姐,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女子对面,另有一个女子侧耳倾听,疑惑问道。

第三百一十六章 故人相见无欢

“没什么,只不过我之前吩咐过那些接待客人的外门弟子,如果遇上了精于炼器的修士一定要告诉我,刚才箫九那孩子就是用传音铃通知我,何师妹,走,我们一起去看看究竟是何方高人,箫九在传音中说的不清不楚,只说正带着那人去了阁中。”

被称作琴心的女子摇摇头,起身收了那张瑶琴,对着对面的小师妹说道。

“这个天音门不愧是以音律入道的门派,法器果然与众不同。”

一路走来,便是陈浮生也感觉长了不少见识,这天音门摆出来林林总总不下数百件法器,上百种乐器,从最常见的琴筝笛箫到钟鼓磬埙,乃至草原胡琴西域琵琶,无所不有。

不过这些乐器要么只是法器元胎,便是高者也不过三五重禁制,而且法力灵光也是暗淡寻常不见有什么高明之处,比之他那口蒲牢钟可要相差太远,显然这天音门也舍不得把好东西放出来出售。

不过更主要得还是陈浮生没有看到几样炼器材料。

要知道天音门此举便是将一些用不上或者干脆炼废的法器推销出去,换回材料,又怎么会反过来轻易出手材料。

不过这里除了法器,还兼卖音修专用的法术,便是一曲调,价格却是极为低廉,甚至大多作为购买乐器的搭头赠送,虽然没有那些天音门那些密不外传的根本**,却也是极为丰富。

这也容易理解,毕竟普通修士便是得了这些法术,不通音律之道,又没有修行过天音门的功法,再加上入手的乐器还是些残次货色,能够挥的威力比他们本身不入流的法力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正当陈浮生打算开口询问一下材料的问题时,就见身边的童子躬身向后行了一礼:“箫九见过两位师姑,这位陈前辈炼制法器需要许多材料,箫九寻思门中也只有师姑有此能力,无奈之下只好给师姑传信。”

“天音门琴心见过陈道友,还请道友赐教。”

琴心上打量一下陈浮生,双眼就是一亮,陈浮生虽然收敛了法力,却并没有用秘法遮掩是以她一眼就看出陈浮生修为比起自己要低了一层。

不过她却没有因此丝毫轻视陈浮生的意思,毕竟单从感受的法力来说她并不比陈浮生占据优势,而且陈浮生身上煞气之中寒气深沉,不是修行的功法高明,肉身根本承受不住这种煞气,更别提化入法力当中。

陈浮生回一望,心中就是暗叫一声好巧,拱手道:“何姑娘,京城一别已有三年,浮生却是不意如今居然会在东海重逢,看姑娘修为进展神,也是大道可期啊!”

陈浮生却是没有说错,这位女子俨然便是三年前突然消失的何湘君,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位何姑娘三年不见,身上也自有了一番修行人应有的脱俗气质,修为也已然到了入窍级数,打通了二三十处窍穴,进展确实不慢。

何湘君面目复杂,思忖良久,方才暗叹一声,盈盈一拜,道:“三年之前,湘君一家全都仰仗公子出手相助,大恩难谢,却是没有想到公子居然也是修行中人。”

“原来你就是那个陈浮生!”

琴心神色微变,她与何湘君一个师父自然清楚对方入门前的经历,也曾听闻自家师妹说起陈浮生,不过何湘君当时不曾修行,陈浮生平日里也极少展露武功境界,是以她也以为陈浮生不过是个会两手武功的凡人,虽然在凡间也能称得上一句文武双全,却是入不了她的法眼。

没想到陈浮生摇身一变,三年不到,居然已经是一个凝煞接近圆满的修士,一身法力也十分高明,实在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陈浮生看看这位琴心姑娘,也是有些侧目,在他看来,此人一身法力已然是罡煞圆满接近丹成的地步,倒是和闭关之前的青竹有些相仿,比起所谓的谢瑜、颜如玉来,单论境界还要略高出半筹,显然是天音门这一辈中的佼佼者。

而且对方虽然名字取得文雅,一双凤目却是隐含威严,身上还自透露出一股凌厉的杀机,浑然不似一名音修,倒是与颜如玉的气质有些仿佛,由不得他不多关注一二。

不过对方的态度与打量的眼神倒是让他有些不喜,摇摇头道:“当年赤血前辈在大齐渡劫化龙,成就元神,师父他老人家看我能够在凡间突破先天,倒也有些调教的价值,便将我收入门下,直到得了一位师兄的安排欲来这龙宫斗法大会上长长见识,才会来到这东海之中。”

“道友这般人才,师父定然也是一方高人,不知是哪位前辈?”

琴心总也是修行有成,不过片刻,面色已然平静下来,笑声问道。

“家师出身九天剑派,道号北冥是也。”

陈浮生振振袖袍,淡淡说道。

不过琴心却是骇然一惊,她看似不过双十年纪,却是修行有成的缘故,自幼入门,也已然修行了四十个年头,对于修行界中的掌故多有了解自然知道,九天剑派北冥一脉历代只传一人,陈浮生既然坦言已经被北冥道人收入门下,那就是妥妥的真传弟子,在修行界中的地位,比起她来还要高出一筹。

不过相比之下,她更关注得还是另外一事。

“琴心素闻贵派的《北冥逍遥诀》乃是天下一绝,能够化生出七大水法中的北冥真水,莫非道友习练的便是这套功法?”

“那是自然。”

陈浮生傲然一笑,便有墨色的真水自身上涌起,三人周围陡生出一股彻骨寒意。

这却是陈浮生担心对方认不出凝煞之后的北冥真水,故而特地将法力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漆黑如墨,至阴至寒果然是北冥真水无疑。”

这琴心似乎对北冥真水颇有了解,稍微放出法力感应一下,便自确认无疑,然后看向陈浮生的眼神就又是一变。

“这位琴心道友怎么听闻我练就北冥真水之后就如此欣喜,莫非她有什么事情需要练有这般法力的人出手不成?”

陈浮生又不傻,自然看出那个箫九方才便是与此女通话传音,其中自然有什么缘故。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天音来历,一道一魔

“陈道友可是要炼制一件飞遁的法器?”

琴心从箫九手中接过单子,扫了一眼,心中便自大致有数,笑着问道。

陈浮生点点头,并没有否认,他所需要的材料大多为云霞风雷之类,对方只要稍有见识便不难现其意图何在。

状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藕丝步云履,琴心没有问陈浮生为何已经有了一件上佳的飞遁法器的情况下却还要另外祭炼一件相同功效的法器,而是皱眉道:“其他材料倒也罢了,但是其中的广莫风精与先天雷晶实难入手,风精乃是炼制飞遁法器的最佳材料,雷属性的材料更是威力巨大,大家一入手就都选择祭炼成法器,很少有人留下。”

“若非如此,陈某自家便已凑齐,又何必特意来这龙宫海市来找天音水榭,道友乃是天音门的真传弟子,这两种材料虽然少有但总归不是七大真金这种级别的灵材,想来还难不倒琴心道友罢?”

陈浮生明白琴心先点名难处,那是真心要与他做这一笔生意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要借机占据一分主动,方好谈出自己的条件罢了。

“这个么?”

琴心点点头道:“弄月师妹曾经入手了一团广莫风精,本打算炼制霓裳羽衣,不过这广莫风起自北方,号为寒风,与霓裳羽衣的需求并不能完美匹配,因而一直搁置;至于雷晶,我有一位师兄的本命法器便是一面雷鼓,手中或许还有一些留存至今,琴心倒是可以替道友询问一声,只是结果如何,琴心也不敢保证,而且这两样材料,他们便是用不上也未必肯轻易卖出。”

陈浮生把身一挺道:“陈某虽然修行不久,但自认还是有些身家,这两样材料总是承担得起,道友只管开口便是。”

“弄玉师妹此时便在龙宫几位公主那里作客,总是要花费些时日才能返回,道友不若这几日便在我天音水榭停留几日,与我等探讨道法,琴心也顺便询问一下方师兄,看看他如何才能答应下来。”

“既然如此,陈某就要叨扰了。”

陈浮生目前居无定处,既然这位琴心道友开出了如此条件,自然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琴心在天音门地位颇高,见陈浮生答应下来,外门弟子们便当即收拾出一处专门招待外来宾客的院落,将陈浮生安置其中。

“师姐,方师兄的雷晶你不是早就已经讨要来了吗,又为何要让陈……道友多等几日?”

返回住处,自认出陈浮生后便一直沉默寡言的何湘君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床榻之上,琴心纤纤玉指之间正自拨弄着一块大如鸡子的蓝色晶石,时不时便有一两道电光在其中闪现,显然便是所谓的先天雷晶无疑。

“那位陈道友如果如此轻易得到想要的东西,又怎么会看重我所提出的条件。”

顺手收起雷晶,琴心道:“更何况这块雷晶本就是我打算炼入本命法琴之中,增强其威力的,又怎么能够轻易舍给其他人,不过既然他身怀北冥真水,那么这份计划倒也不是不能更改一二。倒是你,”

琴心看看何湘君,摇摇头道:“本来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凡人,过上几十年便尘归尘土归土,对你修行无碍,却没想到他居然也成了修士居然还被北冥道人收为弟子,今后只怕对你道心多有妨碍。也是师父当年见你太过年幼,打算等你成人后再真正带你入门,却没想到居然会被那个师门叛徒的弟子清阳现,结果使你遭了这番劫难,虽然你因为那个陈浮生的缘故并没有出什么事,但总归对道心有碍。本来师父打算诛杀了那家伙,顺便替你抹去那一分瑕疵,却不知怎么突然失了他的踪迹,那时候又是大齐百年国庆,赤血证就元神的时候,气运争锋,天机紊乱,就是推算之术也不能动用。你的道心便自落下了一分破绽,不过据师父所说那个清阳定然已经身死,等你修行日深,也便影响不到你,却没想到居然又冒出个陈浮生来,他救你不过是顺手为之,他并没有陷入这因果纠缠中太多,但对你却是有着再造之恩。只怕你感应、凝煞、丹成这几关想要安然渡过,说不得还要与他牵扯上几分关系。”

何湘君叹息一声,没有在陈浮生的话题上继续下去,而是一脸好奇道。

“琴心师姐,为什么我这凝煞炼罡之法,与同门的师兄师姐采集天罡地煞的法门不同,就连师父也是考虑再三才传给我?”

面色一肃,琴心放出法术将门户封住,这才低声道:“这件事干系到本门的来历与两位开派老祖的清誉,本来只有成为真传弟子方能告知,你虽然也是师父的弟子目前却只是内门弟子,地位还差了一筹,不过这只是因为你修为尚浅的缘故,既然师父已经传了这罡煞法与你,那就表明你也有资格知道这件事了,不过听过之后,你万不可告诉旁人便是血脉至亲也是一样。”

幽幽叹息一声,琴心整理思绪道:“实不相瞒,你这罡煞法本来是魔教秘传,自然与道门其他的凝煞炼罡的法门截然不同。”

“魔教!可是魔教不是我们正道的死敌吗,我们天音门怎么会这种功法?”

何湘君大惊失色,却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功法居然与传说中恶名昭彰的魔教扯上关系。

“那时候正道与魔教间的关系还没有像现在这般誓不两立,彼此间也曾以道友相称。”

琴心耐心解释道:“咱们创派的两位祖师,一位出身五岳门下,一位却是魔教左右长老中的一位,都是道法高深,辈分也极高,二人生平喜爱音律,因而结为至交好友,后来两人在一处遗迹之中得了上古音修的传承,化入本身道法之中,便自有了开门立派的心思,凭借着他们的实力与地位,倒也当真创下了这番基业,因而我天音门的道法向来便有两路传承,一道一魔。”

第三百一十八章 有一琴太白,有一人北冥

“数千年下来,这正魔两种道法早已被历代前辈整合为一,彻底化入音律当中,故而我天音门道法,除了可以操控五行元气,更可以勾动对手的七情六欲,伤其神魂,除了音乐动心之外,便是因为其中有着魔教功法的根底,当时选用你这以情凝煞的弟子不在少数。”

琴心看着已然目瞪口呆的何湘君,语重心长道:“不过后来道魔双方彻底决裂,虽然魔教历代都有天纵之才出现,但总得来说还是被佛道两家联手死死压住,声势大不如以前,再加上这情煞一关太过困难,就渐渐被我天音门舍弃不用,天音门下如非真传弟子,都不知道这些旧事,整个修行界中知道这些典故渊源的就更加稀少了。你今后行走天下,也切记不可轻易说出这些。”

“那师父传我这凝煞之法……?”

何湘君收起震惊,再一次疑惑起来,显然天音门不想将出身来历重新翻出来,但是自家师父却又亲自传了自己当初魔教的功法,其中显然也有问题。

“还是你的经历,出了师父的意料。”

既然已经开始,琴心也就将话一次性说开:“有了这番经历,你的道心也就不再无瑕留有破绽,就算在感应、凝煞、炼罡这三关一帆风顺,丹成考验心性的时候也不可能圆满,丹成不得上品,终生无望大道,也只有反过来走魔教的路子才有一线生机,虽然魔教成丹之难犹胜道门,但你经历了此番磨难,已然种下了一颗种子,稍加培育便可生根芽,更可以借机将道心的破绽弥补完整。”

“原来师父居然如此用心良苦。”

何湘君喃喃自语,却是没有想到其中居然还有这许多周折。

“没那么简单。”

琴心看着何湘君,却是没有将更重要的一点说出口。

当年天音门的那两位祖师所得到的音修传承也已经不甚完整,虽然凭借着二人的绝世天资和正魔两家的道法精华,再经过历代弟子的补充完善,这么多年下来,除了许多上古流传的乐章断了流传外,在应用上已经不比上古音修弱上分毫,但是最根本的一门神通却是一直没有成功整合起来。

那是一篇上古曲目,残缺甚多,在经过两人弥补修改以后,倒也能将其大半威力再现出来。

这也是天音门自两位祖师之下,再无元神高人出现,却也能够稳稳保持目前地位的原因。

两名练气九层的大修士合力演奏此曲,在短时间内的威力甚至不在一般的元神高人之下,

只是两人必须拥有道魔两般法力才行,故而虽然表面上这以情入煞的法门在天音门遭受冷落但每一代中总有几个资质出色的弟子被选出来授予此法。

故而在琴心与何湘君的师父在现何湘君的异样以后,经过思考便顺理成章地传了此法给她,便是希望数百年后两名弟子能够联手撑起天音门的门户。

只不过这件事干系太大,目前何湘君修为太低,故而琴心才会在此隐瞒了下来。

“那师姐你方才一听陈道友练有北冥真水就改了计划又是怎么回事?”

何湘君长舒口气,将所谓的魔教抛到一边,好奇问道。

“还不是我这本命法器。”

琴心素手一挥,一张冰蚕丝为弦的瑶琴便自落在桌面之上,金徽玉轸,雁足凤头,断纹有如冰裂,背面龙池上方刻有上古云篆二字。

信手一拨,声音清越,有如凤鸣。

“我这架太白琴与我本身道法都是走得纯粹金行,是我天音门中极少有人修炼的杀伐之术,师父评为有杀无生,最好是调和其中的杀气,才能有望大道。金水相生,自然是七大真水最为适宜,只可惜我天音门中并无此等传承,我这一次来龙宫除了参加龙宫斗法,也是因为龙族天性亲水,传承久远犹在我天音门之上,希望可以找人帮助我将这张琴重新洗练一番。”

“但这些龙子龙孙有着如此天赋与功法,用心修行的却是没有几个,本命道法,也不尽是水系,有这种法力的各个都已经是修行接近千年,比起师父年岁尤高,在龙宫又是地位高贵,怎么会为我出手,本来我已然死心,但既然知道这位陈道友练就了北冥真水,偏偏他又来我天音水榭换取材料,岂不是天命我重炼此琴。”

琴心说到兴起,便自滔滔不绝起来,显然面对这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她也是有些按捺不住。

“我之前便觉陈师兄颇为不凡,没想到却是在凡间就已经突破到了先天境界,资质比我不知强出多少,现在居然又拜入了九天剑派成了真传弟子,不过我在门中怎么却是从来没有听其他师兄师姐谈起道门之中有北冥道人这么一位前辈?”

何湘君点点头,又有些怀疑问道。

道门一十三派,目前元神高人总共不过二三十人,各个不是一派掌尊便是地位犹在其上的太上长老之类,轻易不出手,基本上现世的高手最强也不过是练气九层的高人,他们的事迹,各派弟子大多耳熟能详,其中却是没有北冥道人这么一位人物。

“那是因为他活得太久了,久到同辈的人基本上早已死绝。”

琴心叹息道:“我辈修士除了成就元神,寿元终究有限,据师父所言当年他外出凝煞炼罡之时,北冥道人已然突破到了练气九层,声名正盛,与当时的赤血也就是在大齐成就元神的赤血齐名,都是最有可能突破元神的一批人物,也不知做下多少大事,后来这赤血因为不是纯种真龙,在龙族备受排挤,便自消失,然后北冥道人也自返回宗门沉寂不出,再不出世,如今足足过了数百年,师父也已经练气大成。如若不是在赤血突破元神之时,师父在大齐京城见到了这位前辈,也以为对方突破元神不成,已然坐化,却没想到,居然还收了一个弟子,与师妹还有此关系。”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七弦剑波 洞箫剑法

“陈道友,你看这材料是否合用?”

看着递过来一个小小锦囊后便自端起杯茶细细啜饮的琴心,陈浮生眼睛一亮,接过这个乾坤袋,放出神识认真查看起来。

在天音水榭的这几日他自然也没有闲着,除了将天音水榭的货品看了个遍,更是让那个虾二郎带着去了另外几家门派的店面。

除了在七岛盟入手了一大批灵药的种子幼苗,在望海城与观音宗基本上没有什么收获,望海城的生意基都是面向一处处岛屿提供的大宗货物,大部分倒是凡人所用的东西,观音宗倒是得了几株紫竹,移到了青竹林中。

那些材料虽然这几家都有些存货,但是有不少却是指定交换特定的法器材料,这几日下来,他也不过换了其中六七种而已,想要凑齐,不知要耗费陈浮生多少时间。最重要的广莫风精与先天雷晶更是没有人愿意出手。

虽然陈浮生有把握,将自己九天剑派真传弟子的身份放出后定然会方便许多,不过他总是低调惯了,被琴心、何湘君师姐妹认出是机缘巧合,在参加斗法之前他还是希望别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一客不烦二主,看起来还是从天音水榭入手更加容易。

“不错,雷晶份量虽然有些少,但也勉强足够,广莫风精更是充足,不知天音门的几位道友作价几何,还望琴心道友告知。”

陈浮生满,意点点头,向琴心拱手谢道。

“同道中人,同帮互助本是正理,更何况道友与我师妹也有援手之意,这些算不上什么。”

琴心眉毛一挑,把手一挥说道。

正所谓有求于人,必先有舍与人,陈浮生自是不会相信琴心会如此好心,把锦囊往桌上一放道:“这些材料价值不菲,不知陈某能为琴心道友做些什么,才能折算得过?”

修行者道心通透,没有傻子,琴心自然明白自己的举止瞒不过陈浮生,见陈浮生点名也就不再隐瞒,把手一拂,将太白琴放出道:“琴心有一件本命法器正需要修行真水之力的道友帮忙祭炼才能更进一步,还望道友能够出手相助。”

“太白?”

陈浮生取过瑶琴,从铭文上认出了琴名,放出法力略一试探心中便有了几分了然。

“太白,大而能白,故曰太白,在清晨为启明,在黄昏号长庚,五行属金,怪不得我看这琴心一身气机凛冽,原来道法与法器都是走得纯粹金行一脉,这也难怪,音修本就以金、木、水三行为多。”

“出手祭炼自是没有问题,只是不知道友想要用何种手法祭炼,还望道友指点一二?”

陈浮生信手一拨,却是面露难色,这张琴本质比避水珠犹要好上三分,几乎不比七大真金那个级数的材料弱上太多,而琴心定要找一个练就真水的修士祭炼,显然要求也是极高。

“我这里有一套曲目,乃是师门秘传,道友将其炼入琴中便是。”

琴心一笑,再次递过两张早已准备妥当的纸张。

“琴谱一般用减字谱便已足够,这位琴心道友居然还准备了一份工尺谱。”

陈浮生跟着何湘君学过琴艺,又领悟出舌识的妙用,祭炼了蒲牢钟出来,单论音律比起一般的天音门弟子也不差分毫,一扫而过,便将这曲目记在心中,信手弹奏起来。

“咦,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琴曲,曲中似乎隐藏着一路极厉害的剑法。不过此曲似有未尽之意,好像还缺了些什么?”

琴音一起,陈浮生便自有所感应,这路道法虽然已经颇为精妙高明,虽然已经是一流的法术神通,但却有些单调,算不上最顶尖。

“原来陈道长在音律上的造诣居然也如此高明。”

琴心看了何湘君一眼,极为意外,虽然她早就听何湘君说起陈浮生向她学琴的事情,却是没有想到居然也已经到了由技生道的地步,如果不是对方没有修行过音修功法的痕迹,只怕她还要以为对方乃是同门的师兄弟。

“可惜了,如果当日这个陈浮生没有被九天剑派带走,转修我天音门道法也是大有前途,如今他已然凝煞,便是在音律上天分再高也没什么大成就了。”

琴心暗自摇头,对着陈浮生却点头道:“不错,这套曲目乃是一路琴箫合奏的神通,只有两人合力演化才能将其挥到极致,我门中便有两路剑法乃是这套曲目化生出来,分别名为七弦剑波与洞箫剑法是也。”

“这曲目虽然有了,但音为心声,一人演奏便有一人的不同,我将其炼入其中,只怕也未必能与道友道法匹配得完美,到时候还要请道友为我多演示几遍,知晓道友的风格如何。”

陈浮生点点头,继而说道。

“那是自然,这件法器与我干系甚大,便是花再多时间都是值当。”

“这一次倒是收获不小。”

陈浮生返回住处,摸摸锦囊后,再也忍不住心中欢喜。

“等到帮那琴心将这件法器祭炼完成,煞气也就精炼完成,与法力彻底化合,可以着手炼罡。”

暗自估算一下,陈浮生便自点点头琴心的那一张太白琴早就已经祭炼完成,他只不过用北冥真水洗练一番,为其加上一种变化便是。

“而且,这对我也大有好处。”

陈浮生伸手摸摸一口小小铃铛,脸上浮现笑意,天下间的音修都出自天音门,再加上天音门道法与其他根基都不相同,因而对法术并不禁外传,那个琴心不知他手中既有一套天音门的功法,又领悟出了佛门舌识的精妙,轻易地便将那一套曲目传给了他。

纵然在他手中远不如天音门真传道法推动来得厉害,但对于他的剑法也颇有裨益。

“七弦剑波、洞箫剑法。”

陈浮生屈指一弹腰间长剑,剑光一动,伴随着袅袅琴音,化为无数道音波,凭空出现在空中。

“好家伙,用剑光化音波,虽然威力小了许多,但法力消耗更是降低了许多,怪不得音修号称一人能当百万师,不过人家是琴剑气,我是剑琴音,正好颠倒过来,”

第三百二十章 风雷双珠成,魔种异动再

陈浮生自答应了琴心,接下来两人每隔三两日便要会面一次,交流些道法经验,增进陈浮生对天音门道法的了解,方便他重炼太白琴。

刚开始倚仗了修为高过陈浮生一层兼且是本身的根本道法,主要是琴心开口,陈浮生耳听。

但交流过两三场后,陈浮生因为身怀三家真传,因为其中魔教功法与佛门舌识俱都与天音门功法息息相关,故而也时不时说出些精辟之论,往往使琴心也有耳目一新的感觉,真正交流起来。

忽忽然,一月辰光过去,琴心固然感觉道法精进,陈浮生更是感觉身怀的道法隐隐有着以音律为桥梁,化合为一的趋势。

如果不是他目前已然将大自在天子法的修为废除,只怕法力立刻就有变化。

毕竟天音门数千年来,便是在琢磨如何使道魔两种法力合一,这种理念早就已经深深影响到了每一种法术之中。

“陈某已然对道友的要求了然于心,从明日开始便要开始闭关为道友重炼此琴,短则半月,最长也不过两月便能完成,只是还望在其期间莫要有外人打扰才是。”

这一日结束,陈浮生点点头,对着琴心笑道。

“这个自然,这天音水榭之间本就有本门弟子修行所用的静室,元气充盈,更是布置有阵法隔绝,道友这些日子不妨就移步这里安心潜修如何。”

“这样也好。”

陈浮生点点头,答应下来。

天音水榭这种大型法器自然布置有阵法将天地元气转化为动力,如今在海上,自然有无穷无尽的水精之气被吸摄过来,元气充裕倒也不输给那处海眼多少,陈浮生方一进入便是精神一振。

“重炼太白琴最多不过只需十几天功夫,这里水气这么充盈,倒不如提前把风雷翅祭炼出来。”

陈浮生轻轻一抖锦囊,二十多种材料便自落出,按照类别摆满一地。

信手一抓,广莫风精与先天雷晶便自分落在两只手掌中央。

风雷翅的祭炼要诀便是以这风雷两种材料炼出风雷双珠作为法力周转转化的中枢,搭配剩余的材料建起骨架,而雨工则是化为羽翼。

一道墨色水流无中生有从陈浮生的双手中凭空浮现,将这有如一道气旋的广莫风精与蓝色的雷晶一裹,法力由外入内缓缓注入其中,改变起形制来。

煞气精炼完成后,法力便自又恢复了北冥真水原本的墨色,倒是让陈浮生始料未及,但炼入煞气之后非但法力雄厚了不知多少,寒意也是远胜从前。

不过之前北冥真水只有那么一种颜色,但如今他却可以在三种颜色间自由转化,期间效果也是微有变化。

这一关并不困难,只是三日,风精与雷晶便自化为一青一白两个鸡子大小的浑圆球体。

感受着这两颗珠子中隐含的北冥真水,陈浮生便是一笑,目前这两颗珠子应该叫做控风珠与引雷珠才对。

与避水珠一般,控风珠与引雷珠都有着依据本身材质操控风雷的能力,除了材料难寻外,祭炼的手法多有流传,只不过用北冥真水来炼别有一番奇妙。

两珠既成,陈浮生将这两颗珠子送入丹田北冥之中蕴养灵性,又是取过剩余的材料用北冥真水洗练起来。

北冥真水乃是七大真水中最适合炼器炼丹的一种水法,便是因为最擅长洗练材质,便是旁人炼制的法器落入陈浮生手中也能被他洗去禁制化为法器元胎。

这一次材料众多,耗费的时日也自长了许多,足足半个月,陈浮生方才彻底完成。

看着眼前已经稍俱规模的骨架,陈浮生也自有几分欣喜,取出风雷双珠,分别炼入两翅,然后又一次送入北冥海,接着却是盘膝入定调息起来。

虽然他法力充裕但这些日子来耗费的心力着实不低,接下来要为琴心开始炼琴,自是要将状态恢复到最佳方可。

三日功夫,陈浮生醒转,取出太白琴,双手抚琴,指法变幻万千,无数音波幻化出来,却不外放而是倒流入琴身,与此同时那套曲目也已经化作无数道符篆借此缓缓渡入琴身,原本的肃白之色便自浮上了一层莹白流光,瞬间柔和不少。

这是陈浮生考虑到如果用原本的北冥真水来炼,难免将这一架太白琴化为黑色,琴心难免心中不喜。

这一次就要容易许多,不过匆匆十日,陈浮生便已完成,算起来尚不足一个月。

不过这里终究是人家的地方,多有不便,风雷翅成必有异象,陈浮生便不肯在此将完成最后一步,出了关,待琴心检查过琴后便自出了海市,放舟而去。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何湘君将来修行路上的一处心劫,但也感觉到琴心师姐妹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异常。

毕竟后来几次探讨道法,琴心一次都未让何湘君前来,多有许多蹊跷。

陈浮生心中难免有几分提防,自然不可能在这里完成如此重要的一件法器。

“接下来寻找一处所在,将风雷翅完成之后上天采集罡气才是正理。”

陈浮生感受着丹田内的风雷翅也自感觉顺利,原本他还打算利用藕丝步云履上天炼罡,便是没有把握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收集齐全炼制风雷翅的材料,却没想到一个天音门的琴心便自将一切问题解决。

如此一来,他自然不可能放着更光明的风雷翅不用,反而将本就少的可怜的雨工浪费在步云履上。

“不过这雨工的数量还是有些太少,要不要去找那位恨水公主提前预支一批,毕竟九天剑派真传弟子的身份还是十分好用。”

恨水在那道龙宫令牌中还留了一道法力,让陈浮生可以借此感应自身的位置。

陈浮生略一感应,确认是在龙宫方向,正待操船向前航去,却自感应到识海之中,那道被两重法力牢牢包裹的六色光轮又自轻轻晃动起来,一缕熟悉的杀机隐隐传来,愈是向前,感应就越清晰。

显然当日感应到的那人正好也在这个方向。

第三百二十一章 九天清罡

“这家伙果然是来参加龙宫斗法的。”

陈浮生收起竹蒿,站在船头,脸色阴郁。

在那一日之后,他反复思考许久,倒也猜出两人的感应强度不同,毕竟他在新罗的遭遇的纯属机缘巧合,他并不认为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不过对方修为强过自己却是显而易见。

“来参加龙宫斗法的,与斗剑大会一般都是各门派炼罡级数的弟子,便是派来保护的也不过是些丹成、道基的师兄、长老,那些脱劫的人物大多都在闭关苦修,不可能参与进来,那个人想来修为应该也是如此。”

陈浮生收起白篷船,也不用避水珠,直接遁入水中,思考起来。

“如今道长魔消,魔教弟子不可能以自己真实身份前来,想来他和我一般,也是被师父派入正道的卧底,那么丹成这一关对方没那么容易突破,应该也是炼罡级数才对,就算真正遇上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不过对方杀机如此强盛,神通定然不凡,我还需多加小心。”

“炼罡,还是炼罡。”

陈浮生轻吐口气,心中暗道。

修为乃是一切的根本,凭借着身上的法器,与练就的诸多手段,只要是同级之中,任对手再强,他也自信能够不弱于人。

而且罡气一成,他便可以练就《北冥逍遥诀》中记载的独有遁法,如果再配上风雷翅这件飞遁的法器,只要不是修为高出好几层,都不可能将他怎么样。

至于逃跑,错过这次龙宫斗法,陈浮生还真未想过。

毕竟修行路上总有一日会遇上逃不过避不开的事情,只能迎头而上。

一味逃避,有损道心,那是决计修炼不成什么大道的,

而且天下虽大,修行者的圈子其实却没有那么大,陈浮生不觉得自己今后的生涯中不会遇见类似的情况,总不可能次次避让。

而且对于如何掩饰自己,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玄同篇》。”

陈浮生喃喃自语,这篇秘术在他炼至小成之后,除了少数几次,就一直没怎么动用,毕竟后来他就被北冥道人收入门中,紧接着奔赴新罗,前往东海都没怎么遇上需要专门动用的情况。

这秘术本就是为了藏气,掩人耳目所创,他虽然交过几次手,但遇到的修行者大多是友非敌,妖怪们更是远不如他。

唯一一个黑山石精还是自行入瓮,省去了他不少功夫。

“看来在炼罡的时候也要兼修一下这门秘术才行。”

陈浮生在水中向东一气遁走了三千里,方才停了下来,他也知道龙宫斗法在即,海面之上的修行者日益繁多,也不出水,只在海下百丈处找了处珊瑚礁,飞剑挖了个洞穴盘膝坐下。

“我出海许久倒是不知原来这珊瑚居然是这些虫子的尸体堆积而成,怪不得前人有着铁网珊瑚的说法。”

凡人没有修为在身,故而不能获取珊瑚便是用大铁网沉入海中捞取珊瑚,所得不过下品。

真正珍品,有着千年珊瑚万年红的说法,乃是佛门七宝之一,据说观音宗坐落南海的原因之一,便是因为这里出产天下最丰富的珊瑚。

陈浮生所在乃是东海正中,这一处珊瑚自然远远比不上观音宗的异种,故而陈浮生也只是看了一下,随手捞起一片珊瑚送入大阵之中,便自放出避水珠,取出风雷翅和那批雨工着手祭炼起来。

这风雷翅骨架已成,接下来祭炼雨工的手法他在藕丝步云履上也已然有了经验,因而这一次就当真是水到渠成,饶是风雷翅比他之前祭炼的法器除了九天剑匣外都要复杂,但毕竟他的法力也深厚许多,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自祭炼出六重禁制出来,已经足够用来炼罡。

陈浮生的《北冥逍遥诀》练出的北冥真水最合适的煞气便是北海玄煞,与之配套的乾天罡气便是九天清罡,其中大有讲究。

这上古鲲鹏自北冥中化生,天生具有北冥真水之力,便是吸摄北海玄煞为食,增长法力,等到它化而为鸟,其名为鹏,翱翔九天之上,便是以九天清气为食,在三十六天罡中便是九天清罡。

创出这套法诀的道门高人,便是以此罡煞为根基,企图重现上古鲲鹏的法力根源。

北冥真水、北海玄煞、九天清罡这三者化合便是模仿鲲鹏之力,远胜世间一切功法。

陈浮生运起风雷翅,他不喜欢法器颜色复杂,故而这双羽翼便是介于青白之间,云气隐约而生,直上九天。

陈浮生还是第一次遁入如此高空,上一次的步云履他知道禁制不足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乾天罡气故而早早地便自落下下来。

这一次距离罡气层尚有百丈,陈浮生便觉体内的北冥一动,与这无数道游走不定的罡气之中的几丝几缕立刻生出感应。

不急不忙,陈浮生身上清光一起,已经化作一领青巾道服的袈裟除了镇压体内的法力之外,更是将肉身牢牢护住。

果不其然,方一进入,便不知有多少道罡气迎面打来,被道服尽数收入大阵当中。

这天下法术本就是号令操控元气之术,乾天罡气本就是元气精华所化,便是刚才那一手,已经约莫数十道法术同时施展,虽然等级不高兴却也是颇为棘手。

故而每一个炼罡的修士如果不是有着陈浮生这种护身的法器,几乎是时时刻刻都要将之前凝练的煞气放出护住身子,然后吸摄不足一两日的罡气,就要返回地面,恢复法力,一来一往,耗费的时间怕是有陈浮生十倍不止。

轻笑一声,陈浮生已然运起九天清罡的心法,原本微弱的感应顿时猛然增强十倍不止,如果不是有着道服镇压,只怕就要遁出体外。

瞳孔一竖,在鲲鹏真瞳的扫视之下,方圆百里一览无余,配合上法力的感应几乎瞬间便将九天清罡辨别出来。

这九天之中,依着元气属性每一种罡气颜色都不相同,九天清罡便是一道道通体隐现清光的罡气,灵动至极。

第三百二十二章 黑山道基

陈浮生将法力运起,九天清罡感受到他体内的那一股北冥真水与北海玄煞结合后的气息,便会自行被吸摄过来炼入体内,渐渐地,北冥之中,那恢复了墨色的真水得了这股罡气,便又生变化,泛起清光,更是有一股意势随之而起,似要乘风而去。

而这就是遁法的根本。

陈浮生感受着法力变化,也是颇为欣喜,暗自思忖:“《北冥逍遥诀》中所带遁法便是逍遥游,风水相生,乃是天下一绝,之前我限于法力虽然也能催浪,却算不得遁法,等到罡煞一成,到时候虽然还到不了那御六气之变以游无穷的无上境界,却也不比任何人差上分毫。”

有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护身,陈浮生根本不去理会罡气带来的冲撞之力,一心吸摄起九天清罡。

这大气之中的乾天罡气虽然无时无刻不在产成,更是在不断地游走,说得上无穷无尽,但陈浮生身上清光一起便自将方圆数里的罡气扫荡一空,未过半月,这方圆数百里已是空空荡荡,至少也要花费两三个月的光阴才能恢复如初。

陈浮生看体内的北冥已是尽数染上一层清光,既不离了这片区域继续吸摄罡气,也不上去更上一层,而是在这高空之中盘膝入定,打算先将这些罡气彻底炼化。

不过这一次陈浮生却是先沉入大阵,察看那无数道被他转入其中的罡气起来,他有感觉,里面已然有了些变化。

起了变化的不是其它,正是那头已然被他困在这里许久的黑山石精。

当日在兰若寺,黑山石精被他用大阵镇压之后,便有要突然丹成奠定道基的征兆。

结果因为他祭炼了四灵封镇的关系,将其周围的元气封禁,化为一道五方五行阵之后,这头石精便自渐渐沉寂下来,化为一块巨石,除了不断释放刀气,再也没有他任何动静。

每日每刻,陈浮生对这座大阵的掌控都会增强一分,五方五行阵也自不断完善扩张之中。

早在年前之前,这头石精便自停止释放刀气,除了吞吐元气之外更是别无变化。

当陈浮生遁入罡气层后,除了合用的九天清罡,其他的罡气都被他尽数转移到大阵当中。

他也不浪费,而是将其困在方圆数里的一个圈子内,圈子之中,便是那头石精所化的巨石。

要知道陈浮生已然将这方圆数百里的罡气都扫荡一空,如今空间陡然缩小了数千倍往上,可想而知,其冲撞的频率有多么高。

这头石精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再承受着上万道法术的轰击,偏偏它本体坚硬,这些罡气一遇上它便自溃散为无数精纯的元气,反过来融入五方五行大阵之中,这座阵法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度迅完善起来,比起任何修士的祭炼都要来得高明。

而这石精修为本自已经到了丹成的巅峰,这一次得了这无数道法术的磨练,再加上这些元气补充法力,便自有变化生成。

一道山岳虚影凭空出现在巨石上空,在山岳底部更是有着一圈黑光浮动,然后这黑光便自缓缓融入这山岳之中,使其形象更加清晰凝实起来。

正是这石精所得的五岳门的道法精华以及它在北邙山千年领悟出的幽冥鬼蜮,只不过之前它始终不能将这两种道术合二为一,修为便自始终困在丹成境界不得寸进。

如今两般法术合一真正成为它的证道根基,修为比起之前何止倍增。

道基初成,黑山石精也是信心陡升,巨石一涨一缩,化为人形在这数万道罡气之中立定。

它的那口青铜刀早已被陈浮生化去改换了主人,如今身上一穷二白,没有任何法器,但它自觉修为进步非凡,也是怡然不惧,随手一扯,便有一道罡气瞬间被它炼化化为一口刀器。

黑山将刀一指,便自喝道:“那个和尚,如今老爷已经突破道基,还不赶紧出来,否则小心我将你的阵法破了,取了你项上光头。”

“看来这头石精心性还没有被磨平,想要彻底降服,非得等我法力高过它才行。”

陈浮生摇摇头,也不现身自讨没趣,而是将五方五行阵的威力祭起,将其困在这小小的界域之中。

这些时日以来,这头石精早已不知不觉化为了阵法的一部分,碍于它的修为,陈浮生虽然还不能真正把它怎么样,但只要心念一动,即可将其牢牢困死。

非但如此,陈浮生更是运起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封印之力,将无数道罡气占据的空间再一步缩小到只有一里的范围之内,登时这头石精承受的压力更上一层楼。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罡气冲撞了,而是几乎时时刻刻这些罡气都在爆炸,每一次爆炸造成的威力放在外面都是一道丹成级数方能释放的法术。

这头石精本体坚硬,陈浮生也乐得用它来消磨这些罡气。

布置妥当,见这石精再一次陷入无穷无尽的元气轰击当中,陈浮生方才点一点头,开始炼化罡气。

这倒是简单,北冥真水、北海玄煞与九天清罡原本便天然相合,便是陈浮生置之不理,也会自行演化合一。

不过有了陈浮生的控制,度加快了不少罢了。

未过七八日功夫,陈浮生法力便又是一变,有着护身罡气形成,而身后的那对风雷翅也自变化了些许,灵性更加充盈。

这几日重新游过来的九天清罡数量太少,陈浮生看不上眼,便将其尽数炼入了雨工之中。

雨工本就是元气成精,这罡气本就是最为精纯不过的元气,这九天清罡又与雨工属性相合。

龙宫最初驯养雨工,便是在这罡气层中放牧,以草木喂养不过是后来研究出来的替代之法,方便简单。

如今陈浮生走到了这正确的路数上来,便感觉这风雷翅比起之前,遁至少增加了一成还要多。

“看来等到炼罡完成之后,像北海玄煞一般也需要多储存一些才好。”

陈浮生思忖一下,遁光再起,却是直接冲上了第二层的罡气之中。

第三百二十三章 神水宫

这乾天罡气共有九层,虽然罡气总共都是那么几十种,但是每一层也都有着区别。

这最下面的一层,最是接近大地,罡气也最是稀薄混杂,不是那么纯粹,采集起来也颇为缓慢,陈浮生既然已经将这方圆数百里采集一空,初步将护身罡气练成,自然有些看不上眼。

要知道每上一层,罡气便浓厚纯粹不少,炼罡的度能够提升不少。

而那些囊中羞涩的散修与妖族没有得力的飞遁法器,在这一层就只好登上高山,凭借着法力的感应,勉强接引那最底下一层的稀薄罡气,每一分都要耗去十倍的时间,比起陈浮生来不知要慢上多少。

第二层的罡气明显与第一层不同,虽然稀疏了不少但每一道罡气的含量都是之前的数倍不止。

更是安静不少,与第一层那种舍身扑来的情况大不相同。

好在陈浮生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把鲲鹏真瞳一张,察觉到九天清罡的位置便自运起风雷翅与步云履直接飞遁过去,途中挡路的其他煞气自然是被顺手收进大阵当中。

剑光一圈一挑,一条丈许长的九天清罡便自直接扑向陈浮生护身罡气,借此沉入北冥与真水煞气相合,等到再次出来已经与护身罡气彻底融为一体。

“看来不用等到炼罡完成我便能够掌握剑气化虹的精要,只是剑气雷音这种精妙剑术就不是修为足够便能掌握,还要看机缘悟性方可。”

感受着体内法力又自浓厚一分,陈浮生收回化为流光的飞剑也是略有喜意。

虽然大自在天子法与北冥逍遥诀中各自载有一路无上剑法,不过自从离开九天剑派以后,他对敌就基本上没有凭借着剑术。

毕竟他身怀百鬼经变图可以提升他的佛门法力,再催动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已然是他平时对敌的最强手段。

寻常的对手轻易便能镇压下去,如果连这都没有办法了那他放出飞剑也没有什么作用。

但如今他是将要代表九天剑派拜会龙宫,自然不便动用佛门法力,再加上他一刀一剑如今祭炼得也有几分火候,足以用来对敌,自然要趁机将剑法好好磨练一番。

“好飞剑,好道法,不知道友可是九天剑派门下?”

陈浮生正自思索方才那一剑有无改进的余地,便听到耳后遥遥传来一声招呼。

“是谁?”

陈浮生转身回望,手中已然掐了剑诀,随时可以飞剑杀人。

第三层的罡气之上缓缓落下一团径长里许的浓烈煞气,纯白如雪,云气飘渺,从中露出一对男女,俱是一身素白衣衫。

两人之中,显然以女子为,男子是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修为与陈浮生仿佛,也在此处采集乾天罡气,不过他已然快要炼罡大成。

女子虽然气机飘渺,但一身盎然道气,却是比起陈浮生所见的谢瑜等人都要来得高明,居然是一名丹成级数的高手。

“这两人法力也都是走得水系一路,能够一眼看出我的来历,看起来也不是普通散修,莫非是神水宫出身?”

北冥一脉向来单传,极少有人现世,故而除非琴心这般所拜的师父乃是年纪极老的高人又对真水之力有所需求外,极少有人知晓九天剑派居然有一路真水传承,这女子却一眼看出他的来历,显然是对北冥一脉有所了解,并非泛泛而谈。

道门一十三派之中,神水宫垫底,向来行事低调,道法专精水系一路,练有三种真水之力,也只有这种门派才对七大水法的传承以及特性了如指掌。

想到这里,陈浮生拱一拱手道:“某家正是九天剑派陈浮生,两位道友莫非是神水宫的高足,如有打扰还望两位见谅?”

“这乾天罡气并非一家所有,何来打扰,更何况在下师弟顾春水也已经快要将这一步彻底完成,正打算离开,不意却见道友法术精奇,似乎与传闻中的北冥真水极为类似,只是却又有些不同,故而冒昧问了一句,反倒是要请师弟原谅水云则个。”

修士寿元悠久,往往有前辈高人所收的弟子辈分远远高过那些入道数百年的修士,故而辈分也是极为混乱难以计算。

久而久之,便约定俗成,非是同门,在外面大家一律道友相称,以资历和修为自行区别前后辈。

九天剑派与神水宫素无往来,对方却称呼他一声师弟,那是有示亲近之意。

“神水宫道法高深,在这东海之地法力更是平增三分,顾道友在此次龙宫斗法中定然能够技压群雄,便是斗剑大会的三十六天罡之位也未必没有机会。”

陈浮生看了一眼眉宇间颇有些骄傲的顾春水,含笑说道。

“春水自拜入师门以来便从未出过神水宫,少有与人斗法的机会,而且他炼罡还未大成,法力尚未纯熟,我这一次乃是奉师门之命,见识一下天下同道,顺便与龙族的控水之术切磋一二,名次什么倒在其次。”

水云摆摆手,然后打量了陈浮生一眼道:“不过倒是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浮生道友,论起威力来,北冥真水至阴至寒,比我们师姐弟所练的天一真水可要厉害太多,而且道友的法器与剑法又如此高明可要比师弟要强出许多。”

“我这三脚猫的剑法实在是贻笑方家。”

陈浮生摇摇头道:“连剑气化虹都没做到,何谈高明二字,说起剑法,南海剑派的颜如玉道友已然将剑气雷音练成,比起我等不知要强出多少。”

“南海剑派,颜如玉么?”

水云笑道:“南海剑派不修法术,一身修为尽在一口飞剑之上,心无旁骛,自是比他人要容易一些,但论起剑法,小字辈中又有几人能够与贵派的苏正风师兄相提并论,水云当时修行尚浅但也听人说起问天剑的名号,这么多年过去,必是连他连练剑成丝的剑术也已经修成,说不定连剑光分化都已经不远,道友与苏师兄乃是同门师兄弟,练就这般剑术自然也是指日可待。”

第三百二十四章 剑气雷音,敖月公主

“这个斗剑大会不愧是正道盛会,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苏师兄的名声居然还如此响亮,怪道所有的修行者都想要参与进来,连带这个仿照的龙宫斗法都能找来这么多人。”

陈浮生送走了水云师姐弟后,总算再也无人打扰,耐心修行起来。

忽有一日,陈浮生心中一动,停止吸摄九天清罡,反手取出一物。

恨水所赠的那块令牌通体放光,出清鸣,传递过来一道信息。

“原来我已然在这罡气之中修行了足足大半个年头,龙宫斗法的确切时间已经定下,就在三个月后。”

陈浮生屈指一算,也是有些惊讶于自己修行的时日。

以往闭关一旦入定,七八日时间便自眨眼过去,是以他也从未觉得修行的时日有多么长。

这一次因为炼罡时,乾天罡气自然会与煞气、真水化合,融入体内。

是以他也可以分心做些其他事情,比如练剑,修行的时候还不觉什么,如今突然停下,便当真感觉已经过去了许久。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

陈浮生把剑一挥,腰间飞剑便自化作一道青碧流光,直直飞出数十里开外,将沿途的七八道有如山岳的罡气尽数斩裂开来,溃散成为无数精纯元气。

“我可无需他人指点一二,便也练成剑气雷音,不让苏师兄专美于前。”

听着轰隆雷声,陈浮生收回飞剑,意气风。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感觉到有几分纵剑那下的自信。

“可以,我修为毕竟尚浅,等到罡煞合一之后,才能真正体会到那种御剑千里的快意。”

虽然剑气雷音的剑术,丹成之下极少有人能够掌握,但陈浮生对于自己是否练就这般剑术却是丝毫没有怀疑。

毕竟剑气雷音所要求的最重要三点中,第一条便是飞剑,第二点与剑息息相关,最后却是要仰仗修士本身的剑术。

陈浮生四剑一刀,材质上佳,天下难寻,再加上这口飞剑也已在他旦夕祭炼下到达了一十六重的禁制的地步,足以承载一身法力。

而自他采集九天清罡以来,非但领悟出了风水两路遁法,剑更是借此提升到了一个远常人的地步。

便是最后一项的剑术,他的剑法在凡间自然是所向无敌,但和修行界道门一十三派中的杰出之辈数十年的磨练相比却也只能算是勉强,但在这罡气层中,日日夜夜地拿这些罡气练剑,终于也将他的最后一处短板不足。

“如今剑气雷音练成,再加上那一手,便是不动用这件佛门法器,也足以与任何人一争长短,料来完成那位龙女的嘱托并非什么难事,也时候去见一见她了。”

陈浮生摸摸腰间一对刀剑,暗自思忖开来:“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多收集些罡气方可,出去以后外面可是没有任何罡气供我修炼的。”

又是一月过去,陈浮生拂一拂身上道服,面色虽然略显困顿,精神却是极为旺盛,一鼓背后双翅,便自遁出九层罡气之外,直直按着玉牌感应的位置遁去。

临近斗法,东海之上的修行者的数目也已然达到鼎盛,除了坐船之外,似他这般赶路的却也不在少数,但却没有一人能有他这般声势,双足一点海面,便有滔天巨浪升起,双翅一扇,便是百里开外,千里距离几乎是须臾而至,不知比炼罡之前快出了多少倍。

这龙宫令牌上的法力乃是龙女恨水所留,原本陈浮生还自打算去寻那一座五彩楼船,但是结果却是微有些出乎意料,这玉牌指示的方向居然直入水下,乃是龙宫的一处偏殿。

“你等且将这枚玉牌交给云梦公主恨水道友便是。”

眼见自海中升起挡住自己去路的虾兵蟹将,陈浮生二话不说,便自扔出那方龙宫令牌。

虽然这些水族精怪目前在他眼里不过是一道剑光的事儿,但这毕竟是对方职责所在,又是在龙宫的地界之中,陈浮生也不欲为难它们。

这些妖兵被安排来做这些接待巡逻的事儿,心思自是比一般的精怪要灵敏一些,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倒也见过几人手持令牌来此,倒是没有丝毫怀疑,毕竟陈浮生来得时候声势煊赫,显然是有**力在身的高人,做不得家。

看着这些妖怪战战兢兢的模样,陈浮生暗自一笑,将风雷翅悄悄收起,等待着那位恨水姑娘前来。

“恨水妹妹,你这一次找的居然是一个和尚,当真是交友广阔,我还没有见过那些佛门修士,这一次可要好好长长见识。”

还未见到恨水,陈浮生便自听到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响起,紧跟着便见到一红一白两道婀娜身影自水中升起。

白衣翩翩的自然是那位恨水姑娘,而在她旁边一身紫色罗裙的却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龙女,从外放的气势来看一身修为居然也已经达到了丹成级数。

“咦,灭度师父,你……”

陈浮生的相貌虽然比之前稍有变化,但对于过目不忘的修行者而言,两相对照下倒也不难辨认出来。

恨水脸色微微诧异,显是未想到怎么一身佛门法力的灭度和尚怎么突然之间变成了道人装束。

“龙宫斗法在即,陈浮生依约前来,见过恨水道友,见过这位公主,还要谢过道友馈赠的雨工与藕丝步云履的图纸,在下已然将其祭炼出来。”

听到陈浮生如此说话,恨水下意识望陈浮生脚上一扫,便自认出了藕丝步云履,确定陈浮生所言不虚,这位确实是如假包换的自己请来的帮手。

虽然心中尚有不解,不过这位半人半龙的恨水姑娘比起常人来城府还要深沉许多,当下也不表露出来,盈盈一笑,把手一挥道:“这位乃是东海第三龙王膝下的十三公主敖月,这处宫殿便是敖月姐姐的行宫,目前我等皆在此寄居,道友且随恨水进宫一叙,恨水还有许多事情想要请教道友。”

“不错。”

敖月点点头,陈浮生并未隐藏法力,以她的修为自是能够感应到许多东西。

第三百二十五章 初闻风万里

“原来陈道友居然是北冥前辈的独传弟子,怪道道友精擅佛法,居然连恨水妹妹都认错了。”

敖月美目一转,笑着看向陈浮生,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他身子一震,万万没有想到。

“北冥师父除了本身道法外,更有一身佛门神通,但这件事在九天剑派中都没有几人知道,这些年更是不曾在外走动,这位龙宫公主却是如何得知?”

见陈浮生开口询问,旁边的恨水替敖月作答道:“敖月姐姐一家都与佛法有缘,数年前的那位证就元神的赤血蛟龙也是第三龙王的亲子,当年也曾指点姐姐修行,据说赤血与北冥前辈当年齐名,彼此也有交情,故而这件事虽然天下少有人知,但姐姐却是自幼知晓。”

“当年我兄长与北冥前辈同辈论交,两人有着一番机遇,同时得获了一卷失落的佛法传承,赤血兄长练到意识之后觉得与本性不太相符,转而修行道法,而北冥前辈却是一直坚持下来,传给道友也是理所应当,那卷佛法兄长虽然放弃,但我另外一位同胞姐姐却借此拜入了南海观音宗的门下。”

敖月言笑晏晏,解释道。

“原来是这赤血前辈与师父还有如此渊源,不过这赤血既然是龙王亲子,便是母亲不是纯种龙族,以龙王的法力神通,在其落生之后也可以为其伐经洗髓纯化血脉,怎么这位前辈却还是蛟龙之身,甚至外面流传他没有得到龙宫无上真传,才不得不另行参悟道法,以求突破,也不知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定定心神,陈浮生笑道:“原来赤血前辈与家师当年居然还有此关系,师父他老人家向来不谈过去的事情,浮生倒是不晓得这些,承蒙两位告知。”

“我听恨水妹妹说起过,道友需要雨工是为了祭炼一件飞遁的法器,我看道友一身护身罡气萌动,莫非便是为了上高空之中采集罡气不成?”

敖月打量一下陈浮生,忽然开口。

“不错,这一年来我便是在这罡气层中采集九天清罡与练就的北海玄煞化合,也是感受到龙宫斗法在即,方才想起与恨水道友的约定,想要见识一下其他同道的风采。”

“其他道友么?”

敖月忽然若有所思道:“《北冥逍遥诀》本就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功法,北海玄煞配合九天清罡便是有丹成一品的指望,浮生道友的法力自然也是极为高明,定然不会辜负恨水妹妹的托付,不过据我所知,敖空拜入了万化门,这一次带了不少同门师兄弟为他助威,其中有一个道友还需格外留心一二。”

“敖空,万化门,莫非……”

陈浮生自是有所耳闻万化门的修行方法,不过敖空一听名字便知明显是个龙族子孙,怎么又拜入了万化门中。

见陈浮生略带疑惑,恨水轻咳一声,拉回注意力,道:敖空乃是第二龙王的龙孙,自幼却没有在龙宫长大,他父亲乃是第二龙王膝下的一位龙子,被外放到南方作为大总管,代为执掌一应河川湖泊,算起来我父亲当年也应是他麾下,后来坐化之后,他便随着母亲返回了东海龙宫修行,他虽是龙孙,却与赤血前辈一般,非是真龙之身,而是半人半龙,无法修行龙宫最珍贵的几种秘传,因而长大之后便离开龙宫,后来听说他拜入了万化门中,还是他几十年来第一次返回东海。”

说起此人,恨水面色却是有些古怪,毕竟算起来他们两人倒是有些相似。

“万化门领头的是一位唤为袁通天的弟子,修为还在敖月之上,不过这一次斗法他自然不会参与,他一干师兄弟中气势最盛的便要属一个风万里的人物,据说身怀鲲鹏血脉,练就了《天鹏九变》的道法,与道友的《北冥逍遥诀》大有渊源,只不过一个偏重风系道法,而道友却是以北冥真水为体,侧重不同罢了。如果遇上,必然是道友大敌。”

“风万里……”

暗自念叨一遍这个名字,陈浮生忽然心中一动,由心生起一种莫名感觉,追问道:“不知万化门的诸位道友是何时来到的东海,如果有时间陈某倒是想要去拜访一下他们。”

敖月不疑有他,道:“这些人来了也有些时日了,我第一次遇见他们还是敖空带了他们来向我介绍,大概也已经快两年了吧,不过他们前些日子由敖空带着出去游玩,至今未归。恐怕要到斗法开始,道友才能遇上他们。”

陈浮生点点头,顺口询问了几句那个风万里的有关情况,心中却是有了六七分的肯定,当日他所感应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这个所谓的风万里无疑,这是修行者修行到了一定地步自然形成的一种灵觉,平时极少显露出来,也只有在极特殊的情况下才有所感应。

“风万里,天鹏九变,实在是巧,不过好在他还没有结丹,大家法力如今在同一层,我也无需担心。”

敖月虽是龙宫公主,却是心细如,略一思考,便盈盈笑道:“我看浮生道友法力激荡,似乎这一路赶路太急,九天剑派这一次似乎除了道友也并无其他弟子来这东海,道友不若就在敖月这里暂且住下,我龙族天然拥有控水布雨之能,听闻北冥真水也有以水御水的功效,正好大家彼此交流一下两家道法的异同,至于雨工,道友如若需要,尽管开口便是,此物虽然少见,但在我龙宫除了祭炼几样法器外也没什么作用,算不上什么。”

看着陈浮生点头应下,敖月起身亲领陈浮生在一处玲珑阁住下,方才告辞离去。

“恨水妹妹这一次运气倒是不坏,居然找到了这样一位道门一十三派的真传弟子出手相助,想必定然能够心想事成。”

耳听敖月如此开口,恨水却是微微诧异起来,她虽然天赋不凡,凝成了龙珠,但毕竟修为尚浅,眼光差了敖月这位公主许多。

虽然也知道道门真传都是些杰出之辈,但更知道敖月眼光极高,向来极少称赞他人,如今显然是对陈浮生评价颇高,当即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浮生道友法力当真有此高明么,我听他的意思似乎也不过刚刚炼罡,尚未大成,而这一次参加斗法的修为可大多都是炼罡绝顶的人物,也其中也不乏道门真传,我原本也不过是想要让他帮我,把那个讨人厌恶的敖璋阻挡一番便是。”

“北冥一脉的法力本就是七大真水中威力极其厉害的北冥真水,搭配上北海玄煞和九天清罡这种上品罡煞来,那是直指一品的法门,而且我看他炼罡虽然尚未大成,但是法力却也不比我弱上多少,要知道我们龙族天生肉身强大、法力雄厚少有人及,再加上他除了放在外面的那一对刀剑,我看他体内还隐现宝光,想来还另有厉害的法器,便是与我也未必不能一较长短,这龙宫斗法本就逊色了斗剑大会一筹,以他的实力除了最强的那几个已经是少有敌手了。”

类似陈浮生鲲鹏真瞳,敖月天生真龙,一双眼睛自落生便有奇能,虽然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法力奇异她没有看出,但陈浮生北冥之中向来秘不示人的九天剑匣却是让她隐约有了感应。

无标题章节

“这龙宫果然豪奢气派,远胜人间十倍,这还只是一处龙女的别宫,真不知四海龙王那个级数的宫殿又是何等模样。”

陈浮生盘坐在云榻之上,打量这处玲珑阁,也是有些暗自佩服,他见云梦龙君的那处五彩楼船已经是奢华胜过人间王公,但比起敖月这位公主来,却还是相形见绌。

当真可谓柱以白璧,砌以青玉,床以珊瑚,雕琉璃于翠楣,饰琥珀于虹栋,便是串帘的珠子都是大如龙眼,数千颗浑圆如一,光芒耀眼。

不过,这楼阁却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太过宽广高大,要知道这行宫乃至按照龙族体量而建,乃是人间屋舍的数十倍不止。

“还有两月时间,却是不可闲着,还是将收摄的那些罡气炼入体中方好,这样如果对上那个风万里也能有多增加几分把握。”

仔细观赏了一遍这龙族的建筑,陈浮生便自一拂衣袖,在一块青玉床上再次盘膝打坐起来,随手一扯,便自从大阵之中招出一条数十丈长短的罡气,缓缓炼化起来。

也是龙宫巨大无比,才能装得下来。

陈浮生在大齐原本还有些喜欢四处走动游历,但自出海以来,却是渐渐习惯了动不动就闭关修行个一年半载。

在这处别宫之中,除了陈浮生还有些不属于龙族的人物,除了恨水沿途结交的几个,倒有大半乃是敖月这位公主招揽的东海修士。

这位公主也是颇有雄心与才干,除了修行之外也是想要创下一番基业,并不想完全依靠龙宫。

她也是看水族精怪实力虽然尚可,但毕竟在聪慧一项上远不如人族,打理起事情来差上许多故而在东海之中选了些身家清白,资质尚可,又没有什么来历的散修招至麾下。

对于那些散修而言也是一件颇有益处的好事,毕竟龙宫乃是这海中当之无愧的主人,除了那少数的几家大门派外,根本无人能够抗衡。

而海外虽然富庶,但修士数目更是6上的上百倍,虽然乐得逍遥,但没有雄厚的人脉关系与实力,修行起来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一旦被这位公主招揽,修行资源不说,如果立下大功,更有机会获传龙宫道法,对于这些功法最多不过三流的修士而言可以说是一件天大的机缘。

对于他们,无论是敖月抑或恨水自然都不会将陈浮生的身份告诉他们,但他们对陈浮生这个一来便独自分到玲珑阁这么一处所在的人物极为好奇。

再加上龙宫斗法在即,许多人心中都有所推测,动了过来试探一二的心思。

如果不是陈浮生闭关的时候早已用法术封了门户,就连敖月安排的那一队侍女也被他送了出去,只怕也是不堪其扰。

“这些日子下来,虽然功力深厚不少,但剩下的日子也不过半个来月,不可能更进一步,还是收功出关吧。”

陈浮生暗自计算时日,已经一月有余,便自睁开双眼,打算出门而去。

“咦,这里面居然也有这么多封给我的信符。”

陈浮生方一收起法术,就见有十几道传音符自门外飞来,遁入手中。

神念一扫,陈浮生便是一笑,收了法力,迤迤而去,他可没有心思和这些人打交道,还是自去找那两位龙女去询问些斗法的规章早做些准备才是正理。

虽然玲珑阁的侍女早已尽数被他支走,但路上巡海的力士见了他却也没有阻拦,毕竟临近斗法,这处别宫也是时常有人来往并不出奇,

“敖月姐姐,我看你招揽的这些人实力实在不济,恐怕连斗法大会的第二轮都没有人能够进去几个,要知道这人族自落生实力便从来只在我们真龙一族之下?”

陈浮生方一来到当时敖月接待他的那处宫殿之外,便自听到一道声音遥遥响起,偏偏这声音还有几分熟悉。

“咦,这岂不是当日的那位龙宫太子敖空是也,不过他这口气未免也太大了些,浑然不将那些道门高人放在眼中?”

陈浮生推门入户,提声便是一喝:“我倒是谁,好高的眼角却原来是我赤霞师侄的手下败将,,敖空太子好久不见。”

“咦,是你,当年跟在九天剑派弟子身边的那个人族小子!”

方一进入宫殿,陈浮生与这位敖空太子便忍不住同时双眼一眯,紧紧盯住对方。

原因无他,双方的的实力均都出了对方的意料之外。

当日陈浮生在京城的时候,废去了大自在天子法的修为,单凭借一身先天武艺,远远入敖空这位龙族太子的眼,故而他才选了燕赤霞这个对手却未曾想,燕赤霞临阵突破,反过来将他弄了个灰头土脸。

如果不是那次丢的面子有些大,这位敖空太子实不会将陈浮生这个小人物放在心中。

眼见不过数年光阴陈浮生已然是炼罡级数,敖空心中便忍不住惊讶起来:“我是借了赤血的龙珠,再在水晶宫中挪移时间才有此修为,实际上已经是经过了数十年的修行,怎么这家伙居然也能跟着上来。”

他惊讶,却不知陈浮生比他还要惊讶。

“龙族虽然说是天赋无双,但论起修行度来,却是远远不如我们人类进展神,当日他与我境界也是仿佛,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到达第五层的实力,要知道龙族可是不经过凝煞炼罡,正常情况下,法力进展绝对不可能有这么迅的,要不然龙族早就一统天下,出现无数元神高人了。当日在大齐,燕赤霞得了一支龙角化入赤霞剑中,而他却是得了龙珠,莫非这龙珠还有助长修为的妙用不成?”

陈浮生心中思索,话语之间却是没有停下,望着那位敖空道:“你方才的话可敢再说一遍?”

敖空嘿嘿一笑,却是没有说话,也知道方才有些失言,他们姐弟在龙宫说些私话,并不打紧,但当着陈浮生面,却不愿落人口实,心中则是疑惑开来:“他怎么成了那个燕赤霞的师叔?”

第三百二十六 飞剑化虹斩雷网

敖空记得清清楚楚,当时燕赤霞已然凝煞大成,更修炼有九天剑派的真传功法。

而陈浮生不过是他身边一个先天境界的武林人士罢了,没想到摇身一变却后来居上成为对方的师叔,今天更是突然出现在这敖云的行宫之中。

本来他与敖月虽然同在东海龙宫,但因为不是一条血脉,故而来往也是有限,他这一次来却是另有缘故。

当年赤血在大齐布局百年谋求突破,被净土禅宗一个老和尚在生死之间感应出来,用“慧眼观三世”的神通窥见些许片段。

之后又有昆仑高人运用太乙神算推演,渐有风声传出,赤血本就是龙族出身,凭借着血脉间的感应,龙宫虽然知道的晚,却还是派出了归九灵与敖空前去试探。

当日那些名门正派中中除了苏正风这个早已扎根大齐多年的之外,因为这其中牵扯到的气运因果太过混乱,除了北冥道人这种练气顶层临近坐化的老怪物想要临死一搏试试运气,其他的真传弟子与长老均被勒令在山门之中。

反倒是旁门之中感应、凝煞的散修去了些。

至于龙宫为什么不派敖月这血脉更近的一支的龙子龙女,而是换上敖空这条小龙,则是因为当年赤血在龙宫也不怎么受重视,虽然也指点过敖月修行,但对这一支的兄弟姐妹总有些隔阂,他们去了,赤血反应实难预料。

而且其他的龙子龙孙从心中多少也有些看不上赤血放弃了正统龙族传承转而习练道门功法的行径,而敖空天资出众,再加上年岁尚浅,落生时,赤血早已经消失,反倒更容易得到青睐。

最后也不出所望,凭借着真龙之身,再加上事先打过的交道,敖空顺利得了赤血的龙珠,堪称当日收获最大的一方。

龙珠除了是龙族气血法力精华凝聚外,更承载了其一身道法传承。

本来龙族传承上古,神通惊人,未必看得上赤血的这道传承,但当赤血真正突破元神之后则是无疑为龙族修行开辟出了一条崭新途径,重要性不言而喻。

敖空回来之后便进入水晶宫中闭关数十年以求将其彻底炼化融会贯通,甫一出关,除了面见自身父王外,便是直接来了这第三龙王的宫殿依次见过龙王与各位龙子龙女。

毕竟赤血虽然身份尴尬,却也是出身这里,同为龙宫一脉,于情于理他总是要给个解释,然后在敖月这里谈到赤血道法的时候,便忍不住借着敖月手下收服的那些散修说出了刚才那一句话,然后被陈浮生听了个结结实实。

陈浮生打量着这位只在几年前见过一面的龙宫太子,心中却是难得地升起了几分战意豪情。

修行之人,以长生求道为根本目的,本质上并不提倡打打杀杀。

陈浮生更是如此。

但是他自出海以来,虽然道行进展神,也见识过不少人物,但还未真正与人斗法交手,多少有些技痒难耐。

斗法本就是检测自身实力的最好试金石,再加上对手难得,好容易遇上敖空这么合适的一个,自然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而且方才他如今已然炼罡,也是时候开始琢磨重修大自在天子法的事儿,正需要多多经历些事情方能把握住情绪间的微妙变化,方才他已然借着敖空那一番话在心中升起一腔怒意。

此情无计可消除,唯有拔剑而已。

“原来浮生道友居然也识得我堂弟,既然都是同道好友,又何必伤了和气。”

敖月眼睛一亮,嘴中说着劝和的话,眼中却是颇有几分兴奋。

“赤血乃是千年以来龙族唯一一个将修为突破到龙王境界的人,这个敖空自得了他的龙珠之后就一直闭关不出,谁也不知他的底细,如今正好拿这个陈浮生试一试他,当年赤血与北冥道人并列,如今正要看看隔了这么多年他们的传人谁胜谁负?”

“很好,本太子刚刚出关,正好要找个对手试试手,那个燕赤霞不在,你勉强也能代替。”

敖空把眼一睁,身上气势也是猛然一涨,陈浮生想要拿他练手,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敖空也不说话,只把身子一拧,手中便自招出一杆银枪,灵光闪烁,乃是一件禁制颇高的法器。

上一次交手,这个敖空太过托大,并未动用法器,只是用水精之气凝成一件兵器对敌,这一次他吸取了教训,自然第一时间就把法器放出。

敖空,手指轻点,顷刻间枪尖在空中连点数十余记,便有数十团雷光在空中交织开来,化作一道青白雷网将方圆二三十丈尽数笼罩起来。

“这个龙族太子几年不见,法力进展如此之快,居然一气放出了这么多道雷法。”

陈浮生略一感应,这雷网一出便自将这片区域的元气尽数夺去,法力运转有些晦涩不灵,也是有些佩服这位龙宫太子的进境。

足尖轻点,步云履悄然放出一道运气托着身子后撤拉出数十丈远,然后飞出一口飞剑,化作一道长虹,遥遥操控起来。

龙族肉身强大,法武合一,当时他在京城便自见识过,自然不会傻乎乎地与其近身搏杀。

修行者剑招变化之快远远胜过凡间任何武林高手的想象,饶是陈浮生没有施展剑气雷音的剑术,却也在顷刻之间,连续放出了一十九道剑光,将这片雷网炸出好大一个空隙出来。

只不过这龙宫位居海中,这处行宫占据的位置也不简单,尽管龙宫正殿早已布置了隔水的法界,但水精之气却依旧称得上无穷无尽。

这敖空施展的雷法本就是以水化雷,再以他真龙之身释放出来,在这海洋之中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生生不息。

这雷网方一溃散,便有流光在上一转,几乎瞬间便自恢复无缺,更有滋生壮大之意。

“我倒要看看是你恢复得快还是我的剑光更快。”

陈浮生心思一动,剑光连续跳跃变化,用上了以快致胜的法门,反观敖空在雷网成型之后却不再冒进,而是通过银枪源源不断向着这座雷网注入法力,那是打定了以逸待劳,以拙破巧的心思。

第三百二十八章 水火同源即丹成

见两人交起手来,敖月素手一挥,运起法力,将侍女尽数送出,再将宫中禁制开启,方才看起这场斗法来。

除了避免误伤到外人之外,敖月此举也是为了保证外人无从知晓此时。

毕竟无论是敖空还是陈浮生,都是大有前途,身份不凡,任谁败了都是颜面无光。

她的真实境界比起陈浮生与敖空来都要高出一层,自然能够看出许多东西。

“原本我还以为敖空不过是借着龙珠强行提升修为,本领未必能有多高,不过今日一见,别的暂且不说,单这化水为雷,布网结阵的手段就非同一般,手法纯熟,掌控力更是非凡,如果让他一直将这雷网演化下去,便是我除了能够凭借修为强行将之打破之外,怕也是没什么好办法。”

再看陈浮生,面对着这张愈张愈大的雷网,陈浮生面色反倒愈从容,剑光在雷光之中来回穿梭,连连炸开,每一次炸开之后,就是偌大一个窟窿,陈浮生竟是直接将之所化的元气扫荡一空。

正所谓百川归海,陈浮生的《北冥逍遥诀》自开辟出北冥之后,便自有一种炼化异种法力元气为己所用的功效。

这天下功法尽皆是炼化天地元气化生法力,这种功效其实不算稀奇,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大用,毕竟法力总是要纯粹为上,一旦混杂,就有许多妨碍,有将这些炼化的时间,还不如自行汲取天地元气自行修炼。

只是《北冥逍遥诀》中的北冥一旦开辟,法力源源不断,这种效果便自强盛了无数倍。不过陈浮生也不怎么稀罕这些,从来没有动用罢了。

但放在这里却是恰好合适,自陈浮生每破去这雷网一次,就有一片精纯至极的水云随之形成,陈浮生剑光一转便将其送回自己北冥之中。

他这一年来在罡气之中练剑,这一手可谓做得纯熟至极,而北冥真水只是一卷,根本便不须多么费力,这团水云便自被炼化了个干干净净。

体内的北冥也自多了一分勃勃生机,法力运转更为灵活。

“这当真是意外之喜,也不知这位太子练就了什么法力,对于我来说却是好大的滋补。”

陈浮生精神一振,剑光声势更盛,纵横来回,将这雷网切割得七零八落,却是打了持久战的心思。

如此一来,虽然这敖空的雷网在不断扩张,但他每炼化一分,法力更强一分,两相比较,反而是他提升的幅度略高一些。

这件事儿,陈浮生算的出来,敖空自然也不例外,枪头与剑尖连续对撞上千次之后,便有了几分不耐。

“我这癸水真雷网变化无穷,愈到最后便越是强横,虽然这个叫陈浮生的不知用了什么手法,这么快便将炼化了去,但到最后也未必能够胜得过去,不过那最起码也是数千招开外,我一次出关便是直指斗剑大会,一会天下群雄,这小子修为比我还弱了几分,虽然说是九天剑派真传,但修行不过几年,料来在天下间也没什么名声,敖月还在旁边看着,若是连他都不能轻易收拾下来,难免让敖月轻视,也罢,我这一招乃是结合了赤血的道法与龙宫真传所创,原本打算用来留作一记杀手锏的,但在这小子身上提前试演一下倒也不错。”

主意一定,敖空身上法力一变,右手依旧提枪虚点,左手却是悄然捏起一道法诀,陈浮生自然而然地生出感应。

“这张雷网怎么突然气息衰落了下来,还有这道手诀也是好生古怪?”

陈浮生一面控制飞剑,却是没有丝毫放松对于敖空的感应,只觉对方左手一掐,身上原本浓烈的气息便自收敛起来转为幽深莫名,精神陡然一振,知道这是敖空即将要出绝招的征兆。

唯一值得思忖的是。

“这家伙蓄气总是需要那么一刹那,这就是破绽所在,我是趁机彻底破了他的雷网,还是见识一下他有什么底牌?”

略一盘算,陈浮生便自将剑光收回,护住身子。

如果对方是敌手,这是在生死斗法,那么自然而然是要选择将这家伙一剑毙命,但两人不过是切磋试法,并无生死仇怨,还有着一个龙女敖月在这里镇压场面,陈浮生无需担心其他,更何况。

他也是想要看看这龙宫太子的底牌是何等神通。

敖空着实没有令陈浮生失望。

“咦,这……”

陈浮生打量着对面那一双无论身材还是相貌甚至气息都一般无二的家伙,心中陡然提起无限兴趣。

“这是分身之法么,好生奇特,也不知这敖空用的是什么龙宫秘术?”

天下间分身之法甚多,但却总有许多缺陷,在元神之前,任何祭炼的分身都有着残缺,故而修为往往低于主人,更不可能有什么证道的可能。

然而这敖空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化出了一个法力丝毫不弱于自己的分身,只是属性却是迥异。

这敖空的本身法力与陈浮生之前一般乃是纯粹的水行,然而这个分身却是最为纯正的火系道法,两人衣衫也是一红一白,相映成趣。

但水火两般法力非但没有互相克制,反而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气息之盛居然不比旁边的敖月低上分毫,俨然已经到了丹成级数。

看着陈浮生面色,敖空轻舒口气,也是感觉极为得意。

这个火龙分身乃是他凭借赤血那颗龙珠中的精气所化而成,他是走得纯粹水行,赤血却是一条火龙得道。也只有他凭借着同源的龙族血脉,祭炼了龙珠得了其中的传承之后,才能将这一门道法练成。

此神通一成,在元神之下,等若将修为凭空提升一层,当然非得是这种本身已经到了这一层的顶峰方可,否则最多不过是提升到本层的巅峰,

饶是如此,也已经足够。要知道本来他作为龙族太子,道法神通已经道门一十三派真传弟子的级别,如此一来,更是如虎添翼,能够与之对敌的也不过是最顶尖的那一批罢了。

“你陈浮生剑法确实不错,但我修为现在稳压过你,你又如何应对?”

敖空如是想到。

第三百二十九章 水火炼刀

修行之道,每进一层,便有一番气象。

陈浮生看着这两个一模一样的敖空,也是颇觉有几分难办。

这个身穿火红战袍的分身与敖空本体执手而向,非但有着一身法力,更是从舌下吐出一件法器化作一口涌动着火焰的罩子将两人身体牢牢护住。

“这是烟霞类的防御法器啊!”

陈浮生只是打量一眼这口放出九条火龙不断吞吐烈焰的神火罩便自感觉有些微微棘手。

钟罩型的法器大多乃是防御所用,选用的材料与祭炼的手法也都是金土两系。

这口火罩却是有些与众不同。

道门祭炼防御法器,向来有着两条路子,其一便是将本体打造得浑厚重实,比如说这种钟罩或者甲胄一类,走的是不动如山的路子,可以用乌龟壳来形容,硬抗硬挨,变化起来就有些不够灵活。

第二种却是讲究一个化字,消去所承受的攻击力道,其中最常见的便是采集云霞烟岚这一类的材料炼制成法衣,凭借其本质特性,将法术等化于无形。

这件火龙罩乃是以真火化形而成,非但具备上述特性,更可驱使九条火龙护身杀敌,搭配起那杆银枪来更有无穷妙用。

有了这件法器护身,敖空也不再手持银枪,而是学着陈浮生御剑,放了出去,手法也是颇为高明。

一枪一钟,一攻一守。

再加上他丹成级数的修为,几乎可以说是稳操胜券。

不过也只能说是几乎。

“如果动用全部法力,施展剑气雷音,任这火罩如何玄妙,总也当不了我一剑之威,不过这套剑术乃是我准备用在斗剑大会使用的,最次也要在龙宫中施展出来,才有出其不意一鸣惊人之用,放在这里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也罢,与这敖空对剑上千次,对于剑法总算是有些底气,倒不如试试这套从来没有用过的刀法。”

心念一动,陈浮生飞剑一抖,剑光猛然加快,趁着银枪略一缓气的当儿,脚尖一点,身形在步云履的作用下已然鬼魅一般飘向敖空,左手一抽,戒刀便自出现在掌中,狠狠劈向火罩,右手负在背后,不断催动剑诀御使飞剑与银枪在空中剑锋。

却是用出了一心二用之法。

一心二用在凡人中极难锻炼,但对于修行者而言不过是水到渠成。

神识一成,念头分化,莫说一心二用,便是七八用都不算什么。

不过修行者斗法却也极少有人同时操纵七八件法器对敌,最多也就是像敖空这般,一件护身,一件用来杀敌。

其中也有许多原因。

最简单一点原因便是修行者中像陈浮生与敖空这般身家丰厚的实在没有多少。充其量不过两三件,已是顶天,其中还不尽是护身杀敌之用。

而将法力分散到数件法器上对敌,也是颇为愚笨的一种方法,远不如尽数加持到最强的一件法器之上来得厉害。

也只有陈浮生这种开辟北冥,法力无穷,或者敖空这种龙种天生法力深厚的才会如此选择。

不过比起空中那流光溢彩的一枪一剑,这口刀就要显得朴素许多,便是刀光看起来也不像那么犀利,只在刀身上浮了一层土黄色光芒。

这刀势出刀极快,在空中已是将气势催到最胜。接下来陈浮生动作却是慢慢缓了下来,仿佛刀尖坠着千钧重物一般,一招一式都有如老牛拉磨,上面的气势也是隐而不露,内敛到了极点,然而每一道落下却是带有滔天的法力。

正是那黑山石精的磐石刀法。

这黑山石精被陈浮生困在大阵之中许久,更是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断外放刀气,陈浮生对其刀法颇有些了解。

再加上这口戒刀本身就是黑山石精祭炼了千年的一件护体神兵,自然被其神意浸透,陈浮生稍一用心便领悟出了其中精髓。

这也是陈浮生早就在选择祭炼这一刀一剑的时候就已经计算好了。

他一身剑法起自《大自在天子法》中的大自在天子剑气,然后再加上几套凡间武学,紧接着就是《北冥逍遥诀》中的北冥剑诀,在这十数年的修行中,已经有所有小成,道路已定。

如果不是动用九天剑匣布下剑阵,无论是选择哪一口飞剑,并无太大区别。

而得自黑山石精的那口戒刀,却能够在剑道之外另行为他开辟一条出来,再加上用此刀法催动这口戒刀,威力倍增,比起飞剑来还要强出一筹,两种不同风格路数的剑道刀法结合,实力计算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如此简单。

“这套磐石刀法以势压人,用来破除这件火龙罩远不如飞剑,但如果用来试刀,却是一等一的好木桩。”

刀光落在有如虚幻的火罩表面,陈浮生便自感觉自己这一刀至少九成的力量被平均转移到了法器表面各处,最多只有一成真正落在实处。

同时伴随着一股反震之力,九条火龙中便有一条把头一摆,尾巴一甩,就要顺势沿着刀身窜入肉身之中。

敖空本体也是把手一抽,略略摆出架势,显然是打算凭借着肉身之力将陈浮生直接降服。

这也是陈浮生之前一直竭力避免生的事情。

“来得好!”

感受着一股炽热之意,从刀身传来,只是瞬间就要化作一团真火将手臂化作飞灰,陈浮生眼睛一亮,不惊反喜,同样也是法力一催。

就有一道土黄中隐现白色的光芒自左掌向上延伸至小臂,肩肘、胸腹,护了个严严实实。

这口戒刀也是金土两种属性,虽然不是专门的防御法器,但催动法力护身倒也勉强可行。

而北冥中则是有源源不断地法力顺着经脉流来,陈浮生却不借此扑灭这股热意,而是将其缓缓逼入刀身之上。

顷刻间,刀身上便有土黄、纯白、赤红、漆黑四种颜色同时绽放开来。

其中红黑二色分别化作火焰、黑水在刀身上形成一股拉锯战。

受这几股法力激荡,原本已经祭炼到一十六重的禁制几乎顷刻间便自崩溃开来。

第三百三十章 两种选择好生为难

法器禁制被毁,无疑相当于无数苦功尽皆化为流水。

陈浮生面色却是一派从容丝毫不见愤怒,反而带有一分淡淡喜意。

《北冥逍遥诀》所练出的北冥真水乃是天下七大水法之一,至阴至寒,本就极擅长洗练灵材,将一件法器禁制毁去,使其重新化成法器元胎,对他而言并不算太过困难。

但除了北冥真水,真火之力亦是有此功效。

但陈浮生这口戒刀已然是有着十六重禁制,常理而言,想要化去以他目前的法力至少也需要数月辰光。

但当这两股法力轮番用上,度便自快了成百上千倍。

要知道山岩最是厚实坚硬,想要滴水穿石,也不知要花费几千年光阴,在烈火之中更是视若等闲,毫无变化。

但是开山修路筑堤之人却知,如若在火烧之后再以寒水浇之,立刻便会迸裂开来,轻而易举地做到。

此乃天地间一种自然之理,用在这里也是一般。

而经过这水浸火烧,戒刀几乎立刻便有了变化。

这口青铜刀乃是黑山石精祭炼了千年的随身神兵,早已随心如意,一股阴煞妖气深深融入其本质当中。

虽然陈浮生自将黑山石精镇压之后将这一口刀炼化成为九天剑匣中的一口剑器,但却是借机取巧的手段,先是铭刻了《金刚三昧转轮经》在刀身之上,镇压妖邪之气,化为戒刀,更是通过九天剑阵将其与几口飞剑连为一体,才能够动用随心。

却还是不敢带入大阵之中,免得被那黑山石精气机感应再次夺回。

本来陈浮生想要将这口刀真正化为自己的法器,只有等他修为压过了黑山方可,最起码也要花费七八年的光阴。

然而当遇上了敖空这个龙族太子,再借着他分身所练就的真火之力与自身的北冥真水将这戒刀彻底洗练了一番。时间推移,随着戒刀上的禁制不断崩溃,陈浮生挥刀也愈加缓慢沉重,但其威势却越来越强,几乎到了陈浮生也收摄不住的地步。

非但如此,刀身之上,隐现佛光,无数经文游走不定,显然是已经借此激活了其上的佛门法力,虽然这股法力对于敖空而言不算什么,但却代表着这口戒刀洗练得已经快要洗练得干净彻底,《金刚三昧转轮经》再也无需镇压其中的阴气,可以将威力尽情施展开来,甚至本身材质也通透了几分,显然本质又有些提高。

当然,这也是这口戒刀本质不俗又被陈浮生祭炼到不低程度的缘故,否则在这冰火两重天之下,早就像凡间那些岩石一般禁受不住,彻底毁去。

“从今往后,便是把这口刀重新放到黑山石精手中,他也再不可能重新御使,真正归我所有,便是把这口戒刀的禁制全部毁去,也是大赚特赚。”

一股血脉交融一般的感觉涌上心头,感受着对这口戒刀的掌控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提升,戒刀中属于黑山石精的法力烙印彻底消失不见,饶是在斗法之中,陈浮生也是喜意狂升,对于禁制的崩溃完全不放在心上。

虽然每一重禁制都要花费修行者时间功力来祭炼,一旦毁去便自化为法器元胎,需得从头做起。

但并不是说期间的苦功就全然白费。

和陈浮生十年修炼《大自在天子法》突破感应,废去修为后,不过三两年功夫就重新恢复过来一般。每一重禁制生成,法器的本质与灵性便会随之提高些许,虽然远不如威力提升来得巨大,却是无法被轻易毁去的。

有了这番底子,这种法器重新祭炼的时候都会比那些真正崭新的法器快上许多,尤其是祭炼的时候选用与之前一致的法力与手法之时。

更何况陈浮生修为比起刚刚入手九天剑匣时的修为足足高了两个层次,这一次如果重新祭炼到这一十六重的地步,陈浮生有自信耗费最多不过半年。

相比陈浮生,敖空面色就要难看许多。

这个时候,已经有三条火龙被陈浮生刀势吸引过来,火龙罩上的火力去了足足三分之一,虚幻之意更重,隐有溃散之意。

这也是烟岚类法器的一个缺点,即使已经祭炼得收放由心,化合为一,比起那些粗苯的法器要灵动许多,再遇上印锤这类重型法器时要占许多便宜,但一旦被用法力神通截断切开之时,也不如其他法器来得坚固。

“我这九龙神火罩乃是以龙珠中的真火精气化成,威力无穷,变化不尽,但恢复起来却十分困难,可不能被这家伙全部牵引而去,如今我法力高出他,和他浪费时间作甚。”

敖空不精炼器之术,再加上戒刀不是他的法器,自然不知道这口戒刀的法器的禁制重数在不断降低,但他是龙宫太子,见多识广自是明白陈浮生是借用了自己的法力来为他炼器,他又怎么可能牺牲自己反过来成全陈浮生。

一拳在上风助火势,一拳在下卷水生雷,从九火神龙罩中同时探出,两拳相合,威力倍增,直直捣向陈浮生肉身。

陈浮生则是将凡间的轻身功夫用到了极致,借助着脚下的步云履与已经有些熟悉风水遁术在这大殿之中化出无数道残影,围绕着九龙神火罩不停出刀。

不过上一道拳势尚未消去,下一拳便自打出,上百道拳头打出,虽然还是没有碰到陈浮生衣衫一角,陈浮生的度却是渐渐慢了下来。

和那道雷网一般,这拳也是将这座大殿内的元气尽数夺去,封镇起来,拳势形成之后,敖空根本不消去猜测陈浮生身在何方,只是凭着感应照着拳势中的薄弱之处随意出拳,将其弥补完整便是。

陈浮生却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雷网虽然厉害,但他御使飞剑隔空攻击,根本不会受伤,便是雷团爆开,这些元气震荡也根本损伤不了飞剑半点。

但是他的肉身可就要脆弱许多,虽然有着这件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所化的道服护身,敖空拳头不可能伤到他,不过作为底牌之一,他还是不想随意动用。

就算敖月已经知道他是北冥道人的弟子,擅长佛法也是一般。

“最多不过三十拳,他就彻底掌控这座大殿,我再也无处遁逃,到时候是罢手认输,给他长些颜面算是他帮我炼制法器的报酬。亦或者干脆抛出一两件底牌,灭灭他的威风,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毕竟我两次见他,这头小龙都太过狂妄,需得有人替他父母好好管教一下他,这种选择让我好生为难。”

第三百三十一章 罢手言和,再见墨蛟

正待陈浮生挺身就要出剑之时,就见在旁观看得敖月终于有所动作。

素手一捏法诀,便自运起龙宫之中自带的法阵禁制。

这处行宫虽然不是龙宫重地,更不是为斗法祭炼,但在敖月手中威力也自不凡。

方一运起,就有数十道粗大水流从宫中各处蜿蜒流出,随意一扑,两个敖空出拳时所带的雷火风水便被扑下一大块下来,再次一挥,空中那道雷网也自摇摇欲坠起来。

非但如此,陈浮生只觉瞬间,自己与那敖空的距离瞬间被拉长了数十倍,看着就在眼前,然而运剑出刀,原本瞬息而至的刀气剑光却是足足慢了两三次呼吸,而且灵光也是黯淡许多,威力大减。

“这是用阵法扭曲了方向啊!”

在大阵当中陈浮生颇有一段时间颠倒迷乱黑山石精的方向,将其外放的刀气挪移到无人之地,这件事做得顺手至极,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敖空借助阵法将自己的剑光与刀气也随之偏转过去。

只不过这座阵法远不如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来得高明,饶是敖月修为高过陈浮生,也远不如陈浮生做得不动声色,云淡风轻。

把眉一扬,敖空把眼望向敖月:“十三姐,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话虽如此,不过那具赤火分身却是被他悄然收了起来,只留下火龙罩护身的那是显露了罢手言和的意思。

毕竟陈浮生除了一对刀剑外,不曾显露其他任何神通,显然还行有余力。

“我便是将拳势彻底施展开来,也未必能够锁死他,说不得就得动用那式绝招,不过这一招我还未曾试手,控制起来尚不能真正收由心,若是失手将他打伤,也是有些不妥,还是将这一手留给别人吧。”

眼见敖月出手,敖空只是转念一想,便有些收手之意,他这一主一从,威力已然不凡,但当水火两身合一,威力还能倍增,只不过以他目前的修为,每施展一次就要元气大伤,花费许多时间修养,非是搏命之时,并不想轻易动用,既然敖月给了这个台阶,他也就顺势下来。这番话不过是拿捏姿态罢了。

不过这位太子久居龙宫地位非凡,做起这件事来就有许多不协调,让陈浮生心中有些好笑。

“这是死鸭子嘴硬,不过既然敖月公主这个主人家出手,总是要给她些面子才好,再说我如果说破,龙族最重颜面,这头小龙怕是就要将我彻底恨上。”

罢手与否,陈浮生都已得了好处,不怎么看在心上,想到这里,陈浮生提气开声道:“敖空太子果然本领非凡,居然将一水一火两般南辕北辙的法力控制得如臂使指,龙族果然有许多秘术。”

时机不同,言辞便有十分不同效果。

这句话如果放在动手之前,难免有示弱之嫌,但当陈浮生显露了一身法力之后,再这样说就显得谦逊有礼,气度泱泱不凡。

看到两人罢手,敖月微微一笑,请两人坐下,正式为陈浮生与敖空介绍彼此身份,然后笑道:“浮生道友修行好生勤勉,实在让敖月佩服,闭关月余,看道友修为更进一层显是快要罡气大成了吧?”

此言一出,陈浮生摆摆手,笑而不语,敖空就是一惊,本来他以为陈浮生能与自己斗法如此之久,修为定然也是只差一步结丹,却没想到居然炼罡犹未完全。

“我真龙一族法力本就深厚远常人,我得了赤血龙珠,更是倍增,这个陈浮生修行的什么功法,怎么比我修为虽低,法力却是不差半点?”

“太子公主都是真龙之身,非但天赋出众更是寿有万载,自然不需像我人族一般,日夜练气行功。”

陈浮生不以为意道。

龙族天赋太强,如果不是因为像孕育敖月、敖空这类的纯种龙族时间也太强,需要二三百年的时间,龙族早就把天下全占了,任何种族都要仰其鼻息方能生存。

“不过浮生自认距离龙宫斗法也没有多少日子,再次修炼下去也没有多少进境,方才出关打算来公主这里看看,不意遇上了敖空太子,实在是巧。”

“现在能有什么事情。”

敖空摇摇头,一脸不屑道:“如今龙宫正在布置席宴招待那些例行叙职河神龙王还有那些来参加斗法的修士,但各门各派的真传弟子却是没有几个参加这种乱糟糟的场面,不是去了各位兄长那里就是在互相拜访。怎么你对这些感兴趣?”

“恨水妹妹便是跟着云梦龙君去了那里,我之前参与了两三次,这次就没跟着去,道友莫非有兴趣?”

敖月吟吟一笑,插嘴问道。

“那些各大门派的弟子迟早会有一会,倒是不知道这龙宫庆典与人间有什么不同,倒是不容错过。”

陈浮生点点头,道:“陈某一向在6上生活,却是不曾见识龙宫的风土人情,实在好奇,不知要有什么条件才能加入,还望两位指点一下。”

“需要什么条件,龙宫欢迎四海来客,只有能够进入其中,便可参与,不需要任何资格。道友如果有兴趣,敖空作为地主倒是可以带道友前去看看。”

敖空呵呵一笑,主动说道。

与陈浮生交过手再坐下来,他与陈浮生多少也有些熟悉,虽然他看不上眼这些,但却想着趁此机会好好试试陈浮生的底细。

既然有这位地头龙作为向导,陈浮生自然不会推辞,再与敖月闲谈片刻,便自抱拳而去。

龙宫广大无边,敖月的行宫距离宴会举行的位置也颇为遥远。一路行来,陈浮生至少见了三四十队巡海妖兵,不下数万,敖空根本不需开口,只把龙威一放,便一批批伏在海中跪拜行礼,妖气鼓荡,便有巨浪随之而生。

气派比起帝王出巡还要大上十倍。

“我之前觉得这敖空太过骄傲,现在看来,如果我在这种环境中生长,只怕比他态度还要强横十倍不止,什么道法也不要学了,都说世间富贵杀人,但又哪里比得上这种滔天的权势醉人。”

陈浮生暗自激灵一下,原本的几分兴奋转瞬化作警醒。

也不知是敖空太子的身份还是真如他所言龙宫不禁来客,两人一路直行,到了一处尊贵远胜敖月行宫的大殿,穿过一片水幕,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莺歌燕舞。

天下水族大多如云梦龙君一般携家带口而来,再加上四海修士,这座大殿少说也容纳了数万人口,从外面来看,这座大殿最多不过承载其中十分之一的人口。

然而到了这里方才现这大殿内部宽广胜过外面看到的百倍不止,竟是一件品阶颇高的洞府类法器。

龙宫地位森严,便是宴席排布也大有讲究,龙宫下辖的水族精怪,依着血统、官职一层层布置开去。

至于修士则是根据自身修为名声以及身后的势力另行化为一处。

以敖空的身份,根本无需多言,便早有鳖奴领着在最靠前的一处位置坐下,连带着陈浮生也受益不少。

“咦,那不是……”

陈浮生方自落座,心中突生感应,回向着下看去,就有一道熟悉身影映入眼帘。

“这条墨蛟不是在黑水河修行么,怎么也跑到了这里?”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万化门,风万里

龙宫虽然号称掌管天下所有河川,却凡事总有例外,黑水河便是其中的一处典型。

黑水河上游便是九天剑派,门派的五方五行大阵囊括了好长一段在其上,野生的妖怪倒也罢了,但绝对不可能由龙宫势力插手其中。

再加上此河位列极北之地,在向北越过一片冰原便是北海范围。因而这里的环境也是极为苦寒,寻常水族经受不起,无不视其为流放一般。

故而这里虽然开智的精怪不少,但无论是九天剑派、东海龙宫还是北海龙王对这里都不怎么上心,算是一处三不管的地带。

故而陈浮生在听闻东海龙宫召回水族叙职的时候压根没有想到也会有黑水河的妖怪到此,如果不是这墨蛟封神的符篆还是水神印分化而成,陈浮生对其自有一种感应,还当真不会留意到它。

不过如今的墨冥却是穿戴一新,身上的盔甲灵光闪现,腰挎一口钢鞭,居然是两件还算不错的法器,看来加入龙宫之后得到的好处倒也不少。

陈浮生如此神态,一直关注着他的敖空轻易便察觉到,清喝道:“浮生道友怎么如此惊讶,难不成瞧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不成?”

“趣事自是没有。”

陈浮生信手取过一方琉璃玉盏,信手倒出一杯琥珀色的美酒,缓缓品尝道:“不过倒是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

陈浮生信手一指,道:“这位墨冥道友在黑水河中得道修行,与我九天剑派相邻,我倒曾经见过几次,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

与敖空一般,坐在这里的也都是些龙子龙孙,听闻陈浮生如此,便有一人笑着解释道:“原来这位道友是九天剑派的同道,这黑水河往年确实不在龙宫管辖之下,不过年前几位龙王就已经派人将此河收了回来,这条墨蛟出现在此,算不上多么稀奇。”

“龙宫当真闲得无事,也不知道做这些干什么?”

陈浮生暗自纳闷,有些不太理解龙宫此举,不过这件事乃是龙宫内政,他出口询问多有不便,随意问了几句,便将心思放在眼前的节目之上。

这座大殿广阔无垠,宾客如云,自然而然地就有几场歌舞同时进行。陈浮生跟着敖空占了个好位置,所欣赏到的自然也是最高一级,甚至其中有那么几个乐师在陈浮生看来也已经堪堪摸到了以音入道的门槛,即便是放在天音门中也有资格成为内门弟子,放在凡间也是国手一级的人物。

不过这些龙族都不知听了几百年,观看了成千上万场,早就对此感到乏味,陈浮生自来时与敖空同行见识过了龙宫的气派之后,心境微微淬炼了一番,还未完全将心情平复下来。面对这些享受,身上自然而然地就多了几分疏离之意,倒是让这些眼高于顶的龙族也有些惊奇。

“众位叔父兄长,敖云在此有礼了。”

正当陈浮生暗自盘算是不是要找个借口离开一下去找那墨冥叙叙旧,捎带打听一下龙宫为什么突然将爪子伸到了黑水河的时候,心中突然一动,然后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问候冲着敖空这一批龙子龙孙而去。

“这个应该就是那个敖月所说的敖云了吧,听他刚才的语气似乎是要寻衅生事啊!”

陈浮生只是把眼一望大致就猜出了这个来客的身份,这个家伙虽然顶着一对龙角,血脉纯粹浓郁犹胜过恨水这个龙女,然而其中却又混有一股人气,能够站在这里,除了敖月提到的那个敖云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见了此人,陈浮生也不禁暗赞一声,本来敖云与敖空年岁相仿,却只是蛟种,比不上敖空真龙血脉,敖空在水晶宫中更是挪移时间,一年当作数十年用,两人修为如今却是相当,都在丹成以下。

显然是因为这敖云修行了万化门道法的缘故,陈浮生隐隐能够感觉得出来,这个敖云体内那股真龙血脉与道门法力彼此滋养壮大,甚至有着化合为一之势,显然这万化门功法也极其不凡。

而他方才那一番话看似端庄有礼,但却总给人一种讥诮之意,显然目的并不怎么单纯。

他的底气除了自身,显然也是来自背后那七八名气质各异,却均有一身高明法力的同门。

其他人倒也罢了,其中有两人却是真正能够引起陈浮生注意。

为的那名大汉气势极其强盛,相貌也是奇特,青躯白,金目长鬐,微微一笑便自露出一口雪牙,一股蛮荒之意扑面而来,不像是人族出身,反倒比身边的敖空这些龙族更加像是上古妖兽,一身修为却是稳稳压住了周围这些人已是道基级数。

万化门道法讲究挖掘体内上古血脉因而弟子从外貌来看多少有些不同常人之处,修为越高越是如此,唯有等到练气大成方才会彻底收起。

紧随在他身后的是那名青年男子,一身白衣,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比不上大汉法力深厚,也无太多异常,但眉目之间,自有一股凛冽杀气,一双眸子更是如陈浮生动鲲鹏真瞳一般竖起。

“这个大汉身周水精之气四溢,应该也是走得水行一路,看他面目长相,莫非血脉传承自上古的异兽水猿大圣,至于那个白衣男子,定然就是风万里无疑,果然他一近身,我识海中的魔种就有感应,也不知他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出来。”

如果说陈浮生之前怀疑这个风万里的来历只是出于本能灵觉,现在就可以断定此人必然也是魔教送来的卧底,甚至说不定就是天欲尊者从来没有向他介绍过的师兄们中的一位。

念及于此,陈浮生悄悄动《玄同篇》,就有一片微不可查的光好华浮动,帮助敛去气息,融入这座大殿之中。

看到敖云,包括敖空在内,所有的龙族都是眉毛一皱,隐现不喜之色。

不过在看到其身后的那名大汉之时,便将这股情绪收敛起来,毕竟对方如今已经不只是一个半人半龙的混血龙种,更加了万化门真传的身份,对待他的态度自然不能在和之前一致。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一生之敌,必杀无疑

“敖烈与诸位兄弟之前早就想要宴请诸位,只可惜万化门的道友各个一心修行,实在好生可惜,今日正好将这个遗憾弥补。”

几位龙族对视片刻,便有一头修为最为出色的火龙起身站出,向着那个大汉拱手笑道。

“几位都是龙族太子,地位高贵,应当是袁某与几位师弟打扰才是,怎么好多添麻烦。更何况此次通天乃是奉师命带几位师弟出山历练而来,正要为两年之后的斗剑大会做些准备,龙宫斗法与之也不逊色,故而敖云师弟才会提议大家提前来此,会一会同道好友以免闭门造车,坐井观天,倒让诸位见笑了。”

咧嘴一笑,与相貌相反,这位万化门的师兄说话倒是彬彬有礼,从容自若,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这位道友好高明的法力,让人一见就好生佩服,不知道是哪位门派的高弟?”

尚未等敖空等人答话,风万里却是侧身看向陈浮生,突然开口问道。

此言一出,敖空等人还不觉什么,万化门的几名弟子包括敖云都是一惊,便是袁通天也忍不住回头看了风万里一眼。

毕竟便是在万化门中,风万里也不怎么说话,这种语气更是少有。

“这位是九天剑派的陈浮生道友,此次来我龙宫便是代表九天剑派参与斗法而来,浮生道友之前只在门中潜修没有在外面走动,几位不认得也是正常。”

听到敖空开口介绍,袁通天放出神识感应一下,便自笑道:“九天剑派九门真传,据说只有一路水法,向来一脉单传,这位浮生道友身上法力也是走得水行之属,莫非是北冥前辈的弟子不成?”

水猿大圣在上古也是凶名赫赫,一身控水之术并不逊色水神共工,也是因为阻碍禹王治水才会被镇压降服。

不过袁通天修行的功法更加偏向于水猿大圣的那一身滔天巨力,对于这方面的感应就差了一筹,不过他能够被万化门的掌门与诸位长老看重予以重任,除了自身修为与性格沉稳外便是因为修行日久见识不凡,再加上他算是风万里在万化门中少有几个说得上话的人,倒也听他说起过些关于《天鹏九变》的事情,因而倒是不难猜出陈浮生的来历。

瞬间,他便明白了自家师弟为什么会对陈浮生感兴趣。

距离如此之近,再加上运起《玄同篇》的时机也稍微慢了一些,陈浮生知道在一干龙族之中自己太过显眼,根本不可能隐藏得住,故而他也只是为了帮助掩饰识海之中的那颗魔种对于自身的法力倒没有太过上心。

挺身站起,陈浮生只把目光放在风万里身上道:“家师道号正是北冥,浮生素闻万化门中有一门《天鹏九变》,练至极处,可控八方风动,与我门中的《北冥逍遥诀》同源异路,莫非道友便是修行的这门功法?”

“然也!”

风万里面目一肃,正色道:“北冥一代代单传,我万化门《天鹏九变》更是须得激体内的鲲鹏血脉方可修行,往往好几辈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弟子,屈指一算,两家居然从未切磋过,今日一见,万里有心要向道友讨教一番两家道法的异同。”

风万里此言一出,形势便自变化,焦点从敖云与一众龙族身上转移到了陈浮生与风万里身上。

毕竟以修行的功法而论,两人可以说乃是天生的对手,只要遇上肯定要与对方较量一番方可。

耳听风万里如此,袁通天便自轻咳一声,提醒风万里莫要忘了之前答应的话。

“今日是龙宫宴会,我二人在此谈论这些,岂不是大煞风景?”

陈浮生摇摇头,意态极其轻松,道:“道友既然来了东海想必也是要参与斗法的,我二人不若便以在这大会上的名次作赌,更何况说不定我二人在中途就会遇上,何必如此着急,如果有人中途落败,道友如果还有心思。不如等大会结束,再另外加斗一场如何?”

“这样也好。”

不假思索,风万里便自点头应下,道:“不过如果连最后都坚持不到,那是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加斗的必要了。”

有了这场风波,敖云等人原本的目的也绝口不提,随意说了几句便自告辞,事实上因为陈浮生坐在敖空身边的关系,被敖云等人看作了敖空一方。

这个赌约也增添了他与这些龙族太子间的矛盾在其中。

“风师弟,如果那个陈浮生没有坚持到最后,中途就已落败,你当真就此放过他吗?”

遁出龙宫,眼见到了无人之地,袁通天突然传音向风万里问道,他已是道基修为,修行得也是道门功法,眼力比起敖空要高出许多,自是看出陈浮生在炼罡这一关犹未完成。莫要说罡煞合一,练就神光,便是距离罡气九转,护身罡气大成还有不少功夫,便是法力再强,遇上了强敌也总是差了些神通,自然有些轻视。

这也是他不知敖空与陈浮生那场斗法的缘故。

而且他对于这个师弟的心性还是有些了解,本能感觉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结束。

“他么?”

风万里摇摇头,并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同样传音道:“无论怎么样,我都要杀了此人。”

“这是为何?”

眼见风万里如此,袁通天倒是当真有几分惊讶。

万化门修行对于道心的理解与其他名门大派多有不同,更重本心,但对于心性其实还是颇有要求,门下弟子行事虽然在外人看来多有一些难以理解,但他们心中却自有一套准则底线。

风万里也是如此,就袁通天所知,这位师弟虽然出手狠厉,非死即伤,但像这种只是见了一面,因为两者的功法有些渊源就一定要制对方于死地与风万里的往日的作风也是迥异。

“我一见到他,就隐约觉得一定要杀了他才行,与之前见过的那些人截然不同。”

闭上眼睛,似是要细细回味那种感觉,风万里淡淡道。

袁通天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他知道以风万里的性格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说谎,也没有必要,这才是最为难办。

修行界中多有劫难,有些人有些事物表面看似无关,却可能直接干系到你成道与否。

其中就有一种“一生之敌”的说法,据说只有本人才能依靠本能灵觉感应到这种关系,虽然这种说法未必确实无误,但却在修行者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如何不祛除,迟早会化为魔障,到时候便是假的也会化作真实。

无论如何,显然风万里只有杀了陈浮生才能让心境圆满无缺。

“在龙宫斗法上你不要动手。”

袁通天想了想,道:“旁人倒也罢了,这北冥一脉向来单传,对于弟子肯定也远比旁人来得重视,据说那个北冥道人寿元不久,恐怕也没时间再调教出来一个炼罡境界的弟子出来,你如果当众杀了这个陈浮生,说不得他真得不顾修行界的规矩以大欺小,还是等离了龙宫,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再下手,到时候做得干净点,再请掌门他们出手扰乱天机,才是万无一失。”

风万里默默点头,道:“知道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风起云涌

“那个风万里对我已经起了杀心。”

见过风万里之后,陈浮生便自谢绝了敖空的其他邀请,重新返回玲珑阁。

手指轻敲青玉桌面,陈浮生暗自念道。

当那个风万里开口邀战的时候,陈浮生可以清晰地感应到对方心中那一缕坚定的杀意,绝不只是想要切磋那般简单。

“莫非对方也已经察觉到了我识海中的魔种,想要借机除掉我不成?”

陈浮生摇摇头,自觉还不至于此,不过对方传来的那一道杀意纯粹至极,倒是让他有了些其他的想法。

“我中央魔教弟子修行功法,必以一情一意入道,就好比我的《大自在天子法》便是要体会那股自在无矩之意,这个风万里莫不是选择得以杀入道罢,这可是比起天欲师父的六欲天魔道还要来得凶险。”

以杀入道,入门简单,战力群,在魔教最鼎盛的时日,十成之中倒有三成弟子走的这条道路,非但中央魔教,便是东方、南方、以及北方魔教等与陈浮生这一支修行之法不同的分支皆是如此。

因为这般,当时的整个修行界可以说是腥风血雨,刀光剑影,少有人能够安心修行,全都投入到了打打杀杀当中,事实上魔教落得被佛道两家联手压制的下场,也有这么一重原因。

但这也有十分的弊端,这以杀入道的真谛并非鼓励修行者好战多杀,而是通过生死之间的感悟,领悟到那一重万物归墟,破灭重生的“空”与“生”的意境,借此将道心真正打磨圆满。

只不过一旦动了杀心,也很容易激人性中的阴暗一面,从此变得残忍滥杀,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一百个人中倒有九十九个变得偏激执拗,无望大道。

而这个风万里的身上那一股意念却是似乎走在了正道之上,自然让陈浮生诧异。

“这个风万里目前也是罡煞合一,距离丹成不过一步,如果所料不差,他的那一部魔教功法定然也早已着手重修,到了极高明的地步,两部功法合一,虽然境界没有提升,但实力计算非止于此,我尚未开始重修《大自在天子法》,除非炼罡大成,否则单凭剑气雷音,恐怕也是胜之不过。”

陈浮生摇摇头,也是感觉没有什么好办法,这个风万里比他之前料想的还要强上许多,不过在这龙宫之中高人甚多,动起手来也有三分顾忌,否则说不得就要被人看破行藏。而只要对方的实力不能尽数施展,陈浮生也未必就会弱于他。

“如果我是他,在斗法大会上,未能如愿以偿,说不定就要出手在龙宫外面截杀。”

陈浮生眼神炯炯,推算起来,自己如果遇上对方,大家法力尽数施展,到底有几分胜算。

“修为上,他比我高,但《天鹏九变》重风系变化,在法力深厚上却没有太大的出众之处,而我开辟了北冥,法力源源不断,这一点算是持平。

法器上面,九天剑匣便是北冥师父也颇自豪,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更是佛门封印第一的神通所化,他应该应该没有这等机缘,避水珠虽然差了一两筹,但在东海之中可以加持我一应道法,稳稳压过他。

法术神通上,万化门挖掘血脉之力,轻易便能挥天赋能力,比我练习法术要容易强大许多,不过我练成了剑气雷音,也是相当。

至于遁法。”

陈浮生感应一下北冥道人留给自己的保命神通,还有两道,心中稍安。

“天鹏九变的遁术定然比北冥逍遥诀的逍遥游在风遁上要自如一些,在争斗起来,难免陷入被动,不过我有藕丝步云履与风雷翅这两件飞遁法器加成,想来不逊色于他,再加上北冥师父的馈赠,无论都是立于不败之地。”

算来算去,陈浮生总是觉得自己想要脱身或者与之打平相对容易,但想要反过来战胜对方就要千难万难。

毕竟对方实打实的修为在那里摆着,更何况这等人物,手中总是有着一两张底牌才是正理。

想到这里,陈浮生也就绝了之前想要见一见那条墨蛟的心思,继续安心在这玲珑阁中住下,做起斗法前的准备来。

不过,时间毕竟不长,修为难以提高,于是龙女恨水自宴会回来之时,他便开口提出想要提前支取一批雨工的想法。

这一次因为有着九天剑派真传弟子的身份作为背书,恨水答应得极为干脆。

非但连带着之前的十只凑了个五十的整数与他,更是表明等到斗法结束,之前允诺的酬劳会从一百只增到一百五十只。

这已经接近云梦龙君最初带来的一半数量,如果不是这些日子以来,又自孕育了四五十头,再加上恨水从敖月口中得知陈浮生与敖空斗法不相上下的话,她也不会做这般决定。

“没想到居然会有如此多的修行者来此。”

海日初升,陈浮生与恨水并肩而立,望着这难得一见的大场面。

数千道身影快如潮信,向着一处汹涌而去。

有人腾云驾雾,有人踩踏飞剑,有人行走海面如履平地,更多的则是乘着那体长过百丈的飞天楼船遨游天际。

甚至还有一些骑白鹿乘飞鹤,总之一个个看上去都是仙气盎然,凡脱俗。

这数千名修士根本不需要运转什么法力神通,即便只是站在那里,单单吞吐天地元气,便已搅扰得风云变色,翻江倒海,没有修为在身的凡人一进去便会被挤压得舟倾人亡,尸骨无存。

天地气运更是被搅扰得乱作一团,比起当年大齐那一场大庆还要盛大。

毕竟这数千修士皆非凡人,论起身后势力,每一个也都能牵扯成百上千条生命,而且当年修为最高的赤血也不过是成就真龙之身然后突破元神。

但这一次,元神境界的高人至少也有着四五位之多,更不必说几头龙王各个寿过万载,执掌四海,控制天下一应水族。

第三百三十五章 水月山河,赌约

眼见诸多修士均已到齐,就见几道强横至极根本不屑于掩饰自身的气息从海中升起,每一个显露的法力比起当日方自突破元神的赤血还要充沛,比起九天剑派玉阳真人来也不逊色分毫,显然都是元神级数的前辈高人。

面对这等高人,陈浮生不敢放出神识感应,而是将鲲鹏真瞳的效力尽数施展出来,凝神望去。

是五个各自身着团龙袍的男子,并肩而战,面目极具王者威严,显然就是四海龙宫的龙王。

紧站在他们两旁的却不是什么龙子龙女,而是七八名人族修士,气质迥异,修为最低也是练气大成的道门羽士,更有三人气势并不逊色于这几位龙王,一个道装男子,两鬓斑白,一个白衣少年背负一口长剑,剑眉星目,还有一个却是一名白衣女尼,赤足低眉,竟是一个练就了佛门金身的大德。

显然是几家大门派的掌门之类。

打量一眼与会修士,五名龙王中间那名法力最为渊深的赤袍龙王便自挺身而出,把手一张,就有一十八面雷鼓齐声响起,然后陈浮生便骇然地现方圆千里之内原本已被这数千修士一起搅乱的天气元气竟是顷刻间恢复了正常,也不知运用了什么手段。

“元神,这才是元神高人的神通。”

陈浮生心中无比艳羡,当年赤血成就元神便自消失得无影无踪,玉阳真人他也只在九天剑派见过一面,更不要说见他显露法力,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到元神高人的实力如何。

这位龙王运起法力,威严的声音便自压下有如雷震的轰隆鼓声,朗声喝道:“今日乃是三十年一度的龙宫斗法,天下之大,不拘人妖,出身,凡是丹成以下的少年才俊均可参与其中,比试共分十日进行,若是名位前列,非但可代表我龙宫参与下一届的斗剑大会,更可在我龙宫珍藏中任选一物,不拘法器、秘术、功法。若是有心出仕龙宫,本王更是虚位以待……”

“这位龙王气魄果然不凡!”

饶是陈浮生无论是一身传承还是法器都算是极上乘,也有些感慨龙宫豪爽。

毕竟龙宫传承上古,便是道门一十三派,佛门四大名刹中也只有寥寥几家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不知有多少奇功秘术。更不必说龙宫富有四海,有着无穷宝贝,就算最贵重的那些,龙宫不可能拿出来,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法器、功法我倒是不在乎,不过这龙族天性就有控水之能,精擅行云布雨之术,若是他们舍得放出那几样神通来倒是不错。”

陈浮生想了想,却是现自己还真不怎么需要龙宫提供的这些,毕竟他是九天剑派北冥一脉唯一的真传弟子,不用说斗剑大会也有着他的一个名额,若是代表龙宫岂不是十分尴尬,至于功法他已然凝煞炼罡,奠定了丹成一品的根基更是不可能改换。至于法器,龙宫能够提供的总不会出九天剑匣这个级别。”

“不对。”

陈浮生忽然想到:“我这九天剑匣尚差了四口上品剑器,若是能够在这里解决一口,倒也是一件美事。”

正自思考,便见那头龙王又有动作。

双手下压,这片方圆三千里原本还自波浪翻滚的海面便自平整如镜,再次把右手一挥,自海面之下龙宫深处便自飞出一道流光,海面之上登时被一张千里广阔的画卷所覆盖。

流光一转,画卷便自与海面合为一体,有着无数山川草木随之幻化出来。

陈浮生但觉玉牌一热,便感觉有一股吸摄之意从这幅山河画卷中升起,他早就知晓了这龙宫斗法的规则,自然不会有半分抗拒,与其他千名修士一般,荡起一点涟漪,轻易融入其中。

“这一幅水月山河图当真玄妙无双,贫道已是第六次得见此图,但每一次都忍不住开口赞叹一番,当真不愧是能够开辟洞天的无上秘宝。”

道士挥一挥掌中拂尘,放出神识细细感应那处临时化成的所在,看着在众人面前升起的一道水幕,开口感慨。

“不过是前人遗泽,我们龙宫才能以此为核心建起水晶宫,本来水晶宫这处洞天才是最适合的所在,只可惜水晶宫这处洞天牵涉到我四海龙族的生存根本,不方便显露,这才不得已抽调出水月山河图的力量化成一个临时洞天,倒是让诸位道友见笑了。”

“这一次比起前面几届倒是兴盛许多,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出色的苗子?”

白衣少年见几位龙王显然不欲多谈水晶宫的秘密,岔开话题,放出神识瞬间将这参加斗法的上千人妖“看”了个遍,开口道。

“要说好苗子,又有几人比得上贵派的剑如玉师侄,我听我们望海城的后辈谈起,说是她年纪轻轻却已经练成了剑气雷音的无上剑术,在这小辈当中少有人及,大有道兄当年的风采,便是寻常丹成之辈,也难相抗,比我们望海城这一代可要强出许多。”

道装男子看向负剑少年,呵呵一笑,神色颇为羡慕。

“如玉天分虽高,但我们南海剑派的道法毕竟差了一筹,我听说这一次万化门的几位师侄可是全部参与进来,如果遇上他们,如玉便是练就了这等剑术只怕应对起来也极为困难。”

听到对方如此开口,少年摇摇头,谦虚说道。

“万化门吗,他们领头的那个袁通天贫尼也早就有所耳闻,身负上古水猿大圣血脉,巨力无边,堪比九头龙象,在小字辈中少有敌手,不过那几个参加斗法的小家伙没有见过,不知道法如何?”

“万化门么?”

五头龙王中的一位紫衫龙王忽然一笑,神识感应一下,手指轻点,将水幕上的两处画面骤然放大,道:“前几日,我从小女月儿那里倒是听说了一件趣事儿,立了一个赌约,诸位道友有没有什么兴趣?”

“赌约?”

白衣少年一听此话就有几分兴奋,修为地位到了他们这等地步,寿元无限,世上难逢敌手,也是极为无趣,对于这种事儿自然有许多兴趣。

第三百三十六章 幽若做饵,翎羽布阵

“不错。”

紫衫龙王点点头,指着画面上的两人道:“这两个参与斗法大会的小家伙,一个是万化门的真传,身具上古鲲鹏血脉,另一个是九天剑派北冥道人这一代的独传弟子。两人的功法同源在斗法之前便决定要在这次斗法大会上切磋一番,小女便是与我作赌,这两人谁的赢面更大,怎么几位道友可有兴趣?”

此言一出便是道装男子与白衣女尼也增添了几分兴趣,将心思放在了水幕之上。

“怪道我说这两人气息有些仿佛,原来是此缘故,不知龙王更看好哪一个?”

“月儿与九天剑派门下那个陈浮生有些交情,留给我的自然是那个万化门的风万里了,萧兄一生斗法无数,眼光最利,对于这等比斗的经验远胜我等,你觉得哪一个更强一些?”

紫衫龙王把手一摊,略微有些无奈道。

“既是如此,那我萧乘风便选那个风万里罢!”

白衣少年背后灵光一闪,隐约传出龙吟之声,随意说道。

“这个陈浮生携刀带剑,显然与萧掌门一般,走得剑修一路,却是没想到道友居然舍了他选择风万里,实在让贫道好生惊讶。”

“这有什么奇怪。”

萧乘风眉毛一挺,道:“虽然他的法器是一对刀剑,但你看他行事作风,全无半点我辈剑修的快意干脆,反而这个风万里锐气逼人,甚合我的脾胃,自然选他无误。”

“两位都选了风万里,真如便将赌注放在陈浮生身上,北冥道友与我佛有缘,当年也曾来我观音宗中探讨佛法,以他的眼光选择的亲传弟子定然也有不凡之处。”

白衣女尼缓缓抬起头来,双掌合十,如是说道。

看着三人目光转到自己身上,道装男子无奈道:“咱们四人,两个押了风万里,那我就与真如道友一般选这个陈浮生罢,正好两个对两个,我看这个陈浮生虽然修为差了一筹,但体内有宝光透出,显然有着上品法器,他们修为相差不多,功法仿佛,一个得力法器便有扭转乾坤的妙用,赢面未必比那个风万里小。”

“怎么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参与斗法的人不下千数,主持龙王总不至于专门看我一人吧。”

陈浮生自然不知自己与风万里已经被四个元神级数的高人关注,但一落入水月山河图中,却还是感觉有如芒刺在背一般,浑身的不舒服。

运起《玄同篇》,将自身法力隐藏起来,感觉安全不少,陈浮生这才打量起自己身处的这一片水域。

因为恨水与敖月的关系,他早已经对这龙宫斗法的规则了如指掌。

水月山河图乃是一件真正自生灵识的法宝,作为洞天的核心,数千年来一直置于龙宫的水晶宫中,只有每三十年一次的龙宫斗法,龙王才会动用这件法宝的力量,在海上临时投射出这么一片洞天出来。

可以说这里面的场景便是水月山河图的景色,同时也是水晶宫这处洞天中的真实山水。

因而里面河川湖泊足足占据了七成的面积,6地山林不过三成。

每一个参赛者都会被分到一处山川之中,与临近的对手斗法,败者舍弃玉牌,逐出水月山河图,而胜者所统辖的区域相应增加,等到十日之后选出排在最前面的一十八人与龙宫的一十八位太子公主两两交手,选出最后的一十八位,九人九龙,便可代表龙宫参加斗剑大会。

之后这一十八人之间还有斗法,依照排名高低有着不同的奖励。

为了避免有些天才过早遇上,龙宫在划分时也是提前下了一番功夫,也是恨水保证他能够遇上那位渭水太子敖璋的原因。

“我是拿了云梦龙君的玉牌参加斗法的,在这前面几日遇上的应该都是水族的精怪还有得了他们玉牌的散修,应该没什么强敌,不过凡事还是需得小心谨慎才是,切不可阴沟里翻船。”

想到这里,陈浮生心思一动,扬手放出一条白蓬小船,船头盘膝坐着一人,身后立有一名女尼,正是幽若这只蚌精无疑。

传音给幽若说了几句,陈浮生一推,白篷船便自蒙上一层清光,顺水而去。

“幽若本来是丹成级数的大妖,虽然肉身被毁但经过这些年的修养与兼修佛法,实力比起一般的炼罡之辈也不差多少,又有一方水神印加持,在这里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再加上我给她加了一层护持之力,无论对手是谁,交手几十招总不是问题。到时候我再突然出手,保证万无一失。”

在明面上放出了这么一个诱饵,陈浮生则是运起避水珠,潜入水中,遥遥缀了上去,与幽若一明一暗。

反观风万里那一边就又是另外一番应对。

与陈浮生不同,风万里所在的是一片高耸入云的山崖,壁立千仞。

风万里双足一落地,便又腾空而起,驾风直入青冥,凭借着双眼将这方圆数百里一览无余。

随后风万里身子一抖,就有三十六根翎羽不知从何处飞出,化作三十六口尺许来长的飞剑,演化成为一座剑阵,登时便有数百道剑光从中绽放开来,将高空的云气尽数斩碎。

这却是《天鹏九变》中所记载的神通。

一旦将鲲鹏血脉激,《天鹏九变》修行有成,修行者便可练出本命翎羽,将其祭炼成为飞剑,结成剑阵,修为越高,血脉越浓郁,飞剑的数目与威力也会越来越高。

本来无论是什么剑阵,凭借着他目前的修为都不可能控制三十六口飞剑,但这些翎羽乃是他血脉化生而成,远比任何法器都要来得紧密无间,而且彼此之间也有感应,他便借此可以将其控制得得心应手。

虽然每一口飞剑论起材质来远不如陈浮生运用天下七大真金这种级数祭炼得飞剑坚硬锋利,但也并不逊色于一般的法器,再加上数目又多,结成剑阵之后,剑光更是恍若无穷无尽,直逼传闻中剑光分化的无上剑术,气象极为宏大。

第三百三十七章 势拔五岳,快如奔雷

剑阵一成,风万里便自从千丈高空俯冲而下,直直向着一处山林而去。

方才他在天上便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这里灵光隐现,定然是有修士在此盘踞。

“这两个人,性子倒是当真不一样。”

道装男子轻笑一声,若有所思道:“不过这个陈浮生机缘倒是当真不错,除了一对刀剑和体内那件看不出来历的法器外,居然还有这么一个道兵,我看那颗避水珠与那只妖怪气息相合,莫非是他杀了一只丹成级数的大妖,然后将之神魂收服了不成,真如道友,你们佛门对这些因果气运最是清楚,你怎么看?”

“应该不是这样。”

女尼慧眼一望,将幽若的原形看了个清楚,皱眉说道:“两人身上并无这种杀孽牵扯,应该是这头蚌精在突破丹成一关时肉身被毁,不得已寄托在陈浮生手下,以佛法维持神魂,不过此女倒是颇有慧根,居然已经开辟了眼耳鼻舌四识,若是开辟身意二识比起生前修为也差不到哪里去,不过看这女子所修的佛法似乎与北冥道友并不相同,莫非这个陈浮生另有机缘不成?”

“机缘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萧乘风泼了一盆冷水道:“连丹成这一关都没过,就祭炼了这么多件法器,分心太多,必然有碍道法进境,如果他只单单祭炼一件法器,说不定已然能够祭炼到二十重的无瑕地步,不比现在厉害许多,而且他这行事也实在不够光明正大,投机取巧,少了一番勇猛精进之意,只怕在丹成淬炼心性的时候有许多妨碍?”

“道友是最纯粹的剑修,舍剑之外身无他物,不过有着上好法器不去祭炼,又是什么道理?”

道装男子呵呵一笑,原本他也对陈浮生不大看好,之所以在陈浮生身上下注主要是是因为与南海剑派的掌门萧乘风素来理念不合。

如今看了陈浮生之后,应对赢面比之前大了一分,心情颇好,暗讽了一句道:“修行本来就是修长生,自是要稳妥为上,如果只求好勇斗狠,那和世间的莽夫又有何区别,至于淬炼道心,每个人心性不同,又怎么全部按照萧道友的这番话来?”

“这头猪婆龙倒是好**诈,如果没有留心说不得就要被他暗算。”

白篷船缓缓驶过一片芦苇荡,一道阴影迅从岸边洞口窜出,巨尾一摆,便向着船底甩去去,竟是要将其直接掀翻。

陈浮生在身后看得分明,俨然便是一条鼍精,足有三丈长短,虽然比起其他水族动辄数十丈的体型而言,已经算是娇小,但比起寻常不过四五尺的同类鳄鱼而言,这一只无疑是不折不扣的庞然大物。

这片洞天虽然也被龙王拘进来无数生灵,但猪婆龙不是海种,向来只在大江流域繁衍,这一只自然是参与斗法的妖怪无误。

不过猪婆龙行事迟缓,看来化生为妖后也没多大区别,已经过了足足三日,陈浮生已经连续击败了七头妖怪,所辖的疆域也已经扩大了十多倍,已经到了斗法最为热闹的时候,然而这头鳄鱼却现出了原型,在岸边挖起了洞,藏身不出,居然打定了暗算的主意,专门等着有人送上门来,真真是将以逸待劳挥到了极致。

“这头鳄鱼倒是比前几天见到的其他水族精怪聪明许多。”

陈浮生暗暗赞了一声,如果他不是派了幽若在前吸引注意力,换了他说不定也会被瞒了过去,虽然这头鳄鱼法力一般,但隐匿气息的能力却是着实不错。

心中如此想着,陈浮生手上却没有放慢分毫。

既然对方直接现了原型,对付起来也容易许多,想也不想,法力便自推出,顷刻间方圆数里的的河水便被冻了个结结实实,森森寒气升腾而起。

这鳄鱼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皮糙肉厚,颇能抗揍,用一般的手段浪费的时间实在有些多。

不过它与蛇蟒一般都是冷血之属,天性畏寒,哪怕是成了妖怪也不例外。

这鼍精动作本就迟钝,被这寒冰一动,体内气血运行当即缓慢下来。

眼看着这头猪婆龙催起法力想要破冰而出,陈浮生轻笑一声,腾空出水而去,腰间一口戒刀凌空飞出,陈浮生双膝微蹲,双手虚握,鼓足全身法力,猛然劈下。

这一刀算不是多么快,气势却是磅礴无限,有着气拔山河之势。

一座遮天蔽日的飞来峰凭空出现在半空当中,向着这头鼍精当头压下。

“这招刀法势如山岳,可不是九天剑派的北冥逍遥剑,倒是似乎包含了五岳门的道法精华,这个陈浮生又是从何处习来?”

陈浮生这一刀方方成型,原本对他不怎么重视的萧乘风就是出口惊呼。

“怎么,这路刀法很了不起?”

道装男子却是微微惊讶,这一刀在他看来,虽然不错,却也不值得这位南海剑派的掌门有如此大的反应。

挥挥手,萧乘风紧紧盯着陈浮生,头也不回道:“道兄你对敌从来只是依仗一身精奇法术,对于我们剑修最出名的哪几种剑术知道多少?”

“萧掌门莫要轻视我,贫道不才,修行千年,交过手的剑修也不在少数,莫要说剑气雷音、炼剑成丝、剑光分化、瞬剑术这些都曾见识,便是萧掌门你寄托元神的剑术也不是没有打过交道。”

一听此言,道装男子便自冷冷反驳。

“这几门剑术虽然名声在外,但归根结底我们剑修的剑法不过归结于势拔五岳,快如奔雷这几个字罢了。修行者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便是用飞剑作为法器,也显不出区别来。”

萧乘风叹道:“寄托元神暂且不提,剑气雷音、瞬剑术占了快字,练剑成丝却是重在一个力字,剑光分化的要点在于神识强大、法力浑厚。我原本觉得这个陈浮生虽然携刀带剑,但未必在这方面有多么了不起,前几日也都是运用法术对敌,没想到一施展刀法,却当真练出了几分名堂,有势拔五岳的气势,如果他能够练就剑气雷音,两相结合,便是连越两级斩杀敌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三百三十八章 好处轻得,故人再现

陈浮生不知道自己这路刀法居然使得一个元神高人对自己印象改观,他双脚轻轻踩在冰面之上,那一座飞来峰却是稳稳停留在那鼍精头顶三尺之上的位置,投射出一片阴影,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将这一刀落实的意思,其中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猪婆龙试着挪动身子,只觉一阵彻骨冰寒,体内法力也是提不起来,仰头看看头顶那一座刀气化成的山岳,感受着那一股压力,当即绝了其他的心思,张口一吐,一枚玉牌便自化作一道流光,落入陈浮生手中。

“可惜了。”

陈浮生撤去法力禁制,看着这头猪婆龙身子一抖,被这座临时洞天排斥出去,也是暗自可惜。

东海妖怪虽多,但也只有龙宫斗法这等盛会将其聚集过来。

本来按照陈浮生一向的习惯,定是要将其镇压在大阵之中的,只可惜不知多少人在外面看着,再加上点到即止乃是这龙宫斗法约定俗成的规矩,这般做难免有许多麻烦,所以陈浮生也只能看着这一头头炼罡级数的大妖从掌中逃脱。

不过也不能说全无收获。

陈浮生将新到手的那枚令牌与自己的放在一处,就看到鼍精吐出的迅融入自己身怀的那块玉牌之上,原本青碧色的玉牌愈灵动起来。

陈浮生用神识一扫,就看到玉牌内部浮现出一幅山水图,新添的这一块正好补在了山水图的一角,然后陈浮生就感觉自己虽然法力没有提升,但对这方圆数百里的一应山川却是了熟于心。

“怪道这水月山河图乃是水晶宫这座洞天的核心。”

陈浮生曾经用水神印分化出一层力量来封敕那条墨蛟为水神,再加上身怀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这座佛门封印第一的神通法器,这两者都与这水月山河图有几分相似之处,他只是用法力稍微感应一下就有许多想法生成。

如果他所料不差,这座水月山河图中的每一道山脉,每一条河川都是由一方神印所化,水晶宫便是借此成就洞天,虽然这次斗法临时动用的力量也不过是其中百分之一二,却自然而然地包含了洞天之力,对于旁人而言和其他的大阵没什么区别,但方才陈浮生身上就是天大的机缘。

“这份力量君在别人手中最多不过一两个月便会彻底散去,没什么作用,但如果我将其炼化进大阵之中却是对于之后真正开辟洞天有莫大的好处。”

有资格开辟洞天的法器神通天下难寻,也不是区区一个弟子就有资格想象的,基本上都是整个门派集结一派之力花费上千年苦功才能祭炼出来。

陈浮生并不觉得参与斗法的其他人能够看出其中的玄机,即便有人眼光好,对他们而言也是无用之物,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来承载。

更何况这股力量虽然不小,但毕竟是临时动用,对于真正的洞天不过是九牛一毛,得道高人压根也看不上这么这么点微不足道的力量。

但对于陈浮生而言,却能为他这座大阵真正开辟洞天奠定根基,比他慢慢用五方五行阵培育要快上十倍百倍不止。

不过现在并未合适的时机,陈浮生放出神识感应了一番四周便自将玉牌收起,看向端坐在白蓬船上的幽若。

“这几日多谢道友,接下来陈某自己便已经足够,这便送道友回去安心修行。”

“能够坚持过这几日剩下的可都是前人之中的佼佼者,接下来的斗法只会更加斗法,幽若虽然如今实力不济,但在外面多少总是一份助力,道友为何如此选择?”

幽若收起身后法相,疑惑不解问道。

“不必了。”

陈浮生摇摇头,解释道:“前几日主要是因为我对于这些人的修为法力如何还不甚了解,再加上前面几日人数多,斗法自然也频繁许多,接下来估计再有两三场就已经足够。再加上经过这几日斗法自认凭借陈某一人应该也足以应对。”

当然陈浮生没有说的是剩下的这些人各个要么修为高深神通不凡要么经验丰富直觉敏锐,陈浮生这一手瞒不过他们去。

而以幽若目前的修为在这些人面前还是起不来多大作用,说不定还要分心照应她的自然是将其收回大阵比较妥当。

看着幽若遁入大阵,陈浮生足尖轻点水面数下,身形便自在船头立定,向着一处方向催舟而去。

如今也是时候去将那一番交易完成了。

“敖璋道友,当日一别许久不见,今日在这龙宫斗法会上相遇当真有缘。”

敖璋身为大河一脉水神中这一代最为出色的人物,自然也不会在这前面几日的斗法中折手,正当他顺着河道巡游,盘算着向哪一处方向下手时,玉牌一热,便感应到有人闯了进来,便自催浪而去。

他乃是渭水龙王之子,又是蛟种,在这水域当中,实力倍增,自认除非是龙宫太子这等真龙之身,否则便是像之前的孟灵犀一类的人物在这里也要逊色自己一筹,倒是怡然不惧。

不过听到陈浮生张口叫出自己的名号,他也是微微一惊。

毕竟这一片的应该是水族精怪居多,像陈浮生这种做道士打扮的人物就极为少见,更不必说对方认识自己,自己却不认识对方,心中不由纳闷起来。

“这小道士是谁,我之前一直在渭水修行不曾见过外人,来了东海也只是与水族一脉交往还未认识其他修士,怎么这个人族道士却是一眼认出了我?”

修行者虽然一有所成,便大多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不过他与陈浮生也不过是见过一面,再加上陈浮生换了装束法力,相貌比之前也有所改变,他也是男身对于这些远不如恨水这般细心,一时之间,还当真没有认出陈浮生的来历。

见到对方如此,陈浮生双掌合十,微微一笑,道:“敖璋道友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云梦龙君的五彩楼船之上,道友还想与在下斗法,怎么如今却是不认得故人了?”

第三百四十章 赎金

在陈浮生摇动蒲牢钟时他便心中有所感应,不过天音门对于本门道法,功法虽然概不外传,但法术却并不禁止,因而他也不觉有什么奇怪,只是看几个元神级数的人数在此打赌,故而下意识地想要推演一番。

结果却现陈浮生与天音门之间牵扯极深,天机变化错综复杂,几乎是一团乱麻根本梳理不清,远不是一个别派修士得了天音门几门法术那么简单,这个潇湘子更是感觉这种牵扯似乎还隐隐波及到了自己。

这位天音门大长老来得时候太过匆忙,还未见过自家徒弟,否则倒是能够明白几分。

“这个叫陈浮生的名字与在湘君在大齐遇上的那个人名字年纪相符,莫非是同一人,不过只是他与湘君的那点儿因果,应该还不会与我天音门有如此大的牵扯,等到此间事了,倒是要好好试探一下这个家伙。”

打定主意,潇湘子心中一定,再次看着水幕看去。

原本势均力敌的形势已然大变。

陈浮生一刀一剑配合起来,别有一番妙用,便是与敖空这个得了赤血龙珠的龙宫太子也可相抗,敖璋无论是血脉、功法还是法器都逊色了敖空不止一筹,虽然那一路矛法施展起来称得上纯熟老练,却也没有领悟剑气雷音这等上乘剑术的天分,斗了七八十个回合,饶是陈浮生没有将剑法中的变化尽数展开,却也将这头蛟龙逼得通身是汗,手中那杆血矛也自微微散乱起来。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就是现在!”

陈浮生眼睛一亮,窥得敖璋矛法之中的一个破绽,剑光骤然加快数倍,登时青光漫卷,无数剑气将敖璋困在其中。

左手一抖,屈指一弹,那口戒刀也是借势弹跳而出,向着敖璋激射而去,直直撞向矛尖。

这一股力气太大,即便敖璋天生蛟种,肉身强大,也是禁受不住,虎口一麻,掌中那口血红短矛已是脱手落下。

陈浮生见此招得计,剑光一挑,袖袍一摆,这口血矛已是被他转入大阵当中镇压起来。

“原来是千年血珊瑚精炼而成,可惜了,本质还是有些弱,属性也不怎么合用,否则炼入九天剑阵当中,倒是不错。”

陈浮生北冥真水一转,这口血矛便自恢复本来面目,化成一根丈许来长的红珊瑚枝出来。

陈浮生这一手做得熟练至极,敖璋只是片刻失神,本命法器就已经消失不见,连连运起法力,却根本察觉不到自己那一根短矛去了哪里,不由大惊失色。

“赤焰矛在我手中四百年个年头,早就已经心神合一,更是祭炼了四十重地煞禁制进去,怎么这个陈浮生只是反掌间就能抹去联系,将其镇压炼化,就算是四海龙王这等级数的人物也不可能做到如此。”

人族虽然修为进境虽快,但是寿元短浅,在祭炼法器这一项上是比不上这些有着正宗传承在身的龙族。

就算他们在炼器之术上没有什么天分造诣,但凭借着十倍于人的光阴,基本上都能够将本命法器祭炼到自身修为所能到达的最高地步。

敖璋一身修为倒有一半在这杆血矛之上,失了这件法器就是失去了爪牙的老虎一般。

至于比拼法术,虽然龙族天然精擅风雨雷电一类的神通,但在五彩大船上他是与陈浮生也曾交手半个回合,知道陈浮生道法精奇恐怕还在自己之上。

再看一下身周盘旋不定,已经将自己彻底锁定的一对刀剑,脸色更是阴晴不定起来。

显然只要自己妄动一下,陈浮生就不会有丝毫留手。

狠狠望了陈浮生一眼,闭上眼,长舒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敖璋脸色已经平静下来,袖中飞出一块玉牌,抱拳看向陈浮生。

“道友剑术高深,敖璋自愧不如,愿意罢手认输,还望道友将赤焰矛归还与我。”

敖璋心里清楚,有陈浮生在,这一次他在这龙宫斗法上的计划彻底失败,倒不如尽量将损失降到最低。

“这个敖璋倒是见机而行,能屈能伸。”

看了对方一眼,陈浮生也是有些佩服对方的城府心性,一见事不可为,就立刻住手,改换应对的策略,不过这根短矛既然已经落入自己手中,就算自己用不上,也没有如此轻易还回的道理。

毕竟上一次这个敖璋无缘无故向他寻衅,陈浮生心中也是有些不喜。

答应那个恨水,也是存了给他一番教训的心思,虽然不能在几位龙王眼皮底下杀人,但勒索一番,却是名正言顺。

“道友好生不讲理,这自古以来两军开战,哪里有将战利品归还的道理,不过我不擅矛法,这件法器落在我手中也没什么大用,如果道友愿意赎回,陈某也不是不能考虑。”

“敖某远来东海,身无长物,不若暂且先欠上,等斗法结束,道友随我回家去取,只要渭水龙宫中有道友看上眼的事物,尽管开口便是。”

看着敖璋眼睛一转,如此开口,陈浮生暗自一笑,心道:“到了你的地盘,哪里还有什么好话,还不是任你揉搓,你道我看起来有这般傻么。”

不过陈浮生也知道龙族和普通修行者将一应事物都带在身上的习惯不同,这个敖璋说的倒也未必是拖延的借口。

“还要开一个对方拿得出来的条件罢。”

想到这里,陈浮生提声喝道:“大家相识一场,陈某自然不会为难道友,之前敖兄说愿意交给我两百雨工,想来也是有着门路,不若便用这些折换如何,也不用道友再回渭水那么麻烦,凑齐之后,去敖月公主那里寻我便是。”

若是能够换来一群雨工,无论是藕丝步云履还是风雷翅,威力都会大增,对陈浮生而言,自是比这一件用不上的短矛划算不少。

听了陈浮生的条件,敖璋脸色也是复杂,雨工在龙宫算不上多么稀罕,便是两百的数目也算不上什么,他去几位和他这一脉关系深厚的龙子龙孙那里走动一番,倒也可以轻易凑齐。

不过陈浮生点名敖月公主,那是表明不要让他动什么其他心思。

对于这句话,敖璋倒是相信,毕竟恨水与敖月关系不错,来到东海之后,连带着云梦龙君那一批人都是在敖月的行宫那里落脚。

陈浮生既然是恨水邀请过来与他为难,同样认识敖月公主自然一点儿也不例外。

这一次斗法,彻底绝了与恨水的可能性不提,更是失去了在龙宫崭露头角的打算,敖璋虽然表面平静,内心对陈浮生却是有着十分衔恨,未必没有动用龙宫关系暗算一下的心思,不过陈浮生大大咧咧地挑明了与敖月的心思,却是让这计划彻底胎死腹中。

第三百四十一章 观音法相,千手千眼

看着敖璋身化流光,遁出这片天地,陈浮生呵呵一笑,招过玉牌两相合一,细心察看起来。

敖璋所占据的和他一般也是一大片水域,虽然比不上他的收获,但相差也不算太远。

催动玉牌,信手化出一幅具体而微的地图,陈浮生盘算起来下一步应该向着哪里下手。

这幅地图包含了这座临时洞天的一应山川,陈浮生所在的正是东北一角,当他将敖璋击败之后,就将这一片区域彻底收入囊中,粗粗算来已经接近了总图近百分之一的面积。

地图中央一十八处屹然不动,辐射的面积足足近半,显然是龙族那一十八位龙子龙女。

而上千名参赛者便是被分布在地图的四处角落,目前也不过剩下百十来人互相征伐。

陈浮生动作已经不慢,但所占据的面积在这剩下的人中也不过排名中等,有着二三十人比他度犹快了三分,几乎快要将这些龙子龙女彻底包围起来。

“还是向中进军吧,这样的压力虽大,但推进的度亦是最快。更何况我所占据的都是水域,恰好需要多占据几处山林。”

陈浮生只是看了一遍地图的形势,便自下了决定。

顺着洞天的边界延伸扩张太慢,虽然以他目前所占据的区域来说,稳扎稳打,等到十日结束,应该也能挤进前面的一十八人当中,不过有山有水洞天方能尽善尽美,目前他所占据的太过偏颇了些,将来炼入大阵之后,有着许多不足。

“居然是个观音宗的和尚。”

陈浮生将一身法力舒展到最佳,静静看着对面的白衣僧人,便觉有些难办。

又是两日功夫,他方方击败了一头鲤鱼精,还有一个不知名的东海散修,便自遇上了这个和尚。

所谓奇人必有异相,这个白衣僧人便是如此,看其年纪也不过与他相仿,却有两道过膝长眉,有如龙须,随风飘拂,也不知炼就了什么神通。

虽然他也练了佛法,但还当真没有与佛门真传弟子打过什么交道,对于这佛门神通的了解不多。

不过他身后那尊白衣法相,陈浮生倒是一眼认出,身高十丈,男身女相,盘坐在一座数亩大小的莲台之上,低眉垂泪,眼含无尽慈悲之意,正是那位观音宗世代供奉的观音大士无疑。

这观音宗位列佛门四大名刹,堪与九天剑派匹敌,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强敌。

“贫僧无心见过道友。”

白衣僧人低眉敛目,双掌合十,宣了一声佛号,仰头看向陈浮生。

自然而然,双手莲花合掌,食指无名指弯曲合甲,置于拇指之下,两拇指伸竖并立,形如马头,却是悄然结了一个马头观音手印。

此印一出,陈浮生便觉身心一定,已是悄无声息地被这无心和尚所影响,甚至连带着身上这座袈裟所化的道服感应到这门法力,有一处微微抖动起来。

“据我所知佛门一百零八神通之中有一路大小诸天印法,可以演化佛门一切手印,变化第一,攻伐妙用无穷,比起步步生莲这遁法第一,尤要难以参悟,与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并列,看这家伙定然是悟出了这么一门神通出来,以此神通催动马头观音手印,否则马头观音纵然作为观音菩萨大忿怒法化身,以大慈悲心,摧灭一切魔障,调伏恶人、怨敌退散、议论得胜而修之法,也绝无可能有这般威力,就算他不可能尽数精通佛门这九百九十九种手印,单单四十种观音手印也极难对付。”

看出了对方来历,陈浮生却是明白这一次的对手比起那个敖空来只怕还要难对付许多。

佛门身识虽然只是佛门修行的第五层,难度却是堪比道门丹成这一关,身识一成意识便可顺利成就,再加上道门功法有着丹成九品的划分,佛门却是没有,论起来这个无心的道行在参赛者中境界算是最为高深,又是出身观音宗这种门派,实难对付。

偏偏面对他时,作为底牌之一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陈浮生却不敢轻易动用,毕竟虽然他祭炼这件法器已有许多时日,按理说已经心神合一,物我不分,外人实难夺去。

但是他在佛法上的造诣用来蒙蒙慧这种半吊子也就算了,遇上这个无心就有些相形见绌,他可不敢保证他全力催动这件法器的时候会不会反过来被对方夺去。

那可就真成了为他人作嫁衣裳,佛门法力奇特,陈浮生也不敢担保此事不会生。

毕竟观音宗所信奉的那位观音大士,在金刚界便是金刚法菩萨,在胎藏界号为观自在菩萨,地位尊贵,联系也颇紧密。

“既是如此,那就只有动用这一招了。”

陈浮生心思一动,将戒刀收起,横剑在胸,屈指一弹,清吟之声回荡四方。

“我有一剑,还望无心道友指正。”

这一次陈浮生不再飞剑,而是提剑在手,心意一动,全力向前划去,便有一道青色剑罡从剑尖向前延伸而去,粗壮有如山峰,直直劈向这个长眉和尚。

只是一剑,便将这百里之间的河水硬生生撕裂成为两半,斩出一条宽约数丈的水道出来。

更有无穷雷声轰隆而起,自九霄之上遥遥传来。

陈浮生居然连试探都没有,却是直接用上了剑气雷音的手段。

“咦,这个家伙天分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明,居然早就悟出了剑气雷音,这下子不知道这个小和尚该怎么应对?”

水幕外面,道装男子眼睛一亮,然后就有意无意地看了萧乘风与真如这两家掌门一眼,微微笑道。

“好一招剑气雷音!”

身上袈裟、两道雪白长眉皆受这剑气所激,向后飘拂,翩翩若仙,僧人无心看到这一剑,脸色也是微微一变,然后大笑出声,十指有如莲花绽放,只是瞬间,就不知变化了多少次,最后定格一处,而身后的观音法相也自陡然变化,生出数十条手臂。

“世人皆知我观音宗有观音手印四十,今日我便请道友品鉴一番我这第四十一道手印——千手观音手印,我观音宗与南海剑派同在南海,本来这一道神通是我听闻颜如玉道友领悟剑气雷音后为她准备,但既然道友也练出了这门剑法,用在道友身上也是一般。”

随着这个和尚的声音响起,便有一尊尊形态各异的观音法相自云霄之上轰然落下,排布在两人之间,看其手眼,正是观音宗那四十道手印无误。

而在其身后,那尊千手观音法相每处掌心也自张开一眼,更有雷音从口中响起,正是最正宗不过的观音心咒——六字大明咒。

第三百四十二章 风生水起

无心作为观音宗真传弟子,眼耳鼻舌身五识早已圆满,甚至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开辟意识,凝就舍利。

除了修为,他所领悟的佛门神通也着实不在少数,足足有着一十二种之多。

最开始他选择马头观音印与陈浮生相斗,除了便是因为此印本身威力无穷外,也是因为此印乃是以大愿之风洒以大悲甘露法水,恰好契合他领悟的另外两门小神通。

但是相比起这一招就弗如远甚,他背后那座莲台乃是佛门身识成就以后生出的一门佛门神通,至于他口宣佛音,正是由三字根本咒化生出来的观音六字光明咒,他虽然没有领悟天龙禅唱这门舌识神通,但却另悟出了一门斗战雷音,比起天龙禅唱的渡化之功,尤为精通斗法。

这一门他准备用来与颜如玉一较高下却因为陈浮生提前展露出来的手段便是结合了他最擅长的几门神通与观音宗的一路佛门阵法创出,几乎已经可以说是丹成之下法术威力所能到达的极限。

这一招用出,便是在外面的萧乘风也是微微动容,看向一旁笑而不语的观音宗主道:“观音宗果然不愧是佛门四大名刹,我南海剑派望尘莫及,这个无心小小年纪就能为观音宗新增一路手印,莫非是哪位高僧大德转世重修不成?”

对于萧乘风这等元神高人而言,无心这一招虽然精妙,威力不凡,有着无数巧思,却也算不上什么。

毕竟到了他们这种地步,什么样的绝学没有见过,莫看他们以陈浮生与风万里作赌,却是真正的小赌怡情,并没有当作回事。

斗法术,如何比得上斗道行,没有突破到丹成这一关,除非是他们自家亲传弟子,否则便是领悟了剑气雷音的上乘剑术,也不值得太过重视,多看两眼。

但无心那个千手观音印却是截然不同,观音宗自立派起,数千年来,代代相传的观音手印便只有四十道,从无增删更改,无论是掌门,亦或是刚入门的弟子并无区别。

然而这个无心却是生生添加了一门千手观音手印进去,而且看其威力着实不弱,甚至隐隐有着统摄这数十道手印的趋势,虽然尚显稚嫩,却也足以表明这个长眉和尚在佛法上的颖悟如何,由不得萧乘风不惊讶怀疑这个无心的来历。

剑气雷音这种剑术虽然难得,但毕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比起无中生有自创神通远远不如,说不得这个无心将来就是一个铸就佛门金身的人物。

“这件事情贫僧也不清楚。”

真如口宣一声佛号,清声道:“凡我佛门弟子,转世重修,纵然失去了一身法力,却可保持一颗佛心不染,自然而然生出向佛之念,再次投身佛门,待得修为有成便可觉醒前世记忆,不过虽然我等已然确定无心定是同道中人转世重来,却是不曾觉醒前世,甚至与近百年来坐化的道友也无一符合,实在有些奇怪。”

虽然口中说是奇怪,真如脸上却是没有太多担忧。

与道门一十三派来历渊源复杂立场对立不同,佛门四大名刹虽然教义也有侧重,但联系却要紧密许多。

再加上佛门修行不同于道门,功法神通不禁外传,在佛法上没有领悟,根本入不了门,因而这位观音宗主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个无心和尚的来历,只要这个无心修习佛法,就是当之无愧的佛门中人无疑。

“这个无心和尚当真难缠。”

剑光化作一道长虹横掠而去,当即就有无数画面破碎开来,接连将这沿途阻挡的数十名观音法相斩裂为无数滚滚元气。

但那一股玄妙无穷的佛意却是始终挥之不去,萦绕笼罩在元气之上不散。

伴随着无心那声声雷音,观音法相便自重新汇聚成形,捏起各式手印,带起法力,齐齐向着这一道剑光击去。

剑光黯淡,剑身轻轻颤动,却是那数十道法术,逆着剑气反而作用到了飞剑本体之上的缘故。

“我的剑光在近身之前就已经被阻拦了这么多次,这般下去根本不可能伤的到他。”

看着莲台之上那道千手千眼观音法相掌心出无量佛光将那一道意气大不如前的剑光定在空中轻易镇压下去,陈浮生便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大概看得出来,这位无心和尚是将自己的神通法力结成阵势,以那莲台为基,以大小诸天印法催动这四十一道手印,而口中的斗战雷音则是不断为法相加持佛门法力,增强手印的威力,可以说是生生不息,源源不尽,只要陈浮生又不能一剑将此阵彻底摧毁,那么这道法术就永远不会止息。

相比法器,法术便是这方面占据了优势,只要修行者法力不断,那么便可以近乎无限地演化出来。

“也罢,你有一招用来压制颜如玉的剑气雷音,我也有一招从未示人,原本打算留着对付那个万化门的风万里,便提前在你身上个利市,看看有没有什么改进的地步罢!”

陈浮生打定主意不再犹豫,心念一动,藏在丹田之中的九天剑匣便自吐出一口飞剑,漆黑如墨,落入自戒刀收回后已是空空如也的左手掌中。

两口飞剑,一墨一青。

陈浮生眉目低垂,面目平淡,体内的法力则是运转到了极致,分化两股,顺着经脉涌入剑身,墨青两道纯粹浓郁的剑气则是升腾而起。

“水起。”

陈浮生缓缓提起手臂,左手一荡,在背后画了一道圆弧,猛然加,顺势一甩。

剑气在水面之下轰然炸开,只听一声龙吟,一条百丈青龙破开水面,出水而来,然后只是瞬间便自化为漆黑墨色,寒气凝出白霜,挂在鳞甲之上,正是被北海玄煞精炼过的北冥真水。

“风生。”

陈浮生右手青碧长剑一记横斩,一个十字交错,背后那对青白色泽的风雷翅赫然出现,那颗广莫风精所化的控风珠便自放出无穷风力混着九天清罡依附到剑身之上,蒙上一层透彻清光。

方圆百里元气一阵激荡,漫天狂风大作,波浪翻涌而起。

然后那道方才幻化出来的百丈墨龙身子一凝然后一爆,溃散无形,而无穷剑气却在空中孕育而出,水借风势,威力更曾三分。

几乎顷刻间便有一道方圆数里的剑气风暴随之而成,向着无心和尚漫卷而去。

这一招却是有个名目,唤作“风生水起”。乃是《北冥逍遥诀》自带的北冥逍遥剑中威力极大的一门绝招,修行者唯有凝煞炼罡,同时兼具风水两种法力之后才能着手修行,而更是只有练成剑气雷音的上乘剑术方能将其威力挥得淋漓尽致。

第三百四十五章 风暴起,紫雷生,莲台碎,法相毁

这一招用出可比陈浮生之前的声势不知要盛大多少倍。

数十尊观音法相方自恢复成型,便被卷入这剑气风暴之中,彻底撕碎开来,反而化作无数元气被风暴吸摄,更增威力,再加上这风暴沿途也是不断向外扩张,等到挟带着风浪冲到无心眼前时,体型已是刚出现时的三倍,影响的范围更是大了十倍不止。

无心雷音再起,却是再无半点效用,恢复的度根本及不上崩溃的度。

这还不算全部。

在这漫天剑气风暴之后,更有一道雷光随之而生,这道雷光却是凝而不散,藏青色上更有紫意萦绕,游走于水面之上,粗不过手臂,与那席卷方圆数十里的剑气风暴相比不过一线,气势却是恢宏磅礴,有如电龙穿海,洪水滔天,直直向着无心背后那最为高大强盛的一尊千手千眼观音座下的九品莲台撞去,这一座莲台乃是这座阵法根基所在,只要毁去,这个无心便是法力再高也无能为力。

风水相生化为雷,风暴在前,雷光在后,剑气风暴虽强,但这一道惊雷才是这一招风生水起的真正精髓所在。

“好一招剑气雷音,好一式风生水起,没想到《北冥逍遥诀》中居然还有这么一路剑法!”

饶是萧乘风已是元神高人,道心素来平静无波,今日胸中的惊讶却是有如浪潮一重高过一重。

原本他看陈浮生一刀一剑两般剑意刀法就已经极为欣赏,接下来陈浮生就给他显露了一招剑气雷音。

而观音宗的那个无心和尚竟也是创出了第四十一道观音手印,让这气势逼人的一剑无功而返。

他本拟陈浮生这一招已是最强的底牌,既然失败就只有败亡的下场,却是没想到陈浮生居然当众施展出了这么一招风生水起出来。

“江山代有才人出,这龙宫斗法尚未到达高氵朝,就能看到如此出色的几个小辈,看这两人实力,只怕比起上一届斗剑大会的那三十六人也不差分毫吧!”

萧乘风眼中精光一闪,悠悠叹道:“贵派的无心师侄虽然天纵奇才,但在这道紫雷之下恐怕也坚持不下来罢。”

莲台崩塌,菩萨身裂。

就在萧乘风说话之际,那道雷光已是后先至,在剑气风暴之前,抢先对上了那座莲台。

九层莲台高有百尺,与之相比,紫雷好若蚍蜉撼树一般。

然而原本凝结至极的紫雷方一接触莲台外放的那一道佛光便自分化成为无数雷电光弧,弹跳在莲台表面,然后就彻底融入佛光之中,在莲台内部百川归海,重新化合为一团天青色雷球,表面微微起伏,紫色电光流转不定。

然后,轰然一炸!

原本看似坚不可摧的九层莲台从中爆开,千手千眼观音法相随之摇摇欲坠,然后又有无数纤细丝线逆转而上,有如紫色小蛇,看似缓缓游移,却是转瞬间便将观音法相包裹了个结结实实。

紫色雷光在丝线上微微跳跃,入“肉”三分,上面依附的剑气一吐,法相便自悄然崩裂为上千块,恰好被先后至的剑气风暴裹挟进去,如同前面那数十尊法相一般,化为天地元气,补益威力。

至于被那剑气风暴席卷而过的无心,一身月白色袈裟,已是丝丝缕缕,破烂不堪,随风飘拂,象牙白的肌肤上也是割裂出上百道大大小小的血痕,看上去狼狈至极。

要知道身识成就,除了神通威力倍增之外,肉身也是坚如金石,等闲剑气伤害不得。

这个无心,毫无疑问是在这一剑下吃了大亏。

缓缓睁开眼睛,无心抖抖脚腕,踢去脚上一双僧鞋,赤足踏在水面之上,随手扯去破烂不堪的衣袖,感应着身后就要再次涌过来的剑气风暴,两道有如龙须的雪白长眉逆风而起,眼眸之中灵机闪现,身上的伤痕瞬间愈合无形,一股圆融无碍的湛然佛光便要出,那剑气风暴却是再也攻不破这道防御。

面对这一剑,无心终于放弃了压制体内的佛门法力,眼耳鼻舌身意相合,铸就舍利,彻彻底底地在境界上压过了陈浮生一层。

无心伸出右手食指在长眉上轻轻一绕,旋即松开,掌中已是多了一截碧绿柳枝。

这一次无心和尚不再诵经念佛,捏起法印对敌,顺手一抖,柳枝骤然绷直,凭空生出一股柔韧不息的剑气出来,直直点向陈浮生。

居然是想要用掌中柳枝与陈浮生一较高下。

陈浮生双眼一眯,鲲鹏真瞳运起,却是看得明白,这道柳枝虽然看起来普通,却是灵气盎然,更有无数符篆经文游走其上,居然是一门偏门至极的飞剑法器。

“我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观音宗的弟子以飞剑对敌啊!”

陈浮生将那一口墨色飞剑收回丹田,提剑在手,屈膝蹲伏在水面之上,凝神戒备,左手插入水中,借着感应之力召回方才出的那一剑。

以他目前的法力,这一招风生水起尚不能随意出,刚才他不想杀人,故而那一道紫雷绕过了无心,而是选择了其后的莲台作为攻击的目标,以求将对方的手段彻底破去,对这个和尚造成的伤害虽然看着厉害,却都是些皮外伤,故而只是瞬间便自恢复过来。

现在这个无心已经突破意识,凝就舍利,比起道门丹成这一关,境界尤要胜了半筹,虽然陈浮生不清楚对方剑术如何控制但单凭法力,就已经比起之前还要难对付许多,自是要全力应对。

左手五指浸入水中,微微收缩,那毁去千手千眼观音法相之后就盘旋游走在空中的无数紫色丝线,猛然受到召唤一般,雷光跳跃,沉入水中,逆着向陈浮生左掌汇聚而来。

气机一吞一吐,紫色雷电便在陈浮生掌心重新汇聚成为一道雷球,然后消散不见,顺着经脉窍穴直直涌入丹田北冥。

雷光一个兜转,陈浮生站起身来,右手青剑横在当胸,法力一涌,剑身之上便自浮起一道道紫色电弧,在剑身上游走不定,紫青二色,相映成辉。53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大悲甘露水,清净琉璃白玉净瓶,天地灵柳

在这一过程中,无心和尚只是轻轻抚摸掌中那一截柳枝,借用法力蕴养剑气,却是没有阻拦陈浮生动作。

这也是身为顶级门派真传弟子的气派,如果是换作陈浮生之前交过手的那些水族精怪,自然是趁机偷袭,以取胜作为第一追求。

但对于陈浮生与无心而言,这个龙宫斗法乃至斗剑大会的名头奖励虽然珍贵,却也不是必不可少,能够借机与其他出色人物交流道法才是最为重要。

交手无疑是最直接的手段。

因而两人都要等对方展露出厉害手段之后,才会将自身底牌绝学也施展出来。

就好比陈浮生看出对方身怀大小诸天印法,才会施展剑气雷音,见识了对方化数门神通为一体之后,才会使出这一招风生水起一般。

正当陈浮生凝神静气,将一身法力提升到最佳以应对这位骤然突破境界的无心和尚接下来的雷霆一击的时候,一片柳叶突然自空中飘落下来,落在两人之间的水面之上。

然后顺流而去,只是眨眼间,便自到了无心脚下。

无心这个和尚显然是认得这片柳叶的来历,方要张口说些什么,柳叶便自放大数千倍,纹路清晰可辨,只是迎空一兜,便把陈浮生遇到的这个最强的同辈对手包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化作一道流光遁出这座洞天。

整个过程,无心竟是连半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元神高人,这一定是元神高人出手了。”

陈浮生想也不想,便自知道定然是在外面观看的几位龙王与各派的掌教至尊等有人将无心这个和尚收摄了去。

至于原因,陈浮生也是瞬间就想得清楚明白。

原本佛门弟子的身识就堪比道门丹成这一关,这个无心和尚的境界已经比参与斗法的其他人高出了半层去,如今他连意识都已经成就,再放他在这里,那就是实打实的违反规则了。

陈浮生知道对方定然过不了多久就要被送出去,没想到出手的人却是如此迅,居然连再斗一场的时间都没有给这个无心和尚留下。

正当陈浮生收起飞剑默默思索之时,忽然心生感应,探手一伸,将突兀出现在眼前的物事抓了个结结实实。

出人意料的,此物却是一滴清水,通体透彻,却又重逾万斤。

“这是……大悲甘露水,那么方才出手的定然是观音宗的宗主了,听闻这一位宗主乃是少有的女修得道铸就金身,在佛道两家极富盛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陈浮生放出神识略加感应,便觉有无限慈悲安乐之意传来,更是蕴含有无限生机,立刻便将这在修行界中名气极大的一种灵水辨认了出来。

大悲甘露水在佛门中是一门神通,亦是一样真实存在的事物,唯有观音宗的佛门高德运使本门佛法方能化成。

此物非但孕育无量生机,肉白骨,医死人,能使枯木逢春,据说观音宗中那片紫竹林便是因为有着甘露水的滋润方才有如此奇效。

更是有着洁净身心的妙用,虽然不如净土禅院的浮生茶那般能够映照生平,洗彻道心的玄妙,却也是无数修行者苦求不得的灵丹妙药。

更何况陈浮生手中的甘露水虽然看似只有一滴,却是用法力凝练而成,一旦放出,便是填满一个水缸也丝毫不出奇。

“我与这位观音宗主素昧平生,就算她旁观了我与无心的斗法,就算这是她法力凝成来得容易对她而言就如北冥真水对我一般不算什么,也不值得送出这份大礼吧?”

虽然心中纳闷,陈浮生手上却是没有丝毫停留,小心翼翼地将其用数道法力包裹起来,送入大阵之中仔细收藏起来,这才从水中捞出无心走时落下的玉牌,观看起接下的形势来。

“真如道友果然家底丰厚,佛法精深,让贫道好生羡慕。”

水幕之外,观音宗主手中突兀出现一个内插柳枝的白玉净瓶,然后真如取下一片柳叶,加持一片佛光,送入洞天之中,待柳叶卷着无心落回玉瓶,真如捏起手印,屈指一弹,就有一滴甘露从瓶中升起落到陈浮生面前。

道装男子看着这几个恍若天成,暗含某种韵律一般的动作,双眼一亮,忍不住开口赞道。

除了真如女尼,并列的不是元神高人就是四海龙王,最低的也是练气九层的道门羽士,倒是清楚这位望海城的定海神针话里是什么意思。

大悲甘露水虽然珍贵,但还不值得这种高人可惜。

而是这座临时洞天乃是东海第一龙王借助水晶宫这件洞天法宝的核心水月山河图造就而成,虽然并没有用出全部法力,但也是非同小可,而观音宗主捞人出阵传送甘露的行为,虽然在座的萧乘风与道装男子自认也能做到,但动手手来绝对不可能像真如一般随意,不沾半点烟火气息。

能够做到这一点,除了其本身佛法外,最重要的却是那个白玉净瓶以及所插的那一根柳枝之功。

观音宗乃是佛门四大名刹,历代宗主都需随身携带两件法宝。

这第一件便是清净琉璃白玉净瓶,类似龙宫有水晶宫这一件洞天之宝,观音宗的洞天之宝便是真如手中的这口净瓶,内含一海之水,非但能够化生洞天更有滔天威力。

第二便是其内所插的这一根柳枝,乃是一株天地灵根,早在数千年前便自被移植到了清净琉璃白玉净瓶的洞天之中,唯有一枝显露在外。

虽然外人从来不知这株灵根有什么妙用,但单单这一根灵根乃是唯一所知被祭炼成为法宝的灵木,但本体灵智犹在,更是在不断生长,便知又多么奇妙。

便是道门一十三派,佛门四大名刹这等级数的势力也不是各个都拥有洞天之宝,而且与水晶宫等放在门派最深处不同,清净琉璃白玉净瓶与柳枝却是永远都被观音宗历代宗主随身携带,不断用本门佛法祭炼。21o53

第三百四十七章 湘西尸道

真如能够如此轻易地破开这座临时洞天,带回无心便是动用了这根天地灵柳的一分力量,再加上执掌清净琉璃白玉净瓶多年,对于空间之术颇有领悟。

而在场的人当中,无论是南海剑派还是望海城都没有一座洞天,更不用说洞天之宝,便是萧乘风作为一派掌门也不过是携带了一口法宝级数的飞剑,比起真如这位观音宗主来,委实有些寒酸。

不过萧乘风作为剑修想得也和望海城的那位道装男子不同,有了些别的推测。

“那个无心小和尚所用的柳枝应该便是出自那根灵柳之上,却是没想到这株天地灵根居然也能用来祭炼飞剑,而且看样子威力也是颇为不弱。”

想到这里,萧乘风呵呵一笑,试探道:“我南海剑派与观音宗同在南海,门下弟子多有切磋,却是没有想到,那位无心师侄除了一身精深佛法外,居然也雅擅飞剑之法,却是不知是观音宗的哪门妙术?”

“不过是这孩子知道了贵派御剑逍遥的手段后,自己羡慕,胡乱练了几门剑法,算不得什么。”

真如笑道,把手一指水幕,岔开话题道:“这位陈浮生师侄小小年纪,剑法却是好生精妙,早早练就了剑气雷音的剑术,不让贵派的颜如玉专美于前,依我看来,他本身的修为应该还未炼罡大成吧,这份才情便是乘风道友当年也不过如此罢,如果那位风师侄只有那三十六口飞剑化成的剑阵,说不得这次赌约贫尼就要取胜了。”

见对方不欲多说,萧乘风把眼一望,呵呵笑道:“那倒未必,这孩子身上锐气过人,任何法术神通在他手中威力都会增加至少三成,而且到目前为止,他击败的对手可要比这个陈浮生还要多了近一半去,更别提两人修得功法仿佛,他的修为高了半层,到时候凭借境界上的优势压制了陈浮生也是极有可能。”

几人方把视线转移到风万里身上,他便有所察觉,向上望去。

毕竟他所修行的杀道,对于气机感应极为敏锐,还要胜过陈浮生。

他的这番动作当即便引起了他对面那个人的不满,心中暗自思忖开来。

“当着我的面,你也敢走神,实在是不把我湘西钟家放在眼中,且看我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世间并非你万化门独大。”

在风万里对面的却是一个五官服饰皆与中原人士略有不同的中年汉子,左手腕套着一只铜环,右手提着一颗铃铛,一身阴气森森,浑然不似正道人物,倒像是个旁门左道的邪修。

这却是对方修行的功法缘故。

钟家人乃是汉苗混血儿,隐居在湘西,修行尸道,如无必要,极少外出,对外则是以赶尸作为伪装四处搜罗灵尸。

湘西自古有三邪,分别为赶尸、蛊毒以及落花洞女,其中赶尸便是出自钟家。

钟家人尸道传承自上古九黎部族兵祖蚩尤,历史悠久,后来魔教兴盛之时,钟家先祖因为近水楼台,也曾投身南方魔教当中,将魔教功法与自家尸道传承增删相合,许多精妙之处,便是比起许多二流门派来也是不差分毫。

天音门实力雄厚,又有着五岳门的靠山,门中代代都有出色弟子修订道法,故而可以轻易洗白身份。

钟家当年虽然见机的早,在魔教势弱之前,便已退教,切断了彼此关系,避免了后来的清洗,也没遭到佛道两家的打压,但所修功法中的魔教底子却是消之不去。

再加上他们功法的特点,以及盘踞苗疆,少于中原各大门派往来的缘故,故而各门派对其都有些轻视,虽然实力不差,功法也算精妙,但在修行界中的地位却比旁门散修强不了多少。

这个钟志乃是钟家这一代嫡系长子,天资出众,早年间也曾想要外出与同道交流道法,补益见识。

但是当起走出苗疆才现凡人畏之如虎狼,而修行界的修士便是修为弱于他,心中也是瞧之不起。

偶有几个愿意与之交往的,大多声名狼藉或者干脆抱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屡受打击,久而久之,这个钟志心性便自有些偏激执拗起来,行事作风也自剑走偏锋,名声自然也是愈来愈差。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参加龙宫斗法。

钟家虽然实力不差,但因为种种原因,斗剑大会却是没有邀请他们。

三十年前,他方才走出湘西,年轻气盛,自听说了这件修行界少有的盛会之后,便想要出一处风头,来了这东海龙宫,想要借此谋夺一个参赛的资格。

只可惜钟家道法一身威力倒有七八成在所培育的灵尸之上,那时候他年纪尚浅,灵尸无论是数目还是培育的火候上都远远不足,故而早早便自落败。

上一次失利之后,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卷土重来,一雪前耻,故而三十年来不知费了多少苦心搜罗几具上佳灵尸,自忖这一次实力胜过上次不知多少倍,即使在斗剑大会上力压群雄希望不大,但是在龙宫斗法上搏个名次还是手到擒来。

如今遇到了风万里这个名门大派的真传弟子,再加上风万里生性冷淡,顿时让他感觉受到了轻视,平生的不甘顿时爆出来,就要在风万里身上泄出来。

他三十年没有成就金丹,倒不如他天赋不成,而是因为钟家功法以尸成道,属于外物正道的法门,虽然只有有上好的尸体,实力便会大增,就是越阶杀敌也不是不可能,倒是对于道心的修行就实在差了一筹。

狠狠望了风万里一眼,钟志一抹尸环,地上便自现出九口黑漆漆的棺材,右手轻摇摄魂铃,棺材板应声而动,从中跃出九具尸身,在风万里面前一字排开,气机勾连,隐隐布下阵势。

这几具尸体便是有着黄绢篆书封住七窍,锁龙钉封住命门,却还是有着一股凶煞之气滔天而起。

炼尸之道本就注重一个肉身强悍,故而这九具灵尸乃是采用修行者中极少见的混煞之法,除了地煞阴脉之外还采集了古战场的兵煞之气为其增添杀伐凶性。21o53

第三百四十八章 九煞锁灵,铜甲尸王

九具炼尸摆出,钟志胆气便自高涨许多,提声喝道:“万化门小儿,莫道我苗疆之地没有道法,今日我便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破我这九煞锁灵大阵。”

“原来是一个尸道修行者,看他一身阴气,原本我以为是一个鬼修呢。”

听到钟志的挑衅,风万里方才收回心神,将精神放在对面的一人九尸身上,卓有兴趣地打量起来。

虽然说旁门左道的修士多少都会一两手收魂炼尸的邪门术法,倒是真正的尸道修行者却是少之又少,再加上这些人大多盘踞在老巢附近,不轻易涉足修行界,饶是风万里的斗法经验比起陈浮生丰富了十倍不止,却也没有见过几次尸道修士,更不必说像钟志这般只差一步便自丹成的尸道高人。

炼尸虽是小道,却也有许多讲究,除了驱御之法外,尚有两路修行方向。

其一便是人尸气机交合,反炼己身。第二便是如同夺舍之法,抹去炼尸的灵智,将神识附着其上。

两者的最高成就皆是尸神大道,修行到最后,由阴转阳,以死返生,无论是飞天夜叉亦或者旱魃,都不入五行,出生死阴阳之外,并不逊色于元神大道。

夺舍之法,因为不是自身法体,神魂与肉身总是不能完美契合,永远无望元神,但是炼尸本就是死物,然后在培育之下,相当于天生地养,重新化生,从理论上说却是可以避免转世重修。

不过这种成就的炼尸,自这方世界修行者出现以来还未曾诞生,便是金丹级数的炼尸都少之又少。便可想而知其中的难度有多么巨大,而尸道传承中必然有不能尽善尽美的缺陷存在。

钟志乃是钟家嫡系,眼光与传承都算不弱,三十年来巧取豪夺,倒也凑齐了九煞锁灵大阵的数目。

摄魂铃轻摇,九具炼尸仰天大吼一声,同时张来双眼,自口中露出寸许长獠牙,额头上的黄绢符篆无风自燃化作飞灰,身上的那三千红线也是节节崩裂开来,原本就已经极为凶横的气势更是陡然上涨十倍,显然这个钟志已经撤去了原本加于这些炼尸身上的禁制。

伸出右足,向前一踏,九具炼尸中便有六具齐齐隐没地面之下,剩下的三具炼尸则是摆了一个小小三才阵将钟志护在当中。

左右两具倒也罢了,顶盔带甲,一股沙场杀伐之意扑面而来,显然生前俱是沙场猛将。

而中央的那一具,却是披着一身土黄色道衣,傲然站在最前方,手不拈兵,赤着双拳,外露出来地肌肤也与寻常炼尸的铁青色不同,隐现金光,纹理细腻,天然带有一股玄机,却是一头丹成级数的铜甲尸王。

这具尸王双拳一握,就有一道土黄色光圈自升腾而起,将钟志护了个结结实实,竟是极少有人修行的土系道法。

钟志此人也是有着一番机缘,才能入手这一头修为犹在他之上的尸王。

当年他龙宫失利之后,自觉无颜返回苗疆,便在大齐名山大川四处游历,有一日在雁荡山遇到了一场生死斗法。

交手的两个皆是丹成级数,势均力敌足足花了七日光阴方才分出胜负。

也是他为人还算机敏,早早藏了起来,仗着家传的土遁术精妙,方才没有波及。

也是他时运到来,胜者虽然将死者的乾坤袋收走却并没有毁尸灭迹,反而将其随手掩埋。

他在旁边足足等待了七日光阴,看到风平浪静,才悄悄起出了这具尸体,祭炼成为本命炼尸。

用修行者肉身祭炼得来的灵尸,因为地煞阴气与生前道法不相合,故而大多比生前的威力境界降低一筹,然而偏偏这具尸体生前乃是坤舆门弟子,本身道法与这炼尸之术堪称天衣无缝,竟是将丹成四品的成色完美继承了下来,比生前还多了三分凶性,自他将此尸练成之后,与人斗法,无有不胜。

唯一的缺陷便是坤舆门道法守御有余,在进攻变化方面就乏善可陈,再加上尸道修行者也没有太多手段,故而他大多是将此尸放在身边守卫自身安危,直到将对手的手段摸清楚后才突然放出杀敌。

“居然还有一头尸王,这家伙运气倒是不坏。”

炼尸气势彻底放出之后,自身的境界也就暴露无疑,被风万里看了个清清楚楚,九具炼尸除了一头尸王,余下八头也都是炼罡级数,布下阵法,便是寻常道基修士也要头疼一番。

“可以我不擅真火之法,否则对付这些家伙就要轻易许多。”

正宗的炼尸之法,自然不可能像凡间那些不入流的家伙一般,畏惧火焰、日光之力,更不可能有着身体僵直笨拙,手脚关节不能屈伸的弱点,不过它们因为吸纳地脉阴气的缘故,在大成之前,对上至刚至烈的真火、天雷还是要被克制,天鹏九变可以驱使天风、化生真水甚至催动庚金之力,却是偏偏不擅雷火,故而风万里才会有此可惜。

不过这也不代表他便拿这几具尸体没有办法,不过多费一番手脚罢了。

放出神识,仔细查探脚下土地中藏在暗处的那六具炼尸,风万里把手一挥,三十六口尺许长的翎羽剑中,留下一十八口护身,余下的一半则是迎风一抖,化作寻常剑气大小,也自摆了一个阵势向前一推,朝着钟志压了过去。

登时便有无数清光漫卷而去,循环往复,眼花缭乱,无穷剑气纵横来去,一连串金石相击声,有如雨打芭蕉,接连不断,无一疏漏地在三具炼尸的头颅胸腹四肢绽放开来,清脆非凡。

眼看自家三具炼尸身上的衣衫虽然被划拉出无数道口子,但是身体却是毫无损,让原本因为风万里亮出这么多飞剑而凝神戒备的钟志放下心来,隔空嘲讽道。

“亏得你这小儿还是万化门的真传弟子,居然用的飞剑如此差劲,不过是些花花架子,这种剑光吓唬凡人也就算了,用来对付钟某,便是放你花上一两个月的功夫,料想也伤不到我这几具灵尸分毫,还是趁早认输,方能留你一条性命。”

话音未落,局上形势便自大变。144

第三百四十九章 拔剑四顾之瞬剑术

清光一盛,原本不过尺许长的剑气陡然拉长十倍,然后就向着这三具炼尸斩去。

原本风万里催动这些剑气试探这几具炼尸,大多是用了挑、抹、切、点的手法,这一次却是剑势一变,有如大刀阔斧,全用斩劈的路数,威势倍增。

而且钟志有一点没有说错,这些飞剑虽然是他血脉化出的本命翎羽祭炼而成,天性心意相通,但毕竟他修为尚浅,在材质上不若陈浮生手中的刀剑锋锐坚硬。

但是当他剑势变化的时候,这些飞剑也自生变化,一十八口分为三组,六口一组化为一口阔剑,剑光也自合为一处,虽然数目比之前少了近十倍,但是每一道剑光的威力却也是提升了十倍有余。

非但如此,风万里把手一挥,便是留下的一十八口飞剑也从身畔飞出,三个一组,分为六组,不过这一次他却不是剑光合一,而是

结成六个小小三才阵,带着一十八道清光狠狠钉在地面。之上

却是将那六具藏身地底的炼尸锁在了地下,封住了他们腾挪变化,借地土遁的天赋。

天鹏九变以风为基,天下法力之中,便以风属对于气机变化的感应最为敏锐,有道是风吹草动,饶是隔着厚实的土地,那六具炼尸在下面的细微动作也瞒不过他的耳目去,更别提钟志原本打算的借机暗算。

至于所谓的九煞锁灵阵,不过就是一个笑话罢了。

这钟阵法放在湘西钟家这种势力中人看来,已经颇为不凡,但是对于陈浮生与风万里这种道门真传来说,就是粗陋无比,即便不是专精阵法,稍加推演也能将其变化看得清清楚楚。

牙根一阵酸,数十道剑气猛然合一,然后钟志身边那两头炼尸身体便自切割上百块炸裂开来。

这些炼尸毕竟没有灵智,应变远远不如修士,虽然身体坚逾金石,更有一股煞气可以污浊法器真元,凭借着这两项优势,对付起那些没有正宗传承的旁门散修来可以说是爽利至极,以一敌十也属正常,但是真个儿遇上风万里这种道门真传,缺点就彻底暴露无遗。

不过那具铜甲尸王倒是真个不凡,身体比起飞剑法器来还要坚硬,再加上丹成的修为,便是风万里短时间内也不能建功,只是留下数百道白印。

不过风万里的目的本来也不是它,剑光一合,便自向着那道光圈斩去。

这个钟志身上加持了两道防御,第一便是铜甲尸王结合生前道法放出的一道土黄色光圈,其二便是九煞锁灵阵的防护,两者结合起来便是丹成级数的高人也极难打破。

如今地下的那六具炼尸被飞剑探察到了气机,封印起来,隔绝了感应,已是彻底破去。

左右两个炼尸更是被剑光斩杀,正是彻底破除防御的好时机。

风万里乃是斗法惯了的人,这几招变化,兔起鹘落,一气呵成,不待钟志这位尸道修士有所感应,就已经把形势彻底逆转过来。

“还好,他的飞剑还打不破我这法术的防御。”

原本已经被这几番变化搅扰得胆战心惊的钟志,在看到剑光劈在光圈上面,光圈虽然不住晃动,却还是波光一转,再一次稳定下来,总算再一次定下心来,就要试着召唤被困在地下的那几具炼尸,将其收回身边,却见清光一闪,剑气蓦然从眼前凭空消失,眨眼间却又从身后出现,狠狠向下斩去,如同神明在世。

他的眼光见识毕竟差了一筹,虽然心知其高明,却是看不出来这剑法的根底根底,然而水幕之外的几位元神高人却是一眼认了出来。

“瞬剑术,陈浮生领悟了剑气雷音,这个风万里居然就会这更上一层楼的瞬剑术,看来这一场赌约还真是势均力敌,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道装男子喃喃自语道。

相比之下,南海剑派的萧乘风却是一脸可惜。

“我南海剑派专注剑术,这一代也才不过有如玉一人把剑气雷音练成,不曾听闻北冥道人与这万化门擅长飞剑,怎么门下的弟子非但领悟了剑气雷音,居然连瞬剑术也能修成?”

上乘剑术之中除了包括有剑气雷音、练剑成丝、剑光分化外,犹有一门瞬剑术。

与剑气雷音仿佛这瞬剑术亦是属于快剑术一流。

不过剑气雷音乃是以自身雄厚法力催动飞剑硬生生斩裂大气,将剑光的度提升到越音的无上境界。

而瞬剑术则是在出剑光后,在接近对手身体的瞬间,凭空将剑气挪移数尺,转变攻击的方位,变化莫测,根本无从提防。

两种剑法,可以说面对剑气雷音,你根本来不及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体法器被彻底斩裂成两半。而瞬剑术,你根本就不知道如何防御,原本在前的,突然就会出现在身后,原本要从天而落,却会突然自下身飞出,故而面对此剑,修行界中便化用了一句诗歌称之曰:“拔剑四顾心茫然”。

便是指两人斗剑,当一人施展出来瞬剑术后,另一人根本就无从出剑,唯有拔剑四顾。

这种剑术比起剑气雷音尤要难以成就,亦是极少有人能够在炼罡级数修成。

风万里没有练成剑气雷音是因为《天鹏九变》不似《北冥逍遥诀》一般积蓄了深厚的法力,再加上他翎羽飞剑的材质不行,不够锋锐,不能承载斩裂大气的那一股巨力。

然而他对天地气息的变化流动却是敏锐至极,瞬剑术已是微微接触到了空间之力的皮毛,空间若有波动,天地元气必有变化,风便随之而生,他凭借着对于风力的天然亲和,方才把这一门剑术练成。

至于为何动用此剑术,也是显而易见。

加持在钟志身上的这门土系道法,浑然如一,便是受损,借着地气也能快恢复过来,风万里想要持强硬破去这门法术,与大地交手几乎没有什么两样,有如登天。

这也是钟志能够逍遥三十年的根本原因所在。

第三百五十章 斩破尸去,高潮渐起

但也不是说这道防御就当真无法破解。

其实这道土黄色光圈本质上与烟霞类的防御法器颇有几分相似,元气先是自行汇聚到剑气攻击的那一点,将其凌厉的攻势挡住,使其不能一鼓作气,然后再将承受到的力道均匀分布开来。

想要破除这种法器,就非得将剑光的度变化提升到极限,打乱其元气走向的脉络。

瞬剑术一出,清光连续变化九次,这道光圈上的光泽便自不稳起来,显然已是顾头不顾尾的局面,清光一盛,所有剑光化合为一道丈许长的凛冽剑气,狠狠向下一斩。

一道并不清脆的沉闷之声响起,钟志体外加持的的那道光圈彻底被斩裂开来,然后剑光一跳,便自在还未完全溃散的土黄色元气之中,寻了个缝隙,横掠而去,就要斩下钟志这一颗大好头颅。

风万里可不像陈浮生那般,如无必要,免造杀戮,他的剑下可是不知有着多少修士的性命,虽然他那么大师兄提醒过他在龙宫斗法上,尽量收敛一些,免得被那些对手背后的高人盯上。不过他也知道这个钟志出身的湘西钟家在修行界中算不上什么大势力,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我这是要死了!”

青色剑光未至,那一股杀机却是抢先一步被钟志感受到了,心中一寒,几乎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命丧剑下。

不过好在风万里破除那道光圈也自耗费了不少法力,这一剑无论是度还是威力上都差了许多,给了这个钟志一线反应的机会。

他也是孤身在外闯荡了数十年的人物,应变能力并不逊色,右手摄魂铃猛然一摇,守卫在前面的的那具铜甲尸王便自猛然回返,大手一张,一道土黄色光芒在掌心出,仗着肉身坚固,法术强横,朝着那道剑光捉去。

不过这度还是不够快,钟志本身法力催到最快,双足一没,身体便自消失在这地面以下,却是钟家嫡传的土遁之术。

转瞬之间,剑光与尸王在空中连续交击一十九记,爆出一阵霹雳雷声,却是彼此奈何不得。

钟志在三十里外远远冒出头来,双手探出,就地一撑,跃出地面,一身迟来的冷汗流出,噤若寒蝉。

肌肤颜色却也生了变化,原本还与常人无异,现在却是一片青灰,寒气森森,不似活人,倒像是一块木石。

他所精修的尸道,正是以铜甲尸王为本命灵尸,气机交合,故而也拥有了些这具铜甲尸王的能耐。

非但钟家土遁术威力倍增,便是一身皮肉筋骨虽然还远远比不上铜甲尸王的强横,却也远常人,并不逊色一般法器。

不过对上那一道剑光却仍是死路一条,没有任何不同。

看着已经现出败象的铜甲尸王,已经手段尽出的钟志一脸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方才那一剑如果不是他反应得快,怕是早就已经命丧黄泉,化作一具尸身。

钟志一抹铜环,摇动摄魂铃,借着秘术遥遥控制起那具铜甲尸王来。

与飞剑对阵的尸王,失神片刻,手上动作一缓,胸前便自多出一道伤口,皮开肉绽,伤可见骨,却是没有点滴血液流出,然后就与钟志方才一般,也自土遁而去。

不过他的度比起自家主人来可要快了不知多少,只是须臾,身形一晃,便自出现在钟志身边并肩而立。

一脸心疼看着铜甲尸,将这颇受了些损伤的本命灵尸收回铜环之中慢慢蕴养,钟志狠狠望向风万里,似乎要将这个大敌牢牢记在心底,然后也不开口,玉牌当空一抛。

竟是连那六具困在地下的炼尸也不去管,直直离了这座洞天而去。

虽然炼罡级数的炼尸也颇为难寻,但已经被风万里杀得胆寒的他没有任何信心能够收回,左右铜甲尸王在手,便是日后再入手这等级数的炼尸也不算太难,他还不算亏得太多。

袖袍一卷,将玉牌收起,风万里脸色一厉,操控着这一十八口飞剑合一的剑光对着地面连点六下。

地面一阵颤抖,六声闷响依次传来,却是那六具炼尸被他彻底毁去。

收回剑光,重新化作三十口飞剑在身外游曳不定,风万里手指轻点,看着面前的这具水月山河图。

比起之前混乱复杂的局面,如今的形势已经大致明朗,除去中央的那一十八位以逸待劳的龙子龙女,余下的区域也已经被三十四人瓜分,不过其中还有那么六七人所占的地域少的可怜,只是因为处在边边角角,才能留存下来,剩下的人,平均下来,甚至轮不到一场就会决出来其中的一十八人。

不过这二十几人占据的面积倒是相差不多,显然是龙宫在最初划分区域时故意将实力最强的一批人错开的缘故。

“九天剑派的陈浮生,你如果连这最后一关都进不去的话,那就太没意思了。”

风万里眼中神光交错,平静想道。

陈浮生却是一派轻松,也不知是不是时来运转,自那个无心和尚之后,接连遇到的两个对手都是东海的散修,虽然也自到了炼罡大成,但是无论是修行的功法、凝炼的罡煞还是御使的法器都比自己差了不止一筹。

面对他们,莫说风生水起、剑气雷音这些手段,他甚至根本不需要动用那一对刀剑,只是将《北冥逍遥诀》中衍生的法术轮番使出来,便将他们轻易解决。

不过如此一来,陈浮生倒是对于《北冥逍遥诀》的领悟更深了一层,法术运用也更娴熟自如,更是将北冥冰雷这道雷法彻底练成。

原本这雷法唯有罡煞合一之后,才能催动,不过陈浮生早在观看那条墨蛟渡劫化蛟时便有所领悟,再加上有了风雷翅这件法器,又依靠风生水起这招剑法,终于可以将雷法运转无碍。

风生水起这一式绝招契合雷法纲要,本就是北冥一脉的高人将其化生到剑法之中所创。

有此领悟,陈浮生察看一下自己所囊括的疆域,在剩下的人中稳居前五,必然能够进入下一轮,也就懒得再与旁人斗法,寻了个僻静所在演练起来。

忽忽三日过去,十天的期限已到,陈浮生心中一动,从入定中起身,仰看向空中。

与此同时,这座方圆千里的临时洞天之中,那三四个靠着运气侥幸留到最后一个的修士,却是身不由己地被排斥出去。

一道雷电为轴,云纹做底的卷轴缓缓张开,现出一副画面,内中包含的信息却是比起陈浮生手中玉牌中的地图要详细许多。

一十八位龙子龙女,一十八名各派修士的姓名来历,音容相貌被标注得清清楚楚。

龙宫斗法,渐至高氵朝。21o

第三百五十一章 巨人龙伯,东海钓鳌

“这个风万里果然实力不凡,轻而易举地就走到了这一步,不过居然还有两人能够与他抗衡,看来修行界中卧虎藏龙之辈甚多,切不可小觑天下人。”

陈浮生把眼一望,三十六人的信息便尽数记入心中。

龙宫的那一十八头龙子龙孙,便也算了,左右出不了龙族的藩篱中去,这一十八位修士却是不由得他不上心。

妖怪毕竟传承不如人族,饶是修行时日长,法力较为雄厚,但是走到这一步的水族不过两只,一头蛟龙一头白龟,与陈浮生所见参赛之时占了近半数目的情况大为不同。

散修情况稍好,占了三人。

余下的一十三人,都是各大势力出身,甚至陈浮生还从中认出了两个熟人,望海城的孟灵犀与南海剑派的颜如玉。

其中万化门弟子包括风万里在内却是足足有着三人之多,这自然不是因为万化门道法无双,远胜其他门派,而是因为其他门派大多都不过派出了一两名弟子过来,而万化门因为敖云的关系却是出来了六七个真传弟子。

虽然这一十八人排名不分前后,但是根据他们在这十日之间占下的疆域面积却也可以大致反推出来各人的实力高低。

风万里名下的地域排名第三,在这一十八人中实力自然颇为靠前。

在他之上,一个是一个道号云中子的道士自称烟波钓徒,却是道门一十三派中向来隐匿不出的蓬莱岛弟子。

然而还有一名青衣女子力压二人,排为第一,却与陈浮生见识过的那位谢瑜乃是同门师姐妹,唤作卫琅,乃是昆仑这一代弟子中最为出色的两人,素有昆山双玉之称,也不知修行的是什么惊人道法。

陈浮生因为三日不曾与人斗法的缘故,从前五落到了第七,算是中等水平,并不起眼。

人数确定下来,紫衫龙王便自看向中间的青袍龙王,笑道:“大哥,这一次怎么安排这些小辈间的对阵?”

“还是像往常一般,把最精彩的斗法放在最后面罢!”

龙睛一扫,便将陈浮生这一十八人的法力修为高低察探得清清楚楚,无穷画面在脸前飞掠而过,正是这十日斗法的场景,与此同时这位青袍龙王,探手而出,掐指计算,却是在将陈浮生等人的法力与这几日的表现结合起来,衡量各人的实力如何。

至于那一十八头小龙的本领,这位东海龙王自然是了然于胸,不需如此费心。

元神高人的神识何等强大,不过半盏茶功夫,青袍龙王把手一推,道:“起!”

卷轴上的内容便自生变化,每个人,每条龙名字后面各自浮现一个编号,彼此对应起来。

“风万里,与陈浮生分别悟出瞬剑术与剑气雷音,排在第二第三没什么意外,但是这个云中子一身法术虽然玄妙但,恐怕还比不上昆仑真传吧,怎么还要在三人之前,位列第一?”

看着一脸纳闷,喃喃自语的道装男子,萧乘风却是若有所思道:“蓬莱岛弟子向来神秘,便是萧某修道千年也没有与之打过什么交道,不过他们既然在东海之地,想必敖兄是知道些什么吧?”

“不错。”

答话的却是紫衫龙王,把手一指道:“我大哥是看出了这位师侄的法器来历,那已经是一件三十六重禁制圆满,只差一步就能生出灵识,成为法宝的上佳法器,此物在手,任是这三人法力再高也无能为力。”

“三十六重禁制圆满!”

此言一出,非但道装男子,便是萧乘风也是惊诧起来,纷纷把眼望去,那位云中子掌中所拿的法器也甚是奇特,却是一根乌青竹竿,丈许来长,有丝有钩,居然是一根钓竿。

要知道能够承载三十六重禁制的法器材质本就要求极高,陈浮生身上也就只有九天剑匣与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有此希望,便是风雷翅与避水珠都还差了一筹。

更不必说天下法器,最初的一两重禁制甚是容易祭炼,便是旁门散修,知晓祭炼手法也可轻易做到,之后每多祭炼一重就要多花费十倍苦功,比起自家修炼成为元神还要来得困难。

南海剑派立派数千年,也不过只有一件法宝,两件禁制圆满的法器,分别被掌门与门中实力最强的两位长老掌控。

而一个修为不到丹成的小辈却有这等法器,实在不能不让他们惊讶。

“巨灵之鳌,背负蓬莱之山,而抃舞戏沧海之中。”

青袍龙王念诵一句,解释道:“传闻上古之时东海有着五座仙山,蓬莱便是其中一座,下有一十五头巨鳌分作五组,举而戴之,龙伯之国有大人,举足不盈数步而暨五山之所,一钓而连六鳌,合负而趣归其国,灼其骨以数焉。于是岱舆、员峤二山流于北极,沉于大海。而当日他所用的那一根钓竿却是留在东海,流传至今,被后世的蓬莱修士得到,祭炼了三十六重禁制上去,只不过这件法器毕竟传承上古,来历奇特,故而始终未能生出灵识成就法宝,但是灵性却也不比寻常法宝稍弱,历来只有得了它承认的主人才能驱使,再加上蓬莱修士本就少与人往来,故而此物也就从来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几位道友不识也属正常,却是没有想到这位云中师侄居然有如此机缘,能够操控这件法器,就算他只能挥出其中百分之一的力量,也不是这些小辈可以抗衡。”

“上古巨人,东海钓鳌。”

这件掌故说出,便是几位元神高人也是听的目眩神迷。

修士虽说寿元悠久,但也不是不死不灭,他们虽然是元神高人,却也不过活了千余年,这种上古传说距离他们也已经实在太过遥远,如果不是龙族传承上古,也不会有这种记录流传下来。

“巨鳌顶山,怕是修为也不比元神级数弱上分毫,居然在那位龙伯巨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连尸骨也没落个清静,真不知上古仙人的实力到底有多高?”

萧乘风喃喃自语,一脸神往道。2o1

第三百五十二章 龙女彪悍,以武入道

“云中子、卫琅……”

正自陈浮生暗自琢磨这一十八人出身门派的出名神通之时,一阵风云变幻,山河破碎,脚下的山川原野,便自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十八座纯粹由海水化成的巨型擂台从海面之上缓缓升起,各个都有百里方圆,那副卷轴依旧悬浮在擂台上面的空中,缓缓滚动。

看着自己的编号,陈浮生心下了然,足尖轻点,架起一团云气,便自落在对应的那一座擂台之上,开始打量起自己面前的对手来。

“怎么又是一条母龙?”

陈浮生只是看了一眼,心中就忍不住感慨起来,龙族之中他已经见过敖月与恨水两位龙女,没想到在这龙宫斗法之中,居然还会遇上一个。

陈浮生方自遐想,对面的这位龙女却是双手抱拳先是行了一礼,率先开口道:““陈浮生,我听敖月姐姐与恨水妹子说起过你,说你是九天剑派的真传弟子,实力不凡。”

“但我敖璃更强。”

玻璃放下手,放出一身气势,眉毛一挑,自信说道。

这位龙女与陈浮生见过的敖月与恨水截然不同,那两位虽然也是内心骄傲,天赋群,有着一身法术,但是在行事说话间却是言语温柔,礼数周全。

这位叫做敖璃的虽然不能说无礼,却是爽朗直接,有一股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凌厉气质,便是身上衣衫也是一身银白劲装,与其他女修截然不同。

说完这句话,敖璃再不多言,也不见其放出法器对敌,纤纤素手之上却是自行浮现一件冰绡也似的物事,却是一双薄如蝉翼,纹理细腻异常的手套,然后隔着两三百丈,挺身就是一拳打出。

“这位龙女好生彪悍,说打就打,比起世人所说的那些河东狮可要厉害不知多少倍。”

陈浮生眼角一跳,也是有些诧异,凡间武学中有一路百步神拳,据说练到极致,可以隔空百步,取人性命,但是和这道在空中绵延百丈的拳罡相比,相差简直不可以道里记。

足尖轻点,陈浮生脚下自然生起云气,侧身避开扑面而来的拳风,然后掌中一道青碧光华浮现,并指一点,伴随着一声清吟,飞剑截向那道纯白拳罡,却是陈浮生想要试试这位龙宫公主的实力如何。

一股蛮力陡然作用在剑锋之上,飞剑在这道拳罡之中有如一叶扁舟之于滔天巨浪,载浮载沉,陈浮生竟是险些拿捏不住剑光。

“好大的力气,这位敖璃公主总不会是走得以武入道,以力证道的路子罢,要不然怎么会威猛如斯!”

剑光一跳,跃入掌心,陈浮生想也不想便自将风雷翅展开,远遁出百里之外,看着这位敖璃公主,暗暗头疼起来。

三古以降,世间修士的修行路数逐渐清晰归一,像这位龙女一般锤炼肉身,近身搏杀的修士愈少的可怜。

这倒不是说这路子走不通,毕竟上古先人战天斗地,倒有大半都是走的这种道路。

不过比起修道练气来,总有一些弊端,先便是修行之难,元神已是极难成就,一万个修道者中也未必能有一个走到这一步,而以武入道更是艰难十倍不止,几千年下来就没有三两个成功的,更不必说锤炼肉身的苦痛艰辛也远不是练气所能比拟。

再加上修行者修道追求的是长生,根本心思上不尚搏杀,以武入道虽然威力不凡,但是在延寿的效果上大不如练气之术,而且修行者无论是施展法术亦或者飞剑对敌,本质上都是想着将距离拉远,给自己更多的反应时间空间,心里才会感觉安全,这也是人之本性。

以武入道却非得近身才能将威力挥得淋漓尽致,除了那些生来喜欢战斗的狂人疯子大家都是尽量避免。

长久下来,自然越来越不吃香,事到如今,除了万化门弟子这般有着上古神兽血脉,天然肉身比常人强大,或者那些资质功法不成,寻常路数难有成就,故而想要强走这一条道路,以混煞之法冲击更高境界的修士,亦或者妖族外,委实没有几人选择这条道路。

不过陈浮生也不得不说敖璃此女当真能将其威力彻底挥出来。

龙族本就是上古神兽,肉身强大,天下妖族少有比肩,再加上龙族寿有万载,也无需修行延寿,不过单看敖空便知道,在龙族这也不怎么受人青睐,他虽然是真龙之身,也精通法武合一的神通,但根基却还是练气修行,只不过和道门九层有些不同罢了,也不知为什么单单敖璃选了这门路数。

“原来是我龙宫的藕丝步云履,不过你想要凭借它与那对翅膀趁此拉开距离,却是妄想。”

看了陈浮生脚下一眼,敖璃便自认出了这件龙宫特色法器,足下一催也有云气升腾而起,向着陈浮生紧逼而来,法力运起,渐有雷电在拳身汇聚。

随手一挥,原本纯白色的拳罡之上雷弧跳跃不定,隐隐带上一抹青紫之色,却是这位龙女将龙族天生操控雷电的神通加持到了双拳之上,使其威力更增三分。

“糟了,居然也是藕丝步云履。”

陈浮生眼见对方升空,便觉不妙,她脚下那对战靴虽然形制不同,但又如何能够瞒过陈浮生的鲲鹏真瞳,不过人家作为龙宫公主,藕丝步云履的火候可比他那对强了不知多少,也不知祭炼了多少雨工进去,云纹一层叠着一层,比起陈浮生的风雷翅与步云履加起来还要厉害,而且真龙本就善于行云呼风,化作人形也是一般。

若是在外面,广阔无垠,凭借风雷翅施展风水遁法,陈浮生倒也不怎么担心,但是在这个百里擂台上面,天然受到拘束,人家想要追上陈浮生实在不算什么难事,算起来,这个敖璃实力未必比得上无心,但是在这里却是生生克制了大半的道门修士。

“果然天下之大,高人甚多。”

陈浮生再一次叹息一声,提声清喝道:“九天剑匣,给我出来罢!”

第三百五十三章 无垢琉璃,玉肌法体

漆黑如墨的剑匣骤然出现在身侧,悬空而立。

屈指一弹,除却掌中一剑,尚有三剑一刀依次从中跃出。

信手一抛,五口剑器,缓缓结成阵势。

九天剑阵终于第一次亮相世人之前。

“北冥道友好大的心气,居然给这个徒弟铸就了这么一件法器,恐怕若是那个剑阵圆满,在他手中便是初入元神之辈也未必不能抵挡罢!”

道装男子双眼一眯,缓缓说道。

之前他便看出陈浮生体内隐现宝光,定然藏着一件上佳法器,却是没有想到陈浮生接连动用的两剑一刀居然都只是这件法器的一部分。

“不过也真难为他一个人能够凑齐这么多口上佳飞剑,寻常门派哪能如此败家,这五件飞剑再加上祭炼剑匣的材料,若是折算过来差不多也够十个真传弟子祭炼本命飞剑所用了,居然都花在了一口剑匣之上都未能齐全,若是全部祭炼圆满,九剑合一,自然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威力还要胜过寻常法宝,不过这位师侄未必有如此运气和修为。”

萧乘风看了一眼,也不禁暗自咋舌,饶是他已是元神高人,对于这件工程的浩大也觉颇为棘手,更不必说陈浮生这个还未丹成的小辈了。

布下剑阵,陈浮生心中一缓的同时也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本来凭借着剑气雷音与风生水起的剑术,虽然这位龙女乃是走得最威猛不过的法武合一的路数,他也有信心将之击败。

不过这样一来,两者便是以刚对刚,下手之时绝无半分缓手,他目前的修为虽然已经将其御使得极为娴熟却还未到随心所欲神而明之的化境,到时候一个手滑,免不了就要来个辣手摧花,香消玉殒。

不过这朵花却是一头比胭脂马、河东狮还要泼辣彪悍数十倍的暴龙罢了。

不要说对方身为龙宫公主,身份尊贵,外面还有数个元神级数的龙王观看,便是单单对方口中流露出与敖月恨水两女关系甚好,陈浮生也不好意思下此狠手。

九天剑阵虽然杀伐之意更盛,却是一套剑阵,大凡阵法,大多带有封禁之力,才能将这位龙女的蛮力真正克制起来。

看着陈浮生一下子飞出这么多法器,敖璃也是瞳孔一缩,暗暗戒备起来。

她毕竟出身龙宫,眼力高明,一眼就看出这几口飞剑气机交感,剑气吞吐,竟是隐然布下了一座厉害阵法出来,不过她一身所学也是极为高深,再加上武道本就讲究一个敌愈强则我更强,逢山开山,遇水劈水,故而心中戒备之余,反而另有一股豪情战意油然而生。

“便是这种对手打起来才有意思,那些软脚虾实在太弱了。”

将拳罡尽数收回指掌间,青紫雷光在其上游走不定,敖璃深深吸气,缓缓吐气,将一身法力尽数运起。

银白劲装仿若充气一般,瞬间鼓胀开来,然后伴随着那一口仿若没有穷尽的悠长气机,慢慢清减下去,然而这位龙女的气势却是越来越足,冲天而起。

四周天地元气也伴随着这一吞一吐,一进一出,也被彻底调动起来,有如潮汐涨退,隐约之间有着雷声轰隆自体内而起,却是体内的雄厚法力在经脉窍穴间冲撞的势头太过猛烈所致。

体表自然也有变化随之而生。

这位敖璃公主,白衫白履白手套,一身装扮尽是素白。

然而当其法力运用到极致的时候,本就洁白细腻的肌肤更是晶莹剔透,有如玉质,皎皎不凡,有若仙灵。

“这是无垢琉璃身啊,此法练成身如琉璃,心若明镜,万法不沾。贫尼早就听闻龙宫底蕴深厚,收藏秘法无数,却是没想到连我佛门这等神通都有人练成,当真不凡。”

其他人还未有现什么异常,向来吟吟浅笑的观音宗主却是率先开口,一脸讶然。

“四千年前,本王还未成就龙王,执掌东海,一位证得琉璃金身的佛门高僧与父王交流道法,现我龙宫传自上古的一路玉肌法体与之颇有些共通之处,二人便携手想要将这两门功法结合为一,推演到尽善尽美的地步。”

“可以这玉肌法体非得是真龙之身才能练就,无垢琉璃身更是需要修行者身怀无上佛法真如道友见笑。”,再加上我父王不是以玉肌法体成道,故而这个心愿也就没有彻底功成,只是将各自锻体以及某些神通的部分完善了一番,之后这门玉肌琉璃体虽然一直收录在我龙族秘宝阁内,却是无人问津,直到小女才开始修行,倒让真如宗主见笑。”

“怎么这个敖璃一点儿佛门法力都没有,不见梵音佛光,怎么动用的神通却这般好似佛门**?”

陈浮生也算勉强精通佛法,又是亲身对阵自然更加清晰,看着敖璃身上异相也是心下惊异,试探性地一催剑阵,绿竹剑便自缓缓飞出,放出无穷剑光,将这位龙女牢牢困了起来。

绿竹剑在陈浮生所拥有的飞剑之中,禁制重数最高,足有二十四重之多,虽然因为材质的缘故不若其他飞剑锋锐,但是绵绵不绝,生生不息,另有一番妙用。

“好坚固的肉身!”

自施展出这门神通之后,敖璃手上的那一双冰绡手套便自收起,赤手应对陈浮生飞剑。

剑光连续变化七十二次,敖璃那双纤纤玉手便自跟着变化七十二处方位,尽数接下,然后信手一拍将这道青色剑光原路打回。

借势收回飞剑,陈浮生两眼一眯,把眼望去,手指剑锋连续对上七十二次,这位龙女的十根手指却是洁净一如方才,没有半点血痕,委实让人骇然。

要知道陈浮生虽然觉得绿竹剑不够锋锐,但那是相对其他几口太白精金、九天星砂、庚金之精这等材料炼制的飞剑而言。

其实它本质也是极为上佳,禁制重数又放在那里,苦竹老人生前单凭此剑便在散修之中闯下偌大名声,并不逊色于人。

然而却连这位龙女的肌肤都未能损伤分毫,足可见对方肉身有多么强大。

便是钟志手中那具铜甲尸王与之相比,亦是相差不知多少。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天罗地网斩琉璃

而经过这七十二次剑指交锋,敖璃体内的法力也已经被催动到了极致。

汹涌澎湃,呼之欲出。

将这一口气彻底呼出,一股新力萌出来,敖璃身上已然渐渐平静下来的衣衫再次飘拂起来,双足向前猛然一踏,握掌成拳,借着这一次势道,不带任何花哨儿地,轰然锤下。

人在空中,但是敖璃这一脚踏出,百丈之下的寒冰擂台顿生感应,一阵地动山摇,崩裂开来,而那两拳更是隔空而至,带着呼啸狂风,轰隆惊雷狠狠砸在陈浮生身前。

空间一个动荡,无形波纹隐约出现,却是这一拳太快太猛,逼近了某种界限,撼动了虚空。

与剑气雷音,剑气突破声后先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好在陈浮生早在敖璃换气之时便自将一匣五剑彻底收回身周,摊开双手,屈指连弹,最后并指掐了个剑诀,喝道:“起!”

五剑有如走马灯一般轮番转换位置,最终定格下来。

九天剑匣没有任何束缚,便自行依附到陈浮生后背之上,素白,墨黑,青碧,苍灰,四口剑器稳稳占住四方,绿竹剑落入陈浮生右手掌心。

左手一抹,绿竹剑清光大盛,陈浮生静静感受着九天剑匣与四口飞剑在剑阵作用之下为这口飞剑源源不断的提供加持之力,信心倍增。

背后风雷翅一动,陈浮生须臾之间便连续出现在敖璃上下左右百里之处,然后剑势一变,信手挥洒,就有数百道青色游光从四面八方向着敖璃罩去。

说不尽的轻松写意,与陈浮生之前的剑术路数截然不同。

这也是北冥逍遥剑诀中的一式绝招,乃是以九天清罡练就的法力催使风力扬剑布阵克敌,虽然比不上风生水起的威力强悍,但是用在现在却是恰到好处。

这一招却也有个名目,唤作“天罗地网”。

这些剑光一遇拳罡便自微微一缩,向后退去,崩裂开来,似乎根本不堪一击。

但是紧跟着这些剑光的虚空之处就是一阵晃动,这些剑光再次幻化出来,有如浪潮,一重接着一重,向着敖璃扑去,除了灵光略微黯淡一些,数目却是没有折损一道。

正所谓惊涛拍岸,水打礁石,不外如是。

要知道风无相无形,看似柔弱却最是坚韧。

山挡在前面可以开山,水拦住去路可以劈水,但是任你拳上蛮力滔天,却又如何将一缕清风彻底毁去?

而拳罡每扑灭一道剑光,元气便自折损一分,虽然看似微不足道,但是面对近乎无穷无尽的剑光,却是迅以可见的度溃散下来。

而那成百上千道剑光在空中纵横交织,由远及近,绵绵不绝,却是瞬间在敖璃身侧结成一座天罗地网。

天罗地网一成,敖璃便觉周围空气一紧,原本调用自如的天地元气与自身之间也自有了些隔阂,拳力减弱三分不止。

而体外的这座剑气大阵却是气候已成,每一拳击出,清光一阵摇晃,饶是她的拳罡刚猛至极,也被这座剑阵化于无形之间。

而陈浮生所做的不过是在百里之外,不断地挥洒剑气,为这座大阵添砖加瓦,就能使得这座大阵清光愈来愈盛,牢牢将敖璃束缚在其中。

敖璃闭上眼睛,看也不看那座大阵,任那漫天剑气纵横往来,在身上绽开,提拳交错,横在胸前,秀气双足一左一右,先后踏下,立定有如挺拔青松,一呼一吸趋近于无,而那琉璃玉肌却是更盛。

“我琉璃法身,万法不沾,坚逾金石,便是你千万剑气加身又算什么!”

陈浮生眉毛微微皱起,看着这位神识感应之下再次睁开眼睛,神光熠熠,一身新生法力便自萌至巅峰。

剑锋交错七十二记,他自然知道这位敖璃公主的肉身有多么坚固,没指望单凭这座天罗地网就能伤到对方,本来这一招也不是攻坚之用。

他不过是想要将对方如电身形困住,再割裂对方真龙之身与天地元气间的天然感应。

肉身再强,度慢下来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木头桩子,至于所谓法武合一,自然不是只有武道。

她如果不能御使天地元气,任她拳罡再猛,威力也要逊色大半,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出手良机。

不过对方的表现却让他有一些不妙的感想。

“该不会是要像那个无心和尚一般,来一个临阵突破吧是!”

细细想来,并非全无可能,毕竟参与这斗法的,大多是在丹成这一关盘踞了许久,一身法力都已臻至巅峰,若是能够悟到某些灵机,心性圆满,也属正常。

龙族寿元悠久,谁知道这位敖璃公主在这一层呆了多少年,再加上对方所修武道本就是以战养战的路数,遇到势均力敌的强敌,反而最易突破。

相比之下,无心身识成就,意识本就极为容易修成,他不过是为了参与龙宫斗法与斗剑大会的缘故,方才压制着一身法力,反而不是常态。

虽然鉴于那位无心和尚,在这斗法中一旦突破,便会自动取消资格,对陈浮生而言未必是一件坏事,不过遇上的对手都突破境界,让陈浮生在外人看来就难免有几分尴尬难看。

而且陈浮生也是拿捏不准,万一这位龙女境界没有突破,战力却是倍增,到时候进退两难不好出手的反而是他。

信手一挥,身侧护身的四口剑器便自飞出,钉在那座天罗地网四角,牢牢锁住天地元气,登时这座大阵威力增长不知几倍,将那位敖璃公主上涨的气势陡然打落下去。

然后掌中一道青虹吞吐不定,狠狠向下一斩。

己身无垢有如琉璃玉瓶,且看我一剑斩碎便是!

敖璃仰向天,袖管自然下垂,气机一泻,双拳松开,然后双手骤然抓紧,再次合拳,似是抓住了什么无形双膝一屈一直,挺拳向上打去。

只不过这一次身形却是骤变。

原本这位龙女虽然气势强横,但除了头顶一对晶莹玉角外,与凡间女子却也没有什么两样。

但这一拳打出,非但个头儿猛然上涨一尺有余,本就挺拔的身材变得高大胜过陈浮生这个男子,手背、眼角更是有着细碎鳞片显现,给这位高大龙女在一身强悍法力外,增添了几分难言风情。

显然在陈浮生一剑之下,这位龙族公主已是真正动用了真龙之身的威力。

陈浮生可是无瑕欣赏这位龙女风姿,剑光连续变化,看似一剑却是数十道剑气合一,同时击在这位敖璃公主的拳面之上。

这一场的胜负无非就是看陈浮生先斩破这位公主的玉肌琉璃体,还是敖璃拳高一筹,率先撕裂他的天罗地网。

第三百五十五章 琉璃化莹,水晶宫开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青光连点上百次,最终聚合为一,化作一道惊天长虹,陈浮生一剑在手,直直斩去。

剑落玉碎,大放光明。

随后就看到敖璃整个人有如一件上佳的琉璃玉像,在剑光之下支离破碎,随灭随生。

最终涣散成为漫天流萤,轻盈穿过这座剑气组成的天罗地网,在五十里外重新凝聚化形。

张口一吐,一团被压缩到极致的青色光团自敖璃唇齿间弹跳而出,落入掌心,轻轻一捏。

感受着那股自体内驱逐出去的剑气被彻底毁去,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的敖璃神色一缓,就要鼓起法力,再次挺身出拳。

然后脸色再次一变。

就在她方要有所动作的瞬间,只觉空气一紧,四周便自弹跳出来四柄飞剑,只不过与之前相比,体型缩小了七八倍。

最长者也不过半尺,端着更是不足中指,但是上面的剑气却凝聚远胜从前。

武道到了敖璃这般地步,早已不是凭借所谓的招数变化对敌,而是凭借着气机感应,寻找对手的薄弱破绽。

而在她“看”来,这四口如影随形,仿若凭空挪移而来的飞剑,便是牢牢钉在了天地元气与自身法力交汇的四处眼上,隐隐隔绝了这一方空间。

有此为基,陈浮生便可以再次轻而易举地布下一座天罗地网。

非但如此,这四口飞剑一处,敖璃便觉体内有一股微弱却堪称坚韧异常的剑意与其相互感应起来。

这股剑意不包含任何法力,但自身法力每自提起,便不由自主的一缓一岔,泻了开去。

很显然陈浮生在用剑光斩碎敖璃琉璃身时,也自在剑气之中打入了一道剑意进去,扎根在体内,并没有被她方才驱逐出去。

这也是陈浮生动用青竹剑的缘故,其他几口飞剑虽然更为锐利,但决计不可能有这一股绵绵不绝的剑意。

如果是在平时,她大可用强横法力摧毁或者凭借自身武道意志镇压。

不过她如今琉璃身被破,法力意志为之一顿,都是最为虚弱的时候,偏偏陈浮生四口飞剑结成阵势,封锁了天地元气,让这剑意有了扎根成长的气机。

她毁不掉剑意,就打破不了元气封禁,而天地元气被锁,以她目前的法力,也根本不能将这一道剑意驱逐出去。

唯有镇之以静,徐徐图之。

不过在斗法之间,又哪里有这许多时间让她应对。

这是一个难解的死结。

连续尝试三次,每一次都在冲上顶峰之前溃散,而陈浮生却自好整以暇,慢慢驾驭了云气剑光缓缓而来,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敖璃选择这条道路,自然心胸开阔,气魄远常人,眼见事不可为,不牢陈浮生多言,便自化作一道流光,破开大阵遁出。

“看来璃儿的实力倒是比大哥估计的要强。”

一位黑袍龙王旁观结束,看着青衫龙王,嘿然一笑。

为了避免强手过早对上,使得某些天才过早退场,在这十八场捉对斗法的时候,那位东海龙王,是用了以上对下的方式。

陈浮生实力在他们看来,在一十八人中名列第四,自然与之对上的敖璃在一应龙子龙女的排名中位列倒数第四。

不过显然敖璃的实力比预料的要强上许多。

“这也正常,玉肌琉璃体都自创出之后就没有小辈选择修行,自然判断有些偏差,再加上这种擂台战本就是最适合璃儿挥实力的场合,除了那个带着钓鳌杆的云中子,便是那个风万里与卫琅遇上也是一般,不过这一次倒是将这个陈浮生的底牌逼得差不多了,没想到他的本命法器居然是一口自带剑阵的剑匣。”

不过瞬间,紫衫龙王便又是一笑:“不过不说那个云中子,便是这个陈浮生身家如此丰厚,怕是咱们龙宫也没几件东西能够被他看上眼罢!”

修行者招数变化极快,如若不是特殊情况,大多只在一时三刻间便能结束,少有凡间武林高手大战三天三夜力竭而死的情况。

陈浮生这一场因为敖璃功法缘故,已是多费许多手脚,等到敖璃罢手认输,其他一十七场却是早已结束。

其中八场龙族获胜,剩下的十场中其他九场倒也罢了,偏偏白龟那一场却是形势大逆,反压过了一位龙族太子,比起其他一十七场加起来都要引人注目。

毕竟龙族天赋太高,面对人族倒也罢了,对水族精怪却实有克制之力,再加上名义上四海之水皆归龙宫掌管,畏于其威严,凡是遇上真龙,绝大多数水族实力挥免不了受到影响。

自这龙宫斗法以来,还是第二次有妖族胜了真龙。

不过几位龙王意态却是极为轻松,毕竟不过是些丹成不到的小辈斗法,在他们眼中和小孩子过家家也没什么例外。

袖袍一挥,获胜的九人一龟,身子一个不由自主,便自落入一处不知名所在。

“前面就是记录我龙族宝库的所在,无论是功法秘术亦或者法器灵宝,你们自己可以选中一件,便作为你们这一次的奖励,在接下来的两场若是能够犹胜,还有一次机会,如果力压所有人的第一名,总共能得到三次机会。”

青袍龙王看着惊喜交加的十个小辈,把手一指前面的一处青玉砌就,明珠为坠的的书楼,淡淡开口道。

“这便是龙族的水晶宫吧,果然神奇。”

比起其他人,陈浮生感应更加清晰,方一落地便自有一种与外面天地截然不同的感觉从心中生起。

与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有些仿佛,但其天地元气运转已成循环,彻底稳定下来,比之不知要强大多少,除了传闻中的水晶宫,陈浮生实在找不出第二个推测来。

心中一动,陈浮生便自微微放开对于身上这件道服的控制,与这方洞天的气机交汇感应起来。

他的境界自然领悟不出洞天奥妙,但通过对其元气流动转换的感应,这座大阵却是勉强可以模仿几分玄机出来。

更何况,他手中还有一件东西,心思一沉,那方玉牌便自落入大阵中的五方五行阵中,骤然破碎。

第三百五十六章 云中子一生练剑,定海珠现于眼前

然后就有千里山河徐徐展开,只不过大半画面都是虚幻不定,唯有极少的一部分有如真实。

画卷落下,与五方五行阵相合。

而水晶宫中重盈的元气好似找到了一个出口般,缓缓流入大阵当中,然后按着画卷上的山水改造起五方五行阵化生的山水地势起来。

好在陈浮生只是开了一扇小小门户,故而元气变化极小,再加上水晶宫与观音宗的清净琉璃白玉净瓶只在宗主手中流传祭炼不同,实质上是四海龙王共同执掌,这位青袍龙王对其掌控有限,否则定然会被对方现端倪。

当然水晶宫洞天已成,一位元神级数的高人对他这种小偷小摸也看不上眼,不会说些什么不过他的一张底牌就要显露出来,故而陈浮生做起这件事来,当真是小心翼翼。

眼看着四周诸人均已散尽,陈浮生轻轻一笑,也自提足跟上。

不知何故,龙宫却没有像九天剑派的藏书楼一般,用法力炼制一件法器用于检索,而是如同凡间造册登记,不过所用的材料却是珍贵奢华千倍以上,青玉为版,金液为墨。

八人一龟,除了那头白龟精与那个自称烟波钓徒的云中子,向着记录功法神通的书架走去,其他人无一例外均是直奔宝物法器而去。

毕竟海外出了名的富庶,龙宫又是传承上古,掌控四海,也不知收藏了多少宝贝。

这些人能够走到这一步,无论是自身修行的功法还是凝炼的罡煞,都是上佳之选,自然不会狠心舍弃重修。

更何况龙族与人族迥异,里面的那些功法秘技十之**都是需要有龙族血脉才能练成,他们自然也不会费这些心思。

陈浮生原本自然也是如此,不过他喜好清静,再加上他暂时也不想距离那位风万里太近,思索片刻,向着人少的这一边走去。

等过些时间也不迟。

更何况先后与敖空、敖璃交手,无论是水火两身还是那法武合一的武道法体都给他留下了不少印象,对于龙宫有多少这种秘术自然是多了许多好奇。

“玉肌琉璃体,怪道我说那位公主举手投足间有着佛门神通的影子,原来出自在这儿。”

兜兜转转,陈浮生停下脚步,斜靠在紫气萦绕的紫檀书架之上,身侧展开一页,却是记载有原本的玉肌法体、无垢琉璃法身以及那位敖璃公主专修的玉肌琉璃体。

这不过是目录自然不可能有具体功法,不过单从字里行间也可看出这门功法的神异之处。

“道友所修的北冥逍遥诀已是道门上乘功法,怎么也对这龙宫秘法感兴趣?”

陈浮生脚尖轻点,悄悄拉开一尺距离,然后看向出现在自己身旁一脸微笑的云中子,放出神识,暗自打量起来。

蓬莱山居无定所,在东海云雾波涛之中隐没不出,往往几百年不见有蓬莱弟子在修行界露面,乃是道门一十三派之中最为神秘的存在。

更何况这位云中子能够取得如此成绩,显然极为不凡,由不得他不上心一二,而且陈浮生恍若有个错觉,那位青袍龙王在言及力压群雄,夺得第一时,似乎有意无意看了这位云中子一眼,似乎笃定无人能够与之相争。

至于这位云中子专门凑上前来寻他说话,怎么看都有些异常,毕竟这些修行者大多有意避让了开来,这是既不想打探别人选了什么,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选择。

不过陈浮生“看”去,只觉这位蓬莱弟子,虽然没有收敛气息,却也只能感应到一片云气飘渺,却是有些拿捏不住法力根源,显然此人在境界之上比陈浮生目前要高出不止一筹。

“都说蓬莱修士承自上古仙人,比起如今的修行者更加契合天地,看来倒不是一派胡言。”

陈浮生心中暗道,抱拳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开口:“云中子道友出自蓬莱,传承高妙,陈浮生极为佩服,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谈不上,不过据我所知这一次龙宫斗法中,浮生道友与南海剑派的颜如玉道友分别练成了剑气雷音,万化门的风师兄更是悟出了瞬剑术。世人只知我蓬莱素以上古仙人道法著称,贫道却是一生练剑,见猎心喜,若有机会还要向道友请教一番。”

言及于此,云中子便自拱手告别,留下陈浮生一人慢慢回味。

“一生练剑,这位云中子道友最后放出的那股剑气似乎还要在我之上,倒是所言非虚。”

陈浮生暗暗咋舌,说到最后云中子转身离去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体内却是有一股矫矫剑气外放出来,被陈浮生感应到。

不过让他想得更多的还是那位云中子所说的其他事情。

“那个风万里居然练出了瞬剑术,这下子对付他的时候倒是要麻烦许多。”

在水月山河图中,陈浮生从未接近过风万里,出来之后的那一场他又专心与敖璃公主斗法,等到结束,风万里更是早就结束,自然不知道对方居然练就了瞬剑术。

不过云中子倒是太过古怪,毕竟最后一场他也没有施展剑气雷音,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

“不好,他对我说了这些,该不会也会对那个风万里说起吧。”

陈浮生脸色微变,然后缓缓摇头。

剑气雷音做一个杀手锏用来对付别人或许能够奏效,但是根据北冥逍遥诀,陈浮生也能大致推测天鹏九变的某些神通,再加上有了瞬剑术,那位风万里还不至于被剑气雷音轻易打败。

“管他呢,多想无益,还是先把眼前这件事确定下来再说。”

陈浮生心思一定,不再考虑这些,继续徜徉起来。

凭借一身法器,道法,他也未必输给旁人。

忽忽三日过去,陈浮生手握一卷书册,指肚缓缓摩挲许久,方才打定主意。

“就选这一件罢!”

这一次陈浮生选的,却不是之前所想再增添一柄飞剑类法器,而是一件法器的祭炼手法。

定海珠。1

第三百五十七章 我又不是他私生子

龙宫传承上古,收录的许多秘术在修行界中早已失传许久。

定海珠便是如此。

根据记载,这定海珠本是上古一位仙人随身至宝,二十四颗攒为一串,乃是由这方天地孕育之初的二十四片飘荡在混沌之中的虚空弥沫祭炼而成。

威力巨大犹如四海之力,天然有着化生洞天之力。

这定海珠威力除了祭炼之法外,主要便自来源于其本质灵材,只是这虚空弥沫唯有在混沌开辟演化的时候才偶有诞生。

能够凑齐二十四片已是邀天之幸,得了天地间的莫大造化。

混沌既分,清气升为天,浊气沉化地,阴阳五行已定,这等灵物更是绝不可能出现,自然就成为遗响,终不可见,后人绝不可能学步。

但是其祭炼之法却是流传下来,被后人结合其他道法,增删完善,创出了这件定海珠的祭炼法门。

其目的自然也是如定海珠一般,演化洞天,只不过限于材质与修行者道法成就,尚未有一件功成,最多也不过是成就陈浮生身上这件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这样的半成品罢了。

陈浮生看重的便是这么一项能力。

他手中恰好有一颗避水珠,当初也不过是用北冥真水祭炼了一番,尚缺少一门专门御使挥威力的禁制手法。

恰合这件法器之用。

更妙的在于这定海珠同样是以水法化洞天,与北冥逍遥诀到最后以真水化生北冥,能够相互勾连起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让陈浮生可以触类旁通,对北冥逍遥诀有更深的领悟。

甚至其中的领悟,对于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彻底完善,也有许多借鉴。

这乃是成道根基,自然是比单纯的增添一口飞剑要来得划算许多。

打定了主意,陈浮生伸手在上一抹,金字玉书大放光芒,身子便不由自主地落到青袍龙王面前。

“定海珠。”

龙王嘿然一笑,道:“万年之前,这件法器在龙宫极为盛行,我龙族有好几位才俊同时选择了祭炼此物,只可惜到最后没有一个功成,殊为可惜,只是被6续炼入了这座水晶宫中,增添这座洞天的威力,你可当真想好了,本来我看你那剑匣还算不错,如果再加一口飞剑,威力还能提高,还以为你会选择炼剑的材料呢。”

“这件九天剑匣非得有九口飞剑方能圆满,便是加上一口也不能凑齐,而且晚辈当初侥幸得了一颗灵珠,用来祭炼这件法器还算趁手。”

避水珠不算什么干系太大的物事,面对这等高人陈浮生也不想撒谎,把手一托,便自现于掌心。

“原来如此。”

青袍龙王看了一眼,便自笑道:“既然如此,左右你已经来了水晶宫,我便助你一臂之力,挪移时光直到将此珠祭炼完成便是。”

陈浮生躬身一谢,这一点他倒是知道,否则外面还有那么多人观看斗法,断不可能让这九人一龟在这里细心挑选三日之久。

“你的性情倒是和我年轻之时有些仿佛,颇对我的脾胃。”青袍龙王抚摸一下颌下长须,轻轻笑道,“之前我从空儿、月儿那里也听起过你,再加上璃儿向来骄傲不服人,你之前出手击败了她,也算是磨练了她一番道心,我便提醒你一句,你那九口飞剑未必不能凑齐。”

“这是为何,还望前辈指点。”

陈浮生心中一动,神色更加恭敬。

“我二弟从月儿那里知道了你与那个万化门小辈的赌约,与三位道友做了个赌局,看看你们二人如果遇上谁能取胜,他们都是一方高人,这些对他们没什么用,不过是个彩头罢了,到最后还是会转给你们,给弟子后人结个善缘,你若是能够取胜,说不定就能将这座剑阵凑个七七八八。”

“那位观音宗主莫非也是其中一人?”

陈浮生猛然想到那滴来得蹊跷的甘露法水,灵机一动道。

“不错。”

龙王点点头,道:“不过那不是赌注,而算是她见那个小和尚明明突破境界却还要出手与你为难的赔礼,那个小和尚最后祭出的那根柳枝相比你也已经看到,乃是出自她手中清静琉璃白玉净瓶中的一株天地灵根,到时候你大可以也向她讨要一截柳枝,她不会拒绝的。”

“那么那两位前辈?”

陈浮生斟酌问道。

“一个是望海城的白道友,一身雷法精湛无双。至于另一个是南海剑派的萧乘风掌门,南海剑派弟子皆是剑修,他手中可没有什么多余的飞剑留给你,不过他一身剑术天下难寻,有着乘风破浪之称,若是能得到他指点一二,对你的裨益还要远远胜过一口飞剑。”

青袍龙王眼含深意,缓缓说道。

眼看陈浮生似乎还要开口再问,龙王这一次却是直接将手一挥,将陈浮生送到一处所在,道:“等你结束以后,这水晶宫自会将你送出。”

打量一遍这一处白玉高台,陈浮生盘膝坐下,心情忍不住激荡起来。

“怪道我觉得斗法之时,总有被人盯着的感觉,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番缘由,如此说来,之前的打算说不得就要改变一下。不过,这位龙王为何将这件事提前告知与我,总不会只是单纯觉得顺眼吧,而且他一字一句,似乎都隐含深意,让人不由不深思,我又不是他私生子,为何对我用心至此?”

这位青袍龙王,除了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告诉陈浮生,更是指点他如何才能将索要的好处最大化,例如那位观音宗主的柳枝,南海剑派掌门的剑术,还有望海城的雷法均与陈浮生的实力高低有着紧密联系。

如果只是告诉这个赌局,还可以说是顺水推舟,但这般费心指点,便是龙族太子只怕也没有几人有这种待遇。

如何不让陈浮生感到奇怪。

摇摇头,陈浮生将这一点彻底放弃,元神高人随手为之,说不定都包含有无上深意,远不如目前的他可以想象。

相比之下,反而要为接下来与风万里间的比斗做好准备。

青袍龙王既然开口告诉了陈浮生这件事,那便是保证陈浮生能够与之对上。

毕竟,安排对战双方的就是这位东海龙王。1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天机显现,域外虚空

将陈浮生送走,青袍龙王眼中便自放出无穷神采,在身前浮现出无数奇特文字符号,游移不定,化成一座大阵。

类似道门有太乙神算,佛门有着慧眼观三世的神通,龙族能够自上古传承至今,自然也有类似秘术流传。

不过推演之术均有侧重,有的观人算命,有的循着因果丝线抽丝剥茧,而他们这一脉却是专门看龙族气运走向,趋利避害,否则也不可能上古百族都渐自隐没,而唯有真龙一族昌盛至今。

“怎么样,大哥,是这个陈浮生无误吗?”

看着青袍龙王缓缓将大阵收起,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其身旁的紫衫龙王急忙开口问道。

“十有**。”

听到青袍龙王如此开口,紫衫龙王便自长舒口气,他知道自家大哥行事稳妥,说是十有**,就是必然无误。

“早在三千年前,我族高人便自推算出我龙族气运将会大变,只是天机不定,变化万千,虽然已经确定了大致走向,却还是永远不能确定精准的人与时间上,原本赤血那个逆子以蛟身成就元神,让我们以为应运到他身上,却是没有想到真正的居然会是个九天剑派的小辈。”

“也不能算出人意料。”

青袍龙王把手一挥,一方水镜凭空现于空中,将陈浮生的动作清清楚楚传递到两位龙王面前,道:“赤血虽然不是命中注定的人,却是一道引子,本来散乱的天机因为他突破元神而变得清晰起来,否则我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察觉到陈浮生。”

呵呵一笑,说不出的快活,青袍龙王道:“本来我在这次斗法之前,便自有所感应这一次斗法至关重要,看到陈浮生与那个风万里,便自明白两人之中必有一个干系到我龙族兴衰存亡。”

“所以大哥你才指示我与那三位道友作赌。”

紫衫龙王恍然大悟道。

“不错。”

青袍龙王点点头,道:“这两人所修的道法本就是牵扯到上古鲲鹏,据传上古之时,鲲鹏与我真龙一族俱是海中王者,气运有所纠缠,而那陈浮生先后认识空儿、月儿还有云梦泽的那个小丫头,而敖云又是拜入万化宗门下,与风万里乃是师兄弟,我便知道两人之中,一真一假。不过还是不能确定下来,让那三人加入赌局,便是想要借此辨出真假来,等到确定之后再借助他们元神级数与一派掌门的气数牵扯,重新混淆天机,将这件事瞒下,免得让外人看出利用,等到璃儿与陈浮生斗法结束,我便感觉两人气运勾连起来,彻底确定陈浮生就是要找的人。”

“佛门对于因果气运尤为擅长,那么那个观音宗的真如借着捞人的机会送给那个陈浮生大悲甘露水,是不是看出了些什么出来。”

信服地点点头,然后紫衫龙王面上又自浮现出一抹忧虑之色,低声问道。

“应该不会。”

青袍龙王思考片刻,自信说道:“我并未直接插手其中,只是借此落了一手,他们还不至于察觉他与我们龙族的干系,真如如此,我倒觉得或许是因为陈浮生身上或许牵扯得不止有我们龙族,北冥道人精通佛法,与观音宗也有一番渊源交情,陈浮生也是练有佛门法力,她在陈浮生与无心交手的时候现了什么也说不定,毕竟一个能够影响到我们龙族兴衰的人,不可能单单与我们龙族有关。观音宗我不敢确定,但是天音门的那个潇湘子却是在陈浮生出现之后就暗暗推算起来,他在这方面的成就也是不低,应该是感受到了,这件事情,我们心里有数即可,无须说与外人知晓。”

“不过这个陈浮生倒是运气不错,这一次若是胜了风万里,他的身家除了那些元神高人,一派掌门,怕是普通练气大成的修士也比不上。”

紫衫龙王调笑道,然后惊咦一声,道:“他似乎还有一件洞天之宝,在与水晶宫交流气机,如果不是我最近修为有所进展,怕是都现不了。”

“无妨,以他现在吞吐元气的度,便是百年也不过是水晶宫一日元气的十分之一,根本算不上什么。更何况他的底牌越多,底蕴越深,与我龙族牵扯越深,对我们也就越有利,如果不是以他现在修为、气运都太过浅薄,承载不起,而且宝物太多反而耽误修行,我当真希望多给他十件八件宝贝。”

“只可惜我们只知道会有变化,现在也知道了由何人引领,却不知道最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

看了陈浮生片刻,紫衫龙王摇摇头,一脸遗憾道。

嘴角扯动一下,青袍龙王看看自家弟弟,却还是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和弟弟不同,身为真正的东海龙王,四海之,再加上亲身出手推算的缘故,他知道的事情其实是要详细一些的,只不过不方便说出来罢了。

当年的龙族前辈隔的时间毕竟太久,确实没有传下来什么太有用的信息。

不过既然人已经找到,时间也已经大致确定下来,那么对于这位龙王而言,顺藤摸瓜也就不是没有一点儿可能。

他所得到的信息虽然只是含糊不明的“向外求”,但是他还是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外者,域外也。

虽然对于凡人而言,这个世界几乎是无边无际,用上一生一世也走不到头儿,但是对于青袍龙王这种级数的高人而言,却是知道这方天地是有边界的,只不过他从来没有走出去罢了。

离地万丈便是九层天罡大气层,罡气之外便是域外虚空。

虚空之外,还是虚空,这才是真正的无边无际。

九层罡气,距离地面最近的一层,罡气稀薄驳杂不纯,然后越往上罡气越浓郁纯粹。

然后过了第五层之后,因为逐渐接近虚空的关系,罡气再次混乱起来,威力更是以十倍的强度增长。

寻常修士,大多在最底下一二层采集罡气,道门秀出之辈能够升到第三层,而像陈浮生当日冲向四五层的便是在各派真传弟子中,亦是极为罕见。

而想要冲破九层天罡大气,遁出这方天地最起码也要练气大成的实力御使一身上佳法器方可。

至于在虚空之中,便是元神高人也是极为危险,毕竟虚空之中,方向感、元气也与在地面之上有极大不同,更有虚空乱流存在,落入其中,想要挣脱,便是元神高人也要费一番手脚。

更不必说虚空无边无际,元神高人施展遁法一年也未必能够找到另一方天地落脚。1

第三百五十九章 剑阵破雷音

虽然有一些元神高人也曾试图探索域外虚空,但是最终不是一去不返,就是绝口不提自己所现的一切。

即使是面对最亲近的门人弟子亦是如此。

相比之下,更广泛的方式却是一座登仙台。

凡间多有飞升成仙的说法,并非全无缘由的臆测,而是因为当修为如龙王这般元神级数,到了一定时日便会被这方天地排斥出去,不得不由登仙台飞升到那九天宫阙而去。

时间因人而异,但大抵在千年上下。

否则元神高人再是难以成就,又因彼此间的斗法有所折损,成千上万年下来,数目也不会如此稀少。

洞天之宝如此重要,便是因为它凭借着隔绝空间的能力延缓这段时间。

虽然因为洞天终究是依托这方天地而生的缘故不可能无限延长,但多出来的一两千年也已经足够做许多事情。

毕竟那些登仙的前辈说是飞升去了九天宫阙逍遥自在,却是无人知道真假,偶有只言片语传下,也是语焉不详,闪烁其词,实在让人心生疑窦。

不过陈浮生将来又是如何能够远走域外,又为何要远走域外,这位青袍龙王却是全然不知。

他所肯定的,只是总有一日陈浮生会走上这条道路罢了。

足足半月过去,陈浮生张口一吐,一颗鸡子大小明珠落入掌中。

定海珠已然初步祭炼完成,形色大变。

通体湛蓝,隐放五色毫光,神异非凡。

端详片刻,陈浮生顺手投入大阵当中,一整衣衫,便自遁出水晶宫,落在擂台之上。

又是片刻功夫,那头白龟也自现身,一身法力微有变化,显然在水晶宫得了不小好处。

见到所有人来齐,青袍龙王点点头,卷轴变化,新的安排便自浮现出来。

这一次陈浮生运气不错,对上的是一个东海散修。

虽然对方祭炼的本命法器颇为奇特,乃是一卷书册,非但储存了上百道法术,更是可以布下阵法,但在剑气雷音之下,所有的法术阵法都被直接破开,不到二三十回合便自弃书认输。

十八进九,五人四龙。

陈浮生这些龙宫外人,除却蓬莱云中子、昆仑卫琅、万化宗风万里外,还有一个却是三火宗的真传弟子烈焱。

三火宗虽然不入道门一十三派之中,但是道法威力却是毫不逊色,只是因为单修火法,人丁稀少,底蕴不足,再加上没有元神高人坐镇的缘故。

其门中上下只有一门功法,无论是凝煞炼罡还是自身法力都是纯粹火行,号称天地人三火合一,无物不烧,练到极致,真有焚天煮海之威,比起苏正风师徒所修的正宗南明离火还要来得霸道。

此人已是将罡煞合一,化作一道三火神光,隐隐有了几分三才真火丹的意味,道行还要在寻常的炼罡大成之上,便是在东海这种水气充沛浓郁的所在,也是一路横推,并不比陈浮生、风万里来得逊色。

倒是曾与陈浮生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南海剑派颜如玉在这一关遇上了龙宫一位实力极为强横的太子,饶是领悟了剑气雷音,也是折戟而返。

不过接下来陈浮生就没这般运气,直接就与风万里在这一场对上。

“听闻道友练就了瞬剑术,实在让浮生好生艳羡。”

陈浮生拱手抱拳,试探说道。

“瞬剑术虽然奇妙,但剑光只能在身前几尺处变化,一旦别人知晓,有了应对,或者身上有什么克制的法器,就没有多大功效,远不如道友剑气雷音的犀利霸道。”

出人意料,向来寡言少语的风万里一改印象中的冷淡表情,对陈浮生微笑说道。

倒让陈浮生感觉一阵不自在,暗自思忖起来:“这家伙笑得好生诡异,该不会是觉得我必死无疑了,才态度大变吧?”

定定心神,陈浮生体内便自传来一声清吟,青碧流光化作一道长虹直直向着风万里扑去。

既然知道了对方精通瞬剑术,陈浮生这一次连试探都没有,直接用上了剑气雷音。

看着那道有如雷霆降临的剑光,风万里却是不慌不忙,把手一推,身周便自浮现出三十六口尺许飞剑,清光一起,向着剑光涌去。

然后空中便自爆出无数团光华,然而诡异地却是听不到一点儿声响。

然后仿佛约好了一般,无数金铁交击声同时响起,而那道剑光却是缓慢下来。

轻轻一笑,不见风万里如何动作,衣衫飘拂,便自挪移到数十里之外,看向陈浮生,一脸笑意,朗声开口。

“浮生道友,你我两家道法仿佛,但是一个一个以北冥真水为基,一个却是专门御使九天神风,今日遇上当真要好好交流一番才是。”

这一手借风而遁的本事,他用起来可要比陈浮生从容写意许多。

“剑气雷音,被破了?”

陈浮生脸上无悲无喜,并没有太多惊讶,内心却是轻叹一声。

他的剑气雷音是凭借了手中这口上乘飞剑外加九天清罡的助力而成,毕竟比不上纯粹凭借自身法力实现的剑气雷音来得完美无缺,风万里能够破去避开,并不算意外。

不过向来都是他以剑阵应敌,没想到这一次却是风万里用到了自己身上,而且他御使的飞剑数目居然比自己犹多好几倍。

“莫非他的法力比我之前推测的要雄厚许多,不然便是有剑阵相助,他也不可能催动这么多飞剑?”

不对,陈浮生眼睛一亮,对方的飞剑虽多,但是在他感应之中,对方方才为了阻拦自己的那道剑光,瞬间至少动用了其中的一十二口,连续斩出了三十六剑,比起他的境界出身而言,飞剑太多弱了一些。

这就表示对方的实力并没有想象的那般高,陈浮生犹有不小机会将之击败。

“还是遁法。”

陈浮生眯起眼睛,暗自盘算。

和那个敖璃身怀刀剑难伤,万法不沾的玉肌琉璃体一般,单是风遁之法就足以让这个风万里立于不败之地。

第三百六十章 金刚琢破九天阵

敖璃仗着强悍肉身,根本对于那些加诸身上的寻常剑气不屑一顾,动如雷霆,而这个风万里却是身法缥缈如风,无处不及。

不过不过既然有些仿佛,那么应对的方式也就别无二致。

心念一动,九天剑匣冉冉浮现身前,并肩而立,伸手一抹,四口剑器依次弹跳出来。

九天剑阵再一次布下。

只不过与之前他用天罗地网困住敖璃,剥夺对方对天地元气的操控不同。

这一次他是用剑阵护住了自己身子,毕竟风万里借助九天神风施展的风遁之法缥缈精微,与敖璃公主身形如电,直来直去还有些不同。

他并没有太大把握将对方困住。

那么反其道而行之,亦是一个不错选择。

有了这座剑阵封锁天地元气,对方的剑光一旦接近自己身旁百丈之地,便会运转不灵,更不必说在身前数尺挪移变化。

毕竟瞬剑术虽然看起来鬼神莫测,但是终究要借助天地元气方能施展出来,绝非无迹可寻。所谓雁过留痕,便是此理。

而陈浮生借助剑阵,身周百丈之内元气流动变化尽在掌握,对方的的飞剑根本借不到一分一毫的天地元气,只能凭借本身贯注其中的法力,可以说瞬剑术根本就被破去。

如此一来。

陈浮生的剑气雷音被对方瞬剑术和遁法所破,而风万里的瞬剑术在陈浮生的九天剑阵下更是根本施展不开。

一来一往,却是陈浮生先天占了优势。

毕竟九天剑阵可不仅仅只有破除瞬剑术一般功用。

“你这是看准我身上法器比不上你的缘故罢!”

风万里把三十六口飞剑尽数催起,漫天清光中,数百道游丝剑气纵横往来,真个好似无穷无尽,与陈浮生的九天剑阵争了个旗鼓相当。

“炼剑成丝,不对,他的修为还未丹成,怎能使出这门剑术,何况这剑丝的法力未免太过浅薄了些吧,可远远没有传说中一剑破万法的厉害。”

见到这些游丝剑气,陈浮生先是一惊,几乎以为这位大敌除了瞬剑术外还练成了炼剑成丝的无上剑术。

瞬剑术是招数变化莫测,炼剑成丝却是法力凝聚如丝,锋锐至极。

不过如同唯有炼罡境界方能飞剑化虹一般,这炼剑成丝也是唯有丹成级数才能开始着手。

便是因为金丹一成,体内法力、精魄、意念化合为一,才能将剑气凝聚有如丝线。

只是不知这个风万里用了什么妙法,提前将这些飞剑化为游丝,锋锐度大增。

不过稍一接触,陈浮生便察觉出来,对方并未练成这门剑术,而是用得取巧之法,远没有传说中那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锐气霸道。

莫看两者现在局面持平,但是只要时间拖延下去,陈浮生的九天剑阵便能不断向外扩张,将这座剑阵彻底压制。

毕竟九天剑阵乃是北冥道人结合佛道两家秘传,创出,放在天下间也是排在前几位。

对方的那座剑阵虽然也还不错,却是差得太远。

更不必说对方的那三十六口飞剑材质更是差了陈浮生一匣五剑十倍不止。

不过风万里需要的也就是这么一个时间。

看着两座剑阵各自放出无穷剑气,手中空空的风万里自然垂下双臂。

袖袍之下,一个白森森钢圈,便自从左膊上,滑落掌中,被他一手抓住。

身为道门真传,风万里自然知道自己目前的弱处在什么地方。

万化宗掘血脉之力,施展上古神兽天赋神通,自然对于其他的寻常术法与祭炼法器方面不太关注。

他那三十六口翎羽飞剑随着自身修为的提升,血脉的不断精粹,威力自然也会随之飞提升,胜过寻常法器的祭炼度。

但是在这之前,如果与陈浮生或者龙宫太子这些身家丰厚,法器犀利的对上,就难免有些捉襟见肘,故而他在龙族水晶宫中寻宝时,打定了主意便是寻一件威力非凡的异宝。

也是他运气不错,顺利在龙宫珍藏中找到了这件金刚琢。

此物与陈浮生选择的定海珠一般均是后人效仿上古仙人法宝所创。

定海珠乃是以虚空弥沫所炼,这件金刚琢却是以锟钢抟炼而成。

上古有昆吾之山,其上多赤铜,色赤如火,以之作刃,切玉如割泥,便是七大真金中的赤火元铜。

修行界中因而有着“宝剑出昆吾,龟龙夹彩珠”的说法。

除了赤铜,昆吾尚有异种神铁,便是这锟钢,虽然不入七大真金之列,却也有许多殊异。

锟钢不若赤火元铜一般锋锐,故而并不适合锻造刀剑,但是坚硬却是胜出,说是金刚不坏也不为过。

这件金刚琢传承上古,使用,祭炼,克敌,的手法与目前修行界的法器截然不同。

它也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砸。

此金刚琢将这方面的威力挥到了极致,堪称无坚不摧。

只需主人祭起,向着对手打去,极少有人或者法器能够承受的了这一掷之威。

有了这金刚琢与这三十口飞剑随身,风万里自信便是斗剑大会之上也没有几人能够与自己抗衡,用来对付陈浮生可谓恰到好处。

看着陈浮生操控剑阵对敌,风万里轻轻一笑,哪怕有着固定的阵法,但是还是需要主人分心操控才能将其威力尽数挥出来,虽然对于修行者而言分化神念不算什么难事,但总也要牵扯一分心神。

他的翎羽飞剑虽然在威力上差了一筹,但是因为是血脉所化,收由心,在这方面就要占据许多便宜。

将左手悄悄负于身后,右手向前一推,将法力运到极致,已经渐渐露出倾颓之势,被九天剑阵夺去大半元气操控的三十六口飞剑,剑气一盛,青光大放,穷途末路,背水一战,临时挥出数倍的威力,再一次与九天剑阵斗了个结结实实,整片天空都是弥漫绽放的剑气青光。

而被风万里负在背后的左手法力一催,已是趁着陈浮生应对这一变故的瞬间,扬手将金刚琢趁机掷出。

看其落处,正是陈浮生天灵无疑。

第三百六十一章 红线牵系金刚琢

“好家伙,终于出手了。”

感应到那道白光,陈浮生身体骤然一紧,然后一松,继而再次一紧。

陈浮生虽然不知风万里在水晶宫选择了什么东西,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他始终留着一分心思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之所以选择在身周布下九天剑阵,也是为了守护自身。

感受到金刚琢出手,陈浮生在凝神戒备之余也是有些放下心来。

毕竟任何杀手锏都是在秘不示人的时候才能起到一举扭转乾坤的作用。

如今既然风万里已经亮出底牌,那么他只需要考虑如何破去这一手便是。

不过感受着这道白光中的凛冽杀机,陈浮生也是有些不由自主地头皮麻。

这杀机还不是因为风万里而生,而是这件法器在锻成之初便自具备。

可以说这是纯粹的杀伐之宝,与风万里所修的杀道隐隐契合,威力更增三分。

至刚至烈,无坚不摧。

这件金刚琢当真将这一点挥到了极致,原本陈浮生的九天剑阵已然将这方圆数十里的尽数掌控,无形无质的天地元气都在按着九天剑阵的控制下,流动汇聚。

然而这口金刚琢方一掷出,好似一把快刀凭空在一方绸缎上划去,所有纹理尽皆从中断裂开来。

金刚琢掠空而去,漫天大气撕裂开来,无数空洞寸寸碎裂在其身后,金刚琢中更是隐现一道黑色裂纹交错密布的洞口。

却是这件金刚琢威力太过刚猛霸道,已然影响到了四周空间的稳定。

被这一琢砸去,便是练就了钢筋铁骨承受的起这股巨力,也要在空间裂纹下皮开肉绽。

四色飞剑猛然回掠,将剑阵骤然缩小到身前十丈。

盘膝坐下,拄剑下压,掌中飞剑,背后九天剑匣,一前一后,同时陷入地面尺半位置,气机纠缠分合,却是恰好落在一副太极图的两处阴阳眼上。

径圆缩小为原来十分之一,范围便自收缩百倍。

同样陈浮生此时目前的防御也比之前强了近百倍。

倒不是陈浮生不想更进一步,而是这已然是他目前所能到达的极限,剑阵再缩小一分,四口飞剑非但不能继续充当阵基,反而会互相克制抵消,剑阵彻底崩溃。

这还不算,陈浮生悄然运转佛门法力,身上道服便自腾空而起,在头顶化作一匹灿烂云锦,大放光芒,

金刚琢孤军深入彻底转为防御的九天剑阵,去势便自微微一缓。

然后那道云锦便自当空迎上。

至刚之力,唯有以柔克之。

云锦绵延无尽,看似不动,不见任何起伏变化,但只有陈浮生只是在这一琢一锦接触的刹那,云锦已然飘拂不下千次,将金刚琢带来的那一股足以开山倒海的滔天巨力,尽数化于无形之中。

霞光收起,云锦落回身上,重新化为一领道服,只是那件金刚琢,却是彻底消失不见,却是被陈浮生顺手收入了大阵之中镇压起来。

挺身站起,陈浮生一掐剑诀,剑匣、飞剑再一次腾空而起,分别悬于背后,落入掌中,更将四口飞剑重新放出,再一次展开这座九天剑阵。

看着无穷剑气纵横往来,将那三十六口翎羽飞剑彻底压下,陈浮生反手取出犹自在掌心弹跳不止的金刚琢,运上一股柔劲儿,隔空传到风万里身前。

“风道友好精妙的剑阵,好生霸道的宝贝,陈某这一次若不是侥幸得了件护身法器,必然坚持不了一时片刻。”

看着风万里取回金刚琢,陈浮生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

其中却是暗含讥讽,毕竟风万里方才那一手显然是存了杀心而去,若是陈浮生应对不了,旁观的元神高人也不肯出手的话,就是身死道消的结局。

轻轻抚摸金刚琢,风万里依旧眉眼平淡,神情平静至极,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陈浮生的话语一般。

不过他也明白既然金刚琢无功而返,目前他是当真不能拿陈浮生如何,更何况陈浮生这一手做得实在漂亮,收了金刚琢,折了他的颜面,又大度地还回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是万万不能再拿这件法器对付陈浮生,否则以怨报德,卑劣无耻的帽子是铁定摆脱不了。

就算他不怎么在乎名声,也知道这件事做不得,只有拱手认输,方能不至于太过难看,稍微挽回一些。

不过有些话还是需要挑明。

“浮生道友果然身家丰厚,有如此法器护身,风某法力便是再高十倍,只怕也是枉然。”

看着风万里将三十六口飞剑收回体内,遁出擂台,陈浮生嘿然一笑,也自将剑匣、飞剑收拾整齐,足踏云气,缓步走下台去,将视线投向剩余的几场还未结束的斗法之中。

对于对于风万里最后那一句暗示陈浮生法力修为不如己身,不过单凭法器取胜的话,恍若未闻。

不过是风万里用来撑场面的话罢了,事实上陈浮生对于对方的这份反应很是满意。

这说明风万里心性还未圆满,内心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平静,还未到达那种荣辱皆忘,杀意纯粹的无上境界。

对于陈浮生而言,是一件真正的好事。

至于为什么将金刚琢这件异宝还给对方?

陈浮生洒然一笑,张开左掌。

洁净一无旁物。

但只有陈浮生知道,上面有着一截红线延伸出去,隐没不见。

而那红线的另一头却是系在了风万里用法力反覆检查数次的金刚琢上。

魔种被新罗美室那半吊子的极乐相思咒提前催生,虽然有许多风险,倒也让他有了些其他的隐秘手段。

就比如说分化出一缕红线,牵系到这件金刚琢上。

这相思红线本质奇异,不是陈浮生这个主人,或者类似的魔教功法修行到极高明的地步,外人极难察觉。

他便是利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隔绝空间的力量,在镇压这件法器的时候,瞒过了众人耳目,趁机种下一缕红线。

有此红线,只要风万里在他附近一定距离,就会自然生出感应,提早做出应对。

这才是真正地立于不败之地。

第三百六十二章 青莲剑歌,一式大风,一式列缺

缓缓收回红线,陈浮生看向擂台。

云中子自称一生练剑,不过约莫着是要看对手才出剑的缘故,莫说施展剑法,就连背后的那杆钓竿状法器都未动用,只是单手施展法术就生生压下了一位龙族太子的风云雷电**。

不过声势最浩大的还要属那位昆仑卫琅与三火宗的那个烈焱间的斗法。

一个练就三火神光,烈焱将半边天空就烧得通红,另外一个则是御使无上雷法,出手便是赫赫天雷,在身周演化出来一座开天辟地的雷池出来。

天下术法,最威猛者十之**都出自雷火。

这一番雷火对轰了,足足过了半日。卫琅方才凭借着昆仑真传压过了这位三火宗天资最为出众的弟子一筹,倒是让众人对这个在东海名声不显的宗派印象大为改观。

剩下的两位龙子,一位力压颜如玉剑气雷音,另一位却是幸运地在九选五中轮空,轻而易举挤了进来。

“接下来就是不知要与谁对上了。”

陈浮生眼观斗法结束,这一次人数少,再加上除了第一名外其他人也没有额外奖励,故而这一次斗法场数也少,这位青袍龙王也就没有将他们带入水晶宫中,直接排布了出来。

这一次却是卫琅轮空,陈浮生则是对上了那位自号烟波钓徒的蓬莱弟子。

这也是陈浮生最不想对上的一个人。

其他人无论法术神通多么玄妙高深,陈浮生总是能够大致看出根底强弱,偏偏这位云中子却是有如云遮雾绕,摸不透,看不明。

而且到了这个地步,大家出身、道法、法器都相差无几,基本上都已经手段尽出,然而这位自称一生练剑的蓬莱弟子却仍是一派轻松,从来只是凭借蓬莱道法克敌,根本没有施展任何剑术,法器。

实力之强,实在骇然。

“风颜两位道友接连退出,殊为可惜,不过能够与陈兄交手,实在让云中子好生欢喜。”

不得不说,这位蓬莱弟子手抚钓竿的姿态实在比陈浮生等人要更加契合世人对于仙人不食人间烟火的认知,实不负云中子的道号。

单手一提乌青竹竿,一道晶莹丝线拖曳而起,直上九霄。

鱼线竟似没有尽头一般,不见鱼钩。

“云中子出身蓬莱,但一身剑术却是出自千年前的一位前辈,当年这位道门前辈出海寻仙访道,来我蓬莱,得了这杆钓鳌杆认主,自封海上钓鳌客,在这前辈捞月尸解羽化之前,便自将一身剑术封在钓鳌杆中,送回蓬莱,云中子自幼修剑,至今已有四十余年,奈何蓬莱上下却是无人能与云中子论剑相交。”

双手提竿,纵臂一挥,鱼线彻底隐没不见,云中子朗声喝道:“按剑清八极,归酣歌大风。浮生道友,你且看我这一路青莲剑歌可还入眼。”

此言既出,云中子双手下压钓竿,然后向上一提,兜兜一转,画出一个饱满至极的圆圈,就有一道浩荡剑气自竹竿上勃然而,落到陈浮生面前,剑气斩裂大气,轰隆作响,居然也是剑气雷音的无上剑术。

“原来他果然是修行之人。”

陈浮生点点头,云中子话说得如此明白,对于他这一身剑法的来历,陈浮生自然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十五好剑术,三十成文章。这位仗剑去国,辞亲远游的青莲居士居然是一位剑修,放在世人眼中,便是不折不扣的剑仙。

而云中子这一剑豪气冲天,挟带着剑气雷音的无上威势而来,确实将剑修的的风采施展得淋漓尽致。

剑气雷音,需以剑气雷音相克。

陈浮生稍加感应,计算拿捏住剑光变化,然后就是同样的一道剑气雷音挥洒而出,直直迎了上去。

两股剑气相互碰撞爆开,雷声轰隆而起,接连不断,将方圆数里的天地元气尽数搅碎,然后在浑然圆满的剑意之下排斥而去,露出一片好大元气空洞出来。

“好一路大风歌,这个云中子一身剑意隐藏得倒好,居然连我都已经瞒过,不意这一次龙宫斗法,竟然能够见到如此多在剑道上绝尘出众的后辈,剑气雷音对剑气雷音,这可是丹成之下,实在少见的景象,实在不虚此行。”

萧乘风抚掌大笑,原本他听东海龙王所言,那个云中子的法器乃是一件三十六重禁制圆满的上古钓鳌杆时,便自以为接下来的斗法定然乏味至极,没有任何精彩可言。

却不想这个云中子却是没有用法器压人,而是上演了一幕剑法对决,委实让这位元神高人有些意外。

毕竟蓬莱修士清心寡欲,独守山中,不与外人接触,偶有出世,也不过施展一两手精妙仙法,却是没有想到居然也有如此上乘剑术流传。

“可惜了。”

萧乘风摇摇头,暗自叹息,这位青莲居士所在的时代恰好与他错开,对方没有成就元神登仙而去,而是尸解投胎转世,否则他定然要与这位剑仙好好来上一场论剑。

一剑无功而返,这位烟波钓徒面目平静至极,不见任何失望之色,又是一声清喝。

“列缺霹雳!”

如果说之前的大风一招气象十足,那么这一招列缺就太过生猛霸道了。

霹雳者,雷霆也。

雷以电为鞭,电光照处,谓之列缺。

使了个古怪姿势,恍若童子拜观音一般,云中子收竿于胸前,一道粗如合抱之木的恢宏天雷自九天而落,被云中子顺势一抖,有如甩鞭一般,沿着一道赏心悦目的弧线,砸向陈浮生。

蔚为壮观。

以剑气雷音施展这一式列缺,声威赫赫,与之相比那一招大风歌也不过只是开胃小菜罢了。

更难得是这一剑原本并不适合以钓竿这种异类剑器来施展。

饶是这钓鳌杆本质多么特殊,祭炼的禁制有多么高,仍是以柔韧为主,走得一股巧劲儿。

细心感受一下其中威力,陈浮生悚然一惊,没有想到以这位云中子一幅云中仙人的清逸气度使出这种威猛招数来也是娴熟顺手至极。

这一招论起威力来,固然还不如那口金刚琢来得无坚不摧,却也不比陈浮生的风生水起弱上太多,已经需要他全力应付。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三剑合一,势不可挡

九天剑阵无声布下。

不过这一次陈浮生的心情与之前两场都有些不同。

敖璃公主身形如电,拳罡凝聚,举手投足便有滔天巨力,陈浮生与之对上自是要提起大半精神。

至于风万里更是毕生大敌,手中那口金刚琢更是刚猛霸道无以复加,稍有不慎就有生死危机,再加上从青袍龙王口中得出那场赌局之后,更是由不得他不重视小心。

眼下这最重要的两场胜出,陈浮生心态也自放松许多,气定神闲起来。

毕竟以他目前的名次而论,已经没有给九天剑派和北冥道人丢脸,可以交代过去。

他又不是定要争个第一不可,云中子这次又是抱着切磋剑法的心思而来,这才算是真正的斗法交流。

粗壮天雷击在空中,流泻而下,被剑阵一层层剥去,气机涣散,与激荡的天地元气相互感应摩擦,就有漫天流萤随之而生,弥漫飞舞,有如绚烂烟花,说不出的好看。

堪称是这一次龙宫斗法之中最为好看的一场比斗。

彼此交手几记,两人倒是都有些明白对方心思,也就放开手脚,将一身剑术施展开来。

有了这种想法,拼斗了上千手,持续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方才渐至尾声。

陈浮生也便切身将那位青莲居士的剑术体会了大半,不得不说,后人称其诗仙,委实没错。

一身剑法,无论是招数还是剑意都是仙气盎然,不落俗套,气概也是极为凡脱俗。

从“飞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平明拂剑朝天去,薄暮垂鞭醉酒归”,到“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莫不如此。

其中那几句“朝如青丝暮成雪”,“古来万事东流水”,“凤去台空江自流”更是蕴含道意隐隐点名修行要旨。

瞬间陈浮生便自明白这位云中子所继承的青莲剑歌远不止一路剑术这么简单。

除却种种应敌妙法外,道法根基定然也尽在这一剑歌当中。

斗了如此之久,云中子总算酣畅淋漓,暗暗思忖。

“自我剑术修成出山以来,对阵的修士也只有这个陈浮生在剑法上有此造诣,他既陪我交手这么多记,我也给他一个面子罢!”

心念一定,云中子一抽手中钓竿,缩为寻常剑器长短,提顿于腰,身上气息一凝,然后同时运起两路剑诀。

“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提剑斜掠,然后向下斩去,原以隐没的晶莹丝线再次出现,随之而起的却是一道惊天长虹,划破天际,出轰隆雷声。

等到落下之时,长虹已自收敛凝为一道细细剑丝,将陈浮生的九天剑阵接连破开,然后,一个弹跳已是挪移出现在陈浮生面前。

剑气雷音、炼剑成丝、瞬剑术。

云中子这一剑竟是同时将这三门无上剑术融为一体。

不过与风万里那华而不实的剑丝比起来,他这道剑丝虽然亦是借了钓竿这件奇门剑器的鱼线方能成就,却也是真正练成,有了一剑破万法的绝世锋芒。

“这人剑术才情好生了得。”

感受着这一道剑气凝而不露的纤细游丝,陈浮生心中也有许多敬佩。

虽然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祭起倒也能够与之周旋许久,不过既然这个云中子将三门剑术合而为一,以他的剑法,想要破去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委实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毕竟是洞天之宝,并非专为防御而生。

“这一剑,便是脱劫的宗师遇上,如果成就的道果不高,怕也是要被斩碎罢!”

陈浮生将剑阵收至身旁,风雷翅一挥,便自遁出擂台,却是直接罢手认输。

接下来却是没有什么悬念,参与龙宫斗法的终究不过是丹成之下的小辈,这个云中子本就是第一流的人物,又有如此剑术,实在没有人可以抗衡他那三剑合一。

不过面对之后的对手,因为那位力挫颜如玉的龙宫太子,昆仑卫琅都不是以飞剑应敌,这位云中子似乎也没有对这些人出剑的兴趣,索性真正把钓鳌杆的威力施展开来。

万丈鱼线只是一挥一缠,简单到了极致。龙宫太子便是放出百丈真龙之身,卫琅便是出无穷雷光,也是没有丝毫作用,被彻底击落擂台。

让这件尘封近千年的钓鳌杆名声真正大噪。

一时之间,云中子也被视为有望在斗剑大会上一举夺魁的人物。

不过这些都不是陈浮生需要关心的。

毕竟之前已经来过一次,这一次陈浮生就有些轻车熟路。

选完之后,便再一次返回敖月公主的那处行宫,等待着另外两笔交易完成。

上一次陈浮生受到礼待,主要还是因为九天剑派真传弟子的身份,这一次比之前待遇更是远远出,却是他自家本领挣得。

以他在龙宫斗法上的名次表现,斗剑大会上的一个三十六天罡之位几乎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而这等天才人物,只要不中途身死,大多都能成为炼气顶峰的高人,更有两三分希望推开那扇元神大门。

便有许多耳目灵通的水族精怪、东海散修、各派弟子不请自来,让这敖月公主的行宫有如门庭若市。

这位公主却是没有认为陈浮生喧宾夺主,她也是颇有雄心壮志,知晓与陈浮生这等天才的交情有多么难得,毕竟人族的元神可比龙族龙王数目为多。

而这些来客也有相当一部分会化作她的人脉,相比之下,那些又算的了什么。

而当她看到陈浮生从敖璋、恨水那里收取雨工之后,更是贴心说道如果需要,只要在千数之下,她尽可提供。

不过被陈浮生拒绝罢了。

这样无疑会让两人交情有些淡薄下来,对于陈浮生而言,虽然结交这位龙族公主亦是只有好处,但他终究不喜欢拿人东西,而且他用雨工是为了祭炼法器,三百五十头雨工已经差不多足够,更不必说它们还能够繁衍生息。

相比之下,敖璋、恨水的反应就颇为有趣起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请道友为我解惑

敖璋原本被陈浮生击败,甚至连随身法器都被陈浮生随手镇压,不得不动用关系借用雨工赎回。

无疑是一件奇耻大辱,大大折损了颜面。

但是当陈浮生连续击败敖璃、风万里等人,显露出强悍神通法力之后,便自不同起来。

虽然惜败于云中子剑下,但是两人那一番斗剑却是让敖璋这种比起寻常修士来眼界高明许多,实力比道门真传也只差了一两筹的人看得目眩神迷。

更不必说陈浮生还是正宗九天剑派的嫡系真传,身份比起龙宫诸位太子公主来也是不差分毫。

他与陈浮生之间毕竟没有生死仇怨,虽然陈浮生算是坏了他的打算,不过见识了其他人的实力之后的敖璋也是颇有几分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希望本就不大,无形之中的怨气便消散了许多。

相反他虽然被陈浮生索取了一批雨工,但两人算是打了一番交道,比起那些只是拜访闲谈的人物来更近几分。

有了这层因果,两人之间些许仇怨,也容易开解,真正落有几分交情。

恨水这位龙女就更是如此。

她当日,不过是看陈浮生法力非俗,随手做了一笔交易,得知对方是九天剑派的真传之时便有许多欣喜,得到对方在这斗法之上连战连胜,因为他所持的乃是云梦龙君出的玉牌,连带着她父亲与恨水本人都受益许多。

云梦龙君被龙王当面勉励了一番,在各路水神中地位大增。

要知道这位柳毅毕竟是凡人出身,算是入赘龙宫,虽然也是丹成中品,身份却颇有几分尴尬,没有太多关系亲近说得上话的同僚姻亲,这也是敖璋自信能够促成此事的根源。

这一面的重要性,可比凡间的所谓简在帝心可要重逾千百倍不止。

而原本几位对恨水也有些想法的几位龙子龙孙也自停了下来。

天下绝色多矣,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与这样一位天才人物交恶,龙族虽然大多骄横,他们却都不是笨蛋,让之前主要倚仗着与敖月等几位龙女的交情周旋的恨水一下子感觉轻松起来。

足足过了半月光阴,陈浮生方才婉拒了敖月两女,告辞而去。

漫步在茫茫海面之上,陈浮生缓缓摩挲宽大袖袍中的那一卷古朴竹简,心中说不出的欣喜。

这卷记载了雷法精要的竹简乃是孟家兄妹带给他的,用的名义正是当日青袍龙王所说的那一局赌约的彩头。

除此之外,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也自多了一片柳荫与那处竹海遥遥相对。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截无心带来的柳枝方一被陈浮生移入大阵便自生根抽叶,化生出一片绿柳出来。

也不知是高人眼光接近,还是什么原因,那位观音宗的宗主与望海城的那位元神高人选择的,恰好是青袍龙王指点陈浮生的。

这一截柳枝再加上他在水晶宫寻到的另外一物,在祭炼之后,恰好可以将九天剑阵中的飞剑增至七口之多。

至于那位南海剑派的萧掌门则是托颜如玉带话道等到陈浮生丹成之后,便可去南海剑派寻他,他自会抽出时间指点陈浮生剑术修行。

倒是敖月公主的父亲,那位紫衫龙王却是含糊其辞,只是说等到时候到了自然会把陈浮生应得的那一份送来,倒让陈浮生有些摸不着头脑,暗暗留心起来,不知道这位龙王所谓的时机有什么玄妙难言,与自己又有什么干系。

“风道友行事为何如此鬼祟,何不光明正大现身与我一会?”

陈浮生停下脚步,驻足海面之上,提起法力,朗声说道。

半月时间过去,那些修士却仍在龙宫附近盘桓不去,故而这东海之中还算清静。

再加上陈浮生目前修为比出新罗时足足高出两个境界,虽然没有特意催动任何遁法,但脚程却是极快,不过三日功夫,便离了龙宫足足五千里,放眼望去,方圆千里,烟波浩渺,不见任何人烟精怪。

正是一处上好的杀人之处。

“道友好生敏锐的灵觉,风某自认随风而遁的功夫已然到了化境,没想到居然还是被道友看破了行藏。”

嘿然一笑,风万里的声音在九霄之中遥遥传来,不见任何气急败坏,好似两位故交好友彼此闲谈一般。

“天鹏九变所修的九天神风自然玄妙无比,我可没有这等能力现道友,不过是我在斗法时觉得道友已经对我起了必杀之心,猜测道友断然不会放我如此轻易离开东海,故而这一路才没有施展遁术,便是想要看看道友,方才那一句不过是随口诈了一句,没想到道友居然如此沉不住气,轻易就现出身形。”

陈浮生自然不会告诉他相思红线的妙用,随口扯谎,然后一脸疑惑道:“不过便是两家道法同源异途,你我二人也不是生死大敌,道友为何定要至我于死地,浮生对其中的缘由委实好奇。更何况当日斗法,道友已然败于我手,在这东海之中,我一身道法威力更增三分,道友又有何自信能够在这东海之中截杀了我。这两重疑问,还望道友为我解惑。”

“陈道友虽在擂台之上胜过了我,但总不会以为风某的法力仅止于此罢。”

风万里凌空而立,缓缓摇头,向来平淡的脸上也自多了几分表情。

“只可恨我却不知那几位高人知晓了我们的事情,居然也借此做了一番赌局,否则当日我便是底牌尽出,也不该轻易放过你去,那几件物事也便不会落入你手。不过今时今日也是一般结局,至于第一个原因,这一点风某也不是十分清楚,等风某将你斩杀,或许会明白过来,到时候自会告知道友。”

有惑,便当解惑。

许是认为陈浮生定然命丧于此,再无第二个下场,风万里难得地耐心说出一番平日断然不会说出的长篇大论。

这也是他借此打磨一颗纯粹杀心,缓解杀道后遗症的一种方式。

言及于此,风万里不再开口,右手一推,三十六口翎羽飞剑布下的剑阵便自当空罩下,左手也自多出一口杀机森严的金刚琢,随时准备打出。

却是在一开始便自用上了全力。

“不过是些老掉牙的把戏罢了,全无心意,都已经被我破去,我这一次倒要看看道友能够耍出什么新花样出来?”

话虽如此,陈浮生却是没有丝毫怠慢,九天剑阵应声布下,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也自化作一匹云锦缓缓浮现。

背后的风雷翅,足下的步云履更是早已闪烁起风云雷电,足下更是踩踏莲花,随时便可施展遁法。

第三百六十五章 以静制动,攻心为上

“这就是他修行的杀道之法么,果然厉害异常。”

这一次双方剑气方一接触,陈浮生便自感觉到这个风万里的法力与之前有着极大区别。

虽然看起来还是漫天青光,灵动如意,正宗不过的的九天神风,但是每一道剑光斩出,都有一股惨烈无比的杀气冲霄而起。

原本风万里本身就已经极为肃杀,在同辈之中的杀气堪称浓烈,但是与如今加持在剑阵之上的比起来更是不过其中万一。

陈浮生每次剑光相接,就有一股凝练无匹的杀伐之意,逆着自身剑气走向,直直向着陈浮生心中杀去。

饶是陈浮生自认也算道心稳固在这泼天杀机之下,亦是忍不住有些心驰神摇,剑光散乱起来。

这却是相当于两人心境直接比拼,比起任何法力斗法都要来得凶险。

偏偏杀道入门甚易,远比大自在天子法那种自在安然的意境要来得简单,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体悟,故而勾动陈浮生自身的心意来也不费什么麻烦。

陈浮生若是大自在天子法也修炼到这一步,自是能够轻易压服对方,丝毫不受影响。

偏偏他虽然法力雄厚,还在风万里之上,但是在真实境界上要比对方弱了一筹。

风万里罡煞合一,已有些年月,又偷偷地将自身杀道化入其中,两相合一,如果不是因为杀道太难成就,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有几分丹成的指望。

也是龙宫斗法之时元神级数的高人太多,他担心自身道法尚未大成,被人看破来历的话,也不会那么容易轻易认输。

幸而陈浮生身怀三家道法,虽然杀伐经验比风万里来得少上一些,但是读书习武,游学赶考,修书刑狱,再加上度上万亡魂,暗中操控一国气运。

种种经历,远比风万里要来得丰富,眼界开阔,心气不凡,故而道心修为倒也相差无几,这才能够撑下来。

不过这三十六口飞剑还算容易对付,真正麻烦的在于风万里手中那口隐而不的金刚琢。

上一次陈浮生始终留着几分心思提防风万里可能的底牌,故而风万里那一次出手偷袭委实不算成功,反而被陈浮生趁机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收去镇压起来,算起来反而是陈浮生占了先手优势。

这一次风万里自然知道瞒不过陈浮生去,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也是光明正大地取出来对敌。

一来一去,比起上一次来,无形之中,陈浮生这一次自然是落后一手。

更何况有了上次的教训,风万里自然不会那么大意,给陈浮生收去自己法器的机会。

金刚琢本就是一件纯粹的杀伐之宝,当风万里真正用自身修行的杀道催动起来的时候,两者气机交感,无形中契合了某种玄机,这件白森森的金刚琢本就霸道的气势中更是多了一重莫名的灭绝万物的凛冽杀机。

杀气外露,这道抹杀一切的意念所行之处,便是陈浮生系于金刚琢上的相思红线也有了崩解的趋势。

傲然立于云霄之上,这些风万里真个有如天兵神将一般威风凛凛。

左手不住把玩这件金刚琢,俯观陈浮生在海面之上与自己放出的剑阵搏杀,一种满足之意自风万里心中油然而生,恰如饮酒至微醺的最佳状态。

眼睛一亮,窥见陈浮生法力运使中的一处少许晦涩,风万里随手一掷,金刚琢便自云端轰然落下,目标不变,依旧是向着陈浮生的天灵而去。

不过在陈浮生的头顶,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所化的云锦却是早已严阵以待,微微一抖,迎空反向罩上。

看似与上一次斗法时别无二致。

不过这一次风万里的应对却是有了变化。

滴溜溜在空中一转,去势有如奔雷,势必无法回头的金刚琢便自一晃,改变了方向,错过了迎面而来的云锦。

比起之前的刚猛来更多了一分灵犀如意出来。

金刚琢这类奇门法器,在祭炼之初便如同飞剑一般,自有一种御使的独门手法。

自上一次在陈浮生手中失利之后,风万里痛定思痛,凭借着剑术底子,更是通过与同门的师兄弟无休止的斗法演练,早就已经将这门手法练得如臂使指,随心所欲。

这一次换了应对,陈浮生就感觉十分难缠起来。

金刚琢本就堪称无坚不摧,这一次在风万里手中使来,大小伸缩不定,时而迎风见涨,时而化作微芥,时而有如山岳摧压天灵,时而有如清风轻拂春水,变化万千。

与云锦相接更是一沾既走,绝不给陈浮生任何趁机缠上的机会。

更是时不时骤然改变目标,向着九天剑阵的气机薄弱之处砸去。

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本就是封印大阵,洞天之宝,并非专精守御,更不要说像飞剑一般灵动,瞬息千里,来去自如。

不过陈浮生这些日子来接连斗法,也颇有领悟。

他也不去管风万里的金刚琢如何变化,只是将九天剑阵收到身前百丈范围,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布下,收敛在身体四周,却是定下了以静制动的战略。

任是风万里杀道再强,也是有限,不可能比道门真传高出到哪里去,金刚琢与三十六口飞剑也断然没有将陈浮生的两重护身之力一举摧毁的能力,只要陈浮生不露出破绽,风万里想要胜他绝非易事。

可以说这是一场从法力、修为、剑法到道心甚至是某些灵机一现的全方位较量,任何一方想要胜出都不是那么容易。

对此,陈浮生并无所谓。

他北冥开辟,法力本就雄厚,此时脚踏大海,更有无尽水精之气源源不断地转化为自身法力。

虽然维持九天剑阵与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法力消耗不低,但是这种程度,对他而言便是持续不断地运转一个月,法力也不会有耗尽的时候。

反观风万里,虽然他踩踏云彩,凌空御风看着威风,但法力消耗可是比陈浮生多出许多。

更不必说还有那三十六口翎羽飞剑与金刚琢了。

天鹏九变本就不以法力深厚著称,他在空中汲取天地元气,补充法力也没有陈浮生来得方便快捷。

以他的推测,最多不过七八日,他的法力就要消耗得七七八八。

可以说每过一刻,陈浮生便会多出一分一毫的胜算出来。

更何况在龙宫斗法中他试图杀死陈浮生,却在陈浮生手下落败,反而收了一件法器的事情知道的人数委实不少。

陈浮生将金刚琢还了给他,虽然被有些人暗笑迂腐,但是明面上还是要称一声胸襟开阔,为人大气,光明磊落,收获了不少好名声去。

斗法大会结束后,有那么多人前往敖月行宫想要与他结交,亦是有着这份口碑的缘故。

事实上若是想要将这件事的影响抹平,他非得也当众击败陈浮生一次,然后大度放过才行。

算来算去他这一次袭杀陈浮生,总是他自己理亏。

若是被什么过路的散修看到,便是成功击杀,日后的名声也就不要想了。

更不必说还有九天剑派对于真传弟子被杀之后的应对,陈浮生毕竟不是他之前杀的那些最多不过二三流门派的弟子可比。

林林总总,都需要他认真考虑。

时间拖得越久,对于风万里就越不利,为了尽快取胜,他就非得加快催动法器,施展出大神通不可,如此一来,法力运转便会有破绽随之而生。

至于他的心境,更是不可能像最开始一般平静无波。

更何况这一次若是动手失败,对他的打击亦是十分巨大。

道心一旦沉沦失守,便是这一次让他脱身,丹成上品所需的心性磨练就定然迈不过去,永远也不要指望着过陈浮生去。

道门斗法,自是攻心为上。

第三百六十六章 螳螂捕蝉,有黄雀跟于其后

三个时辰过去,从正午斗至黄昏,虽然金刚琢威势更增,每一次击出,都带有赫赫风雷之声,周遭空间更是微微荡漾起来,隐现波皱。

陈浮生的九天剑阵也自从方圆百丈收敛到七八十丈,剑光缩了一圈,却是不见散乱,反而现出一派绵绵无尽,柔韧不绝的气象出来。

既然打定了以静制动的主意,他掌中所动用的,自然也是那一口绿竹剑。

绿竹剑本就有着二十四重天罡禁制,随着他挥洒剑气,九天剑阵之中渐有一片竹海虚影随之显形化生而出,影影绰绰,绵绵密密,将九天剑阵所笼罩的范围充斥得可谓风雨不透。

俨然便是那道天罗地网无疑。

而这时候风万里也自逐渐自云端降落,与陈浮生一般,同样踩踏水面,隔着两三千丈的海水遥遥相对。

“照这样子,只怕我法力耗尽都不会有什么结果出来,久则生变,我还是尽快下手解决了他罢,免得等到天色一暗,他借水隐遁就要麻烦,我风遁之术,天下无双,但是他如果一心躲在水中,我还真拿他没有什么好办法!”

斗了许久,风万里终于有些不耐,看看天色,终于下定决心,将原本催动不到七成的杀道猛然提升到一十二成的极致。

这已经微微有些出他目前所能操控的极限。

顿时一股黑气翻滚而出,隐隐浮上面颊,一双眼眸更是趋于赤红,逍遥巾两条剑带瞬间绷直然后寸裂开来。

披而立,双鬓黑不自觉向后飘荡不止。

半仙半魔,浑然不似凡人。

探出双手,十指如钩,似要牢牢抓住那流散在天地间的天地元气。

三十六口翎羽飞剑,金刚琢,感应到这番变故,猛然激荡一下,本就凛冽森罗的杀伐之意更是滔天而起。

这一次风万里再也没有任何留手,直接要以最强威力生生将陈浮生碾压而去,分个高低上下,生死立判出来。

不过陈浮生等待许久,也是在等待这番机会,风万里将杀道彻底融入天鹏九变之中,威力虽然强悍绝伦,却也将自身的防护之力降到了最低。

对于自身的掌控,亦是如此。

心念一动,陈浮生就要出手。

风万里背后海面骤然破开。

出水而来的不是青龙,而是一具自生法纹的铜甲尸王。

双臂一圈,就有两道黑气升腾而起,宛若黑色龙蟒,煞气凛冽入骨,合作一环,将风万里套在其中。

然后铜甲尸王昂嘶吼一声,口中生出獠牙,笨重身躯踩踏水面,狠狠扑向风万里。

双臂作势撕扯,张口向下。

竟是要将这位道门真传直接扯开吞入腹中。

三十里外,还有一人紧跟着这位铜甲尸王现出身形,自然是那位湘西钟志,一边遥控着灵尸杀人,脸上则是同时浮现出疯狂,满足,狂喜,惋惜等种种复杂情绪神态出来。

在其身旁同时浮现出来两具炼尸,一左一右,俱是道门修士打扮,看其身上的气势倒也到了炼罡级数,只是身上的尸气远远不能与他之前的那八具炼尸相提并论,显然是临时造就。

如若说最恨风万里的修士,钟志绝对稳排第一,对方不但将他辛苦多年炼就的八具灵尸毁去,更是阻碍了他一举成名的机会,甚至如果不是见机得快,就连自身也要被风万里顺手斩杀。

只不过钟志也明白,手中只剩下一具铜甲尸王的自己实力大损,根本不是风万里的对手,更不用提对方还是万化宗的真传弟子,身边还有一干同门师兄弟。

不过龙宫斗法结束之后,他也没有离开,而是悄悄袭杀落单的散修意图将自身的炼尸重新补足。

到这东海的修士不下万数,他虽然负于风万里手中,但一身实力在同级数中也堪称高强。

这些日子下来,倒也匆匆练就了两头炼罡级数的炼尸。

因为对风万里的恨意,他除了炼尸,也是时时刻刻在盯着风万里的动作。

当风万里掩饰了行踪,悄悄缀上陈浮生的时候,无需多想,他就明白了风万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毕竟,陈浮生之于风万里,与风万里之于他并没有什么两样。

风万里在空中借风而遁,他是没有这般本事,于是,他便潜在水中,同样遥遥跟上了陈浮生这盏指路明灯。

钟家人精通炼尸之法,对于收敛气息也是颇有心得。

功法运转,身体便有如枯木,不含半点生机,宛若死尸一般。

再加上他与陈浮生之间的距离保持得也是极远,故而陈浮生与风万里也没有现他的行藏。

当陈浮生与风万里斗法之时,他便有心坐山观虎斗,到时候来个渔翁得利。

只不过陈浮生凭借着九天剑阵与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将自己护了个结结实实。

风万里又是立于空中,根本没有让他找到半点出手的机会。

然后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毫无疑问,他心中的要目标依旧还是风万里。

当风万里从空中降落下来,同样立足海面之上的时候,他就有心出手,不过自觉不是最佳时机,故而按捺下来。

然后风万里将自身杀道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自身的防护降到最低。

机会来了,钟志也没有错过。

微微一愣,陈浮生倒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抢先自己一步对风万里下手。

他自是不知道钟志是谁,又为何要对风万里下手。

不过失神只是刹那,陈浮生手上动作却是没有丝毫停留。

九天剑阵剑气合一,化出一道百丈青虹,凌空而去,斩裂大气,雷声轰隆。

隐约之间,也有了些云中子那一记跨海斩长鲸的风采。

风万里身上的护身之力虽然弱到了极致,但是如今半仙半魔,凭借着完全放出的杀道,亦是他灵觉最为敏锐的时候。

铜甲尸方一出现,气机牵引之下,他便瞬间有所察觉。

双足一踏,一层青黑光泽在体表流动沉浮,只是一转,风万里便自遁出数十里开外,躲过了铜甲尸王那十片有如飞剑一般锐利的指甲随手划拉。

然后心念一动,就要同时召回金刚琢与三十六口翎羽飞剑护身杀敌。

青光一闪,三十六口飞剑瞬息而至。

然而风万里怒冲冠,决眦欲裂,大喝一声:“竖子安敢!”

金刚琢上一股莫名情绪顺着感应传来,在胸膛处勃然而生一股无名火意,道心受次冲击,法力运转微微迟滞片刻。

与此同时,原本已经作势欲回的金刚琢一个弹跳,有如乳燕归巢,竟是自行投入了那匹云锦当中,被陈浮生第二次镇压起来。

几乎就要气得风万里吐出一口鲜血出来。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一拳当空,言辞如刀

陈浮生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笑意。

金刚琢传自上古,祭炼手法与今时有许多迥异。

寻常一件法器,若是想要真正为己所用,非得以本身法力洗去其中的禁制,然后重新祭炼不可。

虽然因为有着本身的底子存在,重新祭炼起来相对要容易许多,绝对不可能像风万里这般如此轻易就将其威力彻底挥出来。

这口金刚琢虽然已经被风万里祭炼得收由心,但方才他将两般法力强行合一,虽然实力倍增,但道心却没有之前那么稳固,法力运转中也自有了些许细微破绽。

这些并不算什么,凭借着强横法力,风万里足以将这破绽补足。

然而当钟志御使那一具铜甲尸王出水袭杀时,情况便自有所不同。

在陈浮生与铜甲尸王的夹击下,风万里一个失神,道心失守片刻,而陈浮生系于其上的相思红线原本在风万里的杀道意志之下已经有了崩解的趋势,这一次却是瞬间抓住了这个机会,将识海之中的那道光轮之上的情欲之火,趁机传递了过去。

这和陈浮生借那位新罗德曼公主分担情火,避免魔种在识海中造反不同,这一次他就是要用这情欲之火,将风万里心境中的那处破绽撕扯开来,无限放大。

虽然给一个男人种下情欲之火听起来有些古怪,但其效果却是比陈浮生预料的还要强出太多。

身形一顿,原本已经快要在身周布下的三十六口飞剑也是剑光凝滞,隐现散乱。

铜甲尸王由死返生,天地生养,自是有许多通灵之处,喉咙出一阵意义莫名的低沉嘶吼,身形一转,两手并指合拢,双膝微弯,一道凝聚至极的黑黄神光聚于右拳,对着风万里隔空捣去。

与此同时,陈浮生的那道百丈青虹更是后先至,堪堪就要将风万里斩杀当场。

青龙再次出水。

这一次出现的却是一道雄壮至极的身影。

铜甲尸王体长九尺,已然颇为高大,但是与此人比起来却和一头小鸡崽没有什么两样,身上的气势更是好比蝼蚁之与龙象。

万化宗,袁通天!

这位万化宗的大师兄身高三丈有余,体表雪白毛足有数寸来长,塌鼻凸额,白头青身,獠牙外露,一股暴虐的气势滔天而起。

好如一头通天猿猴,比之铜甲尸王还要不似人形。

却是他已将体内的水猿血脉催至极致。

脚掌一踏,一道水龙汹涌而起,将犹自失神的风万里连带着三十六口倏忽卷至身侧,看着那道百丈青虹与铜甲尸王,嘿然一笑,提声喝道。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话音未落,便也提拳于胸,遥遥击出。

瞬间,成千上万斤的海水全部上涌聚于拳锋,一身巨力全部集中到一点,隔着数百丈隔空击出。

然后在剑光与铜甲尸王同时落于风万里所在之地时,后先至,猛然爆开。

青虹倒卷,在空中破碎开来,由百丈瞬息缩为三尺长短,重新落入陈浮生手中。

只是其上的剑气犹自不稳,灵光黯淡,足可见方才那一拳有多么霸道。

饶是铜甲尸王坚逾金石,也有一身蛮力,在这一拳下也是筋断骨折,向着钟志倒飞而去。

心神牵系之下,一口精血喷出,钟志面容瞬间仿若衰老了二三十年,痛惜地看着胸腔深陷,气势衰落的铜甲尸王,急忙收回左臂铜环蕴养,再看向袁通天时满脸都是惊骇恐惧。

一拳随意打出,便将两式绝招轻易轰飞,袁通天负手而立,虽是狰狞猿身,却是从容写意,一派大宗师的风范。

“陈道友,我师弟当日落败在你手中,苦修多日,想要与你再次切磋一番,没想到你却勾结我风师弟的手下败将,想要以多欺少,偷袭我师弟,既然你如此不讲规矩,我这个做师兄的少不了也要出手相助了。枉你也是道门真传,居然与这种左道旁门为伍,当真是将九天剑派的颜面丢尽,今日我便代替令师好好管教管教你。”

言辞如刀,颠倒黑白。

袁通天现身于此自然不是什么巧合。

他是万化宗中弟子中仅有的一个知道风万里要必杀陈浮生的。

虽然风万里坦言在龙宫斗法之时并未动用全力,足以斩杀陈浮生,但是毕竟当日他是输在了陈浮生手中,作为师兄,袁通天身上自然肩负着看顾同门师弟的职责。

若是让这位天才师弟折损在了陈浮生手中,他也少不得受到责罚,故而倚仗着师兄的威严和高出两层的修为,他还是跟了上来。

若是风万里能够斩杀陈浮生,袁通天自然无需现身。

如果有变,再出手也不迟。

袁通天自然没有风万里那么精妙的风遁之术,不水猿大圣御水之力不输上古相柳等异兽,他与钟志一般潜藏在水中,倒也不露形迹。

东海何其辽阔,因为担心被陈浮生觉,两人谁也没有放出神念感知,再加上都收敛了自身气息,居然都没有现彼此。

本来袁通天见风万里实力确实强盛许多,将陈浮生压制下去,正以为可以轻易解决,却是没想到钟志突然从中跳了出来,形势大变,自家师弟居然有着性命之危,这才不得不出手救援。

“不过这样也好。”

袁通天暗暗想到,有了这个名头,就算日后被人翻出来,也可以说得过去。

嘿嘿一笑,陈浮生却是没有开口。

若是其他时候,他定然要运起舌识,与对方好好争论一番,不过既然现身的是袁通天这个已然奠定道基的高手,以他的佛门造诣,根本不可能影响到对方的心神,他也就懒得费这一番口舌。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单只有风万里一个,无论他有什么底牌,陈浮生也可以接下。

不过对方毕竟有着一干师兄弟,虽然这件事有些见不得光,也难保不会有人出手相助。

故而交手时,与龙宫斗法一般,他还是将自身护住,随时提防。

钟志突然出来搅局,将袁通天逼出来,对他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对方的实力还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第三百六十八章 金钟锁链破云锦

抱剑于胸,法力运转三遭,看着摇曳剑光渐自稳定下来,陈浮生屈指轻弹剑身,将九天剑阵的笼罩范围骤然缩至方圆三十丈,天罗地网更加绵密,抬头看向那对师兄弟。

钟志眼珠一转,勉强从惊骇中恢复过来,驾起一阵阴风,带着两具炼尸,掠过海面,向着陈浮生靠近。

“陈道友,这个猿怪好生厉害,咱们还是联手对敌,方有一条活路。”

九煞锁灵阵毁去后一直没有补回,铜甲尸王被袁通天一手打飞,连带着钟志本人也身受重创,目前他的实力已然降到最低,无论是袁通天与风万里两人中的哪一个出手,都能轻易斩杀了他,莫说抗衡,便是逃命都不可能。

在这种关头,自是要想办法保住自身性命。

他看陈浮生这部剑阵极为不凡,自忖两人现在也算是同仇敌忾,便想要躲在其中。

至于联手的说法,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以他目前的实力,又能有什么用!

九天剑阵微微放开一道口子,似是要迎接钟志进阵。

眼见于此,钟志急忙催动体外阴风,加快度,抢着在剑阵弥合之前闯了进去。

感受着无处不存的漫天剑气,钟志心中先是一惊,然后就是一喜,这座剑阵越是不凡,他活命的希望也便越大。

正当这位尸道高手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就见到数十道剑气游曳而来,头上更有一匹云锦罩下。

“当真以为我与你一般蠢如猪狗,那般好欺么!”

剑光连续劈砍,将钟志的护身罡气斩得七零八落,然后陈浮生便自将对方收入五方五行阵中,运起法力,轮番冲刷起来。

陈浮生又不是呆傻之辈,难道看不出这个出手袭击风万里的家伙已经是个虚有其表的花架子,根本没有再战之力。

更何况虽然他是对风万里下手,但是之前潜藏在自己身后这么长时间,显然也是不怀好意。

陈浮生又怎么会放对方进入大阵之中。

而且万一要是这家伙与风万里等人一伙,上演了一出苦肉计,到时候来个背后一刀,他就要倒上大霉。

这种人还是送他去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中去才是正理。

“陈道友下手倒是好生利索,这个家伙却是愚不可及,不过有他没他,本就没有多大区别,莫非你以为能够在我手中逃脱出去不成。”

看着身旁的风万里回过神来,气息逐渐稳定下来,袁通天嘿然一笑,扭头对着陈浮生说道。

身子一抖,顾盼之间,袁通天脖颈猛然身长足有一丈长短,与雄壮的身体比起来十分细长,看上去颇有些搞笑,然后双手握拳,仰天嘶吼。

陡然浮现出一条锁链将身体以及脖颈束缚了个严严实实,好似一个囚徒一般。

却是他炼就的本命法器。

锁链一出,袁通天本来暴虐的气势就突然被压了下去。

但是却不是消失不见,而是如同被弹压到一定地步之后必然的反扑一般,更加凝聚疯狂。

知道风万里暂时没有动手之力,袁通天挺身一吼,直直向着陈浮生扑去。

他的身体虽然看起来笨拙,但是腾挪跳跃,身形极其灵动,御水催浪的度比起任何遁法也不逊色,几步跃出,倏忽之间便自横跨数十里,甚是轻利,距离陈浮生也不过百丈。

提拳于胸,环绕着陈浮生的天罗地网,袁通天只是眨眼间,便自轰了上百拳出去。

水猿大圣,遇水即兴,力逾九象,一身巨力在上古异兽之中也是极为靠前。

他方才不过一拳,便打得绿竹剑光奔溃,铜甲尸王重创。

如今这上百拳打出,顿时有异象随之而生。

滔滔海水不断上涌,水柱此起彼伏,有如喷泉一般,然后又在剑光切割下彻底崩溃,重新落入海中。

这一片原本平静无波的海域竟是被袁通天生生搅和得惊涛骇浪,不断翻涌起来,当真是浊浪排空。

天地元气受此影响,亦是动荡不安,阴风怒号,渐有接天乌云汇聚,本就暗淡的日光更是彻底隐没不见。

这位万化宗的弟子,居然也是使得一身法武合一的大神通。

不过敖璃公主与这位已经奠定道基的万化宗高徒比起来,威势不知道差到了哪里去。

饶是陈浮生剑光不断收缩,将五十丈不断收为四十丈,三十丈,以至最后的身前十丈,凝实有如实质的天罗地网却还是随生随灭,根本不能坚持许久。

尤其是当这百拳打出,围绕着陈浮生的九天剑阵足足打完三遍之后,袁通天仰天大吼一声。

“起!”

上百道拳力气机连为一体,东海之水尽皆滔天而起,将陈浮生整整困在这位海水围城之中。

不是阵法,胜却一切大阵。

陈浮生长吐口气,也是有些佩服这位万化宗高徒的惊人神通,横剑于膝,盘坐在这围城当中,眼不视,耳不闻,将自身法力提至最高,就要出剑斩破这座围城。

一声钟鸣响彻天地。

落入陈浮生耳中,饶是陈浮生修为精深,在这一声下也是道心失守,不能自已。

然后就有一股锁链破浪而来,直直向着陈浮生冲撞而来,延伸开去,不知有几百丈长短,锁链顶端更是系着一口斗大金钟,灵气逼人得浓厚,显然方才那一声钟鸣便是由此而来。

“我这是要死了么?”

一股寒意直直从心而生,陈浮生猛然一咬舌尖,精神一阵,勉强将法力强行运起。

灿烂云锦便自一震,扩张到了极限,将九天剑阵牢牢护住,在空中不断游动,然后便是照着陈浮生身上一扑。

“轰隆!”

一声沉闷至极的声响传来。

风起,雷动,一道青白光华,猛然突破海水围城,须臾之间便自遁出数百里开外,离开那片风起云涌,元气震荡不休的海域。

一口乌黑精血喷出。

陈浮生死死盯着袁通天风万里这对师兄弟,心中已是生起滔天杀意。

他的反应毕竟是慢了一筹,对方加持在那一链一种上的力道也实在太大,饶是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上身也未能将这一记攻势彻底化去,已是结结实实地受了重伤。

第三百六十九章 我自呵呵一笑

陈浮生自出剑南道以来遇上的敌手也自不少,交手也有许多场,却还真没有吃过如此大的亏。

法力在体内运转一圈,陈浮生又自忍不住喷出一口淤血,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几分担忧之色来,

察探之后,才现这一次所受的伤比起他预料的还要严重。

全身二百零四处骨骼碎了七八十处,经脉内的气机纠结,窍穴也自崩裂不少,五脏六腑更是在那一股巨力的震荡之下,牵连一处,稍一运转法力,便自感觉有如小刀剔骨一般,疼痛难耐。

于修士而言,便是穿心裂肺的伤势也不算太难解决,但是像这种被钝力造成的创伤反而要麻烦许多。

对于修士而言,自身有如一方小天地,经脉窍穴便是那山川河道,如今陈浮生体内的那一幅山水形势图,已经可以说是乱成一团乱麻,比之小儿涂鸦也强不到哪里去。

便是有着灵丹妙药,按照正常推算,至少也需花费两三个月的光阴方能调养如初。

可是在这生死斗法的时候,便是片刻也太珍贵,袁通天与风万里又怎么会给他这么多时间。

“好厉害的一招,没想到道友身为万化宗的大师兄,对付一个炼罡尚未大成的小人物居然也用出了如此手段,陈某当真是深感荣幸。”

陈浮生仰天大笑,直直看向袁通天。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虽然面目狰狞,体魄迫人,但是袁通天表情却是平静认真,伸手一扯,锁链便自带着那口金钟从海水之中,乖顺缩回,缠绕在右臂之上。

“更何况,道友可不是什么小人物,九天剑派的真传弟子,更能在龙宫斗法中走到最后一轮,便是我风师弟这个本门中最天才的弟子,也在你手上那几件法器之下失利落败,袁某虽然修为略高一筹,但面对道友又怎敢有丝毫轻视。”

袁通天不急不缓,温和说道,然后看向身旁的风万里道:“师弟还不出手送这位道友一程,免得这位道友再承受这般苦痛。”

转头看向陈浮生,嘴角挂起一抹狰狞自信的笑意,好心提醒道:“浮生道友还是不要再借着说话,妄图拖延时间调用法力的好,就算你身后的那对翅膀是对难得的飞遁之宝,也不可能快过我风师弟的风遁,更何况你现在所能动用的法力最多也不过全盛时期的一成罢,就算遁走,也不过是多耽误我师兄弟二人片刻功夫罢了。”

“人生不过须臾百年,大好山河尚未看尽,修行路上的巅峰风光尚未领略,我陈浮生又怎么甘心死在死在你们两个废物手中。”

陈浮生神情陡然一变,不见任何颓败之色,这一次却是一直压制着体内心火的风万里凭借着风系法力的天然敏锐率先察觉到异常,急忙开口:“师兄,快出手!”

“出手”二字还未出,就见陈浮生体表一阵光华浮动,于此同时,以陈浮生为圆心,四周空间无形波纹荡漾而起,一股浩浩荡荡深邃高妙的法力波动从中传出。

瞬间,陈浮生身形便自在袁通天这位道基高人的视线与神念感知中完全消失不见,空空荡荡,仿佛从未存在过那里一般。

没有潜入水中,借水藏身,没有身化流光,施展任何遁法。

这是凌驾于任何五行遁法之上的虚空挪移之法。

亦是北冥道人留给陈浮生的保命神通。

第一道被他用来炼化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算起来,这第二道才算是他第一次真正动用。

瞬息万里。

不过片刻功夫,陈浮生便自跨越了之前十数日全力施展遁法才能抵达的路程。

轰然落入水中,饶是陈浮生已然运起北冥真水护住身体,却还是感觉周身无一处不痛。

仰面躺在海水之上,陈浮生没有立刻着手调息伤势,却是出一阵哈哈大笑,貌似十分快活。

提掌胸前虚砍,仿若自言自语一般,说道:“风万里,若是下一次陈浮生再次与你遇上,不需十招,便能将你斩杀。”

“还有你,袁通天,这一次你凭借境界压我,无话可说,但等到我丹成之后,就不是我受你一钟,而是你要尝一尝某家的九天剑阵是否锋利了。”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领悟。

这一次陈浮生甘愿冒险一搏,便是因为他出道以来,斗法次数不少,却大多谋定而后动,凡是动手之前,心中便早已有了胜算,还真未体会过这种生死一线的灵机。

虽然有许多人修行秉承一颗赤子之心,只是顺其自然,便能丹成。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陈浮生明白他自己不是这类人,再加上魔种、大自在天子法的关系,他非得是在万丈红尘中打滚而过,看惯生死浮沉之后,才能将一颗道心圆满无瑕,有望丹成一品。

更何况他有北冥道人的术法护身,元神之下应该没有人能够阻拦这一道神通。

至于那个风万里?

陈浮生轻轻一笑。

对方接连两次在他手上落败,第一次龙宫斗法尚能用未尽全力自我安慰。

第二次杀道与天鹏九变合一,已经是他所能施展的最高实力,却还是无能为力,就实在无言以辩。

更何况第二次还有袁通天这个道基级数的师兄助阵,却还是被陈浮生轻易抽身离去。

有这两次失利,陈浮生已然在其心中种下了一颗不如人的种子,根本不需要浇水栽培,便会生根芽。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

心境崩毁只在一念一瞬,想要重新提起,却不比覆水重收、破镜重圆容易分毫。

今后风万里每次想起陈浮生,怨气恨意便会多上一分,杀道本就最容易走偏,这一下除非对方有什么天大机缘,有如佛门顿悟一般,彻底放下,否则道心蒙尘都是小事,便是侥幸丹成,也不过最多中品,永远要被陈浮生甩在身后。

对方修行时日出陈浮生近十数年,故而陈浮生心境修为总是逊色对方一筹,否则面对对方施展杀道的时候就不必选择手势,而是直接硬抗了。

这一来一往,一增一减,陈浮生已然将对方远远落在身后,怎能不让陈浮生呵呵一笑。

第一章 甘露化生,新罗纷乱

“去是春初,来是春将至。”

感受着海水中的寒意,陈浮生拂去降落到面部的雪花,屈指一算,距离他离开新罗,前往东海已经差不多三年。

在使用那道虚空挪移之术的时候,自然而然,他便将方向设在了新罗。

龙宫所在恰为东海中部,永不结冰,而新罗却是已然较为偏向北海,在这隆冬之际,自是有着森森寒意。

不过这倒是对他有些便利,勉强盘膝坐下,陈浮生开始缓慢运转体内法力,搬运一身气血。

方圆数十里海水中的寒气被充沛的水精之气裹挟着涌入陈浮生丹田内的那座北冥,然后化作至寒至阴的北冥真水将陈浮生体内受创的筋骨穴窍、五脏六腑冰封起来,然后开始缓慢调理。

“噗!”

一夜转瞬而过,在初升的海日照拂之下,陈浮生喷出最后一口已经显现鲜红之色的淤血,缓缓张开眼睛。

淤积的血块清除干净,各处筋骨脏腑也已经被他复归原位,勉强可以动用两三分法力了。

接下来就是将养调息,每日用法力滋养内伤所在之处,助其重新焕生机。

不过这是个细水长流的事情,想要彻底复原,差不多得花费近半年的时间。

可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便是时间,最缺少的也是时间。

修为一日不曾恢复,他便一日不能采集乾天罡气修炼,若是这一次他也是罡煞大成的修为,不敢说击败袁通天这个道基高人,最起码不会这么狼狈,更加不会受此重伤。

更何况,作为一名修士而言,习惯了时刻运转法力。

如今不能调用法力,与他总有一种空空落落的不安全感,尤其是想到被打成重伤,这种感觉就更加清晰深刻。

更不必说距离斗剑大会亦是只有年半的时间,到时候佛道两家的秀出之辈都会现身,比起龙宫斗法大会来更要高出一筹,由不得陈浮生不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

“看来最终还是要动用这件东西啊!”

陈浮生一脸可惜,从两部十界大阵之中顺手招出大悲甘露水,屈指一弹,一滴甘露便自从中分出,落入陈浮生口中。

瞬间一股清凉之意弥漫开来,忍不住精神一振,然后就是一股舒服至极的温润感觉袭遍全身,暖洋洋的,只欲让人昏昏欲睡。

佛门修行有言心如明镜,这一滴甘露用出,陈浮生一颗道心清净无尘,那一分生死之间得来的领悟愈清晰。

在陈浮生感应之中,骨骼上的裂纹缓缓弥合,看不出任何重生的痕迹,好似净水洗过一般,转而比之前更加坚固结实洁净。脏腑的创伤亦是如此,甚至有一些原本没有注意到的,无关紧要的细微暗伤也自开始修复起来。

最难得的,陈浮生能够感觉到,自身的寿元也微微有所增长,到了他这个地步差不多也能活上二三百岁,但是这一滴甘露却是让他寿元又增加了一二十年,实在珍贵非常。

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

因而能够为凡人延寿百岁的丹药,虽然珍贵,但对于修道之士而言,却也并不算太难,那是因为他肉身尚有许多潜力未被挖掘出来,但是对于陈浮生这种肉身潜力已经开许多的修士,增加寿元就极为困难。

“这大悲甘露水比我想象得还要珍贵,单单作为赔礼,有些太重了吧。”

陈浮生打量一下落在手中的甘露水,喃喃自语。

方才的甘露虽然看似只有一滴,其实却是以法力凝聚所化,已经是观音宗主送给他的甘露中的十分之一。

自这甘露到手之后,陈浮生知道珍贵,故而也只在获得那一截柳枝,移入五方五行阵的时候在其上用去了十分之一,除此之外便一直小心收藏。

今日一试,才觉效用比起传说中所说似乎还要神奇。

感受着甘露潜伏在肉身血脉之中,潜移默化而又源源不断地挥效力,陈浮生暗自推算,点点头,大悲甘露水比他之前预测的还要神奇,差不多再过七八日,他的伤势就会尽数恢复,甚至肉身比之前还要更加强上一筹。

不过这几日,他还是尽量少动用法力与人斗法得好。

顺手放出白篷船,陈浮生坐在船头,继续调理伤势,然后从大阵之中唤出饮雪,指点她向着新罗方向继续前进。

这一年时间里,她一直在大阵中吸纳北海玄煞,如今已然接近大成,鲸族天赋在水族中本就颇为出众,再加上她得了陈浮生指点,凝煞这一关吸纳的煞气也极为充裕,契合本身法力。

只要不是遇上那些道门真传弟子,在东海之中倒也勉强横行。

北冥道人的虚空挪移神通着实厉害,陈浮生落水之处距离新罗本就已经不算太远,再加上白篷船在水中度倒也不亚于普通修士全力施展风遁法术,故而只是三日功夫,陈浮生便自重新登上了新罗土地。

“好生古怪纷乱!”

经过三日的精心调理,陈浮生虽然还是不便与人交手,但是运转遁法却自无碍,此时他脚下踩踏莲花与饮雪并肩而立,遥遥向着国都金城望去。

如今他境界高出之前两层,鲲鹏真瞳的能力也自提高不少,新罗国内,几乎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在他走时,在新罗国都内已经落下了几手棋子,再加上一些暗中的安排,对于接下来这几年的走向展大概有所预计。

如今大齐与新罗间的那条气运纽带已然稳固下来,得此之助,新罗国力大涨,尤其是王宫方向,气运凝聚,代表王室的气运蛟龙正式成型,压服了四周那些城主以及六部贵族,地方豪族向着中央王室正统臣服。

陈浮生进新罗时,阴气冲天,亲眼所见,许多地方都有恶鬼盘踞伤人,混乱至极。

而今却是一片人道阳气,将那阴邪之气冲刷得干干净净,现出一片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出来。

显然是幽若还有那具分身率领花郎将那些阴兵恶鬼尽数降服的缘故。

更有几处所在,梵音阵阵,佛光闪耀。

形势一片大好。

但是还有一些变故出了他的预计之外。

国都之中,有着一股外来气运不知如何牵连了王室气运,正自搅乱形势。

看其来历,恰自出自新罗以西,百济之地。

除却西方,新罗以东的扶桑似乎也有一股游移气运潜入进来,只不过这道气运,缥缈不定,不似人间国运,行事更是鬼祟隐秘,让陈浮生只是心有所感,却抓不住其源头流向。

如果说这些还是外来的话,那么新罗在如今一派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光鲜昌盛之下,也是暗流涌动,隐藏危机。

第二章 血脉衍生,杀机勃发

然而最奇怪的还在于他自身。

他作为修行之人,然于世,虽然对于新罗一国有着许多筹谋,但一直以来,却还是竭力避免与其国运纠缠太深。

故而,他虽然落了几手棋子,却并没怎么亲自出手干涉。

他留下嬴信以及那具分身在新罗代他掌控局势,剿灭各地恶鬼阴兵,除了确实分不开身以及借机磨练嬴信与手下那些棋子之外,也是有这一分原因在其中。

可是自他双足方一踏入新罗地界,便自感觉自己与新罗原本极浅的因果却是突然紧密起来,被甘露洗练过一遍的肉身血脉正是最为敏感的时候,陡然察觉到新罗王室的气运与自身微微共鸣起来。

殊为奇异。

“总不会有什么高人偷了天机,将因果气数嫁接到我身上吧?”

陈浮生眯起眼睛,委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鲲鹏真瞳的望气之术堪称天下一绝,他能够看出许多东西出来。

但是他对于这些气数因果方面实在所知有限,理解不了其中的缘由。

不过修罗的修行水准他还是有些了解的,说是贫瘠荒漠也不为过。

而能做到这一道,至少也是修为高出他两三个境界,兼且熟谙这些推演术算的高人才行,他并不认为新罗有这种人物。

“算了,还是先去和嬴信会合,将养好一身伤势之后再做打算,等到了金城,亲身感受之下,许多事情便自然能够明白。”

陈浮生眼神晦涩,之前还算不错的心情陡然被破坏了许多。

三年过去,国内的恶鬼尽数清除干净,也已经足够陈浮生的分身在花郎之中播洒种子,形成风气。

故而嬴信与那具分身目前所居之地,已然不是花郎所在的仙门之地,而是黄龙寺中。

真兴王一十四年,筑新宫于月城之东,因有黄龙之瑞,故改为佛寺,即黄龙寺。

当然,陈浮生自是知晓这里绝对不可能有黄龙出没的异象,充其量不过是一条地龙或者黄蟒一类的妖怪罢了。

新罗国都为金城,王室所居月城,形似半月。

黄龙寺中,最为出名的除去那具丈六佛像,便是一座九层高塔。

新罗文化工艺远不如大齐,塔高九层,以木垒就,在此数十年间,也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却还是始终没能建成。

最终还是陈浮生那具分身动用法力出手相助方才成就。

这塔原本乃是为镇压四方而建,其中用意除了高句丽、百济、扶桑之外,也未必没有大齐在其中。

不过如今新罗与大齐交好,试图借助大齐力量吞没百济、高句丽之地,甚至以上国视之,自然不敢再当众说出这些。

更何况众人皆知此塔乃是那位大齐高僧以佛门**铸就,自落成之日,也自搬在塔中修行起来。

这几年陈浮生这具分身诛杀恶鬼无数,更时不时当众施展神通,再加上花郎中那一批受他影响的花郎、郎徒的推波助澜。

如今灭度大师在新罗境内已是颇有威名,世人看来,和降世的仙佛也没什么区别。

“你倒是运气不错。”

银月当空,遍洒清辉,陈浮生足踏莲花,施施然凌空走进这第九层高塔,心中顿生感应,就看到一僧一猫对立而坐,正是嬴信与陈浮生借用薛原这位弥勒仙花的肉身与慧海那个淫僧的阴魂辅以自身那具桃木人偶而成的分身无疑。

三年过去,这一人一猫也都各有长进,分身双眼隐现灵光,脑后悬浮一圈佛光,肉身、阴魂以及替身人偶已是密不可分,宛如一体。

嬴信头顶一张百鬼经变图梵音阵阵,借助无尽愿力辅助修行,法力亦是到了感应境界的巅峰。

同时除了陈浮生走时的那一门音杀之法外,亦是领悟了另外一门佛门小神通,进境已然颇快。

陈浮生来时并未掩藏形迹,故而一人一猫几乎转眼望去。

然后嬴信这只白底黑纹的大猫便自一跃,仗着是陈浮生承认的弟子,直直窜入陈浮生怀中,把头乱拱。

那个与陈浮生面目极为类似的僧人亦是起身,双掌合十,宣了声佛号,在陈浮生身侧立定。

陈浮生一手轻轻抚摸嬴信头顶,一手则是放出法力,细心查探起这具分身的情况起来。

结果还算不错,这具身体虽然灵性颇有增长,但还远远未到自生灵智摆脱陈浮生存在的时候。

“这几年里,新罗有什么事情生么!”

陈浮生放开对两人的控制,开口询问起正事来。

搜魂索魄之法虽然可以快翻阅这具分身的记忆,不过这种强横粗暴的手法大多对灵识有着损伤,这具分身也是陈浮生机缘巧合之下方能造就,有着许多用途,自然不肯如此行动。

“天明公主已然找过你们,将那件约定完成?”

陈浮生微微诧异,然后就是心有所感,本来他观新罗形势,纷乱如麻,除了修为不足,不精此道之外,亦是已然身陷其中的缘故。

正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只在此山中”,一旦入局,即是“当局者迷”,不复当初“旁观者清”的优势。

故而他需要听这一人一虎,将这几年间生的事情尽数到来,才能抽丝剥茧,做到一切形势了然于胸。

不料,嬴信居然开口就是这么一个消息。

“那位天明公主的夫婿龙树居然在我走后没有多久,便已身死,然后王室因此被六部贵族在和白会议上借机逼迫。”

新罗王三女无子,两位同胞兄弟中一个娶了自家侄女金德曼公主,早已身死,并未留下子嗣,另一个也是体弱多病,命不久矣,膝下亦是只有一女真德。

故而新罗王为二女儿选择夫婿,亦是存了由女婿继承王位的心思,这种举措,并非没有先例,在新罗初立之时极为正常,也是三姓王族出现的一个原因。

金龙树虽然目前只是真骨,但在他因废王金轮牵扯之前,乃是最正宗的嫡传圣骨,身后也有一股势力支持,再加上弟弟龙春的关系,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他一身亡,王室的计划自然失效,被六部贵族趁机起乱夺权,陈浮生并非太过意外。

不过,天明公主提出的要求,就算是陈浮生也有些目瞪口呆。

“她居然想要一个孩子,而且指定是我的血脉?”

陈浮生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然后就是深沉杀意由心而,将这座九层佛塔彻底笼罩,嬴信与那分身便是忍不住身体一寒,瑟瑟抖起来。

他已经知道到底为什么自己会牵扯其中如此之深了,这件事委实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那个分身,居然用陈浮生在替身人偶中的那一缕血脉,打入天明公主体内,运用法力阴阳调和,在其腹中孕育了一个儿子出来。

这,是陈浮生的血脉,是他的儿子。

如此行为,如何能不让陈浮生勃然大怒,心生杀机。

这一分杀机,既是对着擅作主张的分身,亦是对着想要借机将他牵连进来,加以利用的天明公主,更有一分是冲着那个来历古怪的孩子而去。

长出口气,陈浮生闭上双眼,平息自己心中因为这件事情勾起的怒火,尽量使道心再一次清澈无瑕。

第三章 一人道心安然,一人信念崩摧

缓缓睁开双眼,神光湛然,陈浮生心境如止水,祥和安然,思绪纯澈。

短短片刻,他已然明白,嬴信与那分身并没有做错什么。

嬴信毕竟是生长在山野间的虎精,没有蒙受教化,自然更加不通伦理礼法。

若是搏杀,还算有些手段,但对于这些气运因果的玄机却是懵懵懂懂,能够让她看顾那几颗棋子,再加上盯着这具分身是否有所异动,已经算是天生聪慧了。

至于分身,本质上,现在他已经不算是一个人,或者活物,思维想法自然更加迥异,做事只会照着最简单的方式进行。

陈浮生与天明有过承诺。

天明公主前来要求兑现。

有约便要践行。

他不认为要求的事情对陈浮生的利益有什么直接损害。

承诺达成,天明有孕生子,就是这么简单。

“好了,嬴信你明日去将那位德曼公主请来,就说我有事相商便是。”

陈浮生沉入识海,缓缓转动六色光轮,轻轻拨弄一缕相思红线,淡淡开口。

木已成舟,就算陈浮生悍然出手,强行斩断因果,也没那般容易,对他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反而顺水推舟,见机行事才是正理。

至于为什么绕过天明公主直接找金德曼,一来,因为情火与相思红线的关系,陈浮生与她关系更加紧密,而且相比之下,金德曼更有谋略决断,对陈浮生了解也更加深刻。

陈浮生思觉天明开口提出这个要求大概与这位德曼公主脱不了干系,而且嬴信既然通知了金德曼,对方如果不傻,应该也会带着天明公主来给他一个解释。

不过有了这番变故,陈浮生暂时也没了继续询问的心思,盘膝坐定,将这具分身收起,然后伸手招过百鬼经变图,开始检查起来。

然后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百鬼经变图中,已经被无数阴魂填充得满满当当,虽然这些阴魂自收入百鬼经变图后,就把自身灵智抹去,只留本能灵性,但旷日持久,也自隐隐划分出了几股势力出来。

最大的自然是在那头兰若寺收服的那头鬼将,本来就掌控有数千阴兵,嬴信这几年与分身傀儡降服四方,其中最多的也是沙场征战而亡后借助地脉阴气而成的恶鬼,倒有大半被他收至麾下。

其二乃是那条赤练蛇精,天性凶悍,虽然本来势单力薄,但是在新罗除了恶鬼,还有一些不成气候,混沌无知的精怪妖物趁机作乱害人,被击杀后魂魄也自收入其中,凭借同为妖族的关系,赤练蛇精以凝煞的修为轻易折服它们。

弱的就是那两个番僧,他们虽然会些邪法堪堪到了凝煞级数,却比赤练蛇还要不足,同它们聚在一起的也都是陈浮生最早收服的那一批,无论是本身实力还是凶性都远远不如。

不过无论是谁,到了这件法器之后,都是有如浮萍一般不能自己,在那日夜不息的佛经念诵中改了一身打扮,向这件法器提供源源不断,浩瀚无匹的佛门法力。

“看起来,倒是需要抽空将这件法器重新祭炼一下才行,我现在的法力比之前强出太多,里面收罗的阴魂虽然不少,但是本质比起来,却已经有些不堪使用。”

看到了这些,陈浮生却是突然联想到了另外一事,沉入大阵。

当日斗法,他直接出手让那个御使炼尸的家伙伤上加伤,然后收了进来,用五方五行阵冲刷,这几日陈浮生调理伤势,也没心思搭理其他,如果不是看到这些阴兵,说不定早就彻底将这个家伙遗忘脑后,也不知那个家伙死透了没有?

“这个家伙倒是命大。”

陈浮生遁入大阵,也自有些感概。

对付这种炼尸,自然是天雷真火两系的法力神通最为适宜。

故而当日,一将对方收起,他便直接将对方移送到了五方五行阵的火脉那里,运转火力,炼化起来。

只可惜陈浮生这座五方五行阵中最弱的一处便是这里。

水位自不必说,水能生木,又有着绿竹剑与那一片柳荫,以及逐渐繁茂的草木生灵,也颇为强盛,正中更是有着一个道基层数的石精镇压,便是西方,因为嬴信掌控剑匣主持的缘故,也有一派气象。

陈浮生精修北冥真水,本就最克天下火系法力,再加上这条火脉不过是借助谢瑜当日输送的法力凝就,本质薄弱,远不如其他几处。

故而这位尸道高手虽然颇为凄惨,暂时却还性命无虞。

这也是钟家尸道法力与其他功法不同,颇有保命存身效用的缘故。

“道友饶命,道友法力无边,钟志心悦诚服,还望道友可怜我一身修为不易,饶我一条性命。”

见到陈浮生,这位也曾颇有一番雄心壮志的尸道高手精神陡然振奋起来,就要低头纳服。

开始他被收进大阵之中,先是呆愣,然后愤怒,最后疑惑陈浮生为何如此行事。

当日他虽然出手鬼祟,但自忖并未对陈浮生下手,两人也算是同仇敌忾,站在同一阵线,在面对袁通天、风万里这对师兄弟带来的生死危机面前理应联手对敌才是最佳应对。

他也是一个在炼罡顶峰盘踞多年的高手,就算本命灵尸受创,连带着自己也受到牵扯,但多少勉强也算一份助力。

实没料到陈浮生出手居然如此果决,没有丝毫犹豫。

之后三天,烈火焚身,他除了承受煎熬之外,也是骇然惊诧。

其中代表着什么,他也是再清楚不过,就算是风万里与袁通天联手也未能把陈浮生斩杀当场。

而袁通天,在钟志看来,就算是钟家实力最高的那几位长老出手也未必能够抗衡。

等到陈浮生现身,他就更是一惊。

钟家以尸道著称,对于生机、死气的感应自然敏锐无比。

在他“看”来,陈浮生非但没有负重伤,气息奄奄,一身生机盎然,法力活泼灵动,修为似是比之前犹有精进。

更不必说他身处的这件法器,显然是一件难得的异宝,便是练气大成的高手手中也不见得拥有。

几番猜测,事实合在一起,他对陈浮生的认知已然猛然高涨了好几层去。

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死煎熬下,本就最易磨练心性,自然也就更容易使人崩溃,再加上钟家以尸入道,倚仗外物修行,对道心就不够重视。

无形之中,他对于陈浮生的观感印象只怕比起两番落败的风万里还要来得深入骨髓。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如果有一个字词令我不满意,你也就无需再说第二句了。”

这一次,陈浮生没有任何收敛,直接将方才压下的杀机彻底放出,看向这个再也翻不出风浪家伙,肃然说道。

第四章 春秋二字,最为无情

“你是说,灭度大师邀我前去黄龙寺一会?”

三年不见,金德曼气质也是有些变化,三年来在政事之余,亦是勤修不辍,早已将一身真气打磨得十分乖顺如意,更是借助陈浮生打入她体内的情火魔种,已是强行打通了近二百来处窍。

放在大齐,亦不弱于那些习武数十年的江湖豪客,在新罗更是一只手数得过来的高手,借此已经逐渐将所有花郎折服,威望倍增。

此刻的她,却是面色古怪,对着大大咧咧出现在面前的大猫追问道。

她自是知道这只大猫的来历,更不必说嬴信也曾指点过她的武艺。

不过这才是真正让她惊讶的事情。

看着嬴信离开王宫,思忖片刻,便自伸手从宫殿外唤来一名侍女。

“去将我妹妹天明公主请来,记得提醒她带上孩子。”

金德曼胸中本就颇有沟壑,再加上魔种与相思红线的关系,她对陈浮生了解极深,明白这位灭度大师自三年前,就与之前隐约有些不同。

更是从来不曾主动要求见自己,而是自己亲自上门去求见。

其中缘故,她也隐约有些推测,只是一向埋藏心底,没有告知他人罢了。

这一次陈浮生主动开口,再加上嬴信亲自传信,自是有所醒悟。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陈浮生看着面前的天明公主,忍不住心中感慨。

如果说金德曼只是比之前更成熟自信了些,还算符合正常情况的展。

那么天明这个原本有些天真烂漫,不通世事的新罗公主就真正称得上是气质大变,真正变得刚强起来。

仔细打量这对姊妹一眼,陈浮生便自将目光放在了天明公主怀中的幼子身上,淡淡开口道:“屈指算来,公主的麟儿应该也有三岁了吧,却是第一次看到。”

“这个孩子还未正式取名,听闻大师曾为舒玄公家的公子更名,这孩子与大师关系更为亲近,还请大师为这孩子取名。”

金德曼灵机一动,暗中给妹妹使个眼色,开口道。

陈浮生右手一探,孩子便自在天明公主的惊慌声中,落入掌中,察探起来。

继承了陈浮生与天明公主的血脉,这个孩子相貌也自不凡,面若白玉,更有一股堪称浓厚的气运随身。不过陈浮生却是暗自摇头,这个孩子沾染的世俗因果太重,眉宇之间现出一股征伐之意,乃是注定要在人间以武功做出一番基业,却是不合修道。

陈浮生若是要强行引领他修行,倒也不是不可,不过恐怕没有什么大成就,而且也未必是他想要追求的事物。

而且诞下这个孩子,金德曼与金天明也是有所谋划,不可能让他走这条道路的。

“人生匆匆百年,但如朝露,转瞬即逝。便是沧海亦可化作桑田,世间万事更是皆如东流之水,一去不复还。是非成败,转头成空,便是千古功业,亦复如是。这方天地之下,最无情,也最永恒不变的,只有时光。今日,我便赐他春秋二字,望他莫要辜负了这两个字的深意。”

听到陈浮生赐名,金德曼心中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自一进入这座塔中,见到陈浮生面容微变,重新蓄起长,身上袈裟更是换作一身道服,她就瞬间明白过来其中的缘由,对于为什么召自己前来再无半点疑惑。

如今陈浮生亲口赐名,那是暗自表明,他已经承认了这个孩子的意思,由不得金德曼不欣喜。

然后就听陈浮生开口问道:“这些日子,我在黄龙寺闭关苦修,少与外界交流,不知最近外面可有什么事情生?”

说到这里,金德曼思考片刻,将三年内国内大事快在脑海中走马灯般过了一遍,正要开口回答。

就见抱回孩子的天明突然双膝跪倒,俯身拜在陈浮生脚下,开口求恳道:“还望大师大慈悲,出手搭救舍妹善花。”

“善花公主?”

陈浮生眉头一皱,新罗王无子三女,长女德曼,次女天明,他都认识,俱是凡人中难得一见的美女,这位善花公主在他离开新罗之时,尚未及笄结,却是尚未得见,只是听闻此女在新罗王三女之中最为美艳,再加上年岁最小,故而也颇受新罗王的宠爱,只是不知陷入了什么麻烦当中,居然要这位天明公主求他出手。

天明虽然跪在地上,却是时时关注陈浮生表情神态。

原本她受金德曼指点,求陈浮生相助,成功怀子,两人约定已然达成,她并没有立场和拿得出手的原因要求陈浮生出手。

不过经历三年的风雨,她也渐自成长,明白许多事情。

新罗王三女中,金德曼年纪最长,又是早早嫁于叔父,而善花公主却是最为年幼,故而两人之间情分不算深厚,金德曼未必肯冒着惹陈浮生不悦的风险为了善花公主的事情求陈浮生出面。

天明居中,倒是和两人关系都不错。

而且,她也能隐约感觉到,陈浮生给孩子赐名代表着什么,相比之下,她与陈浮生的关系反而越过了姐姐金德曼,更加亲近起来。

由她开口,反而比较有成功的希望。

而且,她从姐姐口中偶尔透露的一些消息中,也自知道这位大师虽然在黄龙寺闭关,但是在新罗的却是与日俱增,对新罗百姓的影响甚大,手下更是有着许多暗中的势力。

虽然尚不如王室的正统地位名正言顺,但却有许多事情王族受限太多反而做不到,但对这位灭度大师而言,或许就连举手之劳都谈不上。

善花公主的事情展到这一步,已经颇为复杂,便是新罗王也没有办法,只能忍痛做出这项决定。

若说在新罗谁能够解决这个大难题,在天明看来,也只有这位神秘莫测的灭度大师了。

这几年,她极少不出宫殿,却也听闻这位大师神通无边,不知降服了多少恶鬼。

心念一动,伏在陈浮生脚下的天明公主便感觉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柔柔托起,竟是身不由己地起身站起,不禁对陈浮生这位大师更为佩服敬畏。

陈浮生本能感觉,这件牵涉了新罗王室的事情或许能够为他解决一部分的疑惑,成为整理新罗局势的切入口。

“无妨,你且从头到尾慢慢道来,不要有任何遗漏之处,陈某看看其中有没有能够出上一两分力气的地方。”

陈浮生暗自掐指,运起鲲鹏真瞳观察金城气运变化,就要趁机将新罗如今的形势彻底厘清看明。

定定神,清清嗓子,天明公主缓缓说道。

“这件事,还要从一曲《薯童谣》说起……”

第五章 《薯童谣》后,黑手暗藏

“之前金城之中的孩童们大肆传唱这《薯童谣》,中伤我妹妹善花,本来也只当作一件小事,没有人信以为真,但是之后却不知怎么愈演愈烈,童谣满京,更是传入宫廷,到了父王的耳中,之后和白们就以此为借口控制百官进谏要求父王将妹妹夺去公主的封号,流放出京。”

听着天明公主仔细道来,陈浮生两眼一亮,依稀窥见了其中的气机演变,对于这件事,有了头绪。

有些事情看似云遮雾绕,但是一旦抓住了一条脉络,对于陈浮生而言,剩下的不过是抽丝剥茧,顺藤摸瓜的小事罢了。

“这个人控制舆论风评的手法也太过粗糙,不入人眼,也就在新罗这个蛮夷小国还能吃得开,放在这种路数已经在史书上被玩烂的大齐,不搞些青龙出水、神碑破土、石人独眼的天地异相也敢出来见人,怕是就连山野愚夫也不相信吧?”

陈浮生呵呵一笑,眼神颇有几分不屑。

从“大楚兴,陈胜王”到什么“杨花落,李花开”,再到“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实在是耳熟能详,到后来,也就只能骗骗没有什么见识的愚夫愚妇,不值一提。

相比之下,只是用来对付一个寻常小国的公主,实在上不了台面。

不过陈浮生虽然如此这般想,却也没有太过轻视,既然这件事牵扯到了新罗国运,甚至似乎还有些其他隐秘在其中,应该也没有那么简单。

而且如果那些六部贵族用来对付金德曼与金天明这两个公主倒还说的过去。

毕竟她们一个是嫡长女,协助处理政事多年,在花郎中素有威望。

金天明也有一个“遗腹子”的说法,背后也有些支持的势力。

一个方方长大的小公主,能有什么特殊之处,总不至于是担心她像自家姐姐一般嫁与亲叔父,保证王位不外传,破坏了那些贵族的打算吧?

“善花公主被流放的事情是已然定下,还是要经过讨论一番?”

陈浮生继续追问道。

天明公主愣了一下,然后答道:“这件事已经在和白会议上通过,一月之后就要执行,不过大师您法力无边,教育过的花郎也有许多是各位和白的公子,我们新罗又素来敬仰上国威仪,如果您愿意出面,还是可以将这一道命令撤回的。”

“不妥。”

陈浮生淡淡摇头,道:“这件事情背后另有玄机,我如果出面,说不定就会打草惊蛇,使事情真正无法挽回,这样反而不美。不要说我,便是你们姊妹也不要牵扯进其中,否则说不定真正会对你们王族不利。”

“可是……”

听到陈浮生话说的如此严重,非但金天明,便是原本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金德曼亦是花容失色。

“放心吧。”

陈浮生看着两女,换了温和的语气,道:“等到时候,我自会暗中护佑你们妹妹,将其中的黑手揪出来。”

“是。”

金德曼抢先开口应下。

虽然她平素也是机智过人,向来有一番壮志,行事也颇有手腕,甚至有几次还敢试探陈浮生的底线,看起来比金天明有主意许多。

但事实上被陈浮生种下情火魔种之后,她与陈浮生的真实关系有如奴仆婢女之与主人,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可以说她生死皆系于陈浮生一念之间。

平时在陈浮生许可范围内,攫取最大利益,陈浮生也懒得去理,但如果当真在这种陈浮生表明了态度的事情上捣乱就真得是活得不耐烦了。

“天明公主,我与德曼公主还有事要谈,还请你回避一二。”

修为提高,又见识了不少场面,陈浮生举手投足之间也与之前有了不少变化,面对这位一国公主,语气也比之前随意不少。

“灭度师父,我这几年来,也是日夜苦修,可是武艺进展还是太慢,距离那位文弩公还是相差太远,您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看着妹妹不甘不愿地离开,金德曼迫不及待地将一身真气释放出来,看向陈浮生请求指点。

“已经不慢了,文弩自幼练剑,四五十年无一日懈怠,也才不过将周身窍穴打通,尚不能突破先天,你没有任何底子,不过三年走到这一步,便是放在修行者中便是那些百年不遇的天才人物单靠苦修也没有这么快的度,虽然入窍这一关,越到最后,那几处窍穴越难打通,有我打入你体内的那道法力辅助,在三十岁前做到这一步并不算太难,不过你这毕竟是倚仗外力成就,缺少许多必要的感悟,本身也并非天赋异禀,悟性凡的天才。先天这一关,没有什么特殊的机缘,十有**你是过不去的。”

陈浮生微微扫了一眼金德曼,却是没有说谎,淡淡点明。

“那怎么办,大师您法力通玄,一定有什么办法的。”

金德曼一脸失望,然后就仿若抓住了最后一线希望,紧紧盯着陈浮生。

在没有掌控这般实力之前,她自然不会觉得有多珍贵,只觉得拥有权力就能生杀予夺,命令天下,最值得追求。

但当她一旦真正拥有这种来自自身而非权力附带的力量时,便极为痴迷其中,对其渴望不下于王位。

再加上她的一身真气乃是借陈浮生而成就,来得轻松,远没有一般人的辛苦,自然更加向往这种不劳而获的美事。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陈浮生淡淡解释:“所谓感应,无非就是抓取天地间的那一抹灵机,与自身契合,最重要就是自身心境。你的心境除了比凡人稍微坚韧,开阔些,没有任何值得称道之处,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取巧的方法。”

说到这里,陈浮生将用来恫吓钟志的杀气再一次放出些许,直直向着金德曼压去。

金德曼脸色骤然苍白下去,只觉身体一寒,一道凝练无匹的杀意便自直冲心底,将自己内心的骄傲胆气尽数击溃,身体一阵酥软,竟是连提起手指反抗一下的勇气都兴不起来。

第六章 修行无望,白龙鱼服

陈浮生杀气一放之后,就是一收,然后屈指一弹,微微勾连金德曼体内的气机。

当阻拦水路的堤坝消失之后,就是一泄千里,汪洋一片。

金德曼亦是如此,那股凛冽的杀机一缓,体内真气就是猛然喷涌而出,然后在陈浮生那精妙的点拨下,气机感应,体内真气便自下意识地自行运转起来,与那道杀气相抗。

金德曼的思绪早在陈浮生放出那道杀机的时候,便自被冲刷得混沌一片,懵懵懂懂,彻底与清晰完整决裂。

她的那一分本能意识只是当作在与一个生死大敌做身死搏杀,故而出手亦是没有留丝毫余地,每一拳每一脚击出都用足了全身真气,虽然她本身也不懂什么上乘武艺,在这种全凭本能的情况下,更不可能使出什么精妙招数,步履踉跄,看上去和醉汉乱舞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她毕竟也算是打通了二百来处窍穴的武道高人,体内真气也颇浓厚,举手投足间也是带着赫赫风声,如果不是陈浮生用法力事先将这座高塔护住,少不得已经被她毁去大半去。

看着金德曼体内真气运转至极限,然后出手的度与力量都自降落下来,陈浮生将杀气彻底收回。

对方却犹自沉迷于那片幻象中不能自已,拖着沉重的步伐,有气无力地缓慢出拳,迟迟不能清醒过来。

陈浮生提气开声,运起佛门舌识,将声音调至最为平和轻柔,直指人心喝去。

“金德曼,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金德曼睫毛一动,缓缓张开眼睛,两道初带凌厉气象的精光一闪即逝。

然后,整个身子就有如一滩软泥般倒在地上,淋漓香汗汹涌而出,这一次她是当真没有半点儿力气。

整个胸膛更是有如火炉一般,每一次呼吸带动着肺腑就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有心放缓,却又和离了水的鱼儿一般,那一丁点儿新鲜空气根本不足,当真是好生纠结。

“主人……”

睁开一双美目,眼泪涟涟,金德曼朱唇轻声细语,已是一脸臣服之意,就连称呼也是悄然改变,趴服在地,尽显疲软柔媚。

她是当真屈服,虽然她落生之后,新罗形势也是极为复杂,王室的局面并不甚好,但她毕竟也是一国公主,哪里吃过这些苦头。

虽然她确信陈浮生不会杀她,但方才的感觉却是真实无虚,本能感应远远将压制理智压下去。

“便是如此,用我自身的气机导引,逼迫你体内的真气回应,此举便是同时淬炼你的真气与心性,若是运气好,说不定就能一举突破先天。”

陈浮生口中解释,看着这个德曼公主的表情神态,内心却是暗自叹息。

这个金德曼委实没有几分突破到感应的希望。

他虽然是想要给这个有些自作主张,窥伺于他的公主一点教训,但他所说的话却是真实无误,没有一点儿虚假。

他那放出的一缕杀机不过是与风万里两番交手,有所熟悉后粗浅模仿而成,因为知道金德曼心性必然比不上那些习武多年的武夫来得坚定,故而只是外放出了最为稀薄的一分。

却没想到对方如此不济,轻易就被杀意冲昏头脑,压制了自身的灵智,沉浸在幻象中不能自拔,纯粹靠本能行事,甚至就连最后陈浮生收回杀机之后,都不能自行清醒过来。

如果在清醒之后,她能够忍着这股苦痛,打坐调息一身真气,陈浮生还会高看她一眼,认为她并非完全不堪造就。

然而对方却是一幅臣服之意,这是自身信念彻底寄托在了自己身上,和那信仰神灵的虔诚信徒也没什么分别。

不过这样也好,陈浮生本来也没想费心把她调教成什么修道高人,只不过因为对方身份特殊对他颇有些作用,再加上当日机缘巧合他因为那个玺主美室的缘故导致情欲之火提前触动了天欲尊者留下的魔种,而她又恰巧闯了进来,被陈浮生顺便用来分担肆虐的情火。

也因为这般,陈浮生才顺手给了她一番好处,让她有如此实力,在新罗国中的地位与势力也自随之提高增强。

其实平心而论,对于陈浮生而言,她现在的状态反而对自己行事筹划最为有利。

看着对方呼吸持久不能平复下来,陈浮生顺手出一道北冥真水为其推宫活血,收拢一身真气。

真水一滚,便自将汗水及无数细微不可见的尘埃从体表及衣衫逼出,恢复一身洁净,然后顺着窍穴瞬间融入金德曼体内。

方才一番手足挥舞,金德曼体内丹田与窍穴中已是空空如也,不含一丝真气,最起码也要运功几日方能彻底恢复。

故而陈浮生着一道真水便自轻而易举地顺着经脉流入其中,然后缓缓化开,转为一身海量纯粹真气。

陈浮生的北冥真水乃是天下七大水法,品阶自是远远出金德曼胡乱练出的一身真气,再加上金德曼在方才的压力之下,也不是全无收获,几乎瞬间便自多打通二三十处窍穴,几乎是其苦修七八个月方能达成的进境。

看着金德曼眼中敬意更重,陈浮生随手招呼对方坐下,然后继续询问这些年新罗生的事件。

然后陈浮生才现,新罗倒是当真有不少事情生。

当日陈浮生一曲《天下大同》,文弩因之悟道突破先天,将先天境界巩固之后,便自离家,在太白山脉隐遁潜修,再不过问世事,距离陈浮生离开新罗并没有多久。

美生资历虽深,功绩威望皆不足以服众,自风月主退下,传给外甥夏宗。

金城六部与都城外的豪族矛盾日益尖锐,为此接连引数件大案。

新罗王年老多病,近两年来身体大不如前,怕是时日无多。

百济之地派出了一支使团与新罗和谈,在金城已然待了好几个月。

“看来那一处百济而来的气运便是由此而来,看其气象应该有一位重要人物随之而来,怎么金德曼却是不知,莫非是白龙鱼服,效仿赵武灵王故事不成,不过为何这股气运却有隐与新罗王室相合勾连的征兆?”

第七章 有一人拦车于途,极乐相思再现

桂影浅拂梁家熏,瓜字初分碧玉年。

“怪不得这位善花公主美艳之名流传如此广泛。”

陈浮生一见善花公主也是暗暗称奇,在他离开新罗时,这位新罗公主尚未及笄束,便是现在也不过方过二八年纪,正是瓜字初分的风信之年。

按理来说,这个年纪,身量虽然已经长成,但面容气质应当多少还带走一分青涩稚嫩才对。

然而这位公主从眉目间却是完全看不出来,美艳比之两个姐姐还要胜出一筹。

“红颜祸水,这一次的风波说不得便是因此而来。”

陈浮生心中暗自念道。

一月过去,他的伤势已然尽数恢复,法力甚至还有所精进,因为不欲惊动那些幕后之人,故而他这些日子没有继续上天采集乾天罡气,而是用来弥补完善因为自己离开的三年对之前在新罗布局的影响。

比如说金舒玄父子、玺主美室、还有包括那个天生神力的阏川在内的一众花郎。

落子之后,还需生根以接地气。

虽然他离开之前吩咐了嬴信与那具分身,但总是亲自察看之后才能放下心来,做到心中有数。

如今的他,装束又是一变。

非僧非道,作一寻常人打扮,正自为流放出京的善花驾驭着一辆双轮马车。

甚至他还运用法力注入窍穴,将筋骨皮肉微微改变,看起来便是一位三十有余的男子,除了五官比常人周正些,倒也不怎么引人注目。

灭度大师,如今在新罗也是家喻户晓,甚有威名,许多人知晓他的相貌年纪,而且虽然他的本来外貌五官在修士当中算不得最出众的那一批,但在凡间却也是清逸出尘,极为引人注目,行事大有不便。

不过善花公主自是不敢对陈浮生有所怠慢,她是队伍中唯一一个知晓陈浮生身份的人,原本她已然绝望认命,却没想到有一日两位姐姐告知她已经请动了如今在新罗内传得如同菩萨转世一般的灭度大师出手护送她,只是大师为人行事低调,才会改换了面貌,让她切不可对外声张,哪怕是对父王王后亦是。

想到父王,善花公主亦是脸色复杂,作为公主,她也是有些明白新罗王的难做。

但是作为一个女儿,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被赶出家门,颠沛流离,对于软弱无能的父亲焉能没有一点儿怒其不争,恨其无能的愤恨抱怨?

“只要大师愿意为我出面,只有大师为我出面……”

一个心思,两种念头在善花公主心中颠来倒去,永不停息。

如今的她,身世已是有如雨打浮萍,漂泊不定,只有陈浮生方能成为成为溺水的她能够伸手够到的一线生机,由不得她不紧紧抓住。

虽然她也不清楚陈浮生为什么愿意保护她,毕竟两人从来没有见过面。

当时,她年纪小,对这些不敢兴趣,陈浮生在新罗的名声也远没有这般响亮。

后来,等她长成,陈浮生也因为诛杀恶鬼度亡魂的缘故家喻户晓,她因为好奇想要见识一下这位大师的神通佛法也曾想要拜会,但那具分身却是常年闭门不出,极少会客露面,让她也是感觉十分可惜。

但没想到身为金枝玉叶的公主之时无缘得见,凤凰落地不如鸡之后,却反而能够被其贴身保护。

想到贴身,善花不由自主地看看被她时刻抱在怀中的大猫,据长姐所说这位灵猫乃是佛祖座下神虎所化,非但有着万夫不当之勇,更是身具呼风唤雨的神通,乃是大师考虑到男女毕竟有别,才会派出这只灵虎旦夕守卫着她。

“大师,快到正午了,让大家放慢度准备歇息用饭。”

善花公主掀开车帘,对陈浮生低声说道。

如今她被流放,勒令出宫,一切从简,随行的侍卫不过七八人,左右亦是只有一个贴身侍女,凄惨到了极致。

故而她对于这些人也比之前看重了许多,宽厚待下自不必提。

陈浮生点点头,也不说话,一甩手中长鞭,在空中打出一声响脆之声,就见这一个小小队伍度渐自放慢下来。

不过陈浮生可没有心思去搭理这些,而是眼睛一眯,低眉看向一处,运起《玄同篇》,将法力收敛得更加无形无迹,心中默念。

“居然出了王城足足七日方才现身,倒是难为你有如此耐心,就是不知道你实力如何?”

新罗道路自是远不如大齐那般周道如砥,出了金城,饶是善花公主这一队尽量选择大道,也是有着许多狭窄坑洼。

此时在这土路旁边,车队之前,就有一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衫拜服于地。

有此情况生,善花公主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下命将此人带来问话。

见到此人,善花公主及几位侍卫便忍不住眼睛一亮。

衣服虽然普通,但还算洁净,而这个拦路的青年更是肌肤洁白,英俊挺拔,器量非凡,眉宇之间丝毫不现卑微猥琐之态。

浑然不似平民百姓,说是王公贵胄也绝对没有人怀疑。

陈浮生却是暗自冷笑。

对方也不知是已然大功告成懒得掩饰,还是自视在新罗无人能够看穿自己的缘故,一身法力波动居然没有丝毫遮掩,坦坦荡荡显示了出来,凝煞之下,感应之上,虽然本质稍弱,也不怎么纯粹,但放在新罗却已是少有的高手。

偏偏此人身上的气息陈浮生有些熟悉,正是那位美室玺主精修的极乐相思咒,最正宗不过的魔门功法。

想也不想,陈浮生就知道这个人来此必有图谋,定然就是那个造谣重伤善花公主,害她被逐出宫室,流放外地的罪魁祸。

双手一拱,朗声开口,声音中亦是带了一分隐约的蛊惑人心之力。

“小人王章,祖上亦是上国书香门第,百年前为逼战乱,遁来新罗,不意家道中落,在父辈之时已是无以为业,听闻公主德名远布,巡狩全国,小人不才,愿效犬马之劳,恳请公主收留,允许小人在身边做个侍卫,守卫公主安危。”

第八章 百济王子扶余璋

善花公主眼神一阵迷乱,就要答应下来。

她如今身边侍卫委实少了一些,再加上六部贵族地方豪族大多心怀鬼胎,让她不能不多几分心思。

更何况这个男子相貌英俊,让人一见就极易心生好感,对方来历也是值得称赞。

上国书香门第出身,言辞也比新罗许多粗鄙的贵族要来得文雅。

更不必说对方话语之中还带了一分莫名的神秘力量,让她忍不住心驰神摇,只欲顺着对方的意思行事。

将手收于袖中,陈浮生轻轻一摇蒲牢钟。

一道无声之音瞬间传入善花公主耳中,沁入心神。

双眼一阵清明,善花公主犹自摸不着头脑,耳中又自传来陈浮生的传音,心中不禁为之一凛,然后提声道。

“善花已然被大王流放出宫,又有何面目自称公主,上国有云:良禽择木而栖。但善花这里已经非是良木,怎能因为一己之私耽误王公子,我新罗国以武立国,又有高句丽、百济之地为敌,公子既然有心做我侍卫,护我周全,想来也是武艺娴熟,不若投身军旅,报国杀敌,也好搏个大好前程出来,我愿意为公子修书一封保举公主做个郎徒,侍奉花郎为主,说不定过上十来年就能重整家业,岂不比跟着善花颠沛流离要强出百倍。”

此话说出,眼见男子脸色变化,正欲重新开口,善花提声道:“来人,从咱们的银钱中拨出些来赐给王先生以充行囊。”

说完此话,善花重重将帘子一放,端坐车中,却是将那位王章仍在一旁再不搭理。

男子捏着那几吊铜钱,脸色陡然赤红,然后转青,然后一片冷厉,他确认这个善花公主莫说法力,体内空空荡荡,就是一丝一毫的真气也不存在,自认绝无可能在自己法力蛊惑之下开口反对。

谁知道对方非但拒绝,更是噼里啪啦,不知当面给了他多少巴掌,简直将他折辱得体无完肤。

双腿随意垂在马车之前,感受着背后那股反复提起又自强行压下的怒火杀气,陈浮生轻轻一笑,背靠车厢,说不出的自在。

果真如他所料,在那番折辱之下,便是稍有血性的武夫都要动怒,更何况是修行之人。

以那个王章的修为,比起大齐萧镇远在境界上还要高出一筹,就算他法力本质偏弱,也不是随意可以轻视。

莫说善花这个新罗弹丸之地的公主,便是真正金枝玉叶的大齐公主也不能如此开口折辱。

对方却是将这一股怒意强行压下,显然是有什么大图谋。

马车缓缓行出一两里地以后停下,善花公主掀开车帘,脸色亦是愤怒之中带了几分后怕,张口就要说些什么。

陈浮生回过头,轻轻示意,然后手中绽放清光将车厢整个拢住,这才开口道:“现在我已经用法力将此地护住,绝对没有人可以窃听,公主尽可放心说话。”

看着善花公主郑重下来,陈浮生心中暗暗一笑,以他的法力哪里需要如此,不过陈浮生深谙人心,这般举措更有容易使人信服。

“大师说这个男子就是做《薯童谣》中伤我的元凶,不知是否为真?”

“自然如此,一童谣却能够传遍金城,必然有着其人在背后推动,此人身怀邪法,一开口就使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按照他说的去做,想必公主方才也有所察觉,如此看来,他故意接近公主定然图谋不轨。”

陈浮生看着面色逐渐苍白下来,显是想起方才场景的的善花公主,淡淡说道:“我方才感受到他在被公主拒绝之后,身上顿生杀意,怕是今晚就要对公主不利。”

“那么大师可有办法对付他,要不我立刻下令让众侍卫掉头回去为大师掠阵掩杀了他。”

这下子善花当真害怕起来,颤颤巍巍说道。

“不必。”

见惊风散药力已足,陈浮生再给这位公主加了一粒定心丸。

“区区邪门妖法不值一提,怎么敌得过佛门正法神通。”

陈浮生一脸自信,为善花公主安心道:“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查出此人为何如此针对公主,背后有何阴谋。”

“不错,我又不像两位处理政事,手中又有花郎,这个王章又到底想要对我做些什么?”

得了陈浮生的保证,想到这位大师的神通威名,善花公主心中一定,然后就把心思放到了其他方面。

“什么王章,怕是要叫扶余璋才对吧?”

陈浮生冷冷一笑,暗自想到。

对方除了一身魔功修为外,身上也自带有一股浓厚国运,看其来历正是来自百济之地,又哪里瞒的过陈浮生的鲲鹏真瞳。

如若陈浮生所料不差,此人就是他先前猜测的那个白龙鱼服潜身于百济使团中的百济王族。

百济、高句丽王室的先祖俱是出身中土扶余部族,因为在族中受到排挤打压,不得不出外另建政权。

因为这个缘故,百济王室便以扶余为姓,至于拆字作为化名更是丝毫不见稀奇。

合在一起,这位自称王章的男子姓名来历便是显而易见,恰好构成一个扶余璋。

本来像这等家伙,陈浮生随手就能收拾了去,不过联想到对方乃是百济王族,便又暂且按下。

据美室所言,她的那门功法便是出自百济,而这个百济王室子弟亦是一身魔功,又打上了新罗公主的主意,由不得陈浮生不好好考虑一二其中的缘故。

“总不会是魔教看上了新罗这片国土,想要做些什么吧?”

说来好笑,陈浮生身为魔教弟子,身怀魔教上乘功法,但是对魔教对当真没有太多了解。

突然现了这件事情,自是要斟酌再三,看看自己应该如何做才是最佳。

同样,他也想要从这位扶余王子身上好好打听些魔教同门的消息出来。

是夜。

善花公主在陈浮生的指点下午后故意放缓了脚力,没有入城,而是在野外安营歇息。

夜过三更,月上中天。

王章在营帐外现出身形。

第九章 一琢打杀

于白日不同,如今他身上所穿的衣服精致华贵异常。

不过看着被拱卫在中央的那所营帐,他英俊的脸上便闪过一丝阴厉之色。

若非善花公主于他有大用,为了避免计划横生枝节,在白日他便出手将那一队人马杀个干干净净。

本来他自诩风流潇洒,再加上法力影响,善花公主自是手到擒来,却没想到善花公主拒绝得如此干脆利索,大出意料之外,让他不得不提前下手。

整整衣衫,这位魔教修士根本不加掩饰形迹,施施然向着善花公主的下榻之处而去。

营中守夜的两名侍卫居然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被此人轻而易举地掀开厚实布帘,走了进去。

善花公主仍未入睡,手捧一册书卷,披衣而读。

且把铜灯观婵娟,十根青葱遮玉颜。

正所谓红袖添香夜读书,如今却是灯下眼观红袖读书,别有一番情趣。

放下手中书卷,转过头来,善花公主正色道:“王公子去而复返,深夜来访,却是不知有何见教?”

“有何见教?”

这位本名为扶余璋的修士脸色阴沉,盯着善花公主,却是没想到这位新罗公主居然如此镇静平淡。

本来他以为善花公主白日能够从中摆脱出来,只是自己法力尚未完满,施展的时候有了些许疏漏,而这个女人意志又比一般人坚定的缘故。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不过他自信在新罗没有几个人物能够与自己为敌,故而也没有生出惧意,打量一下,目光停在善花公主怀中的那只大猫身上,露出了然于胸的神色,略带讥诮说:“原来公主是有这么一只妖怪为伴,怪不得白日能够不受我的影响,不过一个修为不过感应级数的野生猫妖,没有传承,又哪里能够与我为敌?”

“非也非也。”

有淡淡声音在这位扶余王子背后响起,陈浮生道:“你真正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陈某。还有,嬴信可不是猫妖,而是白虎成精。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作为一个魔教弟子,你实在太过废物了一些。”

”你是谁?!”

扶余璋脸色猛然一变,自身上放出无数道丝线,布置成罗网将自己牢牢护住,然后才心有余悸地看向陈浮生,放出神念感知。

来之前,他已经用法力察探过整座营帐,并未觉有任何异样。

而且自他进来,也没有感应到陈浮生的存在,仿佛陈浮生就是突然之间出现在他背后的一般,实在太过诡异。

他竟是一点儿也瞧不出来陈浮生的境界高低。

然后他的表情彻底转为惊骇,一脸恐惧,直接跪倒在地,恳求道:“晚辈扶余璋不知前辈在此,有失冒犯,恳请前辈饶晚辈一命,结草衔环,无有不报,若是前辈想要让晚辈做些什么,绝对不敢有任何违背。”

神识方一放出,他便感觉陈浮生体内法力浩瀚有如大海,无边无际,深不可测,是自己的百倍不止,只是稍一运转,便自压迫得自己无法呼吸。

脑中迅过了一遍见识过的修士,扶余璋便自觉便是自己师父的法力亦是不如陈浮生深厚,怎能不让他惊惧害怕。

“不必了,陈某想要知道什么,自然会自行翻阅,不劳道友告知了。”

听到陈浮生说出这句话,扶余璋身形一晃,便自跃起,返身向着善花公主冲去。

他想得明白,就算逃出去,也躲不过陈浮生的追杀,反倒是抓了善花公主作为人质,说不定还会有那么一分生机。

关键就看谁更快一步。

大猫就地一滚,化成白衣少女,挺身站在善花公主身前。

不屑地看了扶余璋放出的透明丝线一眼,嬴信右手五指成抓,凭空一挥,五道巨大爪痕便自隔空出。

正是一路再纯正不过的虎爪。

数十根丝线结成的罗网在这凌空气劲下纷纷断裂开来,然后嬴信又自一拍,一道雄浑法力便自生生击出,与扶余璋的护身法力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出一声震耳闷响。

嬴信乃是猛虎成精,法力本就比寻常妖怪要雄厚不少,又有陈浮生指点修行,比扶余璋来法力还要强横。

吐出一口鲜血,扶余璋正要有所动作,却已太晚,一道白森森钢圈从天而降,只是一记便将这位即将凝煞的魔教修士生生打杀。

看着一地鲜血以及胸膛深深凹陷下去的尸身,陈浮生微微摇头,收起金刚琢,然后探手一抓,一道虚幻不定的身影便自出现在善花公主身前。

正是那位百济王子的魂魄。

顺手将尸身送入大阵中,陈浮生一抖袖袍,百鬼经变图便自飞出,在头顶徐徐展开,放出一圈乌金佛光,将这位犹自带着些迷茫的阴魂收入其中。

北冥真水一滚,将地面彻底清理干净。

陈浮生也不出去,当着这位还没有从这大变的形势中恢复过来新罗公主,盘膝坐下,却是早已沉入了百鬼经变图中,开始搜魂索魄。

陈浮生根本就没有想就直接下手把这个百济王子打杀,便是因为有着百鬼经变图这件法器,只要魂魄落入其中,陈浮生无论是想要知道什么都轻而易举。

反而如果放了对方一条生路,不提会不会惹来魔教的关注,便是陈浮生想要打探些什么事情,对于从他口中说出的任何消息都要考虑再三不敢轻信。

对方自然不可能全对他说谎,但若是半真半假,或者九分真,却在最关键的一分上撒了谎才是最要命,说不定陈浮生还要被他哄骗着去自投罗网,被魔教高手围杀。

陈浮生还没有如此笨。

不过陈浮生之前与人对敌,大多只是斗法切磋,对手大多也都与自己修为相仿,或者境界比自己还要高。

少有这次出手这般干脆利落,倒也让陈浮生心中甚是畅快。

当然,也是那件夺自风万里的金刚琢犀利霸道。

不过一时三刻,陈浮生便自将这位百济王子的生平看了个大概,然后张开眼睛,慢慢思索起来。

第十章 瞒天过海

“大师,那个……”

看着陈浮生张开眼睛,早已在旁边等的心焦的善花公主急忙开口问道。

陈浮生自是知道她想要知道什么,叹息一声道:“那《薯童谣》确实出自他的手笔,他的乳名便唤作薯童,他白日接近你,便是想要等过些日子你们熟悉之后,再将自己便是薯童的事情无意中透露给你,让你相信这就是命中注定,从而真正将那《薯童谣》坐实。”

“无意中”三个字被陈浮生咬得很重。

看着善花公主的神情,陈浮生继续补充道:“他的真实名字唤作扶余璋,乃是百济王室的王子,这一次来新罗是混在了使团之中化名而来,便是使团之中也只有正使一人知道,公主殿下的父王以及德曼公主想来都不知道此事。”

“那么我们将他的身份和所做的事情说出来,岂不是就可以恢复我的清白,若是有大师为我作证,想必父王与诸位大臣也不会不相信吧?”

小心关注着陈浮生的表情,善花公主试探性问道。

“没那么简单。”

陈浮生却是摇摇头,为这位公主解释道:“他固然是百济王子不假,却不是名正言顺的王子,他是一个私生子。”

“之前陈某不是说起过他乳名薯童吗,便是因为他身份不正,自幼在宫外长大,常掘薯蓣,卖为活业,国人因以为名。等他长大之后,虽然处境好转,但百济法王尚未真正赐予他王子的身份待遇,再加上这件事逼得公主被流放出宫,便是带到你父王与大臣面前,百济使团也不会开口承认,否则岂不是给了新罗大好的借口?”

听着陈浮生的分析,善花公主瘫倒在地,明白自己或许再无可能返回王宫,看向陈浮生,满脸不甘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那他为什么一定要造谣中伤我?”

“只因你是善花公主!”

陈浮生心中暗道,然后将手一挥,一道红线便自出现在手中,直立而起,向着善花公主缓缓游去,落入其掌心,消失不见。

善花公主身子一震,眼睛比之前更加明亮,耳朵比之前更加灵敏,嗅触亦是如此。

眼前的整个世界似乎都变了一个崭新的样子,无穷的感悟想法从心间流过。

陈浮生抽回红线,解释道:“这就是原因,公主天赋异禀,若是得到了公主,对于那人修行邪法有着极大的好处。”

“如果公主只是一介平民女子的话,他自然不会有片刻犹豫,直接下手,但公主是新罗公主,牵系甚大,故而他才玩弄这种手段,将公主逼出金城,流落到地方来,方便他趁机下手。”

“等到得手之后,利用公主与新罗的关系亦是对他在百济扩张势力,谋求王位有着许多好处,甚至将来还可以打着公主的名头反过来干涉新罗内政,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盘。”

自陈浮生抽走红线之后,善花便是有如从云端跌落下来一般,一脸怅然若失,方才的那种感觉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美妙,这种刚刚得到便自失去的失落甚至还要压过了被父王从王宫中赶出来。

听到陈浮生详细解释扶余璋的计划,她却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天赋异禀四个字上面,后面的那些根本没有听入耳中,不待陈浮生声音落下,便自带着惊喜与不自信道。

“大师,您是说我也能够像大师这般练就神通法力?”

至于陈浮生为什么也能够动用与那扶余璋相仿佛的红线,对于修行一无所知的她只当陈浮生法力更高,远比那个百济王子更加厉害,像武艺一般,高手自然可以轻易做到低手能够做到的事情。

“不错。”

陈浮生重重点点头,表示肯定,“而且就算公主不想要修炼只怕也不能。”

“这个扶余璋一个私生子能够练就这般法力,自然不会是没有原因的,他有一个师父,而他也已经将公主的事情传信告诉了自家的师父,并且表明很快就会将公主带回,若是到了约定的日子,他师父没有见到他,自然就会知道他已经出事,到时候第一个就会前来寻找公主。”

“他很厉害,难道连大师也敌不过?”

事情展连续几次出善花公主所能理解承受的范畴,让她心力交瘁,但她倒也聪慧,还是瞬间明白了陈浮生话里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简单向善花公主介绍了一下练气修行的九重境界,陈浮生道:“境界相差一层,实力就是天差地别。新罗的国仙文弩,练剑数十年,突破到先天境界,和练气中感应天地这一步相当。这个人已然感应大成,却还没来得及凝煞,我是炼罡进行到了一半,距离炼罡大成还差许多火候,算起来我境界高出了他一层半,所以只是一招就将他打杀。而据他的鬼魂交代,他师父已然丹成许多年,实力自然也要远远胜过我,如果他师父找来,便是我也保护不了公主。”

“他有师父,难道大师就没有师父么,大师比他厉害这么多,那么大师的师父也应该比他师父强才对?”

善花公主一惊,然后想到了什么一般,猛然开口问道。

“我当然有师父,而且我师父乃是第九层的大修士,天下有数的高手。只可惜我师父寿元将近,早就闭了死关,谋求突破,便是我也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了。否则若是他肯出手,对付那位王子的师父和碾死一只蚂蚁也没什么分别。”

淡淡扫了善花公主一眼,陈浮生似笑非笑道。

“那么大师方才说道,我如果修行就能将这场灾祸消弭于无形,又作何解释?”

听陈浮生把事情说的如此清楚了,善花公主心思反而安定下来,开始真正问起解决的办法来。

“这个简单,公主也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并非本来的面目吧?”

陈浮生双手在脸上一抹,运转法力,恢复面貌,看着目瞪口呆的善花公主,然后再次一抹,转过头去。

只不过这一次花费的时间就要长上许多,等到陈浮生再次转过头来,已经和那死去的扶余璋别无二致。

“公主殿下,你觉得这样,我们能不能瞒天过海?”

第十一章 红线为剑,天孙织锦

看着这般景象,善花公主先是双手掩嘴,一脸惊诧,然后情不自禁地伸出一根食指,向前探去,想要看看自己看到的景象是否真实。

只不过还未触及,食指就在身前三尺处停了下来,有一道青白屏障缓缓升起,将其挡在了外面。

却是陈浮生护身罡气自然外放。

陈浮生可没有让外人触碰自己的习惯。

并指成剑,一指点出。

善花公主身子便身不由己挪移而来,眉心正好落在指下。

然后就是一道复杂的意念顺着指尖传递过来,在脑海之中化出无数文字、图像,却是一套足以修行到丹成级数的《极乐相思咒》。

扶余璋修为不如玺主美室,但是他是有师父的,比美室所得的那本残缺不全的功法自是要完整许多。

道门中那些顶尖的门派对真传功法极为看重,故而极少能够外流出去。

魔教之中就要相对宽泛一些。

否则湘西钟家当年也不可能在学了魔教功法之后,还能轻易斩断关系。

陈浮生当年被送入正道做卧底,在尚不是真传弟子,甚至连山门都没去过的情况下,就得了全套的《大自在天子法》,既是对他的奖赏,亦有这么一分原因。

这也与道门与魔教对传承的看法不同。

道门选择真传弟子,非得出身、资质、心性以及凝炼的罡煞都出类拔萃方可,可谓精益求精。

故而像九天剑派这种道门一十三派的真传弟子大多不会被困在丹成这一关。

如果功法外泄,自身的弱点被人知道且不说,说不定还会造成一两个借此成就元神的敌人。

而魔教,尤其是陈浮生出身的中央魔教,讲究以七情六欲入道,号称人欲不绝,传承不灭。

对他们而言,每一个人都有修行的潜质。

因为魔教功法对丹成这一关的心性要求太高,远不如道门功法容易,故而在选择弟子时亦是采取漫天撒网挥洒种子的做法,去搏那百中无一的几率。

便是被人得去,按照魔教的功法修行,行事作风心性亦是会不断向其靠拢,对于魔教而言,无论是否是魔教出身,最终都是殊途同归,走上同一条道路,故而也不会在门下弟子识海之中布下禁制。

更不必说《极乐相思咒》源出东方魔教,比起陈浮生这一支教条要来得宽松,行事亦是肆无忌惮许多。

看着善花公主沉浸在功法之中不能自拔,陈浮生缓缓摇头,掌中再次浮现相思红线,体内法力按着完善的《极乐相思咒》渐渐运转起来。

他自然不会去修行这门功法,事实上他虽然对善花公主说敌不过这个扶余璋的师父,但经过龙宫斗法及与万化宗那对师兄弟的搏杀,他对于自己目前的实力亦是颇为自信。

便是道门一十三派中的真传弟子丹成上品,除了少数几个有着逆天机缘资质的,他也尽可取胜。

至于扶余璋的那个师父,还未有如此天资,不过是凭借多年苦修,勉强丹成中品罢了。

对付这种人,陈浮生恐怕都不需使用剑气雷音就能击败斩杀。

他是自有更深的考量,想要借助扶余璋这个身份对魔教的事情多掌握一些。

他也不是没有取巧的办法将这个身份模仿的惟妙惟肖。

《极乐相思咒》他不会修炼,但是美室那一身修为却尽数化作情火被识海中的魔种吞噬炼化。

六欲天魔道控制六欲七情,自然对《极乐相思咒》有着统御之力,他甚至借此将美室那混杂的情欲之火炼化纯粹,生出相思红线的神通出来。

现在又得了完整的功法,想要以此模仿扶余璋的法力,对他而言可谓轻而易举。

红线有如赤色小蛇,蜿蜒盘旋,灵动至极,陈浮生十指翻飞,红线便自腾空而起,在空中纵横交织,化作一张致密罗网出来。

天罗地网。

陈浮生俨然便是以相思红线为剑,将这一路剑法施展出来,虽然没有飞剑组成的天罗地网凛冽,但是在绵密上更胜一筹。

罗网,本就是以丝线编织而成。

心念一动,罗网再次分化为一根相思红线,陈浮生手指一点,红线便自当盘旋游走,演练起另外一路剑法出来。

《极乐相思咒》亦是魔教上乘法诀,既然有相思红线,自然也有与之相配合的御使手法。

其中尤以一路天孙织锦的剑法最为出众。

所谓天孙,便是指民间传说中的织女,乃是天帝之孙,主果蓏丝帛珍宝,在九天星河的东岸以云霞为锦织成天衣,司掌丝织巧手云雾彩霞等职。

故而世间女子多在七夕之时,结彩楼,穿七孔针,或以金银鍮石为针,陈瓜果于庭中以乞巧。

有歌言之曰: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

这天孙织锦与其说是剑法,倒不如说是针线之法更为妥贴。

创出这《极乐相思咒》的前辈高人便是一位女修得道,一身剑法,纵横天下,亦是少有匹敌。

这位前辈一生极尽于情,有感于织女、牵牛分列九天星河东西两岸,被星河所隔,一年只能相会一次,故而创下了这门剑法。

只不过被陈浮生一琢打杀的那个扶余璋在剑术上面本就没有多少天分,对《极乐相思咒》的领悟亦是不足,未能真正将相思红线凝成,根本就没有资格着手修习这门剑法。

再加上他虽然修行《极乐相思咒》,却自视甚高,觉得这门剑法的名目与气象都太过女子气,不够威猛霸气,根本就没打算修炼这门在《极乐相思咒》中威力最盛的剑法。

不过放在陈浮生身上,就是轻而易举。

他本就身兼道魔两家剑法精髓,领悟出剑气雷音,又在东海连续与云中子、风万里等人斗法,接连见识瞬剑术、炼剑成丝等上乘剑术以及其他门派的精妙剑法,胸中领悟,不下万千,比起之前,眼界更自开阔。

正所谓一法通,百法明,他有此见识自是可以高屋建瓴。

再加上道法愈到深处,越是殊途同归,天孙织锦的剑意与他之前施展的天罗地网亦是有着许多契合。

故而只是一遍便已上手,等到将天孙织锦的剑法运用到三遍之后,他便对其精髓彻底领悟,甚至将之前修炼的大自在天子剑气与北冥逍遥剑中某些相同的招数变化以及剑意融入其中,渐有融会贯通,推陈出新的趋势出来。

“闭关月余,我的九天剑匣中又自增添了两口剑器,若是能够将相思红线也炼入其中,那么只需再寻找一口便能够真正圆满,将威力催生至极限,而且用相思红线来施展剑法亦有许多妙用。”

陈浮生缓缓收回红线,脸上已是一片满意。

第十二章 善花胎动,八剑齐出

凭借着这手天孙织锦的剑法,他足以将扶余璋伪装得不露一丝破绽。

然后陈浮生抬头看向善花公主。

对方犹自沉醉于这套功法之中,一身气息在陈浮生打过去的那一道意念牵引之下已是缓缓汇聚要生出些新的变化来。

真气胎动。

陈浮生两次经历这个过程,自然一眼就看出善花公主要做什么。

只是她完全没有修行的根基,气息连续冲击了数次,却还是没有转化成为一缕气机,在丹田之中生成。

如是几次,那股势头就微有倾颓之势,隐隐就要溃散开来。

如无意外,对方这一次就要失败。

对此,陈浮生并不怎么奇怪。

真气胎动这一关虽然不算太难,但毕竟是修行之始,没有那么容易成就。

除了少数天资横溢的天才,大多都需要两三个月月至一年半载的苦修才能做到。

便是愚笨之人花上三五年也不出奇。

不过善花公主今日若不能借着陈浮生的那一指,一鼓作气突破此关,只怕也要花费些时日才能成就。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并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供善花公主浪费。

再次一指点出,红线顺势飞出,落入善花公主体内,只不过与上次纯粹意念不同,这一次陈浮生亦是动用了魔种上的一缕情火。

与利用情火之力强行为金德曼打通窍穴不同,陈浮生分出的这一缕情火蕴含的法力微弱至极,若有若无,但却是情火之中最为精粹的一点分化而来。

落入善花公主体内,便自在丹田之内落子生根,同那道意念结合在一起,萌生为一道新生的真气,按着《极乐相思咒》在陈浮生的意念牵引之下缓缓运转起来。

善花公主得了这一缕真气,好似醉酒一般,原本洁白如玉的肌肤透出一股酡红出来,她本就美艳至极,这一次更是隐约现出一股妩媚之意,反而让陈浮生微微有些惊讶。

他之前说善花公主体质殊异,极适合修炼这一门《极乐相思咒》,并非虚言,乃是扶余璋的魂魄亲自吐露。

不过扶余璋二十多年的记忆也不是方才那一会儿就能尽数翻阅完毕,再加上陈浮生心中对于《极乐相思咒》毕竟还是有些看之不起,之前也没有过多研究,故而对于所谓的天赋异禀,他也不是太过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如今看到善花公主的表现,他倒是多少有些颖悟。

原本扶余璋并没有打算让善花公主真正修行这门功法,而是让其专修其中的一少部分,积蓄真气法力,而他则会在其中打下一颗相思魔种,在时机成熟后将善花公主一身修为尽数剥夺吞噬。

甚至他会借助善花公主为鼎炉凝炼相思罡煞,为丹成真正奠定根基。

毕竟如今魔教弟子当中,真正能够像创出这门功法的前辈高人一般,单单凭借胸中一腔相思之意将这门功法修炼完成的实在少之又少。

更何况是当有了这种投机取巧的简便法门的时候。

美室所得的功法除去缺少更高层数的修行功法外,亦是缺少了许多重要关节。

故而她花费了数十年光阴,利用媚术勾动欲念,进而演化情欲之火。

说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也不为过,修炼的法力因此也是驳杂不纯,直到一身修为被陈浮生魔种夺取之后,返本复原,几经北冥真水佛门愿力的洗练,才能恢复本来面目,化出相思红线出来。

当然这也与她本身作风放荡,野心勃勃,想要借此控制新罗朝政及新罗并没有太过出色的人物有关。

类似善花公主这种上佳鼎炉,本就数目极为稀少,再加上本身天分出众,如若被有道高人遇见,就不是沦为鼎炉,而是真正有了修行之士的机缘。

扶余璋能够现,委实算是他的机缘,尤其是当他现善花本身还是新罗公主,除了修行,他的野心比起当年的美室来亦是毫不逊色,故而才会弄出这么多风波。

只是他虽然有着机缘气运,只可惜还是不够浓厚,凑不成一个整数,被陈浮生横插了一脚,甚至连自身性命也没能留下,其中因缘亦是十分人深思。

屈指一弹,天钟敲响。

陈浮生伸指在善花公主眉心连敲九记,导引那一缕初生真气运转,然后收掌入袖,相思红线宛如灵蛇也自缩回。

察觉到善花公主身上气息一变,转为深邃内敛,眼看就要睁开眼睛,陈浮生抬头向外看去,一夜悄然过去,东方既白,更是隐约有着浩荡紫气升起。

一股说不出的灵犀隐约从心中升起,陈浮生身子一震,九天剑匣便自凌空浮于陈浮生身侧,与其并肩而立,更有七口剑器依次从中飞出,在身周盘旋游走,隐然结成阵势,陈浮生心念一动,相思红线便也挤入其中,化为一根三尺长短的朱红长绳,游移荡漾,尾两段隐没虚空之中,绵延不知几许。

得了这一根红绳,剑阵愈饱满,距离那九剑合一的无瑕境界亦是只差一步。

陈浮生凭借气机法力感应着不知不觉增至八口的飞剑在剑阵中吞吐剑气,心气猛然一振。

伸手一抹,黝黑如墨的剑匣,墨色迅褪去,恢复本来颜色。

之前陈浮生用北冥真水为九天剑匣加以掩饰,是因为自身修为太低,而九天剑匣又太过珍贵,品相出众,陈浮生不想惹人注目。

不过如今他已然炼罡,有着无数手段,便是对上道基高手,亦足以一战,气象已然初成。

更不必说在龙宫几场斗法下来,虽然不能说是一举成名天下知,但自己以一口剑匣作为本命法器,内养五口剑器的事情也是人所共知,再也没有必要像之前那般遮遮掩掩。

一方青白玉璧犹自带着那股脱水而出的鲜活生机,清冷光华泠然而出,八口形制、色泽、气势皆不相同的通灵剑器围绕着这方玉壁缓缓旋转,看上去赏心悦目到极致。

善花公主方自醒转,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么一幅玄妙景象。

第十三章 法衣随手送,然诺一口定

陈浮生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向前点出,说不出的昂扬自信。

古人云:富贵不还乡,有如锦衣夜行。

虽是短视之语,却也有几分道理,心中快意若是无人知晓,难免就要失去许多乐趣。

陈浮生此时亦是如此。

看着一脸羡慕,痴痴望着这一匣八剑目不转睛的善花公主,陈浮生朗声开口,娓娓而谈。

“兵将上阵杀敌,必有兵刃武器,我辈修士除了极少数纯修法术的人物外,大多也会祭炼一两件法器助长自身实力,其中与自身道法相合,能够随同修士历经劫数,性命交修的便被称作本命法器,非但是修士实力的重要组成,更能反过来辅助修士修行,至关重要,这八口飞剑便是陈某的本命法器,也是有师父出手相助,再加上几次机缘巧合才能凑到如此数目。”

“那个恶人方才没有用法器,莫非他就是大师口中的那种只修法术的人物?”

“那倒不是。”

陈浮生摇摇头,心神沉入大阵当中,法力一逼,将扶余璋体内走了个遍,就有一件法器弹跳出来,顺手一转,腰间的乾坤袋也自出现在手中。

陈浮生一边检查扶余璋的乾坤袋,一边就要递给善花一件白色法衣,道:“他还没有本命法器,应该是想要得到你,开始凝煞之后再开始祭炼。不过他身上倒是还有一件法袍,质量颇为不错,你现在修为尚浅,有了这件法器便会安全不少。”

一看善花公主的表情,陈浮生就知道她毕竟是公主出身,一听是死人的东西,就十分嫌恶。

也不解释,陈浮生顺手一抖,把北冥真水注入其中,滚上三滚,这件法器就在善花公主眼前变了形制,从原本的一件男子外衫,变成了一袭白色罗裙,花纹细腻,做工精致远胜她之前所拥有的任何王室衣衫,更是隐隐放出一片灵光,任何人看了都知道不是凡物。

这还不算,陈浮生信手一招,一柄匕便自从善花公主身上飞出,带起一阵破空之声,向着这件衣衫狠狠划下。

白光闪烁,这件罗裙竟是没有任何伤损。

这下子,善花公主的表情又是一变,她是知道这口临行前新罗王后送她防身的匕有多么锋利。

“这件法器便是一个从未修行的凡人穿上,凡间的刀剑也伤害不得,堪称刀枪不入,而且水火难侵,冬暖夏凉,永远不沾染半点尘埃,变化如意,你现在应该能够感应到体内有一股气流,那便是真气,接下来我教你如何运转真气缠绕上去,真正开始祭炼这件法器。”

每听一样效用,善花公主脸上表情便精彩一分,到最后已是满脸渴望。

将法衣顺手抛给善花公主,陈浮生一边指点对方,一边感慨对方的运气。

扶余璋所在的这一脉东方魔教弟子修行《极乐相思咒》,因为相思红线和天孙织锦剑法的缘故,极为擅长裁制祭炼法衣。

《极乐相思咒》中记载的那几样法器也大多不出针线衣的范畴。

这件法衣虽然所用祭炼的手法只是七十二重的地煞禁制,比起天罡禁制来差了一筹,却也比那些三流门派和旁门散修所用的不入流禁制要强出许多。

用天罡禁制与地煞禁制祭炼的法器禁制圆满之后,都有可能生出成就法宝,而其他的不入流禁制却是绝对没有这个希望。

这件法器的禁制重数倒是不算太高,只有一十二重地煞禁制,与天罡禁制的第六重相对应,但因为地煞禁制皆弱于天罡禁制的关系,折合过去,威力不过与第四重的天罡禁制相当。

但其本身的材质与祭炼的手法却都是上佳。

一件法器的强弱主要取决于自身的材质、打入的禁制、祭炼的禁制重数。

但相同材料、手法、重数下,元神高人与那些修为低劣的旁门散修祭炼出来的法器自然也有所不同。

这是双方的见识和对法力的掌控运用天差地别的缘故。

陈浮生不知,这位扶余璋也是颇有奇遇。

因为是私生子见不得光,他从小便与寡母相依为命,靠掘薯蓣,贩卖过活,也是他气运旺盛,有一日得了一株五百年薯蓣,被他吞下。

虽然那颗薯蓣存活了五百年犹未能生出灵智,化妖成精,但对人身却也有许多好处。

他便是因此改换了体质,变得适宜修行,这才被他师父相中,收为弟子,传授《极乐相思咒》与他。

那棵薯蓣的根茎进了扶余璋的腹中,而剩下的茎叶藤蔓则被他师父用法力抽出丝络,用法力为他祭炼成了这一件护身法衣。

不过他师父也不过祭炼成为法器元胎,便自交给了他,还未有任何禁制重数。

倒不是他师父不愿为他花此时间心力或者不能将之禁制重数祭炼得更高一些,威力更强一些,而是因为他师父收他为徒,也是希望他能够努力修行,毕竟也只有自己亲手祭炼法器,才能与自身法力契合,呼吸相应,将威力挥到极致。

陈浮生有这一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幻化的洞天法衣,除非已然禁制圆满,甚至是生出本我灵识的法宝,否则同类型的法器他都瞧不上眼。

再加上善花毕竟是公主出身,未必愿意舍了富贵权势,按着他的计划选择修行这一条道路。陈浮生亦是用想要此物来使对方对自己更加信服。

否则,这件法器总归也是一件正宗的法器,多少感应、凝煞的旁门散修也不能拥有,哪是一个弹丸小国的公主能够入手。

看着善花公主兴趣大起,轮番实验陈浮生方才所说的功效,陈浮生轻轻一笑,道:“这件法器虽然用来护身不错,但与人斗法就要差上许多,若是公主有朝一日突破感应,我再位公主祭炼一件真正的本命法器,必然比这一件还要出色。”

“大师此言当真?”

善花公主双眼一亮,急忙追问道。

“那是自然,陈某亦是名门大派出身,还不屑于扯这种大话?”

第十四章 顺江出国,登山而小天下

饶是陈浮生资质已然算是上佳,又有天欲尊者的指点也花费了近十年的功夫方才突破感应这一层。

这其中固然是因为他开始修行的时候,年纪尚幼,理解领悟之力不若成人,亦是因为天欲尊者并没有像他帮助善花公主一般用自身法力助他修行的缘故。

而善花公主的体质虽然与《极乐相思咒》甚是契合,又在陈浮生的帮助下直接迈过了感应这一关,却也未必比得上陈浮生的修行度。

想要修行到这一步,说不定便是一二十年过去,陈浮生如此,亦是勉励她在这段时间勤恳修行。

至于那件所谓的本命法器,倒是容易。

扶余璋准备在将善花公主带回新罗之后便祭炼本命法器,所需要的材料自是早已经准备妥当,陈浮生不过是慷他人之慨罢了。

想要这里,陈浮生把神识往乾坤袋中一探,又是忍不住感慨善花公主运气不错。

扶余璋的材料主要便是两种,被他用法力淬炼成了一股金丝银线。

其中金丝乃是一种海外乌金,而银线的材质却是一种东海独有的烂银沙。

这烂银沙自海底火山喷之际,混杂着其他金铁之属被裹挟而出,流落海中,初时极为粗糙,小者不过米粒,巨者却胜过人形。

然后在海浪潮汐的日夜冲刷之下,杂质尽去,颗粒均匀如沙粒,亮白如银,故唤作烂银沙。

因为是被海浪冲刷造就,故而这烂银沙除了本身金铁之性外,又增了一分潮汐之力,也颇多神妙。

说起来,这烂银沙倒是与陈浮生剑匣所用材料中的九天星砂有些仿佛。

不过这九天星砂乃是被虚空之中的九天星河中星力冲刷而成,偶然经由天罡大气落入地面,或是被得道高人以**力直接在虚空之中采集得来,天然拥有虚空飞遁之力,任何法器祭炼了进去,飞遁之都会增加至少三成,更有许多神妙,无论从形成的艰难珍贵、还是效用来看都远远出烂银沙不知多少。

饶是如此,这乌金与烂银沙也比修士最常用的五金之精要珍贵许多,这个扶余璋想要凑齐,亦是费了许多心思,只不过最终却是为他人作嫁衣罢了。

得了陈浮生的许诺,善花公主果然精神大为振奋,真正用心修行起来。

她也是生长在王室之中,虽然单纯,却也见识了许多事情,并不痴傻。

见识过陈浮生一连串雷厉风行、有条不紊的举止,虽然陈浮生没有表明,但是她也隐约看得出来陈浮生愿意出面助她一个没落公主另有缘由,并非只是单单因为两个姐姐的请托。

陈浮生的目的所在,显然与这个百济王子脱不了干系。

不过到底原因是什么,就是她这个刚刚胎动,还未真个步入修行之门连道门一十三派和魔教这些代表了什么都不理解的少女所能揣摩到的。

现在她被逐出了王宫,身上不过披着一层公主的可笑身份,又有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

放眼望去,相比之下,陈浮生这个看起来还算和善,名声甚佳的大师已经是她唯一能够倚仗的支柱。

更不必说她还亲自见识了传说中的仙人手段,体会了那种飘飘欲仙,焕然一新的感觉。

感受着善花公主的心意,陈浮生微微一笑,开始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说来也怪,扶余璋的师父乃是在百济都泗沘城收他为徒,然而这一次却是指名让他前往冬比忽城。

百济开国定都于慰礼城,高句丽南下,百济南迁至熊津城,新罗百济结盟对抗高句丽。

然后新罗见利忘义,占据慰礼城,占尽带水,地域广阔足以同高句丽争锋。

百济愤而与高句丽结盟,经过不知多少年互相征伐,城池几度易手,国境界线也是不断收缩扩张。

如今定都泗沘城,而冬比忽城位置还要在熊津城之北,其中的缘故,就算是扶余璋本人也是摸不着头脑。

不过或许是考虑的扶余璋修为不足,便是本人也未能凝煞驾风,这一次身边又带了善花公主这个拖累的缘故,他师父给出的时间但是颇为充裕,足足有着半年之久,陈浮生倒是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调教善花公主,捎带着将自己的修为积累得更加雄厚一些,为斗剑大会做准备。

新罗内有两条大河。

第一条唤作带水,名称袭自前汉分列四郡之时,如今在高句丽、新罗、百济三地各有阿利水、泥河、郁里河的说法,因为处于三地边界,又干系着与大齐往来的的重要航道,历来是三家必争之地。

这带水两支起源分别出自金刚山以及传说文弩隐遁的太白山,然后化作一道,向西南而去,注入大齐东面的那一处半内海。

第二支乃是洛东江,伽倻国亦称驾洛国,此江便是因为地处伽倻国以东而得名,在伽倻国中便自唤作伽倻津,出自太白山附近的黄池,几经周折转向,最终亦是沿东南流入东海。

大齐因为地势缘故,无论是大地龙脉亦或者稍大一些的河流俱是自西向东,最终百川归海。

而新罗、百济却是恰好相反。

扶余璋修为不济,打算走更快一些的带水路线。

不过对于陈浮生而言,若是他全力施展遁法,也不过只需两三日功夫,相比之下,他更想要好好看看这新罗、百济两国的风土人情、气运变化,自是把脚步放得越慢越好。

头流山逈暮云低。万壑千巖似会稽。策杖欲寻靑鹤洞。隔林空听白猿啼。楼臺缥渺三山远。苔藓依俙四字题。始问仙源何处是。落花流水使人迷。

陈浮生凌空而立,运起一团云气护住善花公主,一眼望去,将三地气运,山川一览无余,朗声开口,指点道。

“我辈修士,练气修行的根本,便是呼吸吐纳天地元气,名山大川多有隐士高人潜修,便是缘由于此,这处头流山,元气充沛,占尽地利,在新罗、百济、高句丽这三地算是少有的名山。”

一月瞬息而过,善花公主在陈浮生的指点之下,修为进展堪称一日千里,已经打通了十几处窍穴,放在凡间已是堪称一方高手。

两人身边,再无旁人。

第十五章 洪吉童登山见仙

自出新罗国境之前,善花公主便按照陈浮生所言将侍卫婢女尽数遣送。

本来善花公主还甚是忧虑,但是陈浮生却告诉她,虽然时日尚短,但她目前的实力却已经胜过那些连胎动都没有达到,只不过身体还算健壮有力,会两三手粗浅拳脚功夫的侍卫百倍不止。

善花公主原自不信,但略一试过之后就知道陈浮生所言非虚,明白这些侍卫再也不能提供任何保护之力,再想到自己此行前往敌国,带这些人除了引人注目提防外,再没有其他用处,只会成为自身拖累方才答应下来。

善花公主出宫之时,王后在行李之中为她准备了一斗黄金作为日后生活的倚仗,既然入了修行之门,善花公主便依照陈浮生所言,将这些黄金尽数分给了随行的护卫侍女。

得了一辈子都用不尽的财富,又听陈浮生说金德曼公主会保证他们回去之后,没有人会向他们问责,自然没有一个人愿意跟着善花公主继续流放受苦。

“我大齐有五座山峰合称五岳,五山气运相合,生出一方世界,有一修行大派五岳门下的数千弟子都在那处世界中生活修行,极少在世人面前显露行踪,偶尔被人现,便被当作神仙下凡。”

陈浮生抚掌说道:“这处山本名方丈山,之所以有头流山的别号,其中大有深意。有人曾说长百山脉延伸至海,在此暂停留,世人无知,只是以为有人把流字当作留字的疏漏,却不知乃是愚不可及。说这话的人定然是个旁门散修,或者是新罗百济自古就有的巫人,修为粗浅,眼光也有许多不足,太白山脉的灵气自东向西,自北向南,随地势而逐渐降低,而这一处余脉却在此另有一山拔地而起,灵气也因此重新抬升。所谓&#o39;流&#o39;者,指的便是天地元气有如河水一般流动,&#o39;头&#o39;便是指此处既是太白山脉的尽头,亦是海上元气向路上扩张的起头。地脉之气与海水灵气在此汇聚,两股天地元气的冲荡,才使得这里气候无常,地势复杂多变,以我看来倒也勉强可以唤作一处小南岳。”

善花公主虽然是新罗人,但长在深宫,哪里接触过这些,就连头流山的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

陈浮生却是倚仗着法力,对许多事物掌故都清清楚楚。

陈浮生选择此处,并不是没有原因。

连续赶了一个月的路,善花公主虽然在修行上逐渐入了门,但毕竟未曾吃过这种苦头,渐自有些承受不住。

陈浮生看在眼里,就打算找一处地方让她休整一番,开始的一十二处窍穴都相对容易开辟,愈到后来,便越缓慢,善花公主的修为最开始一天一处,这几日却总共开出不过一两处。

此山灵气充裕,对她修行大有好处。

陈浮生在龙宫斗法之时,炼罡不过才到了第五重境界,之后66续续遇到许多事情,如今也不过只到了第六重,正好也趁此一举修炼到罡煞合一的大成地步。

“咦!”

正当陈浮生运起鲲鹏真瞳找一处暂且安身的所在之时,突然惊咦出声,将身边的善花公主吓了一跳。

“无妨,只不过是你我二人被一个小孩子察觉到了。”

陈浮生看着善花公主的神色,笑着解释一句,不过心中却是有些纳闷。

头流山最高的天王峰足有六百余丈,五百丈以上的有近百座之多。

因为两股元气冲荡的缘故,头流山中云气弥漫,老姑坛与天王峰的山巅皆在云端之上,中间近百里的云海甚是深邃,虽然还不若大齐黄山云海的奇绝,但也堪称奇观。

而陈浮生与善花公主并肩而立,却是足足在千丈高空,脚下的云气还要远在天王峰的最高顶。

便是修为不足的人物站在峰顶也只能勉强看到两处黑点,然而陈浮生却是现有一个少年却似乎在半山腰处便察觉到了自己,一缕精神已是锁定了陈浮生,被他因而感应到。

要知道除去这段过七八百丈的距离外,尚有一层云海阻隔。

但据陈浮生看来,这个少年身上没有一点儿法力波动,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凡间少年。

不过陈浮生可以肯定,一个普通的少年是绝对没有可能如他这般现自己的。

如此一桩异事,倒是让陈浮生难得地生了好奇之心。

那个少年并非独自一人,看起来似是一家出游浩浩荡荡,也有数十人口。

不过这个少年却是离群索居一般,孤零零地吊在大队人马最后。

少年的神情亦是颇为复杂,愤恨蔑视兼而有之,不过最重的还是一股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浑然不似这个年纪。

少年偶然抬头,目光穿越重重云海,千丈高空。然后面色就是一变,换作惊奇艳羡,甚至身上的那份孤独之意都随之减轻不少。

紧接着原本对于登山丝毫不上心的少年脚下猛然力,连续越过前面的数十人,向山上奔去。

一片人仰马翻,咒骂之声不绝于耳。

陈浮生却是明白,对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一个时辰悠悠而过,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少年踏出最后一步,登上天王山巅。

来不及喘息片刻,少年便自朝着天空大喊大叫,手足胡乱挥舞。

善花公主所打通的窍穴之中恰好包括耳门、听宫、翳风这几处,修为虽然尚浅,但耳朵却已经比常人灵敏数十倍,将少年喊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面色古怪地向下望去,这才相信陈浮生方才所说这个少年已经现了两人并非虚言。

少年一气跑了如此之久,本就十分劳累,再喊了近半个时辰后,心气一竭,就要瘫倒在地。

眼看着他家人就要跟着登上峰顶,陈浮生袖袍一挥,带着善花公主便自施施然从天而降,落到少年面前,隔空一道法力打入对方体内。

少年只觉精神一振,一身疲惫酸软一扫而空,再加上亲眼见到对方从天而降,对自己的推测再无半点怀疑,急忙俯身拜倒:“小子洪吉童,拜见两位仙长。”

第十六章 以法术乱天下

“洪吉童……”

陈浮生嘿然一笑,少年便觉有一股大力传来,自己再也拜不下去。

“我不过是个修道之人罢了,可远远称不上仙长这两个字,你眼力倒是不错,居然隔了那么远都能够现我们。”

“那是自然,我的眼睛耳朵自幼就比其他人灵敏许多。”

听到陈浮生如此开口,少年略带得意道。

陈浮生法力在这个自称洪吉童的少年体内走了一圈,在给他调理气血的时候也顺便将他的底细摸了几分出来。

和他人的眼力恰好相反,这个少年的身体委实算不上强壮,相比起他的骨龄来,身材明显就要瘦小单薄许多,甚至他体内的气血也没有常人的充沛活跃。

就好似那敏锐的眼力消耗了大量的精元气血一般。

“血脉之力。”

因为和万化宗打过交道的关系,陈浮生脑中瞬间就浮现出了这几个字。

这个洪吉童不知道身怀什么神兽异族的血脉之力,虽然血脉不够浓郁,也没有觉醒,却早早就使得他耳聪目明远常人。

这种例子不算稀奇,史书上也不乏记载,有些人即是方落生就有些过人之处,只不过远没有这个洪吉童这么乎寻常罢了。

不过有得必有失,如此过人的天赋也不是常人可以承受,这个少年血脉没有觉醒,也没有习武练气,便只有不断消耗自身的气血精元,必然会导致体弱多病,寿元短暂。

“天地君亲师,你我非亲非故,为什么一见我们就要拜倒在地?”

洪吉童也是十分机灵,当即顺着陈浮生的话头接道:“小子想要跟随仙长学习道术,还望仙长收我为徒,传我法术。”

“收你为徒?”

陈浮生两眼在洪吉童身上仔细扫视一遍,如若没有必要,陈浮生从来都是将一身法力收起,再加上他态度温和,故而洪吉童也没有感觉到有丝毫压力,说话没有半点儿犹豫。

当他陈浮生把眼放在洪吉童身上之时,气势也便故意微微泄露了些许,洪吉童只觉一股莫大压力突然从心中生成,刚刚好转的脸色顿时又苍白下来。

“我辈修士收徒授法,除了资质还要看弟子的心性、机缘如何。你的资质虽然不错,但用来修行也不过堪堪合格,不过你居然能够现我们二人,虽然是你眼睛之功,也算是你机缘深厚,我且问你,你修行为的是什么,在遇上我们之前,你最想要做得又是什么?”

陈浮生心中一动,却是当真有了几分考验的心思。

正如北冥道人在京师恰好遇到他,感觉机缘巧合,因缘际会,就直接收他为徒一般。

他方才打算在这头流山停留一段时间,就被眼前的这个少年看出了形迹,而且对方一开口就想要跟他学习法术,好似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看着眼前少年眼珠一转,陈浮生淡淡一笑,将外放的气势又自增加了三分过去。

“在我面前,最好不要说谎,我自然有法术能够知晓你说的是真是假若是有半句虚言,到时候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我想成为一名天下无敌的大侠客,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做一名大官。”

洪吉童顶着压力,缓缓说道:“不过我命中注定不能做官,而且别人说我体质太弱,根本承受不起习武的苦头。”

洪吉童一边说,陈浮生就暗自摇头。

虽然说这个洪吉童想要拜他为师,显然是冲着传说中的那些法术而去,想要争强斗狠,而且做官、习武这些说法显然不是一个修道之人应有的追求,不过陈浮生也知道这个洪吉童年纪尚幼,心气未定,之前并没有修道的想法实在再正常不过,他也没指望一个从不知道修行为何物的门外汉说出一心向道的说法。

那铁定的是假话无疑。

他是想要通过对方的回答,来深入了解这个少年内心最深处的欲念追求,知晓为什么他会形成这样的理想抱负。

而且之前他在云端看得明白,少年显然并不合群,之前他以为是因为少年天赋异禀,再加上体虚力弱的缘故。

但是更近一些,他便从少年的话语、神态、衣着中现了更多细节。

洪吉童应该是这一户登山人家的公子,看这一家奴仆婢女的数目,也是极有权势。

洪吉童身上服饰却显得有些破旧,和大齐那些不受宠的庶子待遇十分类似。

而伴随着洪吉童说话,在陈浮生眼中,有一股气运随之聚拢在他身侧。

只是这气象却是十分古怪矛盾,既有些类似修士然于世,又有些聚拢人心的作用。

其中更是隐隐现出一股不屈不服的祸乱之意,与这百济的国运隐约对抗。

“难不成将来这个洪吉童是要以法术乱天下的张角之辈不成?”

陈浮生暗自忖道,否则根本无法解决这其中许多古怪之处。

“收你为徒,倒也未尝不可,不过天下之大,想要拜我为师的不知几许,我还需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

陈浮生盘算片刻,展颜说道,虽然这个叫洪吉童的看起来没有什么希望。

不过既然对方能够遇到他,说出拜师的话,可见两人之间也是有些注定的因果干系。

更何况这件事对他也有些好处。

他在新罗之地,已然落下了不少棋子,只要他愿意,可以说新罗已经尽在掌控,但是他之前从未来过百济,虽然顶着扶余璋的身份,但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再加上修行的缘故,除了少数几个借助武力收罗的属下,也没有培植起什么像样的势力出。

这也是他为什么非要对善花公主下手的原因,便是想要借助对方新罗公主的身份做一篇文章出来。

既然这个洪吉童注定要在百济搅起一番风雨,陈浮生自然也不介意趁机落下一子。

毕竟新罗、百济、高句丽三地国仇家怨绵延数百年,迟早必有一战,他在其中落子越多,最终局势按照他想法进展的可能性也便越大,他在其中得利也便越多。

第十七章 丈夫之处世,如不为孔孟颜曾, 宁尽落之

陈浮生前往新罗,最初不过是想要取回幽若的那一颗蚌珠方便自己凝煞炼罡。

再加上听说新罗有诸多恶鬼最乱,想要顺便将恶鬼收入百鬼经变图中,为这件法器增添些威力。

就算到了新罗,现这里并没有佛道两家修士,想要提前留一条后路,以防有朝一日自己魔教卧底的身分会暴露,但本质上他并没有想要太过参与其中。

只不过没有料到会有两件事情生。

在新罗确实没有佛道高人,却有一个叫美室的凭借着一本残缺不全的《极乐相思咒》给他下了心火之毒,导致识海之中的魔种被唤醒,自身也被**之火操控,险些走火入魔,不得不利用金德曼来分担压力。

结果非但美室被他反制住,自身势力也落入他的掌控之中,更与金德曼这个新罗长公主有了紧密牵扯,一下子被卷入了新罗最根本的风波之中。

第二次,便是没有想到天明公主会在自家姐姐的怂恿下提出那个要求,因为本体不在,结果凭空多了一个来历古怪的儿子出来。

金春秋是他血脉所化,又是新罗公主之子,直接导致他与新罗的气运纠缠了起来。

等他回来之时,形势已成,强行斩断并没有多大作用,况且如此行事也不符合他的本心。

想要真正解开,就必须提前投身其中。

然后又有了扶余璋作《薯童谣》中伤善花公主的事情,善花公主既是王族,气运也与他有所勾连,他自然不希望有什么出掌控的事情生。

然后又从扶余璋身上看到了《极乐相思咒》,知晓了东方魔教隐约间与百济的牵扯。

他既要避免百济因为魔教国力大增,对新罗下手,从而牵扯到还没有将因果气数厘清分明的自己,另一方面,他也想要借此打探魔教的消息。

于是,他便利用识海中美室一身修为所化的情火伪装成扶余璋前来百济会见这位东方魔教的高手。

一环紧扣一环,好似天意如此,不可违背。

仰头看天,陈浮生长吐口气。

虽然这样做费了许多心力,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丹成这一关本就是最是考验心性,他不是那种单靠静坐就能顺利突破的性子,想要丹成上品,非得在红尘中打过滚去,看透人情世事方能悟出那一点灵机。

世间之事,又哪里有掌控着一个国家,搅乱风云,更能打磨心性。

身世浮沉,生死离别,这些只有在功成骨枯、国破家亡之时才最是深沉寻常。

史上亦不乏有修行者跻身庙堂,掀起风雨借此淬炼心性的先例,苏正风当年入朝为官,便有这一分考量。

不过这些事情,不合对外人说。陈浮生脸色一肃,冷声说道:“入我门下,除了需得身家清白,品行端正,不可为非作歹外,还需识文断字,知书达理方可,你且把自己来历详细说来,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洪吉童见陈浮生松口,神色一松,然后就是一紧,抿抿嘴道:“吉童出身洪氏,府中亦是世代为官,老爷名讳不可直言,但小子自幼过目不忘,闻一知十,耳闻目见,无不通达。无论仙长欲考校什么,小子都无所畏惧。”

“这少年身份果然有问题。”

陈浮生点点头,心中已然有了些许猜测,新罗有骨品制以定尊卑贵贱,而百济王室本就出自中土扶余部族,又经高句丽与中原交流,崇尚中国文化,与高句丽、新罗俱是大齐的蕃属。

虽然新罗与大齐关系更为友善,但那是因为高句丽意欲脱齐自立,而百济与高句丽又是盟友的缘故,其实百济远比新罗这个愚昧未能开化的部落小国要文明许多,与大齐的风俗也更接近。

这个洪吉童称呼父亲为老爷,不肯直言名讳,那定然是身份有瑕疵的缘故。

不过这也正常,从陈浮生所看他的气运走向来看,如果他真是生长在富贵之家的贵公子,将来也很难走上祸乱天下的道路。

只有这种自身天赋不凡与出身低微的矛盾,才能生出一股不平之气,进而推动他朝着命中注定的轨迹行驶。

这也与他之前小小年纪就离群索居,孤单落寞的气质相吻合。

陈浮生随口问了几句,对于这个洪吉童的学问就大致掌握,他自称过目不忘应该不是虚言,年纪虽然不大,但四书三经掌握得很是扎实,

不过对于圣人微言大义的领悟,或者深入浅出,深得其中精髓,或者一问三不知,或者完全颠覆,这是一个神童没有名师指点,自家摸索的常态。

“丈夫之处世,如不为孔孟颜曾,宁尽落之。出将入相,如斗大将印,横佩腰间,高坐于大将坛,纳于千兵万马,指挥之间,东击吴,南伐楚,北定中原,西平巴蜀,垂名史册,画像凌烟阁,丈夫之快事,古人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谁人谓。”

回答完陈浮生的问题,洪吉童咬牙切齿,自顾自说道,稚嫩脸色中已是带了几分狰狞,与此同时身上的气运亦是显得十分嚣张。

不过还有一句话还是被他藏在心底没有说出。

“褐宽博亦称呼其父兄,我如何不得呼父兄!”

“好大的心气。”

陈浮生眯起眼,细细看着洪吉童身上气运变化,暗自笑道。

孔孟颜曾是儒家至亚复宗四圣,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不是功高宰辅,便是功高侯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更是隐王起兵造反时最响亮的一句口号。

这个洪吉童小小年纪,不过十二三岁,开口闭口却不是成圣作祖,就是要荡平天下,口气大到天上去。

不过也只有如此,日后才真正有望成为一方枭雄。

陈浮生呵呵一笑,问出最后一个话题:“我在这头流山呆不了许久,如果你真想要入我门墙,学我法术,到时候还需随我一同出山远行才行,你小小年纪可能吃得了这许多苦头,你家长可否同意,更何况我看你这一次也不过是随着家人来此游玩罢了,怕是今日之后就要还家,拜师修行之事,岂不就是一句虚言?”

第十八章 王者气象,不敢轻泄

说完此话,陈浮生便自两眼注视洪吉童,察看他的反应。

洪吉童自然不知陈浮生已然运起了鲲鹏真瞳,只觉自己从身体的五脏六腑到心思在这一眼下都无处遁形。

而陈浮生身上放出的那一股威煞之气,也是令他身子一定,心中说不出的害怕。

忍不住暗自思忖起来:“这位仙人的眼睛好像和之前,甚至和常人都有些不同,总不会是什么妖怪成精吧?”

变得不与人同,焦飞只觉得被这老道士一看,全身五脏六腑都似乎被洞穿了一样,头脑更是昏昏欲睡。没有丝毫犹豫,开口便道:“如若仙长愿意收小子为徒,吉童情愿跟随仙长弃家修道,父亲大人那里自然有我解释,不劳师父费心。”

“费心,师父?”

陈浮生屈指一弹,嘿然一笑:“你有没有够资格做我徒弟还是两说,你虽然还算伶俐,但气血虚浮,根骨不足,也罢,我便传你一套法诀,你若是在能够我离开之前自行突破到了胎动,到时候再也说这件事也不迟。”

此话说完,陈浮生便是并指点向眉心,顺手将那一套得自兰若寺的功法传了过去。

《北冥逍遥诀》和《大自在天子法》他自然不会传人,他也不像善花公主一般,体质天生契合《极乐相思咒》。

反而这套功法虽然不过三流,但比起旁门左道的那些还是正经完整不少,他也已经送了好几次出去,不差再多送一次。

尤其是这套功法乃是木属,最合适为洪吉童调理气血,补益亏损的生机元气。

“法不轻传,这篇法诀算是你有缘现我的奖励,但若你擅自将这功法传给其他人,到时候我随手便能让你魂飞魄散。”

看着洪吉童七分惊喜,三分惶恐地应承下来,陈浮生心中一笑,开始为他解说起这篇功法的内容来。

洪吉童毕竟过目不忘,也有一些文学功底,陈浮生念不过三遍,除了一些细微之处需要切身体会,已然大体明白过来,在天王峰顶盘膝坐下,借着陈浮生那一指之力开始试图收纳起周身气息来。

而陈浮生也是一甩袖袍,挺身直直看向一个已经悄然出现在峰顶的男子。

不需要开口,陈浮生便能够从与洪吉童有着三分类似的面目中知道对方便是洪吉童的生身父亲。

在其身后,则是站着两男三女。

两男亦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自然是他的两位公子,洪吉童的两个哥哥。不过衣衫华丽,比洪吉童要强出不少,眉宇间一股少年人独有的骄横表露无疑。

三个女子自然就是他的妻妾,年纪最大的稍居其后,又有两个并肩站在她后面,一个年轻貌美,不过双十年华,另一个年纪稍长的不时探头看向洪吉童,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根据三人的服饰位置,自然而然便将妻妾主从分得清楚明白。

仔细端详陈浮生与善花公主一遍,男子示意自家夫人管束好两个儿子,这才挺身向前,抱拳行礼道:“今日有幸,洪尚植携家人来这方丈山出游居然遇到两位同道好友,两位早来一步不知能够告知犬儿为何如此?”

洪氏在百济本就是数得上的家族,洪尚植本人也是少习诗书,入朝为官,自然也有一番来历。

他看陈浮生与善花公主虽然身边没有随侍的奴仆,但是男的英俊挺拔,女的更是美艳如花,衣衫比自家还要华美百倍,因为修行的缘故,身上更有一股出尘之气,无论怎么看,都是大有来历的人物,不敢怠慢,故而方一看见见两人便与自己儿子说话,便悄然屏却了侍女家仆,只带了亲近家人前来。

陈浮生现在使用的这张面孔虽然是扶余璋这个百济王子,但是他毕竟是私生子,来历不正,之前又是花了苦功修行,而洪尚植却是早在十数年前便离了百济的国都,下放下来为官,实在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位王子。

陈浮生也不说破,只是把手一指,道:“令郎聪慧伶俐,甚是与我脾气相合,我观他虽然面相非凡,但体质虚弱,怕是经常生病。所以传了他一门内功心法,助他强身健体,此时他便是在行功,搬运自身气血,洪老爷最好不要打搅,等时候到了,他自然会醒来。”

“内功心法?!”

百济与新罗一般,无论是文化还是武艺都远逊大齐,陈浮生不消提传说中的仙人之法,单单一门内功心法就足以让这位洪尚植为之震惊。

不过相比之下,洪吉童的母亲则是紧紧抓住了强身健体四个字,顾不得尊卑,越过洪夫人问道:“练了先生此法,小儿吉童当真能够强身健体么?”

见陈浮生点头,洪尚植眉毛一挑,却是想起了陈浮生方才说洪吉童面相非凡,心中一动,暗自思忖起来:“他既然懂得这相人异术,又传授吉童内功心法,我倒不如详细问问他吉童将来的命数如何。”

洪吉童虽然是庶出孽生,但在某方面却比两位嫡子在这位洪老爷心中地位尤重。

当年洪吉童诞生之前,洪尚植有一日倚栏暂眠,梦中去了一处青山峨峨,绿水潺潺的仙境之中,他就在其中漫游,到了一处接天高峰,有一道飞流瀑布挂于峰前,他在峰顶玩赏瀑布的时候,就见有一条青龙出水而来,将他从梦中惊醒。

他也看过不少书籍,醒来之后,就明白这是天降贵人,投胎入腹的预兆。

谁知十月怀胎,却不是正室夫人产子,反而是个侍妾文氏生下来洪吉童,让他十分疑惑不解。

洪吉童落生,还未因血脉消耗精元气血,当真如个玉童一般,骨格如水,容貌如秋月春花。

待到长大一些,展露了过目不忘的天赋之后,惋惜之意更重。

只是后来又有巫女为洪吉童相面,先是吞吐遮掩,后来不得已才评道:“公子相貌,万古英雄,胸藏天地之造化,八彩玲珑于眉间,此乃王者之气像,是以不敢轻泄也。”

说百济本是小国,王者原无用处,万一成长,气像达,则将自取灭门之祸,劝他不如提前将洪吉童斩杀以保全家族血脉。

虽然这个洪尚植觉得洪吉童毕竟是自身血脉,下不去手,后来又打听到那巫女早在之前便被另一个妾室买通陷害,这件事自然作罢。

但心中却是横了一根刺进去,再加上洪吉童长大,体弱多病,大大折损相貌气象,性格也因为自身出身的缘故变得有些悲愤偏激,不若幼时讨人喜欢,故而这个洪尚植对他的态度比起之前也差了许多。

今天遇到陈浮生再一次点评洪吉童面相非凡,让这位洪老爷猛然想起前事,想要问个明白。

第十九章 白虎不是白虎

“如果知道了,洪老爷又打算做些什么?”

不见如何动作,就有一团云气自陈浮生身下升起,离地足有四五尺高,陈浮生顺势盘膝坐下,低头看着洪尚植,似笑非笑道。x

见到陈浮生露了这手法术,洪尚植双眼就是一亮。

本来他听陈浮生说起洪吉童面相,就想要请陈浮生说个明白,但陈浮生因为扮作扶余璋的关系,身上的道服也变成了一身华贵衣裳,看上去就是个世家贵公子一般,虽然相貌气质均有不凡之处,但是毕竟不如凡人心目中那种鹤童颜的老神仙来得让人信服,故而他也不过是抱了万一的想法,其实更主要借着说话的由头想要结识陈浮生与善花公主这两个不清楚来历的贵人。

但是当陈浮生施展法术之后,洪尚植就知道自己对陈浮生的估计还是太低,眼前之人确确实实是神仙之流,非是凡人可比。

自然而然对于陈浮生口中所说的面相非凡更加好奇起来,不过他家学渊源,又是在官场上打过滚的,眼力和心思都有,一看到陈浮生表情,就知道自己问了个错问题,急忙一拉身后的两个儿子,就要给陈浮生拜下行礼。

“洪某膝下除了吉童外,尚有两个犬儿,身子亦是文弱,先生能否也指点指点他们习武强身?”

“王某尚有事在身,怕是没有这许多时间调教多余弟子,而且我师门有着规矩,除却有缘之人外,概不外传,他们三个之中只有吉童现了我行踪,然后主动开口想要修行的,算是有缘之人。不过我看两位公子本源颇为雄壮,而且面相尊贵,有着公卿的命格,自有福荫,倒也不需要另外习武。”

见到陈浮生摆手婉拒,洪尚植就是暗自叹息,不过他也知道陈浮生这种高人不会轻易收徒,方才不过是存了万一的想法罢了。

继续旁敲侧击几句,洪尚植知道其实就连洪吉童也没有真个儿被陈浮生收为徒弟,还需经过重重考验方可,便自回过头招过洪吉童的母亲和几名婢女,看向陈浮生道。

“方丈山虽然景色秀丽,但气候多变,不合居住,仙长既然有心要在这方丈山潜修,身边总是需要人服侍打理,这几人是洪家世代家奴最是细心牢靠,正好伺候仙长,至于小儿在这段时间亦要请仙长多多指点才是。”

陈浮生在此是要进数千丈的罡气之中炼罡,自然不需要这些,不过看看善花公主,又自点头应下。

他之前决定要在这头流山中呆上大概三个月的时间,善花是公主出身,目前也不过打通了一二十处窍穴,他要修行就没什么多少时间用来看顾她,有几个人确实要方便一些,而且他也知道,如果不应下,这位洪老爷心中难免。

见陈浮生没有反对,洪尚植暗自松了一口气,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就见闭目调息的洪吉童猛然睁开双眼,从地上一跃而起。

身形倒是颇为矫健。

陈浮生看得明白,虽然洪吉童还未真个修行到胎动,但是对于自身筋骨皮肉的掌控却比之前要强出不少,气血也微不可察地增长了一分,料来用不了一个月便能感应到气机流转,真正萌生出一股真气来。

这也不出他的预料,洪吉童虽然气血亏损,但毕竟因着血脉之力,远比常人要敏锐许多可以说已经半只脚跨在了修行的门槛之上,只是被身体拖累才不能真正突破。

如今有了功法,只需要花些时日调理身体,强壮本源,自然是水到渠成。

他所提出的三月期限一年不过是想要多给这个少年一重考验罢了。

洪吉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然后身上气息一凝,却是看到了洪尚植等人。

缓慢走到洪尚植身前,拱手躬身,到了一声大人,然后才在母亲前面站定,看向陈浮生。

洪尚植面色平淡地点点头,心中却是暗暗称奇,他虽然不通武艺,但心思玲珑,看得出来不过片刻功夫,自己这个儿子身上的气质就有了变化,与陈浮生二人微微有些接近。

知道洪尚植必然有些话要叮嘱洪吉童一番,自己在此多有不便,陈浮生把手一张,一指,就有一道灵光落入洪吉童手中。

然后大袖一挥,带着善花公主冲天而起,瞬息从众人面前消失不见。

这一次却是直接冲上了天罡大气当中。

在最底下的一层罡气停下遁光,陈浮生从大阵当中招出饮雪,把善花公主往她身边一推,给两人加持了一道护体灵光,叮嘱两人一番,便不理会两人如何相处,直接遁入了罡气最为精纯浓烈的第五层中。

到了这里,罡气的数目就要少上许多,陈浮生不忙着吸纳罡气却是先将嬴信放出。

迎风一抖,化作一只丈许白虎,然后再次化成人形。

陈浮生感受着嬴信体内已然到达极限的法力,点点头。

对于陈浮生而言,嬴信是他收服的第一个妖怪,与他的关系自然比饮雪要亲近许多,甚至于他可以让嬴信代为执掌蒲牢钟与百鬼经变图这两样法器。

不过饮雪在他手下修行起来却要比嬴信要顺遂许多。

鲸鱼乃是水族,天然含有一分鲲鹏血脉,跟着陈浮生凝炼一样的罡煞最适合不过。

但放在嬴信身上就不怎么契合了。

四灵之说,渊源还在道家练气之前,乃是上古先民最原始的星宿信仰。

不过后来百家齐兴,将四灵纳入四象,后来又以四象合于四时五行,其实地位下降,被天地大道囊括,凌驾其上。

二十八宿之中,西方七宿,其形象虎,属金,主伐、军兵,色白,白色代指金性,故曰白虎。

白虎并非白虎,正如青龙也不是指青色的龙一般。

不过至于四灵却也各有真形,其中隐秘深意就不是陈浮生这个连丹成都不到的小辈所能知晓。

不过白虎与黑虎类似,作为虎中异种,比起寻常猛虎天分要高出许多罢了,嬴信一身法力确实也是最纯粹的金系法力。

虽然金水相生,但若让嬴信按照陈浮生的方法凝炼的罡煞还是有所偏差,与自身法力不能完全匹配,丹成上品的可能不过万分之一。

不能传授,更是不合她修行,而且这两者都是魔教功法,丹成的指望只会比正常的凝炼天罡地煞更低。

陈浮生自然要给她另外想一条出路。

好在他与风万里打过几次交道,凭借着两人道法的渊源,对于他也有几分了解。

虽然他不清楚风万里是寻了哪一种地煞阴脉却可以肯定对方练就的乾天罡气必然也是九天清罡无疑。

陈浮生是以北冥真水入门,然后采集罡煞,化生出风系法力,风万里却是修行九天神风,反过来练就真水法力,炼到极致,再凭借金风相生、金水相生,生出庚金之力。

陈浮生毕竟也是身兼三家,眼界高绝,凭借着这些,倒也对嬴信的修行有了几分主意。

金水相生,正如金铁投入清水之中,色泽更加清亮光鲜,然而风从虎,对于嬴信而言,便是以金御风,比起金水相生来要更加紧密。

陈浮生便是打算绕过地煞阴脉这一关,

第二十章 先罡后煞

吸纳的自然也是九天清罡,等到法力淬炼之后,再反过来采集煞气。

这并非无稽之谈。

所谓乾天罡气、地煞阴脉都不过是借助天地之力来打磨自身法力罢了,从根本上并没有什么先后的说法。

魔教以七情六欲入煞炼罡,与道门功法迥异,根本没有涉及到地煞阴脉、乾天罡气,不也一样能够成就大道。

至于地煞在前,乾天罡气在后,却是因为地煞阴脉产自6上海中,比起要飞到数千丈的高空之中采集罡气要容易许多。

二来罡气猛烈,地煞虽然绵绵不绝,相对而言却要柔顺一些,更加容易降服,寻常情况下只有经过煞气淬炼一番之后,法力才足以承载乾天罡气。

同时乾天大气最底下的一二层,乾天罡气更是混杂,无时无刻不在冲撞激荡,寻常感应级数的修士根本无法保护自身周全。

不过,这些对于陈浮生与嬴信而言并非什么问题。

嬴信的法力亦是走得刚猛凌厉一路,九天清罡在三十六天罡中也不以猛烈著称,更何况还有陈浮生在旁看护,决计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陈浮生也不隐瞒,将其中关节同嬴信细说清楚,问她如何抉择。

嬴信化成的人形乃是一个小小少女,此时脸上却是满脸坚决,根本没有考虑,毫不迟疑道:“嬴信自愿依此法修行,还请老师助我一臂之力。”

嬴信毕竟修行三百年了,对于许多事情想得极为透彻。

虽然她不知道陈浮生出身来历,却知道陈浮生比她见识不知高明多少,而且不过三四年时间陈浮生便从感应级数一举修行到了炼罡这一关,饶是她也借助百鬼经变图将法力提升到了感应圆满的地步,也是羡慕异常。

她没有正宗传承,将来便是丹成七八品都十分困难,更不知要花费几百年的时间。

而现在陈浮生却告诉她有几分指望让她丹成上品,堪比道门真传,真正有一分大道的指望,怎能不让她心动?

相比之下,那些危险实在可以忽略不计。

见到嬴信表情,陈浮生亦是有几分赞许,将炼罡的心法打入嬴信识海,见嬴信运转几次再无差错之后,一声清喝,掌中便自飞出一道青虹,一斩一圈,便自将一道里许来长的九天清罡挪移而来。

自龙宫斗法之后,陈浮生的剑术比起刚刚修成剑气雷音时,可要高明不少,这一剑虽然并未用出什么上乘剑术,但对于时机、法力的掌控却是精妙到了巅峰。

伸出左臂,五指如钩,将那一道罡气纳入体内,陈浮生右手则是屈指一弹,一缕经他淬炼过的罡气则是隔空传至嬴信体内,顺着经脉,涌至丹田。

罡气一入丹田便与嬴信体内的法力,有如水乳交融一般,迅化合为一。

旁观三日,一点一点,传入的罡气也由最开始的一丝一缕变为溪水潺潺,长流不绝。

看着嬴信体内法力没有任何造反的迹象,气息平稳悠长,体外盘旋的那一股风也渐有云气依附其上,陈浮生点点头,将一股比之前浑厚百倍的罡气打入其中,让她慢慢炼化。

然后见洪家人已经离开,剩下的洪吉童等人则是在山上的寺观住下之后,便将善花公主也送入地上,代自己指点洪吉童习练武艺,然后再次返回罡气之中。

这一次除却吸纳罡气之外,陈浮生却是将八口剑器齐齐放出,开始祭炼起来。

其他的五口倒也罢了,禁制大致相当,新入手的三口却是刚刚成就,需要好好祭炼一番,才真正合用。

除去那一根相思红线与那一截柳枝之外,最后一口形制亦是十分特殊,看上去就是一串水滴,实在和剑器扯不上关系。

这是他利用在第二次进入水晶宫中所选的材料亲手炼制而成。

这材料乃是一位精修水法的龙王祭炼百年而成的灵材,平时就是一滴滴水珠,互不相融,彼此独立。

但当祭炼成为法器,再运用法力灌输其中之后,便会凝聚成一,按着主人的心意可以随意变幻形制,十分特殊。

陈浮生接下来要伪装成扶余璋,自然先就要对这相思红线多下一番功夫。

十指翻飞,那根三尺红绳以一化十,分出数十道纤细红线在面前布展开来。

张口一吐,一道青幽幽的火焰便自飞出,亦是分化为数十道火焰,依附在红线之上,缓缓烧灼起来。

陈浮生经手的法器数目众多,对于如何祭炼早已有一番独有的心得,但是对于这一件却是不敢掉以轻心,有丝毫大意。

之前他手上的那些法器都是由实质材料炼成,这相思红线却是有形无质,在虚实之间变化,材质十分奇异。

“可惜,我不通六欲天魔道,大自在天子法的境界也不过只是感应级数,否则说不定还能够像风雷翅那般,将其中的禁制重新编织组合,将七十二重地煞禁制精炼成为三十六重天罡禁制,否则威力还能再大三分。”

忽忽一月过去,陈浮生手指一扬,仅剩九道的红线一动,便自化合为一,晶莹剔透,不似丝线,却如同美玉一般。

手掌合拢,红线便有如通灵小蛇一般自行缠绕到左臂之上,陈浮生脸色却是隐约有些可惜。

美室本身修为也不过是凝煞级数,虽然被他淬炼之后,法力纯粹许多,但毕竟没有突破到更高境界。

一个月下来,他也不过祭炼了一十九重地煞禁制上去,远未到达这一境界的三十二重圆满地步,折合到天罡禁制不过只有六七重的威力罢了。

而他自身的修为亦是不过方方到达第六层的顶峰,还未能突破第七层,倒是嬴信已经将体内的法力淬炼了十分三四,大有希望在动身之前将一身法力全数转化。

只不过对于她目前的境界,陈浮生也有些说不准用什么来评估。

“算了,这件法器暂时不过是用来伪装之用,祭炼到这个地步倒也已经足够了,比他之前的那件法衣可要强出许多。”

正当陈浮生考虑接下来是一心二用,继续祭炼那两件新得的飞剑还是全力炼化罡气增进修为之时,心中一动,一道灵光突兀出现在掌中。

洪吉童经过一月的修行,终于真气胎动。

第二十一章 松都有女号明月

陈浮生在洪吉童等人面前立定,却不忙着察看陈浮生而是先看向善花公主。

修行越往后越是艰难。

饶是头流山灵气充沛,善花公主天资不错,一个月下来,也不过多打通了十几处窍穴,和之前的合在一起也堪堪不过三十来处,比起之前的度慢了五六倍有余。

许是也现了这一点,善花公主便把精力分了一部分用在祭炼法器之上,那件法衣灵光隐现,看样子居然已经被她炼化了三四重的禁制。

陈浮生对此不置可否,转头看向洪吉童。

相比之下,洪吉童才是真正脱胎换骨,面色红润,非但身材挺拔,比之前足足拔高了寸许,胸腹四肢也比之前看上去饱满结实许多。

陈浮生放出法力在其体内游走一圈儿,果然现有一道新生的微弱真气在丹田盘踞,点点头道:“能在一个月内入门,虽然比起那些天才来说要差上许多,但也不算太差,倒也勉强够格给我做个记名弟子,等到有朝一日,你突破到了感应境界再真正收入门墙也不迟。”

看着洪吉童略微有些失望,陈浮生嘿嘿一笑,提声清喝道:“你莫要以为一个记名弟子的身份有多么容易卑微,如果我愿意,休说百济、新罗这些小地方,便是大齐的国公将相也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拜入我门下。”

听到陈浮生如此开口,洪吉童还未有什么,他母亲文氏在旁边却是有些惶恐不安,洪吉童毕竟年幼,虽然天生的聪慧,在待人处事上还差了许多沉稳,而她却是要明白许多。

洪吉童应梦而生,在洪府虽然地位尴尬,但事实上洪尚植对他却是十分重视,因为洪吉童体弱多病,也延请了不少名医,都说这种先天的虚弱乃是从娘胎里带出来无药可治,洪尚植才逐渐失望,展到最后的不闻不问。

然而只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连她也看得出来,洪吉童的身体大有改观,自然知道陈浮生是真正有大本事大神通的,她更是因此实指望着洪吉童能够因为陈浮生的关系在洪家的处境有所改善,眼见洪吉童的态度有可能令陈浮生心生不喜,急忙一扯洪吉童衣摆,岔开话题道。

“妾身听闻两位仙长待此间事了,就打算动身前往冬比忽城,不知可有此事?”

“怎么,洪夫人莫非是打算跟在旁边看顾吉童不成,这件事只怕洪老爷未必肯轻易答应吧?”

慈母心性,陈浮生一眼便知,根本无需多想,就知道她的想法如何。

至于消息,自然是从善花公主那里得知,陈浮生并未叮嘱她保密,善花又是公主出身,被文氏探听出来一点儿也不出奇。

“妾身可当不得夫人的称谓,不过在遇到老爷之前,妾身便是生长在冬比忽城,在那里有许多熟人,说不得对仙长有些助益。”

文氏没有直接回答,面露追忆之色,轻声唏嘘道:“冬比忽已然是旧称,没有多少人使用,大家如今多称之为松都,松都外松岳山松林茂密,景色上佳,更有一道朴渊瀑布自圣居山及天摩山流出山岭,经朴渊池飞泻而下,气势非凡,仙长若是去松都,不可不瞧这两处。”

“松都美景自然不容错过,不过王某此行更是为了寻人,夫人既然在松都生活如此之久,不知可曾听闻明月此人此事?”

陈浮生见文氏说起冬比忽城的风光景色来,言之凿凿,不似虚言,也就顺口问道。

“松都明月?!”

文氏面色微变,点点头道:“唤作明月的女子,松都之中,怕是没有上千,也有八百,但能够有资格被仙长提到的却是只有真娘一人。”

“真娘?”

陈浮生疑惑道,他还真没想到扶余璋师父让自己寻找的人居然这么有名,只是随意问了一句,就能确定下来,说起来,对方的名声比起扶余璋这个私生的王子名气可要大上许多。

清清嗓音,文氏神色有些复杂,先是看了自家儿子一眼,这才开口道:“妾身在入洪家门之前,便是松都的妓生,艺名唤作玉英香,这明月姑娘更是松都名妓,号称人间绝色,艳名才名远播全国,只不过她真正成名是在妾身跟随老爷来到这里之后,妾身却是没有真正见识过她的风姿,只是时常有人谈论关于她的风流韵事,再加上当时的姊妹来信时偶有提及罢了。”

“名妓?”

陈浮生心中念叨几句,却是没有想到扶余璋的师父居然会让他去寻找这样一个人。

扶余璋虽然身份有些尴尬,却毕竟也算是王族宗室,明月就算是名妓,也是贱民一级,两人身份天差地别,可见这位明月的身份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陈浮生一边向文氏打听有关这位明月的传闻,一边则是悄悄在大阵当中祭起百鬼经变图,对扶余璋的魂魄仔细搜索起来。

凡是被炼入百鬼经变图的阴魂,都已经被抹去了本我意识,虽然记忆没有消减,反而更加准确,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在灵活应变上就要差了许多。

可以说只会有一答一,呆板至极,绝对不会多回答一句话。

陈浮生上次问出了扶余璋师父的指示之后,因为扶余璋回答并不认识明月此人,故而以为扶余璋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物,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直到今天文氏偶然提及,陈浮生才觉得自己之前有些想岔。

扶余璋对于明月的事迹比起文氏来可要详细许多,似乎也曾专门收集过对方的信息,陈浮生这一次将两人口中脑中的描述综合起来,瞬间就有了些猜测。

“这位明月,不出所料,应该和扶余璋一般也是个魔教弟子,只是不知两人的辈分修为比起来谁高谁低?”

道门弟子多有花街柳巷炼性之举,魔教以心欲入道,自然更不会有所例外。

世间最为污浊,红尘之意最重的所在,一是官场,第二便是这烟花之地。

这两处的人,俱是欲望最重,心思最为诡谲,手段最为阴狠,在此处修行自然也最能打磨道心。

只不过这种地方,如若修士心志不坚,道力不足,不能保持本心操守,一旦沉迷其中,稍有不慎,就会堕入小人与淫棍的境地不能自拔。

调心炼性便成了乱心迷性,非但无益,修为反而要折损许多,最是凶险不过。

但是,与男子相比,女子在这其中修行的艰难更是要凶险十倍不止。

《诗经》有云: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此言得之。

第二十二章 三十年面壁,一朝破戒

男子在这花街柳巷之中修心,即便沉沦于皮相色欲之中,心中多少总能保持一分自信。

而女子就要困难矛盾许多,在这烟花之地,势必要放下身子,切身体会这些肮脏阴暗之事,但一旦沾惹风尘,自身也会逐渐堕落。

下去容易,重新上来极难。

男女终究有别。

这是先天的体质与千万年来教化潜移默化的结果。

毕竟对于男子而言,这些轻易可以摆脱的东西,对于女子而言就是洗不净的污垢,愈合不了的伤口,永远不能平复。

而且女子心性狭窄,本就不如男子开阔,更易走上极端。

不过如果明月真是魔教弟子,就不算太过稀奇,毕竟美室当年为修行《极乐相思咒》行事放荡,也不逊色妓女分毫。

“真娘,本姓黄,单名一个真字,故而亲近的人都称呼真娘,明月乃是她的艺名,色貌才艺均妙绝一时,据说琴歌舞均为当世之冠,她的玄琴承自她母亲陈玄琴,据说能够令招来玄鹤盘旋,当世名唱李严守赞其歌为世外洞府余韵,作舞之时更是让知足禅师一朝破戒,不知有多少人前往松都只为看她一眼。”

说到这里,文氏神采飞扬,声音也是忍不住激荡高昂了几分。

“知足禅师?”

闻听此事,陈浮生眉毛就忍不住皱起,陈浮生是修行人,自然对牵连到佛道两家的人物多加留心。

而且这种行事作风,实在与《极乐相思咒》中种下魔种,掠夺他人修为的手段太过类似。

文氏不过是妓生出身,大户人家的妾室,不可能知道许多关于这方面的事情,陈浮生直接就问起了百鬼经变图图中的扶余璋。

高句丽与百济距离中土更近,又是出身扶余一族,故而比起新罗来,引进三教的时间要早上许多。

虽然后来新罗因为将花郎道与佛教教义相结合起来的关系,将其奉为护国佛教。

但真正有修为的僧人道士大半还是出自两地。

在扶余璋的记忆中,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知足禅师,却也听说他一颗佛心,已然修行到八风不动之境,为了突破境界,更是早已在天马山闭关面壁近三十年,认定对方修为还要在自己之上,乃是三地少有的高人。

却没想到,居然会在一个妓生身上破戒。

恐怕一身修为也随之尽化为流水。

“这个明月能够以琴声招来玄鹤,歌声有世外洞府余韵的评语,料来在音律方面已然入道,最起码也是感应天地的修为。不过就是不知道那位知足禅师到底是什么境界,到底是眼耳鼻舌四识圆满,卡在了身识一关,还是差一步就能把意识成就?”

陈浮生细细推算,却还是有些不好估测这个明月的境界。

扶余璋没有亲眼见过知足和尚,但既然断定对方修为还在自己之上,肯定也有所依据。

扶余璋已是感应巅峰,只要得了善花公主,就可以开始凝煞,知足和尚比他修为还要高,那是至少四识圆满。

至于六识开辟,成就舍利的可能,陈浮生却是直接舍弃,三地毕竟远不如大齐,绝无可能出现这么一位丹成级数的修士。

明月既然是以舞蹈使知足禅师破戒,两者之间的斗法必然是最凶险不过的道心相争,境界修为的高低反而不是最关键。

不过那位明月既然有信心去撩拨这位佛门高僧,修为怎么看也不会太低,得了这位高僧一身修为,境界说不定还会再涨上一层。

大致知道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陈浮生便将祭炼法器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炼化乾天罡气之上。

以他目前的修为,本来就不可能将这九天剑阵的威力彻底挥出来,祭炼相思红线是为了更好地伪装身份,至于其他的时候等他会过了扶余璋的师父与那位明月之后也不迟。

“可惜了,还差两层才能炼罡大成,到时候罡煞合一,无论是练习那本雷法精要,还是将修为更近一步化生神光出来,实力都能够大大提高,就算再次遇上那个袁通天都有一战之力。”

陈浮生缓缓降落在善花公主面前,心中却是有些可惜,凝煞炼罡这两关若是寻到合适的地煞阴脉,有着炼罡的心法,本来就是最为容易修成。

他有着避水珠可以无视那处海眼的涡旋之力,有风雷翅与藕丝步云履助他飞遁至乾天罡气层中,又有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护身,助他毫无顾忌地吸纳地煞阴脉与乾天罡气,度已经比常人快了近五六倍,结果在他全力运转法力的情况下,两个月下来,修为却还是没有从第六层的巅峰推进到顶,堪堪卡在了第八层之前。

感受一下善花公主与洪吉童身上外泄的气息,陈浮生点点头,也不开口问话,大袖一挥,便将两人连同文氏一起挪移进了大阵之中,然后再次腾空而起,一路向北。

如果只有善花公主一人,以他的法力,将善花公主护住,带契着飞遁不算什么难事,但是再多上两个人,其中还有一个一点儿修为都没有的文氏就要麻烦许多,转不如将他们收入大阵之中来得稳当。

不过陈浮生为人心细,虽然料定三人见识有限,不知道这件法器到底有多珍贵,却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得更为详细,没有将他们放入五方五行阵中,而是在大阵之中另外隔绝了一处空间安置三人。

没有了拖累,饶是陈浮生没有将遁光尽数运起,不过两三日的时间,便已行了上千里的路程。

居高临下,一望千里。

松都四面环山,被一南一北两座山脉近乎环绕起来,地势特异,极为容易辨认,决计不会认错。

眼见着松都近在眼前,陈浮生却是按落遁光,从天而降,将三人放出,手指前方,看着文氏道:“前面五十里处便是松都,王某初次来此,远不如夫人熟悉此地,等到了松都,还有许多事情要劳烦夫人。”

第二十三章 有花潭邻于花潭

“明月乃是当世名妓,想要见她一面的人不下千万,王公子固然是仙人一般的人物,但教坊里面的那些人有眼不识泰山,怕是不会让她接见您的。”

文氏毕竟是在松都生活了二十多年,虽然已经有十数年不曾来此,对其中的门道却是十分清楚。

只不过一边说着,文氏却是悄悄打量着陈浮生的神色。

她出身风月场所,又以妾室的身份在洪府之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心思远比其他人剔透。

陈浮生如果将一身法术显露出来,自然无论去哪里都是座上的贵宾。

但是陈浮生特意在松都几十里开外就收敛了法力,同常人一般行路,又让她代为指引,那是显然不想暴露自身身份的缘故。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陈浮生这位在她眼中和神仙无异的人物为何对一个妓生如此关注,但是眼下洪吉童被陈浮生收作记名弟子,也练就了些其他手段,前途与陈浮生有着大大的干系,由不得她这个做母亲的不上心。

“无妨,这件事情虽然紧要,却并不着急,我也不过是受人所托,洪夫人暂时只需为我多打听一下这位明月姑娘的事迹行踪即可。”

陈浮生衣衫翩翩,怀抱一只大猫,右手则是悄悄抚弄左臂上缠绕的相思红线,运用本身法力加以遮掩,随口说道。

一入松都,相思红线便自感受到一股同源的法力,弹跳不休,彻底印证了陈浮生之前的猜测。

不过,到了这里,陈浮生却是将动作放慢下来。

扶余璋的师父让他来这里寻找明月,却又不把话说清楚,之前也没有告诉他在这松都还有一位同门,其中许多古怪,由不得陈浮生这个半吊子的魔教修士多加小心。

对方留的时间是半年,如今却是不过花费了四个月,陈浮生提前两月来此,自然是想要对这位名妓明月多加了解一二,才好决定如何下手。

兜兜转转,在松都街头看似漫无目的地闲游了半日,陈浮生微微一笑,带着三人直直出城向着郊外而去。

“就是这里。”

陈浮生在一处水潭前停下脚步,运起鲲鹏真瞳,环四望。

松都被山环绕,座这水潭亦是由数条自山中流淌的溪水汇聚而成,松都位置已然十分偏北,又被群山围绕,虽然已是夏日,杜鹃花却是开得正盛,繁华似锦,颜色胜却曙霞。

正是似火山榴映小山,繁中能薄艳中间。红映潭水,真有清溪倒照映山红的意境在其中。

一处精舍坐落水潭旁边,隐隐传来朗朗书声。

而在陈浮生的鲲鹏真瞳看来,则是有着一片文气氤氲成云,冉冉而起,虽然远不如当年他在京师贡院参加会试的磅礴浩瀚,却也勉强可以称得上人杰地灵。

善花公主出身新罗,洪吉童年幼,对于这里根本就是一无所知,文氏却是在松都居住了二十余年,对于附近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一眼便认出这里是什么地方,心中一动,瞬间就有些明悟。

“这花潭是花潭先生的隐修之所,世传花潭先生无意于仕,在父母墓侧隐居,开堂讲学,这位王姓仙长不去教坊寻那明月,却来这里作甚?”

感受着那股少见的文气,陈浮生点一点头,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

虽然他口上说是请文氏代为打听明月的消息,却也知道文氏离开松都多年,帮不上什么忙,而他有着法力在身只要有心,方圆数里的一切都瞒不过去他的耳目,打探起消息来可要方便许多。

之前他在松都半日,看似闲逛,却已经将松都人口最稠密的几处所在走了个遍,在教坊青楼这些风月场所附近更是多下了一番功夫。

明月本就是松都最出名的名妓,行事作风又是十分大胆无忌,自由奔放,自然有许多人谈论。

剔去那些风言浪语和痴人说梦的呓语,陈浮生倒也抓住了几条有价值的东西。

在引诱天马山知足庵的知足禅师破戒之后,这位名妓似乎又盯上了这位花潭先生。

这位名妓口才甚是便利,当日她夜叩在天马山知足庵面壁三十年的知足禅师门前时自称乃是佛门弟子,这一次却是束绦手持《大学》拜见徐敬德。说道:“妾闻《礼记》曰:男盘革女盘丝。妾亦志学,带丝而来。”

徐敬德为人平易温和,在花潭开堂讲学亦是如此,也不知是否因为这样口才不若黄真伶俐,亦或者是相信自己养气修身的造诣,明知道知足禅师因此破戒,却还是应承下来,将其收入门下,指点学问。

陈浮生听了,也是有些无语,不知道如何评价这位花潭先生的胆识,毕竟如若把持不住,和那位知足禅师一般,修为心气崩毁不说,一生清誉更是会被毁于一旦,可以说是一个天大的赌注。

这个徐敬德一生不出仕,隐居授徒,养望功夫委实了得。

对于这种人而言,除了毕生精研的学问外,就要属这身前身后名最为重要。

换作陈浮生,除非必要,否则真正与这位魔教同门对上,他还是更加寄希望于用一身修为法器剑术来解决问题。

当初那个半吊子的美室给他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这魔教的其他功法怎么看都比他的《大自在天子法》要诡异许多,让他心中一直有些提防。

不过既然他提前近两个月来到这里,自然是希望准备更加妥当充足,来应对任何可能生的变故。

这个徐敬德既然是那位明月的目标,那么陈浮生在这里落下一手也是应有之意。

想到这里,陈浮生便自放出神识,也自带着一股文气融入其中。

徐敬德虽然没有修为,但多年读书养气,神魂已然与常人不同,陈浮生虽然已经是炼罡境界,神识强大,却也没有贸然去试探他,不过却是将他书房中的藏书、手稿尽数翻查了一遍。

陈浮生毕竟也是能在大齐科举中考中探花的人物,论起学问精深,也不比徐敬德差上太多,只是因为修行的缘故,并没有在这方面下太多功夫。

不过一时三刻,这位花潭先生的毕生所学便了然于胸。

心中便自有计划生成。

“原来是以张横渠的《正蒙》为源,以格物致知为法,宣扬气一元论。这种人心中早已有了自己对于世界的观念,坚不可移,虽然他对于玄学亦有所得,精研太极、易数,承自濂溪先生的《太极图说》与邵康节的《皇极经世》,但和他讨论道家的虚无之说以及佛门的寂灭,都要被他天然抵触。想要在他身上下手只怕还需如此方可。”

第二十四章 无事偏要生非

心念一动,陈浮生身边便自飞出无数根砍斫整齐的粗大青竹。

并指一点,一道红线从袖口蜿蜒飞出,在空中分化九道,直直向着这些青竹扑去。

相思红线虽然材质奇异,不比其他飞剑来得锋利,却也总归是道门法器,好似刀切豆腐一般,一触即断,切口平滑如镜。

陈浮生探手一张,一道北冥真水便自从手中飞出,在上面只是一滚一压,这些切割好的竹片表面便泛起一层淡淡灵光,被压为平平整整的竹板。

抬手一指,数十根最为粗壮的青竹,便自化作柱椿,而那些稍加祭炼过的竹板亦在法力的驱使下附着其上,转眼间一座三层竹楼便现于眼前。

好在陈浮生等人出城之时天色就已经转暗,路上再无行人,否则这般奇景也不知会吓倒多少人。

瞧一眼这座竹楼,陈浮生满意拍拍手掌,镇海珠自行从袖中飞出悬在竹楼之中,放出一片海蓝色光华如水荡漾开去,将竹楼笼罩其中。

袖袍一挥,在旁边看得目眩神迷的三人便身不由己地腾空而起,落入竹楼之中。

一声清喝,将三人惊醒,陈浮生面带微笑道:“我在松都听说这位花潭先生学识渊博,有教无类,吉童你不是一直有着封侯拜相的心愿么,亦是只有知书明理之辈才有资格入我门墙,你虽有过目成诵之能,但毕竟缺了名师指点,依我之见,你除了日常习练那门法诀外,不妨也拜在这位花潭先生门下,早晚也学些道理。”

洪吉童为身上气运与自身出身和心性裹挟,在修行上怕是没有多少指望,将来势必要揭竿而起,图谋天下。

一个只会两三手法术的修士没什么了不起,最多就是为祸一时一地,但如果洪吉童真正学有所悟,到时候就不止是拉起一伙贼寇那么简单,而是集结成党,有了真正的目标与理念。

那时候才是真正的祸乱天下。

而且陈浮生也可以借此与那位花潭先生搭上关系,从而将那位魔教同门的底细摸得更加清楚。

一夜悄然而过。

然后就有喧嚣之声在熹微晨光中响起,陈浮生收起法力,看向洪吉童道:“你去外面把这些事情料理清楚,只许自保,万不可出手伤人。

话音刚落,洪吉童便自跃出竹楼,几步跨出,已然站在了一群或者赤足或者打着草鞋,一身粗布麻衣的村民之前,一脸跃跃欲试。

他毕竟是少年心性,在练出真气之后,就一直想要出手伸量一番,只可惜头流山少有人去,便是善花公主也不知比他强出多少,这一次好容易逮到了机会,自是要好好表现一番。

陈浮生推开窗户,负手而立,看着楼下的局势,淡淡而笑。

而他昨晚起这座竹楼之时,既没有去官府登记申报,又没有与村民商议,更特意摆在路边,阻碍他人去路,便是想要故意生出事情来。

他早已探察得清楚,这徐敬德在此地素有威望,故而那些村民有争端的时候,不去官府,而是直接交由他来主持裁断。

这些村民都是出身贫寒,务农为业,虽然在吃用上有所欠缺,看上去面黄肌瘦,浑身上下没有三两肉,但是因为常年劳作,着实有一把子力气。

但这座竹楼有他法力加持灵光,莫说损毁,这些人方一接近这座竹楼一丈之地,便被排斥开去。

而洪吉童顽心起来,更是仗着打通了两三处窍穴,身法灵动矫健,四肢有着不知几百斤的力量,只是随手拨拉,便将这些人搞得人仰马翻,有如旋风一般,在人群中进出几次,已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站着,尽皆倒地不起,

好在他得了陈浮生的约束,还不敢出手伤人。

而旁边一些心思机灵的人眼见不妙,向早就着徐敬德的那一处精舍跑去,想要请出这位大人物出来主持公道,洪吉童也不阻拦。

寻常百姓,不识文字道理,愚昧懵懂。

最多不过不惑之年以后,便自容貌枯槁,精气神更是涣散黯淡。

虽然不是修士,不通武艺,但读书人知书明理,自然也有一股与凡夫俗子迥异的心气支撑。

在新罗、百济这种蛮夷之地,更是如此,便是没有头上那一股文气,陈浮生也断然不会认错,更何况这位花潭先生眉宇明快,眼若曙星,衣冠严伟,被一群人簇拥其中,用鹤立鸡群来形容都太过简单。

徐敬德小步疾行走出家门,先是查看一下地上众人的身体并无大碍,然后再看向收手立于道旁的洪吉童,最后就是抬头望向竹楼。

他的见识自然比这一干村民要高出许多,一眼看出这座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竹楼绝非人力所为,定有鬼神之力在其中。

不过儒家号曰:子不语怪力乱神。徐敬德读书数十年,对于这些也远不如常人那般惊惧,世事洞明,知道洪吉童毕竟年幼,不是真正的主事之人,就整整衣衫,双手拱手于胸,朗声开口道:“松都徐可久在此,还请高人出面一晤!”

“守正素闻松都有贤人居于花潭,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陈浮生随口说出好几年没有用过的表字,便自提步从窗台虚空迈下,缓步在徐敬德身前立定,还了一礼。

看着到底的村民,陈浮生袖袍一挥,出一道法力将这些人凭空扶起,调理气血,然后回过身来,面带歉意道:“王某方自从大齐求学回来,打算安居于此,却是没想到童子年少轻狂,仗着学了些武艺便自卖弄本事起来,居然打伤了这么多人,委实是我管教不严,倒是让先生见笑了。”

说道这里,陈浮生袖手托出一个铜盘,摆放了些散碎银子道:“这些银钱便算作在下补偿的汤药费吧,王某初来乍到,对于这里的人事一无所知,如何分,还要有请先生多多费心。”

其实洪吉童下手颇有分寸,这些人之所以倒地不起,倒有大半是担心起来后再被洪吉童放倒,如今看到徐敬德一出,非但有人出面认错,更有银两补偿,各个都是精神百倍,眼巴巴地望着这位花潭先生。

新罗与百济,虽然有着金银矿山,但限于冶炼开采的工艺,远不如大齐,对于这些平头百姓而言,这一二两碎银已然是平生所见过的最大财富,早已将之前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徐敬德轻咳一声,方才他刚要开口,却没想到陈浮生下手如此之快,转眼间就将事情尽数抹平,倒让他现在有些不上不下,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第二十五章 对酒当歌,品茗则当以谈佐之

至于洪吉童,早在徐敬德一现身便自不露声色地悄然收手,负于背后,乖巧低头,显露出一派虚心认错的模样出来。

这三个月下来,洪吉童依照陈浮生所给的功法用心修行,病根尽去,将那一股天生的灵质表露无异,非但容貌俊秀,身量挺拔,风采气度更是非凡,正如名字所言,真个儿有如玉作的吉祥童子一般,任谁看了也要有三分喜爱。

徐敬德自然也不例外。

再加上陈浮生给众人的补偿称得上优厚,他心中原有的一分不平也自悄然无踪。

“这位年轻人举止似乎隐含深意,好似故意引这件事情一般?”

一理通,百里明,以徐敬德的年纪倒也称得上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多少也察觉到陈浮生并非无心之失。

耐心看着徐敬德将那一盘银钱依着伤情分完毕,而那些村民也自散去,陈浮生这才上前,手臂微抬,上指天空,然后侧身一挥,作了个邀请的姿势道:“王某今日耽搁了先生如此长的时间,实在过意不去,还望先生给在下一个道谢的机会。”

看着徐敬德表情,陈浮生呵呵一笑,把手一张,竹楼表面便自浮动一层清光,拔地而起,然在空中不断缩小,然后落入陈浮生掌心。

这一番举动,倒是把旁边那些还没走远的村民再一次惊吓了一番。

“王某之前考虑不周,给他人造成许多不便,还请先生指点一下将这竹楼安置在那里才最为妥当?”

单手托着一座小巧竹楼,陈浮生回过头来,言笑晏晏,看着这位花潭先生。

失神片刻,徐敬德轻咳一声,指着水潭道:“既是如此,若是不嫌弃,不若就在花潭边同老朽做个邻居如何?”

一夜之间平地出现一座三层竹楼,还算勉强在人力范围之内,至于洪吉童一个少年却打倒了数十名大汉,陈浮生凌空下楼也可以用武艺来解释。

但当陈浮生当面显露了这一手法术之后,徐敬德便知道自己最开始的猜测没有错误,陈浮生确实有着驱鬼请神的法术神通,实非凡人。

“好茶!”

徐敬德放下手中竹制的茶盏,闭上眼睛,忍不住开口赞道。

百济比起新罗蒙受中原影响更早更深,饮茶俨然成为百济从上到下的风尚。

陈浮生身上虽然没有制好的茶叶,但是当年大齐赠送新罗的茶苗则是被他暗中克扣了一批,种植在身上那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中。

五方五行阵中,五行循环不息,元气充沛,生长一年足以抵得过外面十年光阴。

再加上后来陈浮生又将这些分派给了幽若这个原本丹成级数的大妖代为打理。

几年下来,这些茶树已然成了气候,虽然还缺少那一分岁月风雨的洗礼,但他先是用道法处理成茶,可比凡人的手法要精妙不知多少。

至于北冥真水这天下七大真水与一缕情火更是远胜世间一切灵泉炭火,便是那最普通的杯盏也是绿竹剑分化出来,灵气充足,这一杯茶便是放在大齐亦是千金难寻,更何况在这百济小国。

见对方张开眼睛,陈浮生轻轻一笑,指着洪吉童三人依次介绍过去。

当然涉及到善花公主来历的时候自然遮掩了一番,没有开口说什么新罗公主。

文氏倒也罢了,待看到善花公主,饶是有明月这位松都名妓珠玉在侧,徐敬德依旧眼前一亮,忍不住开口称赞。

不过他年纪已长,再加上读书修心,看过去的目光就是纯粹的欣赏。

“王生先前说自大齐游学回来,莫非便是去学习仙家点石成金移山倒海的仙法么,果然神奇无比,让我这等凡人大开眼界。”

见陈浮生介绍完三人之后,便停了话语,等待许久,徐敬德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试探问道。

“非也。”

陈浮生收起脸上笑意,正色说道:“鬼神之力,当敬而远之。我一人在外求学,莫说虎狼虫豹,便是山精鬼魅也时常遇到,不得不学些护身的手段。但这些归根到底不过是小术而已,比起教化天下,引人向善来算不上什么真本事真学问。当年我正是有感我国文明粗鄙,远不如大齐文化博大精深,故而才孤身前往大齐游学,一直到前些时日方才返回,有心在这松都定居,将这些年的所学所闻,好生整理出来,只是松都城中,太过喧闹,实在不适合安心治学,王某久闻先生结庐花潭,开堂讲学数十年,这才冒昧前来,只是昨夜天色已晚,本打算今日再登门拜访,却是没想到居然反倒给先生添了许多麻烦。”

“大齐风物远胜我国,先圣之说,流传至今,也不知有多少流派,不知道阁下是在哪家门下求学,见过哪些宗师?”

一听陈浮生如此说,徐敬德两眼一亮,把原本对陈浮生施展的玄奇法术的好奇心抛之脑后,连声问道。

陈浮生早用神念察看过徐敬德的手稿藏书,知道他除了对于理学濂洛关闽这四派皆有涉及,更对邵康节的象数之学情有独钟,撰有不少解读《皇极经世》和《易经》的文章,对于自己讲些什么最能吸引这位花潭先生的注意早有打算。

“前朝战乱,衣冠士族入蜀避难,百年以来,剑南道文风鼎盛,有蜀学兴,当年我便是在剑南道的锦江书院求学。至于见识过的大师么,当以王荆公为最,堪称当代通儒,他所创的荆公新学乃是道德性命之学,不过他身为大齐宰辅一心变法,重利多于重德,在王霸义利上有所偏颇,更是截取黄老之学入先圣之说,微有小瑕,算不得醇儒。”

“原来阁下居然还曾亲眼见识过那位大齐名相,实在令人艳羡。”

徐敬德叹息一声道:“大齐与我国之间,路途遥远,差了一座海,6上又隔着一个高句丽,一来一往就要至少一年光阴。传回来的消息也不知都过了多少年,我也只是听派往上国的使团偶然说起过大齐有这么一位相爷,却是无缘见识他的学问如何,还望守正一会儿不吝赐教。”

第二十六章 松都三绝

“徐先生乃是前辈,赐教两字实不敢当,大家相互交流就是了。”

陈浮生看着徐敬德一脸认真,摆摆手,随意说道。

三不朽中,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于时;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徐敬德一生不曾出仕,潜心学问,前两者实非他一介书生力所能及,自然与许多同道学者一般专以立言为第一要务。

看到徐敬德如此,陈浮生轻轻一笑,暗中运起舌识,便自开讲起来。

正所谓旁观者清,虽然陈浮生对徐敬德说王介甫非是醇儒,但徐敬德的学问虽然袭自濂洛关闽的理学一脉,但他祖父两辈皆是武将出身,虽然自幼便聪明英果,但少也不得贤师,枉费了许多功夫。

虽然以格物观物之法致知,但于理学一脉亦是有许多迥异,聪明过人而厚重不足,不算儒学正脉。

虽然论气精到无余,于理气不相离之妙处,了然目见。

但也有着认气为理的毛病,气理未甚透彻,他评判道家虚无与佛门寂灭时所谓不识理气之源的说法其实放在他身上也算合适。

陈浮生知道自己在这上面的学问还没有到完全凌驾于对方之上,将对方驳斥得体无完肤,不得不拜服在自己脚下的地步。

同这种人论道,最好的选择就是顺着对方的思路延伸开去,才能让对方心中去了抵触的想法,但又应当不时有着一些独特的见解,可以人深省,才能让对方真正视为知己。

两人在这里,旁征博引,你来我往,或是一问一答,或是互问互答,谈得兴起,在旁边的三人反应也自不同。

洪吉童听得如痴如醉,他过目不忘,天资聪颖,再加上洪家亦是世代官宦,对于中原学问也是十分敬仰。

甚至他也曾有着读书拜相,匡扶天下的梦想。

不过他毕竟是个庶出的孽子,年纪又小,再加上这里本就地偏人少,文明开化程度远不如大齐,哪里能有什么名师,故而他目前也不过是个半吊子罢了。

在座的两人,徐敬德是这里屈一指的大学者,陈浮生更是大齐探花出身,又身兼三家修行精要,对于三教义理了解颇多。

他费劲心力也才不过能够勉强听懂一两分罢了,饶是如此也让他感觉豁然开朗,如饥似渴。

“老师传给我的那套法诀高深奥妙,我虽然将老师的讲解硬生生记了下来,却仍有许多不解之处,然而老师与这位花潭先生的探讨的某些东西,似乎可以印证到这上面来,王老师偶然说过,天下大道,殊途同归,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么?”

文氏与善花公主一个乃是妓生出身,一个是新罗公主,虽然也曾学过汉文,交谈起来尚可,但遇上这种学问上的事情就是一起大眼瞪小眼。

不过文氏一心牵挂的只有洪吉童,只是看着自家儿子的表情就已经心满意足,至于陈浮生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并不放在她的心上。

善花公主却是无聊至极。

如今的她没了公主的身份,跟在陈浮生身边还要随时提防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大魔头。

刚开始习练《极乐相思咒》拥有这种神奇力量的兴趣也因为进度缓慢而日益衰减。

她又不像洪吉童母子二人一样,相互依靠,听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实在忍耐不住,看到徐敬德抬起茶杯,以茶解渴,便自插嘴问道:“先前我与公子在松都城中偶然听人说起,这松都之中,号称有着三绝,一绝便是花潭先生,还有一绝是城外的朴渊瀑布,先生道德高尚,学问精深,朴渊瀑布乃是天地造就。这两绝实至名归,只是不知最后一绝中的那位明月姑娘却是何等人物,居然能与先生相提并论?”

善花公主比起两个姐姐来尤要美貌,美艳之名不止限于新罗一地,更是传到了百济、高句丽。

对于自己的外貌,她也是向来十分有自信。

不过因为这一次陈浮生告诉她,扶余璋的师父就是让他去松都来找这位明月,再加上到了这里之后,对方的名声比起她在新罗似乎还要高出许多,大街小巷,没有一处不在谈论这位松都名妓。

比起文人相轻,女人更是善妒,无形之中,她对于这个明月已然存了几分敌视。

能够给她增加自信的恐怕也只有自身乃是王室公主,而对方却不过是出身贱民一级的妓生而已。

这个问题,徐敬德却是不好回答。

论起关系来,他自然与那个拜他为师的名妓明月更加亲近,不过他也看得出来,陈浮生一行四人当中。

陈浮生乃是当之无愧的领头人,作为中心存在。

文氏和洪吉童不过是依附着陈浮生存在,以他马是瞻。

而善花公主虽然看起来也是跟着陈浮生,以其为主,但是无论是相貌、衣饰还是从小在王室养成的那一分气派,都无法让徐敬德轻视。

若是夸赞明月太过,难免让善花公主心生不喜,陈浮生学问极好,又有道术在身,连带着善花公主,徐敬德也高看了几分。

其中的分寸,委实难以掌控。

不过徐敬德毕竟读了几十年书,仓促之间倒也从前人典故找出了应对的说辞。

“小姐乃是大家闺秀,千金之体,清心玉映,自是闺房之秀,颜色殊胜,乃是老夫平生仅见,真娘虽然名满松都,但比起姑娘还是差了一筹。不过真娘虽然不幸沦落风尘,却是被前缘所误,并非自身所愿,虽在娼流,但性高洁,不事芬华,堪称玉壶冰心,出淤泥而不染,亦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堪为女中名士,有几分仿佛王夫人的林下之风。”

“这位花潭先生,年纪虽然大了,在这方面倒是思维清楚。”

陈浮生暗笑一声,虽说王夫人、顾家妇各有所长,但以气度而论,后人皆认可林下之风要胜过闺阁之秀。徐敬德显然是看出善花公主不通诗书,对于这些典故深意不能知晓方才如此。

不过徐敬德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瞒不过陈浮生,转过头道:“真娘乃是我的学生,评价起来难免有失公允,恰好松都内有几位好友在朴渊瀑布前集会设宴邀我一同前往,到时候与会的除了一干文友之外,真娘亦会现身,守正不妨同去,除了可以亲自看看真娘与传言比起来如何之外,正好也请你同大家分说一下你在大齐这么多年来学到的学问,岂不是两全其美?”

“若是再加上朴渊瀑布,就不是两全其美,而是三全。”

陈浮生却是没有想到,居然只是稍加接触这位花潭先生就顺利联系到了那位名妓明月,轻笑道:“松都三绝齐聚,王某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倒是要先行谢过先生了。”

第二十七章 赋诗题字,银河倒挂,一剑逆流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也能遇到熟人,真是好生巧合。”

陈浮生眼神玩味,看着三丈之外背对着自己的一道人影。

他是第一次来此地,自然不可能认识什么人,但是并不妨碍有人认识他,如果不是这位唤为浑源的男子在遇到他的时候面色有异,气血运转也比正常情况下快了好几分,被他感应到,他还真不知道对方居然是百济中少数几个知道扶余璋来历的人物。

等到陈浮生招过百鬼经变图中的扶余璋才知道原来此人亦是王族出身,按照辈分应该称呼如今的百济法王一声伯父,不过百济王可不比新罗王膝下无子,他是绝无可能继承王位,再加上他父亲也受到猜忌,因而他虽然也是王族,却从来没有在百济担任过一官半职,只是闲暇时以碧溪守的笔名写些伤春悲秋的诗文与一干文人唱和罢了。

他与扶余璋也不过只见过两三面,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与一见如故没有半点相似,反而是互相看不起对方,扶余璋乃是修士,实力在整个百济都少有人敌,又自认是百济王的王子自然看不上他浑浑噩噩,只知道卖弄些文章。

而这位碧溪守亦是觉得出身远比扶余璋这个私生子来得名正言顺,再加上扶余璋因为修行《极乐相思咒》再加上自幼只与寡母相依为命的关系,比起常人要阴柔难测许多,更让这个碧溪守瞧不上。

不过两人各有忌惮,从未将这些表露出来,只是见面故意装作不识罢了。

这也正合陈浮生的心意,否则这家伙将扶余璋的身份嚷嚷出去,免不了要费许多手脚。

“不过他似乎对这个明月十分着迷,到时候可以用他来试探一下。”

陈浮生顺着他的眼神望去,正好看到那位迷倒了松都上下男子的名妓。

陈浮生看了之后也不禁暗赞一声徐敬德称赞对方是有林下之风的奇女子却是空穴来风,并非完全杜撰,虽然是名妓但在这松都名流汇聚的集会之上仍是一身素色葛衫,但加梳洗,不施丹粉,淡妆来诣,相比之下善花公主虽然容貌稍胜一筹,但与那股自信的气度比起来就要差了许多。

不过,不知是否对方认定此地的人没有一个能够看穿自身来历的缘故,这位魔教修士竟然没有丝毫遮掩自身修为。

一身《极乐相思咒》法力释放开来,扩张到了方圆数十丈的距离。

善花公主不过刚刚入门,美室的《极乐相思咒》亦是不过凝煞的修为,更因为自身天赋及功法残缺的缘故停留在以皮相之美诱惑人的地步,比起那些旁门左道的媚术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然而这位名妓的法力非但纯粹至极,胜过了扶余璋与美室,更是浑厚高深,到了炼罡大成的地步,境界上甚至隐约有了直指人心本欲的层次,已经有资格在龙宫斗法上搏个名次出来,说不得就能撑到选出一十八人与龙族捉对斗法的时候。

百济、新罗等地处处效仿大齐,便是这集会,因为被邀请来得都是松都城中有些名声的文人,也是参照了古人三月上巳日曲水流觞的风俗,借了朴渊瀑布引了一段弯曲水渠,流杯吟诗作词。

徐敬德学问便是在大齐也算出色,但作起诗来受邵康节影响太重,简率无余韵。这一五言更是离了韵律,虽然清丽,却也只能勉强称作上佳,算不得出色。

相比之下,旁人中倒是有一巫山一段云的小令作的不错,“白练飞千尺,青铜彻万寻”两句气势还算足够。

但是论起气魄来却是那个名妓夺魁。

“一派长川喷壑垄,龙湫百仞水淙淙。飞泉倒泻疑银汉,怒瀑横垂宛白虹。雹乱霆弛弥洞府,珠者玉碎彻晴空。游人莫到庐山胜,须识天磨冠海东。”

“李易安词尽婉约,诗却开阔雄壮,这个明月倒是也有她的几分风采。”

陈浮生低吟几句,暗自笑道:“不过这一明显是仿效那位青莲剑仙所作,要打落一等才是,且让我来在这位魔教同门面前展露一番手段。”

北冥真水以水御水,天下无双,陈浮生心念一动,酒杯便自在面前缓缓停下。

陈浮生洒脱起身,把手一张,酒杯便自行落入掌心,仰一饮而尽,把头转向那位松都名妓,将身上法力微微运转,外泄几分。朗声开口:“王某初来松都,学问不足,诗词不成,却也不愿给大家扫兴,明月姑娘这一诗做得气魄好生了得,本人有幸曾前往大齐,亲眼一观那庐山飞瀑,听闻姑娘这一朴渊瀑布,也是心有所感,就让我以此凑个趣吧!”

话音未落,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然后缓缓落入掌心。

却是九天剑匣中八柄剑中,剑气最是肆意磅礴的那一把。

一剑在手,陈浮生身上气质也自一变。

看着在剑气之下惊惧震撼兼而有之的这一批文人墨客,陈浮生嘿然一笑,无论是新罗还是百济,底蕴还是差了许多,就算侥幸窃了一两分中原文化,但无论见识还是心性都远远比不上大齐。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陈浮生心中默念几遍,就是一道惊天白虹飞掠而去。

当日龙宫斗法,那个蓬莱岛的云中子极为钟意这一招银河倒挂,少有地施展了三遍,每一招气机变化蕴含的剑意都略有不同,他感受极为深切。

再加上这一招本就暗中契合水性,于陈浮生自身所学的剑法有所印证。

今天在这与庐山飞瀑有几分相似的朴渊瀑布之前,再听到这位松都名妓的这一仿诗,总算打通了某个关节,将此招的神髓圆满。

森白长虹转瞬射入奔流的瀑布之中,只是一剑横掠。

瀑布拦腰截断,万斤流水下倾之势立停,反而向后一层层皱起叠褶,逆流而上,水势十分顽强凶悍。

众人面前便自现出一幅奇景,瀑布中部以下露出一片被这一挂瀑布不知洗刷了多少年的光滑石壁,青意幽幽。

中部之上,在剑气依托下逆流而上的瀑布与源源不断下涌的流水抵在一起,两水合一,渐自鼓起。

当这千万斤水积蓄到一个饱满的弧度时,陈浮生那一道百丈白虹已经缩为丈半,然后轰然炸开。

这一次就是真正的雪浪翻飞,琼碎玉乱,这不知积蓄了多少万斤的流水化作数百条水龙,成千道水柱水箭,上万串水珠荡漾空中。

水珠在空中再次被残存的剑气崩碎成雾,打湿众人衣衫。

日光下彻,一道彩虹分挂两山之巅。

而那一柄飞剑则是在陈浮生神念牵系之下,穿过那一张纷纷扬扬洒落的水帘,在瀑布旁的山壁三尺开外悬空而立。

然后,剑气落入山岩之上,剑走大龙,有如奔蛇走虺,连绵一贯。

水势平复极快,不过瞬息便自平复如常,然而陈浮生的飞剑却是更快三分,早在瀑布再次合拢之前便再次飞掠而过,化作一道流光投入陈浮生袖中。

瀑布宛然。

石壁之上却已是出现一十四个斗大汉字。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肆意放达,一笔而就,贯穿尾,到最后一字收尾更是潦草几不可见。

一道雷音,先后至,响彻众人耳际。

剑气雷音。

第二十八章 两番心思,一场交易

陈浮生的这一招银河倒挂自然不是为了给这些惊骇莫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所看。

外行人不过看着热闹,明月原本浅笑吟吟,但陈浮生飞剑一出,当即就变了颜色,一脸肃穆,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紧紧看着陈浮生。

剑气雷音是多么上乘的剑术,任何一个修士心中都十分清楚。

就算是道门一十三派的真传弟子也不是各个都能练成。

更何况陈浮生这一招银河倒挂偷师自云中子身上,却是脱胎于那位青莲剑仙,招数精妙,剑意凡,比起《极乐相思咒》中记载的道术手法还要高明几分,怎能不让魔教弟子心中揣测难安。

“这松都左右只有知足那个老和尚算是真正的修士,这些读书人更是表面道貌岸然,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也就徐敬德养气有成,那些武将更是最多不过入窍级数,没有一个能够突破先天,怎么突然跳出来一个这么厉害人物,他这一手剑术似乎就是传说中的剑气雷音,就连师父都没有练就,已是各派长老才能修成,怎么会跑到这里,该不会是冲着我来得吧?”

徐敬德最看重的还是陈浮生的学问,那些法术对他而言不过云烟过眼,算不得什么。

再加上他也是养气有成,多少也算是个君子,自然不会到处宣扬陈浮生身怀道法,猝不及防之下,倒是当真吃惊不小。

看着明月侧过头低声打探自身来历,陈浮生轻轻一笑,端起酒杯,自顾自斟满酒,几步走到那位碧溪守旁坐定,一饮而尽。

其他人虽然惊艳陈浮生的飞剑留字,但事不关己,他们又对这些舞刀弄枪的事情不感兴趣,更加分不出胎动、入窍、感应、入煞、炼罡这些境界的高低强弱,在惊叹一番之后也就罢了。

碧溪守却是出身王族,眼界最为高明,再加上因为对扶余璋有所了解,反而想得最多。

“之前他在几位王子之中,一直默默无为,所有人都以为他出身不正,对王位早就绝了指望,却没想到他暗地里居然练就了这般本事,之前不过是隐蛰不出罢了,城府居然如此之深。莫非他也想要一鸣惊人不成?”

“浑源兄好久不见,当年一别,我们两人应该也有三四年不曾见面了吧?”

碧溪守正自苦苦思索之后如何面对扶余璋时,就见陈浮生不请自来,在身旁坐下,然后脑中就响起了这么一句问候。

“不必张口,我现在用着神念传音之法,你只需要在脑中思考,我就知道你想要说些什么?”

看着对方一脸吃惊,张嘴欲言,陈浮生轻轻一笑,淡淡“说”出这么一句,不出意料地,对方脸上的惊惧更甚。

碧溪守也就仗着出身不错,才有些见识,又哪里听说过神念沟通的妙法,连续尝试几次,勉强成功开口:“浑源见过邸下,不知世子来我松都,可有浑源效劳之处?”

碧溪守惊惧过后,便迅回过神来,陈浮生展露的实力,他遍数百济那些知名的武将和僧道高人也觉得无人能及。

再加上对方十数年来隐忍不的城府心计,使得他瞬间就将扶余璋夺得王位的可能性提到了最高,想都不用想,张口就给扶余璋这个私生子冠以嗣子才能有的称谓。

此刻他心中更多的是庆幸之前他虽然看不起对方的出身,但毕竟表面上没有针对过对方,想来对方也不会无缘无故对他做些什么。

听着对方的称呼,陈浮生轻轻一笑,暗自运起舌识道:“父王年迈,几位王兄耐不住寂寞,已经开始暗中结党有所动作,我自认文采武艺远远胜过他们,又与新罗王室结为姻亲,王位大有希望。唯一值得忧虑的只有宗室,我不想在造就过多杀戮的情况下,顺利接过王位,浑源兄的父亲乃是扶余璋的叔父,王上的手足兄弟,在宗室之中素有威望,某家还希望王叔到时候为我背书,助我登上王位,到时候我自然也不会亏待浑源兄父子二人,执掌大权可不比眼下寄情山水,娱乐文字来得畅快?”

原来是有求于人。

听到陈浮生的话,碧溪守心中一定,表情缓和许多,陈浮生给他带来的那种生死之间的压力猛然消失大半,正要试探着开口打听一下陈浮生的计划与能给出的筹码,就见陈浮生紧跟着吐出一句。

“所谓空口无凭,在正式商谈之前,为表诚意,浑源兄可以先说些私人的要求,看看我有没有这番实力。”

碧溪守精神一振,他根本不需要付出和答应什么,就能提前要求陈浮生做事,无论怎么看都对他有百利无一害,追问道:“我看世子剑法通神,心中十分向往,不知道能否传授给我?”

“这个么?”

陈浮生没有立刻回答,眼光在碧溪守身上审视一遍,缓缓摇头,方才开口道:“倒不是我不舍得教你,只是这修行有些类似武艺,年纪幼小的时候,心思活泼,一口先天之气未曾散尽,气血灵动,筋骨尚未完全长成,大有可为,现在你骨骼早已定型,便是努力,这辈子只怕也没什么成就。而且我这门剑术承自道家,要求一个清心寡欲,除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外,十年之内更是不能沾染半点荤腥酒色,免得破坏了体内真气的纯粹,实在太苦。少有人能够坚持下来。”

碧溪守把嘴一闭,再也不想追问,十年时间不能喝酒吃肉,更不必说放弃女色,简直比起和尚来还要清苦,他自认绝无可能做到。

“不过。”

看着碧溪守的失望,陈浮生抛出真正想要提出的条件:“这位明月姑娘色艺双绝,名满松都,我看浑源对她也是情有独钟,只是据说她性情古怪,倜傥任侠有若男子,便是我初来松都也有所耳闻,想必你也是为此苦恼。不过我倒是有些手段足以保证你抱得美人归,不知这个是否能够折换得过?”

第二十九章 相思为弦,江湖相忘

“这样子当真可行么?”

碧溪守挥一挥衣袖,神态颇不自然,他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毕竟也算是王族子弟,从来没有穿过现在身上这么朴素的衣衫。

“自然。”

陈浮生坐在对面,缓缓张开眼睛,指点道:“你在松都住的日子不知比我长久多少,明月此女性情心性如何,想必也是一清二楚,颇有魏晋之风,若市井贱隶,虽赠于金而不顾。如果想要打破她的心防,与之交游,以我看来有两条路子可选。”

“哪两条?”

碧溪守眼睛一亮,急声追问,他自认相貌文才乃至家世都不弱于任何人,但是这个妓生却根本未曾正眼看过他,在他看来,明月此女简直可以说是金刚不坏,没有一丝破绽。

顺手一拂,琴音袅袅而起,陈浮生将一张七弦琴向前一推,起身说道:“要么君子圣贤,要么名士狂人,那位与我相邻的花潭先生不是因为与这位明月姑娘昵处累年,终不及乱才最终结为师徒吗,天马山知足庵的知足禅师却没能守得佛心不动,一朝破戒。如果你能够如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定然能让此女刮目相看。”

碧溪守面色古怪,期期艾艾,说不出口。

虽然在外面他也有正人君子之名,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在这方面的定力是远远比不上知足禅师的,连这位面壁三十年的当世活佛都一朝破戒,更不用说他这个伪君子了。

而且他想要接近明月,可不是真打算与她探讨诗文经义,还不是因为对方色艺双绝,艳名远扬。

“那就只有走第二条路了。”

陈浮生看着碧溪守的表情,呵呵一笑,指指桌面的瑶琴。

“据说那位天下名唱李士宗,就曾卸鞍天寿院川边,脱冠加腹而卧,高唱三曲,以此来吸引此女的注意。想必他也是听闻了坦腹东床的典故才有的这个主意。等到时候你就穿着这一身衣服,骑着小驴,让吉童挟琴,经过她的住处的时候,登楼赊酒,弹琴一曲,就用这几日我传授给你的那一曲子,弹奏完之后,什么也不要做,直接起身乘驴离开,她必然会尾随追来。如果我所料不差,大约在吹笛桥的时候就会赶上你,到时候无论她做些什么,你都切莫不可回头,直接向前。若是过了溪水,你所求的应该就有七八成的可能,但如果你回了头,就是前功尽弃,到时候可不要怪我没有帮你。”

陈浮生语气加重道。

“这件事无论怎么听怎么都像是一场儿戏。”

碧溪守把手一摊,疑惑问道:“这件事当真可行么?”

“那是当然。”

陈浮生点点头,一脸自信道:“司马相如以一曲《凤求凰》可以引得卓文君夜投入怀,我传你的这一曲虽然少有流传,但亦是世间难寻的名曲,立意之初便是两位同道的生死至交琴箫合奏而得,比之寻常男女之情尤要高洁许多,如今一琴独奏,暗含寻求知音之意。我听说那位名妓明月在乐律上造诣极深,能够引来玄鹤盘旋,不会感受不到这一点的。”

看着碧溪守连连点头,视作金科玉律。将琴小心收起,陈浮生眼光在琴身上一扫,淡淡一笑。

这张琴不过是陈浮生随手斫木而作,自然远不如陈浮生经手过的天音门琴心的那一架太白。真正的玄机在于那七根琴弦之上。

“相思红线一分为九,七道化为琴弦,一根用来牵系这个碧溪守与那个明月,最后一根留在手中以作备用。我倒要看看那个明月能否敌得过这一路七弦剑波?”

陈浮生单手抚弄左臂上那根比之前要纤细不少的红线,暗自盘算。

指望着碧溪守这个名不副实的家伙以琴声打动明月这个炼罡大成的魔教修士,根本是天方夜谭,陈浮生自然不会如此痴傻,故而除了那七根相思红线之外,他还将自己的法力连带着那一曲天音门的《江湖相忘》打入了其中。

所谓剑法其实也可以视作一种法术,法术可以封印在符纸法器当中,剑法乐曲自然也不例外。

这位碧溪守在其中所起的不过是一个引子的作用罢了,一旦他弹起此曲,就相当于陈浮生与明月隔空斗法。

这一《江湖相忘》以琴来施展就是七弦剑波,用箫来弹奏就是天音门中的洞箫剑法。

剑心当时给了他乐谱来帮忙炼制太白琴,虽然因为门规留了一手,没有真正将这两门剑法教给他。

但天音门道法本就是魔道两家合流造就,与陈浮生的一身所学暗中契合。再加上他领悟了佛门舌识之妙,本身也从何湘君那里学过天音门的入门要诀,手中更有一部得自清阳道人的天音门功法。

龙宫斗法之后,无论是眼界还是剑法都更上一层楼,以此来推演出几分七弦剑波的奥妙,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现在正好用来试探明月这位魔教同门。

这就是所谓的投石问路,等到时候他自然会在一边旁观这场斗法,这一手音杀之术对于陈浮生而言算不上什么,不过是他实力的极小一部分罢了,但陈浮生不信这个明月也像他一般有着一身法器,诸多奇遇。

虽然在当日的朴渊瀑布前,他已经大致知晓对于这位明月的修为境界,但还是只有真正看到对方出手,才知道真实的实力如何,更方便陈浮生为接下来的计划提供依据。

“奇怪,怎么这几日总有些心绪不宁,似是有人要针对我一般,难道是前几日在朴渊瀑布前遇到的那个剑修?只可惜徐敬德亦是不清楚他的身份来历,只知道他精擅道术,学问高深,自大齐而来。”

没了外人在场,明月的打扮就更是随意,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边幅不修,此时她也是从调息中醒转过来,素手放在桌前一具似琴似筝的乐器之上,左手五指按弦,右手提拨弹挑划拨。

这自然就是所谓的玄琴了,说是琴,其实却是仿自中土箜篌而得,亦是明月的本命法器。

第三十章 七弦齐动,曼声放歌

比起陈浮生与扶余璋两人来,黄真与魔教的关系可要紧密许多。

她母亲陈玄琴同样也是魔教弟子,修炼《极乐相思咒》,与扶余璋师父乃是同门师姐妹,只不过在凝煞这一关一步走错,就再无回天之力,非但没有将对方化作自身鼎炉,境界更上一层楼,反而害得自身道心破碎,修为尽丧,不得已才嫁于其生父,诞下黄真。

而陈玄琴的师妹却是一飞冲天,后来居上,凭借着丹成四品成功执掌这一脉。

等到黄真年纪稍长,她师父便自出现,收她为徒,代替她母亲将《极乐相思咒》传授给她,悉心指点。

本来她师父是想要将她带在身边贴身教导的,只不过黄真年轻气盛,非要学着她母亲当年一般投身风月场所,磨练道心。

论起来,陈浮生目前还应唤他一声师姐才对。

扶余璋的师父只是告诉他来松都寻找明月,他根本不知道两人居然还有一层关系。

“按照师父所言,扶余璋应该也该来到松都与我会和,怎么迟迟不见他现身?”

黄真与其师父间的关系远不是扶余璋能比,她对于扶余璋的来历修为了解得清清楚楚,对他却不怎么看得上眼,毕竟扶余璋主要还是因为服用了一株五百年的薯蓣,改换了体质才能够修行。

虽然在初时的几关必然进展神,还要胜过那些天才,但是到了后面就要被别人落下,丹成这一关便是百中无一侥幸突破,也最多不过七八品,更进一步的指望可以说是十分渺茫。

只是她却是不知道那位私生王子却是早已被陈浮生顶替了身份,道**力不知比原装货胜出多少倍。

相比之下,黄真此女母亲既然以玄琴为名,自然在这方面有着非凡造诣,她继承了这方面的天分,再加上勤学苦练,比起天音门弟子以音入道也差不了多少。

如今她非但境界上早已过母亲许多,再加上知足禅师一身佛法被她所夺,两相结合,积累极其雄厚,比之道门一十三派的真传弟子也不逊色半点,距离丹成也不过只有半步之遥罢了。

“可惜了,那个修士所学的道法看起来也十分高明,如果能够给他种下魔种,说不定我就能够即刻丹成。”

黄真放下手,暗自思索开来,自从朴渊瀑布一会之后,陈浮生便自闭门不出,只是在暗中指点碧溪守。

而她因为拿不准陈浮生来历目的的关系,担心惊动对方,所以并没有贸然用法术试探。

黄真方自停下手中玄琴,就有琴音悠悠穿墙而来,直击心灵。

初入耳时,琴声寂寂,若然无味。然后就有如微风吹拂,细水潺潺,不过转瞬功夫,就是大江大河,奔涌翻卷,响彻整片天地之间。

黄真心神一震,一身法力不由自主地自行运转起来。

“这是什么法术,似乎与我修得《极乐相思咒》中的惑心术有些仿佛,却更加厉害,松都城中几时来了这么多高人?”

猝不及防之下,黄真一听此曲,心神就是一荡,灵台险些失守,不过总算她一身所学乃是魔教真传,有着师父点拨,比起美室单凭一本残缺功法要强出许多,再加上在这风尘之中摸爬滚打多年,道心坚韧,本就是此道好手,法力连转三回,总算勉强镇压下来,但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在牵扯之下向着外面循着琴声追去。

咬咬牙,黄真没有用法力夺回身体的掌控,而是任其按照本能反应向外走去。

以她的境界自然可以分辨出来,此人的功力绝对不可能出丹成,而在这之下,她自信没有多少人可以压制她。

反而这门道法与她的得意神通有许多印证之处,她也想看看完整施展出来到底是什么模样。

“怎么是他?!”

修士耳目聪明,远胜常人,更有过目不忘之能。

饶是黄真调息法力用去了不少功夫,碧溪守身影已经化作一个小小黑点,黄真还是轻而易举地将其辨认了出来,心中就是一阵惊讶。

她在风尘之中生活许久,早就看出碧溪守不过虚有其名,因此对其向来不屑一顾,相比之下,反而是在他前头为他牵驴的洪吉童小小年纪却已经有了入窍的修为,不知胜过他多少。

此时碧溪守早就罢手停止了弹琴,那一张琴已经被收入了琴匣之中,但是陈浮生封印在里面的法力却是没有耗尽,那一曲《江湖相忘》依旧透过琴匣遥遥锁定了黄真一人,只不过化作无声的心音罢了。神识感应之下,黄真是绝对不会认错。

洪吉童为碧溪守牵驴在前,明月尾随其后,陈浮生则是盘膝坐在吹笛桥下的溪水当中,还在碧溪守之前,正是三人必经之地。

北冥真水本就是天下七大水法,隐遁水中,无形无迹。这一次他又悄然运起了《玄同篇》,将一身气息尽数收敛起来,再加上明月此女的心神已经全部放在了被陈浮生封印了法术的琴上,根本没有察觉分毫。

“就是现在。”

感受着琴弦出的法力渐自衰落下来,陈浮生左手一张,一根纤细红线蜿蜒而出,右手轻轻一拨,一道青幽火焰依附其上,借着相思红线间的本能联系,隔空传去。

琴匣之中,七弦齐动,残余的法力一下子尽数释放出来。

碧溪守只觉背上的琴匣突然弹跳起来,那一张七弦瑶琴竟似是要脱匣飞去一般。

碧溪守一介凡人不过能够看到些表象罢了,黄真感受却是无比深刻,那一琴曲原本已经接近尾声,法力波动开始平息,谁知曲尽之时,法力却反而逆转而上,威力比之前提升不止倍许。

在她“看”来,那道琴匣之中一下子就飞出不知多少的无形剑气,在空中荡漾成波,积蓄成涛,然后向着自己压下。

黄真一气运转数百里,只是瞬间便将体内经脉以及三百六十五路窍穴尽数走通,法力亦是因此提升到巅峰,一身炼罡大成的修为展露无疑。

然后驻足吹笛桥前,曼声而歌。

反观陈浮生出此招,便自借水遁去,冷眼旁观这位魔教同门有何手段破去自己这一剑。

而面对这一招七弦齐出,明月这位魔教弟子再也无法保留实力,总算使出了自己的压箱底本事。

乐工严守,在伽倻琴上堪为通国妙手,善解音律,曾有幸亲眼见其展露歌喉,称其为仙女下凡,赞其歌声为洞府余韵,世间更无此调,却不知明月可是当真不是凡人,不过却是不折不扣的魔女,而绝非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第三十一章 鲸吞蚕食,青丝凝霜

陈浮生把眼一望,就看到那七根琴弦早已尽数透壁飞出琴匣,在空中一拉,琴弦上面便自弹出无数道剑波涌向黄真,然后连带着碧溪守身上那一根化作八根纤细红线,在空中摇曳不定,然后趁着对方鼓起全身法力抵御无穷剑波之时,纷纷弹跳开去,然后猛然扑上,有如蜻蜓点水,意态极为轻松写意,但每一次落下,都是向着气机最为薄弱之处点去,以类似寻龙点穴的手法,破去了黄真法力与天地元气的气机勾连。

黄真以法力驱使天地元气,就好比借此营造了厚实衣衫将自己牢牢护了起来,而陈浮生此举却是将这衣衫层层剥去,使其再无半分护身之力。

正当红线的尽头已然撕下最后一件衣衫,真正触及体表肌肤,就要顺着窍穴钻入对方好生肆虐一番的时候,却有五根青丝有如灵蛇般自衣袖中探出头来,将八根红线牢牢挡在体外。

这五根青丝亦是透出一股最正宗不过的《极乐相思咒》法力,显然与陈浮生的相思红线一般,乃是这位明月一身修为所化。

这两股同源法力化成的丝线方一碰上,便斗了个不相上下,一十三根丝线在空中你来我往,无数剑气弥漫天空,不过片刻功夫,青丝红线就交锋了上千次之多。

若非陈浮生与黄真不约而同地御使着天地元气将其控制在一个区域之内,这时候也不知道早已死伤多少人。

明月御使这五根青丝的手法自然也是《极乐相思咒》中的天孙织锦剑法。

陈浮生剑法自然远远高出明月,但他境界上弱了这位魔教弟子一筹,八根红线也并非自己亲自修行得来,多少有些投机取巧,而且这红线材质奇异,不比其他飞剑,他也无法借此施展剑气雷音之法,再加上他对明月出手,主要还是试探居多,在摸不清楚魔教底细之前并不想动手杀人,不过动用了一成的法力而已。

明月却是越打越是心惊。

美室一生修行都没能练出相思红线,直到被陈浮生体内的六欲魔种、北冥真水与佛门法力6续洗练之后方才真正成形,与《极乐相思咒》中的已经有了许多变化,她不像陈浮生一般炼就一双鲲鹏真瞳可以看穿虚实本质,虽然觉得与本身的道法有许多相似之处,却也没有真个儿认为出手之人与自己修行的是同一种功法。

时间稍一推移,局势便自向着陈浮生有利的方面展。

黄真毕竟投入了许多心力在琴舞歌上,相比较而言,她的剑法虽然也算纯熟,但比起陈浮生这种剑道高手而言还是要差上许多。

而且她这一路天孙织锦剑法,陈浮生对其了如指掌,反而他身兼三家剑法,又在龙宫斗法上与几位剑道大材过招,收获良多,也偷学了许多进来。

明月只觉陈浮生每一次出手都正好击中自身的破绽所在,反而对方剑招变幻万千,高深莫测。

正当陈浮生八根红线将青丝尽数抽飞,就要再次突破之时,就见明月体表灵光一闪,原本已经低落的气息陡然再次强盛起来。

“青山里碧溪水,莫夸去不休。

一到沧海不复还,那得不少留。

明月满空山,暂休且去若何。”

陈浮生负手看向黄真,一字一句将其所唱转为汉字,两眼则是紧紧盯着她体外的气机流转。

明月此女,色貌才艺在松都均妙绝一时,除了操琴起舞外,亦通书史,工诗善文。

但是许是因为应酬相合而作,她的汉诗除了当时那一《朴渊瀑布》外,大多流于媚俗,神意匮乏。

在陈浮生看来,相比之下,还是她的时调灵性更足。

也正是她方才所唱。

一时一地皆有时调,她这时调便是源出乡歌,混合了汉字而作,乃是最常见的三章六句。

初中终三章,各自对应文章诗赋的起、承与转合,每句结束,她身上的气质也自随之变化。

等到最后一句出口,明月把身子向上一挺,素手轻拍,五根青丝尽数收回掌中。

“剑成!”

伴随这一声低吟,青丝聚为一股,小指粗细,昂扬直立,恰如一口三尺青锋。

这根青黑丝绳剑方自成形,便有变化,幽幽青黑迅褪去,有霜白色缓缓形成。

而明月身上原本高涨的气势也随之圆融起来,两眼之中神光湛然,一点勃生机透体而出。

体外更是隐隐有着佛光闪耀。

“原来她之前没有掩饰修为,是因为吸纳的知足禅师的佛法修为还未曾真正与自身法力相合,不得已一直用法力镇压。”

陈浮生只是一眼就看出了明月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丹成,明月此女本就是炼罡大成的境界,知足禅师本就四识圆满,三十年面壁苦修闭口禅,就是为了一举突破身意两识,凝成舍利,却因为明月一朝破戒,修为沦丧。

只不过明月可不像陈浮生一般也曾修行过佛法,这身佛门法力迟迟不能与自身相合。

徐敬德的儒家养气的功夫也未必就在知足禅师的不动佛心之上,能够同她相处如此之久却还没有出事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明月想要借助他的浩然之气调和体内两股法力,却又担心一下子夺取之后,自己真正镇压不住,才转换了手段。

如果说对待知足禅师是鲸吞的话,那么对于徐敬德,明月就是选用了蚕食的手法。

本来她估计至少还得花上三五年功夫才真正有望丹成。

然而许是陈浮生那一剑七弦剑波给她的压力太大,再加上胸中一点灵机闪现,她这一临时生意的时调竟然无意中契合了她本身道法的精华,令她恍然大悟,提前迈入了丹成这一关。

想也不想,陈浮生掌中最后那根红线也自飞出,同明月方才所做的一般化为一条红绳,有如赤蛇,凌空盘旋,然后直直缠向了那一口青黑之中隐现雪白的丝绳。

识海之中,六色光轮一转,青幽火焰便自顺着红绳瞬息蔓延到青丝剑上。

第三十二章 青山不动,碧水一去不复还

陈浮生并非想要趁机斩杀了这位魔教同门,而是想要借机行一次偷窃之举。

只不过他偷的不是什么金银珠宝,甚至也不是神通法器,而是丹成这一关的明悟灵机罢了。

丹成与感应类似,各人有各人的道路,领悟各有不同,但毕竟是法力、心性与魂魄的融合,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若是能够旁观,对于自身修行也有不小裨益。

但是丹成只是一瞬即过,大多数都是修士突然颖悟了灵机立地丹成,极难有外人能够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缘。

而且如果不是至交好友,又有哪一个人放心任由旁人在旁窥伺?

方才陈浮生出手大半是为试探,并没有带多少杀机,他赌得就是明月也看出这一点,不会轻易放过这个下一次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到来的良机。

如果是其他境界倒也罢了,但是丹成在练气九层便是比起感应都要来得重要。

感应不过是推开了大门,有了修行的资格,而丹成才真正是大道修行的根基。

陈浮生目前也是炼罡境界,用不了多少时间便会罡煞合一,就要开始着手琢磨这一关,魔教功法本就考验心性,而他到时候要以《大自在天子法》与《北冥逍遥诀》两相合一,难度不知道需要增加多少。

如果是其他人倒也罢了,但是陈浮生六欲魔种已经逐渐扎根识海之中,而将其提前催生出来的情火又与明月所修的《极乐相思咒》同源而生。

外人观看,有如雾里看花,朦朦胧胧,只不过勉强窥见气机运转变化罢了,有如下水探骊龙,所得不过一鳞半甲,但以青丝红线为媒介,借助这种天然的感应,陈浮生却是能够切身体会到丹成的精微奥妙,真正取得了那一颗龙珠。

明月自然察觉到了陈浮生的动作,不过她目前正全力运转法力,并没有多余的精力用来与陈浮生抗衡,更何况单纯相思红线,她还不知道陈浮生的法力来源,但当那道《极乐相思咒》所化的情火附着其上的时候,她哪里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不过这股同源法力非但没有暗藏任何杀机,反而不断助她增长气势,对于她丹成亦是有着不小好处。稍一犹豫,明月就错过了将其逐出体外的机会,只是瞬间,就与她自身修为化合为一。

陈浮生缓缓打量,此时明月体外,三千青丝浮沉不定,连绵无尽,不知延伸到哪里去,更有佛光照耀其间,看上去十分玄妙。

而伴随着明月体内的法力运转,佛光尽数收敛,融入青丝之中,渐自转白。

这三千青丝自然远不如结成明月手中那柄青丝剑的五道可在虚实之间任意转化的青丝法器,但是她一身法力感应幻化而成,象征着她一身道法精华。

等到丹成,这三千青丝就会收入那颗内丹之中,然后化作一身道基,乃至最后脱过劫数,生成道果温养仙气,都与之干系甚大。

只是这景象虽然宏大奇特,但是《极乐相思咒》的法力无形无色,凡人灵识不开,决计看不到这般奇景就是。

陈浮生体内的法力也随着明月的气息起伏变化产生共鸣,有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感悟顺着那根红绳传入自己识海之中的那道六色光轮之上,让这道光轮愈加璀璨起来,宛如实质。

红绳的色泽也是微有变化,不如之前那般纯粹,一抹青黑色悄然浮上,这是沾染了这位明月的剑意。

“朝如青丝暮成雪。”

放出神念微一感应,陈浮生就感觉这股剑意有些熟悉。

心中立刻明悟这就是明月这根青丝绳的根源,也是她得以突破丹成的关键。

早在看到她那一《朴渊瀑布》之时,陈浮生便已知晓她对于那位青莲剑仙十分推崇。

陈浮生之前读这位剑仙的诗词,虽然觉得仙气盎然,暗合修行之理,却也没有太过重视。

但是当与那位蓬莱山的云中子斗剑一场却让他有所领悟。

那位剑仙前辈显然境界也是十分高明,说不定就是练气顶峰甚至元神高人,入世显然也是想要在红尘万丈中磨练道心,突破境界。

或是有意,或是无意,他在人间修行之时,许多领悟被他随口藏于诗歌当中。

只是这些感悟太过零碎,许多都是灵机一动衍生出来,那一篇《青莲剑歌》就是他借捞月尸解之后将一身道法领悟重新整合之后所创,乃是他一身道法剑术的精髓所在。

旁人不像云中子这般好运,得了钓鳌杆的认主继承了这一路传承,想要从中真正领悟出什么来,不比登天之难容易多少。

明月能够有此机缘,也不是巧合。

她本就对这位青莲剑仙十分敬仰,身为炼罡大成的修士,她能看到所领悟的自然也比凡人要深刻许多。

第二就是她这因《极乐相思咒》而成的青丝在某种程度上恰好暗合了朝如青丝暮成雪这一式剑法。

只不过当日陈浮生与云中子交手之时,不见他施展此招,也不知是他故意保留了实力还是他也未能领悟这一招的精髓。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正所谓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明月身处风月烟花之地,乃是人间最为污浊无情之地。

她在这里十数年,也不知见识了多少红颜憔悴,美人迟暮,对于这一句诗歌领悟尤为深切。

而最后一点就当真是因缘际会了。

她追到碧溪守在这吹笛桥下,被陈浮生突然出手阻拦,不得已运转法力,作歌相抗。

桥下就是一条碧溪,守与水谐音。恰好与碧溪守名号相合,可谓巧到了极致,在陈浮生的七弦剑波的莫大压力之下,因景因人,让她突然领悟了这种青山不动,碧水一去不复还的道理,又恰恰与朝如青丝暮成雪前一句中的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起承转合,终章的那一句“明月满空山,暂休且去若何”却是来自于知足禅师。

道门讲虚无,佛家却是最善解空。知足禅师面壁三十年,就是为了勘破色空二字。

只可惜一朝破戒,修为尽数被明月所夺,之前明月因为没有佛法根基,迟迟不能将其炼化,这一次却是突飞猛进,真有几分立地成佛的感觉。

相应地,陈浮生除了那一条相思红绳之外,涌入识海的领悟除了一部分融入六欲魔种,还有一部分则是再次组合起来,化成无数文字,阵阵梵音响起,放出无量佛光,将识海照耀得一片光明,然后亦是与他识海中的那一篇《金刚三昧转轮经》迅相合。

他可不像明月一般,对于佛法一无所知,几乎瞬间,心中大放光明。

第三十三章 明月丹成,互下魔种

有来就有往。

光轮缓缓转动,情火便顺着红线青丝流入明月体内,两股法力有如水乳交融一般。

明月识海之中骤然多出一朵小小火焰,静静燃烧。

这朵火焰是什么东西,明月再清楚不过,正是《极乐相思咒》分化出来的一颗魔种,知足禅师正是在这一颗魔种之下,修为尽丧。

这倒不是陈浮生故意如此,而是两人法力交流,自然而然流传过来。

“果然是我魔教中人,看这样子,这个驱使碧溪守来试探我的人定然是我那位未曾谋面的师弟无疑。不过据师父之前所说,他一身修为也才不过感应,怎么看起来却是如此高明?”

稍一转念,明月便自将这想得清清楚楚。

毕竟她是知道扶余璋来历跟脚的,再加上碧溪守的身份,并不难联想起来。

心念一动,明月便自将这道情火在识海之中隔绝镇压起来。

如果陈浮生所用的是异种法力,对于已经快要丹成的她而言,想要驱逐出体外,不过是随手的事,但这道火焰虽然本质不过是凝煞级数,但因为与她修行的是同一门功法,做起来反而要困难许多。

最重要还是她也有自己的私心打算。

陈浮生虽然展露了不少手段,远比她之前听到的要出色许多,更是在她体内种下魔种,但她转瞬就将丹成,到时候与这位同门师弟的境界又自大大拉开,有着充足的自信不会沦为他人鼎炉。

相反,一个不慎,陈浮生就有可能反而被她反过来掌控。

有她母亲陈玄琴的前车之鉴,她对这魔种的反噬最清楚不过。

更何况她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明月身上法力一震,陈浮生牵系在那一道青丝剑上的红绳便自弹开。

而她原本已经提升到最巅峰的气势于不可能处再次高涨起来,一股新生的力量将未。

然后气势再次回落,那是她已经突破了丹成这一关,终于有精力将这一身法力纳入掌控的缘故。

说起来虽然复杂,但其实从陈浮生出手,隔空出剑波到明月丹成不过也只是一时片刻的功夫,两人出手隐晦迅捷,再加上《极乐相思咒》法力无形无色,虽然路边旁观这位松都名妓的人甚多,却都是肉眼凡胎,没有一个人知道到底生了什么。

将法力缓缓收回体内,明月轻轻向后一挽头,容光颜色比之前更胜三分,神念打量着体内那粒晶莹剔透,在虚实之中来回转化的内丹,心中无限欢喜。

至于那位碧溪守,他的意志本来就算不上多么坚定。

陈浮生撤去相思红线之后,他一介凡人根本无法抗衡明月的歌声,心神失守,灵智一个模糊,早已将陈浮生的叮嘱忘在脑后。情不自已地向后回头,从驴身上跌入溪水当中。

“非名士,乃风流郎也。”

被溪水一浸,他倒是再次清醒过来,正要起身,就见明月立在桥头,朗声笑。

对于明月而言,这烟花之地不过是她为了增进修为暂时栖身之地罢了。如今一朝丹成,这个名妓的身份对她而言再无任何用处,随时可以舍弃,一个小小的王室子弟,根本不放在她的眼中。因而行事作风比起平日来还要来得大胆无忌。

抬头环顾左右,明月微叹一声,将外放的神识收回,竟是理也不理这位衣衫湿透,狼狈不堪的碧溪守,直接转身离去。

陈浮生是在数里之外隔空操纵相思红线,再加上已然运起了《玄同篇》的秘术,饶是她已经丹成,也不可能现。

虽然没有找出陈浮生,但是对她而言,既然已经猜到了扶余璋这位师弟的身上,也就不怎么着急,反正陈浮生总是要回来找她的。

相比之下,丹成之后,魂魄也自脱了肉身寄居在金丹之中,虽然法力比之前强盛精纯十倍不止,思维更是聪敏灵活,但是她尚不能完全适应这些变化,还需要回去闭关修炼一段时间,才能将一身法力运转无瑕,哪里有这许多时间在碧溪守这只蚂蚁上浪费。

“可惜了,若是再多给我些时间,说不定我便能够一举将眼耳鼻口四识圆满。”

看着明月离开,陈浮生也顺势将红绳收回左臂,轻轻抚摸,虽然心中多少有些遗憾,却是再没有其他动作,而是闭上眼睛,细细回味着方才从红绳上传来的每一分感悟。

原本他不过是想要试探一下这位魔教同门的法力如何,谁知道对方却是有着大机缘在身,轻而易举地便突破了修行路上最为重要的一关,连带着他也得了不少好处。

陈浮生法力一逼,红绳再次一分为九,只不过这一次却有一根红线红色尽去,俨然与明月之前所放出的青丝一般,青黑之中隐现霜白。

识海之中那卷《金刚三昧转轮经》更是凝如实质一般,放出无量佛光,将那一道六色光轮彻底包裹起来,缓缓渗透其中。

虽然还没能真正将这魔种炼化,陈浮生却已经十分满意,这还是他自修佛法以来两者第一次有了势均力敌的趋势。

至于对于心境的洗练却是要等到丹成这一关才能真正体现出来。

相比之下,弊端就算不上什么。

陈浮生细细瞧去,在光轮上面燃烧不息的情火之中又自升起一小簇火焰。

而那一根青丝的尾端则是延伸进这一道新生情火之中,两者相辅相成,十分奇异。

陈浮生给明月种下了情火,明月便也利用陈浮生的红绳给陈浮生种下了一粒魔种。

不过她却是不知道陈浮生识海之中早就有着天欲尊者留下的魔种,除非她修为过天欲尊者,否则注定只是做无用功。

陈浮生挺挺身子,看着惭恨不已的碧溪守,暗自摇头,碧溪守这种人自视甚高,对颜面看得极重,这一次在众人面前丢了大面子,委实有些抬不起头来。

他落到这步田地也有陈浮生一分原因在内,再加上以后说不定还有需要他的时候,想到这里,陈浮生便自传音给洪吉童带其离开。

第三十四章 天遁剑诀,三脉合一

“师父已经坐化了?!”

陈浮生坐在明月对面,脸上的惊讶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扶余璋的那位师父也是练气丹成,照理说怎么也有两三百年寿元,距离寿元终了还有着上百年的时间。

而且在决定对善花公主下手之前他们两人还曾通信,不到半年功夫,一个丹成高手居然无病无灾地逝世,实在是有些古怪。

“不错。”

明月点点头,表示陈浮生没有听错。

“我神教一脉相承,分化五支,北方神教在千年之前便自烟消云散,也不知是否还有传承留下。西方神教远在西域,向来与我们这几支少有来往,道法也受胡人教派影响极重,已经不能算是神教道统。”

明月知道扶余璋对魔教的了解不多,耐心解释道:“故而外人说起神教,主要提及的就是南方、中央以及我们东方这三支。当年一战,我神教落败便是缘由于各自为战的缘故,有感于此,教主有心将三支重新整合为一,已经下令神教弟子三年之后在扶桑重新聚合商议。我们这一脉弟子修为接连几代都不过丹成级数,师父她因此强修天遁剑诀,欲要以此奠定道基,只可惜功亏一篑,身死道消。”

“天遁剑诀?”

陈浮生皱皱眉,这路剑诀虽然也收录在扶余璋所得的那篇中,只不过精深玄奥,晦涩异常,还要在本部功法之上。

根据扶余璋的记忆这天遁剑诀并非衍生而来,而是这一脉的祖师不知从得了半部残卷,凭借着自身修为用的法力重新推演之后,才重新收录进来,乃是这一脉最为高深的剑法,地位远在天孙织锦之上。

这天遁剑诀与众不同,乃是走得道剑一路,直指本心性灵。除了有着护身杀敌的莫大威力,修行到极致,按照那位前辈所言,更是可以一断烦恼,二断**,三断贪嗔,甚至据传对于成就元神都有一分助力。

无论是陈浮生的红线亦或者明月的青丝,的法力俱是由心而,借助七情六欲而生,在虚实之间转化,天然与之相合。

中虽然有着类似以魔种来掠夺他人修为的种种诡异手段,但真正想要大成,却是十分艰难,除了开创的先祖之外,后来人没有一个能够以此证道,故而这一脉衰落之势在千年之前就已经现出苗头,得了这半部剑诀之后,那位前辈欣喜异常,甚至认为可以凭借此法使得这一脉再度崛起。

按照他的设想,这门剑诀与相辅相成,可以将其中的弊端弥补完整,使得这一脉迅出现大批高手。

只可惜这位前辈修为也不过只是温养层数,眼界见识都不足以将这半部剑诀推演完备。

千年下来,按照这剑诀修行的人,十之**都是走火入魔,因之修为大进的也不过只有两三例而已。

积年累月,这部剑诀便被束之高阁,没有一人有信心与勇气修行。

陈浮生暗自摇了摇头,除非元神级数的高人凌于绝顶,一览众山无余,否则一篇功法少说也要经过五六代才能完善,而自那位前辈之后,这一脉一直处于青黄不接的局面,后辈弟子修为最高也不过止步脱劫,没有能力对其修改。

这路剑诀虽然神奇,但即便陈浮生身兼三家所长也从来没有打过这个主意。

扶余璋师父此举亦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丹成不过中品,在魔教中也没有得力的帮手至交,如果真按照那位教主所言,这一脉定然要被其他几支吞并,千年基业毁于一旦,故而抱了破釜沉舟的念头想要行险一搏,可谓不得已而为之,其中许多无奈之处。

不过对于陈浮生而言,倒也算是一件好事,百济中修士甚少,扶余璋的师父也是因为明月就在这里,才会机缘巧合收了扶余璋为徒,他也极少与其他修士打过交道,如今既然扶余璋的师父坐化,可以说陈浮生的身份真正坐实,绝对不会有人想到是有人假扮。

但陈浮生最感兴趣的却不是其他,而是那位魔教教主,在天欲尊者门下的时候,对方极少讲述这位常年闭关潜修的神秘教主,除了这位教主也是出自中央魔教之外竟是一无所知。

不过单从对方有心一统魔教,将其彻底纳入掌心来看就知道这位教主亦是胸有沟壑雄才大略的人物。

“这位教主来历也是十分神奇。”

提及这位教主,饶是明月已经丹成,语气之中仍是情不自禁地带了三分肃穆庄重。

“他本来也是我东方神教出身,乃是前一任东方神教教主成就元神之后与道侣神念交感,孕育而出,自幼便展露了无双天资,被认为有望父子双元神,只可惜在突破元神这一关的时候出了意外,不得已用法力勉强护住了魂魄,转世投胎而去。”

“也是他时运强盛,虽然记忆被封,却依旧被中央魔教的高人看中收为徒弟,传授,走上了修行之路,这一世他的进展犹胜前生,不过五十年便已经稳稳当当地修炼到了第九层的大成级数,并且恢复了前世记忆和修为,将两支传承真正融为一体,一举突破元神,修为实力冠绝神教。也因为如此,才能得到东方、中央两支的一致尊崇,重新整合神教。”

“怪不得他有这般底气,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他修行的居然是与我一般无二的。”

听了这个消息,陈浮生心中比起刚才还要震撼,虽然任何一个修士都指望着能够修成大道,但突破元神是多么凶险艰难的一件事情,也是人所共知。这位魔教教主居然在突破元神失败的情况下,身死道不消,保留一分神识转世重修,第二世居然再次拜入魔教门下修行,第二次突破元神。

这等经历恐怕自这方天地开辟以来都没有几次,

第三十五章 二十年内,定然丹成

“不对!”

陈浮生身子一震,暗自想道:“该不会那位魔教教主早就知道自己前世突破不了元神,故而故意转世重修罢!”

“甚至拜入中央魔教之下也不是机缘巧合,而是他早就有心一举将魔教完全纳入掌中。”

陈浮生越想越觉得这番推测无误,毕竟封了记忆之后,还能够继续走上这条修行之路的可能实在太小,又偏偏是魔教一脉,怎么看都不会这么凑巧。

明月没有察觉到陈浮生表情的细微变化,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说给陈浮生听:“当年师父在收你我两人为徒之前,就已经探听到了这个消息,并没有将我们的姓名录入名册之中。本来师父留信给我,如果她突破境界失败,就让我同师弟潜伏起来,等到奠定道基之后再回去神教,不过之前与师弟一场切磋,让我灵机萌动,侥幸丹成二品,再配合上偶然领悟的那一道神通,给我三年时间打磨,也未必不能与道基高人抗衡,我不日便将动身前往扶桑将我们这一脉的势力掌控,不知师弟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师姐有命,扶余璋定当遵从!”

陈浮生朗声表明态度,然后道:“不过师弟这一次修为进展如此之快,却是因为寻到了一具上佳鼎炉的关系。此女身份也有些特殊,乃是新罗王室的善花公主。还有些尾需要处理妥当,不知师姐可否给我些时日,让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妥当?”

“这个自然。”

听了陈浮生的话,明月没有丝毫奇怪,本来她师父收扶余璋为徒,除了他吞服了那株五百年的薯蓣外,也是看中了他的身份。

当时她与陈浮生的打算一般,都是看中了这里没有什么佛道两家的修士,想要将其展成为一条退路,预备万一她们这一脉被人瓜分吞并。

也是因为这样,明月不愿意跟在她身边修行而是想要留在松都教坊之中的时候,她才会如此轻易地答应下来。

虽然明月自认目前自己的实力已经不比师父弱上多少,却总也没有必然的把握能够在魔教三脉的整合中全身而退。

她也知道新罗王膝下无子,长次两个女儿都已经沦为寡妇,陈浮生掌控第三个公主,除了修行之外,用意也是不言自明。

“不过,比起新罗与百济来,扶桑的修行者可要多出许多,而且许多还与我神教各支有所牵扯,到时候你一个人前去,务必要多加小心才是。”

皱皱眉头,明月随手扯过一张白绢,随手一抹,就有一幅地图出现在上面,旁边还绘制了许多许多注解文字。

“这张图乃是师父留给我,基本上扶桑比较出名的一些势力都被包含其中,你务必牢记在心。”

看着陈浮生将白绢小心收起,明月点点头,腰间一条青丝带轻轻飘拂,一股缥缈云气便随之而生,化作一道遁光直接离去,居然再无其他言语。

“没想到这个明月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被我诈走。”

陈浮生伸个懒腰,一股说不出的自在,他之前如此开口,只不过是不想被这位心思伶俐缜密的“师姐”同行看破了来历所作的托辞罢了。

相比之下,他还有着更紧要的事情去做。

斗剑大会在即,他正当一心一意努力修行,以求在此之前将法力推至炼罡大成才对。

其他的事情自然有着其他人去做,心念一动,那具自他返回新罗之后就被收回的分身再次出现在眼前。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相貌也跟着变化成为了扶余璋的模样。

右手并指成剑,带起一道情火直直打入对方眉心识海,原本还显得有些呆滞的眼睛随之变得灵动起来。

然后左臂上面的红绳一分为九,其中八道红线在空中一抖,再次分化出上百道出来,密密麻麻缠绕上去,将这具身体捆缚得结结实实,然后便自隐没在体表的肌肤之下。

仅只留下一根青丝孤零零系在左腕之上。

与明月一番交手之后,陈浮生对于魔种的理解更深一层,运用起来更加灵活娴熟。

这具分身以前必须有人在旁边协助打理才能不露出破绽,不过这次陈浮生给他打过去的那道情火非但可助他灵性大增,更包含了扶余璋与陈浮生的部分记忆,可以将这个身份伪装得天衣无缝,善花公主和洪吉童等人修为尚低,绝对看不出来其中的区别。

不过他也是担心对方像之前答应天明公主的要求一般,闹出金春秋的纰漏出来,故而特意用相思红线封锁了对方周身窍穴,保证对方脱离不了自己的掌控。

魔教以魔种控制人心,制作鼎炉,自然也有相应的钳制手段,《极乐相思咒》以相思红线为媒介,正是其中的翘楚。

至于那根青丝,一来是因为需要留下来施展九天剑阵,再就是这根青丝他入手不久,还需要些时日体悟其中的剑意,运用起来远不如相思红线一般自如。

陈浮生背后风雷翅张开,浮上千丈高空,放眼望去。

新罗气势已经隐约成型,有如饿虎,择人欲噬,与大齐形成合围之势,将高句丽、百济两地牢牢包围起来。

而百济国运本就略微逊色新罗,这一次更是呈现出衰落分流的局势,新罗、百济两地其中气运最为旺盛的几处都与他有着心神牵扯。

“二十年之内,定然丹成。”

陈浮生暗自推演,最多不过二十年,金德曼、金春秋、扶余璋、洪吉童等人就会彻底成长起来,成为真正牵扯到局势胜负的人物。

只不过金德曼金春秋是将新罗带领得愈加强盛,而扶余璋洪吉童则是祸乱百济,让两地的国力差距彻底拉开。

如果他所料不差,百济必将在大齐与新罗合击之下率先覆灭,然后就是高句丽。

而那时候他的一身法力想来也已经修行圆满,借助着国运的征伐变化,就能够彻底从之前沾染的因果气数中脱身,甚至从这种国亡族灭的人间巨变中将道心也淬炼到无瑕境界,为丹成奠定最雄厚的根基。

第三十六章 生死斗

朝游北海暮苍梧。

此乃上古剑仙形容出入青冥御剑飞行的遁光之快。

苍梧者,北海零陵也。

早晨起自北海,依次游过东海、西海、南海,复转苍梧,意指一日之内将四海之境尽数游遍的意思。

陈浮生目前虽然距离这等境界还差了许多,却也就有了几分意味在其中。

他此时将那一双丈许来长的风雷翅伸展开来,两翼一扇,身化一道青白流光,眨眼间就飞出了百里开外。

在流光之外又有一层凛冽剑气弥漫其上,将沿途的天罡大气一线斩裂成为两半。

如果是九天清罡,直接就透过护身罡气,投入被他丹田中的那座北冥,结合得紧密无间。

至于其他这些溃散成团的天罡大气则是虚空一震,就自消失不见,在他身后留下一道宽十里有余绵延不知几千里的裂痕,久久不能弥合。

却是被他顺手收入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为其增益元气灵性。

与往常不同,如今的他可没有丝毫遮掩自身法力,比起之前修为雄厚了不知多少,已是只差半步就能够炼罡九转,罡煞合一。

自明月离开松都,他安排好那一具分身以扶余璋的身份带着善花公主与洪吉童继续留在百济,自己就再次直奔天罡大气中采集乾天罡气。

修行起来不知岁月,一年时间转瞬既过,虽然陈浮生有把握在剩下的两三个月里将法力修炼圆满,不过他行事总是以稳当先,再加上他也想要见识一下天下秀出之士,故而才提前出关。

修士们大多一门心思都放在修行之上,除了一干同门之外,也不过只与几个同道好友往来,这种盛会实在不多见。

相比之下也只有借着真传弟子丹成上品或者给各大派的掌门至尊祝寿的名头才会有几家亲近的门派聚在一起。

这斗剑大立意之初,就是给这些年轻的弟子一个交流结识的平台,几乎全天下的杰出弟子都要来此走上一回才算不枉修行一场。

比起那些高人突破元神之后的庆典来,这斗剑大会虽然档次与重要性上逊色了一筹,但是人数比起来却要多出百倍,便是龙宫的斗法也要差了许多。

这斗剑大会与龙宫斗法不同,地点三十年转换一次,由承载的门派负责。

昆仑、九天剑派、净土禅院这种实力最雄厚的佛道两家顶尖门派还有底气不太重视这种虚名,但对于望海城、五岳门这种差了一筹的门派来说却是拼了命也要搏一个资格出来。

这一次的斗剑大会却是由大昭寺举办,这大昭寺位于极西之地的大雪山上,与昆仑派相邻。虽然不入佛门四大名刹之列,但据传实力比之南海观音宗也不弱上太多,只是因为佛理与中土有些迥异,再加上偏居一方,名声才会差了一等。

大雪山乃是天下第一高峰,比起陈浮生平生所见的任何一座山峰都要高出许多。真个称得上高耸入云的评语,有如撑天巨柱一般,直抵数千丈高空,最底层的天罡大气也不过才是到达半山腰偏上的位置罢了。

更难得的是这大雪山并非孤峰,上百座高度亦是顶天的山峰连绵一片,生生化作天地之间的一面壁垒屏障,气势雄浑无比。

“好冷,便是感应一级的修士在这里只怕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非得是在地煞阴脉中练就了护身煞气的人物肉身才能无惧这种严寒。”

就算陈浮生陈浮生没有运起鲲鹏真瞳,单从从这股不断加重到最后已经不比北海玄煞弱太多的酷寒中察觉到已经接近了目的地。

本来陈浮生若是在东海和北海寻不到北海玄煞,就只有来这大雪山中采集六阴雪煞修行。

这大昭寺内尽是佛门弟子,修行无需采集罡煞之气,故而这自上古遗留下来的寒意也就一直留存至今。

这股寒意用呵气成冰来形容都还差了许多,三十六种乾天罡气中也就只有几种亦是冰寒属性的罡气还能够勉强继续在空中游走,其他的不是被冰封成一条条数里来长的冰块,就是在这股彻骨寒意下被缓缓消磨殆尽,根本不复之前的灵动。

不过到了这里,修士也就逐渐多了起来,陈浮生居高临下,一览无余,自四面八方纷涌而至的修士,许是因为这斗剑大会牵涉到了师门颜面,极少有人收敛法力,或者驾驭了舟船楼阁类的飞遁法器,或者乘鹤骑龙,或者干脆用本身法力身化遁光,灵光闪现,聚在一起倒是真有万仙来朝的不俗气象。

不过像陈浮生这种孤身一人的倒是没有几个,便是凑热闹的散修也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咦,那不是望海城的孟家兄妹还有南海剑派的颜如玉么!”

陈浮生眼看这里的九天清罡已经极为稀少,不值得再出手吸纳,也就渐渐停了遁光,正准备降下。眼睛突然一亮,在这人群中看到了几个熟人。

经过兰若寺一战,孟灵犀孟如意兄妹两个与颜如玉多少也结下了一分交情。

龙宫斗法之后,因为关于陈浮生与风万里赌约的事情,三人身负长辈的叮嘱,再次相聚。

强中更有强中手,颜如玉虽然练就了剑气雷音,却还是中途折戟,孟灵犀更是早早落败。

孟灵犀是个好面子的,有心想要在斗剑大会上再次挣回来。

颜如玉虽然不怎么看重这些,但她出身南海剑派,乃是最纯粹的剑修,对于试剑天下亦是战意十足。

两人的法力早都到了罡煞合一的大成地步,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有机缘突破丹成,就一门心思把精力放在了修炼法术神通之上。

因为这个,这一年多来,他们连门派家族都没有返回,干脆留在了龙宫之中。

这一次他们本来也是跟着龙宫前来,不过因为不习惯那几位太子公主逆江而上,每过一处河神的领地就要停下来的作风,这才离了队伍奔赴大雪山而来。

见了熟人,陈浮生多少也有些欣喜,剑光一凝一斩,双翼一挥,直接从这千丈高空俯冲而下。

雷声轰隆,却是他用了剑气雷音斩裂大气加遁光。

颜如玉毕竟比孟灵犀要强出许多,再加上她又是剑修,几乎陈浮生剑光一催她就心生感应,气势一凝,不自觉地就要放出斩浪剑来。

不过还不待她出剑,眼前一闪,耳边就传来一句:“一年未见,两位道友身上气势越凝实,想来不日便可丹成。”

“论起修行,道友可比我们要快上许多,更何况我看道友一身剑术更是如通鬼神,将剑气雷音真正挥得淋漓尽致,莫非只是一年不见,道友就有了什么奇遇不成?”

颜如玉把眼一望,法力一松一缓,含笑说道,心中却是有些惊讶。

在兰若寺的时候陈浮生是以佛门法力出手,所以他们都不知道陈浮生的具体境界,但是龙宫斗法结束之后,陈浮生在炼罡这一关也不过只到了第六层的功夫,距离大成还差许多功夫,也就和孟如意相差不多。

然而这一次不过一年多不见,陈浮生却是把孟如意整整甩了一层半,距离他们两个也不过只有半步之遥,进度着实惊人。

偏偏陈浮生如今并未收敛一身法力,纯粹浑厚,没有一点儿投机取巧的样子。由不得颜如玉不感慨一声。

毕竟除了本身的北冥逍遥诀外,颜如玉还知道陈浮生在佛法上也有些造诣,而方才那一剑比起之前似乎也有不小进展。

“三十年前,九天剑派的苏正风便是在这斗剑大会上一举成名,得了问天剑的名号,据说如今已经奠定了道基,眼看就要脱去第一重劫数,这位浮生道友看样子只怕比他还要天资出众一些,怪不得连师父都愿意在他结丹之后指点他的剑术,比起他来,我就要差上许多。”

颜如玉暗自叹息一声,九天剑派虽然如南海剑派一般也冠以剑派二字,却并非纯粹剑修门派,可是这一代中接连有弟子单单凭借剑术就压过了南海剑派,扬名天下显然是因为南海剑派功法底蕴不如九天剑派的缘故,由不得她这个掌门弟子不叹息一二。

“道友真会说笑,如果身受重伤也算奇遇的话,那浮生倒是希望这种奇遇还是少一些的好。”

听了颜如玉的话,陈浮生却是仰叹息一声,然后苦笑道:“第一次遇见三位道友的时候,我与那头石精斗法受了重伤,仰仗着师门灵药才恢复过来,上一次却是离开之后又被人偷袭,如果不是我与无心道友斗法之后,承蒙观音宗的真如宗主赐我的那滴大悲甘露水有着肉白骨活死人的效用,不要说修为提升了,说不定今后永远都无望修行。”

“这是怎么回事?!”

“谁人居然如此大胆?!”

陈浮生一开口,颜如玉与苏正风面色就是齐齐一变,对望一眼,眼中尽是震惊之色。

陈浮生在龙宫斗法之中,只是惜败于蓬莱山的云中子手中,本人不但练成了剑气雷音的上乘剑术,更是祭炼出一套剑阵,寻常情况下便是与道基乃至脱劫一二重的高手宗师对上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可是这等实力居然被人打成重伤,足以想象对方修为如何。

更何况陈浮生并非什么无门无户的旁门散修,出身的九天剑派可是道门最顶尖的一十三派,有着元神高人执掌。

自家师父也是在练气顶峰不知盘踞了几百年的高手。

任谁出手之前都要仔细掂量掂量九天剑派真传弟子所代表的份量。

“是万化宗的风万里道友。”

陈浮生收了苦笑,自我解嘲道:“想必他对于在我手下输了一招不怎么服气,再加上听说了几位前辈作赌的事情,不甘心被我得了那么多的好处去,我一离开龙宫,就被他暗中缀了上去。”

看着三人神色,陈浮生摇摇头道:“本来若是只有他一个,大家继续比斗一场也无不可,但是没想到袁通天道友居然也躲在一旁,看到我再次击败风道友的时候,暗中打出法器,逼得我动用了师父留下的一道传送神通方才逃遁出去。”

“袁道友已经是奠定了道基的人物,修为足足高出道友两层,居然还不顾身份,好生狠毒!”

颜如玉柳眉一扬,声音冷厉,然后又转带了几分柔意,看向陈浮生道:“既然他们如此不讲规矩,道友可曾告诉了师门长辈。”

道门中人,虽然斗法死伤乃是常事,绝不可能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弟子就要连带着整个门派拼个你死我活。

但对于九天剑派和万化门这种级数的门派而言,真传弟子不仅代表了门派的体面,更是传承道法的关键,每一个都十分宝贵。

更何况陈浮生与万化门无冤无仇,龙宫斗法本就只是切磋也不曾伤了风万里的性命,而对方不但偷袭更是有着袁通天这个高手以大欺小,已经可以说是彻底坏了规矩,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更不必说陈浮生还点出对方是不忿陈浮生得了赌局的好处,这点无论是对于孟家兄妹还是颜如玉而言都是不能忍的。

那场赌约他们的长辈也参与了进来,袁通天风万里下手已经可以说是折损了这几位的面子,元神高人的颜面可比陈浮生要重要许多。

他们若是成功袭杀了陈浮生也就罢了,混乱天机,处理干净的话,最多不过是一桩无头公案。

可既然陈浮生成功活了下来,那么万化门无论如何都要给出一个交代。

“这件事还无需师父与掌门师伯他们操心。”

陈浮生气势一变,昂扬说道:“虽然袁师兄以大欺小,但也是同辈比拼,如果凡事都要求恳宗门,也实在太过无能。我想风道友应该也不会错过这次斗剑大会,这一年来我闭关苦修,就是想要在天下同道面前,结了这桩因果。”

如何结,自然是生死相斗了。

第三十七章 杀机再起

修行的根本是为了求一个长生,故而对于这种好勇斗狠的举止并不太推崇。

就算大家有什么斗气的举止,等到修行又有进境或者有第三方说和的情况的时候,大多也就罢手言和,一笑置之。

但牵扯到到自身的道心或者生死仇怨的时候,就是务必要了断个干干净净。

颜如玉暗自摇了摇头,却是没有开口劝阻陈浮生。

南海剑派与观音宗同在南海,往来颇多,大悲甘露水有多么珍贵,她也是有所了解。

更不必说那一道传送的神通,陈浮生虽然没有道明,但袁通天乃是奠定了道基的高手,又是出身万化宗这种大门派,便是遇上寻常的脱劫宗师也可一战,能够在其手底下逃得性命,只怕便是北冥道人这种高人,也要耗费三两年的功力。

传送飞遁的法术本就罕见难修,更不必说是将法术凝练成型,比自身施展可要多费上许多功夫。

这种保命的宝贝,便是陈浮生身上也不可能多有。

而陈浮生如此开口,那是表明了此仇此恨不可化解,他与风万里之间直到有一方陨落,身死道消才能平复下来。

陈浮生这一次是存了杀心而来,此时同三人说起这件事,也不过是借他们之口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为自己今后出手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罢了。

孟家兄妹与颜如玉也算出身名门大派,颜如玉更是练就了剑气雷音的上乘剑术,再加上他们这几年来道法有成之后,时常在外走动,再脱离了龙宫那一干人马之后,沿途也被不少修士认出了来历,跟随了上来。

有底气来这斗剑大会的,多少也都有些本事来历,便是旁门散修也不容轻视,颜如玉虽然不喜龙宫的做派,但也没有打这些人离开,孟灵犀更是想要拉拢些亲近的势力,为自己将来在家族中增加几分话语权,可谓来者不拒,短短时日也自拉起了支上百人的队伍,非是如此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吸引了陈浮生的注意力。

天上忽然降下一个人来,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就看到陈浮生与领头三人交谈起来,知道乃是熟人。

在听到陈浮生的来历之后,各个都是精神一震,要知道虽然陈浮生自出九天剑派以来极少像颜如玉等人一般游访天下,但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出现就是在龙宫斗法之上力克无心、敖璃、风万里等一众强手。

一年多下来,当日龙宫斗法的结果也早就传遍天下,再加上九天剑派真传弟子的身份,名头直追天下间最出众的那几位人物,认为这一次斗剑大会三十六天罡中必有他的一个位子。

只不过还不待其他人与之结交,又早早地离了龙宫不知去向,可谓神龙见不见尾,惹来众人许多遐思迩想。

谁知道陈浮生这一次出现,居然口中就透露出了这样一件骇人的消息出来。

这些人事不关己,只是觉得又有一场热闹可看,毕竟对于他们而言,不拘是陈浮生还是风万里,对于他们而言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修士寿元悠久,除了修行也没多少消遣的乐子,这一次能够看到这两人生死相搏,可算是修行界中少有的稀罕事。

只不过这些人身份实力毕竟差了许多,眼看着陈浮生与孟家兄妹与颜如玉交谈,却是插不进话,也是有些郁闷无奈。

“万化宗的风万里,为人行事素来狠辣,自他入道以来,也不知有多少同道命丧他手,全因万化宗势大,强行将之压了下去,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连陈浮生道友都敢暗害,实在是无法无天!”

敢直接开口谴责风万里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陈浮生借着对方开口的机会,仔细打量起这个他一落下就注意到的青年道士。

正黄道袍,外面披了件出尘鹤氅,手持一柄麈尾,腰间一侧悬挂一只二尺四寸斩邪剑。

道袍无风自动,飘飘若仙。

一身法力同样未曾遮掩,护身罡气在体外幻化成龙虎之形,气势强悍,丹成上品大有希望。

而在陈浮生看来,对方身上的道冠、法袍、鹤氅、拂尘、法剑各个都有灵光隐现,显然都是法器无疑,孟氏兄妹、颜如玉都算出身不凡,但论起身家来还是要逊色对方一筹。

更不必说对方在这一群人中,比起孟灵犀来,地位还要隐约高出一线,与领悟了剑气雷音的颜如玉并列站在最前方。

陈浮生看过对方身上冠裳剑制,再看一遍对方显露的护身罡煞,对于对方的来历已是大致了解,拱手打了个稽,笑道:“道友好生精妙的《无上正一天师灵宝符经》,不知是龙虎派张杨二脉的那一房子弟?”

“张元宏乃是张道陵前辈之子,龙虎派的正宗嫡传,三年前有一条丹成级数的寒螭行洪出海,祸害两岸。便是被他一剑斩杀,道法在龙虎派中也是屈一指。”

年轻道士没有开口,直到孟如意声音清脆婉转地将来历道明,方才一甩拂尘,对着陈浮生颔回了一礼,气派之大,比之龙宫的那些太子也不差多少。

陈浮生点了点头,对于这个陌生道士口中提及的风万里之前就下手杀人的事情倒是没有一点儿怀疑。

除了《天鹏九变》之外,风万里修行的杀道也已经到了十分高明的地步,眼看就能两种功法真正合一。

这杀道修行本就讲究在无穷杀戮战斗之中磨练道心,想到练到这一步,不用想也知道这风万里之前与多少修士交过手。

不过这样也不过让陈浮生杀死对方的时候理由更加充分罢了。

只不过在回礼的时候也不是是否有意,手掌在腰间的剑身上一抹而过,眼中顿时生起一股跃跃欲试的战意。

显然他对于陈浮生这个在龙宫斗法中大出风头的九天剑派真传弟子亦是十分有挑战的欲望。

“张道陵的子孙么?”

陈浮生也是微微惊讶一下,张道陵当年被逐出龙虎派,不得已开创龙虎山一脉,到最后又成功返回龙虎派,在修行界中也算是一件传奇,人尽皆知。

如今他已是温养级数的老祖,被视为龙虎派中最有希望突破元神的高手,无论是地位还是实力都仅在本派的掌教真人之下。

粗粗算来,怎么也有四五百岁的寿元,却是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一个这个年轻的儿子,倒也称得上一句老当益壮。

不过如此来看,这个张元宏一身法器倒也不算难以理解。毕竟龙虎派本就是以血脉为纽带,张道陵老来得子,对其想必更是疼爱有加。

而这位张元宏的实力看起来也颇为不弱。

寒螭本就是蛟龙之属,法力深厚,天赋神通不凡,灵智更是远远出寻常那些蠢笨的妖族。又是在水中,占据了地利,便是遇上道基之辈也可一战。

这个张元宏能够一战将之斩杀,无论是法器还是修为显然都是一等一的出众。

不过陈浮生倒是不相信对方也练就了什么剑气雷音、瞬剑术这些上乘剑法。

龙虎派与万化宗一般,与道门一十三派中的其他门派都有不同。

万化宗所收弟子都身具上古血脉,通过觉醒血脉得到上古异兽百族的天赋神通。

也因为这样他们出手行事多自本能,多有如风万里这般肆无忌惮之人,被许多门派暗地里视为蛮夷之徒。

龙虎派则是以家族为纽带,家法即是教法,规矩森严。如果出身偏房,就算天资出色也极难获传高深道法。

而且他们也不像其他门派一般有着多种传承,门人弟子可视心性资质选择功法。龙虎派中最高深的只有一路《无上正一天师灵宝符经》,嫡系的核心弟子所修行的功法也只有这一门。

这《无上正一天师灵宝符经》在浩荡直接上或许差了昆仑道法,但在细微操控上却是有所胜出。

而且这门功法对于资质的要求并没有其他上乘道法一般高,乃是以符入道操控天地元气的无上法门。

只不过与昆仑派传自上古的五行道法不同,这《无上正一天师灵宝符经》与佛门法力神通也有几分相似之处,善于收敛众生愿力,以此为媒介施展法术,倒更接近于神道法门。

这也是张道陵当年在凡间一定也要开创出龙虎山正一道的原因所在,除了与龙虎派置气,也是因为道法修行的必须。

这《无上正一天师灵宝符经》在浩荡直接上或许差了昆仑道法,但在细微操控上却是有所胜出。

而且这门功法对于资质的要求并没有其他上乘道法一般高,这也是龙虎派只是凭借一家之姓就开宗立派数千年的根基底气所在。

甚至他们还收集了在凡间那些忠臣名将的名号魂魄编织进入真灵位业图这件法宝之中,借助万千百姓的信仰之力,真个化形而出,给门下弟子分出护法神护身杀敌。

真灵位业图与陈浮生所听说过的任何法宝效用都不相同,但在某些功效上却类似龙族水晶宫的那一卷水月山河图与九天剑阵的五方五行阵这座护山大阵。

同九天剑派一般,龙虎派没有洞天法宝,但是真灵叶位图却是笼罩了一方福地,护佑着龙虎派的安危。

在龙虎派的驻地之内,龙虎派弟子与外人斗法,实力都会提升一两个境界,据传当龙虎派掌教真人驾驭了这件法宝将门下所有弟子法力汇聚为一的时候,便是面对三五个同样手持法宝的元神高人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而龙虎派的弟子若是在有生之年修不成元神,也会在坐化之时将自身魂魄寄托在这真灵位业图中,增加这件法宝的威能。

可以说相当于有着成百上千名修士在用毕生修为祭炼这件法宝,但是积累到一起的时候就十分可观。

积年累月下来,真灵位业图的威力一直在缓慢增长之中,扩张的范围亦是如此,连带着龙虎派的实力也从道门一十三派的末尾逐渐提升到了中游的水平。

龙虎派的所有弟子都坚信只要时日足够,早晚有一日真灵位业图能够覆盖整个天下,到时候龙虎派便能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故而龙虎派弟子出来行走天下,心气都极为昂扬高傲,便是对上昆仑这种传承悠久的门派也怡然不惧,很想要与之好好对上一场。

这位张元宏虽然也配戴灵剑,但对他而言,相比与飞剑杀人,更主要还是如同符印一般施展法术。

陈浮生自然也看出了这位龙虎派弟子眼中的战意,不过他也不想无缘无故与人交手,凭白泄露了自己的实力,便把话错开,向孟家兄妹、颜如玉、张元宏询问起风万里与袁通天这两人的下落来。

“这风万里自从浮生道友离开之后,也迅离开了龙宫,之后就一直隐匿在万化宗中闭关,这一年多来不曾听说他在哪里露过面。同道都说他是在潜心修行一门神通**,准备在斗剑大会上一雪前耻。”

孟灵犀嘿嘿一笑,有些幸灾乐祸道:“现在看来,想必是他当日事败,担心九天剑派问责,故而躲在宗门之中不敢见人吧。倒是那个袁通天,却是迎来送往,看不出一点儿破绽儿,这一次据说还是他带着同门师弟来参加这斗剑大会,只是不知道他见了浮生道友又是什么面目?”

陈浮生一听描述就大概了解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魔教功法本就最重本心,风万里修行的杀道更是风险无比,讲究一个勇往直前,大道一线。

可是风万里接连在他身上失手两次,说是心镜蒙尘都还太过简单,说不定就是道心破碎不得存进的凄惨地步,如果遇上他,一身法力最多不过能挥出六七成出来,必死无疑。

对方也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一年来他闭关定然是为了平复心境,试图东山再起。

“我师兄如何,还不劳道友费心,但是陈浮生道友好生命大,修为不退反进,让风某好生手痒难耐啊!”

一股滔天杀机自身后奔涌而来。

第三十八章 连让我出剑的资格都没有

这道声音好生奇异,三十九个字被压缩在了短短三两个字的时间内有如潮汐一般后浪拍击前浪,然后一齐爆出来,如果不是修士各个耳目聪明远常人,根本就分不清对方到底说得什么。

陈浮生知道,这是对方身法太快,几乎与音相当的缘故,如果不全力催动风雷翅,与他也只有在以剑气雷音之法御剑飞行的时候才能做到这一点。

而这个人陈浮生根本就不需要去看,单凭那一身凛冽的杀机就轻而易举地认出了是谁。

风万里。

紧跟着那句话的,还有一道斩裂大气的雷音,轰隆响起。

风万里翩然落在五人面前,迎风一抖,体外的那道剑光便自分化成三十六根青色翎羽围绕着身体变化挪移。

陈浮生微微抬起头,打量着风万里,面目平静,心中却是暗自称奇。

依着陈浮生的推测,对方心境受损,道行不仅难以精进,只怕还要倒退才是。

可是偏偏对方在他面前却是一派神完气足,意态昂扬。

而且对方道心比起似乎更加纯粹。

之前哪怕对方不施展修行的杀道,自身的气质也是孤绝冷傲,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寒意。

可是这一次在他放出这股杀机之前却能够真正收敛起来,便是他与颜如玉、张元宏这种得了真传的高手都没有觉。

这就十分难得了。

表明对方已经将那冷厉的杀道打磨得柔顺如水,刚柔并济,已经真正开始与天鹏九变的修为合二为一。

在法力上或许没有多少长进,但是在境界上却是提升了不止一筹。

甚至比陈浮生在松都遇到的明月来,也不逊色半分。

丹成,只差一道灵机而已!

更遑论他在瞬剑术之术居然还领悟了剑气雷音,比起龙宫斗法之时,实力何止倍增。

但真正让陈浮生感到奇怪的还是对方如何将沉沦的心气再次提起。

如果说修佛之人一朝顿悟,放下往事还有几分可能。

但无论是风万里修行的魔教功法还是万化门的传承都偏向于释放本性,持强行事,对于道心的打磨算不上太过出色。

风万里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能够幡然醒悟,在惊惧之中反省己身,由定生慧的性子。

“莫非他是个有大气运的,得了什么天大的机缘不成?”

陈浮生暗自思忖修行界中有什么奇异的法器灵丹有可能造成这种效果,但无论是表面还是心底对于风万里话语中的威胁之意都是一派轻松写意。

归根结底,距离丹成只差一线也是没有丹成,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日。

而目前风万里无论是修为还是法器都还差了一筹,不能将这两门剑术合一。

毕竟这一门剑法乃是凭借了三十六口翎羽合体才能施展,当用出剑气雷音的时候,就决计不能布下剑阵,借此催动瞬剑术,反之亦然。

否则,便是对上了手持了钓鳌杆的云中子,他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钓鳌杆虽然厉害异常,但云中子境界还是卡在丹成以下,最多不过挥十分之一的威力。

不过陈浮生却是没有丝毫担心,对方实力在增加,他只会提高得更快。

上一次斗法他不过炼罡五六层,这一次距离罡煞合一,化生神光也不过只有半步之遥,单单法力就比之前提升了最少七八倍。

而九天剑阵如今也是只差一口就能圆满,杀伐之力先不说,只要布下剑阵,陈浮生自信便是脱劫的宗师高手也没有那么容易打破。

不过这一次有着外人在场,陈浮生身为九天剑派真传弟子,却是必须要有所回应才行。

伸手一拂,陈浮生状似无意地掀起衣袖,露出左手手腕上的一个森白钢圈,淡淡一笑道:“风道友是个好心人啊,上一次风兄手痒一次,就送给了在下这么一件得力的法器,这一次道友又是想要送给在下些什么,莫非就是这一套飞剑么?”

陈浮生随意看了几眼在风万里体外盘旋游走的青色翎羽,摇摇头,嫌弃说道:“看来道友身家甚是贫乏,浑身上下恐怕也只有那一口金刚琢还算勉强入眼,居然把这几根不知用什么妖禽身上的羽毛祭炼成了本命法器,也不知当不当得起我这一剑。”

身子一抖,八口剑器便自从体内飞出,在体外布下剑阵,释放出无穷剑气,弥漫天际,当即压下了风万里的气势,将这方圆百丈内尽数囊括其中。

方才风万里将杀意放出,孟家兄妹、颜如玉、张元宏四人还好,他们无论是修行的道法还是凝炼的罡煞都十分高明,又常年跟随得道高人,自然能够保持灵识清明平静。

但是跟着四人的那些修士们,却好像头顶着万里乌云一般,心中沉重压抑至极,就连自身法力运转都有几分凝滞。

本来他们对于风万里这类名门大派弟子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但是在这股赤裸裸的杀机之下,才真正体会到了差距所在。

陈浮生剑阵一成,只是外放的一分剑气就轻易驱散了漫天阴云,各个心头说不出的畅快。

众人之中,颜如玉与张元宏两人实力最高,面色却是忍不住变化起来,只有他们能够感觉出来在陈浮生放出剑阵的时候,自身体内的法力也自微微荡漾一下。

虽然这一重变化轻柔至极,微不可察,但他们却是明白这是陈浮生将方圆百丈内的天地全部锁定导致元气激荡所引的变化。

在这剑阵下与陈浮生对法,别的暂且不提,自身法力被陈浮生控制操纵,无论如何出招变化都永远被陈浮生牵制掌控节奏,一如人意。

颜如玉毕竟在东海龙宫见识过陈浮生施展这套剑阵,还算能够接受,张元宏却是真个惊骇起来。

“这八样法器各个灵气充沛,天下少有,寻常修士得到一件都是大好机缘,怎么能够尽数落入这个陈浮生的手中,听说他还不是掌门一脉,莫非九天剑派如此富庶,便是一个普通的真传弟子都有如此身家不成?”

张元宏因为有一个好父亲才能有着这一身法器,比起颜如玉这个南海剑派的掌门真传还要强出一筹。

但是比起陈浮生这八口飞剑来,就要逊色许多,更不必提这飞剑还能结成一座攻守兼备的剑阵。

这还是陈浮生不想让风万里这些人摸清自己的实力,只不过运起了一成的法力,就连飞剑的灵光都收敛了几分的缘故。

“法器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最多不过得意一时,又如何比得上斗道行。近日我心意萌动,颇有领悟,只怕不日就能突破丹成这一关,我看道友目前恐怕连丹成的边儿都没有摸到吧?”

旁人反应再大,也比不上风万里。

一看到金刚琢,风万里身上的杀机就是凭空再涨三分,他的三十六口翎羽飞剑虽然与心意相通,更可以随着自身修为的提高而不断增进威力,但本质毕竟偏弱,不能真正将飞剑一剑破万法的能力施展得淋漓尽致。

而偏偏金刚琢非但本质上佳,刚猛非凡,又与他的杀道契合,干系甚大,远不是一般法器可比。

早在陈浮生露出金刚琢的时候,他便尝试放出神念感应。

当日陈浮生能够收去金刚琢,除了有着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隔绝空间之外,也是因为这件法器的祭炼手法与当今法器不同,没有像其他法器一般炼化由心。

这一点,最先入手金刚琢的风万里自然是了然于心。

《北冥逍遥诀》在祭炼法器上也没有听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在他看来陈浮生也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强。

虽然不可能将金刚琢夺回,但给陈浮生出一个丑却还是有几分把握。

只不过陈浮生手段可要比他多了不少。

金刚琢一入手,除去用北冥真水洗练之外,他更是炼入了佛门法力在其中。

佛道两家的祭炼手法迥异,而佛门最善度化之法,便是对法器也有奇效。

更何况如之前暗算风万里一般,陈浮生更是将手中那一根青丝牵系在了上面。

这一根青丝乃是以《极乐相思咒》练成,在虚实之间变化,对于这种神念波动最是敏感。

风万里一放出神识就被他感应到了,青丝如今又是九天剑阵的一口飞剑,陈浮生也便借机布下剑阵,然后暗运法力顺着青丝的感应溯源而上。

两人虽然看起来不过是各自展露法力,并没有真个动手,但其实在看不见的层面上已经交了一次手,风万里略微吃了个小亏,放出的神念被陈浮生斩灭,最起码也要打坐调息一两日才能恢复过来。

只不过这种神念交锋无形无色,便是颜如玉都没有察觉,也只有张元宏所修的《无上正一天师灵宝符经》长于心念愿力,微微有些感应,只是却也没有十分肯定。

听着风万里硬撑着讨要面子,陈浮生只是嘿然一笑,将九天剑阵的威力再次提升了一层,才淡淡道:“论起道行来,道友比陈某少说也多修行了七八年的功夫,目前境界也不过高出半层,又有什么得意,丹成之上又有道基,脱劫,温养三步我却是没有想到道友眼光居然如此之浅,只是放在了丹成为止,若是这样,道友就连让某家出剑的资格都没有,还是早早退下吧!”

虽然没有把最后一关说出口,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心里清楚陈浮生的眼睛只放在了元神之上,相比起风万里之前因为丹成有望的得意来,真可谓是雄心万丈,根本不在同一个档次之中。

陈浮生得了便宜,自然有底气说这番话,再加上练就了佛门舌识,说话之间自然而然地就带了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便是有些心中不服陈浮生这么大口气的,略微感受一下九天剑阵中蕴含的威力,也不好说些什么。

他们比起陈浮生来法力神通不知差了多少,平生不过指望丹成七八品,能够多有两三百年寿元好活,如果侥幸丹成中品,已经是邀天之幸,有望成为门派中的长老,可以说是最大的追求。

陈浮生与风万里等人前途光明远大,还有许多希望。

他们却是前路已经注定,再无别的变化,自然更没有笑话陈浮生的资格。

闭上眼睛,长舒口气,等到再次张开眼睛,风万里眼中已经再也没有方才被陈浮生两番挑弄起来的怒火,异常平静,微微摇头,抬起下巴,居高临下道。

“没想到道友除了法器强盛外,口才也是如此犀利,只不过说的再多又有何用,还是等道友修为追上我的时候再来说这番话吧。”

说完这话,三十六根翎羽便自飞向背后,分化无穷,居然与陈浮生的风雷翅般,也自排布除了一对青色羽翼,然后迎风一抖,身化流光而去。

“心境居然真得精进了不少,并不是虚有其表。”

望着风万里的背影,这一次却是轮到陈浮生神色变化。

风万里已经是他心中的必杀无疑的死敌。

这一次他之所以言辞刻薄,一反往日行径,归根结底还是想要试探一下风万里的底细,结果却让他稍微有些意外。

对于陈浮生、风万里、颜如玉这种道门真传弟子而言,旁门散修中最看重的法力积蓄进境并不是太难,反而是这种虚无缥缈的道心至关重要。

而天下之大,任谁也不敢说自己天资无双,悟性第一,与人斗法论道,从来只有胜利,不曾落败。

这种能够从失败中再次站起的对手可要比那些修为境界还要在自己之上的强敌还要难对付许多,只要不能将其一击斩杀,总有一日会卷土重来。

就算陈浮生有自信能够压制对方,却总也有许多麻烦。

更何况对方道心恢复得如此容易,也让陈浮生心中有些拿捏不准的古怪。

“这一次斗剑大会定要将他解决。”

陈浮生收起剑阵,换上一幅温和笑脸,看向四人道:“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我与风道友一番纠葛看起来是难以结清了。”

第三十九章 大日如来,极乐净土

让  望着风万里的背影,颜如玉将手从腰侧的剑柄上移开,暗自呼出一口气,神色复杂。

南海剑派单修飞剑之法,门下弟子神识感应极为敏锐,虽然风万里的杀机主要是冲着陈浮生而去,但她的体会却是更加鲜明。

只不过她的神色就不是那么轻松。

南海剑派乃是最纯粹的剑修,她也是在炼罡这一层就将剑气雷音修成的天才,自认在整个修行界也算杰出。

可是不拘是陈浮生还是风万里,展露出来的实力甚至已经逼近炼罡级数所能达到的极限,远远出了她的想象。

尤其是两人都修成了剑气雷音,让以此为傲的她多少有些接受不了,陈浮生与她两人之间有着交情,倒也罢了,对于风万里就难免心生讨厌。

神色变化的不止有她一个,比起她来,旁边的张元宏表情更要复杂许多。

比起望海城由几个家族共同执掌来,龙虎派的血脉更要纯粹许多,如同凡间的大家族一般,争权夺利的现象自然也更严重,否则当年张道陵被逐出龙虎派的事情也不会生。

虽然张元宏自落生以来,张道陵的实力与势力都已经十分可观,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但在这种地方生长出来的心性自然也可想而知。

等到他走出家门,更是一帆风顺,降妖除魔无有不利,心气自然而然也更高出他人许多。

龙宫斗法的时候,张元宏本来也想要参与,只不过考虑到比起斗剑大会来规模与档次终究差了不止一筹才放弃。

他想要的,是在斗剑大会上彻底地一鸣惊人。

遇上陈浮生的时候,他心中已经十分想要出手,只不过被风万里从中破坏。

然而无论是风万里的剑气雷音还是陈浮生的九天剑阵都让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破除。

虽然他有着自己的底牌,但也不认为两人所显露出来的就是全部的实力。

可以说在某种方面,他与之前在陈浮生手下失手两次的风万里有些相似。

只不过能否因祸得福,挺过这场道心淬炼从而反过来增进道行实在是个未知之数。

只不过短期之内,他是绝对不会试图向陈浮生挑战就是了。

眼中的跃跃欲试荡然无存,张元宏身形微不可察地向后挪移一步,将领头的位置让给陈浮生,手指前方,一脸认真道:“之前听如玉道友偶然说起浮生道友除了剑法通神,《北冥逍遥诀》练就北冥真水的法力之外,同样身怀高深佛法,又与观音宗的无心师兄有过一场不分胜负的切磋。可惜张某虽然对于佛门的高僧大德十分敬仰,但我张家世代只修道术,对这方面实在没有多少了解,不知道友能否为我开豁?”

“陈某连自家的功法都还没有练熟,不过凑巧学了一两手粗浅的佛门法力罢了,哪里敢在几位道友面前卖弄。”

陈浮生转过身,仰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大雪山,摆摆手,谦虚说道。

虽然隔了数百里远,但这大雪山实在太过巍峨,真有顶天而立的气势,再加上如今的高度距离地面不过二三十丈,可没有冰云阻拦,在鲲鹏真瞳之下反而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大昭寺被认为实力底蕴不逊色于观音宗并非没有缘由。

大雪山乃是昆仑山脉中最为挺拔的一处山峰,大昭寺在上面建寺也已经有了数千年的历史,自佛法北传以来就已经存在,比起昆仑派上万年的传承来也不差多少。

佛法虽是起源于天竺之国,但随着时光的推移,天竺国中佛教如今却是零落不成气候,反倒是中原之地一派繁荣。

其中佛门四大名刹所修行的多是北传以来结合了儒道等中土文明的新生佛法。

大昭寺所修虽然也是北传佛法,但因为地理关系更近似原始佛法,两者有许多迥异之处,评议四大名刹、道门一十三派的大多为中土修士,难免有些褒贬扬抑的不公之处。

而且雪山之下,便是番地,番地位处高原,道路艰险,除了修士之外,凡人想要往来一回至少也是大半年功夫,更有许多危险,故而向来少与中土交流。

再加上这里气候不宜耕种,番人生活比起中原要困苦十倍,九成以上人口的还都是差巴和堆穷出身的农奴出身,九成九不识文字,想要理解儒家经义与道法精髓绝无可能,反而佛门有许多取自神道之法,推行起来甚是容易。

对于番人中的官家贵族而言,宣扬佛法大大有利于其统治。而那些农奴亦是把这种当作心灵寄托,脱离苦海的无上法门,虔诚无比。再加上昆仑派道法源自上古,隐遁山中,极少出世。这番地几乎可以说是佛门一家独大,与中原之地三教并行的局面大不相同。

陈浮生当年从九天剑派出来之时,便看到草原诸部征伐之中,有着番僧在其中出力推动,将草原上的萨满教取而代之。

在其中扮演最重要角色的也不过只是一个胡乱修了些大昭寺流传出来的佛法,连精髓都没有领悟到的胡僧罢了。

由此可以看出这大昭寺的底蕴是何等的深厚。

而大昭寺就是这千万番人心中独一无二的圣地,就算大昭寺位居这大雪山之中,每年却还是不知有多少信徒,一步一磕头,舍弃了身家性命前来朝拜。

而此时许是因为要召开斗剑大会的关系,往日隐于山中的大昭寺将法力全开,无量佛光自雪山中冲天升起,幻化出**、宝伞、吉祥结、白螺、莲花,宝瓶、金鱼、宝盖八宝。

更有天女散花、天龙巡空的异象,妙乐夹杂在阵阵梵音之中,声传千里也不见一丝衰弱。

但最引人注目的无疑还是那一尊被无数罗汉菩萨围绕中间的大日如来法身,身高千丈,遍放无量光明。

凡有遁光一旦接近这座大雪山,就有虚空荡漾成波,等到修士再次出现却是已经身处大昭寺内,神奇奥妙无双。

“这尊法身的虚空挪移之术好生精妙,显然已经将方圆数百里之内彻底掌握,当日我与无心大师交手之时,真如前辈轻易就能破开水月山河图的结界,而这尊法身却也毫不逊色,显然最少也是元神级数,也不知是大昭寺的哪位高僧练就的佛门金身?”

因为顾及到跟着谢如玉几人的那些修士,陈浮生一面将遁光放慢,一面端详,忍不住开口赞道。

不过在他心中却是摇头,因为他知道这尊大日如来法相绝对不是什么练就了金身的佛门高僧。

如果他没有看错,这应该是一件法宝的真灵,甚至这件法宝的来历他都能够猜得七七八八。

“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

陈浮生下意识摸摸身上的道服,暗自念道。

自入手的四五年来,陈浮生旦夕不止地用法力祭炼这件法器,早已经炼化由心,对其了如指掌。

而越接近大雪山,这件由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幻化的法器,就越活跃兴奋。

它可不是那些生出了本我灵识的法宝,而能够引这般变化的也只有这道与它一致的神通。

只不过两者的位阶却是不知道相差了多少,甚至大昭寺的这一件法器已经生出了两部曼陀罗最中心的大日如来法相。

法宝与法宝之间的差距甚至比起法器与法宝来还要来得悬殊。

最低级的法宝不过禁制圆满合一,刚刚生出灵识出来,微弱至极,与懵懂的婴儿一般,比起寻常的虫鱼鸟兽来也强不出多少,甚至如果长久没有人祭炼的话还会从法宝的层数上跌落下去。

然而这种已经能够将自身灵识幻化真形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与修士已经没有多少区别,不过是换了个身子罢了,甚至懂得自我修行,这种法宝就算是这片天地之中都没有几件,从来只在佛道最顶尖的几家门派手中。

而且如果陈浮生没有猜错,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早就已经被大昭寺的和尚们祭炼成了一处洞天,可以称之为极乐净土。

洞天之宝乃是法器之中最为罕见的存在,能够自我化生一处小世界,隔绝天地,妙用无穷。

九天剑派与龙虎派这等大派也才不过是用法宝、大阵化出了一片福地,庇佑门派。

五岳门就是因为有了一处天然的洞天才能够绵延如此之久,就连道门一十三派中都换了好几家却还是传承不断。

而这座极乐净土就算在洞天之宝中也是极罕见的存在。

洞天之宝最是珍贵,却不合斗法之用,但是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却是有着佛门封印第一的称谓,镇压在大阵中的人或者事物越多,越是强大,自身也就越完善,威力也就越大。

当其开辟成为佛国,化作极乐净土之后,这种威能只会倍增。

真如可以破开水月山河图,但是一旦陷在这处净土之中,只会使自己也沦为这座洞天的法力源头之一,绝对不可能突围出来。

可以说有这件法宝,大昭寺几乎就是稳如泰山,任何人任何门派都不能拿起怎么样。

“不过还是可惜了。”

陈浮生摇摇头。

一件法器,就算是元神高人祭炼千年也不一定能够使其晋阶成为法宝,更不必说更上一层的地步,偏偏这种洞天之宝又是最费心血,单看龙族传承上古,有着七位龙王,却还是只有一件水晶宫就可以知晓。

大昭寺的高僧修为再深,也不可能过龙宫去,能够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祭炼到这个地步,多少也有些投机取巧。

佛门与龙虎派的法力都有些类似神道之法,龙虎派的真灵位业图有此威力乃是一代代弟子在坐化之后,将神魂与修为都炼入其中,再加上护佑之下的百姓心念愿力的作用。

大昭寺的手法也是如此,番地之中的信仰尽归佛教,佛教又是以大昭寺为祖为宗,可以说千万信徒的愿力都被他们用来祭炼这座极乐净土。

而那些修行有成的高僧也会在圆寂往生之后,投入极乐净土,在保持真灵不昧的同时也在增强这件法宝的威力。

比起道门修士的尸解之法,佛教更要善于这种转世法门。

尤其在番地,往往就有大字不识的童子一朝掘伏藏,无数经文真意了然于心,便是因为那些高僧从极乐净土中出来再次转世重修的缘故。

虽然凡人的心念愿力比起修士的法力来微弱得不值一提,但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这样聚集千万人之力来祭炼一件法器,自然比一人之力要方便快捷许多。

只是弊端也是不少,人念本就活泼易变,这么多人的愿力聚在一起,虽然堪称浩瀚无穷,却也因此驳杂不纯,就算被佛门法力洗练过,但比起源于一人的本命真元在纯粹精微上差出许多。

能够祭炼出大日如来法相来也是大昭寺传承高深。

但更主要的乃是这法相并非一道真实生命,只是凭借着大日如来的概念生成,比起其他真灵法宝的活泼灵动来要差了许多,自保有余,用于其他就有许多不足之处。

“不过这样对我而言却是一件好事。”

陈浮生喃喃自语,将遁光放到最难,在眼睛看不到的虚空之中,则是御使着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向着那片佛光净土延伸出去。

这座大阵在陈浮生入手的时候不过是一个面积广阔的洞府罢了,直到他借着镇压黑山石精的时候,借助谢瑜等人的法力和自身的法器勉强布下了一座五方五行阵,才算使其内部的天地元气再次运转流动起来。

然后他又向其中移植草木为其增加生机。

最关键一处还在于龙宫斗法的时候,偷偷临摹了水晶宫中水月山河图的一部分布置,以黑山石精体内与幽若掌管的山河神印收拢山水之气,可以说已经有些洞天福地应有的眉目模样了。

这一次又遇上了这个货真价实的极乐净土,如果像东海之中那次从中得些好处,说不定真有几分将其祭炼化成为洞天的可能。

第四十章 四识圆满,鲲鹏慧眼

神这是一个世界。

佛门法力与众不同,修行者所修炼的神通多少与本身的道行法力并无必然关系。

一百零八项小神通,甚至有已经九识开辟,距离铸就金身的高僧不过会其中一两门的先例。

但是当金身炼就之后,却是瞬间一百零八项小神通圆满。

这尊大日如来法相比起寻常元神级数还要高出一层,这一百零八项小神通自然也不会缺少。

在陈浮生“看”来,围绕着大日如来的诸多菩萨罗汉手中各自掐使印诀,手持宝剑金刚杵等法器,座下的莲台青狮白象等俱是佛门神通所化,甚至他还看到了无心和尚所曾御使的大小诸天印法这门佛门繁复变化第一的神通。

无心和尚只不过精通其中的四十种观音手印,然后借以推演出来一道千手千眼观音法相手印出来。

然而这道手印却是早已经在这净土之中出现,甚至更有一重变化,凑成了观音四十二手印。

诸天印法所有的九百九十九种变化,尽数在这里显化出来。

这一百零八项神通之间也是紧密无间,相互呼应,连为一体。

“怪不得无论是谁铸就金身,都会天然拥有这一百零八项神通,看来这其中也是有许多说法。”

佛门神通其实并不止一百零八项之多,佛门高人智慧高深,也有一些因缘际会领悟出来其他神通流传下来,甚至威力也不比正宗的神通弱,但是佛门的小神通数目却从来只有一百零八项,不增不减。

从前陈浮生还不太理解,现在却是明白这一百零八项小神通定然已经干系到了佛门根本。

大日如来法身之外,尚还笼罩了七圈佛光,却是七项大神通所化。

佛门法力总共有着一百零八项小神通,四十八道大神通。这四十八道大神通乃是只有铸就金身的高僧才能着手修炼,陈浮生实力太低,还看不出这几道佛光各自代表了什么神通。

不过全天下的佛门弟子集合起来,也决计凑不齐四十八项大神通,这件法宝能够拥有其中七道,已经是极为出众了。

佛祖、菩萨、罗汉脚下更有不知多少万僧侣身披袈裟,低头念诵佛经,为这件法宝提供源源不断的法力。

虚空之中,这片佛光也借助着这股法力不断向外扩张,缓慢地增长着这片净土的疆域之中,陈浮生神念控制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与之方一接触,就有无数领悟涌上心头。

百鬼经变图中收罗了上万阴魂,旦夕念诵《金刚三昧转轮经》,积蓄的佛门愿力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只是他在佛法上没有花多少心力,否则绝对不会只是如今的境界。

不过在明月丹成的时候,因为未能将知足禅师的佛门修为炼化,被他得了不少好处去。

知足禅师面壁三十年,意图打破最为重要的身意两识,积累甚是雄厚,对于陈浮生有不少好处,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这一次又是亲眼见到了这尊大日如来佛主演化威能,只是瞬间就陷入了空灵之境。

遁光自行按下,陈浮生双足落地,闭上双眼,缓步而行,体内的道门法力已经尽数收起,与之相反的,体内却有佛光放出,与那尊大日如来法身遥相呼应。

也是过往的修士特意将自身法力法器都展露无余,陈浮生在其中并不起眼,否则单凭这道佛光,在大齐就不知要引得多少人口诵仙佛在世。

颜如玉几人之前还有些不理解。

明明大雪山已经眼前,任同行的修士身法再慢,也不过一天半日就能到达,而陈浮生却故意将遁放得如此之慢,好似对于其他各派的同道一点儿也不好奇。

然而一看到陈浮生物我两忘神游天外的样子,他们瞬间就明白过来,知道陈浮生陈浮生的修为有所精进。

孟灵犀与颜如玉与陈浮生并肩作战,再加上龙宫斗法之后也曾相处些时日,多有交情,见状急忙跟着落下,放出法器为陈浮生护法。

这种体悟往往只是灵机一线之间,稍有旁人惊动心神,就有可能将这机缘错过。

张元宏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起身。

他与三人不同,与陈浮生今天才认识,拢共没有说过两句话,这件事还轮不到他出面。

相比之下,他心中更多是惊骇。

之前他虽然向陈浮生请教,但多少也暗含陈浮生身为道门真传却去修炼佛门法力的讽刺之意。

然后陈浮生一笑之后,就当着他的面修为大进。

这其中有着许多关节,外人绝对无法知道,他只觉得是陈浮生天资横溢,道行增长迅,暗自忖道:“同道都说这九天剑派中掌教一脉的大弟子已经快要步入温养级数,乃是这一辈中当之无愧的修为第一人,又有任天行、苏正风这等出色人物,如果再加上这个陈浮生,只怕这一代弟子就要以九天剑派最为出众。说不定再过一二百年,就能在道门一十三派中前进好几位,相比之下我龙虎派就要逊色许多。”

足足过了大半日光阴,陈浮生猛然停下脚步,气势大涨,六圈佛光突兀出现在身外流转不休,然后就是一声长啸,说不尽的畅快。

四识圆满,更兼领悟六道佛门神通。

拱手谢过颜如玉几人,陈浮生心中也是十分欣喜,虽说如今他已经是炼罡境界,比佛门四识开辟要高出一层,再加上从明月那里提前感受到了这股萌动,说是水到渠成也不为过,但这一次却还是至少省去了他两三年的功夫。

经此之变,识海中的那道光轮越璀璨,但其气势却是不可避免地开始衰落下去,只要再给陈浮生些时日,定能祛除干净。

而且那六道神通中,除了原本的步步生莲外,还有一门从眼识生出的慧眼神通与他本身修行的鲲鹏真瞳结合在一起,功效非凡。

佛说一钵水中有着四万八千虫,便是因为眼识修成,能明察秋毫,见人常人所不能见。练到极致甚至可以远观千里之外,烛明鬼神,得见真我本心,与鲲鹏真瞳有着许多相似。

第四十一章 轮回初成

,慧眼与真瞳一合,陈浮生便觉眼前的世界比起之前更加真实了几分,甚至隐约触摸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神奇境界,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据说当年赤血前辈突破元神的筹划就是因为净土禅院的一位高僧以慧眼观三世的神通窥见,不知道我这鲲鹏慧眼展到极致与之相比如何。”

鲲鹏真瞳毕竟是道门法术,与佛家的神通根源不同,虽然能够结合在一起,却还是太过粗陋,陈浮生方才看了片刻,就感觉有些疲倦,比起与别人恶斗一场还要耗损心神。

把手在脸上一拂,收起法力,陈浮生暗自思索开来。

不过他也知道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可比性。

慧眼观三世并非单纯的眼识神通,更包含了他心通、宿命通、漏尽通的真髓,乃是盗取天机的推演之法,因缘果报,号称三世十方,一眼看遍。

相比之下,这鲲鹏慧眼就要务实许多,对于斗法修行格外有利。

各门各派都有各自的规矩,但是在彼此往来中多少都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

除非至交好友,否则修士在经过其他门派的山门前,切不可驾驭遁光。

一来表示对主人家的尊重,二来也是因为各门各派都有着护山的阵法,胡乱闯进来说不定就会招来大阵的杀伐。

大昭寺坐落于雪山之上,又有这方极乐净土笼罩倒是不需要任何护山大阵,但大昭寺接近西域,寺中的和尚大多崇尚持戒苦行来磨砺心志。

故而自山脚向上,以**力开辟了出了一条千丈长的石阶天梯出来,无论是外来的修士登山拜访还是本寺的僧侣外出,一向都是通过这条山路上下。

而如果有凡人凭借着大诚心大毅力忍受着彻骨寒意,走到这寺门之前,就有机缘拜入大昭寺门下参悟佛法。

只不过今天却是不必,那道石梯已经被一道金光所覆盖,一旦踏上石阶,金光一闪,就会直接缩回大昭寺中。

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得了这尊大日如来法身的佛光照耀,得到的好处也不比陈浮生少上多少,如同上一次在龙宫一般,再一次动荡变化起来,向着更圆满完善的方向演化。

陈浮生身子一抖,百鬼经变图自行落入其中,为这种演变提供法力,自身则是细心体悟其中的区别来。

上一次主要是山水形势与五行五方阵结合起来,吞吐天地元气,使其运转更加灵动流畅。

这一次却主要是在另一个层面生。

万千阴魂念诵《金刚三昧转轮经》的法力与这道佛光一结合就融了大地之内,瞬间就顺着一种冥冥的牵扯向着黑山石精而去。

几年下来,黑山石精与五方五行阵的牵扯也越来越深,因为身怀山神印的关系,当日陈浮生在东海所得的水月山河图的收获也有极大一部分自行向他投来。

自身本体所化的那一方巨石在日复一日的戊土精气的祭炼下无数泥土覆盖其上,早已化身成了一座山丘,孕育了不知多少花草虫蚁。

如今的他也算是满足了当初的心愿,正式成为了一方山神。

他所修的道法中除了五岳门中太岳一脉的精髓之外,就要属在北邙山中修行千年炼就的那一处幽冥鬼蜮最为厉害。

偏偏大昭寺已经将这件法宝祭炼成为一件净土洞天,专门用来接引信徒魂魄,而《金刚三昧转轮经》炼就的法力根底也是偏向于此,三者之间可以说是再合拍不过,这种机缘巧合到了极致,就算是推演天机也很难做到这一步。

黑山石精修行土行道法,法力堪称雄厚敦实,但比起成千上万阴魂的愿力来毕竟还是差了许多。

更何况黑山石精自身也知道这件事对他修行大有好处,虽然不太理解陈浮生为何接二连三地助自己增进法力,但也不会错过。

只是犹豫片刻,就鼓起全身法力,吸纳起这道佛光来。

在佛光照耀之下,山丘底下的虚空之中,那处肉眼看不到,但又确实存在的幽冥鬼蜮被这股浩荡法力彻彻底底地冲刷炼化,然后扩张开来将这方圆数百里的五方五行阵彻底覆盖。

无形之中,在这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中修行生活的虫蚁鸟兽,乃至幽若、饮雪、嬴信这些修为不浅的妖怪也都感觉到这方天地更加完善起来,冥冥之中自身也多了一层控制,好似生死都不能由自己做主一般。

轮回。

外面的世界是没有所谓的轮回存在的,天地就好比一方大磨盘,人死如灯灭,除了修为高深的修士之外都会在天地之力的洗刷下还原破碎,返还到天地之中。

与浩瀚无垠的天地之力相比,就算是元神高人也不过沧海一粟,然而对于这些小上无数倍,简陋无数倍的洞天福地而言,每一个魂魄都是不容忽视的力量。故而洞天之宝大多也都有着收容魂魄的手段。

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目前所为也不过是将生灵死后的魂魄收容起来,距离传闻中的轮回不知要差出多少,倒也已经是一项不小的成果了,真正的轮回转世就连大昭寺的这方净土都不能做到。

至于黑山石精的想法其实也很容易解释。

这些法力进展并非黑山石精自身修为精进的关系,乃是外力成就,依附在这座大阵而成。

黑山石精的法力每进一步,与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关系也就越来越紧密,直到最后彻底化入其中,决计脱不开陈浮生的掌控。

更何况这里的轮回初成虽然借助了黑山石精的幽冥鬼蜮和对五方五行阵中地气的掌控才能炼成,但其法力的源头却是陈浮生的百鬼经变图,也不是黑山石精所能掌控的,方一成型就融入了大阵之中。

他也不过是在他目前所化的山丘山脉延伸之处差不多方圆三四十里的范围稍微影响干涉罢了。

其他的区域则是被陈浮生借助百鬼经变图掌控。

运起本命罡煞将这领道服隔绝开来,任其自行演化,陈浮生轻轻落足,正式踏上山脚下的第一道台阶。

第四十二章 黑红花白黄,传召大法会

反空间波纹一荡,还不待反应过来,便自跨越虚空直接落到地面之上,这种虚空挪移的手段陈浮生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面色坦然,只是在暗中比较北冥道人交给自己的那一道神通的异同。

与五人同行的这支队伍数目不小,方在院落中现身,立时就有一名头顶黄色僧帽的僧侣迎了上来,提掌于胸行了一礼,却不是口宣佛号而是道了一声“扎西德勒”。

陈浮生虽然之前从未来过番地,但对于这里的习俗多少还是有些了解,急忙跟着回了一句。

当年慧自新罗前往天竺,后经西域返回大齐,也曾在这番地之中盘踞过不短的时日,与他交流的时候也透露了不少出来,更何况百鬼经变图中还有两个番僧的魂魄收容其中,因为知道这一次斗剑大会在大雪山举行,陈浮生在来之前早已经对其搜魂索魄,探察了不少事情出来。

“扎西德勒”一次在番地流传甚广,源自一万八千前时一位证得金身的佛主现身说法,意指吉祥如意而圆满,意蕴深厚。

至于这位僧侣头戴黄帽,则是表明对方乃是出自黄教格鲁一派。

番地佛法有着五支传承,分别以黑红花白黄称之。

其中黑教乃是源自上古之时番地本土的象雄文明,象雄乃是大鹏鸟之意,既是象雄图腾又是佛教神兽,地位高崇。

之后有莲花生入藏,结合天竺佛法与黑教教义创出红教宁玛一派。宁玛者,古旧之意,可说红教乃是番地佛法的真正开始。

然后又有白教噶举派,花教萨迦派两派几乎同时形成。

只是后来花白两教争权夺利,僧纪废弛、放荡自恣,大肆宣扬双修法,沉溺酒色不可自拔。其**养明母,淫乐双修是为合,杀人炼器是为诛。合二为一便是合诛邪法。

陈浮生当年在草原时看到那两个番僧手上的法器尽是以血肉白骨祭炼而成,便是来源于此。

因此就有噶举派弟子宗喀巴出走另立黄教格鲁一派,中兴律仪,虽然出现最晚,但也因此兼容并蓄,门下弟子接连证得无上金身,如今已是后来居上力压其他四教。

见到陈浮生还礼手法,这位黄教弟子眼睛一亮,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换了中原口音语气道开口询问陈浮生一行人的来历。

陈浮生开口笑道:“贫道乃是陈浮生,出自九天门下,还请阿卡告知是否有同门来此?”

虽然黄教弟子恪守戒律,但能够被安排来做接待事宜的修为未必多高,却一定是心思机敏,善于应对之人。

更何况陈浮生在东海一战成名,早已进入各大门派的眼中,被认为这一代中的出色人物,大有希望在这斗剑大会上取得三十六天罡之位,这位僧人自然也是早有耳闻。

“苏正风施主早已经带着贵派的弟子来到这里月余时光,嘱咐过如果陈施主到来就直接领着施主寻他。”

说到这里,僧人转身对身后的师兄弟叮嘱几句,回头看向张元宏等人道:“其他几位施主亦是如此,一会儿便有我同师弟领着诸位前去便是。”

大昭寺内自然不能驾驭遁光,一面领着陈浮生穿过院落,僧人一面向他介绍千佛廊上的千佛来历,一面说道:“等到斗剑大会结束之后,我们大昭寺还会在这里举行一场祈愿**会,由我们大昭寺中佛法最为精深的弟子接受甘丹寺、哲蚌寺和色拉寺三寺高僧的答辩,从而评选拉然巴格西出来。我们大昭寺这一次之所以申请召开斗剑大会,亦是想要延请诸位同道印证佛法,到时候施主不妨前来一观。”

陈浮生方才连证佛门四识,身上那股佛门法力的波动怎么也掩饰不住,这个僧侣也是感受到了这股同源的法力才对陈浮生如此言语,并非无心而。

“传召**会么?”

陈浮生心中一动,点点头道:“据说此会乃是纪念当年宗喀巴大师以神变之法大败六种外道,铸就佛门金身的无量功德而开,每次召开都有数万名僧众云集于此,辩经、驱鬼、恭迎未来佛。堪称天下间规模最为盛大的法会,每一位拉然巴格西都必是真正的得道高僧,如果有机会,陈某也是想要见识一番。”

大经堂乃是大昭寺僧人诵经修法之地,自然不会放陈浮生进去,沿千佛廊绕觉康佛殿转一圈囊廓得了一个圆满之后,带路僧人张开手掌,手指轻点,虚空荡漾,面前则是现出好大一片空间来。

大昭寺位居雪山之上,白雪皑皑,里面却是山青水秀,鸟语花香,更有无数亭台楼阁坐映其中。

陈浮生见识过东海龙王令海水尽立演化山川的手段,大昭寺有那一尊大日如来坐镇洞天,无论施展出来什么手段陈浮生都不会太过意外,但他却还是有些纳闷。

大昭寺的和尚隐居雪山,崇尚苦修,所开辟的净土洞天也是主要收容那些虔诚信众与高僧的神魂,而不是像其他洞天一般,五行循环运转,营造出无数山水草木出来。

更何况大昭寺按理说也不会将这些修士安置在自家洞天里面。

虽然每一处洞天都广大无比,但比起外面的天地来,还是会给修士一种虚假渺小的感觉。再加上真正落入人家洞天里面,生死任由人意,让修士本能地就感觉到不适应,不安全。

情不自禁,陈浮生同时运起两股法力,灌输到双眼之中,已经动用了修成没有多久的鲲鹏慧眼。

这一下子就看得清清楚楚,原来和东海龙王借助水月山河图演化那一处战场擂台一般,这片空间位置独特,乃是净土与外面的天地相接之处,实质上还是依托了雪山成就,并不算落入净土之中。

至于那些山水花草,虫鱼鸟兽,亭台楼阁,除了极少数的法器应该是外来修士自己带过来之外,都不过是法力幻化出来。佛门法力亦是由心而,最善虚空造物,由虚生实,除非陈浮生这种炼就了慧眼神通的人物,极少有人能够看穿。

紧接着,他神色一正,却是看到了已经有四五年不曾见面的苏正风。

第四十三章 一念成佛

燕苏正风身后一个身位,燕赤霞垂手侍立。

几年不见,燕赤霞的修为也已经到了罡煞合一的巅峰境界。

不过他这南明离火诀凝炼的本命罡煞却不是神光,而是一道惊天火焰长虹,虽然距离焚天煮海的无上境界差出许多,但还是烧灼得周围空间都有些模糊起来。

这是因为火焰将他身周空气中的水分尽数蒸尽,却偏偏被他将火力收敛在极小的范围之内,导致光影错乱的缘故。

单看这门手段,陈浮生就知道对方的法力已经控制得圆转如意,没有一点晦涩之处。

对于燕赤霞能否丹成上品,陈浮生没有半点担心。

比起那些受着长辈照看长大从未出过门派一步的修士而言,燕赤霞先是少年成名,文武两进士。

然后作为刑部神捕,在官场与江湖这两处最为复杂多变的环境中往来,然后一朝弃官,仗剑便游天下,也不知见识过多少勾心斗角,悲欢离合,人情冷暖,生死无常,丹成这一关最难的心性早已打磨圆满,唯一拿不定的只是最终丹成三品、两品,亦或者无瑕一品的区别罢了。

道基这一层除了需要将法力积蓄满盈之外亦是需要不断磨练法术,奠定雄厚根基,苏正风离开修行界久矣,静极思动。

这一次自家徒弟也要来参加这斗剑大会,苏正风理所当然地要带领弟子前来。毕竟当年他就是在这斗剑大会一战成名,比起其他人来要熟络不少。

在大齐官场十数年,连续跨过丹成道基这两关,如今在修行界中也算是一方高手,有望去想元神之上的风光。

再加上他精于剑术,就陈浮生所知,他也是早早练就了剑气雷音、练剑成丝这两门上乘剑术,配合上南明离火诀的强横,天下间少有人敌。

更不必说奠定道基之后,就可以开始琢磨剑光分化的神通,以他问天剑的天分才情,未必不能将这门元神之下的最高剑术修成,如此一来,就算是温养之辈也未必能够在他手下讨得好去。

九天剑派位列道门一十三派,自然不可能居住在法力幻化出来的地方,而是随身携带了一座高三十余丈的九层楼阁法器,形制古朴,看其法力波动,倒也祭炼了七八重禁制上去。

楼阁类的法器,部件众多,耗费的材料与功夫远比寻常法器多出十倍百倍。

故而这一件里面的禁制虽然只是地煞级数,本身也不合用来争斗,而是代步安居之用,但威力却也不输给寻常七八重的天罡法器多少。

苏正风师徒两人负手立于这间阁楼最顶层向外探出的一处平台之上,那位黄教僧侣在见到陈浮生的时候便传了一道信息给他,此时两人专为迎接陈浮生而来。

苏正风神念敏锐强大,几乎陈浮生刚刚踏足进来,便被他察觉到,不见如何动作,便自朝着陈浮生飞来。

然而苏正风却是不见动用什么法术,身上也没有任何法力波动,就这样步踏虚空,有如正常行路一般,虚虚浮浮地迎了上来,比起燕赤霞那道煊赫夺目的离火长虹遁光法力更要高明许多倍。

一别数年,陈浮生面容依旧宛如少年,但双眼也平添了一分经历风霜之后才能有的平淡,一身法力更是比出九天剑派之前深厚了不知多少,苏正风淡淡点点头,说了一句道:“你在东海龙宫表现得不错,没有堕我九天剑派的名头。”

谢过了黄教僧人,领了在九层楼台上坐定,看到旁边更无旁人,苏正风表情收起,开口问道:“炼罡不像凝煞一般,在任何地方均可,东海斗法之后一年多来,浮生师弟你不回来本门,怎么也不曾听闻你在修行界中露面?”

叹了一口气,陈浮生将遭到袁通天风万里师兄弟二人袭杀的事情说了,然后说道:“之后我在海外一处岛屿上花费了些时日调养伤势,自觉修为不足,所以这一年来一直在采集乾天罡气修炼,直到最近方才动身前来这大昭寺。”

“万化宗,袁通天!”

苏正风眉毛一扬,顿有凛冽的杀意从心而,饶是陈浮生切身体会过风万里的杀道,也不禁心中一寒。

苏正风平日看着温和,但那是在公门修行十数年打磨过的心性。

他本身乃是极刚烈骄傲的性子,否则当年也不会定要参加这斗剑大会,搏个问天剑的名号出来,也不会收了燕赤霞为亲传弟子。

袁通天师兄弟的做法已经深深触及了他的底线,已经被他看作必杀之人。

不过好在他道心无瑕,只是转眼,便又将杀意收起,勉励道:“我们修士的根本永远都是修行,你能够不被仇恨所迷,这一点极好。以师弟的天分才情,只要境界上不弱于人,料想那个风万里与袁通天都不会是你的对手,若是有朝一日你成就元神,这些不过是修行路上的小小蝼蚁罢了,根本不值一提。但如果在此之前,那个袁通天打算继续仗着修为压人,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他,这几日你且跟着我见一见其他门派的道友。”

苏正风是师兄,修为又远胜过他,陈浮生自然是点头应下,无有不从,不过他也不想让苏正风知道太多自己在外面的情况,开口问道:“师弟离开许久又是在海外修行,对门中的事情一无所知,不知道我师父他老人家的情况可还安好,青竹师兄可曾丹成出关?”

“青竹师弟积累雄厚,自然不会在丹成这一关卡住,只是毕竟依靠外物成道,在心性上略微差了一筹,丹成二品,未能臻至一品无瑕的境界,殊为可惜。”

苏正风先是点头,然后摇头叹息一声,借着提到北冥道人的时候面色就要肃穆许多,道:“五年来,北冥师叔始终闭关不出,也没有过一个消息,这一次我出门的时候也曾想要拜会他老人家,只可惜被北冥观外的禁制所阻,最终还是未得一见,不过祖师殿中的本命元灯却是明亮如昔,料来应该是到了突破的紧要关头,说不定等师弟从此地返回的时候就已经元神大成。”

“但愿如此。”

陈浮生点点头,却是沉默下来。

早在数百年前北冥道人便将《北冥逍遥诀》练到了极致,更是参悟佛法修出八识,可以说一身神通法力堪为元神之下最强,但陈浮生还是不怎么看好自家师父的这一次闭关。

如果说丹成这一关总还是有迹可循的话,那么元神就当真如感应天地时一般飘渺,机缘领悟不到,就算积累再雄厚也是无可奈何。

否则的话,北冥道人也不会白白在练气顶峰蹉跎这么多年,虽然他看赤血渡劫有些领悟,但两人道法迥异,只怕也没有太大效用。

之前数百年都没能突破,这一次更像是尽人力听天命以求无愧无己,转而有些悲壮之意。

“我的天分只怕还比不上北冥师父的惊艳才绝,也不知我到时候到底有几分可能突破丹成?”

北冥道人与赤血俱是数百年前的风云人物,纵横天下,少有敌手,但饶是这等人物为了推开那道虚无缥缈的元神大门也是费尽心机。

北冥道人试图从佛法上寻求灵机,而赤血更是直入红尘万丈中,辅助一介凡人开朝立国,在气运枢纽的京师重地坐镇百年,然后更是舍弃了千辛万苦才修成的真龙之身,这才勉强突破,前后足足有着两三百年的筹划,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

如今一人功成,从此证得长生,逍遥自在,一个却要在坐化之前拼死一搏,更让人感觉到天地无情,大道杀机。

想到这里,陈浮生心中一阵黯然,原本炼罡功成、四识圆满的意气风也都荡然无存,倒是不知不觉间淬炼了一番心境。

陈浮生摇一摇头,眼神恢复清明,感受着道行略微有些增长,暗自思忖起来:“怪道丹成上品必须得淬炼心性,我之前虽然在新罗、百济之地落了几手棋子,但大多数时间还是用在了凝煞炼罡之上,看起来等到此间事了,还是需要在滚滚红尘中走过一场才是。”

苏正风也是从丹成一关走过来的,自然明白陈浮生经历了什么,也自有些欣喜,道:“师弟远道而来,再加上现在心境激荡,不如先下去调息休养几日,将道心稳固下来再说,我也趁这时间去找万化宗的那位袁道友说一说道理。”

陈浮生拱一拱手,向着苏正风与燕赤霞告了一声别,就直接驾起云气降落到第八层中寻了间静室坐下。

九天剑派中来这斗剑大会的,并非只有陈浮生这种真传弟子,还有七八十名内门弟子。这些弟子虽然传承修为差了一筹,但也是九天剑派中较为出色的一批,虽说限于传承,丹成上品的指望没有多少,但说不定就能够丹成四五品,这斗剑大会乃是修行界中少有的盛会,不知多少同道前来,见识过这些场面之后,眼界自然而然就会开阔许多,对于日后的修行大有好处。

这处九层高楼空间十分广阔,每一层都有数十间静室之多,这些弟子便依着各自的修为与门中的辈分地位分派到不同的楼层之中。

北冥道人老来收徒,陈浮生在同辈之中岁数最小,修为最低,这一次来得大半都是师侄一辈的人物,少数几个也是修行数十年却还没有结丹的内门弟子。

第八层中空空荡荡,除了他之外再无他人。

不过这样倒也合陈浮生的心思。

经历过龙宫斗法之后,他在修行界中多少也有了些名气,再加上来的时候又当着那些修士的面挑明与风万里的仇怨,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很快就会在这无数修士当中流传开来,他也正好躲一躲风波,让其酝酿得更激烈一些。

“也不知这几天时间能不能把鲲鹏慧眼这道神通修改得更完善一些。”陈浮生运转法力,暗自想到。

只不过陈浮生不知道,在不知名的虚空当中,有几道身影并肩而立,俯瞰整座大昭寺。

这些人身披袈裟僧袍,俨然都是僧侣,只是颜色形制均不相同。

其中一个,身着白衣,手持净瓶,赫然正是南海观音宗的宗主,其他人虽然没有放出法力,但能与真如女尼地位等同,无疑也都是修炼出了金身的佛道高人。

粗略一算,佛门大半的力量都已经汇聚到了这里来。

几人面前凭空幻化出数十道画面,都是这次斗剑大会的年轻俊杰,屈指一弹,包含有陈浮生的这一幅画面便自放大无数倍,牢牢占据中间近半的空间。

“真如宗主,这位陈施主当真如此重要?”

“一念长老,这个陈浮生身上的佛门法力痕迹如此明显,难道你还分辨不出来,如果不是天生身具佛缘,又怎么可能小小年纪就达到四识圆满的地步,这等资质就算放在净土禅院也不是普通弟子所能轻易修成的吧?”

听到对面这个面目粗豪的和尚质疑,真如女尼情绪没有半分改动,淡淡说道。

这个和尚的来历也甚是奇特,乃是世代屠户出身,不知宰杀过多少猪狗,一身厚重煞气可退鬼神。

后来侥幸得了一卷武学秘籍,踏入江湖,短短四五年间就打通了数十处窍穴,更是聚拢起一群土匪强盗嗷啸绿林,杀人劫色,无恶不作,危害一方。

后来被官兵请动一位先天境界的大将出马才将其降服平定,本来以他的罪行便是有十颗头都不够抵,但偏偏那位将军看重他的武艺强横,将其连带一干手下尽数收编入铁流营中。

所谓铁流营,意指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乃是专门选用那些穷凶极恶的死刑犯作为敢死队冲杀,一场仗下来十不存一。

总算他习武的天分不错,再加上那一身煞气在军阵之中有着奇效,居然活活撑过了三年期限,熬过了一十二场大仗,四十九次小仗,甚至还在沙场生死一线之间领悟灵机突破到了先天境界。

勾了命案,再次投身军旅,不过五六年时间已经是做到了一方总兵,可以说是杀人如麻也不为过。

在战场拼搏近十年之后,偏偏一念之间,心中又突然萌生慈悲之心,被净土禅院的一个老和尚看出,收为弟子,以一念为号。

或许是应了那句所谓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位一念和尚习武快,修炼起佛法来更是有着惊人的颖悟,顺风顺水地突破到了金身境界。乃是净土禅院中的护法金刚,专门负责降妖除魔,在修行界中也是鼎鼎有名,堪为一代传奇。

第四十四章 末法之时,域外天魔

多他也是不知经历了多少世事沧桑的人,就算早年行事莽撞直接,但多少年的修行下来,也早已将一身火气消弭干净,早就人情练达,世事洞明。

稍一转念,他就知道真如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撒谎的可能。

在这里的这些人无论是修为还是地位都可以说是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根本不屑于做这种事情。

只是这件事干系太大,饶是他也是把金身铸就,佛心不动的人物,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也忍不住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这件事还是有请真如师兄好生解释一番。”

看到两人言辞交锋,一名头顶黄帽的番僧开口宣了一声佛号,转头对真如说道。

宗喀巴与其两大弟子贾曹杰和克主杰依次证得金身,黄教由此大兴。

然而大昭寺虽是番地最崇高的寺院,但却并非黄教一家独有,黄教祖庭乃是宗喀巴亲手修建的甘丹寺。

甘丹者,取自弥勒所居的兜率天之意,主持者唤作甘丹法王,亦是黄教教主。

此人便是黄教始祖弟子克主杰是也,甘丹寺的第三任座主,虽然数百年前就已经隐遁不理世事,但地位崇高,当的了大昭寺的主。

克主杰铸就金身远比真如女尼要早,算是半个前辈,真如虽然观音宗宗主,却也要卖个面子,见他开口调和,便用手一指陈浮生道:“诸位大师想必也都知道这方天地之外尚有其他世界,那些通过登仙台的前辈便是横渡虚空去了其他的所在。故老相传,除了飞升之地之外,也有许多危险之地,更有域外天魔无时不刻想要攻占毁灭我们所在的这些世界。”

见众人各个沉默不肯表态,真如淡淡一笑,转头看向一念和尚,道:“一念大师,净土禅院向来与世无争,当年却将赤血渡劫突破元神的筹划宣告天下,想必也是有所察觉吧?”

“不错。”

一念和尚到了此时也不隐瞒,点头承认道:“一执师弟他天赋绝伦,虽然因为将心神尽数放在了推演天机,因果气数上,未能铸就金身,但他在这上面的领悟少有人及,只有少数几位可以相比,当年他圆寂之时,放不下心中一点执念,想要以一己之力强行探察天机看一看我净土禅院乃至佛门一脉的兴衰,结果却不知怎么推算到了赤血施主身上,算出最多不过千年,这方天地就会迎来巨变,甚至说不定就会迎来所谓的末法之时,非但我佛教正法衰颓,同样地道门亦是如此,反而所谓的魔教则有可能趁势而起。只不过此事已经牵扯到了天地运转的大势,师弟法力有限,并不能看得明白因果。莫非此事与真如宗主之前提及的域外天魔有关?”

“这件事还要多谢龙宫的几位龙王。”

真如灿然一笑,道:“净土禅院有着慧眼观三世的神通**,我观音宗也有慧眼可观十方。也自推算出赤血道友乃是契合了天地大势方才有此成就,他渡劫功成,也就代表了这般变化已经开始。直到东海之上,我门下弟子无心与这位陈施主一番斗法,气数牵扯,我心有所感才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如果单单这些我也不敢肯定,但我现,那几位龙王对于这位陈施主也是格外关注。赤血道友本是龙族,血脉感应之下,龙宫知道的自然比我们所能猜测的要准确许多。”

叹了口气,略微有些可惜道:“只是这件事干系重大,他们是绝对不会告诉我们的。我便借机送出一滴甘露法水,一截柳枝作为因果牵扯。本打算等到斗法结束之后,再亲自施法。没想到不知怎么回事天机大乱,自他离开龙宫之后就再也推算不出他的方位,贫僧也只好提前赶来这里等他现身。”

“末法时代、域外天魔。”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刚开始真如提这些只在传说中出现的事情时,他们心中并不怎么相信,但既然一念所在的净土禅院也有类似的推测,就连龙族也牵扯进来的话,就显然不只是虚言了,而是当真会生的事实。”

“末法之时,正法不行,三毒炽烈,欲望丛生,确实最合魔教中人横行妄为。”

一想起那些传闻,饶是在座众人都是至少修行数百年乃至千年的得道高僧,智慧通达无碍,也都觉得无处入手。

同时他们也明白了真如为何愿意摒弃门户流派之见,将这件事告知他们。

全因为此事干系到了这方天地运行的根本,绝非观音宗一家可以应对。

见到众人神态变化,真如心中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如今这个陈浮生四识圆满,与我佛门的牵扯也越来越深,足可证明我之前的猜测正确,我们已经需要开始着手做些准备,保证我佛门传承在这场天地异变中不会断绝。”

“最起码也要保留一支余脉。”

真如心中暗道。

这句话真正说到了几名和尚喇嘛的心中去。

佛门修行有些类似神道之法,自然不可能像道门修士一般看开。

对于他们而言,练就了什么神通法力,长生不死并非最为紧要,他们更加注重的还是一身所学从此断绝。

若是真到了末法之时,世人被三毒六欲所迷不能自拔。确实要开始想办法为今后做些准备。

“那么真如宗主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还望不吝赐教。”

几人对视一遍,还是一念率先上前,开口点出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无他,只是想要让这位浮生施主与我佛门更加亲近一二罢了。”

真如看向一念,目不转睛地注视了许久,方才悠悠说道:“这位施主本就有着佛缘,才能修成一身佛门法力,我不过是想让他心中那颗向佛之心更加坚定罢了,这一点对于净土禅院来说应该并不困难吧。”

“龙宫与他的关系不过是赠送了几件法器罢了,若是这位施主心向佛门,自然比之要高明许多,对于我佛宗一脉将来的传承大为有利。”

别人不清楚真如的意思,一念却是瞬间明白过来:“宗主的意思莫非是……浮生茶?”

第四十五章 金丹界域

“不错。”

真如点头承认道:“贵院的浮生茶有着洗涤人心的妙用,让饮用者自然而然生出向佛之念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浮生施主本就佛缘深厚,再有此茶之助,与我佛门的关系无疑更加紧密无间。他是这次天地异变的关键人物,如此行为对于我佛法统的延续大有好处,岂不胜过那龙族许多?”

一念沉吟半响,并没有直接表态,浮生茶虽是净土禅院独门炼制,但这功效并没有刻意隐瞒,当然也瞒不过那些修为有成的高人,更不必说同是佛家一脉的观音宗了。

事实上净土禅院能够稳居四大名刹之,除了糅合了三宗佛法的精髓之外,这浮生茶也是一个关键。

每饮一杯浮生茶,他们就与净土禅院有些许因果纠缠。

而能够饮到浮生茶的各个都是天下间的秀出之辈,有望步入练气顶峰乃至元神级数。

当他们成长起来,自然也会连带着净土禅院冥冥之中气运大涨,愈兴盛。

真如所言,确实不失为一条妙计,陈浮生本就是与会者中最为出色的几人之一,一杯浮生茶可以说是十拿九稳,在其中多炼入几分佛性进去,并不算什么难事,也无人能够分别出来。

甚至对陈浮生而言,也是一件好事,与佛门气数联系起来,固然多了些制肘麻烦,但同时也会受到佛门气运的庇护,可以说是有失有得。

而炼入的佛性越强,效用自然也越高,对于陈浮生纯粹道心有着莫大的好处。

“既是如此,不妨做得再彻底一些。”

自现身以来只说过一次话的克主杰补充道:“在浮生茶中不妨将功法经文也炼入其中,当他服下浮生茶经历平生的时候,也会随之融入他的法力之中。”

克主杰乃是一派之主,魄力眼界自然也非同小可,一开口就是抛下一个重量筹码。

这些佛门高僧议论纷纷,陈浮生则是缓缓张开眼睛,向着四周看去。

自入定以来,他就隐约有着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只是这感觉太过隐约,连他也不敢肯定。

如今正好试验一下这门新练成的神通如何。

虚空之中,一道道黑色波纹顺着某种难言的奇妙韵律缓缓荡漾,这是虚空受到天气元气与修士法力导致形成。

而在头顶上空,则是有着一道金光坐落其上。

陈浮生所感受到的那种晦涩的法力波动便是来源于此。

“咦!好敏锐的灵觉,这门神通炼到极致,与人斗法岂不是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一念和尚心念一动,就有一层金霞护住周身,眼睛从陈浮生身上移开,喃喃自语道:“一个小辈居然能够练就这等神通,这下子贫僧倒是有些相信真如宗主之前的说法了。”

陈浮生却是收起了神通,既然已经知道有高人观察自己,他也就绝了将青丝放出,好生试演一遍九天剑阵的打算,将封门法术收回,走出静室。

不过数日光阴,门外已经悬浮了至少上百道传音符。

探手一兜,放出神念在上面一扫,转瞬间就将这些人的来历目的尽数记入心中。

这风万里杀的人似乎委实多了一些,来信者十之五六都与风万里有着私仇。

陈浮生摇摇头,伸手一捏,灵符尽数破碎在掌中消失不见,然后提起遁光向下飞去。

第一层楼中,灵光此起彼伏,剑气纵横往来,却是苏正风指点着一群内门弟子与一队别派服饰的弟子两两捉对斗法。

看到陈浮生现身,苏正风眼睛微微一亮,提声喝道:“陈师弟,快来见见这些昆仑道友。”

对于这场比试,陈浮生没有一点儿意外。

除了修行本门功法之外,修士亦要多与其他各门各派的弟子多多切磋,免得将来个人独自游历与人斗法的时候,因为缺少磨练而吃亏身死。

只不过这些内门弟子虽然修为境界与陈浮生相若,但实力却差了太多,剑招与法术的施放也不过只占了娴熟二字,距离老辣都还差了几分火候,更不必说剑气雷音、瞬剑术这等上乘剑术,对于陈浮生实在没有多少借鉴之意,故而陈浮生只是看了一眼就放在了对面领头的两女之上。

这两个人倒都是熟人,正是有着昆仑双玉之称的谢瑜卫琅两女。

只不过这一次相见,谢瑜体外空间却是有着银白色电弧与火焰随灭随生,周围天地元气激荡,隐隐有着自成一域的味道。

陈浮生只是一眼就明白了这代表着什么。

到了丹成这一关,修士魂魄法力尽数熔炼进入一粒内丹之中,构成一方自我小天地,这方小天地映衬到体外,影响天地元气的运转,就会自然而然地形成这种类似神道领域的气场出来,名曰金丹界域是也。

这金丹界域除了是一身道行所化,将来奠定道基的根本之外,亦是一种随时加持的护身法术,其威能效果随着修士的法力深厚与金丹的成色而变。

这谢瑜身兼昆仑上佳传承,采集的罡煞也十分高明,亦是丹成一品,这金丹界域除了同级数的修士而言,也只有陈浮生颜如玉这种练就了剑气雷音的高手才能强行打破,可以说是十分不凡。

谢瑜本就是师姐,如今修为又高了卫琅一层,昆仑弟子自然是以她为,见到陈浮生露面,拱手笑道:“灭度大师原来就是九天剑派的陈浮生,道友瞒得谢瑜好苦。”

虽然谢瑜当日没有参与龙宫斗法,但她之前与颜如玉也结下了几分情谊,颜如玉一早便将这件事告知了她。

“当时陈浮生修为不过感应,不得已用一件佛门法器护身,倒是让道友见笑了。”

陈浮生赔了一礼,将态度做足,然后说道:“几年不见,道友居然就把一粒内丹结成,实在让陈某好生羡慕与可惜,否则昆仑双玉一出,这三十六天罡岂不是稳占了两席出去?”

说到这里,谢瑜却是眉毛一皱,把声音压低道:“外人都说你与风万里要在这斗剑大会上一绝生死,你可知他得了机缘,如今修为距离丹成不过半步之遥?”

第四十六章 无欲炼茶、雷火成域

“机缘,什么机缘?”

陈浮生心念一动,忍不住出口问道。

他早就猜测风万里道心不退反进另有缘故,却是没想到谢瑜居然会知道这件事。

“是浮生茶。

谢瑜轻蹙眉头,道:“我也是从一位同门师兄那里得知,半年之前他得了净土禅院地一位禅师看重,赠予他一杯浮生三味茶,闭关之后,道行精进许多,大家公认其已经真正触摸到了丹成的门槛。”

“原来如此。”

陈浮生点点头,谢瑜已经丹成,眼光见识自然不会出错。

不过接下来又有疑惑随之而生。

这位净土禅院的法师能够将浮生茶如此珍贵之物送与风万里,修为地位可想而知。

在得这杯浮生茶之前,风万里一身杀意在高人眼中绝对是无所遁形。

佛家虽然有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说法,但毕竟是崇尚慈悲为怀,怎么就看重了风万里。

按下疑惑不表,陈浮生含笑问道:“陈某许久之前就听两位师兄说起过这浮生茶的神效,更听说便是在净土禅院中,历代也不过只有一二人才能炼就,不知是哪位大师有此神通?”

“是无欲禅师。”

“这位大师也是修行界中的一朵奇葩。”

谢瑜在旁插嘴道:“他本是无门无派的旁门散修,修道多年都没什么突破,只是家传一篇医经,有妙手回春之力,在修行界中名望不低。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自加入净土禅院后,佛法修为却是精进神,不过短短百年的光阴就已经从一个门外汉开辟出了第八识,更是将自身的医道融入浮生茶的炼制当中,经他手调制的浮生茶据传比净土禅院历代九识开辟的高僧所制成效用还要高出三分去。只是他深居简出,外人极少得见。”

“无欲么……?”

陈浮生记在心中,正欲多打听些有关这位大师的消息,就听自陈浮生出来就一直含笑任由陈浮生与昆仑双玉说话的苏正风开口话。

“师弟,这些弟子都是在门中成长起来,没有多少在外磨练的经历,不如就有你来同谢道友指点一下他们的道法剑术?”

陈浮生明白过来,这是苏正风在为他积累经验。

他虽然在东海斗法多场但大多是与同等级数对手相搏,还未曾与高自己一个境界的道门真传好好切磋。

苏正风也是听说了风万里得了浮生茶之助,随时有可能突破当前境界才会这般。

“也好,谢瑜刚刚突破运使法术还有许多不便之处,也要请两位道友指点一下其中的疏误之处。”

谢瑜吐气开声,显得十分兴奋:“当年诛除石精的时候有幸见过道友的佛门神通,后来从卫师妹与颜如玉道友那里知晓,道友也练就了剑气雷音的上乘剑术,这门剑术谢瑜亦是心仪已久,只可惜我昆仑专修法术,是永远无法修成。”

天地广大,修士虽然数目众多,但以谢瑜的眼角身份,有资格被她看作对手的实在少之又少。陈浮生虽然修为弱了一筹,但实力强横,前途远大,能够交手一次也算运气。

她这一次突然丹成一品,虽说内心欣喜,但也因此不能参加斗剑大会,多少有些失落,与陈浮生这个稳排三十六天罡行列切磋一次,也算补足了其中的遗憾。

“谢师姐修行时日还在我之上,倒是浮生要请道友指点一二。”

与风万里那场生死搏斗不同,这一场乃是同道好友间的切磋,陈浮生神态心境自然平和,更不会有什么胆怯之意。陈浮生朗声开口,右手向后虚空一抽,左手一抹,一截碧绿柳枝便已出现在掌中,顺势一抖,柔韧柳枝瞬间绷直,荡漾出无数波纹,剑气弥漫空中。

“道友这件法器应该是采自南海观音宗的那株天地灵根吧,怪道风道友居然如此行事。”

谢瑜的眼界自然极为高明,只是一眼就将这截柳枝的来历看了个清楚明白,面色就是一正。

这种灵材天然具有种种神妙玄机,比起寻常法器要强出不少。

更何况陈浮生的剑气缓缓推移而来,充斥四周,营造出来的这一小片天地自成一界,在其中天地元气尽数被整合归化,居然隐隐有着金丹界域才能拥有的威能。

此时此刻,面对陈浮生这一剑,谢瑜低垂蛾眉,双手轻轻抬起,向前探出。

两道颜色各异的法力已然顺着经络在掌心延伸出去,幻化成形。

左手赤焰由红转青再转白,最后一道流动着森白火焰的长鞭俨然现世,身体虽然未曾感觉有多少炎热之意,周围的空气却是被其烧灼出一片虚幻出来,浑然不似真实。

世人形容火焰温度极高,最高也不过就是炉火纯青,也只有在昆仑这等传承起自上古的门派,真传弟子运转罡煞之力,才能由青转白,到达这种焚天煮海无物不可烧去的地步。

在右手,则是有着电光如龙而出。那件昆仑弟子的法袍上的符篆灵光连闪,然后自肘部以下,袖子燃烧殆尽,露出半截白生生的莹白玉臂出来。

玉臂之上,雷光萦绕其上,最后化成一道二尺半长的紫电刀锋,刀芒每吞吐一次,雷电的紫意便更深一分,到最后青色尽去,完全转为深紫色泽,刀光也不再如丝如缕,而是凝聚成球,在上面弹跳不休。

最后更是跳跃到身体四周,融入虚空之中,幻化成为一方雷池,雷水汩汩流动。

七大真水之中,有着一道万化雷水,乃是天雷之中那一点萌生机所化,最是滋润万物。

谢瑜的这一道紫雷却是先天六雷之中的如意紫雷,崩毁霸道之意最重,最为适合杀伐争斗。

紫雷刀、白焰鞭一成型,雷火交织,气机相合,谢瑜原本就已经十分高昂的气势更是猛增十倍不止,原本不过刚刚成型的金丹界域轰然张开,无数雷光火焰周游其中。昆仑、九天剑派的这些内门弟子放在修行界中勉强也算是一方好手此时却是感觉无穷威压向着自己压来,法力晦涩,运转不灵。

一上来,谢瑜就已经将法力提升到了最强。

第四十七章 慧眼破界

“这就是金丹啊!”

感受着谢瑜身上传来的法力波动,陈浮生心中说不尽的感慨万千。

练气九层之中,感应天地全凭机缘,能不能真正踏上这条修行之路主要看老天肯不肯给予这个机会,否则任你惊艳才绝也是无望。

等到推开这扇大门,就要综合资质、悟性、个人的勤勉还有那一分缥缈不定的机缘气数才能决定在这条道路上走多远。

如果说感应是修行之始,那么丹成这一关就是元神之基。

丹成几品,直接决定了能够化成出几重劫数,结成何等道果,然后温养出何等品阶的仙气,丹成三品之下,永远无望元神。

谢瑜此人的法力乃是陈浮生生平仅见的高明,虽然袁通天、苏正风已然道基,苏正风也是丹成一品,但论起在丹成这一关的气象来,只怕还要逊色谢瑜一筹。

毕竟他也只不过专修一路南明离火,而谢瑜除了如意紫雷之外,还修行了火系中太阳真火,天下火法有天地人三才之分,又有阴阳之变,这太阳真火乃是天火,至阳至刚,比起南明离火还要难以掌控,多有修行此道的修士因为火力太盛,一身法力焚烧殆尽,道行尽丧。

虽然道行境界的高低与法力神通的多寡并无必然联系,甚至还会导致博而不纯有碍精进。但谢瑜身怀昆仑无上真传,自然不会有此失误,而这如意紫雷与太阳真火同为雷火两系中最为霸道刚猛的法力,也有着相互助长的妙用,绝非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这金丹界域一张,在其笼罩范围之内,自成一方小天地。非但雷火两系的法术威力在其中有着加成,更是将天地元气乃至阴阳五行运转变化的道理法则重新编织梳理,练到极致这金丹界域甚至可以由虚返实,自成洞天。

眼见谢瑜拿出了真实本事,苏正风不动声色,隔空传出一道法力,陈浮生只觉眼前一阔,本就十分宽敞的九层楼阁更是突然增大了百倍不止。

陈浮生怡然不惧,等待谢瑜将法力运转到巅峰,金丹界域彻底张开,覆盖近半空间,方才一声轻啸,手腕一抖,柳枝化作一道虚影,在空中连点数十记,直直迎了上去。

这一次限于法器材质的缘故,陈浮生自然不可能施展出剑气雷音的剑术出来,虽然度快如鬼魅,但落在旁观的这些修士眼中,就有如老牛拉破车一般,慢吞吞到了极致。每一剑的方位变化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上面依附的法力也不怎么深厚,比之陈浮生外显的要弱上许多,很有些名不副实的嫌疑。

一时之间,整个大厅之中尽是惊讶之声,便是九天剑派这一方的弟子对于自家的师叔师弟,心中也多了几分怀疑。

然而就是这么几十手普普通通的剑招出,场面却生了惊人变化。

本来以谢瑜为心,方圆三十丈的空间早就已经被她金丹界域彻底笼罩,化作一方雷池火海。风云变幻,无数电光火浪在其中翻涌,与自身气息连为一片。

然而就是在陈浮生如此云淡风轻地出手之后,这方已经稍有成就的小小天地却是被轻易攻破。

非但雷池与火海中那一道道游走盘旋的粗大电龙火蟒纷纷崩溃开来,天地元气激荡不休,谢瑜身上原本高涨的气势顿时低落下来,甚至连带着掌中的一对刀鞭也隐隐有了溃散之势。

其间的种种变化,除了陈浮生外也就只有谢瑜身在局中,感受最为深刻。

她能够切身体会到陈浮生所出的这几十道剑气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强盛,但是每一次落足之处却恰好是她自身法力与天地元气运转间的节点所在。

陈浮生此举乃是从中截断了通道,所以看起来才有如此神效。

而在破去这些节点之后,剑气并未完全溃散,反而格外坚韧,亦是相互勾连起来,在谢瑜的金丹界域之中也另外营造出了一方独立小天地。

而在这方世界之中这数十道剑气更是滋生壮大起来。

天罗地网再现。

用相思红线来施展天罗地网这道剑法之时,其本身天孙织锦的意境不变,乃是走得绵密紧凑之路。

但这截柳枝虽然少去了其他飞剑的锋锐,也没有相思红线在虚实之间变化,可勾动人心欲念的诡异,但却亦有另外一番玄妙气象。

有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柳树天生生机最盛,更不要说观音宗那株在清净琉璃白玉净瓶中培育成千上万年的天地灵根。

尤其陈浮生此时乃是以最纯粹的北冥真水催动这截柳枝,以水生木,当真是将这件法器的威力施展了个淋漓尽致。

谢瑜法力运转说不出的难过,明明是她结成了金丹,可是感觉被金丹界域困住的似乎也是她本人。

但这毕竟是有着依据,谢瑜最难以理解的地方依旧还是在于陈浮生破除自身金丹界域时动用的手法。

这等手法虽然说起来简单,但想要真正落实却是不啻于登天之难,否则岂不是随随便便一个炼罡境界的修士都能打破丹成级数高手的金丹界域。

要知道法力运转本就迅捷无比,说是瞬息百里也不为过,当其外放出去干涉到天地元气的时候,其中的变化更是繁复多变到了极致。

就算是精于推演之术的高人也不可能在瞬间察觉运算到法力流动轨迹,并且放出法力应对这种变化。

而想要单纯凭借着强大神识与身体本能做出应对的话,修为更是至少要脱去一两重劫数去才行。

很显然陈浮生倚仗的并不是其中的任何一条。

一记竖刀裹挟煊赫雷霆当空劈去,森白长鞭横圈,将火浪收回体外数尺牢牢护住身形,一攻一守,然后用神打量起陈浮生来。

然后就是心中一动。

陈浮生的双眼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生了变化,神光湛然外放,说是光彩夺目也不为过。

正是陈浮生自入大昭寺后方才练成的鲲鹏慧眼。

第四十八章 枪成

此时,在陈浮生的眼中,世界已经变了一种模样。

锐金之气森白凌厉,青木之气生机盎然,黑水潺潺蜿蜒流淌,无穷赤焰幻化为滔天火浪,热意逼人,更有厚重土黄承载一切。

修士形容体内的真元法力乃至天地间的元气运转变化,最常用的就是流动一词,盖因其契合水性。然而这不过是修士凭借神念内观或者外放出去所得的朦胧感受,有如雾里看花,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然而此时此刻,陈浮生倚仗着这门佛道两家神通糅合而成的鲲鹏真瞳却是真正清楚地看到了这其中的脉络。

须知天地万物无论是真气法力或者花草木石甚至修士的血肉之身都是源自天地元气,即使只能够窥见其中的一两分玄机,对于修士的裨益也是无法估量。

天地元气有着一元之数,然而却都是阴阳五行演化而来,无论是陈浮生的北冥真水还是谢瑜的太阳真火、如意紫雷皆是如此。

谢瑜毕竟不过是丹成修为,法力运转远不可能达到元神境界的无瑕圆满,这一方雷池火海更是不过气象初成,有着许多破绽。

这些疏漏极其细微,再加上谢瑜本身的法力运转也是在时刻变化。寻常修士万万不可能察觉,更不要说是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时机加以利用。

但她境界不过高出陈浮生一筹,当陈浮生施展这门神通的时候,这些破绽就再也无所遁形。

于他而言,谢瑜的金丹界域便是一幅画卷,他所做的便是在那留白之处横插一笔,信手涂鸦,使其意境彻底败坏便是。

谢瑜自然不可能知晓陈浮生的这门神通根源,但这几十记交手下来,她大致也能猜出个大概。

毕竟有类似神通的修行界中也不仅仅有陈浮生一人。

这神通也并非无法可解。

一声轻啸,鼓起全身法力,谢瑜的金丹界域不再向外扩张,而是急剧收到体表数尺之间,堪堪将这一对刀鞭罩住。

陈浮生的鲲鹏慧眼虽然免去了推演之累,但其效力也绝不可能是无限制提升,金丹界域缩小百倍,自然其中的雷波火浪也凝聚了百倍,非但威力倍增,变化之更是提升上千倍不止。

其中可供陈浮生腾挪变化的余地也是少之又少。

在逾丈的画卷上自然挥洒自如。

但当其落入方寸之间,下笔动刀就要困难不知几许。

这应对算不上多么高明,却是十分有效。

原本这雷池火海之中已有无数柳枝扎根其中,抽枝芽,汲取着其中的雷火之力迅萌生壮大,营造出片片绿荫,然后彼此之间连为一片,将这雷火之海点缀成为一方柳林。

《北冥逍遥诀》立意取自北冥,北冥天池可负千里之鲲,水量浩大无边,然而其水并非自虚无中来,亦是由百川归海汇聚所得。

因而这《北冥逍遥诀》天然有着吸纳转化他人真元法力的妙用。

不过修行一事并非全看法力是否深厚更主要还在于道心打磨得是否通透,对于大道领悟如何。

更不必说即使修行同一门功法,修炼得到的法力也是因人而异,更牵扯到五行生克的变化。

至于陈浮生的北冥真水与苏正风的南明离火、谢瑜的太阳真火更是南辕北辙,难以兼容,就算凭借心法将其炼化得到的法力也是驳杂不纯,对于境界的提升有着极大害处。

但当其用于斗法的时候却是堪称无往而不利,在削弱对方法力的同时自身的法术威力却是倍增。

尤其是陈浮生手中这截柳枝乃是取自天地初开时就有的一株灵根之上。

天地开辟之初,本是鸿蒙一片,然后渐分阴阳清浊。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降化地,再有五行生克变化,一元圆满。

因而这种天地灵根与后世的灵材大多需要特定的元气环境才能存活不同,可以吸纳任意一种天地元气,与陈浮生的北冥真水吞噬转化之功说是搭配得天衣无缝也不为过。

然而当谢瑜敏锐察觉到这一点果断将金丹界域收缩回来之后,这些陈浮生外放出去的剑气所化的绿柳就真正成了无源之水,无木之本,再也不能吞纳谢瑜的法力生长。虽说并没有立刻枯萎衰败,却也再不复之前的蓬勃。

非但如此,谢瑜绣口一吐,迅在身前化为一杆古朴长枪。

两手在胸前一交,手掌松开,刀鞭自行悬浮空中,电光闪耀,火焰升腾,缓缓融入枪身。

谢瑜右手向前探出,握住枪尾,顺势一抖,枪身转上半圆,斜提于胸前,平静道:“请。”

枪身之上一条森白蛟龙盘旋,火焰缭绕,龙口之处的枪尖则是转为深紫色泽,电芒跳跃不定。

望着霸道气势尽数收敛起来,神情平淡的谢瑜,陈浮生立剑于胸,将之前外放的剑气同样收回体内,面色凝重异常。

此时谢瑜给他的压力已经不比当初的袁通天差上太多,有些明白谢瑜之前所说的仰慕剑气雷音的剑术的真实含义。

所谓剑修,性命交修一口剑,与寻常练气得道的路子略有不同,更加近于器修一脉。

昆仑传承自上古练气士,走得乃是最纯粹的采气施法一路,对于炼器并不是十分擅长。

而谢瑜这一招分明表示她已经在昆仑正统之外走出了一条自己的道路,乃是以这一杆枪作为本命法器承载一身修为道果。

太阳真火与如意紫雷都是走得刚猛霸道一路,虽然有着相辅相成的特性,但想要真正将之调和为一,也是难如登天,便是到了练气九层都未必能够功成。

而借助法器作为桥梁,却是可以取个巧,提前体会到其中的玄妙,对于修行大有好处。

在这种加持之下,比起寻常修士炼制的本命法器威力还要高出许多。

甚至陈浮生都可以猜测到等她练气大成之后,如果能够成就元神,直接元神与之相合的话,甚至可以无视三十六重天罡七十二重地煞的限制,直接将之提升到法宝的境界。

这才是谢瑜这位昆仑真传的压箱底手段。

第四十九章 北冥外放,自成一界

微抖手腕,挽出一个枪花,枪身荡漾出一小串微妙弧度,枪尖电光撕裂空气,绽放无数火花。

然后枪尖拄地,谢瑜拖枪而走,脚步似缓实疾,只是几个眨眼就横跨了数十丈距离,抬枪于胸,一枪点出,不见有什么风雷激荡,陈浮生就看到枪尖好似破碎虚空,直直捣来。

这位昆仑弟子赫然也是走得法武合一的路子。

“谢道友除了昆仑道法外定然也有其他机缘。”

陈浮生顺手一拨,试图将枪尖上跃出的如意紫雷卸去,方一接触,就感觉一股浩荡法力源源不断地顺着枪尖冲撞而来,却又不是一味刚猛,而是极有章法,巧妙地将如意紫雷与太阳真火这两般法力拧作一股,再透过枪尖宣泄出来。

而其中那股焚尽毁灭一切的意境也因之格外凝聚,陈浮生的北冥真水与之一交锋就自行回转,根本无法吸纳分毫,反而要顺着柳枝逆行侵入陈浮生的经脉之中。

身子一抖,一道清光伴随着清吟从陈浮生体内飞出,自行落入左掌之中,正是那一口绿竹剑。

左手绿竹横剑于胸前,当空划去,右手提起柳枝,再陈浮生泄去了之前灌输其中的意念之后,柳枝不再绷直,而是恢复了柔软弯曲的意态,自上而下轻轻一拂。

一横一竖,恰好构成一个饱满十字。

十字方成,谢瑜枪身一抖,人随枪走,再次合身扑上。

只不过这一次两人的打法却是颠倒了过来。

之前谢瑜放出金丹界域掌控一方天地元气,天然居于不败之地,却被陈浮生凭借着刚刚练成的鲲鹏慧眼窥见其中法力运转的疏漏,生生破去。

如今虽然少了金丹界域的加持,但谢瑜却也因此从中解放出来,真正将这一杆长枪的威力释放了出来。

世间修士斗法,若是想要倚仗着法器本身的锋锐坚固克敌,所使用的法器十之三四都是飞剑飞刀之属。

陈浮生这般如世间武夫一般以手执剑的已经少之又少,就更不必说祭炼长枪一类的法器。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虽然修士采集日月精华天地元气修行,自然而然有着巩固身躯的妙用,但远远不如上古先人吞吐天地苍莽元气与凶兽异族浴血搏杀战天斗地锤炼出来的肉身强大。

更不必说修士修行本就是为了长生,十个之中九个惜命,轻易不会与人交恶斗法。

就算斗法也是远远拉开距离,通过神念法力遥遥操控,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如此一来,灌输到法器之中的法力意念固然要弱上一筹,但御使的手法却也因此比之前自由灵活许多,与武道中的刀枪剑棍法门有许多迥异之处,一杆长枪自然远不如飞剑要来的犀利。

更何况枪矛一类兵器,习武之人如果说八成携刀带剑,那么使枪者却是百中无一,杀伐之意在诸多兵器之中极盛,凡间江湖武林中,也很少见到枪术名家,而是大多集中在沙场之中。

入门也是无比困难,更不要说练到剑气雷音炼剑成丝这一步出来。

但一旦练成,威力却也是惊人的厉害。

尤其是谢瑜这一杆枪上凝聚了如意紫雷、太阳真火这两门极其刚猛霸道的法力,将这件本质本就不俗的法器威力提升到不知到什么地步。

陈浮生方才破除金丹界域乃是弄得巧妙手段,谢瑜做不到这样,不过她也根本无需如此学步。

她就单凭着比陈浮生高出一层的境界,再加上苦修的枪法,就直接击破虚空屏障,达到了如见鬼神的地步。

每一次枪尖点在空中,都显而易见地荡漾起道道波纹出来。然后就有紫雷白焰在其中爆开来,大厅之中忽明忽暗,那是元气受到激荡的缘故。

而陈浮生的应对,就与谢瑜之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十字一成,在陈浮生身周便突兀现出来不知多少森森绿意出来。

青竹昂扬挺拔向上,绿柳柔弱婆娑轻拂。这两般幻景内中蕴含的神意迥异,却都是一样绵延蓬勃,将木系的特性挥得淋漓尽致。

五行之中,金系最是凌厉纯粹,水火无情,土行敦实厚重。

前人有“抽刀断水水更流”之语,将水性中积蓄绵长的特性道尽。

然而木行中也有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之语,便可知木行生机蓬勃,最是难缠。

饶是谢瑜枪法通神,如意紫雷与太阳真火也是崩毁杀伐之意极重,青竹与绿柳随触随灭,化为一片枯枝败叶。

但转瞬之间却又再次焕生机,繁盛犹盛之前,将陈浮生护了个结结实实。

只不过这一次汲取的法力根源却是陈浮生体内的北冥真水。

虽然不能再向之前一般削弱谢瑜法力真元,但这一竹一柳两口飞剑却是如鱼得水,比之前更见灵动。

也是陈浮生开辟北冥,法力深厚浩瀚如海,才能撑得起这般消耗。

青竹绿柳盛败转换三次,陈浮生却是在这生灭之中猛然体悟到了某种玄机,一声清啸,身子一抖,体外的画面便自破碎开来。

等到再次恢复过来的时候,陈浮生身周却是出现了一片空明水域。

这水域不过丈许方圆,水面平滑如镜,却给人一种浩瀚博大之意,下面仿佛涌动着无数水流一般。

水漆黑如墨,却又偏偏透着一股清澈之意,将其中竹柳的根须显露得纤毫毕现,而水面之上却是升腾起一层淡淡云雾,一遇到竹柳便在竹身柳条上凝成一层白霜,与这青绿色两相映衬,平添三分寒意出来,可又不给人肃杀的感觉,反而有一股生机潜藏其中。

竹柳得此滋润,更是显出一派郁郁葱葱,欣欣向荣出来。

“金丹界域!”

在旁观看的两派弟子修为见识毕竟有限,还不觉得什么。

苏正风、燕赤霞、卫琅以及身在其中的谢瑜却俱是身子齐齐一震,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所谓金丹界域,顾名思义便是体内金丹折射投影身外,营造出一方小小天地,将附近的天地元气尽数掌控。

境界不到金丹,这方界域万难成就。

正如感应天地之后,才能操纵天地元气,驭剑百步或者施展法术一般。

又如凝煞驾风、炼罡腾云,都是各个阶段的独有标志。

而陈浮生目前不过炼罡,连罡煞合一的地步都未达成,更遑论一举突破金丹了。

可是他却偏偏率先将丹田之中的北冥外放出来,练出了这一方金丹界域出来,怎能不让众人惊疑。

不过运转法力,细心感悟着其中的奥妙,陈浮生却是面色平静异常。

自家人知自家事,此事于他而言,并非难以想象。

第五十章 一剑两术

他在感应之时就已经在丹田之中开辟出北冥来。

其功效绝非只是提供源源不断的法力如此简单,可以说《北冥逍遥诀》的全部精髓恰恰在于这一处北冥天池之中。

故而他一得到北冥道人赠送给他的三道神通,便自领悟出来北冥道人的成道根基恰恰是以虚空入道,将这北冥海真正演化圆满。

不过这等境界非得元神级数才能成就,最差也是北冥道人这种在练气顶峰不知盘桓了多少年的高手才有资格入手琢磨。

可是偏偏机缘巧合之下,他因为北冥道人的天龙禅唱奠定了佛法根基,又以此在兰若寺得了这件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练就的袈裟。

此阵在佛门一百零八神通中地位非凡,极其罕见,素有封印第一的评价,乃是掌中佛国,极乐净土,琉璃世界等佛门开辟洞天之法的根基所在。

之后他仿照九天剑派的护山阵法在其中布下了五方五行阵梳理天地元气。

世间之事无巧不成书。他又6续在东海与雪山见识了龙族的水晶宫还有这大昭寺的极乐净土这两件在洞天之宝中排名也极为靠前的存在。

旁人见了,最多不过长番见识开阔眼界罢了。于他却是难得的机缘。

水月山河图,顾名思义便知其以水月化虚为实,再以山水作为根源。

而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偏偏有着陈浮生得自赤血的一方水神印,而那黑山石精更是将山神印炼入自身本体当中,只差半步就能与锦屏山合一,彻底成为一地山神。

以这对山水印来承载陈浮生摹拓水月山河图的那一分灵机可以说是再恰当不过。

至于极乐净土,虽然乃是经由大昭寺黑红花白黄五脉高僧法王上千年共同祭炼得来,但其根源依然脱不过佛法的藩篱之中,亦是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为根源,与陈浮生身上的这件道服天然相合。

若非如此,算陈浮生目前已经是炼罡境界,又从明月那里得了知足禅师的部分修为,也不可能突然精进到四识圆满的地步。

因为知道洞天之宝有多么难以成就,陈浮生并未多特意在祭炼这件法器上下太多功夫,但因缘际会下,却已经是气象初成。

事实上,陈浮生也是忍不住暗自惋惜入手这件袈裟的时候有些晚,否则以之替代九天剑匣作为自身本命法器的话,凭借着这几番机缘,说不得已然丹成。

但饶是如此,他也从中也得了不少好处。

自从北冥道人那里猜测到了《北冥逍遥诀》的成道之基着落在北冥之上,他自入手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后无时不刻不在琢磨其中的门道。

虽然并未领悟出来这道佛门神通,却也有许多颖悟。

而金丹界域乃是以体内法力外放干涉现世,自成一界,隐隐与这法门相通。

陈浮生高屋建瓴,再加上亲身见识了谢瑜的雷池火海,辅以天罗地网的剑术,营造出一方界域出来并不算太过稀奇。

只不过北冥一出,谢瑜的枪法顿时凝滞起来。

她毕竟不如陈浮生鲲鹏慧眼的加持来得直接巧妙,之前乃是凭借着高陈浮生一筹的法力再加上如意紫雷与太阳真火本性的刚猛霸道才能以拙破巧,力压陈浮生。

如今陈浮生一放出金丹界域来,她就感觉枪尖每次点出落在空中,就忍不住一滑一沉,灌输进其中的气机运转也为之停顿,再也不像之前一般通灵如意。

紫雷、白焰顺着枪尖涌出,却再也摧毁不了一株青竹绿柳,最多不过微微激起几道波纹就融入真水之中,彻底隐没无踪。

而这,也正是金丹界域的最显著标志。

只不过无论是绿竹剑还是那截柳枝,用来守御足可挥出十二成的威力出来,但是在锋锐攻坚一项上就难免要弱上一些,虽然将陈浮生护得严严实实,风雨不透,但却也是无力反击。

谢瑜与陈浮生一攻一守,一个攻得刚烈,另一个却是守得严密,除了剑气枪影在空中漫天纵横之外,局势居然就此僵持起来。

显然如果不用出那种一出招就要分出生死的胜负手的话,想要真正分出个高下就要看两人的法力与耐心是否足够了。

这也是修士斗法中最为少见的一幕场景。

寻常斗法,限于双方境界修为以及法器的高低优劣,基本上数招过后,强弱就已显露得十分分明,断然不会拖到这等地步。

这也是陈浮生与谢瑜两人有着交情,这一次又是相互切磋,点到即止,双方都没有什么杀意,出手堪称平和的缘故。

陈浮生方才逼得谢瑜撤去金丹界域的手法太过神秘莫测,除去少数几个修为见识足够的高手外,在旁围观的两派弟子大多有着莫名奇妙的感觉。

虽然知道陈浮生剑法卓绝,却也因为太过玄妙,反而令他们看不出半点端倪出来,心中委实懊恼。

两人此番交手,你来我往,可要比之前看起来场面要精彩许多,得来的喝彩声亦是比之前高出许多,真正有了些热闹的气氛出来。

一旁的苏正风先是微微颔,然后暗自摇头,以他的经验眼界自然将之看得清清楚楚,既然陈浮生与谢瑜不可能做生死斗,以两人的法力就算斗上几日几夜都有可能,实在也没有多少必要,看着陈浮生对于这方金丹界域的掌控逐渐娴熟起来,苏正风前踏一步,也不放出法器,并指如剑,直直划去。

一道赤红剑丝随之出现在指尖,然后割裂空间,突兀出现在陈浮生与谢瑜两人之间。

无论是谢瑜放出的如意紫雷太阳真火还是在陈浮生北冥界域中渐自繁茂的竹林柳荫,甫一遇到这道晶莹如玉的剑气便寸寸断裂开来,溃散无形。

紧接着就是一道雷音后先至响彻楼阁。

炼剑成丝,剑气雷音!

苏正风居然一剑之中同时施展出了这两门上乘剑术出来。

第五十一章 万法随身,中古兵家

虽说丹成之后,一身修为法力俱汇于一颗无形内丹之中,可以着手炼剑成丝这门剑术,剑气雷音更是炼罡境界就有修行的资格。

但有资格与能否修成之间毕竟还是差了许多。事实上这两门上乘剑术,便是练气大成的道门羽士也不见得能够成就。

否则当日颜如玉一修成剑气雷音,也不会越过门派间的实力差距,可以正式同谢瑜这位昆仑双玉并驾齐驱,更有资格去争一争这斗剑大会三十六天罡的名头。

但无论是她还是陈浮生所修成的剑气雷音其实都还差了几分火候。

他们能够将剑光推升至音之上,除了自身传承高明,一身法力远在那些旁门散修之上高明,再加上在剑法上有着人的才情领悟外,自身所使用的法器亦是功劳不少。

陈浮生九天剑匣中的那几口剑器自不必提,谢瑜手中那一口斩浪剑亦是当年南海剑派掌门萧乘风的随身法器,只是后来他执掌南海剑派门户,也就换上了门中的那一口镇派飞剑,将原来的斩浪剑弃之不用。

这口飞剑本质上佳,又被他花费了数百年苦功在其中,早已祭炼到了二十七重天罡禁制上去,乃是天下间有数的几口飞剑。

正是有了这等飞剑陈浮生与谢瑜才能凭借着其锋锐斩裂大气,突破到音之境。

风万里能够练成瞬剑术,固然是因为功法的缘故有些取巧,但在剑术上的天分也颇为不弱,然而他却迟迟不能修成更容易一层的剑气雷音,一直到从净土禅院的无欲法师那里得了浮生茶调和心境,道行再次精进之后才一举功成,其中最关键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的三十六口飞剑俱是以本命翎羽炼就,虽然灵通如意,但在本质上难免弱了一筹。

这种借助法器之力成就的剑术虽然威力上并不逊色太多,但毕竟不是本身法力成就,在圆融如意上差了一些。

因而当陈浮生手持青竹剑以及这截柳枝或者极乐相思咒法力化成的青丝红线之时,虽然各有玄妙神通却是再也施展不出这门剑术。

然而苏正风却是不同。

他根本不需要动用自身的飞剑,而是单单凭借本身修为将这门剑术修炼成功,一身法力凝练纯粹至极。

更不必说他还将炼剑成丝的剑术与之融为一体,剑修素有一剑破万法的说法,其倚仗的就是炼剑成丝。

两者合一,威力绝非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而他自身修为亦是镇压全场,道基大成。

正如练气的其他几层功夫一般,道基成就,也有着独特的功效。

道基,顾名思义,便是成道的根基。

道基这一步,号称气与魂合,道与法合,心与神合,虽然不如丹成这一关金丹成色直接决定将来能够走得多远,但却切身干系到实力的高低。

在这一层,将法力积蓄圆满之后,就要将自身的法术和魂魄法力彻底祭炼合一。

之前修士动用法术乃是凭借着自身神念控制体内的法力外放,干涉体外的天地元气运行,使其按照既定的结构路线重新运转组合。

所谓的结构线路展现出来就是那一道道的种子符篆,等到了道基这一关,种子符篆被摄入本命元丹之中,与自身道力炼化为一,道就是法,根本无需再动用法力去激运转种子符篆,心念一动,就是无数法术形成外放,故而又有道基一成,万法随身的说法。

同样,也只有这些被炼入道基之中的种子符篆与魂魄相合,之后再经过劫火的淬炼仙气的温养,才有望在修士突破元神之后也跟着继续突破练气阶段天罡三十六重地煞七十二重的藩篱。

其他的法术哪怕是元神高人开始修炼,也绝不可能突破这等境界,便是因为缺少了心神合一的这一步去。

故而修士修行,在其他几关都力求法力纯粹精简,然而在奠定道基的时候,却是多有人博采众家之长,融入自身道基之中。

哪怕是自身暂时运用不到的法术,也会修炼一二,提前打下扎下根基来,免得成就元神之后,反而落得无法可依的地步。

苏正风修行得乃是九天剑派中声威最重的南明离火诀,其中孕含的法术剑诀自然也是十分高明强横,再加上他问天剑的名号,单论起在剑术上的天分才情来,其实不拘是陈浮生还是谢瑜都要逊色他一筹,同辈之中或许也就那位身负青莲剑诀的蓬莱云中子差相比拟。

不过就算云中子手持钓鳌竿这件无上法器,陈浮生也不敢肯定他就一定能够在这位苏师兄手下讨得好去。

毕竟两者之间的修为结结实实地差了两层,就算钓鳌竿威力绝伦,云中子也未必能够挥出来多少,就算他自身剑术高妙,法器犀利,也当不起苏正风奠定了道基的南明离火剑诀。

修行之道,毕竟还是以自身道行为根基,所谓的术法神通不过是佐使的手段,所谓的法器更是身外之物。

若是能够成就元神,那么便是对手祭起数件法宝也是无用功。

苏正风出这一道本命剑气分开两人之后,顺势召回,也就不再出手,而是微微欠身,笑:“谢师妹居然在昆仑道法之外更得了中古时期便以凋零的兵家传承,练就的枪法着实神妙,若是转修飞剑,想必剑气雷音、瞬剑术也能一蹴而就吧?”

“果然如此。”

陈浮生与谢瑜交手这么多回合,已然将这一片新练成的北冥界域演练得纯熟,早就有心停手,如今看到苏正风插手,自然顺着这个机会下来。

不过苏正风所吐露出来的消息还是让他有些惊讶。

修行界中素有上古中古今古的说法。目前修行界中看似门派林立,但其实总脱不出佛道魔杂这几家的范畴。

上古之时,百族林立异兽横行,人族天生体质孱弱,寿元短暂,远不是作为主角存在。

然而到了中古之时,人族大兴,才真正称得上是修行的真正盛世,在当时,佛门虽然还未传来,但其他流派却也有着足足百家之多,其兴盛可见一斑。

第五十二章 修行隐秘

诸子十家,去掉家,其可观者不过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九家而已。

万载以下,道家繁盛不绝,其他几家流派却是在神州混元一统的过程中渐自消亡,传承断绝,自学说至术法大多均被吸纳兼并。

其中儒家虽然被历代人皇独尊,但却转修力为修心,那些大儒虽然修身有成,养得一身浩然正气却是大多手无缚鸡之力。

法自儒出,乃是为儒家王道查补缺口,最合王朝皇家牧民之用。故而虽然因为行霸道之路自一统之后便名声不显,却只是潜伏,从未断绝,事实上历朝历代多有推行变法之辈,便是其遗泽。

不过同儒家一般,因为依附王朝气运的缘故,神通断绝。

唯独兵家,却是有些特殊。

这兵家起于夷夏争时,兴于文王飞熊入梦,盛于群雄逐鹿,又与上古先民战天斗地驱逐百族的功业相合,可谓源远流长,绵延不绝。

虽然后世凡间与修行界两相分离,神通隐没,但这兵家之道天然伴有杀伐相随,而人间朝代兴替,兵事也从未断绝,是以修行之理也不可能尽数失传。

相反,如今修行中前两步胎动入窍即是参照兵家修行之法得来,人间的武学亦是大半由此化出,只不过过了感应一关后,因为以武入道修炼得太过艰辛再加上斗法走得又是近身搏杀的路数,不符合这些追求长生的修士本意,数目才会如此稀少。

那些最高深的兵道神通也因此再也不曾现世。

陈浮生这些年来真正遇上的这类以武入道的修士也不过是龙宫的那位敖璃公主以及这位昆仑谢瑜罢了。

黑山石精虽然也是走得法武合一的路子,但那更多是因为他本体乃是一方泰山石,坚固强横。

原先谢瑜的枪法虽然通神,但陈浮生也不过是以为她得了门奇特的器修法门,然后以此融入道行之中罢了,倒是没有料到谢瑜身怀的居然是正宗的兵家传承。

一时之间,也是忍不住暗自揣测起来:“正宗的兵家修士只怕至少有着数千年不曾现世,谢道友又是从那里得了这门传承?”

“苏师兄见笑了。”

与陈浮生一般,谢瑜估量出陈浮生的实力之后,也是没有太多继续下去的渴望,顺手抽回长枪,收入体内,柔柔一笑,将气势完全收起,与方才出手时的暴烈刚猛迥异,笑道:“谢瑜不过是侥幸得了前辈高人遗留的一篇法诀,一件神兵,可以助长自身法术罢了,哪里算是什么兵家修士,没想到苏师兄才是真正的神目如电,居然轻而易举就看出了其中的来历。”

听了谢瑜的话,苏正风却是微微动容。

他之前也从未见识过真正的兵家修士,之前出口乃是全凭自身眼界做出的猜测,其实并没有太多把握,然而谢瑜却是直接开口承认下来,让他忍不住暗自思忖开来。

虽然谢瑜作为昆仑真传弟子,又有双玉的名号,但她毕竟修道的时日尚短,比陈浮生也多不出多少,有许多掌故还不曾听闻。

而苏正风却是九天剑派这一辈弟子中最为出色的人物,再加上授业恩师又是元神真人兼具九天剑派掌门,故而虽然九天剑派虽然不若比之昆仑传承上古得底蕴深厚,但他比谢瑜陈浮生却是知晓许多隐秘。

他依稀记得自家恩师玉阳子为他讲解修行一事时,不经意提起过修行之道自上古经中古流传至近古,最后展到如今的地步,其中的演化兴衰除了与人族气运以及人道变化息息相关外,幕后更是隐约有着一桩天大的秘密。

甚至玉阳子推测道修行界如今佛道并立,杂家混迹于旁门左道之中,魔道另立的局面乃是有人刻意为之。

如果当真如此,那么此事绵延不知多少万年,背后之人的神通以及筹谋定然惊天动地,实难想象。

如果谢瑜得了其他传承功法,苏正风只会觉得这位昆仑师妹也是有着机缘在身,不会多想,但是她所得的却偏偏是不应该现世的兵道传承。

那么联系到玉阳子隐约透露的东西,其中就有许多值得思量的地方。

只不过苏正风所修之道,单凭一剑走遍天下,本就不擅长推演天机气数的变化,稍一思考,便觉冥冥之中有着莫大的压力传来,根本无法继续下去。

这表明干系重大,甚至牵扯到了修行之道乃至这方天地的根本运转,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道基修士所能窥见。

不过这也印证了他所思所想并非没有缘由。

“等到此间事了,定要直接返回门派禀明师父他老人家。”

苏正风含笑看向谢瑜,内心如是想到。

在人间朝堂之中打磨心性十数年,比起年少时的锋芒毕露,如今他道心通透练达,虽然情知此事干系重大,但是却没有显露出来一分一毫。

陈浮生可不像苏正风一般知道这些隐秘,虽然也有些微微吃惊谢瑜的道法来历,但这于他而言并无干系,故而迅调换了心思,开始琢磨起刚刚练成的金丹界域来。

“可惜了,我风系上的法力成就远不如北冥真水来得高明,否则这方金丹界域就不止是北冥如此简单,到时候风水相生,就算再次遇上那个袁通天,也未必不能和他实打实地打上一场。”

运转法力,细心体悟其中的玄机,陈浮生暗自可惜道。

《北冥逍遥诀》毕竟是以北冥真水为基,虽然他炼罡之时采集的九天清罡乃是最正宗的风系元气,但他限于目前境界,罡煞未曾化合为一,在上面的领悟有限,故而金丹界域比起谢瑜的雷池火海来多少还是差了一筹,未能臻至圆满的地步,虽然用来对付寻常丹成上品的修士已经足够,但念及袁通天那一身滔天巨力,陈浮生就没有太大把握。

虽然苏正风一见面就表明,会亲自找袁通天为陈浮生讨个公道,但还是自己亲自动手来得畅快。

“不对,我也未必不能对付那个袁通天。”

陈浮生念及一事,心中一动,猛然想到。

第五十三章 三女一尸

袁通天凭借上古水猿大圣的血脉,走得法武合一之路,虽然强于攻伐,但相比之下,道基这一层的念动法生,万法随身对于实力的提升也远不如那些精于道法之辈。

而陈浮生目前也是练就了金丹界域,与袁通天的道行差距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巨大,这就有了相斗的资格。

而在龙宫斗法之后,南海剑派掌门萧乘风曾经借着颜如玉传话给陈浮生,等到斗剑大会便会指点陈浮生的剑法作为当日那一场赌局的彩头。

南海剑派虽然不入道门一十三派之列,但能够修成元神,无论是自身资质悟性还是功法亦或机缘都是上上,而萧乘风又是不折不扣的剑修出身,一身战力在天下间亦是有数。

若是陈浮生向萧乘风请教一门最合自己挥得剑法,倒也不是不能与袁通天堂堂正正地较量一二。

毕竟今日与谢瑜切磋时,陈浮生并未用尽全力,还有着其他手段。

心中打定了主意,陈浮生收了法力,再不多话,只是跟在苏正风身后,任由这位师兄应对昆仑弟子。

眼看送走了谢瑜等人,陈浮生也不急着去寻颜如玉询问萧乘风的事情,而是返回静室,捏了个法诀,直接遁入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

一段时间不见,这座洞天之宝,亦是大大改观,中央那座黑山石精聚拢地气化成的山丘渐自巍峨起来,真正有了些名山大岳的气象。

围绕着这条山岭的则是数十上百条河流,纵横交错,将五行五方阵尽数覆盖起来。

在山水之间,还有几处所在乃是昔日五方五行阵的阵眼所在,聚集天地元气,各有不凡景象,再加上这些年下来,陈浮生时不时地顺手往其中填充些物种进去,无论是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亦或者五方五行阵都有着自动收摄天地元气的妙用,故而这座大阵中灵气浓郁,虽然比之那些名门大派的山门驻地还差了许多,但也十分不凡,草木繁茂,鸟兽繁衍不绝,倒也显出了勃勃生机,比起之前一派荒凉来自是要强出许多。

陈浮生方一落入大阵之中,心念一动,就有几道身影浮现眼前,正是他借助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挪移颠倒空间的妙用。

饮雪因为道法与陈浮生仿佛,亦是走得北海玄煞,九天清罡的路数,凝煞炼罡这两层难就难在找不到合适的地煞阴脉或者炼罡的心法,否则反而最为易过。

饮雪虽然是海鲸成道,妖力雄厚,但毕竟不如陈浮生开辟出北冥几乎没有穷尽,故而虽然在采集炼化上远不如陈浮生,但进境却是不差仿佛,如今亦是炼罡九层,只是她虽得了陈浮生指点,但毕竟功法上差了许多,卡在了丹成前罡煞合一这一关。

相比之下,幽若虽然生前已然丹成,又得了机缘,早早地把佛门四识成就,远在陈浮生之前。

但因为少了肉身,修行起来许多艰难,而佛门身识的成就难度又不差于道门丹成,修为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提升。

不过因为陈浮生将她那一颗本命元珠祭炼成为定海珠的缘故,早早地赠给了她水神印作为补偿。

随着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不断扩张完善,幽若的实力亦是不断提升。

至于嬴信,因为占了个师徒名号,与陈浮生的关系最为亲近,故而陈浮生在她身上花的心思也最多。

她走得却不是正统的凝煞炼罡路子,而是提前用九天清罡将法力淬炼,如今法力介乎凝煞炼罡之间,倒是不好评断。

虽然在几人中修为最低,但她天赋上佳,又兼修佛法,将自身为虎作伥的天赋神通与佛法及陈浮生赐下的虎符祭炼到了一起,虽然限于境界,威力固然比不上幽若执掌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中诸多水域的强悍,但也不比饮雪差上多少。

但气息最盛的却是另外一人。

当日那个湘西钟家的钟志不忿风万里在龙宫斗法上破去了自身的九煞锁灵阵,悄悄缀上意图暗算陈浮生的风万里。

在当袁通天也显露了行迹之后,因为害怕又妄图利用陈浮生作为挡箭牌,结果被陈浮生破去了护身罡气,镇压在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用五方五行阵中的地火之力洗刷。

等到陈浮生伤势恢复过来,眼见此人道心崩溃,再也不能与自己为敌也就顺手在对方识海中种下了魔种,将对方收服。

钟志祭炼的灵尸虽然被风万里破去大半,但最强横紧要的铜甲尸王却是没有伤到本质,如今早已恢复如初,实力不退反增。

毕竟钟家的炼尸法门虽然传自上古又糅合了南方魔教的某些秘传,但因为是借外物成道,道法根源就有不可弥补的遗憾,远远比不上陈浮生苏正风所得的道门真传厉害。

而当钟志被陈浮生慑服之后,他的一切事实上都归陈浮生所有,他的实力提升对于陈浮生也有不少好处,故而陈浮生也是耗费了不少力气。

陈浮生虽然看不上这种旁门左道的炼尸之法,却有许多手段可以将这具铜甲尸王的实力再作提升。

这铜甲尸王生前乃是坤舆门弟子,已有丹成四品的能耐,被钟志祭炼为本命灵尸之后,因为道法相合,品级非但未曾跌落,反而比生前实力略有增长。

而当这具尸王随着钟志落入陈浮生手中之后,陈浮生先是用自身练出的北冥真水为其洗练法身,然后又将百鬼经变图中数万阴魂旦夕念诵的佛门愿力加持到其身上。

炼尸之道,成就高低固然要看生前修为资质如何,与后天的机缘也有极大干系,并非完全不可提升。

佛门神通与道家法术务须精纯不同,与大多数法力都可兼容,更何况本就有着护法佛兵的说法,与尸道隐约有着相通之处。

而北冥真水更是七大真水之一,至纯至寒,最擅洗练法器灵材,用来祭炼这具灵尸也是恰到好处。

这具炼尸生前不过丹成四品,虽然已经十分难得,但还不怎么入陈浮生这等人的眼,但其本命尸丹得了这两重法力淬炼之后,纯粹如一,虽然成色并未变化太多,但威力却已经不比那些丹成一二品的出色人物相差太多。

这个钟志修行时日比陈浮生还要久远许多,也是颇有计算,重新入手铜甲尸王之后,便自在五方五行阵中央的那处山岭处找了出地气凝聚的地穴,将尸王置入其中。

这座大阵真正运转起来的时间毕竟太短,虽然元气充沛,但不可能生出什么地煞阴脉出来,没什么上好的养尸地,而黑山石精于本身五岳门中太山一脉的道法外,在北邙山潜修千年,金丹界域化为一方幽冥鬼蜮,被这石精炼入道基之中,又与山神印笼罩的神域相合,阴气地气浓郁,用来炼尸可以说是上上之选。

不过钟志早已被陈浮生杀服,曾经的傲气尽去,也知道自己与陈浮生的关系不若嬴信几女亲近,尸道的名声也不怎么拿得出手,故而虽然实力在众人中稳居第一,却是携了铜甲尸王收敛了气息,悄悄立在一旁,没有陈浮生的吩咐,断然不敢开口一句。

第五十四章 一念生,一剑起

不过这一次陈浮生来这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原因,倒有一小半要着落在他身上。

再次运起鲲鹏慧眼,三女目前的修为在陈浮生眼中一览无余,然后他顺手一招,肃穆站立在钟志身后的那具铜甲尸王,双足踩踏地面,身形一晃,不见如何动作,便越过自家主人,自行落到了陈浮生面前。

陈浮生在钟志体内下了魔种,以此为桥梁自然可以驱御这他的一身法力法器。

偏偏铜甲尸王虽有灵性,但却没有本我灵识,分辨不出其中的区别来。

虽然谁都知道炼尸的灵性越高,实力越强,前途也越光明,但任何一个尸道修行者都不会轻易将手下的灵尸祭炼得宛如常人,否则这些炼尸有了自家的想法,驾驭起来反而要费许多心力。

要知道陈浮生当时留在新罗的那具分身虽然没有造反,却还是给他填了一条血脉,惹出来许多后患。

真有例外,必然也是这些炼尸或者分身身上有着主人布下的诸多禁制,稍一动念就可重新纳入掌控之中,确保翻不了天去。

更不消提陈浮生在用北冥真水与百鬼经变图的愿力祭炼这具铜甲时也打下了自身烙印在其中,说是了如指掌也不为过。

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早已被他祭炼由心,里面生的事情自然也瞒不过他的耳目,他早就知晓钟志利用黑山石精的幽冥鬼蜮养尸的事情。

此时他放出神念,检索起这具铜甲尸王也是因为他想要借此估摸出黑山石精如今的道行法力如何。

没错,这一次陈浮生却是想要真正对这头石精下手,将一应手尾处理干净。

虽然九天剑匣如今收摄的剑器已有八口之多,只需再多一口飞剑九天剑阵就能圆满,但论起珍贵来,陈浮生身上的一应法器还是要属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

毕竟这座大阵最终可是向着自成洞天,演化世界而去,比起纯粹杀伐之用的九天剑匣单从立意上就要高出许多,更不必提这件法器乃是成道之宝,干系到陈浮生将来能否成就元神。

在这里面的其他人不是陈浮生记名的弟子,就是他收服的妖怪手下,以他为尊,对他只有助益。然而其中还混杂着黑山石精这个道行犹在他之上的敌手,怎么看都有些不方便。

之前陈浮生自用五方五行阵将这头石精牵扯进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其他动作,甚至开始那几年任由对方在其中肆虐。

一来缺了这头道基层数的石精,五方五行阵不能完整,吸摄调理天地元气元气的功效也就不能实现,更不必说在其中化生山川,放养草木鸟兽了。

二来也是陈浮生修为不济,当时黑山石精是为了追杀陈浮生方才主动陷入进来,如果对方一心守御,陈浮生还真没什么其他办法。

两人间的道行相差太多,对方又是石头成精,本体最是顽固坚硬,陈浮生手上飞剑材质虽佳,但祭炼的功夫毕竟差了许多,还未到一剑破除万法的境界。

但是现在陈浮生忽然把金丹界域练成,九天剑阵也已接近圆满,再来对付这头石精就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最妙之处还在于袁通天与他境界等同,又是同走法武合一的路数,对敌的手段颇有几分仿佛。

黑山石精的道法自然是比不过袁通天,相差也不是太多,单论肉身的坚固,犹在其上,勉强折算得过。

与他斗法一场,今后陈浮生再次遇到袁通天的时候,心中也就多了几分底气。

而且若是能够将之顺利降服,真正炼入五方五行阵当中,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就再也不必耗费法力用来镇压这头石精,一来一去,威力至少能够提升近半,对于陈浮生的实力不无小补。

“这位黑山老爷进境倒是好生迅猛。”

陈浮生神念放到中间那片山岭外围三十里就感受到有一层若有若无的地脉阴气屏障阻隔,再也不能轻易侵入进去,心知这便是黑山石精所能控制的神域范畴。

再结合铜甲尸王体内孕含的阴力,倒也大致推测出了这头石精目前将道基这一层修行到了什么地步。

然后就是忍不住暗自称赞一声,这黑山石精奠定道基的时日比起苏正风还要晚上些时日,然而就已经修行到了道基的顶峰,堪堪触摸到了脱劫的门槛。

这当然不可能是因为黑山石精资质悟性远在苏正风这位九天剑派真传弟子之上,而是因为道基这一层除了要将法力积蓄到满盈之外,讲究得就是将自身道法与魂魄法力炼为一体。

而黑山石精乃是太山石化形而成,已经有经历了上千年的修行。更不必说在这之前的无数岁月,他得自五岳门的道法精华便是直接镌刻在本体之上,早已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吞吐日月精华天地元气的过程中与本身化合为一。

再加上他将一身所学尽数融于磐石刀法之中,走得也是以拙破巧,以力压人的路数,招数简洁,不崇尚那些繁复的变化。

至于法术,他本就是石头成精,天生亲近一应土行道法,说是天赋神通也不为过,哪里需要苦苦修炼。

将铜甲尸王放回钟志身边,这一次陈浮生将四人同时招到身边,叮嘱了几句,然后足下自生云气,只是一瞬便自飞遁到了黑山石精化生出来的那一道山岭之前。

在山岭十里之外,黑山石精界域之前,陈浮生身子一震,宛如一方水玉琢成的九天剑匣便自凭空浮现,周围更有八件法器围绕开来,在陈浮生身周布下一座玄奥莫测的剑阵。

漫天剑气在陈浮生方方练就的北冥海域之间纵横往来,配合着陈浮生提升到巅峰的法力,饶是已经隔了上百里,幽若等人兀自感觉有着无穷压力涌上心头,气势为之一夺,法力运转有了几分晦涩。

这道强横气势起于身侧,然后顺势涌上陈浮生头顶虚空之中,凝为一道势必将此山峰一剑斩为两半意念决心,向着山岭地下最深处遥遥传递过去。

第五十五章 一赌定生死

神道之路与普通修行之道迥异,这类山水神坻总是需要一个寄托,与上古乃至太古之时的那种先天神灵不同,若是山水根源被人攻破,轻则修为大减,重则身死道消,元灵就此沉沦也并非没有可能。

“光头小贼,还不快把本老爷的宝刀还回来!”

陈浮生这道意念方自出,就好似地龙翻身一般,面前这座不知不觉已经生长到百丈的山峰不住地震荡起来,自山脚凭空出现一道绵延数十里的巨大裂缝,宽度不下十丈,甚是惊人。

伴随着这句怒喝,裂缝之中凭空遁出一道雄壮身影来,在陈浮生面前停下,正是那头黑山石精无疑。

虽然口中一片骂声,这头石精却是提起心来,暗自思忖起来:“这个小贼自从把我诱骗入这方天地之后,从来没有主动同我说过话,就连上次我突破道基也不肯现身,只是用这座大阵拘了不知多少道乾天罡气日夜不停地轰击我的法身,今天突然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却是所谓何来?”

这头石精修行千年,也曾做过一派枭雄,统率数万部下,自有一派气度。

只是它太过自信,时运不佳,虽然突破了之前境界,却是被困在了大阵之中里面再也出不去,就连手下阴兵鬼将也被杀了个干干净净,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这几年来,他痛定思痛,亦是十分懊悔当年不该逞一时之快,故而虽然熊心豪气不减,却是多了许多城府出来,做起事来力求把稳。

故而他虽然看到了陈浮生这个仇人,却也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立在神域笼罩的范围当中,先将本体护了个结结实实,绝不肯踏出来半步。

要知道陈浮生最开始与他放对的时候,不过是感应修为,借助了百鬼经变图中的阴魂愿力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才能将他勉强困在这里,还不得不动用了北冥道人所传的那一道保命神通。

可是几年不见,当他奠定道基的时候,陈浮生居然轻易跨过了凝煞,已经开始采集乾天罡气,如今更是只差一步就能罡煞合一,尝试结丹。

这种度就算是放在修行界中最出色的那一批修士当中都称得上一句奇快无比,而他在这两步上花费的时间足有两三百年之多,相差接近百倍。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陈浮生已经先于道行一步练出了金丹界域,这不得不让他怀疑下次再见到陈浮生,对方是否已然丹成,甚至修为反过来过自身。

至于那一口磐石刀,毕竟是他千年祭炼的神兵,虽然改了形制与法力,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下意识就想要将之重新收回手中。

可是无论他如何催动法力,这口戒刀都好似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丝毫不为所动,让他忍不住心生惊惧。

“陈某此来别无他意,只是想问道友在我这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住得可还习惯?”

陈浮生恍若没有听到黑山石精之前的言语,言笑晏晏,开口问道,仿佛这头石精乃是多年好友,不过来家中暂住几日而已。

“哼,你这件法器虽然在诸多洞府之中已经十分难得,但哪里比得上外面的天地来得广阔自在,你这小贼又何必拿话激我,想要说什么,直接开口便是。”

闻听此言,黑山石精不禁心中一热,许多猜测涌现,口气也忍不住松了几分,思忖道:“若是像现在这般受制于人,日后修行还有什么意思?这小贼为人奸诈,不知这一次又是打得什么鬼主意,虽然我自身目前的法力决计不能破开这件洞府,但如果有那么一线机会,纵使要拼了命,也要争上一争。”

看到石精动心,陈浮生微微一笑,道:“当日道友与陈某同时来次,陈某脱身而去,道友一身道法还未施展就身陷于此,想来也是十分不服,在下今日愿意与道友赌斗一场,若是道友能够胜过我,放道友一条出路也未尝不可。”

“此言当真?!”

黑山石精精神一振,试探问道:“可是我被困在你这座阵法之中,法力施展不开,不若你先解了对我的束缚如何?”

“这有何难?”

陈浮生单手一托,掌中凭空浮现一张具体而微的山水形势图,法力在其中转上一转,黑山石精就感觉冥冥之中传来的压制陡然消失不见,仿佛从泥沼中脱身一般轻松。

陈浮生虽然也练就了金丹界域,但他也看得出来陈浮生本身修为还未到这一地步,与自己差了足足两层,真要动起手来,这一点就是天大的破绽,故而方才他不过试图是拿话将一将陈浮生,心底实在没有多少指望,易地而处,换了是他,怎么也不会将这大好的优势拱手舍弃。

而陈浮生在他心中依然还是那个阴险狡诈,只是倚仗阵法的小贼,无论怎么看他都不相信陈浮生会如此坦荡光明。

事实上也是如此,当陈浮生撤去五方五行阵对黑山的压制牵扯,黑山石精固然是暂时恢复了自由之身,一身法力运转无碍,提升到了巅峰,却也与这方天地割裂开来,他所倚仗的神域少了整个世界的加持,威力不可避免地受到削弱,得失也很难说得清楚。

看着陈浮生一派自信坦然的神色,黑山石精一时之间倒是真正惊疑不定起来,搞不清楚陈浮生到底打算如何,居然没有趁着这个大好机会出手偷袭。

“好小子,看在这番情面上本老爷此番得胜之后定然也放你一马,不会赶尽杀绝。”

无论陈浮生作何打算,黑山石精都自信凭借着高深修为强行破局,故而倒也不是太过忧虑,单足迈出,猛然一踏,登时在他与陈浮生之间仿若出现一道看不见的界限,在他这一方天色陡然阴沉下来,凄凄阴风漫卷,无数阴魂影影绰绰浮现其中。

脚下的地面更是动荡不停,地气凝聚,分化成九条玄黄色的土龙,隐隐构成阵势,看起来倒是与钟志当日施展的九煞锁灵大阵有些仿佛,只是凶威肆虐,盛势不知道强出多少倍去,每一次起落根本无需动用什么法力,只是凭借本身的重量就将大地砸出无数裂缝出来。

“好道法,黑山道友也来接我这一剑。”

陈浮生身后剑气一合,将一头扑上的黄龙斩裂绞碎,虽然黄龙旋即复原,但也让陈浮生对黑山石精的法力更加了解几分,心中一定,单手掐定剑诀,九天剑阵一变,将法力尽数加持在一口当其冲的飞剑之上,吞吐无数剑气,狠狠向下一斩。

第五十六章 八剑齐出,各有分工

这一次陈浮生放出的却是那口太白剑。

这一口飞剑虽然在陈浮生所有的几件法器中锋锐第一,但却与陈浮生的习惯不算最为契合,故而平日极少动用,这一次也是因为此剑在这里最为合适。

这头黑山石精乃是太山石得到成精,身怀五岳门道法,走得乃是纯粹土行一脉,虽然按照五行生克的关系而论,最克制他这九条黄龙的应当是绿竹剑或者得自观音宗的那截柳枝。

但是五行间的相生相克并非绝对,依着形势五行亦会颠倒逆行,正所谓火大克水便是此理。

土行道法本就敦实厚重,这黑山石精凭借着道基修为与山神之位的加持所放出来的这九条黄龙更是凝练至极,无论是绿竹剑还是柳枝在陈浮生手中均不能将之降服。

至于太白剑,虽然亦有土重金埋的隐患,但陈浮生此番只是单纯想要凭借着其天生的锋锐将这九条黄龙斩破,再也不能转瞬间就自凝聚如初。

否则陈浮生固然有着北冥提供源源不断的法力,但这石精本就天生的法力雄厚,境界又高出他足足两层,再加上在自家神域之内可以借助一山之力,一旦用出水磨的功夫来,陈浮生还真未必有十全的把握。

更何况也只有用太白剑,陈浮生才能将那一门剑气雷音的剑术施展得淋漓尽致。

一道惊天白虹斩裂大气,在这一片黑色天幕下来去如电,将九条黄龙6续斩爆为一团团土黄元气。

这九条黄龙本就是最为浑厚纯粹的土行元气凝聚而成,又同黑山石精的幽冥鬼蜮与山神界域化合为一,结成阵势,只要对方不可能一下子打破阵法领域,元气法力勾连为一体,就算是将九条黄龙尽数打爆也可以借助地脉之力瞬间恢复过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也不为过。

这也是修行土系功法的修士最常用的手法,先是将自身守得严严实实,等到将对方法力消磨得所剩无几,再一举反扑,来个后制人。

可是面对陈浮生的时候,这种手段就没有那么容易建功了。

金丹界域到了道基这一关与自身道术魂魄相合,有万法随身之兆,但限于修士本身境界与功法的偏向,这一方界域绝不可能演化得尽善尽美,圆融如一,有着诸多破绽。

偏偏陈浮生练就的鲲鹏慧眼又最擅望气,对于这些转瞬即逝的疏漏一望即知,太白剑每次落下,都是黑山石精运使法力中最为薄弱的一点,以自身之坚攻敌之弱自然是无往而不利。

如果单单如此,两人最多也就是挣个不相上下,和之前与谢瑜斗法的结果仿佛。

不过这一次是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遮蔽了旁人耳目,陈浮生无须担心有人看去了自身的隐秘,一切手段都可以尽情施展出来。

再加上这石精算起来也是敌手,陈浮生与他自然也不会同谢瑜一般只是切磋一二,点到为止,下手的时候可要狠辣许多。

太白剑在前,每当斩爆黄龙一次,陈浮生身外的北冥界域便趁着这法力衔接间的缝隙如水流一般侵入进来,与石精的幽冥鬼蜮狠狠碰撞。

论起金丹界域的成就,陈浮生自然比不上黑山石精千年修行的苦功,更不要说他还将山神印炼入自身体内,笼罩了一山之地,但陈浮生的北冥界域却是有着九天剑匣为中枢,一座接近大成的九天剑阵加持其上。

而黑山石精除了山神印这件异宝,也就只有虎符与手上那口磐石刀。可是他是山石成精,虽然本体强悍,但在灵通变化上就要差了许多,无法将之收入体内,只能随身携带,结果这两件物事也就在当时他被困五方五行阵的时候,掉落在外,一个被陈浮生收入九天剑匣当中,另一件却是被嬴信祭炼成了本命法器。

如今这位黑山老爷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身无长物,全凭一身雄厚法力与陈浮生交手,难免有些捉襟见肘的困顿。

两方界域刚一接锋,以黑山石精与陈浮生立足之地为心便会延伸出去无数裂缝,以后每碰撞一次,裂缝便不可避免地扩大几分,没过几次,就已经出了黑山石精出现时所带来的那一条地裂。

而这激荡的法力元气也自顺着这些裂缝向外传递出去,远处不时便会传来一两声沉闷雷鸣,却是两人交手的余波。

若非之前幽若三女同钟志这一人一尸早早得了陈浮生面授机宜,分派出去坐镇这五方五行阵的几处阵眼,以自身法力镇压这些余波,只怕等到陈浮生与这石精交手完毕,刚刚孕育出些生机的大阵就要再一次化为荒凉一片。

随着北冥界域扩张过来的还有两口飞剑,正是绿竹与那截柳枝,如同与谢瑜交手时一样,每当太白剑将黄龙斩爆为一团厚重元气,不待其恢复过来,绿竹剑与柳枝便见缝插针,顺势将剑气种入其中,不断吞噬其中的元气滋养自身剑气。

木系法力最是绵延难缠,用来克制这土行道法本就最为适宜,虽然限于品阶境界不能直接将之降服,但当太白剑将其斩爆过一次之后,就要相对容易许多。

紧随这两件木系飞剑之后的是那道带着点点霜白的青丝,在空中分化万千,每当被斩爆的黄龙被种上剑气之后,便自行缠绕其上,紧紧锁住黑山石精与这片山脉灌输进入其中的通道窍穴。

那两口纯粹的水系飞剑则是潜藏在北冥界域当中,以水生水,助长着这方界域的威力。

黑山石精磐石刀所化的戒刀与陈浮生最开始得到的三口飞剑中那一口金水两系的飞剑则是一左一右并肩立于陈浮生身侧,吞吐剑气,将陈浮生牢牢守护起来,随时准备策应其他变化。

这八口飞剑的气机通过陈浮生背后那一口九天剑匣相互勾连起来,威力本就提升许多,再加上剑阵也与陈浮生本身的北冥界域化合在一起,两相加持之下,至少提升了三四倍。

第五十七章 一刀一甲

这也是陈浮生练就北冥逍遥诀,开辟出北冥练就的法力雄厚,否则寻常修士在炼罡这一关最多也不过能够分心操纵两三件法器,哪里运用得起九天剑阵,更不要提维持金丹界域的消耗了。

“几年不见,这小贼法力增长得居然如此之快,真个难缠。”

黑山石精毕竟吃了没有法器的亏,虽然驱使的这九条黄龙威力强横,兼且是法术所化,不死不灭,但小半个时辰下来,九条黄龙依次被斩爆了七八回之多,青竹绿柳已然深深扎根其中,蔚然成荫。

借此机会,陈浮生的北冥界域也以此为据点,扩张到了黑山石精的幽冥鬼蜮之中。

黄龙被陈浮生剑气侵入,石精运使起来自然远不如开始时那么灵便,防守之间无形中暴露出许多破绽,被陈浮生御使太白剑狠狠地突破进来,向着这头石精斩去。

饶是黑山石精神识强大,及时察觉到了陈浮生剑光中的变化,运起护身罡气护住了自身,并未受到什么损伤,也不由得心生寒意,惊出一身冷汗。

饶是他顽石成精,法体最是坚硬不过,但以太白剑的锋锐再配合上剑气雷音的上乘剑术,也已经有了斩裂本体,威胁到他自身性命的能力。

原本他虽然看出陈浮生今非昔比,但自认凭借着千年道行,怎么也能保证不会受到损伤,结果最差也不会比困在大阵之中差到那里去。

然而真正动起手来,陈浮生着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讶。

这石精虽然身怀五岳门道法,又经历了数千年的修行,根基雄厚无比,在修行界中可以说是少有人及。

但其实他的经历远不如陈浮生苏正风这等道门真传来得丰富。

他灵识初开就被五岳门人安置到了北邙山中,之后潜心苦修,虽然收服了四大鬼将,数万阴兵,看上去也经历了不少杀伐,也培养出了许多奸诈智慧出来。

但那四大鬼将生前虽然各有显赫身份,不凡来历,但论起修为来不过是将武艺打磨到了先天境界,堪堪与修士的感应相互对应。

虽然死后吸取阴气,实力更进一步,但见识依旧浅薄。

凭借着得自五岳门的上乘道法以及千年修行得来的雄厚法力,黑山石精想要对付他们并不需要耗费太多心力。

等到他从北邙山中遁逃出来,使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摆脱了那些高手的追踪,正准备将自身化入锦屏山中成就山神之位,就遇上了陈浮生等人,被再次镇压到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

可以说这头石精并没有多少那种转战天下,与同级强手对阵交锋的经历。

因而他法力运使间有许多不够圆融如意的地方,虽然用来对付修为不如自己的人看起来霸道强横,但遇上陈浮生这种出色人物就要差了许多。

如果换了是苏正风,虽然两人境界相等,苏正风法力或许还不如这头石精天生带来得深厚,但绝不会被陈浮生一个九天剑阵逼到如此地步。

也是因为缺少了这些打磨,他虽然也称得上天赋异禀,根基深厚又身怀五岳门的上乘道法,练就幽冥鬼蜮的手段,却也不过勉强丹成三品,终身无望丹成一品的无瑕境界。

与陈浮生拼斗这么久非但没有占到上风,反而渐渐被陈浮生逼得手忙脚乱,身陷险境,也让这位黑山老爷心中生出许多怒火恨意出来。

“小子,莫要猖狂,老爷这回要动用真实本领了。”

这一次不需陈浮生出剑,围绕着石精的九条黄龙就接连爆开,借着这股爆炸之力,强行将陈浮生打入其中的剑气驱逐出去,然后迅回敛到其身旁。

于此同时原本阴暗的天空也在突然之间恢复了晴朗,令人说不出的快活。

对于黑山石精的这重反应,陈浮生丝毫也不觉得意外,谢瑜与他斗法的时候亦是如此,眼看金丹界域被陈浮生的鲲鹏慧眼所破,也是如此,将原本外放的金丹界域收缩起来,让陈浮生再也抓不住其中的破绽,就算出剑,也破不开这股凝聚至极的法力。

九道厚重元气回到石精身边,再也不显化为黄龙之态,而是混做一团,凝成一方水池,只不过颜色却是土黄色泽中带上了一抹深沉乌黑,隐约之间闪烁暗光。

这是幽冥鬼蜮中的阴气与地气相合的征兆,两者化合之后,别有一种神妙。

见到此景,陈浮生并指将八口飞剑依次收回身旁,潜心调息法力。

这一次陈浮生定要将五方五行阵与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炼化为一,将这头石精彻底解决。

不过对他而言,自然是打算彻底收服这头石精,如此一来他所得的好处才能最大,将其斩杀不过是无计可施以后的次要选择罢了。

妖族之中,不崇尚智慧,而是讲究弱肉强食,弱者臣服强者是他们最能认可的规则。

也只有堂堂正正地将最强状态下的石精击败,才能让他再也无话可说,彻底降服。

趁机偷袭,反而让对方看轻自己自己,口服心不服,有许多隐患。

而且陈浮生也不认为自己轻易一剑就能破开对方的防御,毕竟金丹界域收缩以后的守御之力比之前强出多少倍他早已在谢瑜身上领教过。

不见石精如何动作,黑黄元气便自行依附其上,化作一件厚实盔甲,背后更是带有一领漆黑披风,一望之下就忍不住目眩神迷,心生惊惧,与石精之前显露的大开大合的路数大不相同,显然另有玄机。

耗费了七成元气凝成这一件铠甲之后,石精右手向前探出,剩余的三成元气在手中化作一柄无鞘单刀,刀锋并不锋利,反而有几分迟钝,显然走得是以拙破巧的路子。

看其形制,倒是与陈浮生那口戒刀祭炼之前的模样有几分仿佛,毕竟那是石精随身千年的神兵,最是熟悉顺手不过。

一刀在手,一甲在身,攻守兼备,石精心中大定,提刀前指虚划,挑衅之意十分。

陈浮生却是淡淡一笑,轻轻打了个哈欠,然后神色一冷,身上气势陡然提升了十倍百倍。

然后,一剑当空,直直劈下。

第五十八章 一剑破敌,无话可说

这股法力居然远远出黑山石精,突破丹成、道基的级数,一跃到了脱劫,距离温养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偏偏这种手段黑山石精也是再熟悉不过。

百鬼经变图。

这件陈浮生已经许久不曾动用的法器正是他有信心与石精与袁通天放对的倚仗之一。

在陈浮生外出凝煞炼罡的同时,嬴信手持百鬼经变图将新罗境内的阴魂恶鬼扫荡了个干干净净。

新罗百济高句丽征战不休,战死的兵将不计其数,也不知有多少阴兵从中诞生。

虽然经过百年光阴业已减少许多,但遗留下来的恶鬼盘踞一方,比起黑山石精当年收服的阴兵道行要高出不少。

更何况这些恶鬼生前战死沙场,一身杀气怨念,远比普通阴魂来得凶厉。

黑山当年虽然也能通过手下四大鬼将布下阵势将手下阴兵的阴气加持到自家身上助长法力,但他一来不精通道门上乘阵法,只是用了凡间军阵替代,效果就要差了许多,十成之中加到自己身上的不过一二成而已,二来这些阴兵身上气息迥异,想要完全整合也非那么容易。

然而当那些阴魂被收入百鬼经变图后,一身阴力随之洗练转换为相同的金刚三昧转轮经的法力,再加上因为他们被收入这件法器的时候,一丝魂魄被这件法器收摄,与这件法器彻底联系起来,以之为桥梁,比起黑山来不知要方便多少。

只可惜九重脱劫就是要将法力彻底淬炼然后温养出一身仙气来,这些阴兵法力合在一起虽然雄厚,但这种本质上的差距却是怎么也弥补不来。

不过,用来对付一个小小的黑山石精却已经足够了。

流萤星散,漫天飞舞!

这道汇聚了九天剑阵与数万阴兵毕生法力的剑光同石精掌心的那一柄刀方一接触,坚逾金石的刀身便在石精手中寸寸断裂开来,重新化为一团厚重如实质的元气,然后这团元气就有如琉璃一般,被剑气强行震散为漫天流萤再也维持不了。

这还不是结束,破碎了这柄刀后,剑气不见有任何衰败的迹象,反而愈加强盛,沿着石精的一双手臂就要一鼓作气逆行侵入对方身躯之中。

一骑当千,如入无人之境。

用来形容这股剑气也是恰到好处。

这剑气在石精体内横冲直撞,长驱直入,黑山连续三次鼓起一身真元迎头顶上,都在这股雄厚霸道异常的剑气前败下阵来。

第一次是在肘部,第二回便自冲到了肩胛,第三次便自侵入了肺腑之中。

而随着剑气的不断深入,黑山身上先是连续不断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骨爆之声,然后就是令人牙酸的吱呀之声,最后更是从指掌臂膀出喷涌出不知多少道细小的灰白色血泉。

显然这具身体已然负荷不了如此雄厚的法力。

黑山根本都不必放出神念内观就猜得出来自家手臂上的脉络筋肉必然已经绞作一团乱麻。

然而他此时却是根本没有任何心思放在上面,盖因那道剑气一反所谓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说法,以更加蛮横的姿态卷土重来。

这一次却是直直向着丹田气海而来。

臂膀与内脏的伤势固然严重,但对于修士而言只要以法力耐心打理调和,再辅以灵丹妙药只要花费些时日终究可以复原。

可是丹田却是修士修行之始,更是修行的根基所在,如果这里受到了损伤,此生修为不可能再有半分进展,黑山除了投胎转世另换法体之外,再无任何成道的希望。

可是以他不过道基的修为,能否在天地这方大磨盘下保留下自家魂魄尚是两难。

侥幸转世之后,不能堪破胎中之谜,恢复不了今生记忆,就算他下辈子得了天大机缘再入道途也再不是自己。

更不必说被困在这座两部十界大阵当中,他也没有半分信心能够从陈浮生手下走脱了魂魄。

那件百鬼经变图的功效他可是再清楚不过。

感受着那股森然杀机蔓延周身经脉,黑山不由暗叹一句“我命休矣”,正要鼓起残余的法力来个临死一搏,却突兀现经脉之中空空荡荡。

陈浮生居然在刹那间将剑气收了回去。

沉默半响,黑山终究没有开口说出什么“为何放过本老爷”的蠢问题出来。

修士修行为的就是长生两字,最是惜命不过。

而那些妖精虽然大多寿元悠久远人族,再加上缺少教化,相比之下就显得好勇斗狠,逞凶使气,不怎么珍惜自家性命。

但黑山却不在此列。

虽说世间万物均可修行,但也有着难易之别,这一点在妖怪精灵上体现得最为明显。

比起鸟兽来,草木之属想要生出本我灵识来可谓难如登天。

然而这一点比之黑山这等顽石死物成精的又要强出许多。

自这方天地开辟以来,修士妖怪虽然稀少难得,但也有着不知几千万的数目,可是如同黑山这般出身的却还不足一掌之数。

他已经是资质机缘好到了极致,本身就是太山之上不知吸纳了多少光阴日月精华的石头,又有五岳门的道人在上留下本身道法助其点灵开化。

没有那位高人,他不过是块有些许灵性的灵材。

就算偶然生出灵智,也只会本能吸纳灵气,就算修行上万年也成不了多少气候,连胎动这一关都未必能够跨过。

可是他先是轻而易举得了修行之理,然后在灵智将开未开之际被炼为镇墓石放入北邙山中,免去被高人现祭炼为什么法器的下场。

之后千年修行,非但跨过最艰难的丹成一关,更练就了幽冥鬼蜮的神通,收服无数手下,称霸一方,说不出的快活。

他也知晓自家这些机缘有多么难得,因而比起寻常修士来还要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修行之机,自然也更加惜命。

之前想要放手一搏,不过是自认无望存活,如今眼见陈浮生有放他一马的意思,一收一放之下,心思也就难免活泛了起来,没有了之前的勇气。

只是这时候他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才最妥当。

第五十九章 再下禁制

之前他与陈浮生定下赌约,说好如果得胜,陈浮生就会放他离开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

可是却是没有说如果落败又会怎样,毕竟黑山无论怎么计算,自认凭借着千年修行可以稳压住陈浮生一头,尤其是陈浮生撤去了五方五行阵对他的压制之后。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居然会落得这么一个惨淡的局面,非但输给了陈浮生,甚至连自家性命都险些保不住。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白费这番劲争这口气,之前被困在大阵之中,虽然有些憋闷,生活得倒也安逸,与这小贼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怎么也比现在要好上许多。”

一面运起法力打理体内的伤势,黑山心中说不出的懊悔。

其实他是石头成精,喜静不喜动,对于自由看得不是太重。否则之前也不会选择将自身法体融入锦屏山中,做个山神。

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囊括的范围自然比不上真实的天地,就更不必说陈浮生后来添进来的五方五行阵了,但对于他来说已经十分足够。

想要出去,其实还是不忿被陈浮生这个修为低微的小辈掌控。

既然陈浮生真正展现出了压服他的实力,一身豪气也就随之收敛起来,转而觉得之前的日子过得不错。

只不过这一次陈浮生携带着胜势而来,断然不可能再像之前那般好说话,任由他在这片天地之中如同割据的藩镇军阀一般。

如今只能是陈浮生说什么他就要做什么,如果他还不想身死的话。

不过看到这头石精露出屈服之色,陈浮生也没打算怎么为难他。

两人之间虽然有着龌龊嫌隙,但毕竟与风万里这种不死不休的大敌不同,可以调解说和,不必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而等这头石精被他收入麾下之后,一身修为法力也就成为陈浮生可以动用的力量,若是惩戒太甚,岂不是自剪羽翼。

而且他虽然借助百鬼经变图强行将法力暂时提升到脱劫层次,但这佛门法力与他的北冥真水并非同源,自然要打上个折扣,需要提前在体内淬炼几番,方能运转无碍,若是再坚持下去,身体多少也会受些损伤,对于斗剑大会难免有些影响,陈浮生自然要竭力避免。

不过这头石精毕竟修行上千年,城府深沉,陈浮生也不会全然相信对方,轻易地就与这个先前的对手推心置腹,他敢这么做,也是因为有着可以保证这头石精再也不能脱离自身掌控的手段。

“陈某方才那一剑拿捏不准,不小心伤到了道友,还是让我亲自为道友调理罢!”

黑山道法境界实力都十分高明,但论起处理伤势来,就并非自身擅长,这一点自然瞒不过陈浮生去。

陈浮生只是随意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他早已经将这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彻底祭炼,调用起元气来可谓随心所欲。

心念一动,张口一吸,滚滚元气在体内转化凝练,然后几股不同的法力便被他隔空传至黑山体内。

黑山残存的罡煞就要自行涌起将这几道法力阻拦在体外,不过好在黑山知道现在的形势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强行将护身的法力驱散,任由陈浮生放出的法力在体内畅行。

一股温和之意带着勃勃生机由内而外地渗透出来,那些剑气造成的创伤虽然看着吓人,但对于修士而言,这等外伤转而最易,转瞬愈合如初。

至于那些受损错乱的经脉肺腑在陈浮生的鲲鹏慧眼下也是一览无余,比起黑山自身内视还要来得清楚。

北冥真水涌入,先是以那股至寒之力将伤势冰封,然后便分化出无数道细小水流将如同乱麻的脉络打理整齐,最后寒意尽去,转为滋润之力调养受伤的肺腑。

尤其其中还被陈浮生有着肉白骨活死人奇效的甘露法水,黑山的体魄本就远胜陈浮生,所受的伤虽然麻烦,但还比不上袁通天的那一记金锁来得狠厉,在这两重作用下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恢复了大半。

不过大悲甘露水珍贵难得,陈浮生舍不得如此浪费,再加上他也知道若是一举将这石精治好,说不定还要多出些麻烦出来,故而只是动用了一滴,保证其伤势好转,但依旧不能随意动用法力反抗。

到最后,这两股法力猛然一震,度猛增三分,齐齐涌向黑山丹田,另有一道碧色火焰幽幽浮现,却是对着黑山的眉心祖窍而去。

黑山知道若是这两处被陈浮生法力侵占,从此就是真正生死一如人意,再也反抗不得。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题中应有之义,自家与陈浮生之前只有仇恨并无恩义,关系与陈浮生收服的其他几头妖怪不同,陈浮生断然不可能彻底相信自己,必然要留下些钳制自身的手段。

尤其是他能够感受到这两道法力之后,尚自有一道凌厉剑气隐而不放,显然陈浮生已经打定主意自家稍有不顺从之意,就要直接将自己斩杀当场,绝不允许自己有另外选择。

暗自叹息一声,黑山彻底放松自身法力的控制,为陈浮生让出一条通道。

只是瞬间,陈浮生的神念便沿着法力进入了两处神秘所在。

黑山的法力早在之前便已外放出去操控那九条黄龙,然后又将元气与界域凝为刀甲,此时丹田之中可谓空空荡荡,仅有丝丝缕缕的玄黄法力缓慢生出,再加上黑山根本不作抵抗,因而陈浮生的法力可谓所向披靡,直接就到了最深处。

不过到了这里,原本畅通无阻的法力却是遇到了阻碍,变得沉重缓慢,举步维艰起来。

“原来他是将山神印收在了丹田之中。”

饶是陈浮生见识不凡,对于黑山丹田内的异样也忍不住暗暗称奇,

他之前将水神印放入北冥中淬炼北冥真水,黑山亦是如此,不过陈浮生只是把这当成一件可有可无的异宝,从来没打算真正做一方水神,故而并未特意祭炼。

黑山却是倚仗着自身山石成精与这神印天然相合,将之与自身炼为一体,如今这方神印早已与丹田合二为一,非但外界的元气涌入丹田必先经过这山神印这一道中转,更有一种波动不断扩张,十分奇异。

其他修士或者妖精即便得了这种神印,最多也不过就是把这当成一个媒介一般,绝对不可能像这黑山祭炼得这般深入。

他们如果失了神印或者离开自身统辖的那一片山水疆域,法力就不可避免地掉落回原形,而黑山却是将自身化作一方神印,又将自身的幽冥鬼蜮与神印笼罩的神域炼为一体,可以说就算离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只要他随便找上一处山岭沉入其中,与地脉合一,过不上多少日子就能重新成就山神之位。

只是天生的禀赋成就,外人实难学步。

不过这神印虽然对于陈浮生的法力有着抗拒之意,但毕竟缺少主人的操控,能够调用的法力浅薄,当陈浮生多加上几分力气之后就显现出不支的疲态来,没能抗衡几下就被陈浮生两股法力顺利转过一周,再于反抗之力。

不过黑山也不是全无收获。

第六十章 鬼蜮化冥府

五岳门毕竟比九天剑派与昆仑差了一两个级数,他又是石头成精,全靠千年苦修,缺少名师指点,他固然得了五岳门的道法精华,但在法力运用上总是有些缺憾,略显呆板,就好比他压箱底的绝招也不过是将法力凝练成刀甲,以不变应万变虽然看似高明,但也是无奈之选,总是缺少了几分灵通变化。

而陈浮生这两道法力方一接触山神印,他就感觉与自身法力结合得紧密无间,反而有着相辅相成的裨益之功,法力运转也自灵动起来。

至于识海则是另外一番景象。

将这魔种分化出来打入他人识海对于陈浮生而言已经不是第一次,早就已经轻车熟路。

凡人一生混沌,平庸无奇,识海也是一片黑暗,而修士修行就是不断参悟大道,契合天地的过程,识海因为这性灵之光照耀,幻化出来的不同物事也与自身道法与领悟息息相关。

这黑山乃是山石成精,又继承了五岳门的道法,故而显现出来的就是一座擎天峻岭,拔地而起,气态巍峨,看模样,与黑山本体上镌刻的那张太岳图十分仿佛。

而在这山峰之下,则是有着滚滚黑气翻涌,化为一处森罗地狱的样子,正是他领悟出来的幽冥鬼蜮。

这簇小小火焰方一投入识海之中,便自生出无边火海将这座山峰团团围住,自上而下燎天而起,结结实实烧了个遍。

可是火势虽大,却是感受不到任何热意,上面幻化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亦是安然无恙,只是平添了几分幽碧之色,看上去诡异莫测。

“黑山,还不快快运起法力!”

也不知烧灼了多久,直到整座山峰由外至内都被这碧火浸染完全,显出通透之意,火海一荡,重新收敛为一道,直直投向山峰最深处,于此同时,陈浮生在外的肉身提气清喝一声,把手一张,原本展开足足有着数十里长短浮在高空的百鬼经变图再次收为一卷,落入掌中。

于此同时,无量佛光陡然在这鬼蜮当中绽放开来,使这片除了黑暗之外再无其他色彩的地方化作一片光明,伴随着佛光涌入进来的的更有无数梵文金字,在虚空中彼此组合,然后深深融入这片鬼蜮当中,使这座原本显得虚幻不实的界域逐渐凝练下来,演化完全,成就一方冥府地狱。

一声惊天嘶吼从黑山口中喊出,身子连抖三次,却是黑山再也忍受不住那种来自骨髓乃至魂魄深处的苦痛,重新化为一方三丈为长,丈五为宽,九尺为高的方石。

黑山本体顶部所刻的太岳山图与太岳二字乃是他一身道法的来源,底部的镇墓文则是他能够练成幽冥鬼蜮的关键。

随着佛光梵文不断融入在这方巨石的四面则是突兀浮现出无数文字,正是陈浮生所得的那一篇《金刚三昧转轮经》,大放佛光,黑山所化的巨石亦是因为变了颜色,转为乌金,比起之前更显厚重。

把手向上一托,百鬼经变图在空中再次展开,然后便自察觉到了那股同源而出的法力波动,在气机感应交织之下,直直向着巨石扑去,将其团团包裹起来。

经文之下,凭空现出无数人形浮雕,面目宛然如生,不住念诵经文,给这方巨石更加增添一层流动佛光。

“恭喜黑山道友,练就如此神通。”

看着再次恢复人形的黑山,陈浮生微微一笑,拱手恭贺。

感受着体内满盈至极的法力,黑山面色却是十分复杂,良久方才叹息一声,现出一派屈服之色,躬身行礼道:“黑山见过老爷。”

饶是百鬼经变图与他法力相合,想要如同山神印一般与他炼为一体也不是那么容易,至少花费了七八日的光阴。

在这期间,陈浮生早已将五方五行阵重新布下,而黑山石精当时在接受陈浮生的法力祭炼,根本无力反抗,就再次被炼入阵中。

五方五行阵乃是陈浮生亲手所练,之前黑山凭借着自身法力还能够勉强维持独立,可是如今在他一身法力被陈浮生祭炼之后与这座阵法可以说是再合拍不过,再加上他体内的山神印与自身的幽冥鬼蜮也被重新洗练过,山神印、幽冥鬼蜮、百鬼经变图还有黑山体内法力都与这座阵法彻底勾连起来,这一次就算陈浮生主动放他离去,除非他甘愿舍弃一身修为,否则也是绝无可能。

“道友修为远在陈某之上,修行时日更是出在下不知多少无需如此多礼,老爷二字实不必提,大家还是以道友相称吧。”

陈浮生自然不会看重这些名义上的称呼,看着比起之前气息多出几分缥缈高深的黑山石精,陈浮生心中着实满意自得。

看起来是黑山得了便宜,而陈浮生却失去了一件得力法器,吃了大亏,但黑山如今再也不可能脱离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他所增长的实力最终还是要归陈浮生所有。

而百鬼经变图收摄了数万阴魂,也只有黑山的幽冥鬼蜮才能将其威力挥到极致。

百鬼经变图是陈浮生亲手祭炼,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动用,黑山所拥有的不过是使用的权限罢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陈浮生如此行为的真正原因。

外面的天地广阔无垠,又不知经历过多少万年的演化,天地灵机感应交织,就有生灵随之化生,无需轮回之力。

而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却有如乡下农夫所有的那一块小小天地,唯有细心耕耘,不断施肥浇水,才能春种秋收,免受冻馁之患。

而当百鬼经变图与黑山的幽冥鬼蜮炼为一体之后,陈浮生就可以真正干涉一应生灵的生死大事,促使这方天地快成长起来。

比起斗法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作为证道之宝,与陈浮生修行干系甚大,这座大阵演化的天地每完善一分,将来陈浮生修成元神就多一分指望,尤其是如今陈浮生身上北冥逍遥诀与金刚三昧转轮经修炼出来的法力早已与这座大阵相互联系起来,不是本命法器,胜似本命法器,就更需要陈浮生多加重视。

第六十一章 三道合一啸,惊起风云无数

先是与黑山石精一场斗法,然后连续七日七夜不停息地运转法力将百鬼惊变图与那石精祭炼到一起,耗费的心力着实不小,陈浮生虽然不累,可多少有些厌烦。

眼看大功告成,黑山重新沉入山岭深处,大地愈合如初,他点一点头,再也不去管因为感受到法力波动收敛起来6续赶来的幽若等人心里什么想法,袖袍一挥,便自足踏云气直接遁出大阵。

身形一晃,穿过墙壁,陈浮生落在楼头极目远望。

接连几次动用鲲鹏慧眼,陈浮生原本这门神通方方成就导致的生涩之意尽去,灵动如意,根本不需费力,便将这处极乐净土的幻化之力破去,真实的世界展现眼前。

脚下雪山高耸入云,目之所及,更是天高地远,说不出的辽阔,在极远之处,更有苍莽万里山脉绵延不绝,比起大海的浩瀚无垠更有一番雄壮气派。

见到这等奇景,感受着寒风吹拂,衣袂飘飘,陈浮生胸中原本因为祭炼法器积郁的那一股憋闷之意凭空散去,忍不住就是仰天长啸起来。

这一声长啸有若九天龙吟,非但惊天而起,破空而去,卷起气浪滚滚,更是覆压四野,声震百里。

此时雪山上下,大小门派云集,也不知有多少修士前来,然而闻听陈浮生的啸声,均不免心中一震,那些真正的得道高人,境界高深,道心稳固,也不知见过多少大场面,对于陈浮生的啸声不过一笑置之。

然而他们门下那些弟子修为不足,定力上差了许多,心神却是忍不住为这啸声所夺,不能自已。

得了大昭寺这一方极乐净土之力,陈浮生四识圆满,舌识更进一步,再加上他对于天音门道法知之甚深,这一声长啸虽是无意而,却也正因如此最为契合本心,天然将陈浮生对于佛道魔三家道法的领悟贯通,释放出来,到最后已是陈浮生心神跟随啸声节奏变化起伏,任由啸声自行演化,自身不过是作为一个提供法力的源头。

魔道功法与佛门法力俱是由心而,音律之道又最易感染人心,有此玄妙,倒也不是太过难以理解。

如今陈浮生距离丹成亦是不过只有一步之遥,法力雄厚至极,这一声长啸绵延不绝,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方才渐自低落下去。

“不好,我这一次行为太过孟浪,也不知道惊扰到了多少人,里面可是有许多修为辈分都在我之上的人物,可是好生难以处理。”

陈浮生一啸过后,只觉心胸说不出的畅快,道心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淬炼了一番,道行另有精进,本来此事无论放在何时何地都值得庆祝,只是陈浮生看看左右那数百名脸带不善之色的修士,忍不住暗自苦笑一句,将心中的欣喜暂且按下。

刚才他心情畅快,偶然进入了无法无念之境,心神全数投入到了这一道啸声之中,旁若无人,倒是没有留心这些人何时聚拢上来。

不过陈浮生稍加想象,就明白这些人必然是被自己方才的啸声惊动,原本他连续斗法两场,在剑法上有些新生的领悟,正打算演练一番,如今也只好作罢,寻思着开口说些什么。

饶是他练就了佛门舌识,颇有辩才,这时候也觉有口难言,毕竟认真算起来,确实是他自己有些理亏,虽然凭借着口舌之利也不是不能脱身,不过无疑会给这些修士以及他们背后的门派势力留下个恶劣印象,转而多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出来,陈浮生道心通明,自然不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

不过当他看到身边突兀出现的那一道离火长虹时,却是心中大定,知晓这件事再也无需自己费心。

放出神念感受着陈浮生一身气势的变化,苏正风亦是忍不住暗暗称奇。

“只是几天不见,陈师弟身上的法力更加高明,看来他与谢师妹那一场交手所得着实不少,这一次就算那个风万里突破金丹,只怕也未必能把陈师弟怎么样。”

这座楼阁虽然是九天剑派门中之物,但法器总是要被人祭炼之后才能挥功效,故而陈浮生悄悄遁出静室,登临楼头的行为丝毫瞒不过他这位道基高手去。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陈浮生这一声长啸居然持续如此之久,声势如此浩大。

他的境界虽然还比不过那些修行数百年的高人,但也把道基铸就,根基深厚,道心通透,自然不会被陈浮生的啸声迷惑心志。

论起资质悟性来,苏正风便是在整个修行界中都少有人及,虽然他无缘修行佛门魔道两家的功法,更不曾精研音杀之术。限于本身所学,永远不可能尽数掌握陈浮生啸声中的玄妙。

但正所谓万法同源,皆是天地大道演化而来,到了他这等境界,以他山之石攻自家之玉,亦有触类旁通之效。

陈浮生身陷无念之境,虽然得到的好处最大,却是沉浸在神魂之中,这种效果,不知在今后的修行生涯中要经历多少时日才会逐渐显现出来。

相比之下,旁听的他所得到的虽然浅显一些,却是立竿见影,非但本身道行因此精进,现出前路来,连带着本就精妙少有人及的剑法也因此多出许多变化来。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虽然最近,却比这些修士要晚出现一步。

“都是些不成器的货色,陈师弟既然不方便做这个恶人,我从他的啸声中得了好处,帮他解决这个麻烦也是理所当然。”

随意放出神念一扫,苏正风就是暗自一笑,这些修士修为大多在凝煞炼罡两关徘徊,外放的护身煞气罡气与御使的法器也不见得有多么高明,就算偶有几个丹成的人物展露的法力也是浅薄粗陋,看上去比起九天剑派的那些内门弟子还要逊色一两筹。

这也不难想象,那些高人不会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而那些出色的人物就算不能从啸声中领悟什么,也知道出这等啸声的不是什么普通货色,说不得就是道门真传,乃至斗剑大会三十六天罡的种子选手,就算想要过来拜访结交一二,定然也是依足了礼数,不肯失了自家身份。

也只有这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家伙,最喜无事生非,显摆法力,才会簇拥过来,做出这番姿态。

看到苏正风现身,原本有些喧嚣的人群陡然安静下来。

陈浮生虽然在东海龙宫一举成名,但毕竟时日尚短,在修行界中结交的好友也少,远不如苏正风这位昔年的问天剑来得大名鼎鼎。

第六十二章 解恩仇

苏正风也不多话,虚空踏出一步,一道赤虹便自从体内飞出,吞吐剑气,猛然提升至百丈长短,然后向下一压。

这数百名修士瞬时感觉莫大压力涌上心头,护身的罡气或者遁光登时现出不稳之态来。

“论起道法来,苏师兄比起那头石精可要强出不知多少。”

陈浮生在旁看得分明,这是苏正风将金丹界域炼入道基之中,修行到了介乎虚实有无之间,虽然看似无形无色,与周围的气息相合,但实际上却早已将金丹界域暗暗张开,将这数百名修士囊括其中。

这些人修为不过尔尔,偶有几个丹成的好手,也只是勉强将自身法力练到一处,堪堪练就金丹界域,粗陋异常,比起谢瑜的雷池火海乃至黑山石精等人来相差不可以道里记,根本未曾觉自家早已落入了苏正风的金丹界域之中。

相比之下,黑山明明修为法力都要高出一筹,却只能将之凝练成刀甲,呆板迟钝。

两人之间,就是差了这么一点,虽然看似不起眼,但当真正出手的时候,这个差距就显露得明明白白。

眼见苏正风出面,这些原本喧嚣议论不休的修士齐齐收声,个个都成了闷嘴葫芦。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耳闻陈浮生的啸声之后,他们也不认为自家实打实地交手能够胜过,之前做出这等姿态也是觉得人多势众,九天剑派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把他们背后的势力全部得罪,想要借此占个便宜讨要个说法罢了。

然而当苏正风露面接过了这件事之后,摄于他身上传来的压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没有一个人率先出声。

苏正风却是根本没有理会这些人,把眼向后一望,提气开声道:“苏某闭关多年,却是不想居然一举出现了如此多年轻俊彦,当真是好生惭愧!”

苏正风话音未落,便有十数人身上气息一震,凭空出现在这群修士之后。

虽然这十几人法力波动与前面的修士气息隐隐有着共通之处,但论起气象仪表来却不知道强出了多少,无论是骑乘的坐骑还是驾驭的法器都称得上一声品相不凡,将前面这些人彻底压了下去。

偶有那么三两个许是不喜太过招摇,只是单单把一身法力显露出来,虽然看不出来身上行头如何,但是其中修为最低的也都已经把一身护身罡煞凝练合一,炼成神光,比起陈浮生来在境界上还要胜出半筹,显然都是各大门派中前来参加此番斗剑大会的精英弟子。

其中两人,陈浮生倒是认得,一人是同他一道前来大雪山的张元宏,龙虎派张家嫡系子孙。

另一个白衣女子却是神水宫弟子水云,陈浮生在东海乾天罡气层中炼罡时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因为所修的天一真水与北冥真水同样位属七大真水的缘故,结下了一分淡薄交情,只不过昔日她身边那个颇有些少年傲气的师弟却是不知去了哪里。

当日这水云就已然丹成,几年不见,虽然道行未曾提升到道基这一关,但一身气息比起昔日更见缥缈清彻纯粹,时不时有着一两道清澈流水在身外凭空蜿蜒流淌,然后重新敛为无形,显然是把自家的金丹界域天一真水界练到了极高的层次。

七大真水之中,其余六种各有玄妙神通,好比一元重水奇重无比,北冥真水凛冽阴寒,相比较而言,这天一真水虽然看起来最为中庸,却与大众对于水行道法的印象最为贴切。

凭借着一身修为,水云看起来在这十几人中地位也颇靠前,还要在未曾铸就金丹的张元宏之上。

当陈浮生看过来的时候,水云亦是微微一笑回应,道门大派应有的风度展露无疑。

至于其他人的出身来历,陈浮生打过交道的修士毕竟有限,就有些力所未逮了。

“赤霞还不快些见过诸位师叔师兄。”

看到这些人出现,苏正风脸上原本的一派不以为意方才随着身后剑气收起,也不转头,提气开声,随口解说起来。

陈浮生心中明白,虽然苏正风口中说是给燕赤霞介绍,实则是为了指点自己,让自己心中有数。

毕竟这些人也是被他的啸声惊动而来的。

虽然苏正风隐去修为投身朝堂多年,但在带这一批弟子出门之前早已将各门各派乃至旁门散修中的出色人物尽数打听出来,再加上他修行多年,眼力也是一等一的毒辣高明,只是略一分辨这些人身上的法力波动,就猜了个大概出来。

比起他来,陈浮生无论是修为还是见识过的场面都差了一筹,听苏正风随手点去,就将这些人的名号出身娓娓道来,也是感觉大长见识。

“没想到数日不见,陈道友道法居然又见精进,说到惭愧,应当是元宏才对。”

张元宏觉得自己与陈浮生有着一路同行的交情,与他人毕竟不同,再加上他虽然修为比起水云等人差了一筹,但因为深受父亲张道陵以及龙虎派当代掌教真人的宠爱,也有许多自信,在他看来自家只是修行年限上落后于人,修为早晚都能够赶上越过这些人,所以面对那几人也不怎么尊重。

看眼见其他人被苏正风一剑逼出之后,没有一个肯率先开口,有些冷场,忍不住心中一热,按捺不住,踩踏着一道龙虎虚影,迎上前来,先是对苏正风行了一礼,然后再转头看向陈浮生,开口称赞起来。

期间一半是卖给九天剑派与苏正风的面子,另一半却是真心实意。

自陈浮生当日与风万里两人稍微显露了法力之后,这位龙虎派的嫡系子弟虽然在外人面前依旧一派从容,但也明白真个动手起来,就算自己有着父亲赐下的几件法器也是胜不过这两人,对于陈浮生暗暗有了些佩服之意。

而今天被这一道啸声引来,再次见到陈浮生,就明显感觉到陈浮生的这一声长啸,从道行而论,比起几日之前两人作别时有了长足进步。

修行一事,越到后来,进境越缓慢,往往突破一个境界要花费上百个春秋的水磨功夫。

就算类似佛门一般,有着顿悟的大机缘,自身修为道心与资质悟性不足,亦是不堪承载。

想张元宏虽然自认亦是修道天才,却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做到这一步,正想与苏正风陈浮生这对前途大好的师兄弟多积累几分交情,就看到这批人中一个自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沉默的修士不待他说完,亦是从人群飞遁出来,看向陈浮生师兄弟二人。

“三十年前一别,苏师弟风采依旧,这一次师兄却是想要向你讨要个人情,化解一段恩怨,不止可否给贫道一个面子?”

“是他?”

陈浮生闻声望去,忍不住心中一动,苏正风方才在介绍这个人时,极为详尽,当年也曾参与斗剑大会,与苏正风并列三十六天罡之位,只是惜败于苏正风南明离火剑诀之下,未能更进一步。

不过苏正风亦是因此大耗法力真元,亦在下一场中落败。

两人却是没有嫌隙,反有几分惺惺相惜。

此人修炼的乃是龙虎大力神通,最是熬练力气,乃是锤炼肉身,以武入道的无上法门,号称道门第一大力。

第六十三章 五成可能,值得一试

因而此人虽然也是身披道袍,作一派出家人打扮,却是身材矫健雄壮,一股说不出的彪悍之意扑面而来,浑然没有半分修道人的仙风道骨,反而好似一个纵横沙场的无双猛将一般。

“这个人该不会和万化宗的风万里有什么牵扯吧?”

修行到了陈浮生这等境界,对于气机的感应可谓敏锐无双,对方虽然是对着苏正风说的这番话,然而陈浮生却能察觉到对方大半的神念放在了自己身上。

陈浮生并非那种喜欢把事情做绝的人物,出门游历也没有几年功夫,认真算起来,真正结下的仇家除了万化宗袁通天风万里师兄弟两个外也没有其他人,故而他只是稍一思索就猜了个大概出来。

这位巨灵宗的真传弟子是想要做个和事佬,给双方调解一番。

这种主持公道的事情也不是谁人可以做得,非但要与双方都有交情,本人的修为辈分更是足够才行,否则哪有什么底气说出口。

巨灵宗的实力虽然比起九天剑派与万化宗来说都要弱了一筹,但是对于苏正风以及这位石岩道人这等能够跻身修行界中三十年一次的三十六位人而言,都是将来有望元神的人物,今后主要看得就是自家的机缘领悟如何,相比之下出身反倒不是那么太过重要。

不过陈浮生所想倒是稍微有些偏差,像风万里这种以杀入道的人物怎么也不会与其他人有着交情,更不必说两人入道的时间还差了一二十年,真正请动这位石岩道人出马的还是他大师兄袁通天。

与苏正风一般,袁通天与石岩亦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

类似石岩这等以武入道的人物,除了体悟缥缈无形的天道之外,更需要不断地与人斗法磨炼一身道行。

可是以他当年就位列三十六天罡的实力而言,想要找一个同等级的对手着实困难,更不必说其他修士斗法时各个都是拉起距离,隔空施法或者操控法器,他的龙虎大力虽然强大,但是凝练的罡煞却也是凝实厚重,与那头石精仿佛,在飞遁上非但没有什么特殊加成,反而拖累不少,总是不够酣畅。

也是机缘巧合,十多年前,他偶然遇到了万化宗的袁通天,因为些许小事,动手切磋起来。

袁通天虽然走得不是纯粹的武道,但是他身负上古水猿大圣的血脉,体魄强大,力逾九象,比起石岩后天修成的龙虎大力不见半分逊色,真正斗了个酣畅淋漓,不分上下。

因此之故,两人自此相约今后每隔三两年时间就要重新见面比斗一次,如是四五场下来,交情已然颇为不弱。

这一次两人各自带着门中的弟子前来大雪山参加斗剑大会,相会之后,就爆出了袁通天与风万里联手截杀陈浮生的事情。

陈浮生同颜如玉等人说起此事的时候有心为之,并未用法力掩饰,跟着张元宏他们的那些修士自然也不会闭口不提,为他隐瞒。

这大雪山如今又是修士云集,你传我,我传你,早已传了个遍,不过因为无论是九天剑派还是万化宗都位列道门一十三派之中,势力广大,这一次又是牵扯到了这一辈中的杰出弟子,他们没有表态,其他人自然也不敢上来询问,只是私下里传得更加厉害了些。

当时陈浮生虽然遁走,但是却是结结实实地承受了袁通天一拳,肺腑移位,经脉俱裂,袁通天自认就算九天剑派为陈浮生动用了什么灵丹妙药,不至于根基断绝,但最起码也要耗费十数年的光阴耐心调养。

而风万里得了浮生茶纯粹道心,丹成之前再无阻碍,一来一去,陈浮生绝无指望追得上风万里的步伐,再加上当日过后,陈浮生就此音讯全无,并没有返回宗门,故而袁通天也就不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修行界中自有一番隐藏的规矩,门派虽然有着护佑门下弟子的责任,但也绝不会为了一个没什么希望的门人就和势力相当的门派大肆开战,将千年基业毁于一旦,九天剑派能够屹立数千年不倒,声势日益浩大,乃是十数代悉心经营的结果,绝不会如此莽撞。

而北冥一脉在九天剑派中也是势单力弱,北冥道人固然实力不低,但毕竟修为被困在元神之下,又是垂垂老矣,临近坐化,翻不出什么大风浪起来。

只是袁通天也没想到陈浮生修炼的北冥真水虽然寒彻,但却蕴含生机,对于调理伤势大有裨益,再加上观音宗主赠予的大悲甘露水将使得原本不知多久才能恢复的伤势在短短一月之内就复原如初,反而修为更进一步。

当袁通天从风万里口中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棘手起来,这次斗剑大会陈浮生与风万里必然要分出个胜负生死出来,甚至有可能将他也牵扯进去。

尤其是当隐约传出苏正风要为陈浮生讨个公道的时候就更是如此。

苏正风当年修为差了一筹,在三十六人中排名并不算太过出色,故而问天剑的名头虽大,在外人看来却是称赞其资质剑术,本身实力还到不了最顶尖的那几人当中。

但因为与石岩几次交手结下的交情,袁通天对于苏正风也是多有了解,知道他的实力绝非限于此。

因而虽然两人境界相当,真正动起手来,他却实在没有任何把握。

因为这个缘故才会请动了石岩代为出面转圜,想要将这件事揭过。

这种生死大仇放在凡间自然是不死不休,但对于修士这种欲求长生的人而言缺并非全无可能。

既然陈浮生并未在当日的斗法中伤损根基,再也无缘大道,那么两方的矛盾就不是想象的那么不可缓解,只要开出足够赔偿,未必不能讲和。

对于许多人而言,长生大道面前,一切仇怨都可放下,相逢一笑泯恩仇。

当然更大的可能还是双方把这仇怨越结越深知道有一方身死道消为止。

袁通天不清楚陈浮生与风万里间还有魔教这重绕不过去的关系存在。

他估量着凭借着万化宗的实力多少也有两三分把握,再加上石岩与苏正风的一分交情,也能再加上一分成算,若是再加上陈浮生本人为人行事并不愿做绝,合在一起就有近五成的可能,算起来已经十分值得尝试一次。

石岩知道这件事难办,若是一个弄不好就要同时得罪两方人,但他自忖与苏正风袁通天都有交情,倒也不想看两人因为这件事对立起来,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开口试一试九天剑派的口风如何。

第五十四章 界域浮空,心思转换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九天剑派与巨灵宗关系不算亲近,这个石岩道人却是张口闭口师兄师弟,原来是想用交情套住苏师兄。”

陈浮生嘿然一笑,不待石岩开口把其中缘由解说清楚,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身边的苏正风。

不将风万里解决,他心中总是难安,至于风万里,虽然道心再复剔透,但毕竟在他手上折过两次,失败的种子早已种下,就算过了丹成这一关,早晚也要与他来一场生死斗,讲和这件事根本不可能。

石岩此举根本就是白费功夫。

只不过这个石岩与苏正风也有交情,他算是苏正风引领进入九天剑派的,多少也要给这位师兄些面子,不好一口回绝这个道人。

“应该寻个什么由头将这人打了去?”

陈浮生暗自思量,他与风万里间的梁子势必要在这次斗剑上了结,只要拖些日子,等他将风万里的事情解决妥当便是,倒也不必眼下一口回绝了此人。

不过他对这个石岩道人的秉性毕竟不了解,如何开口还需要苏正风指点过后,斟酌一番方可。

但当他看向苏正风的时候,却现这位师兄也自从这群人中收回目光,也不开口说话,只是懒洋洋地看着自己,似笑非笑。

“是我错了,修行路上最该勇猛精进,哪里需要思考这么许多!”

心头一震,陈浮生瞬间醒悟过来。

他生平为人处事素来稳字为先,不肯做绝,总是要留一线之机,这种心态虽然不差,但有时却不大妥当,对于修行有些不可测的危害。

而目前苏正风就是要看他在这个当口如何选择,

“石道友此言差矣。”

想通了这处关节,陈浮生鼓起周身法力,缓步走到石岩对面,对着这个高大道人拱了拱手,朗声开口:“石道友想要让我们两家化干戈为玉帛,固然是一番好意,却也应该知道世间有些仇怨是不可调和的。”

面朝北方,再次拱一拱手,陈浮生肃然道:“当日若是动用恩师北冥耗费十数年功力凝成的一道本命神通,陈某定然要葬身于东海茫茫碧波之中,尸身被鱼虾吞食,若非有观音宗真如宗主赠予的大悲甘露水,一身修为尽毁,再也无望大道,此仇此恨,唯有以死方能结清,石道友莫要多言。”

“金丹界域!”

陈浮生这一次可没有动用步云履与风雷翅这两件飞遁法器,甚至连修炼出来的护身罡煞也没放出,就这么踩踏虚空,好似闲庭散步一般,不带任何烟火气息,说不出的从容。

有资格来到这大雪山看这斗剑大会的多少都有些门道,即使是率先赶来向陈浮生为难的这些人虽然修为不济,但也见过门中高人运使法力,见识不差,一眼就看出了陈浮生是以什么方式飞遁虚空。

天下遁法,要么是如五行遁法一般,将法力化入五行之中,要么就是驾驭法器。

但这两种都需要自身法力同天地间的大气生摩擦震荡,度越快,声势看起来就越显赫。

因而个人法力高低同法器的品质如何,一眼即知。

只有金丹界域修成之后,凭借着自成天地的特性,与这方天地之间就会自行生出排斥之力,遁未必有多么迅捷,但是这一番从容景象却不是任何遁法可以相比。

陈浮生也是同黑山斗法之后,在祭炼他的这几天时间里,将自身的法力与这一方北冥界域揣摩纯熟,此番使出,效果立竿见影。

那些靠前的修士实力不济,只以为陈浮生修为已经突破丹成这一关。

道门修行中,最紧要就是丹成这一关,非但实力提升显著,更是干系到能否成道的关键。

原本这些人出言放肆,虽然慑于苏正风的威势纷纷闭口,但对于陈浮生这个陌生人物并未太过看重。

然而当陈浮生展露了金丹界域之后,就不由地改换了态度。

相比之下,石岩、水云、张元宏等人眼力更高,看得出来陈浮生还未修行到这一步,只是提前把金丹界域修炼出来。

然而他们心中的惊骇之意只会更重。

感应运使法术,凝煞乘风,炼罡驾云与丹成后的金丹界域都是修为到这一步之后才能生出的法力变化。

而陈浮生在炼罡境界就能提前凝成金丹界域,这种先例怕是千年之内也没有三两例出现,单论起概率数目来,比起证道元神还要稀少。

法力如何自不必提,如今他已经提前将丹成之后的法力运转摸索出来,可以说除非遇到什么天大意外,道心彻底破碎,否则这一关于他再无任何难度可言,可以用准金丹来形容。

而能提前练出金丹界域,足可证明陈浮生法力天分才情之高,这一刻,这些人已经同张元宏一般,明白了一事。

陈浮生的资质悟性比起他们这些所谓的天才还要更高。

“九天剑派此代的大师兄一心修行,如今已经开始温养仙气,修为在同辈之中说是第一也不为过,又有任天行,苏正风这等杰出人物,已是少见的兴盛,没想到居然又出现了个陈浮生,先是在东海龙宫上一鸣惊人,眼下居然又在炼罡境界就修炼出了金丹界域,只怕再过一二百年,这些人彻底成长起来,道门一十三派,就要以九天剑派为。”

石岩本就是巨灵宗最为出色的弟子,被作为下一任的内定掌门培养,虽然因为功法缘故看起来有些粗犷,实则粗中有细,这一次他虽然知道此事难为却还是硬着头皮接下,除了同袁通天苏正风两人的交情外,也是因为看重风万里陈浮生的前途,若是能够成功,他同九天剑派与万化宗这两家的关系自然更为紧密,所得大于风险。

但是当陈浮生实力展露无疑之后,在他心中原本大致持平的秤砣就瞬间滑落到了陈浮生这一边。

调解一事,也是需要双方对等的,陈浮生显露的天资又出了风万里,那么这件事就难以谈拢了。

尤其是陈浮生还说出了任何人都无法反驳的道理。

第六十五章 儒释道杂,四家并立

石岩毕竟不是当事人,虽然袁通天请他出面调解,但也不会将自己全力出手却还是让陈浮生这个修为逊色了他两三个级数的对手逃脱的败绩说得详细清楚。

这么一来,就有了意想不到的偏差。

在石岩看来,既然陈浮生如今神完气足,想来当日也只是袁通天在风万里与陈浮生生死搏杀时出手略微阻拦了一下并未下什么死手,非是这般,就算他与袁通天交情再深厚几分,也未必肯点头答应下来这件请托。

然而陈浮生这一番话说出却是表明绝无和解之意,大悲甘露水乃是医死人肉白骨的无上灵水,品阶可以化作上品仙丹这一等级,因为无需用法力炼化的缘故,更是胜过许多灵丹妙药。

偏偏此灵水只有以观音宗的妙法才能够凝练化生出来,而观音宗所得的大半甘露都要用来浇溉清净琉璃白玉净瓶中的那株天地灵根,余下的便是分润门中弟子都不宽裕,更不必说是外人了,堪称可遇而不可求。

对于修士而言,多了一滴甘露水,就有如身上多了一条性命,比起任何法器都要难得,再珍贵不过。

至于那道陈浮生赖以保命的神通,陈浮生虽然没有详细说明,但单单想到这需要一个在温养级数数百年的高人耗费法力才能凝练,就知晓其中的困难。

尤其像他这种修士都知晓北冥道人临近坐化,早早闭了死关再不外出,谋求突破元神。

说不定就是差了这么一分法力就可能导致功亏一篑。

因而这道神通虽然是北冥道人赐下来送与陈浮生保命之用,但却已经放大到了那种师门代代相传的传承信物一个级数,有着另外的意义,非是到了逼不得已的关键时刻,绝对不会轻易动用。

而一旦用上,也就代表着陈浮生今后势必要亲手将风万里等人解决才能挽回师门威严。

这种矛盾,确实是不可调和。

这番话一说出,陈浮生就感觉心气顿时昂扬起来,一种缥缈难寻的体悟涌上心头,隐约窥见了几分丹成境界的真正奥妙所在。

原本丹成这一关最重道心,势必要经历各种世事的打磨才能淬炼通透。

陈浮生之前虽然法力道术都堪称进展神,但因为本性尚稳,因而虽然经历的事情不少,但对于度过丹成这一关除了学习苏正风一般在凡间体悟世事浮沉,以求灵机一动外也没有其他太好的办法,因而他之前才会将估计丹成的期限定在二十年内。

但此时他反其道而行之,与平时的行事作风迥异,却是反而让他的道心越剔透。

陈浮生有着把握,这一次等他将护身罡煞凝练合一化作神光之后,只要再经过这么几场,说不定只需三五年光阴就能跨过这一道门槛。

只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将之前舍弃的大自在天子法修为重新修回方可。

眼见陈浮生陷入空灵之境,细心体悟这般心境上的变化,场面一时陷入冷清,苏正风嘿然一笑,亦是放出金丹界域浮空飞遁,与陈浮生并肩而立。

不过这一次,他神色之中却是多了几分满意。

他本就是同辈之中资质才情最为出色的几人之一,所拜的师父也是元神真人,眼光高明。

再加上又在凡间朝堂之中磨砺道心十数年,对于这些心境上的体悟尤为深刻。

虽然他也有些为陈浮生在四五年时间里连续跨过凝煞炼罡这两关感到惊讶,更是欣喜震撼于陈浮生能够在丹成之前便提前练成金丹界域,不过他也觉陈浮生在道心打磨上走了些弯路,偏偏这一关旁人若是直接开口指点反而更容易被引上岔路,故而才会趁着石岩开口调解的机会暗中指引陈浮生去掉心境上的屏障。

不过这种事也是要看机缘悟性,放在旁人身上或许也就轻易错过,也是陈浮生资质本就不凡,再加上修为亦到了开始琢磨丹成这一关的地步才能够抓住这个机会。

之前那一声长啸,陈浮生在法术上有了无数隐约领悟,这一次却是在道行上有所精进。

一道一术,陈浮生今日的收获可谓巨大,作为将陈浮生带入九天剑派的引路人,苏正风亦是十分欣喜。

“石道友,人生如露,一十八年前一别,今日方得再会。闲事莫提,你我二人只叙旧谊便是。”

说完这些,苏正风撤去金丹界域,将身后这座楼阁打开含笑看向石岩等人,微微侧身,做出了个邀请的姿态。

石岩略一思忖,也自颔点头,这一次的和事佬是铁定做不成了,但是能够结识陈浮生这等大有前途的人物,于他而言也不算太过失望。

至于那些成色差了许多的修士,苏正风虽然看他们不上,但也不会将他们放在一旁置之不理,早有九天剑派的其他弟子跟着飞出,在燕赤霞的带领下安排引导这些人。

修士少有蠢笨之人,眼见陈浮生放出金丹界域,这些人就知道讨要个说法的行为有多么可笑,再看到石岩等人鱼贯而入,也都急忙跟上,他们中有许多出身远不及九天剑派,自家也不是什么天才人物,在门中也不大受到重视,这一次能够同这么多出色人物同席也是十分长颜面,自然不会拒绝。

经此一来,双方就有些化干戈为玉帛之意,气氛比起之前看上去要热闹许多。

眼见陈浮生独坐一席,举杯不饮,好似孤零零一人隔绝于外,众人也不以为怪,反而都有些羡慕之色,知道陈浮生依旧在体悟方才所得。

有一人看到陈浮生缓缓睁开双眼,道气盈然,也自放下手下酒杯,摇摇头,感慨道:“这一次斗剑大会实在卧虎藏龙,也不知出现了多少天才人物,那位风万里我也见过,果然天资横溢,放在之前说不定就有力挫群雄夺魁之望,这一次虽然比之最出色的那四人稍显逊色,但也已经十分难得,想不到九天剑派中又出现了陈师弟这等人物,也胜他一筹,实在让我等汗颜。”

陈浮生抬眼望去,知道此人唤作谢无极,修为仅在苏正风、石岩之下,虽然还未铸就道基,但一身法力却是到了丹成的巅峰,还在那个神水宫的水云之上。而且道法奇妙,手持一卷书册类的法器,可以储存自家法术乃至在对敌之时收摄他人放出的法术剑气然后再反过来放出去,斗起法来占尽便宜,虽然还不到道基,但看起来比道基高人万法随身还要来得厉害。

这件法器也不知被他灌输了多少法术进去,根本不需用法力催动就自行浮在空中,放出上千道霞光瑞气,看上去卖相十足。

不过他却并非什么名门大派出身,而是一介散修,机缘巧合下得了前人传承,法力突飞猛进。当年他也是参加过斗剑大会的,只是毕竟弱了一筹,止步在那最后的三十六人之列。

与苏正风陈浮生修行力求长生不同,他更喜欢仗着一身修为游历天下,生平最大希望便是写出一本游记传承后人,因为这个缘故,他的消息可谓灵通至极。

他来这里,也是因为听到陈浮生啸声之后见猎心喜。

听到他如此说话,陈浮生着实有些惊讶,要知道风万里虽然在他手上失利,但更多还是法器上差了一筹,实则对方道魔双修,这种计算绝非单纯法力强盛一倍那么简单,如果他单修一门,说不定早就突破到了丹成。

陈浮生见识过的人物当中,便是最出色的苏正风在丹成之前道行也不可能胜过他去。

尤其是他接连练就瞬剑术剑气雷音的本事,在陈浮生看来,已经是炼罡中最顶尖的人物,如果没有九天剑匣和几口飞剑,他依旧要差上一筹,而根据谢无极所说居然还有四人能够稳压一头,怎能不令他震惊。

“不知是哪四位道友居然能够练就此等神通,无极道友能否指点一二?”

其实这些事情苏正风也是一清二楚,只不过陈浮生一来到这里,就去闭关琢磨新练成的鲲鹏慧眼,之后又是接连与谢瑜黑山两人斗法,苏正风还未来得及与他详细叙说。

“其中一个道友也熟悉,正是云中子道友,他剑术通神,在炼罡境界就练就了剑气雷音、瞬剑术、炼剑成丝这三门上乘剑术,又有着那一根禁制圆满的钓鳌竿在手,就算温养高人也可一战。”

看了看陈浮生,谢无极脸色略微有些古怪,缓缓说道。

陈浮生倒是对于自己曾经输给谢无极身上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暗自叹一口气:“可惜我的九天剑匣祭炼时日尚短,否则单凭剑术倒也未必不能和他周旋。”

“第二人么,法号无法,自幼收养在凡间寺庙之中,诵经念佛二十年,突然了然佛法真意,连破眼耳鼻舌身五识,生出一十二种随身小神通,然后亲上净土禅院,面壁参禅十年,下宏愿,立誓普度众生,自封佛法神通,远赴西域弘扬佛法。”

说到这里,谢无极也忍不住露出佩服之意,道:“如今他功德圆满,若是愿意,随时可以成就意识,突破末那识,挺进阿赖耶识,只是他重佛法轻神通,对于这些虚名并不看重,如果这一次不是因为传召**会紧随斗剑大会,他是断然不会凑这个热闹的。”

“剩下的两位可都是女子。”

水云吟吟一笑,插进来道:“其中一位出身南疆,精擅炼蛊之法,蛊术虽是外物小道,但这位却是又得了道门正法,以五毒合五行,炼就五大蛊王,实力着实不可小觑。”

“五头蛊王,此女的机缘运气好生了得?!”

陈浮生微微吃惊,炼蛊与养尸都是外物成道,钟家亦是传承悠久,又得了南方魔教的传承补足道法缺陷,但钟志作为钟家嫡长真传,却也不过是倚仗着运气,入手一头金丹级数的铜甲尸王。

但饶是如此,他也有着极雄厚的本钱,如果不是遇上了风万里,说不定就能在龙宫斗法之时名次更进一步。

这蛊王与尸王一般,至少非得有丹成级数才能称一声王字,这个女子能够炼出五头金丹道兵来,这份手笔可是道门一十三派的真传弟子都做不到。

法器有着师长相传,还有可能像云中子那般有着钓鳌竿护身。

但蛊术却是只有自身培养出来的,操纵起来才能通灵由心,也不知其中要花费多少资源心力。

而且既然水云说此女以五毒合内外五行,那么这五头蛊王合一,五行运转,说不定就有什么玄妙神通,可要比钟志只有一具尸王要强出许多倍去。

“我道门有着一十三派,在修行界中最是兴盛,然而这一次最出色的几人中,我道门并不怎么占据优势。”

水云感慨一声,道:“最后这位姬文筝师妹却是出身儒家书院,乃是一位女夫子,原本儒家道统在上万年前就已经逐渐转为纯粹修心,仅剩的几家有着术法传承的书院也是日渐衰落,却没想到最后却是一个女子挺身而出,据说当日北邙山万鬼作乱,她没有动用任何法器,只是凭借一身浩荡不绝的浩然之气,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就有三头鬼王形神俱灭。”

“姬文筝是儒家出身,无法是佛门一脉,那个苗疆女子算是旁门杂家,只有云中子出身的蓬莱山算是道家一脉,看起来倒是四家并立的局面。”

听完这些,陈浮生微微皱眉,之前那种奇妙的感觉再次浮现,原本他就觉得修行界的形势有些奇怪,只是修行时日尚短,不敢肯定罢了。

现在却是再无怀疑,修行界中有人走运,偶然得了前人遗泽,不算什么奇事,可是如果这种事情太多,就预示着必然有着天大的动荡跟随而来。

谢瑜得了中古兵家传承,姬文筝更是修成了儒家久不现世的神通**,甚至连她当年入手的那一门《青蚨剑典》都来源于不知覆灭多久的剑池,而他所不知道的必然只会更多,怎么看怎么有些反常。

第六十六章 寄托元神,风生水起

“不过浮生师弟你能够在丹成之前就结成金丹界域,说是三百年来第一人也不为过,单凭这一点就足以与他们并列。”

把酒杯向前一推,石岩看向陈浮生,低声说道。

陈浮生摇摇头,却是没有接话。

如果单论实力,他有着鲲鹏慧眼可以看破对手法力运转的破绽,北冥界域外放护身,御使接近完全的九天剑阵,又将黑山彻底炼入五方五行阵中,有着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作为后盾可以说是攻守兼备,倒也不惧那四人。

但是论起道行来他就要逊色不止一筹,与他斗过一场的云中子自不必提,对于其他三人而言,突破当前境界不过轻而易举。

按照水云的描述,姬文筝在法术上的造诣恐怕就算在练气层数都少有人及,以此反推道行心境,就十分可怖了。

至于那个苗疆女子所修行的蛊术算是剑走偏锋,但也格外凶险。

要知道这种倚仗外物的道法,总是有着隐患,类似百鬼经变图这种收摄阴魂的法器,陈浮生必先得抹去他们的本我意识用佛门法力重新洗练之后才敢动用,否则就有反噬的风险。

钟志的铜甲尸王亦是如此,而这五大蛊王虽然是那苗疆女子亲手炼出,但能够成就蛊王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杀伐,本性最是凶厉。

偏偏这种凶性是使它们成就蛊王的关键,根本不能抹去,此女既然能够驾驭这五头蛊王,除了祭炼手法高妙之外,必然也是单凭自身修为能够将这些蛊王慑服,否则这些凶物早就造起反来。

真正算起来,他的真实道行比起风万里来还要逊色一筹。

法力再强横,如果比得上道行高深?!

不过陈浮生也知道这时候无论是开口承认还是谦虚坦言都不怎么合适。

他之前毕竟输给了云中子,目前虽然法力精进,但一日不曾交手,之前的战绩就会一直跟随,如果点头认可了石岩的说法,难免就要给人留下骄傲自满的印象。

而且陈浮生虽然看似平淡,但内心也是十分骄傲,并不认为自家天资当真不如这几人。

论起修行年限来,他是比不过这些人的,便是跟风万里也差了十来年的光阴。而有了今天这一场体悟,等再过十年八年,他有着十足把握丹成一品,而道基这一关也不怎么需要淬炼道心,只需磨炼法术便是。

不过这些事情,不消对外人详细说来。

多了这番体悟,陈浮生更加沉寂下来,将应对招待的事情全部刨给了苏正风,除了与苏正风、燕赤霞相互探讨些修行上的心得来,就是默默地打坐练气,以求法力更进一步,将护身罡煞凝练合一。

见到陈浮生摆出了百事不理的姿态出来,原本想要借机结交这位他的诸派修士想法也就淡了下来,门前逐渐冷清下来。

修行无岁月,陈浮生开辟北冥,法力雄厚至极,采集的罡煞亦是一般路数,想要打磨得圆融如意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斗剑大会召开的日子已然在即,陈浮生却也不过堪堪将北冥真水、北海玄煞、九天清罡各自运转到炼罡境界的极限,距离练就本命罡煞还差了半步。

然而却有一道剑光自天外挥洒而来,只是轻轻一划,这座阁楼的护身光幕上就破碎开来,化作漫天流萤,然后剑光一卷,就将端坐在露台上的陈浮生裹挟了些。

这座阁楼早已被苏正风祭炼完全,有什么变化都瞒不过他去,心念一动,就有一道赤虹在背后浮现,隐约幻化出来一只朱雀,在无边火海之中任意翱翔,然后一声清鸣,将无数火焰尽数聚拢到双翼之下,两只翅膀一拍,就要挺身截住这道剑光。

虽然这一招苏正风再无任何留手,但其心中却是没有任何把握。

这件楼阁虽然不是专门用来斗法之用,禁制重数也不甚高,却是不知由多少部件组合而成,在飞遁护身上功效非凡。

然而来人不知身外何处,不过挥洒出来一道剑光,就破去了防御,将修为不凡的陈浮生卷去,苏正风也是剑道上的大行家,自是感应得到,这一道剑光甫一接触光幕,就分化无穷,放出无量剑气试探出其中的虚实变化,然后轻轻一拨,就将其彻底破去,其间不知有多少精妙变化。

与陈浮生破除他人金丹界域的方式有着几分共通。不过陈浮生是倚仗着鲲鹏慧眼,窥见几分他人法力运转的规律,而此人只是分化出来的一道剑光,就能做到这般地步,在剑术上的成就已然到达了神而明之的地步。

甚至以苏正风的推测,对方修为绝非练气级数。

“陈师弟怎么会招惹这等人物,天下间有此剑术的怕不是只有三五人罢?!”

陈浮生先是一惊,然后感受到到这道剑光剑意温和,并无任何杀机蕴含其中,法力波动剑光变幻间也隐约有些熟悉之感,瞬间明白过来这道剑光的来历,心中大定,急忙运起法力,将一道意念传给苏正风:“这是一位认识的元神前辈,此行是为指点我剑法而来,师兄切莫动手。”

“陈师弟在外数年,非但结识了许多同道好友,居然还受到这位元神高人的青睐,天资机缘堪为本派第一。”

苏正风手按剑柄,望着远去的遁光,眼中的勃勃战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带上了陈浮生之后,剑光远比之前来得更加迅捷霸道,只是一晃就撞破了大昭寺极乐净土的屏障,排开千里浮云,遁空而去,声势浩大至极,也不知吸引了多少修士的目光。

剑光一松,陈浮生运起金丹界域从云端缓缓落下,整整衣衫,以晚辈的身份恭敬对面前男子施了一礼:“陈浮生见过萧前辈。”

背负双手,站在陈浮生面前的赫然便是颜如玉的师父,与陈浮生在东海有过一面之缘的萧乘风,南海剑派当代掌门,天下间有数的元神高人。

将剑光收回体内,放出神念,仔细打量陈浮生一眼,萧乘风嘿然一笑,道:“大雪山早已被大昭寺的极乐净土覆盖,有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那些和尚的耳目,让人好生不自在,还是这个地方清静。”

“这里确实不错。”

陈浮生运起鲲鹏慧眼,环四望,点头赞同道。

两人立于山巅,身旁云雾缭绕,脚下冰川悬垂,更有一条奔涌大江,被两岸山峰峡谷所夹,拐出一个不知多少里长短的马蹄出来,江水拍打两岸山峰,壮丽雄阔,气象万千。

尤其是这一条江流起于雪山冰川,绵延万里,水势浩大,并不逊色陈浮生见识过的大江、大河、黑水这几条水系。

陈浮生修炼的北冥逍遥诀根基就是水系功法,在这水汽充盈之地,亦是感觉精神一振,吞吐起天地元气来更见舒畅。

他虽然对高原地理不熟,但这么大的一条江河多少还是有所耳闻,知道这一条大江亦是天下七大水系之一,只是因为坐落于人烟稀少的高原之地,最后流向又是出了九州南行,所以声名不显。

这条大江上游出自万年冰川之中,水势最小却最为酷寒,中游最为平缓,润泽了万里牧区。

此时二人所处的这一段乃是下游因为地利的缘故,水势最盛,气魄最大。

“当日在东海龙宫,我与几位同道作赌,最后许诺等到了雪山,就教你一手剑术,如今距离斗剑大会也没多少日子,也将此事兑现的时候了。”

闻听此言,陈浮生心中兴趣陡降,无论是大自在天子法还是北冥逍遥诀中都自带了极高明的剑术,即使是极乐相思咒中的天孙织锦,虽然略显绵密阴柔,但也有许多精妙。

至于那位青莲剑仙的青莲剑歌,并无固定剑法招数,乃是走得纯粹剑意一路,因而他虽然没有得到这位前辈的传承,但通过与云中子斗剑一场,也领悟了些奥秘出来。

这几门剑法哪一种都需要毕生苦修才有可能练到至高境界,陈浮生知晓自家所学已经十分驳杂,哪里还有精力多学一门,更何况南海剑派虽然是纯粹剑修门派,但门中传承的剑法也未必高出这几门去。

陈浮生其实更想让萧乘风指点自己一些剑术心得,讲解一下修成瞬剑术、炼剑成丝、剑气雷音这些上乘剑术的诀要。

风万里如今在瞬剑术之外又练就了剑气雷音的手段,陈浮生虽然也有着手段可以对付,但更想让自家也更进一步,压过风万里去。

这并非全无可能。

如今他练出金丹界域,在自家界域之中对于一切掌控由心,再配合上九天剑阵间的联系,挪移剑光,只要有此道高人指点,练成瞬剑术并不怎么困难。

只可惜苏正风虽然也是剑术高手,但他走得乃是最正规的一剑破万法路数,无论是剑气雷音还是炼剑成丝都早已练成,但他对于这种稍显投机的剑术并不怎么看重,毕竟只要他张开修行大成的南明离火界,瞬剑术虽有挪移剑光鬼神难测之妙,落在其中就要失效。

陈浮生神色虽然没有显露,但心意一动,法力随之松动,与天地元气的勾连也起了些微妙变化,瞒不过这位元神高人的感应去。

不过这位南海剑派掌门也不多话,右手一张,虚空一握,便有一道流光从千里之外奔袭而来,稳稳落入萧乘风掌中。

陈浮生认得,正是颜如玉的那一口佩剑斩浪。

屈指一弹,剑龙吟,远远传播开来。

“此剑乃是我当年配兵,名唤破浪,随身祭炼数百年,只是在我证就元神指掌本门法宝之后才封存起来,在如玉感应天地之后传入她手中,算起来已经有百年不曾动用此剑。”

轻轻抚摸剑身,萧乘风淡淡一笑,单手持剑,提气清喝:“当年我一人一剑,在修行界中号称乘风破浪,但只有少数人知道我有一记杀招亦唤作乘风破浪,我所学的其他剑术出自南海剑派嫡传正法,不得外传,便是我身为掌门也不好破例,这一招却是我自身推演所得,当日我看你对付无心那个小和尚动用了一招风生水起,与我这一招也算有缘,且看你能领悟几分出来。”

单手倒提破浪剑,向后一荡,再向前轻轻一甩,此剑便自落入峡谷,沉入江底。

不见萧乘风如何动作,只是把手一点,脚下这条大江就突然沸腾起来,浪高十丈,在水面上接连跃出数百条里许长的水龙,然后聚合到一起,足有上百里长短,鳞甲宛然,仰天厉啸,身上放出的却是漫天剑气,气息之盛远远胜过陈浮生见过的一切法器神通。

而原自奔流不息的江水突然被人截取了这么偌大一段,河水都见了底,鱼虾无存,好似末日一般。

“寄托元神!”

陈浮生立刻就明白了萧乘风这一招施展的正是唯有元神级数才能施展的无上剑术——寄托元神。

要知道虽然凡间江湖同修行界中都有着所谓人剑合一的说法,但充其量不过是在剑法中灌输法力依附了一部分意念上去,操控由心罢了,算不上稀罕。

然而这门剑术到了极致,却有个名目,唤作寄托元神。

要知道道家元神无形无质,乃是本身魂魄道行所化,与世间一切物质迥异。

若是能够练成这等剑术就能够将自家元神加持其中,将一件原本普通的飞剑法器提升到法宝级数。

尤其是这种法器因为有着主人操纵,可以将剑法的种种精深奥妙之处挥到极致,远远胜过法宝元灵自行对敌。

萧乘风虽然看起来依旧站在陈浮生身边,但其实早已分化了一部分元神出去,寄托在那口破浪剑上,操控无量江水幻化出来这一条百里水龙出来。

水龙在空中盘旋吟啸,不住喷吐元气,此处本就云雾弥漫,被这水龙震荡开来,身周渐有风起云涌,只是这些风云根本接触不到水龙百丈之内,就在外放的剑气下撕裂溃散,绞成一个个惊人的气流涡旋,反而将这一条水龙衬托得更是威武不凡。

萧乘风有意让陈浮生看个明白,特意放慢度,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看着这些气流涡旋相互勾连起来,一兜一转,单手向下一压,水龙便自带着气旋再次沉入河道之中。

只不过这一次龙头龙尾却是调转了方向。

这一条水龙方一落入河中,身上原本外放的剑气突然转为收敛,将残余的江水全部吸摄进来,身形愈加粗壮,然后与自上游顺流涌来的江水在拐弯之处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第六十七章 一剑斩去,瞬剑术成

世人形容水势浩大常用雷鸣来形容,这条江河的水量放在天下也是有数,然而这两股水流迎头撞上,却是无声无息,只是传来一阵难以抵御的剧烈波动向着方圆千里扩散开来,饶是陈浮生如今修为已经十分高深,也自感觉一阵恍惚,眼不能识,耳不能闻,便是嗅触之感也大受影响,五识先是封闭然后颠倒错乱起来,一种生平从未体会过难受之意从胸腹生成,如果不是陈浮生早已许久不进食水,只怕就要忍不住呕吐出来。

陈浮生明白这是这两股江水裹挟的水量太大,流又太快的缘故,尤其是萧乘风操控的那一条水龙自天上裹挟而来的无数气旋也在两支江水相遇时爆开来,为其增长声势。

任何一个修士都清楚知道人的五识有着局限,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并非全部,此乃先天体质所限,就好比狼犬之属天生嗅觉远人类,飞鼠能听到常人永远察觉不到的东西,鹰隼可远观千里之遥。

便是修士以法力淬炼肉身,耳聪目明远胜凡人,也有着极限所在。

这江水相撞,看似平静,但并非没有声音,只是远远出了他修为所能察觉的极限,但这一股波动却是真实存在,同时从神魂与肉身上作用,影响他的感官。

运转法力,借助北冥真水天然寒意勉强镇压住胸中的烦躁之意,然后顺着经脉护住眼耳,饶是陈浮生还有些迟钝未反应过来,神识却是清明无比,将鲲鹏慧眼的能力催动到极限,任由两道血水滑落,只是瞪大双眼,不放过任何一分变化。

在这一记之后,终于有着涛声传来,上千道大小水柱,此起彼伏,连为一线。

以此为界,两股江水好似两头洪荒猛兽一般碰撞不休,都想要将对方彻底压服吞并。

水往低处流,此乃天理,上游这一股得了天地之利,又有源源不断的后援,声势愈浩大。

至于那一头逆流而上的水龙,则是放出漫天剑气将上游奔涌而来的江水尽数斩裂绞碎,然后通通融入自身之中,亦是不见有丝毫倾颓之意。

一个秉承天地大势,一个却是有着元神高人的法力加持,竟尔拼了个不上不下,针锋相对出来。

江水非但未曾向下泄去,反而越积越多,两股江流中间的这上千道水柱每次落下,又迅升腾起来,比起之前更加粗壮高大,数目亦是快增长,到最后水柱与水柱间再无间隙,彻底化为一道与山平齐的水幕,真正为这两股江水画出一条鲜明界限出来。

然而陈浮生的双眼,却是早就舍弃了这些壮观景象,而是紧紧跟随着一道剑光。

正是那一口破浪剑。

水龙身外的无数大小气旋被水流激荡之力连同剑气绞碎之后,外放出惊天气流,却是并未溃散,而是在某种玄机之下压缩为一,加持在这口不断吞吐剑光的飞剑之上。

虽然飞剑在水中所受阻力是空中十倍百倍不止,但得此之助,却是如虎添翼,化为一道流光,须臾之间就将这百里水路走遍,然后穿过水幕,直直劈向那一道滔滔江流。

剑光越来越消减,到最后收为一线,剑气却反而更加霸道。

大江轰隆隆当中劈为两半,分出一条坦荡水路,开阔直达百丈。

此等雄奇情景,怕是也只有元神真仙方能造就。

“原来如此,这一剑果然不愧是一位元神高人的成名绝技,居然有如此玄机,若是有心,只怕单凭这一招就能分化出数门上乘剑法出来。”

陈浮生长舒口气,闭上双眼,再不去看这一剑的余波,只是在识海中不断重复演化这一剑,琢磨其中的端倪。

剑法向来有着力意道术的说法,其中剑气雷音、瞬剑术、炼剑成丝、剑光分化四大剑术俱是走得修力的路子,都要依靠修士自身修为奠定基础才能做到,修士想要知道自家的剑光能够快到什么地步,强到什么地步,才能将剑光推升到音之上,将剑气凝练成丝。

另一条却是意在力先,甚至通过培练剑意反过来淬炼道心,云中子虽然当日练就了剑气雷音、瞬剑术、炼剑成丝这三种剑术,但其根本的青莲剑歌却是走得剑意一路,每一句剑歌都包含那位剑仙前辈的一重领悟,不能体悟其中的意境,根本挥不出其中的精妙之处。

然而萧乘风这一剑乘风破浪却是陈浮生生平仅见的两者都臻至巅峰的剑招。

破浪剑被萧乘风这位剑修宗师寄托元神作为百里水龙的精神,外放的万千剑气则是将四大剑术施展了个淋漓尽致,其中御水驾风操控天地元气的手段更是精妙高深。

然而其中精髓还在于那一道出水龙,斩波涛的最后一剑。

乘风破浪,精髓在于一个乘字,一个破字,先是顺风顺水,然后再逆流而上,将眼前阻挡之物尽数斩去。

如果说之前以风力助长剑气,这一招风水相生虽然精妙强悍绝伦,但立意根源却还在陈浮生当日施展的风生水起藩篱之内的话,一个破字却是真正跳脱出来,触摸传说中一剑斩去的无上境界。

五行之中,以金生水,最后那一道剑光却是将风水相生培育出来的浑厚剑气,逆生为一道纯粹至极的锐金之气。

五行道法,本就以金系最为犀利,尤其是这一剑到最后蕴含的那一道斩断一切的剑意气势更是与之契合到了极致。

其中境界玄机,远不是陈浮生目前所能体悟,只不过沉淀在心中,以待日后今后咂摸回味罢了。

不过这也正是陈浮生想不通的地方,虽然在龙宫斗法中他从那几人手中也得了不少好处。

但无论是飞剑的材料还是那一门雷法精要,虽然珍贵,但对于这些元神高人来说,其实不值一提。

到了他们这等境界,哪里还看得上这些外物。

萧乘风虽然没有传他南海剑派任何一门剑法,但这一剑乃是他毕生剑法精华。

试想一下,一位元神高人的道法领悟有多么珍贵,便是自家亲传弟子,只怕也没有这么轻易获得。

陈浮生实在想不通萧乘风为何对他如此青睐。

不过这些元神高人,各个高深莫测,陈浮生也不认为自己一个还未丹成的小辈能够想清楚。

相比之下,他更在意的还是其他事情。

“风万里,这一次我可是也将瞬剑术练成,不让你专美于前。”

心念一动,数道剑光浮现身前,然后一晃,竟自在眼前消失,却又突兀出现在十丈之外,便是以陈浮生鲲鹏慧眼之能,也看不见任何剑光轨迹。

正是传说中最为神鬼难测的瞬剑术无疑。

第六十八章 大会开始

陈浮生自练出金丹界域之后,距离修成瞬剑术本就相差不多,这一次萧乘风特意将这一招乘风破浪给他演练明白,虽然因为太过高深,未曾完全领悟,但那一两分体会亦足以助他打破最后一重屏障,练成这门剑术。

若非他修为不足,陈浮生都有信心去尝试一下所谓的炼剑成丝。

其他修士修成瞬剑术,限于自身法力,让剑光在数尺之间挪移已经是其极限所在,只是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罢了,但陈浮生因为有着九天剑阵,却可以将其范围扩张十倍不止,腾挪的空间大了,威力自然倍增,再加上九天剑阵几道剑器之间互为奥援,更是让陈浮生的剑法催动到常人难以预料的地步。

看着陈浮生放出剑气,演练刚刚修成的瞬剑术,萧乘风也不开口,信手一招,斩浪剑便自破水而出,落入掌心。

屈指一弹,斩浪剑再次排开千里浮云,沿着来时方向返回颜如玉手中。

虽然萧乘风已经将其中寄托的部分元神重新收回自家法体,但是斩浪剑中依旧残存了几分乘风破浪的剑意,对于颜如玉剑道修行大有裨益。

做完这些,萧乘风背负双手,仰头看天,再不去关注剑光愈纯熟的陈浮生,默默思索。

本来他确实没有打算将此招传给陈浮生,虽然这招剑法并没有如黑山本体上的那一幅太岳图一般,内含南海剑派传承功法,但珍贵之处依旧远远胜过了一场小小赌局的彩头。

他如此做也是灵机一动所为。

就连陈浮生都感觉到修行界中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将要生,作为天下间有数的元神高人,自然也瞒不过他去。

观音宗同龙族各有传承秘法神通可以大致推演出此事的大致来龙去脉,南海剑派修行的乃是纯粹杀伐法门,自然算不到如此地步。

然而却也因此,他也未曾被纷乱天机蒙蔽,先天灵觉反而更加敏锐,直指根本,猜测到有一场大劫变将要生。

龙宫传自上古,不知经历了多少年月,能够让他们小心应对的并没有几件。

他也不须思考其他,只看龙宫与真如两方都与陈浮生有着牵扯,当日又是以陈浮生与风万里之间的斗法做局,就估摸到陈浮生说不定就是今后这场天地大劫中的关键人物。

作为元神高人,又是剑修成道,萧乘风并不认为能有什么能够威胁到自身,但身为一派掌门,他却不得不为南海剑派的传承考虑。

颜如玉固然是少有的天才,但比起修行界中最为出色的几人来,却还是差了不止一筹,寻常情况下也就罢了,但真个遇上传说中的天地大劫,怕是将来难以成长到足以支撑起南海剑派门户的那一天,南海剑派毕竟不如昆仑龙宫等底蕴深厚,他也不敢保证能够在其中保留几分元气。

因而他也想要在一些天才身上提前下注,为南海剑派将来多增加几分外援。

小一辈中,无法是和尚出身,姬文筝身负儒家文运,牵扯太多,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作为剑修,他本心也不怎么看得起那位苗疆女子的巫蛊之术。

云中子倒是身怀上乘剑术,性子也很是得他欣赏,只可惜蓬莱山虽然也名列道门一十三大派,却常年隐遁不出,云遮雾绕,与其他修士素无往来,外人所知有限。

陈浮生所在的九天剑派这一辈却是接连出了几个天纵之才,兴盛可期,值得赌一把。

尤其是当萧乘风现陈浮生练成金丹界域之后,几乎瞬间就下定了决心。

只不过其中的详细,萧乘风势必不会告诉陈浮生。

陈浮生演练得兴起,足足过了大半日光阴,等到夜幕降临,方才一声清啸,将外放的剑光尽数收回。

萧乘风早已离开,不见身影,让原本想要向这位前辈多请教几分的陈浮生除了感慨几句“神龙见不见尾,兴起而来,兴尽而归”外再也不知说些什么。

“元神之上,果然是另外一番风光,早晚有一日,我也要前去领略。”

陈浮生自来大雪山,先是四识圆满,修成鲲鹏慧眼的神通,然后又练出北冥界域,接连镇压黑山石精。

虽然依旧谦逊,却也难免升起一丝自得之意,然而萧乘风这一剑却是让将他心中骄傲尽数抹去,切身体会到自己的修行之路不过刚刚开始,无形之中,向道之心倒是更加坚定了几分。

也是因此,陈浮生返回之后,便自彻底闭门不出,绝了与外人的任何来往,只是反复琢磨这一剑的奥妙之处。

忽忽过了十数日,大雪山忽然大放光明,将方圆千里尽数笼罩,更有无数器乐之声穿过这件阁楼的禁制直直传入耳中,只是这声音虽然繁复高昂,其中的意境却是温和至极,转有抚慰心神的妙用,决计不会惊扰到那些搬运法力的修士。

单这一手,大昭寺的实力就可见一斑。

随着这股异相一同起来的,还有数以千记道气息,修士若非斗法,大多习惯将一身法力收敛起来,然而在这佛光之下,自身法力与天地元气间的联系受到干扰,却是情不自禁的显露了出来。

有着这股异相,陈浮生自然不可能继续搬运法力,收起法诀,踩踏一股云气遁出,九天剑派的其他弟子更是早在苏正风的带领下,在楼外排列整齐。

陈浮生放出神念,略一察探,也是暗暗咋舌,这数千修士之中尚有三四百道气势强横犹在他之上,显然至少也是铸就了金丹,乃至奠定了道基的人物。

其中也有三四十人脱去了几重天劫,将自身法力炼就道果,或者显化为神兽灵禽,或为无上秘宝,或为云霞光幢,在无量佛光中也是十分煊赫,不曾弱了声势。

反倒是练气顶层的温养的高人不是积蓄法力,温养一身仙气就是筹谋突破元神,对于斗剑大会不怎么上心,只不过三两人罢了。

饶是如此,比起东海龙宫的那一场斗法在质量上也要高出许多,那一次,数目最多的还是龙宫统辖之下的精怪,修士也大多都是海外散修,真正说的过去的大小门派也不过只有十余家,全靠几位龙王同萧乘风等人压场面才显得不至于太过寒碜,斗剑大会却是囊括佛道两家,包罗天下的大手笔。

虽然陈浮生没有看到那些元神高人,但他却早已苏正风口中得知自家门派中的玉阳子真人也已经到来,又亲眼见过萧乘风,知道他们只是不愿露面,只是将具体的事宜都交给了各自的弟子罢了。

之前在东海,萧乘风真如等人现身,乃是因为同为海外一脉守望相助之意。

其实像现在这般隐于幕后,才是这些元神高人的常态。

陈浮生方自与苏正风等人打过招呼,就有佛光从天垂落,罩住一干人等,将这数千修士尽数挪移到一处所在。

然后就有莲台、法座等物凭空修士身下幻化出来,按着门派和修为高低将这数千修士排布得整整齐齐

更有无数天女瑞兽往来其间,挥洒花瓣,奉上果品清茶,又有若干散缥缈香气的飞天演奏琉璃琴播撒妙音。

这些俨然都是极乐净土分出一缕法力所化,并非实体。

等到众人安置妥当,就有一道遁光飞起,在虚空中现出身来,头戴黄色僧帽,体外佛光层层叠叠,共计四十九重之多,却是一个开了第九识,练成四十九门神通的佛门高僧。

这位不知名的老僧低声宣了一声佛号,然后不见如何张口,就有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随之一道意念传来。

陈浮生身兼佛门法力,自是看得出来这位大喇嘛先是动用了天龙禅唱这门口识神通,然后逆转他心通的法门打入各人识海,其中法力拿捏之妙,神通运转之巧,委实让人佩服。

“原来等到斗法结束,还会有道门元神与佛门铸就金身的高人评点得失,讲解道法应用,怪道斗剑大会就连奠定道基脱去劫数的高手也来了这么多人。”

陈浮生对于这斗剑大会的规则并不了解,但一听到这里就明白为什么斗剑大会能够吸引这么多人。

天下元神何其稀少,便是道门一十三派各派也不过只有一两个罢了,一流门派中稍差一些的都没有这等高人镇压门户,那些三流门派和旁门散修就更不必说了。

这等人物若是在山野之中开坛说法,不知能让多少飞禽野兽能够因此开启灵智,修行成妖,让多少修士灵机萌动突破当前境界。

在见识了天下间最出色的这一批天才斗法之后,再有这等前辈高人指点精妙疏漏之处,对于修行上的裨益可以说是难以想象。

若非没有这等好处,修士大多都是独善其身,一心修行的性格,又怎么一股脑儿地奔涌而来,别人在这大会上得了什么名次,与他们又有什么干系?

“我自家修行倒是不需要外人指点,但看一下别门别派的道法倒是不错。”

陈浮生心念一动,暗自想到。

第六十九章

话音才落,一道光幕,无数姓名浮现其上,游动变化,最终定格在两人之上。

紧接着就有两道佛光从天而降,洒落而下。

这下子就看出两人法力高低来,佛光洒下,一人身外宝光流动,在空中跳跃不定,灿烂夺目,说不出的好看,显然本身修行的功法也有许多玄妙之处。

然而这光焰遇到这佛光却是毫无还手之力,被佛光当即挪移到场中。

至于另外一个,法力一转,就有一道巍峨高山虚影从背后升起,气势雄浑,硬生生将刷下的佛光隔绝开来,然后架起遁光,自行向前飞去。

只是这这里也是在极乐净土的法力笼罩之下,说是须弥藏芥子也不为过,看似不过二三十丈的距离实则至少百里开外。

而这名男子法力虽然强悍,但遁法实非擅长,在这咫尺天涯中缓慢移动看起来着实有些可笑。

本来凝煞炼罡这两关,煞气越凝实厚重,护身杀敌的效果越强,而乾天罡气因为乃是清气所化,却是以清灵为上,如此才能将法力转换,腾云驾雾,有着出入青冥的手段。

“前面的是云霞山的破云子。”苏正风点点头,为左右的师弟师侄介绍道:“云霞山开派三千年,虽然未曾出现元神高人,但传承也十分高妙,镇派的紫霞诀虽然看似水行七象中的云系道法,实则是以云霞变化去反生日月光辉,练到云蒸霞蔚的地步之后,据说还可以借助太阳太阴两种真火之力,化成无量光,甚是奥妙,只可惜,”

说到这里,苏正风摇摇头,低声道:“想要练到这等境界,必须要以五行真脉奠定根基方可,可是五行真脉五行俱全,可以匹配三十六种乾天罡气同任意一门法力,可以说是天下间最为稀少最为珍贵的一种地煞阴脉,破云子虽然是云霞宗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但是看起来也没有缘法以此凝煞,在凝煞级数差了路数,便是炼罡心法再好也于事无补,偏偏紫霞诀练出的法力虽然绵绵不绝,但本质还是太弱了一些,否则以破云子的道行绝对不是一道佛光可以轻易撼动。”

“至于那个五岳门的南山么。”

论起五岳门的道法来,南山可要比那一头石精差了太多,自然瞒不过陈浮生去,暗自思忖道:“他一身的土行法力,浑厚凝实,虽然在灵通变化上稍显逊色,但用来对付云霞山的紫霞诀却是恰当好处,不能将紫霞诀修炼大成,其法术威力论起强横来总是差了一筹,他若是能够抱元守一,以不变应外变,破云子须胜不过他。”

许是知道自家祭炼的法器在这种场合派不上用处,南山与破云子两人都没放出法器。

破云子双手一扬,一时间不知有多少法术同时出,结成一条奔腾不息的洪流,扑面而来,云霞山的道法本就卖相十足,这一次声势更是惊人。

反观南山,只把身子一晃,头上那座山峰就垂落下来条条道道元气,好似数十条粗壮蛇蟒一般,将周身护得严严实实,就再无其他动作。

然而那道术法洪流刚一接触这座山峰就溃散无形,一点儿波澜都没有惊起,甚至被那条条蛇蟒反过来攻入洪流之中,虽然破云子应对还算敏捷,却也多少弄了个手忙脚乱,高下立判。

五岳门道法秉承山气,以土行为尊,但一门五脉之间也有变化。

其中黑山石精单练土系一门,而这位南山放出的那一道山峰却是郁郁葱葱,显然凝煞炼罡走得是土木相生的路数,看似拙实,实则另有一番巧妙。

两人一攻一守,轰轰烈烈对峙了大半个时辰,南山也大致摸清了破云子的手段,感到对方攻势一缓,护身灵光一阵散乱,显然是要趁机调息恢复之前大规模施放法术耗费的法力,再无半点犹豫,外放的那数十条蛇蟒在空中把身子一绞,聚合成为一只狂野天龙,黄中泛青,鳞爪俱全,盘绕在南山头顶那座山峰之上,与其法力融会贯通,铺天盖地,覆压下来。

其实斗法许久,破云子也已看出土行道法最耐久战,两人继续僵持下去,到最后自己必然讨不了好去,因而这一处破绽乃是他故意留下,暗藏无数后手。

只是他打算虽精,南山的果决与道行还是出了他的预料。

南山其实也未必没有料到这一点,但是对他而言,他所欠缺的也恰恰只是这个一个机会罢了,只要让他抓住这么一次,就足以让对方翻不了身。

破云子终究是慢了一线,天龙连震三次,势如破竹,就将破云子手中隐而不的法术还未释放出去,就见南山破了漫天云霞宝光,携带着如山重压当面砸下。

斗法毕竟不是单纯比拼修为术法,两人境界相当,传承各有千秋,虽然五岳门道法以拙破巧,暗有克制云霞山的效力,但如果换个场合南山未必能够取胜,只不过在这里云霞山道法的种种变化不能全数施展开来,无形之中让南山占了个便宜。

感受到那一股如山重压,破云子体外自行浮起一片绵绵不绝,变化不定的灿烂云霞,柔和如锦,勉强将这一股冲荡之力卸下。

云系道法杀敌不行,因而破云子之前也没有外放出来,但其用来护身飞遁却是别有一番奇效,再加上两人并无仇怨,出手之前也都留了三分余地,破云子除了喷出一口鲜血外倒也没有受什么大的损伤,法力运转一周便自恢复如初。

两人斗得轰轰烈烈,陈浮生却只是随意看了几眼,就没有多少兴趣,南山与破云子虽然在这一辈中也算比较出色的人物,不然也没有资格代表自家门派来参加这一次的斗剑大会。

但他们限于自身道法和所凝炼罡煞的不足之处,丹成中品不在话下,但想要更进一步就要耗费十倍的力气与机缘,虽然倚仗着修行日久修为深厚,但御使法力的手法除了纯熟之外再无其他可称道之处。

如果换了陈浮生上去,就算不动用鲲鹏慧眼,他也有自信单凭一手剑气雷音强行破开南山那看似无懈可击的防御。

反过来,如果对上破云子就更是轻松,根本无需理会对方出的无数道法术,直接把新练的金丹界域一张,然后照着气机变化最为强烈,天地元气最为激荡的地方斩去就是,南山以不变应万变虽然也算高明,但毕竟太过笨拙了一些,如果场地再开阔一些,由切磋改为生死斗,破云子也绝不会和他对拼法力,而是定然把云霞类道法在来去如电的特点挥到极致,到时候任土行功法再擅久战,也不过是只能守不能攻的乌龟壳罢了。

“这些人身为道门真传,法力怎么比起南山、破云子两人还要来得差劲?”

接连三场下来,陈浮生不禁摇摇头,不拘是东海与云中子那一场斗剑还是之前与谢瑜的斗法,都让他得了不少好处,因而对于这一次斗剑大会他原本也存了许多想法,实打算见识别派道法印证自家所学。

可是没想到这些炼罡绝顶的修士,虽然传承精妙,运使法术也称得上熟练,但总是有如雾里看花一般差了一层,于他除了增长了些见闻之外,所得实在有限。

这却是陈浮生想差了。

他自出九天剑派以来,除了在草原轻易料理了两个不得真传的番僧之外,其他见识过的修士,都堪称是同辈之中的翘楚,那些旁门散修,因为陈浮生急于凝煞炼罡的缘故,见过的没有几个。

他出身九天剑派这等名门大派,自身修行的功法也是顶尖,还不觉有什么,自然而然地就将眼光放在了这一级数。

谢瑜自不必说,便是颜如玉也是练成剑气雷音的天才人物,有资格去争夺三十年一次修行界中出色的三十六人,有望将来肩挑一派掌门之位。

陈浮生正自琢磨,却听得周围一阵喧闹,忍不住心生好奇,抬头看去。

这一次,就连他也不得不说一声有趣。

这一次对阵的居然是两名女子,一个身着儒服,左手捧书,腰间悬剑,另一个却是赤着一双玉也似的双足,双手双脚腕间各自系着一串小巧银铃,叮当作响,下身的百褶长裙更是五彩缤纷,绚烂至极,与中原衣冠迥异。

显然这两人便是之前石岩与水云曾经提到过的这一次斗剑大会中最为出色的两名女子,一个身负早已失落的儒家神通,一个更是练出了五大金丹级数的王蛊。

只怕谁也不会料到她们居然会这么早对上。

如果说南山与破云子那一场不过是开胃小菜的话,这一场斗法可谓是真正的正餐。

认真说起来,两人的身份处境倒是有些仿佛,天下修士十成之中至少也有六七成是道家一脉,剩下的大抵不出佛家藩篱。

儒家在凡间还算兴盛,但放在修行界中,名头几近于无,而巫蛊之术却被历来视为旁门小道,因而这两人虽然也是同辈中最出色的人物,但比起那个无法曾上净土禅院求法的渊源,云中子所在的蓬莱山更是位列道门一十三派来,单论出身就要差了不止一筹。

比起破云子与南山来,她们可要强出不知多少,自然不会轻易被佛光摄走。

看到佛光垂下,这位苗女把手一拍,就有一只蝎子迎风见涨,化为丈许来长,只是这只蝎子虽然论起体型来还要胜过许多狮虎猛兽,但体壳有如白玉,晶莹剔透,不见狰狞,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美丽。

这位苗女巧笑倩兮,足尖轻点,踩踏着这头白玉蝎子飞遁而去,而佛光就好似遇到了什么屏障一般再也降落不下,说不出的自在。

金丹界域!

毕竟有过经验,陈浮生一见到这幅场面就明白这位苗女并未施展任何遁法,只是凭借着足下这头蛊王的金丹界域浮空。

只是这金丹界域乃是一身修为法力外现成就,外人一进入其中就要受到干扰。

蛊虫乃是修士驯养而成,心意相通,养蛊人驱使蛊虫对敌斗法算不上什么,但是这个苗女居然连手下灵蛊的金丹界域都能操控,就十分难得,非得法力相合才行,就算是其他修士法力再高她两三个级数,陈浮生都不敢肯定他们能否做到这一点,显然这位苗女的功法大有玄机,不在任何一门道门真传之下。

至于那位姬文筝所用的手段,就显得有些神鬼莫测了。

只见这位女夫子把手中书卷一掩,收于身后,朗声吟诵:“周道如砥,其直如矢。”

就有一道滂沱浩瀚之势自虚空中蔓延开来,无数文字排列成文,在脚下铺就一条坦荡大道。

姬文筝在这条大道上缓步而行,可是度居然也不比那位苗女慢上半点。

“没想到浩然正气隔绝一应术法之力,然而却也能够化生神通出来。看来这儒家传承练到深处也不逊色佛道两家。”

饶是陈浮生也在凡间参加过科举,夺过一任探花,对于浩然之气镇压术法神通的效果也有所了解,看到姬文筝这一手还是有些震惊。

修士施放法术何等迅疾,只是动念之间,然而这姬文筝身旁时光流却好似静止了一般,看起来缓慢至极,但是度比起任何遁法来丝毫不见逊色。

这就有些类似龙虎派与佛门的神道之法,以愿力反过来干涉天地元气运转。

浩然之气乃是人心中一点正气意念所化,千千万万读书人养成的浩然之气汇聚在一起就是一条正气长河,横跨时空。

只是寻常人懵懂混沌,不过只有一丝性灵之光,书生读书明理,养出一身浩然正气,但比起修士以法力操控天地元气来还是不可以道里计,而且这所谓的正气长河平日也是隐没在天地之间,极难外现,也只有在科举之时的贡院或者传承数百年的书院之中才能显露一二。

而且虽然这浩然正气有着镇压鬼神术法的功效,但不过对付那些修为低劣的旁门散修罢了,修炼到陈浮生这等境界,本命罡煞根本不会受到影响。

然而姬文筝背后勾连的这一条浩然正气长河却是浩瀚博大到了极致,比起陈浮生当年在贡院感受到的不知强盛到了多少倍,震荡虚空时光,硬生生在极乐净土这处佛门洞天中将之强行接引而来,在姬文筝身周把天地法则元气重新编织组合。

就算把这方天地开辟以来所有的读书人的心念之力汇聚到一起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这才是真正让陈浮生感到震撼的原因。

第七十章 铃动,钟响,法相出

“姬姐姐真如天仙化人一般,让阿蛮好生喜欢。”

信手将那一头白玉蝎子收走,腰间一条彩带飘拂将身子托起,那位自称阿蛮的苗疆女子声音清脆有如黄鹂一般,对着姬文筝微微拱拱手,俏声笑道。

“行事如此鬼祟卑劣,果然是一介蛮夷!”

苗女阿蛮语气可亲,言笑晏晏,看不出丝毫敌意,姬文筝神色陡然冷下来,把左手书本收在背后,就有一尊巨**相应声现于身后。

高冠阔袖,正襟危坐,只是面目模糊,看不清具体模样。

而姬文筝头顶那一条不知所起不知所终的浩然正气长河则是找到了归宿一般,迅在法相身上汇聚,化作一道通天光柱,直上九霄,冲破了极乐净土。

虚空深处,十数位道门羽士高人,佛门高僧正自放出一道光幕,低头接耳,对着这些晚辈指指点点,忽然这道浩然气柱冲出,无不惊骇莫名。

要知道佛门洞天之法的根基皆是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在封印之力上比起道门的那些洞天之宝来还要高出一筹,虽然大昭寺的那些僧人只是借用了极乐净土的部分力量在外显化而成,远远比不上全力出手时的威力,就算元神级数的高人也可任意封印,却也不是一个练气级数的小辈能够轻易脱身。

然而那一道光柱却是至纯至刚,凛然不可侵犯,居然在不可能中将极乐净土与天地元气的勾连强行排斥开来,这种手段实在匪夷所思。

萧乘风一弹长剑,悠然长叹道我:“这尊法相不过是这晚辈心头一点领悟契合先贤精深,通过浩然正气寄托而成,就连化身都远远称不上,却已经接近了元神级数,由此观之,这位前辈本体的修为实在深不可测,我等在这方天地中已算少有人及,可与之相比也不过是萤火之于皓月罢了,不知对应的是儒家哪位前贤?”

听到萧乘风这番话,这些高人一时静默下来。

能够在万千修士中跻身而出,证就元神金身,可以说他们当年每一个都是不逊色苏正风、姬文筝这般的天纵之才。

可是到了元神之后,他们就感觉好似冥冥之中这个世界有着某种限制一般,修为每前进一小步都比元神之前要艰难千百倍不止。

练气九层、佛门九识这九重功夫虽然艰难,对于他们这些天才而言,也是一路顺风顺水走过来。毕竟练气九层总是有着功法可依,又有无数前人摸索,可是元神之后本就没有成法,再加上那些创出功法的前人能够证就元神的也没有多少,上万年下来,能够堪破这一层的也不过三两人罢了,而且还是个人机缘成就,外人难以学步。。

到了这等境界前面已无前路,想要更进一步,非得重新硬闯出一条来。

而能够更进一层的希望,也不过只有两个。

说是两个选择,其实也只有一条路,要么跟那些前辈一般通过所谓的升仙台飞升上界,要么就是独自闯荡域外虚空。

不过这两条路看起来都不怎么光明就是。

出了乾天罡气层,就要直面浩瀚无垠的虚空,就算元神高人遁法凡,法力深厚,只怕花上数十上百年的时间也未必能够找到一处落脚之地,更不必说虚空之中也不是平静无波,许多危险就算他们这些元神高人也不能应付,这些前人早有记录。

至于飞升上界看似稳妥,可是单看这上万年下来,只见有人飞升不见有人下界,而那些飞升的诸多前辈对于上界的情况都是语焉不详,遮遮掩掩,就知道这飞升之路怕是没有那么安全。

否则各大门派也不会如此重视洞天之宝能够隔绝天地感应,延长他们留在这个世界的效用。

“儒家确有不凡之处,不过那个叫阿蛮的苗女手段也不容小觑。”

儒家一应神通都需以浩然正气为基,另有源头,与佛道两家迥异,因而虽然大家对于姬文筝背后的那一尊圣贤法相极有兴趣,却也不过一晃而过,立刻就转移到其他方面。

一名腰悬朱红葫芦的道士捻着一缕雪白胡须,笑眯眯道:“这头蛊王品相如此之好,怕不是得丹成三品,比起我门下真传弟子都不逊色,只可惜灵智不开,否则再经过几千年修行说不得就有一分问鼎大道的希望,殊为可惜。苗疆炼蛊养尸的法门传自上古,能够养出这么一头灵蛊来,倒也不算奇怪。可是据我所知苗疆的其他术法阴损狠毒有余,在精微奥妙上就要差出许多。方才那阵无音铃声勾魂夺魄,直指人心,看起来与天音门的道法有些仿佛,显然是数代高人修订,不知道友能否看出其中渊源?”

这一句话却是冲着天音门的潇湘子而去。

潇湘子虽然温养出一身仙气,乃是练气顶峰的高手,但能够同这些元神高人并列却还是占了修行时日长,外加天音门道法玄奇,二人合力可敌元神的缘故。

他修行数百年,虽然挂了个大长老头衔,实则早已不怎么过问门中事务许久,习惯了隐去一身修为,四下游历,期望着有朝一日灵机一动推开元神大门。

但是他自知晓了陈浮生身份来历之后,就感觉天机隐没,气数大乱,怎么也不能将天音门的未来推衍明白。

本来他有心在龙宫斗法结束,陈浮生身边清静下来再细细察看清楚,却没想到陈浮生早早离了龙宫与风万里来了一场生死斗,最后身负重伤,将形迹彻底掩藏。

如果不是估摸着陈浮生十有**不会错过这次斗剑大会,他是不会来凑这个热闹的。

其他人或者闲谈,或者评点那些下场小辈的道行法力,只有他闭口不言,将大半的注意力放在了陈浮生身上,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事情主动找上门来。

苗女阿蛮方才向着姬文筝拱手,这个动作寻常至极,任谁都不会多加留意。

然而其实上她早已用法力催动了手腕上的那一串银铃试图摇曳姬文筝的心神。

如果不是姬文筝的浩然之气纯粹正直,在守护神魂上别有奇妙,换了其他人说不定就要被这无形无色的铃声下弄个措手不及,吃个小亏。

也是因此姬文筝才会勃然变色。

偏偏潇湘子是认得这一门术法来历的,甚至就连那串银铃的祭炼手法他也是熟悉异常。

天音门的两位开派祖师分别出自道魔两家,门中的术法神通自然而然也就带上了几分影子。

这种以音律勾引对手心中七情六欲的手法正是天音门道法取自魔道的那一部分,怎么可能瞒得过潇湘子的眼睛。

不过他也没有多少意外。

虽然天音门位居东海与苗疆素无往来,但他也知道苗疆中风俗迥异,修士也只看术法神通是否有用,很难用单纯的正邪道魔来区分。

事实上苗疆传自上古的养尸炼蛊术在道门正派看来和魔道也没多少区别。

再加上魔教立教根本也是想要魔行天下,相对而言,对于门中功法的控制比起道门就要宽松许多,有不少散修、家族、门派都得了一鳞半爪,这个叫阿蛮的苗女会上这么一两手法术算不上什么稀奇,毕竟钟志他们家族当年就借助南方魔教的传承完善过自家功法,而佛道两家也没有把他们如何。

不过天音门好容易花费了几千年时间将源自魔门的术法神通修正完善,将身上魔教色彩淡化,到今天除去那些修行界真正的老古董,便是天音门中的真传弟子也不是都清楚这段过往。潇湘子自然不会在佛道两家联手压制魔教的时候把这些底细吐露干净。

“真武道友说笑了。”

恭敬拱拱手,一张瑶琴凭空浮现,潇湘子信手抚弄,这才说道:“乐者,天地之和也。我天音门道法中虽然有着以乐克敌的手段,但这些不过都是护身小术。究其根本,还是以音律体悟天道,以乐调养心境。与其他修士搬运法力吞吐天地元气,在红尘中打磨道心并无任何不同。正所谓君子以钟鼓道志,以琴瑟乐心。动以干戚,饰以羽旄,从以磬管。故其清明象天,其广大象地,其俯仰周旋有似于四时。便以我手中这张琴而言,乃是正德正乐,君子之器,旨在禁人邪恶,归于正道。而那位苗疆女子出手阴损,全为杀伐之用,离了本意,看似与我天音门道法有些共通,实则截然相反。”

潇湘子没有看出什么奇怪,陈浮生却是悚然一惊。

苗女阿蛮一出手,他就感觉平日收在窍穴之中的一件法器隐隐与之产生共鸣,直欲飞出体外。

是那一口被他祭炼了一只蒲牢进去的落魂钟。

几代门人下来,许多秘密就此疏漏埋没,潇湘子虽然知道门中道法与魔教的渊源,但他可分不清魔教五脉间的异同,在他看来阿蛮用出这一手来算不上什么奇怪,陈浮生却是知道其中大有问题。

他本来就是正宗的中央魔教弟子,自从借助那位扶余璋的身份在百济同明月拉上关系之后,对于魔教的了解可要深入许多。

魔教五脉之中,北方一支星流云散,覆灭许久,西方魔教信奉苦行,向来在苗疆流传的南方魔教其实同那个老道士与其他修士的印象一致,狠毒有余但却没有这种精深法诀流传。

陈浮生自认自家所在的中央魔教中或许也能做到这一点,但最有可能的还要数东方魔教这一支。

毕竟两者虽然都从人心欲念着手,中央魔教还是比较偏向正道,修行为上,不及东方魔教的杀伐变化。

可是这个叫阿蛮的出身苗疆,就算会魔教法术,也只可能是南方魔教,怎么使出来的却是东方魔教的路数。

“难不成东方魔教与南方魔教早就勾搭上了,甚至已经到了互相交换根本功法的地步?”

突然之间,陈浮生想到了明月曾对他说起过魔教出了个天纵之才,得东方、中央两家传承之长,铸就法相元神,兼任两脉教主,有心以扶桑岛以基一统魔教诸脉。

如果这样的话,这个苗女身上难以解释的地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第七十一章 蝶影成域,浩然剑气

“难不成又要来一次正魔大战不成,上一次不是刚结束没有多久吗?”

陈浮生长叹口气,感觉自家一片前景惨淡。

当年他之所以选择在正道门派潜伏而不是回转魔教就是因为觉得双方都需要修养生息,百年之内不可能再掀起大战,虽然身份见不得光,但比起陷入同那些魔教同门无休止的争斗来,这样无疑更有利于自家修行。

等到双方再起波澜,他要么早已身死道消,要么就是修为已经提升到足以护佑自身的地步。

之前佛道两家能够压制魔教,除了魔教功法在丹成这一关太过困难导致元神级数的高人数目比不上佛道两家外,也是因为魔教一分为五,甚至各教派之间也是矛盾重重。不能将力量整合为一,被人家联手各个击破。

以小观大,这个苗女阿蛮既然身怀东方魔教道法,显然那位雄才伟略的教主早已对南方魔教布局许久,如果真让他一统魔教,这一场厮杀定然要比之前任意一次都要来得惨烈,说不定就要以一方彻底覆灭才能告终,而他这个九天剑派的真传弟子势必不能置身事外。

可以说,这是陈浮生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这催促着他必须加快处理识海中那一颗魔种的步伐,只有这样才不至于生死系于他人一念之间,赢得更加宽裕的腾挪空间。

一击不中,阿蛮没有任何可惜之色,单手作势一拈,灵光一闪,就有一只彩蝶从身上的绣衣上腾越而起,落在指尖,然后一生二,二生三,转瞬间分化出千百头,颜色、大小各异,翩然起舞,蝶影重重,看上去说不出的好看。

然而这好看却是要人命的。

蝴蝶每次扑闪一次,就有一道剑气凭空出现,这上千只彩蝶转瞬间就放出了不下万道剑气出来,虽然每一道蕴含的法力不过是感应级数随手一击,在这种级数的斗法中可谓柔弱至极,但这万道剑气积攒起来威力也着实不容小觑,尤其是这千头彩蝶万道剑气之间居然也隐隐结成了阵势,而这位苗女的身周虚空也随之模糊起来。

“剑光分化、金丹界域!能够与手持钓鳌竿的云中子齐名,这个苗女果然不简单。”

陈浮生长吁口气,看向那位苗女阿蛮的眼神中也是有许多佩服,这两女一上场,他便将鲲鹏慧眼运转起来,自然看出了这位苗女使用的手段。

这位苗女的身家比起他来还要来得豪奢,比起那个云中子也是毫不逊色。

不提那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五大蛊王,单是身上的法器,就是寻常的道门真传也比之不上。

腰间的绸带是一件难得的飞遁法器,腕上的银铃摇曳心神,脖子上套的那一个银项圈,如果他没有看错,和他从风万里那里夺来的金刚琢一般,乃是纯粹杀伐之用。

但比起她身上那一件法衣来,就要差了不知多少。

这只彩蝶看似法术所化,实则根源却是那件彩绣衣裙上的一处刺绣。

想来那彩蝶也是一头灵蛊,被人用无上法力生生祭炼进这件法衣当中,成为了一种似蛊非蛊,似法术非法术,似法器非法器的奇妙存在。

剑光分化至少要有道基级数的修为才能施展,如果不是借助了这种奇异的祭炼手法,苗女阿蛮是万万使不出这种上乘剑术的。

因为取巧,这些剑气威力远不如真正的剑光来得犀利强横,但能够分化出来的剑光数目来也是增加了十倍百倍。

本来剑光分化这门剑术只有搭配上剑阵之法才算是将其威力尽数挥出来。

可天下间所有阵法的极致都不外乎吞吐天地元气,自行化生一界一域,同金丹界域相当。

这头彩蝶分化出来的剑光威力不足,但用来布阵却是恰到好处,便是陈浮生有着破除他人金丹界域的经验,面对这一手也觉十分棘手。

他的鲲鹏慧眼固然可以窥见天地气机变化,可是组成这方界域的千百头彩蝶的根源都是那一处刺绣,以一化千,以千归一,他如果不能在刹那间将这上千头彩蝶同时斩杀或者断去那处根源的话,这处剑域就是随破随生,不可磨灭。

其实这种手段,倒是与陈浮生手上的藕丝步云履的炼制手法隐约有着共通之处。

不过步云履的关键在于雨工这种云电精气化生出来的天地精灵,与其他血肉生灵迥异,所以在祭炼入步云履后还能继续繁衍,而这件法衣虽然祭炼手法精妙,但这头彩蝶却还是早已死亡,只不过生前的灵性神通丝毫没有损伤罢了。

可是看到那件绣裙之上林林总总的日月、山川、草木、花鸟、虫鱼、鸟兽,陈浮生就忍不住咋舌。

苗疆祭炼法器的手段与道门正统的天罡地煞禁制不同,他不好评断这件法衣的具体品阶,可是单单其中耗费的灵材心力就足以拖垮一个练气顶峰的道门羽士。

有此法衣护身,元神级数之下能够威胁到这个苗女的委实没有多少。

如果不是这个苗女同云中子一般,限于修为不能将其威力尽数挥出来,说是练气级数无敌也不为过。

然而面对这铺天盖地的蝶影,姬文筝的应对却十分简单。

手中书卷无风自动,在一页上停留下来,平淡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一言既出,身后那尊法相手中凭空现出一根如椽巨笔,以浩然正气为墨,凌空书就一行古拙大字。

苗女阿蛮体外那一方森然剑域就此溃散无形,重新聚合为一只翩翩彩蝶,收入身上绣裙之中。

这还不算结束,想必是心中不喜苗女阿蛮之前的暗算行径,前踏一步,腰间长剑已经出鞘。

剑者,三尺青锋,天下修士御使飞剑无不倚仗着锋锐克敌,然而这一柄剑却是平整无锋,实在很难用剑来形容。

一剑在手,就有一股至大至刚充塞天地的意境弥漫开来,姬文筝身后那道浩然气柱更加明亮,无锋剑条上流光溢彩,大放光明。

第七十二章 五色神光

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道家修士吞吐天地元气,依着各人禀赋资质及修行的功夫不同,生成的法力截然不同,如若再加上凝炼的罡煞可以说分出无数条道路去。

佛门看来,自身蕴含无量宝藏,修行之法尽在九识一百零八神通之中。

比起佛道两家,儒家的一切根本却都在这一口浩然正气之中,一以贯之。

“这位女先生动起手来倒是爽利果决。”

姬文筝剑一出鞘,周遭那些修为不足修士就感觉胸中陡然生出一股正直之气,气机牵扯之下,体内的法力也是不受控制,直欲喷薄而出,各个惊骇莫名,顾不得再指点评论那尊巨**相,急忙闭上眼睛,运转功法,调息吐纳起来。

比起他们来,陈浮生与那个苗女阿蛮的感受尤为深刻。

天下剑法,总不过法意两条路子,陈浮生之前见识过的修士当中也只有云中子的青莲剑歌比较偏重于这一条路。

然而姬文筝的这一招浩然剑,却是舍弃了一应招数变化,将剑意走到了极致。

场上场下,有着极乐净土延伸而来的洞天之力隔绝,除非是类似正气长河这种神鬼莫测的存在或者温养级数的高人出手,否则绝难影响到场下的诸多修士。也就只有这种缥缈无形的道意心志才能做到这一点。

有道是一报还一报,姬文筝选择出剑也是因为阿蛮之前的铃声缘故,其他人不过是不幸受到波及,这个苗女却是当其冲,避无可避。

手腕、脚踝,四串原本已经沉寂不动的细碎铃铛仿佛约好了一般无风自响。

这一次可不是那个苗女暗中出手试探姬文筝那般寂静无音,而是出雷鸣海啸,真有地动山摇之势。

“不错,冲姐姐这一剑,倒也勉强值得妹妹我拿出五分气力来。”

对于身上警铃大作,苗女阿蛮丝毫没有担忧,反而一脸地跃跃欲试意犹未尽。

五指一张,就有五道流光飞出体外,方才那一只白玉蝎子赫然在列,显然是这苗女赖以成名的五大蛊王。

虫豸之属远不如其他妖兽精怪血肉精气旺盛,再加上寿元短暂,灵智低微,在修行上有许多不足之处,就算有蛊术可以硬生生打破天生限制,能够祭炼到蛊王这等级数的也是少之又少。

因而蛊术伤人性命,一是凭借着近乎无穷无尽的数量消耗对手的法力,反正蛊虫繁衍起来远比其他妖怪容易,想要补充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说虫海战术算是强攻的话,其二就是倚仗着阴损毒辣了,几乎每一只蛊虫都带有剧毒,沾惹不得,再加上蛊虫能大能小,能够显隐变化,虽然在那些修行高人眼中还有许多不足,但寻常修士如果没有克制的法力根本难以对付,就算练就了护身罡气,如果一个不留心,运转之间稍有空隙也会被这些蛊虫侵入进来,可以说棘手至极。

然而阿蛮这五头蛊王却是一反常态,面对姬文筝那充塞天地浩然无极的剑意,它们并不急着抢攻,只是把身子在空中提溜一转,围绕着阿蛮布展开来。

其中正中央的那头白玉蜘蛛吞吐天地元气,就有晶莹白丝在空中时隐时现,化作一张大网。

其他四头亦是在网中各自占据一处方位,从身上放出一道光华,在空中结为五彩光幕,流转不休。

要知道这五头蛊王可都是金丹级数,有着金丹界域,这五方界域放出,非但没有相互排斥抵消,反而气势相合,凝为一体。

这道光幕一经生成,其内的元气便自生生不息,循环往返,居然流露出了几分圆满之意来。

姬文筝一面高声吟诵圣人教诲,借助身后那尊法相调用那浩浩荡荡几乎是无穷无尽的浩然之气,一面则是不断挥洒浩然剑气,演化日月河岳。

儒家弟子修行与道门不同,虽然没有金丹界域的说法,却也不乏干涉天地元气运转的手段。

那浩然正气化生而来无数日月星辰、天地山川生生灭灭,化作一道藩篱将那一层光幕围困其中再不得出。

然而那层光幕上只是刷出一道五色光华来就将那无数道气魄雄浑至极的浩然剑气尽数收起,反而炼入自身,增长威力。

“五色神光,原来这个苗女的根本道法是这般。”

这一招使出,便是苏正风也是忍不住挺身直起,喃喃自语。

天地万物,诸般道法无不依照阴阳五行而成,据说在上古年间有一头大妖,乃是天地间第一头孔雀得道,自阴阳演化,五行初开时应运而生,因而天然具有统御五行之力。

后来不知经过多少年修行,这种天赋被他练就成为一门本命神通号为先天五色神光,凡在五行之内的一应道法神通都要被其克制,无论是克敌还是护身都是一等一的厉害。

后来百族消没,人物大兴,修行之道也愈盛行,就有才智之士想要将这一门大神通推演出来。

只可惜后人远不如这头孔雀秉承先天五行落生的跟脚雄厚,怎么也不可能做到无物不刷的地步,只不过勉强借鉴模仿几分其中的奥妙罢了。

其中最出名的便是以元磁入五行,将五行真煞同两极元磁罡气凝练为本命罡煞,再配合上合适的功法,就能修成大五行灭绝神光,虽然比不上先天五色神光的厉害,却也是十分犀利。

而眼下这个苗女显然是走得另外一条路子,以五毒合五行,手中的五头蛊王分别专精一系,然后再合而为一,将它们的法力化为金丹界域。

这五头蛊王都是金丹级数,但相合之后却是契合了天地间的某种道理,直接将这法力连续提升好几个层次,比起练气顶峰的修士温养而成的仙气来也是毫不逊色。

虽然在杀敌这方面比不上大五行灭绝神光,但用来护身却是一等一的厉害。

如果这个苗女机缘足够,将这五头蛊虫同时祭炼到温养甚至只是脱劫的层次,说不定就同天音门道法一般可以同元神高人相互抗衡。

第七十三章 正气魔种喜相逢

不过两人斗得激烈,陈浮生却是再没有闲暇去关注这些,而且闭上眼睛,静心梳理体内的元气起来。

浩然正气说起来玄奇,其实不过是人人心中都有的正念所化,或多或少,每个人都有有一分。

只不过儒家弟子修身养气,真正将道理读到了骨子里去,性灵之光更加闪耀。

姬文筝的浩然剑气虽然直指人心神魂,但毕竟是冲着那个苗女而去,其他人不过是旁观了一场余波,只要运转法力,收摄心神就可轻易挣脱。

但到了陈浮生身上就要麻烦许多。

其他修士大多自幼开始修道,在修行有成前不离山门,而天欲尊者却是常常过上许久才现身指点一些他修行的诀窍。

除去修炼大自在天子法外,他有大半的时间放在读书上面,道藏佛经之类自不必提,类似游记的闲书也看了不少,四书五经更是深明其中精义,这才能够在会试当中以一篇文章感应天地。

自然儒家所谓的浩然气他也并不陌生,只是正气长河隐没天地之间,难以显化,因而他也只是有所感应罢了。

用来修身养性还算勉强,但想要施展出什么神通来就是妄想了。

自离了京城前往九天剑派之后,他既要从头修行北冥逍遥诀,后来为了遏制魔种在识海之中更加根深蒂固又在金刚三昧转轮经上下过些功夫,却是没有一天去揣摩儒家的那些微言大义。

正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果没有意外,他胸中那不过刚刚萌生的浩然之气就会自然消散,化入自身道心。

可是没想到姬文筝这一记浩然剑出手,他胸中猛然翻江倒海起来,那一股浩然气有如枯竭的河道再逢暴雨,重获新生。

每一个字从姬文筝口中出,他的那一股浩然气就会激荡一次,越昂扬,渐有巍巍气象生成。

然而陈浮生却是丝毫开心不起来。

早知道修行之理总是以法力纯粹精深为上,佛道儒魔,无论是哪一家即使花费一世的光阴也未必能够走到佳境。

身兼多种法门,看似多出几条道路来,其实却是长生路上的阻碍。

陈浮生道魔双修,是因为他出身魔门,识海之中被打入了天欲尊者的六欲魔种,在新罗时一时不察,被玺主美室用极乐相思咒暗算了一记,虽然凭借六欲魔种反过来将其吞噬炼化,却也提前激活了魔种,可谓魔根深种,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至于金刚三昧转轮经则是因为有北冥道人用天龙禅唱强行助他修炼佛门法力。

其实这两者他都没有怎么用心,在极乐相思咒上,他先是掠夺了美室一生修为,又从扶余璋那里得了全套,之后因缘际会借助相思红线截取了明月丹成时一部分感悟才有此成就。

至于佛门法力,则是因为有着百鬼经变图中的数万阴魂日夜持经念诵的庞大愿力加持,再加上知足禅师三十年面壁之功,饶是如此也是来到这大雪山见识了那一座大日如来法身后才突破到了四识圆满的地步。

虽然儒家神通看起来与佛魔两家有些仿佛乃是由心而生,最是打磨道心,与道门法力并不排斥。

但修行到了陈浮生这等地步,眼界也比之前高明许多。

丹成这一关除去法力之外,最紧要就是一颗道心通透无瑕。

而佛魔儒道四家所追求的心境却是有些差异。

魔教从七情六欲入手,遵循本性行事,要打破一切束缚枷锁囚笼。

道家舍长生之外别无所求,逍遥天地。

佛门放下一切。

儒家则是在独善其身外,更求入世立功立德立言,而其修身立世更是讲究一个规矩,在某些方面相当于画地为牢,自陷藩篱。

这种种矛盾实难调和,在丹成之前将会统一爆出来。

本来丹成这一关,他已经有了十成把握在十数年内功成,但一旦让这股新生浩然气成长起来,就又会变得难测许多。

更别说这股浩然气并非全靠他养成,乃是因人成事,天然有许多不足。

相比之下,还是将之毁去更加稳妥一些。

不过如果在消亡之前能够让其挥些余热,对陈浮生再好不过。

心中一定,陈浮生一面跟随着姬文筝默默念诵“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培育梳理这股浩然之气,一面则是牵引着这股磅礴正气向着眉心识海缓缓行去。

一入识海,这股浩然正气就有扎根定形之势。

陈浮生将它引来这里另有他用,又怎么可能任他行事,心念一动,将那道六色光轮紧紧包裹起来的层层佛光便自裂出一道缝隙,而这股浩然之气则是沿着这条缝隙猛然灌输其中。

佛光弥合如初,再一次隔绝起来,其中却是真个天地动荡起来,绽放出无穷光华。

这颗魔种虽然包含了天欲尊者一身道法精华,乃是类似脱劫之后的道果一般的存在,但毕竟只是一点精粹分化而来,质量虽高,但数量少的可怜。

本来这颗魔种在陈浮生识海中日益汲取法力心念,再加上极乐相思咒被它吞噬的缘故,可以说时日越久,越是根深蒂固,直到彻底合一为止。

只可惜陈浮生屡得机缘,佛门修为增长太快,反观这颗魔种被佛光隔绝起来之后,真正成了无源之水无木之本,如今已经有一少部分被佛门法力同化,现出倾颓之势来。

陈浮生这一次就是要彻底奠定局面。

四家之中,因为心性理念以及行功路线的缘故,佛道甚至佛魔两门兼修起来,非但冲突极少,甚至有反过来助长修为的妙用。

但儒家与魔教的心法却是真真正正地南辕北辙,不可调和。

儒家制订规矩方圆,为行事处世划定界限,而魔教却偏偏要从心所欲,打破一切藩篱。

两者对上,可不是金风玉露喜相逢,而是好似热油着水一般,彻底沸腾起来。

仿佛感受到那股冥冥之中的危机一般,原本已经收敛的六色光轮光芒猛然一盛,六色光华在其上流转不休,撑开一处小小天地,想要将这股来历不明的气机意念彻底驱除。

陈浮生在这浩然正气没有多少造诣,真正论起根基来远不如这颗魔种雄厚。

可是偏偏此时场中有着姬文筝这个儒家女夫子,更有那个来历莫名的圣贤法相从虚无中接引了正气长河出现。

姬文筝在场上每朗诵一字,手中那柄无锋剑起落一次,就会牵动着正气长河垂落无量浩然正气,而陈浮生识海中的浩然气也与之生共鸣,愈壮大起来,同六色光轮拼了个不相上下。

第七十四章 真水对真水

“可惜了,只差一点儿就能将它彻底封印起来。”

陈浮生缓缓张开双眼,神光湛然,脸上难得地露出三分喜意出来,看不出来有任何可惜之处。

识海之中,那道自植入起就困扰他许久的六色光轮已经完全收敛了光华,上面被深深镌刻上了一篇长歌,不过二三百字,却有一股凛然之意萦绕不绝,将这颗魔种的气机完全封锁起来。

而那佛光亦是趁虚而入,将那道光轮完全浸染,缓缓改变其本质。

本来借助姬文筝引来的那道浩气长河,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将这颗魔种彻底摧毁,只是到最后他还是留了一分余地。

陈浮生不敢亦不能这么做。

眉心识海乃是神意所居之地,比起丹田气海来还要来得重要,只要有稍微损伤,就要绝了大道指望。

而陈浮生想要毁去这颗魔种,势必要将那一股浩然气在识海彻底引爆,而那道光轮临死反扑,必然也会将力量完全施放出来。

即使有着佛光的隔绝保护,他也没有十足把握保证识海在这股剧烈震荡下安然无恙。

投鼠忌器,就是这个道理。

而且这颗魔种作为他与天欲尊者间的媒介,一旦彻底抹去,天欲尊者就会心生感应,这样无疑于叛出魔门,后果不消说也是严重无比。

他想要的只是避免别人能够利用魔种轻易掌控自己的生死罢了。

像目前这样,以儒家浩然气封禁魔种,再用佛门法力缓缓炼化两者无疑是最佳选择。

只要他愿意,这一颗魔种反掌之间就可镇压,再也不能作乱。

此时,两女之间也已经接近尾声。

苗女阿蛮的五色神光虽然有着逆转一应法术神通为精纯元气反过来补益自身的奇效。但这不过她借助五头蛊虫而成,自身道行远远到不了这等级数,比起传说中无物不刷的先天五色神光来,不知要粗劣多少。

五色神光克制转化法术总是需要一个缓冲时间,而这浩然正气至大至刚,比起天地元气外,更多了一分正直之念,可谓坚韧异常。

姬文筝借助圣贤法相牵引而来的那条浩气长河,更是横亘虚空时光,无始无终,浩荡不绝。

浩然剑气之下,五色光幕看似随破随生,不分高下,但等到姬文筝口中长歌朗诵完毕,比起之前,已是不可避免地薄弱了几分。

“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姬文筝骤然将声音提至最高,左手书卷自行浮起,无数莹白大字凌空升腾,右掌中的那一口无锋剑则是当胸直直劈下。

一条坦荡大道自姬文筝脚下向着那道五色光幕快延伸出去。

大放光明。

饶是修士耳目远常人也是经受不住,下意识闭上双眼。

等到再次睁眼,胜负高下已然分明。

姬文筝身后浩气长河、通天光柱、圣贤法相都已收起,依旧是一手持书,腰间佩剑,神色淡然。

苗女阿蛮则是早已遁出了佛光之外,绸带连续飘拂数次,将那一股冲力化解于无形,有如柳絮盈盈落下。

一时间场下欢呼四起,说不出的热闹。

姬文筝与阿蛮两女就算放在女修中都算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展露的法力也都十分高明,但在场中修士心中的地位也是有着区别。

儒家虽然在修行界中早已没落,但毕竟也算是正道,与佛道两家并立。

姬文筝所用的神通,不拘是正气长河还是那一尊圣贤法相,看上去都是气象十足,光明正大。

而苗疆之地的修士在外人看来只会使养尸炼蛊下毒这些被视为旁门左道的不入流手段,再加上他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要伤人性命,平添了几分毒辣的印象。

在座的修士虽多,也不是每一个都有苏正风这般眼力,看出这个苗女的根本也是道门正宗。

两者相遇,大家自然是心向姬文筝多一些,看到她取胜,有如此反应不足为奇。

陈浮生、苏正风却是同时叹息一声,暗自可惜没有看到那个苗女的真正实力。

五色神光能够在修行史上有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自然不可能只是这么一个算不上多么牢靠的乌龟壳子。

更何况虽然虫豸之属虽然比起那些飞禽走兽来难以入道修行,但一旦有了成就,却反而会自带一两种难得的本命神通。

可是刚才阿蛮除了以五色光幕硬撼那一道浩气长河外,就没有动用过其他手段。

到最后光幕破碎的那一刻,她才施施然将那五头蛊虫收回体内,借着这一剑之力遁出佛光,没有受到一点内伤,从容到了极致。

如果说她没有什么压箱底的底牌,苏正风与陈浮生这些人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不过这般举止再正常不过,当着这么多人,又不是生死仇敌,实在没有这种必要。

其他人最多以为这个苗女身家雄厚,不怎么看重斗剑大会的彩头。陈浮生因为知道的更多,所想得也更深远一些。

“这个阿蛮如此行为想来是因为这招杀手锏一旦动用,势必会暴露她的真正出身,被高人看出来历来。”

有了这场珠玉在前,接下来的几场虽然也还算精彩激烈,却显得索然无味起来,一直到另外两个名字浮现才再一次热闹起来。

九天剑派的陈浮生对阵神水宫顾春水。

陈浮生自不必说,自从他在东海龙宫一鸣惊人之后,可谓一举成名天下知,虽然没有多少人亲眼见过他,但师承来历却是人人清楚,连带着沉寂许久的北冥一脉也再次回到众人眼中,被人知晓原来九天剑派中还有这么一门水法传承。

没有几个人会怀疑两者之间胜负如何,毕竟神水宫虽然也名列道门一十三派,却是属于垫底,顾春水虽然也是炼罡绝顶,但修行时日也不比陈浮生强上多少,手中更是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

大家更关注的主要在于两人修行的功法上面。

北冥逍遥诀修炼出来的北冥真水位列宇内七大真水,因为北冥一脉单传,到了陈浮生师父这一辈更是有数百年不曾出手。

至于神水宫,虽然人人知道他们专修水行一脉,门中更是有着三大真水传承,但他们也是素来行事低调,极少出手。

这一次大家真正想要看到的是两大真水间的比拼,到底是北冥真水凛冽无匹,还是水神宫的天一真水更加契合水性真意。

道门法诀的高低单看能够修炼出何等法力来就能猜测出个大概,早知道天下间有着七大真火、七大真水、先天六雷等说法,能够修成任意一种都算是十分上乘,就好比苏正风的南明离火诀便可因此作为九天剑派九支根本传承之一。

神水宫能够跻身道门一十三派,也不过是靠了三篇法诀。

可是天下间功法虽多却也未能将这些尽数包括进去,再加上道门传承道法十分谨慎,非得资质悟性道心机缘都足够才能获得传授,虽然少有如北冥一脉世代单传,但一门功法最多也不过传上三五人,再分散到修行界中,就越显得稀少,寻常修士一辈子也未必能够看到一种。

今天能够看到两种真水之力相互争斗,实在难能可贵。

第七十五章 心绪复杂

尤其是当陈浮生脚踏虚空,缓步穿过佛光屏障,在场中立定的时候这股情绪更是彻底沸腾起来。

金丹界域!居然又是金丹界域!

这斗剑大会除了是修士个人斗法外,更关系到各大门派的名望,陈浮生作为真传弟子,多少也要为九天剑派争份面子出来。

他将北冥外放成界之时,除去自家师兄弟及一众外,还有以谢瑜为的一众昆仑弟子,知道瞒不过其他人去,因而他从未想过遮掩这门手段,而是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

这一手可是将其他人结结实实震撼了一把。

千百年下来,只有铸就金丹才能将金丹界域外放,早已近乎是修行界中一大铁则般存在。

而陈浮生不过炼罡,就提前达到了这一步,怎能不让人震撼。

之前阿蛮虽然也是催动金丹界域浮空,但人人皆道她是凭借着祭炼的灵蛊,最多不过赞叹一声手法精妙,比起陈浮生实打实的道行来可就不知差到哪里去了。

眉毛轻轻一扬,一口飞剑便自出水而来,在空中微微震颤,剑尖直指顾春水。

“这一把剑,就取名叫做北冥吧。”

陈浮生看着这一口通体漆黑如墨的飞剑,屈指轻弹,隔空击在剑身之上,不闻金铁之音,却有无数道凛冽白气缭绕其上,寒气森然。

这是外泄的剑气寒意太重,生生将空中的水气凝结成为冰晶,只是这冰晶太过细碎,所以远远看去才如同白气一般。

这口飞剑祭炼之时就有部分材料乃是万载寒冰精粹,又得了陈浮生用北冥真水祭炼,有此寒意实不出奇。

陈浮生入手的八口剑器各有所长,但真正论起来,也就只有这口北冥剑最合北冥逍遥诀的法力。

“这个小子悟性着实不错,短短时间就能将我那一招乘风破浪揣摩出几分神髓来,接下来百年时间,我倒要看看你能将修为提升到何等层次。”

萧乘风眼睛一亮。忍不住抚摸下巴,暗自嘉许。

他是剑术上的宗师,自然一眼看出陈浮生这一招破水而出看似简单,实则已经暗合了当日他演练的那式剑法中的一个“乘”字,虽然还不到当日他是水借风势,剑借水势的地步,但对于这一剑已经有了自己的体悟。

至于百年之内,则是他作为元神高人的见识。

虽说修士每提升一个境界,寿元都会有所增长,到了温养一级,最起码也有四五百年的寿命,如果修行的功法如北冥逍遥诀这般有着滋润肉身效用的话,像北冥道人一般活上近千年也算不上罕见。

但是以萧乘风看来,百年之内能否修炼到练气顶峰算是一个区别能否证道元神的分水岭。

大器晚成的例子不是没有,但太过稀少。

元神高人,无论是他自身还是九天剑派的玉阳子,都如同当年的北冥道人一般,是早早修炼到温养一关。

能够做到这一步,大家无论是修行的功法还是自身资质才情都可以说是天下难寻,难分高下。

将一身仙气涵养纯熟之后,看能否推开元神大门,其实主要就要看机缘。

或许用不了多久,就忽然灵机一动,破了此关。

也或者如北冥道人一般,法力渊神如海,道术高妙绝伦,兼修一身佛法,将根基打得深厚无比,看破红尘万丈,一颗道心也是纯净无瑕。

可是偏偏就卡在那一步之外,数百年不得寸进。

可是那些临近寿元枯竭方才走到这一步的修士,自身的血气肉身中的灵性衰落,是怎么也不可能有希望突破元神。

陈浮生修行已经算是一帆风顺,但练气九层中,胎动、入窍乃是根基,天纵之才与常人相差不会太多,感应也是要看机缘悟性。

凝煞炼罡这两关如果顺利,反倒最为便捷,却又为丹成这一关奠定根基。

然而最费光阴的却在于脱劫这一层。

脱劫之中,会有九重劫数从心而生,自天而降。

每一次都是将自身法力再次洗练的过程,每过一重,法力便会精纯一分,将来结成的道果就会高出一品,温养出来的仙气就会高明一等,为突破元神奠定根基。

不过每过一次劫数,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重新积蓄法力,可以说是练气级数最费心力的一关。

陈浮生如果能够在百年之内连续度过九重劫数,温养出上等仙气来,那么将来成就元神的指望就要提升到两三成可能之高,已经算是十分难得。

顾春水不知道已经有一位元神高人对陈浮生的期望抬高到了元神,此时他面色复杂,再也看不出昔日的骄傲之气来。

两人相遇之时,他已经快要炼罡大成,陈浮生却不过刚刚开始,再加上他自认神水宫才是天下间最擅水法之地,陈浮生所在的北冥一脉在九天剑派中却是默默无闻,因而虽然九天剑派比神水宫实力强出许多,他却隐约有些看陈浮生不起。

可是没想到龙宫斗法,他虽然修为法力都称得上高明,但因为一直在门中苦修,少有与人斗法经验,在应变上有许多不足,连那最后的一十八人都没有挤进去,修为比自己还差的陈浮生却是连克强敌,一鸣惊人。

对他而言,不能不说是一个打击。

之后,他虽然意识到陈浮生并非他之前所想的那么普通,但依旧认为陈浮生的实力大半来自一身法器,自己总有反回来的一天。

这几年来,他的法力也是稳步提升,再加上早把斗法不足的弱点弥补过来,自觉实力大进,信心随之重新返回。

可是没想到水云再见过陈浮生一次之后,居然把陈浮生直接抬到了与云中子几人相等的层面,要知道,之前陈浮生正是败在了云中子手中。

比起他来,陈浮生实力提升无疑更大,非但也一跃到了炼罡九层,追上了他的步伐,更是练出了金丹界域,无论怎么看,他都没有取胜的希望。

不过他毕竟也是道门真传,不会如此轻易认输,默念几句师门相传净心诀稳定心神,顾春水把手一提,道了声“请”,做足了道门高弟应有的礼仪后,直接将法力尽数放出,再无半分保留。

第七十六章 窃水之举

“天一真水能够列为七大真水,果然有其不凡之处!”

陈浮生把眼一望,就有些见猎心喜,暗自佩服神水宫道法不凡。

北冥真水虽然也是七大真水之一,但他与人斗法往往是放出几口飞剑,极少挥出这门功法本身的厉害。

而神水宫却是专精水系一脉,几乎将其钻研到了极致。

顾春水也不放出法器,只把身子一抖,四周就有无穷法术汇聚形成。

“原来水系七象之间居然还有如此精妙变化,我倒是没有想过。”

前人将天下间水系法术划分为雨,雪,冰,霜,露,雾,云七类,可以说一应变化都不出这七类去。

只不过从这七象中衍生出来的法术何止千万种,常人不过是把自家功法中最为根本奥妙的两三种演练纯熟罢了。

和法器相同,法术也是每提升一重,威力就相差十倍不止。

然而顾春水这一出手虽然偏重于云雨露三象,却也将其他四般变化囊括其中。

虽然也只有三道法术修炼到了炼罡级数所能达成的二十重天罡禁制的无瑕境界,其他比起修为足够法术便能提升到对应地步的五重禁制来出三两重而已。

但这数十道法术尾衔接,却是闭合成为一道整体,当顾春水将自身本命罡煞练就的神光投入其中之后,波光粼粼,居然隐隐也有着自成一界的趋势。

陈浮生颔微赞,想必等到顾春水丹成,这片水波就会化成所谓的天一真水界,以一水演化万物。

虽然顾春水这一招乃是取巧而成,太过虚幻,未能如陈浮生的北冥界域一般真正成型,但也可以看出神水宫传承的独到之处来。

这一手倒是同修行界中某些楼阁宫台这类复杂法器祭炼的思路相通,许多部分结构不过只有两三重禁制,但数十件彼此结合起来,却有着堪比十数重的威力来。

不过,也就只是微赞罢了。

“也罢,就让你知道我陈浮生并非只有一身剑术,北冥一脉中的法术也非等闲。”

北冥剑迎空一晃,连续放出数十道剑气在北冥界域中游走不定,看到将身子护得周全之后,陈浮生法诀一转,就有十数头冰龙昂从北冥界域中探出,合身扑向那片潋滟水波。

在这股凛冽无匹的寒意之下,饶是顾春水也是水系大家,也感觉法力一阵滞涩,被这寒气冻得有些运转不灵,至于那一片水波更是凝结成冰,霜雪覆盖其上,逼得他不得不强行将周身窍穴中的法力尽数提起,震开浮冰,然后把手一指,水气尽数蒸腾而起,在头顶凝结成云。

神水宫专研水系一脉,自然早有高人以真水为基推演出七八种奥妙变化出来,方才那一片水波乃是天一真水诀中最根本的一重,眼见被陈浮生北冥真水克制,顾春水自然要将另外一重变化布展开来。

水气蒸腾为云,又有绵绵春雨自云端降落,复归水中,顾春水竟尔在这场中营造出了一派烟雨春景,循环往返不绝。

如果说之前的那片水波为静的话,这烟雨濛濛就是动静相合,陈浮生的冰龙还未来得及将其冻结就已经重新投入循环之中。

“道门真传果然没有一个简单人物。”

看到顾春水应对如此迅捷,陈浮生斗志更加昂扬:“我北冥逍遥诀可不仅仅精擅于冰雪之道啊!”

将冰龙重新召回北冥界域,逆转为真水之力,陈浮生把手一推,漆黑如墨的水面就有风起于无形之中,卷起波涛无数。

风生水起可不仅仅是一招剑法,在北冥逍遥诀中亦有其对应的术法,在旁观了萧乘风那一剑之后,陈浮生可不仅仅是修成了瞬剑术那么简单,对于生克变化之道有着许多领悟,法术的提升反而最为明显。

虽然北冥逍遥诀以水为基,以风为辅,修成的风系法力天然弱于北冥真水一筹,但水借风势,也是势不可当,直直撞入重重烟雨之中,然后浪涛一绞,两人法力竟尔紧紧纠缠起来。

这一次陈浮生的用意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天一真水作为七大真水中最为纯粹的一支,若是能够被他窃取几分引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好处自不必提。

只是平时哪里能够遇见修成这等法力的人物,就算知道也不好随意出手,这一次斗法好容易遇上顾春水,陈浮生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因而明面上他在不断与顾春水比拼法术,实则在水面之下则是暗流涌动,他早已将北冥真水吸摄之力放开,尽情吞噬着顾春水的天一真水。

不过天一真水能够与北冥真水并列,自然也有抗拒吞噬转化之力,陈浮生如果不是静心搬运法力,也不是那么容易将其炼化。

不过他要的本来就是天一真水,将其炼入自身法力当中,反而不是什么本来目的。

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早已被他祭炼到了由心所欲的地步,趁着这两大真水僵持之际,他早已将这座洞天之宝在水面之下张开,源源不断地将被北冥真水吸摄住的天一真水纳入其中。

一落入其中,北冥真水便自放松对天一真水的钳制,原路返回,继续搬运。

可以说这一场斗法越久,陈浮生所得的好处就会越大,因而他是完全没有半分快取胜之意,只把北冥逍遥诀中的无数法术一一施展开来。

当然他与顾春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折损对方法力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因而他一面斗法,一面则是强行震散部分北冥真水,将其逆转为无量水精之气,暗中助顾春水维持法力。

北冥真水乃是万水统帅,天然有以水御水之能,其洗练吞噬之功亦是根源于此。

然而天一真水则是万水之源,在争斗上固然不如北冥真水犀利强横,但在另有一番转化之功。

天一真水天然可与五金精气、水精之气化合为一,比起北冥真水强行吞噬炼化来效果还要来得出色。

只是这是水磨功夫,非是旦夕所能见效,在须臾分出胜负的斗法中并不合用,但用来祭炼本命法器却是再合适不过。

作为神水宫真传,顾春水并非没有上佳法器,只是他将法器收入丹田之中以自身的天一真水旦夕培育,等到丹成之日,这件本命法器便有无数奥妙。

不过陈浮生逆转北冥真水所化的水精之气纯粹浓厚至极,在他放弃了控制之后,这些水精之气自然而然地感受到天一真水的牵引,投入其中,根本不需要顾春水费心劳力,比起平日打坐恢复法力不知快了多少倍。

因而三四个时辰下来,虽然两人都已放出不知千百道法术,气势却是都没有半分衰落。

陈浮生是因为开辟北冥,法力深厚无比,兼且回力极快,就算持续斗法十数日也能坚持下来。

顾春水却是因为有了陈浮生的暗中相助。

这可让他惊骇到了极致。

“斗法如此之久,按理说我一身法力最少要耗去三四成才对,再加上明明感觉有一部分法力好似投入无底深渊再也感应不到,怎么法力却还是满盈至极,难道这个陈浮生暗地里做了什么手脚不成?”

第七十七章 天雷破烟雨,赤霞化惊龙

自家人知自家事,顾春水明白不可能是自家的天一真水诀突然精进,转化之力倍增,根本无需推测,他便自明白过来定然是陈浮生暗中所为。

不过他可不认为陈浮生这种暗中资敌的行为是一派好心,而是认定了其中定然隐有后手。

“若是等到陈浮生布局完成,动起来,只怕我根本无力反抗,倒不如趁着现在提前打乱他的部署。”

主意打定,顾春水浑身法力骤然运转到极限,原本的烟雨春水图再次一变,云雾缭绕,暗藏杀机。

天可怜见,陈浮生这一次还真的没有其他想法,不过是打算多积蓄些天一真水罢了,不过他看顾春水明白过来,就知道自己这一次再也得不了多少好处。

“也罢,这一次耗费的时间委实有些多,还是快些将他解决吧!”

心念一动,就有九条水柱宛若黑龙隐没在烟雨云雾之中,将顾春水气机牢牢锁住,向着他头顶那片云海扶摇而上。

其实陈浮生确实悄悄布下了破去顾春水法术的后手,不过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蛟龙闹海,风起云涌。

这九条黑龙俱有最纯粹的北冥真水所化,最是冰寒不过。

之前陈浮生与顾春水斗得不争上下,一来是因为陈浮生收敛了大半法力,二来是他特意没有对这片烟雨中最为关键的元气运转的中枢云海下手。

但当陈浮生将法力催动到一半之后,就再也没有变数。

翻涌的云气迅凝结成无数细碎冰晶颗粒,还未来得及下坠,就在那漫天狂风中急剧摩擦起来。

有纤细雷光跳跃其间。

风水相合而成雷。

当年陈浮生在黑水河旁观那条黑蟒渡劫,领悟出一分雷法真意,因而才能在修为不足的情况下提前施展出北冥冰雷的神通出来。

如今他罡煞有成,雷法自然更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天雷滚滚,有如合抱之木,当空砸下,浩浩荡荡。

沉入水中便是轰然炸开,激荡起水滴无数,而这些漫天水珠方一弹起便混合着重重烟雨被那天雷尽数蒸腾为道道白气,弥漫成雾。

雷声轰隆不绝,等到白雾散去,烟雨春水图早已荡然无存。

这一场结束得竟是如此出人意料。

方才两人还是打得难分难解,可是一转眼,就分出了高低上下出来。

见过陈浮生的本就没有多少,真正见识过他手段的就更加稀少,之前看他与顾春水两人斗法有来有往,虽然精彩激烈,但众人还是忍不住暗自说一声盛名之下其实难符,谁能想到他一全力出手,就是如此干脆利落的大场面。

陈浮生飘然返回,不去理会其他人如何说法,只是端坐在一团云霞之中,闭目调息。

从顾春水那里掠夺而来的天一真水早已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聚为一眼清泉,汩汩流淌不绝,得了这股真水,草木比起之前更增三分生机,北冥真水毕竟太过冰寒一些,论起滋润之力来总是要逊色天一真水一筹。

不过多了这一股真水之力,五方五行阵也自微微滞涩起来,需要陈浮生将元气重新梳理一番。

这一闭目,就是足足三日,看他摆出了这么这么一幅全心修行的模样,饶是有人见识了他的法力想要过来结交一二,也不得不止步。

蓦然张开眼睛,陈浮生心有所感,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法力波动,紧紧看向前方,这一次光幕流转,跳出的名字俨然便是万化门的风万里。

只不过与他交手的却是九天剑派的燕赤霞。

这几日来,两人各自战过一场,均是轻取敌手,因而在外人看来是棋逢对手的场面。

风万里虽然传得极强,但毕竟在陈浮生手中败过一场,给人的印象无形中也就被削弱不少。

只不过陈浮生却是心中一惊。

风万里的真实法力如何,除了他本人之后,恐怕就要数陈浮生最为了解,与那最出色的几人相比也不过一线之差,一旦让他铸就金丹,甚至大有希望反。

燕赤霞的南明离火诀虽然也已经修行到了极高火候,但对上风万里能否全身而退,实在难说。

只不过陈浮生也不知应当说些什么。

燕赤霞的心性与南明离火诀十分契合,俱是走刚直强硬的路数,否则修为也不会提升得如此迅。

如果陈浮生提前提醒他,难免令他束手束脚,反而挥不出南明离火诀的真正威力,甚至失去那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道心蒙尘,对于日后修行大为不利。

可是不说,说不定就有性命之危。风万里修行的法门本就杀性极重,虽然他得浮生茶调和心境,但这种根本上的东西是不可改变的。

再加上他与陈浮生之间恩怨纠葛,当他遇上九天剑派弟子时出手只会更绝,断然不会手下留情。

斟酌再三,陈浮生还是决定让他多加小心。

相对于未必的隐患,还是确保性命最为重要。

“打不过,直接认输!”

陈浮生尚未开口,苏正风便已抢先说出。

虽然他不如陈浮生了解风万里,但毕竟占了境界上的优势,也大致看出来风万里实力深浅。

听出苏正风语气中的郑重,燕赤霞神色一正,肃穆道:“徒弟醒得。”

论起辈分来,陈浮生虽然是燕池师叔,但毕竟年纪修为尚浅,远不如苏正风这个正牌师父说话管用。

“我知道你,你是那个陈浮生的师侄。”

看到燕赤霞身化赤虹穿过佛光停落身前,风万里把手一摆,意态阑珊道:“你还没有资格做我对手,还是赶紧下去,换他上来吧。”

“败军之将,也敢妄言再次挑战我师叔!”

提声高喝一声,伴随着一声悠扬龙吟响彻天际,燕赤霞精神愈见振奋,背后一道长虹惊天而起,长逾百丈,灿若烟霞,幻化为一条龙形,凌空扑击而下,声势浩大至极。

得了自家师父告诫,燕赤霞知道对手实力在自己之上,因而出手之时也就没有半分留手,一上来就用了全力。

第七十八章 飞剑入琢来

“燕师侄倒是运气不错。”

陈浮生点点头,在心中将燕赤霞的评价再次提高一等。

当日在京城,赤血化龙,然后就在雷劫之下直接毁去了自身好容易得来的真龙法体。

其中最珍贵的一颗龙珠被龙族太子收去,燕赤霞则是收获了一根龙角,炼入自家赤霞剑当中。

赤霞剑的材质本就非凡,赤血所化的真龙又是秉承南明离火而生,道法相合,已经是十分难得的机缘。

但陈浮生却没有想到燕赤霞有如此好运,居然激了几分龙族的天赋神通出来。

非但剑气化形成蛟龙之态,更是有龙吟之声。

陈浮生在这方面可谓行家,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声龙吟天然有着震慑心神,克敌制胜的妙用。

若是换了个道心不甚坚定之辈,在这一声龙吟之下就要提前泄去三分心志。

而在这道长虹之外,更有无数剑气如波荡漾开来,正是这一声龙吟自带的音波剑气。

比起声势惊人的百丈长虹来,这些音波剑气无形无色无痕无迹,最是难以提防。

燕赤霞虽然未能如陈浮生、风万里一般练就剑气雷音、炼剑成丝、瞬剑术这几门上乘剑术,但这有这一明一暗,互为援手,倒也不逊色其他人。

遇上强敌,他只需放出龙吟,凭借着音波感应,察觉出对手护身法力运转中的疏漏,赤霞剑随之一剑斩去,同级数中,实在没有多少能够抵挡。

如果不是他不擅音律,实力还会更增。

不过这些面对风万里的时候就失去了作用。

他凌虚而立,脚下空空如也。比起其他人或者纵起遁光,或者驾驭法器来都不相同。

甚至也不是凭借着金丹界域浮空,而是他将自家的天鹏九变练到了随风而潜的地步,六气八风尽在掌握之间。

音波虽然无形无色但传递总是需要介质,而这些细微波动根本瞒不过他的感应。

至于哪道百丈长虹,威力虽强,但只要燕赤霞未曾练成剑气雷音,把剑突破音障,就跟不上他的身法变化。

一步踏出,再次出现已经是在五十丈开外,看着那道惊天长虹,风万里淡淡一笑,说不出的自负,一指点出。

三十六道濛濛清光在身周浮现,然后亦是化为一道百丈青虹,拦腰斩向赤虹。

他可是练成了剑气雷音的。

青红两色虹光溃散为漫天萤光,然后迅回撤,拼了个旗鼓相当。

风万里的剑术更胜一筹,但他合三十六根翎羽形成的飞剑在锋锐坚硬上还是差了赤霞剑不止一筹。

不过他也没有失落,剑光一跳,在燕赤霞身周再次分化开来,然后突然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已是完全变换了方位。

瞬剑术。

风万里的剑术修为还未达到将瞬剑术与剑气雷音同时施展的地步,但他却可以在两种剑术中来回切换,时而合而为一,施展剑气雷音与赤霞剑交锋,时而分为三十六道清光在虚空中跳跃不定,不断变换方位。

如果不是他限于修为,施展瞬剑术的时候能够真正操纵的剑光不过只有七八道,其他的都不过是障眼法,燕赤霞早就身异处。

风万里剑不过刚刚越音,比燕赤霞的赤霞剑只快那么一点。但就这么一点所营造的先机不断积累下来,也逼得燕赤霞不断收缩护身罡煞同剑气光圈。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清光一阵摇晃,卖出一个破绽,似要引得燕赤霞趁机出剑。

燕赤霞却是不求进攻,反而把剑光收回,摆出个全力守护的架势来。

在修道之前,他在江湖中厮混许久,抓过不知多少穷凶极恶的罪犯,经验丰富至极,这种真真假假的障眼法自然瞒不过他去。

不过之前几次原本也有心趁机将这个假破绽落实,可是每当这种时候,他剑光每次出,总是会趁势传回来一股奇怪意志,然后心神就忍不住摇曳不定起来。

如果不是那龙吟声持续不绝,只怕反而要趁机着道。

不过,风万里等待得就是他这个反应,燕赤霞将剑光收回身周,多少总是需要刹那,在这个时候,气机交汇激荡,就是最薄弱的时候。

三十六道清光猛然合一,吞吐剑气,化为一道光柱,直直向前捣去。

赤虹破碎,心神相系飞剑灵性受损,反噬之下,燕赤霞只觉胸中浊气郁结,一口鲜血喷出,身形仍是在这股莫大冲力下向后飘荡而去。

一股凛然杀意扑面而来,逼得燕赤霞居然连一句“认输”都喊不出来,而风万里却是得势不饶人,三十六道剑光紧随而上,须臾不让,只是片刻就已经扑至燕赤霞面门之前,纵横交错,切割开来。

“住手!”

燕赤霞一上场,陈浮生就将鲲鹏慧眼提升到了极限,眼见燕赤霞遇险,想也不想,就将手中扣着的一物打出,然后身化流光,拉出无数残影,亦是向着燕赤霞飞去。

陈浮生法器虽然不少,但论起飞遁之来,还是要数那一件风雷双翅。

寒风激荡,雷光萦绕,陈浮生遁再增三成,后先至,只是把手一张,就有一道莫大牵引之力自掌心生出,将燕赤霞于不可能间拉出那张即将合拢的剑网。

另一只手一圈,就有一道森白光虹漫空游走,而那三十六道清光则是无一例外,尽数消失不见。

金刚琢。

圈套圈套。

自从风万里夺了这口金刚琢后,陈浮生偶然间方才现此镯除了至刚至硬,无坚不摧外,更有一种妙用,可以在注入法力的时候,临时开辟出一个小小空间来。

这个空间也没什么其他作用,就是在对敌之时,金刚琢一转一兜,就能将对手放出的法器收入其中,临时镇压起来,隔绝与主人的感应,斗起法来格外占据优势。

不过这个空间乃是临时成就,并不稳定,只不过镇压刹那功夫罢了。

看着这三十六道清光再次从空中浮现出来,陈浮生也不说话,只是渡过去一股法力助燕赤霞将郁气散开,然后把眼看向风万里,淡淡说道:“风道友,好剑法。”

第七十九章 又见大自在天子法

将翎羽飞剑重新收回体内,风万里脸色越不善。

方才陈浮生那一声已是动用上了佛门的舌识之力,论起这种手段来,他比燕赤霞可要熟练许多,饶是如今他道心通透,也是忍不住一阵心神恍惚,否则陈浮生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将那三十六根本命翎羽镇压下去。

这也是让他最痛恨的事情。

金刚琢在他手中没有多久就被陈浮生夺去,因而这种功效就连他都没有琢磨出来。

此时看到陈浮生拿着这件本属于自己的法器用来对付自己,心中对陈浮生的恨意可谓升到了极点。

“且让你再逍遥一阵,左右你也快活不了多久。”

望着陈浮生带着燕赤霞催动遁光返回,风万里长吐口气,将胸中汹涌的杀意压下,低垂下头,心中默念。

“这个家伙果然厉害异常,怪不得能与师叔争雄,若不是师叔出手,今日怕是就要丧身此地了。”

运转法力游走周身窍穴,喷出一口淤血,燕赤霞感觉胸中浊气尽去,渐有清气生起,方才开口感叹道:“枉我之前自认剑法也算纯熟,没想到居然全无还手之力。”

看到燕赤霞一派豪迈神采,并未现出困顿之色来,陈浮生与苏正风对视一眼,微微点头,放下心来。

“我们两人都练就了剑气雷音与瞬剑术,单论剑法只怕过上千招也难分出胜负,不过他的飞剑远不如我九天剑阵攻守兼备的神妙,再加上北冥界域的加持,就算他身兼两种功法,我也可以从容接下。”

“这位道长道法好生精奇,让阿蛮好生佩服。”

正当陈浮生暗自盘算自己若是与风万里交手,大概要出动多少底牌时,就听耳边传来一阵软绵声音,一阵馨香之气飘落身旁。

苏正风抬头望去,神色已是带了三分提防,暗暗运起法力戒备。

像他这类名门弟子对于苗疆修士的印象大抵脱不出阴狠毒辣这类字眼,虽然他知道这位苗女所怀的传承高妙正宗,不能一概而论,但还是放不下心来。

毕竟,九天剑派可与苗疆没什么往来,这个苗女不去找别人,偏偏找上了名头隐约与他并列的陈浮生,怎么看都不像是怀善意而来。

苗女阿蛮自然看得出来苏正风的态度,不过她丝毫也不在意,一双美目流转,只是看向陈浮生,柔柔道:“阿蛮生长苗疆,只会豢养几只小虫子玩,看到诸位道长御使法器,好生了得,实在让阿蛮佩服,这位汉家小哥能不能让阿蛮见识一下?”

“身上这么多件法器,居然还要意思说没有见过法器。”

陈浮生一听此言,除去暗自腹诽两句之外,一颗心更是猛然提起。

法器乃是修士护身杀敌的根本,对于修士而言,非是至交好友,绝对没有人会提出这种冒昧要求。

不过陈浮生所疑虑的还在其他。

之前这苗女与姬文筝斗法之时,手上银铃流露出几分东方魔教的底子出来,再加上出身苗疆,在陈浮生眼中这位苗女身上已经深深打上了魔教的烙印。

这样一个人突然跑到自己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难免让他这个卧底心生出想法。

“难道是我出手的时候泄露了底细,她是来试探我虚实的?”

脑中快回忆一遍,陈浮生暗自摇摇头,无论是与顾春水斗法亦或出手救援燕赤霞,他所用的都是纯粹的道门法力。

大自在天子法的修为早已从身中剥夺出去,魔种又被佛门法力封印起来,气息绝对不会外泄,她根本不可能现这些。

想通了这些,陈浮生心中大定,没有开口拒绝,自丹田飞出一方水玉,七口剑器弹跳跃出,在阿蛮面前排布开来。

他自然不会在这个苗女面前把那根极乐相思咒化生出来的青丝显露出来。

纤细手指依次抚摸过剑身,不时屈指轻弹,阿蛮最终在一口飞剑前停下动作。

“糟糕,我怎么把这件事疏漏了过去。”

一见此剑,陈浮生脸色看似平静,内心却是地动山摇,暗叫一声哭也。

八件剑器中,最为普通的就要数陈浮生最先入手的绿竹剑,除了祭炼的禁制重数稍高外,材质总要逊色其他飞剑一筹,而挑来捡去,阿蛮最后看中的也正是这口飞剑。

当年他奉了天欲尊者的命令,本来是应该将一身魔教修为彻底舍去才对,可是大自在天子法是他花费了十来年的光阴才修炼到感应这一层,总是有些舍不得,恰好当年天欲尊者留下的那具替身傀儡生出了几分灵性出来,于是他灵机一动,将大自在天子法的修为转移到了人偶之后,再将人偶封在绿竹剑身遮掩起来。

虽然后来他又将这具人偶打入新罗那位薛原花郎体内代替自己,可是几年下来,两者气机交融,绿竹剑自然而然地带上了大自在天子法的一缕神意。

这缕神意太过微弱,就算是元神高人也不可能察觉出异常。

然而这位苗女弹指之间也有一丝一缕的剑意出,根本功法居然是陈浮生再熟悉不过的大自在天子法。

这可真正让他惊讶起来。

阿蛮出身苗疆,本应是南方魔教出身才对,可是她的护身法器风格路数却是东方魔教的手段。如今更是用上了自家出身的中央魔教独有的大自在天子法。

她的真实来历,陈浮生当真摸不透猜不明。

不过好在绿竹剑中早已没有了一丝大自在天子法的法力,单凭一道仿佛的意志,就算阿蛮也是同修此法也不能看出端倪来。

摇了摇头,阿蛮将绿竹剑重新交还给陈浮生难掩眼中失落。

“道长好生慷慨,这只小玩意就算是阿蛮的谢礼了。”

看着阿蛮递过来得这只沉眠中的小巧蛊虫,平心而论,陈浮生实在不想接手,谁知道她有没有动过什么手脚。

不过看她的样子,拒绝怕是只会让她更加关注,反而不美。

陈浮生苦笑一声,北冥真水一卷,蛊虫消失不见,却是打定了主意等此女一走就收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镇压起来,有了洞天的隔绝之力,想必这个苗女也玩不出其他花样来。

第八十章 七剑成阵

因为这个苗女阿蛮,陈浮生心情多少受到影响,接下来几场也就没有了像面对顾春水时的悠闲,节奏明显加快许多。

他也不用其他手段,只是把北冥界域一张,九天剑阵护住身子,然后就是把一路剑气雷音尽情使来。

其他人攻不破金丹界域同剑阵的双重防护,护身法器又挡不住剑气雷音的犀利,往往只是十数招过后,自身护身罡煞就被斩裂绞碎,再也护持不住。

这一场已经是入选三十六天罡前的最后一场,赢过此场,天下闻名自不必说,更有一十三派、四大名刹联手拿出的彩头,其中不乏浮生茶这类对修行大有裨益的灵物。

相应的,能够走到这一步的每一个都难缠至极,各有拿手手段,陈浮生不可能再像之前那般轻易获胜。

“散修斩眉,请指点。”

“九天剑派陈浮生,请。”

陈浮生把手向前一引,没有丝毫犹豫,七口剑器齐齐跳跃而出。

一介散修能够闯到这一步,天分才情实在惊人,由不得他不小心。

之前他早就留意到这个叫斩眉的女子出手,腰悬一口小巧葫芦,孕养一口通灵飞剑,剑术凌厉,少有人及,姿容亦是罕见,不输给姬文筝、苗女阿蛮两人,只是一双长眸太过冷清,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本来斩眉对敌从来只出一剑,既然道友也是以剑成名,今日斩眉应当尽出全力。”

打量陈浮生一眼,斩眉难得一笑,单手一拍腰间葫芦,就有七道流光飞掠而出,有如乳燕归巢,围绕着这名女子旋转不休。

“剑阵?”

陈浮生微微讶异,却是没有想到这个女子与他一般居然也练成了剑阵之法。

寻常修士就算入手一件法器也不容易,更不要说凑齐一套飞剑,更何况剑阵的布置之法就算是那几家剑修门派拢共也翻不出几套来。

陈浮生的九天剑阵也是北冥道人翻阅九天剑派法诀再结合自己数百年的修行才能布下。

一个散修既有成套飞剑,又有这种看起来就有不凡气象的剑阵,只能说明一点:“此女有机缘,另怀上佳传承。”

“碧落,黄泉,青山,绿水,朝露,清霜,斩眉。”

手指一一点过,斩眉笑道:“我知道浮生道友练成了剑气雷音,我这七口飞剑另有神异,练不成剑气雷音,却另有一番神异,想来还值得道友出手。”

“不错。”

陈浮生点点头,没有否认,这七道流光虽然宛如实质,剑意或直冲云霄,或者缥缈无踪,但他看得出来不过是七道凝练至极的剑气化生而成,其本体还藏身于那口养剑葫中继续孕养,说不得就有着聚散由心的妙用。

而且在对敌时,还要时刻担心对方的剑葫中会不会突然飞出一口。

这个女子显然不喜欢多言,把手一指,七道剑气只是一荡,再次出现就已经是百丈开外,论起难测来不逊色瞬剑术,比拼起度来还要胜过剑气雷音一筹。

但更加棘手的还在于那座剑阵。

陈浮生的九天剑阵是以九天剑匣为枢纽,内中布下阵势,九口飞剑担任阵基,相互呼应,施放无量剑气。

相比之下,对于飞剑材质、属性来要求并不是那么严格。

而这个斩眉走得是另外一条路子。

陈浮生也是连得几次机缘,这才勉强将九天剑阵凑了个大半。

斩眉出身不及陈浮生,但机缘却仍要胜出一筹,在于同道好友探索一处隐秘之地的时候,偶然触动了一处禁制,被挪移到一处所在,得到了这口养剑葫。

这口剑葫乃是前人祭炼,只不过因为葫中飞剑还未孕育成形,因而才被放置在一口灵眼之地继续祭炼,只不过后来主人遭逢意外没能取回,才让她得了这份机缘。

这口剑葫一得她法力祭炼,便直接投入她丹田之中,将她原本已经凝煞的修为重新打散,按照葫中一篇法诀自行运转修炼起来。

等她再次出来,法力已经直至炼罡绝顶,与人争锋更是无往不利,甚至从来没有动用过,在旁门散修中一时风头无两。

只是她的修为来得太过顺利,缺少了打磨,因而在当前境界蹉跎了十数年都没能跨过丹成这一关。

这七口飞剑乃是前任主人精心祭炼而成,各自被打入了一门上乘剑术,剑意各不相同。

当修士同时驱御这七口飞剑的时候,这七门剑术意气相合,就会演化出来一道阵法,其中匠心独运,也有许多神妙。

如果说九天剑阵注重阵之一字,那么斩眉手中的这口养剑葫无疑更侧重于剑字。

两人各有剑阵,最不欠缺的就是剑光剑气,金铁相交之声连为一线,不绝于耳,一时间知有多少道剑气生成溃灭。

“这道剑阵神妙之处,只怕还要在我的九天剑阵之上。”

陈浮生点点头,也是有些佩服创出这道剑阵的高人,单从立意来说这道剑阵已经可以说是宛若天成,毫无破绽。

不过这道剑阵没有破绽,不代表他就胜不过。

最大的剑阵还在于斩眉身上,这七门法术各有精妙,神意南辕北辙,想要将其神髓尽数掌控,远不是斩眉这个尚未丹成的小辈能够掌握,只要如此,这座剑阵就远远称不上天衣无缝。

看出这一点,陈浮生再不留手,剑光攒集,专门向着斩眉剑阵之中灵性稍显不足,剑光变化不够圆融如意的地方斩去。

几番交锋下来,斩眉的剑阵果然灵光不稳,难以继续维持,陈浮生却是心生疑惑,两者剑气相交之时,他能感觉自己的飞剑就要微微一颤,似要被对方牵引而去,平白错过了许多时机。

“这不是青蚨剑典吗,难不成这个斩眉所用的是剑池的法诀?”

这几口飞剑来历各不相同,陈浮生祭炼的手法也有差异,但都被他打入了青蚨剑典中的养剑术。

剑池乃是纯粹的剑修门派,门中弟子,专修飞剑之法,只是早就覆灭,星流云散,典籍也早已散佚。

如果说这个斩眉得了这个门派的遗泽,一切才能说得通顺。

第八十一章 一剑斩眉,法有元灵

“就是现在!”

陈浮生与斩眉双眼同时一亮。

陈浮生能够看出斩眉剑法中的破绽,她本人又何曾不清楚。只是剑池的剑诀太过高妙,至今无有一人能够破去。

但是当遇上接近圆满的九天剑阵,她剑法中的破绽便被无限放大,再也不可挽回。

饶是陈浮生步步紧逼,她也不见丝毫慌乱之色。

看着陈浮生放出漫天剑气将自己的七道剑光绞碎,斩眉并指前伸,七道剑光中原本最为平淡无奇的赤眉一振一晃,竟然将其余六道接连吞下,膨胀十倍有余,流光溢彩,然后再猛然收缩,敛为一道清冷光辉,隔空飞掠而过。

“浮生道友,你可知我为何取名斩眉?”

此剑出,似乎也耗尽了斩眉全部精气神,收起遁光,从空中缓缓降下,不过她气势却是越的锋芒毕露。

“我这一座七夕剑阵,共有七道剑意,其中六道对应山水时空,唯有最后一道却是单单一个斩字道明一切,七夕剑阵不是以七合一,而是以一合六,在我这一剑斩眉之下,一切都要斩断。”

“原来这根本只是一道剑意。”

剑气凌空,陈浮生自然看出了其中端倪。

这七道剑诀根本就是一道剑诀分化而成,其他六道是其皮肉筋骨,而那最为纯粹的一个“斩”字才是这一剑的神髓所在。

也不知是否因为这道剑诀太过高妙,难以传承,故而前任主人特意将其一拆为七,无论是从皮肉透筋骨最后入神逐步深入还是先取其神,然后居高临下统一掌握都算是堂皇正道。

还是这养剑葫本来只是单纯孕养一口飞剑,只是在不知多少年的祭炼之中,其中的神意渐自壮大圆满,这才自行分裂独立开来。

但陈浮生目前可无暇细想这些,他只感觉周身寒透,神魂战栗不安。

那是他的魂魄已经被这一股剑意彻底锁定的缘故。

这一剑不是剑气雷音,不是瞬剑术,不是炼剑成丝,却契合大道,隐隐触摸到了某种极致。

陈浮生有种感觉,这一剑虽然蕴含的法力还比不上自己,更加不如姬文筝调用正气长河的雄厚。但是在这一剑之下,就算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已经小成,也要被斩伤山水根源,花上十数年光阴才能恢复过来。

极致之力唯有极致才能抗衡。

在这关头,陈浮生恍然若觉,非但没有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护住自家性命,反而将北冥界域,九天剑阵通通撤回,单单留下一口戒刀。

在这种剑道真意面前,法力的多寡反倒不是最重要的倚仗,陈浮生思来想去,也只有一招才能真正克制这一式斩眉。

陈浮生凝神静气,不去理会扑面而来的森寒剑光,更是将动作放到极慢,缓慢到可以感觉天地元气依着呼吸吐纳牵引至丹田,一收一缩,有如婴儿孕生,凝为点滴法力,然后连续跌宕十数次,翻山越岭,搬江倒海,跨越过那一座座气府窍穴,然后喷薄而出。

而随着他的感应,戒刀弹跳而起,逆流而上。

破浪。

斩眉一剑吞纳数道剑意,可谓裹挟天地大势而来,而萧乘风那一剑乘风破浪最后的精髓却在于逆流破浪,从而达到一剑斩去的极致。

原本陈浮生因为功法缘故,不过对于“乘”稍有体会,这后半剑与前面的神意相反,想要参透反而会有莫名阻碍。

然而在这斩眉剑下,陈浮生却是如梦初醒,恍然把握住了其中的几分玄机。

刀剑交锋,并没有意料中的流光溢彩,剑气漫天,看上去反而有些索然无味,寂静到了极致。

然而那道赤眉清辉却是有如琉璃破碎,寸寸断裂。

然后黯淡成灰,随风消逝。

戒刀悠悠向前,缓缓推移过去。

胜负两分。

直到这时,陈浮生方才有闲暇去注意面色骤然苍白下来的斩眉。

“原来之前那一剑不是她自身的道行,而是那口养剑葫的底蕴。”

斩眉腰间悬挂的那口小巧葫芦原本轻吟之声不绝,自出斩眉一剑后就不可避免地低落了三分,等到陈浮生戒刀飞出更是彻底沉寂下来,显然灵性受损不小。

“浮生师弟果然天纵之才,道行又有精进,让我这个做师兄的好生惭愧。”

“师兄谬赞了,师兄剑法早已修炼到了这个地步,师弟若非今日机缘巧合哪里能够触摸到这一层的皮毛,论起资质悟性来,远不及师兄。”

陈浮生犹自细细体悟那一剑的余味,听到苏正风的话,淡淡一笑,谦逊说道。

无论是剑术亦或者其他道法神通,到了一定极致之后,都有着同一个称谓。

法有元灵。

原本只有元神高人有着以身合道的境界,才有可能做到这一步。

而陈浮生却是在炼罡之下就触摸到了这层皮毛,无异于居高临下,对于将来修行大有好处。

这也是苏正风夸赞他道行精进,而不是剑法的缘故。

不过这也让陈浮生知晓了自家师兄对于道法的领悟如何,没有到这一层,根本看不出其中的玄机。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念过两句诗,苏正风感慨道:“没想到只是短短三十年光阴,这一辈居然出现了如此多妖孽天才,斩眉道友虽是倚仗外物,但如果自身修为领悟不足,又如何能够驾驭那磅礴神意,她那一剑斩眉放在当年那一次,休说三十六天罡,怕是连最前面的三四人也难抵挡。”

“不过这一次他就到此为止了。”

陈浮生看看斩眉此女,心中暗道。

为了避免两名天才太早对上的局面,在斗剑大会上,落败者并非失利一次就再无上场的机会,只是斩眉那口养剑葫中孕育的那七道剑光虽有聚散分合的妙用,但已经被陈浮生彻底抹灭,连带着剑葫本体都受到了损伤,可以说一身实力跌落谷底。

以她的剑法,目前对付寻常修士自然足够,但遇上这些三十年一次的天之骄子来就不过堪堪自保,想要反败为胜,那是绝无可能。

第八十二章 暗算与连杀

“可惜了,如果师弟不是在对上姬道友的时候,主动认输,名次定然不会止步于此。”

“还是算了,无论是她还是云中子道友,我都没有一点把握,再说这一次最大的好处已经入手,抢那个第一除了招人嫉恨外还有什么好处。”

看到苏正风脸上的惋惜之色,陈浮生一面把玩手中的一团水球,一面反过来劝解道。

这浮生茶果然不愧是天下难寻的灵物,看似只是一团清水,但轻轻摇晃,就自幻化五彩,直接勾连六识,令人目眩神迷,情不自禁沉醉其中。

然后又有袅袅钟声,无量梵音响起,将人再次唤醒。

一醉一醒之间,本身道气就有轻微增长。

以陈浮生看来,单单这一杯浮生五味就有不下十七八种佛门神通,以一种精妙复杂的手法编制组合在一起,偏偏又没有如同法术一般消散,而是以茶水为承载固定下来,和符篆之术反而有些仿佛。

“那个风万里委实奸诈,知道我们九天剑派不会轻易揭过这件事,居然早早离开此地,真可谓作贼心虚。”

想及无法和尚与姬文筝斗法时的恢宏气象,苏正风面色先是缓和下来,然后又是狠狠说道。

想及师弟、徒儿都在风万里手下吃过亏,饶是在人间十数年将一颗道心打磨通透,苏正风还是忍不住升起一团火气。

说到这里,陈浮生也是有些可惜,本来他还以为风万里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罢手,没想到大概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风万里的反应还真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可是知道风万里得了浮生茶之力,随时有可能丹成。

魔教弟子丹成这一关比道门还要难过,可是一旦突破,实力也是天差地别。

如果不能趁现在提前了结,让对方抢先一步,到时候就不是他去解决风万里,而是人家过来追杀他。

“算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大不了等丹成之后再来和他算这一笔帐。”

压下心中淡淡不快,陈浮生拱手一笑:“听说这次大昭寺的传昭**会囊括了中原、西域乃至天竺的高僧,就算那位无法道友也会登台说法,师弟欲要前往一观,不知师兄有没有兴趣同往?”

苏正风是知道陈浮生练有佛门神通的,有这种想法不足为奇,摆摆手道:“师兄对佛法一窍不通,听不出高妙之处,更何况这几日还有几家别派同道前来,赤霞辈分修为还不足以主持,离不开为兄,不过他们大半还是为了师弟而来,见不到师弟怕是要失望而返了。”

陈浮生开口之前就猜到了结果,随意拱了拱手,转身告辞。

“不对,这可不是传送去法会的,到底是谁要暗算我?”

有过一次经历,佛光方一披拂上身,陈浮生便自觉察到异样,这根本是要将他传送到千百里之外,而非近在咫尺的传昭**会。

想也不想,陈浮生便把北冥界域、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放出,尽数加持到九天剑阵之上,幻化成为一道百丈光柱狠狠向下一斩。

极乐净土可是一件真形级数的洞天之宝,而今居然有人能够借助这件法宝的力量将自己从大昭寺中暗中传送出去,就算那尊大日如来法相元灵蒙昧,大半力量收起,此人的修为、胆气之高,也让人难以想象。

最起码也得是练气顶峰的道门羽士或者开了九识的佛家高僧。

陈浮生瞬间做出判断。

这也是最让他疑惑不解的地方,无论怎么想,他都没有招惹到这等存在。

不过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双翼一张,陈浮生就要借助风雷翅遁离此地。

他可没有信心待在原地等人家过来。

遁光尚未生起,就有一团黑雾扑来,落在陈浮生的护身罡气上拼命撕咬。

居然是无数米粒大小的蛊虫,形貌狰狞可怖,生性更是凶狠,悍不畏死。

“蛊虫是苗疆修士常用的手段,怎么这里会出现这么多人?”

罡气一震,将这些蛊虫驱散,陈浮生把眼一望,就忍不住暗念一句“好巧”。

四名汉子驱御着无数蛊虫将一人团团围住,看其打扮显然都是苗疆出身。

而被他们围在其中的,陈浮生恰好认识,正是败在他手中无缘三十六天罡的斩眉。

不过现在的她不知比之前狼狈多少,气息衰败,灵光不稳。

她也实在倒霉,自从输给陈浮生后,她就直接离开大雪山,准备觅地潜心修行,将那七道剑气重新练回来。

结果就被这几名苗疆修士缠了上来,想要谋夺她手中的剑葫。

这些人法力修为根本不放在斩眉眼中,按常理而言,就算失去了七道剑光也能单凭一身剑术取胜。

可是偏偏这些人不肯正面交战,把距离远远拉开,只是指挥着蛊虫上前,摆明了要用源源不断的蛊虫耗去斩眉法力,从容取胜。

偏偏纯粹以法力凝聚的剑气没有依托,不能及远,对付起这些体型微小但进退厮杀已经成为本能的蛊虫来更是有许多不便。

斩眉也不是没有试图强运法力冲杀出去,只是不知这些人用了什么手段,用不上多久就能重新追上来,有如附骨之疽。

此时见到陈浮生突然从天而降,原以绝望的精神顿时振奋起来。

虽然陈浮生与她也不是什么好友至交,但怎么也不会查过现在。

“浮生道友,快来助我擒杀这四名妖人。”

一听此言,陈浮生就是苦笑一声,知道势必不能善了。

看到两人认识,四名苗人彼此对视一眼,打个唿哨儿,将所有蛊虫全数运起,铺天盖地压下,其中七成以上倒是冲着陈浮生而去。

斩眉对这些蛊虫束手无策,可不代表陈浮生也是如此,北冥界域一张,蛊虫行动顿时迟缓下来,再次一卷,这些蛊虫便被纷纷冻成冰晶。

蛊虫大多秉承草木而生,孕有毒性,但天生不耐冰寒,对于北冥真水没有半分抵挡之力。

不待四名修士反应过来,陈浮生又是把手一挥,四人眉心齐齐绽出一道血痕,然后再也支撑不起遁光,栽向地面。

信手将四具尸身收起,连带着魂魄送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中收好,陈浮生方才侧过身来,看向斩眉,微笑道:“斩眉道友何以偿我?”

陈浮生这几下,兔起鹘落,几乎是斩眉刚刚说出口,四人便已身死道消,把斩眉震撼得无以复加。

她知道这几人绝非陈浮生对手,但怎么也没有想到陈浮生居然会胜得如此轻易,不费吹灰之力。

此时陈浮生带着连杀四人的瑞锐气问出这个问题,竟然压迫得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八十三章 人心胜天,魔教隐秘

尤其是陈浮生隔空同时击杀那四人的手法更是无形无迹,让人实生惊惧。

不过好在陈浮生所说的是“何以偿我”,这代表总有转圜的余地。

将一头青丝缓缓挽到耳后,将心情平复下来,斩眉把手一摊,道:“斩眉除去一口剑葫外身无长物,否则也不会被那几人逼到如此地步,如今剑葫已经被道友斩伤,想必道友也不会看上眼才对。”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陈浮生本来就没打算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方才那句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挥挥手就要转身离开,却听到斩眉幽幽说道:“只是斩眉曾有机缘,偶然得了一位前辈剑修的遗泽传承,在培育飞剑上还算有些独到之处,我无门无派一介散修,自然也没有什么门规限制,不知道友是否看得上眼?”

如果斩眉说是传授一门剑法,陈浮生肯定转身就走,不过是培育飞剑的法门就由不得他不动心了。

本质上九天剑匣与斩眉那一口剑葫都是一类法器,九天剑匣威力不凡,但论起孕养飞剑来,更多是凭借陈浮生北冥真水洗练灵材的特性,远不如那口剑葫一口七胎同源而生的玄妙。

“不过,除去那四人外,他们还有其他同伙,以我目前的法力不好应付他们,还望道友能够护佑我一段时间。”

看到陈浮生似有动心,斩眉心中一定,添上一句补充。

“道友有所不知。”

陈浮生指指天空,一脸无奈:“你以为我为何会无故落到这里来,我也遭了别人的暗算,连人家的身份来历都不知道就被传送出了大雪山,说起处境,只怕我比道友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浮生这句话说出,斩眉就是面色一变,她也是有见识的,自然明白陈浮生所指的是什么意思。

如果真有这种级数的人物对陈浮生下手,她也难以幸免。

可是没有陈浮生出手援助,她能够独自闯出去的可能也是十不足一。

无论怎么看,下场都称不上多么美好。

咬咬牙,斩眉抬起头,坚定道:“斩眉还是比较相信浮生道友前途远大,不会轻易折损在这里。”

“既是如此,那就委屈道友了。”

心念一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张开,将斩眉收入其中,陈浮生抬头辨认一下方向,身上气息一变,收起风雷翅,踩踏一团云气,悠悠然向东遁去。

大雪山虽然有无数高人,安全无比,但对方说不定专门在半路上等着自己,不能返回,这样虽然要担些风险,但比起成功的机会来,还是大大值得。

只是这份自信却是很快被打破。

“风万里,原来是你。”

陈浮生看着拦在面前的风万里,半是提防,一半暗地松了口气道。

风万里实力虽强,但比起那个出手干扰的人而言,还在他可以对付的范围之内。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对方又是怎么追踪上自己,又是何人出手助他。

但当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的时候,反而得到了解释。

“你和净土禅院的无欲什么关系?”

陈浮生把手一张,那团浮生茶凌空悬浮,投射出五彩光晕,看不出来任何异常。

他将传送中途打断,改换了头貌和法力气息,然而风万里却还是顺利锁定了自己,这可不是单纯的追踪秘术能够做到,显然是被人下了标记。

再联想到风万里早在斗剑大会之前就从无欲和尚那里得了浮生茶,最后出手的那个人能够借用极乐净土的力量,显然对佛门神通很是了解。

综合在一起,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

看向陈浮生,摇了摇头,风万里没有解释,只是把手一张,就有一口长刀凭空现于掌心,于此同时一道青色气柱冲天而起。

常言道杀气冲天,风万里如今却是当真做到了这一点,在这磅礴霸道到极致的滔天杀气下,天地鬼神都要避开。

这还不算结束。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之下,有三颗星辰大放光芒,齐齐投入这道冲天杀气之中,然后逆流而下,风万里手中那口有形无质的长刀骤然凝实,浑然不似法力所化。

“周天星辰,各有其数,南斗注生,北斗注死,其中又有三星七杀、破军、贪狼杀气最盛,我教功法皆由心生,自认天下杀气最盛无过于人心,人心之肃杀胜过时空,越生死,遂有前辈以人心为本上古星宿神通为基,推演出这一门杀破狼来,浮生道友你乃天下间少有的人才,死在这门神通之下,也不算辱没了自身的身份。”

“人心肃杀胜过天地,越生死。”

风万里话音刚落,就有一阵掌声响起,虚空一阵荡漾,苗女阿蛮拍掌轻笑,轻声赞道:“风道友能够说出这番话来,资质悟性放在我整个神教都是罕见。”

“是你?”

作为道门真传,风万里自然看得出来阿蛮修炼有上古绝学五色神光,厉害异常,但他更清楚这个苗女并未真正修成这门神通,不过借助五头蛊虫之力成就,天然有着许多缺憾。

而此时他真正将自己一直压制的实力完全施放出来,心境、法力都可以说是巅峰。

杀道之凌厉霸道,说是克制一应道法也不为过,五色神光防御虽然厉害,但还是局限在天地五行之内,如果他没有信心将之打破,又怎么能够说出越生死时空。

陈浮生却是苦笑一声,起身迎上道:“阿蛮道友想必是为了我而来,只是我早已将那蛊虫绞灭,道友又是如何现我的?”

“我苗疆巫蛊传承上古人族未兴之时,不知经历多少岁月绵延不绝,又怎么这么简单。”

阿蛮盈盈一笑道:“那头蛊虫乃是天蚕、金蝉两种异虫杂交所得,金蝉脱壳,蚕蛹化蝶,这蛊虫自然也有此玄机,必须死过一场才能真正成形,隐没无形,若生若死。只是没想到道友确实有本事,居然能够隔绝感应,如果不是我这一线牵在教中三百六十种蛊虫中,位列绝品,距离仙品也不过一线之隔,只怕还真追踪不到道友的踪迹。”

“原来是我小觑了天下人,不过在下与风万里尚有一场恩怨需要处理,能否请阿蛮小姐让我们先解决这件事再言其他?”

仗着对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掌控,陈浮生神念瞬间搜索三遍,仍是一无所察,这才不得不承认苗疆蛊术确有其独到之处。

“那可不行,两位都是我神教难得一见的人才,我神教中兴在即,又怎能自相残杀,平白损耗实力。”

说到这里,苗女阿蛮神情一正,沉声说道。

“你果然也是神教弟子,之前掩饰得倒好,居然能够瞒过我的双眼?”

风万里所修杀道,对于气机感应最为敏锐,与他交手几次,陈浮生虽然因为早已将大自在天子法舍去,从来没有暴露过魔教的根底,但冥冥之中还是让他有些莫名的感应因而阿蛮只是一说,他就立刻选择了相信,没有半点犹豫。

“从你的飞剑上我能感应到一缕若有若无的大自在天子法气息,然后我那几个派去对付那个斩眉的手下应该是浮生道友击杀的吧,虽然道友下手利落,连尸身都没有留下,但留下的波动却是相思线无疑,相思线只有东方一脉的极乐相思咒才能练就,别人认不出,可瞒不过我的眼去,道友兼修大自在天子法与极乐相思咒,想来也是打算将天遁剑诀复本还原吧?”

说到这里,阿蛮眼中神光更盛,目不转睛地盯着陈浮生。

看到阿蛮侃侃而谈,对魔教功法如数家珍,陈浮生疑惑之意更重,无论是极乐相思咒还是大自在天子法都是一脉独有,并未在其他分支流传,这个苗女又是如何得知这些。

不过他更好奇的却是为什么这个阿蛮一猜出他有可能身兼大自在天子法与极乐相思咒,居然就断定他想要修炼天遁剑诀。

他入手这两门法诀的时间已有许久,却是从来不知道其中居然还有如此渊源。

天遁剑诀他是知道的,极乐相思咒中就有半部法诀,残缺不全,据说修炼这门法诀凶险无比,扶余璋与明月的师父就是想要强修此法,结果身死道消。

可是大自在天子法又怎么会与这天遁剑诀牵扯上关系。

“东方魔教陈浮生见过阿蛮圣姑,阿蛮小姐身为南方一脉圣姑怎么对我门中独传的极乐相思咒如此熟悉,还请道友为我解惑?”

第八十四章 天遁两分,证道之机

天下间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

修行界中,苗疆一地十万大山隐隐与世隔绝起来,同外来修士少有来往。

然而在这藏地高原却有着这么多养蛊人结伙杀人夺宝,很难让陈浮生不把这些人同这个自称阿蛮的苗女联系起来。

本来他们来历如何,陈浮生并不怎么关心,杀了也就是了。

可是当这个苗女缀上来,又表示出在陈浮生身上的关注之后,就由不得他不小心。

好在那几人的魂魄早就被他顺势收在了百鬼惊变图中,阿蛮分解的时候陈浮生则是分出了一分神念搜魂索魄。

从中得到的消息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这个叫阿蛮的女子竟然是南方魔教圣姑,现任教主的嫡亲血脉,类似于门派少主一类的存在。

“那是自然,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一言说出,阿蛮身上那道件绣裙一团绣纹突然活了起来,抽出无数丝线飞出体外,绞为一根五彩丝绳。

这重变化陈浮生再熟悉不过,正是极乐相思咒法力所化,不过陈浮生练成的是九根相思红线,明月化为一缕青丝,到了阿蛮身上也有新的神妙。

这根五彩线绳线头起自丹田,在另一端分化万千,丝丝缕缕扎入身上的衣裙,组成的五道纹样俨然正是阿蛮之前放出来的五头蛊王。

“看来你们是不知道本小姐的来历,我且问你们,我神教如今是何人执掌门户?”

这可当真把风万里问到,他与陈浮生一般也是被外放到正道门派中潜伏起来,只不过这些年下来他可没有接触到真正的魔教嫡传弟子,对魔教的了解其实和寻常修士一般,一知半解。

因为扶余璋与明月这对师姐弟的关系,陈浮生倒是恰好对这些有些了解,摸摸下巴,看向阿蛮,若有所思道:“贫道曾经听先师所言,本宗教主转生一次方才修成元神,前世是我东方一脉教主亲子,转世之后投入了中央神教一支门下,以大自在天子法证道。父子双元神,实乃我教佳话,也是因为这层关系才能同时身兼两脉之主,重整神教。”

“那你可知晓,他在第二世修行之时,与我南方神教圣姑结为道侣?”

灿烂一笑,阿蛮看向同时明白过来的陈浮生与风万里二人,用手指指自己,得意道:“他们就是阿蛮的生身父母,我又怎么会不清楚其他两脉的功法。”

“尤其是这还是我父亲的证道法门。”

念及这里,阿蛮看向陈浮生,原本一派天然神情之中忽然复杂起来,道:“极乐相思咒与大自在天子法中各有半部天遁剑诀流传,如果能够将这两者合二为一,将来证道就会多出三分指望来,家父当年就是以此铸就元神法相,不过这件事在教中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知晓,极乐一脉没落许久,许多关键传承都中途断绝,你不知道这一点也算不得奇怪。”

听到这番话,陈浮生脸色立刻难看下来。

此时他才真正体会到这个苗女的份量有多重,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位教主有自信重新整合魔教。

原来魔教三支的最高层早就达成一致,结为一家,三脉合一再顺利成章不过。

而这个苗女背后的势力也由南方一脉转为整个魔教。

之前陈浮生虽然有些忌惮对方来历,但如果真个儿动起手来也不会太过犹豫,可是现在知道了这一切反而难办起来。

得罪了此女,牵连出来的可是至少三四个元神高人,修行界秘术无穷,任他做得再干脆利落也很难不留下任何形迹。

就算是道门一十三派的掌门真人也不敢轻下这个决定。

魔教三脉的实力加在一起远远出了任意一家。

但他现在真正思考的只有另外一件事情。

大自在天子法中的另外半部天遁剑诀。

当日天欲尊者将全套的大自在天子法打入那颗魔种之中,虽然限于修为,更高层次的功法他看不到,但总纲却是看过的。

上面可是没有提及任何一字有关天遁剑诀,否则他在入手极乐相思咒后定会将这门功法彻底研究通透。

如果阿蛮不是信口开河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件可能。

天欲尊者根本就没有给他全套功法,而是从中截下了天遁剑诀。

可是他为什么要如此做?

一时之间,场面陷入寂静,三人各自思索起来。

风万里再傻也看得出来,阿蛮对陈浮生的看重远过自己,如果自己还要决意斩杀陈浮生的话,说不得这个苗女就要出手搅局。

两者之中任意一人他自信都能胜过,可是两人联手他就不是敌手。

阿蛮就要想得更为复杂一些。

她是那位教主成就元神之后与南方魔教前任圣姑气机感应之下受孕而成,资质优异,身份更是尊贵,生平只把练气九层视为等闲,眼光直接放在元神这一级数。

以她的地位,三脉功法自然可以随意翻阅。

但是不同功法之间证道的指望也有高低难易之分。

南方魔教毕竟是以外物入道,先天困难,她外祖当年是得了大机缘,得到了一只神品级的本命灵蛊,才有此成就,后人难以学步。

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她父亲当年的法门希望最大。

因而她身为南方魔教圣姑,根基道法却是大自在天子法与极乐相思咒。

只是天遁剑诀太过凶险,她父亲能够修成是倚仗了两世修行奠定的雄厚根基眼界,她还差了许多。

之所以执意选择这条道路,则是因为她家中三位元神长辈曾合力为她推演前路,现只要有外人助力,就可替她度过这场劫数,安然将天遁剑诀修成。

因而当阿蛮现陈浮生有可能同时身怀大自在天子法与极乐相思咒之后,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一点。

如果没有这层缘由,就算陈浮生身怀魔教功法,她也不会轻易在陈浮生身上动用一线牵,绝品级的蛊虫,就算对她这个南方魔教圣姑也不是等闲易得之物。

“在下只知我这一脉有半部天遁剑诀,已有七八代不曾有人修成,却是没有想到与中央神教中的大自在天子法还有如此渊源,不知阿蛮圣姑可否大自在天子法中的那半部天遁剑诀让在下一观以解好奇之心?”

虽然不知道这位圣姑打得什么主意,但陈浮生已经打定主意绝口不提自己修行过大自在天子法,左右对方感应到的不过一缕神意,不能真正确定什么。

“这又何难,我直接给你一个全套就是。”

轻轻一笑,阿蛮根本没有半分犹豫,扬手就是一枚玉简隔空传来。

第八十五章 刀光剑影,破灭万法

法力一卷,连续用北冥真水同佛光洗练之后,陈浮生探手一抓,一道法诀自然从中飞出,一落入识海便同那卷被封禁的大自在天子**法合在一起。

之前加持在上面的禁制转瞬间被连续攻破,在陈浮生面前展露无疑。

“果然。”

陈浮生毕竟在两门功法上都有造诣,一眼就看出阿蛮所言非虚。

如同斩眉的七剑合一可以成为一道完美无缺的剑诀。

这两部功法中包含的天遁剑诀也是隐隐有着共通之处。

只是其中包含的天遁剑诀说是半部,但实则却是一门完整崭新的剑诀,如果陈浮生不是身兼两种道法,又得了阿蛮提点,决计不会想到两者之间还有如此关联。

显然当初不知怎么,东方中央两脉各自得了半部道诀,没能将其补全完整,而是以自身所得的半部为基,重新推演出了大自在天子法与极乐相思咒这两门功法,可以说已经隐隐走出了之前的藩篱,开辟出新的道路来。

如果不是那位魔教教主转生两世,先后投入东方中央两教之中,只怕也不会现这个秘密。

毕竟那时候魔教一分为五已经有不知多少年月,虽然对外都是冠以魔教的名头,实则各行其是,更不可能互相交流道法。

“或者那位魔教教主就是现了这一点,明白单凭东方魔教功法不足以证道,这才故意转生,好结合缺失的半部剑诀推开元神大门?”

看到陈浮生与阿蛮言笑晏晏,交流功法,一旁的风万里就显出几分不耐的神情来,前踏一步,沉声说道:“陈浮生,你我二人之间的恩怨终究有个了结,躲在女人后面又算什么本事?”

这种激将法当然瞒不过陈浮生的眼睛,只是苗女阿蛮虽然对他态度算是友善,又给了他全套大自在天子法,但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比起风万里来,陈浮生对她只会提防更重。

想到这里,陈浮生点点头,看向风万里:“阿蛮小姐千金之躯,倘若被我们惊扰到,实在不妥,我们还是另觅一处得好。”

对视一眼,陈浮生与风万里身形同时一晃,便自飞掠而去。

陈浮生自然是将风雷翅同步云履同时催动到极致,足踏云气,双翅一张,就有风雷激荡而起,更是施展出剑气雷音的剑术御剑飞行,剑光摩擦大气,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一道白迹经久不散,声势煊赫异常。

风万里亦是毫不逊色,上古鲲鹏双翅一挥就是九万里之遥,他所修行的天鹏九变专精风系,遁法说是风系第一也不为过,尤其是他那三十六根本命翎羽迎空一晃,幻化无数剑光,居然也自组合出一对宽大羽翼出来。

这对青色光翼虽然不能施展剑气雷音之术,但背负青天,绝云而去,看上去更是潇洒至极,比起陈浮生尤要快上三分。

反观阿蛮就要差上一筹,她道法精奇,法器众多,但无论是大自在天子法还是极乐相思咒对于遁法都不甚擅长。

那条绸带虽然也是件难得的飞遁法器,但相比起陈浮生与风万里来就要慢了不止一筹,渐渐落下,只是凭借着两人残留的法力波动同手中那只一线牵的感应才能确定两人方向。

猛然一收足,陈浮生双脚一点崖顶,合身一剑将一道从海上汹涌袭来的刀浪直接劈散。

两人这次将遁光都提升到了最大,不过三两日功夫便自直接出了藏地,直奔东海而来。

既然要选择一个决斗的场所,陈浮生自然要选一个相对熟悉且北冥逍遥诀威力最能施展开的场所。

这种地方,也就只有这茫茫东海最为合适。

不过风万里也知道这一点,到了海上,虽然天鹏九变也极适合在大海上挥,可是论起控水之术来,他是远远比不上陈浮生,到时候陈浮生往水下千丈一钻,任他法力再高也是无可奈何。

他的遁术是鲲鹏本能,在如意灵动上毕竟胜过陈浮生的法器一筹,居然真个儿将陈浮生拦截在了海滨之处。

之前破开传送已经耗费了陈浮生不菲元气,但比起无休止地施展剑气雷音用来赶路还是要差了不少,不过短短三两日时间陈浮生体内浑厚至极的法力便悄然消失了整整三成之多。

不过陈浮生脸上却没有丝毫忧虑,而是迅盘算起来。

“风万里的风遁之术比我高明,消耗远比我少,但他本身法力比不上我,应该也是七八成左右。”

心念一动,九天剑阵再次布下,既然当着风万里的面承认了东方魔教弟子的身份,陈浮生这一次再无遮掩,那根青丝也自现出分化十数根纤细丝线,只不过这一次这十数根丝线并没有如以往一般,占住一处方位,而是一头连在七口剑器之上,另一段扎根丹田之中。

阿蛮以相思线作为她控制五头蛊虫的桥梁,陈浮生这一手也不例外,青丝结网,剩余七口剑器布置而成的九天剑阵比起八口时还要来得严密。

然而风万里却好似一无所觉一般,仍是提刀冲上前来。

他所施展的刀法也是妙绝天人,

每一刀出,都带有磅礴的杀气接连破去堪称周密的剑网,将那一池静水的北冥界域搅起无数风浪,更是直击心灵深处,让人生出不可匹敌的念头来。

尤其是风万里提起这把刀之后,战斗路数也变成了陈浮生接触过的几名最难缠的对手一般走着法武合一,身体力行的路数。

与之前操纵飞剑施展剑气雷音、瞬剑术来有许多不同。

尤其是他倚仗着身后那对由三十六根本命翎羽化成的青色光翼,更是将身法提升到了肉眼可及的极限。

一触即,沾之即走,纵横往来,可谓将游斗二字的精髓挥到了极致。

要知道他这杀道人心本就对气机变化感应最为敏锐,天鹏九变更是修行到了与风化为唯一的地步,每一次出刀都是自看似不可能的方位出,说是逆转阴阳的胜负手也不为过。

尤其是他的出刀走得是刚强一路,但他背后的那对光翼除了加持遁光,使他动作有如鬼魅之外,亦是放出无量剑气。

比起刚烈强悍的刀光来,这些剑气就可以用柔弱如水来形容。

刀光剑气合在一处,就有一种刚柔并济的另外玄妙随之而生。

要不是有着鲲鹏慧眼勉强锁定了风万里的身形,陈浮生说不定早就已经吃了大亏。

传说剑术极致就是一剑破万法,而风万里单凭掌中一口长刀,一路身法居然也隐隐给陈浮生营造出了相同的感觉出来。

第八十六章 丹成未成

如果陈浮生的大自在天子法修炼到了炼罡绝顶,也不逊色风万里的人心杀道,但是北冥逍遥诀虽然也是道门上乘法诀,但在杀伐上天然弱了魔教功法一筹,更不要说风万里所修的杀道就算在魔教中也是一等一的强横霸道。

只是陈浮生知道,这还远远不是对方的全部实力。

他不过是希冀着凭借着境界上的优势,慢慢扩大胜算,等到营造出来的破绽足够大时,再一举奠定胜负,保证陈浮生无力回天。

这也是他与陈浮生几次交手后得出的经验,他知晓陈浮生无论是法器还是资质悟性上都要强出自己一筹,如果不能趁着目前修为还在陈浮生之上,一旦等到修为与自己持平,就再难有胜算。

阿蛮看重陈浮生,是因为干系到证道希望,风万里与陈浮生之间本来没有太大仇怨,之所以越结越大,再也不可调和,除了陈浮生外,他也是有意为之。

他不像陈浮生因为极乐相思咒所化的情火早早唤醒了那颗蛰伏的魔种,从而现了同为魔教弟子的身份,之所以如此行事,亦有其他缘由。

一面思索这些,风万里手下动作却是丝毫没有留手,杀气越惨烈,直冠九霄,头顶那三颗星辰亦是越明亮,到最后每一道出都上应星力,带有莫大气势。

法有元灵。

陈浮生自是一眼看出这代表了什么,风万里出的刀法亦是隐约触摸到了法有元灵的界限,接近于天地间最本质的那一道杀意。

本来应对此招,陈浮生最佳的选择莫过于用出学自萧乘风,成自破去斩眉一剑的那道一剑斩去的神意。

可是当日他是在斩眉七剑合一的莫大压力下,心头忽然明悟,才鬼神神差地出这一剑。

这一剑已经将他十数年修行剑术的神意全部融于其中。在真正将这一层皮毛掌握之前,便是他再次遇上这等生死关头,灵犀一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也不出这一剑来。

不过他亦看得出来,风万里的刀法其实比他还要差了一筹,距离这等境界还有至少两三步要走,只是七杀、破军、贪狼三星秉承杀伐之力而生,自上古至今数百万年不绝。

而风万里的杀道就是接引三星杀伐之力入体,反过来淬炼人心,直至无物不可杀的地步。

可以说有如神道之法一般,他借用了一分这三星亘古以降的杀机神意灌输到自己的刀势之中,再加上他得了一杯浮生茶,早已将心境打磨完整,当面对陈浮生这个生死大敌的时候,才能使出这样鬼神皆惊的刀法出来。

如果他面对其他人,杀意不够浓烈,自然也就没有这等威力。

甚至他接引杀破狼三星之力入体也有着严重后果。

他本身意志虽然强烈,但与这种自天地初开时,就诞生出来的肃杀一切,灭绝天地万物的杀意以来还是差了不知多少个级数。

如果持续时间太长,难免要被这股杀意渐自同化,不能自已。

可是他这也是无奈之举。

当日陈浮生与斩眉一战,最后一剑的妙处,他是少数几个丹成以下就看出来的人物之一。

他借助三星之力也能将自己刀法提升到这等地步,因而他真正明白这有多么难得。

一旦令陈浮生掌握,他就算立刻突破丹成,怕是也再难压制陈浮生分毫。

可是如果能够将陈浮生斩杀,所得的好处却是大大过身躯被杀意浸染同化的风险。

风万里与陈浮生一般,总是要将魔教法力收起,斗法的时候更是束手束脚以免被高人看出了底细去,哪里能像今日这般酣畅淋漓?

他所修的杀道人心精髓全在一股杀气意境上,无有定法,也不须特定的兵刃。

他选择长刀也是因为天鹏九变以风系法力为基,剑法变化莫测,精妙异常,但与杀道那股惨烈刚霸的意境有些不合。

只是能够让他动用起这压箱底手段的人物也没有几个,因而他的杀道虽然威力远天鹏九变,但刀法灵通上却是略微逊色于修成剑气雷音、瞬剑术的剑法。但与陈浮生连续斗法六七个时辰,刀光吞吐变化不知几万次,却是将他刀法中的晦涩之处尽数抹去,补全了最后一处破绽。

“我有一刀,可斩天地人心。”

风万里一声清喝,收刀于胸,头顶星辉尽数融于那道青色气柱后逆流收敛到古朴长刀之中,背后却自冉冉升起三颗星辰虚影,无数身影浮现其上,无休止地征兆杀伐。

三颗星辰之间,又有一头不知身长几许的一头游天鲲鹏,振翅而飞。

风万里身上的气势先是收缩,然后再次高涨起来,比起之前还要强盛十倍百倍。

然后他身上就有一股莫大的吸摄之力生出,欲要将那三颗硕大无朋的星辰与鲲鹏虚影尽数吞纳入身躯之中。

九天剑阵布下之后,只要陈浮生法力足够,北冥界域便可随着剑气延伸到千丈距离。

在这范围之内,一应天地元气尽皆被他掌握,然而随着这三颗星辰与鲲鹏,陈浮生就感觉以风万里落足之地为心,北冥界域感受到一股莫大的排斥之力缓缓生成。

金丹界域。

风万里得了浮生茶,心境通透无瑕,已是一脚在炼罡,半步踏入丹成,所差得不过是一个时机而已。

与陈浮生酣战一场,刀法再无破绽,丹成自然是水到渠成。

一旦让他真正内丹大成,实力不在巅峰的陈浮生又有什么还手之力?

“浮生道友天纵之才,同级数中相斗,风万里怕是不及,还望道友莫要怪我以境界压人!”

胜券在握,风万里仰天长笑,说不出的痛快。

自遇上陈浮生以来,他便接连失利,甚至道心都险些因此崩溃。

可是等到亲手格杀陈浮生一雪前耻之后,他都有信心却想象一下元神之上的风光。

数百年之后,再来回今日之事,想来也是殊多趣味。

“既然如此,道友还是不要结丹的好。”

第八十七章 魔种破碎

风万里正自运转法力,欲要将精血、魂魄混同本命罡煞炼为一体,就感觉一股如山重压从天而降,竟尔隔绝了与天地元气间的感应,生生将自己一身法力从丹成级数打落下来,重新回转到炼罡绝顶。

然后一阵天旋地转,时空挪移,再次出现已经落入一处山脚之下,山水草木乃至天地元气都给人一种陌生异样感觉。

陈浮生则是负手立于山巅之上,低头俯视着自己。

想也不想,风万里再一次将全身法力提升到极限,打算重新突破丹成。

可是这一次陈浮生只是把手一指,天空之中方才现出几缕星光,就有一重天幕现出,佛光流转,将这星光遮掩了去。

而自身感受到的那一股压力也比之前强盛了十倍不止,能够动用的法力一路从丹成跌落到炼罡绝顶,未有停歇,还在持续缓慢下落中。

“洞天之宝!”

再次提起法力,这一次升得尤其困难,回落得更是快,根本连金丹的边都没有摸到就再次被打回原形。风万里嘴角抽搐一下,面容苦涩,喃喃自语。

他的修为早已到了意念一动,就能与那杀破狼三星生出缥缈感应的玄妙地步,可是如今却被人生生截断了这份联系,除了传说中自成天地的洞天之宝外,他实在找不出第二个解释。

原本陈浮生以一口剑匣为枢纽,凑成一座剑阵,已是十分难得,更不必说风万里亲眼见识到他背后那对羽翼法器居然可以同自己传承自上古鲲鹏的遁相提并论,就算稍差一些的脱劫宗师、温养老祖也拿不出来。

可是风万里怎么也想不到陈浮生居然还暗藏了一件洞天之宝,要知道天下法器繁多,这种能够开辟洞天的法器虽然在杀伐上未必多么厉害,但却最为珍贵难得,往往都是那些传承上万年的门派势力倾尽举派之力花费数代光阴才能祭炼成功。

至少他就没有听说过有谁独自拥有一座洞天。

陈浮生不过一个炼罡修士,何德何能,居然把这件法器祭炼到了隔绝星辰的地步。

丹成这一关有些类似突破感应天地时契合独有的一分天地灵机,乃是将自身修行的法力外放与天地元气交融然后收归本体,将精气神熔铸于一颗内丹之中。

他所修行的杀道上应七杀,破军,贪狼三星,因而在丹成这一关必要引动三星之力灌体才能成就,然而陈浮生却是直接从中打断,让他再也感应不到心神寄托的那三颗星辰。

见风万里还要有所动作,陈浮生淡淡一笑,隔空传出一道神念。

风万里心境一阵恍惚,但又立刻平复下来,鼓起一身法力注入手中长刀,一股黑气缭绕脸上,身子不可避免地枯竭下去,显然已经用上了搏命的手段。

以陈浮生的修为,这座洞天法器虽然厉害,但还远远到不了自成天地的极致,并非没有办法破去,只要他拼得修为受损也不是全无指望破开这件法器遁逃出去。

几乎在他将要出这一刀时,神魄一寒,冥冥之中传来一股警戒之意。

几乎同时,风万里脚下泥土轰然下沉,两只玄黄大手带着一股厚重元气生生擒住脚腕,然后就如同武夫一般,一抖一甩,将他体内好容易提起的法力彻底打乱。

然后亲眼看着旁边那道山脉凭空裂开一道鸿沟,将自己吞噬其中。

“这次你做得不错。”

看着与铜甲尸王并肩而来的钟志,陈浮生微微一笑,将那四具苗疆修士的尸身扔给他道:“我记得你的九煞锁龙阵自从被风万里毁去之后一直没有补充回来,这四人虽然凝练的罡煞驳杂不纯,但毕竟也是炼罡级数,想来也能派上些用场。”

想了想,陈浮生再次扔出一团漆黑水流,道:“他们的护身蛊虫已经被我用北冥真水彻底杀尽,只留下这团剧毒,你也一同收起来吧。”

放出一口铜环将这四具尸身收起,钟志亦是十分畅快,虽然他被陈浮生困在这里不得自由,但实力增强总是一件好事,更何况这一次暗算了风万里一记,多少也算报了当日之仇。

看着钟志沉入地面,陈浮生长叹口气,亦是感觉有些凶险。

亏得风万里的杀道是走得近身搏杀法武合一的路数,否则让他拉开距离,凭借着精妙的遁法,陈浮生想要将他拖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镇压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单手一托,浮生茶再次现于掌心,只不过这一次却是被北冥真水牢牢包裹起来。

之前陈浮生没有提防,这才被风万里追寻了上来,这一次有了准备自然不会再轻易泄露形迹。

至于那位净土禅院的无欲大师为什么要帮风万里,陈浮生多少也有几个猜测,只是没有实质证据,不能肯定。

但这已经足够他做出决定。

探手一捞,无穷佛光荡漾而起,齐齐涌入识海,然后陈浮生一道剑意出,正正击中那道六色光轮。

镌刻其上的三百文字尽数爆开,光轮彻底破裂,崩飞成无数碎片。

至于极乐相思咒所化的情火早在剑意触及之时,就已经借着这一股震颤之力趁机脱离出去。

一根青丝分化万千,在佛光之下再次结成天罗地网,将光轮碎片彻底阻隔在佛光之外,情火迎空一兜,缓缓炼化起来。

在斗剑大会之时,陈浮生借助姬文筝引来的那道浩气长河,已然将六欲魔种封禁起来,随时可以将之祛除,只是斟酌许久,总是下不定决心。

可是这一次风万里与阿蛮齐齐现身,却是成为最后一根稻草。

此时魔种破碎,陈浮生心头好似漫天乌云尽去,难得露出青天白日一般,说不出的自在。

至于此举会不会惹怒天欲尊者,使得自己身份暴露,陈浮生已经不怎么关心。

如今的他,功法无缺,只要潜心修行百年,丹成、道基、脱劫、温养自可一一抵达,回不回转九天剑派对他来说也没多大必要。

反而魔教一统之后,说不得就有一场旷日持久的正魔大战爆,不知要有多少修士身死道消,能够脱身也算一件难得幸事。

第八十八章 精血入体,道法合一

“这就是所谓的鲲鹏精血吧,果然灵性盎然,如果炼入风雷翅中定然能够使其遁再增三成。”

陈浮生望着浮现在面前的一头小小鲲鹏,喃喃自语。

比起其他人来,风万里还是要果决许多,一落入百鬼经变图所化的冥土之中,察觉到自己绝无可能逃脱的时候,就直接舍弃了一身修为,强行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斩开一丝缝隙裹挟着最后一点神魂本质投入天地之间,企图去搏一个虚无缥缈的来世,根本没有给陈浮生将自身魂魄炼为阴兵的机会。

而他所遗留的除了那三十六根本命翎羽之外,还有这一团幻化为鲲鹏形态的本命精血。

摇了摇头,陈浮生略微感觉有些不知足,这次斩杀风万里,所得的收获实在太少。

三十六根翎羽飞剑是风万里血脉衍生出来,比起一般修士的本命法器还要来得关系紧密,外人就算将之重新洗练也不可能恢复到之前。

那一团精血更是除了炼器制丹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用处,相比之下,最为珍贵的还要数那一杯浮生茶。

饶是风万里在斗剑大会没有显露全部实力,也轻而易举地闯入了三十六人之列,只是他排名低于陈浮生,所得的浮生三味比不上浮生五味。

“长生路上果然艰险,风万里已经算是少有的出色人物没想到到最后居然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虽说风万里最后遁出去了一点先天本质,但在天地这方大磨盘的碾压下能够成功转生的指望比起常人来也高不过太多。

尤其是他的经历记忆也都为出那一刀磨灭殆尽,就算投胎转世,也只会是一个全新的生灵,绝对不可能像那位魔教教主一般再次觉醒前尘往事。

陈浮生感慨一声,探手就要将这一团精血收起。

青羽鲲鹏一声清鸣,探出脖颈,将那浓黑如墨的北冥真水一口吞入腹中。

得了这道真水之力,鲲鹏灵气更盛,双翅一振,将北冥真水之后的佛光荡开,然后照着陈浮生的手背就是一头扎去。

只是须臾,便连过一十九处窍穴气府,投入丹田那一座浩瀚北冥之中,化入一身血脉骨髓,水乳交融,密不可分。

这一次的变故可当真乎陈浮生想象之外,谁能想到一团无主的精血居然也能有如此神通变化。

得了这头鲲鹏,陈浮生体内的北冥逍遥诀猛然生出另外变化,北冥之上有风起于无形,一风一水两股法力循着不同路线,彼此运转起来,到最后两道路线骤然连接起来,形成一个繁复异常的大循环。

体外,那三十六根自风万里死后便沉寂下去的本命翎羽同时离地而起,大放灵光,围绕着陈浮生旋转不定,漫天游走。

“天鹏九变!”

感受着体外那股血脉相连的感觉,陈浮生长出口气,瞬间明白风万里为什么一定要与自己分出生死。

北冥逍遥诀自有一股妙用可以将异种法力真元吞噬炼化,天鹏九变乃是专为鲲鹏血脉创出,这股吞噬之力只会更强。

其他人的法力如果吞噬了,反而会使自家法力失去纯粹,对于陈浮生这种力求丹成一品的修士而言反而得不偿失。

北冥逍遥诀与天鹏九变都算是道门上乘法诀,但比起上古鲲鹏吞天振云的威力来还是不知差了多少万里。

北冥逍遥诀是前贤观鲲鹏所创,虽然立意极高,但因为缺少了鲲鹏血脉,总是有所欠缺。

而对于风万里这类修行天鹏九变的修士而言,虽然他们体内的鲲鹏血脉浓厚出常人,但终究是传承无数代的混血,先天更是受限。

但如果风万里将陈浮生北冥逍遥诀修为彻底炼入自家鲲鹏血脉之中,所得的好处简直难以估量。

陈浮生没感受到这一点,是因为北冥逍遥诀侧重道性,比不得风万里继承鲲鹏血脉的本能灵觉。

当风万里身死之后,他所化的鲲鹏精血一接触到陈浮生的北冥真水,自然而然生出感应,它已经是无主之物,自然而然就要重新化入身躯血脉之中。

本来袁通天、风万里这种修士就算死后,自上古传承下来不知多少年的血脉也不可能融入外人体内。

但偏偏陈浮生修行的北冥逍遥诀与这九天鲲鹏有着如此大的干系,再加上那一股本能的吞噬之力,才能如风万里之前预料的那般将两种功法彻底合二为一。

只是这一次就不是他吞了陈浮生,而是陈浮生将他彻底炼化。

只不过陈浮生目前却是来不及兴奋,在他体内有着更大的麻烦正在生成。

识海之中,已经是天翻地覆。

风万里所修道法以培育体内鲲鹏血脉为基,因而这团精血所包含的远不止鲲鹏精血那么简单,更是蕴含了风万里一身道法精粹。

要知道他可没有如陈浮生一般练就佛门功法能够抑制魔种,偏偏万化门的道法从本性出,淬炼一身血脉,与魔教随心所欲的要旨有其共通之处。

那颗魔种在他体内早已茁壮成长,化入一身血脉之中。

而当陈浮生这团精血融入其中的时候,那颗魔种,乃至风万里修炼到丹成级数的人心杀道也随之冲入陈浮生识海之中。

被极乐相思咒化生的情火青丝牢牢束缚的魔种碎片感受到这种同源气息,灵光大放,只是眨眼间一道崭新的六色光轮再次生成。

只不过这一次结合了两颗魔种之力形成的光轮坚韧强悍到了极致,陈浮生的佛光根本侵入不进去。

如果说魔种还只是汲取意念扎根并无其他异常的话,伴随而来的杀意就没有那么安分了。

滔天杀气拔地而起,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一应生灵,无论是鸟兽虫鱼,修行有成的妖怪,还是被陈浮生带进来的斩眉,甚至是那具丹成三品却灵智未开的铜甲尸王,在这股肃杀一切,霸道绝伦的杀意之下都是瑟瑟抖,无可抗衡。

第八十九章 一路杀去,王霸之气

“北冥师父,你传我北冥逍遥诀,今日我便还你一套天鹏九变,也算全了你我师徒一场的情义。”

陈浮生昂遁出两部十界金刚胎藏大阵,逆转法力,趁着鲲鹏精血尚未完全同自身血脉化合,逼出一滴,将新得的那篇法诀打入其中,然后出一道风水相生的道门法力将其包裹起来,然后清喝一声“起”。

看着这滴精血在空中隐遁不见,陈浮生再也镇压不住那一股惨烈杀气,只能将心神投入识海之中,希冀着能够勉强收束几分,任由这股杀意接掌身体。

他能做的,唯有将一道意念刻入神魂之中,保证这具身体不会冲入中原之地,免得被那些得道高人降妖除魔了去。

陈浮生自落生起,除去在剑南度过的幼年时光,便是跟随天欲尊者山中潜修,之后就是一路出川如京拜入九天剑派门下。

这具身体被杀意灌体之后,行事全凭本能。

这门功法最重杀伐,天然亲近那些杀气充盈之地,再依照着陈浮生神魂中的熟悉程度,几乎陈浮生神念方一沉入识海,这具身体便择定了方向,踏水北去。

在那里,气运激荡不休,杀气冲霄,征战杀伐已有数百年光阴。

新罗之地,那位执掌新罗五十四年的新罗王终于去世,王室圣骨男尽,以嫡长女继位,成为新罗第一位女王。

百济王位亦是换了主人,扶余璋以私生庶子的身份悍然出世,凭借着强悍武力生生夺去,以武王之号名于世。

而他所立的王后恰恰正是这位新罗女王的嫡亲幼妹。

只是纵然有着这层关系,新罗百济间的关系却未见调和,再加上高句丽、大齐乃至扶桑的介入,征战杀伐更见频繁。

三地以带水为界,今日在这带水之畔,三地兵力集结,正在进行一场尽情厮杀,却突然闯进来一个不之客。

陈浮生踏水而来,御风而行,大袖飘飘,宛若神仙。

只是双眼迷茫懵懂,记不起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心中唯有一个杀字烙印其中,只知道一路北行数千里,不知有多少活物丧身手中,身上的滔天杀气居然有了鲜活的诡异感觉。

深深呼吸一口扑鼻而来的血腥气,无悲无喜的陈浮生合身飞掠而下,数千道剑气凌空笼罩方圆数里,无论哪一方的兵将,只是单纯一荡,刀剑断裂成无数碎片,血肉之躯更是被磅礴凛冽的剑气绞碎,炸开来无数团血雾,弥漫开来。

要知道陈浮生目前动用的是真实修为已经被风万里推升到丹成级数的杀道法力,纵然将法力分化出去,威力大大减弱,但每一道也都有着感应天地的实力,远不是这些连胎动、入窍都没有达到只是凭借着一身还算浓郁血气厮杀的兵卒所能抵挡。

三方数万兵马中,唯有新罗一方有那么三两百人在剑气飞来之时,或者倏忽偏折转向,或者身上兵刃饰物绽放一圈佛光,两相抵消。

正是新罗最出名的花郎。

陈浮生那具分身坐镇新罗许久,统率花郎降服盘踞伤人的恶鬼无数,再加上金德曼与玺主美室的缘故,早已在一众花郎身上下了许多手段,其中就有一项是在兵刃之上加持佛门法力,以期有克制鬼怪之力。

如果只是一两人时还不觉有什么,但当十成之中折损了五六成,荡然一空时,这数百人就格外显眼起来,立时就有心思灵活的花郎抛下兵器,盘膝坐下,只是把佛门经文不住念诵,在心中勾勒出那一位灭度大师的音容相貌起来。

生死之际,念头比起平时何止强盛百倍,这上数百人愿力汇聚合一,诵经之声,如雷滚滚,响彻不绝,更有一尊百丈法相随之而起,放出无数道佛光来将这些人尽数护佑起来。

眼见有效,高句丽、百济两方亦是急忙照做不误,他们两地比起新罗来,引入佛门的时间还要悠久,对于这来亦不算陌生。

一时之间,战场之上,唯有梵音阵阵,不闻兵戈交击之声,有若佛门净土,与这满地血肉狼藉放在一起,更添诡异之色。

陈浮生双眼缓缓生起一分清明。

“原来这些日子来,我居然犯下了如此多杀戮?”

闭目沉思片刻,这十数日来的记忆汹涌起来,陈浮生看看双手,也是暗暗有些心惊。

他自修行以来,极少杀人,与人斗法大多也都是分出胜负点到即止,可是这段时间所造下的杀戮比起一场大战来毫不逊色。

不过也多亏如此,他才能够在这时醒转过来,恢复清明。

他之所以如此,全因风万里遗留在精血中的杀意所致,这杀道人心的法门他从未修行过,也与他道心不符,骤然被这丹成级数的领悟冲彻心神,自然压制了心神。

可是这一路北来,他杀戮无数,每诛杀一条生灵,就有一缕杀气融入自身,相当于新水换旧水一般,将风万里所留的杀气替代冲淡,最后又因为这上万兵卒口诵佛经,将心神愿力加持到那尊以他为原型的法相之中,才成功唤醒被压迫的本我性灵,可以说实有五六分侥幸。

眼下当务之急莫过于将这个麻烦解决,否则一旦等这些杀气被风万里所留的人心杀道同化,虽然不至于再次落入之前那般无知无觉无能为力的凄惨境地,但也时不时就会弹压不住心境,斗法之时轻易被人寻到破绽。

一面运转法力稳定心神,一面通过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为这些兵卒加持佛光,消除疲累,治愈伤势。

青丝弹跳现世,陈浮生再次闭上双眼,开始召唤识海之中那道冥冥联系。

等到陈浮生再次张开眼睛,百济武王扶余璋已然出现眼前。

双眼开合,隐现精光,显然这具分身比起当日来灵性更加充裕。

更令陈浮生啧啧称奇的是,这具分身头顶有着淡淡五彩气运凝聚,隐隐结成龙虎之相,有一股莫名气质令人心折。

王者之相,王霸之气。

“这具分身不过是借助旁人身份坐上百济这等弹丸小国的王位就有如此诡异变化,天子龙气果然不愧是天下最为玄妙之物。”

暗暗称赞两声,陈浮生手下不停,左手虚空一拉,分身之上便自飞出无数纤细红线在空中迅收为八条与那根青丝绞为一根彩绳。

右手一招,就有一尊小巧人偶从眉心走出,落入掌心。

感受着其中早已感应圆满的大自在天子法修为,陈浮生悄然运起大自在天子法的行功路线,再配合上那一股吸摄之力,不过片刻,其内原本充盈的修为便已涓滴不剩,原本放出萤萤白光的人偶不可避免地黯淡下去。

轻笑一声,陈浮生再次向其中灌输修为。

只不过这一次转移的可就是风万里的人心杀道。

这份修为意志早已随着精血融入他血脉之中,如若直接废除也会折损到自身根基,有碍将来修行,只有转移到同样血脉相连的人偶中才是最佳选择。

“可惜了,才转移了不到一半的修为。”

陈浮生看看掌中人偶身上那道细若蛛丝的裂纹,暗自叹口气,这具人偶毕竟比不上其他法器,本质太弱了一些,能够做到这样已经是多亏了身上那道王气的妙用。

第九十章 一念凝煞

“莫不是命中注定我要顶着这个东方魔教弟子的身份?”

陈浮生叹口气,除了继承自风万里的杀意,就连他丹田之中的北冥也因为接纳了鲲鹏精血,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才能真正将北冥逍遥诀与天鹏九变熔炼为一。

在这之前,他连九天剑阵都不能轻易动用,实力何止降低了七八成。

心念一动,彩绳再次崩解为九条纤细丝线漫空游走起伏。

目前他能动用无碍的护身法力除了佛门的几项小神通外,还真就只有极乐相思咒和感应级数的大自在天子法了。

随手放出斩眉,陈浮生淡淡笑道:“斩眉道友,之前几日陈某有些私人恩怨需要处理,倒是委屈道友了,现在已经出了中原之地,想必那位苗女阿蛮也不能再追上来,你我二人就此别过。”

“这个陈浮生到底修行的什么法门,怎么一身法力和之前截然不同?”

斩眉与陈浮生亲手斗法一场,自然清楚陈浮生的北冥逍遥诀以水行法力为基,辅以风系法力,浩瀚冰寒。

然而此时陈浮生身上却是气息隐晦,神秘莫测,与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

但最让她震慑得还在于陈浮生精血入体时的释放出来的一身杀意,当时她七剑被毁,又被人追杀。无论是法力还是心气都跌至谷底,轻易就被陈浮生夺去了心神,尤其是陈浮生这一路来大开杀戒,配合战场上还未散尽的血腥气,竟让她感受到一种难言的威严来。

定定心神,斩眉装作没有看到这一地残兵败将,问道:“九天剑派远在塞外北地,斗剑大会已经结束,道友不回转本门,怎么来到了海外?”

绝口不提陈浮生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分毫。

“如今我修为已经到了炼罡顶层,自然要开始琢磨结丹一事,与其在门中苦修法力,反不如出来体悟一下滚滚红尘,我听说扶桑之地修行之法与中原迥异,正打算前去见识一番,不知道友又有何打算?”

陈浮生打个哈哈,反问道。

稍加沉思,斩眉也摇了摇头:“我之前也结下了许多仇家,一旦知道如今我实力大降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我一介散修,无门无派难以护佑自己倒不如同道友一道去扶桑看看,据说扶桑剑道与我中原之地相比另有一番玄妙。”

说到这里,斩眉轻轻一笑,看向陈浮生道:“况且我之前应承了道兄会将所得的养剑祭炼之法倾囊相授,这一路上正好把这件事完成。”

“即是如此,且让陈某先把修炼一门道法修炼完成,也好增强几分底气。”

陈浮生倒是不在乎斩眉是否要跟着自己,对他而言,有斩眉在身边反而更容易遮掩身份。

不过斩眉虽然凝练的剑光被他破碎,但一身修为仍是实打实的炼罡绝顶,再配合上通玄剑术仍是少有敌手,他目前是借助风万里人心杀道的余威,乘着这处战场的浓烈杀伐之气才能震慑这位不让须眉的女剑修,若是一路同行,迟早会让她看出端倪来。

提升实力,自是刻不容缓。

而目前最容易突破的就是大自在天子法。

大自在天子法的修为自被他转移到人偶之后,通过绿竹剑这件与他呼吸相应的法器旦夕不停地吞吐天地元气,积蓄法力。

等他剥离绿竹剑打入那具分身之后,更是日日夜夜搬运法力,可以说早已将感应这一关修炼到了巅峰。

所欠缺的,无非一道煞气而已。

如果是道门功法,陈浮生绝无可能在凭空之间找到这么一处合用的地煞阴脉,但是魔教功法与佛门愿力仿佛,皆是由心而,自虚无中生成。

大自在天子法以本心自在凌驾天地万物之上,顾以天子名之。

陈浮生一路修行到炼罡绝顶,连带着佛门法力也到了眼耳鼻舌四识圆满的地步,可以说境界上已然远远高于凝煞。

居高临下,自然一目了然。

再加上他这一路杀伐而来,虽是偏门路数,却也暗合了魔教功法随心所欲的要旨,几乎他一勾连七情六欲,就有一股晦涩奇异的煞气自冥冥而生投入大自在天子法养成的法力之内。

“这种感觉明明就是凝煞,可是这怎么可能?!”

感受着陈浮生身上的法力变化,斩眉一脸不可思议。

练气九层,胎动、入窍奠定根基,培育真气,等到感应天地之后,化为法力借以操控天地元气,再采集天地间千百年来元气精粹弥补自身法力不足,乃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陈浮生已经是炼罡九层,不消说凝煞炼罡两关早已度过,这一道煞气又是从何而来。

距离魔教肆虐之时已经足有数十年光阴,那时斩眉尚未入道修行,等到修为渐长,魔教又早已收敛销声匿迹下去,少有人在中原之地走动,她又不是正宗门派出身,没有师门长辈指点,虽然得了剑池遗泽在斗法上犀利少有敌手,但对于这些掌故知之甚少。

在她看来,道门弟子兼修功法势必会导致凝练的罡煞之气驳杂不纯,有碍大道,陈浮生绝对不会做出这等选择,却不知魔教功法出于自身别有一番奥妙可言。

“无双无对,一剑倾城!”

陈浮生并指成剑,身后三十六根翎羽骤然合一,化作一口三尺青锋,出凛冽青光,陈浮生把剑诀一催,这口飞剑冲天而起,化作一口纯青长虹,吞吐无穷剑气,势要将天地苍穹捅出一个窟窿出来。

其中的剑意与陈浮生之前大有不同。

陈浮生演练片刻,心头也觉有些满意。

这三十六根翎羽毕竟是风万里血脉衍生而来,那种天然的亲近是其他后天祭炼的法器无论如何都比之不上,虽然限于目前修为,他不能将剑光催动到音之上,使不出来剑气雷音的手段,但却能够勉强挥出几分瞬剑术的玄妙。

毕竟目前他法力虽然跌落,但炼罡顶层的经验见识却是没有消失,反而因为接纳了风万里的一切提高了几分。

第九十一章 来一场赌斗

最后一场春雨过后,八重樱渐自飘落,山杜鹃却依旧在泉石之间放出点点嫣红。

斗指东南,维为立夏,蝼蝈鸣,蚯蚓出,王瓜生,万物至此皆长大。

在这万物生长之际,小仓岛岛上却有一股肃杀之气隐然而生。

“浮生道兄,你我二人渡海来此,是为见识扶桑道法而来,看这两个武夫决斗又是为了什么,以你我二人的法力只需随手放出一道剑气就能将他们抹杀?”

在这小岛北部,一座高丘之上,风拂松林,松针起伏有如波涛,有两人极目南望。

一名女子长眸有如秋水,一身凛冽之气,傲立青松之上,纹丝不动。

另外一个道服青年在这云雾之间,身形随同脚下松涛微微晃动,说不出的玄妙,俨然与风化合为一。

陈浮生信手拨开眼前薄雾,向前指去,轻轻笑道:“这两人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武夫,不是据说除了少数几个隐居不出的剑士外,他们已经是这扶桑最为绝顶的人物,若不是不许外人来此,也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亲来观看这一场决战,而且道友也是剑道行家,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些武士同中原流派风格比起来大有古怪?”

斩眉乃是修行人出身,哪里在武林江湖军旅这些地方厮混过,不过她思忖片刻,亦是点点头道:“这扶桑武士刀法狠厉果断,出刀即分生死,比起中原刀剑之法来都要看重杀伐,算不上什么堂皇正道,可是这些人偏偏能够从小道蹊径生玄妙,尤其是那个青年,周身窍穴都还未曾完全打通,居然就领悟出了几分剑意之妙,虽然远远算不上圆满,确实有些意思。”

“这个人师出名门,师父师兄在扶桑武士中都大有名望,自幼时学剑便有鬼才,麒麟儿的称谓,在故乡斩燕砍柳悟剑大成,不过二十就已经自创流派,据说剑法之快可斩飞燕,确实算是扶桑一流人物。”

陈浮生指着在海滩前闭目调息的男子,侃侃而谈,自经历当日那场杀戮,从迷茫中重新觉醒过来之后陈浮生便偕同斩眉来访扶桑。

虽然陈浮生作为“扶余璋”,明月这位同门师姐告知了他联系门下弟子的方式,但陈浮生素来稳妥,再加上身边多了斩眉这个外人,自然不会显露得自己同这里大有渊源,而是亲身体验扶桑百态,仗着修士耳目灵敏出常人百倍的优势,倒也收集了不少消息出来。

斩眉除了偶然得了剑池传承练就一身犀利剑法外,比起道门其他真传来在见识上难免要浅薄狭窄一些。

陈浮生却是身兼东方、中央两支魔教传承,只是稍一用心,就不难现这扶桑之地果然有着深深的魔教风格浸染。

中土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每隔三五百年就要来一次大动荡,然后有草莽兴兵作乱,最后再出现一位豪雄削平天下龙气,一统天下。这帝王说是天子,受命于天,其实这天命相对于万古如一的皇天后土来更换得委实有些频繁。

而扶桑之地自从真正一统之后,数千年来就一直仅在一家流传,号称万世一系,宣扬是上古天神在人间血脉遗传,故而有名无姓。

不过千年以降,这些皇族早已没有任何实权,被无数藩镇大名割据统治,彼此结盟征战不休,比起中土春秋战国来还要乱上不知多少。

因而武士的地位亦是水涨船高。

除此之外,更是不知有多少神社寺院。

这扶桑之地号称有八百万神灵,有神必有所居,种种类类神道居所数不胜数。

中土曾有一位皇帝信奉佛门如痴如魔,四次其身侍佛,都下佛寺五百余所,穷极宏丽。僧尼十余万,资产丰沃治,后人以“南朝四百八十寺”称之。

但比起扶桑多如牛毛大大小的神社来在数目上不知差了多少。

要知道中土之人虽然崇信佛道两家,但也绝不像这扶桑民众一般举国如此。

只是这神道一教取名虽然窃自,语出《易经》“大观在上,顺而巽,中正以观天下。观,盥而不荐,有孚顒若,下观而化也。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之语,却是没有半分天道之意,反而更接近上古巫祝同陈浮生见过的萨满之术。

这扶桑八百万神灵,从古典中所见的诸神为始,鸟兽草木山海等等,凡不平凡者均称为神。不仅单称优秀者、善良者、有功者。凡凶恶者、奇怪者、极可怕者亦都称为神。

而扶桑之地的僧侣亦是大多不知清修持戒,更难由定生慧,俨然一群酒肉和尚,三毒炽烈,不能断淫止恶,落入魔道,赫然一派正法衰颓而僧风浊乱的末法之世。

显然是有魔教背后操纵才营造出如此局面出来。

甚至那些武士所得的武艺亦是如此。

比起中土武学来,无论是行功练气还是招数变化都显得粗陋不堪,却极重杀性阴诡,否则以那男子的功力绝对没有可能养出这一身剑意出来。

“这些武士不明大道,不通真意,看他们比剑实在无趣,不若陈道兄你我二人就此赌上一场,看看他们谁能赢如何?”

看着渐自从云雾中破浪而来的一叶扁舟,斩眉亦是提指前指,侧身看向陈浮生道。

“这个么?”

陈浮生心念一动,却是想起当日他与风万里真正结怨也有几分那场元神高人的赌局的原因在内,颔轻笑道:“小赌怡情,只是不知斩眉道友看上了浮生身上什么东西,在下一身道法皆是师门造就,不可外传,在这扶桑异域护身法器更是须臾不能离身,剩下的东西只怕道友也看不上眼罢?”

“我的剑诀就算放在天下间都是少有,更不消说那一口在灵眼中孕养了数千年之久的剑葫,又怎会贪图道友这些?”

看到陈浮生提前把话封住,斩眉轻啐一口,然后略带几分郑重道:“我是想要拿那七式剑意交换道友最后破去我斩眉一剑的剑法,这个彩头,可还折算得过?”

第九十二章 庙算定胜,中途搅局

“那么两者之中,斩眉道友更看好哪一个呢?”

那七式剑意是斩眉的根本,都能舍得拿出,足可见其渴求之切。

那招乘风破浪是萧乘风独创,并非九天剑派或者魔教所传。

剑意又是虚无缥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个斩眉到底能够领悟多少,还是两说,陈浮生倒也舍得拿出来。

“道友都说此人剑法是斩燕砍柳得来,柳丝最是柔弱不受力,燕鸟以闻名,他能够练成,显然剑法已经快到了凡人的极致,另一个单从杀气上就不如此人凌厉,道友让我先选,我自然是选个更厉害一些的,道友以为如何?”

看到陈浮生默认了这场赌斗,斩眉心中大喜,手指从破雾而来的那一叶小舟重新移到之前那个剑号岩流的青年身上道。

“我吗?”

陈浮生放出神识感应一下,卖了个关子道:“那我就赌今日之战,先赢的后输,先输的后赢,道友且等片刻,看看我猜测得是否准确。”

陈浮生话音刚落,就见船上男子双脚一蹬,借着这前踏之力已然跃入水中,借着潮汐之力奔行而来。

扶桑剑客决斗,刀法狠辣,既不给对手也不给自己留余地,往往数合之间分出生死,与中原江湖人物拼斗之际先用内力护住自身,然后再用精妙招数不断试探对方气机虚实,窥得破绽后再一举祭出胜负手的风格截然相反。

“这一次是斩眉输了,不过道友似乎也没有赢下。”

以陈浮生二人的修为见识来看这种凡俗之间的斗法,自然是居高临下有如反掌观纹一般,只是扫过一两眼,就暗暗摇头,然后转头看向陈浮生,脸上又带上了些快意道。

“兵法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呼!’。”

陈浮生低头念叨一句,亦是笑道:“这个号岩流的,单论武艺确实要高出一筹,不过两人实力毕竟相差不多,庙算输给人家,落败在所难免。”

扶桑人种低劣,天然在体魄上输给中原子民,无论是修道还是习武天赋都差了许多,这两人却是身材难得一见的高大。

凡间武艺争斗,关键在于一个圆字,以臂长与兵器乃至内力催动的剑芒为径,以肩胛为心,营造出一个大圆。

技击之理,便是破去对方的圆,从而让对手破绽毕露,一寸长一寸强便是此理。

那个岩流的兵器三尺三寸长,甚至平日里无法从容挂在腰间,只能负于背后,故而又有晾衣杆的说法,已经是少有的大刀。

出刀之时,以他的臂展加上刀身,再以逆斩飞燕的度出确实犀利霸道难当。

尤其是他站在在海岸6地之上面对踏浪而来的对手,居高临下,以静制动,可以说地利与气势相合,将实力更增一成。

然而他那位宿敌显然思虑更深,他踏水逆光而来,出手自然比面光的岩流要更加精准一些,两人一者占据天时,一者倚仗地势,在这方面可谓打了个平手。

尤其是知道这位岩流手中长刀锋利,故而舍弃了一对长短刀,削船桨以为兵器,四尺二寸,反过来压制对方,让对手的斩燕剑术根本施展不出。

木桨质地紧密,沾水之后更是沉重,暗合以拙破巧之意,不惧岩流兵刃之利。

尤其是他姗姗来迟,再以言语挑拨对方,攻心为上,生生破去了对手的止水心境。

长刀撩起,在这一瞬隐约绽出青色刀芒,削断巾,擦着头皮掠过,只差毫厘。

木桨带起呼啸风声,向着岩流头骨重重落下,一旦砸实,必然是天灵粉碎。

只是这势大力沉的一记船桨却是怎么也落不下去,饶是此人鼓起一身内力,逼出一头热汗,持桨的那一只手还是纹丝不动,好似被人以莫**术定住了身子一般,根本无法挣脱。

薄雾之中,再次现出两条身影,踩踏潮水慢慢悠悠向着两人走来。

“原来道友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番变故?”

直到此时,斩眉方才恍然大悟。

这两人踏水而来,用的可不是什么凡俗间所谓水上漂,一苇渡江类的轻身功夫,而是放出了修士才有的护身煞气,比起正在决斗的两人来说足足高出两个级数,其中还包括感应天地这么一大关卡,自然可以轻描淡写地隔空定住两人身子。

之前斩眉一直不明白陈浮生所谓的先赢后输,先输后赢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这种生死相斗只可能以一方丧命告终,最多同归于尽,真要出现陈浮生所说的类似结果,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有外人出手搅局。

斩眉与陈浮生自来到这扶桑之后就现虽然这里武风昌盛,一言不合就决生死,精怪鬼神遍地,数之不尽,更有不知多少会一两手粗浅法术的阴阳师,神官,法力僧之属,比起大齐神通大多隐没的境况看起来要繁盛许多,可是真正的修行之人却是没有几个,说不出的诡异,让来此想要见识一下扶桑术法神通的斩眉好生失望,如今好容易看到了两个凝煞修士,虽然修为低了一些,但斩眉仍是忍不住想要上去问一下扶桑修行界的详细情况。

看着斩眉脸上跃跃欲试的神情,陈浮生嘿然一笑。

在现扶桑与魔教藕断丝连的传承关系后,他又详加打听,现每隔些年月总会有些剑客或者阴阳师,法力僧之类在修行有成后突然销声匿迹。

这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道门中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真传弟子的区分。

很显然,东方魔教是将整个扶桑之地当成了选拔弟子的场所,通过散布粗浅法诀来选拔出那些天纵之才,将他们真正收入门下。

而今日决斗的两人已经是如今扶桑这年轻一代中最为出色的两名剑客,肯定早已有魔教弟子注意到了他们。

尤其是在与宿敌交手之后,自身剑道定然会有一个突飞猛进的飞跃,如果这些人没有痴傻的话,定然会出现在今日决斗之地。

陈浮生所要做的只是守株待兔罢了。

第九十三章 道法互换

单手下压,陈浮生止住斩眉的动作。

“斩眉道友,这扶桑之地看起来与苗疆一般,行事十分奇诡,你我二人还是小心为上,不如先看看他们想要做些什么再做打算?”

斩眉面色微变,点头应允下来,却是想起了之前被那几个苗疆修士用蛊虫困住的情形来,虽然这两个修士法力还要更差一层,但在这种陌生之地,她也不想随意动手,尤其是几次交道打下来,虽然陈浮生显露的道行还被局限在丹成之下,但却已经给了她几分渊深莫测的感觉,比起自己来,她反而更加相信陈浮生的手段。

两人谈话间,另一旁也早已接近尾声。

最后却是那个差一点命丧桨下的剑客岩流被这两人带走,也不知两人吩咐了得胜者什么,只见对方连连点头,在双方实力相差有如天地的现实下,心中根本连一点违抗的念头都没有生起。

虽然他战胜了宿敌,却更多是凭借着谋略计算而非真正的剑术,至于资质悟性,显然是剑斩飞燕的岩流较为出色。

而且这一次落败无疑是给自落生起就一帆风顺的他当头一棒,破而后立,将来说不得就有一两分丹成的指望。

恰恰同陈浮生之前预料的一模一样。

看着两人提起岩流就要驾风遁走,陈浮生微微一笑,足下一团云气升起,身子便已轻飘飘脱离松涛,追击上去,再也不看那位划船离去的剑客一眼。

不见天地元气激荡爆开,只见一团佛光驱散海上云雾,幻化出五彩光华,无声无息,安静到了极致。

“斩眉愿赌服输,今日便传授道友七式剑意,好教道友知晓,斩眉一身所学尽自出于七千年前剑池,乃孤月真人一脉隔代再传,剑池虽早已覆灭,再无传人,但其中关节道友不可不知。”

看到陈浮生返回,斩眉面色肃然端正起来,扬手出七道剑气,提声清喝道。

陈浮生把手一张,就有一道光圈将这七道微弱剑气罩定,神念一扫,就似有无穷文字感悟在心胸流淌,知道斩眉所言非虚,两指虚按眉心,拉出一团虚幻泡影,屈指一弹,亦是落在斩眉面前。

“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之前我们赌斗的只是那一场比武,之后的不算在内,认真算起来,你我两人算是打和,不若就此彼此交换。”

陈浮生知道斩眉心中傲气极重,不待她开口推辞便道:“我那一剑其实是南海剑派的萧乘风掌门传授于我,只是我修为尚浅,对那一剑的领悟也没多少,不能像道友一般凝聚剑气,只能把当日那位前辈施展此剑的记忆提取出来,认真算起来,还是我占了道友一分便宜。”

一听是萧乘风传授,斩眉原本已经提到推辞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

天下间纯粹剑修门派没有几家,能够修成元神的更是寥寥无几,平心而论,萧乘风的剑术在整个天下间都是有数。

斩眉亦是修剑之人,萧乘风的这一招在某种层面上对她而言,比一件法宝还要来得珍贵。

看到斩眉默默收起那团泡影,陈浮生呵呵一笑,放出陷入幻境中不能自拔的三人道:“斩眉道友或许不知,这两人身份可不一般,我从他们身上可是探听到了一件大事,不知道友有没有什么兴趣?”

斩眉神色一动,她看得出来这几人似是被什么幻术控制了心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心下惊异于陈浮生法力之余。看到陈浮生如此,亦是忍不住心生好奇,探手一抓,就开始询问起来。

“原来这两人是魔教余孽,甚至这扶桑都已经尽数被魔教把持,他们居然还打算重整魔教,一旦让他们成功,只怕这修行界再无安宁之日。”

收起法力,斩眉长吐口气,将胸中激荡的心情勉强激荡下来,喃喃自语。

“怎么,这魔教当真如此厉害?”

看到斩眉反应如此之大,陈浮生反倒有些诧异,斩眉大致和我同辈,修行的日子也不过多出一二十年,按理说没有经历过当年那场大战才是。

“那是自然!”

斩眉顿了一顿,道:“我有一个相熟的散修,他修为虽然也不过炼罡,却已经活了足足二百余岁,据他说当年那一场大战持续数十年,魔教固然换了一位教主,死伤无数,但佛道两家也折损了好几位元神、金身级数高人,五行宗源自上古,本来底蕴在道门一十三派中也算十分深厚,可是因为传承理念同魔教最是抵触,战斗也最激烈,我看这一次斗剑大会并未有五行宗的弟子,怕是元气至今未曾恢复过来。”

“而这,还是他们各自为战的缘故,一旦让他们真正统合为一,勠力同心,怕是百年都不能结束。”

“天塌下来,自然有那些元神高人出手,还轮不到我们两个小辈,我倒是对他们所谓的这场魔教大会很感兴趣,都说魔教道法玄奇不输佛道两家真传,这一次大会说不定五支魔教都有人现身,比起斗剑大会来只怕还要来得热闹,不若你我二人也混进去凑一场热闹?”

陈浮生摆摆手,一脸不以为意,然后就当着斩眉提出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可是你我二人都没有学过魔教功法,岂不是轻易就会暴露?”

听到陈浮生如此,斩眉倒是真有几分心动。

她之前仗着养剑葫中七口飞剑杀伐犀利着实惹上了不少仇家,否则也不会实力一下降便跟着陈浮生前来扶桑,如果能够借着这一场风波躲过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只是她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现出一脸可惜。

“这有何难。”

陈浮生把手一指地上三人,成竹在胸道:“魔教之中也是派系林立,不知有多少支脉,功法神通无数,怕是教主之尊也不清楚。他们这一次出来除了带此人外,亦有寻觅良才美玉的任务在身,只需用个术法遮蔽他们几处记忆就是,他们这一支本来就是专修刀剑之法,以道友的剑术修为想要模拟几分出来再容易不过,他们门中最高也不过是炼罡级数,想来也不会有这等眼力。”

第九十四章 青丝成雪

“浮生道友不与我同行?”

斩眉眉毛一挑,敏锐地察觉到了陈浮生话里隐含的意思。

“不错。”

陈浮生点点头,解释道:“其实我这一次来访扶桑,除了想要见识扶桑道法外,倒有大半是为这魔教而来。斩眉道友或许不知,我凝煞炼罡都是在海外度过,也曾参与过龙宫那次斗法。与几位太子公主结有几分分交情,扶桑坐落海中,龙宫早就有所察觉扶桑隐有外侵之势,只是龙宫皆是水族精怪,上岸之后一身神通不过能保留三两成,因而委托我代为探查,若是魔教真个一统,势必会扫荡琉球诸域,东海形势也会随之有所变化,因而我另有一重身份代为掩护,却是不能同道友一道。”

“原来如此。”

斩眉点点头,若有所思,通过对那两名修士的问询,如今对于海外修行界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

扶桑之内的修士最主要就是僧侣同本土供养鬼神的神道教。

扶桑本土的神道教名之曰大和神道,以各种草木鸟兽为神祗,号称八百万鬼神,扶桑皇室一族便自称为天上大日神的人间血脉遗泽。

然而出了扶桑,在琉球却是以龙宫御宇为信仰,虽然也是神道之法,却是东海龙宫的统辖,两者针锋相对。

扶桑的人才,出产毕竟远远逊色中原,魔教一统之后,若想同道门一十三派,佛门四大名刹抗衡,单单以扶桑一地作为道场着实不足,以琉球诸岛为跳板将海外群岛彻底纳入掌控也是兵法所需,由不得东海龙宫多加留心一二,陈浮生这番话看起来也合乎情理,只是不知给了陈浮生何等好处让他甘愿冒此奇险。

看着斩眉的表情,陈浮生却是暗自好笑,这一番话只不过是为了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搪塞斩眉罢了。

龙族传承上古,底蕴深厚无比,仗着寿元悠久,龙王级数的高人数目远在佛道任何一家门派之上,魔教与佛道两家抗衡已经需要费尽力气,又怎么平白无故多增加一个强敌。

毕竟龙族修行与修士不同,他们可并不排斥魔教法门。

至于争夺琉球群岛的说辞更是站不住脚。

不出海,不知龙族势力之众。

龙族统辖四海之水,疆域可谓无边无际,哪里会看得上区区几座小岛。

更不必说他与龙宫那些龙子龙女的交情远没有深厚到这个地步。

之前他关注扶桑是因为从明月口中得知这里早被东方魔教彻底掌控,他身为魔教弟子难免有兴趣想要多加了解几分。

现在他来这里则是逼不得已。

当日他与风万里、苗女阿蛮对上,虽然遮掩了一番,没有暴露真实出身,但魔教弟子的身份还是显露无疑。

更不必说他之后将魔种清除,说是同魔教决裂也不为过。

此时他的身份说不定早已被有心人宣扬出去,再也不能在中土修行界中立足。

这也是他为什么摆脱了风万里的杀道对自身心境的影响之后,根本没有回转九天剑派,而是直接选择出海的缘故。

回去之后,说不定还未开口辩解,就被一剑飞来取了性命。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自家的修行。

他目前的情况比起之前还要险恶十倍百倍不止。

他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北冥逍遥诀修成的法力会与鲲鹏真血相互吸引。

看起来他将天鹏九变与北冥逍遥诀两种功法合而为一,使其圆满无瑕,得了天大好处。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无穷危机。

他甘愿冒着同时得罪魔教与九天剑派的危险也要将魔种清除为得就是避免生死为人所控。

可是没想到精血入体的同时,风万里那颗炼入自家血脉中的六欲魔种也骤然动起来,同自己体内那颗结合,比起以往还要来得强大,原本与天欲尊者中断的联系再一次建起,更加紧密。

这一次他不过开辟四识的佛门法力想要将之祛除就力有未逮了。

虽然不知为何天欲尊者没有动,但对他而言和头悬太阿并无什么分别。

他现在还要将大半的法力用来镇压蠢蠢欲动的人心杀道,实力可谓跌至谷底。

如果想要找出将魔种、杀道这些东西从体内摘除干净的法门,自然要来这魔教的根本之地。

更不必说自从阿蛮手中得了全套的大自在天子法,陈浮生就知道阿蛮口中所谓大自在天子法与极乐相思咒同源而生的关系并非虚言。

以阿蛮在魔教中的地位,舍弃无数奇功妙法单选这两门,除去她父亲的缘故外,也是因为这两部法诀证道的希望最大。

于陈浮生而言,只怕还在天鹏九变同北冥逍遥诀之上,毕竟历代的北冥道人还是万化门中觉醒了鲲鹏血脉的弟子从未对上,自然也就无人知晓其中关键。

而极乐相思咒与大自在天子法这一条路却是早已被魔教教主走通。

能够多一条证就元神的道路总是好事一件,他又因缘际会恰好将这两种功法收集齐全,似乎冥冥之中注定他要修炼这门功法。

兜兜转转,陈浮生最终还是不得不来着扶桑一次。

看着斩眉法力一转,原本炼罡绝顶的气势立刻收起,降落到入窍级数,陈浮生也忍不住啧啧称奇,暗中佩服剑池的功法高明。

虽然佛道两家的修士大多擅长藏气,但剑修却偏偏不在此列,要知道剑修倚仗的就是那一股锋锐之气,不能将剑法修行得刚柔并济阴阳相生的地步,极难收敛一身剑气。

斩眉剑法还未到这等地步,只能说明她剑池中另有藏匿气息的妙法。

运起无穷愿力往三人脑海中灌输进几个念头,陈浮生把手一抛,看着斩眉放出一道光华卷起三人,陈浮生也不去理会她接下来打算如何行事,只把背后双翅一展,直接破开云雾,一路蹈水而去。

得了这两人的回答,再加上明月曾经提到的某些信息,他心中对于如何潜入魔教大会,已经初步有了个大略的计划,只是在这之前还需印证一番就是。

在这之前,他还需着手修炼从斩眉处得来的七式剑意。

毕竟现在他只能够动用极乐相思咒与大自在天子法的修为,大半实力挥不出来,能够增加些手段最好不过。

而且那七式剑意也与他之前所学有些相通之处。

心念一动,陈浮生左手那根青丝直立而起,悠然升空。

右手一张,两道生生不息的剑气在掌心方寸之间游走盘旋,彼此交击,每交击数千次,这两道剑气就会暂时合一,于此同时就会有一道崭新的奇异意境从中生出,弥漫开来。

朝露,清霜。

天地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那根青丝是当日明月偶一线灵光须臾突破丹成之时被陈浮生借助两人功法系出同源以相思红线浸染了其中的灵机造就,有着一种青山不动,碧水一去不复还的意境在其中。

人生苦短,譬如朝露,白霜亦是应时而生,转瞬即逝。

朝露清霜两道剑意别出心裁,通过水系中的两象变化也触摸到了那股光阴岁月的真意。

“就是现在。”

陈浮生双瞳一变,绽放无量灵光,端详这两道剑气许久,将其中的变化尽数记入心中。

当两道剑气再次合一的刹那。陈浮生心底暗念一句,好似早有预料一般,右手一合,鼓起周身法力,将这一道剑气拘禁镇压起来,再也不可分离。

悬浮在左手腕的那道青丝忽然飞出,一抖一探,好似活物一般,竟尔直接将那一道崭新剑气吞入其中。

“这一次恐怕就连那位明月师姐在此道上的领悟也远不及我。”

青丝忽涨忽缩,颜色变幻数次,最后终于将那一道剑气彻底炼化,彻底平复下来,原本这根青丝上有霜星点点,这一次得了朝露,清霜两道剑意,原先的霜白尽去,尽数收敛起来,其上剑意有如流水,绵绵不绝。

弹指一点,青丝转瞬成雪,原本流动宛然的剑意也顿时凝滞起来,转为肃杀之气,冻结天地万物。

这种冰寒可不仅仅是水系中冰霜变化,而是直指人心,凝结时光。

当这青丝白雪两相变化之际,取之而来的则是最为纯粹的茫茫意境,好似一条时光长河,洗刷时间的一切痕迹,根本无从抵抗。

那一根青丝毕竟非是陈浮生亲身体悟凝成,而是窃取了明月丹成的灵机临摹造就,因而其中的意境虽然高妙,但陈浮生施展起来还稍显浅薄,比起他惯用的其他手段来要弱上不少。

但是当这根青丝吞噬炼化了斩眉的两式剑意之后,其中的意境也比之前要圆满许多,虽然极乐相思咒依旧还是凝煞级数,但凭借着这一道剑意,只要对方不是他或者风万里云中子这等实力远境界的人物,陈浮生就有信心同任意炼罡级数的对手一较高下。

“好,这一次在扶桑之地总算是有了些自保之力,不必再像之前那样畏手畏脚。”

这根青丝亦虚亦实,本就是最精纯的极乐相思咒法力意念所化,与识海息息相连,当其将剑气彻底炼化之时,陈浮生识海中那朵由极乐相思咒所化的情火亦是猛然一涨,反哺回来无数莫名领悟。

“咦,这等天气怎么还有人出海,既然今日让我遇上,也是有缘,索性就救他一救。”

这一番练法足足花费了七八日的光阴方才大功告成,陈浮生心境大佳,收起青丝,抬头四望,忍不住皱起眉来。

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滚滚而来。

然而在这大风急浪之中,却有一叶小舟随波漂流,船上三人尽皆面如土色,不能自已。

陈浮生见了,不禁微微诧异。

扶桑自前朝起便奉行锁港之策,除去少数使团朝贡之外,可以说几乎与中原绝了来往,百姓更是严禁出海。

当然他从那两名修士口中得知这些决策实则出自魔教,凡人不过依命行事而已,可以说除去近海有些渔民之外,海上可谓清静至极,而陈浮生因为要演练法术,所在之处距离海岸已然甚远,尤其是船家历来最惧风浪,怎么会选择在这等天气出海?

不过这些对陈浮生而言都算不上什么。

右手虚虚一按,就有一股无边大力从虚无中生出,硬生生将波涛翻滚的海面压平。

左手大袖一张,飞出一条彩绳,凭空一抖,化作儿臂粗细,系在船头。

然后这一艘小船就有如出弦之箭,破水而来,转瞬落到陈浮生面前。

一船三人,一个手持船桨,作渔民装扮无甚特殊之处,至于另外两个就多少有些奇异。

较年青的一个筋骨强健,血气旺盛,显然有着武艺在身,打磨身体,长者虽然一脸黑斑,脸膛紫黑,看上去狰狞凶恶,却是目光炯炯,头上更是隐约现出一股性灵之光,幻化成一张棋盘,好似读书人养气有成。

看到这般诡谲事情,青年男子挺身站起,将老人护在身后,一派忠心耿耿。

倒是老人看到陈浮生的法术就是眼睛一亮,原本身上的惶恐之色尽数收起,上下打量陈浮生一遍,方才用生硬的汉语道:“本上幻庵因硕谢过仙长救命之恩,不知仙长不吝赐以尊号,好教因硕旦夕感念。”

“本上家,这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听本上二字,陈浮生心中就是一动,再看看老人如僧侣,心中大致有底。

据那两名修士所言,东方魔教在这扶桑之地有着不下二三十家传承,在凡俗间各有入门传承,比如最为广泛的剑道,其中就有一脉专门精研方圆之理,在分化出四大家,指掌扶桑奕林。

其中井上家正是其中一支,那两人已然是真正修士,自然不会提及幻庵因硕这个凡人。

但陈浮生单凭对方头上的清气便看得出来对方在上的领悟斐然不低,如果再进一步,以艺入道,接触到感应也并非没有可能。

而且来扶桑这几日,他多少也知道扶桑效仿中原棋品九段制,七段之上便须落以示六根清静专心弈道。

结合来看,对方在其中地位便可大致知晓,对于陈浮生而言,说不得就是混入魔教的一个契机。

第九十五章 道侣之说

“原来先生是打算出海前往大齐,胆气好生雄壮。”

随手摄了三人一船,陈浮生借口旁敲侧击几句,虽然这私自出海乃是重罪,但幻庵早已被陈浮生显露的法力折服,反而心中另外生起想法,也就不再隐瞒,将自家的来历说了个清清楚楚,让陈浮生听了也忍不住暗自唏嘘。

扶桑棋院四家,幻庵乃是井上家前代掌门人,这幻庵棋力非凡,在扶桑奕林也是屈一指,毕生夙愿便是能够压服四家中的本因坊一头,晋升名人,只可惜生不逢时,挫败于师徒三代之手,止步八段,雄心尽付东流。

最后当他一局耳赤负于对方一名不过十八岁的少年之手后更是知晓难在扶桑大展宏图,思忖弈道源于中国,有心西渡大海于中土神州开门立派。

只是没想到好容易用重金武力利诱胁迫了船家出海,却天不逢人愿,偏偏遇上了这滔天风浪,若非遇上陈浮生难逃葬身鱼腹的下场。

“先生法力无边,定是仙人无疑,还望怜我师徒二人一片赤诚,施展神通助老师前往扶桑。”

见陈浮生听了面色没有变化,老人幻庵略微犹豫,身前那个大汉却是俯身拜倒在海面之上,连连叩头,抢先说道。陈浮生出手救下两人性命已是十分难得,又怎会在两个无缘无故的凡人平白浪费时间,更不必说他还想要利用此人的身份做一番手脚,自然不可能轻易答应下来。

闻听此言,他只是哈哈一笑,放出一道法力将那大汉隔空拂起,转头看向幻庵,笑道:“纵横十九道,迷煞多少人,便是我同道好友中也有不少醉心于此。先生既有信心前往中华之国开宗立派,棋力自然了得,不若赐教一场,若是果有此力,贫道自然乐意成人之美。”

如果实力不够,那自然是就此免谈。

闻听此言,幻庵就是精神一振,棋之一道,太过考究奕者的天分与勤奋,实难有大成就,因而陈浮生在他心中虽然是不折不扣的仙佛之流,但凭借着数十年的苦功,自认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只是他仍是谨慎问道:“我国规则异于中土,不知仙长……”

“入乡随俗,此局自然也是如此。”

陈浮生神色不改,淡淡说道,看着幻庵左右摸索想要找出奕具,可是他的随身行囊早在之前就被风浪卷走,哪里还能找到。

陈浮生把手一指,虚空点画,不过须臾,已是平静如镜的的海面上已是现出十九对纵横相交的直线,掬水在手,一泼一弹,再落下,已是化为两堆大小形制毫厘不差的黑白棋子整齐摆放在有如水玉琢成的剔透棋盒之中。

白子一百八十,黑子一百八十一。

单手拈起一子,感受着那股沁人肌肤的森寒之气,陈浮生细细观察对方的路数。

棋术若想有成,除去天分之外,日复一日地打谱推演更不可少,修士寿元悠久,与凡人相比有着近似无限的时间,在这方面可谓天然占据得天独厚的条件,可是落到陈浮生身上就自不同起来。

自落生以来,他拢共不过活了二三十年,不过幻庵花在棋艺上的一半光阴。

四艺之中,琴书二项极有天分,也有不俗造诣,但在棋画上却是兴趣寥寥,比起对方全身投入来,不过浅尝辄止。因而他说自己不过一知半解并非单纯谦虚之言。

不过他也丝毫不担心会被对方轻而易举击溃,方圆之道最重计算。修士神魂强大,远未曾修行的凡人凭借着无数场经验就能弥补过来。

最开始陈浮生落子还显有些散乱,但二三十手过去,等他熟悉了幻庵棋风,局面顿时一新,等到一百二十手落下,已是难解难分的胶着局面,幻庵因硕说不出的震惊。

虽然他因为这几日的风浪颠簸,实力逊色平日一筹,但也远非常人所及,陈浮生能够与他斗个不相上下,也是难以想象。

毕竟他看得出来,几乎每落一子,陈浮生的棋力都比之前要略微高明一些,相当于陈浮生把常人十年的苦修在这一局当中走完,实在难以想象,非但落子飞快,更是再无错着。

“怕是再应三四十手,等他再进一步,我就难免要露出败象来。”

想到这里,幻庵将手中棋子悄然放回棋盒,正色看向陈浮生:“不知以仙长的棋力在大齐之地能有多少敌手?”

看到对方话里有谈和之意,陈浮生亦是把棋子投入棋盒,平静说道:“我一心修行,对于奕术不过一知半解,与大齐棋道高手少有接触,不过我也曾听闻国运兴,棋运兴,大齐立国百年,国运正值鼎盛,名家国手辈出,实力自然远在我之上。”

看到幻庵粗豪脸庞上的黯然之色,陈浮生突然把声一提,清喝道:“老先生棋术其实在我之上,但棋法阴阳,道为经纬,方圆之间,暗含阴阳之辩,天地之理,应四时之变,合乎周天之数,乃是修道的无上法门,今人只是拘泥于这棋盘厮杀之中,难免因小失大,若是幻庵先生能够窥破此理,说不得就能以棋入道,一举突破感应,成为我辈同道中人也未可知。”

“道友好精辟的见解,来访扶桑,我黄龙理应一尽地主之谊才对。”

话音未落,茫茫碧海之中,就有一抹白色缓缓穿过雾气出现在陈浮生眼前。

年纪看来和陈浮生相仿,手持一根精制竹笛,身着一身月白长衫,缓步从水面之上走来,比起陈浮生来还要来得更加缥缈出尘。

无论是他说话的口音还是服饰都与幻庵和弟子不同,乃是彻彻底底的中原人士。

看着此人现身,顺手将幻庵师徒召回收起,陈浮生也不阻拦,只是嘿然一笑。

他虽然大半法力不能调用,但神念之力却是没有减弱半分,尤其是此人潜伏在水中,早就被修炼北冥逍遥诀有成的他感应得清清楚楚,一举一动都瞒不过陈浮生去。

自陈浮生与幻庵对局开始他便在水下另外布置了一道阵势将方圆十里尽数笼罩起来,打得什么主意一望可知。

方才陈浮生那一番话不过是老生常谈,随意说说而已当不得真,但在话语之间陈浮生却是夹杂了一道剑意,直指此人,让他知道已经被人窥破了行藏,再也掩饰不得。

比起不得其门而入的幻庵来,此人明显要高明许多,陈浮生悄然运起鲲鹏慧眼,只见头顶黑白二色相互纠缠,幻化成为一座小小棋盘,与水下的那道阵势相互呼应,让陈浮生也不禁暗自称赞对方传承的道法奇妙。

不过虽然陈浮生目前修为不过凝煞,但一个不过炼罡初步的修士还不怎么放在他眼中,见对方现身出来,陈浮生把身上法力一放,提声道:“扶余璋自百济前来扶桑亦是奉掌门师姐之命回转本门,我门中以极乐相思咒为传承之要,道友久居扶桑不知可曾听闻?”

陈浮生此言一出,黄龙脸色就是一变,急忙问道:“明月道友练就三千青丝,神通了得,就算在我教百年间入道的人物中也排得上字号,极乐一脉如今由她是执掌门户,不知道友与她什么关系?”

“正是贫道师姐。”

陈浮生把手一张,也有九根相思红线升腾而起,暗自叹道:“我修为道心远不如师姐,故而勉力也不过是放出九道红线,倒是让道友见笑了。”

自从将两式剑意打入青丝之后,陈浮生对其掌控之力不知提升多少,自然可以将其收敛起来,重新化为相思红线。

这个黄龙不过初见,陈浮生自然不会在他面前将实力尽数显露出来,故而只是放出了九根红线表明自己的出身。

然而这已经将对面这个修士深深惊骇到了。

陈浮生的这九根红线练就的轻易,因而他也并不怎么重视,然而单看美室也是凝煞级数都没有练成,扶余璋本人是极乐一脉的真传,都没有信心能否练成,退而求其次,收集了乌金同烂银沙两种材料准备祭炼本命法器就知道想要将极乐相思咒练出相思红线来,有多么困难。

黄龙所在的这一脉支与极乐一脉素来有些渊源交往,对于这些反而比陈浮生更加清楚。

陈浮生原本显露出来的法力波动不过凝煞级数,虽然对于陈浮生看破自己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太过重视,然而当陈浮生放出这九根红线之后,胸中可谓翻江倒海,无数念头涌动。

“都说极乐一脉人才凋零,难以为继,这一次大会怕是要被其他分支吞没,可是先有明月丹成上品,眼下又突然出现了这个祭炼出相思红线的扶余璋,难不成极乐一脉要来一次中兴不成?”

思及这里,黄龙陡然想到偶然听门中师兄弟谈及到的一桩筹谋,态度顿时缓和下来,亲近说道:“扶余道友在凝煞级数居然就能将极乐相思咒修炼到由虚生实,相思凝线的地步,可谓不让明月道友专美于前,实乃一等一的俊彦,等你我两家结为姻亲之后,少不得就是由道友执掌门户。”

“这是什么意思?”

黄龙这一番话说得没有来由,让陈浮生委实摸不着头脑,正要开口细细追问,黄龙就已经给出解释道:“黄龙有一位师叔天纵奇才,入门不过五十年就已经修炼到无物不成棋的境界,只是他一心棋道,未曾与人结成道侣,直到年前偶遇明月道友,方才动了此心,请动门中长辈代为提亲,到时候明月道友必然不能继续执掌极乐一脉门户,岂不是恰恰落到了道友身上?”

看到黄龙侃侃而谈,陈浮生第一个念头就是不信。

他与明月没有多少交际,但因为当日明月丹成之时两人气机相连,互下了魔种的缘故,他对于此女的心性可谓知根知底。

她之前流连风尘不过是借此砥砺心志之举,论起向道之心来,坚定纯粹,并不逊色于任何人。

如今好容易借助丹成将过往气数纠葛尽数剥离出去,正是勇猛精进,一往无前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与他人结为道侣。

至于她是否打算以黄龙口中的那个小师叔为炉鼎,如天马山知足禅师一般掠夺修为的想法在陈浮生心中不过转瞬即逝,就荡然无存。

虽然陈浮生不知道黄龙口中的那个师叔具体境界多高,但就算无物不可为棋打个折扣,也是至少道基脱劫,甚至有一两分温养的可能。

她与知足禅师境界相当,方才有此信心,但饶是如此,直到丹成之时,也未能将那份修为彻底炼化,反被陈浮生窃取了些许出去。

境界相差一筹,在这种道心比拼中相差有如天地,更不必说同是出身魔教,对于这些阴损手段,就算没有修炼过也多有耳闻,知晓如何提防,决计不会一时不察,一身修为付诸流水。

可是偏偏黄龙却是一脸确凿笃定的模样,如此来看,其中的缘由就十分值得推敲了。

陈浮生知道这些牵扯极大,以对方的修为只怕未必清楚,更加不会同刚刚结识的自己解说,因而也不去问,话题一转道:“之前这场风浪想必也是道友的手笔,怪道我一路行来皆是风平浪静,偏偏到了这里就有大风大浪。”

呵呵一笑,黄龙把胸一挺,语气颇带了几分不屑骄傲道:“棋院四大家本就是我们一脉用来遴选弟子特地营造出来,每一个嫡系弟子都有着标记在身,这个幻庵想要遁离出海,哪里能够瞒过我们的法术,只是我们不便现身,所以才掀起了这场风浪作为障眼法,准备将其送回,不意居然会遇上道友这般人才,实在机缘巧合。”

说到这里,黄龙把手一伸,做了个邀请姿态道:“道友第一次来扶桑,定有许多风土人情不熟悉,不若便同在下返回门中小住几日,等到师叔同明月道友的事情谈妥,随我们师兄弟一道前往便是。”

第九十六章 初遇劫空

“扶余璋素闻江户乃是扶桑弈道中心,每年一度的天览棋更是精彩绝伦。没想到道友一脉的跟脚居然是在京都而非江户。”

“江户真正兴盛也不过才是这一二百年的时间,哪里比得上这京都底蕴深厚。”

黄龙手指一点,道:“其他不必说,单指这妙法院中莲花王院里面供奉的一千零一观音法像放眼整个扶桑也只有这么一处,那一尊千手千眼观音更是独一无二。”

说到这里,黄龙嘿然一笑,看向陈浮生道:“这一千零一观音法相各不相同,传言乃是一位金身罗汉亲手雕琢而成,内中蕴含佛门神通,千人来看就有千种领悟,可惜我与诸位同门,对佛法一窍不通,之前幻庵的事情还需面禀诸位长辈,在这期间,道友不如试试有没有这个缘法。”

看着陈浮生似有意动,黄龙伸手招过一个小沙弥,指指陈浮生道:“这位施主是我好友,你且领了他将三十三间堂好生浏览一遍。”

一个尚未入道的凡人哪里值得惊动那些潜修不知多久的老怪,陈浮生知道所谓的幻庵一事不过是个幌子,不过他也不说破,倚仗着几张底牌,自信事情有变也能护得自身周全。只是吟吟一笑,目送黄龙离开,方才一振衣袖向着正中的大殿行去,他对于那千尊观音法像确实是有些兴趣。

至于这一支魔教为何选择寺院栖身,他倒是丝毫不以为奇。

“千尊佛像之中也只有这座千手千眼观世音真正有着玄机,其他就要逊色许多。”

不提黄龙那边如何算计,陈浮生看着面前的观音木像,却是微微一惊。

当日他与南海观音宗的无心斗法,无心最为拿手的神通便是佛门的大小诸天印法,甚至借此将观音宗秘传手印多推衍出一种来。

而那一道统摄群印的印法隐隐之间与这尊法像有着共通之处,此时一见,当日情形猛然浮现心头,内心之中,生出一种奇妙的感悟来。

“道友果然天纵之才,三十年来,观这千尊佛像者不知有多少人,能有道友这般悟性的,连上道友也不过只有三人而已。”

看着陈浮生手指有如莲花开合,最终一定,合十在胸,佛光尽数散去,自入定中醒转过来,早已返回多时的黄龙忍不住开口赞道。

他之前只是顺口一提,哪里想到只是一个来回,居然真被陈浮生领悟了些东西出来,他可不知道陈浮生的佛门修为已经有了不浅造诣,只把陈浮生当成了千年难得一遇的天纵之才。

“不知那两位道友又是何人,黄龙道友能否告知一二?”

陈浮生在心中推演一遍,也有些意外欢喜,之前他只觉无心印法变幻无穷,虽然被他以风生水起强行破去,也觉有许多奥妙。这一次忽然领悟诸天印法,再次看去,就是了然于心。

“原来这诸天印法共有九道印法统摄诸多变化,这道千手千眼观音印不过是九大主印中的一道罢了,看来那个无心距离以一化万千,或者化繁为简,九道汇聚归一的极致还差了许多功夫。”

“其中一个与道友大有渊源,当日明月道友将佛法领悟融于三千青丝的道法之中,可谓天资卓绝。”

黄龙身子微躬,让过身后一人,道:“第二人便是在下的师叔,这一次也是听闻道友出身极乐一脉,方才出关而来。”

不用他说,陈浮生也早已注意到了他身后那个中年男子。

比起黄龙来,对方可要强横不知多少,头顶那张黑白棋盘,贯通天地阴阳,演化出无穷山川草木,气象巍巍,陈浮生稍一分出一道神念在其上,就感觉无尽杀伐之气扑面而来,甚至比起风万里练就的人心杀道来还要来得更加可怖。

“这张棋盘明明是演化世界的法门,怎么到他手中如此偏重杀伐?”

这张棋盘可不是什么随身术法,而是只有脱劫之后才能练就的道果显化,黄龙的这个师叔居然是只差一步就能踏入温养的宗师高手。

要知道练气九层中,脱劫温养两关最耗时日,如果结合此人入道修行不过五十年的说法,确实称得上一句天纵之才。

双手负于背后,前踏一步,越过黄龙,棋盘一张,就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雄浑气势向着陈浮生压来,斜暼一眼,男子轻笑道:“原本在红线道姑坐化之后,同道皆言极乐这一支的传承怕是就要从此断绝,没想到这一代又出现了你与明月两人,若是在这一次神教大会上有着出彩表现,再有我们坐隐一脉的支持,就此中兴也未可知。”

无声无息张开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将那一股如山重压轻轻导引转移,陈浮生把腰一挺,直面此人道:“此事干系本脉兴衰成败,明月师姐身为本脉掌教,无论是资历还是修为都远在我之上,扶余璋自然是以师姐马是瞻,不敢妄加非议。”

修为高过一层,实力就有十倍百倍差距,虽然看到陈浮生观佛有悟,资质非凡,但他修为毕竟不过凝煞,男子并非太过在意,而是心下存了趁机折服陈浮生的想法,却没想到出的气势一接触陈浮生身侧,居然有如阳春融雪,诡异地消失不见,被陈浮生轻易化解。

论起修为地位,他自是远一个破落支脉的扶余璋,因而一招落空知晓陈浮生手段非凡,他也不肯再作试探,把头上的道果异相收起,正视陈浮生道:“明月同伊势神宫的大宫司交好,自年前便去往伊势神宫探讨道法,就算前往极乐一脉的驻地道友也是寻她不到,恰好劫空也有些事情要前往神宫,道友若是不嫌弃倒不如与我同行结伴。”

“伊势神宫,大宫司?”

陈浮生皱皱眉,扶桑神道最重视便是太阳之神天照,这扶桑皇族便是自诩为天照后裔,伊势神宫算是扶桑神道中最为神圣古老的道场,历来有未婚皇室女亲王出任巫女的传统,号为斋王,可是神道鬼神之法大异极乐相思咒的修行之术,哪里有什么值得探讨之处。

第九十七章 血脉相克,金乌残魂

“看上去倒有些像是依托避祸的做法。”

陈浮生打量一眼劫空,心中暗自思忖。

扶桑鬼神虽然多如牛毛,但真正修成气候的却没有多少,放在大齐早就通通被划归为淫祭野祀,被扫荡一空,陈浮生绝不相信这些精灵鬼怪中能够出现与真正元神高人相抗衡的存在。

至于那所谓的祭王凡间身份再尊贵,放在陈浮生这些修士眼中和贩夫走卒也没什么区别。

而一个凡人女子进入其中成为巫女之后居然能够让一个脱劫宗师动手之前都要思量再三,由不得陈浮生不好奇。

“这是太阳真火啊,传闻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扶桑人号称日出之国,原来并非全无缘由。”

扶桑地域比起大齐来本就算不得辽阔,陈浮生虽然大半法力不能动用,但因为得了那三十六根本命翎羽的缘故,遁光快,比起之前反而提升了不少,饶是他只用出了六七成的气力,也让身旁的劫空暗自惊讶不已。

不过当那一片神宫宛然在望的时候,陈浮生却是悄然收缓了度,一来这是路过他人山门应有的礼仪,另一方面也是他突然现了什么。

陈浮生自是知晓扶桑之地,最重的信仰就是天照之神,扶桑皇族更是号称乃是天照的人间神裔,万古一系。

这天照,便是天上大日。

陈浮生之前以为这个所谓的天照最多不过是什么修炼有成的火系妖物,没有多少本事,然后在接近这伊势神宫方圆百里之后却是感应到了一团浓烈至极的太阳真火,这才微微一惊,明白自己之前猜测有些谬误。

七大真火中,朱雀秉承南明离火之精化生,然而传言三足金乌却是在大日之中孕育而成,天然就可催动太阳真火克敌,这两种真火各有玄妙,却都有焚天煮海的无上神通。

而这伊势神宫却是汇聚了如此浓郁的太阳真火,再联系到扶桑之名,陈浮生哪里还猜测不到扶桑皇室的血脉传承。

几乎同时,他身上不可避免地升起一股威傲之气,遥遥与这伊势神宫的气场相互抗衡。

要知道混沌初开,天地孕育万物生灵,百族林立,各有天赋神通,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场杀伐才确定下来飞禽以凤凰为长,走兽以麒麟为,鳞甲以龙为王。

鲲鹏在水为鲲,游天为鹏,却因为种种缘由两番失利。

其中飞禽之争尤为激烈,孔雀、鲲鹏、金乌、朱雀、凤凰等各自身怀惊人神通,因而鲲鹏、金乌、朱雀等血脉之属天然气机相克。

尤其是陈浮生练就的北冥真水与金乌朱雀等身怀的真火之力更是水火难容。

如果他单单修炼北冥逍遥诀还不会察觉到这些,但当鲲鹏精血与其自身血脉合二为一之后,这种血脉间的天生感应却是怎么也遮蔽不了。

尤其是他这精血入体的时日尚短,正处于一种若即若离的玄妙地步,最易受到这种影响。

一声清啸响彻云霄,陈浮生背后双翅一张,幻化出遮天羽翼,迎风而起。

几乎是在啸声响起的同时,神宫深处,一处神秘古殿,一名身着白色上衣,红色绯袴的女子忽然一睁眼,体外就有片片金霞升腾而起,凝成一头三足巨禽虚影。

这头金乌在清灵神傲上远不如游天鲲鹏,却是天生的凶厉,亦是双翅一振,隔空传出一声惊鸣,将陈浮生幻化的羽翼震散于无形。

直到此时,方才有一把声音柔柔传来:“净庭妹妹,方才是怎么回事?”

女子闭目,微微感应片刻,摇了摇头,收起金乌虚影,说道:“是之前你曾提到过的劫空,不过这一次他身边还多了一人,方才就是他不知动用了什么神通惊动了圣灵出手,看来这一次他是善者不来,我们须做好准备才是。”

伊势神宫之外,陈浮生脚踏云气,将流散的翎羽重新召回,忍不住微微感慨。

一放一收之间,这得自风万里的鲲鹏精血终于与他自身血脉彻底融合,再也不可分离。

“这扶桑皇族既然传承了金乌血脉,在修行上应该大有天分才是,怎么还会被那些藩镇大名夺去大权,甚至不曾听说出现过什么修行人才,道兄能否赐教?”

经过这一场无形交锋,虽然陈浮生被轻易压制,却也趁机揣摩到了伊势神宫的几分虚实,让他疑惑不解的地方在于刚才对方操控天地元气的手段委实有些粗糙,与那一声惊鸣显露的境界实力大不相称。

好似根本留意到陈浮生与伊势神宫的隔空斗法,劫空脸上挂了几分讥讽道:“他们是皇族出身,自然与修行之士的想法大相径庭,我们修士自然是想要证得长生,逍遥自在。他们求得却是扶桑存在一日,他们整个家族的地位就能永远维系下去,要知道比起中原之地王朝反复覆灭兴起的情况来,这扶桑皇族却是从未更改,那些权臣最多也不过就是活跃三两百年而已,他们号称万古一系,虽然水分不小,但也有几分道理,其中有一分倚仗就是这伊势神宫,据说这伊势神宫内藏有上古金乌陨落后剩余的小半残魂,扶桑皇族之女凭借着血脉间的联系便能挥出元神级数的实力,伊势神宫这无数年来便是聚拢扶桑一地信仰愿力来再结合扶桑皇族历代传承的血脉企图为这头金乌培育神魂。重塑身躯。”

说到这里,劫空冷哼一声道:“这脱之法除了要看个人天资悟性,还需要旦夕修持,就算他们身具金乌血脉,千辛万苦到最后说不得也是一场空,神道信仰却是可以融入风俗文化,贯彻千年不绝,论起风险来,可要比个人修行要稳当许多。”

“更何况扶桑之地人种比之中原本就劣上几分,这扶桑皇族为了保证血脉的浓厚更是长期内婚,导致天生性灵不足,在修行上没有什么指望,这一代的净庭巫女已经自三百年前狂云和尚以来唯一可堪造就之人,却因为与金乌残魂最为契合,最后还是被逼得不得不担任此任,不得不说是个遗憾”

第九十八章 再见明月

“这怎么可能?!”

陈浮生摇摇头,一脸不信道:“金乌乃是天地生养,这扶桑皇族通过世代内婚维持稀薄的血脉已经十分勉强,又哪里能够承载得起复活重生,更何况这金乌如此凶厉,一旦恢复了些许灵智只会顷刻间将扶桑皇族屠戮一空,补足自身精元怎么可能把他们这些不知混了多少代的人族杂种视为后裔血亲。”

“这就是了。”

劫空抚掌而笑道:“任何一个修行之人都能看出这根本就不可能,不过神道之法本就如此,最擅蛊惑人心,倒也不值得多么奇怪。他们这种手段毕竟比不上正规修行出来的法力神通,保证他们皇族血脉不绝轻而易举,但更进一步就力所未及了。”

“更主要还是因为魔教的缘故吧。”

陈浮生侧头看一眼劫空,心中暗道。

既然魔教有心将整个扶桑都打造成一处道场,自然不会允许这些源自本土的神宫神社有出掌控的实力,或者武力镇压征伐或者以功法灵材拉拢分化,早已将这神道教大半势力与魔教混元为一。

若非魔教高层有心留下几处以此磨砺弟子,再加上这金乌生性天生桀骜刚烈,一旦感应到不是同源血脉,即使是元神级数的高人出手祭炼,也只会激残存的灵性,以玉石俱焚告终,伊势神宫绝无可能保留下这小半金乌神魂至今。

陈浮生与劫空二人这一次都没有用法力遮蔽形迹,两个人悬空而立自然早已吸引了伊势神宫的注意,劫空自然不会理会这些连感应级数都没有突破的凡人,大袖一挥,就有一页朱印纸张从中飞出,转瞬之间,燃烧成灰。

然后陈浮生眼前便自现出一条坦荡大道,以绳索、栅栏为界,隔出内外两处世界来。

“走吧,地面上的那些不过是应付凡人所设,至于我们修士,直接前往这伊势神宫的神域即可。”

看着面前引路的两只火鸦,陈浮生长呼口气,亦是鼓起一身法力跟随劫空排开虚空波纹,向前踏去。

除去九天剑派,他还从来没有踏入过其他门派的山门道场,至于东海龙宫与雪山大昭寺那两次因为招待修士的缘故未曾开启护山禁制,算不得数,没想到倒是在这扶桑经历了第一次。

暗暗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威力催动开来混在北冥真水当中,饶是陈浮生见识过了龙族至宝水晶宫挪移时光的玄妙,大昭寺极乐净土的恢宏气象,也忍不住赞叹这伊势神宫能够在魔教的打压下坚持到今日确有深厚底蕴。

当今之世,境界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成就元神,便是道门一十三派的掌教真人也不过是这等级数,绝对没有人能够再高出这一层去。

虽然陈浮生可以肯定当日姬文筝召唤出来的那一位圣贤法相的本体实力必然远远出,可是那终究不过一道意念虚影幻化而成,本体说不定早已在时光长河中消亡,甚至是否出身这个世界也未可知。

然而这只金乌却是不同。

陈浮生方才血脉之力勃,被那金乌残魂一声鸣叫彻底打回原形,那种天生的暴戾凶性说是刻入神魂深处也不为过。

可是进入这方神域以来,陈浮生便现这里一石一木之上都隐隐透露出一股凝练至极的阴气,比之黑山的那一处幽冥鬼蜮还要彻底,就算是寻常修士,没有专修过特殊的法门,在这里也会渐渐被阴气侵蚀,根基受损。

可是这股深沉阴气遇上金乌那至阳至刚的太阳真火之后,居然没有生预料之外的元气激荡碰撞,而是有如春风化雨一般,诡异地调和为一股温和之气,让人暖洋洋的好生舒畅。

如果不是修行到将火气尽数收起,驯化如水的无上境界绝对做不到这一步。

如果是人族修士以类似北冥逍遥诀、南明离火诀类似的功法证就元神,做到这一步陈浮生还不会如此惊讶,可是这可是一头自诞生起就注定纵横天地的金乌,骨子里的天性无论如何都无法抹杀,以此反推,这头金乌的修为可想而知。

更不必提它还失去了肉身,神魂也不完整,单凭模糊的本能就能做到这一步,陈浮生觉得最起码要将这头金乌生前的境界从元神之上再拔高一个个级数才行。

“当日百济一别,不意居然这么快就能再次相见。扶余师弟果真是信人,这一次我们极乐一脉有了师弟的加入定然能够扬眉吐气,让人刮目相看,也能使我这个作师姐的在人前也能多上几分颜色,只是没想到师弟居然会和劫空前辈一道前来,让我好生意外。”

看着明月兴奋地迎上前来,陈浮生却是心头一跳,暗自皱眉道:“明月此女在风尘烟花之地淬炼道心二十年,可不是这般性子,再说如今我可没有遮掩极乐相思咒的修为,按理说一进入扶桑她就应该有所察觉才对,这般举止是作给劫空还是那位净庭斋王所看。”

陈浮生与明月修行得是同一门功法,气机天然相合,再加上当日明月结丹,他想要一窥其中奥妙更是以相思红线缠绕上对方青丝,使得两人意念相通,在对方识海深处互相留下烙印,除去在霸道阴损上略显不足外和魔种也没什么区别。

早在神宫百里之外,陈浮生就隐隐确认了她的存在,否则陈浮生也不会如此轻易相信劫空的言语。

明月专精一门,在上面的修为远高于陈浮生,感应之力也只会更强才对,现在她作出这般姿态分明是另有所图。

思及这里,陈浮生不禁把眼看向明月身后。

明月本就是罕见绝色,丹成之后,容光焕,气质更是脱俗。与之相比,她身后那位作巫女打扮的少女难免显得平平无奇,尤其是陈浮生从她身上根本察觉不到任何法力波动,当真与凡人一般无二。

可是越是如此,陈浮生越是心惊,他心中可是清楚方才就是此女召唤了金乌之力轻易破去了他鲲鹏精血幻化的异像。

尤其是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他体内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鲲鹏精血再一次蠢蠢欲动起来。

也不知这伊势神宫用的什么手法居然让一个从未修行过的凡人体内的血脉之力比起风万里这个只差半步就能丹成的道门真传来也不逊色半分。

他心惊,对面的净庭却更是震撼。

她毕竟不是正宗修士,见识被局限在扶桑一地,对于鲲鹏、金乌、凤凰这些上古秘闻一无所知,她只知道方才是陈浮生而非修为高出他许多的劫空激起了金乌的本能灵性。

原本她见陈浮生随劫空一道而来,自然以为两人是一伙,就已经带了几分提防之意,可是此时却忽然听明月说起这是自家师弟,变化之疾,让她多少有些反应不过来。

“明月姐姐,之前我听说你这一脉不是只有姐姐一个传人吗,怎么忽然就多出这么一个师弟出来?”

看到净庭手指指向陈浮生,明月理所当然道:“我与师弟都是恩师在百济所收,我这一脉向来少与人交流,师父也没几个至交好友。扶桑之人以讹传讹算不得奇怪。”

第九十九章 惊天图谋

“原本我还以为扶余师弟一日不将极乐相思咒修炼到瓶颈,是决计不会来扶桑的,看来倒是我预料错了。”

其实陈浮生很想说一声如果不是为了解决修行上的隐患,他恨不得觅地苦修上百年,直到魔教同佛道两家的风波彻底平复下来,修为足以护持自己的时候才会再次现身。

不过他也知道明月示意净庭巫女将劫空支开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同他纠缠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过一两年时间,明月道法明显有显著精进,素手一挥,三千青丝就将房间彻底笼罩起来,青丝之间更有圈圈佛光荡漾成波,显然莲花王院那一次观佛有悟给她带来得并非只是一门佛门神通那么简单,而是真正将她本身的极乐相思咒修为同掠夺自知足禅师的佛门法力熔合为一,一跃成为丹成级数中少有的好手,就算当日风万里丹成一品,身怀两种上乘道法,想要胜过她也没那么容易。

“师弟与劫空道友遇上也是一桩巧合,他知晓师姐在这伊势神宫做客才会带我前来。”

说到这里,陈浮生看看明月神色,试探说道:“不过在他那里,师弟偶然听说劫空道友意欲同师姐结为道侣,甚至已经说动门中长辈代为求亲,难不成他们这一支也有吞并我们极乐一脉的心思,可是据说他们同门中虽然没有元神高人,却有着好几位温养级数的老祖,在我东方神教中势力之大,足以排得上前三,咱们极乐一脉却是势单力薄,师姐虽然出色,但短期内怕是还无法与之抗衡吧?”

“师弟你跟随师父修行的时日尚短,对于我们一脉的情况不够了解。”

明月似笑非笑地打量陈浮生一眼,不紧不慢道:“我们一脉虽然目前落魄,但昔日繁盛之时也曾出现过一位教主,三位护法,在这数十条分支当中也算屈一指,只是后来连续几代没有天才人物出现,才会沦落至此,但在神教中的地位毕竟不同。”

“不过,他们其实另有所图。”

话音一转,明月看向陈浮生道:“师弟对本门最为玄奥的传承天遁剑诀可有兴趣?”

这一句问出,陈浮生心中真如惊涛骇浪一般,再也掩饰不住,沉声问道:“本门这道法诀虽然精深奥妙,但毕竟残缺不全,向来没有人能够修成,便是师父也因此身死道消,劫空向师姐求亲怎么又关系到了这门剑诀之上?”

陈浮生是天下间对于天遁剑诀有所了解的有数几人之一,甚至他都知道极乐相思咒同大自在天子法之中各自包含半部传承,当代魔教教主就是因为修成了这部剑诀方才证道元神,甚至有了一统魔教的雄心壮志。

只是他没有想到兜兜转转,这部剑诀居然还牵连到了劫空身上。

似乎很满意陈浮生的反应,明月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师父她老人家虽然未曾将此剑诀修成,但也不是全无收获,她翻阅了历代祖师的手札心得体悟总算现了一桩隐秘。”

“原来当年那位先祖得了半部剑诀堪破情关,方才手创我极乐一脉,而劫空他们那一支的祖师与先祖大有干系,也曾借此修订自家道法,只是后来两脉之间少有往来,这件事儿也就没有流传下来。但是师父却推算出来他们的道法对于我们修成天遁剑诀大有用处。”

“那么这件事劫空他们可曾知晓?”

对于陈浮生忽然如此问,明月却是早有预料,点点头道:“他们传承的道法乃是借鉴了我们极乐一脉的功法而成,这件事说出去有损颜面,他们祖师爷未必会记录下来,想来他们知道的没有我们这么详细。”

“只是当日我借着去三十三间堂观看观音法像的名头试探的时候,身上的法力无意泄露了一两分,应该让他们有所察觉,否则劫空也是修道数十年的脱劫高人不会突然萌生这个念头。”

陈浮生之前也曾怀疑明月对劫空另有谋算,但当她将缘由解释出来,陈浮生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明月不过刚刚丹成,居然就敢打一个脱劫高人的主意,胆量实在太大,更不必说劫空非是孤家寡人,背后还有着一干师父师叔,师兄师弟的存在。

定定心神,陈浮生再次看向明月,神色严肃起来。

他们两个虽然挂了同门师姐弟的名头,但不过只见过一面,交情实在淡薄,而明月现在居然把这件秘密说给他知,那是存了定要拉他下水的心思,由不得他不小心一二。

“师姐修为差了劫空两层,如何保证能够对付得了他,又如何应对他们一脉的反扑?”

“这就是明月姐姐来伊势神宫找净庭的原因。”

柔弱声音响起,一道金色流光闯过青丝罗网,没有惊动佛光分毫,在陈浮生面前立定。

正是那位扶桑皇女,神宫巫女,净庭。

只不过此时在她背后却是有着一头丈许长的金乌虚影不住振翅翱翔,气势强盛,还要过脱劫圆满的劫空一筹。

“我已经同净庭妹妹商议妥当,等到从劫空身上取出需要的东西,明月便会代师收徒将净庭妹妹收入门下,极乐相思咒同天遁剑诀净庭师妹也会修习,说我们三者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为过。”

明月嫣然一笑,无穷信心升起:“净庭师妹可以催动金乌之力,元神之下无人能挡,自然压服一切。”

“伊势神宫、金乌、魔教、天遁剑诀、劫空……”

无数字眼在陈浮生心中快流转,他也不得不佩服这个计划之大已经能够切实改变魔教当前的实力格局,甚至影响到整个扶桑之地。

如果他不肯答应,明月与净庭也不可能放他安然离开。

他之前只是担心劫空会在他身上做些手脚,却没想到到头来居然会是明月逼他率先做出抉择。

“咳咳。”

清咳一声,陈浮生看向净庭皇女,面带疑惑问道:“净庭道友既是皇族公主,又是神宫司祭,地位尊贵,为何甘愿如此冒险行事?”

第一百章 另外交易

“天地是座牢笼,抑郁不得出。”

巫女净庭将背后金乌外放的威势收起,看看身旁的明月,再看看陈浮生,面色一冷,狠声说道:“明月姐姐说你们修士修行就是为了将这道牢笼强行打破,求一个逍遥自在。我身为皇女,又能借用这头金乌之力,就算是面对所谓的元神高人也有一战之力,看起来虽然风光无比,可是每全力施展一次,我的精血寿元就要消耗一分,甚至连死后的魂魄也要被这太阳真火焚化无形,比起你们修士飞天遁地,寿有千载来不知差了多少,换了是你,会不会有所不甘?”

陈浮生吟吟一笑,不好答话,却是有些明白为何之前对于净庭,劫空会有如此说法,显然他也看出这位净庭巫女不会安分接受既定的安排将一辈子大好时光都浪费在神宫之中。

“师姐道法精深,净庭道友更是可以借用金乌之力,扶余璋却是修为不济,参与进来只怕也是累赘,没有功绩,事成之后哪里好意思分润这门剑诀?”

听到陈浮生说不好意思,明月反而双眼一亮,明白陈浮生其实已经有几分心动,只是觉得同劫空这样一个脱去劫数的高人放对承担的风险太大,想要再讨要更多好处,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也是平常事,天遁剑诀又是缥缈无影,不够实实在在,陈浮生这样一问不足为奇。

想到这里,明月悄悄向身边的净庭使个眼色。

“扶余道友此言差矣。”

净庭巫女朗声说道:“这一次我们的计划主要分为两步,先解决金乌血脉的隐患,让我可以将金乌之力驱使得如臂使指,然后再合力对付劫空逼问出来天遁剑诀的隐秘。”

看到陈浮生不以为然的表情,净庭话题一转,状似不经意道:“神宫数千年筹谋唯一所求就是复活金乌,所倚仗的自然不会单单只是一小半金乌残魂那么简单。”

把手一扬,净庭巫女在明月布下的青丝罗网外再次放出一片灿烂金霞,低声说道:“据神宫记载上古年间此地有扶桑神木,通天而起,上有金乌盘旋,凭借着扶桑木与天生的神通,金乌统治此地上万年,举国尽皆奉它为神明。只是后来一场大战,非但金乌被高人击杀,连带着扶桑树也被人伐去枝干,但却留下了一枚金乌卵,扶桑木也剩余了一截灵根,被伊势神宫最初的司祭收藏起来以待将来之用。”

素手一张,就有一道光幕在陈浮生面前徐徐展开,山川城池,历历在目,净庭玉指一抬,指向最高处的一座山峰道:“据说当年大战,金乌的部分尸骸就是落入这座不尽山中,将千丈大地生生烧融将地心的岩浆勾引上来。伊势神宫便在这里布下结界利用无尽的地火之力同金乌尸身逸散的精气来培育金乌卵同扶桑灵根,只要得了这两件东西,完成洗髓换血,到时候我动用金乌之力再也不像现在一般有如此多的隐患,任那个劫空修为再高,也可轻易降服。”

“扶桑木啊!”

这一下陈浮生真个意动起来,金乌精血他不在乎,但是扶桑木就由不得他不重视。

同为随天地开辟而成的灵根,扶桑木只怕比起南海观音宗的那株绿柳还要珍贵几分,对他用处也最大。

他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虽然几经演化初步有了一方天地的气象,但还有许多粗陋之处。

他的本命道法练就的法力就是北冥真水,之后收罗的妖怪也都以水系为主,五方五行阵中其他几系也都各有依托,可是那火行一脉就只是借助了谢瑜当时的部分法力成就,根基浅薄,如果能够得到一段扶桑木移入其中,所得的好处可谓无穷,陈浮生本就对天遁剑诀有着必得之心,再加上了扶桑木作为添头,他对于劫空下手的理由已经充分到了极致。

见陈浮生答应下来,两女对视一眼都有些欢喜。

伊势神宫虽然底蕴不浅,可是净庭此举算是叛门而出,不要说支持,到时候还需避过神宫的耳目行事,极乐一脉也是人丁单薄,这一代得了真传的也就只有明月与陈浮生两人而已,况且这类机密之事也就只有陈浮生这种修行功法相同,利益一致的同门才能真正信得过。

作为修士,向着更高境界修行乃是本能的渴求,只要陈浮生不想苦修数百年到头来转瞬成空就一定会动心。

看到陈浮生答应下来,净庭同明月便当着他的面开始商讨如何避过伊势神宫等人的耳目行事,到了不尽山中如何收取金乌卵同扶桑木,又如何将劫空引出困住。

这些事本来她们早已有所计划,但如今多了陈浮生之后,自然就要相应地有所变化,他虽然修为不算高,但多出一人后,腾挪应对的余地也随之大上不少,行事自然不必再像之前那么冒险。

不过他也知道明月、净庭两女虽然计划得深远,但劫空一门也未必就没有筹谋,甚至明月两女之间也非是一条心,这些人各怀鬼胎,这一次能否成功还要看大家手段高低。

陈浮生也知道自己在这几人中修为最低,虽然仗着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与风雷翅在护身飞遁上的功用自保不难,但他对于扶桑的形势一无所知,故而任由明月顶着掌门师姐的名头同净庭探讨更改,绝不表任何看法。

这方神域虽然比之洞天差上许多,但借助太阳真火同幽冥阴气倒也勉强有了昼夜之分,两女商讨一个大略计划后看天色已晚就要分头歇下,陈浮生看着净庭巫女却是心头突然一动,故意慢了明月半步。

双手一张,陈浮生也学着放出一圈佛光将房间笼罩,然后看着难掩脸上讶异的净庭,悠然吐出一句话:“净庭道友久居扶桑,不知对于扶桑之外的修行界有多少了解?”

净庭不知陈浮生问这话什么意思,心中一转,老实说道:“这些事情净庭大多是由明月姐姐那里得知,据说扶桑之外的海域是龙族一家独大,而最为强盛的中土之地却是被佛道两家共同把持,就算是神教高人辈出也奈何不得。”

“那么想必道友不知道这道门最顶尖的一十三派中有一家道法殊异,门中弟子尽皆觉醒上古神兽血脉,传承亦是以淬炼血脉,溯源回本为要?”

看到净庭不动神色,陈浮生心知必须要拿出些真正的东西来,前踏一步,扬手就是一道法力隔空打出,透过净庭衣衫直接落入对方体内。

净庭自持身处自家神域当中有金乌之力护身,根本不怕陈浮生做什么手脚,敞开身心生生禁受了这股法力。

法力入体,就自诡异散去无形,净庭正要开口责问陈浮生一句,身躯就是一震,面色再也保持不了之前的镇静。

扶桑皇族世代内婚,虽然体内金乌的血脉不算稀薄,却是灵性有缺,在修行上大有不利之处,若非如此净庭也不会将主意打到了那颗金乌卵上面。

然而此时陈浮生法力一入体,净庭感觉体内有如死水的血脉陡然沸腾起来,只是运转一周,似乎血脉就比之前要更加凝练纯净一筹,甚至连带着与那沉睡中的金乌残魂间的联系沟通也更见紧密灵动,这可是她毕生未曾经历过的感受。

净庭之前对陈浮生客气,有大半是看在了明月的份上,然而经历了这一场她瞬间将陈浮生在心中的重要性提升到了仅次于金乌卵的地步。

只是正当她沉醉其中时,这种美妙感觉却是戛然而止,聚拢起来的血脉再次沉寂于血肉经络之中,空空荡荡,不上不下,说不出的难受。

“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扶桑孤悬海外,自古便独尊金乌为神,凭借着金乌的天生神通少有其他势力能够涉足,金乌生性桀骜,自然不会对这些小虫子有太多看重之处,更不可能传授什么上乘道法,就算是净庭所在的这些金乌血裔也是一般无二。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陈浮生自从经历了袁通天与风万里那一场袭杀之后对于万化门就上了心,在雪山大昭寺遇到苏正风后也曾详细询问过万化门的底细。

而自从将风万里的精血与自身融合之后,陈浮生便已继承了万化门的这一门天鹏九变传承,万化门的道法了解于心。

万化门任何一门功法都由两大部分组成,依着自身血脉不同,神通变化的部分千变万化,各不相同,但如何淬炼提纯血脉,乃至凝聚真身的根基功夫却是大同小异,差别不大。

魔教东行,将扶桑彻底纳入掌控,其教义行事与佛道两家天生抵触,那些旁门散修也就罢了,但对道门一十三派以及佛门四大名刹却是十分提防,自然不可能有万化宗的道法在此流传,再加上伊势神宫所追求的只是复活金乌,在如何掘淬炼血脉上的手段就要粗浅许多,远不如万化门集合了无数高人历经数十代增删修订过的道法精妙绝伦。

而今陈浮生这一道法力出果然有立竿见影的奇效。

看到净庭的反应,陈浮生心中大定,知道已经有了七八成火候,低声说道:“扶余璋出百济来访扶桑的途中偶然得了万化门一位前辈高人的遗泽,除了将鲲鹏精血炼入体内之外还得了一篇法诀,其上记载对于身负奇异血脉的修士大有裨益,金乌精血同扶桑木均是天地间少有的神物,扶余璋自是不敢奢望,但是这两件东西都是在地下万丈处的熔岩之中,便是那个劫空也是脱劫圆满的大高手,在下修为不济,说不得就会因此丧命,希望净庭道友到时候不要忘了回援一二。”

“原来是想花钱买个平安,听说这鲲鹏乃是水中王者,怪不得他对这金乌精血同扶桑木兴趣不大,这篇法诀神妙异常于我有大用决计不能放过,这笔交易倒也做得,若是他胆敢欺瞒我,大不了用金乌神火将他炼为飞灰就是。”

自觉已经明白陈浮生用意的净庭嘴角一抿,嫣然笑道:“道友说的哪里话,大家同舟共济,怎么好让道友吃这么大的亏,不拘是金乌卵还是扶桑木都在地下汲取了无数年的火力,除去净庭用来洗髓换血外,定然也会分润道友一份。”

看到目的达到,陈浮生留下一篇寥寥数百字的口诀之后便自告辞,凭着这份残缺不全的法诀净庭当然修炼不出什么东西来,但是其中描绘的前景却是十分美好,正好可以用来吊吊她的胃口。

有了这一番交易,倒是让陈浮生同净庭的关系看上去亲近许多,比起明月来也差不了多少。

第一百零一章 布阵,炼衣

“前人神通,果然广大无边。”

陈浮生一步迈出,踩踏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之上,回头望去,长呼口气,忍不住开口赞叹。

“若是没有如此手段,那位不知名的高人又怎么斩杀了金乌这等天地生养的精灵,不过能做到这一步大半还是因为那件法宝本身的威力。”

听到陈浮生如此评价,与他并肩而立的明月轻轻一笑道:“如果不是净庭妹妹的身份,我们又怎么知道这扶桑上万座神社的气机都与一件法宝相互勾连起来,借助这种联系就能够在扶桑之间虚空穿越,度胜过一切遁法,更是无形无迹,便是元神高人也难以察觉,这一次三教合一,不知有多少风波争论,就算教主修为冠绝神教,也没有那么容易,趁着这段时间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里,正方便我们三人行事。”

说到这里,明月看一眼闭目感应的净庭,沉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感应到那两件东西?”

“不会有错。”

骤然睁开双眼,净庭难掩脸上的兴奋之色:“我已经感受到了血脉的召唤之力。当年那人诛杀金乌先祖砍断了扶桑木,却没有收走先祖的法身,而是用阵法封印在了这不尽山下,为得就是借助金乌的一身阳气来将这件残缺的法宝祭炼完全,只是不知后来生了什么,就连那人也消失不见,几千年都没有现身收回法宝。反而被神宫的前辈凭借着血脉间的感应找来,将扶桑木同金乌卵移到这里培育。”

“以那位前辈的修为法力留下来镇压金乌的大阵怎么会有如此破绽,居然如此轻易就被人找到。如果这样的话,魔教中的高人可也不少啊,就算没有金乌血脉,这么多年下来,多少也该有些察觉才对?”

陈浮生如此思考,免不了脸上流露出狐疑来,被净庭察觉到,冷哼一声,解释道:“那人的神通确实高明,但任何阵法缺少了人来主持,长期运转下总会留下些纰漏,更不必说他需要金乌的至阳之气祭炼法宝,自然而然使得这座阵法被金乌的法力浸染,如果不是里面的金乌只剩下了一具尸身,灵性不存,早就反过来已经将这座大阵掌控。”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进入才最为妥当?”

陈浮生知道其中定然没有净庭说得这么简单,但最隐秘的事情,净庭也不会轻易告诉他这个外人,因而只是岔过了话题,开口询问道。

“还是等到明日正午罢。”

净庭仰观天色,道:“我与明月姐姐选定这几日行事,除了借助魔教大会遮掩之外,也是因为这座阵法恰好会在这几日露出一线破绽,等到明日正午阳气最盛之时,金乌尸身上应天时,威力也会最强,将这一处破绽放大,足以让我们潜入进入,在这之前我们最好在这座山周围另外布下一座阵法遮掩一下,免得我们取东西的时候动静太大惊动了外人。”

说到这里,净庭背后金乌一闪即逝,飞出两件羽衣分别落入陈浮生同明月手中。

陈浮生掂量一下这件触手温热的乌金羽衣,渡过去一道法力就觉这件羽衣并没有多少被人祭炼的痕迹,但是材质却是非俗,弹之铿然有声,非金非玉,浑然不似翎羽,内中孕有惊人火力。

净庭解释道:“虽然两位法力非俗,但不尽山下的岩浆也不容小觑,这两件羽衣乃是采集了上古火鸦蜕变时脱落的羽毛制成最是抵御炎热,虽然比不过金乌的太阳真火,但对于熔岩的热力多少还有些作用。”

陈浮生知道这火鸦也是传承有金乌的血脉,比起净庭这样的人族来说出身反而更要纯正一些,只是这些妖类智慧不足全凭本能行事,不能像人族一般参考金乌的天赋创造出来什么上乘功法,想要蜕变成为金乌的指望几近于零。

净庭临到现在才拿出这两件辟火羽衣倒不是舍不得,而是因为这件法衣祭炼手法不同于道门盛行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禁制,其效力大半倚仗本身的材质,只要将法力打入其中就可催动。

而且无论是明月还是陈浮生修行的道法都与火系没有太大干系,就算苦苦祭炼也不会增长多少威力。

“既然净庭妹妹拿出了这等辟火灵物,那么阵法就放在我身上吧,我极乐一脉虽然不擅阵法,但在幻术上多少还是有些造诣,暂时布下一套幻阵瞒过外人的耳目应该问题不大,净庭妹妹只管放心推演阵法就是。”

明月纤纤玉指一点,乌金色的羽衣便自幻化为一匹华彩锦绣衣衫披拂在身上,倚仗着丹成的修为她竟是片刻间将这件法器祭炼完全,幻化如意。

轻轻**身上的锦衣,明月盈盈一笑,打出八面阵旗,看向陈浮生道:“这不尽山占地颇为广大,师姐的法力还未到单凭这一套阵旗将这片地域尽数覆盖的地步,师弟与我修行的功法相同,正好出手帮我一把。”

陈浮生信手接过三面阵旗,将极乐相思咒幻化的情火分出一缕打入其中,稍加试探也是忍不住暗暗咋舌。

虽然眼下极乐一脉衰败凋零,但毕竟曾经辉煌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明月这个掌门继承了极乐一脉的全部家底,身家比起陈浮生来也不差多少,单是这一套阵旗就已经有资格作为小门派的护山大阵,而在明月手中也不过是临时之用。

阵旗这类法器与众不同,本就少见,更没有几个人像其他法器一般旦夕祭炼,里面干净至极没有任何人的法力烙印,再加上这套阵旗本就是极乐一脉的前人祭炼而成,因而陈浮生的法力打入其中不过一时三刻就已经祭炼得随心所欲。

看着明月飞出五面阵旗,陈浮生把手一指,亦是放出三面阵旗依照着八处方位将不尽山围起,然后陈浮生只觉极乐相思咒的法力一泄如注,阵旗齐齐震动,就有滔天大雾凭空生成将方圆十里尽数笼罩。

一面运转极乐相思咒为阵旗提供法力,陈浮生另外一面则是召唤出了那件辟火羽衣。

陈浮生有着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护身,水火不侵,只要不是那头金乌亲自运使太阳真火,在这岩浆之中也是如履平地,原用不上这件火鸦翎羽炼就的法衣,只是他不愿意让明月两女知晓自家的手段,因而还是需要做做样子。

仗着自身修为已经炼罡大成,再加上在伊势神宫的这些时日向明月不时请教,陈浮生的极乐相思咒进步堪称神,竟尔连连突破也修炼到了炼罡级数,只是他担心这等进展太快引起明月怀疑,因而故意压制了自身修为,只是显露出凝煞巅峰的法力来。

但是比起明月来,他在这上面的造诣还是差了许多,因而他也不动用极乐相思咒只是把这件羽衣向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中的那处冥府鬼蜮中一投。

佛门法力最擅洗练法器,虽然他在佛法上的领悟未必强出明月多少,但是冥府的原身却是那一张百鬼经变图,其中也不知收纳了多少有修为在身的阴魂鬼卒,有着无穷无尽的愿力。

羽衣祭炼的时候本来就没有耗费多少功夫,洗练起来也甚是容易,只是一滚,再出来时已经化作了一件乌金色泽的袈裟,稍一催动就有滔滔热浪伴随着佛光佛火放出,除去护身外,也有几分克敌的威力。

将这件袈裟随意披在身上,陈浮生就自盘膝坐下,开始琢磨起极乐相思咒中的那半部天遁剑诀来。

天遁剑诀虽然想要彻底修成凶险异常,但上手却是十分简单,在修炼极乐相思咒的同时他也早已将入门的基础练成,至于后面的精深部分则是打定主意看看明月修行的成果如何再做决定。

第一百零二章 百鬼夜行图

饶是如此,陈浮生也感觉大有收获。

此剑一成,心中诸多杂念为之一空,道心纯澈灵动,与天地间都产生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奇妙联系,甚至他体内得自风万里的鲲鹏精血同自身的北冥逍遥诀也更加契合。

陈浮生本来修为就已经提升到了炼罡大成,距离丹成也不过一步之遥,天遁剑诀修炼小成之后居然真让他隐隐触摸到了那一层屏障。

如果不是北冥逍遥诀的法力都被他用来镇压风万里的杀道,陈浮生甚至有信心只要潜心修行,不用十年功夫就能踏出练气九层中至关重要的那一步。

这也难怪那位苗女阿蛮身为魔教教主之女的身份偏偏要选择这两门功法修行,以陈浮生眼光来看,如果这两部剑诀合一,确实有几分可能推开那扇虚无缥缈的元神大门,奠定长生之基。

正当陈浮生盘算到底怎样才能将这两门同源而出却又南辕北辙的功法合而为一时就见一道耀目金光穿过重重雾气,冲天而起,直接勾连了天上大日。

与此同时,他掌控的三面阵旗亦是出一阵轻颤,明月传音给他时候已到。

这座幻阵一小半被他掌控,其中变化自然瞒不过他去,择定了那道金光七绕八转,没过多久就再次见到了净庭巫女。

此时的她神色严肃,背后凭空生出一对黄金羽翼,悬空而立,手指变化数次,连续打出一连串法诀。

那道金光之中更有一面古朴铜镜载浮载沉,日光照耀其上,就有无数景象在陈浮生三人面前反射投影出来。

看着铜镜渐自稳定,指引出一条通道来,净庭长呼一口气,难掩疲倦之色,神情却是兴奋异常,喃喃道:“这面八咫镜虽然不是什么异宝,却是当年金乌遗留下来,同天日及金乌都有感应,现在那金乌尸身正在吞吐大日精华,正好用来找出阵法运转中的那一处破绽,方便我们进入。”

这句话说出,净庭背后双翅一振,再次出现已是踏上了那条金光大道,回头催促明月与陈浮生道:“明月姐姐,扶余道友,八咫神镜打开的这条通道支持不了多久,若是在大阵弥合前进不去,下次再想进来就要等到三年之后了。”

陈浮生此时用的是扶余璋的身份,风雷翅与步云履都不方便动用,再加上这两家法器都是用北冥逍遥诀的法力祭炼而成,用极乐相思咒来催动并不适宜,听到净庭招呼,心念一动,足下就有莲花生出,虚空漫步而去,竟是他许久不曾动用的步步生莲神通。

不尽山高逾千丈,就算在大齐也是难得一见的高峰,在这扶桑小国更是被尊为圣岳,不二高峰,山头白雪皑皑,此时大日光辉披拂而下,虽是正午,但也与那所谓的富士白雪映朝阳相差无几,面对这等奇景,陈浮生却是谨慎异常,在身上那件火鸦羽衣的灵光之下,更是早已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悄悄张开,便是元神级数的高人全力一击也能勉强支撑下来为他赢得一分逃命的机会。

平心而论,他是真不想打这头金乌的主意,但是比起北冥逍遥诀来,天遁剑诀更有可能助他成就元神,可是饶是那位魔教教主天资横溢积蓄又是那么雄厚,也需要转生两世才能将此剑诀修成,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可不认为自己将来能够从劫空这个距离温养只差一步的高人手中得到其中的诀窍。

为了这件事明月与净庭也不知筹谋了多久,那面八咫镜非但有着指引之力,在一定程度上更是可以操纵火焰自然是一路畅通无阻,然而一路向下,明月与净庭两女却是暗暗吃惊。

要知道这些日子陈浮生虽然进步飞快,但表现出来的法力依旧未曾突破凝煞级数。明月开口邀请他参与此事也是因为极乐一脉人才凋敝,她虽然身为掌门,手下却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她亦是有一番雄心壮志,想要重振这一脉的声威,这才推举了陈浮生。

至于净庭巫女,因为那一道金乌残魂的关系,元神之下能够被她放在眼中的本来就没有几个。

虽然因为万化门道法的缘故,她高看了陈浮生一眼,但对于陈浮生本身的实力还是不怎么看得上。

然而这一路下来,已经步入了这地底火脉的深处,暗红色的岩浆翻滚不绝,有如河流奔涌不息,热浪滔滔而来,不要说血肉生灵,便是金石之属落入其中也是转瞬间融蚀。

甚至在这岩浆河流的上空、深处也是弥漫着一层暗红雾气,厚重凝练至极,闪烁有异种光泽,显然经过千万年的积累,这其中早已形成了地煞阴脉一类的存在。

金乌乃是火中王者,净庭根本无需动作,那无数岩浆浪涛、火行煞气便自行平静下来,排开一处空间,明月体外那件锦绣衣衫上则是飞出无数层光幕将自身团团罩住,随灭随生,虽然看着应对得也十分宽裕,但终究不如净庭一般轻松写意。

陈浮生也是撑起了那件羽衣所化的乌金袈裟,虽然看着十分吃力,但是每步踏出,袈裟之上一片流光荡漾,周围的岩浆火煞便自诡异地空出一大块来,消失不见踪影,就连明月与净庭也看不出来他用的是什么手法。

“也不知这上古金乌到底是何等模样,居然死了之后还有这么大的威势。”

看着净庭停下脚步,陈浮生亦是心中一震,感觉一道磅礴无比的威压浩浩荡荡传来,覆压一切,法力运转忽然晦涩起来,就连吞吐元气都变得艰难起来。立刻明白已经到了地头,心生好奇,鲲鹏慧眼已经自然运起向前张望而去。

寻常狮虎猛兽,体长丈许已经罕见至极,便是嬴信这般修行数百年的大妖将真身放出也不过只有四五丈长短,然而这一头赤足金乌却是真个有如小山一般,长有百丈之巨,傲然屹立在那片金红岩浆规律而成的湖泊之间。翎羽有如乌金,双翼之上有灿烂胜过黄金百倍的火焰流动缭绕,一涨一缩间便扩张到方圆数十里开外,再次返回体表之时已经裹挟了无量大日精华夹混着滚滚岩浆,好似在吐纳修行一般,这一片岩浆湖泊也随之潮起潮落,声势浩大至极。

而那株不过丈许来高的扶桑木同金乌卵则是被移在了金乌羽翼之下,同金乌气机勾连起来,亦是在缓慢吞吐元气。

净庭看了一眼却是叹息一声道:“看来虽然有着地火岩浆同天日精华补益,这头金乌还是被汲取了不少力量,据伊势神宫记载上古年间,这头金乌双翅一张可是足有数千丈,说是遮天蔽日也不为过,被镇压到这不尽山下的时候虽然被那狠人用秘法祭炼过,身躯缩小不少,但伊势神宫将金乌卵同扶桑木移植到这里的时候也还有着两百丈长短,若是继续下去迟早有一日会被那件法宝彻底吞噬炼化。”

陈浮生点点头,在这头金乌四周有着无数道黑气长索纵横往来将空间彻底封锁,当这头金乌循着生前本能吞吐岩浆火力之时,这些黑索亦是不断从其体内汲取着精血元气落入岩浆深处,也不知这些长索是由何等材质打造而成,在这足以烧融虚空焚化万物的太阳真火下居然也是没有丝毫变化。

陈浮生的鲲鹏慧眼穿透那黏稠岩浆可以看到这些长索都是从一张图卷上分化而来,这道画卷上也不知描绘书画了多少种珍禽异兽,旁边更有无数文字注解,只是这些文字古老至极,就算陈浮生这等修士看去也是不解其意。

每当长索带着金乌精血落入这张图卷上,上面描绘的诸多奇兽形象比起之前微不可察地清晰一分,法力波动亦是随之增强。

而让陈浮生尤为惊讶的在于这里给他的感觉与伊势神宫的神域居然有些仿佛。这张图卷之上有金乌吞吐日华地火,岩浆流淌不息,气息炽热刚猛,而在画卷之下却是另外一番风光,阴气森森,寒意彻骨,连魂魄都能冻结,好似直通九幽冥狱,然而这阴阳气息在这张图卷上汇聚,却是生出一股盎然生机来。

“扶桑八百万鬼神尽皆由此而来。”

净庭把手一指,面色复杂道:“扶余道友同明月姐姐想必也曾现我扶桑一地鬼神精怪极其繁多远胜其他地域,便是因为有这张百鬼夜行图存在,当年那人有心将这张图祭炼完整,之所以选择这不尽山便是看中此地既沟通幽冥又有地火岩浆等若无数高人旦夕祭炼,只是这积攒了数万年的火脉虽然也是元气浓厚,但比起幽冥之地来还是差了许多,因而那人便又击杀了金乌神将其尸身投入其中。只是没想到他一去不复还,这件法宝气息泄露出去,居然造出了无数精怪出来,你们两人所看到的远不足这张百鬼夜行图的百分之一,实则这件法宝早已在幽冥之地将整个扶桑覆盖。”

第一百零三章 剑斩冥府

“那么我们之前从伊势神宫来到这不尽山下实则是借助了这张百鬼夜行图的威力在幽冥界域中穿梭?”

听到净庭巫女的解释,再联想到之前横渡虚空时的异样感觉,陈浮生蓦然醒觉,下意识追问道。

没有给陈浮生解释,净庭蛾眉紧蹙,神色凝重道:“无论是那枚金乌卵还是扶桑木都被移在这里数千年时间,早已与这处岩浆火脉还有金乌尸身乃至那张百鬼夜行图的气机勾连为一体,可以说牵一而动全身,在这种反扑之下无论我们三人有什么护身手段都难以保留性命。”

陈浮生点点头,那头金乌单单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镇压天地的威势,身周的时间都如同静止一般,连念头运转都有些迟钝,而那百鬼夜行图的品级更在陈浮生所见的一切法器之上,这两者一旦动,没有元神级数的实力休想脱身。

就是其中这处最弱的火脉也积蓄了上万年的岩浆比任何修士的法力还要浑厚百倍前辈,一旦爆开来,相当于无数个修行有成的大修士同时施法攻杀,陈浮生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虽然护身别有奇效,但目前他能动用的法力却未必能够坚持他遁出不尽山的时候。

“一会儿我会引来那小半残魂进驻金乌尸身将几者间的气机勾连打破,然后再借用金乌的法力暂时镇压百鬼夜行图与这处火脉的异动,至于将扶桑木同金乌卵从这片湖泊中安然取出就要倚仗两位道友了。不过,”

说到这里,净庭语气更加郑重:“圣魂虽然受损严重,没有本我意识,金乌尸身中的灵性经过这么多年更是彻底泯灭,但这两者毕竟源出一体,天然契合,我们这些不知隔了多少代的混血后裔远不能与之相提并论,时间一长,我反而会被它们同化,净庭最多只能坚持三个时辰的时间。三个时辰一过,无论是否成功,我们三人都必须原路撤离这里,因而两位道友的度必须要快。”

陈浮生眼睛一转,率先开口道:“师姐修为高深,又有净庭道友赠送的火鸦羽衣护身,取这两物出手定是手到擒来。虽然外面我们已经布下幻阵结界但难保不会有意外变故生,师弟不才,希望能够留在外面为两位护法探查外面的动静。”

陈浮生虽然对于那枚金乌卵以及扶桑木都有十分的兴趣,但也知道明月与净庭两女之间一半同性的交情,还有一半另有交易约定甚至互相钳制的手段,关系稳固。

而自己对于净庭来说外人并无太大差别,夹在中间转有许多不便之处,对方绝对不会放心由自己去取这两件关系到身家性命以及将来修道前途的异宝,自己太过殷勤并无任何好处,反而容易引额外的猜忌,反不如自己提前把话挑明了来得痛快。

果然见到陈浮生无意于此,净庭心中一宽,微微笑道:“即是如此,还望道友好生看顾净庭的肉身莫要被这岩浆损毁。”

“你有太阳真火护身,哪里用得了外人为你护法。”

看着净庭闭目坐下,周身涌起数十团灼灼如日的灿烂火焰漫空游走隐隐结成阵势,将身子护得严严实实,陈浮生暗笑一声,亦是放出一层佛光为其加持上一层屏障方才有闲暇去看向明月。

这处火脉虽是天然造就,但地下岩浆的流动分布极有格局,暗合天地大道生克变化,以这片湖泊为阵眼形成了一处天生阵法,火行精气汇聚于此,所以才会被那位击杀了金乌的高人所看中,伊势神宫也是因此才会将扶桑木和金乌卵移到这里,如果不是金乌卵本就是那头金乌临死时布下的一记后手,以**力抹去了其中的本我灵性,这么多年的祭炼下来早该生出魂魄,破壳而出。

这种天生阵势再加上那张百鬼夜行图放出的无数黑气长索封禁更是将这里衍生的变化已经推升到了一个极致,稍不留神就会身陷其中反而沦为那张百鬼夜行图的养分。

陈浮生有鲲鹏慧眼最擅窥见虚实变化,自然不惧这一点,不过他可没有想要在明月两女面前暴露的想法,这已经远远出了一个凝煞修士所能做到的极限。

他可不信两女准备了这么长时间就没有专门克制的方法,之前她们计划的时候本就没有将他考虑在内。

净庭身后一道金乌虚影方一飞出落入那头金乌体内,这头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金乌尸身就好似重新活过来一般,双目猛然睁开,双翅一展,身上流动的太阳真火比起之前不知强盛了多少倍,将那数千道粗如手臂,凝练无比的长索烧灼得虚幻不定然后寸寸断裂化为漫天飞灰。

挣脱了束缚自身的枷锁,金乌仰就是一声惊鸣,威势更增,在这股睥睨天下的霸道气势下,岩浆深处那卷百鬼夜行图上原本有如走马灯般缓缓流转的无数图影好似被施了定身咒般齐齐一定,再也不能变化,原本百鬼夜行图与金乌就是这处阵势中最为强盛的两处法力源头,此时一同出了变故,原本紧密如一的阵法运转自然也生出破绽,那片岩浆湖泊本来平静无波,此时没了这两处的压制登时天翻地覆,惊涛骇浪起来,底下更是有着无数暗涌漩涡,骇人至极。

只是声势看着惊人,但落在陈浮生这种修行有成的人眼中可要比之前暗藏杀机容易对付许多。

“明月姐姐,快些动手,我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听到净庭操控着金乌神念传音,明月嫣然一笑,左手中已是出现一个罗盘,法力灌输其中,隐隐有着朱红流光飞泻而出。

右手凭空一抓,一根乌金翎羽和一滴黄金血液聚合为一,无风自燃,火光落入罗盘,原本静止的指针登时旋转不休。

看到这幅景象,明月体外佛光一转,纵身投入滚滚岩浆之中,以金乌的翎羽精血作为祭品再通过这方扶桑木制成的罗盘,明月就好似老马识途一般,顺着阵势变化,一连闯过四十九处漩涡浪涛,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接近了那株结有金丝巢穴的扶桑树,居然没有引这处火脉的任何异动。

与此同时,陈浮生也未曾闲着,趁着净庭两女无心他顾的时候,早已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张开吸摄起这处地下火脉的岩浆洪流起来,无论是湖泊中的炽热岩浆还是地脉深处的火行煞气在这件已有小成的洞天之宝面前都毫无反抗之力,虽然有着外面的岩浆源源不断地灌输进来,看上去不增不减,但其中的火煞之气却是比之前足足稀薄了三成有余。

看着岩浆沉入地底火脉加入到五方五行阵的运转中,陈浮生欣喜之余却现自家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居然也被一股法力侵蚀了进来,正自生一种诡异莫名的变化。

这一现,着实让他惊骇不已,这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乃是佛门一切洞天神通的根基,自成一体。已经是他身上最为厉害的一件法器,就算是元神之辈也不能轻易夺去,怎会如此轻易受到影响。

仗着这件法器早已祭炼由心,陈浮生放出神念仔细察阅每一寸土地之后方才现原来是那一处冥府出了问题。

当日陈浮生降服黑山石精后便将他的幽冥鬼蜮同百鬼经变图两相合一共同炼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作为收容魂魄日后开辟轮回的所在,只是这处冥府毕竟是由几样事物拼凑而成,天然就有疏漏,以陈浮生的修为见识还未到将之补足无缺的地步。

而那件百鬼夜行图下可是真真切切地联通着整个幽冥之地,作为天地运转中的一环它可要强过任何法宝。

当感受到这股同源道法的时候,幽冥之地与陈浮生的整个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都产生了感应,以百鬼夜行图为媒介强行勾连起来。

偏偏百鬼夜行图就是因为残缺不全才被安置在这里,将自身补足完整乃是这件法宝的本能,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中的那处冥府正合它用,而且比起扶桑整个幽冥之地来可要容易炼化许多,不知不觉两者就已经彼此渗透起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的那处冥府也多出许多形态古怪的鬼怪精灵,俨然便是那百鬼夜行图气息外露所致。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法宝成于上古,祭炼的手法与现在大相径庭,内中并未有本我元灵,兼且受损严重,又被净庭巫女借助金乌镇压了大半力量,绝对不可能像这般缓慢。

可是如果等到净庭的意识从金乌尸身中退出,这件法宝的威力就能真正施展出来,不需要多,只是一两分就足以让陈浮生这些年的心血前功尽弃。

不要说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于陈浮生成道干系甚大,就是这件法器本身也是珍贵异常,有许多妙用,陈浮生怎么舍得将之放弃。

“不行,到时候两者的联系就太过紧密了,以我目前的实力绝对不可能从这件法宝手中将之夺回。”

一件法宝真正的威力有多强陈浮生根本无法想象,更不必说这张百鬼夜行图出自上古大能之手,陈浮生想也不想就将九天剑阵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彻底布展开来,八口剑器聚合为一,生出一道横亘百里的五彩剑气,有如长虹,从天而降,照着冥府最深处狠狠斩去。

自离开雪山来到扶桑也有许多时日,他之前出那一剑破浪所消耗的神意已经恢复过来,尤胜以往。甚至为了出这一剑,陈浮生还临时放下了对于人心杀道的压制,将全身法力尽数灌输其中。

要知道他的北冥逍遥诀开辟一座北冥海域本就法力雄厚无比,风万里的天鹏九变也已突破丹成级数只是被他打落下来,这两者合一,法力之强已然提升到了丹成级数的最巅峰,再加上他又借助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天地之力,这些力量汇聚起来,已经有了几分当日萧乘风为他演练乘风破浪的几分神采在其中。

第一百零四章 百鬼入冥,天地扩张

只是这道剑光方一形成还未落下,那张百鬼夜行图表面荡漾出无穷涟漪,竟尔将重如山岳的岩浆湖泊生生隔空托起,幻化出无数异兽精怪带动起无量幽冥阴气齐齐施法攻伐而上。

这千万道术法演化为一道无边洪流,浩浩荡荡,直直向上扑去,方向对得居然不是陈浮生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

于此同时,陈浮生只觉眼前短暂一黑,神魂摇曳不稳,然后方才听到伴随一声惊天长鸣,两只赤红色的鸟爪带起一片金光灿烂的真火抓落下来。

那道法术洪流方一接触到那片灿若黄金的真火就自烧融一空化为乌有,那对鸟爪却是得势不饶人,两下一撕扯,恍若听到锦帛断裂一般,陈浮生见到了终生难以忘怀的奇景,那张已是法宝级数的百鬼夜行图在这股无比竟尔被生生撕成三份。

只是出这一击之后,金乌身上的气势虽然更加强盛,但是身上的法力却是不可避免的降落了下去,与百鬼夜行图下突然爆出的万千道阴气拼了个不相上下,时而幽冥阴气扑灭真火,时而太阳真火将这阴气焚烧一空,僵持起来。

然后陈浮生就听一阵焦急声音传来。

“明月姐姐,扶余道友,我快要驾驭不住这头金乌了,大家再不离开就再也没有机会。”

百鬼夜行图固然威力无边,便是却不合这种针锋相对的攻坚之用,金乌就算在上古诸多真灵神兽中也算数得上的霸道凶残。这一次神魂合一,积聚了上万年的恨意愤怒到一招之上有此成果倒也不足为奇。

陈浮生只是暗暗可惜,净庭毕竟没有真正修行入道,虽然仗着金乌之力在身杀伐厉害,但在道心上的打磨却是差了许多,而金乌残魂入体之后将本性中的桀骜霸道彻底激出来,远不是在伊势神宫中可比。

两相下来,比之前预计的时间居然足足少了将近三分之一。

不过这也已经足够,扶桑本来自古就没有什么厉害的修士与门派,伊势神宫的人也不擅长阵法,再加上这不尽山下有着金乌尸身同百鬼夜行图,本就是天下间最为凶险的几处所在,因而那株承载了金乌卵的扶桑木附近也就没有动什么手脚,根本难不倒明月。

此时两者对拼,元气激荡,更是加了最后一把力气,将这两件异宝同大阵的气机联系生生震断。

素手一捞,将那金乌卵连带着巢穴一同收起,明月就要对扶桑木下手,却见金乌气势猛然一降,真火运转之间再不复之前的灵动现出几分呆滞来,渐渐被那从幽冥之地中涌出来的无穷阴气占据上风包裹起来。

净庭终于再也驾驭不住越狂暴的金乌,强行施展秘法将残魂重新收回。

之前金乌与外泄的幽冥气息也不过勉强维持一个均势,此时一强一弱,这处本就动荡不定的地下火脉被阴气所逼终于彻底爆开,一浪高过一浪,朝着明月打去,而那一株扶桑木刚刚从阵势中脱离,根基全无,被这岩浆洪流一带,随波逐流,居然就此从明月手中错过。

明月掐起手诀就要重新施法,可是这里几经肆虐,天地元气暴乱无比,又哪里能够如愿,正当她打算放出法器的时候耳边又已经传来了净庭仓惶莫名的声音,明月心中就忍不住萌生了几分退意,现在已经不是能否将扶桑木取走的问题了,能否在火脉彻底崩灭前遁离不尽山保住性命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对于净庭两女来说扶桑木充其量不过是祭炼成为一件法器。金乌卵已经入手,血脉的问题一旦解决,净庭可以随意动用金乌魂魄的力量,远不是一株气候未成的扶桑木所能相比。

然而这时候陈浮生却是看到了那个万中无一的机会。

再也顾不得遮掩法力,陈浮生将那一道剑光挪移出来,沿着之前金乌的爪痕向着百鬼夜行图斩下,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更是早早张开,化为一匹遮天云锦,流光溢彩,向着那处翻涌不休的岩浆湖泊当头罩下。

“明月师姐,净庭道友我这一件法器只能够勉强镇压岩浆片刻,你们快些离开。”

明月两女都十分机敏,虽然不知陈浮生为何突然之间法力暴增,更是得了这么一件厉害法器在身,但也知道眼下不是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云锦起起伏伏,不时传来浪涛之声,显然陈浮生确实镇压不了这处火脉许久,尤其净庭巫女更是焦急,她虽然身怀金乌血脉,却是未曾真正入道修行,通过残魂操控金乌其实已经远远出她能力所及,这一进一出也不知消耗多少,实力目前正处于最低谷,自保尚且不足,既然明月已经得手金乌卵,最大的阻碍无形中已经消除,此时她唯一的愿望就是立刻利用金乌残魂将金乌卵炼化洗髓换血,哪里肯在这里浪费光阴。

深深看了陈浮生一眼,明月朗声笑道:“我极乐一脉能够出现师弟这等人才,中兴有望,实在可喜可贺,等到离了此地,师弟千万记得来寻我与净庭妹妹。”

看着明月两女顺着岩浆流向飞遁而起身影渐自消失不见,陈浮生长身而起,一声低啸,法力比起之前居然再次提升了近半上去,甚至隐隐透露出一股冲霄杀气,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上面更是绽放出无量佛光,阵阵梵音,一身实力再无半点遮掩。

他这一次要面对的可是一件货真价实的法宝。

本来就算百鬼夜行图有些残缺不全,以他的修为也是根本不足以打这种主意。但是刚才净庭控制不住金乌反被其带动着给了百鬼夜行图狠狠一记,却是让他看到了些许端倪。

也不知是何人祭炼的这件法宝,以它的品阶,里面居然没有生出法宝元灵来。

没有元灵,任法宝威力再强,总是不够灵动有许多可供下手之处。尤其是陈浮生鲲鹏慧眼看得分明,金乌方才那两爪除了将百鬼夜行图撕扯为三份威力大减之外,更是生生将它从寄托的幽冥之地中拉扯了出来,否则那幽冥阴气也不会突然间全数涌来。陈浮生方才那一剑破浪就是为了顺着金乌的出手的痕迹将那残存的气机联系斩断,方便他行事。

陈浮生目前争取的也是一个时间,运起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将幽冥之地暂时隔绝起来,于此同时,陈浮生则是将自家大阵中那一处冥府的气息完全释放出来。

百鬼夜行图想要祭炼完全本就需要源源不断的幽冥阴气,尤其它现在元气大伤,对于这些越渴求。偏偏它与幽冥之地的联系又被强行斩断,想要再次勾连又被陈浮生遮蔽了感应。然而此时却又有一道同源的气息在身旁生出,如果百鬼夜行图有着本我元灵,自然就有许多考虑思忖,决计不会轻易入局,可是它所拥有的不过只是一道完善己身的本能,蓦然感受到这处所在对于自己恢复大有好处,只是一抖,把不知多少里长的画卷尽数收缩回来,然后就直直落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转瞬间就与那处冥府化合为一。

云锦上面凭空多出无数图形,一涨一缩,变化不定,陈浮生与它心意相通,一种吃撑了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只觉体内的经脉窍穴都快要爆炸一般,吞吐元气运转法力时,身子更是好像忽然间化为小山大小,忽而回落正常,说不出的诡异难受。

陈浮生知晓这是百鬼夜行图品阶太高威力远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这件未能真正开辟洞天的法器之上的缘故。传出一道意念,一面着令黑山与幽若两人催动山水神印调起这座大阵中的山水根源镇压这处冥府,陈浮生另一面则是将五方五行阵的威力运转到极致不断消磨转化这件法宝带来的无穷力量。

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所化的疆域虽然已经远一切洞府法器,宏阔到了极致,但比起真正的洞天之宝,以及天地来却还是差了许多,然而这张百鬼夜行图方一落入,疆域外面那片混沌一片有如虚幻的濛濛虚空就立刻化虚为实,分化清浊,演化出滚滚天地元气,凝聚为天空大地,不断向外扩张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青丝为经,红线作纬

“好生厉害。”

陈浮生立足海面之上,回望去,忍不住暗自心惊。

暗红色的岩浆裹挟着滚滚黑烟从那一处缺口中喷薄而出,直冲云霄,蒸干云霞,将整片天空烧灼得黑红一片,无数道灿烂烟花接连爆炸开来,至于那不尽山上常年不化的皑皑白雪更是早已消融殆尽,岩浆洪流有若长蛇滚滚而下,将一切草木生灵舔舐干净。

这种天地伟力,已经很难用法术界限来划分,大约也只有元神高人或者那些天地真灵的天赋神通方才有此威力。

心头一痛,陈浮生知晓这是自己临时祭炼得那三面阵旗被这岩浆洪流销毁的缘故,若非最后他将遁光催动到最大,怕是也要葬身岩浆火海之中。

只是他的面上却是说不出的欢欣,风险愈大,收获自然也越重,兜兜转转,三人之中,这一次反而是他得益最大。

百鬼夜行图毕竟受损严重又没有元灵主持,对于被人祭炼这件事并不怎么抗拒,在爆过一场之后也就迅融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中来,只是它品阶太高,以弱控强,对于陈浮生来说太过吃力。

“净庭想要洗练血脉只怕也不是一日之功。那个魔教大会不去也罢,还是先将扶桑木同百鬼夜行图祭炼得圆融如意之后再去找她们更为妥当。”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陈浮生心头转了几转,打定主意先在东海觅地潜修一段时间。

虽然他也想一鼓作气从劫空手中逼问出天遁剑诀的修行隐秘,但也知道两人道行相差太大,没有净庭金乌残魂相助,自己根本奈何不得对方脱劫九转练就的无上道果,而净庭这一次损耗太多,又得了金乌卵必定要潜伏一段时间才会重新露面。

而他为了百鬼夜行图与扶桑木这一次在两女面前暴露了不少实力,虽然看起来是出手帮助了她们一把,可是对方心生提防也是难免,这时候勾搭有许多不便之处。

仰头看天辨认一下方向,陈浮生就要纵起遁光离开,可是却忽然感觉周身一紧,体外虚空都好似铁铸一般,竟然飞遁不脱。

“能够以这般法力定住我的,修为最起码也要高出我至少三四个大境界不成,不知是谁要对我下手。”

陈浮生正欲换用其他手段尝试,就见到一股杀伐之气冲天而起,分化黑白二色,带起一线遁光,向着自己逼来。

这道遁光凌空而来,虽然看着迟缓,但是之前还在千里之外,再次出现就已经横跨了近半距离,度快到极致,眨眼间便自在陈浮生面前落定。

一见此人,陈浮生就忍不住心头一跳,暗自念道一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按理说他不是应该被明月与净庭使了障眼法拖在伊势神宫吗,怎么就恰好出现在这里?”

不过陈浮生也知道自家最倚仗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现在被百鬼夜行图僵持起来根本不能像之前一般护持己身,甚至连风万里的杀道也因为他动用了北冥逍遥诀的法力再一次蠢蠢欲动起来,神魂道心不稳,根本无法抗衡此人因而只是掩饰了内心疑虑,微微躬身道:“师姐已然随同净庭道友返回了神宫,劫空前辈若是寻她有事,扶余璋愿意同前辈一同前往。”

“非也非也。”

劫空摇摇手,呵呵一笑道:“这一次我可是专为你陈浮生而来。”

这三个字一出口,陈浮生心中真是翻起惊涛骇浪,修士比起相貌言行习惯来无法改变的就是身上的法力波动,现在他改了面貌,更将一身北冥逍遥诀的法力尽数收起,换上了极乐相思咒。

苗女阿蛮之前与他对上,知晓陈浮生练有极乐相思咒,又在他身上下了那只至今未曾找到的一线牵蛊虫,被她现,陈浮生并不意外。可是在劫空面前他可是从来没有动用过陈浮生的手段,不知怎么就被人瞧出了底细去。

不过陈浮生随即就调整了情绪将诸多杂念尽数排空,运转法力挪移筋骨皮肉恢复本来面貌,微微欠身,淡淡问道:“然则劫空前辈拦我去路意欲何为?”

既然已经被人看破,陈浮生心中反而坦然下来,他可不相信劫空故意点破他的来历只是为了好顽,其中定然还有其他计较。

劫空把遁光一收,呵呵一笑,顾左右而言他道:“这些日子你一直在扶桑,或许不曾听闻九天剑派已然知晓了你出身魔教,非但早已将你逐出山门,更是加派了掌教大弟子前来废除你一身得自九天剑派的修为,他已然温养出离火仙气,修为比我还要高出一层,南明离火诀本就威力强横,善于杀伐,除去那几个练就元神的教主长老,整个神教怕是无有人是他的对手。”

陈浮生心思坚定,对于这些也早有预料自然不会露出什么异样,只是把声音一提,再次问道:“陈浮生愚钝,还请前辈直言。”

盘膝坐在万顷海面上,劫空头上的黑白二气便自直接落入水中,海上本来波涛滚滚,得了这股法力却是平静无波,光滑如镜,劫空把手一指,亦是提声喝道:“无他,只是想要与道友探讨些道法,不知道友是否愿意陪我下上一盘棋打些时间?”

“如果不下,你就不让路么?!”

陈浮生暗自冷哼一声,却没有表露出来,从劫空现身开始他就时刻运转法力想要遁离,可是这一次虽然不像之前那么被定住一般,体外的元气却如同一团棉花一般,虚不受力,任何遁法都要比之前难以施展十倍不止,就算劫空不与他死拼,单凭这一手拖上一年半载也是等闲,而他可没有这么长时间等待那位传说中的大师兄来临。

“既是如此,陈浮生就在前辈面前献丑了。”

话一说出,陈浮生亦是盘膝与劫空相对坐下,心念一动,左右手腕上便各自飞出青丝红线,在空中略微一弹,分化万千,落入水中,青丝为经,红线作纬,纵横交错,形成一张百里为方的大棋盘来。

第一百零六章 棋生天地,万物演化

看到棋盘落成,劫空把手一招,就有一道氤氲云气从千丈高空采下化为一枚白色棋子,方一落入便自落子生根,一股莫名气势在虚空中荡漾开来,棋局立生变化。

劫空这一脉以棋入道,陈浮生不需要思考就知道这一局棋绝对不可能如同凡间一般简单,而是有如修士斗法一般。

劫空的道行远胜于他,想要对他下手直接凭借着高他数层的修为生生压制就是,根本无需如此迂回,劫空此举定有其他深意。

只是对方敌我难辨,既然没有流露出杀意来,陈浮生也就不肯轻易动用北冥道人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手保命底牌,而且以劫空的修为这道神通到底能否起到作用陈浮生心中委实没有把握。

劫空修为远胜于他,又没有其他负担,借势而来,已然占了先机,陈浮生以自家极乐相思咒所化的青丝红线为经纬布下棋盘总算扳回一城,接下来的胜负就要看各人手段如何了。

看到劫空落子,陈浮生将心中杂念尽数驱除,把手一提,海水落入掌心,北冥真水一转,也自化为一颗漆黑如墨的圆润棋子,稳稳落在一处,同白云棋子遥相呼应。

黑白两子连续落下,好似暗中契合了某种规则一般,青丝红线齐齐一震,黑白二气弥漫成雾,将这张方纵横百里的棋盘尽数笼罩起来。

陈浮生悄然运起鲲鹏慧眼望去,只见那颗白子在棋局之中已然幻化成为一处孤峰,将左右的天地元气牢牢钉死在原地,气机外放,更是将青丝红线浸染得一片透明。

而陈浮生的那一枚黑子则是化为一道滚滚江水,一泄百里,浪涛之声不绝于耳。

山水相对,肉眼看不见的气机亦是在不断冲撞,黑白雾气中无数镜面虚影生成又复破碎。

你来我往,转瞬间就已落下一十九手,棋盘变化,已经演化出一个小小世界出来,虽然不过占地百里,却是山川草泽一应俱全,在黑白雾气间若隐若现,自成体系,其中气机吞吐,元气变化有许多玄奥神妙。

“这是演化世界之法,只是比起与寻常开辟洞天的方式比起来更重杀伐,并不追求由虚生实。”

陈浮生接连见识两件洞天法宝,身上又有一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对于这些自然不会感应错误,当下不由赞叹起这劫空一脉的道法精深来。

只是这一十九手落下,他体内的法力就不由自己地投入其中,跟随棋势变化运转起来。

论起棋力推演来,陈浮生自是比不上浸淫其中专研奕道的劫空,只是他有鲲鹏慧眼看破虚实变化,能够提前一步在那些关键所在落子,倒也不落后劫空。

三十六手应过,棋盘一震,出陈浮生划定的界限缓缓向外扩张出去,天地之间有日月星辰依次化生,雨露风雪应气而生,给这方棋盘世界增添一抹生机。

“这个劫空该不会是看出我身怀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想要让我助他将道法变化推衍出来吧,只是这件事需得境界相当才最适宜,就算他能暂时将法力压下,可这不是我的本命道法,到了二三百手,他压制不住体内法力的时候,我可就撑不下去,只有快些结成阵势才是定计。”

又是四五十手落下,陈浮生喝道一声起,就见纠缠厮杀的棋局之中黑棋齐齐一震,各自顶起一道气柱,将黑白雾气冲散,在空中彼此勾连,结成一张罗网,与棋盘上经纬交错的青丝红线遥相呼应,将白棋幻化出来的事物尽数困起,任劫空法力上下左右来回冲撞,却总是突破不了陈浮生的封禁。

虽然北冥逍遥诀的法力陈浮生暂时不能动用许多,只是其中的剑法他早就了然于胸,如今以他在剑法上的领悟也隐隐接触到了一化万千,万千归一的上乘境界,每一枚棋子落下,都被他打入一道剑气,施展开北冥逍遥剑诀中的那一招天罗地网。

尤其是这一招天罗地网用极乐相思咒中的天孙织锦剑法来催动玄妙还要胜过本来,再加上有着青丝红线结成的棋盘为基,果然一举建功。

看到陈浮生显露精妙剑法,劫空却是毫不在意,一指点出,棋盘之上再落一子,棋盘天地立时生起变化,山川草木之中有城郭渐自形成,阡陌街巷,士农工商,百业俱全,日出而起日落而归,衣着容貌宛然,各不相同,只是举止气质极为呆滞,看起来远不如生人灵动如意。

这一着变化可大大出陈浮生意料,虽然他也不知道劫空幻化出来这些全无灵性的东西来做甚,却也知道对方不会平白出一招无用手,一面继续落子填充那面天罗地网,另一面周身法力一鼓,山水之间,屋舍之内阴风阵阵,无数鬼怪灵精就地一滚,幻化成形。

百鬼夜行图与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化合之后,犹有许多力量外泄出来,不受陈浮生控制,恰好用来消磨劫空棋势。

一件法宝的威力有多么强横,就算百鬼夜行图受损严重,也不是这么一局没有依托的虚幻棋盘可以轻易承受。略一感受其中的气息,亦现出了紧张姿态,接连应了一十三手,将局势稳住,黑白二气再次争持起来。

“陈浮生,你修为还是太低,这局棋演化到这里已是再难更进一步,还是让我助你一臂之力罢。”

不知不觉间,棋盘之力已经由百里扩张到方圆五百里,无数鱼虾龟蟹被千万钧海水携带被这棋势所裹流入这黑白天地之中。

方一落入棋盘,这些灵性未开愚昧无知的寻常水族身子一震一抖,眼中现出几分迷茫之色,竟是被这局棋强行开启灵智。

看到这般变化,劫空呵呵一笑,棋盘不再扩张,反而渐渐收缩起来。其中原本各行其是的千万人物齐齐放下手中活计,住了脚步,缓缓起身,不约而同抬头看天,眼眸中渐渐现出神采,再也不复之前那般千篇一律面无表情。

陈浮生心中警觉却是猛然提到最高。

第一百零七章 九劫连环现天欲

这些人一旦生出灵性,演化的棋局就越来越复杂,便是陈浮生运足鲲鹏慧眼也根本看不透其中的变化。

看着这盘棋局演化出久旱不雨农人无可奈何,文弱书生拦路痛哭国之将亡,名将对酒挑灯悲叹鬓边白,男女相恋不能相守决然同赴黄泉等种种世间情绪最为激烈场景,陈浮生眼前逐渐模糊,神魂为之摇曳,心神情不自禁地投入其中不能自拔。

这一局棋与斗法一般无异,棋势同自家气机勾连起来丝毫不奇怪,可是这种变化一生出,陈浮生就觉自己打入棋盘中的法力几经运转再次隔空传至,远胜之前,在体内油然生出一种莫名变化,无穷领悟涌入心头与识海中那道方才练出一个雏形的天遁剑意相合,极乐相思咒与大自在天子法两种功法根本不需陈浮生催动就自行运转起来,修为更是缓慢但坚不可移地提升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感受到这种诡异变化,陈浮生心头狂跳,彻底清醒过来,法力连续运转三次就要试图力撤出这场棋局,可是这股磅礴法力一出就好似落入虚空一般,空空荡荡,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凝神望去,陈浮生骇然惊觉不知不觉间棋盘上的局势已经复杂得无以想象,牵一而动全身,变幻万千。

“不好,这一局棋演化到现在太过凶险难测,再继续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他暗算,还是早些脱身为妙。”

退意方才萌生,对面的劫空就好似能够察觉陈浮生心意一般,长身而起,连续落子九处,朗声笑道:“我这一手生死棋祸乱天地人心,最是诛心不过,当年这扶桑之地也曾出了一个应劫枭雄布武天下,险些将扶桑王气尽数收拢己身一统天下。可是最终我这一脉不过出动了两个外门弟子日海、利贤就磨灭了他一身气数使其命丧当夜,他们修为有限,纵然联手也不过只能够推演到三劫循环为止,今天这一场九劫连环你须躲不过去。”

“你和天欲尊者什么关系?!”

如果说之前法力提升还是隐晦难察的话,劫空这九手落下,陈浮生体内法力就有如长江大河一般汹涌流转,瞬息走过千百里,然后尽数泄入棋局,等到再次流出,气势更盛之前,亦是识海之中那道一直沉寂的六欲光轮骤然苏醒过来大放异彩,强行定住陈浮生神魂令他根本把持不住自家的身躯。

“好徒儿,你总算是认出为师来了。”

劫空意气风,全身关节噼里啪啦作响,只是片刻身形相貌乃至气质法力波动都已经完全换了一人。

天欲尊者。

眼睛死死盯着对方,陈浮生一面尝试提起法力,口中不忘问:“我之前向明月和净庭打听过你,她们都不曾听说东方、中央两支魔教有你这号人物,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许是看到多年筹谋即将结果,天欲尊者心情大好,耐心为陈浮生解释道:“我当然出身神教无疑,否则又怎么能够传授你大自在天子法,又如何带你入天涯阁这处神教根本重地。”

“至于她们不知道,那是再正常不过。”

看着陈浮生在这一股吸扯之力下渐渐落入棋局,天欲尊者嘻嘻一笑,侃侃而谈道:“天欲在世间消失已有接近三百年的光阴,除了修行界中的一些老古董,只怕确实没有多少人还记得这个名字,就连那个明月,她师父在我转世重修的时候还未入道修行,极乐一脉尚是她师祖执掌门户,她又怎么会知晓我的底细?”

双手负于背后,仰面看天,天欲唏嘘道:“天道六十年一轮回,屈指一算,修道至今老夫已经见过了十五番天地轮转。”

“当年赤血与北冥号为千年一出的修行大才,名声响彻天下,我神教两支也不弱分毫,有我与叶长生并驾齐驱。只是北冥逍遥诀练就的北冥真水幽潜难测,非但滋润肉身根骨,更是将身体消耗降到最低,最是益寿延年。赤血更是天生蛟龙种,寿元悠久,我神教法门长于攻伐,虽然神妙无双,但修行起来也要更为凶险一些,在延寿方面更是远远不如。因而他们两个一直活到现在,我与叶长生却是逼不得已选择了重修。”

“转生之后叶长生有了大机缘,不过百年就将一身法力重新修炼到前世的巅峰,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忽然练就大自在天子法相元神执掌两教至尊之位,胜过我不知多少,委实让人艳羡。”

看着陈浮生在收缩到百丈的棋盘中左右冲撞,挣脱不得,天欲尊者长叹口气道:“我与叶长生亦敌亦友,两世相争数百年难分高下,单单论起手段来,我的六欲天魔道还要胜他一筹,只是元神上下一境之差有若云泥之别,亲眼看到他推开那扇大门,我也是心灰意冷,终于明白六欲天魔道太过驳杂诡异,倚仗奇巧旁门之力天然有着缺陷,今生怕是再无希望证道。”

天欲尊者面色浮现几分古怪笑意道:“也是天不绝我,后来我辗转知道他是将极乐相思咒与大自在天子法中的两篇天遁剑诀修成合一后方才突破元神,因为实在难掩好奇之心故而特意研究这两篇功法的来历渊源。”

说到这里,天欲尊者语气复又激动起来:“谁知道这一探访,我居然现了一处就连叶长生也不知道的隐秘,原来这一脉的道法也曾化用了天遁剑诀,乃是修成这篇剑诀的关键所在,叶长生是机缘巧合再加上修为深厚才能将两篇半部剑诀融合一炉,外人没有他的积累无法学步,就连他这一世的女儿他也不知应该如何传授这等经验。本来我的六欲天魔道已经近乎修炼到绝顶,绝无可能打散重修,嘿嘿,可是这天遁剑诀果然玄奥,从中衍生出来的这路生死棋法最擅洗练法力,却是让我看出了一条堂皇大道。”

抬起双手,看看十指,再看看收起法力渐自沉寂的陈浮生,天欲尊者神采激扬,喃喃说道:“我的六欲天魔道因为太过阴诡所以始终无法突破元神,但如果我用生死棋将法力重新洗练之后,以天遁剑诀为本,岂不是可以重走叶长生的那一条老路?”

“所以你才要对明月这般留意,为得就是她身上的极乐相思咒法力吧?”

陈浮生讶然道:“那么你又为何要收我与风万里等人为徒还要安插我们到正道门派中潜伏?”

听到陈浮生接连两个疑问,天欲尊者低声笑道:“好徒儿,你又懂些什么,为师是何等人物,怎会有无用手。我要以天遁剑诀成道,又不是说将六欲天魔道弃之不顾,这二百年来为师博观而约取对道法另有领悟,这六欲天魔道以六欲入道,在神教功法中最擅分化魔种,我将六欲魔种打入你们这些弟子识海,将来再将六欲天魔道的修为彻底从体内分出,将你们祭炼成为六欲分身。到时候我以天遁剑诀为本突破元神,再以六欲天魔道为用,驱御这你们这些修行了佛道魔三家最上乘功法的六欲分身,休要说那个叶长生便是整个天下又有几人能够匹敌,他现在耗尽心力也不过是为我将来一统神教做嫁衣罢了。”

第一百零八章 入局

“既是如此,净土禅院的无欲想来也是你无误了。”

陈浮生叹息一声,干脆放弃抵抗,任由棋局之力侵入体内,一脸了然道。

“不错。”

天欲尊者点点头,没有否认:“你们这些弟子乃是我精心培养,将来都是要作为我分身存在的,自然修为越高越好,神通越强越妙。也只有这等大门派才能将你们身上的潜力尽数掘起来。本来兼修两种功法,丹成这一关就算对我而言也不是那么容易跨过。不能丹成上品,注定没有前途对我又没什么用。可是以我六欲天魔道勾引七情六欲的神通能够将净土禅院浮生茶的效力挥到最大,有了浮生茶淬炼道心,再有生死棋局洗练法力,二者搭配就可顺顺当当地突破这一级数。”

“不过你算是一个异数。”

天欲尊者没有来由的赞扬陈浮生一句,道:“极乐一脉衰落许久,许多秘密都已失传断绝,若非我故意透露,她们师徒又怎么可能恰巧现这桩连叶长生都不知晓的隐秘,本来我的打算是让两人分别修行极乐相思咒与大自在天子法这两篇法诀,然后再通过生死棋将两人修为掠夺练成这门神通。极乐一脉有她们师徒两人作为备选,大自在天子法则是传给了你。”

“论起资质才情,北冥当年还要胜过玉阳一筹,可是到头来却是玉阳子修成元神成为九天剑派的掌教真人,我估计北冥逍遥诀怕是在关键之处也是有些不够完善之处难以证就元神,因而当初我本意是让你拜苏正风这个小辈为师学习玉阳一脉独传的南明离火诀,可惜我这一局生死棋虽然也擅长推演天地机运,但我道法尚未大成距离天机无误的地步还是差了些火候,再加上赤血借助大齐国运成就真龙之身证道元神更是让天地气数变得纷乱如麻,阴差阳错下,你居然被北冥一眼相中转而投入到他门下。”

“等到风万里因为在你身上连续失手道心崩溃害得我不得已提前暴露净土禅院的身份动用浮生茶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所修行的天鹏九变同北冥逍遥诀之间居然天然有着共鸣感应甚至比起大自在天子法同极乐相思咒这两部同源而出的功法来还要契合,只要让他将北冥逍遥诀练入血脉之中,将来铸就鲲鹏真身的希望说不定比起我倚仗天遁剑诀成道的可能还要大上一些。”

“大自在天子法大可以另找一个炉鼎,可是北冥一脉却是世代单传,其间轻重缓急我自然分得清楚。”

天欲脸上现出一抹意外之色:“据我推算,原本他会在这一场决斗中寻找到丹成的契机然后顺手将你击杀吞噬了一身修为,到头来却是你打破了传送反过来炼化了他体内的鲲鹏血脉。”

天欲把手一招,看着这张原本纵横百里的棋盘最后化为一颗拳头大小的琉璃明珠落入掌心,眼神沉醉,好似打量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啧啧称赞道:“不过对我来说你们之中无论留下谁都是一样。你倒是乖觉,将我留在浮生茶中的心光标记抹去遮掩想让我找不到你的方位,更是直接毁去了识海中的那颗魔种,险些打乱了我全盘计划,看来你那时就已经多少猜到我的身份,如果不是风万里精血被你炼化,说不定真有几分可能被你闯出一条生路来。”

“你这次刚刚临近扶桑那颗魔种就被我感应到,这才安排黄龙、幻庵顺便把你带回来,你虽然变换了相貌但魔种是我亲手种下与我心神相系,瞒得了别人又怎么能够瞒过我去。”

“看看我现了什么。”

天欲尊者声音猛然提高:“极乐相思咒,你同那个明月勾搭起来居然也练就了一身极乐相思咒的法力,好徒儿你可是给了为师好大的一个惊喜,既然这样,有没有那个明月都无关紧要。如果你修炼到丹成境界凭借着这几篇法诀相辅相成说不定还真能够给我增添些小麻烦,可是现在你继承了风万里的修为只怕真正法力都运转不开吧?”

“这老家伙眼光好毒。”

棋局展到这一步早已自成天地循环,根本不再需要陈浮生与天欲尊者落子就能自行演化,陈浮生再不反抗只是鼓起一身法力助这局棋继续演化,他知晓自己道行不足与其逆流相抗反不如顺势而为。

“这一局棋摆下之时我和天欲两人化身棋手互相征伐,只是他棋力远胜于我才将这局棋的操控权抢夺了过去反手把我镇压,如今我化成棋子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这场棋中自然也摆脱不了他的掌控。”

看着这局棋黑白双方在眼前演化无穷,陈浮生盘膝坐定,面上无悲无喜,心中始终没有绝了指望。

到了此时天欲的心思可谓昭然若揭,他一定要同陈浮生下这盘棋就是为了借助这一场生死局将陈浮生一身法力气数洗练干净。

甚至陈浮生怀疑他的目的已经不单单只是想要把他练成分身或者掠夺了一身修为这么简单,更有可能是他看上了陈浮生这一具身体。

毕竟除了极乐相思咒与大自在天子法外,陈浮生还得了鲲鹏精血将北冥逍遥诀完善无缺,潜力之大比起天欲的转世身来说还要强出许多。

虽然万物生灵都是应天地灵机而生,魂魄肉身共同孕育,按道理而言任修为再高夺舍之后也不可能魂魄与肉身也不可能如同原生的一般契合,因而在那些高人眼中夺舍之法只是小道还不如转世重修或者投身鬼道以求化虚生实来得前途光明。

可是六欲天魔道本就是魔教中最为诡异莫测的一篇功法,天欲尊者既然打算将门下弟子尽数祭炼成为分身不用想也知道他对分身化身这类手段有着极深的造诣,魔种本就是他一身修为精粹,打入体内与受者的法力气机精神魂魄相互浸染,可以说陈浮生身上早已有了他的烙印存在,生死棋、天遁剑诀又实有玄妙之处,天欲未必做不到化不可能为可能。

不过无论是哪种推测,最起码在丹成之前陈浮生安全无虞,天欲尊者反而会不断助他提升修为。

“丹成,最起码要到突破丹成才有那么一分可能。”

陈浮生心头清明,转瞬间转过万千念头将形势看明,天欲尊者道行本就远高过他现在又掌控整个棋盘,天然占据优势,想要破开这近乎必死的局面只有将棋局彻底推翻跳出棋盘才有可能找到那一线生机。

这并非没有可能。

天欲尊者老谋深算,他刚才的那一番话必然也是真真假假不能全信,但陈浮生也不是全无收获可以断定确实有几处没有完全按照天欲尊者的推算展,而这也是陈浮生能否从这一局中脱身的关键所在。

陈浮生也知道凡是推演法门,牵涉到的人物越多,修为越高,身份越特殊,变化就会越复杂,越难掌控。

任天欲尊者转生重修根基雄厚,他这生死棋上的造诣也不会限于脱劫级数,用来推算陈浮生固然是十拿九稳,可是当涉及到北冥道人、赤血龙这些高人的时候就会产生无法避免的偏差。

“他不知道我已经将大自在天子法补足完整。”

苗女阿蛮虽然修为也不过是炼罡,可是她的来历出身却是称得上天下间最不凡的几人,背后有着不止一位元神高人,更是牵扯到数不清的气数纠葛,干系重大,天欲尊者自然没有能力将有关她的事情推演明白,连带着推演到陈浮生身上时也产生了失误。

很多事情回过头来看一目了然,天欲当时故意留了一手将那半部天遁剑诀大自在天子法中剔除,显然没安好心,这也使得当日他提前下定决心将魔种从体内祛除,陈浮生已经开始修行极乐相思咒中的天遁剑诀,体会过其中的神奇效用,对天欲这般举止也有些猜测。

“天遁剑诀一旦修成,到时候就不是这局棋将我炼化而是我反掌将棋盘推翻。”

陈浮生蓦然睁开眼睛,体内的大自在天子法修为不断酝酿,就要产生某种奇妙变化。

一团清澈中闪现无穷虚幻光彩的水球在指间旋转不休,看着这从风万里那里得来的浮生茶,陈浮生微叹口气把口一张,水团没入口中涓滴不剩。

陈浮生再次闭上双眼,心神沉入识海最深处。

第一百零九章 刀去剑复来

九天剑派。

闭门沉寂十余年的北冥观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北冥师弟,方才祖师殿的弟子说陈浮生的那盏本命灵灯忽然感应到他外泄的气息,已经锁定了方位,随时可以捉拿回来。只是他毕竟出自你门下,如何处置还需你点头之后才是正理。”

玉阳子负手而立,叹息一声,就有一点灵光不知从何处生出,迅扩张,将这幽寂的大殿照耀得一清二楚。

南明离火同太阳真火一般,天然炽烈阳刚,可在他手中用出却有如水流一般绵柔不绝,不带一丝火气,显然这位九天剑派的掌门已经将南明离火诀修炼到了圆融如意的无上境界。

几乎是玉阳子放出真火的刹那,大殿深处那方沟通了北海的寒池之上就有一圈佛光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将这几乎无物不焚的南明离火生生化解于无形之中。

低声宣了一声道号,玉阳子向着佛光中央的那道身影微微点头:“北冥师弟十年闭关,原来已经修成了阿摩罗识。”

北冥道人身材高大,面目如铁极有威严,然而此时在佛光下的身躯却是身高不足六尺,骨肉如柴,若非这里是九天剑派重地,两人做师兄弟更是已近千年之久,对于彼此的气机熟悉无比,玉阳子还真有些不敢辨认。

北冥道人也不理会玉阳子,只是低垂下头,默默打量着左手中的那一方扁平铁钵。

铁钵口径不过拳头大小,却隐隐有波涛之声从中传出,有若雷鸣海啸。

北冥道人将触地右手收回胸前,凌空站起,气势勃然而,佛光大盛将玉阳子的南明离火尽数排斥开来,北冥道人瘦小的身躯上竟然现出一种宝相庄严之感,在佛光映衬下真个如同佛陀现世一般,北冥道人对于这些却是恍然无觉,仰向天出一声惊天怒喝。

伴随着这一声吼声,以九天剑派为心方圆千里之内的天地就是一震,元气激荡冲撞,狂风大作,无边雷云滚滚而来,漂泊大雨倾盆而下,又有鹅毛飞雪漫天飞舞无数种极端天气在这刹那之间同时展现,甚至就连九天之上的日月星光,潜伏地下的火山熔岩都被这一声怒喝牵引而来,汇聚成为一个五彩斑斓浓密如实的元气光团,有如漏斗一般倾泄而下。

这个光团甫一出现,北冥道人把手一抬,掌心那只铁钵便自迎空飞起,凭空涨大千百倍,虽然比起那处方圆数百里的元气光团来还是有如芥子粟米一般,但气势却是不差分毫,迎空一兜便削去了十之一二下去,再一兜又是十之一二,虽然元气滚滚不绝,但这铁钵内里也似无边无际一般,没有穷尽。

得了这股元气,北冥道人的肉身节节拔高只是片刻便恢复到原先的身材,之后面容肌肤筋肉就在不停地在枯荣之间转换,每次变换之后,之前身上被玉阳子压低的气势就高上一层。

“元神!”

感受着冥冥中那股天地灵机,玉阳子喃喃自语,神色惊喜夹杂中还混有重重担忧。

这种景象乃是他此生最难忘的经历,又怎么会不知道其中代表的含义,只是本来他已经绝了同辈师兄弟中还有人能够成就元神的希望,把眼光放在了下一代的才俊之中,万万没有想到北冥道人居然会在这垂垂老矣临近坐化的关头推开那扇元神大门。

如果北冥道人能够功成,九天剑派的实力转眼间就能增强一半有余,比起这等干系到整个门派气运兴衰的大事来,陈浮生这个小辈实在算不上什么。

不知过了许久,天地间的异象忽而平静下来,北冥道人依旧左手托钵,右手负于背后,说不出的意气风,眼中升起数百年前纵横天下的雄霸锐气,这种气质玉阳子再熟悉不过,只是这些年来北冥道人闭关苦修,一心谋求突破元神,玉阳子已有数百年不曾见过。

上前一步踏出,玉阳子嘴唇微张,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北冥道人身上陡然升起一片玄光幻化成无边海洋,狂风大作,带起一道遁光在虚空穿梭,只是一个闪烁再次出现已是数百里开外,遁光之犹在玉阳子这个练就元神上百年的高人之上。

看着遁光去向,玉阳子再次叹息一声,他自然知道北冥道人因何而去,只是让他有些奇怪的在于北冥道人的道法。

“北冥一脉的道法以水为尊,水遁之法天下无匹,可是怎么北冥师弟的这一路遁光怎么还有如此强劲的风系法力存在。”

“时候已到,结丹就在今日。”

陈浮生骤然睁开双眼,两道精光一放即收,方才他本能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道力量横跨虚空越过生死棋的阻隔落入己身神魂深处,然后心头顿觉一阵轻松剔透,好似千斤枷锁尽去一般。

左右两手分别掐定一道剑诀,合自带起一道剑气向着脚下一点,低声喝道:“朝如青丝暮成雪,一寸相思一寸灰。”

经过数年旦夕不停地演变,这局生死棋模拟出来的幻境早已如同真实世界一般。陈浮生声音不大,但天上悬挂的日月星辰,地上的山川城郭却是随之起伏震动,那张这方虚幻天地依托的根基棋盘在空中显化成型,两道剑意在空中弥漫开去,一十九道青丝红线齐齐一震骤然生出变化。

青丝之上渐有霜雪点点,然后迅扩张开来,转瞬成白,相思红线上的红意却是越深沉厚重,到得最后原本的鲜活尽去,竟给人一种十分红处便成灰的寂寥沧桑,然后寸寸断裂开来,化为飞灰消弭无踪。

虽然这场生死局演化到现在早已自成天地,但这青丝红线毕竟是其最初依凭的根基所在,陈浮生此时将其销去,这片世界顿时动荡不平,理所当然地漏出些许破绽来。

陈浮生要的就是这么一处破绽。

感受着那处真实天地,陈浮生清喝一声,鼓起周身法力,丹田之中那处漆黑如墨的北冥一涨一收掀起重重浪涛。

北冥界域更是早已放出体外,方圆百丈之中,北冥真水汩汩流淌,散的凛冽冰寒之意将整个天空的水气都凝成细碎冰晶霜雪,远远望去,说不出的仙气缥缈。

陈浮生体内北冥每收涨一次,这处金丹界域就有大风起于无形,卷起千堆雪,风水相遇,就有无数纤细雷光在虚空中跳跃生成,将这真水狂风排斥出去。

识海之中则是另外一番景象,两道南辕北辙却又同源相吸的剑意分别占据了识海的一端,幻化成为一方巨大磨盘,将那颗魔种化成的六色光轮生生夹在里面,磨盘之外则是有着一圈看似柔弱单薄实则重重叠叠不知多少层的乌金佛光将这剑意魔种包裹得严严实实,磨盘每转动一次,就有点点光华从光轮之上落下被这佛光披拂收去彻底炼化干净。

看着光轮出一声悲鸣彻底泯灭,陈浮生精神一振,体外的北冥界域不断向内收缩,丹田内的北冥则是不断对外扩张,而神魂则是带着两道剑无量佛光飞出识海投入其中化合为一。

感受着那粒似有若无在虚实之间不断转化的内丹重新落回丹田,陈浮生灿烂一笑,想也不想,八口飞剑便自飞出体外排布成阵,将那两道剑意加持其中,就有一道百丈长虹惊天而起,然后敛为一线在虚空一隐一现,直直向前劈去。

山河破碎,天地反覆,无穷幻境化为流萤漫天飞舞。

看着陈浮生衣衫翩翩,蹈虚凌空而来天欲尊者脸上没有丝毫道法被破盘算落空的恼怒,好整以暇道:“浮生徒儿你果然天资不凡,居然抢在我这局生死棋将你法力完全转化之前练就元丹将魔种彻底毁去,不过任你如何天才修为也不过刚刚结丹,难道还能比得过我两世近千年的道行积累么!”

陈浮生足踏莲花,将重新练就的北冥界域显化出来,手上则是托着一个小小的五彩光球,定睛望去,只见这位天欲尊者恢复了劫空的面目,身上黑白二气缭绕纠缠,逼人气势有如潮水汹涌而来,而在自家身周还有四名相貌气质以及法力波动各不相同的修士气机同劫空勾连起来结成阵势将自己围在其中,环打量一圈,陈浮生微微松了口气,这几人中修为最高的就是练就生死棋**的劫空,其他人虽然也称得上道气盎然,没有一个境界在丹成之下,但比起这个脱劫圆满的存在而言毕竟还是差了不少,显然天欲尊者认为凭借这几头分身已经万无一失,并没有将自己的转世真身召唤过来。

陈浮生也不答话,只把手中托着的光团往北冥界域中一掷,就觉有一股无穷大力从金丹界域中隔空传到那一粒本命元丹之中与自身法力融合为一,沛然莫御,几要将这一粒可在虚实中来回变化的内丹撑爆。

与此同时,陈浮生身上的气势亦是层层拔高,现出一道鲲鹏虚影来,这只鲲鹏体长百丈,双翅一展,就有一股气吞寰宇的霸气威势来,比起劫空来亦是不差分毫。

这头鲲鹏一在空中现出身形,那股自上古洪荒中承袭而来的气息就逼迫得五人齐齐向后退去,结成的阵势亦是冲荡得摇曳不安,得了这股法力加持,陈浮生的九天剑阵,剑气吞吐,越显得威势无穷。

在这股雄厚法力下陈浮生也不好受,五官七窍乃至全身毛孔都溢出点点血痕,只是他面目却是平静至极,在九天剑阵所化的剑光下就要动那道北冥道人留给他的最后保命神通。

这几年来,比起提升大自在天子法与极乐相思咒的法力外,他的心力更主要用在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上,借助着生死棋力总算勉强将百鬼夜行图炼入这座洞天法器之中,借助大阵的力量暂时将自身法力提升到不输给劫空的地步。

只是这股法力毕竟太过磅礴,远不是他可以轻易承受,法力运转有许多晦涩之处,一旦天欲尊者和他比拼起法力来,他绝对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因而他计算得很是清楚,将全身法力灌输到九天剑阵中施展那一招破浪将这几人间的气机勾连打破,然后就直接催动那一道神通从虚空遁走不修炼到温养级数绝不出世。

只是比起他来有人还要更快一步。

一名白衣女子头顶一对玲珑玉角破开水面,凌空而立,美眸轻扫,好似穿过百里虚空,濛濛霜雾将对峙双方看得清清楚楚。

这位龙女素手一张,就有一道流光排云破空带起轰隆雷音落入掌中。

是一柄古朴长刀,通体青紫,三尺三寸长刀身上龙纹时隐时现。

一刀在手,有如天人附体,白衣龙女朱唇轻启,出一声清越龙吟,丝向后披拂,身化白玉琉璃,双手握刀,隔着百里之遥就是一刀劈下。

“惊龙斩!”

这一道刀光方一出,就有一道寒光带着一股无法匹敌的龙威出现在陈浮生眼前,劫空五人身上各有光华自行升腾而起,可是无论是法器还是护身法术在这道龙威下只是稍一挣扎就立刻黯然失色下来。

这几道分身修为最低都在丹成之上,修炼的功法也是各有玄妙神通,可是在这一刀之下却是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与此同时,陈浮生只觉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哀嚎有若潮汐向着神魂狠狠压下,那颗刚刚成型的元丹在这一声下险些收摄不住爆裂开来。

“我和龙族非亲非故,是哪一位龙王出手?”

看着劫空几人体表突然浮起无数道纤细黑线,然后这几头分身就好似瓷器一般生出无数裂纹彻底破碎开来,陈浮生一面稳定道心一面则是在心中疯狂演算起来。

他自然认得这位敖璃龙女,不过他更知晓这位龙女修为不过和他相当还远远不出这样几可令天地变色鬼神皆惊的一刀来,甚至他很怀疑天欲尊者的转世真身在这一路所谓的惊龙斩下怕是也要形神俱灭,显然是龙宫哪一位龙王借敖璃之手出这么一刀。

虽然对方解了他的生死危机,但陈浮生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只是想了想依旧把法力散去,拱手一拜将礼仪做足,任天欲尊者转世几次,练有什么神通,掌控几头分身,只要他没有推开那扇元神大门,陈浮生与他差距虽大但绝对不会绝望,可是面对这位不知名的龙王,陈浮生却知道自身一身法器修为都不足以护持分毫,不过既然对方刚才出手助他,总不会立刻就要翻脸。

对着陈浮生淡淡一笑,敖璃施个法诀收起那一口长刀就要御水而来,忽然间芳容一变,与此同时,陈浮生亦是心有所感,抬头向上看去。

一道剑气,堂堂皇皇,演化无穷生死幻灭之理,浩浩荡荡排开千里云气从天而落,看其气势比起敖璃方才那一记惊龙斩还要来得惊人,显然也是一位元神大成的高人不知隔了几千里远遥遥出这一剑。

陈浮生元丹之中,那两道分别由极乐相思咒同大自在天子法修成的两道天遁剑意原本在陈浮生破开生死棋局时就隐隐勾连起来,此时感应到这道惊天剑气更是齐齐一震生出无穷变化,让陈浮生瞬间明白了出这一剑之人的来历。

“我与他可是真正素昧平生,怎么连他都掺和进来?!”

感受着这一剑中的浩荡天威,陈浮生惊骇之下反而彻底平静下来,如果他所猜想得不差,就算龙族传自上古天生,强悍寿有万载只怕也未必能够接下这一剑,事情展到现在已经远远出了陈浮生的想象,甚至在这一剑之下就算他想要激那道神通逃遁也要被逼出虚空,除了听天由命其实他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看着突兀出现在身旁的北冥道人,陈浮生再也抑制不住惊讶,因为这位师父身上的气势浩瀚如海,已是远远出练气级数的界限。

陈浮生正待开口试探一二,就见北冥道人先侧过头来,好笑道:“我刚刚突破元神只怕还未必是叶长生的对手,以你的修为怎么会惊动叶长生这家伙出手?”

见北冥道人面对这惊天动地的一剑虽然口中说到不敌却是两眼亮,全无惧色反而跃跃欲试,陈浮生心中一定,躬身恭敬道:“叶教主有个女儿之前与我在大昭寺偶然见过一面,似乎与我修行的功法相同,除此之外徒儿实在想不到与他还有什么交际。”

至于天欲尊者,陈浮生不认为北冥道人会将他遗漏,但既然他没有提及,那就表示就算对方在那一记惊龙斩下侥幸存活下来也不放在突破元神的北冥道人眼中。

“原来如此。”

北冥道人点点头,神色平常,好似早有预料一般,左手一张,铁钵悬空,一道粗壮水流从铁钵中汹涌而出,轰然拔高千丈,化作一条凛冽黑龙,冲天而起,与那道剑气狠狠撞在一起。

大袖一招,不知运用了什么神通那个远在百里外的敖璃便被轻轻提身旁,屈指一弹,一道复杂玄奥的意念打入陈浮生识海深处,不待陈浮生细细体悟,就见北冥道人袖袍再次一挥,敖璃连带着陈浮生两人便身不由己地挪移出去。

“浮生徒儿,我因你那一滴鲲鹏精血突破元神,今天我便出手助你阻拦叶长生一次,也算全了你我师徒一场的情分,大变将起,你还是随这位龙女而去罢。”

第一章 跨界而来的吟游诗人

“布朗祭司,船只到现在还没有入港是不是因为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风暴?”

看着指针悄悄滑过第十一个小格,由橘黄逐渐向着金黄色变化,马斯·德·梅纳子爵将这只镂有郁金香的炼金怀表重新揣入怀中,伸手遮住视线抬头看看少见的阴郁天色然后略显不耐地转头看向身后那个佩戴着风暴神后徽章的老人。

作为一座临海城市,渔获是比斯开湾除去海船贸易外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而捕鲸非但能够带来大量的金币,更是比斯开湾所有居民心中的风向标,如果能够满载而归,无疑代表了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海洋女神会慷慨地赐予丰收的渔获以及不那么危险狂乱的风暴海浪。

可是比起生活在6地上的人类来,海洋与风暴神后无疑更加青睐这些庞大强壮的鲸鱼,虽说一年一度的捕鲸是这位神灵所允诺的,但世人皆知这位神后的心胸并不像大海一样宽广反而变化无常,如风暴一般肆虐,如果那些船长和水手被贪欲一时蒙蔽了双眼不小心捕捞出了这位神灵所划定的数量,谁知道这些捕鲸船会不会在风暴卷起的海浪中沉没,要知道这些船中可是有三成是挂在梅纳家族名下的。

“愚昧的凡人。”

听出这位子爵大人语气中的丝丝怀疑,布朗祭司心中鄙夷道,因为神灵本质同教义的缘故,风暴神后的祭司大多性格暴躁,如果换做年青时,单凭这一句质疑布朗祭司就少不得要朝这位子爵脸上扔上一记风暴雷电,不过投身神殿五十年,布朗祭司不知见识了多少事情,已经学会慢慢将胸中火气收敛起来,最起码不会轻易表现在脸上。

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祷文,布朗祭司睁开眼睛,把手向前一指,淡淡吐出一句:“神后喻示我,他们已经在吾主的指引下平安返回。”

仿佛要为这位老祭司的话语作证,那不带有任何能量波动的一指点去,自清晨便盘旋在海面不去的浓重雾气骤然散去,在周遭的欢呼声中遥遥露出数十艘好似小山的捕鲸船来。

快扫过,与出海前的数目大致比对一下,马斯子爵焦躁的心情瞬间平复下来,脸上挂起微笑,起身举起右手向着陷入欢呼中的居民百姓,风度中不乏威严地挥舞几下,一道讯息在抹过左手那枚镶嵌着红色宝石的秘银戒指时已经悄然了出去。

依托于伟大魔法的神奇力量,自魔法熔炼炉被明出来安置在捕鲸船上之后,再也不必同几十年前一样猎捕到鲸鱼后还要拖回到港口进行分尸提炼,而是直接在船上就可以进行处理,因而每一次捕鲸不到最后返航没有人知道今年的收获到底多少,但无论如何这一次的折损显然小于往常。

马斯子爵虽然在事务处理上极有才干,将封地打理得井井有条,使得梅纳家族日益兴盛,但他却越来越能够感觉到梅纳家与那些老牌贵族间那道触不可及似乎永远没有希望打破的界限,使得他将家族真正显赫起来的希望寄托在了一对能够冲破重重考核成功跻身帝都皇家学院的儿女身上。

骑士学院培育了无数骁勇将军,皇家魔法学院更是被誉为黄金魔法师的摇篮,学费昂贵自不必说,用于实验的魔法材料,武器装备,往来交际上的花费更是一个无底洞,梅纳家族虽然依托着比斯开湾收入不算低,但作为百年来新封的贵族在底蕴积累上远远不如那些老牌贵族,再加上鲸鱼身上那些许多魔法师苦求不得的特有魔法材料,由不得这位子爵大人如此紧张这次的收获,连片刻功夫都等待不了。

只是让他惊讶得是从那艘领头的海鲨号上飞起的不只是那个他所熟悉的本该安享晚年却仍想要在临死之前搏上一把试图突破的家族法师老约瑟,而是足足有三道身影。

布朗祭司浸淫神道数十年,实力远比梅纳子爵来得强,再加上这场庆典又是为了祭献风暴神后而举办,主持这场仪式的他自然远比梅纳子爵感受得深刻。

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脸上皱纹舒展开来,浑浊的眼睛瞬间变得深邃清澈,在布朗祭司看来,除去中间那个手持一根法杖的老年法师外,左右紧随而上的两道人影放出的气势虽然算不上多么强悍,但是却是仔细探去却是有如大海一般浩瀚,看不到底望不到边,尤其是左侧的那名肌肤有如牛乳一般细腻洁白看起来柔弱不堪的少女更是让他从心灵到身体战栗,好似直面一头成年巨龙一般。

“黄金级,一定是黄金级!”

布朗祭司喃喃自语,单单黄金级的强者他也不会如此惊讶,但是风暴神后的神职中包含有风暴二字,她的祭司在风的流动上自然有着一种难言的敏感,比起魔法师们操控元素施展浮空飞行来,这两个人看上去就如同闲庭散步一般没有一点儿多余的能量波动逸散,左边那个青年更是好似与风合二为一一般,如果不是肉眼亲眼所见他几乎都要以为那里空空荡荡,这种掌控力度就算是他这位风暴神后的祭司都要自叹不如。

好在灵魂中一阵平静,伟大的神后并未传出警示,这说明这两人强者并没有敌意,于是他迅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他方面。

作为一名祭司,他所看到的远比常人更加接近本质,其他人就算保养得宜,外貌和年青时所差无几,年纪一到,身上总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种虽然难以言明但即使没有见识的凡人也可清晰感觉到的迟钝衰败气息,然而这一对男女却骨子里透出一股鲜活的蓬勃生机,虽然他并不信奉生命女神,但他也知晓这昭示着这两人的生命行程只不过刚刚开始,还有着大把的岁月时光可供消耗。

如果他们不是类似精灵一类的长生种,那么无疑更加可怖,二十岁左右就迈入黄金级行列,无论放在大6哪里都是最出类拔萃的天才,说不定就有那么一两分成为吟游诗人口中吟诵的传奇强者的可能。

比斯开湾虽然新建不足百年,风暴神殿的目光重心也从来没有从海岸转移到6地上来,可是无论如何,这样的人物他都应该有所耳闻才对。

他更好奇的是这两个前途无限的天才怎么会出现在这些出海捕鲸船上。

这个疑问没有持续多久就得到了解答。

一道青色光影重重落在马斯子爵面前,约瑟魔法师右手按在胸前,微微弯腰行礼,努力咳嗽一下,率先开口道:“子爵大人,浮生·陈先生是一位外出采风的吟游诗人,这位敖小姐是与他一同游历的同伴,多亏有他们两位帮助,我们这一次才能捕猎到那只突破到白银阶的海王鲸。”

“吟游诗人?”

马斯子爵敏锐地抓住这几个字眼,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这个年青人身上不见任何装备武器,只是腰间用红绳系着一根清幽木管,隐约间露出几处孔洞,马斯子爵作为一名称职的贵族自然一眼看出这确实是一件货真价实的乐器,只是形制材质他之前从未见过。

但这不是重点,有别于魔法师、骑士、剑客这些正统职业,选择成为吟游诗人的除去支付不起昂贵学习费用的寒酸货色外,大把的是吃不了锤炼身体打磨武艺的辛苦在魔法上也没多少天分只是为了在那些小姐夫人面前展露贵族气质的贵族子弟,可以说前途已经注定。

毕竟吟游诗人虽然看起来除了能够使用武技还可以掌握法术,但样样稀松平常,人族中真正强大的吟游诗人屈指可数,但面前这个年青男子显然是个例外。

“就算是刚刚突破,海王鲸在海洋中挥出来的实力应该也不逊色白银高阶多少吧。”

想到这里,魔法平平但自认眼光阅历还算不错的马斯子爵精神一振,轻轻推动鼻梁上的那架炼金眼镜,仔细打量起这位吟游诗人来。

一头少见的黑中闪耀着青蓝光泽,这是体内具有某些非人血脉的最佳证明,没有见到吟游诗人常用的短弓,长短细剑,手杖这些武器。

“咦,这怎么可能?!”

马斯子爵下意识将目光挪到熟悉的约瑟身上,没有失灵,第三个能量级数的生命灵光,可是为什么这位吟游诗人显示得却只是比普通人稍强一些,但远没有达到职业者应有的水准。

“难道他身上有什么回避探测的魔法装备不成?”

马斯子爵再次把眼光转回,手腕、手指、脖颈这些最常见的位置上空空荡荡看不到有什么手镯、戒指、项链吊坠类的事物,只是单单披着一件看上去质地就显得十分柔软珍贵的长袍,褒衣博带,上面那如同精心修整过的田地一样整齐的纹路不像印染不像织绣而是天生存在一般,说不出的飘逸,将他身上这件珍贵的北地白熊皮裘生生压了下去。

至于旁边那个白衣少女,对方怀中的那一口长刀已经将她的战士职业表明得清清楚楚,远不如这位陈先生的吟游诗人来得让人好奇。至于为什么这样一位看起来就气质高贵的少女为什么选择这样一条道路则是被实力远不如布朗祭司的马斯子爵有意无意地忽略过去。

“这个世界的人倒是都会这么一两手养气的法术神通。”

感应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元气波动从身上扫过,早从约瑟法师那里领教过的陈浮生暗自一笑,微微泄露出一两分气息将这探测之力打断,双足稳稳落地,认真感受着脚下许久不曾感受到的踏实感觉,陈浮生暗自叹一口气,然后学着约瑟魔法师一样提拳于胸,施了一礼,脸上挂起真诚灿烂的微笑,用此方的语言出一声跨越两界的问候:“应该是浮生·陈感谢才对,如果没有约瑟法师的援助,我们这第一次出门游历应该要以葬身鱼腹为结局,愿伟大的生命女神保佑慷慨无私的梅纳家族永远繁盛一如今日,希望子爵大人能够允许我们兄妹二人在这里盘桓数日暂作修整。”

第二章 天龙禅唱,生命之水

“里昂,快去将维托找来接待两位尊贵的阁下。”

回到家中,马斯子爵明显要比在祭祀庆典上轻松自在许多,先是对着一个满头银,身着管家服饰的老者吩咐一句,任侍女簇拥上来将身上的皮裘换成轻便舒适的长袍,然后回过头来对着陈浮生两人开朗笑道:“维托是我不成器的儿子,他知道自己实力不足,自从被皇家骑士学院录取后一直在努力练习剑术可以希望在正式开学前突破到青铜高阶就连今天的庆典都没有参与,如果他知道家中来了两位强大一定会十分兴奋。”

陈浮生看得出来,这位马斯子爵口中虽然说自己儿子不成器,但脸上的神情却是一派自豪,显然对于自家儿子能够考入所谓的皇家骑士学院引以为傲。

“青铜高阶,差不多应该有着入窍圆满到感应天地的实力吧,看起来这位维托少爷还是一位不大不小的天才吧?”

陈浮生对于所谓的骑士学院一无所知,自然也不清楚维托·梅纳资质如何,只是结合着这几日来从约瑟那里得来的散碎信息以修士的练气九层勉强做出推测,不过这方世界的习气风俗倒是让他感觉新鲜,修行者这些凡力量堂而皇之地出现乃普通民众面前,甚至凭借着实力加入战场获取封地爵位创立家族然后将血脉世代传承下去,和修士大多隐居名山大川极少与凡人往来的作风截然相反。

而且一路走来,陈浮生也现这梅纳家族的驻地中许多建筑布置都相互呼应,有几处更是有着剧烈的能量波动散溢出来,虽然算不上多么隐秘玄妙显得粗糙许多,但也已经堪堪困住那些不通阵法的丹成修士,管中窥豹,一个偏远海岸城市的子爵领地中就有着这等底蕴,显然这个世界也孕育有不少强者。

先于维托一步到来将陈浮生从对梅纳家族的打量中拉回来的是他的妹妹马斯子爵地女儿维妮卡,身为比斯开湾最为出色的魔法天才,又是出身城主家族,维妮卡身上却没有佩戴什么明显的魔法饰,只在身上这件就连最低阶的魔法学徒也能拥有的素色长袍胸口前端正别上一只代表着白银阶魔法师的百合徽章,显然比起还在青铜阶苦苦挣扎的哥哥来,这位维妮卡小姐的天分要强出不止一筹。

右手法杖轻轻挥动,以一个魔法师而非贵族小姐的身份向陈浮生二人施完礼,维妮卡目光就不可避免地被两人吸引了过去,以她的精神力都“看”不出来两人的深浅只能说明对方的实力还要在她之上,可是无论是陈浮生还是敖璃看起来都和她的年纪相差无几,尤其是同为女性,面对敖璃,她不可避免地升起一两丝比较的心情,“难道这就是那些真正天才的实力吗?!”维妮卡如此想到。

“这大概有着凝煞级数了吧,只不过这方世界似乎没有乾天罡气,地煞阴脉,法力肉身经过凝煞炼罡的淬炼只是单纯凭借神念操控天地元气,显得太过单薄了些。”

陈浮生轻轻点头回了一礼,无论是约瑟这位少女还是马斯子爵身上的神念都不自觉与天地元气乃至更高层次的存在冥冥中勾连起来,御使元气如臂使指,在施放法术来显然要比修士来得轻松容易,只是焕出来的生机却远不如同等实力的修士来得充盈饱满,肉身更是可以用脆弱来形容,显然彼方世界的道法有失偏颇。

“在哪里,我听老里昂说家里来了两位黄金阶的强者,他们在哪里?”

风风火火闯进来的青年大约就是十**岁的模样,因为常年锻炼的关系合体的轻质皮甲下的胸膛显得格外结实,脸和小臂都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古铜色泽,参与出海捕鲸的水手中有不少属于比斯开湾的驻军乃至梅纳家族的私军,就算以陈浮生的眼光看来也称得上雄壮二字,但比起这个气血旺盛充沛比起那些尝试打通窍穴变化人身的小妖来也不逊色多少的贵族少爷来就差了许多,尤其是对方身上隐隐流露出一种信念波动,居然和武夫逆反先天以武入道的意境有些类似。

“看起来这个世界的武风倒是昌盛。”

感受着青年身上淡淡的气势,陈浮生眼睛一亮正要说些什么,就见马斯子爵皱皱眉头不满说道:“维托,家里来了这么尊贵的客人你也不知道换过衣服再来,如此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简直把我们梅纳家族的面子全部丢弃了,还不快来见过陈先生与这位奥小姐?”

“我这不是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听说有黄金级的职业者来过咱们比斯开湾吗,就连温德叔叔也才不过是白银中阶的骑士。”青年嘿嘿一笑,擦擦额头的汗水,走到两人身前举剑于胸行了一礼,然后眼光快掠过陈浮生放在了一直未曾开口的敖璃身上,来的路上里昂管家已经为他介绍过从约瑟法师那里得来的消息,知晓这一次来的两人的职业等阶,虽然年纪不大,但作为信奉长枪大剑的骑士,维托从小受到的教育使他天然抵触吟游诗人这种软飘飘的职业者,自然连带着对陈浮生不若敖璃这位纯粹的武者有好感。

一眼望去,维托如遭雷击,直愣愣地看着这个名字古怪简短的白衣少女挪不开眼睛。

见维托开口之后再没有下文只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眉头忍不住一皱,马斯子爵下意识就要咳嗽一声提醒儿子这样做大大有失贵族风度,却见维托弯下腰,笨手笨脚地探出手就要拿起那位奥小姐的手背作势欲吻,口中道:“啊,美丽的莉·奥小姐请您原谅我的失仪,您的实力与美丽胜过天上的银月,让我情难自制,我多么希望您能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与您一面探讨武者的技艺,一面欣赏帝都那位布洛芬·暮色诗人最新创作的诗集。”

“维托这是突然觉醒了。”

马斯子爵瞪大眼睛,将已经到嘴边的咳嗽声重新压回,惊奇中不乏欣喜地看着维托一脸情窦初开,无师自通地说出这些话。

对于贵族而言,血脉的延续重于一切,因而早在继承人知人事之前就应该安排贴身侍女言传身教,梅纳家族这一代只有维托一个男性继承人,本来早就应该着手培养这些,只是马斯子爵要将家族扬光大,担心维托还未完全长成的身体会因过早催熟受到损伤或者因为沉迷其中阻碍了骑士等级的提升,再加上维托本人也是专心练习武艺为考入骑士学院做准备,因而时至今日维托从未沾惹上这些风华雪月,随着维托成长起来,这简直成了马斯的另一块心病,谁能想到只是见了这位奥小姐一面居然就动了春心。

这不难理解,维托之前没有动心的,只是因为身为梅纳家族的继承人,前途大好的骑士天才,他看不上那些普通的婢女,敖璃的容貌如何自不必提,真龙出身带来的那种血脉中的高贵与强大实力糅合在一起展现出来的那种奇异气质,自然可以轻易折服维托这个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贵族子弟。

“原来也是一个轻薄好色的登徒子。”

陈浮生暗啐一声,心中对他的评价下降一等,在他看来这位维托少爷的举止基本上和那些无所事事终日只知道招蜂引蝶的浪荡子弟没有什么分别,另一面嘴角则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笑意,悄然运起法力,虽说龙族作风比人族来得来放,但陈浮生和敖璃同行许久,知道这位龙族公主是个清冷高傲的性子,实在不像能够看上这位实力低微的小贵族的样子,为了避免这位少爷受伤过重,他还是提早做些准备的好。

“少爷小心!”

“哥哥!”

维托的指尖尚未触及敖璃,他身后那位随他而来与管家并肩站立的中年男子与维妮卡就是齐齐出声喝道。

维妮卡口中低声念诵,手上那根海蓝色手杖一亮,就有元气隐隐汇聚,那名高大的覆甲男子更是大喝一声,身上涌出一片土黄光泽将双手完全包裹起来。

至于那位俯身下去的维托少爷则是好似受到巨力打击一般,身不由己地飞起向后撞去。

“两位莫非想要对我们梅纳家族宣战不成!”

伸手抱住自家少爷,砰的一声闷响过后,高大男子连退七步,脚印越来越深,越来越大,一口鲜血喷出,总算在最后一步强行抑住身形,满脸怒容地瞪向陈浮生二人,作为白银阶的骑士他感受得清楚,在方才两股力量冲撞下,自家少爷的肋骨已经折了至少两三根。

与此同时,莫妮卡那一道法术方才刚刚成形,一道水流在维托被击飞的位置凭空出现,分化出来的触手捞了个空错过了维托在空中缓缓游移起来。

“咦?!”

陈浮生微微惊讶一声,这几人中也就只有他看得最为清楚,敖璃显然并未想要当众将这位贵族少爷击伤,只是将金丹界域一放一收用了一股柔劲想要落他一个面子而已,如果没有外人出手干涉,最多飞出四五丈维托就会安然落地,反而是那个武者中途插手才会导致这种结果。

可是按理说武艺修炼到像他这样突破先天接近凝煞炼罡级数的人物早已走上了以武入道的道路,刚柔内外劲力的变化掌控早已收由心,就算平素走得刚猛杀伐路数,一接手也会自然地察觉到敖璃并无伤人之意,一转一拨将这股力道卸去就是,怎会如此不济事。

“莫非这里的武道传承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强大。”

陈浮生若有所思,不过显然眼下可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这几下变化有如兔起鹘落,直到这时那位和颜悦色的马斯子爵方才后知后觉地嘶吼一声,手腕上佩戴的一块小小铭牌灵光大放。

倚仗着鲲鹏慧眼之力,陈浮生一路上看得分明,梅纳家族中布置的那座阵法中气机变化最为激烈的几处都与这件铭牌以及马斯子爵和他一双儿女勾连起来,显然铭牌就是这座大阵的控制中枢,而马斯子爵和他的一双儿女就是借助这个铭牌来操控这座法阵,一旦让阵法威力尽数运转起来,虽然无论是陈浮生还是敖璃都能在举手之间破去这座阵法,但这样一来动静无疑就会大上许多,再加上他们跨界而来,在什么事情都没有摸清楚之前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一件小事同这里的地头蛇对上。

“算了,还是我来吧。”

刚用神念传过去一句“是你出手还是我出手”,就看到敖璃收起一身法力,脸上浮起那种旁观看戏的笑容,陈浮生摇摇头,知道让这位龙族公主解决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没有一点儿指望。

“用什么方法才能既不伤害到这些人也最符合吟游诗人的身份呢?”

“有了。”

“吽!”

陈浮生面容一肃,双手结印,年轻的脸上光华流转,居然也生出一种宝相庄严之感,口唇微张,就有一声自虚无中出,虽然只是轻轻一声,却有莫大威严,如山如狱,方圆十丈之内,无论是鼓起一身阳刚气血的中年男子,挥舞法杖继续吟诵咒语的维妮卡,催动魔法阵铭牌的马斯子爵,还是那些尚未理解生了什么事情的侍女身子齐齐一震,只觉灵魂停滞,心神失守下无论是法术还是斗气都拿捏不住,涣散开来。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各位无需如此激动,我这位同伴只是不喜欢与陌生人接触再加上刚刚突破有些控制不住实力罢了。”

足足过了半盏茶功夫,看着众人眼神逐渐恢复清明,陈浮生前踏一步,语气诚恳道。

暗地里他却是摇摇头,考虑到这些人修为不如自己,他这次用天龙禅唱催动三字根本咒已经收敛了不少,没想到这些人实力已经不算低了,道心居然如此不堪,居然这么久才能够清醒过来。

“这就是黄金级吟游诗人的实力么?!”

维妮卡摇摇头试图将这一声的余波从脑海中驱除,一脸震惊道,突破高阶的吟游诗人太过稀少就连作为魔法师的她都不清楚吟游诗人到了黄金阶具体有什么能力,因而对于陈浮生吟游诗人的身份没有什么任何怀疑。

马斯子爵却是一脸复杂,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本来他是见陈浮生两人年纪轻轻就已经突破到黄金阶,料定两人必然有着非凡的来历这才将两人邀请到家中作客甚至把一对儿女叫出来拉近关系,可是没想到转眼间形势居然有了如此大的变化,他此时真正相信陈浮生两人没有恶意,否则刚才那么长的时间自己根本无力反抗,人家如果愿意轻易就能将一家老小杀得干干净净。

“咳……”

打断这种寂静的是维托的咳嗽声。

看着维托脸上浮现一抹不正常的殷红,气息降落下去,陈浮生嘿嘿一笑,找到了同时给双方下的台阶,转头看向故作沉吟的马斯子爵道:“无论如何,这一次维托的伤势是我们造成的,由我们解决才是正理。”

“没错,维托受伤了。”

想到这里,马斯子爵急忙看向儿子,骑士学院的开学可没剩下多少时间了,膏药的疗效慢,风暴神后的祭司牧师并不太擅长疗伤,万一留下什么病根那可就麻烦了,至于陈浮生的后半句他完全没有留意到。

“起!”

看着眉毛挤在一起的马斯子爵,陈浮生摇摇头,从腰间抽出那根青翠竹箫,闭目调息片刻,就有一道清澈水流从天而降,一接触到维托的肌肤就诡异地渗入其中,消失不见。

“生命之水!”

看着哥哥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度恢复过来,维妮卡放下法杖,掩嘴惊呼道。

第三章 骑士的八种美德

“突破元神之后,为师总算模模糊糊感应到这方天地未来将会有什么变化,这些龙族看得比我更加清楚,怕是只有同他们一起你将来才能够寻觅到突破元神的灵机。”

陈浮生收起法诀,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次想起北冥道人当时打入他识海中的那一道意念中包含的只言片语,还有些事情北冥道人虽然没有说明但是这些时日来陈浮生也隐约猜到了几分。

天欲尊者转生两世,布局不可谓不深远,但限于境界,元神之上的风光是他所推算不到的,只怕叶长生早就已经察觉这位当年的对手的布置意图却一直隐忍不,打算的只怕和天欲尊者没有什么两样,而后既然龙族中途插手,那么那位苗女阿蛮将来证道元神的指望怕是就要着落在陈浮生身上,可惜那一剑又被忽然突破元神的北冥道人接下,只是这位魔教教主显然不会就此停手,他掌控了整个魔教,又早早成就元神,就算北冥道人可以洗清陈浮生魔教弟子的嫌疑怕是也护持不了陈浮生许久,这才让他去龙族那里找寻一份契机。

至于龙族,陈浮生怎么也没有料到对方居然推算到他知晓那么一条通往其他世界的通道,要求的就是让他带着这位敖璃龙女离开这处世界。

“你已经为他们治好了伤势,为什么还要答应那个马斯的邀请指点那两个小家伙修行?”

看到陈浮生收功,敖璃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只是其中并没有多少疑惑,更多的还是那种居高临下的俯视。

“这个世界有着神灵显圣,不死不灭比起元神高人来还要难缠,在没有摸清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上,不是说他们考入的那家书院中出现了许多高人么,反正我们和那位马斯子爵说要在这里休整一段时日,左右无事正好借此机会搭上这条线。”

陈浮生扫了一眼敖璃那口须臾不离身的长刀,无奈说道,虽然他还不知道龙族派人到其他世界的用意,但对于为什么选择敖璃现在却是有些明白。

按照那个夺舍不成的巫师罗伯特·李的说法,不同的世界法则不同,因而外来者实力大多会受到限制,如果实力不够甚至一进入其他世界就被冥冥中的那股世界意志排斥抹杀。

这个说法很容易理解,不同的世界天地元气自然有所差别,而修为到了丹成级数,金丹界域成形,自成天地自然可以与这股天地真灵之力微微抗衡。

但是敖璃却是少见的以武入道,凭借着龙族秘传的玉肌琉璃体,将气血精元淬炼到极致,进入其他世界几乎不会受到压制,可以将自身实力完全挥出来,再加上那一口长刀。

那一口刀可不是什么法器而是一件真真切切的法宝,不知被龙族孕养了多少年,只是一直被封禁了灵性,直到敖璃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才将这种封禁接触,一龙一刀,说是元神之下无敌手也不为过。

反观陈浮生就要差上许多,法力用出在这方世界的扭曲下就会生些诡异莫测的变化,或者忽然之间威力大增,或者引不来天地元气任何变化,目前他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来适应这些变化。

“你既然有能力打开这处两界间的通道,难道不清楚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敖璃的声音终于带了些不解,两人之间有着相同的默契,陈浮生不会主动追问她龙族有什么打算计划,她也绝口不会好奇陈浮生是从哪里得到的直接跨越虚空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方法,盖因这些干系太大,说不定就是对方立身的根本隐秘。

“我怎么知道?!”

陈浮生没有回答,眼神却是阴郁下来,本来他们应该进入的是罗伯特·李出身的那处巫师独尊的世界,没有所谓的神灵,甚至连强大的武者都没有几个,有了罗伯特的记忆与法术书陈浮生相信可以快融入其中,可是他怎么知道居然会生偏差,进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一点,陈浮生根本不想告诉敖璃这些,他可不知道龙族究竟有没有推算到这一步,万一这里不是他们想要打开的那个世界,谁知道情急之下,敖璃会不会迁怒于他,在陌生的世界流浪本就不是一件易事,如果和这唯一的同伴都翻了脸,那就更是困难异常。

偏偏现在的他不是敖璃的对手,敖璃与他现在境界相当,大家修行的功法也都不相上下,本来陈浮生是有信心胜过她的,可是人家实力未损,他却被这处世界的法则压制,更何况人家有一件法宝傍身,而他倚仗的得力手段则是被废去了大半。

想到这里,陈浮生下意识地**起身上这件袈裟,换来敖璃的啧啧赞叹:“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如果不是在水晶宫里面的时候你动用过这件法器,就连父王也猜不到你居然会有这种洞天宝物。”

敖璃修行的道法本就结合了龙族的玉肌法体同佛门的无垢琉璃身而成,对于她能够看出这一点来陈浮生并不惊讶更何况对方还在其中待过不少时日。

心念沉入洞天,陈浮生放眼望去,这座法阵说是改天换地也不为过,七道被无数根虚实变化的绳索相互勾连的通天光柱环绕着中心那块高大玉碑排布在这片方圆千里的天地之间,在这圈光柱围成的界限外则是有着无穷无尽的混沌风暴化作无数道神光切割虚空不断消磨光柱。

或许是因为打开的通道偏差的缘故,当日两人遭遇到的虚空风暴比起罗伯特·李记忆中的何止狂暴了百倍,龙族肉身本就强大,敖璃修行的玉肌琉璃体更是堪称万法不侵,可是却也抵御不了那种粉碎虚空的无尽力量,更何况是陈浮生,逼得他不得不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运转到极限,才总算从其中逃离出来。

“如果不是师父他老人家最后出的那一道法力在将我和敖璃送走之后并未消散而是将九天剑阵与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祭炼合一的话,只怕这件法器就要在那虚空风暴中被彻底毁去了。”

想到这里,陈浮生又不禁暗自庆幸,虽然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因为镇压那些虚空风暴的关系,除出存取物体外,甚至连最简单的幻化形态也做不到,害得他不得不披上这么一件在这些人眼中看上去稀奇古怪的袈裟,但总算没有伤到本质,等到大阵将这些虚空风暴彻底炼化反而会扩张到无法想象的地步,从长远来看反而是一件好事。

只是眼下他最多不过调用一两支飞剑,否则九天剑阵就会在这肆虐的虚空风暴下崩溃开来再也维持不住,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虽然不会毁去,但最大可能却是沦为一片混沌后花上数十乃至上百年重新演化虚空天地,更不用提里面那些陈浮生花费了无数心力的山水草木,虫鱼鸟兽了。

“两位大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老爷派我来邀请两位。”

看着眼前这个恭敬中透出畏惧的老管家,陈浮生微微一笑,收回思绪,学着马斯子爵地举止,轻轻点头道:“那就有劳里昂先生了。”

“尊敬的奥大人,您的实力让人实在佩服,冒昧问一下,您是一位遵循八美德而行的骑士还是一位踏上黄金阶的伟大剑客?”

敖璃刚刚在厚实的深紫色丝绒扶手椅上坐定,温德就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作为维托的老师,在陈浮生为维托治好伤势后,这个下午他详细地询问了维托受到那一击时的感受,可是作为梅纳家族乃至整个比斯开城最强大的骑士,他却分辨不出来敖璃使用的是什么武技,甚至他连这位年轻的小姐是骑士还是剑客都无法确定,那种巧妙的力方式应该属于剑客,可是据维托所说当他被无形气劲弹出的刹那,感觉到一股如山的重压从对面那个看起来有如水晶一般脆弱的少女身上传来,那种沉凝的气势是那些崇尚灵巧没有经过战场鲜血与烈火洗礼的剑客不可能拥有的。

“这些人脑袋好生死板,都是以武入道,骑士和剑客又有什么区别。”

陈浮生暗自摇摇头,他大致明白这个白银骑士的意思应该就是沙场武将与江湖散人的差异,不过真正吸引到他注意力的则是温德口中所谓的八美德,如维托一般这位骑士身上也散着那一种奇异的信念波动,只是比起维托来要浓厚许多,也有许多不同,恍惚间陈浮生掌握到此界武道的些许脉络,反问道:“温德骑士的实力也很厉害啊,您信仰得是……”

“忠诚,我主修八美德信仰源泉中忠诚下的家族,辅修的则是英勇。”

涉及到自身的信仰,温德面目一肃,一字一句道。

“原来是这样。”

陈浮生瞬间明白了温德所谓的八美德是什么意思,以武入道的修士之所以越稀少,除了锤炼肉身的困难艰辛外更大的原因在于那些武者很难将武技由升华到道的地步,在道心上的修持也要落后许多。

而这个世界显然另辟蹊径,选出最具代表性的八种品德作为这些武者的信仰寄托,八条道路下再分化出若干条小路来,就和那儒家立定规矩,宣扬仁义,修炼浩然正气一般,似神道似道心,比起修士淬炼道心自是要逊色许多,但也将门槛降低了许多,只要不是太过不堪造就,就算资质寻常,日积月累也能有所领悟。

“不知道所谓的剑客又与这骑士有什么异同。”

陈浮生点点头,一脸羡慕可惜道:“这位敖小姐学习得的是一种早已失传许久的传承,十分重视淬炼肉身,敖小姐虽然不过刚刚小成却也可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练到极致更是可以改换体质,无惧一切伤害,可惜这门功夫对于学习者有着很高的要求,陈某就算羡慕也是无可奈何。”

“我觉得陈先生也很厉害。”

立场不同,关注得重点也不一样,作为魔法师,维妮卡显然对于陈浮生更有兴趣,莞尔一笑,好奇道:“黄金阶的吟游诗人可要比骑士还有我们魔法师要稀少百倍不止,还有那生命之水据说只有那些遵循自然之道的精灵居住的银月森林中才有出产,陈先生释放的那个法术效果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生命之水来,但比起我们魔法师的水疗术要快上许多,不比牧师们的神术差,据说陈先生信奉生命女神,莫非您是一位神眷者不成?”

“当然不是。”

陈浮生坚定摇摇头,道:“虽然我努力掘生命的源泉,但还没有如此幸运获得神灵的垂青,能够做到这一点只是因为某些无法复制的奇遇罢了。”

这所谓的生命之水就是两处世界元气异常的一个结果,陈浮生修行的北冥真水凛冽寒意中蕴含生机,但是在这个世界他运转北冥真水的时候就现如果离开他的北冥界域只要他不特意维持,这股真水法力很快就会生古怪变化,被这股天地之力分离成为数种泾渭分明的不同力量,其中一股蕴含勃勃生机,不止是维妮卡,那位约瑟法师在见到陈浮生出手救助受伤的水手时同样也是把它称呼为生命之水,也是因为这样陈浮生在经过一番小心打探后才决定在言谈中时不时扯上这位神灵作为一面掩饰性的招牌,只是作为一名修士,他是绝对不会亲口承认是这位神灵的信徒的。

“不可复制的奇遇。”

听到这里,人老成精的马斯子爵暗自摇摇头,在他看来这显然是对方不想谈论这些的托辞,毕竟梅纳家族和他不过刚刚认识,关系远没有亲近到谈论这些隐秘的地步,不过这也越印证了对方出身非凡的推测,和这样的强者拉上关系,对于梅纳家族显然有百利而无一害。

第四章 魔种化茶,浮生入梦

看得出来,为了招待陈浮生两人马斯子爵很是花了一番心思,早知道为此他甚至推辞了捕鲸归来城中贵族富商与神殿都会联手举办的宴会,他心里清楚宴会每年都有一次,但是在这个偏僻的海岸城市黄金阶的强者可不是可以轻易遇到的,至于把陈浮生和敖璃带到宴会中介绍给其他人的想法根本就没有在他脑海中出现过。

除去盛在巨大银盘中的奶油龙虾,金黄的海胆,颗粒饱满的鱼子酱外这些海岸特产外,马斯子爵特意动用了仓库中那些依靠魔法保存新鲜,横跨了平原山岭才最终到达比斯开湾的水果,可谓诚意十足。

然而两位客人的神色似乎并不是十分满意。

修士们越到后来,口腹之欲就会越淡薄,除去餐霞饮露,吞吐天地元气的满足感外,也是因为凡人的食材烹饪手段对于他们而言太过简陋粗糙,陈浮生也就罢了,敖璃却是龙宫公主,龙族坐拥四海,寿有万载,属下又有万千精怪,说起饮食享受来比起那些帝王还要精细百倍不止,梅纳家族占据的不过是一个偏僻的小城市,他们提供的宴席,又哪里入得了敖璃的法眼。

“我们远来作客,多少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看到敖璃尝了两片北地出产的冰果就将手上的刀叉放下,陈浮生呵呵一笑,把手一挥,六人面前的餐桌上便同时出现一只晶莹剔透的薄胎青花瓷盖茶碗来,手中则是多出一把古朴茶壶来。

“这么轻,这么漂亮,单单这个杯子就是一件难得的艺术品,这种细腻淡雅的风格一定是出自精灵的手笔!”

女人天生喜欢这些精致的物事,舍不得端起这件薄如蝉翼,轻若浮云的茶碗,挪不开眼的维妮卡喃喃自语。

维托与温德两人眼角一跳,齐齐看向陈浮生的手掌,陈浮生和敖璃出门游历却不见携带行囊食水,显然身上有着一件空间装备,对于陈浮生随手拿出这些来他们并不惊讶,可是陈浮生这一手可不是什么法术,以快到极致的手法眨眼间取出六个茶杯,然后还要保证同时落下没有惊起一点儿声音,其中用劲的巧妙令温德这个白银骑士自愧不如,输给敖璃这个黄金阶的武者不足为奇,可是一个半吊子的吟游诗人都能做到这一点就让他们有些难以接受了。

“这就是黄金阶的实力么?!”

身体恢复如初的维托看看风轻云淡的敖璃,先是一脸失望,然后胸中就升起熊熊斗志,攥紧拳头,暗中誓。

“早晚有一天,我也要变得这么强!”

只有马斯子爵实力最低,好奇地看着陈浮生随手将几片卷曲似青色海螺的叶子弹入茶壶,然后一层光泽将双手笼罩,一手向上,指尖引出一道清澈水流,汇聚成团,另一只手掌心则是托起一簇金光火焰将那个缓缓降落的水团包裹起来。

火焰散去,沸腾翻滚的水团顺滑落入茶壶,没有溅起一颗水珠,然后马斯子爵就感觉有冬去春来花草萌的气息混着一股清新香气在大厅中弥漫开来。

左手两指轻点桌面,带起一道奇妙韵律,六个茶杯齐齐一震,杯盏分离。右手轻轻覆上茶壶,不见如何动作,纤细茶嘴便吐出六道更加纤细的水线,依着六个方向分毫不差地落入茶杯之中,每一杯都是恰好刚满七分。

“请。”

陈浮生端起茶托,用杯盖轻轻拨弄茶汤,作出手势道。

敖璃一脸狐疑地看向陈浮生,那些人看不出这杯茶的珍贵,她却是再明白不过,茶叶不过稍有灵性算不上珍稀,但是北冥真水与太阳真火这一水一火就没那么容易,就算这些是提炼法力得来,无穷无尽,对陈浮生而言算不上什么,可是面前这几人修为低劣,哪里能够领略到其中的韵味,值得陈浮生泡制这么一杯茶水。

最先作出回应的反倒是温德,虽然暗自佩服陈浮生手法精妙,但看着陈浮生慢条斯理地摆弄了大半天,他心中早就有些不耐烦,再加上上午维托受伤的事情多少有些君主受辱臣子无能的憋屈,此时见陈浮生开口,直接伸出右手握住茶杯,也不管还冒着热气就径直往大张的口中倒去,一饮而尽。

“好苦。”

温德摇摇头,重重将茶杯放下,瞪着眼睛道:“我可不是兔子,这种树叶子水是德鲁伊才会喜欢,真正的战士就应该喝烈酒吃烤肉……”

还未说完,温德如遭雷击,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呆呆愣在座位上,迅闭上眼睛,最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温德叔叔?”

现异常的维托正要摇晃温德的手臂就听到陈浮生轻“咦”一声,深深看向温德一眼,然后一指隔空点出,维托就有如中了定身术一般,探出的双手硬生生停在半空,全身僵硬如同一尊雕像般动弹不得。

“你倒是运气不错。”

将一杯清茶饮尽,陈浮生随手一拂,松开维托,就听一声霹雳也似的怒喝在屋内响起,温德猛地睁开双眼,一道远比之前耀眼凝实的土黄光柱从头顶升起。

“温德谢过陈先生赐予药剂,只要不损害梅纳家的利益,无论先生有什么吩咐温德都一定照办。”

“不过一杯茶水而已,温德骑士能够突破乃是厚积薄,何至于此。”

看到温德以手捶胸,庄严誓,陈浮生摇摇头,起身微侧,没有接受。

顾不得去想陈浮生刚才如何控制得自己,维托紧紧盯着气势大涨的温德,下意识舔舔嘴唇,不敢相信道:“温德叔叔,你突破到白银高阶了?”

“没错。”

温德重重点头,再次看向陈浮生,粗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由衷的感谢:“陈先生的那一杯茶一下肚,我就感觉整个身体从里到外被清洗过一样一身轻松,甚至脑子里面好像也多出了些东西,下意识地运起斗气没想到轻易就将那道困扰了我七年多的屏障打破,可惜我刚才喝得太快,没有细细品味,否则得到的好处只怕还会更大。”

“这是传说中只有精灵森林中才有的茶叶啊?!”

维妮卡好似想到了什么,一声惊呼再次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这种魔法植物据说可以治愈百病,在白银时代从海洋之外的龙之帝国传入,移植到整个大6上的茶苗只有精灵们培育的那一少部分存活下来,外人极难遇到,如果我不是翻查过学院里面的奇异植物大全也绝对不会认出来,可是没想到它居然还有帮助骑士突破瓶颈的神奇作用。”

听着维妮卡兴奋地背诵这些,陈浮生就觉众人看自己的眼光都变了,他不用猜也知道这些人想得什么。

“生命之水,还有这种神奇药剂,他一定和精灵们有着十分亲近的关系。”

事实上如果不是陈浮生身上没有表现出那些精灵的显著特征,他们早就认定陈浮生是精灵族哪位大人物与人类的混血后裔,毕竟比起人类来吟游诗人这个职业无疑更加适合精灵。

知晓了这杯茶的珍贵,维托几人自然不会像温德一般牛饮,而是小心捧起,轻抿慢啜,每一小口进入腹中都要闭上眼仔细回味半天,只是这种当场突破的奇迹当然不会如此轻易地接连出现,不过他们依旧欣喜异常,维托也就罢了,维妮卡却是清晰感受到自身的精神力有了长足进步,连带着与元素的感应也更加亲近,马斯子爵更是察觉到已经现出衰败的身体深处缓缓释放出一股鲜活生机,说不出的受用。

“你那杯茶用得水火都是天下少有,但那茶叶中蕴含的灵气稀薄,不过勉强能够划入灵药的范畴,怎么会有这种奇效?”

听着敖璃从隔壁房间传音而来,陈浮生一面继续手上动作,一面平静回复道:“茶性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试十分之茶,茶只八分耳。我这北冥真水天下难寻,有这种效果也不算出奇。”

事实上那株茶树其实本质上不过是寻常草木没有多少灵性,但是在他与敖璃跨越两界的时候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却是镇压了不少虚空风暴,将其中的混沌原力炼化进来,虽然因为有着陈浮生护持,大半生灵都安然无恙,但也有不少被这些原力浸染影响,再加上这方世界天地元气有异,两相结合下居然将这株茶树催生成一种全新的灵植出来,对其具体的药性还不甚明了,故而才要用北冥真水与太阳真火将茶叶中的灵性完全激出来,顺便观察一下他们的反应如何。

陈浮生早就现这里的人种与他有着许多不同,除去肤眼眸的颜色这些最显著的特征外,骨骼数目也比他多出两块,至于体内无形的经脉走向更是大相径庭,在这些人饮下那杯茶水的同时他也早已开启了鲲鹏慧眼,观察他们体内的气血流动,至于温德借此突破确实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意外之喜。

不过这些都只是捎带,陈浮生真正想要还在于其他。

伸手一拂,带起一片朦胧佛光将整个房间笼罩,陈浮生摊开双手,右手掌心上安然躺着一颗非金非玉,由无数符篆灵纹按着一种玄奥轨迹编制形成的种子,青幽火焰同莹白光晕交替包裹着这颗种子,无时不刻不在变换,每更替一次,上面的符篆灵纹也随之流动变化,说不出的神秘。

至于左手五指,则是拉出四根晶莹丝线,延伸出去,渐渐化为虚幻隐没在空气之中。

到了这里,之前的一切都已经抛弃,任那位魔教教主神通如何广大也不可能跨界捉拿他,就算正魔双方再次掀起大战也与陈浮生再无关系,对他而言只要融入这个世界,有着数百年的时间可以安心修炼,不过事情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他最欠缺的就是信息,最需要的则是时间,之前在船上的时候他就尽可能地少说话以免引起那位约瑟法师的怀疑,选择吟游诗人的幌子也是如此,如今既然他应承了那位马斯子爵地邀请,指点维托和维妮卡修行自然更需要对这方世界有着最基本的了解才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恰好他手上就有合适的手段,其中最合适的自然还是魔教功法中的魔种法门,除去自身和敖璃外,陈浮生在马斯子爵四人的茶水中都打入了这样一颗魔种,这也是他拒绝了那位风暴神后的祭司选择了梅纳家族的原因,这个世界神道大兴,那些神灵与信徒间通过信仰天然有着紧密的联系,一旦对那些祭司牧师下手,说不定那些神灵立刻就会现他们神魂中的异常,反观梅纳家族,无论是骑士还是魔法师,都是走得修持己身的道路,陈浮生境界远他们,再加上这个世界的修士似乎道心打磨得不足,自然不会担心他们能够脱离陈浮生的操控,为了以防万一,陈浮生还特意运用了北冥真水与太阳真火这两种极致力量的作为遮掩。

魔种在体内成长到极致,说是生死尽在一念间都不为过,马斯四人不过刚刚种下,陈浮生自然做不到这一点,但借助与魔种同源而生的丝线,已经足够陈浮生用来施展最简单的一样手段。

入梦。

反手一张,魔种凭空消失,其余三根丝线也隐没不见,陈浮生右手掐定法诀,左手五指轻轻捏住代表维托的那一根丝线,心神投入其中。

第五章 通用语

陈浮生率先选择维托也是经过一番考量的。

修为越低,神念就越容易操控,温德今日借助这一杯茶突破境界,比起别人来,他与魔种间的关系最为紧密,可是温德与马斯子爵两人的年纪摆在那里,阅历深厚,尤其是温德刚刚突破,精气神都在巅峰,没有那么容易下手。

反而这位维托少爷年纪轻轻再加上之前一心学武,心思简单,对于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一无所知,更加适合。

“呼!”

维托从床上忽然弹起,长出口气,用力甩头,双眼渐渐恢复神采。

他是从梦中惊醒的,这很罕见,事实上自从他八岁起跟随家中温德踏上骑士道路以后,被梦侵扰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是昨天整整一个晚上他都深陷其中,在梦里他先是梦到了那位名字异常简短古怪的白衣少女,如果不是亲身感受过,他实在无法想象那样一位看起来高雅柔弱的女孩居然会是一名黄金阶的强者,在梦里他们携手参加帝都贵族举行的大型舞会,在银月森林中同精灵们共同探讨诗歌艺术,这些美妙的画面历历在目,是如此真实,真实到几乎让他误以为切实生过一般。

可是接下来的记忆却变得分外模糊,好像隔着一片雾气一样,他只感觉自己好像在不停地战斗,有骑士,有剑客,有着魔法师,甚至连传说中的巨龙恶魔都出现过。

凡是涉及到战斗的片段,就真正如同梦境一样,风过无痕,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是因为昨天受伤所以精神不太好吧?”

用手撑起身子,维托皱皱眉,暗自想道。

“咦,不对!”

维托打量裸露出来的结实小臂,有些意外,身体出人意料地听话,非但没有一点噩梦过后的沉重难受,似乎比之前还要更加灵活有力,甚至连呼吸都比之前要顺畅许多,如果不是头脑还有些昏昏沉沉,感觉简直不能再好。

“是那杯饮料的神奇魔力吗?”

维托抓抓头,忽然惊醒,今天就是那个陈先生答应指点武技的第一天,自从昨天见识了陈浮生精妙手法后,对于这位老师的武艺他也十分好奇。

“浮生道友昨晚似乎收获不小,不知能否同敖璃分享一二。”

看着陈浮生略带欣喜地睁开眼睛,收起护身佛光,敖璃微微笑道。

“敖璃道友与浮生同在异界,大家同舟共济,既然陈某现了这些东西,自然应该早教道友知晓。”

陈浮生沉吟片刻,整理一下思绪,抛出话题:“这几日下来,道友应该也现这里天地元气的运转,功法传承,乃至人种都与我们之前的世界有许多不同。”

“这不算什么。”

敖璃不以为意道:“莫说两个世界,就是同一处天地之下的元气也不可能相同,至于人体上的差异么,我们真龙一族与你们人类的构造截然不同,我倒是没有现这一点。”

陈浮生摇摇头,缓缓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龙族到底有何计划,但既然你们至少有一位龙王为此出手,想来你们要做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完成,如果不尽快适应这片天地,对于我们日后修行大有不利,而且以后我们少不了与此地的修士交手,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能够多了解一些总没有坏处。”

看到敖璃露出认真倾听的模样,陈浮生满意一笑,道:“我昨天为那个维托疗伤的时候,就顺便探查过他的身体,昨晚施展入梦之法,除了他的修行功法外,更是记录了这个世界的通用文字和语言。”

说到这里,陈浮生并指点向眉心,拉出一团光球,屈指一弹,正正落入敖璃手心。

“道友什么意思?”

敖璃脸上真正现出几分疑惑来:“你我二人不是都已经懂了这里的语言么?”

“可是那只是我们用了搜魂之法从尾随那些捕鲸船的几个海盗身上学来,不要说就连文字我们都不会书写,单是其中夹杂的许多粗鄙方言,错误语法,如果不是我们极少说法,早就让这些人看出了破绽,而且昨晚我现这其中还另外隐藏有玄机。”

搓搓双手,陈浮生脸上露出一丝少有的激动,道:“龙族传承上古,想必对圣人仓颉造字一事也有详细记录才对。”

“你问这些作甚?”

听到陈浮生没头没脑提上这么一句,敖璃却是眉毛一挑,语气不善道。

陈浮生嘻嘻一笑,知道敖璃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当年随天地开辟而生的那一批最古老神魔接连死去,本来龙族有望统领百族,结果人族却接连有好几位圣贤降世,又有仓颉仰观奎星圆曲宇宙之势,俯察龟纹鸟虫之迹,创出文字,道破天地造化之秘,终止结绳,遂有天为雨粟,鬼哭龙藏的异象,夺去气运,定下了人族主宰的大局。

只是经过千秋万代的演变,最初那些蕴含天地之理的文字渐渐消失隐没,凡人再也无缘这些,只有在修士中间还有云篆龙章传承。

昨晚陈浮生拿维托试手之后,第二个选择的就是维妮卡,维妮卡境界高过维托,在识海之中,没有天地元气,陈浮生自然不能如旁观武技一般看维妮卡如何勾连他们所谓的元素释放法术,但在梦境的迷惑下,他却是从维妮卡身上将有关这个世界的种族,势力,修士的消息大致拼凑出来,其中最有价值的就是全套的语言文字。

“这个世界并非人族独大,而是有着无数种族,无数语言,但却有一门通用语使得各个种族与地区间可以彼此交流,具体的起源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众神布神谕,也有人说是以前的强大魔法师们合力创造出来。”

陈浮生冷笑一声道:“你我一路过来,想必也现这里的修士与凡人间的距离远比我们那里要近,领主大多有骑士,魔法师的等级在身,更有神灵显圣,祭司牧师们可以借助神灵的力量施展法术招揽信徒,但是这里的凡人生活得却远比大齐的百姓要困苦许多,衣食暂且不论,除去那些贵族子弟,教堂神职人员外,就算是那些骑士的侍从也认识不了多少字,人类愚昧如同野兽,没有多少教化之气,显然有人刻意为之。”

“不过这些都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陈浮生话音一转,道:“普通贵族所能学习的通用语也就罢了,没有包含多少天地道理对我们而言除了更好伪装身份外用处不大,不过好在这梅纳家族也有魔法师,他们施放法术时吟诵的咒语算是其中更高阶的秘文,天然与天地契合,大大便利他们调用天地元气,若是参悟通透,对我们融入这处天地大有好处。”

其实主要是对陈浮生有益,敖璃不假外求,走得是以武入道的路数,天地的改变对他影响不大,而陈浮生却可借此印证道法,使得一身法力运转无碍。

神念一扫,饶是敖璃性子清冷,脸上不禁也露出几分满意之色,含笑问道:“居然来得这么早,看起来昨天你那一杯茶让他们震惊不小,我是不耐烦做人老师的,你打算怎么应付他们,总不会教他们九天剑派的功法吧?”

“何须如此。”

陈浮生一脸自信道:“我现在对于这里的武道多少也有些了解,调教一个小辈还绰绰有余。”

第六章 截脉点穴

维托身穿武者劲装,双手拄着一柄长剑,双脚分开,昂挺胸地站立在梅纳家族的训练场,眼神炯炯地盯着陈浮生二人,在他身前的温德虽然没有携带武器,但经过一夜熟悉新生的力量后,气势高昂,明显比昨晚刚刚突破时要厉害许多。

维妮卡这次却是换上了一件枫叶纹的束腰长裙,在那条海蓝色绸带的束缚下越显得小腰纤细,一手可握,胸前那一抹的莹白也因之多了些本没有的丰盈来,以陈浮生的观点看来已经可是说是有伤风化,好在经历了昨天那一场风波陈浮生大概也了解到这里的民风开放,与大齐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子爵大人请我担任一段时间你们的家庭教师,但我既不是魔法师也不是纯粹的武者,道路不同,未必能够指点你们多少,不若你们先说想要学些什么,我看看可不可行。”

温德心中微动,正要向身后的维托做手势就看到陈浮生似笑非笑地轻扫一眼,然后就感觉周身一紧,面前的陈浮生化作一座巍峨高山,狠狠压在自己身上,已经突破白银高阶的他居然生不起一点勇气与斗志。

“白银阶与黄金阶的实力相差怎么如此之大,尤其是面对吟游诗人这种职业,还是说这位陈先生的实力就算放在黄金阶中也是强者?!”

维托抿抿嘴唇,虽然他这些年来将精力都放在了骑士修行上,但贵族出身的他并不缺少与实力相称的智慧。

“我对于您昨晚没有施展任何魔法就将我定在原地的神奇手法十分好奇,如果这不是您所在流派的隐秘传承的话,能够告知我您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吗?”

高阶骑士借助胯下的战马,挥舞长枪大剑在战场上固然是所向披靡,但在精细控制上难免不足,就连温德这样的白银高阶骑士都看不出陈浮生所用的手法,自然让维托艳羡不已,当然他也知道陈浮生与梅纳家族没什么交情,不敢奢望陈浮生肯教给他,只是想要知晓其中的原理,然后借鉴到自己的武技当中。

“这有什么。”

陈浮生呵呵一笑,当着维托的面在虚空比划指点道:“魔法师是用精神力去调动世界乃至四大元素位面的元素释放法术,而骑士剑客这些武者所谓的斗气内气则是更偏向于运转体内的气血外放出来,如果把斗气比作流动的水流,那么它们流经的路径就是一条条河道,但如果是在河道上筑起堤坝,就相当于给骑士的斗气加了一把锁,这种截脉点穴的手法并不算太过高明,我们流派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这么一两手,只是我们这个流派人口稀少,也不怎么抛头露面,所以知道的人不多罢了。”

“虽然不太懂,但是听上去就感觉很是厉害。”这一番话听得维托眼中异彩连连,跃跃欲试,在陈浮生收回神念后已然恢复自由的温德却是微微皱起眉头,陈浮生这话说得简单,但以他白银阶的眼光来看想要做到却是难如登天。

有着身体筋肉骨骼的阻隔想要探查人家的斗气运行规律哪有那么容易,战斗的时候只是刹那就能分出生死,又如何抓住须臾间极微小的空隙让你从容不迫地施展这些手段,对手又不是没有还手之力只能被动承受的兔子,打进去的力量少了只怕立刻就要被那强大的斗气冲垮,动用的力量大了,还不如直接打断对手的手脚来得实在,这位陈先生是黄金阶的强者,又懂得魔法,感知远比纯粹的武者来得敏锐,能够轻易制住维托这个连白银阶都没有突破的小骑士很是正常,但在同阶的斗争中这种手法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作为信仰忠诚的骑士,温德有心提醒这位梅纳家族的继承人,可是想起方才陈浮生在与维托交谈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压制住自己,话到嘴边却又悄然收回,与其激起这位黄金阶强者的不快,还是眼前这样更为对梅纳家族有利,毕竟他所忠诚的先是梅纳这个家族,马斯子爵这个家主,然后才要轮到维托这个刚刚成年的继承人。

温德的想法自然不能算是错误,甚至在某些层面无形中契合了以拙破巧的武道要旨,但是限于自身境界与传承,比起陈浮生,他的眼光总是狭隘了许多,难以想象另一个世界传承的精妙。

而放到陈浮生身上,他的鲲鹏慧眼更是让他可以窥破对手真元法力的虚实变化,甚至在炼罡境界就能生生破去他人的金丹界域,说是他的拿手本领也不为过。

“既是如此我们就由浅入深,慢慢道来。”

看着维托眼中的渴望,陈浮生满意一笑,伸手在空中一拨一划,无穷水汽在空气中汇聚起来,化成一道水流,拉伸收缩到一个成年男子的体型大小。

“就是这样。”

维妮卡美目一凝,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浮生,精神力更是早早放出。

在她“看”来,陈浮生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无限的美感,甚至无需念诵咒语,天地间乃至水元素位面的水元素就如同河流涌向大海一般,纷纷朝着陈浮生身边汇聚,按照他的意念排布组合。

好似士兵遇到君主一般!

这一点,她这个水元素的魔法师感受再深刻不过。

按照她的认识,吟游诗人大多只会一些加持辅助性的魔法,很难做到像陈浮生这般操控水火如臂使指。

“难道这位陈先生确实有什么特殊的血脉不成?”

打量着陈浮生异于常人的色眼眸,维妮卡若有所思。

维托摸摸脑袋,感觉头都要大了,那个水人身上红蓝线条纵横交织,再加上分布在全身各处,被陈浮生特意标出的几十处光点,就如同一张复杂至极的军事地图一般,骑士虽然精神力过常人,但毕竟习惯用拳头和刀枪解决问题,对于这些实在不怎么擅长。

仿佛看出了维托的困难,陈浮生随手收起水人,嘿嘿一笑道:“你没有我们流派的根基,想要立刻理解确实有些为难你了,这样吧,在我们家乡,武者之间有这么一句话,大意是指在学会打人之前,要先学会挨打,这样吧,拿起你手上的剑向我进攻,我让你切身感受一下我们流派的武技。”

“这样也好。”

维托精神一振,但看看陈浮生双手空空如也,再回头看看背后墙壁上摆放得满满当当的标枪,长枪,大剑,又不禁皱起眉头,“陈先生您擅长什么武器,我们家族立刻……”

“不必了,我用这一件足矣。”

看着陈浮生从腰间拈起那根青翠得似乎要滴出水的笛子,维托眉头皱得更深,他昨晚见过陈浮生以此施展魔法,知道除去乐器外,应该还是一件不错的法杖,可是这么脆弱的东西放在武者的战斗中怕是一碰就碎,而且和这支笛子一样,陈浮生的双手也未免太过秀气了些,十指修长细腻,没有一处茧子,甚至连一丝毛孔都看不到,这可不是一双握过刀剑兵器的手,虽然这位陈先生已经展示过他对力道的精妙掌控,但真刀实枪地动起手来,怕是没有多少力量可言。

下意识看看温德,见他点头示意,维托这才忽然醒觉,虽然陈浮生习惯将法力收起,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却是一名实打实的黄金阶强者,就算失手,自己也没有任何能够伤害到他的可能。

拔起长剑,随手挽个剑花儿,在向前踏去的时候,维托已然调整好呼吸步伐,眼中除了陈浮生再无他人,最后几步猛然加,手中长剑上悄然升起一道土黄光泽顺势劈砍而下。

“不错,单从力量上来看已经不比打通几十处窍穴的高手猛将差上太多。”

面对这带起呼啸风声的一剑,陈浮生微微一笑,并不退让,反而迎面而上,竹箫在剑锋上轻轻一点,那一层虽然单薄但其实沉厚异常的土黄色斗气就自溃散无形,维托只感觉长剑上似乎被雷电击中一般,手臂一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酸痒,软绵绵的,说不出的难受,就连往日流淌在身体间的斗气也是提不起来。

“好厉害,这就是所谓的截脉吗?!”

后退三步,维托长出口气,顺势抖去剑上那份残存的余韵,运起呼吸法将气息调整,然后再次向前冲去,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他这一次并未完全将斗气完全加持到剑身上,而是灌输到手腕,指掌上,用最快最大的力量尽情挥舞,不断变换方位,手中长剑带起一轮银光,就如同一具快转动的风车一般。

陈浮生摇摇头,这种好似孔雀开屏的剑术,看起来变幻无尽,对付低手果然无往不利,但真要解决,只需要全力一击就是,不过既然是要向这位贵族少爷展示截脉之法,就要换个法子。

有如闲庭散步,说不出的悠闲,陈浮生缓缓举起手中那支不足两尺的琴箫插入漫天剑影之中,钢剑与竹箫相遇,居然带起数十道金铁交击的铿锵之声,有如雨落,连为一线。

上一次维托主动选择退去,这一回却是逼得他不得不退,连续后退七次,一步大过一步,脚印也是越来越深,等到维托稳住身形,十数点寒光飞散开去,手中那口碳钢长剑连上剑柄也才不过剩下短短一尺。

单手一抓,将那十数块向着四周崩散的碎片齐齐捞回,陈浮生饶有趣味地看着维托大喝一声,双手并持那柄一直单手所持的残剑,然后身上就爆出一股远比之前猛烈的斗气光华,每一步踏出都在训练场坚实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斗气灌输到这口现在比匕长不了多少的剑身上,吞吐出两尺长三指宽的剑芒,狠狠向着陈浮生斩下。

剑气所至,带起一阵狂风,无数尘埃激荡而起,在阳光中显露无遗,自维托脚下更是现出一条指许长的整齐裂缝向着陈浮生延伸而去。

这一次陈浮生根本懒得动用那口绿竹剑幻化的琴箫,将箫重新插回腰间,摇摇晃晃,带起一串奇异步伐错过剑芒,屈指一弹。

这一次斗气散去的度远比之前还要迅捷,保持着前冲势头的维托呆呆地看着掌中那一口斗气长剑再次恢复为空空荡荡,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就见陈浮生右手一探,抓住一条臂膀,一拧一转,然后顺势一抖,就有一股细微但是异常凝练的力量顺着陈浮生的五指传入体内,直直灌向四肢百骸,在这刹那,维托本能感觉到全身每一块骨头,每一处肌肉,甚至连梢肌肤都被这位陈先生掌控,对方可以像堆积积木一般随意摆弄,而体内的斗气居然没有一点反应。

第七章 箫音惊神谕

“真是神奇。”

看着陈浮生在身上随意拍打几下,原本瘫软在地的维托再次站起身来,温德就算依旧觉得这种战斗方式在混乱的战场上用处不大,也不禁感慨这种手法确实称得上一句精妙绝伦。

“其实这些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复杂神秘,和打断手脚从而让对方的行动能力丧失一般无二。”

感受到维托的态度明显比之前更加端谨,陈浮生慢慢说道:“比如说武者攻击的时候许多时候都是向着心脏胸腹的要害位置,其实除去伤害那些重要的器官组织外也是因为它们是那些能量流通的要道,只是常人感受不到这么细微的东西,只能覆盖整个层面,有许多浪费,虽然限于境界,维托你做不到这个地步,但接下来的日子你可以尝试着从感知自己体内的能量流动开始入手,将体内的斗气运转度放到最缓最慢,最好再去向那些医生请教一些这方面的问题。”

不去理会若有所思的维托,陈浮生转头看向维妮卡,笑道:“维妮卡小姐是真正的魔法师,论法术造诣肯定比我这个半吊子要强,魔法师的身体毕竟脆弱,在我看来维妮卡小姐倒是不妨也学习一些近身格斗的武技,其实我们流派的这种武学心细如的女性比起男人来更加容易掌握。”

“对于我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就算耗尽一生的精力也难以攀爬到魔法的高峰,哪里还敢把眼光放在其他领域?”

眨眨眼睛,顺手将如同瀑布般披拂下的海蓝长挽到背后,维妮卡俏皮一笑,道:“不过就连您所使用的乐器我都辨认不出来,更不要说亲眼见过有突破到黄金阶的吟游诗人,不知我们有没有这个幸运见识您在音乐上的造诣。”

听到这句话,不要说刚从思考中醒过神来的维托,就算对于音乐诗歌这些东西一点儿都不了解,也没有任何兴趣的温德都是精神一振,眼睛紧紧盯着陈浮生。

黄金阶的武者或者魔法师虽然称得上难得,但单单他们所在的神圣同盟中就有不知多少,然而黄金阶的吟游诗人恐怕放眼大6也寻不到十指之数,整个帝都据说也只有一位公爵阁下,这种层次的艺术只怕就算神圣同盟的皇帝也不是时常可以享受。

陈浮生在选择吟游诗人作为掩饰的时候只是考虑到这个身份能够最大程度挥他的实力,却没有想到高阶吟游诗人居然如此稀少,否则绝对不会给别人宣扬自己是一个黄金阶的吟游诗人。

“这又有何不可,我与敖璃小姐这一次虽然遭遇风暴,险些丧命却也领略了许多之前从未见识过的风光,有心将这些灵感谱写成曲,正需要一次次地尝试,只要几位不嫌弃即可。”

“我这就去禀告老爷将宴会厅整理出来,还请先生等上片刻。”

听到陈浮生应允,温德面色一动,挺身说道,

“不必,曲为心声,随性而,我们流派最讲究的就是心神意念与整个世界相互融合,如果刻意为之反而不美,至于马斯子爵么,温德先生无须知会他,自然就能听到。”

看着温德迟疑片刻,还是迈步离开,陈浮生也不阻拦,足尖一点,就有一道清风托起飞身落在一颗大树枝头,左手高右手低执起箫管,就有一缕袅不可闻的箫音传荡开来。

布朗祭司最近总感觉有些心绪不定,而这种情绪也分毫不差地落在了对面那人的眼中。

他经历的岁月比起布朗祭司来还要多出许多,原本灿烂如黄金的色早已转为银白,只是在浩荡的神恩下,身材依旧挺拔,皮肤光滑紧致没有一丝皱纹,声音清亮,散着一股本来只有年青人才能拥有的蓬勃朝气。

“德鲁斯主教大人。”

布朗祭司郑重说道:“这两天我反复思考总觉得梅纳家那个魔法师带回来的那两个人非同一般,那个少女只是单单看着她,我就感觉从身体深处传来一种无法抗拒的威压,她体内一定有着非常高级的血脉,还是那种非常强悍的上位生物。”

“嗯。”

德鲁斯总算提起了些许兴趣,略带惊诧道:“你体内的海鲨卫士血脉虽然稀薄,但从等级上来说和精灵相当都是白银等阶,再加上神后的神力加持,就算对方觉醒了黄金等阶的血脉都不可能给你这种压力。”

说到这里,德鲁斯摇了摇头道:“不过世界上的厉害人物那么多,偶然有一个来到这里也算不上多么奇怪,而且不是说等过些日子他们就会离开这里么,这个小女孩就算有神灵血脉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布朗祭司无奈地叹口气,许是见识过太多风浪的缘故,德鲁斯主教处理事情总是那么懒散,甚至对于宣扬神后的威名也不怎么上心,如果不是他的实力表明他依旧深受神后青睐,底下早就有不知有多少牧师祭司按捺不住想要挑战他的权威。

“可是他们有两个,两个。”

布朗祭司亮出两根手指在德鲁斯眼前晃过,语气着重落在最后重复的两个字上,“而且相对于她来,那个吟游诗人才是真正让我看不透,你应该知道比起海上的狂风巨浪来,那些隐藏在海面之下的暗涌才更加可怕。如果说我们凭借神后的恩典可以驾驭旋风飞上空中,那么他就是和风融为一体,他就是风,风就是他,就算是你,只怕也做不到这一点吧。这样的两个人联手,就算是一个觉醒起源向着传奇之路前进的强者出手怕是也能全身而退,来到我们这一片海域必然有所图谋,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所谓的采风那么简单,更何况……”

滔滔不绝的布朗祭司许久没有听到有人回应,下意识收声向前看去,却见德鲁斯主教一反方才无所谓的随意,挺直腰杆,一脸认真。

“你听。”

朝着布朗祭司微微点头,德鲁斯指指耳朵,问道:“布朗,你有没有听到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

布朗祭司侧耳倾听片刻,哑然失笑道:“我们现在是在神殿的密室里面,哪有什么声音能够穿过神后神力加持的墙壁传过来,除非是……”

说到这里,布朗祭司声音骤然一顿,德鲁斯主教没有说错,除了他们两人的呼吸外,这个房间里面确实还有另外的声音隐约响起,这一道声音如丝如缕,有如轻烟薄雾,似有似无,让人心痒难耐,怎么也抓不住,箫声入耳,在脑海中回荡开来,好似有人在灵魂深处细语呢喃,如泣如诉,布朗祭司瞬间想起了那个御风而行的吟游诗人。

默念神后的圣名,布朗祭司瞬间从陶醉中彻底清醒过来,与德鲁斯主教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深深的惊讶,要知道他们这些修士可是用了接近一生的时间全身心投入信仰之中,信念之坚定,远远过那些魔法师,就算是那些始终坚持在八美德的道路上行走的高阶骑士也比不上他们。

两道闪烁着青黑色神力光泽的旋风在小小空间中同时生成,带动着布朗祭司与德鲁斯主教穿过大条海蓝石堆砌的厚实屋顶,腾空而起。

看得出来,除去他们二个几乎就已经可以说是比斯开湾的最强者外,还没有几人能够察觉到这种在空气中悄然扩逸开来的异常。无论是德鲁斯主教还是布朗祭司都精修了一辈子的神术,那些异常的精神力与元素波动虽然无形,却瞒不过他们的感知,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为了庆祝捕鲸而举办的全城庆典上的男女老少的精神明显比往年要活跃纯粹一些,仿佛被清水洗涤过一般,焕出一种清灵透彻的感觉。

“果然是那个吟游诗人搞得鬼。”

感受着以梅纳家族的驻地为心,元素异常汇聚,向外一层层扩张而去,布朗祭司就要驾驭着旋风降落,看看这个年青强者正在做些什么。

“等等。”

德鲁斯主教一把拉住他,闭上眼睛,面上浮现起一种奇异的神色,“听,这是海风,这是海浪。”

“不对,这是风,这是水。”

看到德鲁斯口中蠕动着呓语般的低语,布朗祭司神色一凝,停下其他动作,也是学着德鲁斯的样子,默念神名,静神静气,将胸中那些暴躁的妄念驱除,投入到对风暴神后的深沉观想之中。

他知道论起对于风暴神后教义信念的理解掌握来,他远远比不上德鲁斯,既然对方如此做,那就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无穷无尽的暴虐风暴充斥在浩瀚无垠的大海之上,掀起惊涛骇浪无数,而布朗则是化作一头体长数丈,黑皮利齿,蓝白条纹的大鲨鱼在其中劈波斩浪,肆意遨游,然而那种悠远缥缈的声音却是没有消失,而是好似跟随着灵魂一同进来,在这处奇异的空间中缭绕缠绵,回环往复。

随着箫声节奏韵律的变化,这一片天地着也自生奇异的变化,有水汽凝为水露化为绵绵春雨从天而降,汇入蜿蜒流淌的小溪间潺潺作响,溪流汇聚,大江大河,滔滔奔流,又或者银月高悬,大江微涌,清风乍起,吹拂江面,带起皱波无数,最终万千江流归于大海。

但这不是结束,得了这无数道源泉,原本一直表现得动荡不息的海洋竟尔微微平静下来,现出几分静谧祥和,甚至连那暴风也为止停止了肆虐。

水汽再次脱离海洋,向着天空升腾而起,然后不知怎么,与无边无际的深沉风暴汇聚一起,一阵莫名变化之后,苍茫的天空被高如山岳,浓重如潮的云团覆盖,云团之间,相互摩擦就有粗大雷电划破天际,重重落向那绵延无尽的海面之上,传出惊天雷暴之声。

只是这足以磨灭一切的雷电落入水中,带来的反而是一种细雨过后的清新生机。

“圆满了。”

这个古怪念头方一生出,旁观这场奇景的布朗祭司就从这片奇异空间中脱离出来,返回到现实。

“魔鬼,一定是魔鬼的诱惑。”

布朗祭司满头大汗,口中翻来覆去念叨这么两句,如果不是这样,自己怎敢生出神后的神国不够完美圆满这么大逆不道的悖神想法来。

“不好,德鲁斯主教大人。”

顾不得失礼,布朗祭司拉起德鲁斯主教的手臂就要强行将他从定境中唤醒,这样虽然会对德鲁斯的精神造成不可避免的损伤,但总比在魔鬼制造的幻境中沉沦最终被神所弃要好上无数倍。

就在这时,德鲁斯双眼轰然睁开,一股远胜黄金阶的宏大意志降落到布朗祭司灵魂深处。

感受着这股熟悉的让人臣服的磅礴波动,布朗祭司再无任何想法,只有一个念头。

“神谕,这是神后的神谕!”

第八章 用你的乐曲装饰神国

“敖小姐,您知道这乐曲的名字是什么吗?”

不顾身上这件做工精致的长裙,维妮卡快步走向院中央那个与地下暗河相通的大理石水池,俯下身子,将右手按入其中,闭目感应着其中浓郁充沛地水元素下意识地念出一串咒语。

水龙轰然冲出水池,迎向高空,万千水珠崩散为蒙蒙细雾,一条绚烂彩虹横跨梅纳家族庄园两边挂在云端。

维妮卡起身仰头看着这道彩虹,心情激荡不能自已,这道魔法没有一点儿杀伤力,却是魔法学院专门用来测试魔法师对元素的亲和性与控制力,之前维妮卡尝试许多次却总是在最后成型前功亏一篑,一直到今天她冥冥中感觉自己能够做到,果然一举成功。

回过头看着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但总让她生不起亲近之意的少女,维妮卡唤出这个古怪的姓氏郑重问道,虽然陈浮生明显是更好的选择,但是这位陈先生吹奏完之后并没有从树枝上下来,而是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了久久的回味当中。

依赖于魔法学院的教学,维妮卡知道高阶的吟游诗人在正面战斗方面永远比不上一人一骑就敢向着千万敌人冲锋的强大骑士,更比不上魔法师轻易挥舞魔杖就能制造出一片火海,冻彻河流,吟游诗人真正挥实力是游走在战场上不断为同伴加持魔法。

可是这位陈先生演奏乐曲的时候,她却能感觉到那些韵律似乎调动了这个世界最为根源的某些东西,虽然限于实力她无法详细描述,但那堪称浩瀚的元素却是不会骗人,从学习魔法的第一天,维妮卡的导师就教导她魔法的实质是杠杠,无论是一个小小的火球还是到挥手间就能毁城灭国的传奇禁咒莫不如此,都是用自身的精神力去撬动天地间乃至四大元素位面的力量,陈浮生没有动用多少精神力但通过一层层的共鸣却将整个城市逐渐纳入到乐曲的覆盖范围内,这种精妙到极致的控制力就算是她这个纯粹的魔法师也难以想象。

但更罕见的是这曲子并非像其他吟游诗人吟诵的战歌一样暂时激生命能量显著提升勇气,力量,敏捷这些,而是细水长流,微不可查但从根本上提升本质向着更高层面升华,对于经受过这一场乐曲洗礼的人来说,在未来可见的日子里除去身体比之前更加灵活强壮外,灵魂与元素亲和性的提升更是珍贵异常,而且这种自灵魂自然的跃迁比起用魔法药剂强行刺激带来的隐患无疑更加安全可靠。

“就算是一头猪,被这引的元素海洋冲刷几场怕是也能进化成一头魔兽吧?”

维妮卡既是魔法师又处在魔法漩涡的正中央,可以说这一次整个比斯开湾收获最大的非她莫属,按照原本对她的天赋评测,步入白银高阶轻而易举,但是能否突破到黄金阶从大众中脱颖而出就有很大一部分要看运气如何了,因此考入皇家魔法学院才会对她如此关系重大,然而在这一刻,她对于自己能否跨越这至关重要的一关再无半点怀疑。

几乎瞬间她就想到了如何将陈浮生的能力挥到最大。

“如果学院里面有这位陈先生为学生演奏这乐曲,用不上二十年我们神圣同盟高阶魔法师的数量就会冠绝整个大6?!”

不必推算完全,维妮卡看向陈浮生的眼神就由敬佩直线上升。

没有理会维妮卡的问题,相对于陈浮生一直以来表现得冷淡的敖璃抬头看天,深深皱起眉头,面色是从未有过的郑重,竖掌成刀,在身前随意挥舞,似乎空气中有着无数无形丝线纠缠成结需要斩断,然后双足一踏地面,在冲上天空的时候背后那口从不离身的长刀已经出鞘。

“惊龙斩!”

与当日一刀破灭天欲尊者五大分身时一模一样的三个字从敖璃口中依次吐出,长刀带起一道斩裂虚空的黑线从陈浮生头顶横掠而过。

“多谢道友,这一次是我太过鲁莽。”

陈浮生脸色微白,朝敖璃拱手致谢,然后长叹道,这一次他不过想要在满足维妮卡几人的好奇心的时候尝试着将自身法力通过乐曲的形式在这方世界重现,经过这些日子亲身体会元气差异尤其是维妮卡识海中的那些信息,他对这处天地的元气运转已经有了些许感悟,自认并不是十分。

事实上他确实做到了,甚至比他之前预测的最好结果还要成功。

只是他没有预料到引的元素涡旋向外扩张的时候居然会与这场祭典凝聚的心念愿力产生共鸣气机勾连起来,如果单单只是这些,汇聚了比斯开湾十数万居民的心念愿力虽然称得上浩瀚,但毕竟九成九以上都是没有修行过的凡人,对于海洋与风暴神后的信仰也未见得多么虔诚,大而不纯,凭借着打磨通透的道心陈浮生可以轻易摆脱,但是两者的共鸣最后居然连那位神灵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那可是一位至少元神级数的存在,饶是她展现的实力不足真身的千分之一二,但作为应天地之力而生的神灵,她本就是构成这处世界的根本之一,面对她,陈浮生就等于直面这处天地运转的最深奥秘,虽然不过是管中窥豹,但其中所代表的那种美丽依旧让他深深沉醉其中,那是远远出他当前境界的深邃,不自觉地就要将心神投入其中去探索这方天地的根本奥秘。

如果不是敖璃以龙族秘传催动手中这口这口法宝级数的长刀强行将其中的冥冥联系斩断,很难说他什么时候才能从这种追溯中脱身,或许刹那,或许一生。

“你之前也说过在这异界你我二人理应同舟共济,而且正好借此机会一探这异界神灵的虚实强弱,对我们接下来如何行动大有裨益,无须言谢。”

敖璃境界不过与陈浮生相当,看得出来出这一刀对于她来说也是不小负担,但她却只是重新将长刀收起,随意挥一挥手,淡淡说道。

“不,这件事终究是我欠了道友一次。”

陈浮生摇摇头,语气坚定道,然后又化作好奇:“道友你见识过的高人远远胜过陈某,在你看来这位风暴神后比之龙族的那几位龙王来法力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敖璃脸色也是现出几分难看来,斟酌许久方才谨慎回答道:“神灵这种存在与我们修士修行有许多不同,再加上今天降临这里的不过一缕神念,很难比较,单论神通强弱,我父王与几位叔父未必比她弱,但是成就龙王之身或者突破元神之后,虽说以身合道,寿元无尽,但是还是可以被人击杀镇压磨灭,然而这些神灵根本就是世界的组成,只要天地不灭,它们几乎就不会消散,虽然受到了天地和信徒的束缚,但也要难缠许多,尤其他们可以通过信仰之术分化神力加持等若有着无数化身,如果遇上,确实需要小心为上。”

“敖小姐,陈先生,您们两个在说些什么,怎么还不下来?”

维托实力最低,精神力也不够敏锐,从这一场乐曲得到的好处要等日后才见功效,见陈浮生两人用自己听不懂的语言交谈,忍不住开口问道。

“哦,我们正在说风暴神后的神术果然好生了得,怪不得会成为这比斯开湾最重要的信仰。”

陈浮生左手一指隐隐现出的两团旋风,右手则是悄悄抹向腰间那根青青竹箫。

出人意料的,这两位身份尊贵与马斯子爵地位相当实力却胜过他十倍百倍的神后牧师态度摆得竟是出人意料的诚恳,诚恳到与身份不相称的小心,远远就按下了旋风降落在地,一步一步地穿过庭院在陈浮生二人前停下脚步,恭敬说道:“以吾主神后的神意,德鲁斯(布朗)见过浮生·陈先生。”

“看起来不是过来追究问罪的。”

陈浮生心中微定然后又生出几分好奇,既然那位神灵不在意祭典上引的小小骚动,又怎么会对自己这种渺小如蚂蚁的存在下神谕,从维妮卡的记忆他可是知道这些神灵在这个世界的地位和架子可比起他出身的世界里面那些门派的掌门教主,甚至龙族的龙王还要高要大。

难不成是敖璃最后那一刀吸引了这位神灵的注意,陈浮生默默想到,动作却是没有迟疑,从树上降下,开口道:“伟大的生命女神在上,还请两位告知风暴神后缘何会对在下二人下神谕?”

对视一眼,无论是布鲁斯还是布朗,脸上同时现出几分尴尬,轻咳一声,布鲁斯从怀中摸出一个半掌大小的徽章低声说道:“世人皆知神后实力凡,却不知吾主对于艺术也是十分欣赏,特意颁下谕令要将阁下的那曲子永恒固定在神国之中作为装饰,从此浮生·陈阁下,您就是我们海洋与风暴教会最重要的盟友,只要不违背神后的教义,持此徽章在我们教会任何一处教会都能得到全力支持。”

第九章 编织命运的纺车

“看样子,你这一次在那个风暴神后的神殿收获不少。”

敖璃缓缓收起拳势,脸上难得地浮现一抹红晕,比起其他修士盘膝打坐来,以拳意带动气血运转对她这种以武入道的修士而言无疑更合适一些。

“那是自然,据说这风暴神后喜怒无常,无论是远航贸易的船队还是在海上打拼了一辈子的渔民每次凡出海前都需要向这位神后祈祷献祭,否则就要在茫茫大海上遭遇无穷无尽的风暴,因而这海洋与风暴神后的教会的富庶在整个大6都是排得上号的,虽然比斯开湾虽然规模算不上大,但收藏也不容小觑。”

陈浮生点点头,打量敖璃一眼,沉声问道:“这一次我从他们那里得了几支汤露药剂,道友要不要试试,以你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驾驭使出惊龙斩,只靠行功调息,恢复的度未免太慢了一些。”

“不必了。”

敖璃面色冷淡道:“我随身带有不少丹药,只是这并非伤势,无需用药调理。而且我对这个世界的情况还不熟悉,谁知道这个世界的丹药有没有什么隐患,倒是你,你须知道我龙族也不是没有类似灵目神通,你这神通虽然精妙瞒得过这些异界修士,但却瞒不过我去。还有你既然知道这个神灵的心性,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愿意花费如此大的代价从你手中索要这乐曲?”

“还能为了什么。”

陈浮生摸摸鼻子,收起鲲鹏慧眼,讪讪一笑道:“这位风暴神后看似与那四大元素古神一般与天地同生,但实质上却是应万千生灵对于海洋与风暴的恐惧化生出来,除去那些牧师祭司外,信徒更多是畏惧与羡慕她的力量,可以说教义从一开始就偏离了真正的天地大道,不伦不类,敖璃道友出身东海龙宫,想必也听出我这曲子出自天音门,只是被我参照北冥逍遥诀与天鹏九变中的些许精义化入其中,无论是北冥逍遥诀还是天鹏九变修炼到高深境界都直指世界根源之力,虽然世界有异,但对于她而言依旧有印证道法的功用,说不定就能让她修为更进一步,自然舍得用一些对她全无用处的灵物和一个口头盟友来换取这一手乐曲。”

“既然知道,你还如此轻易应允?”

深深望了陈浮生一眼,敖璃不解道。

“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陈浮生摊摊双手,一脸无奈:“你也说了对方的实力还在元神之上,根本不是我们能够对付,而且对方麾下还有那么大一股势力,与其一开始就惹上这样一个大敌,反不如与他们成为朋友,这对于我们快在这里站稳脚跟大有裨益,反正这曲子只是一些我个人的领悟,就算她是堪与元神高人匹敌的神灵也不可能单凭这些推演出来我所修行的功法。”

“更何况这对我也大有益处。”

陈浮生心中暗道:“单我一个人想要将一身道法完全与这方天地的大道根源圆融无瑕也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心力,但这个风暴神后却是一方神灵,天然与这世界相合,她想依靠我的道法把自身拉回正道上来,其实也是在为我试演其中的不甚完善之处,有了她的前车之鉴能为我免去许多凶险,更不必说她的实力境界远在我之上,用这里话来说那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摘苹果。”

不过这些修行的根本隐秘陈浮生自然不会对敖璃详谈,正如敖璃不会告诉她除了那一口长刀外,龙族还给她准备了多少神通法器。

“没想到只是吹奏了一箫曲居然都能引来神灵的注意,虽然最后的结果不错,但是我们毕竟不是出身这个世界,思想法力神通的差异太大,真个儿动起手来暴露得只会更多,即使掩饰也不能保证不会再次出现类似的麻烦。”

看到敖璃面色恢复平静,陈浮生灵机一动道:“我想要找一只可以代替我们斗法的灵兽,道友有没有兴趣?”

“灵兽?”

敖璃神色淡淡,提不起多少兴趣,龙族天赋异禀,无论是肉身还是术法神通都十分强大,几乎可以用完美来形容他们这一种族,远远胜过其他妖族百倍,除非是一支能够排布大阵加持法力的妖兵,否则根本不能提起她半点兴趣,不过如果是在这异界的话,行事考虑就不能像之前那样简单,陈浮生的想法理由也说得过去。

“我专修玉肌琉璃体一门法诀,而且似乎九天剑派也不以擅长驱御鸟兽精怪著称罢。”

敖璃盯着陈浮生,一脸古怪,这种手段虽然对修士实力提升显著,但归根到底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一谓倚仗外物对于证道长生只有阻碍,将一头灵兽培养出来花费的时间心力也不比修士自身修行来得容易,因此真正的名门大派并不推崇这些,反倒是旁门左道以此成名,不过一路上陈浮生显露无穷手段,甚至对佛教,天音门的道法都有涉猎,再联想到他与魔教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如果他学过这些,敖璃也不会太过奇怪。

“道友太过高看我了。”

在敖璃的注视下陈浮生微微一愣,不过他迅就明白了敖璃的想法,摆手大笑道:“这个世界天地法则有异,修士之法也有许多偏颇,道友相必也现这里的魔法师虽然精于术法但肉身脆弱单薄,武者的手段也是太过单一,自然对这些护身克敌的手段要上心许多。”

“据说这里有那么一类唤作德鲁伊的修士精于木行道法,甚至连未曾开启灵智的寻常草木都可沟通,他们天然拥有一种神通,可以使自己的魂魄与动物伙伴产生微妙联系,神奇异常。后来这种手段被魔法师借鉴了去,时至今日,基本上每一个魔法师都有一头魔宠。”

看一眼敖璃,陈浮生微微笑道:“这个世界的骑士之所以过其他武者,除去那个八美德体系,也是因为高阶骑士如若修为足够也可以同坐骑签订契约,以道友显露出来的实力,他们是不会怀疑半分的。”

“契约?”

敖璃敏锐地抓住这两个字眼。

“不错,就是契约。”

陈浮生点点头,脸上现出难得的郑重道:“魔法师与德鲁伊的修行理念相差甚远,不可能被信任接纳,因而他们主要就是通过订下一份契约,双方都要分出一丝神念通过见证,之后双方的气运就会勾连起来,因果加身,不可以轻易违背。”

“这怎么可能?!”

敖璃惊呼道,想想也知道这种方法能够大行其道,显然这种签订契约的方法已经相当成熟,有着足够的约束力,可是天机流转,变化莫测,便是推衍之术再强的高人所窥测到的也十分有限,又有什么存在能够洞彻因果,甚至掌控这种力量。

虽然知道这个世界也有不逊色元神高人的神灵存在,甚至亲自与其中的一位小小交锋了一次,但掌握着一件法宝的敖璃并未太过担心,可是如果陈浮生所言不虚的话,那就太过可怖了。

见敖璃明白自己所指,陈浮生开口宽慰道:“似乎不止是天地元气,就连这处世界的气运流动,因果报应也比我们那里要来得简单,有迹可循,虽然现在的那些神灵中没有类似的存在,但在这里许多地方都传说在许久之前有一位用纺车编织万物生灵的命运的命运女神,甚至她可以通过剪断命运丝线直接结束一个人的生命,就连神灵都不能例外,这种说法就连许多魔法师都深信不疑,而据说这些契约都在她的目光注视下,才有如此效力。”

“原来如此。”

听到对方早已消失,敖璃这才松了一口气,恢复平常,冷静推测道:“这种力量太过强大,就算这个世界法则如何不同,也不可能诞生这样一位神灵,否则早就天下大乱,更不可能凭空消失,里面一定还有我们这些外来者不能理解的内幕,不过这些和我们无关,只要我们不去探究这些想来也不会牵连到我们身上,只是这里临近海岸,成了气候的也都是一些水族精怪,而且它们虽然有一些天赋法术,但灵智比起真正的妖族来就太过蠢笨了,用起来应该也不怎么得心应手。”

“这有何难。”

陈浮生放声大笑:“道友莫要忘了我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何须外求。”

“你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里面确实有不少精怪,但是以它们的修为,只怕一出大阵无论是肉身还是魂魄都要在这天地大力下被磨灭罢,就算有几头资质不错勉强禁受得起,也要被压制得运不起法力又如何代替我们与他人斗法,其中还有许多是我从龙宫带出,它们的底细我难道还不清楚么。”

敖璃冷哼一声,其中也就那头石精勉强能够达到要求,但是作为一方山神,黑山干系重大,要时刻维持着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山水根源,一旦离开,平衡被打破,大阵怕是就要毁于一旦,陈浮生绝对不会舍得。

第十章 魔宠之龙争虎斗

“陈先生你想要去魔法商店?”

维妮卡错愕地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陈浮生空空荡荡的脖颈,手指,脸上露出几分了然,吟吟一笑道:“您是想要添置一些魔法装备吧,看来您与敖小姐遭遇的风暴确实厉害,不过比斯开湾的魔法水平比起帝都这些大城市来要差上很多,那些商店里面的装备对于您来说用处应该不大,与其在这些地方浪费时间,我觉得您倒不如去魔法协会看看里面的收藏,我相信协会的会长大人也很希望能够与您探讨魔法,不过协会在城郊,如果坐马车的话……。”

“不必了,我只是想要购买些材料,自己制作几件小东西。”

陈浮生摆摆手打断维妮卡,虽然海洋与风暴教会没有将风暴神后的神谕宣扬出去,但以德鲁斯与布朗祭司的身份地位,他们一举一动势必都被有心人关注,他能感觉到自己跟着那两人去过一趟教会之后,梅纳家族周围的神思波动比之前浓烈了两三倍有余,显然许多原本不怎么在意的修士也对他生出了好奇。

能够做到一会之长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庸俗之辈,看维妮卡的态度说不定早就把自己的一些事情通知了魔法协会,眼下他还不想与这些人对上。

“可是那些商店……”

维妮卡抿抿嘴唇,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余光中的那只生物夺去了注意力,语气转为好奇道:“我们家里没有养猫,它又是从哪里跑过来的,咦,它身上有元素波动,难道还是一头魔兽?”

“这是我的魔宠,名字叫嬴信。”

陈浮生拍拍蹿到怀中的白底黑纹的小猫,微笑看向维妮卡,明知故问道:“维妮卡以你的实力应该早就可以契约魔宠了,怎么没有看到你把它带出来?”

“青铜阶的魔法师虽然就能够与魔兽签订契约,可是这时候的魔法师实力低微,愿意签订契约的魔兽大都没有什么进阶潜力,因而父亲大人与导师都建议我去皇家魔法学院报道的时候再寻找一只合适的魔兽,帝都几乎可以找到整个大6所有的魔法生物,自然比在比斯开湾要强上许多。”

维妮卡一面回答陈浮生的疑问,一面艳羡地看着陈浮生怀中的嬴信。

为了丰富自己的战斗手段,许多魔法师在契约魔宠的时候都会特意选择一只与自己元素亲和性不同的魔兽,这也是维妮卡不肯在比斯开湾寻找魔宠的一项重要原因,毕竟这里临近海岸,大多数的生物元素倾向天生偏于水系。

而如果她没有看错,这只看似人畜无害安然蜷缩在陈浮生怀中的小猫则是能够同时引动风水两种元素,再加上猫科的动物天生在狩猎战斗上比较擅长,可以说是十分优秀的魔宠,就算放在帝都也是有价无市。

看着阳光洒落在华美皮毛上闪现出点点光辉,维妮卡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向着小猫额头那道奇异花纹摸去。

“喵呜!”

扭头躲过维妮卡的手掌,在这只白底花猫的眼中维妮卡居然看出一丝人性化的不屑来,一道猫叫声随之响起,虽然稚嫩轻微,但其中的威严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渺小的人类,你还没有这个资格触碰我的身体。”

“你,你会说话!”

维妮卡原地跳起,用手指着嬴信,一脸不可思议,魔兽一般都要比寻常的动物来得聪明,尤其是签订契约的时候灵魂相互连接,魔兽也会得到主人的一些知识,在这场启迪下智慧更是大增,才能在战斗的时候与主人配合默契,可以说高阶魔兽在智力上并不比普通人类差,可是想要让它们真正与人用语言交谈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可是她十分确定方才这句幻觉,更不是对方直接用精神力传递到自己的脑海,而是这只花猫真真切切地口吐人言。

“如果不是这处天地元气运转规则有异,看到嬴信化形成人这个女孩怕是要被吓傻吧。”

陈浮生微微一笑,这也是两处世界的一个显著差异,在陈浮生那里除去极少数妖怪外,大多数修行有成后都会选择打通全身窍穴,变化人身,脱去喉中横骨,口吐人言,不过是其中比较关键的一步罢了,算不上稀罕。然而这里的魔兽粗犷有余,灵性不足,修行之法也还是遵循继承自蛮荒上古的血脉本能吞吐元素,淬炼身体,不到觉醒起源也就是大致等同于练气脱劫的地步,不要说幻化成人,就算想要做到身形大小随意变化都不是一件易事,更不必说和人正常交流了,也就难怪维妮卡会如此吃惊。

再次艳羡地看了嬴信一眼,维妮卡引领着陈浮生向外走去,此时她再也没有心思去想把陈浮生拉去魔法协会的事情,只是在她心中陈浮生与精灵的关系更加坐实,在她看来据说只有那些信奉自然之道的德鲁伊持续对一只动物施展启蒙术才能可能产成这种神奇结果。

方一踏出房门,陈浮生怀中的花猫就再次出一声,只不过这一次可没有维妮卡之前听到的那位轻柔,而是虎啸雷鸣。

伴随着这一记吼声响起,陈浮生身周就有无数拳头大小的青色光球在空气中跳跃形成,然后有如暴雨一般密密麻麻地向着前面砸去。

寂静无声。

被忽然压来的阴影覆盖的维妮卡抬起视线看到的是一头只在梦中和魔法生物课堂的书籍上才有可能出现的庞然大物,通体漆黑,体长接近三十米,足足占据了小半个训练场的空间,巴掌大小的鳞片如同被清油抹过一样乌黑亮,好似最上乘的钢铁,腹下探出的四个爪子在庞大的身体下显得小巧,但上面闪烁的寒光却表明它们绝非看上去那么可笑无用,维妮卡丝毫不怀疑这只魔兽能够轻易将身体藏在厚厚铠甲中的重装骑士撕成碎块。

维妮卡的魔法知识根基很扎实,才能够胜过其他竞争者被皇家魔法学院录取,也能一眼辨认出陈浮生拿出的是很是稀少的茶叶,只是几眼扫过,她就对眼前这头强大魔兽有了初步的了解。

这显然是一只强大的爬行生物,从不时从口中喷出的森白寒气不难推测出这是一只偏于冰霜属性的魔兽,虽然背后没有翅膀,但那一股对于下位生物的气场压迫是做不得假,而这种现象更多是伴随一种生物出现。

“龙威。”

维妮卡轻轻吐出两个字,这显然是一只龙族亚种,看这有如实质的龙威气场,虽然不会飞,但是血脉浓郁不比最低等的纯种冰龙差上多少。

也就是说它血脉等级至少白银起步甚至勉强可以划归到黄金阶中,比起普遍黑铁的人类来足足高出两三个等级。

面对这些经过高度压缩风元素光团,这头黑色蟒蛇只是轻轻抬起一只前爪在面前挂起一道薄薄的水幕,就牢牢挡住了这场本可以轻易冲垮一支组织有素的百人军阵的飞弹风暴,就连一顶点儿烟尘都没有激起,好似这不过只是维妮卡的一场幻觉。

当然不是。

维妮卡可以清晰感知到那些飞弹中压缩的风元素是如此凝聚,一接触到水幕就要爆炸崩散为七八道大小不等的风刃,可是这些锋利异常的风刃刚一出现就被纤细如丝的水流缠住生生拖入水幕之中,除去惊起一点儿迅隐没的涟漪外,就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散出。

这种对元素的精妙操控与那位陈先生如出一辙,将魔法这支杠杆的作用挥到极致,远不是那些只会凭借元素亲和性一股脑儿砸下一连串火球,雷电的野生魔兽所能比拟。

就算他们智力不下于人类,但它们本能中习惯于用狂暴粗糙的手段解决问题,更没有接受过系统正规的魔法教育训练,绝对没有可能做到这一步。

作为水系魔法师的维妮卡能感受到一种异样的美感,甚至最后不得不承认对于魔法的掌控自己居然还比不上眼前这只野兽。

看到自己的魔法被人轻易化解,花猫嗷呜一声,四脚齐齐一蹬从陈浮生怀中窜出,身子一抖,变成一头不比黑蟒差上多少的白色老虎,伴随一声怒吼,头顶现出一道暗金光圈,同时身上酝酿起一股异于风水火土四大元素的波动。

“好了,嬴信。”

维妮卡只见陈先生脚踩奇异步伐,在白虎额头**一把,然后低声说出一句听不懂的古怪语言,两头方才还斗得激烈的魔兽就齐齐收回魔法。

“来,让我们再次认真介绍一次。”

陈浮生看着被吸引过来的维托,温德二人,用手指指缩小了两圈却依旧显得庞大异常的黑蟒,再指指悄然飘向黑蟒头顶的敖璃,含笑说道:“我的同伴璃·敖,这就是她的坐骑墨冥,一头水系魔兽。”

“墨冥。”

一脸狂热地看向这头比自己还高的凶悍魔兽,温德缓缓问出一句话:“敖小姐是一位伟大的龙骑士吗?”

第十一章 硬币上的蔷薇

按照血脉等阶划分,最低等的巨龙也是白银巅峰,意味着哪怕这些大家伙们根本不去刻意锻炼只是吃了睡,睡了吃等到成年也能轻易拥有白银高阶的实力,如果努力一些,只要资质悟性不是差到无可救药一般都能顺利突破黄金阶,凭借着它们天生的强大肉身和操控元素施展魔法的能力,一般要有三五个同阶的战士与魔法师联合起来才能真正打败。

因而那些吟游诗人所传送的真正降服巨龙作为坐骑的龙骑士大多是觉醒起源乃至踏上传奇之路的强者,拢共也没有多少,反而距离现实世界太过遥远。

因而像这位敖小姐一般能够拥有一条亚种魔兽作为坐骑的已经有资格称一句龙骑士。

“龙骑士?”

陈浮生摸摸下巴,这一头墨蛟已经有了几分真龙气象,看温德的说法,他似乎也认得龙族,这就有些意思了。

从维妮卡的记忆中他对于这种在这个世界处于顶端的生物也有一些了解,只是可惜比斯开湾附近的海域并未有包含它们血脉的生物出现,因而他也没有把这种生物同龙族联系起来,只是当做这个世界特有的妖类。

然而作为一名白银高阶的骑士,温德眼光不会太差,而且维妮卡貌似也没有对这种说法提出异议,那么看来这个世界的那些巨龙的血脉源头与龙族乃是一处。

看看表情平静无波的敖璃,陈浮生若有所思,如果真是这样,龙族花费这么大力气半逼半请自己带着敖璃打开两界通道的原因似乎也隐约现出了几分眉目来。

“将来如果有机会遇上这个世界的龙一定要想办法抓一条好生研究研究。”

陈浮生眼光在墨冥与敖璃身上扫过,心中暗下决定。

除去这条他曾助援对方行洪走江的蛟龙与那位云梦龙君的女儿恨水外,敖璃此来更是带了一大批水族精怪安置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这些精怪中鱼虾龟蟹什么出身都有,但是体内却都有一两丝浅薄的龙族血脉,品相资质远胜一般同类。

他曾在水晶宫动用过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被那些龙王看出他身怀洞天之宝算不上奇怪,只是他也不理解敖璃为什么要带上这么一批修为低劣派不上用场的手下,不过这对他丰富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物种大有好处,因而他虽然心中奇怪却也慷慨答应下来。

此时此地,因为温德一句无心的感慨,他却是略微体会到此举背后的深意,而是心中也是为之一宽,既然如此,那么他打开通道传送到其他世界的事情自然也算不上什么失误,不用担心龙族找他后账。

灵光一闪,陈浮生对作势伸出手想要触摸墨冥却又缩回去去的维托温言勉励道:“维托你也不必如此羡慕,如果你也能够突破到黄金阶,到时候我可以给你介绍一头龙类魔兽,虽然比不上敖道友的这一头,但肯定比一般的魔兽来得聪明雄壮,至于能不能说动他与你签订契约那就要看你的本事如何了?”

“浮生阁下,我也可以吗?”

听到陈浮生如此许诺,温德也是心中大动,沉声问道。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能够凭借一己之力突破到黄金阶,在他看来,选择了忠诚家族的他实力想要突飞猛进,除非梅纳家族的实力名望有着极大的跃迁,可是就算维妮卡与维托完全成长起来那也是至少二三十年之后,到时候他不说垂垂老矣身体机能也是走在下坡路上再也没有突破的可能。

然而陈浮生的到来却又重新让他拾起昔日的自信,敢于去想象黄金阶的风光,当然如果再有幸从这位慷慨的阁下手中品尝一次那神奇的绿色药剂的话,温德的信心还会更大。

是的,药剂,对于温德来说那不是饮料,而是魔法师调制来专门用来增进实力的药剂。

“当然,作为一个黄金阶的吟游诗人我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陈浮生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指指敖璃道:“不过我也只能给你们介绍,然而敖小姐却是能够直接号令它们,如果她愿意亲自劝说,相信有着至少六七成的可能。”

三人齐齐转头,看着在墨冥身侧显得格外小巧玲珑的敖璃,没有一点儿怀疑,以敖璃的年纪外貌看来,她表现出来的实力实在太过惊艳,已经远远出了寻常天才的标准,很难不让人想到她体内有着某些高等阶的非人血脉,这条黑色蟒蛇与陈浮生的话无疑佐证了他们的猜测。

“这一次墨冥与你那头虎妖能够出来是炼化了你从风暴教会中得来的那两个被风暴神后加持过的元丹将其中的精元法力化入己身,身上的气息才能够不被这方天地抵触,就算你是他们神灵亲自承认的风暴盟友这种珍贵之物怕是也舍不得给你太多,你当真舍得用在这几人身上?”

作为梅纳家族的重要人物,维托几人虽然心情激动,却都很好地将眼底的渴切掩饰起来并未一举凑到敖璃身边大献殷勤,敖璃却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传音给陈浮生。

“不过是给他们画张大饼罢了。”

陈浮生微微一笑,传音说道:“这黄金阶大致等同于我们的丹成,也是评论这方世界实力的一条分水岭,以他们的资质哪里那么容易达成,就算突破也不知多少年后,到时候就算得不到其余的妖丹,我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应该也能勉强可以动用几分力量,护持几头精怪安然在这处世界存活下来可谓轻而易举。”

“我们那里,驱御精怪只是小道,然而却是这里核心战力的一部分,地位与修士的本命法器不相上下,这么大的诱惑不怕他们不上钩,对于我们的行事也有许多便利。”

敖璃自然也是聪慧异常,瞬间明白了陈浮生的意思,微微颔表示赞同,她虽然被龙族选来做此事,但干系到这种天地大势,任何演算之法都有极限,他们也只是推算到如此行为对于龙族最为有利,对于这件事的根本的起因以及后续如何变化,其实就连那几头龙王也不清楚,他们更不会对敖璃道明,否则气数牵扯之下,敖璃反而会有身陷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迷障,刚才温德的那一番话其实提点的不止是陈浮生,也让她瞬间明白了许多,陈浮生的说法正中她的下怀。

“哥哥,浮生阁下同敖小姐之前的装备都已经在风暴中损坏正准备在这里购置一些,我对经营武者用具的那几家没什么了解,不如你同我们一起怎么样?”

“当然可以。”维托欣喜点头道:“之前浮生阁下那门截脉点穴的秘术让我生出了许多想法,我正准备重新选择一套装备,正好请两位阁下指点。”

“可惜矮人距离我们南特城太过遥远,否则不考虑附魔单论本身的锋利与坚韧的话,我们人类没有多少能够比得上那些能够掏空大山,利用岩浆打造装备的家伙,有能力与他们做交易的只有少数几家,这家蔷薇商会就是其中最大信誉也最有保障的一家。”

自从陈浮生被那两个领神谕而来的风暴神后牧师恭敬请到教会之中,马斯子爵就将自回城后就闭门不见客谋求突破的家族法师约瑟连同温德等人隐秘召集起来,试图拼凑出陈浮生的出身来历。

经过一系列的考证推敲,最终他们认定陈浮生的父亲或者母亲那一方必定有一位是实力强大的高等精灵,毕竟无论是陈浮生口中时不时提起的生命女神信仰,可以施展“生命之水”治疗伤势,还是拿出的深深带有精灵艺术风格的茶具,精灵德鲁伊独有的魔法植物都十分接近这个推测,而他外出游历,则是因为血统不纯正,最多只能在森林中待到成年之后就不得不离开精灵部落的规定。

至于陈浮生的相貌特征反而很容易解释,半精灵的外貌身材之所以倾向于精灵,是因为精灵的血脉等阶高于人类呈现显性的结果,当然按照这个推论陈浮生体内应该还继承了另外一种与精灵相比并不逊色甚至还要过的血脉,这也是他们认为陈浮生能够年纪轻轻就突破到黄金阶的根本,甚至他们还初步圈定了几家传承有强大血脉的家族。

他们根本就不会想到居然有人能够跨越虚空从另一个世界到来这里,这已经远远出了他的理解与想象范畴。

与浮生·陈打好关系,不仅是交好一位年轻的黄金阶强者,更有可能借机与他背后的两支强大势力搭上线,这个机会对于小小的梅纳家族而言可以说是千载难逢。

基于陈浮生刚刚离开精灵部落对于外面的世界还不熟悉的认知,维托为他介绍得格外详细,用手指指招牌,轻声道:“看上面的蔷薇标志,这是我们神圣同盟中皇室的象征,正是因为有着皇族的支持,他们生意的规模才能够扩张到今天这个地步。”

“咦,这个标志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修士的神识是何等强大,陈浮生一眼扫过那朵含苞待放的蔷薇骤然停住脚步,把手一张,径长不过半寸的金银两色硬币在掌心中交映成辉,被一层柔柔光泽笼罩,说不出的精美。

于此同时,商会深处,一名刚刚谈妥笔大交易正要将身子舒服放入宽大皮椅中的胖子猛然弹跳而起,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侧那颗大放光芒的水晶球,喃喃自语:“南特这种小地方怎么会吸引来这种大客户?”

第十二章 两界关联

“拉图,一点小事儿居然也能引起你这么大反应,怪不得会被家族赶出来流放到这里来。”

看到胖子的动作,他对面那个裹在深色斗篷里的客人摇摇头,放下手中精致的玻璃酒杯,微微吐出一句话。

“珞琪,你不是我们商会的人,不理解这代表的什么。”

蔷薇商会在比斯开湾南特城的管事拉图摆摆手,指着桌面上的水晶球说:“这种水晶球基本上在我们商会每处规模稍大的分店里都有准备,只有那些手持我们蔷薇商会出去的徽记的人物出现时才会有所反应免得错过了大客户。”

珞琪将面罩缓缓拉下,先露出来得两条赤红色的纤细眉毛,眉毛一挑,好似有火焰燃起,声音中带着些许疑惑:“可是上百年来蔷薇商会出去的徽记银币怎么也有上千人之多吧,就算抛去那些在失落的应该也有数百枚之多,还不值得你这么上心吧?”

“可是那人拿着的是一枚徽记金币。”

管事拉图缓缓吐出口气道:“有这等财力的不是那些世袭的大贵族就是些精通制作魔法器具的炼金师,如果他们这类人来到这里,我们蔷薇商会不可能没有消息,而且这里除去少数几样海中特有的魔法材料,哪里值得这些人过来。”

“费心思去猜这些做什么,你直接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这种大客户本来就得出动你这种管事接待。”

珞琪轻轻打个哈欠,懒洋洋说道。

“你说得没错,你在这里等一下,等回来我们再继续……”

说到这里,正在整理衣服的拉图忽然停下动作,嘴巴半张带动脸上的白净肥肉将眼睛彻底挤成一条细缝道:“如果说是厉害的强者,这里还真有一个,据说前两天捕鲸船进港的时候搭载了一位黄金阶的吟游诗人,为了接待他,梅纳家族的马斯子爵这两天一直没有在祭祀庆典上露面,结果使得海洋与风暴神后教会十分不快,甚至连主教德鲁斯大人都亲自出面,结果却是亲自将那个吟游诗人邀请到了教会里面作客,这可是南特城这两天最大的新闻,不知有多少人正在讨论。”

“黄金阶的吟游诗人?”

珞琪挺身站起,闭上眼睛认真感应一下,惊讶出声:“一二三四五,这次外面来得几个人实力都不错,其中有两个的实力就连我都不好评价,但确实和黄金阶的气息有些类似,看来确实有一些大人物来到这里了,拉图,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定你就能借此翻身。”

“既然你都判断不出来十有**不会错误。”

胖子拉图搓搓双手,声音中也是带了些跃跃欲试的激动,不过他很快就将这种情绪控制起来,非但没有加快动作,反而刻意放缓了步子道:“我虽然也有兰彻斯特的姓氏,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分城管事,你帮我通知斯潘法师一声,一个白银高阶的魔法师应该足够资格。”

“这也是魔法物品吗,浮生阁下?”

维托看着陈浮生掌心的两枚明显不是为了流通铸造出来的特制钱币,好奇问道,他能感知到上面散出来的力量并不强大,和他认知中的魔法装备一类的物品截然不同。

“这上面的元素波动并不强大,不过炼制手法倒是十分精妙,似乎还掺杂了某些血脉方面的知识在其中,这上面的蔷薇印记和商会的标志一模一样,难道是蔷薇商会或者兰彻斯特家族的什么信物不成,不过上面的郁金香又代表了什么?”

几人中对于魔法了解最深的自然还是维妮卡,迅分辨出其中的含义,不过面对他们两人的疑问,陈浮生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故作高深地微微一笑反手将两枚钱币重新收起。

这两枚钱币并非本世界的产物,而是他从原先的世界带过来,当时他按照天欲尊者的计划入京赶考以求混入九天剑派,在京城的万象阁中一掷千金收获了一块内含太白金精的落星石,之后这块灵材则是被用来炼制他的本命法器,而万象阁则是赠送了他一枚据说是贵宾才能拥有的银色钱币。

后来他成功被北冥道人看中收为弟子,思忖着这些身外之物再无用处,再加上寄希望于万象阁能够再次搞到类似太白金精以及幽若内丹这样的灵物,因而后来将这些钱财大半投入到万象阁的船队之中,也因此收获了更高一级的金制钱币。

只是后来事情变化太快,他先是忙着出海凝煞炼罡参与龙宫斗法,之后数年则是被天欲尊者用生死棋局困起,好容易脱困又不得不带着敖璃离开原来的世界,根本没有时间去看一眼自己在其中的投资是否盈利,至于这两枚钱币更是早被他忘记在了角落里,如果不是突然看到蔷薇商会的标志,他也根本不会将之联系起来。

不过现在看到这异常的反应,却让他蓦然明白之所以打开的通道会传送到这个世界来并非偶然的偏差错误,而是因为两个世界早在许久之前就曾建立过更加稳定的空间联系,手上这两枚钱币就是最佳的证明,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到这个世界人种的相貌特征和万象阁背后那些海外番邦人士确实十分接近,而且那些海外异国的人据说和这个世界的人一般也是信仰神灵的,基本上可以断定他们的血脉以及文化根本是同一处源头。

“尊敬的浮生阁下,璃·敖小姐,我是管事拉图·兰彻斯特,您们两位是我们蔷薇商会的尊贵客户,不知你们这一次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商店上下一定竭力为你们二人提供最优质服务。”

作为蔷薇商会派来主管南特城大小分店的拉图早已把南特城的贵族富商,强大职业者的信息全数记在脑海中,目光一扫,迅跳过了维妮卡三人,放在了傲立中间的陈浮生与敖璃身上,能够让梅纳家族的席骑士还有一对子女作为陪同的,自然只有那位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吟游诗人和他同样身为黄金阶的同伴。

第十三章 不死鸟之女

越过拉图,陈浮生双眼微缩,仔细打量起他背后的两人来。

其中那个后背微陀的老者,神念看似隐晦,实则有如积蓄的火山一般汹涌磅礴,远比维妮卡以及梅纳家族的约瑟法师要来得强大,按照这个世界的评价已经是白银巅峰距离黄金阶也不过一步之遥,就算温德刚刚突破也远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陈浮生当日吹箫,将箫音融入整个南特城通过反馈过来的天地元气的激荡变化来探查南特城的修士的修为强弱,在这里确实现了一处只比那位风暴神后的主教德鲁斯稍弱一些的气机涟漪,一个偏远小城的分店就能拥有这种强大的修士不得不让陈浮生将这所谓的蔷薇皇室的实力往上提高了一两个档次。

其实这却是陈浮生想得差了,也是因为恰逢每年一次的捕鲸,这位魔法师才会被临时派到这里,并非长期坐镇,见到陈浮生视线转来,老者微微躬身,表达出应有的恭敬,经过那一场乐曲,他无比肯定陈浮生虽然看着年轻,却是一名实打实的黄金阶无疑,只有身处在那堪称浩瀚的元素海洋中才能深刻体会到陈浮生的强大,在他看来就算是帝都风头最劲的那几位黄金阶魔法师在控制力上只怕都比不上这位半吊子的吟游诗人。

然而陈浮生的视线只是在他身上稍一停留就放在了最后面那个少女身上。

平心而论,以维托与维妮卡两人的出身能够双双被帝都的皇家学院看中已经算是小有成就,称得上一句天才,然而在这个有着一对古怪颜色眉毛的少女面前却显得黯然失色。

这些日子陈浮生已经大致对这方世界有一些了解,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种也是有许多掺杂着强大生灵的血脉,只不过比起他们那里已经彻底与血脉合一来,他们的血脉力量就要容易显化许多,甚至资质高低,将来取得的成就也与传承的血脉息息相关,像少女这样的显然体内有着非常浓郁的上位火系血脉,甚至陈浮生都能看到元气有化作无数萤火一般从空气乃至虚空中源源不断自行投入她的身体之中,恍若一团大火球一般分外显眼,不过陈浮生吹箫之时并没有察觉到类似这个人神念波动的存在,显然也是刚到南特城不久。

陈浮生的根基道法乃是北冥真水,天然与火行元气相克,缓缓运转法力将那一丝自本能的抵触压下,陈浮生眼光重新挪回到最前头的管事胖子上,含笑道:“我们也是听说蔷薇商会的生意遍及整个大6,有许多寻常难得一见的物事,特地想要来见识一下。”

有着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护持,陈浮生与敖璃随身的法器自然不会损坏,只不过运使起来与这个世界惯用的武器装备有许多异样才会被陈浮生收起,他这一次还是想要准备一些类似魔宠一般这个世界比较易于接受的手段。

做生意的各个心眼活络善于察言观色,拉图自然也不意外,他自然听出陈浮生之前从未与蔷薇商会有过接触,忍不住暗自纳闷陈浮生手中的徽记信物从何得来,不过他心思转动极快,自然不会任由陈浮生这等贵客在外等候,他在陈浮生与敖璃身上转过一圈,尤其是在敖璃那头墨蛟着重关注几眼,心中已经有些计较,侧过身子亲自将陈浮生一行人领进去,温和笑道:“两位实力非凡,自然不会看上那些寻常的商品,我们兰彻斯特家族刚好运来一件参考炼金大师风澜的得意作品伊卡洛斯之翼仿制而成的魔法器具,如果给这头坐骑装备上就能够像真正的巨龙一样在天空中飞翔,只是这件装备家族并没有打算直接出售,而是指定要用海王鲸身上的魔法材料来交换,不过作为管事,我可以……”

这个胖子显然深谙做生意的法门,先是试图引起客户的兴趣,然后再吊起对方胃口,最后还给对方留下三分讨价还价的余地供自己卖个人情。

陈浮生嘿嘿一笑,没有表态,他早就觉这个世界的修士并不精通飞遁之法,能够单单利用斗气或者操控元素浮空飞行的都是少见的高手,这也是马斯子爵一看到自己与敖璃踏空而来就相信他们确实有着黄金阶的实力,其他的人想要做到这一点就非得如那位约瑟法师一般动用风系魔法才能做到这一点,远不如练气九层中只需经过吸纳地煞阴脉之力将法力淬炼就能自然而然地驾风而行。

依着这些人的认识没有翅膀的墨冥又是一身纯粹的水系元素波动定然飞腾不起来,但是对于作为龙种的他来说呼风唤雨,腾云驾雾却是天生的本能,甚至比起某些修行过上乘道法的道门真传来在飞遁上还要擅长哪里需要这种装备。

见陈浮生与敖璃都是一脸兴致缺缺,拉图不动声色地转过话题道:“我们这里还有一口经过精灵附魔的武器,最适合吟游诗人……”

把手一张,止住滔滔不绝的拉图,陈浮生偏过头看向维托:“维托你不是打算在去帝都之前更换一件趁手武器么?”

身不由己地被一股无形气劲推到拉图面前,维托没有流露出一点儿异样,点头道:“那我就先试试拉图先生刚才说的那件出自精灵之手的装备吧?”

如果陈浮生真正需要这件武器,维托是绝不会开口抢夺的,不过既然陈浮生摆明了没有兴趣,维托自然不会轻易错过。

脸上肥肉微微抽动,拉图疑惑的目光来回在维托与陈浮生之间打量他给陈浮生推荐这件武器就是因为精灵们的战斗风格与吟游诗人有些类似,都偏重于轻灵精准,维托之前就曾在蔷薇商会购买过装备,因而他很清楚维托一直跟着温德学习向着重装骑士的方向展,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换了风格。

不去理会这个胖子管事的目光,陈浮生认真审视起这间店铺的商品来,武器装备其实只占据这件商店生意的极少一部分分量,摆放出来的大部分商品都是帝都新近流行的衣物饰品之类被专门运来出售给这些乡巴佬贵族,尤其是在魔法特意营造的不断变幻的华丽光影效果下这些商品更是显得精美异常,陈浮生一面打量,一面则是与从维托兄妹中得来的信息进行比对,分析背后的文化内涵。

“维托少爷,您看,这件武器是专门为了配合精灵的影月刀法制造出来,您看看是不是合手?”

“好轻。”

伸手接过镌刻有繁复花纹的刀鞘,维托只觉异常的轻盈,与平日习惯的武器感觉完全不同,提刀出鞘,随意挥舞一下,就有一道清冷光轮在眼前绽放开来,魔法营造的光线落在刀锋上并没有反射而是直接穿过这一泓刀光清泉,然后有如水银泄地,然后彻底搅碎成波,荡漾开来,说不出的好看。

陈浮生伸出一指,不见如何动作,已经切入刀光之中,屈指一弹,维托只觉刀身上一点惊雷炸开,酥麻感顺着刀柄蔓延到手臂之上,再也拿捏不住,然后就见刀锋转向带起一道冷光直直向着面门袭来。

两指一捏,陈浮生将刀身捏住,反手纳入掌中,手指轻轻抚摸刀锋,一滴鲜红中泛着青幽的血珠顺着刀锋滚落,没有片刻停留。

这滴鲜血方一流出,那个有着一对赤红色眉毛少女面色就是一变忍不住从拉图背后走出,紧紧盯着血珠不放,下意识就要施展魔法将这滴血捞起,好在拉图虽然把大半注意力放在陈浮生一行人身上,却也时刻留心着少女,一见少女神色有异,想也不想前踏一步,重新挡住少女视线,喉结耸动,轻咳一声。

“可惜了。”

不见陈浮生如何动作,那滴快要坠落地面的鲜血就自行飞起在他身前消失不见,微叹口气,影月刀在手中转过半圈,刀柄再次朝向拉图。

修士吞吐天地元气化为法力,无时不刻不在淬炼肉身,尤其是陈浮生自从彻底炼化风万里的鲲鹏精血之后肉身更是强大异常,虽然比不上敖璃那般万法不侵但也不比这个世界的黄金阶武者弱上分毫,就算他没有运起法力护身,这口长刀能够划破他的肌肤,单论锋利已经比得上一些低阶的飞剑法器。

“你实力不够,在对截脉点穴的手法领悟足够之前最好选用枪矛细剑一类的刺击型武器,喏,最好的就是一柄软剑。”

陈浮生摸出腰间悬挂的竹箫,一阵耀眼青光之后,先是化为一柄青色长剑,然后缓缓弯曲成为一团,运劲一抖,再次恢复如初。

“这口影月我要了。”

看着陈浮生指掌连抖将刀枪矛鞭等七八种手法一一演练开来,敖璃摇摇头,一口抓起影月刀,淡淡说道:“惊龙刚刚生出灵智在这处世界受到的压制太大,需要我时刻用龙气精元蕴养否则就要从法宝位阶上跌落下来,不能轻易动用,这口影月刀品相不差,勉强能够挥出几分法力,只是我修炼的法诀不擅长祭炼法器,到时候还要有劳道友将它重新洗练一遍。”

拉图后退一步,诧异地看着敖璃,如同看一个怪物一般,影月刀的锋锐他再清楚不过,说是削铁为泥都不为过,然而敖璃却连斗气都没有释放就轻易握住了刀锋,在他看来就算是觉醒起源的矮人战士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看着敖璃将影月刀收回刀鞘与那口惊龙刀一同插入背后,陈浮生微微一笑,看向拉图道:“不知道这口影月刀价值几何?”

作为一名合格的生意人,拉图迅将心思从对敖璃的震撼中拉回,一脸艳羡地看着被陈浮生重新挂回腰间的青色竹箫道:“如果阁下愿意告知我这件能够变幻形态的魔法装备是哪一位炼金大师的作品的话,这柄影月刀就算是我赠送给阁下的,一枚银币都不需要。”

认真打量一眼这个气机比常人强不出多少的胖子,陈浮生心中暗赞一句对方眼光独到。

修士祭炼法器,灵通变化,大小如意只是最为基本的要求,修为一到甚至可以直接收**窍之中,然而这处世界的装备大多还停留在器的地步,风水火土四种元素彰显浩瀚,魔法师随意一个法术就有强大威力,却也使得他们对于本身的掘不够,制作的魔法装备也是有如机械一般呆板,相比下反而是某些武者随身携带的武器在经历数十年杀伐之后在血肉精气和信念的浸淫下更容易生出奇异变化。

陈浮生在风暴神后教会里面收获不小,买一柄影月刀自然绰绰有余,正要开口婉拒,就见胖子背后那个少女缓缓走出来,紧紧盯着陈浮生道:“珞琪·菲尼克斯见过阁下,在您的身上我感受到了风与海洋的力量,您是否传承有弗加洛的血脉?”

“珞琪,你是不死鸟之女珞琪,据说你不是早就已经突破到黄金阶了么,怎么现在的实力又降落到了白银?!”

“珞琪·菲尼克斯”的名字一出口,维妮卡盯着这个少女,一脸不可思议,正如骑士的目标永远放在强大的骑士身上一样,作为魔法师的维妮卡对于这个名字自然耳熟能详,见陈浮生露出好奇之色,维妮卡急忙开口解释道:“菲尼克斯是传说中不死鸟,乃是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火系生物,据说拥有在火焰中再生的神奇力量,因而又被称作不死鸟,菲尼克斯家族据说就是传承有一丝不死鸟的血统,盛产火系魔法师,如果不是他们身体中的不死鸟血脉太过单薄所有魔法师都认为完全可以成为我们神圣同盟第一个传奇位阶血脉的家族,珞琪是菲尼克斯家族这一代最出色的天才,早在出生的时候就呈现出了浓郁的不死鸟血脉,在去年更是轻易突破黄金阶,被魔法学院的院长亲自收为学生,被誉为不死鸟之女。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她体内的不死鸟血脉第二次觉醒,才会从黄金阶上掉落下来。”

“先是有巨龙,又有不死鸟,这个世界果然有些意思。”

陈浮生在维托兄妹梦境中收罗的主要是有关这个世界的一些基本信息,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家族存在,此时听着维妮卡滔滔不绝的描绘,陈浮生摸摸下巴,下意识看看身边的敖璃,这个所谓的不死鸟能力怎么听都有些仿佛传说中的神兽凤凰,有龙族在前,陈浮生倒也不怎么意外,不过所谓的弗加洛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鲲鹏血脉在这个世界的称谓?

第十四章 七十二魔神

一半钦佩一半羡慕地看着珞琪,维妮卡喃喃道:“菲尼克斯家族继承了不死鸟的特性,血脉觉醒对他们而言不啻于一场脱胎换骨的重生,虽然实力会有所下降,但潜力却会随之提升,她之前就已经突破黄金阶这一次只怕在觉醒起源之前都不会遇到瓶颈,而一旦踏上觉醒起源的道路她就有极大的可能第三次激活血脉,到时候她就真得有望成为一名传奇法师。”

“传奇么?”

陈浮生盘算一下,这个世界天地元气与人种都与他出身的世界不同,在黄金阶之前的困扰只是局限在资源,天分以及个人的努力上,并不像练气九层中的感应天地与丹成这至关重要的两关一样需要考验心性乃至机缘,因而相对而言觉醒起源的难度就相当于前面两关与脱劫叠加到了一起,虽然没有脱劫动辄身死道消那般凶险却也是困难异常。

但一旦觉醒起源,后面的道路又是一片开阔,只要天赋与寿命足够,没有在厮杀中丧命就有很大希望成为一名传奇,这已经是自身法力神通磨合得圆融无瑕相当于温养出一身仙气的级别,有望去琢磨半神,神灵的境界。

而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却是有望成为传奇,在整个大6都可以说是少有的天才。

然而无论是陈浮生还是敖璃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论起天才来,他们更是如此,最起码陈浮生肯定跨过了丹成这一关后自己在元神之前都是一路顺风,至于敖璃她就算什么事情都不做,只是凭借龙族的近万年寿元也足以修炼到这一步。

一个仅仅有希望成为传奇的珞琪还不值得他们特殊看待。

“浮生阁下,珞琪表妹从小在家族长大,没怎么和外人打过交道,失礼之处还请千万见谅。”

除去菲尼克斯这样广为人知的家族,许多强者都有意隐瞒自己的血脉,对他们而言这就是最大的秘密,珞琪这样贸然问出这个问题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可以看做对陈浮生的挑衅,眼见珞琪开口说出这番话,一脸笑意的拉图面色就是一变,将珞琪拉到背后,将身子努力压到最低向陈浮生道歉。

虽然他对珞琪有着十足的信心,但是显而易见目前珞琪实力降落,而对面却有着两名不知深浅的黄金阶强者,真个儿动起手来自己一方的赢面近乎于无,更何况对于商人而言和气生财的道理放之两界而皆准。

“表妹?!”

看着珞琪任由拉图拉到身后,就连陈浮生也忍不住有些好奇,这个胖子管事身上的气息虽然过正常人但也不过只是黑铁中高阶左右,就连斗气种子都没有凝聚出来,还局限在凡人范围之内,然而却能引来珞琪这种天才人物,显然两人的血脉十分亲近,确实是真真正正的表兄妹无疑,可是如果真是这样,这个拉图在兰彻斯特家应该也属于比较嫡系的存在,怎么不尝试着成为一名强大的魔法师或者武者反而把心思放在生意上面。

等到珞琪的疑问,维妮卡等人却是没有一点惊异反而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然的表情。

虽然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弗加洛这种生物,但之前早就猜测过陈浮生出身精灵森林却没有呈现精灵相貌特征是因为还继承了其他不逊色于精灵的血脉,珞琪的话无疑是给了他们一个合理解释,值得这位不死鸟之女开口,弗加洛的血脉最起码也得是黄金位阶。

在维妮卡看来陈浮生作为一名吟游诗人却能像正统魔法师一样施展魔法显然也是通过激血脉对元素的亲和才能做到。

“我之前一直同老师学习如何成为一名真正的吟游诗人,确实不知道自己继承有什么血脉,珞琪小姐会不会认错?”

陈浮生展颜一笑,对着拉图与他背后的珞琪拱一拱手随意说道。

“这不可能。”

见陈浮生没有生气,拉图心中一定,悄然松开珞琪,珞琪摇摇头道:“整个世界同时拥有风水两种属性的生物本来就没有多少,至于能够让我两次觉醒后的菲尼克斯血脉都感到强大的据我所知也就只有弗加洛这么一种。”

“我在魔兽图鉴大全上从来没有见过有弗加洛这种魔法生物,也从来没有听学院和协会的前辈提起过,珞琪小姐能不能为我们解释一下?”

观察一下笑得光辉灿烂的陈浮生,维妮卡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这算不上什么隐秘,告诉你们也没有关系。”

珞琪挥挥手,看看左右皱起眉头道:“不过我们最好还是换个安静点的地方。”

“这个容易,跟我来就是。”

拉图身子一震,就在刚才他忽然想到了珞琪这一次来这里的目的,也明白了为何珞琪会对陈浮生这般上心。

“其实对于弗加洛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偶然看到了家族的某些记载。”

珞琪从斗篷中伸出双手,就有无数火鸟从身周飞起将这件密室彻底笼罩起来,显然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并不像她所说的那么无关紧要。

“实力到了一定地步,只要精神力足够无论是魔法师还是骑士都可以同魔法生物签订契约,只是无论实力有多么强大,能够契约的魔宠坐骑永远只有一个。”

珞琪看看缩小到寻常猫狗大小老实卧在敖璃脚下的墨蛟一眼,面色郑重道:“但是在众神之战的时代英雄辈出,传说有一个强者借助一件特殊的魔法器具同时与世上最为强大的七十二名魔神签订了契约,其中实力最低的论起血脉来也是至少黄金位阶,这七十二种生物中就有我们家族的血脉源头不死鸟菲尼克斯,它在其中排名第三十七位,至于这位浮生先生继承的应该是第四十一位的弗加洛,拥有控制风与海洋的强大力量。”

“怪不得风暴与海洋教会专门上门来找这位浮生阁下。”

听到风与海洋的字眼,维妮卡眼中异彩连连,对于珞琪的说法已经有了七八成相信,维托想得没有那么直接,反而皱皱眉头,不敢相信道:“如果他真得能够控制类似不死鸟一样的七十二头魔宠的话,只怕实力也不比神灵弱上多少罢,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厉害人物存在,就连众神之战到底有没有生过也没有人敢断言?”

“那是因为他们害怕。”

珞琪轻轻撇撇嘴道:“那时候不知道具体生了什么众神纷纷走出神国降下化身在凡间行走,实力大降,神灵之间,人神之间不知道因此引了多少大战,阴谋、刺杀、背叛不计其数,到最后单单陨落或者更替的神灵就有两位数之多,甚至有许多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只有少数几个反而借机吞纳了他人的神性神职使得自身神力大大增长,对于这么一段事情自然所有的教会都选择了将这段历史尘封,否则让这些凡人知道了这些不光彩的过去,……”

“珞琪小姐,还请您注意一下您的言行,这里不是在菲尼克斯家族,而是属于我们蔷薇商会。”

兰彻斯特家族那位自珞琪道出身份后就不再开口的老魔法师抬头看一下天,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开口劝解道。

直接操控元素的魔法师少有信仰神灵的,但是他们也承认神灵的力量真实不虚,珞琪的话已经可以看作是对所有神灵的挑衅。

“怕什么,我又没有点出神灵的神名,算不上冒犯,更不会把他们的目光吸引过来,否则整个大6的魔法师都没有几个能够活下来。更何况有这道隔音屏障在是不会有外人听到这些话的。”

拍拍嘴巴,珞琪指指那些飞舞不定的火鸟继续说道:“至于你没有听说过那再正常不过,那个人如果单论实力还在许多神灵之上,单单是他就击杀了不止一名神灵的化身,甚至他还用那件奇特的魔法器具将他们的神性神力通通吸收,直到最后一位强大神力的神灵亲自出手才将他的身体灵魂彻底摧毁,到最后的时候就算没有那七十二头魔宠,他距离点燃神火成为真神也不过只有半步之遥,最后许多神灵联手将他的名字从命运长河中抹去就是担心他能够重新复活,至于那件同时契约了几十头魔宠的魔法装备则是在他陨落之后也消失不见,连这件装备的名字和制作方法都没有流传下来,实在可惜至极。”

“这么强大的力量,只怕连许多神器都比不上罢。”

听到维托的感叹,陈浮生两手摊开,十指交叉,看向珞琪悠悠说道:“珞琪小姐讲了这么久,浮生还是不明白您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关注,以珞琪小姐的实力地位,见识过的强者不计其数,就算我体内真有那个什么弗加洛的血脉应该也不值得你如此失态吧?”

“这个原因我知道。”

拉图抬头看向陈浮生,白净的胖脸上居然也浮起几分郑重肃穆道:“只是这件事干系甚大,我们也只能告诉浮生阁下一人。”

第十五章 交易

“我有事情想要请陈先生出手相助一次。”

不待陈浮生坐定,珞琪省略了客套,直接开门见山道。

见陈浮生没有表态,珞琪把手一张,沉声问道:“陈先生觉得我这一只火鸟的威力怎么样?”

看着无数萤火在在珞琪掌心汇聚成为一头拳头大小的火鸟,只是这一次火鸟翅膀上流动的火焰已经带上了一丝静谧幽蓝,陈浮生稍显意外地点点头,在他的感知之中,这股幽蓝火焰看似柔和实则霸道异常,似要将天地万物荡涤一空,仿佛有着自己的灵性一般。这还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看到如此精纯的法力,从某种程度上这些幽蓝火焰已经可以同太阳真火、南明离火等真火相提并论,显然这个世界的修行之道并没有他之前见识得那么浅薄。

“珞琪小姐虽然眼下跌落到了白银阶,但是凭借这种火焰想来就算是黄金阶的强者应该也足以抗衡,只是依我看来珞琪小姐的精神力与火元素有些过于活跃了,施展起来应该多少有些隐患吧?”

陈浮生眼中精光一闪,似笑非笑,对于这个世界的魔法师来说元素愈加活跃调动起来也就更加容易,威力也会随之增强,但放在珞琪身上他却能轻易觉察出对方虽然生机神念都堪称强大,但给他一种气息不稳的感觉,这显然是拿捏不准气血法力的征兆。

而且修行北冥逍遥诀多年,他也大致体味出来作为天地间的根源力量,这种真火真水之类的法力天然带有一分天地真意,就好比北冥真水就是凛寒中暗蕴生机,不死鸟单从名称中就猜得出来其中定然也包含有勃勃生机,但从珞琪的这只火鸟上却是察觉不到分毫,显然已经偏离了大道真意,走错了路数。

不过这也正常他们这些人虽然实力进展快,实力强大,却是更多依靠身体血脉的本能,单论大道理解远不如陈浮生这样的修行之士。

“这一点怕是家族那些嫡系子弟都察觉不到,这个浮生·陈能够以吟游诗人的职业突破黄金阶果然有他厉害之处。”

珞琪美目一转,收起火鸟,正色说道:“这是我的第二次觉醒其实还没有结束,血脉之力还没有完全平息下来的缘故,其实我这一次来南特城找拉图表兄也是因为这件事。”

“浮生阁下应该知道血脉每次觉醒得越彻底今后的潜力也就越大,珞琪表妹这一次觉醒依旧还有深入挖掘的可能,但是单凭她本身的力量很难继续下去,必须要寻求一些外力。”

“外力?”

陈浮生皱起眉头,若有所思,这两个人单单把自己留下是因为感应到自己体内鲲鹏精血蕴含的力量,想来外力不外乎与此有关。

“不错,菲尼克斯家族传承上百代,对于如何最大限度地激血脉之力自然有着足够的研究,不死鸟的血脉拥有者天生对于火元素有着很高的亲和,如果长期服用一些火系魔法材料制成的药剂或者长期置身在火元素浓郁的场所来人为增强身体中火系元素的含量,就有可能提升体内血脉觉醒的几率。”

一语带过这些手段,珞琪声音提起:“但是在某些情况下,如果控制得当通过利用水系材料布下魔法阵却反而能最大限度地激菲尼克斯血脉的本能灵性,将血脉觉醒的效果提升到最大。”

“南特濒临海岸,出产的魔法材料大多与水系有关,你是想要在这里找些合用的材料?”

“不错,不过浮生先生继承有弗加洛的血脉,自然远比梅纳家族那头白银阶的海王鲸来得合适。”

陈浮生摇摇头:“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布下什么阵法,但我大致猜得出这种方法太过凶险,只要稍微出现什么纰漏就会使得水系魔力趁机侵入体内,到时候就算没有在这水火冲突之下丧命,也会搞得元气大伤,血脉受损,这种风险已经远远大过了收获,除非你需要尽快提升实力,否则我看不出来你必须如此的理由。”

陈浮生声音顿了一顿,看着脸色随他的话生变化的拉图道:“以菲尼克斯家族的地位实力,家族里面应该不会缺少这些魔法材料,哪里需要珞琪小姐这样的天才亲自前来做这些小事,更何况这位拉图先生还是你的表兄,除非你们家族根本不知道你有这种打算,甚至你们打算瞒着他们。”

门派与家族之间的运作方式有所不同,九天剑派虽然名列道门一十三派之中,但就算是陈浮生这种真传弟子也不可能轻易从门派中获取一切资源,有许多需要自己亲自动手,这种身体力行乃是淬炼道心的必须。

然而这处世界比起修道长生来,对于世俗名利乃至势力扩张有着更渴切的追求,当然这也与这处世界的修行体系有关,其间的勾心斗角,争斗厮杀比起陈浮生那里正魔双方间的分歧来不知要激烈了多少倍,像珞琪这种天才,嫉恨她的本就不知有多少,在菲尼克斯家族敌对的势力看来就更是将来的心腹大患,在实力不到一定地步之前菲尼克斯按理说不应该放任她随意外出才对,尤其是在她现在血脉觉醒,实力降低的时刻,身边居然连一个护卫的人都没有。

“这件事两位还是找其他人去做吧。”

耸耸肩,不待两人开口,陈浮生就要告辞离开,他对于将自己的血液炼制成为魔法材料没有一点兴趣,而且这个珞琪有许多话说得不明不白,他不想平白沾惹这些麻烦。

“等等。”

拉图起身张开双臂拦住陈浮生,沉声道:“对于我们做生意的来说,世界上没有做不成的交易,只是开出的筹码不够或者不是对方想要的,只要慢慢商量总有解决的方法。”

“那么两位又能给我些什么?”

陈浮生止住脚步,怀抱双手,嘿嘿一笑:“如果是钱的话就算了,陈某虽然不富裕但还不把这些放在眼中。”

“那是当然。”

拉图面色缓和道:“能够在这个年纪突破黄金阶,珞琪表妹的天赋如何浮生阁下应该十分清楚,这一次血脉彻底觉醒之后她的潜力只会更高,你们两位都是有望成为传奇的人物,那是至少百年的时间,在这路上多出一个同伴总不是一件坏事,并且随着她实力的提升今后在菲尼克斯家族的地位也会越来越高,菲尼克斯家族的实力就算放在整个大6都算是……。”

“你这样计算不对。”

陈浮生轻轻摇手道:“你也说了这是潜力,而不是实力,这份潜力还是建立在我出手的前提下,更何况百年那么长的时间内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那么身为弗加洛血统的传承者,不知道陈先生对于七十二柱魔神有没有兴趣?”

见珞琪突然插入自己与拉图的对话,陈浮生眉毛挑起:“七十二柱魔神,就是珞琪小姐之前说的那人契约的七十二头强大魔法生物吧,不过珞琪小姐不是说那件魔法器具与里面封印的生物早就在众神之战后就消失无踪了吗,更何况这与我是否继承了弗加洛的血统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盯着陈浮生双眼,珞琪斩钉截铁道:“无论是你还是我,血脉的源头都是那七十二神魔,菲尼克斯与弗加洛的实力都十分强大,如果获得他们的力量,传奇甚至半神都不是没有可能,那人陨落之后,虽然那件魔法器具与七十二魔神都消失不见,但他当初签订契约时的戒指却是辗转落在了菲尼克斯家族手中,上千年菲尼克斯家族来一直试图在为之努力,这也算得上是菲尼克斯家族最大的秘密,我们愿意与你分享,这下子浮生先生总应该相信我的诚意了吧。”

“他们上千年都没有做到的事情,珞琪小姐又凭什么有这么大的信心?”

陈浮生犹豫一下,重新坐下,他可以肯定风万里的鲲鹏精血绝对不是来源于七十二柱魔神中被封印的弗加洛,他本人更不需要这头妖怪的力量,不过他对于其中封印的这些与鲲鹏、凤凰的魔法生物多少还是有些好奇。

“菲尼克斯家族之所以这么多年没有收获是因为他们的血脉稀薄,无法与封印中的菲尼克斯产生足够强大的共鸣,最近这十几代以我的血脉最为浓郁,如果得了你的帮助,再加上菲尼克斯家族的准备,我就有至少三成的把握。”

珞琪将头拂到脑后,看向陈浮生道:“三成的把握已经不低了,要知道这可是一件到足以弑神的神奇装备,就算是只有一分可能也有成千上万的人为之拼命。”

“你说的不错,哪怕这件事太过缥缈也值得一试。”

陈浮生忽然一笑,把手张开道:“两位不如先把那张魔法阵图拿出来让我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风险,在没有确定这点之前我是决计不会参与的。”

“在这之前,浮生阁下还是先与我们两人签订一个契约吧。”

第十六章 契约签订,命运丝线

“这就是所谓的契约么?”

陈浮生视线在手中数张标注有无数文字尺寸的魔法阵图上挪开,先是在珞琪腰间的一个小巧的皮带上停留一会儿,然后就落在她手中那张展开的卷轴上来,不知不觉间眼睛就悄然变换成鹰隼一般的双瞳圆眸,散出微弱光辉,借着这道清冷光辉的遮掩,陈浮生将卷轴上面繁复到无以复加的花纹尽数记录识海,然后看着珞琪拈起一根纤细鹅毛笔用通用语飞写下数行纤细优美的文字。

“浮生先生你的实力还没有到觉醒起源领悟真我道路的地步,也没有传奇强者的先祖在血脉中设下魔法屏障,一旦出了这个房间就会在众神的神力下将我们之间关于七十二柱魔神的交易彻底忘记,也只有这种魔法契约签订时牵引来的命运力量才能够从法则层面将众神施展的神力覆盖。”

陈浮生一面从识海中翻查维妮卡关于签订契约的信息,一面则是暗自感慨自己这次落入了珞琪两人挖好的坑里,被人稍微算计了一次。

维妮卡的血脉之力想要成长到感应到七十二柱魔神被封印的所在,并且通过唤醒菲尼克斯的力量将封印打破最起码也要经过三次觉醒才行,因而在契约中珞琪特意注明除去这次外,在她第三次觉醒血脉的时候陈浮生也必须得像这一次一样出手助她。

甚至陈浮生很是怀疑珞琪或许之前根本就没有寻找这件法器的意图只不过画张大饼用来引陈浮生入局,她的真实目的本来就只是陈浮生提供血脉之力这么简单。

可是正如珞琪所说,一件能够召唤七十二名强大魔法生物甚至弑神的装备实在太过诱人,就算明知道真正得手的希望近乎于无,还是会有无数人为之拼命,她相信只要抛出这个诱饵陈浮生定然会为之心动,虽然她对陈浮生的推测有着偏差,但是结论却是正确无误。

摇摇头,陈浮生伸出一只手指,隔空点去,卷轴上面的墨迹就诡异地流动变化起来。

珞琪两人的报酬对于他而言可有可无,但他清楚无论珞琪拟定的契约上面的条件如何,他都需要提出自己的意见对于条款多多少少进行修改否则就相当于将主动权拱手让人从此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作为回报,你需要蔷薇商会长期为你收集书籍资料以及魔法材料,而你会为此支付相应的价值?”

珞琪指尖轻点卷轴,眉头舒展又张开:“这一点虽然有些麻烦但我们可以答应下来,只是关于觉醒血脉的这款条约下你怎么增添修改了这么多条件?”

“你们只是认可弗加洛的血脉等阶,需要用它来彻底激珞琪小姐的血脉力量没有错吧?”

陈浮生挥挥手中的魔法阵图道:“你们菲尼克斯家族的方法在我看来风险还是太大,不过这个魔法阵却是给了我一些新的启,如果有我说有一种效果更好也更加安全的方法不知道珞琪小姐有没有兴趣?”

“你?”

珞琪上下打量陈浮生声音中满是怀疑,这个魔法阵虽然不算太大,但却同时兼具了平衡、转化、召唤三种作用,由数位精通魔法阵的大师基于菲尼克斯血脉特性几经修改成就,她不相信陈浮生只是匆匆浏览一遍就能够推陈出新,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天才就能做到。

“这个魔法阵固然精妙,但却要将所有的力量在一刹那间全部引动释放出来,对于血脉的冲击不可谓不大,如果可以把它的效果放慢无数倍,在保证珞琪小姐血脉有着继续觉醒的活性的前提下一点点挖掘血脉的潜力岂不是要比这样安全许多?”

“这怎么可能。”

拉图摇摇头,一脸不相信:“虽然我不是魔法师但也知道有多么困难,不说其他,单是维持这个魔法阵需要源源不断地消耗魔法材料,更何况还要压制血脉爆的度,随时随地依据血脉的变化进行微调,相当于额外增添了至少三个效果,每增加一个,涉及的变量就要呈几何级数增长,这个魔法阵至少要复杂扩大十几倍才能做到这一步。”

稍显意外地看看这个胖子,陈浮生点头道:“不错,不过我的方法并不是将它复杂化,反而会将它简化下来,甚至如果顺利,根本不需要消耗这上面的任何一样魔法材料。”

“浮生先生如果不同意直说就是,又何必和我们开这种玩笑?”

在与拉图齐声呼出“这不可能”之后,珞琪神色骤然冷淡下来,显然把陈浮生的说法看成对他们的戏弄。

“是真是假,珞琪小姐一试就知。”

反手抽出竹箫,陈浮生静待片刻,手腕一抖,在空中连点三下,拉出三道青色光影,分别落向珞琪的心口、胸间、小腹,不见珞琪如何动作,她身上那件看似普通的斗篷陡然一亮,在体外形成一层有若烟云雾霭一般的淡淡光辉,就要将这三道轨迹拦截下来。

轨迹一震凭空散去,三点清光却是没有惊起一点儿波澜直直穿过这层清辉落入体内。

“咦,这是……”

下意识就要运起火焰将这三道气劲彻底焚化,珞琪的脸色却是忽然之间变得古怪异常,将眼睛闭上。

随着这三道如同斗气一般的奇异能量在体内散溢开来,身体最深处那原本蠢蠢欲动的血脉忽然停止了永不停息的沸腾。

不,不是停止,而是好似出闸的洪水被驯服为涓涓细流,缓缓流淌,于此同时,珞琪只觉仿佛血脉在体内的每一丝细微的脉动都瞒不过自己的耳目,一种随心所欲的精妙感觉油然而生。

能量彻底散去,珞琪心中一阵怅然若失,深呼一口长气,调匀呼吸,再看向陈浮生时眼中已经再无一点儿质疑。

“现在我对于浮生先生所提的计划很有兴趣,接下来还请你为我们解释一下打算具体如何操作。”

“这很简单。”

陈浮生两指一搓,就有一根似水似冰材质奇异的牛毛细针凭空出现,漆黑如墨偏又晶莹剔透。

珞琪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刚一接触这根细针就感觉有一种森森寒意似要将指尖涌动的淡蓝色火焰直接凝结,这根看上去纤细柔弱的水针在这足以将百炼钢烧融成一摊铁水的火焰下却是没有任何变化。

“我会将这些细针打入体内从而将你体内涌动的血脉之力束缚起来,其中蕴含的水元素能量则在无时不刻不再刺激你的血脉使它永远保持应有的活力,虽然在这些细针中蕴含的能量被彻底消耗完之前,你平时能够动用出来的魔力还会进一步降落,但当遇到危险的时候珞琪小姐可以选择将这些细针强行逼出体外,就算面对的对手比你血脉觉醒前还要高出一两个能阶也很难承受得起你突然爆出来的实力。”

看着珞琪有所意动,陈浮生补充上一句道:“不过这种金针渡穴的手法想要起到最大效果,我必须要探测清楚你体内的气血如何运行,然后才能将细针打入你体内那些运转的节点穴窍,希望你把放松身心让我能够将你身体内外探查清楚。”

“这个?”

对于外人探测自己身体修士本能有着抵触,尤其魔法师的身体相对于武者而言要脆弱许多,这种不安全感只会更强,听到陈浮生的要求珞琪皱起眉头,沉思良久方才缓缓点头道:“可以,但是必须在契约中重新补上一条,你不能在探查和觉醒血脉的过程中做任何可能影响和控制我的任何行为,只有通过契约的公认之后我才会同意。”

“这个当然!”

陈浮生爽快答应,珞琪这样的天才人物可是十分稀少,单单掌握她体内的气机运转规律以及顺便探测她的血脉对于陈浮生而言就已经是最大的收获,哪里需要再做其他手脚。

看着卷轴底部那个通体被火焰包裹振翅欲飞的火鸟,陈浮生轻轻一笑,手指在掌心一划,就有一团青黑色泽的血液在空中汇聚,缓缓渗入卷轴,化作一只被清濛濛光泽包裹的生物,似鸟非鸟,似鱼非鱼,与那只火鸟遥相呼应。

这头古怪生物方一成形,卷轴猛然绽放一片灿烂光辉,然后就有一道金色纺锤虚影凭空落在卷轴上面,然后陈浮生的鲲鹏慧眼就看到从这个纺锤上飞出两根丝线向着自己与珞琪而来。

这根丝线如此奇异,陈浮生那层收在体表的北冥界域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被它直接穿过,直直投入那粒虚实不定的元丹之内。

几乎在这根丝线与陈浮生魂魄接触的刹那,卷轴上面那些繁复莫名的花纹再也不复原先的静止,而是骤然活了起来,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生着无穷无尽的变化,越来越快,直到这张卷轴再也承载不起这种变化蕴含的力量,湮灭成灰。

丝线来的快去得也快,一来一回不过刹那,陈浮生却能清晰地看到随着卷轴消失自己与珞琪之前有着一道丝线将两人的魂魄气运勾连起来,而陈浮生与这个世界的疏离感也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第十七章 白泽精怪图

“这一次我算是主动入局了吧?”

试探着伸出手,陈浮生不出意外地看到这根命运丝线穿掌而过,然后灵光收起渐渐在眼前消失不见,不过陈浮生知道它并没有消失,方才是因为刚刚签订契约的时候气运激荡再加上他身兼鲲鹏慧眼才能够捕捉到命运丝线的轨迹,如今气运勾连,这根丝线自然也就与天地化合为一,再不复见。

感受着魂魄中那道无形的联系,陈浮生摇摇头,忍不住联想起了当日天欲尊者的那具化身劫空邀他下一盘生死棋的场景。

生死棋展到极致亦能干涉因果气数,天欲便是打算借此将陈浮生身上的法力因果尽数洗练,方便他夺舍化生,与那个放出命运丝线的虚幻纺锤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当时陈浮生迫于劫空的道行修为不得不与他下这一场棋,这一次却是陈浮生主动入局。

作为异界来客,陈浮生的命运天然游移在这个世界的命运棋盘之外,每在这个世界多留一分痕迹,与这个世界的因果牵扯就多上一分,渐渐向着棋局之内靠拢,就好比他与梅纳家族以及海洋与风暴教会莫不如此。

然而这一次与珞琪签订契约则是相当于置身于那位传说中的命运女神目光之下,一举被拉入棋局之中,气数与这个世界联系起来,这是必然要生的,只是早晚的区别而已,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有融入这个世界他的法力才能不再受到压制运转无碍甚至再次提升,只是一想到从此或许真得有一个冥冥中的存在能够操控干涉自己的命运的可能,饶是陈浮生深信天机流转,永无绝对但依旧感觉有些不舒服。

摇摇头将这种异样感觉从脑海中驱除,陈浮生看向珞琪,轻笑着说:“珞琪小姐且放心,在下不会用精神力扫描,只要你把手腕伸过来就是。”

听到陈浮生表明不动用精神力,珞琪的表情明显一松,依着陈浮生的要求将右手从斗篷下递过去看着陈浮生探出三根手指搭在手腕之上。

陈浮生手指方一放上,珞琪就觉从上面传来一股细微力量,如同雷电一般,沿着筋肉血管迅流向各处器官组织扩散到全身各处,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有如千百只蚂蚁从肌肤上面走过一样,身体软绵绵的用不出一点儿力量,而身体最深处的血脉在这股刺激下则是蠢蠢欲动,炽热异常。

“啊!”

不知过了多久,珞琪猛然挺身站起,血脉深处突然涌出一阵力量将陈浮生打入体内的气劲彻底驱除,然后不自觉张开嘴巴,一道足足两尺长的幽蓝火柱从口中喷薄而出,热浪滚滚,将整个房间的水气蒸腾一空。

一只泛着金属光泽的大手从陈浮生身后现出,只是随手一捞,就将这道火柱拘禁在掌心凝缩为一道小小火苗,只是这颜色却是蓝得异常深沉,一眼看去,心神就忍不住沉沦其中。

“好了,我已经将珞琪小姐体内的气血运转探查清楚,接下来只要按着这幅图上的去做就行。”

收起金光大手,陈浮生抓起几张洁白纸张,随手一拂,上面就出现一幅山水图画,其中数十处山川河流彼此勾连合为人形,联结之处则是被陈浮生用红点特殊标注出来。

珞琪认真盯着这幅山水图画,将这上面描绘的山野水泽一一同身体的各处器官组织对应,然后下意识调动起体内的魔力按照上面风云流向,山脉走势推动身体深处的血脉运行,几乎瞬间,她就感受到身体深处齐齐共鸣,精神却是陷入一种往日只有深度冥想之时才能进入的安然定境之中。

将魔力停止,珞琪有意与这张图画拉开距离,眯起眼睛,恍然现如果将这几十处红点用线相互连接,俨然就是一幅具体而微的魔法阵,只是粗略看去,珞琪就现其中许多思路脱胎于交给陈浮生的那几张卷轴上描绘的菲尼克斯家族用来辅助觉醒血脉的魔法阵图,显然陈浮生说他从上面得到的灵感的说法并非虚言。

“浮生先生,我想请问一下这张魔法阵对于菲尼克斯血脉的其他拥有者也有效吗?”

珞琪脸色先是欣喜,然后仿佛想起了什么脸色迅难看下来,试探性向陈浮生问道。

感受着珞琪放在图画上的手周围逐渐汇聚的浓郁火元素,陈浮生点一点头,似笑非笑道:“理论上这样讲没错,但是事实上就算是同一种血脉的拥有者身体的气血运行依旧有着差异,如果照搬我这金针渡穴之法的话效果肯定要打上折扣。如果对方还混有其他血脉的话,其中的生克变化更难预计,一个不好就是气血逆行反噬的结果,反而会成为害人之物。”

看得出来,听完陈浮生这番话,珞琪原本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许多,然后就见陈浮生语气一转:“不过我能从珞琪小姐拿出的那张魔法阵上受到启,不排除其他人也能从我这幅画中看出些什么的可能。如果对方实力足够强大的话未必做不到。”

“不过,依我看来怕是只有传奇强者还得是那些对魔法阵、血脉这些知识有着一定造诣的传奇强者才能做到这一步,至于那些刚刚觉醒起源的还差了几分火候。”

与拉图对视一眼,珞琪沉默良久,最终还是长叹一声选择散去了手中的火元素将这张图小心收入腰间钱袋之中,然后眼神灼灼地看向陈浮生:“浮生先生,接下来就要有劳你了。”

“浮生阁下,您总算出来了。咦,珞琪小姐,你的实力怎么……”

维妮卡紧紧盯着紧随陈浮生而来的珞琪·菲尼克斯,一脸不可置信。

不过半天的时间,珞琪表现出来的实力居然再一次降低,居然一路从白银高阶降低到和维妮卡不相上下的地步,这可大大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之内。

“浮生先生,这一次当真要感谢你了,南特城的魔法水平太低没有什么出色人物,想必你也不会在此待上太多时间,等你下次去帝都作客的时候千万记得来皇家魔法学院找我。”

“珞琪小姐怎么不在这里继续待上一段时间等到将身上的力量完全熟悉了再动身?”

“不了。”

珞琪摇摇头,重新将兜帽戴上,解释道:“我的实力是降低而不是突然增长,只要稍微花些心思很快就能恢复,这些在路上就可以完成,反而我在帝都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晚上一天就要错过许多。”

看着珞琪一步不停地离开店铺,陈浮生嘿然一笑,然后好奇看向维妮卡,道:“维托与温德先生去了哪里,难道他们是去了别的商店吗?”

之前陈浮生将外放的神念收回全部放在了帮助珞琪觉醒血脉上,等到出来居然现维托两人居然都已经消失不见,这件事委实有些奇怪,他心里清楚以梅纳家对他与敖璃的重视程度,按理说不会将他和敖璃甩在一旁,更别说还有一位传说中的天才。

这种事情就算维托不怎么清楚,但温德却是活了好几十年,虽然身为武者但也是早已人情练达心思通透,不该犯这种待人接物上的疏漏才对。

“是克劳迪娅姐姐与凯尔叔叔从布迪加拉来看我们来了。”

维妮卡欢快为陈浮生解释道:“开创我们梅纳家的先辈与凯尔叔叔所在的欧文家的祖先都出身北地军团,在对兽人的作战中立下了功劳才能够受封为贵族,他们本来就是同袍战友,封地也都是濒临比斯开湾的港口城市,从那时算起我们同欧文家族已经足足有了四代的交情,克劳迪娅姐姐与哥哥更是从小就缔结了婚约,他们来我们这里,哥哥作为梅纳家的继承人自然不能缺席。”

陈浮生自然不会多余问维妮卡为什么不跟着回家招待那两位客人,而是将白虎放出跨坐其上,然后回看向敖璃,拱手笑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次还要劳烦敖道友帮忙携梅纳小姐一程。”

“看来浮生道友这一次的收获不小。”

稳稳踏在墨蛟背上,敖璃隔空放出一道气劲将维妮卡卷起放在墨冥背上传音问道,维妮卡限于实力也就罢了,她却是能够感受到陈浮生这一次委实消耗了不少法力神念,能够值得陈浮生如此费心显然有着必要的好处。

轻轻一笑,陈浮生没有回答敖璃,而是在虎背上闭目调息,神念则是早早沉入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

敖璃说的没错,陈浮生这一次确实大有收获。因为他自身修行的功法缘故,这件洞天之宝中五行之力相差悬殊,火系尤弱,一直到他在无尽山下吸取了海量的岩浆地火才大致平衡过来,那一次火中取栗虽然凶险却也让他得了两件异宝,一件是汲取了数千年火力重新长成的扶桑木,另一件则是明明法宝级数却被金乌尸身撕裂的百鬼夜行图,而今天的收获偏偏与这两件都有关系。

扶桑木灿若黄金,通体流动着一簇簇火焰,火气冲霄而起,逼迫得陈浮生神念幻化的人形方一落下便忍不住接连向后退去。

扶桑木上,两只火鸟各自把持住一根粗大枝干相对而立。一只黑翼赤足,除去三足与稍显呆滞的双眸外幻化得几乎同真实乌鸦没有什么两样,另外一只则是显得模糊虚幻许多,看不出来真实形态,被一层幽蓝火焰包裹得严严实实。

“看”着扶桑木无穷无尽的纯粹精气被这两只火鸟牵引而去在体内走通一个循环后然后重新返回树身,陈浮生慢慢点点头,无论是太阳真火还是那头不死鸟的火焰都是世间少有有许多妙用,即使他修行的不是修行火行功法也值得他精心培育。

然而比起另外一件来,这两只不过火气凝聚连灵性都没有的火鸟就算不上什么了。

“叫什么百鬼夜行图,扶桑修士果然眼见识浅薄不知所谓,应该是白泽精怪图才对吧。”

远远望着正自孕育一头崭新生灵的幽冥地狱,陈浮生嘿然一笑。

这件法宝位阶太高,如果不是受损严重又没有法宝元灵,根本不是他可以打主意的存在,如果不是北冥道人最后那一道法力将九天剑匣与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祭炼合一再加上两界间镇压炼化的混沌风暴在不断增强这件洞天之宝的底蕴本质,他也不会现这件法宝的本来面目。

白泽乃是洪荒神兽,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应黄帝之请做鬼神图鉴道尽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万一千五百二十种,名之曰白泽精怪图。而陈浮生在扶桑所得这一张百鬼夜行图便是白泽精怪图的一小部分残片。

第十八章 火鸟孕育,命运眷顾

这白泽精怪图效用与陈浮生见识过的任何法器都不相同,非但收录了上千种精怪鬼神的原形真名来历,更是将对应的精血一一炼入其中,当遇上鬼神之属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动用什么法器神通,只要按图索骥施展呼名劾鬼法就可直接将妖鬼化身一语喝散,扶桑修士中盛行将鬼神炼为所谓护身式神便是脱胎于此,只是他们不过得了些许皮毛又糅合了本土巫术及阴阳家的术法,不伦不类,异常浅薄,哪里比得上白泽精怪图的真正威力。

这已经牵涉到天地间的玄机运转,类似于当初仓颉造字,手段更类似于这个世界彰显的所谓命运之力,直接从更高的层面上将其抹杀。

而陈浮生不仅收去了珞琪喷出的火焰,在用金针渡穴截断她体内气血的时候更是顺手从中截取了一丝精血。

为了避免陈浮生布下后手将来试图控制暗算自己,珞琪与他签订契约时已经十分小心谨慎,但没有想到陈浮生根本就没计划着她所担心的这些而是直接在为她觉醒血脉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幽冥地狱的最底部,地面平坦异常,有如一张延伸千里的画卷,上面有着无数鸟兽虫鱼鬼怪精灵在上面徐徐游走,珞琪的那一点精血一投入其中便与之化合为一,在上面现出一只远比扶桑木上的火精之气所化的火鸟清晰许多的形象,而在这幅大地画卷的最中央则是有着一口深不见底的水池,海量的天地元气凝积成水,翻滚不休,千条万缕的阴气佛光在水池周围缭绕交织,氤氲成云雾霞霭,时不时有一两头怪模怪样的生灵在其中冒出头来然后消失不见。

一枚丈许大小,表面覆盖有奇异蓝色花纹的鸟卵就在水池中半浮半沉,无数道火焰有如细绳无时不刻地从蛋壳之上钻出然后迅速收回,每一次进出周围的元气之水就会诡异消失一大团,显然是在本能地吞吐元气补益自身。

感受着鸟卵上逐渐增强的气息陈浮生满意点点头,这就是白泽精怪图的另外一重妙用,扶桑之地的精怪鬼神多于中土百倍有余,除去风俗文化以及修行之道的差异外,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那位高人当初诛杀金乌以图将百鬼经变图祭炼完整,特地将白泽精怪图同扶桑的幽冥之气勾连,结果阵势出现疏漏白泽精怪图中孕育的精怪顺着幽冥之地与人间的裂缝通道流落出去。

一旦陈浮生将白泽精怪图彻底炼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被自己完全掌握,他就可以驱御这些强大精怪的化身与人斗法。

这种神通珞琪所说的那个能够与七十二头强大魔神签订契约的存在太过相似,让陈浮生不得不怀疑两者之间有什么干系,否则单单为了一件虚无缥缈存在与否都不确定的物事陈浮生怎么可能轻易答应珞琪两人的交易。不过在这之前他能够希望的的也不过只是这一头还未孕育出来的不死鸟罢了。

特意将浓郁元气汇聚到这头鸟卵周围助其生长发育,陈浮生睁开眼睛,身子前倾,轻轻抚摸这头白虎的额头,然后抬头向前看去。

他是被座下这头虎妖体内的异常气机惊醒的,而造成嬴信异样的源头就在眼前。

那居然也是一头虎妖,体长丈八有余,额头之上更是冒出一根带有螺旋条纹的白玉尖角,灵光奕奕,气势不比嬴信弱上多少,也已经有了白银中高阶的实力,一身皮毛色泽更是与嬴信有着七八成仿佛。

看到嬴信托着陈浮生迤迤停下脚步,这头原本懒洋洋卧在地上的白玉老虎亦是站起抖动一下筋肉皮毛,铜铃也似的一双大眼恶狠狠地盯着嬴信不放,昂首发出一声长啸。

“这头老虎如此雄壮,说不定也有些特殊血脉,不论是放养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让这物种繁衍多些种类还是抽出精血投入白泽精怪图中都有不少好处。”

一圈乌金佛光飞出将这头按爪于地正准备纵身上扑的魔兽压下,陈浮生下意识想要出手抓回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仔细摆弄,看看周围就知道自己已经重新返回了梅纳家族,猜测到这头虎型魔兽的主人八成就是维妮卡口中的欧文父女,既然是认识的熟人,陈浮生也就不好下手,正准备散去法力就见一团剧烈旋风猛然冲出然后带起一道流光直直扎向那层泛着金属光泽的佛光屏障。

无论是端坐在虎背之上的陈浮生还是脚步停下现出身形的持枪骑士都是忍不住齐齐一惊,感觉有些意外。

那名骑士是感觉自己可以开山裂石的一枪落在这层看上去就坚硬异常的魔法上就如同刺入一大团棉花或者上百层柔韧丝绸一样又像用刀剑去砍猛烈洪水一般,看上去截断了水流实则攻势被化解于无形,反而带着无穷后劲反扑而来。

陈浮生则是觉得对方枪尖之上绽放出一种凝聚至极的信念意境与浓烈的斗气混合为一居然隐隐将自己发出的佛门法力排斥出去。

这样的感觉温德与维托身上都有,按着他们的说法就是骑士实力提升所倚仗的八美德信仰源泉,只是在这上面的领悟他们不如此人多矣。维托是因为太过年青实力不足,温德虽然已经步入白银高阶但在纯粹坚定上却还比不过这个女人。

是的,使出这强悍一枪的俨然是一个年轻女子,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随风飘拂,有如飞扬火焰,与维妮卡身上宁静娴和的贵族少女气质截然相反。

一看到这个披甲持枪的红发女子,维妮卡急忙从墨蛟背上跳下,飞跃而去,“克劳迪娅姐姐,这位浮生先生是我们家的贵客与璃·敖小姐都是黄金阶的强者,实力非凡。”

“黄金阶又怎么样,难道就可以欺负我的小白吗?!”

听到维妮卡的解释,红发女子并未把手中长枪放下,脚下步伐不退反进,枪杆狠狠一拄地,在手中兜个半圆,枪锋直指陈浮生,狠狠说道。

听到“小白”这两个字,再看看这头庞大魔兽,陈浮生错愕一笑,散去手上的法力,亦是从虎背上跃下,好奇看向这个红发女子,拱手一笑,“我们家乡有句话叫做不打不相识,既然没有损失不如大家各退一步罢手言和如何?”

“就是,就是。”

维妮卡在一旁连连点头,“浮生阁下如今被父亲大人请来做我与哥哥的老师,克劳迪娅姐姐你可不能这么失礼。”

“他?”

看着陈浮生放松对独角虎的压制,克劳迪娅点点头收起手中长枪,仔细打量起陈浮生与敖璃来,“之前你哥给我演示了一种新学的攻击手段就是从他身上学来的么,那个女士不是更加合适么?”

“有些意思。”

陈浮生摸摸下巴,卓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红发女子,鲲鹏慧眼已经悄然用出。

无论在哪个世界,就算强者不刻意运用气势压迫,弱者也天然会被摄服,只有久经磨炼或者拥有强大背景的人才能微微抗衡。

这个克劳迪娅家世不过与梅纳家族相当,修为也算不上多么出众,但她却天然有一种特殊气质,就算直面陈浮生这样黄金阶强者也能悍然出枪,心中没有一点儿犹豫畏缩。

这种特质虽然尚显稚嫩却也已经初步显露出来。要知道这个世界的骑士进阶本就与信念强大与否息息相关,克劳迪娅有着这种特质自然在骑士之路上一帆风顺,将与自己年纪相当的维托轻易甩在身后,而在陈浮生看来如果她能够坚定不移地在这条道路走下去将来的成就未必会低于传承菲尼克斯血脉的珞琪。

“克劳迪娅小姐应该还没有突破黄金阶吧,怎么能够提前契约这样一头强大的魔兽坐骑?”

“这我知道。”维妮卡看看克劳迪娅,快速解释道:“小白并没有签订契约而是自愿跟随克劳迪娅姐姐的。姐姐小的时候跟随凯尔叔叔去帝都回来的路上偶然救了小白的性命,从那之后小白就一直跟随在姐姐身边,在它长出额头上那根独角所有人都以为它只是一头普通的老虎,小白现在还没有成年,要知道按照血脉位阶独角虎可是黄金阶的魔法生物。”

“果然如此。”

陈浮生的鲲鹏慧眼自然不如传说中净土禅院慧眼观三世知晓过去未来的神通广大,但也能够大致探查出一个人的气运如何。就好比维托兄妹身上都有着不浅气运汇聚,如果他们真正成长起来确实有望将梅纳家族带携壮大。

然而他们两人比起克劳迪娅来简直就如同溪流与江海一般的差距,在克劳迪娅身周简直就是一个海眼漩涡不断吸纳着周围气运的同时还将维托等人的气运也牵涉进来,甚至比起出身这个世界的顶级豪门,本身又是黄金阶魔法师的珞琪来还要强盛许多,简直就是天命所归,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就是命运女神的眷顾者。

陈浮生不算特别意外,他与敖璃两人跨界而来,虽然修为不算太高但各有隐秘手段,在某种层面上已经能够从根源层面干涉到这处世界,这里命运彰显,就算神灵一时察觉不到但是最最根本的命运之力却是会做出应对,冥冥之中将他们与一些人一些事牵连起来,比如说维托兄妹,珞琪以及眼下的克劳迪娅。

“命运之网下永无漏网之鱼。”

受到陈浮生神念牵引,他得自维托兄妹的知识中应时跳出这样一句。

第十九章

滚烫的玫瑰花茶在投入了蜜糖之后异常的芬芳浓郁,然而当风干的柑橘也在其中舒展开来之后则是带来一抹清冽之气与这过分的香甜巧妙地中和,散发出一种心旷神怡的气息在房间中弥漫开来。

只是往日这种最得拉图心意的饮品在他手中拿起又放下,一直到彻底凉透下来,他都没有啜饮哪怕一小口。

“偏僻浅薄的南特。”

看着按照材质大小内容在面前排布得错落有致的七八摞书籍,坐立难安的拉图扭扭肥胖的身子几乎是用咬牙切齿的语气低声骂道。

珞琪表妹在那个吟游诗人用堪称神奇的手法将体内的血脉之力封禁在一个临界点之后就急匆匆地踏上了返回帝都的路程。

既然吟游诗人已经完成了他的承诺那么相应地自然轮到他来履行在命运之力下公证过的神圣契约。

虽然眼下不过二十三岁,但自从被家族以近乎流放的方式打发来执掌这处分店以来,七年的时间已经足以把他从一个只知道沉浸在诗歌与戏剧的贵族少年打造成一个合格的商人。他很清楚相比于珞琪表妹的血脉来,自己两人对于那个吟游诗人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可缺少的作用。

至于那件传说中可以弑神的宝物,那实在是太过遥远而缥缈的存在。拉图不认为对方会自信或者自大到这种地步,在他看来对方之所以答应下来主要还是因为珞琪表妹的天赋以及背后的菲尼克斯家族,这个所谓的交易所占的分量微不足道。

但越是这样,越要做到让对方挑不出任何一点儿毛病。

拉图在心中暗暗说道。

想到这里,再看看自己这两天来的成果,拉图就又忍不住暗自咒骂起南特这个鬼地方,更忍不住垂头丧气起来。

在关系稳定下来之前,第一次的交易总是尤其重要,直接表现出自己的诚意与能力,给对方留下的印象每降落一个档次今后都需要翻倍地努力去弥补。

因而虽然他不是很理解陈浮生的要求但并不能掩饰他的诚意,至于能力他自认也不缺乏,可是在南特却根本发挥不出来。

看看桌上这两天的成果吧,不是诗歌选集就是众神教会宣扬教义的读本手册,当然其中大多数的封面上都绘有翻卷的浪涛,铅铸般的狂乱风暴以及撕裂云层的爆裂闪电条纹,这些对于一个黄金阶的强者有什么作用。

可是这些已经费尽了他的所有力气,不要说图书馆南特就连一家书店都不存在。当然这里也有好几处有着丰富的藏书,只不过它们不是被贵族视为底蕴象征就是集中在魔法协会手中,两者的共同之处在于决计不会因为谁手中的金币而出手,这种行为不仅浅薄更是称得上愚蠢。

“拉图先生你看起来气色不是太好啊。”

淡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拉图猛然回过神来看着陈浮生飘然落在绣着金线的靠椅上,温言建议:“还有,你最好重新换上一杯茶。”

“你们商会不是有一位耶斯基法师吗,怎么这里面的有关魔法的书籍这么少?”

饶有兴趣地抽出几本快速翻阅一遍,陈浮生眉毛一挑,有些失望。

他自然没有指望着拉图能给他什么惊喜,就算这个世界的修士再怎么贴近凡俗,任何一本法师增进精神力的冥想法以及骑士、剑客需要的呼吸法与战技也都是珍贵异常,眼下他只是想要收集些最基本的魔法原理,物产地理,种族历史之类,可是就连这些却也少得可怜。

“耶斯基法师是家族专门调来护送这批商品的,哪里会随身携带太多的书籍,至于我,一个普通人就算拥有兰彻斯特的姓氏又如何?如果真有地位哪里需要被派来亲自打理这些,怎么有资格使动得了他?”

“寻求力量的途径虽然漫长艰辛,但既然拉图先生意识到了这一点,怎么不尝试着成为一名施法者或者强大的战士,以兰彻斯特家族的血脉等阶来说应该不算太过困难。”

不知为什么,拉图突然觉得陈浮生声音幽幽恍自天外飞来,但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异常与自己达成共鸣,情不自禁地就让他将心中最深处的想法尽数倾泻出来。

“虽然兰彻斯特家族的血脉等阶很高,但是这么多年下来,除去真正的皇室嫡系子弟外大多数的血脉力量都已经衰退,我虽然与皇室的血缘不算太远但天赋比起一般平民来高不出多少,纵然努力最高也突破不到白银阶。”

说到这里,拉图的声音骤然一沉,居然带上了几分森森恨意。

“那也未必。”

陈浮生慢条斯理道:“其实我看你也不是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只是你们家族检测天赋的方法与你的资质不太合适,不过我们流派倒是传承有不少特殊手段,你需不需要让我出手为你检测一下?”

“可是我已经二十多岁,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完全长成,只怕就算您能够为我找到一条道路也没有多大潜力可以挖掘出来吧?”

毕竟是在生意场上打拼了多年,拉图心里本就清楚像自己一介凡人在真正强者眼中的地位价值,再加上陈浮生已经动用了佛门舌识之力从心神层面将他说服,根本不担心陈浮生会趁机玩弄什么手段,只是对他的能力表示怀疑。

毕竟兰彻斯特家族能够压过菲尼克斯家族这种传承了不死鸟这种血脉的强大势力成为神圣同盟的皇族自然有非比寻常的底蕴,陈浮生实力再强也不过只有黄金阶和珞琪相差无几,如果不是在法力影响下拉图无意识地信服尊敬陈浮生只怕就要把陈浮生当成乱放口气的蛤蟆。

“成与不成一试便知,你且放开身心让我好好察探一番你的资质。”

看着拉图思考许久后还是依言躺下,陈浮生嘿然一笑,以手结印,悄然运起一道法力,舌抵上颚,凝神于眉心,精气神合一,口唇微张,吐出一声“唵!”字。

在这一声纯粹清音过后,难掩紧张的拉图只觉清风拂面,说不出的舒爽,原本紧绷的身子瞬时松缓下来。

把右手一举,一团凡人肉眼无法得见的青幽火焰在陈浮生掌心成形,然后陈浮生再次一声大喝“哞!”一股如山威严伴随着掌心那一道无形火焰猛然从头顶直贯脚底,与珞琪当日一般无二的酥麻酸软感从拉图全身各处升起。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个胖子说他天赋不足,原来是有这种原因,如此说来倒也当真不是没有可能解决。”

到现在为止陈浮生已经探测过三人的身体,更是从梦中知晓了维托所修行的呼吸法以及习惯的战技,但论起详细深刻来还要数拉图。

维托那不过是在用法力为他疗伤时顺手为之,梦境毕竟是虚幻之物,隔了一层只能做个参考所看到的东西自然要偏离真实。至于珞琪,她在血脉二次觉醒前已经是黄金阶强者,境界与陈浮生相当,再加上男女有别,陈浮生也不想在没有准备的时候感受一下违反契约的关系,因而在探测珞琪身体的时候陈浮生同样保留了许多,而拉图不过是个还未踏上修行道路的凡人,却身怀了神圣同盟最顶尖两个家族的血统,他自然不会再有任何留手。

此时他一面感受着拉图体内的力量波动气血运行,另一面则是将拉图的身体与维托与珞琪两人互比较,维托与拉图都是走的武者路线,而拉图与珞琪更是血缘关系极近的表兄妹,对比之下让他看出许多东西。

陈浮生早就发现两个世界的人种有异,从表面的发肤色择到骨骼肌肉乃至血脉都有许多不同。

在他那个世界,人族乃是上古大能仿照自身道体,汇集上古神魔的血脉抟土而成,虽然有那些强大生灵的血统,却是稳定至极彻底化为自身的资质天赋,很少外显出来,千万人中风万里、袁通天这样的人不过只有三两个。

然而这个世界人种其实远不如他出身的世界来得优异。只是这里的人或许得了那些强大生灵血脉的时间太过短暂还未完全沉淀下来融入人族血脉,又或者此方天地根源道理不同,血脉的力量特别容易显化出来。

最显著的一个标志就是这里的人须发瞳孔颜色各不相同与他那里几乎全部为黑发黑瞳迥异。同样他们那里的人周身都是三百六十处窍穴,然而在这里单单他所接触的三个人就有着不同的窍穴数目。

珞琪有着二百三十七处,近乎维托八十四处的三倍之多,而这个看似实力低微的胖子管事则是介于两者之间,有一百七十九处。

因而这里的修行之法也与练气九层截然不同,陈浮生那里十成中有九成九都是在真气胎动之后依着经脉依次打通周身窍穴然后谋求那一线灵机感应天地,这并非唯一的修行之道,但却是在万古光阴的洗礼下保存下来最完善最合适的法门。

然而这里的人窍穴不同,自然不能照搬,魔法师从修行之初就是修的专精神念,以精神力沟通四大元素,而骑士,剑客等则是反反复复用斗气这类同样源自真元精血的生命能量去淬炼皮肉筋骨髓,让它们的承载能力大大提升然后外放成罡。

这种手法看似粗放简单却正契合此界人之用,否则就算有高人能够体悟出窍穴之用甚至钻研出导引练气功法来也不可能传承下去。

以陈浮生的眼光看来这个拉图的资质固然远不如珞琪但还在维托之上,其实这也恰好与他的出身相符。

而他之所以被人认为天赋极差则是因为在他体内两种血脉之力太过相互排斥而又彼此纠缠所致,他那一身肥肉就是因此得来。

拉图紧皱眉头,一脸不解:“可是有许多强者都是身兼两种甚至更多种血脉,虽然听说他们有的人血脉间会有所冲突,甚至兰彻斯特家族与菲尼克斯家族结合得远非只有我父母,这种情况怎么只会发生在我身上?”

其实陈浮生倒是有些猜测,只是现在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不十分清楚不敢完全肯定,限于实力见识,根本不可能向拉图解释清楚,陈浮生也无心如此,他只需要找到一个办法解决就是了。

陈浮生收回放在拉图头顶的手,不以为意道:“如果按照一般的想法应该是人为将两种血脉之力间的均衡打破,这样你从血脉得来的天赋自然就会显化出来……”

“这个听起来和阁下对珞琪表妹做得一样?”

拉图眼角一跳,试探问道。

“原理差不多,但是难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陈浮生挥挥手,似笑非笑道:“在珞琪小姐体内的我根本没有察觉到其他血脉的力量,因而她体内的不死鸟血脉虽然异常纯粹浓郁,但只要我能够将这血脉压制就能达成她的要求。但是你体内的情况可要复杂许多,两者彻底纠缠在一起哪有那么容易分开,而且这两支血脉也是你的根本,处理不当的话,轻则根基全毁再无修行之望重则直接丧命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也不是没有绕过去的办法。”

观察着拉图脸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变白,然后在陈浮生这一句后眼中再次浮现希望,陈浮生幽幽开口:“我们流派有一门很特殊的功法或许能够解决你这种问题,不过……”

闻言知意,拉图神色反而平静下来,谨慎说道:“蔷薇商会虽大,但我不过一个小小管事,拿不出什么来换。”

“不。”

陈浮生摆摆手,呵呵笑道:“这篇法诀到底有没有用我也不敢确定,不过姑且一试罢了,如果真有效果再提报酬不晚。”

“还有。”

陈浮生面色一肃,面色森严道:“此乃我门中秘传,未经我的允许,你若胆敢把这方法传给了别人,就算有那个不死鸟之女护着我也定要取你性命。”

第二十章

“贝明”拉图反复念着这几个发音古怪莫名其妙的字,一脸疑惑。

“用我家乡的话翻译过来就是北方的大海。”

看着拉图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陈浮生耐心解释道:“按照我们流派中流传的神话,在神灵都还没有诞生的上古时期,在这个世界的极北之地有一座海洋,无边无际,因为位置太过偏远就连阳光都照射不到,水深而黑,冰寒彻骨。这门功法被冠以这个名字是因为其特性与海收纳溪流湖泊一般可以吞噬炼化各种能量,据说练到极致所能容纳的斗气更是有如大海一般浩瀚。”

拉图的资质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确实不堪造就,但陈浮生却可以轻易想出两三种方法可以解决,不过思来想去他还是将北冥逍遥诀中最简易的一些行功法门结合这个拉图身上的经脉穴窍分布走向为他临时草创出一门功法。

而陈浮生则可以借助拉图的修行来验证他对这个世界大道真意的理解正确与否,对于他彻底融入这个世界大有好处。

只是这门陈浮生看来粗陋简单的功法放在拉图眼中却是异常的复杂,尤其是其中有许多字词含义古怪难以理解。

好在陈浮生知道两界修行迥异,每一个疑问都为他解释得清清楚楚。刚开始拉图还连连点头,等到说到关键处,蓦然想到一种可能,身子忽然一震,看向陈浮生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声音颤抖道:“既然这种法门能够将吞噬的能量转化为自身实力,那么可不可以直接用其他人修炼的斗气甚至生命力代替?”

拉图实力虽低却也知道天下间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这种手段虽然看起来快捷方便但大多蕴含有不为人知的隐患,更有许多与邪神,恶灵,魔鬼之类的存在脱不了关系,如果陈浮生对这个猜测予以肯定的话,他就少不了要怀疑陈浮生的来历和传授他这门功法的真实意图。

“理论上是可以。”

陈浮生淡淡回应一声,然后似笑非笑道:“不过我不提倡你这么做,这种直接掠夺来的生命力太过浑浊不堪,虽然可能助你立地跨入青铜阶凝练出斗气种子甚至最短时间内帮助人突破到白银,但到了想要借此成为黄金强者却是千难万难,更加没有任何觉醒起源的可能。”

白银阶,这个诱惑其实已经十分大了,这个世界的人类血脉等阶是黑铁,意思是只要成年再经过一番刻苦训练就能顺利拥有黑铁的实力。

如果天分再出色一些,就有望在壮年时期提升到青铜阶,这时候的魔法师可以通过精神力撬动四大元素真正施展魔法,而骑士则可以在体内凝练出一颗斗气种子,这才算真正踏上超凡之途,放在军中已经有资格做一个低阶军官。

至于白银阶,单看梅纳家的首席骑士温德与蔷薇商会派来的魔法师都是这个档次就知道有多么难得,无一不得需要一定的天资以及正规刻苦的学习才能做到这一步。

而眼下这个吟游诗人却说只要用这个这种邪门手段就可以轻易修成,就算是真正的魔鬼邪神也做不到这一步。

“第一次行功至关重要。”陈浮生前进一步,左手轻放在拉图头顶,缓缓渡过去一道法力,右手屈起,弹指如飞,在他身上连点一十八次,运起舌识清声喝道:“我现在先将你之前的斗气彻底化去,然后再用自己的神念带动你体内气血完成这篇功法的入门功夫,牢牢记住这种感觉,尤其是这一十八处穴窍的位置和体内那股气流的运转路线,之后能有多少成就就要看你自己的努力如何了。”

“好了,过犹不及,今天做到这一步足矣。”

看着拉图身体剧烈颤抖,肮脏血水将衣衫彻底打透,陈浮生微微皱眉,左手轻挥带起一阵狂风将腥臭气息卷走,再次屈指,隔空点在拉图眉心。

“呼!”

拉图终于睁眼,下意识一呼一吸将胸腹间积郁了二十年的浊气尽数吐尽,带起一阵黄豆爆裂声,双手轻握,感受着体内传来得近乎无穷无尽的力量,拉图再次看向陈浮生的目光已经是感激,敬佩,畏惧兼而有之。

陈浮生嘿然一笑,也不多话,只是随手画个圆圈,就有一道水幕飞挂在拉图面前。

“这……”

双手松开,自然而然向着肚皮摸去,居然难得地给他一种紧实的感觉而不是之前熟悉的宽松肥腻。而镜中人虽然满脸血污,但还是可以轻易看出棱角出来,如果不是眉眼依稀可以辨出自己的影子,拉图怎么也不会相信这就是自己。

作为始作俑者,陈浮生一点儿也不奇怪,拉图虽然实力不济但多少也有着武术底子,为人也不是那种只知吃喝玩乐的贵族子弟,体型如此大半是因为体内两支血脉纠缠导致的精气郁积所致,他先是将拉图那一分薄弱斗气化入血肉精元之中,然后则是运转这门功法中的吞噬炼化法门来。

“斗气种子!我已经是一名真正的骑士了?!”

兴奋之后是更大的欣喜,生疏地按照那一门深深烙印在灵魂中的路线图调动起体内的力量,拉图能够清晰感觉到从小腹处缓慢但不停息地涌出一股能量,如水如气,灌注到自己的双臂双腿之上,右手用力攥紧,随着脚下步伐猛然向前挥去,带出一道呼啸风声,甚至连拳头上都泛起一层虚幻不定的青黑微光,种种场景感受都和书上以及家族中的骑士所描述的凝练出斗气种子的情形一模一样。

透过血肉看着拉图小腹中那颗由浓郁纯粹的生命能量凝练而成的斗气种子,陈浮生也是有些意料不到。

魔种虽然也是法力精粹所化,但为了控制的效果达到最佳一般都是打入对方识海之中进而影响心神,只是他没有想到居然会与精元气血结合成为拉图所谓的斗气种子。

在维托与温德两人身上可都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当然他们两人早就跨越了黑铁与青铜间的那道界限,把自己的斗气种子凝结了出来。

想了想,陈浮生还是找到了看似合理的解释。这个世界的骑士修行到了高深地步,一身武道真意自然而然就与斗气结合为一,这斗气种子就是他们的依托载体,并非单纯的一团能量那么简单,不过这样无疑标志着陈浮生对他的掌控更加深入。

“只是不知道这个胖子选择了骑士八美德的那一项作为信仰源泉?”

陈浮生眯起眼睛,暗暗猜想。

“我真正成了一名骑士。”

拉图喃喃自语,不断地尝试着刺激体内那一颗斗气种子,试练早已放下七八年之多的战技招数。多年的愿望一朝达成,他反而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

“我们还有些其他事情需要商谈,拉图先生不妨还是先洗浴一番如何。”

叹息一声,陈浮生一招柔劲隔空发出将将还未从兴奋中缓过来的拉图动作止住,声音中略显无奈道。

“对对对,您先在这里稍微等候一下,在您用完这杯茶我一定会返回来。”

拉图嗅嗅身上刺鼻难闻的气味,也现出几分尴尬来,对于接受过真正贵族教育的他,这确实是太过失礼了。

实力提升了,拉图的动作也要比之前快上很多,陈浮生还未用完一杯玫瑰柠檬花茶就看到拉图踩着轻快步伐裹着件略显肥大的崭新外袍重新出现在身前。

这一次他比之前明显要拘谨许多,恭敬朝陈浮生施了一个骑士礼后也不坐下就直直立在陈浮生对面。

骑士虽然比不上修士那样对于肉身洞察入微但对身体的掌握了解也是十分深刻,就算是拉图这个新进骑士也是一样。他能够确定陈浮生绝对没有动用他之前担心的邪神魔鬼一流的手段通过消耗自身生命力来营造一个实力大进的假象来欺骗自己,而是结结实实真真切切地举手之间提升了自己的能力。

这可是就连他听说过的兰彻斯特家族中那几名觉醒起源的强者都无法复制的奇迹,单单这一点,就值得他把陈浮生在心中的位置抬到最高。

不过他也有些惴惴不安,付出什么,得到什么是每个商人都明白的真理,他不知道陈浮生为什么要这么帮他。

用不着拉图费心猜想,陈浮生当着他的面将桌上这几十本书籍一一收起,然后笑道:“这一门功法换你今天拿来的所有书籍,够不够?”

够,实在太够了。

一门最简单的呼吸法都是千金不换值得无数平民去战场上拼命打拼,更遑论这轻易间就能使人跨越常人与超凡者之间屏障的秘术。

“这太珍贵了,这些书也就在南特还稀少一些,在帝都随便哪家书店都不值十个,不,五个金币?”

拉图连连摆手,虽然这两天他把精力大半放在收集这些书上,却也清楚两者价值完全不等,而且面对一个可以随意掌控你生死的强者最好不要尝试占太多便宜,哪怕是对方主动扔给你的。

“交易这种事,只要双方觉得划算,就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陈浮生双手交叉,微微笑道:“更何况将来我要请拉图先生收集地东西还有很多,这就算是我给拉图先生的额外酬劳,只不过提前拿出来而已。”

“您与珞琪表妹的交易是经过契约公证的,我自然会尽心尽力,只是您也看到南特城太过偏僻落后,就连书籍也都没有多少,魔法材料更是只有那些魔法师才会用到,基本上都是他们提前列下单子,我们再从帝都调运过来店里面的存货其实并没有多少。”

听到“很多”两个字拉图就是心中一颤,躬下身子小心说道。

“谁说我只要那些魔法材料了?”

陈浮生向后一仰,俏皮笑道:“其实我对于所有的东西都很感兴趣,是所有,小到虫蚁大到虎象,田地里面的作物,森林里面的花草,甚至是没有提炼过的矿石,种类越多越好,数量越大越妙,相比之下少量珍稀的魔法材料反而不是首选。”

这句话说出拉图除了疑惑外更加感觉难办,从帝都到南特距离遥远,运送过来的商品自然以轻便昂贵的奢饰品为主,不止蔷薇商会所有的商人都是如此,哪里有陈浮生所要的这些。

“至于我如何支付……”

陈浮生好似没有看到拉图脸上的难色,语音拉长,缓缓说道:“我多少也学过些魔法、炼金方面的知识,我打算准备制作几件物品,以拉图先生看来哪一类的装备物品最受欢迎?”

“他还精通炼金学?!”

拉图精神一振,急忙回答道:“比起武者来,能够感受到元素存在的魔法师数目本就稀少,大半还都只懂得战斗,因而市面上的每一件魔法师出手的物品都十分珍贵,不过这其中也有许多种类许多手法,不知您擅长的是哪一类?是药剂还是装备,如果是制作装备的话,是增强施法威力的法杖还是护身的法袍,如果……”

炼金师如此稀少,无论陈浮生是哪一类都意味着源源不断的财富,甚至拉图也有些明白陈浮生为什么需要这么多种类的材料,显然是为了熟悉各种材料的属性,毕竟有许多炼金作品也不仅仅是由魔法材料制成。

当然拉图知道陈浮生不是纯粹的魔法师,应该比较偏门,做出的品阶也不可能太高,。

“我懂一些制作魔法卷轴的知识。”

陈浮生满意地看到拉图的眼睛瞪圆,然后语气悠悠道:“不过我还懂得制作一种飞行装备,可以让骑士或者不擅长风系魔法的施法者在黄金阶之前就可以浮空,不知道拉图先生觉得大家会不会感兴趣?”

陈浮生早就发现这个世界的修士想要浮空飞行太过艰难,因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从这里着手。毕竟他手中就有两种堪称顶尖的飞遁法器的祭炼手法,其中一类的主材料更是源源不断。

第二十一章

“这就是你打算让那个胖管事看到的法器?”

敖璃隔空一抓,美眸轻扫,透过表面那些繁复的花纹将落入掌中的那双云头布履看了个通透,藕丝步云履本就是龙宫独有的法器,又哪里瞒得过她这个龙宫公主眼中。

“你倒是厉害,居然能够推陈出新把步云履的祭炼手法作出这么多更改,不过这件法器的遁速怕是比不上你脚上这双正品的十分之一,甚至还与凝煞修士驭风而行相比都有所不如,而他们不通道法,想要催动起来耗费的法力更是远远高出我们。”

风雷翅兼具风雷两种属性,虽然遁速远超步云履,但祭炼的难度也要增加十倍不止,尤其是在这个世界让他去哪里寻找风精雷珠这种天材地宝,反而是藕丝步云履中最主要的雨工在这些年的繁衍生息下可谓无穷无尽,至于藕丝鲛绡这些辅材大可以用这个世界的其他材料替换。

当初他为了方便祭炼特意将北冥逍遥诀中炼器手法与藕丝步云履结合起来,早有许多心得,这一次上手自然是轻车熟路。

“道友是想说我偷工减料了是吧?”陈浮生哈哈一笑,道:“就是这样才好,这个世界的修士本就不擅飞遁,类似的法器更是少得出奇,对于他们而言这种速度已经足够,我这第一次出手,如果拿出的东西质量太好反而不美,当然为了我也在一些细节上作了弥补。”

敖璃随手一挥将步云履重新送回陈浮生手中,这才点点头道:“所以你才在上面增添了那么多毫无用处的光影效果?”

“不错。”

陈浮生得意一笑:“这个世界的修士基本上都在凡俗间拥有着极高的身份,大多数也乐于通过精致装饰以及华丽的光影效果来彰显自己的地位,我这不过是入乡随俗。”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借助这些多余的魔法效果来遮掩那些最根本的云篆以及雨工身上天然带有的云纹。

说来也怪,陈浮生的法力在这个世界天然会受到压制,然而那个巫师罗伯特·李的巫术却基本上可以运转无碍,甚至在陈浮生看来两者的根本相同,只是魔法还大多局限在引动四大元素的范畴之中不像巫术推衍成八大体系一样完备,陈浮生能够这么快把藕丝步云履在这个世界重现出来也有这么一分原因。

“或许是因为这两个世界的人种相同,天地真意也仿佛的缘故吧?”

想到罗伯特·李记忆中那个世界人族的外貌特征,陈浮生若有所思。

“艺术品,这不是装备而是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拉图小心掀起这块价值不菲的紫色丝绒,两眼放光,忍不住开口赞美道:“而且我能感受到这些奇异的花纹并非单纯的装饰,更是蕴含有巨大的力量,不知浮生阁下您在这上面布置了什么魔法阵?”

“效果如何,拉图先生不妨亲身体会一下。”陈浮生斜斜依靠在丝绸衬底的松软靠枕,屈起一条腿,微笑道:“我相信应该会给您意想不到的惊喜。”

拉图点点头,双手捧起这双华美至极的过膝长靴,把自己的脚放进去不仅是对艺术的一种亵渎更是会让它的价值打上一个大大折扣,他自然不会犯此错误,好在这毕竟是一件魔法装备,真正起作用的是上面铭刻的魔法阵,就算不这样做也能激发效力。

可是没有。

拉图翻来覆去地查看了足足三遍,一脸疑惑地看向陈浮生。

虽然有人说到达巅峰之后施法者与武者之间并没有什么本质差异,但是魔力与斗气却是不同的两种能量,因而一件可供武者使用的魔法装备中最重要的部分无疑是通过魔法阵来汲取宝石,魔核中的能量从而催动装备。

可是拉图却是没有看到任何一处,这上面虽然也镶嵌有珍珠、琥珀、宝石但在拉图这个青铜阶骑士看来它们并没有散发出多少能量波动,显然除去装饰外并无多大用处,可是陈浮生之前讲得清清楚楚,它是一件可以令武者翱翔天际的神奇装备。

“不需要。”

面对拉图的疑问,陈浮生淡淡回复道:“无论主人是什么职业都可以利用自身的魔力或者斗气来激发这件装备的飞行效果,只不过效率有些差异。这件装备是我用了一种在风水两个元素位面交汇处诞生的精类生命制作而成,因而能量属性偏向风水两系的效果就要好上许多,而如果用偏向杀伐战斗的火系与沉拙的土系就要多费许多力气。”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缺点。”

看着陷入狂喜的拉图,陈浮生叹息一声,一脸可惜道:“想要做到这一点,这件装备与主人的联系必须无比紧密,就好像武器真正如同手脚一般成为身体的延伸,达到人器合一的地步才可以。”

拉图眉毛一皱,喃喃道:“这个世界只怕也只有极少数的顶尖武者能够做到这种武器仿佛活了一样的地步,而且还得是在上面投入至少十数年的时间才有这么一分可能,更不必说这是一双靴子,绝对不如刀剑一类的武器来得感受深刻,岂不是说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魔法本来就是要将一切不可能的事情变得可能。”

陈浮生慢吞吞地打个响指,笑道:“所以使用者必须要与这件装备进行绑定,用自身的血液混合着修炼出来的魔力或者斗气在这件装备上留下一个烙印从此使用者就能感觉到与这件装备呼吸相连,就算是别人夺去也都无法使用。”

这怎么会是缺点,这应该是一个巨大的优势才对。

拉图精神猛然一振又有些好奇问道:“真的任何人都不可以吗,如果装备主人去世之后呢?”

要知道一个好的装备可是值得被世代珍藏继承的。

“那也不一定。”陈浮生耸耸肩,意有所指:“既然这是一个烙印,那么如果你实力足够高或者对魔法阵以及炼金学方面有足够的涉猎也不能没有可能将这个烙印抹除,只是在上面花费的心力太大反而不如重新去购买或者制作一件其他的装备。”

“当然这个烙印是根据使用者的血液与能量制作而成,如果他的血亲或者与他能量属性相同的人也能够发挥出来一部分力量,血脉越接近,能够发挥出来的威力就越接近。”

基本上任何一个传承有上位血脉的大家族都有那么几件只有最浓郁血统的子弟才能完全发挥威力的装备武器,拉图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知道兰彻斯特与菲尼克斯两个家族都有类似的装备,是家族的底蕴。

只是没想到陈浮生随便拿出一件装备来就能营造出类似的效果,虽然他肯定这件飞行装备的威力远不及传说中的那几件强大,但也明白有多么珍贵。

毕竟那些基本上都是在家族中流传了数十代乃至上百代的宝物,诞生的方式或许有所不同,但无一不是困难稀少到了极致,堪称难以复制的奇迹。

而这种装备陈浮生却完全可以再次制作出来,只是要耗费时间,材料而已。

“单凭这一手技术,这位浮生阁下就有希望跻身整个神圣同盟最富有最尊贵的那一批人中。”

只是仿佛嫌弃拉图受到的震惊还不够大,陈浮生默默抛出最后一颗重磅炸弹。

“这件装备是可以成长的,威力会随着时间与主人的实力而不断提升。”

“这怎么可能!”

拉图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焰来,整个大陆有史以来的记载连同那些吟游诗人口中那些不靠谱的传说神话,这种可以不断成长的装备也没有出现几件,最后的主人不是成为传奇就是更高阶的大人物存在。

“这怎么不可能。”

陈浮生淡笑一声,在他那个世界,法器与主人性灵交修,通过气血精元日复一日的祭炼,到最后甚至有生出灵智成就无上法宝的例子,只是这个世界还是把武器看做器具之用未曾提升到更高层面上来,只有极少数特殊例子,自然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当然,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

悄然运起佛门舌识平缓拉图激荡的情绪,陈浮生解释道:“这是一件旷日持久的工程,一点一滴,可能十几年乃至一辈子的时间都感觉不到有明显的增长,而且就好比水壶与池塘的容量不同,这件装备我是用的材料并不是特别珍贵,能够承载的力量也是有限,到达一定地步后每提升一分都要比之前花费十倍百倍的功夫,要么是直接选一件本质更好的装备,要么到时候再由我出手往其中添加一些材料回炉再炼提升其潜力。”

“足够了,足够了……”

拉图已经没有多少心思去留心陈浮生后面所说的话只是不断重复这几个字,见识过并且亲身体验过陈浮生那些高深莫测的手段,他对于陈浮生已经有了一种莫名的信心,仿佛只要陈浮生出手什么都可以做到,对于陈浮生所描绘的这些神奇效果没有一丝怀疑。

作为一名商人,此时他心中早已盘算开如何通过这件飞行装备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

珞琪是菲尼克斯家族嫡系,血脉才会如此浓郁纯粹拥有如此强大的修炼天赋,而能够与她这一支结为姻亲,拉图与蔷薇皇室的血脉联系也远没有他所说的那么偏远。以他的出身,本来就算没有成为一名强大施法者或者武者的天赋也不可能沦落到南特城做一个商会管事的地步,背后自然是有着许多不可言说之事。

因而他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脱离南特这个偏僻小城重返帝都甚至兰彻斯特家族把自己的东西重新夺回。只是他的天赋相对于这种想法就显得太过可笑与不足。因而他早早放弃了成为强者的念头,然而陈浮生却是用奇迹把这个想法重新树立起来,让他看到了一分奋起直追的可能,只是等他成长到那个地步也不知要到多少年后,而眼下这件神奇的装备无疑将这个过程大大缩短,几乎片刻功夫,他就想到不下七八种手段方法。

“南特太小。”

陈浮生一声轻咳将拉图重新拉回现实,迅速整理一下思绪,拉图躬身认真说道:“远不能将这件装备的真正价值发掘出来,只有帝都才有着真正传承千年的大贵族,站在巅峰的强者,只有他们才有足够的眼光与金币。”

“术业有专攻。”

念出一句拉图听不懂的话语,陈浮生摆摆手,看起来浑不在意:“如何运作那是你的事情,只要交易顺利我不会插手其中。”

陈浮生并不担心会有高人对这件装备产生兴趣然后顺藤摸瓜从拉图追溯到自己身上,自从拉图那一颗魔种被拉图祭炼为斗气种子之后,只要他愿意,拉图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都瞒不过他去,想要做些什么太过轻易不过,可以随意切断两者的关系。

更何况想要获得宝藏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风险,拉图显然明白这一点儿,这是他自己选择如果他因此牵连那也只能算他没有与欲望匹配的智慧手段,合该如此,陈浮生的道心不会为此沾惹一丝尘埃。

“是,是。”

拉图身子一侧,做出手势道:“您需要的东西数量太大,都被我收在了仓库里面,我这就带您去验验货。”

陈浮生要的东西确实很多,蔷薇商会仓库的规模在南特都是数一数二,然而却依旧被填充得满满当当。

拉图看看堆积如山的箱子,麻袋,再看看陈浮生空空荡荡的双手,一脸不解。

他知道魔法师大多有着次元袋类似的魔法装备,只是其中的空间却是小得可怜,而能够一下子把这件仓库中的货物装走的空间装备已经可是称得上是镇国重器,就连神圣同盟都没有一件,可是除此之外他也实在想不出陈浮生如此要求的理由。

不过显然陈浮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验证猜想,满意点点头,侧头看向拉图,声音是不容回绝的坚定:“接下来还要有请拉图先生暂且回避一下。”

第二十二章

“这可真是一头不折不扣的吞金兽。”

不见陈浮生如何动作,上百个沉重板箱腾空而起在脚下排成一线。

随手带起一道狂风将箱盖尽数掀开,陈浮生点点头,满意地看到其中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铁锭以及无数或者亮光灿灿,崭新异常或者锈迹斑斑甚至断裂残缺的刀剑盔甲填充得满满当当。

心念一动,这些铁锭以及武器装备便一块一块一件一件地飞出木箱,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经彻底化为一道凝重狂暴的金属洪流,在陈浮生的操纵下如同巨龙一般从百丈高空带起千钧之势向着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边缘那片虚幻不定的空间狠狠奔涌而去。

然而这条看似无坚不摧的钢铁巨龙方一落入其中,除去激荡出若干细碎的灿烂神光外,不过刹那时间就被可以绞碎空间的混沌风暴吞噬一空,然后诡异地消失殆尽就连一点一滴的尘埃都没有留下。

不过作为这件洞天之宝的主人,陈浮生还是隐约察觉到了几分端倪,在肉眼不可见的虚空之中,随着这些材料的投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炼化那些虚空风暴世界向外扩张的速度明显比之前要快上许多,不过方才短短的时间里这片天地的范围就增加了一根发丝的宽度,听起来微不可查,但放大到一个世界就不容小觑了。

于此同时,也有无穷无尽的五金之气好似受到召唤一般飞速汇聚起来,凝结成为无数条细长的金属矿脉有如脉络一般隐藏在大地深处。

本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这类洞天法宝融入的物质生命越多将来演化而成的洞天世界就会越完善,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陈浮生自然要将这件事情长期继续下去。

而且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件好处,两个世界根源有异,孕生之物自然也有不同,在经过混沌风暴粉碎还原之后这些材料中的本土气息也会随之融入这片天地之中,使得这处洞天的属性向着这个世界微微偏移。

这个过程玄奥异常,以陈浮生当前的境界见识自然不可能领会其中玄机,但只是一点一滴都对他体悟大道真意有莫大好处,更不必说一旦作为本命法器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与这个世界的气机运转和谐融洽对他的反哺之力。

事实上他从海洋与风暴教会得来的宝石,晶核一类的材料大都已经被陈浮生投入了其中。

只是让陈浮生深深可惜的是南特作为沿海城市,本地的矿产太过贫瘠,在金属冶炼上也太过一般,使得他不得不直接动用大量提炼过的铁锭与武器装备,否则的话,直接将原矿扔到里面是最为合适,虽然转化还原的时间会慢上些许,但成本却是不足现在花费的百分之一,他所需要的只是其中蕴含的元气,那些加工对他而言全无作用。

看着空空荡荡的箱子,陈浮生叹一口气,就算拉图动用了蔷薇商会的资源,本人也算是颇有手段,想要在短时间内筹措到这些也不是一件易事,其中的一小半还是商会本身提供,至于从南特收购的举动已经大大引发了本地贵族富商的关注与暗中抵制。

就算这片大陆的统治远不如他出身的世界控制得力,滨海的南特城也极少与大规模战争牵连起来,但钢铁这些具有战略意义的物资也依旧受到重点关注。

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固然可以通过炼化混沌风暴与吞纳天地元气缓慢成长,但如果陈浮生不加干涉,这个过程至少也是以百年千年为单位计算。

依着陈浮生估计想要让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真正成长为一处洞天世界最起码也要炼化进入山与海一般的材料才行,而且还得是这个世界所谓的那种天地元气精粹所化富含灵气的魔法材料。相比之下,这一座库房连开胃小菜都还远远算不上。

对于陈浮生而言想要做到这一点,在之前那个修士稀少的世界凭借着他已经略有雏形的势力布置显然要比这个根基全无甚至连一身法力神通都不能完全发挥的异界要容易许多。尤其是这个世界修行的门槛太低,修士数目倍增,再加上修行体系的差异对于这些外物的需求更是远远超出,修士间彼此结交争斗,杀伐惨烈,难度显然大大提升。

“看来在这里无论是研究这个世界的修行之道还是收集材料演化洞天世界都不适合独善其身而是最好借助一个势力的力量。”陈浮生摸摸下巴,暗自计算开来,“就目前接触的来说就有维托兄妹,海洋与风暴教会,不死鸟之女珞琪·菲尼克斯,还有这个蔷薇商会的拉图。”

这些势力相差悬殊,但有着各自的优势以及不可避免的缺陷,只要陈浮生稍微花些心思,重要人物都接纳了陈浮生魔种的梅纳家族就会完整地落入他的手中,不过梅纳家族终归不过传承百年,影响范围也只局限在南特左右,潜力有限。

菲尼克斯与兰彻斯特家族自然远不是梅纳与欧文两家所能比拟,但以陈浮生目前的实力很难不会沦为附庸一类的存在。

至于海洋与风暴教会陈浮生自然更加不敢沾惹,一个活了成千上万年的神灵厉害之处根本难以想象,虽然陈浮生知道这个世界神灵受到极大制约在凡间发挥不出几分真正实力,但单单不死不灭这一点就已经十分让人头疼,更不要说每一个神灵麾下都有着无数甘愿为它付出生命的强大信徒,陈浮生不想尝试一下这些实力已经有资格脱离这个世界把眼光放到虚空的存在知道自己是跨越虚空风暴的异界来客后会采取的任何手段。

“也不必太过着急,等到和维托他们一起到了帝都对这个世界更多了解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陈浮生如此想到。

“皇家学院开学的时间没有多久了,这一次回去的时候我打算将克劳迪娅留在这里到时候让她同维托,维妮卡结伴一同前往帝都,一路上还要请浮生先生多多照顾这几个孩子。”

不同于魔法实力平平的马斯,凯尔·欧文是一名白银巅峰的剑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女儿却是选择了成为一名骑士而非继承家传剑术。

依赖于强大的实力,四十出头的他正是年富力强,最富魅力的年纪,在活力衰落下去还有着极大希望突破当前境界获得更为悠久的生命。

虽然提前从马斯子爵那里得知陈浮生可能拥有精灵血脉,但亲自见面之后他还是忍不住为陈浮生的年轻外表和实力感到惊讶。

马斯子爵点点头,一脸意动,两家虽然有着累代的交情,维托与克劳迪娅更是早已定下了婚约但两人之前因为要专心习武的缘故自少年时候就很少接触,凯尔如此显然要给两人提供相处的机会培养磨合感情。

事实上无论是克劳迪娅还是维妮卡本不应该受到如此重的栽培,毕竟男性可以继承爵位封地而女孩却最多只能用来联姻,最终还是跟随别人的姓氏。成为一名正式的魔法师与骑士可以让身价更高一些,但是到了她们这个地步就太过可惜了,只是她们的天赋比起普通人来实在出色太多,早早就显现出了惊人的潜质,白白浪费实在太过可惜。

看到马斯子爵只是稍微考虑一下就同意下来,凯尔·欧文暗地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这样建议其实也有些不可道明的私心。梅纳家族与欧文家有着接连四代上百年的交情,只是两家一直人丁不旺,直到这一代才有年纪相当的维托与克劳迪娅出现,在他自然是期望婚约顺利达成。

平心而论,以这个年纪来说维托的实力已经十分不错,只是比起克劳迪娅来就要黯然失色得多了。同样作为骑士,克劳迪娅与维托的之间的差距无疑会给婚约增添许多的不稳定性,凯尔·欧文只能寄希望于在这一段同行的旅程以及在帝都学院里有充足的时间给两人培养感情让婚约顺利进行下去。

当然如果维托无法接受两人间无可逾越的实力鸿沟也算是将这种尴尬局面化解。

无论哪一种都比临了突然反悔来得要体面得多。

“不过一个黄金阶的强者可不是那么随便出手的,这瓶酒距离体现你的诚意可还差了几个档次。”

轻轻摇晃着玻璃樽中深而瑰丽的酒液,马斯子爵殷勤劝陈浮生道,“欧文家所在的布迪加拉城可是拥有整个大陆最好的葡萄,单单葡萄酒这一项就抵得上南特城三年的税收。虽然没有您的茶水那样神奇的魔力但也是十分难得的享受,就连皇族都指定在典礼上要他们庄园出产的葡萄酒,尤其这一次凯尔带来了他最珍贵的几瓶珍藏,我可是惦记了很长时间。”

陈浮生轻轻放下酒杯,抚摸着光滑下巴,若有所思,有益修行的丹药放在哪个世界都是珍贵异常,然而马斯子爵不仅肯将那茶水的功效告诉了这位欧文家的家主,还要借着这次品酒再次特意点出,看来两家的交情确实不一般。

见陈浮生视线转来,凯尔子爵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身子微微前倾,郑重中难掩期待问道:“我知道这种药剂一定十分珍贵罕见,但只要是我能做到,无论浮生先生提出什么要求我都竭力完成。”

觉醒起源太过艰难,而到了这一步无论是施法者还是战士,身心都会得到由内而外的彻底升华,真正形成自己的道路与独特思想理念,除非家族到了生死危机的关头极少出手,因而黄金阶已经是平常情况下最大的威慑,从白银到黄金这一关对于任何人都至关重要,凯尔·欧文自然不排除在外。

摇摇头,陈浮生脸上全是可惜之色,“这种植物十分难以培育,非但对于生长的环境异常苛刻,从采摘到烘焙,每一道工序更是都需要魔法的处理。每年不过只能出产那么两三十片,上次所用的已经是我这些年所有的积累了。”

每说一句,凯尔子爵脸色就要难看一分,到最后彻底化为失望,陈浮生声音顿上一顿,安慰道:“虽然这种植物十分稀少,但作用其实远没有两位想象的那么神奇,否则我只会贴身密藏哪里舍得拿出来招待别人?当时在场的六人都饮下了茶水却只有温德先生一人突破正是因为他停留在瓶颈前已经很长时间自身积累已经足够,那杯茶不过是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其实这些凯尔子爵之前多少也有所预料,只是提升自身实力乃是所有修行之人的本能欲望,此时见陈浮生亲口确认,长叹一声后豁达收起表情,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而是同两人随意地闲聊品酒,倒是让陈浮生对这神圣同盟与整个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

这片大陆异常的辽阔宽广,并不逊色陈浮生出身的世界多少,论起形势来更是要复杂许多。

在那里虽然也有胡人、新罗、扶桑以及海外诸国,但文化正统却还是统治了大半土地的大齐。整个世界虽然也偶有妖魔鬼怪作乱害人,但如果不发生改朝换代的战乱,总体而言还算安宁,修士们大多在名山大川中潜心修行凡人极少得见。

然而在这个世界,人类并非完全占据统治地位,矮人、精灵等智慧种族同样拥有强大的实力与堪称灿烂辉煌的文明,单论修行资质甚至还要远远超出平均血脉等阶不过黑铁的人类。

便是人类当中也不是铁板一块,三大帝国彼此攻伐不休,在国内皇室的统治也不是那么有效,那些有着自治领地,强大势力的贵族世家好比一个个诸侯国或者藩镇一般的存在。偏偏这里元素,血脉之力彰显,力量获得的太过容易,心性远不如修道之士,为了攫取修行资源、名望权势彼此争斗杀伐。

至于随处可见数不胜数的魔兽,又有万古长存的神灵显化,种族、信仰间的矛盾仇恨,掺杂了生死存亡利益权势之后更是沉重异常,复杂得难以想象,根本无法化解。

除去混乱危险之外陈浮生实在想不出更好评价这个世界的词语,就算不为了收集材料,他也根本不可能寻觅到一处僻静之地可以让他不受外人打扰地安心修行数百年直到可以直面神灵而无虞的境界。

第二十三章

虽然这双步云履是陈浮生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件亲手祭炼的法器,但在交给拉图之后他很快就将之抛到脑后。于他而言,这件试手之作除去给他提供的思路领悟外那些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毕竟这件法器比起他身上的几件来就显得太过粗陋,甚至除去两头雨工之外他动用的材料中蕴含的灵气几近于无。

然而在他走后拉图却是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顾不上打点生意将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面翻来覆去地摩挲着步云履上的每一道纹路。

作为一名合格的商人,在这个大陆出生长大接受教育的拉图在给这件装备评估价值时远比陈浮生要精准许多。甚至他可以敏锐预测到这件装备一经亮相必然要在某个阶层某个圈子里面掀起一阵风浪,而他所纠结的是如何在这风浪里面攫取到最安全也最大的利益。

自从成为一名青铜阶骑士后,拉图自然而然地重新生起了追寻力量的心思,一件可以提前让武者拥有飞行能力的装备对他的诱惑不可谓不大,但是却被他强行用理智压制了下去。

他想得很明白,只要能够继续保持与陈浮生这个制作者保持关系将来总还有希望获得这类装备,当下对他最关键的应该是设法从南特城离开重新返回帝都。

而这件飞行装备则是可以助他达成目的的敲门砖,只是他被流放出来的时候不过刚刚成年,这么多年下来许多情况都发生变化,不是他被困在南特这个偏僻地方的人所能完全知晓。

一面尽可能详细地回忆着那些已经变得有些模糊陌生的名字以及它们背后的关系,另一面则是与这些年主动或者不经意得到的消息进行比对试图找出一个最佳结果。

等到拉图取出羽毛笔小心翼翼地在摊开的信纸上写下第一行字的时候早已经是银月高悬,可是等他结束手上动作站起身后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匆匆离开呆了整整一天的房间。

“耶斯基法师,我希望您这一次返回帝都的时候能够顺便帮我一个小忙。”

等到出现在蔷薇商会临时派来的魔法师面前的时候,从拉图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一天没有进食休息的痕迹,反而显得格外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耶斯基保持沉默,只是当目光放在桌上那个精致的金属箱时不经意地皱皱眉毛。

如果没有提手和那些精细的纹路,粗略看来这和一块铁锭没有什么区别,然而身为魔法师的他在用精神力扫过这口箱子时却是感觉一片晦涩莫名,耶斯基对于拉图的身份经历大致了解,并不惊讶他能够拿出一口可以隔绝气息与感知的封魔箱,只是对于拉图放了什么东西进去却是难免本能生出好奇探究。

不过耶斯基并不打算答应下来,无论是拉图太过郑重的态度还是这个罕见的封魔箱都表明这个忙并不是拉图口中所说的那么轻易。他的年纪足够老到再也看不见任何实力提升的可能,因而早就对未来做好了规划,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绝对不参与到麻烦中去只求安安稳稳地混过最后一段日子,哪怕拉图只是想要让他运送一件货物也不例外。

如果放在以前他一定直接开口拒绝,最多语气温婉一些,但现在他却有些拿捏不定,拉图与那位名声远扬的不死鸟之女的关系如此亲近已经超出他的预计,更不用说一夜之间拉图就成为一名正式的骑士,拉图的体形变化如此之大就算是对魔法斗气一无所知的凡人也能看出些东西来,更不用说瞒过一个白银高阶的魔法师了。

在耶斯基眼中,拉图·兰彻斯特目前的身上就如同笼罩了一层迷雾一样居然给了他些许高深莫测之感。

“这里面是珞琪表妹上次委托我代为收集的一些魔法材料。”看到耶斯基犹豫不决的表情,拉图重重落下这个砝码,“我这里还有一封信,希望您能够代我转交给她。”

在封魔箱里面除去那对步云履外还有另外一叠书信,除去给珞琪的一封外其他几封拉图根据收信人不同语气与内容也相应变化写下的书信。

他作为蔷薇商会的管事不能轻易离开,更何况比起他来珞琪的身份无疑更加适合运作这件事。

当然他也给珞琪详细而真实准确描述了陈浮生如何帮助他突破到青铜阶以及这件飞行装备的神奇效果,其中所占篇幅最大的则是他对于陈浮生所要求的那项古怪东西的看法和推测。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思绪激荡,种种念头早已反应到了那颗斗气种子之中,陈浮生对他的想法说是了如指掌也不为过。

只可惜在克劳迪娅这里陈浮生却是遇到了阻碍。

陈浮生这段时间给人下魔种下得手滑,在见识了克劳迪娅身上携带的磅礴气运之后,下意识就想要在对方身上也打入一颗魔种,只是这招以往百试百灵的的手段却是结结实实地碰了一回壁。

魔种方一接触克劳迪娅体内的斗气就如同薄雪入沸水被彻底化于无形,如果不是陈浮生反应及时迅速斩断那一根相思线,只怕就要有滔滔反噬之力随之而来让他吃上一个小亏,显然这个克劳迪娅身上另有玄机,不是那么容易窥伺。

不过此举但也不是全无收获。

“这是怜悯的味道啊,里面似乎还掺杂了些许牺牲的铁血与烈焰,为了怜悯而牺牲吗?”

陈浮生闭上双眼,微微抽动鼻翼,感受着那股并非真实存在而是直接作用于心灵神魂的味道,缓缓点头,明白了克劳迪娅在八美德为支柱的骑士体修行系中选择了什么作为信仰源泉。

对于绝大部分骑士而言,首要的选择就是忠诚,忠于种族,忠于国家,忠于封地,忠于家族,忠于主人,忠于爱情,或者就是选择为荣誉而战,而借助源源不断的战斗更可以从英勇的源泉中收获足够的反馈。

相比之下怜悯,诚实以及牺牲则无疑要冷门许多。

至于虔诚与公正骑士更是自古罕见。

有骑士在经历无数苦难挫折之后或许会更改信仰支柱选择怜悯与牺牲,然而作为一名锦衣玉食的贵族小姐,如同克劳迪娅一般从一开始就能感悟到怜悯与牺牲一分真意的实在很是少见。

“维托,你的武技不错啊,居然能够在我手下坚持这么长时间,单论技巧,水平已经不比有的白银阶骑士差了,不过温德叔叔最擅长的不是双手剑么,怎么现在你用这种刺剑,风格倒是和我父亲有些类似难道你打算成为一名剑客不成?”

手中银白长枪随手一荡将维托刺来的一剑震开,克劳迪娅看向敖璃,一脸的跃跃欲试。

在某些方面武者的先天灵觉比起魔法师的精神力感应还要敏锐,虽然敖璃自从下船以来一直没有出手,但克劳迪娅根本不需要看她背后的那一对长刀就无比确定敖璃是一名远比自己强大的武者,与更强者作战切磋本来就是武者快速提升实力的不二法门,这也难怪克劳迪娅会有如此想法。

连退三步,将剑身传来的巨大冲力卸去,维托抖抖刺剑,一脸不甘,克劳迪娅与他切磋时自然是将自己的实力压制在了与维托相同的地步上否则以两人间位阶的绝对差距根本没有比试的必要。

两人动用的斗气相当,虽然维托知道克劳迪娅对能量的理解与控制远超过自己,但也不认为自己没有一点儿希望,毕竟在步战中刺剑天然比长枪占据巨大优势,而他这几天时间对于陈浮生传授的截脉点穴的手法已经有了不少理解,在他看来就算不能取胜但坚持几十个回合总是不成问题的,却没想到自己在克劳迪娅手下根本没有一点儿还手之力。

这一点儿也不奇怪,维托之前的战斗理念与风格与截脉点穴的手法相差太大,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根本无法将其中的精髓彻底化为己用,用来对付弱于自己或者同等阶的人物自然是无往而不利,但落在真正的高手眼中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看来维托不是能够坦然接受被未婚妻轻易打败的人。”

感受着魔种中传来的纷乱思绪,陈浮生悠然想到,相对于敖璃,克劳迪娅对他的关注明显要小上许多,毕竟吟游诗人这种职业看起来也有些不伦不类,远不如纯粹的魔法师或者武者来得强大,克劳迪娅想要找人印证武道,敖璃显然是比他更加合适的选择。

不过敖璃却是没有一点儿兴趣,克劳迪娅的修为在她看来还是太弱了一些,龙族的肉身本就强悍,再加上玉肌琉璃体一旦小成说是万法不侵,刀枪不入也不为过,就算她站在那里不动用丝毫法力护身任由克劳迪娅进攻,对方也不可能在她的肌肤下留下任何伤痕。

“维妮卡小姐曾和我提起过欧文家族以剑术著称出现了好几位强大剑客,不知道克劳迪娅小姐能否告诉我们是在谁的引导下走上骑士的道路?”

陈浮生一面顺着空气中那根无形丝线隔空传递过去一道法力平复维托激荡的心情使得魔种与维托的斗气结合的更加紧密缓缓向着小腹处那颗斗气种子游移而去,尝试着让两者如同拉图一般融合为一,然后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好奇向克劳迪娅问道。

克劳迪娅固然天赋惊人,但是能够在这个年纪就获得如此实力,并不是一句单单天分能够解释得通,背后定然还有一个至少黄金阶的明师指点,可是陈浮生却不曾从维托兄妹这里听到欧文家族与这样的人物有着关系。

“浮生阁下不知道克劳迪娅姐姐可是真正的天才,除去最开始凯尔叔叔的引领之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将武技练习到这个地步,曾经有一位巅峰时期半步踏入黄金位阶只是后来因为年迈重新跌落回来的强大骑士因为喜欢红酒曾短暂在凯尔叔叔家的庄园中停留过一段时间指点姐姐的武技与斗气修行,可是他不过只经过半个月就被姐姐击败。”

不去理会维妮卡话中的钦佩赞叹感慨,陈浮生眼睛一眯,若有所思地看向克劳迪娅。

在陈浮生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看起来克劳迪娅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但是她对着敖璃发出的那股战意却是忽然消散了许多,等到维妮卡说起的时候气息更是微微浮动起来,显然并没有她表示得那么平静,不过陈浮生不太明白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敖璃眼睛一亮,显然她也感应到了克劳迪娅身上的气息变化,本来她不觉得克劳迪娅有什么太过值得自己看重的地方,现在却是有了些兴趣。

不过她依旧没有打算自己出手。

“这算什么天才。”敖璃摇摇头,微微露出些许不屑,“就算我不动用任何武器装备与斗气她也根本禁受不住我一个拳头,至于招数更是粗陋的可笑不知道有多少破绽,放在那些厉害人物眼中随手就能破去。”

听到敖璃如此言语,克劳迪娅深呼口气抬头看向敖璃,长枪一挥,身上原本已经沉寂下去的战意再次喷薄而出,沉声道:“敖小姐是黄金阶的武者,眼光自然厉害,还请您为我们展示一下何为真正精妙高明的武技。”

“武技真正厉害的可不是我。”敖璃随手一点,指着一旁的陈浮生道:“你们都是有眼不识泰山,这位浮生先生所在地流派本就十分擅长刀剑之术,传承有无数精妙剑术,而他则已经将其中最为高深厉害的四项成就中修成了三种,在这方面胜过我这个只会用蛮力的不止一筹。”

正含笑准备看着敖璃下场的陈浮生怎么也没想到战火居然又重新引到了自己身上,暗自苦笑,飞剑倒也可以说是刀法剑术,不过这个世界虽然修行体系别具一格但修士却祭炼不出与主人心意相通的法器自然也不可能诞生出御剑千里杀人的飞剑术。

第二十四章

“他?”克劳迪娅手腕轻旋,雪白枪头指向陈浮生,枪身上赤白两气缭绕看上去仿佛凭空涨大了一圈,语气中难掩怀疑。

她虽然与陈浮生短暂交过一次手,不过那一次陈浮生只是随意幻化出一只佛光大手,在她看来只是一种诡异魔法,因而她不认为陈浮生在武技上有多少造诣,更何况陈浮生手上连一个茧子都没有在剑术上能有什么成就。

“这其中最容易的一项唤作剑气雷音,通过斗气将剑招变化的速度提升起来,最起码也要达到到突破音障的程度才算小成。”

侧头看陈浮生一眼,敖璃啧啧叹道:“任你法术神通如何高明在这种速度下都难以保全尤其是浮生道友可以一心多用同时操控几件飞剑布下剑阵,至于更高一层的瞬剑术与炼剑成丝我没有亲眼见浮生道友施展实难评价,只能告诉你说威力还在剑气雷音之上。”

陈浮生面色一变,不再言语,双膝微弯猛一用力,合身扑向克劳迪娅,左手提起,当胸拂过,手指开合屈伸有如花苞开放,然而在这轻柔动作中却有风雷之声随之而起,顷刻间带出数十道青幽灵光在空中交错编织结成一张罗网将克劳迪娅身周一丈之内连人带枪牢牢封锁起来。

维托眼中异彩连连,拼尽全力努力将陈浮生的动作完全记忆下来,截脉点穴与他之前的武道理念大相径庭,几天下来他不过是领略了些许皮毛,勉强可以通过对方的动作招数大致猜测对方的筋肉骨骼血液流向,对于更深一层的气机流转乃至虚无缥缈的神意之说就完全摸不着头脑这才在克劳迪娅手下一败涂地。

而陈浮生此举无异于亲身为他展示其中的玄机变化。

“原来这截脉点穴之法练到高深地步斗气根本无需接触对方身体武器就能在空气中将对方气机截断禁锢,比我之前所想象的可要精妙不知多少。”

维托双眼一亮,恍若一道雷霆划破乌云,同是克劳迪娅,同是截脉点穴的手法,通过对其间的差异比较分析归纳,维托所得的好处还要远远大过与人生死搏杀数十场的经验。

只是这才不过是一只左手而已,陈浮生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武道相比于在窍穴经络中运行更习惯于直接灌输到血肉筋骨当中,他虽然法力受到压制但想要击败克劳迪娅并没有多么困难只是这样一来动用的法力不免要加重几分反而有许多不美,因而这一手虽然精妙却并没有运起多少法力,只不过是想要将对方暂时困起来给右手留出时间。

右手一张,腰间那根竹箫脱离腰间红绳落入陈浮生掌心,两指一旋,一片朦胧清光过后这根不过一尺八寸的竹箫便自幻化成为一根晶莹剔透的幽绿竹杖。

一抹绚烂耀眼还要胜过天上日光的雪白光辉,丝丝缕缕,摇曳绽放在杖头之上。

手腕轻轻一抖,这团剑光再不复之前形态而是敛为一条更为凝聚的银白细线,泛起一种金属特有的冷硬光泽,有如实质。

陈浮生早在炼罡境界就已经修成剑气雷音,等到在生死局中突破丹成这一关之后法力倍增更是将剑光提升到五音之境,只是在这处陌生的天地,剑气发出之后没有足够浑厚的法力持续加持,如今他的剑速就连最基本的一音之速都达不到,剑气雷音之术自然也无法施展。

但在天地元气的压制下反而压迫着陈浮生尽可能地调动凝聚起体内的每一分法力与之抗衡,炼剑成丝之术反而无形之中增进不少。

剑修号称一剑破万法的根基便在于这炼剑成丝之术,能够将法力与飞剑的威力凝聚到一条细线上,锋锐无匹,什么法术神通都当不住这么犀利的剑气。

克劳迪娅自然也是如此,虽然她手中的长枪亦非凡品,乃是百炼后的精钢混有其它奇异金属所制更是经过了附魔拥有坚固的特效,但比起修士用精元法力反复祭炼的法器还是差了许多。

自陈浮生左手结网将克劳迪娅周身罩住之后她就感觉好似无形之中中了什么诅咒类的魔法一般,体内斗气的运转立时迟缓下来,作用到身体上就是脚下步伐与手中长枪间的招数配合中出了一丝本不该出现的瑕疵,然后那根竹杖拉出的银线就如同具有灵性一般自行切入进来,只是一绕一绞克劳迪娅就觉自己灌输到长枪中的深厚斗气溃散无形,在空气中幻化成为点点流萤,而那根混合了黑铁、秘银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可靠坚固的长枪却是被粉碎成万千颗粒仅止留下手中短短的一截。

“浮生先生果然厉害,我远不如你。”

克劳迪娅摇摇头,将一缕顺着枪身逆流而来的坚韧剑气强行压下,再看向陈浮生时已经多了许多钦佩。

虽然陈浮生催动的法力特性与斗气或者剑客等其他武者职业生成的能量有许多差异,但克劳迪娅能够肯定这也是源自生命本源的力量,与魔法师通过精神力操控元素的方式截然不同,显然陈浮生在与她交手的时候并没有施展任何一个魔法,而是当真凭借着精妙武技就将她打败,作为一名白银阶的骑士,克劳迪娅自然不会去寻找什么武器材质太差之类诸如此类的借口,而是坦诚自己的失败。

只是克劳迪娅低头看看手中握着的那根不足尺半,比那根竹箫还要短小的少半截枪杆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根长枪她入手的时间并没有多久,是凯尔·欧文子爵在她生日时赠送的成人礼物,专门收集了秘银还请动了矮人与欧文封地内一名最擅长附魔的炼金师合力打造,就算在帝都那些大贵族家的嫡系子弟面前也不逊色分毫。

原本她是打算一直用到从皇家骑士学院毕业之后再作更换,却没想到居然早早就在南特城结束了它的使命。

想到这里克劳迪娅忍不住打量一下被陈浮生重新收回腰间的青幽竹箫。

能够单凭依附的能量就将自己的长枪绞碎,这位浮生先生的武器品质只会更加优秀,否则就算他实力远高过自己,脆弱的武器也根本承载不了他加持在上面的强大力量。

“敖璃道友,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和这个女人透露我的底细。”

陈浮生笑容淡淡,却是向敖璃传递出去一道冰冷到足以凝结神魂的意念。

“浮生道友何须如此。”

敖璃无比轻松,似乎全然没有体会到陈浮生语气背后的威胁之意,“道友有所不知,自从这个克劳迪娅出现之后,父王留给我的一件信物就产生了奇妙感应告诉我或许可以在她身上找到我们来这一界的真正原因,只是这种感应时断时续就连我也不敢肯定,方才的反应是到出现以来最为强烈的一次,机会难得不容错过。道友是我们龙族推演出来的命定之人,由你出手自然要比我的可能性大上许多。”

“此话当真?!你可从她身上观察到了什么?”

陈浮生深吸口气,调运法力,沉声传音,能够让龙族不惜冒着与魔教动手的风险,这件事对于龙族显然关系重大,就算敖璃不清楚缘由,但如果说敖璃身上没有什么那些老龙布置的后手,陈浮生决然不会相信,只是他也没有想到两人的目的居然会与克劳迪娅牵连起来。

难道龙族的推演之法当真如此厉害除了算到他们会传送到其他世界,居然连这个世界发生的情况都能推算出来。

陈浮生摇摇头,虽然他不擅推演法门,却也知道这已经远超出元神级数的能耐,就算龙宫传自上古底蕴深厚也未必能够有这样一条老龙存在。

“没有,这人肩负的气运太过旺盛,牵涉的因果极重,我那一件秘物还做不到这一步。”

敖璃语气中也是异常可惜,话音一转,带上三分蛊惑道:“不过我看浮生道友似乎精通魔教勾魂索魄的道法,甚至可以轻易从维托兄妹识海中窃取记忆收集信息,不若你来试一试?”

“你以为我没有试过么?!”

暗自咒骂一句,陈浮生面色阴沉,心头迅速打过几个主意。

把手一挥,洒落地面的无数颗粒便自克服了重力一般高高跃起落到陈浮生掌心堆积成为一团,然后化作一个光滑异常的金属圆球,然后重新堆起笑容:“克劳迪娅小姐实力太强逼得我不得不使出全部力量结果造成这等后果,我愿意为克劳迪娅小姐重新制作一件长枪作为补偿,还望您能够答应。”

说到这里,陈浮生拍拍腰间青青竹箫,无比肯定道:“我能够保证最起码不会比我这一件魔法装备要弱。”

“这个……”

克劳迪娅眼光再次扫向陈浮生腰间,对于一名武者而言最重要的莫过于得到一件趁手的武器,不说品质能够与竹箫相当,单单那个能够变化形态的功能就足以让任何武者心动,由不得克劳迪娅说出任何拒绝的字眼,尤其是当陈浮生再次搬出诱惑拉图的那一套可以认主可以不断成长的说辞时就更是如此。

“克劳迪娅小姐不妨试试这件重新熔炼过的长枪如何。”

克劳迪娅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漂亮,整个枪身如同用一块水晶雕琢而成,晶莹剔透,反射出点点星辉,金蓝两色缭绕其上,沁入枪身化作两只火鸟在枪身中游移不定,流光溢彩,不像是骑士冲阵杀伐的长枪反而更像是一件精致无比的艺术品。

然而克劳迪娅刚一接过,手指就是忍不住向下一沉。

斗气会不断淬炼骑士的筋肉增强力气,因而之前那杆长枪中除了有秘银疏导斗气增强锋锐外更是掺杂了大量经过多次锻打过的黑铁增加分量说是擦着就死压着就伤一点儿也不为过。

可是这杆新枪居然比之前还要沉重一倍有余,显然这位浮生阁下在其中还混有了其他金属。

克劳迪娅试着挥舞一下,不禁皱起眉头,这杆枪太过压手,这样的话无论是出枪攻击还是收枪防守都会留有破绽。

嘿嘿一笑,陈浮生脚步一变,人已经出现在克劳迪娅身前,一手抓起对方左腕,不待对方反应过来,并指成剑割开掌心,带出一道殷红血泉,在法力作用下汇聚成球。

感受着血球中充沛的能量,陈浮生拇指一抹,伤口迅速弥合如初。然后屈指一弹,血球沉入枪身,一分为二,被两只火鸟分而食之。

“这一次再试试看怎么样?”

看着明显比比之前更加活跃清晰一些的火鸟,克劳迪娅点点头,她能够感受到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正从长枪中传来,随意挥舞一下,轻重由心,每一招每一式发出都带有一种圆满至极的美感,甚至克劳迪娅能够感觉到这杆枪的重量甚至可以随着输入的斗气的量而发生相应变化。

“看样子克劳迪娅小姐对这件武器还算满意,只可惜为制作这件武器我耗费的精力太多,必须要先回去冥想恢复,如果你还有什么疑问不妨到时候再来问我。”

看着克劳迪娅好似摆弄玩具一般将枪在不同重量以及长度间来回变化,陈浮生呵呵一笑,拱手告辞。

之前他试图在克劳迪娅身上下魔种每次都被对方的信念与裹挟的气运强行击溃,虽然其中固然有他分化出来的魔种中蕴含的法力太过稀少的缘故,但也表明对于这位白银骑士直接下手并不是一件好主意。

本来他都打算暂缓一些时日,可是偏偏从敖璃这里得到的消息却是使得他必须要摸清克劳迪娅的底细,因而他才借着为她打造武器的由头重新下手,只不过这一次他吸取了经验,并没有直接打入体内,而是将魔种打入这件法器之中再通过血脉间的联系,将法器与克劳迪娅联系起来,这样的联系固然不够紧密却也要安全许多。

第二十五章

甚至为此他还不惜伤损到本源之力特意从扶桑树上那两只还需要悠长时间不断孕育的火鸟中抽取了一丝精粹投入其中与魔种混合为一,借助这种天地根源的真火之力作为遮掩。

可以说陈浮生在这杆枪上花费的心力远远超出拉图送去帝都的步云履,甚至在某些层面已经可以比他身上那几口飞剑相提并论。

如此大的投入理所当然有着应得的收获。

“你看过之后再告诉我你的看法。”陈浮生满脸疲倦默默,思索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一挑眉毛,手腕一拧,随手将五指间那团丝丝缕缕幻化五彩的雾团抛给敖璃。

“她和我们一样也是天外来客?”敖璃神识一投入其中就就忍不住皱起眉毛,一脸不可思议,这个光球没有蕴含多少法力只是承载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既有宛如大鸟翱翔天际的飞行法器,又有一身死气面目狰狞的炼尸,甚至还有身高百丈的金属傀儡,其中大多数都是与人斗法杀伐的场景,可是敖璃一眼看出那些人身上的衣着风格,显化的法力手段都与这个世界有许多差异,“可是她身上的气息和这个世界的天地元气运转和谐融洽没有一点儿异样,除非她是元神合于天地大道可以变化万千的元神高人,否则怎么可能瞒过我们的感知?”

如果克劳迪娅真有这种实力,哪里需要这样潜藏,大可以横行无忌。

“这些是我在她入梦之时施展法力从她神魂最深处窃取得来,恐怕就算她自身知道的都未必有这么清楚。”

陈浮生摇摇头,一脸不赞同道。他的鲲鹏慧眼看得清楚明白克劳迪娅确实是原生原长于这个世界,与他及敖璃这样的外来者还是有许多不同。

不过对此他多少也有些猜测:“我觉得这些应该是她前世的记忆才对,道友应该也知道,修士神魂远比凡人要来得强大,死亡后在天地的碾压下未必会彻底消亡,保留些许本源之力与前世的记忆也并非没有可能,如果修为足够更是可以转世重修。”

因为与天欲尊者及魔教教主叶长生打过交道的关系,几乎是一见到这些,他心中就不可避免地升起了这个猜测,只是对方的魂魄是如何跨越虚空来到这个世界的陈浮生就算想破脑袋也猜不到了。

“如果真是如此,她前世是来自哪里,修为又有多高?”

敖璃点点头,勉强接受陈浮生这个猜测,一重疑惑解开随之而来的就是其他的疑问。

“没那么简单。”

长叹一口气,陈浮生提醒敖璃道:“她心念中的这些显然并非单单出自一个世界,而是至少有四五个世界的样子,其中代表了什么,敖璃道友想必也是明白。”

敖璃点点头,神色罕见得凝重起来,虚空无垠无际,就算两个相隔最接近的世界间的距离都是至少以千万里为单位计算,就算是元神之辈驾驭遁光也需要花费上月光阴,更不必说其中还有着许许多多不可思议的危难,虚空风暴在其中只不过是最常见也最容易度过的一种。

因而任何修士对于横渡虚空穿梭世界都是心存忌讳,这一点单看陈浮生出身的那片天地也有二三十号元神高人却从来没有听闻一人有此举止便是以龙族的实力也是推算到了陈浮生身上才会这样做。

更不必说单单探索推演其他世界的方位距离就足以耗费至少元神高人上百年的功力才有可能做到。

虽然从克劳迪娅心神中传递过来的画面看来其中的修行水平,世界等阶远不如陈浮生经历过的两个以及那个巫师罗伯特·李出身的世界,但细想一下仍是骇人听闻。

尤其是既然这些世界的修士实力不足,克劳迪娅前世又是如何做到跨越虚空多次前往其他世界的。

只不过无论是陈浮生还是敖璃都谨慎地没有提到这个问题,以两人的见识自然看出这个或许就是真正的核心所在,也是龙族送他们来此的目的,在没有真正确定下来之前,谁也不肯点破。

“不过道友之探查到此女身上异常的那件法器好生玄妙,不知在下能否见识一下?”

陈浮生沉默片刻,忽然一改之前的凝重压抑,眼神灼热,展颜看向敖璃。

对方身上那件法器太过诡异,给他的压迫甚至不比被天欲尊者算计身陷生死局中来得轻易,甚至他已经决定如果敖璃不肯答应,哪怕拼着提前翻脸也要亲眼见识一下,否则他总是心中难安。

“道友与我在这异界理应携手,区区一件物事算得了什么,就算道友想要拿去也无不可。”出乎陈浮生意料,敖璃竟是轻易答应下来,“不过这件东西乃是我族前辈因缘际会得来,并非祭炼而成的法器,在感应到那个女人之后灵性就已经彻底散去,再也没有任何效力,只怕道友也未必能够看出什么东西来。”

一边说着,敖璃一面摊开手心,露出一块颜色黯淡的小小碎片,看不出来从什么上面掉落下来,如同敖璃所说不含一点儿灵气,在鲲鹏慧眼下也没有任何异样,就算是陈浮生平时见了也只会一略而过,只不过质地还有些奇异,非金非玉,陈浮生也辨认不出。

轻轻掂量这块碎片,陈浮生眯起眼睛,先是借用两种真火轮番炼过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渡过去一道本命法力,不出意外,没有任何反应。

陈浮生眉头微皱,没有收手继续运起的大自在天子法与极乐相思咒,这一次他就感觉好似这块碎片好似变成了一处无底洞将法力尽数吞噬一空。

但是反应最为强烈的还是陈浮生借助百鬼经变图中数万阴兵发出的佛门愿力灌输其中之后,残块亮起,骤然现出一片朦胧金光,时大时小地缩放变化起来,甚至透过金光陈浮生能够看到上面缓缓浮现出来若干残缺不全的花纹来。

“天下宝物,有缘者得之,此物在我手中也是无用,转有明珠暗投之嫌,难得道友似乎与它甚是有缘,就当是我用它来折合道友送我的这口刀算了。”

敖璃拍拍背后露出的刀柄,灿然一笑道。

“那道友可是吃亏太大了,银月刀不过是件最寻常的飞剑,哪里比得上这件东西来得珍贵?”

想也不想,陈浮生就要开口拒绝,虽然他看不出来这块碎片的来历,但想想敖璃能用它来感应到克劳迪娅的底细就知道有什么珍贵,就算敖璃催动不了,也断然没有轻易赠送给他的理由。

陈浮生心中有种感觉自己一旦开口答应下来就要再次落入龙族的算计之中,从此再也难以脱身。

只是陈浮生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那块碎片光芒大放,然后化为滚烫金汁,生生将陈浮生包裹在上面的三层无形法力烧灼出一个孔洞。

金汁滑下,融入肌肤体表,最终在血肉筋骨中消失不见。

一眼看去,手掌没有丝毫异样变化,然而陈浮生却感觉真有融化的金汁铜液浇灌在上面,传来一阵直接作用于神魂的剧痛。

碎片所化的金汁并没有留在陈浮生体内而是在顺着经脉窍穴行功一周后顺着冥冥之中的气机勾连好似乳燕归巢般径直投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最终落在那座融合了百鬼经变图、白泽精怪图的幽冥鬼府最底部,在那座正孕育鸟卵的水池上方再次凝聚成型,只不过这一次可不再像之前一样黯淡无光而是好似太阳一般将阴气森森的冥府照耀得一片光明。

到了此时,陈浮生心下了然自己终归还是迟了一步,这块与这件洞天之宝彻底化合的碎片非是轻易可以分离。

不过好在这件法器作为自己的本命法器已经被他祭炼由心,就算元神高人也不能生生夺去,更何况只是一件法器的碎片,只是让他可惜的是,就算发生了这番古怪变故,他还是不知道这块碎片到底有什么作用又为何自行投入自己的法器之中。

“我之前就曾说过这件东西与浮生道友有缘,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拱手向陈浮生道贺一声,敖璃则是真正放下心来。

这件东西来历奇特,乃是龙族一位高人不知多少年前偶然得到,虽然一直没有摸索出它的真正来历用途,但那位龙族前辈作为推演天地机变的大家,却是隐约窥到了几分玄机,留传下来作为今日之用。

据他所言此物固然珍贵异常却也有十分弊端,留在龙族反而有可能有可能招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最好是将它送出去。

在这头老龙坐化之后,龙族再无人能够激发其中力量,此物便被收在水晶宫中,龙宫坐拥四海,对此也不以为意,一直到这次再次推演天机,这块沉寂许久的碎片再次生出感应,方才被取出落到敖璃手中。

此物根本用不上迟早也是要送出去的,它能够与陈浮生这个应劫之人发生感应对于敖璃而言也算是一桩好事儿。

“如果这个克劳迪娅真如浮生道友猜测的一般只是在魂魄中保留了些许前世的记忆,我们应该如何做才能唤醒对方,得到我们想要的事情。”

心情大好之后,敖璃又忍不住锁起眉头,“生死本就是天地真意最根本的体现,除非是成就龙王之位否则就算是那些练气巅峰的大修士想要转世重修如果不是练就特殊神通或者有异宝护身的话,也极难打破这胎中之谜。”

“这倒未必。”

陈浮生沉吟许久,缓缓说道:“从那些画面来看,此人前世修为还远没有达到这个地步,许是这方天地法则有异才会生出这些异样,既然道友手中那件奇物已经感应到对方,我有预感,天机变化之时想来也已经不远,你我两人只需要安心等待便是,左右我们的时间足够,便是猜测有误,多花费上十年八年也算不上什么。”

敖璃一身本事全在攻伐之上,对于这些本就一无所长,再加上陈浮生这个应劫之人的说法还是很有信服力,事实上她也没想着一来到这个世界就能立刻把其中的因果理清,知晓了克劳迪娅这个线头,又将那件说不出是吉是凶的物事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极大收获。

看着敖璃一半遗憾一半满意地告辞离开,陈浮生信手一挥,接连布下三重法力屏障将房间隔绝起来,认真端详起一个和敖璃所看的光球十分类似只是其中更多出上百张画面。

敖璃身为龙族,眼力本就远超寻常修士再加上她似乎也修炼过什么淬炼眼睛的秘术,虽然还比不上鲲鹏慧眼却也是需要万分小心。

手指轻点,这些没有让敖璃看到的画面在眼前一一放大,陈浮生皱起眉头,一脸不解。

这些画面中的人物面貌,衣着服饰乃至山川地理都与他出身的世界有着异样的相似,被他特意抽出避免被敖璃看到。

只是他思来想去,总是不明白到底如何解释才能说通。

“看来还是要出手帮助她一把才是。”

陈浮生挥一挥手,画面尽数消失不见,身子坐定,一张虚幻瑶琴生出,双手一拉,七根相思线化作琴弦,暗暗运起天音门秘传道法拨弄琴弦,带出一片心音顺着在虚空中延伸不见的相思线遥遥传去,脑后挂起一圈佛光,一字一字低声喝道:“克劳迪娅,还不快快醒来。”

陈浮生同敖璃说没有办法其实是有所隐瞒,音为心声,琴音可以使克劳迪娅神魂陷入沉眠,佛门舌识却是可以化为明灯帮助她觉醒前尘。

只是陈浮生的那颗魔种毕竟打入枪身没有多久,短时间内克劳迪娅未必能够祭炼出什么火候来,因而对于到底能够起到几分效果他也是没有多少把握。

“我们又有一个同伴快要觉醒了,如果有他加入我们小组,到时候任务完成的希望又会增大一分。”

千里之外,陈浮生声音落下没有多久,有人忽然抬头,一脸兴奋。

第二十六章

这是一个无比宽大奢侈的房间,洁白的雪花石地板上雕刻着比发丝还要精细的花纹,柔软如花瓣的地毯被渲染成一种异常鲜活的猩红色泽,摆在正中间的那张两人长的大圆桌更是镶嵌有数不清的宝石在水晶吊灯下熠熠闪光,与黑檀木上靑褐色的纹路相映成辉。

一十二座高背靠椅依次拉开露出九道身影来,其中既有披拂着灿如火焰,柔滑却如水流的丝绸所制华美衣裳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柔弱的贵族;又有全身覆甲,就连脑袋也藏在头盔,紧握着横跨在胸前大剑的雄壮骑士;手持精致魔杖,十根手指上挂满各色宝石戒指,每一个都流露出强大的魔法波动的魔法师;全身蜷缩在黑色斗篷只是露出细长双手,一枚银币在十指间来回跳跃的盗贼,甚至其中还有一个身材纤细,有着一对尖长耳朵,容貌俊美异常难辨雌雄的精灵。

只是这些人的身子却是时隐时现,看上去虚幻不定,显然并非真身降临而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投影来此。

男子说出的声音并不算大,然而却是瞬间让整个房间安静下来,齐齐抬头看向他。

“队长,你没有开玩笑吧,能够在任务失败之后没有被彻底抹杀反而被空间选中赐予第二次机会的人本来就是百中无一,更不用说成长到能够觉醒记忆激活空间烙印的地步,有我们十二个数量本来就已经太多,怎么还会有其他重生者存在?”

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子扭动一下腰肢,上身探出,目不转睛地看向上首的瓦伦丁道。

任何一个首领都不喜欢被属下质疑,但是瓦伦丁也知道从空间出来的人天生对于其他人抱有警惕之心,只不过是因为共同的任务目标才会聚在一起组成队伍,就算自己实力足够强大也不可能威服其他人,因而只是轻咳一声,耐心解释道:“这是空间赋予我这个临时队长的权限,苏菲你不要忘了丹尼斯就是因为这样才被我们发现然后加入到队伍中来的。”

瓦伦丁指指空着的一张座椅,下巴微抬,“至于这个世界重生者的数量太多就更容易解释了,大家都是至少经历过十几个任务世界的资深者了,应该也看得出来这个世界远比我们之前经历的世界要高级,能量上限更是远远超出,否则空间也不可能早早选中我们潜伏到这个世界里面。如果不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压制,我们哪里需要那么长的时间才能觉醒记忆。”

瓦伦丁环视一周,张开右手,露出一团能量波动堪称剧烈的斗气光团,淡淡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大家的实力应该都已经快要恢复到生前的水平,有个别人应该还有所超过才对,等到我们完成任务,空间赐予我们的奖励一定丰厚无比,说不定就能让我们一举跨越到顶级契约者的水平。”

这话说出,在座所有人眼中都不可避免地露出渴望之色,顶尖的契约者那可是能够直面抗衡这个世界的神灵也不落下风的存在,而在座的这些人生前都不过是中等契约者,只有瓦伦丁一个高级契约者这也是他能够成为这个团队临时首领的真正原因所在。

“既然这样。”

那个盗贼舔舔嘴唇,忍不住说道:“我们为什么要把这个人也拉进来,多一个人,到时候空间的奖励就要多分出一份儿去,我想在座没有人希望到时候自己的收获会比预计的少上一部分吧?”

“愚蠢!”

随着瓦伦丁声音提高的还有他身上的气势,将手中斗气球狠狠拍在这张名贵黑檀木桌上,瓦伦丁猛然起身,紧紧盯着那个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把幽蓝匕首,严阵以待的盗贼,声音再不复以前,充满威胁与轻视,“索伦,这个世界如此之大,强者的数目这么多,就算我们整个团队的力量全部加起来都不够挑战一个传奇强者,更不用说那些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半神,神灵,这种情况下你不想着尽可能增强队伍的实力居然还有心思给老子玩这些,你自己找死不要把整个团队拉下水。”

双手环臂,望着或警惕或赞同的表情,瓦伦丁声音一缓,道:“其实索伦的想法我也理解,恐怕任何一个契约者本能都是这样做,不过,”

声音中带着些许苦涩又显露出一分欣喜,瓦伦丁提醒道:“我们现在可不是契约者而是重生者,如果是契约者完不成任务扣除生存点后或许还能避免被空间抹杀,可是我们就连第二次重生都是空间的赐予,现在身上哪有一个生存点,如果任务失败,你们觉得掌控了我们灵魂印记的空间会如何处置我们。”

瓦伦丁总结道:“总之,我们的首要目的还是要尽量完成空间的任务,把自己从必死中解救出来,至于奖励分配那是之后的事情了。”

瓦伦丁身材高大,居高临下,将众人表情一览无遗,知道这些人还没有完全打消念头,心底暗叹一声,抛出最后一个筹码:“而且如果我所料不差,空间真正介入的时间快要到了,到时候我们除去要面对土著强者之外还要防止其他的契约者小队拆台捣乱,虽然大家同样出自空间,但想来大家也不会天真地以为我们双方会相亲相爱,团结友爱吧,只有同样的重生者才是我们可以真正相信并且联手的存在。”

“重生之后,除去属性模板外任务系统已经关闭你又是怎么知道空间快要降临还一定会有其他契约者到来?”

这一番话说出立时激起轩然大波,就连两个原本老神在在,饶有趣味地观赏瓦伦丁,苏菲与索伦三人吵闹的两个魔法师也忍不住从座椅中弹起身来,连声发问。

“这就是属于高阶契约者才能知晓的秘密了,你们如果想要知道就要保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尽量听我指挥,更加不能故意拖整个团队的后腿。”

看到众人如此,瓦伦丁反而淡定下来,重新坐回座椅,一字一句道:“以大家的实力身份应该也知道在这个世界说出的话做出的承诺会受到命运关注是不能轻易违背的,我手上恰好就有这么一张魔法契约虽然品阶不太高,但也勉强可以作为证明,如果大家愿意签订,我自然会把我所知道的与大家分享。”

“原来你打的根本就是这个目的。”

苏菲拍拍嘴,恍然大悟道:“这世界的命运女神早已陨落,虽说这契约之力还能继续生效,但据说约束力也是有限,不能危害到人的性命,我可以与你签订契约,不过你必须保证把这些事情给我解释清楚。”

“而且还要在契约中注明,你不能故意安排我们做炮灰,对于那些危险性大的事情我们有权拒绝,如果折损了我们应得的利益,作为队长你必须要在其他方面给我们弥补过来。”

盗贼索伦同样重新坐回座位,说话的同时匕首不忘在两手十指间灵活地飞来绕去。

“虽说空间里面契约者勾心斗角,互相残杀的事情屡见不鲜,不过现在大家同坐一条船,这个世界的收益也足够大家分润,我如今单身一人,等到完成这次任务再次返回空间势必要重新组建团队,在这方面大家尽可放心。”

看到众人的投影纷纷在契约卷轴上签下姓名,瓦伦丁欣喜过望,拍拍胸脯保证过后转头看向胸前佩戴一枚好似金币模样金光徽章的中年男子道:“格林牧师,刚才苏菲说起到命运女神的陨落,我们这些人中只有你是选择了投身教会,不如您来给大家解释一下其中经过。”

听到瓦伦丁如此要求,格林面露难色,下意识抬头看天,低声道:“这个世界神灵显圣,妄言这些只怕不是太好吧,尤其是有关这些的内容大多属于禁忌,不是被教会销毁就是严禁外传,保存的反而不如贵族完整,以我目前在教会的地位还接触不了太多隐秘。”

看着众人视线齐齐转来,格林越说声音越低,对于契约者来说挖掘任务中的线索已经是近乎本能,越是隐秘就越代表可能重大收获,这些同伴绝对不会相信他之前所谓一无所知的推托之词这种情况下必须要真正拿出些东西来才行。

“这个世界有着黄金,白银,青铜以及眼下这个黑铁时代的说法。”

见众人侧耳倾听,格林缓缓说道:“神灵的本质已经超越凡俗,就如同传说中那几位最顶尖的契约者已经能够脱离空间的掌控一样再也没有生命的限制,可是历史长河中仍是时不时有神灵彻底消失或者更改神名,其中最频繁的时期就是两个时代交接替换之时,关于那段时期中神殿记录最多的就是战斗,就算神灵也不能继续留在神国而是被迫下界以圣者的形态在世间行走,而这时候的神灵除去实力大降之外同时也被禁锢在了人身之中,可以被人彻底击杀,有记录以来这样的时期有着足足四次之多,就连传闻中掌控命运之力的命运女神在这时候也不能看到自己的命运轨迹,自此消失不见。便是因此最近的一次被唤作众神之战,莫非队长以为下一次众神之战又要爆发不成?”

说到这里,格林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这种等级的战斗不要说参与恐怕就算只是不幸被余波牵连到也没有第二种结果。

“不错。”

瓦伦丁点点头,毫不迟疑地肯定了他的猜测,“我认真计算过从黄金到黑铁时代,每一个时代延续的时间都要略短于之前一个时代,而现在黑铁时代持续的时间已经足够悠久,差不多也该到了下一次众神之战的时候了。而且你们作为契约者的时候应该多少也发现过空间每次派人执行任务都是在任务世界发生大事变的前夕或者过程中,根据那些契约者中的前辈推测或许是因为这个时候任务世界中的气运激荡最为激烈,更加适合空间下手的缘故,这两者结合起来,再加上我们这么多的重生者被陆续安排到这个世界,如果这都猜不到那我当初根本就不可能在空间中活那么长时间。”

“可是这也不意味着还有其他契约者降临?”

听完分析,其实众人早已在心中相信瓦伦丁的推测,只是索伦面色一变,仍是继续嘴硬道。

“这个世界等阶太高,而且我也没有发现空间曾经派遣契约者在此执行任务的迹象,也就是说空间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够,而我们这些人想要成长到能够撼动那些传奇乃至神灵的可能性太小,时间也太过久远,空间如果想要借着众神之战的契机达成它的目的,绝对不会忘记派遣契约者,而且我敢肯定契约者的数目与实力绝对不低,甚至在我们之上也有很大可能。”

“先派遣重生者落子生根,然后与契约者一表一里双管齐下,本就是空间针对这样的高等级世界的惯常做法,我当年有幸见识过一个重生者,这些都是他的切身经历,与我们目前一模一样。”

见索伦与众人脸色不可避免地凝重起来,瓦伦丁点点头,吐出最后一句:“现在大家还对于帮助这位同伴快速觉醒还有什么异议吗?”

一桌九人,除去瓦伦丁外,苏菲、格林、索伦或者皱眉沉思,或者传音商议,良久之后互望一眼,齐声道:“这一次就依你所言。”

于是众人齐齐伸出手来,有的露出戒指,有的佩戴腕表,有的托起挂坠徽章,各自放出一道伸缩不定的光芒涌向为首的瓦伦丁,然后汇聚为一团灿烂光辉沿着瓦伦丁感应到的方向迅速扩散而去。

“噗!”

一口鲜血喷出,房间中布下的法力屏障接连破开,陈浮生腾空而起,极目望去,口中喃喃自语:“这个世界居然还有与克劳迪娅类似的人,这我倒是没有想到。”

第二十七章

“你的气息有些古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皱皱眉头,一道皎白灵光从敖璃眼底升起,在陈浮生身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方才脸带不甘地收起神通,不忘叮嘱道一句:“如今你我二人在这异界大陆,理应坦诚相待,还望道友不要对我隐瞒才是。”

陈浮生心中一松,暗自庆幸玄同篇在这个世界依旧能够运转无碍遮掩气息的效力并没有受到影响,否则虽然只要自己气息有一丝不稳怕是也瞒不过敖璃的眼睛,而他在事情搞清楚之前还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在克劳迪娅身上取得了进展。

“浮生阁下,克劳迪娅姐姐昨晚修炼斗气出了岔子受了反噬,请您快去看一下她吧。”

维妮卡对敖璃匆匆行过一礼,然后立刻把头转向陈浮生,一脸焦急,自从陈浮生当面将维托的伤势轻易治愈之后,整个梅纳家族对于陈浮生在这方面的信心还要胜过海洋与风暴教会的牧师祭司。

“喏?你先和我仔细说说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柔和声音,维妮卡情绪不由自主地舒缓下来,定定神,认真回想一下,依着陈浮生的问题答道:“我不是武者对具体怎么回事也不太清楚,只是今天早上我见到她脸色苍白,精神恍恍惚惚,好像重伤未愈的样子,听温德叔叔说这一般是骑士割裂信仰源泉或者修炼斗气的时候太过心急造成的反噬,只能慢慢休养。”

陈浮生对此一点儿也不奇怪,昨晚他借助那一颗与克劳迪娅血脉相连的魔种施展法力想要探出对方的底细,谁知道却引来了其他人物的视线关注,虽然对方调运过来的一处气运洪流中并没有杀伐之意,但克劳迪娅无论是从心神还是修为上都还未曾做好准备承载其中念头的准备,饶是被他分担了一部分,神魂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激荡,偏偏此地的修行体系并不擅长蕴养心神上,能够得到眼下这种局面已经算是十分幸运。

不过这也足以陈浮生心中的警惕提到最高,毕竟隔了两层,他不知道那是九个人共同施法,因而对于对方的实力估计有所偏差。

更何况从双方的交流来看对方显然是和克劳迪娅一类的存在。

一个人还可以说是偶然,再加一个就绝非巧合了。

在陈浮生印象里克劳迪有着一头利落短发,英气勃发,然而此时在他眼里去了枪甲的克劳迪娅脸色却是却是难得的苍白下来,给人一分柔柔怯怯,楚楚可怜的感觉,好似一朵在风中摇曳的小白花一般,甚至连那只独角虎也是一脸无精打采,如同小猫一样懒洋洋地乖乖趴伏在她脚下,气质神韵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矛盾。

看着陈浮生收回搭在手腕上的手指详细询问起自己的感受来,克劳迪娅方才回过神来,揉揉涨痛的脑袋,脸上本能地浮现出些许抗拒之情。

外人只以为她天赋高绝,这才能够在没有导师引领的情况下将斗气修行到如此地步,但只有她知道从有记忆起她就时常做一些瑰丽璀璨的梦境。

虽然梦醒之后许多东西都会随之烟消云散甚至完全不记得在其中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总有一些画面和事物印象太过深刻,被她牢牢记忆下来。

其中就包括如今修行的这门看似脱胎于欧文家族独有的呼吸法实则早已大相径庭的斗气修行法门,至于战斗,更是如同身体本能一般,无论什么战技都能快速掌握,甚至连那些对手从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练就的一些小手段也瞒不过她的眼睛。

这种情况就算是她真正踏上骑士之道后也没有消失,不过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些梦出现地频率确实大大降低。

可是昨晚完成一日不断的斗气修炼入睡之后,她却是再一次陷入了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过的梦境之中。

不,不只是这样。

她是先感觉到在身体中有着一道神秘动人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不断向前,进入那灵魂的最深处,然后就是一片光,将整个世界照耀得通彻透亮。

紧接着无穷无尽的画面与信息就如同海水一般,化作沉重汹涌的惊涛骇浪,横扑而至,永无止歇,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在这股冲击下,她根本没有坚持多久就眼前一黑,彻底昏厥过去,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身体软绵绵地,提不起来斗气。

这时间太过巧合,令她难免怀疑陈浮生是否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当然更主要的还是目前她的思维正处在混乱状态,需要在前世今生两个不同的角色身份中找准自己的定位,在这种情况下,不单单只是这个问题,对于外界的任何刺激她都无心回应。

毕竟一个人过去二十年的认知被彻底打破倾覆想要在瞬间重新建立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这种心境的巨大落差一个处理不好甚至有可能够使得那些经历不够的修士道心破碎陷入走火入魔的危险境地。

一面施展法力悄悄安抚克劳迪娅的心神,陈浮生双眼幽深无比,暗自琢磨从对方纷乱的思绪中采摘到的几个字词。

“轮回空间,系统,任务,重生,契约者,这是什么意思?”

昨天那一场气机冲刷下,虽然陈浮生与克劳迪娅都受了些许损伤,但联手抵御之后,也让陈浮生的那颗魔种与克劳迪娅的血脉,斗气结合得更加紧密,虽然还不能做到维托与拉图那样,但目前克劳迪娅的心神动荡不安,在如此距离下也让他窃取到了一些破碎不堪的念头,虽然还不足以完成拼图,却也让陈浮生真正开始窥见到背后的隐秘。

陈浮生首先关注到的无疑就是轮回二字,他可是清楚一生一死皆是天地大道真意体现,并无所谓的轮回之说,就连魔教教主那样距离元神只差一步的高人在转世之后如果不是有大机缘重投魔教再次踏上修行之路怕是也要被胎中之谜所困,算不得重修。

既然敢以轮回二字称之,那必然是能够直接操纵生死转世投胎,联想到克劳迪娅与那个未曾露面只是隔了不知几千里传来一道信息的神秘人物来看,对方确实有此威能并非虚言,境界高妙远远在那些所谓的元神高人之上。

更不必说克劳迪娅还不是这个世界的原生生灵。

重生,任务很好理解,那个不知名的存在花费如此大的心力将克劳迪娅等人送来此处必然图谋甚大,至于契约者在陈浮生看来应该就是指克劳迪娅这一类的人物,只是那个出现次数极高的系统则是让陈浮生摸不着头脑。

闭上眼睛,克劳迪娅将思绪镇压下去,在心中回忆那串不知念诵了多少遍熟悉到铭刻到灵魂深处的字句。

“申请激活契约者系统,申请轮回空间意志降临,申请扫描身体状态属性,申请任务系统开放,申请空间开放任务世界信息……”

一片看不到边的黑暗将意识完全笼罩,然后一道冷漠异常,除去威严外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将整片意识世界照亮。

“身份确定中……确认为契约者编号36484649谢楚。”

“契约者编号混乱,灵魂扫描异常,契约者36484649谢楚人物已重置为重生者编号675942克劳迪娅·欧文。”

“重生者675942克劳迪娅·欧文非灵魂绑定称号清空,灵魂绑定称号无。非灵魂装备清空,灵魂绑定装备无。”

“身体信息扫描中……”

“技能判定中……冲突技能已清洗。非灵魂绑定技能还原为初始状态,重生者675942克劳迪娅·欧文人物属性达至学习条件后自行开启,灵魂绑定技能牺牲,牺牲非空间通用技能,信息隐藏,请重生者675942克劳迪娅·欧文自行探索。”

“空间位置信息确定,轮回空间检测到重生者675942克劳迪娅·欧文正处于编号AM3290诺兰德大陆世界,在重生者未完成任务脱离诺兰德大陆之前实力职业参照诺兰德大陆修行体系。”

“劳迪娅·欧文身体扫描结束。

身份:克劳迪娅·欧文,神圣同盟帝国凯尔·欧文子爵独女,家族封地布迪加拉。

血脉:青铜等阶(资料信息不全,无法确定具体来源)

职业:骑士(信仰源泉:怜悯&牺牲)

等阶:白银高阶

专属技能:牺牲(信息隐藏)

……”

属性面板一扫而过,快速关闭,只有初入轮回空间的契约者才会关注属性,至于她这种经历了十数个任务世界的契约者而言早已明了实力如何并非全靠属性面板上的那一串数据,而是与契约者的职业,装备,技能搭配,经验乃至战斗风格息息相关。

想到这里,谢楚,不,如今的克劳迪娅·欧文打量一下被灰色覆盖的属性任务面板,心中难掩阴郁地想到如今她已经不再是契约者而是生死彻底被空间掌控的重生者,还被派遣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来,甚至轮回空间目前都不能给她分派任务。

经历过多个任务世界的她自然明白诺兰德大陆前的编号代表着什么,M表示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力量强化主要基于西方奇幻而来,A表示世界的等阶,虽然看起来不高,但如果知道她在沦为重生者之前实力评价也才不过只有D级就知道这个世界的实力有多么可怕,一般而言,如果轮回空间没有安排契约者去挑战任务世界实力最高的一批人物的任务的话,契约者基本上可以刚好在评级刚刚超过自己一个等阶的世界里完成任务,当然任务完成度就不能指望有多么完美了。

而A代表诺兰德大陆至少超出她三个挑战等阶,曾经的克劳迪娅·欧文一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中听过的传奇、半神以及传闻中不履凡尘的神灵,只觉一阵滔天压力从天而降。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高等阶世界里面,没有轮回空间引导任务流向,没有其他团队成员辅助,就连以前可以快速恢复伤势的半数据化身体都已经被真实的肉身所取代,想要完成任务重新被轮回空间接纳不啻于登天之难。

“看来,只好借助这个世界土著的力量了。”

克劳迪娅·欧文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维托兄妹心中念道。

等到视线移动到敖璃与陈浮生身上时,曾经的谢楚,如今的克劳迪娅·欧文双眼就是忍不住一缩。

如果在她没有恢复从前的记忆之前,克劳迪娅最多不过觉得两人的相貌与衣着有些奇怪但也不会太过在意,毕竟这个世界的种族林立,更是有着各式各样的职业者无论什么样的人融于其中都不会感觉太过异样。

可是在如今的克劳迪娅看来,两人就有些过于接近她出身以及经历过的东方世界的风格了。尤其是那件袈裟与腰间的那一根箫更是将对方的出身显露无疑。

可是对方明明不是轮回空间下的契约者或者重生者,否则哪怕如今轮回空间的力量还不能完全扩展过来,克劳迪娅也能清晰确定下来。

“莫非他们真的是这个世界诞生的原住民?”

克劳迪娅打量一下陈浮生青黑中隐现蓝色光泽的头发,陷入深深思考之中,作为贵族小姐,与维妮卡一般,过去的近二十年中她也接受了许多教育知道在许久之前诺兰德大陆曾经与东方风格的神龙帝国与孔雀王朝进行过长期贸易以及外交上的往来,有东方血裔留传下来也不奇怪。

如果真是这样,对于她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

陈浮生与敖璃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骇,维托兄妹境界不够没有察觉,然而他们两人都有有着感应方才冥冥之中有一道意识不知从何处跨越虚空而来突然降临到这个房间与克劳迪娅的气机勾连起来,虽然只是散溢出来一分一毫,但却也是如威如狱,似乎整个空间乃是世界似乎容纳不下,颤动起来,在这股威压之下,就算陈浮生有着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这件洞天之宝,敖璃更是掌控了一件真正的法宝都完全生不起一点反抗的心意。

比起这道意识来,陈浮生见识过的那个风暴神后说是芥子之于须弥都还太过轻飘,完全没有可比的余地。

尤其是两人都感受到在这道意识散去的时候似乎有意有意地在自己身上关注了一下。

睁开眼睛,神完气足的克劳迪娅看着两人好奇问道:“莫非我身体有什么不妥,两位阁下居然如此表情?”

第二十八章

维妮卡不安地打量一下克劳迪娅,基于女性天生的敏锐直觉,她能感受到就在方才一眨眼的时间克劳迪娅已经在自己眼下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化,两种不同的气质充满矛盾的混合在一起。

陈浮生却是暗暗心惊,方才克劳迪娅显然是在消化前世的经历,可是其中透露的些许气息却是让他也暗自心惊。

在他那个世界,修士修行乃是为了长生,非是遇上生死大敌轻易不会动手斗法,这个世界虽然因为修行体系与理念不同,使得修士间的争斗要激烈许多但毕竟有所克制。

可是这个克劳迪娅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让人感觉她置身于悬崖边上,四面八方都是致命危机,无时不刻不在进行争斗杀伐。

之前陈浮生听说过有所谓尸山血海的说法,而此时恍然间,他仿佛真得看到克劳迪娅一路行来,脚下的道路尽数被鲜血白骨铺就。

事实上无论哪一家修行之道都不可能如此,在这种惨烈折磨下任何人心性都会走向偏颇,根本谈不上道心修持。就算是魔教讲究随心所欲有着种种堪称阴毒狠辣的法门,也不会如此行为,这种情况就算是在风万里这个修行杀道的魔教弟子身上也没有见到过。

事实上陈浮生很是怀疑克劳迪娅前世到底是如何修炼到这个地步的,心性驾驭不住修为早就应当真元暴乱,走火入魔死的不能再死才对。

只不过随着这道气息的出现,克劳迪娅身上那股铁与血融合而成的牺牲的味道也越发显得鲜明浓郁,甚至陈浮生估计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斗气的修为不足也还未将前世的遗产全数接纳甚至都有那么一两分借着这股苗头直接冲破屏障进阶黄金的可能。

饶是南特在诺兰德大陆不过是个偏僻小城,但两个世界风俗文化以及修行体系的差异还是使得陈浮生在来到这个世界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引来了神灵的目光更是遇上了一名疑似跨界重生者,与原本韬光养晦的计划背道而驰,因而在接下来的一个半月里心生警惕的他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外出抛头露面的次数,每日除去打坐练气就是指点维托的武技与维妮卡交流一些所谓的魔法修行外,就是在夜里轮流潜入几人梦中在挖掘这个世界信息的同时也顺便让魔种与这些人结合得更加深入。

结果马马虎虎,虽说极乐相思咒与六欲天魔道算是魔教中最擅长分化魔种控制人心的两部法门,但他的修为远不如天欲尊者,这些人接受魔种的时间也短,所能探知到的实在有限。

不过拉图的进展倒是给了陈浮生一个惊喜,许是对方二十多年来体内积聚的力量太过浑厚,一得到那篇脱胎于北冥逍遥诀的功法,在陈浮生的指点下修为立刻出现井喷之势,在成为一名正式骑士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了突破到青铜中阶的趋势,以陈浮生看来最起码在白银阶之前对方都不需要在斗气积蓄上花费太多心思。

当然其中与那颗魔种化为对方斗气种子有没有关系,陈浮生目前还不得而知。

只是他担心这样的进展太过骇惊人,故而在请教过陈浮生之后有意压制了斗气修行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战技的训练上来。

令陈浮生真正感到有些棘手的是在那道恢宏意识降临之后,克劳迪娅对他和敖璃的态度明显热切了许多,有意无意地打探自己两人的身份来历,在看过那些与自己出身的世界风格类似的画面之后,陈浮生明白对方不可避免地对他产生了怀疑。

不过很是奇怪,似乎克劳迪娅从一开始就认定陈浮生与敖璃并非其他世界的来客,因而问题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偏差。

陈浮生在这里待得安心,但在他从敖璃手中接过那枚碎片克劳迪娅恢复前世记忆之后,在就连他的鲲鹏慧眼都无法看到的层面上上百道通天灵光有先有后,但间隔并不长远地在整个大陆各个角落陆续亮起,光柱或者黯淡或者璀璨夺目,但每一道的都与天上的某颗星辰互相呼应,当然按照诺兰德大陆的说法那是神灵们寄托在主物质位面之外的神国的显化。

几乎所有教会中最强大或者蒙受神灵眷顾最多的牧师祭司乃至选民在同一时间聆听到了自己所信仰神灵的神谕。

风云渐起,神圣同盟的帝都也是如此。

瓦伦丁再不像上次那样只是投影一个虚幻人形出来,而是真真正正地坐在宽大的橡木椅上满意地看向处在左右手两边的一男一女。

苏菲,索伦。

只不过这一次三人的关系可不像上次聚会时那样针锋相对,而是难得地露出几分和谐融洽来。

“其实如果能够就这样在这个世界继续生活下去也是一件不错的选择,自从进入轮回空间一来我还是第一次有这么长的安逸时间。”

苏菲舒服地在紫罗兰的绒面软塌上伸展开身体,悠长地叹息一声,语气慵懒道。

“女人就会抱有这些不切实际地幻想。”索伦暗自念道,他的双手似乎时刻都没有停下来的时候,闭上眼睛,八枚银币同时弹起在空中各自带起一道银色轨迹,双手在胸前快速交叉,毫厘不差地落入指缝与虎口间,脸上略带讥讽道:“你不要忘了自从我们成为契约者的时候起,从性命到灵魂就都已经不归属我们所有,如果不是轮回空间选中了我们,我们早就已经真正死去,更何况我们这一次能够重生更是相当于欠了轮回空间一大笔债,在没有连本带利偿还清楚之前怎么能有一点儿自由。现在虽然看着安全,但等到轮回空间分派任务的时候让我们去挑战击杀传奇人物的时候你就不会说这些话了。”

看到气氛被打破,瓦伦丁摇摇头,打圆场道:“索伦你不必这样,在这里生活了快三十年的时间,就连我几乎快要要完全融入了这个任务世界,苏菲有这种想法也不例外。”

看看苏菲,瓦伦丁亦是叹息一声道:“不过索伦说的也没有错误,轮回空间的性格你也知道,怎么会轻易放过我们,只不过是它目前对这个世界的掌控不够才会给了我们这么长的时间,我们如果不在任务开始之前将自己的心态调整过来的话,到时候怕是很难活下来,我们都是已经死过两次的人了,好容易有第三次机会怎么也不能错过。”

“我知道,我知道。”

苏菲扭动一下身子,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道:“我们能够被空间再次选中重生就已经十分难得了,更不必说能够多享受那么长的时间,怎么算都是我们赚了。”

瓦伦丁点点头,给两人打气道:“这一次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想想吧,之前每一个属性点,每一个技能,每一件装备不需要我们花费大量生存点甚至拼命换取,哪里像现在这样可以如同真正人物一样拜师学习,尤其是我们之前学习的技能虽然被重置为初始状态,但毕竟不用我们再次花费,有着这么好的基础这一次我们一定能够比之前走得更远,活得更久。”

“而且这个世界的等阶也是这么高,A级的任务世界,我还是第一次参与,只要稍微收获一两件装备技能就能超过我之前所有的任务收益。”索伦舔舔嘴唇,一脸渴望,“而且现在的身体居然天生拥有等阶不低的血脉,要知道在轮回空间里面就算是兑换最普通的吸血鬼血脉都要不菲的花费,就是不知道等我们完成任务回归的时候空间会不会收回血脉。”

眉头皱起,索伦转头看向瓦伦丁:“您是我们这一批中唯一一个经历过A级任务世界的契约者,能不能给我们讲解一下它与低级世界的差异?”

听到这里,苏菲也是忍不住端正了坐姿,这是契约者的本能习惯,说不定将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一条微不足道的信息或者秘密就有可能救下你的性命。

在觉醒记忆的十二名重生者中,她与瓦伦丁本就是隶属于同一个团队,自然而然联起手来,索伦也曾与瓦伦丁有过短暂的合作,因而三者才会组成一个非正式小团伙。

“这个……”

摸摸下巴,虽然知道如此开口会让这个盗贼对自己的敬畏少上一层,但瓦伦丁还是摇摇头,苦笑道:“我也不过只参与过一次,又能知道多少。更何况那一次的结果其实索伦你也知道,我们队的主力被全数击杀,任务失败,我虽然靠了一件特殊的保命道具才活了下来,但实力也因此降阶,然后才重新组织团队将苏菲吸收进来。”

“不过我能肯定的是。”瓦伦丁脸色骤然严肃起来,“A级世界十分危险,我们参与的那个世界据说在A级世界里面也是偏弱的,轮回空间对它的解析掌控更是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五十,可是就算如此还是让我们那个成员平均实力已经达到高阶契约者水平的团队狠狠栽了一个大跟头,而我们遇上的对手在整个世界中都算不上一流人物。”

“若非如此,我又何必要你们两人配合我一定要帮助那个重生者觉醒,说不定我们这一番举动已经被那几个家伙看出了什么,一直以来的伪装怕是瞒不过去。”瓦伦丁目光一肃,紧紧盯着索伦道:“这一次我需要你去找到那个重生者然后和她讲清厉害争取拉到我们这里来,我和苏菲在这个世界的身份都不方便直接出面,也不放心土著,就只能维托给你了。”

“可是不是只能察探到模糊的方位么?”索伦收起银币,皱起眉头,“诺兰德这么大只怕没有那么容易找到才对。”

“这就是临时队长的权限了。”瓦伦丁开怀一笑,展开一张绘制精细的巨大地图,手指点向某处,“我们这些人中,轮回空间只有在我这个临时队长身上才分化出了一丝意识,借助它的指引,我已经确定他已经是位于卢瓦尔河下游,比斯开湾沿岸的南特一带,到了那里……”

声音戛然而止,瓦伦丁身子一震,抬头看向头顶虚空,似乎要感受那个伟力无穷,无所不能的伟大存在,一连串外人看不见的字符数字在眼前快速流过,属性面板自行打开,自觉醒后就一直灰暗的任务系统亦是亮起,缓缓滚动出第一行文字。

同样的反应同时在索伦与苏菲身上发生,三人对视一眼,发现彼此都是欣喜紧张交杂有之。

轮回空间真正降临到这个世界来了。

“索伦,你现在必须立刻出发。”

来不及收起数据面板,瓦伦丁沉声看向索伦。

索伦起身走出,与此同时,皇家拍卖会场则是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珞琪小姐,菲尼克斯家族来我们拍卖场从来都是拍东西的,怎么您今天是要寄卖?”

面对整个帝都乃是神圣同盟中都屈指可数的天才,在听说珞琪的来意后,皇家拍卖场没有任何犹豫就请出了一位资历最重的鉴定师陪同着拍卖场的负责人出现在珞琪面前。

“这可不是我要拍卖。”

珞琪摇摇头,小心翼翼地从腰间小巧钱包取出一方封魔盒放在桌面之上。

能够负责拍卖场大小事宜,大腹便便的奥拉曼也有着足够的眼光,一眼就看出单单这个封魔箱上镶嵌宝石的手工工艺就是不在精灵、侏儒之下的大师级别,更不必说将玛瑙、水晶、翡翠等各色宝石巧妙组合排布出来的精美图案反应出来的艺术水平,只是封魔盒上并没有艺术家或者出名手艺者们常见的签名印记,他看不出来是何人所为。

白发苍苍的鉴定师盖文则是早已戴上一幅炼金眼镜与魔法绝缘的精致手套在看到珞琪点头之后,缓缓打开封魔箱。

“这种手法……”盖文抚摸着这双精致长靴,抬头看向珞琪眼中满是惊讶。

第二十九章

奥拉曼虽然眼力不错,但毕竟不是精于炼金的魔法师,看不出太多的东西来,故而只是好奇问道:“盖文法师,这件装备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材料的处理手法有些奇怪。”

盖文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放出几道魔法,没有带起什么灿烂的光影或者巨大声响,然而持续的时间却是格外长,长靴表面闪烁起一片淡淡灵光将探测到的信息反馈给盖文,“这是一件非常难得的炼金作品,尤其是它附魔的持续时间似乎远远超出一般的魔法装备,只不过上面绘制的魔法阵太过复杂,似乎包含好几个效果,我只能勉强感觉到在上面有着风元素以及水元素的能量波动,魔法学院难道又出了什么炼金大师吗?”

“既然是水元素,那就应该和菲尼克斯家族无关。”奥拉曼点点头,心中暗道,凭借着血脉中对于火元素的天然亲和,菲尼克斯家族历史上很是出现了几位善于锻造、冶炼、附魔的炼金师,不过也是因为血脉的限制,他们的作品大多与火系脱不了关系,更不要说对立的水系魔法,显然这件作品是这个不死鸟之女自身的人脉关系,这让奥拉曼对珞琪的评价不由得更高了一分。

炼金师在等阶以及施展魔法战斗上或许比不上那些纯粹的魔法师,但每一个有地位的人物都希望自己能够与一个甚至若干个炼金大师建立友好的关系,能够被委托来代为出售这件装备显然珞琪·菲尼克斯深得那位不知名的炼金师信任。

拍卖场的名声与拍卖品息息相关,而名声又直接关系到收益进而决定奥拉曼的地位,“一要和这位不死鸟家族的天才打好关系。”想到这里,奥拉曼本就十分热情的态度越发诚恳起来。

“您的眼光果然锐利。”轻声赞扬了盖文法师一声,珞琪回忆着拉图心上的内容一字一句道:“有了它就算是白银阶的武者也能够做到翱翔天际,而且如同本能一般比起魔法师操控风元素飞行来要容易方便许多,如果不催动飞行的效果也可以减轻身体重量加快速度。”

看着奥拉曼与盖文同时亮起的双眼,珞琪声音一提,同样显出几分激动来:“制作者在这件装备里面封印了一头气元素生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双鞋是有生命的,只要没有受到损伤,理论上看这件装备的效果就不会消失。”

“这已经有资格被列入到下一场拍卖会中最后的那几件压轴物品中了。”奥拉曼摩挲着手上的宝石戒指,怀揣着可惜与希望看向珞琪:“珞琪小姐,一定要白银以上的人物才能够使用这件装备吗,青铜阶有没有可能?”

帝都有大把出身高贵但吃不了苦实力平平的贵族少爷,飞上天空向同伴炫耀对于他们而言是一个不小诱惑,他们会不惜为此花费大量的金币以及宝石的,而拍卖场也可趁机在这些未来的权贵身上彻底打响名声。

但如果不能,这件精美的装备就多少是个惊人惋惜的鸡肋了,到了黄金阶就算是武者也能够借助斗气初步掌控凌空的能力,对于这件装备的需求大大降低,刀枪一类的武器再怎么熟练也不可能比得上手脚一般运用自如,如果说这件装备的效果比自己练出的能力还要好,奥拉曼是不肯相信的。

“不能。”

珞琪缓缓摇头,认真解释道:“这件装备中没有附加抽取宝石晶核一类的魔法阵,因而主要是靠抽取使用者的斗气或者魔力能量作为动力能源,青铜阶的人物实力太低根本不能给这件装备提供足够的能量。”

“不过,”珞琪话音一顿,看着略显失望的奥拉曼以及神色越发认真,眼中焕发的神采与头上的白发与脸上皱纹形成鲜明对照的鉴定师盖文,轻轻一笑,“那位炼金师是,在这件装备里面增添了两项让人绝对无法拒绝的特殊功能。”

“什么,您是说这是一件可以不断成长的装备?!”奥拉曼手一抖,高脚杯从手中跌落在地,溅起一片水花,来不及去收拾那只镶嵌了蓝色宝石的秘银酒杯,奥拉曼大叫一声,以与体型截然不相称的敏捷速度前冲一大步双手俯在桌面上,紧紧盯着其实完全感觉不出什么的长靴,再也挪不开眼睛。

他对战斗一窍不通,但也可以想象一件能够不断成长的装备对于一名职业者而言意味着什么,如果真是这样这件装备的价值最起码要提升十倍不止。

两人关注的方向各有侧重,盖文再次释放出一道探测性法术,只不过这一次耗费的时间与魔力明显要远远超出前面几次的总和,等到奥拉曼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奥拉曼才抬起明显现出疲倦的眼睛,没有掏出丝巾擦去额头的汗水,而是以一种学术讨论的语气疑惑看向珞琪,“只有特定血脉才能激发使用的装备虽然稀少珍贵,但我也曾经见识过几件,只是您说这件装备目前并没有与血脉绑定,而是要等到拍卖结束后再完成最后一步才可以,而且并不限制是哪一种血脉,这怎么可能?”

“这个么……”

珞琪沉吟半响,双手一摊,一脸为难道:“我听说您也是一名炼金师,我虽然与那位炼金师认识,但既非他的弟子更不是血亲,他怎么会将其中的秘密给我解释清楚。”

“是我太贪心了。”盖文抓抓头上的白发,叹息一声,蓦然抓住一线灵光,原本渐渐瘫下的身子有如弹簧一样忽然挺直,一脸希冀地看向珞琪。

珞琪说的是不清楚,而不是一无所知,其中的差别可不是一点儿半点。

“按照他的说法,其实这件装备目前已经可以说是制作完成了。”珞琪观察着两人表情,指指桌上的封魔箱,用最浅显的说法解释道:“就好比这个箱子,现在谁都可以随意打开合上,在其中存取物品。最后一步的认主,其实是相当于给箱子加了一把锁,而使用者的血脉与能量特性则是开启这把锁的钥匙,钥匙对不上,自然打不开箱子,从制作工艺上说难度比从一开始就选定特定血脉要容易许多。”

“那如果有人把这把锁打碎或者撬开呢?”奥拉曼插嘴问道。

这个问题用不了珞琪,盖文代为回答道:“想到做到这两点要么有强大的力量要么有像盗贼一样灵巧的手指,更何况珞琪小姐只是打个简单的比方,魔法装备哪里是箱子与锁这么简单,这是一件复合型的魔法阵复杂无比,动用暴力只会连箱子带锁一起毁掉,如果想要借助巧力破解,至少要在魔法阵的理解与绘制上有着不逊色甚至超出这位炼金大师的水平,这样的人物无论放在哪里都地位非凡,如此出手不说与他们的身份不符,而且我看这位炼金大师的魔法理论与思路涉猎到了十分偏门晦涩的领域,想要破解投入的精力更是超出了这件装备本身的价值,得不偿失。”

“而且最妙的地方在于就算成功,如果不将前面主人留下的烙印抹除干净,就不能发挥出这件装备应有的威力,而做到这一点之后,它的能力又会跌落到眼下未曾认主的地步,相当于前面的努力全部白费。”珞琪稍显得意地补充上最后一句。

盖文将步云履放回封魔箱,坐回座位,重重吐出胸中浊气,忍不住感慨道:“精妙,这种设计理念实在是太过巧妙,一环扣一环,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珞琪小姐您能够引荐我去拜访这位天才的炼金大师。”

主持神圣同盟最大的拍卖场这么多年,经由奥拉曼手的异宝不计其数,虽然刚开始还震惊这件装备可成长的特性,但在听到珞琪指出几个例如花费的时间太过悠久至少要以十年为单位计算才能有明显提升;限于材质将来增长的幅度也有着一定限制,每更换一次就需要一定时间重新适应调整的遗憾后也迅速恢复了一个商人应有的精明本色。

“以这件装备的珍贵自然是有资格做为压轴存在的,只是我们拍卖场之前没有拍卖过类似装备的先例,对于制定多少底价不好评估,不知道珞琪小姐您的意向是……”轻啜一口从北地那边传来据说可以清醒头脑的冰灵果汁,奥拉曼一只手放在桌下悄悄向盖文做个手势,试探性问道:“或者那位炼金大师有什么特殊的需求,比如说我们拍卖场中时常可以见到一些稀有的物品,或者我们与蔷薇商会也有许多生意上的往来,可以为那位阁下收集到从兽人的呼啸平原,矮人的熔岩地下城乃至精灵的银月森林中独有的炼金材料。”

“不死鸟与蔷薇花世代姻亲,这一点我当然知道。”珞琪点点头,皇家拍卖场的生意由皇室牵头,国内最大的几家商会都有参与,也是因为如此拉图才会做出这样的计划。

“以皇家拍卖场的信誉,我相信您会给出一个公正合理的标价。只不过那位炼金大师的脾气有些古怪,甚至在某些时候态度有些反复无常。”珞琪身子一正,带上几分无奈道:“他有一个先题条件要求拍卖场必须同意,否则他宁愿从这里撤走。”

当珞琪向着奥拉曼说出要求的时候,在她口中被评为反复无常的陈浮生正一脸古怪地看着前方整理装备的克劳迪娅,对着身边的敖璃传音道:“敖道友,龙族传承上古,见识广博,你能看出此女这些日子做这些事情的目的何在吗?”

自从克劳迪娅引来那道深邃而强大的意识降临之后,陈浮生就在她身上投去了大半的关注。

本来还没有什么异常,克劳迪娅不是培养斗气,演练武技就是与他一样翻阅这个世界的书籍,显然是在重新适应这个世界。

可是在前几日陈浮生潜藏在那杆枪中的魔种却是传来一阵战栗之感,随后陈浮生就感应到一股与那日同源无二的意识在探查整个长枪,如果不是这只是一缕没有本我灵智全凭本能的意识他又及时让魔种陷入沉眠状态,说不定就要被克劳迪娅看出什么异样了。

而在那一日之后,陈浮生就发现克劳迪娅忽然变得格外热情起来,与接触的婢女侍从一类都能聊上半天,尤其关心他们的痛苦经历,甚至好几次打扮得寒酸惨淡鼓动上维托兄妹与她一同前往南特城最混乱的地方专门寻找帮派流氓一类大打出手。

这位委实让陈浮生摸不着头脑,陈浮生知道她选择的骑士八美德中的怜悯、牺牲作为信仰源泉,可是这种无事生非的做法也很难用怜悯那些被流氓帮派迫害的凡人解释,试图在红尘中淬炼道心的说法更是解释不通,偏偏她却乐此不疲。

当然她最感兴趣的还是陈浮生与敖璃两人,她的眼光就好像陈浮生两人身上有什么宝藏一般。

“我也不知道,只是我感觉她的行为看似随意实际上还是有章可循,随着她的举止南特城的气运和天机似乎比之前稍显混乱了一些,就如同风如果汇聚到一定地步,迟早会在海上掀起一场浪来。我不知道这和她的目的有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任何人这样做都会出现一样的后果。”

敖璃知道陈浮生的鲲鹏慧眼能够看到的只会比她更多,故而没有掩饰,大大方方地向陈浮生袒露之后,将问题原样抛回,“浮生道友怎么看?”

陈浮生思索片刻,伸出一根手指悄悄指向头顶天空,反问道:“如果她的做法是那位存在的授意呢?”

陈浮生不知道的是,在他们推测克劳迪娅的举止时,对方眼前的重生者面板上在密密麻麻的战斗记录之后响起一声提示。

“重生者编号675942克劳迪娅·欧文,你成功完成任务,任务维托人安娜对你好感度增加30点提升至信任级别。”

第三十章

将面板收起,克劳迪娅摇摇头,南特实在太过偏僻,自然不可能激发出什么好任务,这些普通人的好感度就算培养到满点也起不上任何作用,她不过是借着练练手的机会培养一下感觉,将心态重新恢复过来,毕竟她离开轮回空间已经接近二十年,这一世的记忆对身体的影响还没适应过来。

“可惜了,这两个人物看着友善实则十分谨慎好感度太难刷了。”

小心地用余光打量陈浮生两人,克劳迪娅心中全是可惜,南特城没有几人有着白银高阶的实力,对于一名骑士而言,她在感知上的属性已然不低再借助空间的力量,除去海洋与风暴教会的那个有着大主教,南特城其他人实力高低大致都瞒不过她去。

可是在遇上陈浮生与敖璃的时候就是一连串的问号与不可探测字样,几次下来就是显示“对方已对你产生警戒”,好感度还因此降低了几点。

可是以克劳迪娅的眼光来看,这两人的实力远远没有到达顶级契约者的地步,否则单单接触对方就能在气势上牢牢压迫住自己。

除了两人身上有远超当前等阶的装备或者特殊神通外克劳迪娅找不出其他的解释,这也变相说明对方在这个任务世界有着非同凡响的来历地位甚至有可能是直接干系到这个世界走向的主角人物,如果能够与他们交好对于克劳迪娅完成任务有着莫大好处。

重生之前克劳迪娅的资历还要超过瓦伦丁,对于如何完成任务自然理解更深,心知自己的实力在这种高等阶世界排不上号,开发程度不够,就算轮回空间想要插手也不是那么容易,想要顺利完成非得依靠本土人物与势力的协助不可。

想到这里,克劳迪娅也是忍不住暗自庆幸自己总算在轮回空间降临之前提前苏醒过来,还有一段算不上充裕但也不算太短的时间用来准备,否则等到空间发布强制任务自己能够活下来的希望几近于无。进入轮回空间以来她还从来没有有人能够成功赖掉轮回空间的债务。

此时在任务面板上有一个任务高高挂起。

“重生者编号675942克劳迪娅·欧文,你已接受支线任务:入门之旅。”

“任务场景:诺兰德大陆神圣同盟帝国帝都。”

“任务背景:作为一名天资卓越的贵族后裔,你已成功获得神圣同盟帝国中某些人物的关注并被邀请加入皇家骑士学院进行更进一步的学习。”

“任务提示:诺兰德大陆并不平静。在前往帝都的路程中,你可能会遇到本世界土著人物或者势力的阻挠骚扰,表现越好,空间关注度越高,奖励越好。”

“时间限制:皇家骑士学院开学典礼结束之前。”

“任务奖励:重生者编号675942克劳迪娅·欧文可选择将一件装备经空间改造后与灵魂绑定,从此该装备将转变为重生者编号675942克劳迪娅·欧文专属装备,不可交易,不可掉落,不可剥夺,该装备的品质,属性与契合度视重生者编号675942克劳迪娅·欧文的任务表现与选择绑定的装备决定。”

“任务惩罚:无。”

克劳迪娅看看手中长枪,再看看陈浮生,内心激荡难安。

灵魂绑定装备有多么珍贵,重生前已经是高级契约者的克劳迪娅·欧文自然再清楚不过,就连她也不过只有一个牺牲技能是与灵魂绑定的,从表面上看这个任务奖励丰厚,风险极小,是轮回空间对于他们这些拓荒者的格外优待,但克劳迪娅清楚并没有那么简单。

看起来任选一件装备均可,但最后一句则是暗示她要选择吟游诗人为她制作的这杆长枪,空间的任务与奖励系统背后自有逻辑,这表明这件装备本身已经具备了相应的资格,用仙侠修真类强化的契约者的说法那就是这件装备已经有了灵性。

怎么样才能请动这个吟游诗人为自己再制作一件类似装备是克劳迪娅眼下最关注的问题。

相比之下,她并不想太早与其他重生者同伴打交道,虽然看起来对方出手帮助了自己一把,但契约者中没有多少良善之辈,行事全凭利益,对方已经初步联起手来,势单力薄的自己绝不能轻易扎进去,在边缘隐秘试探几次之后再做接触才是正理。

既有支线,自然也少不了主线任务,克劳迪娅看向任务面板的最顶部的那几行加粗文字,皱起眉头。

“主线任务:位面探索!”

“任务世界:编号AM3290诺兰德大陆。”

“场景:神圣同盟帝国南特城。”

“当前世界探索度为0.56%,重生者编号675942克劳迪娅·欧文贡献0.18‰。”

“任务目标:在轮回空间正式降临前至少获得5%探索度,重生者编号675942克劳迪娅·欧文贡献探索度不得低于5‰。”

……

在任务面板的右上角有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金色沙漏,缓缓向下滑落晶莹剔透的细碎颗粒,每一粒颗粒坠下与那个尖锐小丘相撞都会激荡出一圈七色光彩,绚丽异常,克劳迪娅估算一下,等到轮回空间降临还有着至少五年时间,看起来十分宽裕,但一计算就知道并没有那么容易。

克劳迪娅近二十年的见闻被空间整合之后不过只占有0.018‰,想要在短短五年时间里翻上二十多倍,单是想想就知道这有多么困难。

而且这可和那个前往帝都的支线任务就算失败也没有太大关系不同,“抹杀”两个鲜红字样在任务惩罚那里可是异常显眼,根本没有更改的余地。

但克劳迪娅更清楚一旦等到空间真正降临这个还没有被开拓过的诺兰德大陆,必然会带来大量的契约者和真正的强制性任务,到时候就连眼下这一点儿的自由都是渴望。

“在真正天下大乱之前,一定要拥有足以自保的力量。”

克劳迪娅皱皱眉头,再次看向陈浮生与敖璃,就算她能在这段时间里把梅纳还是欧文家族抓在手中,但两家的底蕴毕竟有限,五年就连一个黄金阶的高手都培养不出来,远远抵挡不了真正的巨浪,相比之下还是陈浮生两人更加值得信赖。

为了尽快完成支线任务将长枪与灵魂绑定;为了获得更多的世界探索度与激发更好的任务;同时也为了打听那些同样因为轮回空间沦落在诺兰德大陆的同伴,总之因为克劳迪娅,陈浮生等人不得不提前启程前往帝都。

在这之前,陈浮生自然要再去见拉图一面。

“如果一切顺利,再过一段时间我也会将商会的事情交接给别人前往帝都,到时候我一定会去拜访阁下。”经过一段时间的苦修,拉图明显变化巨大,身材虽然还谈不上匀称,但也多少显出几分精壮锋锐之气,只是在面对陈浮生时依旧保留一脸谦卑,“这一次我能够得偿所愿还要多谢您那双飞行靴,那件装备被我送去了皇家拍卖场,等您到了帝都可以去找珞琪表妹取回拍卖所得。”

说到这里,拉图一拍脑门,忽然说道:“我记得您第一次来我们商会的时候身上应该带了蔷薇商会的贵宾凭证,如果您愿意,凭借应该可以把这等级再提高一级。”

“你是在说这个吗?”

如果不是拉图开口,陈浮生几乎就要将这件事忘却,把手一张,金银两色钱币在手心相映成趣。

“咦,不对。”

看清楚陈浮生手中信物的图案,原本含笑点头的拉图如遭雷击,眉毛紧紧皱起,“这两枚钱币似乎和商会分发出去的有些不同,您可以让我仔细看看吗?”

蔷薇半开不放与怒放的郁金香在根部交织,花开两朵。

“这蔷薇花确实是我们家族与商会的象征。”拉图点点头,这种信物是一种特殊奇物,基于兰彻斯特家族的血脉而成,如今他已经成为一名正式的骑士,多少也能感受到一些同源的气息,但除此之外还有一道与之不相上下的陌生力量蕴含其中。

“这种钱币整个大陆如今留存下来的应该不超过一掌之数,我也不过是偶然听说过,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不过是个故事而已。也只有阁下您这种出身最悠久传承的人才能够随手取出两枚。”拉图感慨一句,重新将钱币递还给陈浮生,眼含深意地叮嘱一句:“您以后最好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您有这两件信物。”

“怎么,难道这东西背后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陈浮生一脸好奇,以他的眼力自然可以确定这两件小东西的制作手法虽然称得上巧妙,但不蕴含一丁点儿威力,也就只能作为一个信物存在,怎么会引得拉图如此大反应。

和维托兄妹一样,拉图之前也曾猜测过陈浮生可能与精灵有关,此时更加确定了几分,也只有寿命悠长并且强大的精灵们才有可能保存有这些东西。只是他也不确定到底应不应该把背后的隐秘告诉陈浮生,毕竟在这件故事兰彻斯特家族扮演的角色似乎不是那么良善。

沉吟半响,拉图下意识看陈浮生一眼,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这篇神奇的功法,珞琪的血脉以及那双在帝都掀起一阵风云的飞行靴子都与陈浮生有着最直接的干系,把牙一咬,低声道:“这件事太过久远,从来没有在史书上有正式记载,我也不过是很小的时候听父亲偶然提起过。”

清清嗓音,拉图摸摸桌面,陷入追忆,“我们蔷薇家族与珞琪表妹所在的菲尼克斯世代联姻,都属于最初建立神圣同盟的一十三家开拓者,与帝国相依而生,虽然有几家眼下较为萧条,但血脉从未断绝。只是有传言说在当初与我们家族最为交好的并非不死鸟家族,但是这个家族却连姓氏都没有留存下来,只知道以郁金香作为家族纹章,蔷薇与郁金香同根而生的图案就是为了纪念两家的友谊而创。我从来没有人见过有这种图案的信物,一直到今天为止。”

“有人说这是因为郁金香家族根本不曾存在只是好事人杜撰而来。”拉图顿了一顿,仔细打量陈浮生脸色,声音越发低沉,“也有人说是因为在立国当日,原本人丁兴旺的郁金香家族一日之间断绝了全部血脉,又被人用魔法强行抹去了一切可以证明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你不用说了。”陈浮生摆摆手,制止拉图继续说下去,心中忍不住苦笑出来,似乎自己随便拿出的东西都会牵连到什么大麻烦。

既然有着确切的信物,郁金香家族从未存在过的说法显然站不住脚,那么拉图所说的第二种猜想就无限接近事实真相。

而这继续猜测下去,说不定就要牵扯到兰彻斯特家族甚至整个神圣同盟。

陈浮生点点头,暗自思索起来,拉图的血脉与钱币有着感应,那么他那个世界中万象阁背后的海外势力显然与蔷薇家族及郁金香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他们的容貌文化确实有着相类之处,甚至郁金香家族的血脉在另一个世界依旧延续下去也不无可能。

陈浮生对两大家族的恩怨情仇并不太关心,他好奇的是那些人的祖辈是何时更主要是如何跨越虚空风暴到了他那个世界。

当初陈浮生之所以接受龙族的要求来到这个世界,一半因为他身份暴露,在正道讨不了好去,落到魔教手中更是生不如死,二来则是北冥道人暗示了他在此界缺少成就元神的机缘,必须要到其他世界碰碰运气。

不过那毕竟是他出身的世界,陈浮生虽然眼下无奈离开,但等到他道法大成之后总是要返回去看看的,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如何返回。

之前得了那道虚空裂缝是有罗伯特·李被逼无奈亲身试法,可是罗伯特·李因此身负重伤,夺舍不成反被磨灭最后一分神识,陈浮生与敖璃也传送失误。

哪怕是在此界成就元神,陈浮生也不敢保证能够找到回去的道路,自然对有相同经历的人事格外关心。

第三十一章

不过神圣同盟立国千年,想要从抹去的历史中寻找些蛛丝马迹何其困难,除去心细如发外还得有那么一两分运气才有可能。

不过陈浮生如今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丹成一品,最起码也有三四百年的寿元,北冥真水滋养肉身,从风万里那里得来的鲲鹏血脉更是有着延寿奇效,只要修行上不出现什么大岔子,大有希望活上上千年,这些事情大可以慢慢运作不必急于一时,到时候就算打探不到什么信息,大可以凭借通天法力直接问话蔷薇皇室。

在成长到这个地步之前,这两枚钱币最好还是如拉图所说秘不示人的好。

陈浮生负手而立,在袖袍的遮掩下摩挲着郁金香的的花纹,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眼前这幅纹章,最底部是一张泛黄的羊皮纸卷,十数行方方正正的文字有如铁铸刀刻狠狠烙印其上,顶部一方印章正缓缓向着羊皮纸的右下侧盖下,最引人注目的还在纹章的正中间,那是一架黑铁底座青铜作为托盘的天平,最中间则是用秘银镶嵌着一个古怪至极的符号。

“这是契约与公正之神的神名。”欧文家的管家亚当是一名异常安静的中年男人,见陈浮生视线停留在天平中间的秘银印记上,若有所思,轻声提醒道:“和许多神殿骑士和神官一样,据说佣兵这个称谓的前身专属于契约与公正之神的信仰卫士,那时候的佣兵是一种十分高阶的职业者,在某些方面上甚至比成为一种魔法师还要困难,需要至少精通一种武器,懂得熟练运用多种武器的使用与维护保养,熟练运用通用语与其他任意一种种族语言与人交流,更要精通潜行,追踪,反追踪以及探测陷阱与毒物等多种生存技能,类似辨认天气方向地理矿物,植物学,动物学这些只有德鲁伊和炼金师的知识可以不精通但一定要广博。”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要在这位契约与公正之神的神徽下宣誓毕生践行承诺与契约,重视公正胜于自身性命,否则就会和牧师与骑士背弃信仰一样,实力乃至性命都会受到反噬。”摇摇头,打量到四周无人,亚当压低声音道:“和现在只要是一名职业者在佣兵工会里面注册考个证明就有资格称为佣兵的情况截然不同,没有这种信仰反噬的风险,甚至连佣兵最根基的诚信二字都无法保证,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只有金币,规模大一些的佣兵团还比较重视名声,其他的佣兵其实用冒险者来形容他们才最为恰当,在雇佣他们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在此之前,克劳迪娅与维托兄妹都一心提升实力,从来没有过外出游历的经验,陈浮生两人实力虽然强大,但为了避免言谈中暴露出异样,在第一次见到马斯子爵的时候陈浮生就表明自己与敖璃两人也是第一次出门冒险就遇上了风暴被冲到捕鲸船的附近,因而这位亚当管家是欧文子爵专门留下来照顾女儿的,此时他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暗中提点陈浮生一二。

事实上他很不理解自家小姐为什么一定要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虽然从南特前往帝都是逆卢瓦尔河而上,但无论是对于欧文家还是梅纳家族来说送克劳迪娅一行人顺利抵达帝都都不过是小事一件,实在不行,也可以随着蔷薇商会的商队。

最后他只能认为是克劳迪娅练习了多年的武技与斗气想要抓住机会展现一些,或者就是被吟游诗人口中的那些什么传说故事所吸引想要效仿一二。虽然这与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姐平时的性格与作风有所不同,但克劳迪娅毕竟年轻,有这种想法也不算多么稀奇,在他看来总比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无所事事没有追求的贵族少爷要好上许多。

事实上克劳迪娅也是用武技需要淬炼,维托也需要增长经历的理由说服了马斯·梅纳与凯尔·欧文两人。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居然在南特这个地方也能够见到知晓吾神的朋友。”

伴随着一声感慨,稳健的脚步声从陈浮生与亚当背后缓缓传来。

亚当蓦然转身,脸色有些发青,在为欧文家族作事之前他也是一名佣兵,关于佣兵与契约与公正之神的关系他偶然听一位觉醒了起源的高级佣兵提起,在刀枪箭雨中摸打滚爬七八年之多却没有留下什么严重暗伤更没有落得残废能够全须全尾地退下来,他自然有着过人之处,凭借的一是谨慎二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对于危险的敏锐感觉,方才他就是因为确定这里并没有外人停留才会放开了话,可是却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把他说的完全听了去。

虽然他说的这些事只是知道的人少一些,并没有什么亵渎的言论,但单是对方的实力就足以让他心惊了。

“这个人差不多该有丹成的实力了吧?”

出现在陈浮生两人面前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看上去老迈异常的老者,虽然身形单薄削瘦,看起来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然而他的眼中却有神光流露,身上更是放出一股道锋锐刚猛至极的剑意将身周三尺排斥开来,一身亚麻布衣鼓荡而起,膨胀如球,与老人对视一眼,亚当只觉双眼一阵刺痛,几欲流出眼泪,肌肤更是有如针扎。

陈浮生摸摸下巴,饶有兴趣地看向来人,亚当没有发现此人,但却瞒不过他的神识,只是他在来佣兵工会之前也没有想到南特居然也是卧虎藏龙。

之前维托兄妹都表明除去海洋与风暴神后教会的祭司牧师外,在南特实力最高的也不过是魔法协会的会长,一名白银高阶的魔法师,就连梅纳家族的首席骑士温德在没有突破前也不过只是白银中阶而已。

而陈浮生当日以箫音将南特城笼罩起来,通过气机激荡出的涟漪来探测南特城修士的实力,得到的结论也与之一致。

可是没想到居然在小小的佣兵工会里面居然还藏了一个黄金阶的强者,这就有些意思了,要知道除去海洋与风暴神后教会的神殿教堂有着神灵之力防护他感知到的有些朦胧之外,就连被魔法协会里面的重重魔法阵与魔法器具也无法阻隔他的视线。

一个不过黄金阶的职业者当日又是如何瞒过了他的神念。

如果在他那个世界,他自然不会稀奇,佛道两家有着数不尽的奇功秘术,魔教也不例外,他就修炼有一门玄同篇,在遮掩形迹与周围环境气息上有着玄妙效力,其他人练就类似神通一点儿也不奇怪。

不过这个世界元气彰显,以四大元素为基,而借此衍生出来的修行体系也显得要粗放许多,虽然进展神速,威力强大但在细微控制体内力量如何收敛气息上就要差上许多。

而且这个老人身上散发的剑意同样也是走得刚猛一路,虽然对方已经修炼到了轻重缓急,刚柔变化的高明地步,但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难道是这件东西的缘故?”

陈浮生两眼一眯,盯着对方胸前那个平淡无奇,划痕在油污灰尘下没有被遮掩反而显得越发明显的黑铁徽章。

这个徽章与陈浮生之前看到的纹章有着一模一样的图案,当然任何一个在佣兵工会注册过的佣兵都会被发放这样一名徽章,只不过除去那些实力太过低微的低阶佣兵外很少有人保留,大多立刻被自己所在的冒险小队或者佣兵组织的纹章所取代。

而陈浮生在这个粗糙的徽章上却是感受到一种异样波动,晦涩但是强大异常。

下意识的运起鲲鹏慧眼,想要将这件特殊的物品查看清楚。

一道白光在老人胸前忽然绽放开来,陈浮生能够看到的只有一架天平,不过比起徽章上的可要精致华美不知多少,一股坦坦荡荡,光明正大的气息袒露出来,将老人身上那好似可以劈山开水的剑气尽数压制下去。

“咦?!”

这一番变故显然也出乎老人的意料,摸摸胸前徽章,光辉敛起,将视线从管家亚当移到陈浮生身上,手掌放在空空荡荡的腰间,作势拔剑,在胸前划出一个手势,微微低头,“您就是那位被风暴教会的主教请到神殿中的浮生先生吗,我这些日子在工会听那些小伙子们提起过许多次你的名字,他们都说你是一位黄金阶的吟游诗人,果然十分强大,以您的实力为什么要来佣兵工会这种地方?”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陈浮生再次打量一下他胸前的徽章,好奇问道:“难道您是契约与公正之神的信徒不成,可是他不是早就已经……”

“没错,吾神确实早已陨落,否则佣兵们也不会堕落到如此局面。”老人坦然点头,没有一点儿信仰被侮辱的恼怒,指指胸膛,正色道:“不过只要世人相信契约的神圣性,只要公正之心不绝,吾神就永远不会消亡,相比这些神国、神名都是虚幻外物。”

胸前徽章再次泛起一阵淡淡白光,好似在为老人的语言作证。

“您的实力虽然不低,但应该还说不出这样一番话来,请问它的真正出处是……”

细细品味一下,陈浮生摇摇头,这种说法在他出身的世界算不上多么稀奇,但在这个世界说出来,所犯的忌讳可要比亚当那几句闲话要严重许多,很难想象是出自这个明显是契约与公正之神的虔诚信徒之口。

不过这从某种程度上确实点明了神灵存在的本质,如果真是眼前这个老人自己亲自领悟所得,实力绝对不可能只是局限在黄金阶。

“是我的导师,一名觉醒了起源的强大剑客。”老人脸色略带几分黯然,“当然他老人家早就在五十年前就已经为了践行契约奋战而死了,不提也罢,不过您好像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陈浮生嘿然一笑,没有回答,这一次他是为了陪克劳迪娅等人来佣兵工会注册一个冒险小队,捎带接几件难度适中的任务培养一下战斗的意识。

不过陈浮生不觉得这个方才还在大厅的老剑客不知道这一点,显然他只是想要让陈浮生亲口说出来而已,虽然对方的实力不放在陈浮生眼中,但有过一次经历的陈浮生自然知道牵扯到神灵之后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哪怕对方不知已经陨落多久,在诺兰德大陆上几乎没有多少信徒存在也是一样。

“我快要死了。”

见陈浮生没有回答,老人自顾自说道:“自从十五岁成为一名佣兵离开家乡之后,已经足足过了五十六年,不知经历过多少战斗,如今我总算就要迎来平静的死亡。”

陈浮生点点头,这个世界的修士寿命虽然依旧超过凡人但却有着极大的两极分化,继承有巨龙、精灵等高阶血脉的修士轻易就可活上数百年,然而因为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太多偏颇,不擅涵养己身的缘故,没有特殊血脉的修行者哪怕凭借勤奋与机缘悟性拥有了强大的实力在寿命上却不及前者许多,最长也不过活上二三百年,甚至像老人这样修行的功法神通太重杀伐,摧残体内生机的比起那些无灾无病,寿终正寝的凡人来也相差无几。

“不过我还有一个遗憾,没有为这件徽章找到一个合适的主人。”将徽章从胸前取下,老人说道:“在离开家乡的时候我曾发誓终生再不返回。所以我选择南特这个遇上导师的地方希望能够发现一名有资格继承这个徽章的人物。只可惜南特太过偏小,实在没有什么出色人物,而且他们的心性确实如他所说差了太多与契约与公正之神的教义相背。”

“我有一名同伴,身份高贵,天赋出众,心性上佳,她今天来就是为了成为一名佣兵而来,想来老先生一定会对她满意才是。”

第三十二章

“浮生阁下,这是您的佣兵徽章。”

克劳迪娅回来的很快,虽说这件事按理说需要本人亲自注册,但强者总是有着格外优待,作为专门负责各种任务委派的所在,佣兵工会的消息可谓灵通至极,陈浮生被海洋与风暴神后教会大主教恭敬请去的情报自然早早传到了他们的耳中,再加上维托兄妹梅纳家族的出身,中间环节自然是被全部省略过去。

事实上如果不是陈浮生表明喜欢清静,佣兵工会恨不得为他提供最高的贵宾待遇,也压根不会遇上那个老年剑客。

陈浮生微挑眉毛,他当然知道三人之前明明没有修炼过什么合击阵法,然而距离克劳迪娅出去只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身上的气息就有了细微的变化,隐隐与她背后的维托兄妹联为一体,甚至连带着身上的气运也汇聚成为一个巨大漩涡,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特殊秘术。

还未等陈浮生接过徽章和证明文件,克劳迪娅就眼见地发现陈浮生手中那个如出一辙,但比起自己手中明显要陈旧许久的黑铁徽章。

“小姐,我们在这里遇上了一位黄金阶。”亚当这一次学了教训,虽然明知道老人早已离开,但还是下意识望向陈浮生一眼,见到陈浮生点头后方才低声将刚才发生的情况一一给克劳迪娅分说,心有余悸地呼出口气,看向陈浮生眼中满是钦佩:“那位大剑士的实力实在太强,单单站在那里就压制得我无法动弹,如果不是浮生阁下,恐怕这个房间都要被他拆掉。”

克劳迪娅美目轻扫,在心中对陈浮生的评价再次提升一层,大剑士是剑客职业中一个重要分支,十分强力,在纯粹的攻击上只怕还要胜过她这个骑士,一个黄金阶的大剑士全力发动起来不要说这个房间,说是千军辟易都不为过。

就算两人只是稍微切磋一下,一触即收,单看表情亚当的表情,也知道方才的交手有多么激烈,可是这就发生在眼下,她都没有察觉到分毫,甚至整个房间的摆设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破坏,这只能说明这场战斗由始至终都在陈浮生的完全控制之下。

一个吟游诗人在近距离的搏斗中完全压制了黄金阶的大剑士,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想到这里,克劳迪娅心中一空,紧紧看向陈浮生手中那个平平无奇,没有散发出任何力量波动的黑铁徽章,据管家亚当所说,这个徽章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伸出手指,缓缓摩挲粗糙不平的表面,试探性地注入斗气,一排信息在一片淡淡白光中浮现在眼前。

“装备名称:路西恩的指引”

“产地:诺兰德大陆”

“装备稀有度:神性物品(这件装备的历代持有者都是契约与公正之神的忠实信徒,这位神灵的目光曾在上面停留许久,这使它具备了少量的神性与神力不能再用普通标准衡量)”

“材质:唯一,未知,不可毁坏(寻常的黑铁在经过神力与历代持有者的信念洗礼之后已经发生神奇的变化)”

“装备位置:特殊装备(团队徽章)”

“装备效果:

①……

②……

③……

④……

“附加说明:

①该装备为特殊物品,已与剧情人物浮生·陈进行绑定,在其他人获得浮生·陈与装备双重认可前为不可交易状态,当浮生·陈脱离团队,当装备从浮生·陈身上掉落时,装备效果消失。

②该装备为任务物品,轮回空间下属契约者与重生者在达成相应条件时,可激发传说级任务‘路西恩的指引’。”

将手从徽章上缓缓移开,克劳迪娅脸上满是可惜,这件装备虽然不是直接提高属性,增强攻击力和防御力,但果然不愧是神性物品,足足有着四重特殊效果,非但使得团队成员在战斗状态中实力获得完全发挥,还可以提升团队的默契度,更能增加收益,就算是最后那个效果好坏参半,虽然一旦正式加入团队,想要正式退出就要付出极大代价,但对有志于真正打造一个稳定的团队的契约者与重生者来说还是好处大于弊端。

只可惜这件装备居然落在了一个任务世界的土著手中,克劳迪娅之所以专门来佣兵工会注册一支冒险小队,就是因为在轮回空间中有着正式的团队编制,轮回空间下的任务世界多种多样,发布的任务也是如此,没有一个契约者可以保证自己选择的强化路线完成所有任务,因而在经历过几次任务世界后,大多数契约者都会选择几名脾性与强化路线适合的同伴组合成一个队伍,共同完成任务,团队成员历经生死考验后培养出来的友谊与感情也是轮回空间中难得的亮色,否则没有几个人能够在这种环境下坚持下来。

虽然陈浮生等人并非轮回空间下属的契约者,空间对诺兰德大陆的探索与掌控也十分有限,但借助佣兵工会这种涵盖大陆的组织与克劳迪娅重生者的身份组建的冒险小队也能勉强拥有几分效力,当然对克劳迪娅来说,她也可以初步建立一支自己可以借用的力量,而且生前作为高级契约者的她也略微知道一些气运的知识,这样长期相处下来自己与团队成员的联系也会变得紧密,对于将来完成轮回空间的任务大有好处。

想到这里,克劳迪娅再看看最后一行提示,又是一声叹息,只感觉今天快要将自己进入轮回空间以来的叹息全部用尽。

她之所以想要这么快出发前往帝都,最主要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南特城太过偏小,没有什么上档次的任务被她激发出来吗。

考虑到诺兰德大陆的世界等级与轮回空间对其的掌控力度,就算是开出史诗级乃至神级的任务出来克劳迪娅也不会太过奇怪,只是这样的任务就算对于那些最顶尖的契约者来说也不是一件易事,更不要说还没有完全恢复到前世实力的她。在重生之前,她也经历过寥寥几次传说级任务,虽然她在其中贡献的完成度不高,但多少也是有着一定经验,而且轮回空间给她的时间还算充裕,在此之前自己的实力还可以有长足的进步也可以借助本地土著的力量来完成,因而传说级的任务她还是有心气去想上一想。

任务级别越高,完成后的收益自然也会越好,而克劳迪娅最关注的还在于自身的主线任务“世界探索”上,传说级的任务可以说在这个世界的主线历史中也是一条庞大分支,一旦完成,探索度必然会有一个极大的增长,说不定可以一举将她乃至所有重生者的主线任务完成也不一定。

这一点,克劳迪娅并不认为是妄想,虽然那个没有透露名字的大剑士只是黄金阶,但亚当说得很清楚对方有一个觉醒了起源的导师,而这枚徽章更是不知传承了多少代的信物。

“路西恩的指引”这个名字很有深意,这件徽章是想要指引他们去走上什么道路,对此克劳迪娅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这件装备是一件神性物品无疑,有着神灵的力量在其中,而契约与公正之神则是早已陨落多年,这件任务物品到最后激发的任务说不定就与这位神灵有关。不是涉及到众神之战的隐秘,就是能够波及到佣兵工会,怎么看都会引发一场大风波。

身为重生者的克劳迪娅这一世没有任何退路,对她而言,风波越大越好。

只是眼下她却只能看着这么大一张馅饼放在眼前无可奈何,那个不可交易的绑定状态让她十分苦恼,那个老人找上的是陈浮生而不是自己,而那个吟游诗人是堂堂正正击败对方之后才获得了这枚神性徽章,如果是在诺兰德大陆,最起码十年之内克劳迪娅没有任何信心可以从陈浮生手中赢过来。

更何况她可不知道到底如何做才能获得。

“不,不对。”

克劳迪娅摇摇头,回想着那位契约与公正之神的神名与教义,若有所思,如果她在骑士八美德中选择的信仰源泉是诚信与公正的话,说不定就可以直接跳过这个阶段,被徽章直接认主。

由一发散开去,克劳迪娅彻底陷入沉思。说来也怪,骑士八美德修行体系到底是如何建立的,这样一件大事在历史和传说中的记载也十分模糊与稀少,会不会有其他的神灵的教义与剩下的几种美德有着相通之处,到底是先有了神灵才有了八美德骑士,还是神灵因为这些美德信念而成,然后有人总结出来骑士这种职业。

就好比克劳迪娅就知道这个世界有战争之神,还有贵族之神还有苦难之神等等,就可以与英勇,荣誉,牺牲等隐约联系起来。

先是在唯物主义教育下生活了二十多年,然后又在轮回空间经历了不知多少任务世界,亲耳听过顶级契约者击杀甚至取代神灵的事迹,克劳迪娅自然不会如这个世界的人一般天然对于高高在上的神灵有着畏惧之意。

事实上轮回空间中关于神灵是如何形成的推论与分析广泛流传。

摇摇头,将这些无用的猜测逐出脑海,眼下她甚至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做才能符合前置条件,将这个任务真正激活,只能寄希望于陈浮生千万要对得起自己位面之子的身份。

是的,在克劳迪娅看来,陈浮生就是这个世界的位面之子,肩负着整个世界的命运走向,否则实在无法解释对方只是来到一个偏远小城的佣兵工会就能遇上一个黄金阶的大剑士,并且收获这样一件背后隐藏有无数故事甚至牵连到神灵的神性物品。

当然换一种更通俗的说法就是陈浮生就是一个剧情主角,每一举一动都直接推动剧情向前发展,当然在这个世界里,这样的人物往往出现在吟游诗人的诗篇里,每当邪恶滋生,善良不彰的时候就会有或者身怀离奇身世或者出生与偏远山村的勇者横空出世,率领着同伴披荆斩棘,克服重重险阻,一路向前最终,打败或者巨龙或者恶魔的邪恶反派。

而克劳迪娅眼下似乎就有沦为勇者队友的趋势。

“看样子这个团队暂时要交由他领导了。”

克劳迪娅看着陈浮生将那一枚陈旧的黑铁徽章小心别在身上那件特殊的宽大衣服上,开口劝道:“无论是我们这样刚成立的冒险小队还是那些大型的佣兵团,首领一般都是由最强者来担任,而且无论是我还是维托或者维妮卡妹妹之前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家门,于情于理还希望您千万不要推辞。”

克劳迪娅早就看出陈浮生与敖璃实力虽高,但并不喜欢打理这些杂务,因而她原本打算着建立冒险小队后展示一下自己在轮回空间中磨砺出来的经验,从而加重自己维托兄妹以及陈浮生等人中的地位,为今后培植势力初步奠定基础。

但“路西恩的指引”这件团队徽章却将她的计划打乱,在没有找到解除这枚徽章与陈浮生的绑定关系认自己为主的方法之前,只有让陈浮生充当队伍的指挥者才能将这件神性物品的效用完全发挥出来。

“你没有出过门,我又何尝不是。”陈浮生嘿然一笑,就要开口拒绝,眼睛忽然一眯,仔细感受着空气中那种看不见但确实存在的冥冥联系来。

自他从克劳迪娅手中接过佣兵证明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气机也与三人若有所无地联系起来,而在陈浮生表明以他为首的态度之后,原本以她为中心的那道气运涡旋就向着陈浮生缓缓推移而来。

然而陈浮生能够感觉到在这个过程中胸前那枚徽章也是悄然发出了一阵晦涩的波动,为这个过程大大加了一把助力。

这个徽章虽然来得蹊跷,但要说陈浮生对它没有兴趣是不可能的。

第三十三章

这枚徽章上释放的能量波动并不是太过强烈,至于效果,也不过是振奋精神可以使人随时随地保持心神清明,信心勇气俱增,听起来玄奥实则有太多作用于神魂的秘术可以做到这一点,只是这个徽章将数重功效融合为一,相比之下,手法显得精妙许多。

想到这里,陈浮生袖手取出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徽章与那枚老剑客留下的天平徽章放在一起,仔细比较。

这两者的来历十分类似,都与神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件是世代相继的传承信物,老剑客与他的导师一脉代代都是契约与公正之神的虔诚信徒,而布鲁斯赠给陈浮生的更是由海洋与风暴神后亲自赐下。

只不过两者的品相就相差太远,一枚简陋陈旧,满是油垢,好似数十年没有清理过一样,而剩下的一个虽然也是偏于深沉的青黑色泽,但却是时时保持着光洁如新的状态,在上面找不到哪怕一处划痕,一粒尘埃,上面的花纹更是精致繁复到了极致,任如何巧夺天工的妙手都不可能做到这这一点。

不过两者上都笼罩着一层等阶层次十分颇高的法力,风暴神后并没有在徽章施加禁制,只需陈浮生心念一动,就可以借助徽章施展出海洋与风暴教会所有的一阶神术,虽然在神力的加持下其强度获得了极大提升,但其威力仍不被放在陈浮生眼中,最大的作用还在于作为一个象征使得那些并不属于教会的人明白陈浮生与海洋与风暴教会的重要盟友。但因为属性相近的缘故,陈浮生很快就摸索出了几分更深层次的妙用来。

在原先的陈浮生曾好几次见过元神级数的高人出手,虽然大多只是惊鸿一瞥,但还是让他见识到了修行路上的大风光,尤其是那一场龙王、魔教教主、北冥道人三位最顶尖修士间的隔空斗法更是看得他心驰神摇,不能自已,至于北冥道人打入体内的那一道法力,因为被他用来将九天剑阵与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祭炼为一的缘故,感悟极为深刻,受益匪浅。

当他将那种感受与风暴神后加持在徽章上的神力进行比较时,终于隐约体会到了这两个世界最高阶存在间的几分差异。

虽说他所出身的世界修行体系最主流的还是道家练气九层身化元神以及开辟佛门九识铸就金身两条道路,但并不意味着神灵绝迹,神道之法不现于世。

在某种程度上,人皇,先祖以及四海龙宫都瓜分了极大一部分信仰,佛家神通有许多是集结信徒愿力才能修成,道家中还有龙虎派这种专精神道之法甚至借助真灵位业图收拢一地香火愿力做出编写神圣仙灵的行为。

就连陈浮生也借助水神印之力暂时将那条渡劫化蛟的墨冥封正为一方河神,更亲眼见识黑山将一方山神印炼入自身法体试图与山脉地力合一成就山神之位。

然而两个世界的神道之法也同样有着差异,在他那个世界,神道想要长生久视虽然比独自修行要容易许多,但所受的束缚也是极大,若非逼不得已,没有多少修士愿意走神道之路。

然而这个世界,上升的途径却似乎只有这么一条,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智慧生灵,无论是施法者还是武者,走到最后,无一不是这条收集信仰,点燃神火,将神国托举到天上化为一方星辰存在的道路,没有第二个例外存在。

虽然他们依旧受到信仰的制约,视信徒的多寡虔诚与否而决定神力强弱,但某种层面上,他们又皆与这个世界化合为一,从本质上没有高低之分,更可以投影出分身在人间行走,只要不是遭遇神国破灭或者圣者化身被毁这样千万年难有一次的例外,几乎真正做到了不死不灭。

而现在他手里又多了一个契约与公正之神见证过的神性物品。

比起海洋、风暴这种依托于风、水而成的具体能量形式来,契约、公正这种心念衍生出来的定义无疑要虚幻许多,令人难以把握,尤其是对陈浮生而言更是如此。

但他还是多少收获了一些东西。

风暴神后与这位据说早已消亡的契约与公正之神的力量看起来截然不同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但在陈浮生感觉中,他们的力量是一般无二的,只是因为神灵属性不同而有所差异。

就好比最纯粹的水加入茶叶烹煮成茶或者用来发酵酿酒一样,用这个世界的说法大抵就是神性与神力的关系吧。

陈浮生想得出神,却没有留意到旁边的克劳迪娅。

“又是一件神性装备。”

接连受到打击的克劳迪娅已经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话如何才能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眼光早已变得笔直,紧紧放在风暴徽章之上。

她到达南特的时间本就稍晚,亲眼见过海洋与风暴教会登门拜访奉上这枚徽章的只有维托兄妹两人,他们又得了马斯子爵特意吩咐过不可过多谈论此事,在这之后她又因为觉醒前世作为契约者的记忆,与今生二十年的记忆交杂编织在一起,花了一段不短时间才从这种混乱认知中摆脱出来,这时候这件事早就已经告一段落,因而她虽然隐约听说过这位吟游诗人与风暴教会有些关系,却也不过以为陈浮生认识一两个海洋与风暴教会的牧师而已,哪里想到陈浮生居然曾经引得一位神灵注目,发布神谕。

因此这枚徽章的品质也要比“路西恩的指引”高上不止一筹,以克劳迪娅目前的实力,就算有着轮回空间的帮助也不能获得这件物品的详细信息。

但单单探测到的这几点就已经足以引得克劳迪娅意动了。

“装备名称:海洋与风暴的盟友·罗蕾斯的注目。”

“产地:诺兰德大陆。”

“装备稀有度:神性物品(这件装备的主人是一名技艺高超的吟游诗人,他的乐曲成功引起了罗蕾斯的兴趣,为了表彰他在音乐上的才华,海洋与风暴神后亲自制作了这件装备赐予吟游诗人浮生·陈。)”

“材质:星耀石,海洋之心,风暴之眼(不可毁坏)”

“装备位置:特殊装备”

“装备效果:

①神谕:此徽章为海洋与风暴神后亲自制作,受到诺兰德大陆所有海洋与风暴教会下属的神殿、教堂、圣所一致认可,持有者与海洋与风暴教会的关系提升至尊敬级别,与风暴教会所有人员自行拥有最低为友善级别的好感度,好感度高低由教会人员实力、地位以及对风暴神后的虔诚程度决定。

②神恩:此徽章为海洋与风暴神后亲自制作,持有者可以此施展海洋与风暴教会所有一阶神术,持有者认可的船只在海上永远不会受到巨浪与风暴的侵袭。

③神之威仪:星耀石是传说中神灵陨落后神国坠落大地的碎片所化,蕴含有神性信息,当持有者佩戴此徽章时,自行获得世界本源认可,魅力提升,精神提升。

④召唤海精灵:万丈深海中的海精灵海洋与风暴神后最忠诚的子女与信徒,海洋之心由海精灵女王的眼泪凝结而成,当持有者身处大海之上时,可借此召唤方圆五百海里内的海精灵。

⑤风暴无惧:世人只知道风暴狂乱肆虐,但在风暴的最中心却是一片祥和,装备该徽章可以令持有者避免受到风暴任何直接或者间接的伤害。

……”

“附加说明:

①该装备为特殊物品,已与剧情人物浮生·陈进行绑定,不可交易,当此徽章从浮生·陈身上取下时一切效果消失,任何以偷窃与抢夺手段从浮生·陈手中获得此徽章的人物同海洋与风暴教会的友好度永久降到敌视之下,并有极大可能引来海洋与风暴教会的追杀。

②该装备为任务物品,轮回空间下属契约者与重生者在达成相应条件时,可激发史诗级任务‘罗蕾斯的注目’。

……”

“警示:史诗级任务‘罗蕾斯的注目’进行到一定程度后,任务等级有很大可能提升,同时领取任务的契约者与重生者有极大可能受到其他神灵的敌视与攻击,请契约者与重生者在认真评估自身实力与任务难度后,谨慎选择是否进行任务。”

“这个吟游诗人到底做了什么?”克劳迪娅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着陈浮生,一脸难以置信,就算陈浮生是她认定的剧情主角,但诺兰德大陆并非一个简单场景而是一个恢宏壮大的世界,类似陈浮生的气运之子虽然罕见,但绝对不在少数。

可是像他这样能够同时与两位神灵牵扯上的一定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尤其是其中还有罗蕾斯这个海洋与风暴之神。

由不得克劳迪娅不眼红,和那个消亡多年,就连神名也已经无人知晓的契约与公正之神不同,依托于海洋与风暴的罗蕾斯可是自远古以来就一直存在至今,虽然限于神职,她的势力一直没有扩展到陆地上来,只是存在于海洋生命与沿海城市之中,但无人可以否认她的强大,根本不是信徒几乎灭绝的契约与公正之神可以相提并论。

在探测到的信息中,克劳迪娅最关注的只有两条。

神谕与史诗级任务。

正常情况下想要与一个这么强大的一个势力建立起稳定的同盟关系,与无数强大的职业者将好感度刷到友善级别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与心力,至少也要完成一个史诗级的任务才有那么一丝可能,如今只需要一个徽章,就可以将这一切完成。

好感度级别提升意味着更容易从人物手中获取优质任务与收益,意味着大量的探索度,甚至她可以借助风暴教会的力量帮助她快速扫除障碍。

克劳迪娅之前最忧虑的就是距离空间真正降临的时间太短,自己在这之前不能拥有足够的实力与势力,但如果拥有了这枚徽章一切就都不会再是问题,即使她在重生者中最晚一个觉醒,也有信心可以彻底将其他同伴取得的先手优势取代,借助风暴教会的力量,轮回空间的主线任务可以轻易完成。

更不要说还有一个史诗级的任务,就算在偌大的轮回空间,史诗级任务也是向来只有那些顶尖契约者才有资格与实力接触,甚至A级以下的世界因为底蕴不足,根本无法支持形成这种等阶的任务。

而那鲜红的警示二字更是从未出现,克劳迪娅知道,任务级别提升,要么是因为轮回空间对任务世界的探索度不够,导致之前的评估出现差错,如今是进行难度修正,要么是因为契约者的或者无心,或者蓄意,或者临时或者蓄谋已久将正常的任务流程打破,导致事件崩坏,向着其他方向发展。

许多刚进入轮回空间的契约者都认为轮回空间无所不能,这一个个任务世界都是它创造出来用来试炼契约者为自己增加一些乐趣。

他们得出这个结论的最大根据除了空间发布的任务基本上都是派遣一些人到处捣乱,看不出来有任何收益,就在于轮回空间下属的许多任务世界都是基于他们原来世界中或者书籍或者游戏或者影视作品的幻想世界而成。

能够将这些虚幻想象提取出来,真正成为一个个世界,说这个轮回空间是造物主似乎也没有太大问题,如果不是脾气古怪,显得无趣,它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但克劳迪娅这样的高级契约者却是一点儿也不相信这种说法,那些人之所以这样以为只是因为他们经历的任务世界太少的缘故,如果这些任务世界都是它一手创造出来又怎会对任务的难度评估错误,为什么会有探索度一说。

而且她从不相信一个有如此伟力的存在,花费这么大力气只是为了一个如此浅薄可笑的目的。

具体轮回空间想要做些,恐怕也就只有那些顶级或者传说中已经真正脱离轮回空间的契约者才会知晓,这个秘密,以克劳迪娅或者是谢楚重生前的实力与见识还没有资格知道,但她猜得出来,无论是属于哪一种情况对于轮回空间来说都只会是一件好事,因而在传说中基本上当这种情况发生时,在任务难度提升的同时,任务属性也往往更改为强制性参与,根本没有退出的可能。

而现在轮回空间却是好意提醒克劳迪娅尽量避免这个任务,怎么看都有些不同寻常。

这种情况下,到底陈浮生身上有什么引来了风暴神后的关注对克劳迪娅而言就太过重要了。

音乐,这怎么可能!

第三十四章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克劳迪娅自然知道这位喜怒无常的风暴神后崇尚暴力,比起欣赏动听的音乐来,掀起狂风巨浪将那些在出海前没有献祭足够供奉的船只摧毁,品味着这些苦难者的恐惧与惊惶无疑更加符合她心目中对于艺术的定义。

这样一位偏于混乱与邪恶的神灵的目光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吟游诗人所吸引,克劳迪娅怎么也想不通这一点。

这样一位偏于混乱与邪恶的神灵的目光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吟游诗人所吸引,克劳迪娅怎么也想不通这一点。

陈浮生则是用神念将面前这幅由一整张平滑洁白的胎犊皮纸制作而成,囊括了整个神圣同盟以及部分北地高原的地图整个儿拓印下来,这个世界魔法兴盛,依托于法术的便利,最起码在地图绘制上有着不浅的造诣,轮廓与尺寸异常的精确,最起码上面标示的南特一带与陈浮生识海中神念扫描出来的误差极小。

陈浮生指尖向右侧缓慢滑动,卢瓦尔河这条湖绿色的绸带末端正好在南特分为两股,然后汇入由一片弧形的海蓝色渲染而成的比斯开湾与神圣同盟的心脏——帝都连接起来,七八处犬牙交错的封地将一朵赤霞般灿烂的蔷薇拱卫起来,南特与帝都之间先是一片麦黄色的宽阔平原,然后或者纤细或者粗阔的线条长长短短连在一起,搭配着各种颜色组成高低起伏的的丘陵山林。

显然比起用双脚从陆地上连续穿过平原山地来,乘坐船只无疑是一个更加简便的选择。

看着陈浮生将罗蕾斯的注视收起,克劳迪娅抿抿嘴,眼神投向地图上那一条明显要复杂曲折许多的前进路线,就算是普通人稍一计算就会发现至少要为此多花费一半的时间。

当然克劳迪娅的理由也很充分,她与维托兄妹都是第一次出门游历,自然要多领略一些其他地方的风土人情,而且比起梅纳家族来,欧文家因为盛产葡萄酒的关系与其他贵族的关系要紧密许多,对于贵族而言,外交在某些时候是比斗气与金币还要更为有用的力量,维托作为梅纳家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将来还有可能以女婿的身份将欧文家族的封地合并一起,已经成年的他确实很需要这番经历。

只是如果陈浮生是一名真正的吟游诗人的话,他就会发现在吟游诗人的传颂中,这些地方大都有无数精彩丰富的过往传说流颂。

当然就算有人知道,也不过以为是一个偶然的巧合而已。谁也不不看出来克劳迪娅选择这条路线的真正理由。

事实上这些地点都是克劳迪娅这些日子来根据自己这一世的记忆精心挑选出来用以完成主线任务。

世界探索度对于轮回空间很是重要,甚至在某些任务世界里,轮回空间为此付出的奖励不亚于契约者完成一次难度程度极高的稀有任务。

虽然探索度是一个很难准确定义的东西,但经过万千契约者点点滴滴集腋成裘的拼凑,还是大致摸索出来了几条快速刷世界探索度的有效途径。

其中去一些特殊的所在就是其中在没有太过提示的情况下最容易的一种方式。

在克劳迪娅这些高级契约者看来,在诺兰德大陆这种轮回空间的力量还未过多渗透进来,自身等阶也很高的世界,轮回空间能够做到的事情极少,甚至连将意识降临下来都很困难,他们这些契约者就是轮回空间的眼睛耳朵,将看到听到甚至感知到的一切信息反馈给轮回空间,他们从中收获理解的有限,但轮回空间却可以凭借强大的运算能力通过排除提炼归纳分析总结,能够快速绘制出来一张任务世界的“地图”,地图越详细,空间对任务世界的法则就更加清楚,同时有着轮回空间徽记的他们天生就是轮回空间信号基站,通过构建这些基站,轮回空间就更容易将力量降临下来。

更不要说这些地方本来就更容易触发任务,如今有陈浮生与敖璃两人在身边,克劳迪娅对于己方的实力有着充裕的信心,黄金阶多少也有自己的尊严,就算重生者中人有投身成为皇子皇孙或者大家族的嫡系继承人,出身比自己要好上许多,也不太可能拥有两名黄金阶的强者随身,更何况能够连续与两名神灵扯上关系的陈浮生怎么看都不是可以轻易用表面的等阶来衡量,而能够被他认可作为伙伴的敖璃自然也是非同凡响。

事实上克劳迪娅曾有意探测一下敖璃身后那两柄须臾不离身的长刀,银月刀一帆风顺但轮到惊龙刀时,轮回空间的意识方一接触,这件平常显露得平平无奇的法宝就骤然现出了几分应有的强大狰狞来,直接将轮回空间分化出来的意念弹开来,留给克劳迪娅的只有简简单单“未知”两个大字。

甚至在克劳迪娅心中都觉得敖璃其实早就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窥测,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而有能力感知到空间探测的在克劳迪娅经历过的任务世界里似乎没有一人有这种实力。

“喏,我们的第一个任务是这里。”

克劳迪娅用手一指,落在一处月牙状的灰黑色区域,小麦般的金黄色代表的平原,蓝色的河道与草绿色的森林将它夹在其中,看上去异常突兀,但从那被涂抹的深浅不一的颜色与旁边的标注上可以看出这片沼泽的面积一直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外扩张,从来没有停止。

“这片黑月沼泽是人为形成据说两位传奇级别的魔法师曾经在这里大打出手,到最后甚至临时将元素位面与这里沟通起来,彻底破坏了这里的地形甚至仍在继续影响。”

克劳迪娅眼中难掩对这种力量的向往,“不过这么多年年下来,残存的元素之力早已经衰落到就算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凡人也可以安全进入的地步,甚至那一场大战以及将近数百年的隔绝繁衍也催生变异出了许多特殊的魔法生物与材料,因为这片沼泽本身并没有什么强大生物的缘故,除去沼泽特殊的地形外危险并不算太高,最多的反而是这些人见财起意引发的争斗,因而一直有不少低阶佣兵或者胆大的平民涌入其中,但这几年的折损率比起之前却提升了许多,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来,已经影响到了佣兵工会中几件关于收集这些魔法材料的长期任务,佣兵工会怀疑其中要么孕育出来了一头强大的魔法生物要么就是有什么邪恶的魔法师选中了这片地方做些不为人知的勾当。”克劳迪娅含笑看向维托与维妮卡,声音提高几分,“本来我们小队刚刚组建,是没有资格领取这件任务的,不过南特城的佣兵工会距离此地最近,外加工会的会长认出了维托的身份,知道我们队伍中有着两名黄金阶的强者,又有维妮卡妹妹这个白银阶的魔法师,比起许多中型佣兵团都要强大,这才破例允许我们接下这个任务,这一次我们就是要探明其中的真相,并且将其恢复原状。”

“这不可能。”事关所有魔法师的声誉,本来一直安静听克劳迪娅解说的维妮卡抬起头,不赞同道:“黑月沼泽虽然有一些特殊的魔法材料但种类太过偏门不适合魔法师进行研究,而且没有一个魔法师会喜欢呆在沼泽里面。”

维托则是紧紧皱起眉头,几人之中本就属他实力最低,而且在沼泽这种环境里面骑士受到的克制太大,正当他考虑有什么方法考虑到这一点时,听到妹妹的说法,没有多想,下意识接口道:“既然是邪恶的魔法师,做什么都不稀奇,不是说那些冒险者的尸体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吗,该不会在里面藏着一名亡灵法师吧?”

“亡灵法师?”

一听到亡灵法师这个名词,维妮卡脸上明显露出几分不喜,就连后知后觉的维托也忍不住捂上嘴巴,克劳迪娅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似乎早就有所猜测。

几个月下来,陈浮生对于这个世界已经有了许多认识,自然知道所谓的亡灵法师是什么意思。

虽然法术与武技都是修行之道,但因为天赋悟性等种种限制,成为一名施法者的概率可要比武者要低上十倍不止,因而魔法师这类职业者的地位自然也十分高,因而才会有“法师即贵族”的说法存在。

但作为施法者中的一项偏门分支,亡灵法师虽然实力强大,但远远得不到类似其他魔法师的尊贵地位,一直受到明里暗里的严厉打击。

陈浮生很容易理解,毕竟在他出身的世界,修行尸道的修士也不怎么受人欢迎,被许多人视为旁门邪道,这些操控骸骨,死尸,幽魂的死灵法师自然也不例外,天然会被其他人视为异类,洪水猛兽般的存在,毕竟他们的修行必然需要死亡,同时也将带来大量的死亡,这是任何国家,贵族,教会都不会允许的。

更何况据陈浮生所知这个世界还曾爆发过一次席卷大半个诺兰德大陆的亡灵天灾,其造成的杀戮动荡仅次于未被记录下来只是口耳相传的众神之战以下。

有了这次教训之后,大陆对亡灵法师的打击自然更为严厉,亡灵法师的消息也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过人类面前,根本不成气候。

“应该不是。”

管家亚当作为在场众人中对于诺兰德大陆最为了解的人物,最后表现出自己的看法,“死亡教会对于这些搅乱生与死准则的亡灵法师最是痛恨,时刻都在盯着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如果真有亡灵法师做这些事情,只怕早就被他们送入永恒的安息之中。”

死亡教会在这个世界的教会中是极为特殊的存在,能够掌握死亡的神职,死亡之神公认是神力与生命女神相当,甚至有许多人认为谋杀、猎杀、杀戮这几位神灵都要受到他的管辖,对于这种说法,神灵从来没有过确切的表态,但如果有人敢在信仰这些神灵的牧师前面说出这类话语,与之而来的就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斗。

然而与他的强大相比这位神灵的行事就如同真正的死亡一般沉寂平静,甚至他对于在智慧生命中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培养信徒也没有任何兴趣,就如同那几位亘古不变的元素之神有许多相似之处。

当他的牧师们感受到某处有大量死亡之力出现的时候就会汇聚而来,因为死亡之神选用乌鸦作为象征,因而他们又被称为告死鸦,总是伴随死亡而来,在许多愚昧无知的人眼中象征着厄运。

同样,死亡之神的虔诚信奉者也能感受到那些非正常的死亡,他们从来不会放过那些对于打破亡者的安息,将骸骨尸身重新祭炼之后召唤出来,或者拘禁着死者的魂魄不允许他们升入自己信仰神灵或者死亡之神神国的亡灵法师。

陈浮生摇摇头,有些可惜,他出身的世界虽然看不起炼尸一类的小道,但在他看来这种研究生死玄机的修行之道本来应该十分正确才对,只是这个世界的亡灵法师做得太过偏激了些,甚至有一些到最后为求长生甚至不惜舍弃自己的一切,化身成为一种巫妖这类不死不生的存在。

在他看来,反而是那个异域巫师罗伯特·李所在的世界,他们的修行体系中主要分为八类,其中就有一门死灵系专门研究生与死之间的关系,并试图借此使得生命获得更大升华,虽然目前只是局限于技不含大道真意,却依旧可以称之为真正将这一条道路走通。

如果将三个世界的功法精粹综合起来取长补短,集于一人之身,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陈浮生想到被困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的钟志,下意识想到。

第三十五章

钢铁与烈焰酒馆的主人心情和外面阴沉了十几日的天气一样糟糕。

虽然他现在的身材和柜台后面粗矮沉重的酒桶看起来那么相似,但在十几年之前,他的动作可是如同鹰鹫一样矫健敏捷,就算是现在也可以轻易用单手举起一个单单酒桶就有一百五十磅重的沉重橡木酒桶,当他处于巅峰之时的真得就像钢铁与火焰一样刚硬与狂暴,那时候作为一名青铜高阶的战士,他在周围几座城市里面也有着不大不小的威名,也是凭借着当时积攒下来的一些人脉再加上没有被烈酒和香气扑的炖菜消磨太多的战力才成功地在黑月沼泽里立足下来,毕竟相比起那些来这里冒险佣兵们浅薄的实力与经验,里面出产的魔法材料又稍显丰裕了一些,很容易引来一些不上不下,不耐心在这些耗时过长的任务上费心又眼馋背后收益的佣兵团或者商会的目光。

不过以后这些就都说不准了。

酒馆主人从身后取出自己最为喜欢的那个和少年少女的头颅一般大小的银杯,一面懒洋洋地用棉布擦拭水迹污垢,一面则是看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聚拢在酒馆中的客人。

和之前比起来,酒馆里的人头并没有稀少,甚至因为天气的缘故,还显得更加稠密了一些。但是比起举杯纵酒高声谈论收获如何的热闹气氛来,今天的空气里涌动得更多是不安与忧虑。

酒馆主人知道他们担心的是什么。

虽说佣兵过得本来就是朝不保夕的日子,但是选择来黑月沼泽的要么实力不足以接触更高的任务,或者干脆就是为了这里相对安全的环境而来,人来人往,长期下来,彼此就算没有打过多少交道,但对于大多数同在此谋生的伙计们还是有着印象的。

这些日子下来,已经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消失不见,就算脑袋再迟钝的佣兵也能感受到黑月沼泽下面暗流涌动,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威胁悄悄向着自己周围蔓延过来。

“也不知道佣兵工会会把这个任务调到什么级别,又会派出谁来解决这个任务?”

根据着过去的丰厚经验,酒馆主人迅速得出结论:多半是一名白银初阶带领三四名青铜中高阶的施法者,盗贼,战士,这样的冒险小队组成没有什么明显弱点如果配合娴熟就算遇上一名高上一阶的魔兽也能基本保证进退自如。

毕竟畜生再狡猾,再占据天时地利也比不上人类的智慧与经验。

酒馆主人没有想到自己猜对了一半,猜错的那一半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住宿吧。”指着招牌上那个与巨大酒杯并排的武器图案,亚当露出满意之色,回头向陈浮生一行人传授经验道,“这种招牌代表了这家酒馆主要招待的就是冒险者,正好适合我们,而且根据我们刚才打探的消息,这家钢铁与烈焰在这几家酒馆旅店里生意最兴旺也最安稳,不是主人实力足够弹压闹事者就是背后有什么势力作为倚仗,亦或者兼而有之。”

陈浮生点点头,酒馆的功能尤为复杂,除去提供食物酒水与住宿外,还往往与一些娼妓有着来往,满足那些精神终日绷起的佣兵们的欲求,甚至许多时候里面的侍女直接就兼任了这些,时不时还有些吟游诗人来到这里,可以说集酒楼饭堂客栈及青楼于一体,自然更容易打探到需要的消息。

带着腥气的潮湿空气随着杂木门的开启灌入酒馆,引来一阵不怎么让人愉悦的骂骂咧咧,酒馆主人放下手中酒杯,用目光迎接那六个似乎将这个简陋的酒馆照耀出光辉的客人。

身为一名出色的佣兵再加上与形形色色人物打交道的酒馆主人,他的眼力远不是其他见识浅薄的客人可以相提并论,自然看出这几位客人的不寻常之处,虽然他们和一般的冒险者一样打扮,衬衫,紧身裤,轻质皮甲与贴身外套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他们行动的便利,但和酒馆里面灰头土脸很少打理打理衣着外貌的佣兵不同,这群人的衣物不能简单用洁净来形容,而是从布料到裁剪缝纫处处流露出精致甚至高贵奢华来,更不要说上面那些看上去就十分昂贵的宝石装饰。

当然因为佣兵的前身份再加上时刻与冒险者打交道的关系,酒馆主人更加在意的还是这些人的实力。

因为同类间的感应,酒馆主人最先察觉到的是那个中年男人,彬彬有礼,举止优雅又疏离,但谁也不会和真正的贵族混淆起来。

“是一个管家么?”

酒馆主人看着对方以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将身前少女护佑起来的姿态若有所思,比起对方的身份,他更先感受到的是对方隐约流露出来的那种风雨刀剑中淬炼出来的锋锐气质,与自己一致,但远远胜过自己。

再看看对方跟随的少女,酒馆主人就忍不住破口大骂,对方给他的压力比起那个明显经历过无数场生死磨炼的中年男人还要强上许多,在她脚侧是一只乖驯异常的猛虎,但一与这头有着一对铜铃大眼的老虎眼光对上,酒馆主人就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感觉比起自己作为佣兵时参与剿灭一头白背暴熊时还要紧张,这种人哪还需要保护。

下意识地把视线从持枪女子身上移开,这一次酒馆主人的目光被她旁边的另外一名少女吸引过去,在她身上酒馆主人没有感受到什么压力,但一看到对方身上那件与其他人的长度不同的斗篷以及手中捏着的一根拇指粗细的短杖,酒馆主人立刻明白对方是一位稀有的魔法师,在成为黄金阶甚至传说中觉醒起源的强者之前,如果不考虑其他出身,魔法师的地位一般要根据自身位阶提升一两个等级才算妥当,就算如此,许多规模已经不小的佣兵团也吸引不来一名真正的魔法师加入,对于一个只有六人的冒险小队来说无疑是太过奢华了。

至于对方一行人是如何在没有任何其他动作的情况下使得拥挤不堪在麦酒作用下醉醺醺的人群主动让出通道,酒馆主人就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了,只能把这归结于那位魔法师施展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法术。

“给我们安排一张空桌子,每人再上来一杯果酒。”亚当加快脚步,走向吧台,看不见如何动作,一道金色弧线紧随着六枚银币在光滑的吧台上跳跃而起,落入酒馆主人手中,扫了一眼背后大多数带有明显黑色污垢的酒杯,亚当眉头紧皱,声音一沉,郑重提醒一句,“餐具必须是最干净的那种。”

“在我们这儿,六杯酒可用不了这么多钱。”熟练收起六枚银币,酒馆主人吃力俯下厚实的身体从背后酒架的底部拉出一个密封箱子,取过六件明显未曾开封过的酒杯,在吧台上一字排开,满满倒上一种橙红色液体,响指一弹,示意侍女端起向后走去,顺手将金币向亚当推去,口中不忘叮嘱一个酒保接替自己。

以对方的身份和实力,自然应该受到格外的优待。

“这个酒馆老板倒是有几分眼色。”陈浮生放出神念感受着大厅里面混乱繁复的念头,忽然嘿然一笑,“看来还有其他人也对黑月沼泽感兴趣。”

“泰格叔叔,我来给你介绍几个人。”

木门以远比陈浮生等人进来时剧烈的幅度打开,灌注了浑厚斗气的声音轻易将酒馆里面的喧闹压下,一队与陈浮生一行人数相当的小队现出身形。

“德蒙,你不在你们白熊佣兵团里面跟着你父亲好好练习武技,怎么有空跑到叔叔这里来了,你之前不是说这里一点儿意思没有吗?”

停下已经转了半圈的身子,酒馆主人叹一口气,看着推搡着酒客朝自己走来的年轻男子,无奈地向陈浮生等人做个抱歉的表情,提声问道。

酒馆主人之所以选择结束佣兵生涯,一来是厌倦了这种打打杀杀朝不保夕的生活,二来也是因为自己再也看不到任何实力提升的希望,继续拼杀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不过这个青年的父亲,酒馆主人曾经的同伴在他退出之后,却是在完成了一件大任务后得了好处,成功进阶白银,更借此加入到了在神圣同盟中实力稳排前列的白熊佣兵团中,十来年苦心经营下来,虽然实力没有提升太多,但却在白熊佣兵团中真正站稳了脚跟,德蒙的父亲同时也是酒馆主人十分重要的一支人脉。

不露声色地打量克劳迪娅一眼,陈浮生顺着她的视线向对面看去,他早就感知到外面有几道实力远超酒馆内冒险者,甚至不比亚当、维妮卡弱上分毫的气息,不过这些人的实力还不被放在他眼中,故而他也没有太过在意。

本来克劳迪娅也是如此,但当她扫过一眼之后,身子却是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连带着身上的气息也不再均匀如常。

陈浮生知道克劳迪娅有着两世记忆,身经无数厮杀,心神甚是坚韧,能够动摇她的绝不可能是什么小事。

“这……”

陈浮生很快就发现了引来克劳迪娅异样的源头,那也是一枚徽章,被酒馆主人称呼为德蒙的青年端正佩戴在胸前,上面自然不可能如陈浮生得到的那两件一样有着神力波动,有趣的在于上面的图案。

那枚徽章的主体是一只仰天长啸的大熊,但是这头熊的体形圆滚滚的如同一颗丸子一样,与威猛雄霸有一顶点儿关系,反而让人感觉憨态可掬。

最奇特的还是这头熊的颜色。

根据酒馆主人的话不难推测出这枚徽章应该就是所谓的白熊佣兵团的团队徽章,只是上面的熊的毛发可不是那种纯粹的白色,而是一片白一片黑,看上去古怪至极。

偏偏这种熊陈浮生是认识的,非但认识,甚至还很熟悉,他出身剑南道有着万亩竹海,其中就生活着这种古怪生物,虽然位属熊类,但比起血食来,更多是以竹笋竹叶为生,据说这种熊便是上古时所谓的食铁兽,曾经被兵祖选为坐骑。

因为这种熊实在太过罕见奇特的关系,虽然徽章上的图案有些变形但陈浮生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不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个世界重新看到这种生物,要知道两个世界天地元气有着差异,就算是两个世界都有的牛羊鱼虾其实也有许多差异并非一种,而且这个世界如果真有这种奇怪生物,他从维妮卡那里翻阅过的生物大全不可能没有记载。

更不必说他在上面根本连竹子都没有看到。

从克劳迪娅心念中闪过的画面来看,对方似乎经历过他出身的世界,能够知道这种食铁兽的存在也不奇怪,可是那个所谓的白熊佣兵团又是如何选择了这种生物作为自己佣兵团的象征。

总不会对方就是那个陈浮生那一日感受到的隔空施法唤醒了克劳迪娅的重生者吧。

比起陈浮生来,克劳迪娅就要确定许多,在她没有成为契约者之前,这种熊几乎可以说是整个世界最为深入人心的一种动物。

因而在被轮回空间选中之后,有许多选择类似召唤师,驯兽师,德鲁伊一类强化路线的契约者都有心豢养这样一只宠物。

只可惜有这类熊生存的任务世界十分稀少,能够有幸进入的契约者本就少之又少,更不必说能够契约魔宠。就算偶有成功,可是这种熊虽然本身战力不弱,但有这种生物的任务世界等级大多属于低等级世界,想要强化上去太过困难。

诺兰德大陆可是一个标准的西方奇幻世界,在这个世界里面居然有人描绘出了这种唤作熊猫的生灵形象,除去重生者而言,克劳迪娅根本猜不到第二种可能。

“咦,泰格叔叔,这几位是……”

好容易挤到酒馆主人面前,青年一眼就被陈浮生等人一行吸引了注意力,毕竟看上去他们这几个人与其他酒客看上去就是两个世界出来的一样。

当然对方的视线主要还是集中在敖璃与克劳迪娅两女身上,心中则是与自己队伍中的女子快速做起了比较。

“哼!”

担心自己这位子侄辈的炙热目光引发陈浮生一行人不快,酒馆主人一声哼出,向前几步,身子巧妙挡住青年视线,爽朗笑道:“德蒙你不是说要给我介绍你的同伴吧,还不快让叔叔开开眼界?”

第三十六章

“你们白熊佣兵团接下了这个探索黑月沼泽的任务?”

没有立刻开口答话,酒馆主人将面前一大杯散发着浓郁麦香的金黄色酒液一口饮尽,深如沟壑的皱纹在下巴和额头层层叠起,抬起头仔细打量着这支后来的冒险小队。

他们在成员的搭配上显然比第一支要合理完备许多,两个肩膀胸膛宽阔厚实得如同巨熊一般的披甲战士并没有如同既定的惯例一样跟随在那名披着深蓝色法师长袍的中年法师身侧,而是一左一右将一名身材高挑背着一张银灰长弓以及同色的箭囊男子牢牢护卫起来,用青金黑三色丝线巧妙刺绣出一只飞掠过云朵的雄鹰图案,素白丝绸看上去不像织品,而是有着一种如同流动的白银的奇异质感,身上没有太多饰品,但无论是领针与拇指上那枚戒指上镶嵌的宝石所荡漾出的纯粹无瑕可以使得任何人为之心迷神醉的祖母绿色泽还是布满纤细金丝的猩红手套上缀着的秘银小环都远不是佣兵们可以轻易接触到的奢华。

他有一双同宝石相同色泽的眼眸,与亮金色的头发搭配在一起,使得本就俊秀的面孔魅力更增。

与之相比,紧跟在年青男子身后那个低垂下头的少女就显得朴素许多,虽然她同样有着一头漂亮的铂金色长发,身上的白色长袍上没有任何刺绣,镶边,暗花更不用说宝石或者珍珠制成的纽扣吊坠,甚至手上的法杖也没有经过雕琢,而是一根犹带嫩绿色泽的原木树枝。

但见多识广的酒馆主人神情只会更加震惊,就算酒馆主人与少女之间足足隔了三层人,也能清晰感受到无论是木制法杖还是白色长袍上都有着淡淡的生命气息汇聚,进入身体的时候先是一阵清凉然后就让人感觉从骨髓到筋肉都是暖洋洋的,有一种小虫子爬过的细微麻痒,而曾经因为风餐露宿,拼命搏杀和长年被沼泽水气侵袭留下来的身体伤痛则是隐隐有了缓解的迹象。

这是一名精擅于生命治疗等领域的牧者,而从对方没有施展神术,就让自己有这种感受的情况就可以知晓这名少女对教义的领悟之深,所受的神眷之重。

抛去其他身份不提,如果说在一支队伍中有比一名魔法师还要受到郑重对待的无疑就是少女这一类的牧师。

战士负责冲锋与护卫,还有弓箭手,魔法师和治疗的牧师,这样的一支冒险小队已经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听到酒馆主人的问题,年青人放下把玩着的洁白光亮如同霜雪的短剑,微微俯身,点头道:“德蒙经常在我们面前夸赞您曾经是一名出众的佣兵,对于黑月沼泽的了解更是无人能及,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很显然,和不过青铜阶的实力相对应的,德蒙在这只小队中的地位显然也是处于最低一级,这些人之所以带上可有可无的他应该多少同他们父子与酒馆主人的交情有些关系,毕竟在沼泽这类地形中,如果没有熟悉环境的人指点,就算实力再高也很容易徒劳无功。

看到年轻人开口,德蒙适时插上一句,“苏萨尔少爷是托德伯爵大人的次子,年纪轻轻就考入了皇家学院,这一次其实主要是他想要在前往帝都之前真正检验一下自身的实力,六人中只有我和玛肯法师是来自我们白熊佣兵团。”

这就大致能够解释得通了,黑月沼泽的出产有一半以上都要经过黑月沼泽东部的埃尔城,托德家族是在城中盘踞了数百年的老牌贵族,甚至如今的执政官就是眼前这个苏萨尔的一名叔叔,而白熊佣兵团的驻地就在埃尔城中,自然少不了同托德家族打交道。

至于对方心血来潮想要体验一把佣兵的生活,这种年轻人一时兴起异想天开的做法在酒馆主人眼中算不上什么,不见除了他还有另外一支类似来历的冒险小队吗。

看着酒馆主人的目光转向陈浮生一行人,苏萨尔身子微微前倾,眼中亦是适时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探究之色。

作为一名真正的贵族,他一进来就感觉到这支小队与自身的相似之处以及强大实力。

酒馆主人在评价陈浮生一行人实力时,下意识地把克劳迪娅排在了第一,这是因为陈浮生与敖璃习惯了收敛起自身气息,苏萨尔虽然在最开始也是被克劳迪娅率先吸引了眼光,但他的实力可要比酒馆主人强出许多,敏锐觉察到看不透的陈浮生两人才是最为厉害,然而就算是明显弱了许多的克劳迪娅,苏萨尔也感觉自己仿佛面对着一面不可逾越的高山一样,那是对方的斗气与意志浑厚与坚定远超自己的缘故,那么陈浮生两人又是什么实力,白银巅峰,还是黄金阶?

偏偏三人看上去年纪都和他仿佛,这让自出生后探测天赋开始就一直习惯了天才称呼的苏萨尔多少有些受到打击,感到不适应。

不过他毕竟也是在贵族家庭中渲染长大,在心中快速盘算了一下双方可能的实力对比后,斟酌片刻,微妙地咳了一声,正式施了一个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贵族礼仪,脸上升起灿烂笑意,含蓄而热情地向陈浮生一行人询问来历以及如何称呼。

他的目光主要是冲着敖璃而去,毕竟敖璃的实力冠绝众人,而龙宫公主的身份使得她天然带有一分尊贵气质,比起克劳迪娅与维妮卡这两个真正的贵族小姐还要胜出许多,只要注意到了就再也不能忽视。

不过他注定是徒劳无功,敖璃眼界极高,也只有陈浮生这类道门最出色的真传弟子这一级的人物才有资格与她论交,苏萨尔放在龙宫也就是做一名卫士的水平还不放在她眼里。

而原本一直作为首领安排的克劳迪娅自从看到了德蒙胸前的白熊佣兵团徽章后也有意无意地退后两步,将陈浮生两人让了出来。

因为那头食铁兽徽章与克劳迪娅的反应有心借机察探白熊佣兵团来历的陈浮生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让苏萨尔碰壁,正要开口,就有一人疾步从身后走出,同样还了一礼,朗声道:“我是维托·德·梅纳,她们是我的妹妹维妮卡和同伴克劳迪娅·欧文,和苏萨尔你一样,我们也是打算在去帝都学习之前验证一下自身实力。”

手臂摆过,最终在陈浮生两人身前停下,维托声音停滞一下,然后再次响起,“这两位是我的导师,吟游诗人浮生·陈阁下与莉·奥小姐。”

经过这些日子的培育,那颗魔种已经深深扎根在维托体内,虽说不可能时时刻刻探知到对方的想法,但当对方心情激荡时,大致的情绪波动还是瞒不过陈浮生去,他只要稍加思索就将维托此时的心理状态猜测得清清楚楚。

维托比起同龄人虽然出色,但因为有一个更加出色的维妮卡的缘故,这些年积累下来,维托心情多少有些阴郁,当遇到陈浮生与敖璃两个看起来如此年轻的黄金阶强者时。

还不待他从陈浮生拥有精灵等长生种血脉,真实年纪远大于外表的可能中恢复自信,克劳迪娅又来到了南特。

同样作为骑士,这个自幼缔结婚约的未婚妻已经将自己远远扔在了身后而且很可能永远也追不上,这种现实带来的打击远比苏萨尔·托德方才感觉到的要来得沉重剧烈不知多少。

尤其是他本能感觉到克劳迪娅其实并不怎么想要完成婚约。

他又不像陈浮生一样猜测到克劳迪娅觉醒了前世记忆,虽然外表依旧但是性情已经大变。

这一路上,陈浮生与敖璃无心插手,他和维妮卡没有什么经验,只能看着克劳迪娅有条不紊地安排前进计划,营地驻扎等等,心情愈发不舒服。

到了这里,又跳出了一个外貌,实力都要高过自己,家世也不差分毫的苏萨尔,让他的情绪多少爆发出来。

“梅纳,是南特城的梅纳家吗?”

虽然南特城与埃尔城的直线距离并不算特别遥远,只是隔了一处子爵领,但地理经济政治宗教等种种因素却是划分出来一条显明的界限,将南特城划入沿海区域,再加上传承不过四代的梅纳家属于新晋贵族,不怎么放在托德家这种历史悠久的老牌贵族眼中,因而可以说双方基本上没有什么往来,不过梅纳家与欧文家有着世代交情,这一代的儿女甚至早早定下了婚约的消息苏萨尔还是知晓的。

沉吟一声,苏萨尔注意力全放在了克劳迪娅·欧文这个名字上,以至于忽略了后面提到的陈浮生与敖璃。

“我早就听说欧文家族这一代出了一名天才骑士,难道就是小姐您么?”

苏萨尔此时的笑容可明显要比之前要热情真切许多,神圣同盟帝国贵族的爵位传承虽然也是遵循嫡长子继承制,但也有着灵活性,次子并非没有可能成为家主。

事实上因为早早显露出来的天赋,苏萨尔在家族继承中的排位上还要高出自己的哥哥一个顺序,只是位置并不那么牢固罢了。

他这一次来,可不仅仅只是为了验证一下自己真实实力那么简单,而是意图通过解决黑月沼泽的出产恢复埃尔城的贸易正常来展现出他的能力,同时也与在埃尔城有着不小影响力的白熊佣兵团建立起私人的亲密关系。

遇上克劳迪娅也算是一件极大的收获。

因为血脉传承的关系,这个世界对于子女可以继承父母资质的说法深信不疑,而克劳迪娅的天赋之高不仅是比斯开湾一带就连帝都中也偶有所闻,如果娶了她作为妻子一定可以孕育出足够优秀的继承人,对于苏萨尔的地位甚至整个托德家族都是大为有利。

更不必说欧文家族凭借着葡萄酒获得的丰厚收益丝毫不亚于一个有着广阔富饶封地的伯爵家族。

比起能够获得的利益,克劳迪娅与维托之间的婚约实在是微不足道。

“有意思,这个苏萨尔的想法可比维托要复杂不少,资质和背后的家世也要高出一筹有机会倒是不妨给他也种上一粒魔种。”

陈浮生摸摸下巴,眼含笑意地打量着这幅场景。

克劳迪娅经历之丰富只怕还要超过陈浮生,自然看得出来苏萨尔的心思,不过她对同剧情人物在一起可是没有半分兴趣,反而只是眉头一皱,沉声反问:“这个任务我们已经从南特城的佣兵工会接下,难道你们是打算和我们抢这个任务?”

“不。”苏萨尔连连摆手,含笑解释道:“黑月沼泽里面收获的材料主要是供往周围的三处城市,因而这三地均向本城中的佣兵工会发布了这个任务,只要能够查明并解决就可,只不过铁流城的那个冒险团早已经失陷在了里面,这个任务获得的收益与承担的风险不等,在风声传出后一直没有人愿意接下。”

“除了我们。”

克劳迪娅淡淡道。

“不错。”苏萨尔精神一振,点头道:“不过以我们两队的实力就算是遇上黄金阶的人物也可一战,不论这片沼泽下面藏了什么怪物都可以直接压服,大家都不是为了那些赏金而来,自然可以放心联手。”

“哪有那么容易。”

克劳迪娅在轮回空间中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任务世界,也进行过几次团队合作任务,当然不会是菜鸟,当下提出质疑:“大家的职业,等阶,作战习惯都不了解,没有经过磨合,真正动起手来,恐怕就是乱成一团,如果我们联手,到时候是以哪个队伍为主,另一个队伍配合都应该提前说的清清楚楚,而且……”

声音一顿,克劳迪娅提声道:“就算大家都不是为了佣兵工会的赏金而来,但黑月沼泽面积广阔,盛产魔法材料,而且如果这真是人或者什么魔法生物惹出的乱子,就算出现什么让我们心动的物品也不奇怪,提前说清楚总比到时候大家翻脸来得合适。”

第三十七章

钢铁与烈焰酒馆的房间自然远远比不上梅纳家族来得舒适,但对于一般人而言比起这几天在野外宿营的日子自然要强出许多。

不过无论是陈浮生还是敖璃都不是一般人,确切地说,金丹界域一成,就算没有外放出来,依旧在体表构建起了一重天地,等阶与强度不够,就算是杀伤性的法术也无法侵入,只要不是身处那种元气太过极端的险地,外界环境其实对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饶是如此,陈浮生依旧摇摇头,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近沼泽,虽然酒馆主人给他们提供的是整个酒馆拾掇得最为干净的几处房间,经过浆洗过的棉布床单与厚实毛毯,甚至殷勤地点起几根稍显刺鼻的熏香,它们燃出的奇特气味可以驱赶那些细小但最是烦人的虫蚁。但不可避免的,整个房间还是充斥着一种永远与干燥绝缘的潮湿气息,难得地让他想起那淫雨霏霏,绵绵不绝的黄梅时节,木头乃至身体都好像在这种如同雾气一样弥漫得无处不在的气息侵蚀得腐朽衰败。

摇摇头,一缕清风在陈浮生指尖生出,在房间中生成一个小小气旋,每旋转一次,就要大上一分,带动着整个房间微不可察地颤动,藏在狭小缝隙中无法清除的灰尘协同那股子肉眼看不见的朽气顺势裹入其中,然后在掌心凝聚为一个小小气团,被陈浮生抛出窗外,只留下那种最纯粹的干净,如同青灰色一样的沉寂。

感受着元气的流动汇聚逸散,陈浮生微微点头,就算是避尘诀一类的法术,效果也不可能像他现在这样做得更好。

一种异样的波动在空中扩散开来,陈浮生心念一动,运起法力灌入眼中,带起两道灵光隔着房门向外看去。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对门房间里住着着应该是那名一直低头隐藏在队伍里面异常安静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白衣牧师。

陈浮生对于这名少女的兴趣其实还要大过那个把食铁兽放入纹章图案的白熊佣兵团,毕竟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陈浮生有着足够的时间去查找他们的底细。

另一支冒险小队在陈浮生眼中一览无余,除去德蒙这个凑数的不算,那名白银阶的魔法师身上有着明显的水元素波动,显然是考虑到了沼泽的环境因素。两名青铜巅峰的战士除去动作老练,根基还算稳固外没什么可看之处,在这里显然是作为肉盾存在,领头的那个苏萨尔·托德背弓带剑,战斗风格倒是和陈浮生杜撰得这个吟游诗人有些相似之处,应该是这个世界所谓的游侠一类职业者。

然而这个少女身上却有许多古怪,以酒馆主人低微的实力和粗劣的感知都能觉察到少女带来的好处,自然更不可能瞒过陈浮生。

五行功法之中,木行最擅调养元气,孕育勃勃生机,九天剑派九支传承中亦有这类玄功,就好比陈浮生那位青竹师兄修行的就是此类中的翘楚《乙木长生经》,因为曾经帮助他炼制黄庭丹的关系,陈浮生对于这类功法也有所了解。

从神念波动来看,少女的实力不过略胜维妮卡一筹,也就是白银初阶的水平,只是相对于实力对方身上显露出来的生机未免太过强盛了一些。

修士修行其实就是一个不断挖掘涵养体内生机的过程,木行功法不过是最为擅长这方面而已,但绝不会与这名少女一样明显,更与木行功法生机绵长的特性有许多差异。

最诡异的在于,这股生机并非由她身上散发出来,而是仿佛散溢在虚空之中有如飞蛾扑火一般向着少女汇聚,而少女的神念又似乎并未完全收于体内,而是与冥冥中的某位存在勾连起来,这显而易见地就是信仰神道的最显著特征。

“浮生阁下,您正在准备什么法术?”

酒馆房间毕竟有限,因而维托便被安排来与陈浮生同一间房,只不过今天的他情绪低落,一直等到陈浮生那个能量波动并不算猛烈但效果却十分显著的法术时才恢复了几分兴趣,此时见陈浮生目不转睛地看着空气良久,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询问道。

“对了,你看不到这些。”陈浮生回头看一眼维托,举起一只手,在空中徐徐张开一道水幕,提醒他一句,“机会难得,这种景象可不是轻易可以看到,不要发出什么声响。”

比起陈浮生这里看起来干净得太过朴素来,那名少女牧师所在的房间无疑要漂亮许多,只见白衣少女拿起陶壶向着一个托盘中倒入少量清水,然后从腰侧口袋中取出几粒麦粒大小的干瘪种子放入其中,手掌按在桌面上的厚重书籍封面低声吟诵不知名的咒语。

等到清水被吸收干净,白衣少女从盘中拈起饱满盈润的种子,沿着墙面隔着大致相等的距离摆放整齐,站在房间中央手中原木法杖依次隔空点过,就见左手托着的书籍与右手中的法杖同时升腾起淡淡绿色霞光,将房间整个笼罩起来,然后分出数点流光投入种子之中,而种子就好似接到了军令的士卒一般迅速破开已经柔弱至极的表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根抽芽,向上伸展出纤细而繁密的墨绿色藤蔓,甚至维托耳边好像能够清晰感受到那种伴随极速生长带来的咯吱咯吱以及沿着墙壁快速攀爬的悉嗦之声。

只是转眼间,一张绿色地毯就在维托眼前有如泼墨一般快速将整个墙壁覆盖开来,只是这可要比任何图画都要生动,墨绿色的藤蔓,嫩绿的枝叶,层次鲜明,随着窗缝中传来的微风摇曳生姿,中间更是点缀有各色花朵,青紫,嫣红,素白,星星点点。

“这个法术没有那么简单。”

看着被这个法术震撼得不知到说什么的维托,陈浮生微叹口气,伸手在他眼前一拂。

在维托眼中,看到的世界与之前大不相同,应该说比起之前要色彩斑斓许多。

每一样事物上除去原本的底色外,还带有斑斑点点的其他色泽,而且这些色块还不是固定不变,而是无时无刻不再流动变化。

就连最寻常空气也不是无色,而是如同一层轻薄到看不见但是足以落色的纱布,上面最欢快占据面积最多的就是一缕缕青色气流,蓝色水波其次,莫名给人一种稳重感觉的土黄色最后紧随着如同雾气一样的暗红。

下意识运转呼吸法,看着两道气流顺着鼻孔进入体内再次流出,颜色稀薄些许,组成也有微弱变化,维托蓦然明白这就是所谓的风水火土四大元素。

在诺兰德大陆,就连幼童都知道世界的根基是建立在四大元素之上,魔法师与武者虽然看起来截然不同,但早有觉醒起源的强者表明达到一定层次之后两者并无本质区别。

而此时那个少女用法术织就的植物毛毯在维托眼中也不再单纯的只是好看神奇那么简单,而是结结实实的代表着实力。

每一根看似纤细脆弱的藤蔓叶片花朵上都有着元素按着不同的方式组织汇聚起来,虽然每一片上看似微弱,毫不显眼,但一点一滴汇聚起来就很能给人一种沉重的压力,更不要说那位浮生阁下还在为他解释那些灵光的作用。

“喏,这一片似乎能够降低火元素的活跃性与浓度,虽然不够对付火系魔法但一般的火焰是无法毁坏这个房间的。”

“有趣,这些除了侦测魔法元素的异常波动来,似乎还能感知到生命力的强弱,如果有人想要潜伏进来,只怕还没进入房门就已经被察觉到。”

“咦,这个构思好生精妙!以藤蔓为经络,将花朵作为节点阵眼,合在一起就是一座专精防护的魔法阵,最起码可以抵御三次攻击或者三记魔法,虽然只是白银初阶,还需要这么长时间的准备,但这的根基不过是几粒灵性淡薄的种子,创出这个法术的人好生厉害!”

维托听着这些半懂不懂的词汇,只觉一阵头脑发胀,不过他终归是受到良好教育,此时也多少看出了一些东西出来。

“浮生阁下,她是牧师,又懂得这种催发植物的魔法,难道她是一名信仰生命女神的牧师吗?”

“应该不错。”陈浮生点点头,表情也是有些古怪,诺兰德大陆神道兴盛,基本上每个人都有或者表面上宣称信仰一两位神灵,就连依靠着军功出身的梅纳家与欧文家也是如此。

依靠着比斯开湾过活的南特自然是以海洋与风暴教会一家独大,而考虑到这一点,陈浮生在第一次上岸时故意表示出尊崇生命女神的教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能够蒙受考验获得生命女神神眷成为一名牧师的可能远比其他神灵低,和那几位古老的元素神灵相差无几。

不过陈浮生没想到,刚接下一个任务离开南特,就遇上了这样一个人物,让他多少有些感慨命运之巧。

看到藤蔓快要将对面整个房间笼罩起来,陈浮生收起水幕,等到那个时候,那个古怪的魔法阵彻底成型,侦测能力大增,对方说不定就能感知到他的举动,他暂时没有无对方爆发冲突的欲望。

不过他加持在维托眼上的法术却是没有撤回,而是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与北冥界域撤去,将收敛的气息放开少许,示意维托看向自己。

“这,这就是真正配合的截脉点穴使用的秘技吗?!”

看着陈浮生身上的数百处大小不一的光团以及朦朦胧胧的路线,维托豁然明白过来,惊喜异常道:“您难道是要指点我这门秘术?!”

“这怎么可能。”陈浮生收回法术,摇头否认,看着维托失望中难掩的一丝愤怒,知道对方是在以为自己戏弄他,这才慢慢悠悠地解释道:“这是一门特殊的能力,只有继承了和我一类的血脉同时练有有我们流派修行之法的人才能修成。”

“你怎么看待明天的那一场比斗。”陈浮生观察维托神色变化,补充上一句,“你应该很想打败那个苏萨尔罢。”

在知道了两支冒险小队的任务目标一致之后,克劳迪娅与苏萨尔很快定下两支小队暂时合一,在明天正式进入黑月沼泽之前,两支小队各自派出一人进行一场比斗,胜者所在的小队获得在这场任务期间的指挥权。

“我可以准确告诉你,他们已经决定了由苏萨尔会代表。”陈浮生嘿嘿一笑,道:“以我和敖小姐的实力自然可以轻易取胜,但我们两人是不会轻易出手的,尤其是在对方没有派出最强的那个魔法师的情况下。这样一来我们这里,能够稳胜他的就只有克劳迪娅小姐了。”

“可是他比我多修炼了几年,隔了从青铜到白银这个屏障,我赢不了他。”对于陈浮生这个黄金阶强者的话维托自然相信,脸色一变,沉默片刻,方才有些不服气道。

“那可未必。”陈浮生摆摆手,谆谆善诱,“他一半的实力都在那张弓上,真论起战斗来他未必强过你多少,而且截脉点穴这门秘术本来就是最擅以弱胜强,与眼睛配合起来的威力如何你现在应该也有几分估计才对。”

“可是您不是说这门秘术我练不成么。”维托斟酌片刻,还是犹豫道,“如果像刚才那样,应该算是您插手进来,有失公平吧?”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解决这一点的呢?”陈浮生没有否认,看着陷入疑惑纠结的维托,傲然道:“不过还需要你按照我的指点才是。”

“那您能不能向我解释一下您的计划?”维托越发小心。

“那是自然。”陈浮生看着维托,声音幽幽响起,“你或许不知道,那个蔷薇商会的管事拉图·兰彻斯特么,如今他已经正式成为了一名青铜阶的骑士。”

第三十八章

“黑月沼泽里面的雾有着轻微毒性,就算大家都是职业者也不可轻视,我这里有几枚药丸……。”

水汽充沛的地方自然易有雾气升腾,但与那些沉积在沼泽中的草木以及鸟兽尸身腐烂的气息混在一起,就有缭绕不去的瘴气形成,幸而黑月沼泽形成的时日尚短,毒性尚浅,就算是健壮凡人也可进入,只是等到出来后免不了花费几天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不过陈浮生两队人最低也有青铜阶的实力,瘴气中蕴含的毒性毒性要么被直接排斥在体表肌肤之外要么就是在体内被旺盛的气血生机所化解,相比之下,还是浓厚雾气本身对于视线的遮挡更为麻烦一些。

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同陈浮生一般练有灵目类的神通或者像敖璃一样真龙之体,天然具有破除虚妄迷乱的能力。

尤其是诺兰德大陆的修行体系偏颇,无论是武者还是法师在神念感知上天然弱于佛道两家的修士。

“不用,苏萨尔先生将这些药物收起来就是,这些瘴气我可以解决。”

陈浮生摇摇头,没有去接苏萨尔手中摊开的那几枚闪耀着明蓝色泽的小巧药丸,看得出来,这位天资出众的贵族青年之前一直顺风顺水,没有遭受过什么打击,此时他虽竭力维持从容淡定,但低落的情绪还是在眉宇间清晰流露出来。

反观维托却好似将胸中的阴郁憋闷一吐而尽,一脸的畅快得意。

昨晚陈浮生借助魔种以及佛门舌识之力将他心中情绪放大,使得维托心中想要打败苏萨尔的欲望压过了一切。纠结再三之下,还是接受了将一道法力打入自身提升斗气含量的建议。

浑厚的斗气再加上陈浮生通过相思线临时赐予他鲲鹏慧眼窥破苏萨尔体内能量的流动路线,配合上他这几个月来刻苦钻研的截脉点穴秘术,果然在第二天的切磋中如有神助一般,将真实实力远超过他的苏萨尔逼得手忙脚乱,轻易取胜。

尤其是维托能够感受到这股力量还未完全散去,仍然沉淀在体内不断缓慢发挥着效力淬炼筋骨血肉。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道法力远不止洗经伐髓这么简单,而是陈浮生借着维托心情激荡的时候参照拉图的例子将那颗魔种真正与斗气种子炼为一体。

这不能算是刻意计划,只能说是顺手为之而已。

下一刻,就有一个小小气旋在陈浮生指尖呼啸而起,迅速化为狂暴旋风将方圆百丈之内的浓雾席卷一空,正午的阳光久违地投射在不断泛起气泡的沼泽上面。

看着浮满苔藓,浮萍,茅草残枝断叶的狼藉水面,陈浮生适当露出几分疲倦,回头看向另一个小队里的中年法师与少女牧师,“琼恩法师,芙蕾雅小姐,我是吟游诗人并不擅长魔法,接下来就看靠你们两位了。”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魔法师琼恩由衷感慨道。

将方圆几百米的雾气吹撒不算什么,如果说精研风系魔法的法师,就算没有突破到白银阶也能做到这一点,但是黑月沼泽的范围虽然算不上太大,但依旧有堪称无穷无尽的雾气会自行弥漫过来将空白填满,想要维持当前这种效果,精神力的消耗极大,对元素的操控力更是可谓要求严苛,对于一名本应专精于鼓舞激励一类辅助魔法的吟游诗人而言已经是十分出色,任谁也无从反驳。

“总不能输给一个半吊子的施法者吧!”

法师琼恩舔舔嘴唇,从腰间拔出一根晶莹剔透通体好似冰雕琢而成的精美法杖,杖头镶嵌有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水蓝色宝石,汇聚有浓厚的水元素气息。

左手手势不断变化,似要将散溢在空气中的元素牵引过来,低声念诵完一串异常悠长的咒语后,琼恩没有像平时释放魔法一样挥舞出去,而是前进几步走到沼泽边缘,抓起杖头向下直直插入松软粘稠的地面。

泥水在冰霜的作用下迅速结为污黑冰块,然后被白霜覆盖,缭绕白气下,一道三人宽的寒冰小径在陈浮生等人眼下骤然形成,将黑月沼泽当中劈开,向着远方延伸而去。

“可惜了,本来用土系魔法才是最适合在这沼泽里面开辟道路的方法,用冰霜魔法将水冻结起来毕竟差了一筹。”

虽然魔法师冥想运用精神力沟通元素的过程中也在不断借助天地元气淬炼身体,但对于魔法师而言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附加效果,再加上魔法师的地位尊贵远超一般职业者,自然没有多少魔法师专心研究如何最大发挥身体的潜力,在力量的运用上太过粗劣,因而使出这个魔法的法师琼恩在冰路上行动起来在众人中反倒属于最为笨拙的一个。

维妮卡虽然都是魔法师,但不知怎么,这两个月相处下来,她与敖璃多少有了些交情,这位龙族公主随口点拨了她一些粗浅的呼吸吐纳功夫以及身形步法的妙用,再加上她年幼身轻,倒是比同为水系法师的琼恩看上去要轻松许多。

真正让陈浮生一方感到惊讶的还是那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牧师少女,她居然比包括维托在内的几名骑士看上去都要显得轻松,除去从抬足起步中可以看出有一定的武技根底外,身子更是轻盈得好似一片叶子,点尘不沾。

陈浮生刚才掀起大风扫过沼泽表面,将那些草木连根掀起,法师琼恩更是不知冻杀了多少生命,生命女神教义最重生命,讲究一视平等。虽然她知道这也是必要之举,但心中终究有些不快,因而在面对陈浮生与法师琼恩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苏萨尔与这位牧师芙蕾雅其实之前并不认识,芙蕾雅其实是在知道了他们打算前往黑月沼泽后主动找上门来。

生命女神崇尚生命,相对的,对于亡灵法师亵渎生命的行为也最为敌视,打击起来同死亡之神教会的神职人员一样不遗余力,芙蕾雅所在的教会便是因为觉察到黑月沼泽近期发生的变故或许与这类人有关,才派出了芙蕾雅进行先期调查,这也是她作为一名信仰生命女神的牧师需要进行的一场试炼任务。

苏萨尔一方之会同意接纳对方加入队伍,除去想要结交一向神秘低调的生命女神教会外,也是看中了对方可以利用神术与沼泽里面的生物进行沟通获取一些必要的信息,否则单是在雾气弥漫遮蔽天色,周围景物千篇一律的沼泽中辨认方向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饶是因为这位生命女神的牧师大多数被惊扰到的野兽或者虫蛇没有出现,但半天下来,他们还是只前行了不过三十里的路程,让习惯了驾云御剑飞遁的陈浮生十分的不适应。

尤其是入夜之后,尤其如此。

这个时候正值雨季,黑月沼泽水汽本就十分浓厚,陈浮生虽然除去了周遭的雾气,但穿行一天下来,维托以及那几名青铜阶的武者还是一身狼狈,浑身散发出一种古怪的腥气汗味,也就只有同为水系魔法师的琼恩与维妮卡操控水元素在体表在隔离的不过他们的体质在这些人中也是最差,只有陈浮生与敖璃两人好似闲庭漫步,没有一丝变化。

这让见识过陈浮生释放法术的苏萨尔心中的评价更上一层,对几人的态度不经意间改变些许。

“到了晚上才是沼泽里面那些动物最活跃的时间,蝎子、蜈蚣都不例外,尤其是黑月沼泽里面肯定也孕育了许多魔法生物,它们比起一般动物来要难影响太多,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证它们不会过来侵犯。”

再一次通过催发植物在营地附近布下防护行的法阵之后,芙蕾雅眉头微皱,不忘提醒道。

她所忧虑的并不是这么简单,一进入黑月沼泽,她就能够察觉到一丝专属于亡灵生物的气息,越是向前这股气息就越是浓郁,如今她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确定这里面确实盘踞着一名亡灵法师,而之前黑月沼泽中的一系列事情就是对方引起。

在出发之前,芙蕾雅曾经翻阅过教会搜集到的信息,可以说对于黑月沼泽的了解她要胜过两支小队的其他所有人,如果她所料不差,那个亡灵法师应该就是盘踞在黑月沼泽的月牙弧度的中央,可是按照这样的距离来推算的话,这个亡灵法师的实力就有些过于强大了,说不定就是一名黄金阶的家伙。

克劳迪娅等人并未向苏萨尔等人透露陈浮生两人的确切实力,但芙蕾雅信仰的是生命女神,可以直接从根源上探查他人的生机气血,最是准确不过,自到了这个世界之后陈浮生大多数情况下都将《玄同篇》运起,再加上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遮掩,芙蕾雅在“看”陈浮生时只觉仿佛雾里看花朦朦胧胧,但敖璃却只是习惯性收敛气息,并未特意动用遮掩气机的秘术,真龙的气血又实在太过旺盛,再加上芙蕾雅出来前临时借用了教会一件器具,因而敖璃不经意间还是让芙蕾雅探查到了一丝底细。

再从维托等人对待陈浮生以及陈浮生与敖璃相处时的态度,芙蕾雅可以确定陈浮生的实力与敖璃相当,都是不下于黄金初阶的存在。

一名黄金阶武者,一名黄金阶吟游诗人,外加两名白银阶魔法法师,一名游侠,一名骑士,再加上若干个青铜阶战士,还有自己这个精于治疗的牧师。

这个搭配看起来已经豪华异常,就算遇上一名觉醒起源的强者,只要对方不是那类太过擅长战斗的狠人,芙蕾雅有信心这个团队能够坚持一段不断时间,按理说对付一个仅仅有可能的黄金阶法师可谓轻松异常,手到擒来。

但亡灵法师是个例外。

整个诺兰德大陆都知道亡灵法师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战斗,而是充分发挥人海战术,身边必然配备有无穷无尽专门用来作为炮灰的最低阶骷髅,还有在身边护卫的黑骑士,或许还有那么两三个亡灵施法者的存在,说是一人成军也不奇怪,而且之前前往黑夜沼泽最多的就是佣兵,就算实力不高也是职业者的存在,不能和农夫之类的放在一起比较。

在沼泽这种死气瘴气浓郁的环境中作战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更不必说这里被对方经营了不知多少年,如果说他布有什么大规模的符合魔法阵,芙蕾雅是一点儿也不奇怪。

此时芙蕾雅纠结的是直接原路返回,禀告教会加派专人处理还是同这个刚组合在一起的团队再试探一次,准确评估对方的大概实力。

不去理会芙蕾雅一遍遍在心中推演战斗,主动要求守夜的陈浮生朝敖璃传音一句,就有一道身形从大袖中一步跨出,露出一张与陈浮生一模一样的相貌。

陈浮生并指如剑,将一道意念打入对方眉心识海,看着这具分身双眼焕发神采,陈浮生叮嘱一句,再不犹豫,直接运起法力,悄悄投入沼泽,借助北冥真水的控水之力,水遁而去。

幸亏昨夜他已经亲眼看过芙蕾雅布置这座法阵,对于阵法运转中的几处疏漏早有猜测。

虽然陈浮生修行的道法与芙蕾雅不同,但同样也感受中了空气中一丝一缕与天地之力迥异,唯有修行者才能散发出来的死气。

他有心让钟志尝试将巫师世界的死灵系巫法,炼尸之术以及这个世界亡灵法师的修行方法结合起来,作为一个参考。

不过芙蕾雅这个生命女神的牧师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以生命女神教会的教义,一旦等到陈浮生等人将这个邪魔外道诛杀,势必不会允许这种亵渎生命的方法留下。

如果陈浮生不想让人知道他这死灵法术这种人人喊打的东西有兴趣,必须要抢先一步下手,提前将它掌握在手中才行。

第三十九章

“这里是……”

这些年下来,钟志还是没有跨越练气九层中最为关键的一步,被陈浮生后来居上,甚至因为被困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缘故,一直没有时间将护身的九煞锁灵大阵补充回来。

不过他也并没有将这些时间白白虚度,那头与他并肩而立的铜甲尸王身上肌肤泛起暗金光泽,阴气尽去,反而隐约透露出几分堂皇正正之气。

这是他得了陈浮生同意后调用府阴兵汇聚的佛门愿力以及请动黑山石精以山水神灵的身份出手淬炼本质的结果。

嬴信与墨冥两头精怪是炼化了海洋与风暴之神教会里面的两枚元丹使得自身气息与这个世界相合才能够在这个世界露面,钟志的修为虽然高过他们,但还没有成就金丹界域,更没有这类机缘,好在他走的尸道讲究炼尸与主人心意相通,气机交融,凭借着冥冥中的那种联系,铜甲尸王可以将修为反哺于他共同承担这种天地不同带来的威压。

从头到尾,对于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的精怪,除去黑山与幽若这种代他执掌山水运转或者嬴信这种关系亲近的极少数几个外,陈浮生没有告诉他们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限于出身,钟志虽然也模模糊糊地察觉到这座洞天之宝的异常,更是亲自见到虚空风暴引起的天地动荡,但最多不过以为陈浮生是被人困在了什么阵法之中,至于横渡虚空,来到天外异界,这已经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极限。

看着钟志还未从自己话语带来的震撼中恢复过来,陈浮生暗自运起佛门舌识,当头喝道:“钟志,此事或许能够助你突破丹成,还不听我仔细道来!”

闻听此言,钟志双眼一睁,脸上尽是决然之色,心意相通的铜甲尸王感受到主人的信念,亦是忍不住两手紧握成拳,仰首发出低声嘶吼。

炼尸本是小道,走起来本就要艰难许多,钟家也没出现过什么天纵之才,就算得了南方魔教一些一鳞半爪的修行法门补充到自家功法之中还是远远称不上尽善尽美。

钟志已经算是机缘深厚,这才入手了这么一具丹成中上品的铜甲尸王,当时他也是意气风发,视丹成为等闲,但三十年下来,他虽然依旧勤修不辍但多少也有些心灰意冷,对于自己能否丹成其实并不抱有太大希望,毕竟尸道高人寥寥无几,而且大多出身那些名声不怎么好的旁门左道,就算想要印证道法也没什么机会。

然而陈浮生此时却是告诉他有一线机会,对于长生路基本上已经到头的他来说几乎可以说是最后的指望。

对于陈浮生的话,钟志自然不会怀疑,而且作为尸道行家的他也确确实实地感受到此地天地元气中的古怪。

铜甲尸王闭上双眼,沉入湿滑泥水中,大口吞吸空气,钟志右手向前探出,在空中不住旋转似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然后扭头看向陈浮生重重点头,面露难色,沉声说道:“这位尸道同行似乎并不擅长藏匿气息,已经被我探查到了尸鬼阴气的来源,不过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如果属下和这具铜甲尸不能彻底降服他的时候,还要劳请您出手相助。”

得了陈浮生应诺,钟志一抹手腕上的铜环,就有两头炼尸一左一右凭空出现,这还不够,钟志肌肤亦是迅速化为铁青色泽,然后一掐法诀,带起一道土黄光泽,偕同两具炼尸如铜甲尸王一般沉入滑腻沼泽之中,迅速前行。

钟志虽然比不上炼尸在这种环境中来得如鱼得水,但浸染了铜甲尸王气息的他配合上独传的土遁秘法也是实力大增。

陈浮生自是不会搞得像他这般,自有一股漆黑如墨的水流汇聚在双脚之下,将身子托起,轻易越过一处处苇草丛或者低陷水坑,没有一点儿声音。

在感知方位上,同样修行尸鬼之道的钟志自然比芙蕾雅要容易许多,再加上此时他与陈浮生不用考虑那些实力不济的武者,速度自然胜过白日十倍不止。

隔空发出一道法力在骸骨落入泥水前抢先将其招至身边,看着骨架上破烂不堪的衣服以及被水汽侵蚀得锈迹斑斑的长剑,钟志摇摇头,语气中流露出几分不屑与迷惑,“一具枯骨而已,就算是稍微健壮些的凡人甚至都不需要修炼过武技都可以轻易打烂,这名修士的神念雄厚似乎还要在我之上,也不知道培养这些无用之物做什么?”

最低阶的炼尸,哪怕是机缘巧合得了地气偶然形成没有的僵尸,也是四肢坚硬如铁,刀剑难伤,力大无穷,堪比外家功夫小有成就的武夫,相比之下,这具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骷髅士兵委实太过寒酸弱小了一些。

“这也未必。”

陈浮生难得露出一分兴趣,打量着骷髅头部眼眶部位的两个空空如也的窟窿,若有所思。

之前这里有着两点幽绿鬼火存在,透露出阴魂特有的波动,虽然残缺不全,但放在一具血肉完全销蚀的骨架上就十分难得了,也是因此,这具骷髅士兵才能完成最简单类似于身体本能的的探测,巡查,战斗动作。

这一点钟志只会看得更加清楚,恐怕也是因此,钟志方才虽然如此说,但依旧没有任何大意,就连这句疑问也是直接用神念传音给陈浮生。

“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亡灵法师有没有察觉到这具骷髅已经被灭掉了。”

想到这里,陈浮生又摇摇头,虽然在感应死气上他没有钟志这么敏感,但依靠着丹成修士的强大神念以及鲲鹏慧眼,他知道的比钟志要多出不少,或明或暗,方圆十里之中最少分布有两三百具这样的骷髅骨架,他们所击杀的不过是一个前哨而已,就算对方境界堪比丹成修士,又擅长分化神念也不可能同时操控这么多骷髅,主要还是依靠它们的灵性自行动作,再加上这种骷髅的实力实在太弱,又没有什么灵智,就算遇上稍大一些的野兽都有可能毁去,对方实在不可能将心思花费在上面。

“看来想要惊动他,还是要找一个大家伙才是。”

陈浮生双臂环抱于胸,打量着被浓厚雾气笼罩就算他也只能看个大概的前方,心中低念道。

他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布置了一个等阶颇高的迷阵居然能够阻挡他的鲲鹏慧眼的视线,虽然看起来有些残缺,但也不是他可以短时间可以破去,至于暴力破解,引发的风波就要太大,说不定就要引起克劳迪娅等人的警觉。

虽然陈浮生确信对方布下的阵法不可能真正困住自己,但依旧不会选择轻易涉足其中。

“喏,你按照这座法阵将这些飞剑布置在方圆五里之内。”

屈指一弹,数十道清光带起一阵连绵不绝的轻吟从陈浮生袖口飞出化为一口口玲珑剔透的小巧飞剑,将钟志环绕起来。

一盏香时间迅速过去,看着钟志抬起头,将飞入识海中的那一点意念信息彻底领会,陈浮生不忘提醒一句,“等到回来的时候不要忘记顺手击杀两三头大家伙看看能不能将他引出来。”

陈浮生虽然不精通阵法,但凭借这三十六口本命翎羽所化的飞剑临时布下一个困人隔音的简易法阵还算不上什么难事,毕竟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除去作为佛门封印第一的佛门神通外,本身也是一门极为玄奥复杂的阵法,如果不是这件法器暂时不能动用,陈浮生只需当头一罩便是。

将身子完全裹在一张黑色斗篷的贝林格手中剥皮刀重重一划,然后彻底停下动作,将手上工具缓慢放入旁边整齐摆放有大小材质各不相同的刀具以及镊子,钩子,锤子,锯子的银盘之中。

就在方才,一道精神力丝线彻底断开,传给他的灵魂一阵刺痛,这使得他原本精准简洁的动作出现失误,一个原本应该不能造成任何多余伤损与脂肪血肉可以使得下面的血管组织完美剥皮过程出现了不可挽回的失误,白白浪费了一份青铜阶大好素材。

顾不得运起冥想法恢复损耗的那一部分精神力,贝林格猛然抬头看向对面墙壁。

那里悬挂有一张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看明白具体含义的炼金地图,大小颜色都如苔藓一般的斑块代表着芦苇丛,黑色是坑洼,不详的灰色则预示着暗涌,上面更有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点以及为数不多的绿色光团。

因为太过迅速的关系,贝林格还来得及亲眼见到一个绿色光团逐渐黯淡下来,这种感受他已经经历过许多次,自然知道那代表着一名他精心调制过的黑骑士的灵魂被彻底毁去。

作为一名黄金阶的亡灵法师,有资格被他炼制为黑骑士的无一不是生前已经突破白银的强者,或者在转化后同样可以迅速将提升到这个地步的天才人物。

虽然说保留了位阶,但智慧与灵活性有所下滑的黑骑士实力会降落不少,但搭配上每个黑骑士麾下为数不少的骷髅士兵,尤其是成为黑骑士后生前的弱点与恐惧心理全部消失,可以真正说一声悍不畏死,真正实力并不会与相等阶位的武者相差太多。

而在他选定黑月沼泽之后,早就把住处周围扫荡了好几遍,稍微厉害些的魔兽都被他炼制成为亡灵生物,虽说野兽的智慧远不如人类但趋利避害却是本能,按理说附近不该有什么东西能够快速灭杀一名白银阶的黑骑士。

“难道是佣兵工会发布了任务?”

虽说擅于泡制尸体,但贝林格的思维却是异常活跃,迅速找到了最合适的解释,然后面色就忍不住难看起来。

他曾经也是一名佣兵,对其中的门道自然也是了如指掌,甚至在他作为一名黑铁阶的魔法学徒曾经花费了大量时间在黑月沼泽收集魔法材料捎带为自己赚一份钱,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够偶然发现黑月沼泽的秘密,并借此逐步成为一名黄金阶的魔法师。

当他在外闯荡几十年过后,有心安定下来思考将来如何觉醒起源的时候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里。

除去这里的秘密以及地理环境因素,黑月沼泽得天独厚的魔法材料出产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在这里每天都有着大量的低阶佣兵进进出出,只要他做得足够隐秘收敛,就不会有人察觉到这里有一名亡灵法师潜藏,他就有着源源不断的材料。

在他看来,虽然这些日子他的动作稍微大了一些,但最多不过是引来两三名白银阶的人物带队过来搜查,非但不能威胁到他,反而可以为他补充些新鲜的高级材料。

等到佣兵工会彻底重视起来,他早就完成了实验离开这里。

事实上事情确实依照着他的猜想进行,直到现在。

“混蛋!”

顾不得擦拭从鼻孔流出的两行殷红鲜血,充满愤怒的咒骂从贝林格口中吐出,狂暴的精神力席卷整个房间,就在方才又是两道灵魂联系断开。

而能够连续在黑骑士对他示警之前就轻易击杀,表示对方的实力至少高出黑骑士两个档次,甚至距离黄金阶也不会相差太多。

虽然贝林格依旧有着极大的信心将对方击败,但不用想也知道引来的风波会远远超出他最初的猜想,这意味着他必须提前结束还未完成的实验,重新过上游荡的日子。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保留什么实力了,直接把他们推平,然后快些离开这里就是。”

作为一名人人喊打喊杀的亡灵法师,贝林格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经历过许多生死考验,极有决断,迅速在心中做出决定,匆忙灌下两管药剂,一管治疗灵魂创伤,一管则是能够保证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精神力恢复速度大大加快,然后看着墙壁上的地图,从灵魂深处向着自己的亡灵部队发出一道道指令。

第四十章

看着地图上的红点围绕在那剩余的七道青色光团下集结成群向着最璀璨的那道光辉缓缓压下,渐渐形成一道月牙锋刃的阵势,贝林塔神色微缓,疾步走出实验室,低头看向地下。

恍如实质的雾气从水面升腾而起,缭绕在水池中央那具小山大小的骸骨上,晶莹白玉一般的骨骼与漆黑如墨的条状巨石及池水形成鲜明对比,一股强大的力量波动从其中散发出来,激荡在相对于身躯狭小非常的空间之中,这是一具任何一名亡灵法师甚至寻常魔法师见到后都会疯狂不已的巨龙骸骨,更难得之处在于的这头白龙在生前已经踏上了觉醒起源的道路,实力之强远超一般的黄金阶的魔兽。

一脸沉醉地打量着骨骼上天然生成的繁复奇异花纹,亡灵法师,贝林塔深深呼吸几口充斥着岁月苍莽气息的空气,手中那根苍白骨杖重重挥出。

带有金属质感的冷焰在白玉骨架上从头一路滚到纤细尾巴,骨龙用那对早已没有任何筋肉皮血残留的翅膀努力拍打水面,升空而起。

然而这浑身散发着上位生物专有威压的强大骨龙却是在贝林塔面前雌伏,低垂下硕大头颅,等到亡灵法师双足在那一对灯笼大小的绿光间立定方鼓荡元素发出一声意味莫名的玄奥嘶吼,再次腾空而起,直接冲破殿顶,向着亡灵部队汇集的方向浮空飞去。

“你是亡灵法师?”

看着钟志面前散落一地,逐渐被沼泽吞没的残骸断骨,被无数形态各异的骷髅环卫起来贝林塔握紧手中骨杖,一脸疑惑。

养尸术与亡灵法术的区别极大,根底却是相差无几。钟志放出的三具护身灵尸中,贝林塔摸不清铜甲尸王的底细,剩下的两具炼尸虽然气息掩饰得极好,但在这个距离直接对上时,他们身上缭绕的尸鬼阴气还瞒不过一名亡灵法师的感应。

作为一名黄金阶的魔法师,贝林塔也知道比起将力量尽数释放出来,更难做到的是收起,尤其是自己的精神力延伸到前面这个泛着金属光泽的大汉时,探查到的信息模模糊糊,以此推算应该是一名十分强大的黑骑士才对,甚至生前的实力恐怕不比自己身下的冰龙弱上太多。

看出这些后,亡灵法师心中更加提防起来,可以说亡灵法师本就是整个诺兰德大陆中最为稀少的一类施法者,分布到神圣同盟的就更加罕见,能够像他一样突破到黄金位阶的只怕一只手就能数清。

毕竟亡灵法师的进阶除去常规的魔法材料外,还需要收割大量生命的灵魂,想要突破黄金阶,引发的可不仅仅是普通的天灾人祸那么简单,需要海量的尸骨鲜血,其过程必然要引来贵族与教会的双重打击。

亡灵法师虽然孤僻少与人来往,但对于这样强大的同道,贝林塔不应该没有一点儿耳闻。

“难道……”

感受着炼尸身上与其他亡灵生物的隐约不同,再看看钟志与诺兰德大陆人类大不相同的黑发黒眸,贝林塔眼睛一亮,蓦然想到一种可能,通过精神勒令黑骑士暂时约束住那些灵智不足的骷髅士兵,打算再试探一下钟志的来历再作计较。

钟志可不知道不过眨眼间功夫贝林塔心中已经转过这么多念头,将神念收起,冷哼一声,运起身上法力就见铜甲尸王双手握拳,身形凭空涨大一圈,然后滴溜溜一转,拉出一道暗金光柱轰然向着对面冲去。

虽然这头怪异生物的骨架散发出来的气息之强还在铜甲尸王之上,但在钟志看来这一人一尸的气机连结远算不上多么紧密,这名黑袍修士的肉身在他看来可谓脆弱至极,如果不是对于这个世界修士手段不够了解,担心对方练有什么特殊神通,他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小心。

因为有着本命炼尸反哺气机,钟志肉身之强并不逊色那些以武入道,走混煞之法的修士,比起灵智不足的炼尸来更是灵活许多,因而他虽然也大概看出对方境界要高出自己一筹,但却并没有把对方看得太过难对付,尤其是他知道陈浮生还藏匿在附近。

至于那些黑骑士与脆弱异常的骷髅骨架,还没有资格被钟志看作有威胁的存在。

未等铜甲尸王施展土遁之法冲到眼前,骨龙双眼中红光大放,白森森的大口猛然张开,顿时有一股森寒白焰狂喷而出,竟尔化作一道火海,气势汹汹地朝着铜甲尸王扑了过去。

火海所行之处,沼泽化为冰原,而铜甲尸王方一遇上这片压来的火海,原本势如破竹接连撞开三道骷髅防线的铜甲尸身形猛然一滞,与身后残影骤然合一,寒焰迅速从脚底蔓延开来,只是片刻功夫迅速覆盖全身,凝结成寒冰,恍若穿上了一具洁白甲胄,动作猛然放慢数十倍不止。

一步踏出,双臂一抖,做一手拉回继续攥拳,另一只手张开化掌,暗金色流光泻去,厚实的土黄色光晕升起,,寒冰甲胄寸寸断裂,再也不能影响铜甲尸动作。

铜甲尸的面貌已然大变,原本这具铜甲尸在经过这些年的培育后从外貌看来已经与常人没有多少区别,然而此时嘴中两根粗大獠牙突出,十指伸出半尺长的金色指甲,边缘寒光隐现,看上去就觉锋利至极,体表肌肤更是密布有玄奥繁复花纹,身上的阴气骤然提升至最盛。

脚掌在已经变得坚如金石的地面用力一蹬,铜甲尸王高高起身,身形涨大到丈许来高,双手彻底张开,向着骨龙那张犹自喷吐寒焰的大口直直跃去。

看其姿势,竟是打算直接将这头骨龙撕扯为两半。

通过方才那一次短暂接触,钟志已经大致估量到这头白龙释放的寒焰威力虽然强横,但还局限在后天之力的范畴之中,远不如北冥真水、南明离火这等已经契合了天地间某些根源性的真水真火。

炼尸本就身躯坚硬,铜甲尸王更是其中翘楚,尤其钟志这头本命灵尸生前出身坤舆门下,丹成四品,一身道法与炼尸之体甚是相合,最擅守御之法,在佛门愿力的淬炼下品质隐约可与丹成三品的修士相媲美。

钟志计算得清楚,骨龙的法术最多给铜甲尸王增添一些创伤,只需要放在一处**之中蕴养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恢复如初,伤不到本源,但一旦这头骨龙被铜甲尸成功近身,骨龙身躯庞大的优势反而会成为行动不便的劣势,在浑厚刚猛的土行法力下根本无法抗衡。

本来见到钟志孤身一人,又是操控亡灵生物战斗,亡灵法师贝林塔心中一缓,认为自己之前的猜想有误,还未引来佣兵工会或者其他势力的彻底反击,原本打算将来者屠戮干净后迅速离开的想法也迅速改变。

甚至他有心留手一二,打算询问出钟志的来历与来此的目的之后再做打算,然而钟志根本没有理会他,上来就是一阵不死不休的阵势成功地激怒了这位手下不知有多少条性命的亡灵法师,原本的计划也更改为等到让骨龙将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对手彻底撕碎之后,再仔细拷问钟志的灵魂。

铿锵金铁交击之声接连响起,一刹那间,铜甲尸两条有如黄铜打造的粗壮手臂有如狂风暴雨与骨龙那数十枚参差不齐但都闪烁有锋利寒光的牙齿狠狠交锋上百次,居然拼了个不相上下,这可大大出乎了两人的预料之外。

在钟志看来以铜甲尸王的肉身的牢固想要击碎一头骷髅骨架简直是手到擒来,毕竟他自幼学习的尸道传承中这种操纵枯骨的手法委实算不上多么上乘。

然而死灵法师贝林塔心中的惊异还要远超过他百倍,死灵法师能够制作召唤出来的死灵生物虽然比不上养尸术蕴养后的炼尸实力提升幅度大,但本身材质的优劣也至关重要。

在诺兰德大陆,巨龙是公认的肉身强大,而这头骨龙看似只有一具骨架,实则是被亡灵法师施展亡灵一脉的独有法术将一身血肉鳞甲完全炼入到了骨骼之中,才能保留下大半的实力,做到浮空飞行,释放法术等种种不可思议之事,再经过贝林塔用种种调制过的材料淬炼后,单从坚硬程度来看,这头骨龙比生前还要远远超出。

铜甲尸王却是确确实实地人族出身,两者间的肉身差距好比天地之别,这是血脉种族间的差异,对面这个亡灵法师的位阶还在自己之下,如果单单凭借一个人类就能做到这个地步,说明这名黑骑士生前的实力最起码也完全是觉醒起源甚至踏入传奇领域的强者。

可是这样的人物如果转化成为黑骑士,保留下来的实力绝对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才对,无论怎么看,贝林塔都无法找出铜甲尸王能够与骨龙对抗这么久的原因。

这就是两个世界道法有异,养尸之术也是大不相同的缘故了。

既然肉身相当,钟志与亡灵法师原本计算得快速结束战斗的计划就演变成为持久战,而骨龙的位阶毕竟还要超出铜甲尸王一筹,在这种情况下,随着寒焰的不断吞吐,铜甲尸身上再次挂起冰霜,动作再一次缓慢下来。

舔舔嘴唇,亡灵法师贝林塔心中大定,看向钟志的眼中充满得意笑意,此时两人最强的主力已经陷入僵局,而他还有着七头白银阶的黑骑士护身,再加上源源不绝的骷髅炮灰,对付两头黑骑士怎么看都是轻而易举。

一道森白光虹划破虚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骨龙头顶,然后迎空一晃,一分为五,再次消失不见。

等到再次出现,已经是化作五个大小不等的精钢圈套,分别落在死灵法师的头颅以及手腕脚腕五处位置。

白虹一闪,五道森白钢圈同时一紧,亡灵法师贝林塔只觉有无穷大力紧紧束缚在自己孱弱的肉身之上,身上那件据说可以防御黄金阶以下全力一击的极品法袍居然没有任何反应,紧接着亡灵法师双足一阵不稳就如同断翅的飞鸟一般,要从骨龙头顶栽落下来。

“不对,我还有魔法。”

在这危机时刻,亡灵法师贝林塔的神智竟是异常的清明,狠狠一咬舌尖,强行将精神力催动到极致,就要呼唤空气中无所不在的元素帮助。

只要让他缓过手来,拼了将麾下的亡灵生物全部葬送在这里,凭借着空间袋中的诸多魔法装备以及对于黑月沼泽地形环境了如指掌的掌控,亡灵法师贝林塔有着足够的自信可以从这个看似必死无疑的局面中找寻出一线生机出来。

可是让他惊惶的事情出现了,他依旧能够感受到元素,骨龙,以及空间袋中魔法装备的存在,甚至他因为生死一线间的缘故比起平时来还要清晰越多。

可是他那堪称磅礴的精神力却是根本释放不出去一丁点儿,完成不了哪怕一个最低阶的光亮术,此时的他就好似饿着肚子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却根本无法举起筷子一样,这种无力感是他自从踏上魔法道路来从没经历过的打击,好像这个暗中出手偷袭的家伙在自己与世界之间加持了一道透明屏障,截断了自己与元素间的那条无形通道。

“这处沼泽太过肮脏,不是待客之处,不若移驾他处,由浮生好生招待招待道友,也与道友好生交流一下道法领悟。”

不去理会对方如何反应,陈浮生把手一招,就见这位亡灵法师贝林塔不由自主地向着从雾气中现身的陈浮生飞速,身躯也在五道钢环的作用下快速缩小,转眼间消失不见。

“我现在就将那名修士打在这头骨龙神魂中的烙印镇压,你争取趁这几天时间将对方勉强掌控。”

掂掂阔袖,陈浮生满意点点头,再看向钟志的时候语气却是骤然严肃下来。

第四十二章

随着一袋袋,一车车黑月沼泽独有的特产源源不断的注入,埃尔城迅速从前些日子的冷清中恢复了曾经的繁荣平和,佣兵工会门前更是被埃尔城居民以及远道而来的旅人行商等挤得水泄不通,甚至就连执政官都不得不派遣卫兵前来维持秩序以免过度影响到佣兵工会日常的运转。

所有人都是为了摆放在佣兵工会门前广场那具骨龙而来。

虽然已经明知这头邪恶的亡灵法生物已经彻底被击杀,再也不能作恶,但那狰狞的造型,小山一般的庞大身躯,残余的威压还是很能够让这些大多数连黑铁阶都没有达到的凡人感受到其强悍的实力,而断裂的骨骼茬口闪烁的金属光泽,被火焰,冰霜,雷电等轮番洗礼过后留下的焦黑印痕更是在无声地诉说着那一场战斗的惨烈。

因为不惜尊贵身份,亲自潜入黑月沼泽将那名残杀佣兵炼制为亡灵生物的邪恶法师诛杀使得埃尔城最主要的贸易恢复如常的缘故,早就有着天才之名的苏萨尔·托德名声愈发响亮,完全将托德家族其他几名顺位继承者远远落在后面。

此时此刻,这位精神极佳的贵族少爷却是不顾苍白面色,换上一身合身常服来到了埃尔城外白熊佣兵团的驻地。

“莱昂先生,这一次真要感谢您将琼恩法师与芙蕾雅牧师借给我,没想到那名亡灵法师手下居然有这样一头强大的骨龙,幸亏这头亡灵生物位阶太高,已经有些超出他的掌握,否则这一次只怕我们也逃不过那名亡灵法师的毒手。”想到那一日的战斗,苏萨尔拍拍胸膛,一脸后怕,心有余悸,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惭愧,“本来回来之后我第一时间应该前来拜谢您,只是上次的战斗中受到的伤势实在太重,这才……”

埃尔城中能够让本来就有白银阶的实力,又有托德家族继承人身份的苏萨尔表露出这种态度的没有几个,而眼前这个凭借着一人之力将白熊佣兵团由一支默默无闻的冒险团队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团长莱昂无疑占据了一个位置。

更不用说对方还是埃尔城仅有的两名黄金阶强者之一,而据另外一人也就是苏萨尔的叔叔,托德家族的守护骑士亲口所言,两人虽然不曾亲自交手但是莱昂的实力远远胜过他。

不拘是他,还是其他几名有志于家主之位的兄弟都有意获得莱昂的支持,只是最后还是被他抢先一步。

莱昂是一名看起来十分温和的中年男子,看起来与那个在他敌人与对手中私下里流传的“粉碎者白熊”的说法完全搭不上边,听到苏萨尔如此,莱昂理解性地点点头,声音中颇多赞许,“亡灵法师实在罕见,就连我在三十年的佣兵生涯中也没有真正见过一个,他们到底有什么能力谁也不清楚,更不要说对方还控制了这么厉害的一头骨龙,在这种情况下你能够在击杀对方之余还将队员全部带回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说到这里,莱昂看向苏萨尔背后,声音一正,神色明显要郑重许多,“我听琼恩说这一次除去我们埃尔城外,南特城也派出了一支冒险小队,您应该就是浮生阁下吧,那几位女士怎么没有同您一道前来?我可是十分想要见识一下那位据说可以空手与骨龙搏斗的莉·奥小姐的风采。”

苏萨尔,维托等人实力有限,对于陈浮生、敖璃实力的判断有许多误差,他们知道两人实力极高,但到底有多高就说不太准了,一个黄金阶几乎已经是他们所能猜想的极限,但就算对于莱昂这样在黄金阶中也不算庸手的人物,虽然他也不能准确估计陈浮生的实力高低,但看到的只会更高。

“果然和克劳迪娅一样。”

陈浮生笑意吟吟,眼中灵光一闪,运起鲲鹏慧眼将莱昂身体内外看得清清楚楚,只可惜除去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中冥府底部那一枚古怪碎片发出的异样波动载,陈浮生看不出来他与诺兰德大陆原生民有什么异样,只不过强大许多罢了。

“看来只有研究一下他的神魂或者向克劳迪娅一样给他在身边事物中种上一粒魔种才能知晓更多东西。”

“上次战斗中,那头骨龙的攻击大半由她承受下来,因此她的伤势是我们几人中最重的一个,还需要些日子好生调养。”

其实不单是敖璃,或许是因为不想这么早与一个可能同自己遭遇一致的人对上的缘故,克劳迪娅也是没有选择随苏萨尔等人前来。

语气中带上几分悲捥,随口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似乎想要转移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陈浮生指一指演武场旁边插着的一杆迎风招展的战旗,好奇问道:“我听苏萨尔说过,贵佣兵团的象征就是这头黑白大熊,您能给我介绍一下它的来历吗,难道它是什么变异的魔法生物不成?”

“不是这样。”

显然已经听过许多人问过这个问题莱昂摇摇头,熟练回答道:“据我父亲所说,我们家族曾经与高地精灵比邻而居,那里有许多外面没有存在的植物、动物,这头像猫一样的花熊就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一种,其实我也没有亲眼见过这种动物,不知道它是真正存在还是只不过是我父亲给小孩子讲的故事。”

“论起实力来,那个佣兵团就连一个三流门派都远远不如,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值得你去?”

回到旅店,刚刚与苏萨尔道别,陈浮生口中身受重伤的敖璃便神完气足地出现在陈浮生眼前,一脸疑惑。

“也没什么古怪,只是我感觉到有些有趣的地方,具体如何,目前还不好说。”陈浮生微微一笑,反问道:“之前维托兄妹他们都认为墨冥体内有着这个世界所谓的龙类血统,那头骨龙虽然只是一具骷髅骨架,但是生前却是一名纯种冰龙,道友在它身上有没有什么收获,这些巨龙与真龙一族莫非真有什么渊源不成?!”

“这怎么可能!”

狠狠打断陈浮生的猜想,敖璃知道这种反应本身就已经表现出许多东西,狭长眉毛微微皱起,勉强透露给陈浮生一些信息,“似是而非,它们确实与我们真龙一族有着相同的血脉源头,但比起我们龙族来,他们无论是天赋还是性情都要差上许多,看起来倒好像是有大神通者以我们龙族为现成模板,还掺杂了其他几种血脉,算是我们真龙的粗劣仿制品,因此从落生起就有许多根除不了的问题,除非对方超脱到舍弃肉身血脉这样外物存在的地步,否则就要像那些蛇蟒蛟龙之属一般天然受到我的克制。”

观察陈浮生的神色,敖璃补充一句,“当然,那具骨头架子已经被人动过许多手脚,我也不敢肯定自己的推论是否正确?”

下意识轻敲桌面,陈浮生陷入沉思,诺兰德大陆,几乎从有文字以来,就有巨龙的记录,如果敖璃所言为真,那么显然早在至少数千上万年乃至这个世界开辟之初,就有大能者从陈浮生那个世界来到了这里,甚至还带来了真龙血脉。

关于这一点,陈浮生倒是不怎么怀疑,毕竟有他与敖璃以及蔷薇与郁金香两支家族的先例。

更有与白泽精怪图效用如此仿佛的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的存在。

更何况能够将若干种血脉之力汇聚为一,另造生灵,从某种层面上已经可以和陈浮生所知的人族收罗三千神魔精血,抟土造人的壮举相提并论,对于这种人物而言横渡虚空恐怕也只是等闲事而已。

不过陈浮生好奇之处在于对方为何要如此做,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这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可是偏偏对方似乎从创造出巨龙之日起就一直把这些巨龙丢在这里散养起来,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你来我往,我也不妨告诉你一件消息吧。”从思考中迅速收回神念,陈浮生看着敖璃,给出一句提示,“这个白熊佣兵团的团长似乎与克劳迪娅有些相似之处,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好生探查。”

看着敖璃在得了自己提示之后匆匆离开,陈浮生掐定法诀,变换法力,布下七八重禁制方才遁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

因为有着源源不断的混沌风暴被镇压炼化用来滋养这件洞天之宝,冥府底部那座水池明显比之前要扩张许多,里面的天地元气也是越发的浓郁,连带着那枚取自珞琪·菲尼克斯的不死鸟精血经由白泽精怪图孕育出来的巨大鸟卵也有巨大变化,虚幻之意尽去,真正凝练有如实质,蛋壳上面缭绕的蓝色火焰也是愈发旺盛。

贝林塔就被陈浮生安置在这枚巨卵的附近。

只是这名黄金阶的亡灵法师已经再无之前的意气风发,不过七八天功夫就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菲尼克斯的火焰至正至刚,天然荡涤一切邪恶存在,作为玩弄他人生死的亡灵法师自然脱不开这个范畴里面。

虽然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的天地元气与外界有许多差异,但贝林塔还是能够清晰感受到自己所浸泡水池中的水所蕴含的浓郁魔法能量,而且他可以肯定这对于他这样的亡灵法师而言就是世界上最适合不过的药剂,效力远远胜过教会圣水之于一般人。

但贝林塔却是无能为力,他的身体密密麻麻地被无数纤细红色丝线封禁,却是陈浮生从钟志那里学到的红尘丝结合了截脉点穴之术的巧妙作用,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起来。

眼耳口鼻等七窍被封,连带着额头都被陈浮生研究雷法时顺手绘制的几张雷电符篆镇压。

可以说贝林塔已经在黑暗无光、寂静无声的地方被困了整整七八天时间,除去教会牧师外,诺兰德大陆的修士都似乎不怎么重视对于道心的修持,和普通人相比不过是稍微坚定一点。

此时正是他最为脆弱的时候,也是陈浮生所能想到的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的最佳手段。

“这是什么?”

揭去封在额头七窍的黄色绢布,陈浮生举起手中人头大小的水晶球在贝林塔一晃。

一面问出问题,陈浮生暗自可惜,亡灵法师作为诺兰德大陆中最擅长生命与灵魂关系的魔法师,虽然他们的心境不怎么强,但却钻研有许多灵魂秘术,陈浮生几次想要强行搜魂索魄都没有成功,反而差点儿逼得贝林塔使出这种玉石俱焚的灵魂秘法,将自己的神魂彻底毁去,不留给陈浮生一点儿信息。

水晶球是魔法师中通用的一名标准配置,但除去极少数精研于预知类的法师,水晶球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

贝林塔手上的水晶球其实也不过只是储存了一道魔法映像。

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着洁净白衣,与贝林塔这些亡灵法师身上习惯的灰袍,黑袍等形成鲜明对比,依次介绍上百种功用不同的工具,说到兴起处甚至亲自演示了几个小手术,其中蕴含的道理看似简单实则异常高深。

而吸引了陈浮生注意的是这个男子的介绍。与罗伯特·李一般,他也是自巫师世界,而他在魔法映像中所展示的也是巫师八系法术中死灵系亦或者可称之为生命系的最基本成果。

看起来他不像那个罗伯特·李和陈浮生一样在跨越世界的时候出现偏差。

而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要将贝林塔这些亡灵法师收集起来,送到巫师世界中,进行重新学习与教育。

毫无疑问,陈浮生对于这个白衣男子是抱有浓厚兴趣的,可惜这片影像中,最后一小段如何寻找对方,又如何跨越此界最关键的信息被人为抹去。而此时,亡灵法师贝林塔就是唯一知道这些信息的人,在没有十全把握之前,陈浮生不能轻易动手。



(猫扑中文 )“我保证一定会让他将知道的东西完全吐露出来。”

陈浮生话音落下,钟志急忙张口附和,而他那好似看待一顿美味一样的眼神也让气息衰败的亡灵法师贝林塔惴惴不安。

亡灵法师乐衷于将其他人制作成亡灵傀儡,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能够忍受自己也成为一具骨头架子,最起码贝林塔绝对没有这个想法,不用想他也知道如果落到钟志这个阴气森森看起来就与光明,正大绝缘的同道手中会遭受到什么样的炮制。

如果最开始一落入陈浮生手中,他就足够刚烈的话就不必承受这种煎熬,现在陈浮生的相思红线早已经钉入了他的神魂窍穴之中,陈浮生固然无法施展搜魂索魄之法读取他的记忆,但他就算有勇气选择自我毁灭灵魂也是无计可施。

因而陈浮生现在是真个儿不再着急,心念一动,就有无数身披袈裟,气息古怪阴沉的僧侣现出身形,无穷禅唱诵经之声穿透重重冥府,汇聚为一片浩荡佛光,直直向下贯去,将亡灵法师贝林塔完全笼罩。

“啊!”

佛光入体,如同冷水滚油相遇,气机动荡不平,然后偏向阴寒一侧的魔力被浩瀚磅礴的佛门愿力强行转化,亡灵法师贝林塔只觉一种深入骨髓的剧痛从灵魂深处传来,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嘶吼。

比起这些痛苦来,贝林塔更加难以忍受的还是那一浪盖过一浪,意义莫名的贯耳佛音,仿佛微风水流无孔不入,不断瓦解着亡灵法师用灵魂秘法建立起来的一层层精神屏障,一粒无形种子悄然落在心灵缝隙中,汲取着亡灵法师的愤怒,怨恨,绝望生根发芽不断壮大。

将亡灵法师交由钟志看管起来,陈浮生振振衣袖,抬头看向水池顶部那个缓慢旋转的金色碎块。

这座水池将百鬼经变图、黑山护身的幽冥鬼蜮以及白泽精怪图勾连起来,乃是这件洞天之宝极重要的一处所在,吞吐的天地元气在水池中凝为液态,少部分供给融入冥府的白泽精怪图,依照其中蕴藏的血脉信息孕育精怪,其中消耗最大的就是那一枚不死鸟之卵,剩余的则是在池中缓缓积聚起来,化作这件洞天之宝的一处元气源头。

此时,水池顶部那个不明来历功用的金色碎片在空中缓缓转动,一吞一吸间有无穷大力生成,带起一片虚空波纹,池中的元气之水因而逆流而上,在碎片附近彻底消匿无踪。

看上去除了比之前略微明亮几分外,这块碎片并没有任何异样。

然而一旦当克劳迪娅或者这位佣兵团长接近陈浮生身边时,碎片就会生出感应,连带着冥狱甚至这件洞天之宝的空间都有些轻微的动荡。

其中的缘由陈浮生也只能勉强猜测可能与克劳迪娅天外来客又在这个世界重生的特殊经历有关,再联系到白熊佣兵团作为团队纹章的那只食铁兽,陈浮生几乎可以确定他们两人是同一类存在,而且他们的故乡与他出身的世界定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咦?!”

金色碎片光芒大放,虚空波纹越发震荡不安,将暗金佛光隔绝在外,开辟出一所临时疆域。

虽然在这个世界陈浮生的神念所感知到的范围受到了极大限制,但借助着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与这块来历不明的碎片,陈浮生依旧清晰察觉到除去克劳迪娅与今天见过一面的团长莱昂,埃尔城外有一道忽然升起的陌生气息居然也能引发碎片的异样,而且比莱昂与克劳迪娅两人合起来都要更加剧烈。

让陈浮生皱眉的是这道气息与那个佣兵团长莱昂的距离是如此接近,稍不留神,很容易会把两道气息混为一谈。

可是除了莱昂这个团长之外,今天陈浮生在白熊佣兵团的驻地中却是没有感应到任何异常之处,这个人或者这件物事又是从何而来。

随手一抖,一条吊睛白额虎从大袖中飞出,在屋内伸展开来,不见陈浮生发音,白虎便伏低身子,通人意地点点斗大头颅,华美精致,好似上佳绸缎的皮毛轻轻抖动,嬴信在陈浮生面前幻化人形。

不过这一次依旧作一身女尼打扮的嬴信顾不得有多余其他动作,依着陈浮生的指示,盘坐于地,露出一脸虔诚之色,心神全部放在了念诵手中这卷已经烂熟于心的经文之上。

大袖一挥,一层剔透佛光从头顶披拂而下,稳稳洒落在嬴信眉宇之间,陈浮生面色一肃,郑重叮嘱道:“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且安心在房间中诵经礼佛就是,更不要草率外放神念。”

搞出这样一幅光辉灿烂,煊赫至极的景象后,陈浮生迅速掐定法诀,暗自运起“玄同篇”的秘术。

然后嬴信就见陈浮生身形越发模糊,气息与整个世界迅速交融为一,隐没在空气之中。

嬴信明明知晓陈浮生就在身侧,并未远行,但就是找不到一丝陈浮生到来甚至存在过的痕迹。

白熊佣兵团在这里经营这么多年,有着数不清的布置,单单那一条有如迷宫一样的地下通道就不是一日之功,只是当遇上练有鲲鹏慧眼的陈浮生后,那些巧妙的机关陷阱根本就是一览无余,更不要说真实的途径上有着莱昂日夜浸染的气息作为指引。

“莱昂,这次的任务模式是和平场景,你居然敢直接对我下手,就不怕引来轮回空间的惩罚吗?!”

一见到莱昂,索伦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只是力量被剥夺的他,虽然叫骂得厉害但是其中的惶恐不安之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挣扎着给自己寻求最后一份心理安慰而已。

身为重生者的他自然清楚轮回空间选中的契约者行事风格,就算是那些一路扶持壮大起来的真正团队中暗算背叛的事例也是屡见不鲜,更不要说他们只是因为限于重生者的身份以及轮回空间发布的任务要求才不得不联手起来,没有任何交情可言。

大家清楚,一旦等到空间探索度达到一定地步,轮回空间真正降临,对于任务或者其他降临的争夺势必会导致目前这个松散联盟的崩溃,只是早晚问题而已。

只是他没有想到莱昂居然会如此早地选择露出獠牙。

但既然莱昂选择如此行为,必然是因为收获太大压过了需要承担的风险或者对方有着什么可以规避惩罚的手段。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清楚莱昂是从哪里得到自己要经过这里,又是如何看破自己的伪装身份。

当然,他更加疑惑的还是对方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

“我想要的东西,只有轮回空间下辖的契约者或者重生者才能够提供。”

莱昂自言自语,眼中则是看向虚空某处,在布下的魔法阵的作用下,从索伦身上剥离的不仅仅是他的力量,还有一个看上去就觉异常狰狞的血腥骷髅纹章缓缓成型。

只有莱昂知道,在他身体最深处,有着一个别无二致的纹章标记,此时的他按捺不住心中狂喜,运起浑厚斗气,单手一抓,常人肉眼看不见的纹章在斗气的灌输下在掌心彻底现出型来,然后只见莱昂取过一方精美异常的封魔盒,小心翼翼地将纹章保存在其中,然后方才大功告成地长呼口气。

不过轻松的表情没有在脸上持续太多时间,莱昂再次拉出一个雕刻描绘有异常繁复纹路的水晶匣子,开启封印,露出一名面容年轻但却白发苍苍的女子。

只有莱昂知道,在他身体最深处,有着一个别无二致的纹章标记,此时的他按捺不住心中狂喜,运起浑厚斗气,单手一抓,常人肉眼看不见的纹章在斗气的灌输下在掌心彻底现出型来,然后只见莱昂取过一方精美异常的封魔盒,小心翼翼地将纹章保存在其中,然后方才大功告成地长呼口气。

不过轻松的表情没有在脸上持续太多时间,莱昂再次拉出一个雕刻描绘有异常繁复纹路的水晶匣子,开启封印,露出一名面容年轻但却白发苍苍的女子。

遥遥缀在莱昂身后的陈浮生摸摸下巴,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一幕景象。

“月儿,这一次你身上的病一定可以根除。”

五指成钩,莱昂随意一握,被毁去了一身实力的索伦根本无力抗衡轻而易举就被解决。

等到将索伦留下的痕迹清理干净,莱昂小心拿出一名透明小瓶,取下瓶口木塞,缓缓倒入女子口中,之前升腾的杀意再次消失不见,只有愧疚与担心。

躺在水晶匣中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莱昂的独女。

一般而言,父母等阶越高,血脉之力越强,孕育后代的难度也是成倍提升。

然而对于轮回空间的契约者来说,生儿育女却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没有半分可能。

莱昂自然清楚这是什么原因,虽然契约者看起来和寻常人没有什么差别,契约者大多是由轮回空间将那些死去的魂魄牵引而来,而他们动用的半数据化身体则是轮回空间为他们制作而成,如果是受伤情况下,只要契约者没有彻底死亡,只要得了轮回空间的医治,可以瞬间将伤势复原,与真正的血肉之身有着极大的不同。

但是因为这一次他们被轮回空间再次选中,作为重生者出现在这个世界,经历了父精母血的孕育,得到了真正的肉身,自然也拥有了获得子女的能力。

只是这位月儿姑娘从小体弱多病,就算是生命女神的牧师以及那些德鲁伊都是束手无策,在他们的检查中,月儿的身体可谓健康至极,但是无缘无故地,却是仿佛受到诅咒一般,衰老的速度比起常人快了十倍不止。

在听到了病情的详细介绍以及病况分析后,莱昂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女儿为什么会沾染这种古怪病症。

可以说确实是受到了他这个做父亲的拖累。

天地为磨,一应魂魄都要受到天地之力的洗礼,修为不到根本没有转世重修的可能,因而轮回空间在克劳迪娅与莱昂等人的魂魄进入诺兰德大陆的时候,分化出了一丝力量,护持着这些魂魄成功转世。

因而可以说克劳迪娅等人虽然身体血脉乃至力量都来自这个世界,但是灵魂中却是有着出身世界的天地烙印,冥冥之中受到这方天地的压制。

这就和修为不突破丹成这一关,没有金丹界域,自成天地无法在其他世界现世一个道理。

重生者们因为有着轮回空间的力量加持,自然不担心这一点,但是莱昂的女儿却是不行,这种天地之力的反噬造成的病症也很难有什么解决之法。

要么她忽然获得一位神灵的垂青将实力提升到黄金阶甚至觉醒起源的地步,要么就是如克劳迪娅等人一样与轮回空间签订契约,获得力量的加持。

第一种一步登天的想法根本不用考虑,虽然诺兰德大陆神道兴盛有着数十名神灵,但能够获得神灵青睐的人物有史以来屈指可数。

那么就只有第二条道路可以选择了,将轮回空间加持在契约者或者重生者身上的印记从他们身上剥夺下来,让月儿继承,成为一名契约者的存在。

索伦说得没错,现在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本来莱昂是打算等到轮回空间对于诺兰德大陆的力量渗透到一定层次,大量派出契约者的时候再下手,那时候的成功率最高,也可以将其中的不良影响降到最低,但是自家女儿身体的衰老速度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逼得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本来他的目标是克劳迪娅这个新觉醒的重生者,但克劳迪娅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找到,而当索伦受瓦伦丁伪装来此,却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良机。

本来他的目标是克劳迪娅这个新觉醒的重生者,但克劳迪娅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找到,而当索伦受瓦伦丁伪装来此,却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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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目标锁定,轮回空间意志降临!”

“重生者编号26856索伦·风行身份扫描中……”

“重生者编号268567索伦·风行灵魂扫描异常,契约者编号重新确定……”

“试炼者编号689753644,属性扫描中……”

“试炼者编号68975364,装备扫描中……”

“试炼者编号68975364陈浮生,技能扫描中……”

当莱昂手指中的那一点灵光点在那名气息衰败的女子眉心时,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那一块震荡不休的金色碎片在卷起一阵元气风暴之后戛然而止,。

然而那一点灵光却好似感受到什么一样,闪烁几次,诡异从莱昂手中消失,穿过厚实墙壁以及无形的阵法束缚,如同乳燕归巢一般,向着运起玄同篇隐没在空气中的陈浮生冲去,然后直坠而下,融入那块金色碎片水乳之中,不分彼此。

刹那间仿佛有无穷光阴流过,碎片所处的光芒涡旋中缓缓吐出一点印记,穿透重重继续向上,在陈浮生眼前布展开来。

这是一幅陈浮生毕生没有见识过的恢宏气象,这点印记不包含有任何一分法力,也没有任何依托,无穷无尽的细小符篆、文字,花纹等汇聚成为一条河流,时时刻刻都在变化,更有万千画面随之出现,阐述宇宙生灭,阴阳演化之理,只是一眼看去,陈浮生就仿佛有无穷领悟浮上心头。

饶是陈浮生心念坚定异常,在这触手可及的大道真意前也是一阵恍惚,忍不住伸出手指,触摸那道有形无质的神秘烙印。

而那一道陈浮生曾经在克劳迪娅处感受到的威严而又恢宏的意识也随之在虚空中降下,将意念传入陈浮生识海之中。

感受着这道神念扫过自己的身体,陈浮生几乎瞬间本能地将法力运起,玄同篇、金丹界域乃至身上这件洞天之宝目前所能抽调出的力量同时提升至最大,阻止这道神念侵入体内。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身音的主人虽然境界远远超出陈浮生的想象之外,但他分化出来的这一道神念远不及本体的亿万分之一,而且运转颇有几分滞重之意,似乎同陈浮生一般受到了此界天地的压制。

这一次声音停顿的时间格外悠久,以至于当陈浮生眼前的石壁被盛怒而来的莱昂轰然击碎成上千块大小不等的碎石开辟出一条足以容纳他腾挪战斗的空间时才再次响起。

“身体扫描失败,身体属性数据化失败……”

……

“空间警示:装备扫描失败,使用场景与效力受限,仅只能在轮回空间允许的世界中使用……”

……

“试炼世界选择中,请试炼者编号68975364自行选择试炼世界,成为正式契约者。”

“空间提示:该世界为试炼者编号68975364试炼世界,自动获取试炼世界相关信息资料。”

“注意:正常情况下,仅试炼任务可有此特权。”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声音出现的是一个银白沙漏,以及几幅画面不断变化的投影。

每当陈浮生视线触及到相应画面时,就有裹挟着复杂信息的神念试图传入识海之中。

识海乃是修士根本所在,陈浮生哪里放心对方如此施为,更何况这道声音中还有许多他困惑不解的东西。

单手一抓,将这几道细微神念拘禁在掌心,陈浮生正要从中将信息提取出来,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空间检测到试炼者编号68975364实力过高,D0157三国世界,E0076天龙八部,ES7268生化危机世界自行封印,试炼世界自动锁定为CD0345倩女幽魂,试炼者试炼者编号68975364部分实力同技能封印不可在试炼世界中发挥,离开该世界后自行解除封印。”

正自运起法力试图将这道所谓轮回空间留下的烙印从神魂中驱除出去的陈浮生身子一震,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世界背景: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人道不兴,必有妖孽作乱。浙地书生宁采臣投宿兰若寺,遇有千年树妖驱御鬼女聂小倩勾引行人吸纳阳气精元以补自身,更欲遣聂嫁于地府石妖黑山,宁采臣得道士燕赤霞之助,连败树妖石精,聂小倩投胎转世,再入轮回。”

燕赤霞、宁采臣、女鬼小倩、树妖、黑山石精……,一个个或者熟悉或者只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缘的名字从耳边响起,其形象迅速在陈浮生脑海中鲜活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有大能者施展他心通的无上神通抽取了我的记忆,然后试图心幻之法动摇我的心智!”

陈浮生一咬舌尖,强令自己从心神失守中恢复过来,然后默运法诀,法力游走周身,试图安定心神,将对方施展的法术破去。

没有反应!

陈浮生抿抿嘴唇,一脸不可思议,就算是那道强大意志神通再高,趁着自己方才心神间的缝隙侵入识海,但单凭分化出来的一缕神念绝对不可能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虽然陈浮生很难以相信,但似乎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那么这又是什么意思?”

陈浮生目光一冷,紧紧盯在仅剩一幅的投影画面上,根本没有理会那个酝酿强横斗气,握拳踏步奔来的莱昂一眼,陷入深沉思索。

地点、人物身份、关系,一切一切都与他曾经的经历太过仿佛,想要说服他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也实在太难,对于所谓的任务、试炼,陈浮生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道说之前克劳迪娅与莱昂这些人之前就是做这些事情,也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在这个世界重生的么?”

深深看一眼莱昂,陈浮生脑中迅速回想起借着魔种从克劳迪娅心神中窥见的那些奇怪画面,若有所悟。

“想要知道其中的隐秘,只有亲自经历一次才能真正明白。”

随手发出一道柔和法力将莱昂的攻势牵引到一侧,陈浮生下定决心,再也不抗拒那道烙印放出的白光所引发的虚空震荡,抬足步入其中。

他本能感觉到,这是一个远比他与敖璃所经历的跨越世界不知高出,重上多少倍的隐秘,说不定就是整个宇宙中最为深邃高妙的一部分真相,如果这次错过,说不定今后就算修行千年也不能再次遇上。

而且比起什么蔷薇和郁金香家族、巫师世界来,这个所谓的轮回空间才是最有可能助他将来返回原先世界。

一阵自修行有成以来从未体会过的眩晕感袭遍全身,陈浮生就这么突兀地随着这一片洁白光芒从再次起身扑来的莱昂面前消失不见。

“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震撼之下,莱昂根本忘记了控制力量,重重摔在地面之上。

他曾经听那些比他强大的契约者说起过某些特殊的剧情人物在特定情况下可以成功离开出身的任务世界成为和他们一样的契约者,事实上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想出剥离轮回空间的徽记救助自己女儿的方法。

毕竟他的女儿被世界意志排斥的原因就是因为从他那里继承了一部分异界的灵魂本源,只要有一枚契约者的徽记,就有很大可能使得女儿成为一名真正的契约者然后借助轮回空间那无所不能的力量将身上的隐疾除去。

可是那个从他手中偷走这件印记的强盗又是凭什么获得轮回空间的认可。

“主线任务:试炼者编号68975364在倩女幽魂世界中存活至少一个月时间,并在任务时间过去一半之前抵达兰若寺。”

“支线任务:试炼者编号68975364在本世界停留时间内需独立诛杀千年树妖或者黑山老妖中任意一者,如果为有剧情人物或者其他契约者试炼者参与其中,试炼者编号68975364贡献度不得低于百分之五十。”

“空间提示:试炼者编号68975364已自动掌握相关语言。可以流畅与本世界人物交流,离开本世界后自动遗忘。

“空间提示:试炼者编号68975364的外表服饰已经经过处理,与本世界保持一致。待离开倩女幽魂世界时自行恢复原状,装备效果可能因此有细微变化,请试炼者编号68975364谨慎使用。”

附带说明:

“契约者:5/5。”

”试炼者:30/30。”

“本场景为试炼场景,契约者与试炼者之间不可进行杀戮,否则将受到扣除两千生存点的处罚。”

“空间警示:支线任务为强制任务,如果试炼者编号68975364在本世界时间内没有完成,将被空间抹杀。”

“空间警示:试炼者编号68975364可以与剧情人物进行互动,但不能对他们以任何方式尝试透露出轮回空间以及试炼者的任意信息。“

“空间警示:任务结算完成,离开倩女幽魂世界时,生存点小于零者抹杀出局。”

红霞掩映,金乌西沉,好一派黄昏落日图。

不消陈浮生如何,法力便已自行运起,将那种由神魂到肉身的疲倦晕眩感驱逐。

略一感应四周,陈浮生脸上表情顿时变得精彩无比,感觉自己修持二十年的道心在今天被彻底推翻。

在白光加身之前他也有过猜测,所谓的任务世界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一眨眼功夫,自己就被那道意识挪移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世界。

相比起他与敖璃两人花费了近乎一年的时间在海上与虚空风暴中游荡的辛苦狼狈来,那位不知名存在的神通实在广大莫测。

心念一动,眼中出现的所有文字消失不见,陈浮生皱起眉头,将神念收回,俯身伸出右手,向着地面按去。

这个倩女幽魂世界中的天地元气与诺兰德大陆迥异,反而与他出身的世界仿佛,就连周围生长的草木也有许多给他眼熟之感,但是在这里他能够动用的法力与神念比起诺兰德大陆来还要逊色一筹。

“这就是那道声音所说的我实力太高需要将实力封印起来么?”回想起空间提示,陈浮生若有所思,如果这样来看的话,以他的实力在这个世界就算排不进最顶尖的几人之中,想来也是一流水平,能够威胁到他生命的人或者物事没有多少,安全大有保障。

起身而立,陈浮生眉头皱得更紧,在他的鲲鹏慧眼下这个世界尽数被一层朦胧雾气所笼罩,氤氲成形,那是修炼有成的妖鬼精怪之属吞吐天地元气所造成的奇景。

灵气虽然也算得上浓郁充沛,但却流露出一股难驯的野性来,这是教化不足,天地缺少人道阳气冲刷的洗练的缘故,显然这个世界的妖魔鬼怪极为兴盛,倒是和分派给自己诛杀妖怪的任务契合起来。

奇怪的不止这些,鲲鹏慧眼最能窥破虚实,再加上陈浮生底蕴雄厚,他隐约觉得这个世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谐之处,和他当初在雪山参与那一场斗剑大会时,身处在大昭寺极乐净土中的感觉一致,虽然看起来无限宽广,甚至可以囊括天地日月,却是虚实相生,给人一种真假难辨,虚幻不定之意,好似镜花水月一般。

“难不成这个所谓的倩女幽魂世界还未完全形成世界,目前只是一处洞天福地?”

没有继续深思下去,陈浮生把头一望,看着身前三丈之外,总算有其他人苏醒了过来。

“TF!不过是一次引导任务怎么会突然跑进来C级的任务世界里面?还偏偏是倩女幽魂这种魔幻类型的世界?!”

在陈浮生脚下泾渭分明地躺着两批人,第一批人数略少,不过五人,但无一例外地,身上都闪烁着法器特有的灵光,散溢的能量波动也是远超常人,显然就是所谓的契约者。

至于陈浮生一侧的二十九人就要复杂许多,男女老少,虽然他们的气机流转比起常人已经要强上许多,但还局限在凡人范畴之内,似乎就连最粗浅的呼吸吐纳功夫也不会一星半点儿,应该是和陈浮生一致的试炼者,刚刚被轮回空间挑选进来。

不过除去少数几个女子外,这些人无论是契约者还是试炼者,都是一色的黑发黑瞳,显然和他是同一类人种,落在这些日子一直在诺兰德大陆上的陈浮生眼中,显得要顺眼许多。

和身上的奇装异服一样,这些人的发型也是十分古怪,没有束发加冠,更没有蓄须,似乎全然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教诲。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率先醒来的是一名看上去正值壮年的男子,一身厚重板甲下的身材异常高大雄壮,面容粗犷豪迈,在吐出那一句意义不明的咒骂后,做了一半的起身动作停在空中,然后顺势半跪于地,拔刀出鞘,充满警戒地盯着陈浮生,一脸戒备。

由不得他不如此,从轮回空间传送带来的眩晕中恢复过来花费的时间大致与契约者或者试炼者的本身实力挂钩,这也是衡量新人潜力的一个重要依据。

轮回空间说得很明白,这一次它总共在倩女幽魂这个世界投放了三十名试炼者进行试炼任务,另有五名正式的契约者作为引领他们这些新手的引导者。

而这五名契约者间早就组成了经过空间认证的正式团队,不知一同经历了多少场任务世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既然如此,这个比他还要更快醒来,只是站在那里就能给他一种难言压迫感的年轻人难道真得只是一名完全没有经过空间强化过的试炼者。

“这怎么可能!”

男子重重摇头,在心中彻底否决了这个荒谬绝伦的猜测。

“嘿嘿,这个问题还是等其他几位道友一同醒来之后大家再一起交流吧?”

第四十四章

“队长……”

紧跟着壮年男子醒来的是一名身着紧身皮衣的女子,一头银白长发在这三十五人中显得格外显眼。

看得出来她与领头男人的修行方向完全不同,虽然实力稍逊一筹,但警觉性与反应无疑要敏锐许多,几乎是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从地面弹跳而起,在空中做出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等到再次落下,已经调整好最适合发力的姿势,身子微蹲,面向陈浮生,手中多出一把不知从哪里抽出的细剑,剑尖抖动,仿佛一条随时可以择人而噬的毒蛇,不离陈浮生咽喉,胸口,小腹三处位置,和男子醒来时一样的戒备。

“玫瑰,你先看一下任务信息,等他们几个都醒了,我再给你介绍这位浮生先生。”

男子叹口气,身子微微移动,挡住女子手中的细剑,左手负于腰后,无声无息地做出一个只要小队中正式成员才懂得的隐秘手势。

虽然他在感知上没有投入多少,但还是看得出陈浮生的实力完全压过自己,能够撑过这么多场任务的契约者强化到他这一步的,没有什么蠢货,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和这样的神秘强者交恶,最起码在等团队里面的成员全部醒过来之前不会轻易出手。

“大家应该都明白这一次的任务要求了吧?”

一扫之前感慨这次任务太过危险的忧虑神情,男子挥舞手臂,声音坚定中不乏鼓舞,给自己也给四名同伴打气,“虽然倩女幽魂这种高魔位面里面的灵体鬼怪太难对付,但是大家也知道里面出产的装备也是其他世界难得一见的精品,这类物品空间的售出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我们这一次正好趁机收集几件。”

“而且这一次只是个试炼任务,轮回空间不会太过为难我们,虽然这一次的任务目标是击败那个千年树姥,将聂小倩同宁采臣从她手中救出。但燕赤霞既然能够以一己之力将树妖封印,只要我们能够牵制树妖一部分实力的同时保证他不会因为大意受到什么暗算,完成任务的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看看皮衣女子和队伍中间一个手握十字架吊坠的中年人,男子声音一沉,郑重问道:“至于那个黑山老妖,我们还是尽量不要招惹为妙,免得像电影里面那样落入地府之中。不过一旦到了那个时候,玫瑰,牧师,我们团队能够倚仗的也就只有你们两个,你们大致估计一下能够发挥出多少实力来。”

深深呼吸一口空气,感受着体内难以抑制的力量冲动,玫瑰脸上带起几分喜悦,点头道:“这个世界给我的感觉很好,好像每个细胞都活了过来,等到黑暗降临,进入死亡之气汇聚的地方,实力还能一步提高。”

说到这里,玫瑰露出一对小巧虎牙,抿抿嫣红嘴唇,目光在地上那群还未苏醒的人中青年男女身上游走起来,“这些人血液中的力量虽然算不上充沛,但也勉强可以用数量弥补,真到最危险的时候,有他们在手,我应该可以临时将实力增加百分之五十的幅度,只不过这种状态最多不过维持五分钟,到时候你们可要抓紧时间。”

“咦,这个女人……”

心中一动,正自结合句意揣摩“电影,细胞,五分钟”这些字眼具体含义的陈浮生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这个银发女子,为自己之前看走眼稍微感到奇怪。

他早已用神念探查过五人气机,虽然这个皮衣女子身上有死气阴气汇聚,但他不过以为是对方修行了什么偏门术法神通,但在方才他居然从这个女子身上感受到一分稀薄的非人妖气以及类似炼尸骷髅类的妖鬼之气。

可是这个女子之前在他看来分明是一名最纯粹不过人族出身,看对方的样子也不像是修炼有什么能够遮蔽鲲鹏慧眼的隐匿神通。

“我这里也没有多少问题。”温和嗓音响起,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声音主人吐露的每一个字,“虽然倩女幽魂是个东方鬼怪世界,应该没有上帝信仰的痕迹,但我这一次兑换了不少神力加持过的圣水,到时候在武器上浇淋上一些,应该对那些鬼魂有克制作用。”

听到两名同伴的答复,领头男子神情明显缓和许多,对于成功渡过这次任务世界再增一成把握,虽然他的实力在团队中最强,但在这种任务世界中,他真不敢说自己能够发挥出比这两人更大的作用。

更何况这一次还有个意外之助,男子看看陈浮生,心中暗道。

他在轮回空间中打拼的时间已经不短,知道就连自己都不能随意纵横驰骋的C级世界基本上已经是试炼者所能接触的最高等级的任务世界。

一般人多是在E级世界里打拼,只有少数会被安排到D级世界里,至于第一次任务就进入C级世界的试炼者放到整个轮回空间说是凤毛麟角都不为过,更不要说倩女幽魂这个就算在C级任务世界排位里也十分靠前的世界。

他几乎可以断定自己的队伍和这些试炼者落到这个世界和实力异常强大的陈浮生脱不开关系。

摇摇头,男子再看向那些到现在还未醒来的试炼者的目光中包含的情绪就要复杂许多,他也不知要替这些人惋惜还是感到庆幸。

虽说经历一场C级试炼世界的收获抵得上两三场E级乃至D级的任务世界,可以为他们成为契约者打下关键的一步,但如果这个神秘人物不出手,就算有他的关照,这些实力低微,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家伙只怕也没有几个能够存活下来。

“玫瑰,你去引导这些新人一下。”看着二十九人中开始有人本能地扭动身躯,男子给皮衣女让开身子,声音提高的时候终于带上几分作为首领应有的强硬,“如果有不听话的新人也不用太过耗费心力,级的任务世界,就算死的人多了一些,只要随便多杀上两三个女鬼小妖,接一个支线任务就可以把损失补回来。”

将这件事情交给那名皮衣女子后,男子四人便取出一件件法器兵刃,在地面上上一一演练开来,借着轮回空间的保护力量完全撤销之前的时间熟悉这个世界,丝毫没有避开陈浮生耳目的意思。

打量几眼,大致看出几人实力高低以及修炼的方向,陈浮生收回目光,跟上这名气息古怪,似人似妖的女子,卓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些试炼者。

人一多,就不可能安静下来,尤其是当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面,周围又有一大群陌生人时尤其如此。

“我,我记得我好像出了车祸,怎么没有出现在医院,而且身上居然没有一点儿伤势,难道这只是一场梦?!”

除去陈浮生,试炼者中在陆续醒来四个青壮男子后,终于出现一名女子。

她年纪看上去二十七八左右,丝质窄裙将曲线分明的小腿裸露出来,脚上的尖头鞋履根部高得异常,在陈浮生看来除去增添不适外没有任何其他效果。

比起前面四人在焦虑下含义混乱模糊的言语,这名女子的话一落入陈浮生耳中,他面色猛然发生剧变,再不复之前的悠然从容,心中震惊之强甚至还要远远超出之前从诺兰德大陆直接虚空挪移到另一个世界,让旁边一直悄悄打量着他的皮衣女心中大生疑窦。

陈浮生之前是感觉到这些人身上是有些古怪,体表被一层奇异力量覆盖,但他只不过以为是类似神灵加持的神通,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已经死去,沦为阴魂,没有肉身作为凭依。

探手一挥,将女子隔空抓至身下,陈浮生没有理会身后传来的什么“擒龙功”的惊呼声,没有半分保留,体内法力在神念的操控下顺着五指汹涌流入女子体内。

“呼!”

陈浮生长呼口气,放开这名脸上满布惶恐的女子,对于那名神秘存在的神通广大有了更深一步的体会。

他不知这些人到底死没死去,但这些人的身体确实大异常人,似假还真,有如机械傀儡一类死物,却又偏偏与神魂契合无比,宛如浑然天生,透露出鲜活之意。

除去他之外的所有试炼者,甚至那五名正式的契约者恐怕莫不如此。

如果论起对阴魂肉身的理解,除去那些鬼道修士,元神之下没有多少人可以胜得过陈浮生。

金刚三昧转轮经专精此道,经由此经祭炼的百鬼经变图中收罗了不知多少阴魂,然后百鬼经变图与黑山的幽冥鬼蜮一同融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又祭炼入白泽精怪图后,更是可以化生生灵,在这座洞天之宝中开辟出一个简陋的轮回。

但这与这个所谓的轮回空间间的差距却是不可以道里记,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等到陈浮生探查完毕,所有试炼者都已经苏醒过来,而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喧闹之后,气氛也诡异地安静下来,没有人肯继续讨论自己,或者偷偷打量明显与他们不同的皮衣女与陈浮生,或者低下头静静思考。

“很好,你们还没有蠢到挑衅我的地步,这能够为你们在这个世界存活下来多出那么一丁点儿微不足道的可能。”

低沉的声音隐隐流露出几分让人不安的气息,皮衣女一挥细剑,一道银线在空中一闪而逝,将一块拳头大小石头整齐分为四半后,冷漠说道:“本来我还打算杀上几只鸡吓唬吓唬猴子呢。”

“首先,也是最关键的,你们死了,或者快死了。”

“可以说你们幸运,也可以说你们不幸,你们和我一样被轮回空间选中,拥有了开始第二次的机会,甚至你之前的一切欲望与愿望都可以因为轮回空间而全部满足。”

“比如说,强大的实力。”皮衣女抖抖手中那柄已经展示过威力的细剑,身子微微晃动,嘴唇越发红润,简直如同鲜血一般,更有两颗寸许长獠牙从口中缓缓伸出,“再比如说,神奇的血脉。”

“吸血鬼?!”

……

这一次的效果明显要震撼许多,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空气再次掀起轩然大波,“吸血鬼”三字同时响起,显然所有人都对这个陈浮生从未听过的东西有所耳闻。

只不过让陈浮生稍显意外的,那些年长者的声音里大多流露出不安,恐惧,抗拒这些正常的情绪,而那些年纪稍小一些的青少年男女当看到这种明显算不上正道的鬼怪生灵时脸上涌动更多的居然是向往,激动,令陈浮生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你们中有些人或许之前早就从漫画,一类的东西中听说过类似轮回空间的东西。”

“那么,这些,我们也可以得到吗?”

初生牛犊不怕虎,对于这些神奇之物的向往压过了恐惧,一名削瘦少年大着胆子问道,同时刚刚反应过来的其他人脸上也是升起复杂之色。

“当然,这些信息你们只要探查一下空间就可以获得,你们身上现在应该比之前都多出了一个类似手表,徽章,吊坠,纹身一样的东西,那就是我们这类人与轮回空间的联系,目前你们还不是正式的契约者,能够开启的能力应该不是太多,但用来扫描身体属性,探查任务信息这些应该还是足够的,现在你们闭上眼去感受这个东西,然后把思想与它联系起来就知道我说的是否正确。”

“倩女幽魂,这是倩女幽魂的世界!”

“不知道这里的聂小倩是哪个版本的?”

“蠢货,当然应该是去找燕赤霞拜师学艺才对!”

看着众人的反应,皮衣女很好地没有流露出不屑,耐心解释道:“不过,想要获得什么东西,就一定要承担相应的风险。你们都是新人,想要完成空间发布的任务可不是那么容易,因而这一次我们这些正式契约者会负责引导保护你们。”

第四十五章

“大家都是华夏人,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倩女幽魂大致剧情吧?”感受着众人忽然缓和下来的气氛,皮衣女声音一冷,“你们的任务应该都是在任务世界里面至少生存一个月时间,不要觉得这件事太过容易。”

“这个世界的剧情主要基于最出名的那一部电影展开,看过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混乱,不要说那些妖魔鬼怪,就是在路上行走说不定都会卷入厮杀之中,我们还要留着精力去配合燕赤霞对付千年树妖,不可能全浪费在保护你们身上。”

试炼者中年青人虽然从皮衣女开口就聪明地闭上了嘴巴,但在她说起任务的危险性时多少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只有那些年长一些阅历相对丰富的面色才真正严肃起来,知道这有多么困难,让一群久居都市钢铁森林里面,野外生存能力基本为零的人在一个充斥着妖魔鬼怪,强盗贪官的世界里生存一个月有多么危险,更不要说现在身处于一片荒郊野外之中,周围就连一条宽阔些的道路都看不见,如果这些人撒手不管的话,几乎和判定死刑没有什么区别。

“这一点你们千万要记得,保护你们是我们的权利而不是义务,如果有人主动作死,到时候不要怨我们放弃。”

看着这些人急忙点头表示不绝对不会随意行动,皮衣女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她自然清楚这些人中不会各个安分守己,但是在前往兰若寺的路上已经足够她把有可能威胁到任务正常进行的刺头儿辨别出来。

他们都不用特意做些什么,只要在当这些人遇到危险的时候多保留几分实力就可以轻易将这些刺头儿从中剔除。

“这是你们第一次进行任务,又是在倩女幽魂等级这么高的世界,轮回空间应该提高了你们的属性,单从身体素质上来说不比那些特种兵之类的差,只不过差在了系统训练和战斗意识上。友情建议一下,你们如果想要活命,你们现在最好尽量熟悉一下这具身体的力量,速度,耐力,这个光圈应该还能持续一两个小时才会消失,到时候我们也就真正出现在这个世界中,没有任何防护之力。”

男子等人毕竟是经历过多次任务世界的资深契约者,不待皮衣女讲解完毕就已经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眼睛紧紧盯着陈浮生的一举一动。

轮回空间的评断不会错误,这是每一名契约者都知晓的事实,轮回空间说得也很清楚,这一次的任务世界除了他们五个契约者外剩下的三十人都是没有经历过一次任务世界的试炼者,陈浮生绝对不会例外,因而在经历过足够长时间的思考后,带头男子也以为自己之前判断有误,陈浮生的实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毕竟根据传送的早晚,醒来的时间也会有差异。

然而陈浮生隔空抓人那一手却是结结实实地震撼到了他们。

不要看陈浮生见过的克劳迪娅、莱昂以及那个盗贼索伦都是重生者,但那是诺兰德大陆的特有情况,实际上放在整个轮回空间中,这样的人很是稀少,最起码眼前这个契约者小队没有真正接触过。

但没有亲眼见过重生者,不代表他们没有不知道重生者的存在,事实上因为已经死过一次的缘故,所有的契约者都对比契约者还要更多一次重来机会的重生者有着莫大的兴趣。

他们知道重生者在重生之后,之前强化过的属性会重新洗过,只有灵魂绑定的血脉,技能,装备可以留下,但毫无疑问能够发挥出来的威力也会大大削弱。

如果说陈浮生这一手是他灵魂绑定的技能,那么反推过来,他重生前的实力就太过惊人了,高阶契约者,不,如果说是最顶尖的那一批都不会有人意外。

对于陈浮生是从现实世界中带来的可能性,他们根本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现实世界里面却是有一些修炼技艺的传承,但最顶尖的两三个也不过是相当于半步感应天地的层次,而且远做不到陈浮生这种看起来利用强大内力隔空擒吸的效果。

“我对于这部倩女幽魂电影的剧情记不太清了,你们谁给我介绍一下。”

回想着皮衣女用过的字词,陈浮生摸摸下巴,忽然笑道:“谁讲解的足够详细,我不介意给他一些奖励。”

声音不算响亮,但却如同雷霆贯耳,字字直入心底。这些试炼者终归不过是没有修行过的凡人,虽然因为轮回空间的力量,身体得到一定强化,但在精神意志上却没有多少提升,哪里抗衡得了陈浮生运起佛门舌识发出的声音中的魅惑之力,原本乱作一团的试炼者们立刻安静下来,转头看向陈浮生,眼中全是意动之色。

只是因为陈浮生顾及这些人都是凡人,不愿动用太多法力,因而这些人还保留了独立的心智,此时你看看我,我看看我,没有一个率先出来。

虽然绝大多数人都看过这部电影,甚至不止一次,清楚其中的大概脉络,但毕竟隔了许久,没有一个人敢肯定能将其中的情节完整叙述出来,他们也不知道陈浮生所说的详细具体到什么程度。

神色不动,领头男子,皮衣女五人在团队频道中却是开始了密语。

“他这是在做什么,就算他没有经历过倩女幽魂的世界,应该也知道这个任务世界只是大致基于那一部电影形成,再经过吸收那么多相关影视剧和游戏的世界以及这么长时间的演变后,虽然主线剧情没有变化,但复杂程度可要远远超出,不但会出现许多分支剧情和人物,就连剧情主角的关系也未必和之前一模一样,否则以原先电影那么单薄的剧情与狭小场景怎么可能成为一个世界,在这里只能随机应变,绝不能照搬剧情。这是就算刚刚经历两三场的契约者小白都知道的常识,他问这些又有什么用?”

“说不好,不过他重生前的实力肯定远远超出我们,如果掌握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秘也不奇怪,他这种人显然不会满足于只是简单地完成主线任务这么简单,应该会尝试激发什么分支任务才对。”

“我的平板里面好像正好下载有倩女幽魂三部曲。”

最先出声的居然是陈浮生之前放出神念探查过的女子,而她一开口就没有给其他人留下任何补充余地,只见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打开一个小巧挎包,手忙脚乱地从一堆零碎物品中翻出一件书本大小的物事,双手捧起,满脸希冀地看向陈浮生。

“平板是什么东西?”

从女子手中接过这件非金非玉物事,陈浮生神念扫过,没有法器灵光,但在平滑异常,光可鉴人的表面之下却是繁复到极致的构造,有微不可查的能量在其中按着既定轨迹流动。

手指依次摸过几处凹陷凸起,陈浮生试探性地在一处按下,随着其中能量的微弱变化,一片光亮突如其来,定格在一处画面上,有着陈浮生所不能理解的古怪文字与方形图片,以及大同小异,只在细微处有些许变化的方块文字。

小心移步到陈浮生身侧,拿起平板,手指熟练地解锁屏幕,打开文件夹,点开播放,看到画面正式跳跃到古寺月夜的画面,女子方才放下心来,重新递回陈浮生手中,不忘提醒一句,“电量虽然不多了,但支持看完这部电影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好厉害的祭炼手法,居然能够以单纯的机关造物施展出如此精妙的幻术,虽然没有作用到五感中的鼻舌触三种,更不能直接影响心神魂魄,但在声色两途上的造诣却是高明至极,果然厉害。”

长呼口气,没有继续看这段影像,陈浮生抬头看向女子,晃一晃手中平板示意道:“这东西不错,你想要拿它和我交换什么直说就是,只要不是太过离谱的东西,我都可以答应下来。”

“我,我想要请您帮助我度过这段时间。”

女子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抬起头来直面陈浮生,洁白贝齿紧咬下唇,然后毅然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试炼者虽然看似按着皮衣女说的在熟悉突然增强不少的力量速度,但其实也在偷偷打量几名契约者。

真正意义上的蠢人不多,就连其中最年轻,明显没有经历过多少事情的两名少年男女也能隐约感觉到陈浮生与那只契约者小队并非一伙,更不要说这名已经在职场打拼了五六年的女子。

只是在偷偷数过人数之后,她心中充斥着远比契约者更大的疑惑:那五人应该是空间提示的所谓契约者,那么陈浮生显然是和自己以及其他二十八人一样的试炼者,对方怎么可能拥有这种非人的能力,而且还强大到让那明显一个团队的契约者都产生提防。

她可不知道还有重生者的存在。

而在陈浮生开口之后,只在心中思索片刻她就下定了决心。

这个轮回空间能够把她从死亡中带到这个电影中的世界里来,那么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再惊讶。

而她既然下载了这几部相关电影,自然能够想象得到这里有多么危险,尤其作为一名女人,她在体力,速度,力量上天然比不上男性,想要平安活下来势必要有人帮助才行。

而切身感受过力量的陈浮生显然比那五名契约者更加合适,双方毕竟已经打过一次交道,自己如果再提供信息加强这种联系,只要对方不是那种太过自私刻薄的家伙,有很大希望会答应下来。

对她来说,是让五人分摊保护二十九人,还是由陈浮生保护自己一人,并不是一个太过困难的选择。

陈浮生心中并不意外,换了任何人,都会做出和这个女人一样的请求,虽然他知道一介凡人都能拿出这样一样东西,而契约者和其他的契约者还没有任何惊讶之色说明这件祭炼手法古怪的法器在他们生活的世界应该十分寻常算不上多么珍贵,但对他来说价值还是折算得过。

左右不过是一头千年的树妖而已,对于陈浮生而言,真心算不上太过困难。

“这个可以,我答应下来了。”

陈浮生点点头,然后随手抛出一样东西,“一件事归一件事,保护你算是那个平板加上那部电影的报酬。正所谓非礼勿视,这对鞋履算是我方才探查你的赔礼,应该比你现在的这双鞋子要轻便许多。”

为了保证契约者的外表可以融于任务世界,轮回空间对于契约者和试炼者的外表和服饰都做了一定程度地掩饰,只是这种掩饰只是流于表面的幻术不过掩人耳目,没有真正改变本质,自然也不可能改变真实的效果。

这个女子脚上的鞋子鞋跟太高,不要说在这种山林险地上跋涉,就算在平坦大道上行走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哪怕是轮回空间强化了身体素质也是一样。

之前他将藕丝步云履在诺兰德大陆祭炼出来,做过好几次尝试,交给拉图的只不过其中最成功的一件,除此之外,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还有两三件稍逊一筹的试手之作,既然答应下来在这个世界要保护此女,陈浮生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雨工在洞天之宝中尽可以无穷无尽地繁衍生息,材料来得容易,他也不会可惜。

这一次出手再次震撼了那五人契约者团队。

他们可不是那名女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新丁,虽然不清楚这件装备的具体属性,但也大致看出其效用,知道有多么珍贵。

尤其是皮衣女与领头男子尤甚。

皮衣女主要强化方向就是敏捷,有了这样一双鞋子无疑是如虎添翼,威力倍增。

领头男子恰好相反,弱点很明显,就是差在了身法笨拙上,如果让他有了这样一件装备,就可以补足短板,攻守兼备。

“重生者的装备不是不能保留吗,这又是怎么回事?灵魂绑定的装备可是不能交易转让的?!”

第四十六章

“倩女幽魂在C级世界里面名气不小,不过我们五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就连兰若寺在哪处方位都不知道,灭度大师有什么应对之策不妨说出来大家共同参考一二。”

反复思考再三,领头男子还是拿捏不准陈浮生的具体来历,见陈浮生抬起头,忍不住开口试探一下。

白光褪去,陈浮生手上的平板屏幕也迅速暗下,对此陈浮生倒是不怎么奇怪,身处不同世界,就连法器都会受到冥冥中的元气影响,更不要说手中这件不含任何性灵的纯粹机关造物了。之前有着轮回空间力量加持,相当于临时开辟出一处夹在倩女幽魂世界与虚空之间的半独立空间,如今轮回空间撤销掉维持的力量,重新变成无用之物也是理所当然。

“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就算出发也走不了多少路程,倒不如找个地方好生休整一晚,看看能不能找人打听些信息,等到第二天天明再重新动身。”陈浮生仰头看看天色,向脱下银色高跟鞋换上步云履的女子淡淡嘱咐一句,“只要你记得时刻将距离保持在我身边十丈之内,就不会有太大危险。”

“你知道什么,这种荒山野岭,再加上倩女幽魂的世界背景,等到天色一暗,不知道有多少山精鬼怪会闻风而动,如果换了是我,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些新鲜可口的食物。”用手指指试炼者,皮衣女的语气实在说不上多么友好,充满挑衅的意味道:“武侠类的强化虽然厉害但对付无形的鬼魂应该无能为力吧?”

从一开始陈浮生就给皮衣女一种装模作样的感觉,再加上因为受到血脉之力的影响,她情绪变化情远比常人来得汹涌激烈,此时听到陈浮生的计划后更是不以为然,在心中嗤之以鼻。

当然她的这一番说辞背后有没有整个契约者团队的影子或者对于陈浮生随手给了普通试炼者一件对自己有不小用处的装备的嫉妒就不得而知了。

嘿然一笑,陈浮生没有回应,只是将神念完全放出,同时借助鲲鹏慧眼探查此地山水形势走向良久,方才一振宽大衣袖,捡定一个方向,徐步向前。

女子看看陈浮生,再回头看看自陈浮生开口就默不作声的其他四名契约者和其他试炼者,最后当眼光扫过脚下这双察觉不到任何重量的云纹布鞋后蓦然下定决心,咬牙紧紧跟在陈浮生身后。

从第一个开口回应陈浮生就知道此女极有决断,自然也清楚自己之前的冒险行为虽然得了巨大回报,但也将自己与陈浮生紧紧联系起来,相应地,自然也同众人割裂开来。

她既然选择了陈浮生,也就等于变相拒绝了这支五人契约者团队的保护,而脚上这双鞋与陈浮生的承诺也足以让其余的契约者产生嫉妒进而生出不满,抱怨,忿恨,他们虽然不敢对陈浮生说一句话,但面对她时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从陈浮生开口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在这场持续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只有紧随在陈浮生身边才能最大程度地保全自己。

“暂且先看看他如何行事然后再做决定,只要在半个月内到达兰若寺就能完成任务,就算浪费一两天也不打紧,有这么多新人存在,轮回空间的要求不会太过严苛。”自己与皮衣女的试探在陈浮生那里没有取得什么成果,男子却没有丝毫可惜,面对队员问询的目光,根本不需要思考,话就已经脱口而出,“大不了我们明天和他分道扬镳就是。”

“相比之下,我倒是更好奇他的强化。”男子摸摸下巴,看着草木荆棘好似有生命一般在陈浮生漫步到来之前自行分开没有触及到他衣角哪怕一点儿,好似有一条坦途横在崎岖不平的山体与岩石之间,若有所思,回头问道:“你们觉得这像不像是所谓的穿林步,难道他是一个德鲁伊不成,选择这种强化路线的可是没有几个,我也没有看到他的动物伙伴?”

“我觉得倒像是一种武功身法之类,之前他不是表现过擒龙控鹤一类的手法么?”与领头男子一前一后将中间的牧师,皮衣女,以及一名身背长弓,身材高挑的女子护卫起来的一名男子掂掂手中狭长苗刀,随手挽个刀花儿,紧紧盯着陈浮生逐渐远去的身影,皱起眉头,不敢确定道,“不过我没有在他身上感觉到有类似真气内力一样的能量。”

山路崎岖难行,对于极少甚至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的试炼者来说哪怕被轮回空间将实力临时提升了一半以上也是十分困难,等到他们借着清冷月光隐约看到陈浮生那一点身影的时候早已经是暮烟苍茫,夜静山空的时分,一个个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一路上强行维持的那点儿心气眼看就要彻底散去。

“这是山神庙?!”

契约者们自然没有这种问题,领头男子脚步重重踏下,加快速度与陈浮生并肩而立,声音中难掩惊讶。

显而易见,这是一处简易的山神庙,或者说是神龛更为恰当,沿着坚硬岩石掏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室,其中肃立着一尊同样材质的石质神像,左掌持斧,右手举锤下砸,在脚下蹲伏着一只狸猫模样的石像,雕工古拙,算不上精致,尤其是因为风雨的侵蚀,呈现出一种暗淡之色。

山神庙前,不见香烛火蜡,更不用说是三牲以及瓜果祭品,只有残枝败叶,显然已经破财许久,想象也是,在这人烟稀少,野兽横行的山林之中,又有谁会为这一座声名不显的小庙祭祀。

用神念将岩壁上一篇早已变得斑驳陈旧,模糊不清的碑文拓印下来,陈浮生满意点点头,出乎他意料的,他循着山脉灵气找到的这座山神庙比起那些山野淫祭祀来气息明显要纯正不少,比起有着朝廷正名的正统神灵也不遑多让,甚至在缺少祭祀如此长的时间下还能保留几分灵性。

从宽大衣袖中摸出一支灿若黄金的蜡烛,伸手将青红两色丝线捻为一体,顺势一抖,丝线瞬间绷直如剑,被陈浮生猛然插入蜡烛中心,不见陈浮生如何动作,就有一点火星落在灯芯化为一团幽蓝火焰缓缓燃烧起来。

而那些筋疲力尽的试炼者在烛火升起的刹那感觉仿佛泡温泉一般,全身各处散发出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将一路上的疲惫和饥渴驱散不少,甚至连带着那座简陋小庙在光晕的烘托下也多出了几分华美尊贵庄严之意。

“这个世界既然有妖魔鬼怪,那么山神土地也不是不可想象,看起来我们运气不错,居然找到了一座山神庙。”

做完这一切,陈浮生后退两步,满意拍拍双手,微笑看向这五人的契约者团队,指着远处向着山神庙点点汇聚而来的幽绿光泽道:“看起来这些朋友们不打算让我们睡得太过安稳,今天晚上守夜的事情还要多多劳烦几位。”

“这是自然。”

领头男子慨然应下,这一次就算皮衣女都没有表露出反对之色,除去千年树妖,黑山老妖这类实力雄厚的存在外,倩女幽魂世界里面最棘手的无疑是那些可以幻化无形的鬼魂,那些有着具体形体依托的小妖小怪其实只要当心一些不被他们气候不成的妖法迷惑反而要好容易对付许多。

陈浮生显然是借助了这位神灵的力量将这附近保护起来,让那些鬼怪不能轻易进入,那些普通的野兽就算数量再多也不放在他们眼里。

“好浓厚的信仰之力,这件道具价值只怕还要超出许多精品装备,在某些特殊场合更是有可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没想到先生为了保护这些试炼者的性命居然如此轻易地用了出来,嗯,果然是……”下意识看一眼陈浮生身上化为月白色的袈裟,那个时时手握十字架的黑袍牧师一脸敬佩道:“慈悲为怀啊!”

他虽然不清楚陈浮生从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截取了一部分愿力凝为灯烛,以相思线为芯,然后再通过不死鸟之火将其中的佛门气息扫涤一空化为纯粹的信仰愿力用来补益这名山神的行为,但作为修行神道的牧师,他对于其中蕴含的信仰之力还是不会感受错误的。

有了这一番出手,五名契约者对于陈浮生的戒备心明显要松下来许多,只是碍于陈浮生身上的袈裟,虽然在那名皮衣女出去转一周带回几只野鸡,野兔清理烧烤的时候也不好出口邀请陈浮生一同品尝。

虽说轮回空间里面的契约者绝大多只是单纯为了获得力量而强化,并不真正需要需要像真正道士僧侣一般守那么多清规戒律,陈浮生也是顶着一头长发,没有留光头,但他们也不敢肯定陈浮生就一定不是极少数的那一批,一旦开口说不定就要使得好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再一次尴尬起来。

“在下虽然身披袈裟,其实乃是道人,而我所在的门派也不禁令饮酒吃肉。”

到最后还是陈浮生看出了他们的犹豫,主动坐下来接过一只烧烤得油香四溢的鸡翅。

他自然不是贪图这些肉食,不过是想要趁机多搜集一些他们出身的世界以及轮回空间的信息罢了,无须刻意打探,只要坐在他们旁边,他们的对话就会自然而然地为他勾勒起一幅辽阔精彩的画面。

虽说打野味对于契约者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但他们显然深谙统治之理,没有好心到允许那些试炼者大大咧咧地坐在自己身边享受与自己一样的待遇,只是抛给了他们一些甜食小吃一类的东西用来饱腹充饥,也只有在那名得了陈浮生允诺保护的女子身上,因为他们猜不透陈浮生对此女的真实态度,卖了个儿好,主动为她讲解了一些轮回空间新人需要注意的事项,让陈浮生多出许多了解。

“你的名字是……”

“叶棠梨。”女子急忙放下手中的树枝,坐直身子道:“棠梨叶落胭脂色的叶棠梨。”

“这样不好。”皮衣女摇摇头,道:“从我们进入轮回空间的那一刻起,其实相当于重新开始了第二次人生,过去的名字对我们没有什么作用,其实你只要记得自己在轮回空间的编号就可以了。”

“当然这样太过麻烦,因而大家一般是根据自己的强化或者喜好选一个绰号,大家平时都以绰号相互称呼。”皮衣女手指依次指向自己与同伴,道:“比如说我的代号就是玫瑰,队长是铁壁,拿十字架的自然是牧师,其余的两个分别是风语和烈焰。”

“记住,以后千万不要随意把自己的真名告诉给那些陌生的契约者知道。”深深灌下一口酒,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样,铁壁声音低沉下来,“轮回空间里面有许多诡异的神通术法,就比如说木偶一类的压胜诅咒之法,让别人知道了你的真名,他们就有可能根据冥冥中的联系,影响到你的神魂,将来的风险就要大上一分。”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铁壁看着面色苍白下来的叶棠梨,神色更加沉重,“真正的麻烦在于现实世界。”

“等到你完成任务正式成为契约者之后,在进行下一场任务之前,你是可以选择呆在现实世界的,当然你之前死亡的事情也会被空间动用力量改变,在普通人看来,你或许只是被车子稍微刮碰了一下而已,无伤大碍。”

“等到你完成任务之后,也会像我们一样拥有这些超出常人的力量。”随手拍在地面之上,击打出一个半尺有余的深坑,铁壁声音一顿,“虽然大部分的力量都会被轮回空间封印,不得带去现实世界,更不能当着普通人的面展露超出他们理解的特殊能力,否则就要受到空间的严厉惩罚,但凡事都有例外。”

第四十七章

“和这次引导你们试炼不同,契约者在轮回空间发布的许多任务中的立场是敌对的,而且就算是站在同一方,为了自身利益最大化产生的纠葛仇怨也不会太少,而这些有很大可能是会带到现实世界中的,一旦你的真实姓名被敌人打听到,连带着你现实世界中的家人朋友都会受到牵连。”

叶棠梨脸色一变,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有些理解轮回空间的残酷,得到这件有着神奇力量装备的喜悦被冲淡许多。

“对了,到现在还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看你之前拿出的这件道具莫非在这次任务之前已经向空间购买过相关信息知道要经历一个鬼怪世界?”

“我这一脉道号传承有些规矩,不方便告知别人,不过在出家之前草字守正,后来也曾以灭度的名号在外闯荡,你们可以随意选择一个称呼。”虽然不太理解铁壁话里的意思,但陈浮生本能感受到对方平淡语气下隐藏的试探之意,扯扯身上袈裟,含笑回答,然后话题一转,好奇指指外面道:“这些人倒是听话,之前明明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居然也肯乖乖进行守夜,我看他们明明被这些野狼吓得不轻。”

“也算我们运气好,这次空间分派给我们的试炼者素质不错,没有那种不安分的白痴。”

放下手中玻璃酒瓶,重重呼出一口酒气,扭头看一眼按照男女年纪身体属性大致分成三批的试炼者,铁壁耸耸肩,一脸不以为意,“本来就没指望他们能够发挥出什么作用,只不过打算让他们在真正开始任务之前适应一下这种气氛,要不然都是从来没见过血的普通人,一旦遇上什么战斗就要吓得挪不开步子。”

“也是这一次的试炼者都是华夏子民,大家血脉文化相同,如果其中混有日本鬼子,高级棒子或者欧美白皮这些不安分的家伙,少不得就要立时提前将他们清理出去。”

“高丽,从名称上来看莫非与高句丽有什么关系,至于欧美白皮应该与诺兰德大陆的那些人应该是一类血脉吧,就是不知道所谓的日本鬼子又作何解,听闻海外有乌鸠国,国人尽为阴差后裔,莫非与此有关?”

默默分析铁壁言语中的信息,陈浮生忽然抬起头来,看向已经燃烧接近一半的烛火,就在方才,他感觉到虚空一阵动荡,仿若整个空间重新活了过来一般。

陈浮生眯眼细细看去,原本斑驳粗糙的石制神像上蒙上一层淡淡灵光,再不复之前一样。

“此地山神何在,还望现身一见!”

起身站起,对着神像打个稽首,陈浮生默运佛门舌识,一字一句将想要表达的意思循着神念波动传递进入一处隐没在虚空深处的空间之内。

没有动静,好像陈浮生之前所说不过是梦中呓语,痴人说梦,原本因为他的动作而停止交谈,把注意力全部集中过来的铁壁等人面色不由古怪起来。

陈浮生心中却是有些怒意,这个小小山神庙断绝香火已久,只不过靠着岩壁上那篇碑文中的文气才勉强维持神位不至于崩塌,说是苟延残喘也不例外。

这个山神明明已经借着他拿出的信仰愿力成功苏醒过来再不复之前的混沌蒙昧,如此大恩,这个小小山神不知感恩也就算了,居然在他开口召唤之后都不肯出来现身一见。

“哼!”

冷哼一声,陈浮生踏罡布斗,借助脚步将一道道凝练法力打入地底,勾连成阵,然后并指成剑,一道犀利白光直贯地面,同时口中发出狮吼之声,有如雷震,“给我出来!”

“上仙饶命!”

地动山摇之后,伴随着一把惶恐惊慌的声音,一道身影忽然从地面之下冒出,跪伏在陈浮生脚下。

是一个哪怕踮脚站起身高也到不了陈浮生腰部的矮小老头,身形虚幻不定,腰间插着一柄小巧铁锤,在他身侧,同样趴伏着一只黄色小猫,四肢瑟瑟发抖。

“你看起来和神像上的模样可不怎么一样啊?”陈浮生摸摸下巴,怒意化为好奇,作为一名修士,事实上他并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山神土地类的存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就有黑山,幽若两人借助神印代他执掌这座洞天之宝中的山水运转,也曾亲自敕封那头墨蛟为一河之神,但他们本身便是修为不浅的妖精,远不是眼前这个借着山脉灵气维持阴魂之身不散的小小山神所能比拟,这个老人根本不能掌控此山灵气,否则哪怕山林之中没有信众,也不会落得如此凄惨模样。

甚至陈浮生很是怀疑这个老人到底懂不懂最基础的修行之法。

听到陈浮生语气缓和下来,老人悻悻然抬起头,老泪纵横,沙哑开口,“上仙有所不知,小老儿这类卑贱存在,如果许久不曾获得香火愿力稳定身躯,不要说这幅模样,就连能不能保存灵智都是两说,这一次如果不是上仙大发慈悲赐下仙物,小老儿根本都不能察觉到仙长及诸位侠士的到来,方才小老儿就是在重新化生神躯这才没有来得及打开山神界域迎接上仙,委实不是小老儿有心怠慢。”

口中说话的同时,这位窝囊山神一直垂涎欲滴地看向神龛前那根正在缓缓燃烧的金色蜡烛,眼中的渴望怎么都掩饰不住,只是他本能感觉到那上面的蓝色火焰看似不起眼,却是能够直接灼伤灵体的可怕存在。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如果你回答得让我满意,再给你一支也未尝可知。”从袖中再次摸出一支一模一样的蜡烛在山神面前晃上一晃,陈浮生轻声道。

“山神大人,我们此行本来打算前往金华北郭,只是不小心在山中迷失了方向,您能不能指点一下我们?”

虽然契约者在光怪陆离的轮回空间中不知看过多少奇人异事,但对于铁壁这些等阶不太高得契约者而言,神灵终归还是比较罕见的,哪怕只是一个濒临衰亡的小小山神也是如此,他可没有陈浮生随意一动就像影视作品中一样将山神土地拘禁而来的本事,自然口气也没有那么随意,心中惊诧的同时迅速开口,率先向矮小老人发问。

契约者的任务和叶棠梨这些试炼者自然有很大差异,除了要在倩女幽魂的世界里面生活上一个月之外,还有两项附加任务,一个和陈浮生一样击杀千年树妖帮助聂小倩脱离对方掌控,另一个就是保护引导这些试炼者。

不过这两个任务的要求都不算苛刻,击杀树妖可以借助本位面强者的力量,引导任务更是只要试炼者没有死绝就不算失败。

当然这样的收益与惩罚也会视参与度与保下的试炼者数目产生变化,但可操作的空间大了不少,多出许多腾挪空间。

而一个月的停留时间以及倩女幽魂世界异常辽阔的领土以及妖魔鬼怪盛行的环境更是注定了不会仅仅有三个任务,而他正在尝试着看看能够从眼下的这个剧情人物山神这里激发出什么剧情任务出来。

哪怕对方看着再潦倒寒酸,可终归也是一介神灵,别的不说,对付起妖鬼这类生灵来总归要比自己一行人要拿手不少。

甚至他都可以猜得出这位山神可能发布的任务类型,不外乎“探查或者解决信仰衰败的问题”或者“在生前有什么未了心愿,现在自己被困在山中,不能轻易外出,希望有人可以代为解决”或者干脆就是“自从神力衰降以来,山里有许多妖物变得不安分起来,甚至有心挑衅山神之位,希望侠士能够代为清剿”之类。

老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头小心观察陈浮生神色变化,毕竟陈浮生那一记剑气可是直接破开了他的山神领域,给他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那种生死只在对方一念之间的感觉并不好受。

“在山神庙侧的岩壁之上有一篇碑文,虽然已经磨灭得不是十分清晰,但字里行间的文采依旧让人敬仰,你可知晓是谁的手笔?”

没有听到山神老者的回复,任务面板更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提示,铁壁稍微有些失望,此时听到陈浮生的问题当即疑惑起来,不知道陈浮生的意思是什么。

就算那篇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又有什么作用,他们契约者又不需要参加科举,而且这篇碑文平平无奇,看样子不是什么武道高手或者修道人士那样借助雄厚修为,达到入石三分的地步。

“这件事发生在二十年前了。”纵然是寿元悠长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山神此时也是陷入追忆之中,“上仙慧眼如炬,自然知道这座山不是什么名山大川,周围也没有什么大型城镇,我这个山神自然不可能是朝廷正统册封而来,而是一处淫祀,因而在短暂的兴旺过一段时间在周围的村落逐渐迁移之后,香火迅速衰败下去,当真是难以为继。”

“后来曾经有几名旅人偶然游览至此,在从樵夫猎户那里知晓我的来历之后,其中一位在同伴的激励下,诗兴大发,挥毫写下了这篇文章。”

啧啧称赞几句,老迈山神脸上现出几分不可置信之色,“说来也怪,在那之后我能够明显感觉到身体销蚀的速度大大减缓,对于香火的需求也不如之前那么巨大,甚至对于整座山脉的控制力都提升上了一个台阶,如果不是这样,我未必能够坚持到上仙到来的这一天。”

“那位文人当时也不过刚刚中年,虽然他身上看不出任何修炼武功或者道术的痕迹,但不知怎么地,我都不敢把目光长时间停留在他身上,更不用说出面招待对方了。”老山神苦苦思索良久,然后才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一拍脑袋,声音猛然提高,“虽然那位先生没有留下落款,但我记得他的同伴中有人称他为诸葛先生,也有人称呼他为卧龙兄。”

“诸葛卧龙?”

又是一个熟悉的名字,陈浮生缓缓点头,不露出任何神色,诸葛卧龙据说是一代名相,曾在前朝战乱时扶龙立国,被后人视为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甚至传说他在机关造物,呼风唤雨,排兵布阵之术等方面不小造诣,陈浮生也曾怀疑过他是那位修士在凡间体悟红尘打磨道心时采用的身份,或者干脆就是一位前辈高人转世重修时出了岔子,只是不曾在修行界中听说有这样人物,他也就把这件事放了下来。

没想到居然再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而且还是在记录了燕赤霞、宁采臣、聂小倩、树妖、黑山石精之间恩怨纠葛的这个奇特世界。

比起他来,反应更大的铁壁,不单单是铁壁,似乎整个契约者都对此人有极深了解。

“是通天博学士诸葛卧龙!”皮衣女玫瑰惊呼出身,不可思议道:“他不是要等到第二部时才会正式在监狱出现吗,我们现在在的时间线可是第一部还没有真正拉开的时候啊!”

“你不要忘了,不止是倩女幽魂三部曲,甚至所有从此衍生出来的游戏,影视作品都被吞噬进来,这可是一个真实世界,而不仅仅是一个电影场景,我们又没有直接见到他,如今打听到他二十年前的消息并不算多么奇怪。”铁壁明显兴奋起来,舔舔嘴唇,“虽然这位通天博学士不通武功法术,但有很多人分析他在倩女幽魂隐藏中的地位不在燕赤霞之下,宁采臣更是得了他的帮助才从必死局面中突围出来。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如果完成主线任务不算太难的话,不妨多接几个支线任务把我们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拉长一些,看看能不能遇到这个奇人从他那里得些指引。”

“第二部?”

陈浮生摸摸袈裟,虽然这所谓的电影有三部,但因为里面平板失效的缘故,目前他不过只看了第一部,对于后面会出现的人物一无所知。

第四十八章

朝阳如火,回首望望,山头已经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下,铁壁等人脸上的喜色却是犹未散去。

这一夜的收获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虽然没有从那个山神那里领到什么任务,但单单是身上那个持续二十四小时的“山神庇佑”状态就已经足以让人满意。

在这段时间之内,非但实力获得强化,而且对于妖鬼之类有着天然的克制之力,那些灵智未开的野兽更是不会主动招惹,虽然效果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与山神庙距离的拉长而削弱,但已经足以省去他们许多麻烦,最起码足以支持找到官道驿路,轮回空间发布的任务虽然向来困难,但从来都不会一上来就让你看不到完成希望,最起码它不会一上来就让你在深山老林中游荡七八天时间,而一定会有提示信息,哪怕契约者没有遇到这个山神也是如此,毕竟不是谁都像陈浮生一样有着唤醒并且威胁到对方生存的手段与实力。

但毫无疑问,最开始的这一步他们做得不能再好,接下来的展开就要相对容易许多。

这个世界很大,兰若寺这样一个荒僻的寺院在什么地方,对方这个离不开统辖不过周围十数里山域的小山神怎么也不可能知晓,更不必说那个只在二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就一直藏身牢狱的通天博学士诸葛卧龙,但对于那个实力滔天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借助地府幽冥之力在此界妖魔神怪中有着赫赫威名的黑山老妖还是有所耳闻。

而黑山老妖的老巢与兰若寺的距离并不算太过遥远,更不必说他们还从对方口中知道了周围百里的地理形势,有了这些,对于契约者而言找到人烟汇聚的城镇简直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而这些,都是建立在那个有着说不出古怪的灭度身上,铁壁侧头看看身边步履轻盈的陈浮生,盘算着是否要提前向对方表示等到任务完成后多分给对方一部分收益,毕竟到目前为止那两支蜡烛道具还有摄服山神都只有对方一人出力。按照铁壁的经验来看,刨去这些,对方在这个任务世界的收益已经没有多少了。

虽然他觉得对方看不上这些,但最起码可以表示出自己一行人对于强者的态度如何,这一点十分关键。

“咦?!”

眼看灌木掩映下依稀现出一条坦荡大道,铁壁精神一振,正要吩咐被一路上的跋涉搅扰得劳累不堪的试炼者加快脚步,忽闻陈浮生轻咦一声,停下脚步,驻足望去,鼻翼微微抽动似乎空气里面有什么特殊的气味一般。

“前面似乎发生过一场战斗,死了不少人,血腥气还没有完全散尽。”陈浮生用手一指,鲲鹏慧眼之下,可以轻易地看到前方一股血煞之气混合着怨念恨意化为凡人肉眼见之不见的黑红雾气在道路中央弥漫开来。

陈浮生这句话并未掩饰,方一发出,身后的试炼者中就忍不住有骚乱之声响起,虽然在山神庙外,铁壁有意让他们听了一夜狼嚎来磨炼他们的神经,但毕竟时日尚浅,一辈子没怎么见血的他们忽然听到前面死了许多人,哪怕心里有了准备,依旧没有几人能够保持镇定。

看一眼陈浮生表情,铁壁心中大定,将摸到腰间的手重新放下,回头骂上几句,显然前面没有多少危险,否则陈浮生神态也不会如此轻松。

“这是被打劫了啊,看来附近应该有一处土匪山寨才对。”看着一地断肢残骸,淋漓鲜血,铁壁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要是对倩女幽魂电影稍有涉猎的人都知道里面的世道风气到底崩坏到了什么地步,虽然还没有像战火连绵,赤地千里,易子而食的程度可也差不了多少,宁采臣更是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遇上黑店强盗这些存在,而契约者的引怪光环绝对不比这些剧情主角差上太多,毕竟轮回空间把他们送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享受人生而来。

“人都死了,还怕什么,一群怂货。”

听到身后呕吐之声接连响起,铁壁右脚狠狠踏下,大喝一声,有如平地一声雷震响起,虽然没有陈浮生佛门舌识之力,但其中的威煞之意也依旧成功将试炼者震慑得停下了动作。甚至就连叶棠梨也忍不住悄悄挪动几步,将自己隐藏在陈浮生之后,看向忽然变得凶神恶煞的铁壁。

“这倒是个好机会。”

呲牙一笑,看着不知不觉间安静下来的契约者铁壁满意点点头,对着四个同伴说道:“先让这些试炼者们休整等到战斗的时候如何配合应该不用多说了,玫瑰,牧师你们两个看顾着这些试炼者,尽量不要让他们伤亡,烈焰你陪我上前厮杀,至于风语照例游走在队伍外围通过狙杀控制局势,虽然一个强盗山寨里面出现弓箭手或者施法者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要小心为上。”

这一伙儿送上门来的强盗正合铁壁所需,人数足够,实力不强,正好让这些试炼者见见血免得将来拖累自己,也不会造成太大伤亡,同时还能够通过斩杀强盗的收获大致推算一下这次任务的收益。

当然他们掠夺积累来的财物也有许多用处,毕竟这么多人,单单一个月的吃穿用度就不是一个小数,他的随身空间还没有大到这个地步,更不必说他也舍不得在这些试炼者身上花费太大自己用生存点兑换来的物资。

“对了。”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那个持弓的风语忽然提声叮嘱铁壁道:“队长,你和烈焰上去地时候记得留一下手,尽量保持强盗头目的首级完整,这些人应该早已经在官府里面挂了号,说不定能够兑换些东西出来,虽然这个世界的朝廷官家太过黑暗腐败,但总归没有坏处。”

“不错,你如果不说,我都快忘记了。”铁壁点点头,深以为然,“我记得通缉犯里面就有个叫做柳一刀的,有着千两的赏格,如果路上遇上,确实不能轻易放过。”

“江湖相遇,也是缘分一场,我欲诵经超度这些死者,不知铁壁兄能否划拨给我几人挖个坑将这些尸体掩埋,总好过他们暴尸荒野甚至化为恶鬼为害?”

等到铁壁将众人有条不紊地安排妥当,陈浮生忽然开口,让五名契约者忍不住同时皱起眉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于在轮回空间的契约者而言,只要不主动陷害他人背叛同伴已经算是一个好人的标准,而像陈浮生开口提议的甚至称得上罕见。

在铁壁的领导下,这个契约者团队没有沦为养殖队,对试炼者进行任意宰割已经远远远远超出好人的底线,但是他们还没有罕见到做这种无意义事情的地步。

试炼者刚刚进入轮回空间,还没有太多见证生死,再加上想到自己也是刚刚身死,倒是有不少感同身受,不过一见地上至少三四十具七零八落的尸身,在没有工具的前提下想要挖出一个足以安葬他们的大坑可不是一件易事,当即就多了几分犹豫,再想到这些人与自己无亲无故彻底绝了心思,到头来,三十个试炼者中也不过走出五个一看就涉世未深的青少年还有打定主意跟随陈浮生一举一动的叶棠梨。

“牧师,你怎么看?”

铁壁稍加思索,看向身边的牧师。

牧师摸摸手中银色十字架,犹豫良久,方才摇摇头,“虽然说这些无辜的灵魂理应获得应有平静,不过这个世界太过危险,我们接下来还要和那些山贼战斗为这些人复仇,最好还是不要消耗太多力量为好。”

这就是很明显的拒绝了。

陈浮生摇摇头,笑意一敛,双掌合十,脑后悬挂一圈佛光,顿时升起一股宝相庄严之意,一段意义莫名的经文从口中缓缓诵出,虽然再没有引发什么异相,但众人却能清晰感受到空气中发生的变化,好似沉积当头压下的漫天乌云尽数散去,心头一松,说不出的畅快。

陈浮生却是忍不住皱起眉头,在他眼中,那些被黑红煞气缠绕撕扯着的虚幻阴魂在他的金刚三昧转轮经下面目迅速恢复平静,然后涌起点点金光投入自身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

这些本来没有任何奇怪之处,只是这些人的魂力异常的孱弱,化成的佛兵提供的愿力也是出奇的稀少,远远逊色常人。

“这个世界果然有古怪。”

暗叹一句,陈浮生伸手一点,就有十数团金光落在站出来的六人身上,迅速延伸成为一套灿烂夺目的合身甲胄,手中更是有刀剑类兵刃凝练成型,其间变化让其他的试炼者各个看得目瞪口呆。

一名带着方框眼睛的少年下意识抓起手中那柄分量好似纸片一样的厚背单刀照着地面狠狠劈下,盔甲上荡漾出一圈金色波纹,将反震之力轻易化去,坚实地面迅速裂开一道半尺深沟壑,眼睛少年虽然淳朴,却也不乏机灵,急忙放下手中单刀,冲着陈浮生摆出一个不伦不类的抱拳礼,脸上带着好似刚从美梦中醒来的狂喜,学着昨晚山神的口吻大声喊道:“方明多谢仙长赐下宝刀。”

“这些兵器盔甲乃是我以法力幻化而成,虽然不如真正的宝刃名甲一般锋利坚硬,但胜在轻盈随心,对于目前的你们来说应该是再合适不过。”随意摆摆手,陈浮生一脸不以为意,“这些是地面上那些人魂力所化,用在你们身上也是理所当然,虽然持续的时间不可能太长,但应该也足够坚持到你们挖坑将其掩埋然后和那些强盗战斗完毕。”

单凭孱弱阴魂的愿力当然做不到这一点,不过在这些盔甲关节缝隙以及兵刃上则是拉出数十条无形丝线落在陈浮生掌心,借着打入其中的魔种陈浮生临时分念于此才有此等威力。

虽然刚刚进入轮回空间,但陈浮生已经发现这些契约者与试炼者本身没有修炼根基再加上因为要执行任务,情绪波动极大,十分适合魔种滋生壮大。

陈浮生很想知道,自己能否用魔种操控一群契约者,只是因为担心轮回空间意志会对此进行干涉,甚至溯游而上,因而他分化出的这六粒魔种就要随意简陋许多,远远比不上打入拉图和维克托体内化为斗气种子的那两粒,甚至比维妮卡等人体内的也要差上许多,只要他心念一动,就会立刻枯萎,断去与陈浮生的联系。

“这是任务?!”

得了将其他试炼者区别开来的好处,这几名少年男女明显干劲十足,迅速在道路旁边挖出一个大坑将尸体掩埋进去。

等到陈浮生随手削出一块木头,钉立在这处简陋坟冢之前时,不单是他,叶棠梨,方明以及其他参与进来的试炼者眼前同时亮起任务面板,刷出一行行提示信息。

“剧情任务:安息,复仇与解救。”

“任务背景:四通商会是倩女幽魂世界中规模最大的商会,富可敌国的财力使得他们在这个纷乱的世道里引来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盘踞在横崖山的山贼便是其中的一份子,契约者与试炼者接下此任务后需覆灭横崖山山贼实力,并将其他困在其中的商会人物救出。”

“任务提示:该任务为共享任务,在激发该任务后,契约者与试炼者可将此任务分享给其他人物,并自动获得对方百分之三十收益。”

“任务提示:请在三十六个小时内完成任务,否则任务将自动按失败计算。”

“任务提示:接下任务起,与横崖山山贼势力关系自动由冷淡转为敌对,与四通商会关系由中立转为友善,任务完成时关系转为尊敬。”

“任务提示:横崖山山贼势力覆灭条件(首领吴天良、陈槐、蔡三手死亡,普通山贼折损百分之五十以上。)”

第四十九章

“这个任务有古怪!”

铁壁一反最开始听到激发任务时的欣喜,皱起眉头,斩钉截铁道:“不对,不应该说是古怪,而是这件任务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在倩女幽魂这个动荡不安的世界里面这个四通商会能够攒下这么大家业一定有着相应的底蕴和实力。既然轮回空间都用富可敌国来形容,那么有资格打这主意的绝对不可能只是一处占山为王的土匪势力这么简单,这些强盗不是太过蠢笨被人家利用,就是背后有人,甚至说不定根本就是大势力派出来问路的石子。”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等到这个清剿的任务一结束,拯救出来的四海商会的人应该会给我们开出后续任务,一直到真正与四海商会这个庞然大物建立起关系帮助他们度过危机为止。”

这个推论很合情理,最起码经历这一场之后,就算被他们成功解救出来,那些被山贼抓去的人也是没有力量和勇气自行返回的,否则按照倩女幽魂世界的风格,说不定半路上就被人做成了人肉馒头。

“一般来说,这样的任务最开始的奖励很是寒酸,但当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十分可观了,如果能够进行到最后,说不定就能够直接参加到这个任务世界的变迁中去,收获自然是难以想象,不过之前没有听说空间在倩女幽魂世界发布过类似任务,不知道这一次意味着什么?”

“倩女幽魂世界好像还没有被其他契约者标记为专属世界,这对于我们还说或许是个值得一试的机会。”风语从腰间取出一把短剑,不住把玩,一脸可惜,“我们这一次在这里待得时间只有一个月,还要参与到对阵千年树妖的战斗中来,除非有人或者任务物品可以让轮回空间借机锁定了这里的空间坐标可以保证我们下次可以再次进来,否则就算把声望,关系这些刷到最满,等我们一进来,说不定整个世界都被轮回空间重置,之前的努力全部作废。”

在听到“专属世界”几个字的时候,铁壁脸上明显地呈现出意动之色,显然这对他的诱惑不是一般的大,尤其是以倩女幽魂的世界等级和疆域,如果能够收入囊中,对于他们的作用不是一丁半点。

“算了,以我们的实力在面对黑山老妖这种顶级BOSS的时候也不过能够勉强自保还没有能力对这个世界进行占领,而且我们里面也没有这种仙侠类的强化,如果牧师是道士僧侣类的强化职业倒还可以考虑一下。”下意识看一眼陈浮生身上袈裟,铁壁沉默片刻,一脸可惜道。

“那么铁壁兄是不打算接下这个任务了?”

陈浮生看看脸色一起垮下来的契约者小队,笑说道。

“不。”铁壁摇摇头,嘿然一笑,“本来这次就只是为了磨炼这些试炼者,没有想到会有其他任务,奖励再少也是意外之喜,大不了后续任务我们不接就是。”

“不过这样一来,我们还是要多加小心。”铁壁换上一幅凝重神情,转头看向皮衣女,“玫瑰,我们之前的计划稍微押后一些,等到天色暗下来你先进去打探一下里面的结构路线和这群山贼的大致实力,当然最主要还是看看四海商会里面被他们抓去的人现在的状态如何。”

本来他不过只是为了让试炼者见见血练练手的话,自然不用这么小心,直接拿力量碾压过去就是,现在却是需要稳妥些才好出手。

“大哥,这一次我们闹出的动静太大,肯定会被官府重点关注,虽然那些官差都是些酒囊饭袋,但还是小心为上,这段日子是不是让手底下的兄弟们消停一段时间,反正咱们这一票得来的财货已经抵得上之前两三年的总数。”

大厅之中,肉香四溢,十数张方桌拼在一起,摆满大盘大碗,二三十名长得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坐在桌边直接伸手将杯盘中煮得烂熟的大块肉食撕扯开来,吃相与文雅礼仪这类词语完全扯不上半分关系。

见到高居上座正中的壮汉仰首灌下一碗酒浆,满足地打个酒嗝,黝黑脸庞上升起红色,铜铃大眼中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凶厉,现出几分迟钝来,在他左手的一名眼睛狭长,落魄书生模样的二当家陈槐皱皱眉头,放下手中乌木筷子,探头在壮汉耳边低声建议。

事实上从一开始在得知面对的四海商会的车队后,他就极力建议大当家吴天良只是抽上一份丰厚的买路钱就将这些人放行,毕竟四海商会虽然只是一家商会,但想要对付他们这群草寇和碾死一只蚂蚁也没什么区别,犯不着冒这样的风险。

只可惜因为性格作风的关系,他虽然尊为二当家,但在山寨这种地方注定得不到那些脑子里只有打打杀杀的山贼的真心拥护,地位尴尬,说出的话远没有二当家应有的分量,尤其是在大当家吴天良已经拍板决定之后。

眼神瞬间清明起来,吴天良重重放下酒杯,冷哼一声,直到瞪到陈槐心中发毛,这才收回目光,把手一挥,指着大嚼大饮的一众山贼,不屑道:“老二,你虽然聪明,但眼光还是太浅,只知道盯着咱们的一亩三分地,却完全没有放到外面看看。”

“这世道,别人看咱们占山为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秤分金银,有看不顺眼的家伙一刀砍过去,有什么想要的女人东西同样拿刀抢过来就是,好像很爽,其实全他娘的不长眼!”

“老二,你在咱们山寨里面读书最多,自然应该清楚这种落草为寇的日子风光不了多久。”

“何况咱们现在的日子也算不上多么风光。”,狠狠吐出一口带着骨头渣子的浓痰,再次灌下一碗酒,吴天良的声音换为愤怒,“不要说咱们山寨上下大小头目的通缉画像贴得方圆百里之内到处都是,虽然那些官兵不敢进山,可是咱们如果进城,他们还是十分愿意拿咱们得项上人头去换成白花花的银子,害得咱们就算找个娘们泄泻火气都要乔装打扮,连拿手兵器都不敢随身携带。山下那些替咱们处理贵重财货的黑心商人出的价就连一成价值都不到,采购粮草修理兵器上的花费比其他人更是高出七八倍不止,咱们拼死拼活,到头来,大头都被这些家伙拿去,老子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这些东西,素来负责山寨账目清点收获的陈槐自然再清楚不过,低声劝道:“这不也是没有办法吗,咱们横崖山虽然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但发展到现在的二百来号人已经是极限,这几年通过的商旅也比不上往年,而且大多还是些没有多少油水的穷鬼,要不然大哥您这次也犯不上去寻上四海商会。”

见陈槐又一次拿出这件事来,吴天良心中一阵不喜,不过他也知道陈槐是山寨中少数几个有脑子的人物,而且一手追魂掌和用毒的本事着实有几分火候,许多事情还要和他商议,这才按捺着性子,将心中筹划一一道来,“现在这世道动荡,这才给了咱们趁势而起的机会,不过我还想要更进一步,你觉得招安怎么样?”

“招安?!”陈槐面色一惊,失声道:“大哥,这可不行,你就不怕寒了众兄弟的心?而且大家哪个没有十几条人命在身,哪有那么容易洗白上岸,我们在朝中可是没什么有分量的大官替我们说项。”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自古以来戴罪招安的没有几个是以好下场结局,不是朝廷在利用完之后翻脸赐死就是直接被用在战场上消耗殆尽。

“老二,大哥都还没有说完你干吗这么急着表态。”饱含着挑衅意味的声音在陈槐对面响起,一名尖嘴猴腮,浑身上下加起来没有三两肉的矮瘦男子,嘴角一勾,在山贼中显得格外显眼的长指甲敲击桌面,下巴冲着下首那些与三人明显拉出一段距离的小头目们向上抬起,冷笑道:“这一次是大哥同门学艺的师弟柳一刀柳二哥牵线搭桥,到时候,不止咱们,就连他也能够借机洗干净自己通缉犯的身份,真实程度自然不用怀疑,咱们这一次对四海商会下手也是人家的要求,算是投名状外加表明咱们愿意上船的信号。”

“不错。”吴天良点点头,“这一次劫掠的财货再加上拿那个小妞和小白脸换来的赎金凑在一起,除了足够让我们再招上七八十个敢拼的兄弟,凑上三百整数另加打点官场关系获个一官半职外仍是绰绰有余。”

“我要求也不多,只要披上身官衣有个官面上的身份就已经足够。”吴天良得意一笑,“现在这世道,朝廷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打仗。我们自然不用担心被送上战场,就算咱们依旧占着这横崖山不出去,想来他们也舍不得派人讨伐。到时候咱们做起事来就要光明正大许多,除去老本行外,咱们可以真正学着设卡抽税,甚至自己组建车队行商,免得咱们得钱都落进别人的口袋里面。”

“山贼还想学人做生意?”一声讥笑悠悠传来,好似声音主人远在百丈之外就已经听到了三人刻意压低了嗓音的交谈,“还是快些让爷爷送你们投胎转世,下辈子再做这种春秋大梦吧?”

仿佛专为烘托这道声音一般,一个身穿山贼服饰,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身影捂住不断渗血的右臂,踉踉跄跄从大厅门口奔来,口中急呼:“大当家的,大事不好了,有官兵从山下冲上来,他们武艺太强,放哨警戒和在营寨外守卫的兄弟们已经被他们全部截杀了!”

“老二,击鼓!”毕竟是坐着刀口舔血,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营生,这些山贼头目虽然是在庆功,但兵刃可都摆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随手抓起鬼头大刀,猛然跃上桌面,就要组织起众人对敌,只不过刚刚发出第一条命令后面色一变,扭头看向右手边的蔡三手,厉声喝道:“老三,小心!这小子有……”

不是小子,而是女人。伪装者随手一拧手中猩红短匕,将三当家在眨眼间陷入枯槁,甚至没有来得及闭上那对圆睁眼睛的身体推开,脚步一错,带起一团薄薄雾气,险而又险地避过那道向着自己头顶落去的呼啸风声,迅速拉开距离,披头长发下露出一张与身上肮脏血衣极不相称的美艳面孔。

五名契约者中,只有她的血统与战斗风格最适合这种暗杀任务,本来她不是想要直接刺杀山贼中的最大头目,但通过一路上的猎杀与拷问,铁壁已经估计出这几名首领的大致实力与强化方向,实力最强的吴天良是一名标准的战士,攻高防厚,生命力旺盛,再加上BOSS的特殊地位,就算玫瑰可以通过武器发动吸血鬼吸噬精血的能力,也很难一击毙命,反而有可能被反手击杀。

而无论是陈槐还是蔡三手无疑都要脆皮许多,陈槐不必说,蔡三手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精于暗器身法之类,正面搏杀的能力远远逊色。

眼见这个一直试图挑战自己第二把交椅位置刚才又刺了自己一句的蔡三手死在自己面前,一手抓起鼓槌,一手用一柄钢骨折扇护住自己的陈槐一时之间居然感到有些欣喜,不过当他听到这张据说剥自精怪身上的大鼓传出三声连在一起的震耳鼓声响彻整个横崖山放下鼓槌方才有暇向外看去的时候,刚好看到玫瑰身上冒出黑气,心中顿时泛起波澜,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

“术士,你是术士?!”

被他认为术士的显然不止玫瑰一人,六七团金光各自裹挟着一道人影对上一名冲杀而来的小头目,更有圣洁白光不时落下,将这间眨眼间陷为人间炼狱的大厅照耀得格外灿烂夺目。

第五十章

在陈槐眼中这几人就如同传说中的神兵天将一般,己方手下都算是从刀枪箭雨中摸打滚爬过来,然而在面对这些身着耀眼金甲的对手时只知格挡,根本提不起多少对拼的勇气,对方身上的铠甲、兵刃也是古怪异常,山寨中冲在最前面的铁牛,和熊罴身材相应,天生神力,虽然不精内力,但单论气力除去老大吴天良外就连自己同蔡三手都有所不及,手中一对不知从哪里淘来的雷公锤尽情挥舞开来,当真有万夫不敌之用。可是南瓜大小的锤面落在金甲上,除去荡漾起一层金色波纹外对方动作居然没有任何异样,好似那能碎石裂铁的巨力只是春风拂面一般。

“不对,不是没有变化。”陈槐眼睛一亮,虽然那名在金光掩映下的青年面目没有流露出痛苦之色,但盔甲和兵刃上的光华却是明显一暗,许久不曾恢复过来,显然这些法器属于消耗品,上面的法力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想想也是,能够施展法术呼风唤雨的术士是多么罕见的存在,他在上山前和在横崖山上经过的阵仗也已经不少,有幸见过法师出手的次数也不过只有寥寥两次,一下子突然冒出来七个,这怎么可能,只不过因为试炼者和契约者们下手太过突然,卖相又特别恢宏惊人才让他来不及反应,大失方寸,此时去了心中惊惧,理智迅速回来,运足中气,高声喝道:“大家加把劲儿,只要坚持到其他兄弟到来,咱们就都安全了。”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笑声后发先至,伴随着一道仿若鬼魅的身影出现在陈槐面前带起一条纤细红线当胸此去,俨然便是那个借着伪装潜伏到老三身侧,一招将其毙命于剑下的美艳女子,不过此时她和刚才看上去也有极大不同,一头银白长发飘飘扬扬,尖牙探出,指甲伸长,看上去和传说中的鬼怪僵尸没有什么两样。

而那把猩红匕首划破空气,比起森寒杀机,陈槐首先闻到一股古怪的甜香气息。

“有毒!”同样精于下毒暗算的陈槐心中一沉,迅速屏住呼吸,用力一挥,带着磅礴大力的鼓槌脱手而出,挡住匕首去路,趁着对方格挡的空隙,急忙连退三步,拉开距离,运足内力试图将毒质从体内驱除。

体内没有任何不适,相反,陈槐能够感到体内气血运行出奇的舒畅,远胜以往。

不,内力运行太过迅猛,甚至已经超出了陈槐的掌握之外,紧咬牙关,死守住胸口那一口气,陈槐将注意力提到最高,紧紧盯着身体带起黑红雾气围绕着自己不断隔空拍打的玫瑰。

每一次对方指掌落下,陈槐就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似乎要穿透皮肉向着对方涌去,这种诡异不知道是法术还是武技的手段,陈槐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用照镜子,陈槐也知道自己身上的肌肤定然已经鲜红得想要滴出鲜血一样,如果不是他的追魂掌在这种场合正好能够发挥出来全部威力,再加上对方也顾忌自己指缝袖口折扇甚至掌力中虚虚实实不时掺杂的毒粉,恐怕早就和蔡三手一般沦为一具干尸。

面对这种邪道魔头,陈槐反而希望自己能够和老大吴天良换个位置,虽然对方目前比他还要凄惨一些。

铁壁、烈焰以及吴天良三人都是最标准的武夫,甚至就连选用的兵器都属于同一类,因而三人打起来,虽然看上去没有玫瑰和陈槐一样激烈炫目,但是惨烈之处远远胜出。

吴天良不过一介山贼,虽然武功不俗,但根本比不上铁壁、烈焰两人联手,只是仗着丰富的经验和天生的悍勇拼命而已,但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铁壁两人在面对他以命搏命的打法时,居然没有被气势压制下来,反而越发兴奋,好似根本不在乎这些可能造成自己变成残废或者身负严重暗伤,实力再也无法恢复。

他自然不知道有着轮回空间的存在,试炼者和契约者只要不是彻底丧失意识,只要生存点足够,就算只剩下一颗脑袋,空间都可以让你恢复如初。

有着这种倚仗的契约者与试炼者在任务世界时动起手来自然要比剧情人物少上许多顾忌。

更何况他们这一方还有个正牌牧师存在,玫瑰可以通过吸噬精血快速恢复伤势甚至进阶,但因为属性克制的缘故,牧师的神术对她来说不啻于穿肠毒药一般的存在,铁壁两人却是不用担心这点,每当吴天良的鬼头刀取得相应成果的时候,就有一道白光从天而降,落在他们身体上面,然后两人身上较为明显的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止血结痂愈合起来。

硬撑着与两人各自交换一刀的机会,吴天良分心打量一下大厅的战况,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听到鼓声源源不断从山寨各处涌来的山贼已然将大厅堵得水泄不通,可是任他们如何叫嚣,挥舞手中刀剑也是无用。

山贼中有着吴天良三人来历,机遇与资质的毕竟没有几个,在落草为寇前大多数人不过粗通拳脚,仗着一把子力气厮混,在上山之后虽然多少得了些训练,指望这些人通过似是而非的指点教导成为高手那是想也不用想,无论吴天良,陈槐还是蔡三手都不会慷慨愚蠢到这个地步,希望这些打杀劫掠的土匪山贼有什么严肃军纪更是绝不可能,在面对常人或者没有多少搏杀经验的雏儿时自然豪气干云,无往而不利,但一遇到扎手点子时精兵与山贼的分别就表露得彻彻底底。

在进来轮回空间之前试炼者固然和凡人没有两样,但因为有着空间力量的加持,除去陈浮生外,各个属性都有不低的加成,单论起身体素质来已经不比起这些普通山贼弱上分毫。而在牧师神术与陈浮生舌识之力的加持下各个勇气倍增,大胆与山贼拼杀起来。

陈浮生看似悠哉站在一旁,无所事事,实则他除去口诵经文为试炼者加持外,更是分心化念,借着相思线同魔种暗中操控叶棠梨六人的动作与山贼中的小头目拼杀,甚至还通过巧妙运用法力将大厅中的战况始终维持在试炼者总体实力永远高出山贼一线的局面。

和以往不同,这一次他没有运用佛门舌识将那些死去的山贼阴魂渡化拉入冥府地狱中去,因为轮回空间的动作可要比他要早,每有一人倒下,就有一道奇异的微弱波动扩散开来,根本不等对方阴魂脱体就已经收去,甚至连带着他们身上的点点气运之力也发生了诡异变化,种种变化汇聚起来,就是燎原之火,滔天之水,肉身看似完好无缺,但里面的精血力量等也被巧妙窃取一分,如果不是陈浮生有着鲲鹏慧眼根本不会察觉到其中古怪,相比之下,轮回空间接连显示过的“辅助击杀山贼××,获得一百生存点”类似提示则被他直接忽视。

“诸位与我吴某素昧平生,与我横崖山更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为何无故攻我山寨?还望几位给我一个说法。”

接连八刀发出,化作一张刀网将铁壁二人暂时逼退,吴天良拄刀于地,快速使得激荡气血平复下来,调匀呼吸,提声看向铁壁。

他素来盘踞在横崖山一带,从不外出,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招惹上这样一批连名字都不通报上来就下杀手,一点儿江湖规矩都不懂的过江龙。

至于对方是为四海商会而来的可能,他根本就没有想过,等到四海商会收到消息,派人侦查,打探自己底细,组织足够力量前来报复,绝对没有只隔一夜对方就将这些最起码也要上月的功夫的事情尽数完成的道理。

“山贼强盗,人人得而诛之,和你这种人讲什么道义规矩。”

铁壁一声大喝,尽力使得整座山寨都能听到他的洪亮声音,“你们埋伏劫掠了四海商会的车队,然后又将其中男女老少屠戮一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讲什么江湖道义?!”

趁着众人停手的短暂片刻,陈槐一眼扫过大厅,快速计算伤亡情况,将局势盘算清楚,知道大势已去,自己这些人根本不是对方对手,然后不待吴天良张口,已经抛掉手中钢扇,冲着陈浮生俯身拜倒,高声道:“陈槐不敢隐瞒诸位,四海商会的几位贵人完好无损,小人更是对山寨大小事务以及劫掠来金银财宝了如指掌,只要各位愿意饶小人一命,小人愿意如数奉上。”

“嘿嘿,你眼光倒是不差,脸皮也够厚。”铁壁索性也暂时放下钢刀,饶有兴趣地看着陈槐,对方不但看出横崖山山贼的败相临阵投降,更能看出一直没怎么出手的陈浮生才是场中所有人中实力最强者,单论这种敏锐感觉就十分难得。

只可惜他是个无恶不作的山贼,轮回空间发布的任务更是直接点明了要将他斩杀才算完成,无论怎么看陈浮生都不会放过他。

“空间提示:因为横崖山二当家陈槐临阵投降,剧情任务——安息,复仇与解救临时更改为安息,收复与解救。”

“任务要求:成功斩杀横崖山山贼大当家吴天良、三当家蔡三手,山贼折损数目不得低于百分之七十,收复二当家陈槐,将横崖山山贼纳入掌控,将四海商会二小姐白丞燕,三公子白相鹿成功解救。”

“我们这一次之所以会对四海商会下如此死手,全是因为大当家,不,吴天良那丧尽天良的与柳一刀那恶贼勾结起来,小人也是迫于他的淫威逼不得已啊!”

陈槐可看不到轮回空间的提示,但是铁壁等人脸上的脸色变化却是瞒不了他,急忙见缝插针补充上几句,没有忘记趁机把罪责都推到吴天良身上,虽然在他心中确实如此。

在陈浮生等人到来之前,其实他心中已经萌发出了些想法,作为山寨二当家,他所知道的居然远远比不上蔡三手这个排第三把座位交椅的家伙,吴天良对他特意把紧口风,足以让他心生警惕,如果继续呆在横崖山,说不定用不了多少日子就要丧命于此。因而此时见风使舵,转投门户,反过来插这位大当家一刀,他心中没有任何犹豫后悔。

“你这混蛋……”

陈槐话音未落,吴天良就已变了颜色,再不顾得留手,逆行内力,暴涨得气机将本就恐怖粗糙得面孔撑得七窍流血,越发狰狞,扬手一刀,绽出寸许长刀气,就要隔空取了陈槐性命。

陈槐负责整理山寨账目财物,许多事情他知道的比吴天良这个大当家还要清楚,一旦那些人心动,一增一减,在加上动摇其他手下的心志,原本还有两三分希望的局势就要彻底化为必死之局,到时候什么招安,富贵,都得下辈子去想。

“嘿嘿,你当我们是摆设么?”

冷哼一声,原本有些随意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铁壁同样一刀发出,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远不是之前可以相比,将刀气截下,然后扭头看向陈浮生,急切道:“我们这么多人,又是人生地不熟,多出一个熟悉这里的人和一处山寨,想要做的事情也会容易许多。”

既然留下陈槐,任务也不会失败,甚至有可能获得更大好处,铁壁也不是那种死守规矩的家伙,虽然他有自己恪守的善恶底线,但更重要的无疑还是顺利完成主线任务。

稍一思考,陈浮生就明白了铁壁的想法。

在叶棠梨给他的那一件幻术法器中,他得知柳一刀这个通缉犯,最后恰好是被兰若寺所在的北郭县衙抓捕归案。

相比起那个山神根据听到的黑山老妖的信息指路来,从这个犯人下手无疑要更安全许多,而且正像那个风语所说,利用柳一刀的头颅,说不定可以趁机与官府拉上关系,说不定就会有什么特殊用处。

第五十一章

“诸位大恩大德,白某与舍妹纵是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

作为手中最重要的肉票,横崖山的山贼自然不会舍得让白家兄妹死在山寨里面,但看着这些往日高高在上的人物跌落凡尘,任他们随意折辱更是能够让他们心中的阴暗欲望得到最大满足,因而虽然只是一天功夫,但这位以往一直锦衣玉食,第一次出来走商的青年公子哪怕已经洗刷收拾过一次,但还是一幅惊魂未定的惶恐模样。

相比之下,那位白家二小姐虽然没有遭受太多。但作为一名女子,落入这种山贼窝里,内心承受的压力无疑还要更沉重几分。

坐立不安,翘首以盼家族商会派人搭救的两人没有想到,打劫绑架自己的土匪山贼居然如此轻易地被人剿灭,剩下的也跟着改旗易帜。

观察一下两人精神状态,铁壁冲牧师使个眼色,就见牧师举起手中放出淡淡白光的十字架向两人走去,抚慰人心本来就是这些神棍最擅长做的事情,正好顺便看看能不能激发其他任务,因为遮蔽任务是被陈浮生激发然后分享给他们的缘故,他们这一次的任务收益有相当一部分会被自动划归到陈浮生名下,铁壁等人不想再一次为别人打工出力。

当然这是铁壁在看到陈浮生对这些没有多少兴趣的缘故。

事实上,陈浮生确实没有心思在这些上面,他已经被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吸引了注意力,自从那个山贼大头目被铁壁当场斩杀,陈槐率众向他投降之后,他就发现自身的气运有了一种莫名奇妙的变化,似乎与这些山贼勾连在了一起。

“这是王气啊!”

陈浮生细心体悟一下其中特性,忍不住皱起眉头,王气虽然说起来神秘,但其实并不罕见,个人、家族、宗教、军队甚至商会等都有可能养成王气,当然其中的极致就是所谓的天子龙气,乃是人道总纲,至阳至刚。

不过作为一名孤身来往的修士,手下也不过是以陈槐为首的一群山贼出身的残兵败将,不足百人之数,至于双方关系,认识不过半日,刚刚结束之前的厮杀战斗,彼此之间只有畏惧提防,没有半分恩义崇仰在其中,至于轮回空间下的契约者和试炼者,也强不过哪里去,除去叶棠梨几个得了他好处同时被他分念布种的六个试炼者之外,铁壁五名正式契约者自行抱成一团,余下的新人也罕有单纯之人,各个心思复杂,看起来实在不像普通人出身,他实在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都有王气生成,虽然眼下他身上的王气远未孕育成形,不过刚刚只现出了那么一丝雏形而已。

看着迅速适应身份转变的陈槐指挥着没有受伤的山贼热火朝天地清洗大厅,陈浮生心念一动,缓步走向最上首那一把以前专属于山寨大当家吴天良的虎皮交椅,双手搭在扶手上,安然坐下。

“轰!”

座椅并不特别高大,但陈浮生方一坐下,就觉自己自上而下俯视着大厅中的一切人物,一种掌控一切,唯我独尊的霸道意味顺势侵入神魂之中,气运化形,隐约现出几分草莽蛇蟒之相,似欲吞噬一切。

法力运转,道心重新恢复圆融之境,陈浮生摇摇头,倒是多少有了些猜测。

乱世起,龙蛇齐出。看过了那部《倩女幽魂》后,再联系他对这整个世界的望气所得,整个天下用风雨飘摇,江山动荡,大厦将倾来形容绝不为过,距离分崩离析进而改朝换代也不过只有一步之遥。

而这些情况,已经在天地气运的演变中呈现出来,自然会有一批草莽龙蛇应运而生,这个横崖山大当家俨然便是其中一个种子,当然以他的出身和能力还有其中的草莽气息来看,他将来也不过是为王先驱,为这纷乱国事添上一把火,使其有如山崩决堤彻底不可挽回,做上风光两三日的草头大王然后彻底覆灭,为真正的王者开辟道路,沦为垫脚石一类的可怜货色而已,而横崖山山寨以及他筹谋中的官家身份无疑是他将来起事的根基。

当他被陈浮生等人斩杀之后,他所具备的一部分气运天命也顺理成章地传递到了被陈槐所领的残余山贼臣服的陈浮生身上。

“看来这个轮回空间这次所图甚大啊!”

陈浮生喃喃自语,铁壁等人在自己激发任务的时候就察觉到其中奇怪之处,言明空间之前从未在倩女幽魂世界发布过系列任务,再想到他们被传送到的位置,一走出来,接近官道就遇上了四海商会与横崖山间的纠葛,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

正统的修行之人,如果不是为了专门体悟红尘,淬炼道心,没有几个愿意掺和到这种国运变迁之中。

陈浮生也曾因为那个修行了半吊子极乐相思咒的玺主美室一杯心火及那具傀儡分身的自作主张使得与新罗国运牵连起来,为此他派遣分身投入百济,借机将其断去,着实花费了不少力气。

如果在外面,他立刻就要运用法力将这一点气运雏形震散,但他此时却是体会到这是轮回空间的安排,如果他真如此做,相当于打乱了这位存在的安排,到时候事情演变到什么地步,委实无法想象。

最起码从铁壁等人口中偶尔谈论的只言片语来看,按照轮回空间行事得其青睐的契约者实力提升极其迅速,而那些不听话的,无论实力高低,各个沦落到惨不忍睹的地步,无一例外。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从铁壁等人以及他自己感应到的东西来看,这个世界本质虚幻,并非真实存在,能够引发后果的反噬也会相应弱上许多,等到任务完成,离开此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反正按照那个女吸血鬼玫瑰所言,在这个世界无论过去多久在现实中都只是一瞬时间。

不过这样一来,对于横崖山的山贼还有白家兄妹采取的态度就要稍微改变一下。

“你之前说,你们干下劫掠四海商会的这一票是有人通过柳一刀和你们大当家的达成了交易,他答应会在朝中为你们横崖山讨要个一官半职,还负责出手阻止四海商会对你们的大肆报复。”陈浮生伸手将陈槐招到眼前,开口问道:“既然如此,柳一刀背后人物的来历出身,你可知晓?”

听到这句话,白家兄妹一同转头,紧紧盯着陈槐,显然他们两个对于将他们害到这个地步的幕后黑手也是十分好奇。

感受着众人眼中的灼灼热意,陈槐暗叫一声苦也,如果吴天良真对他如此袒心露腹,之前他也不会如此轻易下定决心改投到陈浮生等人手下。

不过他也清楚,如果连这个问题都回答不出,自己的能力就会受到怀疑,继而好容易坚持下来的几分地位也难保全,好在他素来机敏,眼睛一转,已经想好了如何回答陈浮生。

“您也知道柳一刀乃是悬赏千金的通缉犯,不知有多少官差想要摘下他的脑袋,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不像吴天良一样经营这么一处山寨,因而他虽然武艺高强,但行踪却是十分隐蔽,只在杀人抢劫的时候才会现身,就算是吴天良也不知道他的藏身之处。”因为对于陈浮生等人性情还不清楚,陈槐不敢随意卖弄关子,顿了一顿,继续开口道:“因而他们这对师兄弟平时交流主要是靠着哨鸽传书,昨天得手之后我眼见他先后放飞了两只信鸽,如今想来应该就是给柳一刀传递信息。”

“等到柳一刀见到信鸽,再等上几日,四海商会出事的消息也扩散出去,柳一刀确认之后,想来就会主动找上门来,最不济也会有后续消息传来。”在心底盘算一下,陈槐一脸肯定道:“最多不会超过三天。”

“三天么?”与陈浮生对视一眼,铁壁点点头,“三天时间倒也等得,正好我们可以集中训练一下那些新人,再整理一下山寨财物,看看其中有什么用得上的。”

“铁大侠,灭度大师。”好容易找到张嘴机会,白相鹿拱手行礼道:“诸位侠士对我等恩重如山,相鹿本不该提此要求,但那恶獠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望诸位可怜我四海商会一片无辜却遭此厄难,出手助我除去此贼。”

“我看诸位本领非凡,更难得高风亮节,如此隐没草莽岂不是可惜了一身本事,就算是对国家也是莫大损失。”白相鹿好容易恢复了几分侃侃而谈的从容,“柳一刀那贼子是用官身哄骗了此处的山贼出手,但他不过一介通缉犯,哪里有这种门路,但在下可以拿四海商会的百年声誉保证可以真正做到此事,以诸位之能,搏个封妻荫子,富贵荣华也只是等闲。”

说这些话的时候,白相鹿眼睛从陈浮生身上挪开,看向铁壁,显然在他看来,比起身披佛门袈裟的陈浮生来,这件事对铁壁诱惑力更大。

与此同时,陈浮生与铁壁等人眼前再次出现半透明的任务虚幻面板,刷出行行提示。

“剧情任务:复仇与真相。”

“任务提示:试炼者已成功完成任务——安息,收复与解救,斩杀横崖山首领吴天良,接受横崖山二首领陈槐投诚,收复横崖山山贼势力,将白相鹿、白丞燕兄妹成功救出,然而复仇仍未结束,事件的真相依旧隐藏在黑暗之中。从陈槐口中知道通缉犯柳一刀与此有关之后,白相鹿请求你们的帮助。”

“任务要求

一:斩杀柳一刀以祭奠四海商会亡魂;

二:追查指挥柳一刀与吴天良劫掠四海商会绑架白家兄妹的幕后黑手(白氏兄妹认定线索有价值即算完成要求)。”

“空间提示:试炼者陈浮生与白氏兄妹关系发展到尊敬,与四海商会关系发展为友善(待四海商会确认白氏兄妹安全后真正完成)。”

“柳一刀被通缉这么多年,还能过的如此逍遥快活,除去武艺强横外,更是狡诈如狐,滑如泥鳅,我们不妨如此这般这般。”

听到白相鹿亲口许诺,陈槐就是精神一振,认真建议起来,虽然相当于背叛了吴天良,但他也知道吴天良所说的话没有错误,毕竟山贼这种事情最多风光一时,从来没有人可以善终,不过他更知道吴天良的计划太过冒险,毕竟哪怕只是一家商会,四海商会数百年积攒下来的势力仍不容小觑,背后的那个家伙不肯亲自动手,非要安排给他们,除去手上不想亲自沾血外,只怕也有推他们出来顶缸的想法。和这种人合作,不啻于与虎谋皮,随时会被对方连皮带骨吞得干干净净。

白相鹿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他的可信度远远大于柳一刀这个通缉犯,而且陈浮生对他有活命之恩,复仇之义,除非他是彻头彻尾的小人伪君子,否则断然不会反过来咬陈浮生一口。

“这个世界的雨也太过频繁了一些,来这里不过只有五天时间居然有三天下雨。”

仰头看着万里乌云将天空覆盖得一片阴暗,漂泊大雨连绵不绝,有如泼墨一般,带着磅礴大势在天地间拉出万千珠帘,陈浮生摇摇头,右手张开,雨水滴溜溜汇聚成团,看起来和普通的夏雨没有两样,但其中却是夹杂有一丝微弱至极的阴气妖力,就算这些试炼者身体古怪又被轮回空间临时提升了实力,一旦被这些雨水侵入体内,少不得也会大病一场。

“这么大的雨,那个柳一刀应该不会来了,灭度大师我们是不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抹一把雨水,早已经沦为落汤鸡的白相鹿牙齿打战,小心翼翼又满怀羡慕地看向雨水在身周三尺内诡异消失不见的陈浮生,低声问道。

几人中,只学了两三手粗浅拳脚功夫他是最为狼狈的。

“不必了。”陈浮生伸手一指被重重雨幕掩映着的远方,眉头一挑,“我已经看到柳一刀脸上的那一道刀疤了,不过看起来似乎有人比我们要捷足先登了。”

第五十二章

“好贼子,居然连我的主意都敢打,当真是不知死活。”

伴随着一声暴喝而来的是一道锋锐剑气,将这茫茫雨幕当中撕裂,万千雨点纷落而下,溅起一地泥泞。

这些雨水自然挡不了陈浮生的眼睛,他放眼望去,只见前面有一条身影倒掠而来,仓惶奔逃,看不出来他身材臃肿,轻功倒是不俗,手持的那柄与吴天良样式仿佛但看上去还要更沉重阔大几分的鬼头大刀在他手中就像绣花针一般,挥舞得雨泼不进,只见一片白光,显然并不只是天生的膂力惊人,在内功上也有不浅火候。

在这般全力施为下,柳一刀频频向着陈浮生等人所在之处扭过来的硕大如猪头的脑袋在快速运转的气血下更显胀大,鼻孔、嘴角不时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不待暴雨冲刷干净就再次流淌出来,横贯半张脸的那道巨大伤疤更是猩红得可怕。

将他撵得如此狼狈不堪的也是一名壮年男子,身材高大,面目冷厉,手持长剑寒光四溢。

两人的刀法剑术风格类似,不崇尚花哨招数变化,出手狠辣果决,直击要害,柳一刀的实力也不过和吴天良差相仿佛,比之铁壁等契约者还有所不如,然而与他对敌的那人实力明显要高出好几个级数,剑锋每次落下都逼得柳一刀不得不逆行气机,拼着以受伤为代价或者干脆使出以命换伤的无赖招数才能勉强接下,显然对方还保留有不少实力。

隐约看到陈浮生等人所化的小小黑点,柳一刀欣喜异常,不再转头,也不再逃跑,拼命护身周身要害之处,提气高呼:“吴师弟,是我,这个点子扎手,快过来和我联手一起宰了他。”

“我说你一路上怎么专捡这个方向逃窜,原来是有同伙啊,这样也好,正好让我今天送你们这些跳梁小丑一同上路!”

远远看陈浮生等人一眼,剑客冷哼一声,手中长剑一振,带起一片凛冽寒光对着柳一刀猛然挥下,雨点还未落在剑身就被上面附着的强横气劲强行崩散为细碎水雾,可谓陈浮生在这个倩女幽魂世界之后真正见到的第一个强者,堪比以武入道,步入先天之境。

这样从无数厮杀中磨炼出来的武夫,以他的剑术,一旦抓住机会破绽,就算是凝煞修士也可斩杀。

显然此人的神色与语气中对陈浮生等人充满不屑,但这一次却已经真正用上了全力,明显打得是快刀斩乱麻,分而攻破的计划。

他一认真起来,原本还能勉力支撑的柳一刀当即露出败相。

一声有如巨钟轰鸣的铿锵金石声响起,柳一刀一口鲜血喷出,粗壮双臂无力垂下,那柄两指厚的鬼头大刀早在这招霸道重剑下劈裂为两半,鲜血顺着指尖滴滴落下,努力运气,身体却是没有任何反应,而那口长剑却是得理不饶人,带起呼啸风声划破雨幕继续向下斩下。

柳一刀不过血肉之躯,哪里禁受得起这样斩铁裂石的一剑。

不过陈浮生就在这里。

脚尖轻点,拉起一道残影冲入雨幕之中,隔空一吸,柳一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壮大身躯只差毫厘地与雪亮剑锋擦过,然后重重落入泥泞雨水之中,衣襟,肥厚皮肤甚至都被上面依附的真气整齐划开,反正陈浮生也没打算放过这个满手血腥不知背负了多少条人命的江洋大盗,只要保证他在陈浮生得到需要的信息前没有死去就是,也是这个世界的人魂魄孱弱,否则就连这,陈浮生也不需要,直接收入冥狱当中用佛门神通控制了神魂便是。

屈指轻点,三道轻柔气劲依次落在剑身三处,反震之力叠在一起,传至剑客手中,对方只觉手臂一麻,险些拿捏不住掌中这柄随身十数年,如臂使指,业已随心而欲的宝剑。

“好高明的剑术,敢问阁下可是夏侯先生?”

神念感受着剑客运起内力悄悄化解震力,一脸惊骇地望着自己,陈浮生呵呵一笑,淡淡问道。

这个世界底蕴有限,将武艺练到眼前这个剑客的地步已经足以跻身最顶尖的那几人中,在那部所谓的电影中,恰好有名剑客形象与此人十分贴切,此人复姓夏侯,痴于剑术,只可惜未能勘破名利,连续七年寻找燕赤霞比斗只为争夺“天下第一剑”的名号,杀性也是甚大,出手罕有留手。

“你知道我?”

犹豫片刻,感受到陈浮生身上没有杀意,夏侯剑客拄剑于地,双手叠起,打量一下陈浮生身上的袈裟,眉头皱起,“你是在哪件宝刹修行,怎么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号?”

虽然夏侯自视甚高,但从刚才那一次短暂交锋中也清楚知道陈浮生实力远在自己之上,再与陈浮生年轻面容结合起来,顿时让他升起一种岁数都活到了狗身上的想法。

可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和这个江洋大盗扯上关系,这个问题他委实想不明白。

嘿然一笑,陈浮生没有回答夏侯的问题,一脚踏出,正好落在发现陈浮生这张陌生面孔后翻身趴在地上,收敛呼吸,缓缓挪移,想要趁着陈浮生与夏侯对峙的机会悄悄溜走。

“夏侯兄,剑法通神,名动天下,灭度虽是初次闯荡江湖但也是早有耳闻。”脚尖用力,一道法力隔着靴底传入柳一刀体内,彻底将他的经脉气血运行冲击得一塌糊涂,“实不相瞒,我这一次主要是为寻找一名唤作燕赤霞的道友而来,我听说他辞去总捕头的职位,近日在兰若寺内隐居,想要去那里和他互相交流一下道法领悟。”

“至于这个柳一刀么。”陈浮生手指一点跟着走出避雨草棚的白家兄妹,“他原本就是官府明令追缉的杀人要犯,这两位就是苦主,他们是四海商会白家的公子小姐,在跟随商队运送货物的途中被这恶贼勾结横崖山的山贼劫掠了财货后将商队人员屠戮干净,单单留下他们两个准备向四海商会所要赎金,我们在清剿了这些山贼后应承了他们两位会将这个柳一刀亲手送到他们手中,还望夏侯兄行个方便。”

可以看出在听到“四海商会”几个字的时候,夏侯神色明显变化一二,然后迅速恢复平静,对他而言最重要只有凭借手中剑击败燕赤霞,将“天下第一剑”的名号抢夺过来,四海商会纵然富有四海和他也没有一点儿关系。

至于陈浮生话语的真伪,夏侯没有丝毫怀疑,在他看来,以陈浮生这样的身手,根本不屑于怕撒这种谎言。更何况任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浮生等人的气质出众,谈吐非凡,出身高贵与对方脚下那个粗鄙强盗截然不同。

“什么四海商会什么的,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夏侯把剑一提,紧紧盯着陈浮生,“我正打算去兰若寺,看看这些日子他磨炼那把剑的火候如何,既然大家目的相同,不如一道同行。”

用脚踢踢柳一刀,对白家兄妹示意一下,陈浮生慨然笑道:“正合我意,不过在下受白公子所托,需要暂时负责商队的安危,怕是要过些日子才行,不比夏侯兄一个人逍遥自在。”

所谓的商队自然就是试炼者们伪装而成,不过是借了四海商会的一个名头而已,毕竟这个世界的法纪虽然败坏松弛,但三四十人如果没有合理的身份还是太过显眼了些,很容易招来不必要的注目。

经历了这一场之后,白相鹿显然成熟许多,明白自己兄妹两个如果没有陈浮生这些奇人异士的护佑根本走不出三五十里,更不要提返回商会,再加上这些人本来就不是他的手下,故而陈浮生话音刚落,就应声答道:“大家走了这么久,正好找个地方好好休整一下,据说北郭县的县令贪污索贿,使得整个县里贼盗四起,不得安宁,除去采购必备物资外尽量不要入县,我听说那位燕道长所居的兰若寺,虽然荒僻,蓬蒿没人,行人绝迹,但是殿塔壮丽,足以容纳咱们商队有余,乃是再好不过的去处。”

见夏侯剑客没有怀疑,白相鹿长呼口气,然后地看着如同死狗一样卧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柳一刀,表情带上了几分狰狞,狠厉道:“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让我们先料理了这厮,看看是谁指使他与我们为难!”

陈浮生等人刚来这个世界,对柳一刀了解远不如陈槐这位山贼二当家,因而他自然是当仁不让地带着几人前来,铁壁,牧师以及烈焰三人因为负责看顾试炼者没有到来。原本夏侯听闻陈浮生背后还有一家商队,面上就流露出几分告辞之意,他一人仗剑,独来独往,最不耐心旁人琐事,不过当他看到陈浮生身后的玫瑰与风语之后,瞳孔骤然一紧,缩为针尖大小。

虽然两人身上看不出来内力有成的特征,但夏侯一生厮杀,直觉敏锐,还是本能感应到两人有着足以威胁到自身安全的实力,这比陈浮生出手还要让他吃惊,毕竟天下之大,藏龙卧虎,有一两处寺庙道观隐藏着陈浮生这等人物算不得出奇,可是这样的人不知一个,还凑在一起,就给他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怎么忽然之间冒出了这么多籍籍无名的高手,难不成这些年我只顾与燕赤霞争锋,错过了什么不成?”

“说,是谁派你对四海商会下手的?”

匕首肥壮身体上轻轻划过,看着柳一刀承受着体内血液沸腾翻滚的莫大痛苦,可是不要说运起内功反抗,就连动弹一下都是奢望,本就沾满泥水的衣衫再一次被带着腥气的汗水打湿,眼神中流露出求饶之色,玫瑰嫌弃地撇撇嘴唇,嫣然一笑,拍拍脑袋,“忘了你已经被灭度大师封住了经脉窍穴,说不出话。”转头看向陈浮生,“还请大师解了他的穴道,让我们看看他想要说些什么。”

陈浮生默默点点头,一指隔空轮番点出,落在柳一刀身上,每点一次,柳一刀就不由自主地狠狠抽搐一次。

其实单纯想要打听消息,以陈浮生身兼魔佛两家操控心神的秘术神通轻易就可做到这一点,不过玫瑰出手时身上呈现出那股非人妖气,似死似生,有些类似炼尸与那个亡灵法师的手段,却有迥然不同,使得陈浮生对于此人的真身来历以及神通手段格外好奇起来。

再回想起当日对方一剑刺出,就将那个山贼体内的精血吸噬一空,化为一具干尸来看,对方对血液有一种天然的渴望与操控之力,甚至血液对于她增进实力也有莫大好处,虽然这种手法粗糙简单,不成体系,远不如魔道邪门中类似功法来得精微奥妙,但胜在发乎本能,也不是后天之力所能比拟。

“是有慈航殿的法师僧侣通过中间人对我下的令。”柳一刀连连喘出几口粗气,急忙张口道。

“胡说,普渡慈航法师乃是护国法丈,国师之尊,岂是你这狗贼可以随意污蔑?!”

听到白相鹿口中怒斥,柳一刀急忙摆头分辩,“不会有错,除去我和师弟之外,江湖上还有许多其他同道收到了风,同时对你们商会的重要人物和店铺下手,遭灾的不仅仅只有你们兄妹两人。”

“不好,这只千年蜈蚣精怎么也掺和了进来。”玫瑰与风语对视一眼,均感棘手之极,两人本来以为这个连续任务虽然可能持续的时间长一些,但牵扯到的力量最多不过是朝廷中的某些官员,哪里想到会炸出来这么一条大鱼出来。

“这个普渡慈航可是第二部里面的压轴大BOSS,那时候燕赤霞已经练出了剑匣,实力比第一部何止倍增,在他面前都没有任何抗衡之力,最后还是在他身体之中,放出飞剑才侥幸获胜,他可不想树妖一样限于本体,行动不便,更没有黑山老妖受日光所克的弱点。”

第五十三章

陈浮生只看了第一部倩女幽魂的电影,自然不清楚普渡慈航是何许人物,不过看看两女忧虑表情,心中就有些了然,要知道就算在知道他们有可能面对千年树妖或者黑山老妖时都没有表现出来。

“如果真是普渡慈航对我们下的手,那么,那么……”

虽然已经经受了一场磨难长进不少,但在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对手后,白相鹿就彻底乱了方寸,反复念叨几句,还是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转头求助性地看向陈浮生几人。

原本他是打算借助陈浮生等人的力量先行返回京城,将发生的事情回禀家族,但如果柳一刀没有扯谎的话,那么显然京城已经不比龙潭虎穴安全多少。

“白公子暂且安心,此人所说未必确切,不如多等待些时日看看具体情况再作计较。”宽慰失魂落魄的白相鹿一句,陈浮生转过头看向玫瑰两女,传音道:“既然牵扯到了普渡慈航这个护国法丈,这件任务我们不如暂且压下,等到兰若寺的事情了结之后再做计较。”

三颗头发系在一起的人头重重落在宽大厚重的公案之上,正露出柳一刀那对死也不曾闭上的铜铃大眼,其中的怨恨,愤怒险些将痴肥县令吓得从座椅上跌下,爬在地上。

“大胆刁民,见到本官居然还不跪下!”

惊堂木“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说着熟悉的话语,听着三班衙役一起用水火棍,有节奏的敲击地面,拉长声音低唱着“威……武……”勉强让县令重新拾起几分信心,看向堂下一行擂响鸣冤鼓的男女。

只可惜无论陈浮生还是铁壁这些契约者都不吃这一套,傲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人不妨仔细看看,此人乃是贵县悬赏千金通缉的要犯柳一刀,余下两个一个名作吴天良,另一个有个匪号蔡三手。”

见自家这位捞钱索贿上算是一位好手,在断案做事上则是一塌糊涂的大人陷入迷茫之中,旁边留有老鼠胡须的是师爷急忙俯身凑到县令耳边,低声道:“大人,那两人是在横崖山占山为王的土匪强盗,据说他们大当家的名字就是吴天良,因而外人都称之为‘无天良’,下手最是狠辣无情。”

“好,壮士果然侠风仁骨,主动为本官及全县百姓分忧解难,来人啊,快快取出纹银百两赠与诸位英雄。”

看着不声不响就要昧下余下的大半赏金和全部功劳的县令,陈浮生冷哼一声,举手制止道:“无需如此,除此之外,我等此次前来另有一桩政绩想要送给大人,大人守牧一县之地,想必也曾听闻东郊兰若寺的传闻?”

“兰若寺不过是一处荒僻寺庙,没什么特殊之处,几位先生问这作甚?”

“据我所知里面可是不怎么安宁啊,不知葬送了多少在其中投宿的商旅性命。”陈浮生环望公堂,打量一下衙差,冲着县令拱拱手,随意说道:“我等此次前来就是想要向大人借用一批官差,将兰若寺肃清,还北郭县一片乾坤朗朗。”

倒抽一口凉气,不待陈浮生讲完,痴肥县令就连连摆手,不想再听陈浮生继续说下去。

“不可不可,那兰若寺邪门异常,有鬼怪作乱的说法已经流传了至少百年,几乎可以说是一处禁地。”师爷摊摊双手,示意陈浮生看看那些齐齐后退一步的衙役,一脸无能为力,“就算大人同意了您,整个北郭县也不会有人敢踏足其中。”

心里清楚柳一刀与横崖山的强盗有多么凶悍,这些师爷连带着对陈浮生等人的实力也有着清晰了解,不敢直接拒绝,而是把难题重新抛给陈浮生。

“哼!”

“铛”的一声,一道寒光腾空而起,将县令头顶乌纱当中劈开,深深插入县令背后墙壁上的青天白日图中,却是铁壁夺去一名领头衙差的腰间佩刀,顺手掷出。

“你这狗官,不知为民除害,只知贪污索贿,收纳人事也就罢了,如今我们愿意帮你,居然还如此推三阻四,莫非你道我掌中宝刀斩不了你的狗头么?”

感受着县令身上散发出来恐惧臣服之意,陈浮生满意点点头,对扮黑脸的铁壁使个眼色,和颜悦色道:“铁壁兄莫要心急,县令大人并非不愿相助,只是不愿逼迫麾下做不愿之事而已。”

见县令唯唯诺诺点头称是,陈浮生一拍铁壁背后背负的巨大包裹,道:“但我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是行此危难之事。铁壁兄,你且将东西亮出来,然后再看看大家意见如何。”

嘿然一笑,铁壁解开背后包袱,双手一抖,黄白金银纷纷扬扬落下,在巧妙劲力下堆成一座小山,闪耀无穷光彩,晃花了县令、师爷以及一众衙差的眼睛。

双手环抱于胸,铁壁傲然说道:“这里的金银价值多少,想来大家多少心里有数,有十个人去,就由十个人平分这些金银,有二十个人去,就多出十个人来分,不过我们最多只会招募三十个人,当然,在事前我们只会付出一成订金,其余的暂时寄放在大人这里,等到结束之后,就算有人折损在里面,他该分的那一份也决计不会少上分毫。”

这些金银自然是横崖山偌大库存中的一部分,当铁壁看到这些时也不由感慨一句这种无本生意才是真正万利,左右这些不被轮回空间承认,带不出去,就算在这个世界全部用出他也不会有丝毫可惜。

三十个人,大小也算些助力,当然这些衙差更主要的作用还是给那些试炼者充当肉盾,毕竟每多生存下来一个人,他们团队就会有一笔生存点入账。

“三十个人么?”陈浮生清晰地听到大堂中此起彼伏地响起吞咽口水的声音,这么一大笔金银就算均分给三十个人也不容小视,就算衙门里油水丰厚,花上一辈子子也攒不下来,拿命冒险搏一笔怎么看都是划算至极,尤其是在知道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胆气也会因此雄壮几分。

痴肥县令与瘦削师爷默契对视一眼,没有再表达任何抗拒之意,如果说之前他们还相信陈浮生有可能是少数那种脑子进水的痴傻之辈,居然主动跑去兰若寺这种闹鬼的所在,但在铁壁亮出这么一大笔金银后就醒悟过来陈浮生等人必有其他缘由。

不过看在这么一大笔金银,更主要还是铁壁钉入身后墙壁的那一柄腰刀以及桌上那三颗人头的摄服下,两人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就算他们武艺高强,能够斩杀这等悍匪,但在那些妖鬼面前也只有死路一条,到时候随便给那些不幸战死的衙差的亲友几两烧埋银子,堵住他们的嘴这些金银可就全归本官所有了,正好再趁着机会从那些想要在衙门做事的家伙身上再榨一笔钱出来。”

目不转睛地盯着铁壁脚旁的金银,县令不无得意地想到,现在这个世道,能够在欺上瞒下,索要人事,造出无数冤假错案的情况下,过得如此滋润,稳稳坐住县令的位子,这个县令看似痴肥无能,其实还是颇有几分能力,只是不用在正道上罢了。

剑气凌空落下,尘土飞扬,等到尘埃落定,兰若寺三之外现出一道沟壑,平整如尺,好似一条生死界限。

紧接着六七十人耳中同时响起一道不怒自威而又隐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声音:“你们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来兰若寺扰我清修?”

“燕赤霞,难道你就不认得我了吗?”排开众人,紧紧盯着沟壑,感应着其中残存的剑气强弱,夏侯剑客脸色露出几分讶异,沉声道:“没想到些许时日不见,你的剑法居然更上一层楼,很好,就是这样,一会儿打得才算痛快。”

“不是我进步大,而是你浪费了大好青春。”纵身从墙壁跃下,燕赤霞单手提剑,摇摇头道:“七年来无论我走到哪里你都要找上来与我比剑,只是为了争夺一个‘天下第一剑’的虚名,你锋芒太露,杀气太重,却不知修身养心,这又是何苦来哉!”

夏侯冷哼一声,显然对于燕赤霞的言语不以为意,自出娘胎以来,他不信爹娘老子,更不信什么仁义道德,只坚信足够手中这把剑够快就可斩平一切,这是他数十年心气所系,怎么可能轻易被燕赤霞几句话说动。

“不过我没想到你这次居然带了这么多人来兰若寺寻我,你不是向来看这些普通人不起的吗?”

一眼扫过,燕赤霞就看出这些人虽然健壮有力,但是大多数人呼吸吐纳没有法度,步伐沉重,身上更是没有练有武艺之后的那股子精气神,显然只是些普通人,不由暗暗纳闷,他当初选择兰若寺这个被鬼怪妖孽盘踞之地就是看中这里因为僻静没有人打扰自己清静,怎么忽然之间会出现了这么多少,而且有一些还是作衙差打扮,流露出公门中人身上特有的那股子气息,和余下那支商旅模样的队伍混在一起,说不出的奇怪。

不过稍看几眼,燕赤霞神色就是一震,其中明显有几人气息古怪但是却都拥有强大实力,甚至不比夏侯这个一流剑客弱上多少,距离他隐居兰若寺明明还没有多久,怎么世上就涌现出了这么多不知名的高手。

“你们这些草包,平日里欺压平头百姓的时候肆无忌惮,一个个踊跃上前,怎么现在突然这么胆小了?”

看着被这霸道一剑吓得连连后退的众人,夏侯剑客手指点点那些衙差,讥笑道:“说起来这位燕捕头可还是你们的前辈同行呢,想当初他可是威震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辣手判官,人送绰号‘当世钟馗’,不知擒拿过多少贪官污吏,江洋大盗,在江湖上威名赫赫!”

“燕道长。”不见如何动作,前面众人自行让出一条道路,陈浮生缓步走出,对着燕赤霞打个稽首,淡淡一笑,“道长误会了,这些人是我带来,与夏侯兄并无关系。”

一面说着,陈浮生却是发动神念仔细探查对面这个粗豪道士,忍不住暗暗摇头。

此人名字,职业甚至绰号都与陈浮生所认识的燕赤霞一模一样,但仔细探究之下却是似是而非,先是外貌,燕赤霞身材魁伟,气概有如沙场猛将一般慷慨威严,任何人见了都要忍不住称赞一声“好一条关西大汉”,此人身上虽也有一股豪迈之气,但相貌最多用“雄奇”二字称谓,比起真正的燕赤霞来就少了那么一分堂堂正正。

而且两人虽然都是修行之士,也都算是剑修,但仍有许多差异,燕赤霞修行九天剑派秘传的南明离火诀,乃是道门真传,专修南明离火,堂皇刚烈,与手中那柄赤霞剑相得益彰,这个燕赤霞对方才那一招剑气外放,再进一步就是以气御剑,可驭剑在身周百步,已经算是初步摸到了御剑术的门槛,但比起最上乘的道门飞剑之法来还是粗糙了许多。

而且对方明明是道装打扮,但神思波动却隐隐透露出佛门神通的根底,俨然如陈浮生一般佛道双修,只是比起陈浮生来要显得驳杂不纯,相比之下,对方身上还是那股和身边夏侯一样的纯粹武夫气息最为强盛与扎实。

陈浮生以神识感应燕赤霞时,铁壁五个契约者也在仔细打量,并不时在团队频道中进行交流,不过他们的力量大多是经过空间提拔而来,不如陈浮生等修士经由自身修炼得来,因而有着许多弊端,所观察到的自然流于表面。

“他用的武器还是这口剑,没有看到第二部出现的剑匣,看起来这一次轮回空间没有特意提升千年树妖的实力,试炼者的伤亡应该不会太大。”

“还是需要挑起燕赤霞与树妖的矛盾,要知道他们两个之前在兰若寺里平安相处了很长时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不是为了救宁采臣,燕赤霞根本不会与树妖对上。”

第五十四章

“道友这次带这么多人过来,难道是打算给这兰若寺里的妖怪们送血食吗?”

燕赤霞两眼紧紧盯着陈浮生身上的袈裟,手指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似乎只要陈浮生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就要当场和陈浮生做上一场。

虽然燕赤霞是厌倦了官场腐朽,人性黑暗,不想将心思放在这些无谓事情上才会选择在兰若寺隐居,甚至就连这头千年树妖驱御女鬼精魅为她暗害过往男子汲取阳气精元辅佐修炼,看起来无情至极,实则面冷心热。

他之所以见死不救,主要也是因为在他看来这些沉溺美色名利的人物各个都有取死之道,不值得同情。

但当遇上宁采臣这种心存良善之人时,哪怕明知树妖与黑山老妖俱是千年修行,实力高强犹在自己之上,却依旧悍然出手。

如今见陈浮生故意引导这些人身陷险地。自然忍不住要多问一句。

燕赤霞武艺高强,兼擅道法,更是不知经历过多少场的战斗杀伐,因而铁壁五人虽然各怀异术,却也没怎么被他放在眼中,但他却是看陈浮生不透,只是感觉陈浮生高深莫测,不过从陈浮生身上这件袈裟来看就知道陈浮生定然也是修行中人,对于鬼怪之事有所了解,不可能看不出来兰若寺妖气浓郁,阴气汇聚的异像。

既是如此,陈浮生还要带这一群在鬼怪面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人来到这里,其用心就十分值得思量了。

陈浮生没有当即回应燕赤霞的问题,而是运起鲲鹏慧眼,耐心看着自己身上的气运变化。

只见虚空之中,有着阵阵气运涟漪荡漾成波,数十道晶莹丝线扎根于这随行的三十名衙差以及叶棠梨等六七名试炼者神魂之中,带着丝缕气息注入其中,原本虚浮不定的蛇蟒之形迅速凝实几分。

只是这些衙差寄托过来的本命气运,白色中略显灰暗,流露出几分和这整个世界仿佛的野性来,再加上这些人之前与他并无多少交集,如今只不过慑于他显露出来的高绝实力和丰厚的金银诱惑,再加上他如今显化的气运在御人统率上面的天然压制罢了,根基不稳,并非真心摄服。

陈浮生摇摇头,衙差之中虽然没有燕赤霞与夏侯这样的高手,但也都是健壮男子,更兼粗通武艺再与同等数目的试炼者合在一起,按理说血气浓烈阳刚,那些修为寻常的小鬼根本无法近身才对,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有些异样,兰若寺依旧一幅妖气深藏,阴气森森的模样,就算是大白天也给常人一种恐惧害怕之意。除去夏侯与燕赤霞这等强者外,就连自身都护持不住。

“虽然这些人不堪大用,不过这人道集气之法倒是有趣,似乎与神道以及魔教中的某些法门有着印证之力。”

神念稍一触及,陈浮生就明白大半,暂且压下想要尝试的意图,示意铁壁等人带着衙差以及这些试炼者先在兰若寺中安顿下来,同时悄然放出一分剑气,向着对面的燕赤霞压下。

“燕道长,这件事说来话长,不如你我二人找一处僻静所在,让我给你好好解释清楚。”

同时,扭过头来看向一脸冷漠,抱剑于胸的夏侯剑客道:“夏侯兄如果感兴趣,不如一同过来听听,以夏侯兄的剑术说不定到时候也能帮上些忙。”

三人俱是有着惊人艺业在身,也不去走那破财大门,几个提纵便从众人面前消失,隐没在高墙深院之中。

“大胡子,你回来了。这两位是……”

夏侯剑客在轻功身法上还是略微逊色法武双修的燕赤霞一筹,更不要说合陈浮生相比。刚刚停稳,就有一人听到声音后惊喜奔出房间,然后戛然停下步伐。

“你怎么还没回去,我不是告诉过你那么多次这里不安全吗?”

看着这个衣衫破旧,书生打扮的年青男子,燕赤霞眉毛一挑,语气中隐含逐客之意。男子的目光却是在陈浮生二人身上转上一圈,最后定格在夏侯身上,不自觉挪动步伐,向着燕赤霞身后凑去。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你认识夏侯兄?”燕赤霞面色一愣,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两人间还有这重变故。

“原来是你这个小鬼,如果当初知道你是来找燕赤霞这个家伙,哪里还费我这么大心思?”

夏侯也是惊愕片刻,然后才好似解释一般随意说道:“我在路上避雨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这个小子,没想到在这兰若寺居然又碰上了,果然有缘啊!”

不过单看那名青年不住抽搐的身体,就知道对方显然不想沾上这份缘分。

“这个宁采臣倒是和那个的气质有些类似。”回想着当年记忆,陈浮生心中不禁思索道。

不过记忆中的那人,雅擅丹青,神形兼备,气质灵动活泼,不是眼下这个面目俊秀但却看不出多少才气,反而有些古板迂腐的落魄书生所能相比。

“咦?!”

陈浮生神念扫过,心中一动,房间中摆放的一只书箱中就有一物隔空飞出,落入陈浮生掌心。

是一幅纸质稍显发黄,看上去怎么也经历了十数年光阴的画轴,画轴被陈浮生拉开,画面浮现眼底,是一名临水抚琴的白衣少女,蛾眉不展,隐现女子闺怨。

“你是叫作宁采臣,没有错吧?”两眼看去,那名见这件紧要物事突然落入陈浮生手中忍不住就要扑过来夺回的年青男子身子就是一定,仿佛有着万斤巨力加身,再也动弹不得,两只手向前探出,说不出的滑稽。

“道友这是何意?”燕赤霞神色一变,手中长剑与其心意相通,发出轻鸣,震颤出鞘,对准陈浮生道:“我这位小兄弟与阁下无冤无仇,你身为修行中人,为何不顾身份,对他出手?”

“没有什么,只不过有些因果要与他,燕道友,小倩姑娘你们几人做个了断而已。”陈浮生随意挥挥手,语气轻淡道:“道友只需知道我此行是为诛除那名盘踞兰若寺为害一方的树妖即可,你与我并非敌人。”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手中长剑一滞,陈浮生话里包含的意思太过复杂,就算是燕赤霞也是不能尽数明白,不过陈浮生却没有继续向他解释,以手拈笔,闭目思索当初的一举一动,然后睁开双眼,挥毫其上。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当年宁采臣挥毫作画,耗尽一身才气,借助兰若寺中的佛光、灵性、妖气以及天时地利成功做出一图将那名女鬼的神意临摹画中,然后陈浮生做诗,画龙点睛,成功为其点灵开化,使得那张画卷成为女鬼小倩的寄身法体。

眼下这张画本质自然远远不如当日那一幅,不过陈浮生当时境界也不过感应级数,修为与现在几乎是天地之别,再加上当时他为了隐藏身份,根本没有动用法力,与现在大不相同。

几乎陈浮生方一停笔,燕赤霞就能看到这张原本再寻常不过的画卷,纸上暗黄如水褪去,恢复洁净鲜亮,比起之前材质更加细腻紧致,现出许多不凡来,然后有一层盈润灵光在上氤氲而成。

在他看不到的所在,一间绣楼之上,原本低头抚琴的女子忽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向阴暗不见天日的高空,不自觉地运起体内阴力,琴弦一一崩断,散碎不成音。

紧跟着就是一根红绳破空而至,有如灵蛇,不待女子反应过来就牢牢缠绕在对方身上,然后一道虚幻波纹闪过,就欲将女子拖曳进莫名虚空之中。

“姥姥?!”

女子绝美面容迅速化为惨白,这种感觉不由让她想起掌控自身骸骨的姥姥打入自己神魂中的禁制,莫非是姥姥察觉到了自己的阳奉阴违,故而特意惩戒自己一番。

“不对!”

女子迅速摇头,她能感觉到就在自己就要被这种力量拖离出姥姥布下的空间之时,身体深处突然涌起另一股力量,有如树根纠结,想要将自己拉扯回来。

你来我往,这种被两方人拉扯的感觉实在太过痛苦,女子正觉意识一阵模糊,就听耳边忽然响起一声雷震之声“给我断!”

“小倩见过诸位仙长,多谢仙长大恩。”

夏侯剑客虽然武艺高强,但是不通法术自然看不出来陈浮生是在做些什么,至于宁采臣更是凡人一个,他们只是感觉到这幅画仿佛突然有了自己生命一般,变得鲜活无比,远远比不上燕赤霞借助修行的练气灵觉。

因而当他们看到一道淡淡黑气从画中飘出在空中凝为人形,然后彻底化为白衣女子形象时,各个如遭雷击,瞪大双眼,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看着陈浮生把手一指,那张已经空无一人的图画重新收回掌中,白衣女子忍住心中惊骇以及尚未稳固的魂体,快速整理好衣装表情,盈盈一拜,说不出的紧张。

虽然只是刚刚上身,白衣女就知晓这具新得的古怪身体,除去寄托阴魂外,等到修炼一定地步更是可以不避天上日光,再也不必像之前一样躲躲藏藏。

山中无甲子,认真说来这人烟绝迹的兰若寺也是如此,因而自从葬身于此,魂魄被人操控起来,到底有多少年不曾接触过阳光,就连白衣女子也不敢肯定。

单单这一项,就足以让她察探到陈浮生的实力一角,这是就连姥姥与那个传说中的黑山老妖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只是和之前一样,对方虽然斩断了她与树妖的禁制关系,但同样的,她也落入了陈浮生的手中,依旧是不得自由,让她忍不住对陈浮生多出几分抱怨恐惧之意来。

“我且问你,这个兰若寺里面是不是有着一只树妖作乱?”淡淡扫了这个唤作聂小倩的女鬼一眼,对方这一次新生乃是借助他法力而成,心中想法自然也瞒不过陈浮生去,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这些,只是见女鬼连连点头之后,才满意一笑,道:“既然如此,你且将她的底细一一道来,如有一句虚言,我定饶你不过。”

看着陈浮生把手一指,那张已经空无一人的图画重新收回掌中,白衣女子忍住心中惊骇以及尚未稳固的魂体,快速整理好衣装表情,盈盈一拜,说不出的紧张。

虽然只是刚刚上身,白衣女就知晓这具新得的古怪身体,除去寄托阴魂外,等到修炼一定地步更是可以不避天上日光,再也不必像之前一样躲躲藏藏。

山中无甲子,认真说来这人烟绝迹的兰若寺也是如此,因而自从葬身于此,魂魄被人操控起来,到底有多少年不曾接触过阳光,就连白衣女子也不敢肯定。

单单这一项,就足以让她察探到陈浮生的实力一角,这是就连姥姥与那个传说中的黑山老妖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只是和之前一样,对方虽然斩断了她与树妖的禁制关系,但同样的,她也落入了陈浮生的手中,依旧是不得自由,让她忍不住对陈浮生多出几分抱怨恐惧之意来。

“我且问你,这个兰若寺里面是不是有着一只树妖作乱?”淡淡扫了这个唤作聂小倩的女鬼一眼,对方这一次新生乃是借助他法力而成,心中想法自然也瞒不过陈浮生去,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这些,只是见女鬼连连点头之后,才满意一笑,道:“既然如此,你且将她的底细一一道来,如有一句虚言,我定饶你不过。”

看着陈浮生把手一指,那张已经空无一人的图画重新收回掌中,白衣女子忍住心中惊骇以及尚未稳固的魂体,快速整理好衣装表情,盈盈一拜,说不出的紧张。

虽然只是刚刚上身,白衣女就知晓这具新得的古怪身体,除去寄托阴魂外,等到修炼一定地步更是可以不避天上日光,再也不必像之前一样躲躲藏藏。

山中无甲子,认真说来这人烟绝迹的兰若寺也是如此,因而自从葬身于此,魂魄被人操控起来,到底有多少年不曾接触过阳光,就连白衣女子也不敢肯定。

看着陈浮生把手一指,那张已经空无一人的图画重新收回掌中,白衣女子忍住心中惊骇以及尚未稳固的魂体,快速整理好衣装表情,盈盈一拜,说不出的紧张。

虽然只是刚刚上身,白衣女就知晓这具新得的古怪身体,除去寄托阴魂外,等到修炼一定地步更是可以不避天上日光,再也不必像之前一样躲躲藏藏。

山中无甲子,认真说来这人烟绝迹的兰若寺也是如此,因而自从葬身于此,魂魄被人操控起来,到底有多少年不曾接触过阳光,就连白衣女子也不敢肯定。

第五十五章

“回禀仙长,奴婢也不曾真正见过那位黑山老爷,只是偶尔从姥姥那里听说过两三次,据说他精通幽冥鬼道,藏身在地府冥狱之中修行,神通广大,麾下更有上万鬼兵听他号令,势力之大,在这方圆千里之中几位占山为王的妖魔中堪称第一。因而它虽然行动不便,不能轻易在阳间现世,但就连姥姥也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

微微抬头,看不出陈浮生脸上喜怒如何,白衣女鬼心中惊惧,身子俯得更低,急忙补充道:“不过奴婢愿意为仙长引路,兰若寺内被姥姥布

下了重重幻境,据说其中还有那位黑山老妖的手笔,除了我们这些被种下禁制受她控制的鬼怪之外,再没有人可以找到其中的通路。”偷偷打量面色不渝的燕赤霞一眼,白衣女鬼继续说道:“而她则可以随意出现在兰若寺的任何一处地界,听说曾经不止有过一位高僧仙长想要将她彻底除去,只是没有找到她真身所在,最多不过将她击伤暂时封印而已,等过上数十上百年将耗损的元气重新修养回来,她就能够再临世间,到时候她就会重新收罗一批我们这些的妖鬼,为她收集阳气供她修行。”

陈浮生点点头,没有任何意外之色,木属精怪虽然受本体所限,不擅腾挪飞遁,但大多生机旺盛绵长,长于保存生机,如果没有彻底将其断根,哪怕毁去法体,说不定都能重新复活。

陈浮生忽然眼睛一亮,虽然这个世界与他出身之地有许多仿佛类似,但看得出来,修行之法还是太过粗糙,远不如自己见识的高明,这个树妖既然走这种吞噬精元气血的旁门左道,必然是没有多少正统传承的野妖怪,那个黑山老妖也强不到哪里去,按照聂小倩所言和他神念感知到的来看,这个兰若寺却是分明布下了阵法,远不如这两妖的境界实力所能做到。

没有注意到陈浮生神色变化,女鬼聂小倩声音中难掩怨恨与快意:“姥姥虽然不惧日光,但她一身法力也只有到了夜间才能完全发挥出来,再加上她手下还有一些像我这样的鬼怪,如果仙长想要除去她的话,最好还是趁着现在正午阳气最盛之时动手。”

“小倩,你说的话我怎么完全听不懂?难道你真的像大胡子说得一样,是害人索魄的女鬼不成?”

看着浑身颤抖,想要上前却又挪不开步子的宁采臣,女鬼面上露出几分犹豫,却没有回应,只是把身子一扭,重新钻回画中。

将自行合上的画轴收回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甚至看着自己眼神中有着怨恨的宁采臣,陈浮生眉头微皱,双掌合十,就有雷霆之音在对方神魂深处炸响:“痴人!人鬼殊途,你们一人一鬼又怎能厮守,不如及时撒手,相忘于江湖才是正理,如今她在我这里,无论是选择投胎转世还是真正开始修行,总好过如今这样一辈子做一个孤魂野鬼。”

“不错。”将剑收回鞘内,燕赤霞点点头,再看向陈浮生的眼中已经明显少了戒备敌意,“就算她真如你所说,不会主动害你,但你并非修行中人,和她长期待在一起,身上阳气就会被阴气侵蚀,最多坚持不过一两年就会精元枯竭而死。”

看着脸色苍白下来情绪激荡不安的宁采臣,陈浮生嘿然一笑,现实怎么可能当真如同那部戏剧影像里面一样简单,单单人与鬼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生死界限从心理上就没那么容易跨越。

不去理会陷入纠结的宁采臣,陈浮生拱手看向夏侯,开口邀请道:“降妖伏魔,乃人生一大快事,不知夏侯兄有没有兴趣共襄此举?”

如夏侯剑客这般,其实已经可以算是把这个世界的武道修炼到顶,只可惜他不幸遇上了燕赤霞,燕赤霞武艺本就不逊色于他分毫,又精通玄门道法,哪怕不用法术也死死将他压制。

这样的人物,如果真按影像中那般轻易丧命未免太过可惜,陈浮生有心保他一条性命才会建议他与自己这些人同行,当然这还是看在他杀气虽盛,但所杀之人大多有其取死之道,并非滥杀无辜的份上。

要不是他先是败在燕赤霞剑下,心气与杀意都处于最为低落状态,又被美色所惑,彻底松懈下来。否则以他的气血之盛,杀气之强,哪怕直接对上那只千年树妖也能多少坚持两三个回合,断无如此轻易丧命的道理。

“嘿嘿,我之剑道本就应该经历生死搏杀才能够勇猛精进,原本以为天下之大除了燕赤霞外已经无人再值得我出剑,想不到居然还有这等妖物,正合我意。”

亲眼看着画中女子幻化成形,然后又听到这种种光怪陆离之事,夏侯剑客先是目瞪口呆,再听到陈浮生建议之后,仰天大笑,神情中说不出的畅快豪迈。

“夏侯兄剑术虽高,不过这些女鬼可在虚实之间转化,那个妖孽更是有着千年修为,精通妖术,世间武艺对付起来难免力有不逮,等到动手之时,我会在你身上加持一道护身法术,保证那些邪气不会侵入体内,你觉得如何。”

夏侯剑客虽然性情冷淡,为人傲气,但终归不是蠢人,没有说出什么“不需要”的话来,沉默片刻后重重点头,答应下来。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还是知道燕赤霞的实力要在自己之上,就连对方都没有信心单独对上那个所谓的树妖和黑山老妖,就更不必说对于鬼怪之事可谓一无所知的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这其实已经变相相当于接受了陈浮生的领导,就在他点头的刹那,陈浮生头顶气运水波注入一团浑厚云气,掀起惊天波澜,风起云涌,而中间那团本命气运终于成形,幻化出一只黑色水蟒,只是肋生双翅,羽翼齐全,有若鹰鹏之属,双翼一振,就有风起于气运水波之中。

陈浮生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修炼北冥逍遥诀再将风万里体内的鲲鹏精血炼入自身血脉中的缘故。

不过这只玄色黑蟒虽然成形,体表却还是透露出虚幻之意,这是那些衙差,试炼者都非对他心悦诚服的下属,一伙是被他种下了心神相同的魔种,另一群则是因为畏惧与贪欲,都不过临时受他领导派遣而已,更不必说夏侯剑客此人了。

但这已经足以惊骇到铁壁等人了。

“灭度大师的意思是说燕赤霞与夏侯剑客都已经同意与我们联手对付那只树妖了?”

勉强将试炼者等人安排妥当,正自召集同伴商议如何与燕赤霞接触的铁壁就从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精神一振,死死盯着陈浮生,满脸都是不相信。

五名契约者都知道他们的实力尚不足以对付千年树妖这个级数的妖怪,想要完成任务必须要有剧情人物燕赤霞的帮助,只是这些任务世界并非电影或者动漫中那么简单,而是真得如同一个世界一样,经过合理修正。

哪怕他们与燕赤霞同为人类,绝对不可能与树妖站在同一个阵营也是一样。

最起码他们带这么多人来兰若寺打扰到了燕赤霞的隐居已经让他新生不喜,就算燕赤霞同意与他们联手也一定会要求将那些实力不足的试炼者与衙差们驱逐出去。

可是这样一来,试炼者与契约者的主线任务就都无法完成,而衙差在铁壁等人计划中作为试炼者肉盾同时消耗树妖手下一部分鬼怪妖精的筹划也就彻底结束,风险增加,收益反而减少。

如果他们不同意,很容易被燕赤霞视为心怀鬼胎,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陈浮生只是与燕赤霞单独交流一会儿就将这个棘手任务轻易解决。

与他们不一样,叶棠梨则是再一次深深庆幸起自己之前的选择来。

陈浮生的实力越强,那么有着他亲口承诺保护的自己活下来的希望无疑会随之增大不少。

感受着气运水波相连的那些丝线中传来的气运念头明显要比之前稳固不少,陈浮生笑而不语,没有开口解释。

其实说到底还是一个实力问题,铁壁等人实力不足,自然没有多少分量,而陈浮生哪怕被轮回空间封印却依旧远超燕赤霞,甚至足以同千年树妖这样的妖物抗衡。

根据这几日铁壁等人交谈透露出来的信息,陈浮生已经大致明白轮回空间给契约者准备的任务世界基本上根据契约者自身实力选择,其中最顶尖的人物实力要高出契约者二至四个层阶。

倩女幽魂世界等阶本来与铁壁等人实力相当,但考虑到这一次是引导试炼者的试炼任务,任务等阶应该会相应降低才对。

这也是铁壁在苏醒过来之后认为倩女幽魂世界难度过高的原因所在。

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出现了陈浮生,哪怕被空间压制之后,他的实力依旧高出大多数的契约者,可是轮回空间对于刚刚被选为试炼者要进入的世界有着限制,C级已经是正常情况下的极限,可以说是陈浮生一个人拉高了其他二十九人的世界等级。

之所以选择倩女幽魂世界,则是因为这里的剧情主线中有着燕赤霞这样一个强力剧情人物可以作为试炼者们的帮手,世界虽然危险,但是剧情却是相对简单一些。

当然其中也与陈浮生曾经的经历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轮回空间自然无法准确得知陈浮生在兰若寺经历过的事情,但它却从更高的层面上察觉到其中的联系。

“既然他们两人已经答应了会帮助我们,不如我们去和他们拉拉关系看看能不能与他们将好感度培养起来。”

忽然之间,试炼者中忽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将原本的安静打破,不少人都是眼睛一亮,明显露出意动之色。

没有多少人是傻子,经过这几日下来,他们逐渐也都接受了轮回空间的现实,开始为今后做打算,尤其是陈浮生、铁壁等人展露出来的常人绝不可能拥有的手段能力更是极大地吸引了他们。

而眼下似乎就有这样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看来我之前还是太过和善了些,以至于这些新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铁壁暗暗自嘲一句,看着躁动不安的试炼者眼中就多了几分冷意,尤其是其中一个满脸堆笑的中年胖子。

方才就是他率先出声,引动了这些人产生额外想法,然后就立刻住嘴抽身,显然这是个聪明人,想要拿别人试探一下轮回空间的规则,燕赤霞以及自己等人的态度。

“你们是傻了不成?”玫瑰停下修剪指甲的动作,声音里满是嘲弄,“你们以为这古代拜师有那么容易,这里可没有所谓的九年义务教育,除去考察你们的资质,天分,悟性外还要看看你们为人处世的性格如何,这一连串下来最起码也要花上两三年的时间才不过允许你入门,还未必真正开始传授你本事。更何况你们应该也都看过电影,燕赤霞与夏侯的脾气如何大致知晓,不说燕赤霞,夏侯杀起人来可从来没有手软,你们谁要是不怕死,尽可以去试一试。”

“你们不知道。”看着试炼者依旧有些不安分,风语插嘴道:“轮回空间中有不少人进入过天龙八部的世界里面,想要复制段誉或者虚竹的奇迹,先跑到无量山下找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的秘籍,也不想想自己找不找得到无量山,进不进得去人家门派禁地,有没有掉崖不死必得奇遇的主角光环,懂不懂经脉穴道,练成之后怎么去吸那些武林高手修炼了一辈子的内力。想要破了珍珑棋局,继承百年功力和一派掌门,也不想想那里集结了不知多少一流高手,哪里轮得到你这么一个小虾米放肆。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些人通通死得很惨,成为了轮回空间的笑话存在。”

“这一次我们面对的是那个树妖,那我们能不能直接放一把火将兰若寺和附近烧掉,到时候动起手来应该会容易许多吧。”见旁边的试炼者在契约者的打击下齐齐沉默下来,一脸垂头丧气,叶棠梨看看陈浮生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总算有人头脑还算清醒,虽然还是没有可行性。”玫瑰点点头,然后再次摇头否决,“轮回空间不会有这个大的空子给你钻的。”

“来了这个世界这些日子,你多少也能看出来这个世界的雨水充沛,而且那树妖可是修炼了千年的妖怪,刀剑难伤,哪里是你几把普通火焰能够伤害得到,还是等你学了火系的魔法或者道术再来试一下吧。”因为有着陈浮生的关系再加上叶棠梨显然要比其他试炼者头脑好用,铁壁耐心解释道:“这可是个有着妖魔鬼怪的世界,树妖应该多少也会几手呼风唤雨的法术。”

任铁壁给这些人普及常识,陈浮生则是悄悄离开,依着自己的鲲鹏慧眼和聂小倩的指引,在兰若寺及寺外七绕八转,最后在一方巨池前停下脚步。

“果然。”

眼中清气一闪,缭绕在其上的阴气再也不能阻隔陈浮生视线分毫,如同看镜子一般,陈浮生打量着浮现在镜面的诸般景象。

“那是绣楼。”聂小倩再次在陈浮生身后显化出来指出一处富贵高大的阁楼道:“下面连同地脉,可以产生阴气滋润我们的魂体,否则我们的魂魄早就在罡风之中荡然无存,留不下半点。姥姥给她手下的女鬼人人准备了一间,按照受宠和贡献的排名高低,地脉阴气的浓郁纯粹程度也有差别,我这一间算是其中最好,有许多女鬼想要争抢。”

“咦?!”

陈浮生眉毛一挑,露出几分意外之色来,自己身上的这件袈裟本来就因为镇压炼化混沌风暴的关系,大半力量不能动用,后来好容易恢复了一些,在进来倩女幽魂世界之后又被那个轮回空间封印,除去最基础的存储作用外没有任何一点儿能力。

然而来到这里之后,原本沉寂下来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却是忽然多了一分活力,开始自行吸纳起弥散在外的阴气来。

当然这不算太过让人意外,毕竟这件洞天之宝的根基就是佛门一切洞天之法基础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与这兰若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真正让他意外的是那块一直搞不明白来历用途的金色碎片。

然而来到这里之后,原本沉寂下来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却是忽然多了一分活力,开始自行吸纳起弥散在外的阴气来。

当然这不算太过让人意外,毕竟这件洞天之宝的根基就是佛门一切洞天之法基础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与这兰若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真正让他意外的是那块一直搞不明白来历用途的金色碎片。

第五十六章

碎片滴溜溜一转,大放光芒,将冥府最低层照耀得一片光明,淡淡阴气汇成一个漏斗模样黑色漩涡,混杂着金光融入底下那一方水池之中,将水面狠狠向下压去足足三尺,可以看出这只巨大鸟卵吞吐幽蓝火焰的速度陡然加快三分,透过蛋壳传出一声稚嫩清亮的鸟鸣声,仿佛随时可以破壳而出。

稳稳钉在水池上方,陈浮生反手将女鬼重新收起,然后运起法力护住全身,不再抗拒而是不断调整方向向着聂小倩之前指示的那座临水而立的阁楼飞遁而去。

一团水流从下方升起,落在陈浮生脚下,浓重雾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重重包裹起来,其中蕴含的阴气之重还要胜过兰若寺中十倍百倍不止。

只是这些雾气方一接触陈浮生身周就被鲸吞一空,形出一处方圆三丈的真空界域。

“这样可不行。”陈浮生摇摇头,法力在袈裟中一转,将吞噬之力暂时封印起来的同时运起玄同篇将气息尽数收敛起来,直到看到雾气重新在空间中弥漫起来不再向着自己这里汇聚方才操控着水流向着前方迤迤而去。

这里几乎已经炼为那头树妖的法域,像陈浮生刚才那么大动作用不了一时片刻就会被对方察觉,虽然陈浮生并不认为对方能够有威胁到自己的能力,但他这次不是为了动手而来,还是暂且遮掩了形迹为上。

“等到和那个树妖真正动手的时候只怕这里会沦为一片废墟,你且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带走的东西提前收拾一下。”

出乎陈浮生意料,除去鬼气让他有些不喜之外,这里的装饰摆设却是称得上一句清新素雅,让他心情稍显愉悦了些。

重新被陈浮生放出的聂小倩挪到陈浮生面前,低声提醒道:“仙长,这一次有这么多人来到兰若寺早已惊动了那只树妖,她是决计不会放过这些人的。只是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才没有急切出手,不过她已然勒令奴婢今晚试探一次,要求奴婢在今日日落之前必须为她准备好一名精壮男子的精血阳气,如果到时候我没有奉上只怕她就要前来这里责罚与我,奴婢死不足惜,但如若因此被她看出了端倪,岂不是坏了仙长的大事?”

一面说着,聂小倩不忘打量陈浮生一眼,燕赤霞虽然道武双修,但在她看来还是远不能与积威己久,强大深深烙印在自己魂魄深处的树妖相提并论,只是因为树妖不想因为燕赤霞平白耗费元气再加上之前对方没有直接阻止自己这些阴鬼迷惑行人掠取精元阳气,这一人一妖才能勉强相安无事,促使她改换立场的还是因为陈浮生。

虽然在白天树妖的实力不能发挥到最强,可是就在兰若寺内,树妖居然没有察觉到其中居然还混有陈浮生这个精通道法的人物,再加上陈浮生运用法力借助生前那副画像与自己魂体的微弱联系,点灵开化,生生将其炼为一件法器,使自己一举从孤魂野鬼的悲惨境地中摆脱出来,这种神通根本超出了她的想象范畴,就连那只千年树妖也根本不可能拥有。

“这有何难?”陈浮生呵呵一笑,并指如剑,在掌心一划,就有隐现青黑色泽的血流涌出,只是一离开身体,这道血流便自分化为数十滴独立液体,悬浮空中,彼此不相融合。

聂小倩连退数步,瞪大一双美目,紧紧看着陈浮生连续打出一连串手印,用法力将两点豆大火焰以及一颗密布灵纹的种子与那数十滴血液重新炼为一团,眼神迷醉,其中散溢出来的能量波动既让她渴望又本能感觉到莫大恐惧,这两种情绪此起彼伏,有如浪潮,越来越高,深深煎熬着刚刚摆脱阴魂之身的她。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淡白烟霞被陈浮生一把抓起收束到一个小小白净瓷瓶之中,塞上木塞。但那股温和之意却是透壁而出,只是轻嗅几口,聂小倩便觉自己新得的身躯明显要比之前更加凝实几分,得了不小好处,分明是一瓶极为纯粹上乘的精元阳气,对于树妖和黑山老妖这些靠吸噬人类精进修为增进道行的妖怪而言不啻于最上乘的灵丹妙药。

其中那股令她心悸,好似要焚尽一切的气息却是再也感受不到。

“你身上的阴气还未散尽,倒不用我多作什么手脚为你遮掩气息。”信手将瓷瓶抛给聂小倩,陈浮生神念扫过,微微颔首,“等那妖孽召唤你时,你且把这瓶子给她便是,甚至当她询问你时,就算告诉她今天到兰若寺的人中有我这样一个看不出修为的修行之人,也不打紧。”

看着聂小倩紧紧攥住小瓶侍立在一旁不敢随意移动,陈浮生也不多说什么,自去择了一处坐下,闭目沉思,用神念沟通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的九天剑阵。

之前他不过能够动用一柄飞剑,否则这座剑阵就镇压不住虚空风暴,使这件洞天之宝陷入山水动荡的困境之中,不过他能感觉到自从那块碎片发生变化之后,九天剑阵承载的压力也忽然轻了一分,他可以临时抽调出两柄飞剑克敌。

虽然被压制的法力没有恢复,但多出一柄来,让他能够采用的应对手段却是一下多出许多选择。

“起!”

右掌一合,将一道飞掠而来的森白长虹握在掌心,左手抓起一抹青碧光辉,随意一抖,幻化出十数道青竹幻影,郁郁成林,穿破木质楼板,眨眼间扎入地脉深处。

没有元气激荡,陈浮生神魂之中却是悄然响起一道淡漠中蕴含无上威严的声音。

“空间提示:试炼者编号6897536陈浮生任务变更,请试炼者确定是否接受。”

“任务:位面吞噬!”

“任务要求:检测到试炼者编号68975364陈浮生身上拥有洞天世界类装备,并与CD0345倩女幽魂任务世界兰若寺附属子空间成功建立联系,主线任务变更为试炼者编号68975364陈浮生吞噬兰若寺附属子空间,支线任务变更为试炼者编号68975364陈浮生击杀千年树妖,贡献度不可低于百分之五十。”

“任务奖励:试炼者编号68975364陈浮生与CD0345倩女幽魂任务世界绑定,试炼者编号68975364陈浮生获得一次主动选择前往CD0345倩女幽魂任务世界机会。(该任务无时间限制,可抵消轮回空间例常任务一次)”

面对任务面板浮现出来的确认与放弃字样,陈浮生没有丝毫犹豫,神念一动,做出选择。

就算轮回空间没有提示,他本意也打算尝试一下当将这个与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形成来源一致只是粗陋许多的空间炼入到自己这件洞天之宝后,会有什么变化发生。

同时这也是探查一下那块金色碎片来历作用的大好机会。

至于是击杀千年树妖还是那个黑山老妖,对于陈浮生而言没有多少区别。

不过相应地,他对于这个世界如何形成的原因越发好奇起来。

“怎么回事?”

阴暗大殿的最高处,一名身披墨绿长袍,盘膝吐纳的怪异女子收功站起,神念依附在快速延伸的树根之上,迅速将整片空间察看一遍,露出一脸疑惑神色。

就在刚才,她隐隐感应到整片空间中的元气波动发生了细微变化,可是在她巡查的时候却是一无所获,平静无波。

“难不成这一次到来的人数太多,精元血气勾连在一起,引发了本体的注意?”

思索半响,树妖终于找出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神色放松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贪婪。

这种情况说明这一批送上门的血食的数量与质量都十分难得,要知道自从兰若寺闹鬼的风声传去去之后,虽然依旧源源不断有人在兰若寺外方圆十里她布下的阵法作用下不自觉地走到兰若寺来,但大多是落单的行人商旅,打打牙缝尚可,但想要借此快速增进修为就要只是奢望。

尤其是在那个大胡子道士住在兰若寺后,她下手的时候也不得不多出几分顾忌来。

不过树妖已经暗下决心,这一次面对此等美食,就算与燕赤霞彻底翻脸也不会放过一个。

想到这里,树妖计算一下时辰,向左右轻纱覆体的美艳女鬼沉声问道:“小倩的动作怎么这么慢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过来?”

“姥姥息怒,小倩只是有心想要为姥姥寻找最佳的猎物而已,没想到却遇上了些阻碍,这才多废了一些功夫。”

树妖话音未落,聂小倩便急忙俯身拜倒,将那个小小瓷瓶高举过头顶,“如果不是小倩抽身得快,这一次怕是要见不到姥姥了?”

“什么,难道是那个大胡子道士出手了?”青气在脸上一闪,树妖阴测测道:“我允他在兰若寺中居住,已经是莫大恩德,莫非他如此不知好歹居然感坏我长生大道?”

“咦,不对,这瓶阳气……”鼻翼快速抽动几次,树妖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聂小倩手中瓷瓶,把手一挥,就有一根蛇纹长鞭从大袖中探出头来,鞭梢一卷,将这只小巧瓷瓶快速拉回身前。

弹开瓶塞,两道晶莹白气有如灵蛇被树妖吸纳入鼻孔之中,脸色大变,青红二气在七窍间流窜萦绕,却是树妖忍不住运气调息起来。

“很好,很好,这样一份抵得过往日那些粗笨货色百倍不止。”不止过了多久,树妖脸色平息下来,看向聂小倩的眼神中就要柔和许多,原本嘶哑古怪的声音也变得圆润许多,“倒是我没有留意到这一次中居然还有这等良材美质,莫非是那臭道士见这人天生灵气充沛,动了收徒之念不成?”

“回禀姥姥。”见树妖没有察觉出瓷瓶精元阳气中的异样,聂小倩心中一松,指指被树妖抛在地上的瓷瓶,按着陈浮生的指点道:“出手的不是那个燕赤霞,而是一个身披袈裟却没有剃度的古怪人物,我之前没有留意到他,但当我下手的时候,这人却突然出现,念诵了一篇古怪经文,险些磨灭了我的阴魂。”

“原来如此。”树妖皱皱眉头,“虽说那些光头和尚们的神通确实天然对阴鬼之类克制,但你的魂体早被地脉阴气锤炼得十分坚韧,他既然单凭一篇经文就能伤你性命,定是一名开了舌识的的佛门高僧,这样的人物到来这里,怎么我没有丝毫察觉,莫非他还练就了迦叶隐身法一类的偏门神通。”

“你们不必担心。”察觉到精鬼神色变化,树妖摇摇头,呵呵一笑道:“如果是其他修士,凭借着这门隐身术,倒是还算有些棘手,不过我虽然修行了一些阴鬼之道,但姥姥我自从开慧起不知沐浴了几百年的梵音佛唱,只要对方不是六识圆满,凝出舍利的大德,在兰若寺中他根本奈何不得我分毫,不过这样的人物恐怕搜遍整个世界都没有三两位,哪里会如此凑巧?”

“你受了伤,又给本姥姥打探到了如此关键的信息。”树妖看向跪倒在身前的聂小倩,大手一挥,“既是如此,今晚的事情用不到你,安心在绣楼中养伤便是。”

“没想到这些人明明知道这些美女乃是夜叉修罗幻化而成,居然还会沉迷其中,要知道他们之前可都是在横崖山那里见过血杀过人了,怎么意志还那么薄弱?就算他们这一次侥幸存活下来,怕是在轮回空间中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铁壁摇摇头,除去几名女性试炼者还能保持清醒外,试炼者和衙差基本上已经打成了一团,沉浸在温柔乡中无法自拔,手中刀剑散落一地,根本没有一个人觉得在这闹鬼的荒郊野外突然出现这么多名体格风骚性情放荡的美女有多么不合常理。”

“这也算不上奇怪,他们毕竟没有真正得到过轮回空间的强化,在意志和精神方面算不上出众,被鬼气一侵,就迷失了灵魂,做出种种古怪的举动来。”五人已经携手度过了不少任务世界,铁壁一开口,牧师就摇头否决道:“在这些人没有真正成为同伴之前,我是不会为他们浪费哪怕一丝一毫的神力。”许是觉得自己说话有些太过狠厉,牧师在团队交流频道中再次开口:“而且这样正好,可以用来筛选出来那些好苗子出来,我们的团队也已经到了需要扩张的时候,顺便看看那些新人的潜力足够。”

“可惜了,我们没有一个吟游诗人的职业者。”风语拿起背后长弓,可惜道:“我在任务世界亲眼见过吟游诗人如何在战场上大发神威,只是一个勇气激励就将敌人打得没有一点儿气焰。”

“在下正好学过一些吟游诗人的手段。”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陈浮生忽然开口:“不如让我尝试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陈浮生对于轮回空间的所谓贡献度有些不好确定,不知道自己如果给这些试炼者加持法力之后,他们造成的伤害中会不会记录自己的身份,虽然在横崖山那里已经经历过一次,但还是想要再试验一次。

“吟游诗人?”铁壁等人看着陈浮生放出一道白虹再收回一只青色竹箫,再观察一下陈浮生身上袈裟,哪怕大敌当前,依旧忍不住露出一幅纠结怀疑表情。

第五十七章

“咦,这首曲子听起来有些耳熟。”风语侧耳倾听片刻,看向陈浮生,拿捏不准道:“莫非出自笑傲江湖世界不成,可是那个世界我之前经历过,不过是个中低阶的武侠位面,就算是那曲刘二人临终联手演奏的那首《笑傲江湖》也远远没有这种特殊效果。”

“这又是什么意思,这明明是我依照天音门洞箫剑法加以修改而成,这可是天音门的独传,仅此一家别无分号,怎么会被她认作是什么《笑傲江湖》?难不成也和这个所谓的倩女幽魂世界一样不成?”陈浮生心中暗自思索开来,手上动作却是没有停止,无形剑气幻化成音波将方圆十丈之内尽数充塞。

衙差与试炼者们同时惊醒,衙差们也就罢了,最多也就是有些疑惑就又被这些美艳动人的女鬼吸引了过去,试炼者们却是齐声喘气,一脸后怕,再无之前的色授魂与,急忙抓起掉落在地上的刀剑兵刃横在胸前,做出防备姿势。

“原来小倩说得那个恶贼就是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坏本姥姥的好事,现在收手,本姥姥尚且能勉强留你一条性命。”

除去收集阳气外,这些女鬼也被树妖派来试探虚实,感受到有人施法破去了自己的妖术,树妖冷哼一声,枯瘦右手举起,重重向前挥下。

“是那头树妖!”听着这道同时在四面八方响起回荡的声音,铁壁五人身子一变,身形起落穿插,虽然没有结成阵势,但气机也比之前要紧密许多,显然配合娴熟,尤其是随着那位神情肃穆的黑衣牧师将银质十字架重新挂回脖颈间,翻开一本陈旧典籍,口中高声吟诵,就有道道圣洁光辉接连落在除去玫瑰之外的每一个人身上,每一件兵刃之上,那些意欲缭绕上来的黑气方一接触就发出呲呲声响被消磨干净。

大地动荡,裂出五道巨大裂缝,各自伸出一条巨蟒也似的粗大树根,不过其去向却不是冲着陈浮生,而是拐了个弯,将正自砍杀女鬼精怪的铁壁等人前后包围起来。显然这名奸滑树妖深谙声东击西,柿子要捡软得捏的兵法要旨。

两刀一剑在空中一错,晃出一道稀疏剑网格挡住树根,金石铿锵声此起彼伏,迸溅出无数火星,这些黝黑树根居然如同上好精铁一般刚硬,铁壁三人使用的兵器可不是其他试炼者和衙差一般这个世界出产的寻常装备,可是落在上面也不过只能留下几道浅浅白痕而已,而且这些痕迹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中,反而三人在树根带来的磅礴巨力和反震力下连退数步,脚步呼吸不可避免地错乱起来,连带着阵型也是一时不稳,露出好几处明显破绽来。

“老妖,你的对手是我。”

只听一声暴喝,燕赤霞以身御剑,飞出兀自摇晃的屋舍,手中长剑剑气吞吐,带出一道丈许长璀璨虹光,空中一转,首尾衔接,然后就听到地底深处传来一声痛入骨髓的凄厉嘶吼,五条树根齐齐断开,截面光滑平整,向上喷溅出五道浸染着淡淡黑气的浅黄汁液,树根迅速收回,只留下五截青黑树根躺在残败草丛之中,迅速枯萎腐化。

陈浮生下意识抬起头,在那群忽然之间变得狰狞恐怖的女鬼后面浓重妖气冲天而起。

是一名和慈眉善目扯不上半点关系的老妪,墨绿衣衫下泛起一层血光黑气,此时她怨恨地盯着提剑而立,在鬼魅衬托下身材显得异常高大的燕赤霞,身子一扭,噼里啪啦作响,只留下一只光秃秃手掌的右手焦黑皮肤迅速脱落,白骨皮肉筋络延伸其上,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重新长出。

“不灭之体?!”

燕赤霞皱皱眉头,脸色难看下来,喃喃自语,“这妖怪掠夺健壮男子精元阳气精进修为,根基虽然不稳,但深厚强盛却是不容置疑,已经十分难对付了,怎么居然还拥有不灭之体类似的神通天赋神通,只要她有心,根本难以将其彻底诛杀灭绝,而经历这重劫难之后只会越发凶残狡猾,难以对付,岂不是给后人留下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开天眼!”

树妖老妪似是接受了这次的惨痛教训,眼神闪烁数次,身子一转,登时幻化出十数道与己身装扮容貌一模一样的身影在兰若寺内飞快飘动,有如鬼魅,燕赤霞与妖魔战斗的经验可谓丰富至极,遇到这种情况,想也不想当即运起法力将灵气灌入双眼之中。

“不好,这些妖孽都是由树妖根部所化,与本体气息一般无二,我修为不足,天眼望气之法看不出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化身。”

剑光一展,将五名契约者保护起来,一时间雨打芭蕉声不绝于耳,分外清脆悦耳,然而燕赤霞越是观察,脸色就难看一分。

他已经看出这个妖怪已经看出了自己虚实,采用最稳妥的战术,在用水磨功夫将燕赤霞法力彻底耗尽之后是决计不会再次露面的。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陈浮生冷哼一声,缓步走在最前方,与燕赤霞并肩而立,暗自盘算时间,然后隔空一指点在面前虚空某处。

树妖幻化的数十条身形同时消失,然后平静的虚空卷起一阵浪花倒腾的波纹涟漪,从中跌出一人,正是那头千年树妖。

只是和方才相比,这只树妖还要更加凄惨许多,非但衣衫破烂不堪,浑身鲜血,头顶更是冒出一道火光,火光明灭不定。金蓝两色光泽交错缠绕,比起带来那煎熬五脏,剥皮抽筋苦痛的金色火焰来,还是那流露出荡涤一切邪魔外道的幽蓝火焰更加让她感到自己畏惧。

但凡魔种,都与施术师心意相通,又有鲲鹏慧眼这等能力,树妖能够瞒过传承简单修为不济的燕赤霞,但在陈浮生面前却是无所遁行,轻易暴露出来。

甚至陈浮生还通过神念将那颗魔种的潜藏的火焰彻底激发出来,真正给这树妖锤炼千年的坚韧体魄来上致命一记。

“诸位,我已经在这妖孽体内打入一道法力,破了她的分身幻术,以对方的实力根本不能驱除或者镇压炼化,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燕赤霞经验丰富至极,见到此景,哪里不懂得痛打落水狗的道理,拄剑于地,来不及寻找符纸符笔,咬破指尖,逼出精血,在左掌掌心快速勾勒出一道血红符賺,然后步罡踏斗,指着不断运起法力平复己身伤势沦为一个活靶子的树妖提声高喝:“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妖孽,吃我一雷!”

陈浮生稍显诧异地看一眼燕赤霞,没有想到此人修行的居然是一门雷法,已经达到了以血为媒,呵气成雷的境界,虽然传承不如他见识过的精妙正统,但雷法乃是万法之源,本就浩然正大,在倩女幽魂这整个世界中显得格外威力强悍?

身体在地上连闪数次,然而这两道火焰却是愈演愈烈,根本没有停息的样子,树妖眼中怨毒疯狂之色一闪即逝,却再也不敢与陈浮生等人较量,手指连连挥动,却是一把抓住了那些豢养操控的女鬼精怪,大口一张,咆哮道:“左右你们这一次必死无疑,与其浪费了一身阴气还不如助姥姥一臂之力,也不妄姥姥白白疼惜了你们一场!”

不待这些女鬼喊出声来,身子就迅速干瘪下去,好似瞬间苍老数十岁一般,面容枯槁,声音嘶哑,气息衰微,原本凝实如人体的魂体再也维持不住,沦为虚幻之物。

反观那头树妖周身黑气骤然浓郁下来,将血光以及那两道火光强行压下,气势一涨,还要胜过从前。

只是自家人知自家事,树妖明白自己目前不过是看着光鲜,这个架子持续不了多久,那两道古怪火焰好似专门克制自己一般。

其实这倒是她想得差了,不拘是太阳真火还是菲尼克斯的不死鸟之火在位阶上都与陈浮生练就的北冥真水一般,乃是这个世界最为根源的几种力量,远不是那些学了几门不入流邪派术法的树妖可以承受得起。

反身一转,再次出现已经是在那方巨大水池之前,树妖提着的心总算平定下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一道森白钢圈从天而降,将身体牢牢束缚在其中,不待她运劲挣脱,就见一道璀璨白虹裹挟着空间破碎的威势扑面而来……

“任务完成,回归空间传送中……”

和之前有如浩瀚宇宙一般威严但没有感情的声音不同,这一次陈浮生从中隐约感受到一种情感与欢欣喜悦来,让人精神忍不住就要松懈下来。

“好高明的幻术,居然能够影响到我的神魂。”陈浮生赞叹一声,仔细体味着这种跨越虚空的轻微眩晕感觉的同时不忘欣赏着旁边的奇景。

是一片漫无边际的纯粹漆黑,只是在黑暗之中却有点点星光随灭虽生,成百上千,乃至以陈浮生的强大神念都根本数之不尽,其光泽或者纯青,或者橘红,或者皎白,甚至数种颜色杂糅一起带出一道绚丽彩虹。

而若仔细看去,就能看到一座座星辰大地上有着无穷无尽的景象有如河水缓缓流淌。

有身高万丈巨人顶天立地,手中粗糙巨斧重重挥下,劈开混沌黑暗,分出清浊天地,然后演化日月星辰,山川草木。

有人首蛇身神明依着天地之理,抟五色土,挥洒三千血脉,注入生气,创造人族。

还有圣人降世引领凡人渔耕火种,结网缫丝,呼吸吐纳,飞天遁地。

有文臣书生庙堂江湖挥斥方遒,激扬文字,猛将悍卒沙场挣命,血煞之气铺天盖地。

甚至还有纯粹凡人驾驭着巨大器械飞天遁地,履江海如平地。

当陈浮生从这种震撼中清醒过来才看到自己已经处在一处古怪房间之中,房间的尺寸异常精准,便是他也感觉不到毫厘之差,材质非金非木,想要用神念探查,却是根本渗透不去。

“任务完成,回归空间传送中……”

和之前有如浩瀚宇宙一般威严但没有感情的声音不同,这一次陈浮生从中隐约感受到一种情感与欢欣喜悦来,让人精神忍不住就要松懈下来。

“任务完成,回归空间传送中……”

和之前有如浩瀚宇宙一般威严但没有感情的声音不同,这一次陈浮生从中隐约感受到一种情感与欢欣喜悦来,让人精神忍不住就要松懈下来。

“任务完成,回归空间传送中……”

和之前有如浩瀚宇宙一般威严但没有感情的声音不同,这一次陈浮生从中隐约感受到一种情感与欢欣喜悦来,让人精神忍不住就要松懈下来。

“好高明的幻术,居然能够影响到我的神魂。”陈浮生赞叹一声,仔细体味着这种跨越虚空的轻微眩晕感觉的同时不忘欣赏着旁边的奇景。

是一片漫无边际的纯粹漆黑,只是在黑暗之中却有点点星光随灭虽生,成百上千,乃至以陈浮生的强大神念都根本数之不尽,其光泽或者纯青,或者橘红,或者皎白,甚至数种颜色杂糅一起带出一道绚丽彩虹。

而若仔细看去,就能看到一座座星辰大地上有着无穷无尽的景象有如河水缓缓流淌。

有身高万丈巨人顶天立地,手中粗糙巨斧重重挥下,劈开混沌黑暗,分出清浊天地,然后演化日月星辰,山川草木。

有人首蛇身神明依着天地之理,抟五色土,挥洒三千血脉,注入生气,创造人族。

还有圣人降世引领凡人渔耕火种,结网缫丝,呼吸吐纳,飞天遁地。

有文臣书生庙堂江湖挥斥方遒,激扬文字,猛将悍卒沙场挣命,血煞之气铺天盖地。

甚至还有纯粹凡人驾驭着巨大器械飞天遁地,履江海如平地。

当陈浮生从这种震撼中清醒过来才看到自己已经处在一处古怪房间之中,房间的尺寸异常精准,便是他也感觉不到毫厘之差,材质非金非木,想要用神念探查,却是根本渗透不去。

第五十八章

房间正中,是一块高大方碑,闪烁洁白光芒,材质与房间地板墙壁一般无二,非金非玉,表面看似单调,一片平整,实则上面有着无穷无尽细若蚊须的玄奥符篆纹路依着光芒明灭变化流动,凝神看不得几眼,陈浮生就觉神魂稍微有些疲倦,仿佛这块方碑可以无声无息地汲取人的神念一般。

摇摇头,法力一转,心神重新平复下来,陈浮生向左右看去,和他一样,试炼者中有几人不知其中厉害,如今各个脸色发白,心有余悸地从上面收回视线,反倒是那些只是随意扫上一眼并没有太过留神的试炼者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

铁壁几人对此早有经验,没有一个把眼睛放在上面,而是齐声呼唤一声“治疗”,就见方碑上分出五道柔和白光投入几人体内,然后陈浮生就愕然不已地看到随着白光注入,不但血污尽去,就连那些因为搏杀而留下的伤势也飞快愈合,自身稍显紊乱的气机平复如常,玄奇之处,胜过一切术法神通。

不过惊讶之后,凭借着鲲鹏慧眼,陈浮生倒也大致看出其中的缘故。

他刚进入倩女幽魂世界中,在对方进行引导任务时就已经知晓这些人不似自己一般有着原本肉身,而是身死之后魂魄被轮回空间牵引来此,以大法力重塑了一副所谓半数据化的古怪身躯,半虚半实,虽然动用起来和真实肉身没有区别,但有如器械造物一般精密细致,甚至借助这副身躯契约者们可以轻易炼化异种生灵的精血入体,受到的反噬几近于无,因而移植特殊血脉在轮回空间的契约者中颇为盛行,单单铁壁这只小队中就有两人作此选择。

“你们不用惊讶,我们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你们轮回空间的能力绝非常人可以理解,只要你生存点足够,哪怕只留下了一滴血液,空间都能让您们重新恢复过来。”

感受着这群劫后余生,经历了一番生死淬炼后明显比刚刚投入轮回空间中要精锐许多的试炼者艳羡,惊奇的目光,神完气足的铁壁等人哈哈一笑,在心中开始暗自评估他们在任务世界中的表现,性情以及最为关键的生存点收获情况,看看有没有潜力足够值得收入自家团队中的新人。

这一次中表现最为出色的自然是有着陈浮生允诺会护她周全的叶棠梨以及因为善念一动,避免了四海商会那些无辜枉死者暴尸野外无法入土为安的几名青年。

因为其中有这番缘故,因而虽然除此之外陈浮生对这些人一视同仁神情冷淡,但铁壁等人还是摸不清陈浮生打算如何,不好随意拉这几人入伙。

念及这里,铁壁几人看向陈浮生的眼神就有几分复杂,毫无疑问,在击杀千年树妖的过程中,陈浮生出力最大,还不待他们动用出真实本事就已经结束了战斗。

如果真按这样进行的话,虽说他们这一次保全了基本上所有的试炼者,又激活了四海商会和横崖山的支线任务,收获注定也不会太高。

不过好在在诛杀千年树妖之后,他们在倩女幽魂世界中能够停留的时间还有几天,索性将因为感受到树妖身陨而来的黑山老妖也顺势击杀,这一次陈浮生就收起了许多锋芒,只是安心牵制着黑山老妖,免得他淫威大发,害人性命,将最为出风头的机会交给了铁壁等人,最后一击则是由那个据说强化了精灵血脉的风行用有一根有着牧师与燕赤霞两重法力加持的羽箭完成,到最后算下来,比起原本打算只面对树妖一人来,收益要丰厚许多,安全性更是大大提高,虽然有些不解陈浮生这种舍己为人的高尚行为,但并不妨碍他们对陈浮生的观感因此好上许多,原本因为“抢怪”引发的嫌恶感彻底消失。

其实拢共也没有花费太长时间,中间的那一座方碑忽然放出万千光辉,等到光芒散去,上面的那些符篆纹路通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无数画面,分别记录着他们在倩女幽魂世界的一举一动,有如走马灯一般循环播放,除去在兰若寺树妖盘踞的那处简陋空间以及此界的幽冥地府之内模糊不清,兼且只有寥寥几个片段外,可以说是纤毫毕现,无一疏漏。

画面一定,方碑上凭空刷出数行文字,却是简单记述了他在倩女幽魂世界中的任务接受情况,任务评价,以及收获的生存点数量。

“这怎么可能?!”

轮到陈浮生时,玫瑰与烈焰按捺不住心中惊讶,同时出声,就连明显要更稳重许多的铁壁三人也忍不住微露出惊讶之色,C级的总体通关评价在轮回空间中成绩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但和陈浮生在倩女幽魂世界中起到的作用和收获到的上万生存点放在一起就显得极不相称。

在他们看来,A级太过罕见不太可能,但一个B级评价对陈浮生来说应该是手到擒来才对。

陈浮生念头一转,结合铁壁几人的数据,瞬间明白过来,显然轮回空间在进行评价时,同时考量了任务世界的等级,契约者的实力高低,以及任务难度等多个方面。

而他的实力相对于倩女幽魂世界来说无疑偏高,哪怕没有燕赤霞和这一干轮回空间派出的契约者、试炼者相助,由他单独诛杀千年树妖或者黑山老妖也不会有太大难度,不过多费些手脚而已,因为有心看看这些人实力如何以及轮回空间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他并非全力出手,而是保留了好几分实力作为应变,得了个中规中矩的C级倒也不算太过意外。

“灭度大师,你是否和我们交换一下编号留个联系方式,大家说不定以后还能有一起执行任务的机会,将来如果在任务世界里面收获了什么用不上的装备或者技能书籍也可以询问一声是否需要,空间和其他契约者的商店中的价格实在太过坑人。”

三十五人,一晃而过,见着那些受伤的试炼者生存点入账之后学着自己召唤出轮回空间的力量治疗身体,铁壁含笑对着陈浮生笑道。

听到这句话,自来到房间后就一直沉默的叶棠梨也是忍不住看向陈浮生,有了那些收益浅薄却还不得不花费大量生存点的试炼者作为对此比,在倩女幽魂世界的这些日子里,她已经从铁壁口中大致知道了生存点的珍贵与作用,在亲眼看了轮回空间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力量后更是确信无误,因而此时她对于陈浮生的感激之情可谓真实无虚。

目光在叶棠梨和其他几名刚刚脱离试炼者身份,新鲜出炉的契约者身上不著痕迹地扫过,感受着那几道若有若无的微妙联系,陈浮生暗暗点头,放下心来。

本来他听铁壁等人说轮回空间可以驱逐契约者身上的负面状态,等到回归空间之后就要进行检测免得在倩女幽魂世界里面招惹上了什么怨魂诅咒一类的东西时还有些担心,已经做好了随时舍弃的准备,不过现在看来轮回空间分化出来的这一缕意识似乎能力有限,或者有什么特殊考量,明明看到却没有做出反应,既没有灭杀那几粒魔种,甚至都没有提醒一下这些契约者。

当然陈浮生的这几粒魔种也绝非那些诅咒怨气可以相提并论,乃是他一点修行出来的精粹所化,只要他没有打算如天欲尊者一般行夺舍或者祭炼分身的想法,对于这些从未修行过实力与他有云泥之别的试炼者来说只会有潜移默化的滋润之力,没有半分害处。

这样倒也不错,虽然这些人目前不起眼,但能够在轮回空间这种神奇所在播撒些种子,布下几颗棋子也不算亏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尤其是轮回空间的实力提升远远不能从正常修行的速度来考虑,如果敢打敢拼,不是太过痴傻,运气不是背到家,精进之速,还要远胜黑山老妖或者千年树妖这类采人精元阳气提升修为的旁门邪道。

“说不定,这个轮回空间给这些契约者提升实力的手法也与之相似,只是更加高明,与契约者的古怪身躯更是相得益彰,几近于道。”回想起凡是契约者与试炼者击杀的山贼妖鬼,其本源都诡异地消失不见而没有重新回归天地之间,陈浮生若有所悟,“或者这也是轮回空间之所以存在的目的?”

“这个风格好生混乱不堪!”

自从方碑上刷过自己的评价情况之后,陈浮生就感觉身上一松,一直以来,房间作用于神魂的那股无形钳制之力荡然无存,依着轮回空间的说法,随时传送离开,选择返回原本世界,前往属于自己的独立住所或者市场交易区域中去,在与铁壁等人沟通契约者编号之后,陈浮生便再不停留,遁离而去。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轮回空间的真正面貌。

只是刚刚在街道站定,他就忍不住簇起眉头,除去“混乱”二字外,竟是再找不到其他字眼可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无需放出神念,单单自己所在的这一条大街上,肉眼随意一扫,就能看到上百家风格迥异的建筑杂乱无章地排布在街道两侧。

有曲径通幽,小桥流水的园林宅院,还有钢浇铁铸,有着大团蒸汽白雾从中涌出的雄关要塞,数十间房屋错落点缀在一颗通天大树的枝叶之间,甚至还有凭空悬浮的倒锥形浮岛,甚至陈浮生还亲眼看到一艘破烂不堪,挂着无数水草的帆船半个身子沉在地中,上百条水手打扮的阴魂在上面来来回回,盘踞不去。

就连街道上面走动的契约者也是有许多大异常人,铁壁五人中风语与玫瑰两个因为掺杂有异类血脉的关系可明显看出与其他人有着些许不同,但还是保持了人类形态,因而那些试炼者哪怕后来明知道了这些,也不怎么感到难以接受。

她们比起这些试炼者来说就显得格外寡淡了些,只是驻足片刻,陈浮生就看到三人身上呈现出来明显的非人特征,一人须发浓密,手化利爪,獠牙毕露,眸现绿光;一个背生双翅,羽翼齐全。

在最后一个身上陈浮生尤其多看了几眼,对方看上去居然和他家长剑南道及象征白熊佣兵团的食铁兽十分类似,黑白毛发,身材健硕,圆滚肚皮,在豆大眼睛周围勾勒出两道黑眼圈,就连走路也是提着内八字,腰间悬着一个青翠葫芦,酒香透壁,一步一晃,似醉非醉。

如果对方身上妖气淡薄,就连陈浮生也只会以为对方是一头开了灵智的食铁兽修成人形。

更不要说这些契约者的服饰装扮更是千奇百怪,绝无雷同。

不过陈浮生也留意到,如同自己这样身披袈裟的和尚或者道士数目格外稀少,百不足一,但基本上都拥有着相对不错的实力,在面对陌生契约者时多少也有些掩饰不住的自傲。

“本以为我跨越两界,见识在同辈当中已算罕见,但没想到世界居然还有如此光怪陆离之地,如果按着这些建筑和契约者的风格来看,虚空之中怕是至少上千种不同文明的世界,更何况有许多世界的文化修行体系还是一脉相承,最起码我就知道原先的那处世界有着升仙台,在近古之前可以横渡虚空,飞升上界。”

陈浮生缓缓吐出一口气,见到的这幕场景对他震撼太大,让他意识到在茫茫宇宙之间自己也不过沧海一粟,蚍蜉一般,不由产生一种坐井观天,不知天地之大的感觉,就连一颗打磨得圆融通透的道心也险些失守。

“咦,听铁壁所言这里的拍卖场与店铺中常有修行秘籍和奇物出售,哪怕不买,单单开开眼界,看看其他世界的修行体系但也不错。”

主意一定,陈浮生也不忙着去看自己分到的那处住所,而是在街上漫步开来,打量着两旁店铺的名字。

在轮回空间这种地方,文字自然不可能只有一种,不过陈浮生也注意到大多店铺都会悬挂两样招牌,极少数有着三块,其中有一块与他自幼学习的文字大同小异,明显是同源演化而来,再想及其他二十九名试炼者都与以及一样的黑瞳黑发,人种相同,铁壁等人虽然好奇自己明显超出众人的实力,却也没有怀疑自身来历,陈浮生就大致确定轮回空间选拔出来的契约者应该全部或者说铁壁等人所接触到的都是出自同一个世界,而且还与他出身的世界有着偌大关系,像自己一样的异界契约者少之又少。

“咦,这一家人流最盛,往来的人物实力也高出大多数契约者一筹,想来应该有些好东西,只是这间店铺看似通透圣洁,怎么总让我不自觉想起陵寝一类的物事。”

看着面前这座四面都如同一个“金”字的琉璃塔,陈浮生停下脚步,暗暗点头,从其他试炼者和铁壁等人来看,自己上万的生存点并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他又无需像其他试炼者一样用这些来治疗伤势,强化身体属性,就算尽数花出也没有任何妨碍。

“咦,这人……”

陈浮生犹自犹豫,忽然抬起头来,神念运起向着店铺看去。

就在方才,周围传来一种异样波动,令他体内血脉生出共鸣,虽然这种感应极为稀薄,一闪即逝,却是瞒不过对于自身每一寸气血都完全掌控的自身。

“难不成,这轮回空间之中也有其他觉醒或者强化了鲲鹏血脉的契约者不成?如果真是这样,倒不如好好看看。”

陈浮生思来想去,也只能找到这么一种可能,当下再无犹豫,移步踏入。

琉璃金字方塔在外看来占地已经十分广大,内里空间更是宽阔百倍不止,显然也是运用了些许空间折叠之术,虽然远不能与陈浮生身上那件可以演化洞天的袈裟相提并论,但也非同小可。再加上轮回空间在这里的压制之力更重,倒是让陈浮生无法探查方才那人的痕迹。

“算了,本来也不过是随缘而行,既然碰不上也无需刻意追逐。”

陈浮生摇摇头,放下心中想法,打算还是先按照原本计划看看轮回空间中有什么出产。

第五十九章

“明明在那个倩女幽魂世界中待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不过只是一瞬,时间流动相差如此之多,怪不得那个世界总给我一种似虚还实的古怪感觉。”皱皱眉头,陈浮生一指点出,轻轻一划,莱昂饱含愤怒打出的斗气浪涛,便自当中裂开,分作两股,向左右双方卸开,在空气中消弭一空,没有惊起一点儿波澜。

随着“因为你受到重生者275683‘粉碎者白熊’一次主动攻击,在编号am3290诺兰德大陆世界一个月范围内,你击杀对方不会受到和平模式下生存点扣除,任务难度提升惩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浮生放出一只金光大手死死按住莱昂,好整以暇道:“莱昂团长,你之前已经杀过一个人,如果再与我为敌,哪怕这次走运成功害了我的性命,只怕你也承担不起轮回空间的惩罚吧,你已经重生过一次,目前身上应该没有生存点才对,不如你我罢手言和?”

“你不过刚刚经历了一次试炼任务,又是从剧"qingren"物转化过来,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那些轮回空间新人必知?”莱昂并没有停下手上动作,一面积蓄斗气抵御那只威力越发浩瀚的金光大手,一面死死瞪着陈浮生,张口怒斥道:“害女之仇,不共戴天,今天就算老子拼着死在这里,你也不要想着能够离开这里,大家一起拼个鱼死网破好了。”

那个月儿因为出身缘故,灵魂本源天然受到诺兰德大陆世界天地真灵之力的抵触压制,只是被莱昂花费巨大代价请人用魔法阵封禁了自身气息甚至身体的生长才能够坚持到今天。

当他从那个重生者索伦身上剥离了轮回空间的印记之后,将水晶匣子打开,气息外露,重新与天地元气勾连起来,尤其他为了提供成功率,又用从精灵那里交易而来的生命之水激发了女儿的最后生命潜能,除非他女儿立刻得到轮回空间的力量加持,护住魂魄肉身,否则就再也无法挽回,最多不过多苟延残喘两三刻时间而已。

契约者身躯乃是轮回空间另造而成,无法繁衍生息,本来这对于朝不保夕随时有可能丧命在任务世界中的契约者而言反而少了一份负担,算是好事一件。

不过在莱昂身上就有了例外,因为天地真力的缘故,这些重生者被封印了前世记忆,获得了真实肉身,不啻于获得了第二次生命,诺兰德大陆虽然看起来动荡,但对于契约者来说就是一片祥和宁静。

当这种幸福突然觉醒的记忆打破时,没有寄托的情感只会更加汹涌澎湃,难以自持,对于莱昂来说,眼前的女儿就是一切,谁敢阻碍他救女儿,就是生死仇敌,没有一分缓和余地。

此时此刻,莱昂已是抱了必死之志。

“你且看看这个东西再做决定不迟。”

陈浮生嘿然一笑,金色丝线在指尖迅速现出,编织成型,却是一只似蟒似鹰的古怪生物。

屈指一弹,看着这个徽记缓缓融入此女眉心,枯槁肌肤放出淡淡微光,陈浮生撤去法力,嘿然笑道:“我虽然不知你剥夺轮回空间打入其他人魂魄中的印记到底有什么作用,但想来是用在你女儿身上吧,不消我说,你应该也知道之前你成功的几率,恐怕不会超过三成,而且就算她被轮回空间接纳为试炼者,你觉得以她的身体状态和实力,又能够有多少可能撑到试炼任务结束?”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虽然感知力远不如陈浮生这类修士,但莱昂也发现到女儿在承受了那个金光印记后原本微不可察的呼吸缓慢强盛起来,血液流淌,眼睫毛抽动数次,幅度越来越大,眼看就有了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趋势。

“月儿……”

见到此景,莱昂再也顾不得向陈浮生询问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挥舞双手,不知道如何安置,就要冲上前去。

不待莱昂凑到水晶匣旁,又是一团金光发出,陈浮生将莱昂女儿重新送入昏睡状态。

莱昂转过身来,双拳紧握,声音中满是抑制不住的愤怒,“阁下什么意思?莫非觉得我实力低微就能随意玩弄不成?!”

“令爱目前太过虚弱,不过烛火一线而已,情绪激荡之下,这最后一点生命之火很容易熄灭,还是安心等待她将本源之力蕴养壮大之后再唤醒也不迟。”听出莱昂怒吼下掩饰不住的投鼠忌器,色厉内荏,陈浮生轻轻一笑,缓步上前,与莱昂搭住女子手腕,渡过去一道被他特意收敛了寒性的北冥真水为此女护住心脉窍穴,用神念引领着搬运对方体内气血,竟是丝毫不担心近在咫尺的莱昂会借机含恨偷袭。

“至于我打入令爱体内的那一处印记,其实和我们这些契约者,重生者身上的本质无二,都可以借此连通轮回空间,只是在权限和功效上有些限制罢了,甚至目前连通的任务世界也只有两处。”看看疑惑不解的莱昂,陈浮生得意一笑,抛出最关键的筹码,“而我可以决定契约者以及试炼者会在哪一个世界进行任务,甚至连他们何时接受任务,接受何种任务都可以在花费一定代价的情况下进行小规模的影响。”

“这不可能!”

不待陈浮生说完,莱昂便连连摇头,没有一个契约者敢于质疑轮回空间的伟力,而如果真想陈浮生所说,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儿,都有可能影响到整个轮回空间的势力分布。

不过他也知道以陈浮生展露出来的可以将他随意揉搓实力来看,对方也无须对他撒这种可以轻易捅破的谎言,一时间,莱昂陷入深深迷惘与思考之中。

对方能够被轮回空间挑中,给予第二次机会,莱昂的实力见识也不简单,思索片刻,莱昂眼睛一亮,一脸畏惧与尊敬地看向陈浮生,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开来,“难道是所谓的专属位面,难道阁下居然有一个独立的专属世界不成?”

由不得莱昂如此,就算在轮回空间中,专属世界也是近乎于传说的存在,只有最顶尖的那一批契约者中的寥寥几个才传言有这种可能,而他们每一个放在诺兰德大陆中都是有着不逊于神灵的实力,可以击杀传奇乃至半神的存在。

如果陈浮生也如此,岂不是说陈浮生目前展露出来的不过只有九牛一毛而已。

“我还没有你想得那么厉害,不过你的推测倒也算不上错误。”

看着脸色大变的莱昂,陈浮生微微摇头,然后含笑点头,“最起码我可以保证令爱的试炼任务可以在这个世界中进行,而有你亲自帮助,想必这第一个任务一定可以圆满完成。”

“道长需要在下做些什么?”

莱昂在进入轮回空间之前就已经在社会上打拼了许久,并非一无所知,任性使气,不知轻重的青少年,重生之后又率领默默无闻的佣兵团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自然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只是因为之前牵系到爱女的生死才有些失了方寸,如今心中一定,智慧也开始恢复过来。陈浮生如此施恩,必然有所求,只是以陈浮生展露和隐藏的实力来看,他不认为自己有实力完成对方的要求。

“你的实力虽然不济,但手下这支佣兵团还算人马齐整,我的要求很是简单,只要让整个白熊佣兵团的人员都发誓效忠于我便是。”

陈浮生神色不变,轻描淡写道。

“咦?!”

敖璃美目一转,蛾眉微蹙,打量着陈浮生身上这领墨青水色的青巾道服,她与陈浮生一同跨界而来,自然知道这是那件可以演化洞天的法器所化。

只是她也知道因为镇压着混沌风暴的缘故,这件法器非但不能动用分毫,甚至就连最简单的变幻之力也已失去,不得不现出身为袈裟的原形,可是今日陈浮生明明是去探查那个什么佣兵团长的底细,一去一回,不过一个时辰,身上这件法器怎么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相比起身外之物的法器,陈浮生身上的气息变化更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你非我龙族之后,怎么身上也孕育出了龙气,不对,这是人道龙气……”

运起鲲鹏慧眼,陈浮生观望自己气运变化,在得了白熊佣兵团的效力之后,自身本命气运幻化的那只蟒鹏非但没有因为离开倩女幽魂世界而重新跌回而是更进一步,头顶独角,腹部也有两个小小突起,隐现蛟龙之形,呼吸吐纳间自带威仪,气象非凡。

陈浮生知道,天子王气被冠以龙气之说却并非随意,而是有着其大道理,牵涉到了极重大的上古隐秘,因而虽然冥冥之中自有规定,历代人皇都非修行之士,但这国家气运,天子王气则是与龙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否则当年那位惊才绝艳的蛟龙赤血也不会绸缪百年,开朝扶龙,调理京城水脉,借助大齐国运洗髓换血成就真龙之身。

只是这两者间毕竟有许多差异,敖璃这类真龙公主自然可以一眼看破。

“嘿嘿,敖璃道友有所不知,我这一去确实打探到了克劳迪娅以及这位白熊佣兵长的底细,若非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就算说出他们的来历你也是决计不敢置信。”

“浮生道友这是何意?”

看着陈浮生脸上的回味,惊叹,敖璃眉毛一挑,同行这些日子,她自然知道陈浮生不是那种妄言之人,但哪怕两人跨界传送错误,遭受到虚空风暴的冲刷她也没有见过陈浮生有过如此表情,不由自主地,她对于陈浮生接下来的说法彻底生起了兴趣来。

“可惜。”陈浮生遗憾摇摇头,手指向上指指头顶,道:“不是我不想告诉道友,实不能也。只要我一开口,怕是当场就要形神俱灭。”

“是有元神级数的高人插手?”话一说出,敖璃便自行摇头否决,虽说距离元神一层尚远,但两人都是同一时代中最出色的修道之才,只要元神高人没有不计后果,放手施为,还是可以支撑上两三个回合。

听陈浮生话里化外,只怕就连那个分神降临的海洋与风暴神后神灵本体与之相比,也是望尘莫及。

“它的威能之大,甚至足以操纵生死轮回,宇宙变迁。”陈浮生思考片刻,勉强给敖璃形容道。同时探手从虚空中探出两物,递向敖璃道:“我这一次,多少也有些收获,敖璃公主出身龙宫,眼光高绝,不如为我评价一番。”

是一本泛黄的线装书籍,封面上书四字端正楷书:葵花宝典。

另一个则是一枚干瘪种子,色泽灰白,瞧起来丝毫不出奇,只是上面的灵气却是充盈异常,每有月光扫落,荡漾出一片迷离七彩虹光。

见敖璃接过两物,陈浮生出声介绍道:“这一本葵花宝典论品阶只不过是世间武学的极致,练到极致也不过能够身形迅捷如风,有如鬼魅,威力不值一提,但据说这本秘籍一旦练成,却可以帮助人性别转换,甚是神奇,我翻看了一遍,虽然有许多谬误,但确实也蕴含万物滋长,阴阳化生之妙理,别开生面,极为玄奥,发人深省,以我来看这应该是一支上佳传承的奠基功夫,只是不知为何流落在外,因为缺少更进一步的功法,旁人见识悟性不足,不能完全体会其精髓之处,只能凭借自身猜测试验,穿凿附会,重新编篡而成,搞得面目大改,走上了一条损毁肉身以求精进的旁门邪道。”

“至于这粒种子么?”陈浮生感慨一声,那本秘籍代价太大,适用范围有限,因而虽然等阶不低,却是无人问津,被他不过动用了一千生存点就已经轻易拿下。

相比之下,这枚种子虽然培育时间过长,不符合技能,属性点,装备,血脉等契约者能够快速转化为自身实力的惯常选择,与这本葵花宝典境遇类似,但依旧使得陈浮生将九成的生存点投入其中。“据说这是一株天地灵根的种子,将其种下之后,将来能够收获七只葫芦,各有玄妙神通。”

第六十章

“天下之大,居然有人能够创出这等性别转换的妙法,果然能人辈出,各种奇思妙想,是我这种只能依着族中传下的功法修行之人就连想也不敢想。”

随意扫了一眼葫芦灵种,敖璃就把全部注意力放在那本《葵花宝典》之上,翻来覆去,连连发出惊叹之声。

龙族传承上古,敖璃自幼结交往来的也都是大有来历与神通惊人之辈,再加上寿元悠久,在眼光见识上实不逊色陈浮生分毫,只是匆匆翻阅一遍,就确定这本书却是有些底蕴,并非陈浮生随意拿出一本来糊弄于她,合上书本,悠然神往道:“如果有可能,敖璃倒是真想看看浮生道友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出乎她意料地,陈浮生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道。

虽然他在倩女幽魂世界中因为隐藏了实力的缘故没有获得太高的任务评价,但他的收获却不仅仅只是那上万的生存点和借此购买来的这本《葵花宝典》和葫芦灵种,而是千年树妖和黑山老妖所居的依附在倩女幽魂世界上的两处简陋空间炼入了自家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

因为这样,他才明白了这金色碎片的来历功效。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块碎片乃是诺兰德大陆世界一部分天地本源化生而成。只是不知为何脱离了这个世界,而是跨界落到四海龙族手中,最后辗转来到他这里,为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真正成长为一处洞天世界奠定根基。

不过相对地,他对于龙那几位龙王的评价及戒备心理也随之更上一层楼。

之前敖璃把这块碎片交到他手上时,说明龙族中人无人识得其来历,但他知道龙族高人无数,又有水晶宫这件真正的洞天之宝,这么多年下来,不可能看不出一丝端倪来。

虽然水晶宫洞天已成,就算炼化了这块天地本源也只是锦上添花,但这等珍贵之物,也没有让他如此轻易捞到如此天大好处的道理。

而在将这三者融入大阵之后,陈浮生便发现发现自己可以参照轮回空间留在自己身上的那点烙印制作出类似之物来。

只是限制极大,目前也不过连通了诺兰德大陆以及倩女幽魂两处世界,当然从某种程度上考虑,这反而可以算是一桩好处。

只是这种消耗虽然不大,但是形成的速度异常缓慢,就算是借助炼化三者时充盈得快要溢出的天地之力也才不过制出三枚,在莱昂女儿上用去一处,手中还剩余两方。

以陈浮生的推算,正常情况下,在不影响这件法器正常成长的情况下,每个月也不过能有制作一枚。

不过陈浮生自然不会愚蠢到对敖璃展露一切,而是做出犹豫状,半真半假道:“我需要些时间准备,大概当我们抵达神圣同盟帝国的帝都之时,应该就已经妥当了。”

送走敖璃,陈浮生神念放出,将里里外外仔细探查过三遍确定无人窥伺之后,掐出一连串手印在房间中布下数重法力屏障,这才灵光一闪,遁入这件洞天法器之中。

不忙着种下那枚葫芦灵种,陈浮生身形一晃,直接落在最中间的那座高山之巅,注目向下望去。

“这石精好强的运道,这是要内生劫气,法力蜕变,一举步入脱劫大关啊,他丹成三品,也不知最后能否撑全七重劫数,奠定三品道果。”

因为那黑山老妖与这石精名号以及来历太过仿佛的缘故,陈浮生特意多留了个心眼,虽然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要镇压炼化那些混沌风暴再加上黑山执掌山神印与蚌精幽若一道维持着这件洞天法器中的山水运转,他不能将黑山带出,但在众人合力斩杀了老妖,当感应到轮回空间的意识从老妖身上消散,便顺手将老妖的残存尸骸收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

结果根本无需陈浮生解释,妖身一落入其中,黑山石精就生出感应,显化出镇墓石原形,将这妖骸炼入自身,登时法力大涨,仿佛要生出玄奥变化,只是他也在这股激荡不安的法力冲击下陷入沉睡,对于身外之事一无所知。

“脱劫这一关生成的劫数亦是同自身修炼出来的法力息息相关,它乃是泰山石得道成精,修行五岳门道法,又在北邙山这种鬼都被阴气浸养千年,想来他要承受的变化不是消融肺腑骨肉,损毁丹田窍穴的风劫,就是阴气外泄,勾引天地之机如那幽若当年铸就元丹时一样承受雷劫洗练,甚至有可能是至阳至刚的太阳真火一类。不过这方天地有异,也不知到时候有没有什么其他变化发生,尤其他这次修为大进,不是靠了自身苦修,道行精进而来,而是依靠了外物而成,怕是还要多出些磨难。只可惜脱劫这一关因为是生于自身法力,因而也只能全凭自身法力硬撑,旁人极难插手,就连自身祭炼的法器动用起来也没有多大效力。”

感受着这方黑气缭绕的巨石内部微弱的气机变化,陈浮生皱起眉头,喃喃自语,还是伸手招出一团金色火焰,一道墨色水流以及一圈乌金佛光在石精法体中缓缓游走,炼其杂质,将其法力淬炼得更为精纯一些。内心则是思考开自己的修行前路,练气九层中丹成一关至为重要,之后奠定道基对他而言再无难度可言,只需按部就班就是。

但他却是有些其他想法,虽说丹成无悔,前路已定,但在道基这一层中能够封存多少种法术对于元神之后的争斗却是十分重要。

他将道魔两家四部上乘功法两两合一,丹成两样,其中包含的法术已经感觉修炼不过来,如果再加上六识圆满生成的佛门神通,数目更是可以用惊人来形容。

但他仍有些不满足,他本就知道茫茫宇宙之中并非只有自己原本出身的那一处世界,单单诺兰德大陆与那个在罗伯特·李的记忆中看到的巫师世界,就有许多神通术法给他惊艳之感。

更不必说轮回空间连通了成千上万的世界,每多一种手段,对于他都有莫大好处,哪怕暂且不修行,而是封在道基之中,等到修为寸步难进的时候再回过来来修炼法术也可。

“看来在这诺兰德大陆中,我还是不要忙着突破当前修为的好,正好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炼化了那块本源之后,虽然我隐约得了这方世界的承认,受到的压制之力大减,但这根本上还是类似山水神灵的界域之术,并非真正将自身气机与这片天地契合起来,正要用这段时间看看诺兰德大陆和轮回空间中其他任务世界的修行风光。”

主意一定,陈浮生也就不再关注,再次一转,落在一方池塘前面,池塘看似静谧,实则水流时刻在细微流淌中,只是因为这水色漆黑如墨,故而池水极为清澈,却依旧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来。

与黑山所居的那处山脉一样,这里也是这件洞天之宝中的水脉运转根源,为了增其灵性,陈浮生更是将其直接与自身勾连起来,有三成的北冥真水被他注入其中。

无需陈浮生开口,池水中便自袅袅升起一道身影,白衣赤足,面容清丽,气质脱俗,脑后挂起一圈佛光,正是那头蚌精幽若。

幽若修为本就比不上黑山,再加上失了肉身,虽然借助水神印与修行的佛法凝成了一具法体,但远不如黑山石头成精的坚硬。

在跨界之时,不单是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受到了虚空风暴的冲击,执掌此地山水根源幽若二人也没能逃过,黑山凭借着强横修为与肉身强行撑下,幽若却是受了些伤。

故而一直在这水气最为浓郁的地方调养伤势。

此时见陈浮生真身降临,知道必有缘由,在水面盈盈拜倒,等待陈浮生开口。

“这颗种子目前还不到种下的时候,我已经用法力封印了它的长势,这段日子就要劳烦道友多为我照料一二了,它乃是一株天地灵根,和它长期接近,对你伤势恢复多少也有些。”

屈指将种子弹入池中,看着干瘪的表面迅速恢复饱满润泽,在周围带起一道小小水漩汲取着北冥真水中的真水之力与充沛生机,陈浮生满意点点头,叮嘱幽若道。

所谓天地灵根,皆是随天地初生时,天地真灵之力自行化生而出,数目本就稀少,在万千年的日月演变中能够留存下来的更是屈指可数。

陈浮生之前也不过在龙宫斗法时,惊鸿一瞥,不过见了南海观音宗的那一株栽植在清净琉璃白玉净瓶中的那株柳树。

至于他在扶桑不尽山下入手那一棵扶桑木,不过是原先那一株残存的一截灵根再吸取了千年的地火岩浆和金乌身上灵火后重新发育而生,在威能珍贵上远远不如原木。

饶是如此,在陈浮生一身珍藏中,这株扶桑木珍贵程度也不过仅次于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与九天剑阵相当。

因而陈浮生对于这一粒葫芦灵种的重视,自然也是可想而知。

不过在花费一百生存点入手了一份《轮回空间契约者需知常识大全》后,他对轮回空间中这些任务世界的来源与分类就已经知晓。

首先这些轮回空间中的任务世界大致分为两类,一类如诺兰德大陆这般真实存在,另一种来历就要诡异一些,依着之前那些契约者的说法乃是幻想而成,脱胎于各式各样的文字记录以及影像游戏等。

就拿倩女幽魂来说,据说就是叶棠梨等契约者出身的世界中先有一个不得意的落魄文人不知怎么回事知晓了这件事情,加以润色,撰写成文,与其他描绘神鬼精怪的文章合在一起,编修成书。

后来又有人以此为模板创作出一系列陈浮生在那个名为平板电脑的器具中见到的影像戏剧,广为流传,据说其剧情在叶棠梨所在的那个国家说是家喻户晓也不为过。

虽然那文人撰书在前,又有其他数个版本,但犹以陈浮生所看的那一部电影名气最盛,因而这个世界也是依此演化而成,当那一代的人逐渐老去被新生人取代之后,这个世界演化的大势已成,难以更改,最多不过融于其中,增添世界的丰富程度。

而这些任务世界的等阶与大小则与描写的详细程度,逻辑是否融洽,实力体系的严谨与否息息相关。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由受众的人数与念头寄托得深入程度决定,这一点陈浮生很容易理解。

据说其中有一部记述了三个国家攻占杀伐的衍生出来的世界因为时间跨度太长,基于其上的游戏和影视作品数量甚多,早已经化虚为实,升格为一处真实世界。

只可惜其中场面虽然宏阔真实,但因为其中浓墨重彩描绘的大多是凡间战场,对于道法神通这类超凡力量大多匆匆一笔带过,因而虽然转化而成的世界区域广大,不逊色诺兰德大陆多少。但除去少数几人超绝于世外,那些谋臣武将实力有限,大多被限制在感应天地这一关,至于世界等阶在轮回空间的评价中还要逊色倩女幽魂世界一级,当然其整体实力却是远远凌驾其上,在轮回空间的诸多任务世界中也算一朵奇葩。

事实上在这些年的积累下,倩女幽魂其实距离升格为实其实也不太遥远,只是因为那个落魄文人的关系,倩女幽魂世界与书中其他几个知名度较广,衍生出来任务世界自诞生日起就有着天然的联系,无形中受其拖累这才迟迟没能完成最后一步。

这枚葫芦灵种也是出自一处幻想世界,因而它虽然品阶甚高,但本质上弱了好几筹,绝无可能成长为真正的天地灵根。

如果陈浮生此时种下,长成之后,也不过是一株有些奇异神通的灵植,对于普通的契约者而言,自然配得上近万生存点的花费,但对于眼光极高的陈浮生而言就是一块鸡肋罢了,不合他用。

第六十一章

因而陈浮生才特意施法抑制了它的萌发,将其与这件洞天之宝勾连起来,借此增厚其本源。

这样一来,虽然依旧不大可能成长为真正的天地灵根,但潜力也不会逊色这株扶桑木多少。

事实上不用陈浮生开口介绍,这枚种子一落入水中,幽若就感觉有一股玄之又玄的意境流露开来,随着水流扩散到周围的草木土地之中,连带着自己这具身躯也受到浸染,本质微不可查地提升了些许,法力运转越发灵动。

陈浮生一面分神时刻关注着黑山体内的法力变化,一面梳理整座洞天法器中的天地元气流动,将倩女幽魂世界中掠夺吞噬的两处空间彻底炼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时不时留意一下那颗葫芦灵种是否破开封印提前萌发,至于白熊佣兵团中已经跟着莱昂见过他的几名重要人物体内的魔种刚刚种下,更是要小心,毕竟这个世界神灵显圣,牧师祭司们借助神灵之力有时候的灵觉格外敏锐,说不定就可能被人看出到什么不妥来。

而克劳迪娅这些日子也不比他清闲多少。苏萨尔·托德原本因为敖璃实力强大,气质高贵以及带有异邦风情的美貌对她十分上心,只是敖璃乃是龙族公主,眼界何其高,几次追求未果下,苏萨尔便将目光放在了克劳迪娅身上。

毕竟克劳迪娅在修炼上的天赋早早便传了出去,布迪加拉的欧文家凭借出售葡萄酒的收入在整个神圣同盟帝国的子爵领中都能排上前列,一点儿也不逊色于一位封地伯爵。

最妙之处在于凯尔·欧文子爵除去克劳迪娅外再没听说过有其他子嗣,不由得让为家族继承序列拼命表现的苏萨尔·托德产生些想法。

克劳迪娅之前避让苏萨尔是因为当时他身上佩戴着白熊佣兵团的徽章,知道这个佣兵团和重生者,轮回空间等脱不开关系。然而在知道他并不属于白熊佣兵团,更是皇家学院的学生之后,态度明显转变不少,让苏萨尔大受鼓舞,越发殷勤起来。

相应地,从维托魔种中传来的情绪也是一日烈火一日,如果不是陈浮生传递过去平和的意念,安抚对方神魂的话,只怕年轻气盛的维托早就忍不住再次向苏萨尔发起挑战。

自从上一次在陈浮生的帮助下轻易取胜后,虽然苏萨尔实力还在他之上,但维托信心已经建起,再加上他能感觉到这些日子来自己斗气修行进步神速,远胜以往,仿佛青铜阶与白银阶间的屏障不过一层窗户纸一样,轻易便可捅破,再加上对于截脉点穴越发有着体会心得,哪怕这一次没有陈浮生临时将斗气注入他体内,他自觉也有一半以上的希望击败苏萨尔。

“克劳迪娅小姐,不知我是否有这个幸运能够与您共同欣赏艾达·罗兰小姐的歌剧。”看得出来,苏萨尔为这次邀请花了很大的心思准备,服饰华贵精致而显不出丝毫张扬,与托德家族悠久的历史十分契合,再加上他那一头亮金长发,俊朗外形,对于一般女性而言有着足够的吸引力,“艾达·罗兰小姐可是如今帝都最当红的歌姬,尤其她可不是那些身份卑贱的女人可以相比,体内流淌着纯粹的罗兰家族血脉,只是因为喜欢艺术,这才加入剧团中,等闲人难得一见。如果没有我们托德家族的盛情邀请,这一次也不会选择埃尔城作为巡游的一处站点。”

一面说着,苏萨尔转头看向陈浮生,“浮生先生是一位黄金阶的吟游诗人,在艺术上一定有着非凡造诣,艾达·罗兰小姐一定也十分希望能够亲耳听到您的评价,与您共同探讨音乐。”

“原来是名戏子。”陈浮生心中思忖,点点头,没有推辞,“正好我们在这里也待了好几日,能够在动身之前欣赏到这位罗兰小姐的歌喉也算是一桩美事。”

“怎么,几位这就要离开么。”脸上表情稍微停滞片刻,然后又迅速恢复正常,苏萨尔灿烂笑道:“正好我也要前往帝都报道,到了学院大家都是同学,又正好同路,不如结伴同行,彼此也有个照应。”

“这次只有亚当叔叔陪着我们,是因为我们在佣兵工会注册了身份,想要接几个任务顺便磨练一下自己的实力,可不是为了一路上游山玩水,欣赏风景。”维托不客气地将拒绝之意表露出来,“否则我们梅纳家虽然不如萨德家传承久远,但凑起一支护卫队伍来还没有太大难度。”

不比梅纳家中只有维托一名独子,没有任何继承上的纠纷只需专心钻研骑士之路,从小就要同几名同龄兄弟争夺这个位置的苏萨尔在人情交际上要远远胜出许多,听了维托可以说是敌对的话之后没有表露任何怒色,而是拍掌大笑,声音欢快道:“这样更好,我本来也有这样的打算,这才会选择去探查黑月沼泽,然后遇上几位,现在看来这岂不正是命运的安排,有浮生先生和莉·奥小姐在,我父亲也不必再在我身边安排其他多余的人。”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苏萨尔先生既然如此热情,让他同我们一起也不是不可以。”轻轻拍打维托肩膀,顺势往对方体内魔种处打入一丝暗示性神念,陈浮生忽然想起什么来一眼,呵呵一笑,道:“对了,这次和我们一同上路的,除了苏萨尔外,还有莱昂先生父女二人。”

“这是怎么回事?”前半句还未说完,苏萨尔就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可是等到陈浮生说出后半句,他当即愣在当场,露出一脸疑惑不解,“莱昂先生的女儿不是早就因为患病夭折了吗,我记得当时他甚至为此请过了城中几乎所有的医生和牧师祭司甚至一位擅于药剂制作的炼金师,难道这位是他新认的干女儿不成。”

白熊佣兵团在莱昂手中真正开始快速扩张,实力增强也就是在他觉醒前世记忆,差不多二十多年前开始,恰好与苏萨尔的成长过程相吻合。因而苏萨尔对莱昂的家庭性情作风等信息还是有些了解,在他看来,这位“粉碎者白熊”怎么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离开花费了大半个辈子的白熊佣兵团前往没有一点儿根基的帝都。

“不是,月儿小姐确实是莱昂先生的亲生女儿。”陈浮生点头肯定道:“当初这位小姐也确实没有夭折,但也没有能够治愈的可能性,因而这位莱昂团长便斥巨资又花费了完成佣兵任务积累下的几支人脉请人用魔法同神术制作了一件炼金器具,借助这件器具的神奇效果,这才能够一直活下来,他也一直没有告诉外人这些具体消息,但是随着月儿小姐越来越大,这件魔法装备的效果也越来越有限,如果再不能找到解决方法,只怕月儿小姐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而埃尔城虽然在魔法上强过南特这种海滨新城,但依旧远不如首都之地。”

事实上莱昂之所以让苏萨尔等人借助白熊佣兵团的名义行事也是有着自己一份私心。

他最开始也是怀疑黑月沼泽里面只怕有着死灵法师一类的人物,而死灵法术看似邪门恶毒,但对生命死亡的研究却要胜出其他魔法分类以及许多声称涉猎到生命领悟的神灵教会,因而当时他是打算着看看能否从对方处逼问或者交易到什么手段能够延缓这种状况的到来。

然后,好巧不巧地,克劳迪娅在陈浮生的帮助下成功唤醒前世,被其他重生者感应到。

然后,在家门口,莱昂捉住了被瓦伦丁派来打听克劳迪娅身份来历的索伦,被他拘禁起来,用偶然得来的邪门术法将对方体内轮回空间留下的那一点印记剥离出来,然后用在自己女儿逆天改命。

因为有送上门来的索伦拖去了时间精力,黑月沼泽对于莱昂的吸引力一下子减少大半。也是因为这样莱昂才会只给苏萨尔·托德安排了一名魔法师以及一名生命女神的牧者。否则应该是他这个团长亲自保证托德家族这一代中最出色的苏萨尔才对。

如今,那个体质孱弱的月儿在陈浮生的帮助下成功成为一名试炼者,而是还是划归在陈浮生名下,受他控制,自然事事都要以陈浮生为先。

而陈浮生则是要需要借助莱昂重生者的身份找到轮回空间安排在诺兰德大陆的其他重生者。

和克劳迪娅不同,虽然这些重生者一个个都十分多疑,甚至就连每次来到这里都会做出一番伪装,改变形貌。但这些年下来,和这些人有时也偶尔有过几次合作,莱昂自认能够从现实中找出他们来。

更何况陈浮生已经亲口告诉莱昂,他女儿的第一次试炼任务就在诺兰德大陆,在前往帝都之前开启。

女儿的状况如何,莱昂再清楚不过,如果被放到什么危险的任务世界中去,他不认为自家女儿能够安然坚持到最后。

但是在诺兰德大陆,就有许多转圜余地,莱昂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女儿度过对新人而言最为艰难重要的一场试炼,虽然这样会导致莱昂女儿的收获和通关评价差得可怜,但不过是第一场试炼任务,这些还不值得莱昂有什么反应,只要能够通过,就算是成功。

和女儿相比,白熊佣兵团的这些势力对于莱昂来说就算不上什么。

而且他知道陈浮生已经在佣兵中重要的一些人物身上做了手脚,哪怕他在外面晃荡消失个三五年,也不会引发什混乱分裂,尤其目前这家佣兵团已经不算是归他所有。

平心而论,莱昂对陈浮生并没有恨意。

他也清楚,他虽然从索伦身上剥离了轮回空间的印记,但对于成功没有半点儿把握。

就算在地球上,也只有极少一部分人在死后有望被拉到轮回空间中来。更不必说莱昂女儿先天不足,体内更是混有一半的剧情人物的血脉。

虽然看似是陈浮生施法将那点印记夺走,但能够成功,就值得莱昂将这笔账一笔勾销。

至于陈浮生目前发放的印记虽然看似残缺不全,限制太多,远不能真正轮回空间相提并论,但是这样的缺点对于只要求保命的人来说反而是天大的福音。

当然莱昂心中还有些其他盘算。

陈浮生实力本就极为高明,现在更是加入了轮回空间,将来进度幅度更是显见得惊人。

目前他刚刚结束试炼任务,当然不可能立刻接下有关诺兰德大陆的任务,但是诺兰德大陆是他出身世界,与那些等到任务一结束就要离开的契约者、重生者不同。

至于他的女儿,因为类似例子几近于无,莱昂也不敢确定到时候能不能随自己一道离开,但他觉得这种可能性不是太大。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女儿将来还需要陈浮生多加护持,毕竟诺兰德大陆不比神通绝迹的地球,只要没有引来国家政府这样的强大力量镇压几乎可以说不会有什么意外危险。

但诺兰德大陆的能量等阶却是高得吓人,传奇几乎就有了摧毁一座山峰,打断大江的力量,更不必说那些长生久视,高居天外的神灵。

偏偏这里和平静扯不上什么关系,各国以及各个种族间无休止地相互交战中,稍有不慎,就有丧命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女儿将来还需要陈浮生多加护持,毕竟诺兰德大陆不比神通绝迹的地球,只要没有引来国家政府这样的强大力量镇压几乎可以说不会有什么意外危险。

但诺兰德大陆的能量等阶却是高得吓人,传奇几乎就有了摧毁一座山峰,打断大江的力量,更不必说那些长生久视,高居天外的神灵。

偏偏这里和平静扯不上什么关系,各国以及各个种族间无休止地相互交战中。

第六十二章

因而陈浮生才特意施法抑制了它的萌发,将其与这件洞天之宝勾连起来,借此增厚其本源。

这样一来,虽然依旧不大可能成长为真正的天地灵根,但潜力也不会逊色这株扶桑木多少。

事实上不用陈浮生开口介绍,这枚种子一落入水中,幽若就感觉有一股玄之又玄的意境流露开来,随着水流扩散到周围的草木土地之中,连带着自己这具身躯也受到浸染,本质微不可查地提升了些许,法力运转越发灵动。

陈浮生一面分神时刻关注着黑山体内的法力变化,一面梳理整座洞天法器中的天地元气流动,将倩女幽魂世界中掠夺吞噬的两处空间彻底炼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时不时留意一下那颗葫芦灵种是否破开封印提前萌发,至于白熊佣兵团中已经跟着莱昂见过他的几名重要人物体内的魔种刚刚种下,更是要小心,毕竟这个世界神灵显圣,牧师祭司们借助神灵之力有时候的灵觉格外敏锐,说不定就可能被人看出到什么不妥来。

而克劳迪娅这些日子也不比他清闲多少。苏萨尔·托德原本因为敖璃实力强大,气质高贵以及带有异邦风情的美貌对她十分上心,只是敖璃乃是龙族公主,眼界何其高,几次追求未果下,苏萨尔便将目光放在了克劳迪娅身上。

毕竟克劳迪娅在修炼上的天赋早早便传了出去,布迪加拉的欧文家凭借出售葡萄酒的收入在整个神圣同盟帝国的子爵领中都能排上前列,一点儿也不逊色于一位封地伯爵。

最妙之处在于凯尔·欧文子爵除去克劳迪娅外再没听说过有其他子嗣,不由得让为家族继承序列拼命表现的苏萨尔·托德产生些想法。

克劳迪娅之前避让苏萨尔是因为当时他身上佩戴着白熊佣兵团的徽章,知道这个佣兵团和重生者,轮回空间等脱不开关系。然而在知道他并不属于白熊佣兵团,更是皇家学院的学生之后,态度明显转变不少,让苏萨尔大受鼓舞,越发殷勤起来。

相应地,从维托魔种中传来的情绪也是一日烈火一日,如果不是陈浮生传递过去平和的意念,安抚对方神魂的话,只怕年轻气盛的维托早就忍不住再次向苏萨尔发起挑战。

自从上一次在陈浮生的帮助下轻易取胜后,虽然苏萨尔实力还在他之上,但维托信心已经建起,再加上他能感觉到这些日子来自己斗气修行进步神速,远胜以往,仿佛青铜阶与白银阶间的屏障不过一层窗户纸一样,轻易便可捅破,再加上对于截脉点穴越发有着体会心得,哪怕这一次没有陈浮生临时将斗气注入他体内,他自觉也有一半以上的希望击败苏萨尔。

“克劳迪娅小姐,不知我是否有这个幸运能够与您共同欣赏艾达·罗兰小姐的歌剧。”看得出来,苏萨尔为这次邀请花了很大的心思准备,服饰华贵精致而显不出丝毫张扬,与托德家族悠久的历史十分契合,再加上他那一头亮金长发,俊朗外形,对于一般女性而言有着足够的吸引力,“艾达·罗兰小姐可是如今帝都最当红的歌姬,尤其她可不是那些身份卑贱的女人可以相比,体内流淌着纯粹的罗兰家族血脉,只是因为喜欢艺术,这才加入剧团中,等闲人难得一见。如果没有我们托德家族的盛情邀请,这一次也不会选择埃尔城作为巡游的一处站点。”

一面说着,苏萨尔转头看向陈浮生,“浮生先生是一位黄金阶的吟游诗人,在艺术上一定有着非凡造诣,艾达·罗兰小姐一定也十分希望能够亲耳听到您的评价,与您共同探讨音乐。”

“原来是名戏子。”陈浮生心中思忖,点点头,没有推辞,“正好我们在这里也待了好几日,能够在动身之前欣赏到这位罗兰小姐的歌喉也算是一桩美事。”

“怎么,几位这就要离开么。”脸上表情稍微停滞片刻,然后又迅速恢复正常,苏萨尔灿烂笑道:“正好我也要前往帝都报道,到了学院大家都是同学,又正好同路,不如结伴同行,彼此也有个照应。”

“这次只有亚当叔叔陪着我们,是因为我们在佣兵工会注册了身份,想要接几个任务顺便磨练一下自己的实力,可不是为了一路上游山玩水,欣赏风景。”维托不客气地将拒绝之意表露出来,“否则我们梅纳家虽然不如萨德家传承久远,但凑起一支护卫队伍来还没有太大难度。”

不比梅纳家中只有维托一名独子,没有任何继承上的纠纷只需专心钻研骑士之路,从小就要同几名同龄兄弟争夺这个位置的苏萨尔在人情交际上要远远胜出许多,听了维托可以说是敌对的话之后没有表露任何怒色,而是拍掌大笑,声音欢快道:“这样更好,我本来也有这样的打算,这才会选择去探查黑月沼泽,然后遇上几位,现在看来这岂不正是命运的安排,有浮生先生和莉·奥小姐在,我父亲也不必再在我身边安排其他多余的人。”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苏萨尔先生既然如此热情,让他同我们一起也不是不可以。”轻轻拍打维托肩膀,顺势往对方体内魔种处打入一丝暗示性神念,陈浮生忽然想起什么来一眼,呵呵一笑,道:“对了,这次和我们一同上路的,除了苏萨尔外,还有莱昂先生父女二人。”

“这是怎么回事?”前半句还未说完,苏萨尔就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可是等到陈浮生说出后半句,他当即愣在当场,露出一脸疑惑不解,“莱昂先生的女儿不是早就因为患病夭折了吗,我记得当时他甚至为此请过了城中几乎所有的医生和牧师祭司甚至一位擅于药剂制作的炼金师,难道这位是他新认的干女儿不成。”

白熊佣兵团在莱昂手中真正开始快速扩张,实力增强也就是在他觉醒前世记忆,差不多二十多年前开始,恰好与苏萨尔的成长过程相吻合。因而苏萨尔对莱昂的家庭性情作风等信息还是有些了解,在他看来,这位“粉碎者白熊”怎么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离开花费了大半个辈子的白熊佣兵团前往没有一点儿根基的帝都。

“不是,月儿小姐确实是莱昂先生的亲生女儿。”陈浮生点头肯定道:“当初这位小姐也确实没有夭折,但也没有能够治愈的可能性,因而这位莱昂团长便斥巨资又花费了完成佣兵任务积累下的几支人脉请人用魔法同神术制作了一件炼金器具,借助这件器具的神奇效果,这才能够一直活下来,他也一直没有告诉外人这些具体消息,但是随着月儿小姐越来越大,这件魔法装备的效果也越来越有限,如果再不能找到解决方法,只怕月儿小姐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而埃尔城虽然在魔法上强过南特这种海滨新城,但依旧远不如首都之地。”

事实上莱昂之所以让苏萨尔等人借助白熊佣兵团的名义行事也是有着自己一份私心。

他最开始也是怀疑黑月沼泽里面只怕有着死灵法师一类的人物,而死灵法术看似邪门恶毒,但对生命死亡的研究却要胜出其他魔法分类以及许多声称涉猎到生命领悟的神灵教会,因而当时他是打算着看看能否从对方处逼问或者交易到什么手段能够延缓这种状况的到来。

然后,好巧不巧地,克劳迪娅在陈浮生的帮助下成功唤醒前世,被其他重生者感应到。

然后,在家门口,莱昂捉住了被瓦伦丁派来打听克劳迪娅身份来历的索伦,被他拘禁起来,用偶然得来的邪门术法将对方体内轮回空间留下的那一点印记剥离出来,然后用在自己女儿逆天改命。

因为有送上门来的索伦拖去了时间精力,黑月沼泽对于莱昂的吸引力一下子减少大半。也是因为这样莱昂才会只给苏萨尔·托德安排了一名魔法师以及一名生命女神的牧者。否则应该是他这个团长亲自保证托德家族这一代中最出色的苏萨尔才对。

如今,那个体质孱弱的月儿在陈浮生的帮助下成功成为一名试炼者,而是还是划归在陈浮生名下,受他控制,自然事事都要以陈浮生为先。

而陈浮生则是要需要借助莱昂重生者的身份找到轮回空间安排在诺兰德大陆的其他重生者。

和克劳迪娅不同,虽然这些重生者一个个都十分多疑,甚至就连每次来到这里都会做出一番伪装,改变形貌。但这些年下来,和这些人有时也偶尔有过几次合作,莱昂自认能够从现实中找出他们来。

更何况陈浮生已经亲口告诉莱昂,他女儿的第一次试炼任务就在诺兰德大陆,在前往帝都之前开启。

女儿的状况如何,莱昂再清楚不过,如果被放到什么危险的任务世界中去,他不认为自家女儿能够安然坚持到最后。

但是在诺兰德大陆,就有许多转圜余地,莱昂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女儿度过对新人而言最为艰难重要的一场试炼,虽然这样会导致莱昂女儿的收获和通关评价差得可怜,但不过是第一场试炼任务,这些还不值得莱昂有什么反应,只要能够通过,就算是成功。

和女儿相比,白熊佣兵团的这些势力对于莱昂来说就算不上什么。

而且他知道陈浮生已经在佣兵中重要的一些人物身上做了手脚,哪怕他在外面晃荡消失个三五年,也不会引发什混乱分裂,尤其目前这家佣兵团已经不算是归他所有。

平心而论,莱昂对陈浮生并没有恨意。

他也清楚,他虽然从索伦身上剥离了轮回空间的印记,但对于成功没有半点儿把握。

就算在地球上,也只有极少一部分人在死后有望被拉到轮回空间中来。更不必说莱昂女儿先天不足,体内更是混有一半的剧情人物的血脉。

虽然看似是陈浮生施法将那点印记夺走,但能够成功,就值得莱昂将这笔账一笔勾销。

至于陈浮生目前发放的印记虽然看似残缺不全,限制太多,远不能真正轮回空间相提并论,但是这样的缺点对于只要求保命的人来说反而是天大的福音。

当然莱昂心中还有些其他盘算。

陈浮生实力本就极为高明,现在更是加入了轮回空间,将来进度幅度更是显见得惊人。

目前他刚刚结束试炼任务,当然不可能立刻接下有关诺兰德大陆的任务,但是诺兰德大陆是他出身世界,与那些等到任务一结束就要离开的契约者、重生者不同。

至于他的女儿,因为类似例子几近于无,莱昂也不敢确定到时候能不能随自己一道离开,但他觉得这种可能性不是太大。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女儿将来还需要陈浮生多加护持,毕竟诺兰德大陆不比神通绝迹的地球,只要没有引来国家政府这样的强大力量镇压几乎可以说不会有什么意外危险。

但诺兰德大陆的能量等阶却是高得吓人,传奇几乎就有了摧毁一座山峰,打断大江的力量,更不必说那些长生久视,高居天外的神灵。

偏偏这里和平静扯不上什么关系,各国以及各个种族间无休止地相互交战中,稍有不慎,就有丧命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女儿将来还需要陈浮生多加护持,毕竟诺兰德大陆不比神通绝迹的地球,只要没有引来国家政府这样的强大力量镇压几乎可以说不会有什么意外危险。

但诺兰德大陆的能量等阶却是高得吓人,传奇几乎就有了摧毁一座山峰,打断大江的力量,更不必说那些长生久视,高居天外的神灵。

偏偏这里和平静扯不上什么关系,各国以及各个种族间无休止地相互交战中。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女儿将来还需要陈浮生多加护持,毕竟诺兰德大陆不比神通绝迹的地球,只要没有引来国家政府这样的强大力量镇压几乎可以说不会有什么意外危险。

但诺兰德大陆的能量等阶却是高得吓人,传奇几乎就有了摧毁一座山峰,打断大江的力量,更不必说那些长生久视,高居天外的神灵。

偏偏这里和平静扯不上什么关系,各国以及各个种族间无休止地相互交战中。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女儿将来还需要陈浮生多加护持,毕竟诺兰德大陆不比神通绝迹的地球,只要没有引来国家政府这样的强大力量镇压几乎可以说不会有什么意外危险。

但诺兰德大陆的能量等阶却是高得吓人,传奇几乎就有了摧毁一座山峰,打断大江的力量,更不必说那些长生久视,高居天外的神灵。

偏偏这里和平静扯不上什么关系,各国以及各个种族间无休止地相互交战中。

第六十三章

“这个剧团的乐器很是别致啊,我之前从来没有在别的地方听过。”

耳听铮铮之音渐自从幕后响起,陈浮生微微一笑,好奇道:“不过和艾达·罗兰小姐的歌喉以及舞姿配合起来倒是有一种特殊的韵味。”

“嗯,我想一下……”没有在意苏萨尔的神色,西塞罗哈哈一笑,径直走来,将苏萨尔从中间挤到旁边,然后重重往宽大皮椅上一仰,摸摸下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一种叫做‘筝’的乐器,据说是很久之前从东方的神龙帝国传来。本来除去罗兰家里供养了几个乐师自娱自乐外,也没多少人欣赏。不过这两年艾达·罗兰小姐名气越来越大,再加上帝都那些整日无所事事,满脑子只想着赢取芳心的贵族少爷们的追捧,连带我都知道了这些,如果艾达·罗兰小姐继续在舞台上活跃几年,说不定它就真得有那么一点可能一跃成为主流乐器。”

苏萨尔自然不会忘记自己之前就是用陈浮生吟游诗人的身份来劝几人到来剧院,这时见陈浮生似乎对此颇有兴趣,而自家哥哥借着谈论乐器轻而易举地与陈浮生搭上话,当即开口道:“是有人说罗兰家族中还混有东方贵族的血脉吗,也是因为这样,当时他们才能占据与神龙帝国以及孔雀王朝贸易的绝大部分,金币就像流水一样,比起任何一家王室来都要富有,乐器又怎么只有筝一种,只可惜后来航路断绝,这才与东方彻底断了联系,现在除去永生的神灵外,只怕也就寥寥几个半神还记得当年的盛况,至于我们这些也就只能凭借文字记录中想象一下了。”

轻轻叹口气,苏萨尔不无遗憾道:“据说东方有一种像蝉翼一样轻盈的布料,做出来的舞裙可以轻易地被塞进那些夫人小姐们随身携带的香水瓶中,穿在身上更是感觉不到一丁点儿重量,如同微风吹拂,细水流淌一般轻柔,他们的瓷器,更是精美不似凡物,任何一件都足以用在王室的典礼之上。更主要的这些据说都是纯粹人力所制,没有任何神术魔法的力量在其中。”

“相比起这些我倒是更想试试茶水这种传说的饮料。”谈及东方,西两兄弟似乎忘却了不怎么和睦的关系,西塞罗眼含渴望道:“据植物百科全书上说,这种植物有着神奇的魔力,是好几种精神力和解毒药剂的主要材料,其中最珍贵的更是可以改善饮用者的天赋,增进元素亲和性,只可惜哪怕是精灵中那些德鲁伊也没能培育出可以在我们大陆上生长的茶树来。”

“茶水确实有些特殊效果,但也不像你们所说的神奇。”维托突然插上一句,眼中以及语气中的骄傲与淡淡不屑表露无疑,“不过如果恰逢遇上临近突破当前位阶的时候,饮用一杯,确实……”

“咳咳!”一声轻咳在包间内响起,却是一直低调不语的维妮卡提醒自家哥哥谨言慎行。

不过这也不过是欲盖弥彰,因为就连克劳迪娅都不自觉抬起头看向陈浮生。

觉醒前后记忆交织在一起,让她委实混乱了好几日,其中有一件事她记得尤为深刻,那就是她从维托兄妹口中知道陈浮生曾经用茶水招待过他们,甚至那个斗气停滞已久的家族骑士温德更借此一举突破到白银高阶。

在觉醒了契约者的记忆之后,在克劳迪娅看来,如果能够从陈浮生这里得来少许,到时候无论是自身直接服用还是带出轮回空间都有大用,至于陈浮生所谓手中所有茶叶都已经用完的说辞她却是没有相信多少,只是这些日子下来,虽然一路同行,但两人关系进展寻常,再加上她思忖着距离轮回空间真正投入力量进来,加快任务进度总还有几年时间,还不必太过着急提上这些。

陈浮生没有因为维托一时失言就心生不满,左右维托身怀魔种,心思越乱,魔种浸染越深,反而维托这句无心之失倒是给了有心一试艾达·罗兰身上古怪之处的他一个由头想法。

想到这里,他身子一正,手心摊开,亮出几片卷曲如青螺的叶片,笑问道:“这位艾达小姐的歌声确实有着感动灵魂的力量,实在是我生平仅见。这几天来,我们小队承蒙苏萨尔先生以及托德家族的盛情招待。恰好我手上有几片从银月森林中流出来的茶叶,不知道托德家能不能允许在下举行一场小小宴会,回谢苏萨尔少爷的同时请来那位艾达·罗兰小姐出席,大家就音乐艺术共同探讨一二?”

说到这里,陈浮生看着西塞罗两兄弟,不好意思道:“在下不过无名之辈,但苏萨尔先生曾说过,托德家族与罗兰家族乃是世代的交情,这邀请的重任不知拜托两位?”

苏萨尔的职业虽然是武者一侧的游侠,但也能够感受着这几片小巧叶子中的绵长清新的生机,知道这应该确实是所谓的茶叶,不由感觉到棘手。

虽然他对陈浮生说艾达·罗兰在此驻足全是因为托德家族,但他心里清楚,两家其实也没有什么交情,这家剧团因为有着罗兰家族在背后的援助也不在乎这些什么门票收入,因为知道这些,托德家族本来也没抱什么指望,谁知道对方却一口答应下来,为此他多少也有些惊讶。

没想到刚才一时口快,现在却是给自己挖了个不大不小的坑。

感受着西塞罗似笑非笑的目光,苏萨尔一咬牙,当即同意下来。

平心而论,他对于这据说已经消失千年,仅在精灵圣地中有少量出产的灵茶也是有些好奇,而且在他看来,以艾达·罗兰答应在埃尔城演出来看,如果他打着陈浮生这个黄金阶吟游诗人的名头,此事成功的希望应该也不会太小。

“小姐,这里有给您的信件。”

被盛满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篮以及大大小小的各色礼物包装盒占据了多半空间的专属化妆间中,正对着等人高的玻璃镜面卸妆的艾达·罗兰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向名为伴舞,实为家族安排给自己的贴身护卫碧儿。

随着礼物,花篮送给自己的自然还有纷纷洒洒数之不尽的信件,碧儿专门挑出这一封来自然有着足够的理由。

“托德家的二少爷苏萨尔·托德邀请您参加一个小型的聚会,我向剧院的管事询问过了,在我们表演的时候,小姐您让我关注的那个包间据说就是他的专属包间。”

身子一挺,将书信递上前去,碧儿解释道。

不过信件不是一封,而是两封。

接过书信,艾达·罗兰目光扫过,眼睛一亮,看也不顾上面那一封,直直看着底下的封面,头也不抬,挥挥手,开口道:“碧儿你先不要管我这里,赶紧去将三叔公请来。”

“这……”

碧儿声音犹豫,她作为贴身护卫,哪里有离开主人的道理,尤其是剧院这种人流不息的所在。

“快去,这件事就算和你说了,你也理解不了,直接按我说得办就是。”

“阿愁,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几步远,你居然把碧儿都派了出去。”

稍带片刻,一个灰衣老者怀抱古琴,右袖一拂,推开化妆间大门,似缓实疾走来,看着妆容卸了一半的艾达·罗兰,不解问道。

“碧儿,你在外面守着,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吩咐完这句,艾达·罗兰将还未拆封的书信递给看者,眼神示意一下,道:“三叔公,你且看看这封书信。”

“好纯粹的剑意!”

两眼一睁,老者右手在怀中古琴上快速一拂,带出一阵山泉叮当之声,连退三步,梳理整齐的灰白长发无风自动,衣衫高高鼓起,浑圆如球,一股凌厉气势从身上散发出来,气机锁定艾达·罗兰手上那封信纸,然后气势又迅速回落下去,摆摆手,自嘲一句:“信上面剑意纯而不霸,写这等信的人没有恶意,是你三叔公我大惊小怪了。”

接过信件,翻来覆去查看好几遍,摩挲着信纸,嗅着上面新鲜的墨香,老者脸上疑惑之色更浓,“当年我们大夏流落到诺兰德大陆的族人本就没有多少,这么多年下来大半更是被战争夺去性命,留下来的少半就算没有被这里的人族彻底同化,对于故乡的了解也是所剩无几。怎么会忽然冒出个人能够写一手最正统的神州文字,而是看起来最起码也得是二十年寒暑不辍才有这等火候,而且想要字生神韵,可不仅仅是临摹字帖就能做到这么简单。”

“三叔公你再仔细看看他所用的纸墨。”艾达·罗兰提醒道:“开幕的时候,我在舞台上就感觉到有一处包间给我特殊的感觉,本来我还想等下场后好生打探一下对方的底细来历,没想到对方却是早一步送上来了这封书信,碧儿说那个包间是托德家族的二少爷专用,叔公,您老人家有没有听说过他们和我们大夏子民有什么特殊关系?”

“没有。”灰衣老者断然否定,眉头紧锁,道:“阿愁,你天生灵觉敏锐,所修行的虽然不擅攻伐,但在这方面还要胜过我,应该不会有错。只是……”

沉吟半响,老者好似想通什么,嘿然一笑,手指在封口一划,取出信件道:“直接看看他们在信上说了什么便是,咦,居然是想请我们品鉴茶叶,到时候三叔公陪你一起去,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物。”

在当知道艾达·罗兰这位出身高贵的灵魂歌姬来到托德家做客之后,就连苏萨尔都无法阻止贵族少年蜂拥而来,使得陈浮生本意的一场小小聚会规模忽然间扩大了七八倍不止。

尤其是在当这些如同发情孔雀一样激情澎湃的青少年在看到敖璃、克劳迪娅几女时更加兴奋起来。

因为这样,陈浮生准备的茶叶自然被重新收起,代以托德家的厨师。

不过好在陈浮生的目的已经达到。

“看来这罗兰家的实力不低,居然连一个护卫都有如此高人陪同,不过在苏萨尔口中似乎这罗兰家自从诺兰德大陆与东方断了往来之后,就不可避免地衰落了下去,虽然凭借底蕴还是强过托德家,但也不过是一线之隔,看来很是深谙韬光养晦啊。”目光从盛装绰约的艾达·罗兰移到她身后的灰衣老者身上,陈浮生暗自笑道。

虽然这灰衣老者做了伪装,但在鲲鹏慧眼之下,根本无所遁形。

如果说陈浮生只能从艾达·罗兰的眉眼间辨认出一丝熟悉痕迹的话,这个灰衣老者基本上就同陈浮生没有什么两样,血脉完全源自同一支人族,和诺兰德大陆上的截然不同。

而且这个灰衣老者的实力委实不低,已经稳稳有了丹成的级数,而且气息隐而不露,比起诺兰德大陆的那些黄金阶的骑士和魔法师来看起来就要高明许多。

感应更是敏锐,陈浮生视线方一落到身上,便心生感应抬起头来,露出一对被翡翠色镜片掩饰的瞳孔,向着陈浮生回望过去。

自有无形剑气随之而发,向着陈浮生压下,俨然一名剑修。

不过在看到陈浮生未加掩饰的黑发黑瞳,相比起苏萨尔等人棱角柔和许多的五官以及身上那领青巾道服后,这名老者显见也是有着些许失神。

屈指轻点,就有道道涟漪在虚空中荡漾生起,将无形剑气化于无形,没有惊起一点儿烟尘。

“无边海上的天风难道已经结束了?阁下是哪家书院门派的高徒?如今我中土神州可还是大夏朝坐拥天下?”

见陈浮生轻易将剑气化解,老者大致知晓陈浮生实力高低,不再出手,对着一直分神关注的艾达·罗兰点头示意一下,然后将声音凝为一线,传入陈浮生耳中。

“无边海,天风,大夏朝……”

老人传音时所用的并不是诺兰德大陆的通用语,不过陈浮生稍加分辨分析,眉头就已经舒缓下来,知晓老者的语言主要基于大齐洛阳一带口音加以变化而成,只是稍显生硬,多少也掺了些通用语的发音在其中。

“高徒算不上,不过在下出身的九天剑派也算薄有威名,不知老丈是否知晓。”仔细观察着看者与艾达·罗兰脸上同时有喜色一闪而过,陈浮生半真半假传音道:“在下和同伴是在风浪作用下意外流落到这里的,一直在寻求如何返回家乡,不知老丈可否指点一二?”

“”至于天下如今是哪家王朝吗……”陈浮生话音一转,道:“这件事不若等老丈为我解惑之后,我在继续回答。”

“九天剑派,先祖的记载中没有提到过,看来是在这千年之内方才崛起。”脸上异色一闪,不过老者却是没有动怒,反而老老实实回答道:“如何回去,如何来的再如何回去就是。既然你等能够过来,说明海上持续了这么多年的天风终于有了减弱的趋势,等到风力彻底消失之后,再坐船重新返回就是,不过按照历法推演,这最快也要等到五年之后吧,如果到时候陈先生想要回去的话,或许可以来找我们罗兰家来,大家互利互助。”

“五年?五年之后,到底会发生些什么事情?”陈浮生暗自分析着老人的言语,知晓继续谈下去就有露馅嫌疑看一眼左右,脸上神色不动,继续传音道:“这里人多眼杂,这里能人异士不少,我们还是小心为上,不如今晚大家再好生交流。”

“好!”老者目光一转,点头答应下来。

“两位实力虽然不错,但绝非真正主事之人,不知能否请他出面一晤?”没有了白日的伪装,灰衣老者将自己的面目完全展露出来,挺身站在艾达·罗兰身前,精光隐现,直直看着陈浮生与敖璃道:“想来他是觉得白日人多,不方便现身,怎么现在还是如何鬼祟小心?”

对视一眼,陈浮生与敖璃眼中都有些不解,陈浮生摇摇头,道:“不知老丈有何误会,但的的确确只有我们两人无疑。”

“误会?”老人冷哼一声,示意碧儿与自己一前一后将艾达·罗兰牢牢护卫起来,手指悄然放在琴弦之上,随时做好出手准备,“两位莫非见我老迈就觉得我老糊涂不成,你们两个实力虽然不错,放在神州也算是一等一的天才,可是毕竟距离修炼到肉身金刚不坏的神通境界尚远,没有高人护持怎能在绵延万里的浩荡天风中存活下来。难道说你们身上有镇派级宝物不成?”

“太年轻?”陈浮生看看自己,再看看敖璃,轻笑出声,随手布下一道法力屏障。如果说陈浮生的年纪还欠缺些的话,敖璃却是真正的真龙之体,寿有万载,结结实实地度过了数百岁的春秋,比起这个灰衣老者怕是还要翻上两番。

不过他倒是大概听白了灰衣老者话中的意思。

那天风显然就是他与敖璃曾经经受过的虚空风暴。那个什么神龙帝国,孔雀王朝根本与这诺兰德大陆不在同一个世界之中,这才会断绝往来数百年乃至上千年。

只是这两个世界不知怎么回事,虽然还是有着虚空风暴作为阻隔,但联系似乎十分紧密,甚至每隔一段时间,当虚空风暴减弱之时,两个世界居然就能够真正连通起来。

这也就是说从某种层面上说,这两个世界其实已经融合为一,只是还不够完全罢了。

只是这种猜想太多大胆,陈浮生觉得根本不可能实现。

要知道两片天地一旦在虚空中真正成型,距离最近者都需要元神级数的高人全力飞遁上月许光阴。

当时陈浮生与敖璃二人是因为背后有着龙族数位龙王同时出手,以大法力将他们送入虚空。

如果诺兰德大陆和那个大夏朝所在的神州世界真得是两个世界,然后距离却有如此接近被硬生生搓揉到一起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有大法力者从中插手,而且这种人物的实力之强,远非所谓的元神所能比拟。

操控世界,干涉宇宙时空。陈浮生细数经历过的一切,也就只有那个说不出来历的轮回空间才有可能。

而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陈浮生对其的评价只怕还要拔高好几层。

“等等,轮回空间发布任务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浮生下意识摸摸下巴,他本身就是修道之人,再加上因为有着鲲鹏慧眼,因而从一开始观察和思考的角度和层次就比之前大多凡人出身的契约者要深入许多。

轮回空间这等伟力,做这种事情绝不可能没有目的,或者在轮回空间中被压迫得无以反抗的那些契约者猜测的一样,是靠玩弄契约者为乐这么低俗简单。

他能够看到,轮回空间会通过发布任务来控制任务世界的气运流动汇聚,就如同下棋布局或者给树木修剪枝叶一般,保证世界剧情向着自己计划的方向发展。

同时,他还注意到那些被契约者击杀或者因此波及的人或者妖怪精鬼的魂魄没有从尸身中散溢出来,然后在天地中消磨殆尽,而是诡异地消失不见,其去处无需考虑,定然是被轮回空间消失。

随之不见的,还有其中蕴含的一点儿本源之力。

而如果陈浮生估计没有错误的话,这些被轮回空间收集来的气运、魂魄、本源等则是被其以生存点、装备、血脉的方式重新生产出来,返回契约者手中。

再配合着神州世界与诺兰德大陆,陈浮生倒是真正有了些猜测。

轮回空间发布的大多数任务大多与战斗有关,要么是搅动得一地风云,气运激荡不安,而这事实上是在消磨本源防护之力,这很容易理解。在面对外来侵略时,统治混乱的总比法网严密,秩序井然得要反应迟钝许多。

而轮回空间则是利用契约者与试炼者挑动几起事消磨世界防护力量,消失其本源。

如果诺兰德大陆和那个大夏朝所在的神州世界真得是两个世界,然后距离却有如此接近被硬生生搓揉到一起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有大法力者从中插手,而且这种人物的实力之强,远非所谓的元神所能比拟。

操控世界,干涉宇宙时空。陈浮生细数经历过的一切,也就只有那个说不出来历的轮回空间才有可能。

而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陈浮生对其的评价只怕还要拔高好几层。

“等等,轮回空间发布任务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浮生下意识摸摸下巴,他本身就是修道之人,再加上因为有着鲲鹏慧眼,因而从一开始观察和思考的角度和层次就比之前大多凡人出身的契约者要深入许多。

轮回空间这等伟力,做这种事情绝不可能没有目的,或者在轮回空间中被压迫得无以反抗的那些契约者猜测的一样,是靠玩弄契约者为乐这么低俗简单。

他能够看到,轮回空间会通过发布任务来控制任务世界的气运流动汇聚,就如同下棋布局或者给树木修剪枝叶一般,保证世界剧情向着自己计划的方向发展。

同时,他还注意到那些被契约者击杀或者因此波及的人或者妖怪精鬼的魂魄没有从尸身中散溢出来,然后在天地中消磨殆尽,而是诡异地消失不见,其去处无需考虑,定然是被轮回空间消失。

随之不见的,还有其中蕴含的一点儿本源之力。

而如果陈浮生估计没有错误的话,这些被轮回空间收集来的气运、魂魄、本源等则是被其以生存点、装备、血脉的方式重新生产出来,返回契约者手中。

再配合着神州世界与诺兰德大陆,陈浮生倒是真正有了些猜测。

轮回空间发布的大多数任务大多与战斗有关,要么是搅动得一地风云,气运激荡不安,而这事实上是在消磨本源防护之力,这很容易理解。在面对外来侵略时,统治混乱的总比法网严密,秩序井然得要反应迟钝许多。

而轮回空间则是利用契约者与试炼者挑动几起事消磨世界防护力量,消失其本源。

同时,他还注意到那些被契约者击杀或者因此波及的人或者妖怪精鬼的魂魄没有从尸身中散溢出来,然后在天地中消磨殆尽,而是诡异地消失不见,其去处无需考虑,定然是被轮回空间消失。

随之不见的,还有其中蕴含的一点儿本源之力。

而如果陈浮生估计没有错误的话,这些被轮回空间收集来的气运、魂魄、本源等则是被其以生存点、装备、血脉的方式重新生产出来,返回契约者手中。

再配合着神州世界与诺兰德大陆,陈浮生倒是真正有了些猜测。

轮回空间发布的大多数任务大多与战斗有关,要么是搅动得一地风云,气运激荡不安,而这事实上是在消磨本源防护之力,这很容易理解。在面对外来侵略时,统治混乱的总比法网严密,秩序井然得要反应迟钝许多。

而轮回空间则是利用契约者与试炼者挑动几起事消磨世界防护力量,消失其本源。

第六十四章

“噗!”

一口鲜血喷出,在空中就蒸腾为灼热雾气,烧灼一空。陈浮生长呼口气,将体内激荡的真元法力平复下去,心有余悸地抬头向上看去,视线穿过那只气势大减的玄色水蟒,落在茫茫虚空之中。

就在刚才,他下意识地想要用法力验证自己猜想是否正确,没想到方才推演出一个头,就连大致脉络都未摸索出来,就感觉有无穷巨力加身,压制得自己根本无法动作分毫。

当发现这股力量并非来自轮回空间时,瞬间他就明白过来,这是他猜测的东西牵涉太过重大,已经干涉到了这一方天地运转的根源,这才受了天地真灵的反噬之力。

立刻陈浮生就明白过来自己必须停下这种推演,幸而他没有修行过什么推演天地灵机的法门,这样一来,虽然窥伺到的天机要模糊许多,但也不至于被天地大势裹挟进去,抽身起来也要容易许多。

“在下一时见到同族中人,一时有些拿捏不住自身气血,倒是让两位见笑了。”陈浮生摆摆手,随口解释了一句,指一指身上道服,然后才道:“我们又何须欺瞒两位,实不相瞒,我们能够在那天风中保得性命确实有赖身上这件异宝,只是这件法器的灵性也是因此受损不少,不知要花多久才能蕴养如初,最起码二三十年里不能再指望它分毫了。”

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自成洞天世界,天然带有封禁之力,然而艾达·罗兰美眸轻扫,却是仿佛直接感受到其底下镇压的混沌风暴的本质一般,冲着抱琴老者点点头,道:“在这件法衣上,我确实感受到了残存的空间之力,依旧十分活跃,好像一座火山一样随时有可能喷薄而出,这一点做不得假。”

“能够抵挡得住天风侵蚀的宝物可不多见,家族中的记载中可没有见过有九天剑派,能够在千年间发展出如此底蕴,看来大夏朝果然早已覆亡,连带着许多门派都因此波及。”老者深深看向陈浮生身上道服,道:“能够被允许携带这等宝物,看来陈先生的身份在你们门派中很不一般啊!”

“论起出身来,陈某比起罗兰家可要差了许多。”陈浮生嘿然一笑,意有所指道。

除去艾达·罗兰,就连这个灰衣老者身上也有着淡淡龙气,只是远比不上艾达此女身上能够凝为真龙之形来得浓郁纯粹罢了。

“怎么,你知道我们来历?!”陈浮生话一出口,灰衣老者心中一惊,脸色就是一变,前踏一步,剑意昂扬而发。

诺兰德大陆与中土神州断绝音信已近千年之久,更何况他们这一支族人当初背井离乡之时当时正值神州陆沉,山河破碎之时,按理说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相比神州亿兆子民来不过九牛一毛的寥寥数百人才对,怎么这个偶然流落此地的年轻人话里话外却仿佛对自己等人颇有了解,难不成对方是知晓了那件物事不成。

大夏朝与诺兰德大陆当年能够互派船队横渡无边海进行贸易往来,那时候海上的天风威力几近于无。

但是当老者等人的先祖躲避战乱从中土神州逃离之时,虚空风暴却是已经有了开始肆虐的苗头,

当然,在当时这却是保护他们躲过追兵的最佳屏障。虽然当时追随老者先祖而来的那一批大夏子民中虽有许多实力非凡,但大多还是凡人,不能同陈浮生这样的修道高人相提并论。当时他们之所以能够跨越无边海,倚仗的是老者祖上代代相传的异宝定住了虚空风暴,也正是因为知晓老者祖上的特殊身份再加上也需要靠着这件宝物助他们安然通过突然肆虐起来的风暴,当时罗兰家族安派在神州的那些人才会将老者祖上导劝到诺兰德大陆来。

至于这场虚空风暴愈演愈烈,足足持续千年之久,而老者先祖与体内本就混有大夏血脉的罗兰家族相互通婚,最终两支血脉合二为一就是双方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陈先生应该是出身新朝皇族吧?”艾达·罗兰从老者背后走出,前进数步,目光灼灼地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敖璃,“虽说已经过了千年,但我们楚家一直孤悬海外,没有朝见新朝天子,想来陈先生觉得对我们这些前朝遗民不方便说起这些,才没有一开始告诉我们中土神州的情况。”

陈浮生能够察探到艾达·罗兰与抱琴老者身上怀有龙气,同理艾达·罗兰自然也心有所感,尤其她修行的法门又格外注重这些感应之力,更是敏锐。

虽然陈浮生与敖璃两人中看似一直都是陈浮生引导主事,但艾达·罗兰却能敏锐察觉到敖璃从神魂到肉身都透露着浓郁几近实质的龙气,比起陈浮生甚至自己都要超出不知多少。

而中土神州虽然与陈浮生出身的世界有许多类似却是真龙绝迹,故而虽然她也隐约感觉到敖璃身上的真龙气息与天子龙气有细微差异,但艾达·罗兰根本没有想到这方面去,在她看来,敖璃的身份显见得要比陈浮生要尊贵许多,说不定就是取代大夏的新朝公主。

一个公主,还是精通道术和武道神通的公主。

在心中反复咂摸其中的沉重分量,艾达·罗兰却是聪慧地没有将对方身份捅破,她自然是知道这个身份有多么敏感,一旦让对方知道自己看出了这一点,只会把目前四人间随意一句话都可能引发严重后果的局势搅扰得更为复杂。

这不是艾达·罗兰和她那位三叔公找上陈浮生两人的目的。

“艾达·罗兰是我在外面时才会用到的名字,我的家人都称呼我阿愁,楚莫愁。”艾达·罗兰吟吟一笑,只能勉强分辨出淡薄神州血裔的头高高扬起,声音中满是骄傲,“我之楚字,乃是出自江陵楚氏,为帝高阳之苗裔,有先祖衍为大夏王朝制新历,有书《司辰星漏历》一十二卷。”

楚莫愁是看到陈浮生与敖璃都是修行中人,这才抛出这些话来,想要投石问路,看看两人反应。只可惜她不知陈浮生和敖璃虽然确实是自异界而来,却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大夏所在的中土神州。

自然,陈浮生不会知道所谓的江陵楚乃是大夏皇族中重要一支,也不会知晓楚莫愁口中曾造新历的先祖本就有着江陵王的爵位。

罗兰家,或者说楚家,本就是大夏皇室,这也是楚莫愁与这灰衣老者身怀龙气的真实缘由。

“江陵楚么?”陈浮生点点头,作沉思状,“我似乎有所耳闻。”

这就是谎言了,在楚莫愁说出的几句话中,他能够理解的只有“帝高阳之苗裔”这几个字,不过那是他出身的那个世界,楚莫愁所谓的“帝高阳之苗裔”曾经也占据荆楚一带建国立号,不过只是局限在大江之下,从未能一统九州。更是早就在数千年前就已经覆亡。之后不见有太多的出色人物出现。

至于大夏朝,陈浮生则是没有找到与之对应的朝代。不过这终归是两个世界罢了,不可一概而论。

自来到诺兰德大陆,接触轮回空间之后,陈浮生已然知晓有不少世界都与自己出身的世界文化渊源、历史脉络大有契合,如果换了刚来的时候,少不得就要因为“帝高阳之苗裔”这几个字面色大变。

“两位与我等均为神州血裔,在这异域番邦之地本就应当同舟共济,两位纵然有一身神通,但想要在这幅员辽阔,不逊色神州分毫的新世界中从头打拼出一片天地来怕也不是一件易事。”艾达·罗兰,或者说楚莫愁,声音越发诚恳,谆谆善诱道:“不瞒两位,等到无尽海上的天风平静到足以同行之时,我们楚家是一定要返回故土祭祖,看一看从未体会过的故土风貌的,这是我们历代先辈留下的遗训,违背不得。两位如若愿意,当可与我等同行。当然您们两位在这之前,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只需一道魔法消息告知一声,我们楚家绝对尽力协助。在神圣同盟中,我们楚家还是有一定实力的。”

虽然话说的还不算特别露骨,但其中的善意与力量含义还是清晰地表达出来。

虽然血脉传到楚莫愁这一代,她的外貌和诺兰德大陆本土人族已经几乎看不出什么两样,但在罗兰家族,还是有着许多像抱琴老人一般留有鲜明神州人族面目特征的人存在。

再加上基于先祖遗训以及某些其他原因,楚家人千年来主要还是延续了祖先流传下来的文化传承以及修行之法,这使得罗兰家族虽然财力雄厚,也拥有与之相称的强大实力,却始终未能完全融入到神圣同盟中去。

当然这也是他们有意为之。

但这样也带来一处弊端,要维持这么大的家业,总有人才不足之感。而因为血脉与文化的关系,罗兰家族与培养出来的诺兰德本土人才间总是有着本能的疏离与不信任。陈浮生与敖璃却是有着和他们一样甚至更加纯正的神州血统。

而且他们的实力更是不容小觑,当年楚家先祖身份尊贵,随他来此的也有高人,楚家自有上佳功法传承,借此也着实培养出不少高手。

就好比在楚莫愁身边贴身保护的这位抱琴老者就是距离觉醒起源不过一步之遥的强大武者,尤其他琴发剑气,剑藏琴音,手段莫测,真实评价还要再提高一筹,哪怕在整个楚家,除去某些不可轻易动用压箱底招数外,单论实力,老人也排得进前五之列。

而苏萨尔所在的托德家族贵为伯爵。传承数百年,但最强者也不过只是名黄金阶的人物而已,就连这样也不能轻易出手,非得等到整个家族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时才会真正现身。

可是在剧院接过陈浮生那封书信之后,老人也是一眼看出其中蕴有玄妙剑意,虽说最后看出其中剑意偏于生机演化,不含杀心,但抱琴老者却是坦言单论剑术,剑心,陈浮生的境界或许还要在修持了近百年的自己之上。

等到白日真正见过陈浮生,老人提防之意更重,而陈浮生身边却是多了一个气势比起他来毫不逊色的敖璃。

如果能够一同招揽到来,罗兰家明面上可以动用的强大战力一下子多出近半,不论是对于楚莫愁还是整个楚家都是一件彻彻底底的好事。而这还是没有考虑到陈浮生身上那件直面虚空风暴却依旧完好保存下来的法衣的前提下。

当然楚莫愁最看重的还是敖璃这个公主的身份。已过千年,楚家作为前朝遗民,又混有了诺兰德人种血脉,一直留在神圣同盟中也就罢了,但如果真按照楚莫愁所说要远渡重样,返回神州,指不定要遭遇新朝政府和地方多少明里暗里布下的麻烦。

如果有一名实力非凡,地位尊贵的公主说和,就要顺畅许多,而作为引荐者,楚莫愁在家族中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两位盛情,陈某感激不尽。”陈浮生摇摇头,婉拒道:“要不是梅纳家族发现了我们,只怕我们二人不知要在这片陌生海域中漂泊多长时间。我们如今已经同维托兄弟他们结为一只冒险小队。打算护送他们三人前往帝都的过程中顺手接些任务磨砺一下,只怕与莫愁小姐既不顺路,时间上也对不上。”

“这一点,陈先生大可放心。”与抱琴老者对视一眼,楚莫愁欣喜说道:“罗兰家的收入本来就不是主要依靠封地,而是通过经商,整个神圣同盟哪里有比帝都更为繁华的所在,如今早就已经大半迁到了帝都中来。我这一次巡游时间已久,埃尔城正式这最后一站,原本就打算此间事了后就动身上路,不在路上继续停留。”

这句话半真半假。

楚家的根基毕竟来自神州,因而哪怕不可避免地混入这里人的血脉,但大部分人还是如抱琴老者一般有着鲜明神州特征,如楚莫愁类似长相的反而地位不怎么重要,更不要说有着抱琴老人贴身保护,楚莫愁是另有缘故。

而她参加剧团,巡游表演也不仅仅是醉心艺术这么简单,而是另有目的。

且他们的实力更是不容小觑,当年楚家先祖身份尊贵,随他来此的也有高人,楚家自有上佳功法传承,借此也着实培养出不少高手。

且他们的实力更是不容小觑,当年楚家先祖身份尊贵,随他来此的也有高人,楚家自有上佳功法传承,借此也着实培养出不少高手。

就好比在楚莫愁身边贴身保护的这位抱琴且他们的实力更是不容小觑,当年楚家先祖身份尊贵,随他来此的也有高人,楚家自有上佳功法传承,借此也着实培养出不少高手。

就好比在楚莫愁身边贴身保护的这位抱琴就好比在楚莫愁身边贴身保护的这位抱琴琴老者却是坦言单论剑术,剑心,陈浮生的境界或许还要在修持了近百年的自己之上。

等到白日真正见过陈浮生,老人提防之意更重,而陈浮生身边却是多了一个气势比起他来毫不逊色的敖璃。

如果能够一同招揽到来,罗兰家明面上可以动用的强大战力一下子多出近半,不论是对于楚莫愁还是整个楚家都是一件彻彻底底的好事。而这还是没有考虑到陈浮生身上那件直面虚空风暴却依旧完好保存下来的法衣的前提下。

当然楚莫愁最看重的还是敖璃这个公主的身份。已过千年,楚家作为前朝遗民,又混有了诺兰德人种血脉,一直留在神圣同盟中也就罢了,但如果真按照楚莫愁所说要远渡重样,返回神州,指不定要遭遇新朝政府和地方多少明里暗里布下的麻烦。

如果有一名实力非凡,地位尊贵的公主说和,就要顺畅许多,而作为引荐者,楚莫愁在家族中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如果有一名实力非凡,地位尊贵的公主说和,就要顺畅许多,而作为引荐者,楚莫愁在家族中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两位盛情,陈某感激不尽。”陈浮生摇摇头,婉拒道:“要不是梅纳家族发现了我们,只怕我们二人不知要在这片陌生海域中漂泊多长时间。我们如今已经同维托兄弟他们结为一只冒险小队。打算护送他们三人前往帝都的过程中顺手接些任务磨砺一下,只怕与莫愁小姐既不顺路,时间上也对不上。”

“这一点,陈先生大可放心。”与抱琴老者对视一眼,楚莫愁欣喜说道:“罗兰家的收入本来就不是主要依靠封地,而是通过经商,整个神圣同盟哪里有比帝都更为繁华的所在,如今早就已经大半迁到了帝都中来。我这一次巡游时间已久,埃尔城正式这最后一站,原本就打算此间事了后就动身上路,不在路上继续停留。”

这句话半真半假。

楚家的根基毕竟来自神州,因而哪怕不可避免地混入这里人的血脉,但大部分人还是如抱琴老者一般有着鲜明神州特征,如楚莫愁类似长相的反而地位不怎么重要,更不要说有着抱琴老人贴身保护,楚莫愁是另有缘故。

而她参加剧团,巡游表演也不仅仅是醉心艺术这么简单,而是有着自己的目的。

第六十五章

“本来以为这次会是无功而返,没想到到最后还是有用到此物的时候。”

沐浴更衣已毕,身着华裳,用一根青玉簪子挽起长发的艾达·罗兰悠长叹息一声,跪坐在蒲团之上,手拈三根线香,对着身侧的灰衣老者说道:“莫愁在要以秘法沟通家族,还请叔公为我护法一二,免得被外人窥伺了去。”

“这是自然,此事干系到我楚氏命脉,老夫自当全力以赴。”老者双眼精光灼灼,看不出丝毫暮气,双手按在琴弦,不见手指拨动,就有幽幽琴音有若缥缈云霞起于无形,振响在房间中,沉声道:“我已经用剑意方圆三丈以内全部笼罩,那些魔法师或者牧者一施展术法就会被我感应到,至于那些骑士一流,这神圣同盟武道粗陋不堪,就连一身气血都不懂得收敛,哪里比得上我大楚皇族万年传承得精妙无双!阿愁你放心施为便是。”

艾达·罗兰点点头,凝神看向眼前,一脸肃穆,再无其他动作,显然对老者所言十分信任。

虽然已经流落诺兰德大陆几近千年,但将神州血脉及文化艰难保存下来的楚家还是更加相信自己家族代代传承下来的手段,这燃香为信就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一例。

不过这信香固然难求,更重要的还是艾达·罗兰或者说楚莫愁用来施展此术的法物。

那不是香炉,而是一口三足小鼎,绘以山川草木形状,虽然不过拳头大小,却是精致异常,纤毫毕现,每一道纹路都清晰异常。

鼎中没有炉灰,而是波光粼粼,积聚着一小片清水,鼎口云气氤氲,在其浸染之下,鼎身图形好似活过来一般,灵动异常。

老者虽说放出剑意以防外人窥伺,实则九成的心力都放在了这口小鼎之上。外人不知,但是他却是明白这口鼎才是护佑楚家平安度过海上天风,又在诺兰德大陆这异国他乡绵延千年而没有被彻底同化磨灭的根本所在。

如果不是因为得了此鼎认可,以老者的武道成就及在楚家的身份辈分,又怎么会屈尊护卫艾达·罗兰的身侧,要知道她身上的神州血脉与同辈其他子孙相比就要浅薄许多,算不上多么纯正了。

线香入鼎,却没有歪倒,而是稳稳立在清水中央,伴随着艾达·罗兰轻声吟诵,就见线香无火自燃,三点火星明灭,香烟袅袅,缭绕其上,经久不散。

线香燃烧近半,满屋烟气骤然在空中凝结起来,绘成人形,却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着青色王袍,冠冕堂皇,虽然只是借香火烟气化形而成,但顾盼之间,却有一股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凛然威仪向下压来。

见了此人,不仅是跪坐在蒲团之上的艾达·罗兰,就连灰衣老者都急忙将手从琴身放下,俯身跪倒在地,齐声道:“不肖子孙莫愁(四明)见过先祖。”

“不过一缕分魂,用不了这许多礼节,更何况我早在千年以前就已经身死,如果不是借着家族祭祀香火供养,就算没有被拘到此地阴司冥狱也早就已经魂飞魄散,哪里还能够保有神智?”振袖发出一分力道落在两人身上,中年男子看向已经重新挺立起脊背的艾达·罗兰,面容一肃,点头道:“怪不得这具临时幻化的分身能够有这般力量,原来你连王鼎都已经动用,那么想必这次你和四明应该找到能够引动王鼎感应的天命之人了吧?”

艾达·罗兰看一眼灰衣老者,语气异常谨慎小心,“回禀先祖,莫愁此行确实有所收获,但莫愁掌握神鼎时日尚浅,未能达到人鼎合一之境,再加上这一次遇到的并非一人,而是一男一女,故而不敢完全确定,只是手绘了两人形貌,又借助神鼎截取了两人身上气息,先祖慧眼无漏,定可明辨真假。”

一面说着,艾达·罗兰玉手轻抚腰间香囊,就有两张丹青画卷凭空出现,任由男子隔空招去,画卷之上,除去绘有陈浮生与敖璃外貌,旁边注有密密麻麻小字,却是两人特征以及艾达·罗兰对两人身份的猜测。

见中年男子放下画卷,艾达·罗兰屈指在鼎身一弹,就有两道气息从没有一丝杂质,清澈透亮的清水中冒出,彻底融入男子香烟所化的身躯之中。

“有些奇怪。”不知过了多久,男子睁开眼睛,张口一吐,将两道气息从虚幻不少的身躯中逼出,抓在掌心,皱眉沉吟道:“阿愁,依你猜测,这两人都属于取代我大夏的新朝皇室一族血脉,那名女子更是一名武道精深的公主。”

“不错。”艾达·罗兰点点头,仰首看向先祖,自信道:“如果她不是当朝皇帝的嫡亲公主,身上的龙气不可能如此浓郁,甚至还要超过有神鼎随身的我,更何况她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武道成就,不逊于四明叔公,就算天赋如何出色,背后也一定有着无以伦比的资源栽培,也只有皇室富有四海九州,又收罗了全天下的秘笈孤本,可以请到寰宇之中修为最高深的真人为师,才有这种可能。”

“不对。”

静静听艾达·罗兰讲完,男子口中吐出两字断然否决,然后看着一侧若有所思的灰衣老者点头道:“愁儿不解其中关节也属正常,四明你且为她解释一番。”

“四明谨遵先祖法命。”老者点头应下,在腹中组织半响后方才对艾达·罗兰解释道:“莫愁你是家族少数几个获得了王鼎认可的族人,但你或许不知道,除你之外的其他几人都是男性,没有一个女子。”

眉毛紧锁,艾达·罗兰有些不解。如果说这数目成白上千,其中只有自己一个特例的话或许难以解释,但既然只有极少数的几人,那么三两个男性与一个女子应该很正常才对。

“你应该知道的。”老者摇摇头,进一步解释道:“你身为我楚家子孙,既然知道我们楚家来历,就应该明白想要被这王鼎认可,非得是身怀天子龙气的天命之人方才有些许可能,而这天子龙气却是与众不同,自上古以降,从来没有女子能够身登大宝,龙袍加身,而就算出身在天子之家的皇女公主也绝无可能。”

“可是我同那位敖小姐可明明都怀有龙气,这是神鼎所认可的,绝对不会错误。”艾达·罗兰摇摇头,一脸不可思议。

“当年你方出生被引得王鼎认可之后,族中后辈甚至本王曾联手推演其中缘故。”接过这个问题,中年男子缓缓道来就连灰衣老者都不甚清晰的缘由,“我们最后认为诺兰德大陆这片天地与我大夏神州天生就有不同,毕竟这个世界中女子为帝的例子虽然稀少,却也不算太过罕见,我族自迁入此地已有接近千年光阴有此变化也算不上多么难以解释,只不过这些番邦王族虽然身怀王气,却养不出我们神州的天子龙气。”

“可是敖小姐明明是刚刚流落此地,怎么她身上也有这么浓郁的龙气,难不成那个新朝也是由女子执政才有此异变?!”艾达·罗兰惊呼出声,百思不得其解。

“龙气之间也非完全一致。”男子摇摇头,他生前本就是一朝王爷,又是借着王鼎之力在死后坚持千年,对于这些的理解几乎可以说是无人能及,只是在这个问题上就连他也感觉有些不敢肯定,而是话音一转,跑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上去,“但却都是依托人道阳刚气运而成,本质无二,然而这位敖小姐身上的龙气有若天生,有似妖气,却是让我有些想起了龙族。”

“龙族?”

灰衣老者作为长辈显然比艾达·罗兰知道得更多一些,“当年不是说因为这诺兰德大陆中的所谓红龙,黑龙,白龙,蓝龙体态与我大夏传说中的真龙有些仿佛,族中曾经亲自出手解剖过一只,又用王鼎检查过,确定不含龙气,与传说中的真龙一族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么?”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谁又能够说得清楚。”男子将陈浮生画卷抽出,覆在敖璃之上,把手一抖,道:“比起那位敖姓女子来,我倒是对这个陈浮生更感兴趣一些,他身上的龙气虽然稀薄,但却昂扬激烈,绝无可能与那取代了大夏的伪朝皇室有什么干系。”

见到两人脸上疑惑表情,男子摇头道:“我刚刚不是说过这龙气有异吗,这开国太祖与盛世皇族以及那末世哀帝身上虽然都有龙气,但表露出来却有许多差异,一望即知。”

“这开国太祖虽然大多应天命地运而生,但要经历许多磨难,不知要挫败多少敌手,才能走到最后一步,在这之前,身上的龙气远未涵养大成,虽然青涩,却多有慷慨奋进的气概。”

“到了山河动荡,风雨飘摇的国灭之际,就算对方乃是真龙天子,那股日薄西山的衰败气象怎么也是掩盖不住。”

“这个陈浮生小友身上气运在蛇蟒蛟龙间转化不定,隐含肃杀之气,在我看来这怕是应命而生的一地潜龙,莫非这伪朝立国不过千年就再次到了龙蛇并起争夺天下之时不成,这可远比不上我们大夏万古一姓的传承久远,如果真是这样,此人能够引发王鼎感应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借助此人之力,说不定本王还能再见到我楚氏一族再履故土之日。”

这其中的意味再显露不过,艾达·罗兰自然明白这是这位先祖认定了陈浮生就是所谓的天命之人的意思,有心把整个家族的希望押在陈浮生身上。

虽然觉得男子尚未亲眼见过陈浮生一面,就做出这种推测难免有些草率,但知晓此人在家族中身份地位的艾达·罗兰与灰衣老者却没有一丝质疑的勇气与打算。

施展秘法,感应体悟陈浮生与敖璃身上的气息显然对于只是一缕分魂来此的男子有许多负担,在这之后,男子几乎不能继续维持分身的牢固形态,不得已鲸吞此地香气以补自身,眼见余下线香剩下不足三分之一,艾达·罗兰急忙开口请示:“据那陈浮生所言,他这一次要以佣兵身份与同伴一道前往帝都,孙女思量着既然已经找到应命之人,干脆回绝了之后几月的行程安排,请求自身与四明叔公能够加入其中,只是家族在帝都虽有产业,但根基驻地却不在行程之内,不知何时与他道明一切?”

“到了山河动荡,风雨飘摇的国灭之际,就算对方乃是真龙天子,那股日薄西山的衰败气象怎么也是掩盖不住。”

“这个陈浮生小友身上气运在蛇蟒蛟龙间转化不定,隐含肃杀之气,在我看来这怕是应命而生的一地潜龙,莫非这伪朝立国不过千年就再次到了龙蛇并起争夺天下之时不成,这可远比不上我们大夏万古一姓的传承久远,如果真是这样,此人能够引发王鼎感应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借助此人之力,说不定本王还能再见到我楚氏一族再履故土之日。”

这其中的意味再显露不过,艾达·罗兰自然明白这是这位先祖认定了陈浮生就是所谓的天命之人的意思,有心把整个家族的希望押在陈浮生身上。

虽然觉得男子尚未亲眼见过陈浮生一面,就做出这种推测难免有些草率,但知晓此人在家族中身份地位的艾达·罗兰与灰衣老者却没有一丝质疑的勇气与打算。

施展秘法,感应体悟陈浮生与敖璃身上的气息显然对于只是一缕分魂来此的男子有许多负担,在这之后,男子几乎不能继续维持分身的牢固形态,不得已鲸吞此地香气以补自身,眼见余下线香剩下不足三分之一,艾达·罗兰急忙开口请示:“据那陈浮生所言,他这一次要以佣兵身份与同伴一道前往帝都,孙女思量着既然已经找到应命之人,干脆回绝了之后几月的行程安排,请求自身与四明叔公能够加入其中,只是家族在帝都虽有产业,但根基驻地却不在行程之内,不知何时与他道明一切?”

第六十六章

“没想到这两人身上居然还留有如此重宝,倒是我小觑了他们。”挥手散去悬浮在空中水镜,陈浮生看向一旁的敖璃,开口赞道:“后面出现的那人实力不低啊,最起码也有着脱劫甚至温养的修为,如果让他掌控了那口小鼎,恐怕就能临时将法力提升到元神级数,怪不得这个罗兰家能够在如此混乱动荡的诺兰德大陆立足这么多年。”

“连具肉身都没有,不过凭借着香火心念和那鼎中龙气才能够苟延残喘而已,就算他能临时发挥出元神级数的实力,但这可不是他本身修炼得来,那鼎又不是专精战斗的杀伐之宝,莫要说我掌中的这一口惊龙,只要道友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张开就可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就算让他发现了我们又如何,他可不是此界神灵。”敖璃冷哼一声,显然已经看穿那名中年男子的底蕴,对其十分不屑,不过看到陈浮生撤回法术,她也收起眸中灵光,沉吟起来,“不过那口小鼎倒真是一件真正的宝物,落在他们手中有些可惜。”

“怎么,莫非道友知晓此物来历?”陈浮生眉毛一挑,道:“龙宫虽然传自上古,可是这大夏却是远在异界,莫非当初几位前辈本意就是想要将你我二人传送到那中土神州不成?”

“道友说笑了。”敖璃听出陈浮生话里的试探之意,道:“我不信道友心中没有什么猜测,这口鼎镌刻的山川形势难道道友就没有几分熟悉感觉,而且不拘那一老一少还是这只千年老鬼身上可是都携有龙气,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口小鼎定是传说中的禹王九鼎无疑。”

这话里斩钉截铁的意味听了之后,就算是陈浮生也忍不住身子一正,沉声问道:“道友此言当真?这九鼎之说不过流言,谁也未曾真正见识过,就算当真存在也不知消失多少万年,龙宫虽然传承上古,但道友又为何如此肯定?”

“如果是其他东西或许还有可能认错,不过这禹王九鼎么?”敖璃嘿然一笑,自信道:“禹王本就与我龙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他安能治水成功?至于他收九牧之金,以铸九鼎,镇压山河也与我真龙一族有关,那口小鼎一出现我就有所感应,只可惜这口鼎虽然与我族气数相连,却是应天命而生,只可能认人族为主,其他妖魔鬼怪甚至我龙族都沾手不得,否则只要我施展秘法沟通鼎中元灵,就算他们一族祭炼此鼎有万年之久,也可轻易易手,不过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道友若是有心,我倒可以指点道友如何将其收为己有,不过这口荆州鼎的珍贵之处不逊色于一件法宝,我可舍不得白白把这消息告诉道友,道友不如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折换得过?”

陈浮生点点头,上古传说中这禹王乃是黄龙所生,治水之时又有应龙助阵,确实和龙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敖璃作为真龙公主知晓些其他修道之人不知道的关键也是常理,不过一件法宝是何等珍贵,没有着法宝或者元神高人镇压山门的门派,无论传承多么精妙,都不过只是二流,无法和其他一流门派并肩。单看敖璃肩负如此重任,龙宫也不过让她带上一件刚能成就法宝的惊龙刀就可见一斑。他可不信敖璃会如此大方,将这口小鼎拱手相让,而且他身上也没有能够与之相称的东西,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倒是够格,不过这是他本命法器,成道之宝,绝对不可能与人。

天下之大,能够舍下一件法宝,专心求道之人,极其稀少。

如果是在原本的世界,陈浮生倒也能够舍得下心,可是偏偏这口法鼎与他有着大用,舍弃不得。

有一句话敖璃没有说错,这口灵鼎虽然威力非凡,不弱于一件法宝,却不是为争斗杀伐而生,真正作用在于镇压山河,梳理山水灵脉。事实上有这九口灵鼎存在,只要王朝不是太过暴虐无道,引动天地杀机,人道反噬,极少有覆灭的可能。

如果陈浮生能够获得此宝,移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之中,就可轻易将那虚空风暴镇压下去,整座洞天法器自可运转无碍,否则不要看他现在看起来十分得意,甚至连一头骨龙都可轻易斩杀,那是他还没有遇到真正高手的缘故,没有一件足以护身的法器,陈浮生在这个陌生世界总是有些底气不足,说不定就会折在哪名传奇或者半神手中。

敖璃和他同行许久,这些定然瞒不过她的眼睛,想来也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敖璃才会作出这等提议。

偏偏这个楚家的实力相对于这口灵鼎来说,太过弱小,承载不起,又有敖璃这个知晓其中底细的存在,陈浮生如果有意,说不定真有几分入手此鼎。

“不对。”心念一动,陈浮生便觉周身气运水波荡漾起伏,体内法力更是激荡难平,眼看要凭空生出某种玄奥变化,不由思索,整个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加身,将这种演化强行压下,然后就是一阵后怕,“贪念果然可怕,枉我自认道心纯粹在面对一件法宝的诱惑时也险些失守,以我目前尚未奠定道基的情况,一旦真个勾连劫气生成劫火怕是真会镇压不住体内法力,爆震开来,魂魄不存。”

“嘘。”

一口悠长叹息发出,陈浮生缓缓运转法力用那一粒元丹平息丹田内波涛起伏的北冥真水,然后摇头看向敖璃,微微苦笑道:“在下道心修持不足,倒是让敖璃道友见笑了。”

“这是好事啊!”

敖璃目光如炬,虽然她修行之道不同于寻常练气九层,却也看出陈浮生借着这次机会反过来淬炼了一番心境,甚至提前感受了体内法力变化,对于将来脱劫大有好处,然后就忍不住皱眉问道:“那可是一件真正的法宝,难道道友就如此轻易割舍下来。”

“既然注定这口灵鼎入不了她的手中,敖璃为何对此这么上心,难不成龙族对此也有谋划不成?”

看着与平日冷清模样,除去修行外对其他事物都漠不关心截然不同的敖璃,陈浮生心中一动,暗暗思忖起来,表面却是不动声色道:“这怎么可能,这罗兰家族照那个苏萨尔·托德所言虽然经营千年,势力不小,在神圣同盟中地位不低,但单看鼎中气运不要说满溢出来,就连三分都不足就知道他们完全不能将这件宝物的真实实力发挥出来,更不要说他们根本算不上修行之人,不通祭炼之法,只有落在你我手中才算是物得其主。”

“当然,我也不会白白索要此物,更不会为此屠戮他们,毕竟看起来他们体内传承有我人族血脉,与这些诺兰德蛮夷不可一概而论。”陈浮生侃侃而谈,满是自信,“看得出来,他们在你我二人身上也有所图,而我会用一件他们绝对无法拒绝的事情作为交换,合则两利,他们一定会同意下来。”

“这怎么可能?!”

敖璃摇摇头,一脸不信,虽说是她怂恿陈浮生夺取此鼎,但她也知晓此鼎对于这一支人族的重要性,说是立足之基也不为过,更不要说其中的象征意义,而那个王服男子,艾达·罗兰与灰衣老者的祖先,能够避免沉沦成为如同寻常鬼物一般神智丧失,嗜血伤人的下场也是有赖此鼎,在她看来陈浮生如果打此鼎主意那是表明与这些人势不两立,没有第二条道路可走。

“说来这件事与敖璃道友也有些干系。”看到敖璃脸上难得露出疑惑之色,陈浮生呵呵一笑,意有所指道:“道友不是想要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事情么,我打算到时候也请这位艾达·罗兰小姐一并见识一二,如果道友认为价值足够,就当做是我用来交换道友手中秘法的代价如何?”

陈浮生之前已经应允会告知敖璃自己在倩女幽魂世界以及轮回空间中的遭遇,此时却是要让敖璃用沟通鼎灵之法作为交换,敖璃自然听得出来,不过她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真正跃跃欲试起来,虽然她能够给陈浮生提供的只是一个可能,远不是把这件宝物真正送到陈浮生手上,但也已经足够称得上珍贵异常,陈浮生既然有如此自信认为这件事情的价值与之相当,甚至能够说服罗兰一家拿代代传承的宝物作为交换,说明这背后的层次级数只怕还要远远超出她原本的想象极限。

“左右不过是一两个月的时间,敖璃还等待得起。既然如此,敖璃就拭目以待了。”

陈浮生欣然点头,本来他身上这件洞天之宝在接连炼化了那块金色碎片,兰若寺里面那个仿照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而成的简陋空间以及黑山老妖所居的一部分幽冥地狱之后就生成了诡异变化,可以参照轮回空间留在自己身上的那点烙印作出来往倩女幽魂世界以及诺兰德大陆的通行印记来。

除去一个用在那位白熊佣兵团长莱昂的女儿身上外,陈浮生手中还有其他留存,而这件法器还在缓慢生成之中,最起码在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因此感到匮乏。

原本除去敖璃外,陈浮生是打算在拉图,维托这些受他魔种影响已深,又对提升实力有着最迫切希望的人中进行选择,不过既然突然出现了艾达·罗兰和那口对他有大用的灵鼎,用这些来诱惑他们才是最为恰当。

“什么,艾达小姐要离开剧团随同我们一道上路?”

苏萨尔惊诧出声,视线在陈浮生与艾达·罗兰身上来回挪动,一脸不可思议。

“不错。”回答这个问题的却不是陈浮生与艾达·罗兰,而是在埃尔城中有着“粉碎者白熊”称号的莱昂,只是这个时候的他除去强健雄壮的筋骨外身上再也看不出一点执掌偌大一个佣兵团痕迹,换了装扮与欧文家的管家欧文一道,恭恭敬敬地并肩立在陈浮生等人身后,此时听到苏萨尔的问话,前踏一步认真说道:“这件事也是在那个邀请艾达小姐的宴会枪方才知道,原来陈先生与艾达小姐所在的罗兰家族曾经有着姻亲,认真算起来,艾达小姐还是陈先生的远房表妹,只不过两家相隔太远这才断了音信,如今相遇,真可谓命运的安排,自然要多加往来才是正理。”

仿佛为印证莱昂的话,艾达·罗兰身旁那个怀抱一张古怪乐器的男子拉开遮面灰布,只是一眼,苏萨尔就完全相信了莱昂的说法。

这人面容虽然苍老,但是五官放在一起却和陈浮生和敖璃如出一辙,和神圣同盟人相差甚远,而仔细端详之后,也能发现艾达·罗兰的眉目之间与老者有几分仿佛,如果说四人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反而不会有人相信。

虽然苏萨尔和陈浮生说,罗兰家与托德家族有着数百年的深厚友谊,但其实两家的交情很是淡薄,而且罗兰家族势力虽大,艾达·罗兰又是闻名帝都的歌姬,但是毕竟与埃尔城相距甚远,没有什么影响,相比之下,莱昂突然投入陈浮生麾下才是真正给了他当头一棒。

虽然不是贵族出身,没有爵位在身,但是他本来就是埃尔城中少有的高手,又掌握有这么大一家佣兵团,莱昂所说出的话在埃尔城中还是很有影响力,甚至为了获得白熊佣兵团对自己在家族继承人争斗中的支持,苏萨尔上次前往黑月沼泽还是借了白熊佣兵团的名号。

本来这一切都发展得很是顺利,可是当这位浮生·陈一道来到埃尔城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莱昂居然一点儿没有黄金阶骑士和佣兵团长的矜持骄傲,居然如此轻易地拜倒在陈浮生脚下。整个埃尔城都为之瞠目结舌,不明所以。

苏萨尔作为托德家族明面上的第一继承人,倒是比其他人知道的更多一些,隐约听说是莱昂唯一的女儿天生患有重病,无论是魔法药剂还是神术都没有太好效果,距离回归遗忘之地不过只差了一口气,而这位浮生·陈据说却是和那些长耳朵的精灵有着关系,利用生命之水稳定住了病情,同样也借此控制住了莱昂。据说这一次莱昂就是打算带着女儿前往银月森林请那些精灵出手救治彻底解决病症。

想到这里,苏萨尔忍不住侧头看一眼被陈浮生与莱昂夹在中间的女人。

和艾达·罗兰身边的那名老者类似,这位小姐也是将全身藏在一件类似黑色斗篷的衣服当中,遮住面目,只是从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瘦弱身形和落在外面的几缕雪白发丝来看,患病已久的传言应当不假,确有其事。

苏萨尔惊讶,抱琴老者楚四明与莱昂二人看似平静,实则内心的波澜也不比他少上分毫。

按照诺兰德大陆的说法,两人目前都是黄金阶,楚四明境界高过一筹,已经走在了觉醒起源的道路之上,借琴修剑的法门更是高妙。

但是莱昂身死两次,有着三世记忆,在轮回空间下属的数十个任务世界中穿梭,不知见识了多少人物以及各种各样的术法武学,经历过多少场血腥厮杀。

尤其是依靠着轮回空间的伟力,在生死关头,莱昂不用顾忌是否会影响到今后修行,哪怕断手断脚,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只要完成任务,有着足够的生存点和通关评价,轮回空间都可以轻易让其恢复如初,这是任何王朝甚至修行门派都无法复制的奇迹。

在这种条件下,莱昂的经验可谓丰厚至极,不是楚四明可比,再加上那股子无所畏惧的悍勇之气,大大弥补了依靠轮回空间的强化来精进修为的不足之处。

因而两人甚至都不需要眼神交流,身上气机自然而然就生出感应,知道对方拥有着可以威胁到自己存在的实力。

同样的,他们两个对于陈浮生的忌惮也是更上一层楼,毕竟单从境界级数来来说,陈浮生并不比他们强出多少,然而两人却都要受其挟制。

而莱昂心中想法还要更多一些。

因为投胎转世以及原本强化的属性技能都已经被空间剥夺封印的缘故,目前的他从内到外都是彻彻底底的诺兰德人,使用的手段也是骑士的斗气,不过是掺杂了些从轮回空间中学来的武技而已。楚四明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奇怪。然而他却是一眼就认出了楚四明怀中七弦琴,再加上那一张明明白白继承自华夏的脸。

楚家自融入罗兰家族甚至取而代之后,也知道自家与诺兰德大陆的人种不同,多受打压,故而虽然有着不凡的势力,但是行事十分低调,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也大多交给艾达·罗兰这种神州血脉不怎么浓郁外表看起来和神圣同盟人没有太大差异的子弟去做。因而他们的异常之处就算是苏萨尔所在的也传承了数百年之久的托德家族也不怎么清楚,就更不用说是莱昂这批重生没有多少年的外人了。

第六十七章

“不过只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居然会遇上这么多的盗匪,果然这诺兰德大陆不是什么安宁之地。”想起一路上看到的那些狗头人身或者不到人腰高却挥舞着木棍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绿皮地精们,陈浮生忍不住摇摇头,他自认经历过的事情已经堪称丰富,却没有想到这个世上除去人族之外居然还会有那么多种形形色色的智慧生灵,这可和那些得了机缘点灵开化千百个同类中未必能出现一个的妖怪不同,而是有着自己的语言文明传承。

当然,这些敢于冒犯他的这些异种生物的最终下场都被他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收去,给白泽精怪图多增添了一种。

不过更让他想不到的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盗贼公会,杀手公会这类不可思议的存在。要知道当初在听说佣兵公会的时候,他就已经十分惊讶,毕竟这种拥有强大力量却又不受官府掌控的势力是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容忍的存在,他出身的世界虽然也有所谓的江湖武林但和这些比起来就要散乱不成气候许多,根本不可能对一个王朝有所威胁。

更不必说还有盗贼、杀手这类根本见不得光的人物,在诺兰德大陆居然如此堂而皇之,甚至还因此衍生出盗贼、刺客类似的职业分支来,对于他来说实在无法想象。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有些了解,这个世界种族混杂,并非人类一家独大,再加上又有神灵高居天上,所谓的盗贼之神之类需要有信徒维持自己神力,就算有强大王朝一统天下,他们也不可能允许毁灭自己的信仰。

不过作为一国之都,神圣同盟不会允许帝都附近还会这么混乱,据莱昂这个佣兵团长估计,在到达帝都之前,接下来的路程应该会是一帆风顺。

不过他的神色却是不怎么开心,愁云密布,不复往日豪勇,低声道:“公子,虽然月儿成功度过了第一次的试炼任务,但那是因为在这个世界有我在旁关照的缘故,她毕竟先天虚弱,一个多月的时间也还掌握不了什么技艺,现在就要去另一个世界怕是实力不足,您能不能把时间再往后拖延一下。”

“这怎么可能。”陈浮生摇摇头,声音微寒,“你进入轮回空间的时间还要早出我许多,难道你还不清楚想要对抗有多么困难,这一次也是因为有着多重原因,并非直接对抗,才能勉强拖延几日,做到这一步已是极限,现在我时时刻刻都为此承担莫大压力,再这样下去怕是轮回空间就要变相提升任务难度,你确定真要这样么?”

说到这里,陈浮生声音缓和下来,道:“我知道你的本意是想要让我多加照料令爱,你且放心,你也知道我与其他契约者来历不同,今后大家还需携手共助,倩女幽魂世界我已经去过一次,这次故地重游,自然有着把握。更何况你不要忘了这件东西,有它在手,令爱只是想要完成任务,平安回归,还是有着足够把握的。”

看着陈浮生手中那枚徽章,饶是莱昂爱女心切,也是点头同意,作为一名佣兵团长,又是轮回空间下属的重生者,他自然也十分擅长挖掘隐藏剧情与任务,对于契约与公正之神也是有所耳闻,这件物事用在轮回空间之中,说是神物也不为怪。

“更何况这一次去得人可不仅仅只是我一个人。”陈浮生爽朗一笑,给莱昂服下最后一粒安心丸,“敖璃小姐的实力不在我之下,那位艾达·罗兰也非凡人,如果全力施为,就算碾压了倩女幽魂世界也不过凡掌之间,想要保全令爱只是小事尔。”

“莫愁,你当真要按照那对男女所言行事么,我楚氏一脉的气运未来可都牵系于你一人之身,容不得有丝毫闪失。”

“那可是龙啊。”艾达·罗兰犹自沉醉在当日所见之中,语气却是十分慷慨果绝,“那位敖璃小姐可是龙啊,虽然大家都说真龙天子,又有谁亲眼见到过真龙。虽说伪朝窃取我大夏一脉国运自立,但我们却留下了九鼎之一,如果再有真龙现身相助,就算返回神州也大有可为,定可引动民心。无论对方提出什么,都尽可答应下来。更何况我有神鼎护身,无论如何都能保留一条性命,如果这都不敢搏上一搏,我们这次出访应命之人又算的了什么。”

眼见老者依旧犹豫不绝,艾达·罗兰暗叹一声,再不顾及对方辈分,压下最后一颗筹码,“在那陈浮生提出这件事的当日,我便已经密信报于族中,先祖更是亲自答应下来,叔公只需为我等护法便是。”

“瞬息之间,虚空横渡,这等神通,怕是连传说中的祖龙都有所不及。”心意一动,惊龙刀化游龙从背后飞出,落在敖璃掌中,左手随身而动摆出一个拳架,拳意升腾,体表肌肤光华流动,有若琉璃美玉,刹那间这位真龙公主已经将自身战力提升到了极致。

“如果没有这种伟力,又怎么能够干涉轮回虚空,陈某又怎么被威慑得不敢吐露一个字。”信口回应敖璃一句,暗运神念将轮回空间分发派的任务看完,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怪不得上次在收服了盘踞在横崖山的那伙山贼之后,身上居然会有王气汇聚,演化为蛟蛇之形,原来轮回空间是在这里等着我。”

“任务世界:倩女幽魂妖魔道。”

“主线任务一:引领。

任务要求:引领试炼者在倩女幽魂世界中生存至少一个月以上,任务结算,回归空间时,每存活一人奖励300生存点,死亡一人扣除200生存点(提示:该位面为和平场景,契约者与试炼者之间不可争斗,每主动杀死一名试炼者或者契约者,扣除2000生存点,任务结算时,生存点不足者,抹杀)。”

“主线任务二:诛妖。

提示:轮回空间已检测到契约者在CD0345倩女幽魂任务世界曾连续击杀千年树妖同黑山老妖,击杀普渡慈航完成后,里程碑开启并获得相应称号,对妖鬼生灵伤害加成。该里程碑可在相似任务世界延续提升。

任务要求:率领试炼者击杀千年蜈蚣精,国师普渡慈航,契约者68436126陈浮生贡献不得低于百分之五十。”

“主线任务三:争霸天下。

任务提示:经轮回空间检测,契约者68436126陈浮生身怀龙气,在上一次任务时灵魂装备吞噬CD0345倩女幽魂任务世界衍生空间,并收服横崖山势力,成功开辟根据地,各项条件达成,特开启争霸天下任务,任务完成后,CD0345倩女幽魂任务世界将晋升为契约者68436126陈浮生专属位面。

任务要求:改朝换代。”

心中一动,陈浮生看向敖璃与犹在迷茫中艾达·罗兰,果不其然,两人身上气运也发生微妙变化,只是艾达·罗兰身上有一口灵鼎镇压气数,敖璃更修有龙族秘传,就算陈浮生运起鲲鹏慧眼也看不太清楚,不过两人身上的龙气比起之前却明显活跃许多,缓缓吞吐,与这个世界产生微妙呼应。

如果陈浮生没有猜错,和他接到的“争霸天下”任务一样,轮回空间给两人发布的任务应该也与改朝换代多少有些干系。

“天命人族当兴,这个普渡慈航居然胆敢混乱朝纲,这可是佛道两家多少高人都不敢打的主意。”迅速从轮回空间伟力带来的震撼中恢复过来,无师自通地察看完毕轮回空间发给自己的任务后,敖璃就是忍不住发出冷笑,“这头蜈蚣精好大的胆子,当真不知死活,到时候他若是胆敢在我面前放肆,就让他尝一尝我龙族神通。”

这也难怪她会作此反应,国运王气显化龙形,历代帝王本就与龙族有着莫名的干系,然而龙族却是绝无可能沾染。那位赤血蛟龙的天资修为举世罕见,然而只是为了借助大齐国运纯化血脉,就筹谋百年之久,甚至甘愿为小小井龙王,用一具化身打理京城水脉,平日里绝不现身,以免沾染太多红尘因果。

就这样,在他化龙之时还是惹来雷火之劫,方才借助真龙之身推开那扇元神大门,就不得不立刻舍弃,化为燕赤霞与陈浮生等人机缘,借以转移斩断气数纠葛。

这个蜈蚣精身为妖怪却居然敢去做国师,也难怪敖璃认为他胆大包天,不知所谓。

“这也是这方世界有异。”在上次返回轮回空间之后,因为知道自己还要再次回到这个世界,再加上他也想要搞清楚倩女幽魂世界与自己之前经历的关系,陈浮生很是收集了一番资料,再加上得自叶棠梨的平板,他对于这方面的了解远不是初来乍到的敖璃可比,“敖道友,你且仔细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天地元气,如果真是人道大兴,有着龙气覆压天下,这个蜈蚣精自然不敢造次,不过如今这里妖物横行,律法败坏,人道阳气不足,被那妖孽寻了空子也不是全无可能。”

事实上,这头蜈蚣精远比敖璃所想的还要胆大,在那部影像之中,他可是胆敢化身佛祖迷惑世人,更是将文武百官的精元气血吞噬一空,只留下皮囊空壳。

这些人身具高位,各个背负浓厚气运,蜈蚣精足以通过运转神通,借助这些来淬炼自身,更将自己同国运龙气牵连起来。而他的国师之位以及幻化出来的佛祖金身则是可以帮助他收拢信仰。就算是陈浮生也不禁暗赞一声此妖心气之大,计划的严谨。

到最后那位皇帝少不得也是被他吞食,然后李代桃僵的下场,之前吞食的文武百官以及国师之位则可以大大降低他被龙气反噬的威胁,以倩女幽魂世界的形势来看,说不定还真有那么一分可能如赤龙一般被他以旁门左道得证正果。

“这是一头蜈蚣精。”听了敖璃的话语,艾达·罗兰念头几转,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口来,“敖小姐,我在家中多少也看过些记录这些神异之事的闲书。听说这蜈蚣最克蛇蟒之辈,您遇上那妖物会不会有些不方便。”

虽然诺兰德大陆也有许多怪物,但是蜈蚣精这种千年修行只在传说中听闻与书本上见过的妖物还是有些超出艾达·罗兰的理解之外,远不如敖璃的真龙身份容易接受。在她看来,既然这个任务要求是由陈浮生,敖璃连带所有人完成,那么这头蜈蚣精的实力定然非同小可,一条真龙对她楚家将来的未来大有用处,她自然不希望敖璃在这里有所折损。

“你非修士,但也不要将那些低贱的蛇蟒之属与我真龙一族相提并论。”敖璃眉毛一挑,几乎已经掩饰不住声音中的怒意,对于龙族来说,血脉的纯净尊贵与否至关重要,就算是赤血那样血脉浓郁,天资绝世,修为高深的人物都因为差了一筹不得修炼龙族最精妙的几门传承,甚至不得已走偏门小路借助凡间王朝气运。艾达·罗兰不知其中深浅,居然把她比拟为那些龙血稀薄的蛇蟒,自然难以自制。

如果不是忌惮那道意识中所谓的不得对同伴出手,否则就要抹杀的处罚,只怕她早就已经出手了。

“好了,不知者不罪,敖璃道友莫要动怒。”陈浮生心有所感,看看左右道:“其他人就要醒了,他们可都是些凡人,来历也与我们不同,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的好。”

虽然在陈浮生的操控之下,莱昂的女儿已经在诺兰德大陆完成了第一次的试炼任务,但是她本源太弱,就算有陈浮生时时用北冥真水为其滋润肉身生机,目前也不过比常人强出少许而已。

而这一次轮回空间中送来的试炼者数目和陈浮生上次一般也是足足三十人整,其中自然也有几个强出一般人的精英,与她几乎是同时苏醒过来。

第六十八章

“这一次居然轮到我这个才进行过一次任务的新手来给他们讲解,不过幸好之前的那些契约者早就将种种情况总结到了《契约者必知基础大全里面》。”招手示意莱昂的女儿月儿在自己身后立定,陈浮生开始用神念仔细探查这些还未完全苏醒过来的新人。

看得出来,最开始苏醒的这两名试炼者虽然没有什么修炼过的痕迹,只是单纯的打熬气血,但是警觉性却是相当不错,明明是与那个月儿同时苏醒,却只是用眼中余光撇了一下周围环境后,就重新伪装起来,就连呼吸都没有慌乱,虽然他们不知道在苏醒的刹那,自身的气血筋骨以及精神念头波动的异常便已经被陈浮生察觉。但显然也是久经训练的精锐,尤其陈浮生在他们身上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军阵气息,应该有着从伍的经历。

按着那本手册上所说这类人是引导任务中契约者最喜欢见到的新人,有一定自保能力,只要展露实力,拿出足够说服对方的东西后,对于命令的执行性也很不错,身上那种兵卒的骄悍气息并不是太过浓重。

与之相反的是某些中老年妇人,既不像老年人一样见识足够,懂得沉默,又不像年轻人经历信息轰炸洗礼后,对于这些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强,喋喋不休,偷奸耍滑,偏又精力充沛,搞起破坏来不遗余力,堪称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的典范。

不过在长期摸索中,契约者们也总结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流程,简单来说,就是先来个当头一棒,展露实力,把这些人吓住之后再解释就要容易许多,当然也免不了用金钱,美色,超乎常人的力量蛊惑煽动。据说其中犹以为亲人治愈绝症这一项最容易打动人心。

试炼者渐自醒来,而身体素质最好的那两人也随之睁开眼睛,巧妙地在三十人中排到了一个中等靠前的顺序,然后看似无意却悄悄将身子隐藏到人群中去,时不时应着氛围说出一两句话,看上去一点儿都不起眼。

除去他们,苏醒的人中也不缺乏聪明人,稍加留意就会发现陈浮生四人神态远比其他人要来得镇定,衣着打扮更是显得太过另类。有心想要上前打探,陈浮生却是早已用法力划开一道界限隔绝开来,让他们不能如意。

听着哭喊,争吵,询问之声四起,陈浮生皱皱眉头,无心再等最后几人,悄然收回法力,右足轻轻踏下,学着册子上面所说,低声道:“你们早都已经死了,现在都给我安静下来,闭上眼睛,好好在脑子里想着轮回空间这几个字。”

陈浮生声音很低,然而传到试炼者耳中时却是有如雷鸣,滚滚而来,震慑心神,而那几个迟迟不能醒来的老弱病残也随之悠悠醒转过来,在他顺着传递的那一股柔劲儿作用下身子不由自主立定站直。

这一手神通使出,陈浮生耳边顿时清静许多,只是还有人看不懂眼色,一道尖锐女声,“喂,那小子……”

冷哼一声,陈浮生屈指一弹,空中就有狂风呼啸生起,向着发声之人扑去,左右来回十数下噼里啪啦雨打芭蕉的响声之后,眼见那人喉咙一动,仍有张口迹象,陈浮生右手张开,缓缓握起,就见那妇人身子离地,血气上涌,憋出一片红紫。

“快放手!”

眼见如此诡异情景发生,其他人齐齐后退,与妇人拉开距离,让出一个空白圆圈,然而最开始苏醒的那两人却是再不能装聋作哑,微微俯身,错步前冲,手掌摸向腰间,齐声喝道。

眼看将这两人逼出来,陈浮生微微一笑,散去应神念而来的天地元气,看向两人掌中所握的器械,心意一动,含笑道:“很好,正好让我看看这种被称作手枪的连击手弩威力如何。”

不见陈浮生如何动作,两人神情突然发生变化,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手指再也不听使唤,狠狠扣下扳机,沉闷枪声接连响起。

手掌张开,猿臂轻挥,带起一道道残影,在身前化成罗网,陈浮生放松对两人控制,摊开右手,露出几粒黄黄澄澄弹丸,微笑说道:“怎么样,现在你们应该相信了吧?”

信,怎么不信。

不需运起法力,陈浮生便能听到吞咽口水声音此起彼伏响起,片刻寂静之后,就有一个文弱少年,用手指指陈浮生手中弹头,率先开口:“如果我们按照,呃,这轮回空间的要求去做,能不能也拥有这种空手接子弹的能力?”

“能,怎么不能。”随手将弹丸撒在地上,陈浮生爽朗一笑,道:“轮回空间无所不能,要知道你们在现实世界里面可是早就已经死去了,它都能够让你们重新复活,不要说空手接子弹,还有什么是它做不到的?”

“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轮回空间也不是开善堂的,想要获得什么就要冒险去拼。”看着众人脸上畏惧,欣喜,激动,渴望混杂在一起的神情,陈浮生及时鼓励道:“不过轮回空间还需要你们做事,不会发布那种死伤率太高的任务,尤其这是你们第一次来到这里,它对你们有着格外的照顾,就好比现在你们应该能够感觉到自己比起平时来力量更大,速度更快,就算脑袋也更加清楚,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平安活下来,弄到笔生存点不是难事,好了,现在我问问你们有没有谁不知道这倩女幽魂第二部妖魔道的剧情?趁动身之前大家抓紧时间相互谈论一下。”

这些人不过是些凡人,就算那两名军伍士卒也不过意志稍微坚定一些,在陈浮生用佛门舌识说出的话语下哪有抵抗之力,迅速转变念头,纷纷议论起来。

而陈浮生则是趁这空隙,悄悄从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取出那枚“路西恩的指引”佩戴在身上。

虽然他们四人并没有如同铁壁一般受到轮回空间承认,真正组成契约者团队,但在诺兰德大陆,却是早已注册在了同一支冒险者队伍名下,契约受到了冥冥之中命运的见证,气运自然勾连起来,再加上这件神性物品本身的神奇,效果还要在铁壁五人这个最低阶的小队之上。

“在倩女幽魂电影之中,剧情一直都是由宁采臣引导推动的,我们下面是不是应该去寻找他,按照剧情发展的时间线来看,他现在不是还在牢狱里面与诸葛卧龙呆在一起,就是刚刚脱困,遇到昆仑知秋一叶,这两个人各有来历,按照把这个轮回空间给我们安排的任务看作游戏的话,说不定会在这两人身上激发出什么隐藏的支线任务出来,只是我们连现在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京城倒也罢了,只要遇到人稍加打听总会知道。可是电影中却没有道明那处牢狱还有正气山庄的具体位置,您能不能告诉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对着陈浮生侃侃而谈的是一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戴一幅金丝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不过身体底子却是相当不错,气血充盈,除去那两名疑似兵伍出身的男子外,他是第三个苏醒过来,综合他现在的分析来看,这一批试炼者倒是数他素质最高。

陈浮生自然知道他是在借机表现自己,想要谋求更高的地位和话语权,不过这也正合他意,上一次有着铁壁五人,而这一次无论是他还是敖璃几女都对管理这些试炼者没有多少心思,有人主动冒出来,也算是省的他多费手脚。

“给,其他的试炼者你们自己看着划分一下,这几件兵器算是我给你们的礼物,免得你们遇到危险连件护身的东西都没有,不过话说在前头,你们手下的试炼者可要看好了,如果给我惹出了什么麻烦,我可就直接找上你们了。”

眼看轮回空间保护着众人的屏障散去,陈浮生指尖凌空飞出一道剑气,在空中只是转上两转,便将十丈外的一颗大树截断山下,探手一抓,房梁也似的树身破空飞来,悬浮在掌心之上,然后就见墨色水流、蓝色火焰、暗金光芒从陈浮生掌中升腾而起,交织灌入粗大树身之中。

木屑纷飞,不及落地便在强横法力下化作飞灰,陈浮生大袖一拂,四柄一般形制的木刀猝不及防落在青年男子,两名兵卒出身的健壮青年以及那名率先开口询问的少年手中。

青年男子试着挥舞手中长刀,浑然不似木质,一道光芒在刀身上蜿蜒流动,而一股庞大力量同时顺着刀柄流入双臂然后再次汇入刀身,在这一刻,他信心无穷,只觉眼前便是一块坚硬巨石也能一刀生生斩裂开来。

“有了这柄刀,只要小心一些,我孟青坤能活下来的希望和收获肯定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看来这一次倒是赌对了,否则也不会有着这么大的好处,不过有了这东西,我也就成了其他人眼中的焦点,最好再拉上一两个盟友。”青年掂掂木刀,打量其他得刀三人,暗自思忖,“这个道士行事举止委实高深莫测,那个小孩能够得到刀明显是因为他开口附和了这道士的说法,至于那两个开枪反抗他反而被他趁机立威的为什么也能得到,让人琢磨不透。不过就算他不在意这两人的冒犯,我也不能选择他们,这两人一看就知道生前就有关系,是同一类人,反倒那个男孩应该还是个学生,没有经历多少事情,心思单纯……”

本来作为一名真正的聪明人,孟青坤深谙枪打出头鸟,闷声发大财的道理,并不喜欢出无谓的风头,不过在快速分析已有信息之后,他就明白倩女幽魂世界绝对不像陈浮生说得那么安全,不要说那些妖怪,就算是去客栈住宿也极有可能遇上黑店,性命不保。

对待这些试炼者,陈浮生也绝不可能一视同仁,因而当即改变了策略,第一个跳出来说出自己的看法。虽然他知道自己所提的这些陈浮生应该有所考虑,不过他此着只是向陈浮生表明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有着比其他人更值得活下来的价值。

而这一次,毫无疑问他赌对了,非但有了一件看上去就十分不凡的武器,得到陈浮生亲口承认自己地位,更是可以拥有自己的手下,简直不能再好一点儿。

“这倒是个真正的聪明人,只可惜心思太过灵动,念头太多,不合修道。否则入了修行之门后,说不定真得能够在这条路上有所进展。”

除去用北冥真水、不死鸟之火、佛门法力为这几柄凡刃淬炼本质,加持神通外,理所当然地,陈浮生在这几口木刀中打入了魔种。

虽说这几粒魔种不过是最普通的货色,没有蕴含多少法力,孟青坤几人又是刚刚入手,被浸染得不够深入,但偏偏孟青坤的思维过于复杂活跃,又不懂修行之法收敛念头,其想法轻易被魔种捕捉,源源不断地传至陈浮生识海。

“不急,短时间内宁采臣还不会有什么危险,不忙着去找他,上次来的时候,我笼络了一批势力,对于我们完成任务大有好处。”

有着修为在身,陈浮生自然更清楚宁采臣扮演的角色,他也是秉承气运而生,乃是世事演化开启此界劫数的一点关键所在,虽然这气运不能让他大富大贵,却可以让他屡屡从生死危机中摆脱开来,否则他一介书生,不通神通武艺,又怎能在妖魔鬼怪手下保得性命,姑且可以说是应劫之人。

在劫数彻底完成之前,此界天地也不会轻易让他死去。不过对于陈浮生而言,宁采臣也不是必要,那千年蜈蚣精号称国师,势力庞大,自然远比孤身一人要容易寻找。

不过考虑到还有这三十来名试炼者,陈浮生就要多加考虑一下,不可直接碾压过去,而那个争霸天下的任务可不像单单诛除这头妖怪这么简单,而是极为考量他出手的时机。

对于这剧情了然于心的他自然明白,电影中所谓的天狗食日之时或可为一个重要分界点,之前之后普渡慈航的实力差距极大,而局势的变化更是天翻地覆。

那时他已经将文武百官气运纳于一身,而整个天下也是妖气兴起人道衰败,国运龙气处于最低谷,只需度过天时演化之机,他就可从容解决那个拜他为国师的昏君,取而代之。

而那时候他的实力定然要比体内法力随天地元气而激荡混乱之时要强出许多。

不过为了那个争霸天下的任务,陈浮生也必须等到那个时候,对于人道龙气,他的忌惮极重,而想要征伐天下,取而代之,自然而然会受到其反噬之力,尤其在最后关头,那种回光返照的势头更是不可避免,贸然插手的后果他还不想承受,还是交由这个蜈蚣精去做比较放心。

而在这之前,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才能在天下大乱,蛟龙四起时快速站稳脚跟。

不过,那个傅天仇他还是要救上一救的。

第七十章

“乱世之中果然多有天命之才!”

陈浮生打量着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老者,满意点点头,根本不需要询问,单看浩大纯粹的文气在对方头顶汇聚成柱,通天而立,就知道整个倩女幽魂世界中唯有通天博学士诸葛卧龙一人有这么精深的学问。

况且他第一次进入这个世界时就已经在那处山神庙中亲眼看过诸葛卧龙留下的碑文,心念一动,那篇碑文一字不差地在识海中重新显化出来,带起的气运波动隐约与这人身上气机勾连起来,更何况虽然这么多年过去,老者身上的文气更加圆融成熟,但那股文气却是一脉相承,陈浮生也是点过一任探花的人物,决计不会认错。

本来以倩女幽魂世界的底蕴本来不足以支持这样的人物出现,但是如今这个世界眼看就要改朝换代,气运激荡,回光返照,硬生生催生出诸葛卧龙来。

他既然应运而生,自然而然对于天地机变有所感应。以他的学识与这数十年来的见闻轻易明白大势所趋,无从更改。故而他本能地选择了牢狱这种罪孽怨煞之气最为浓重,因果气数最为纠葛的所在躲避天机以求保全一身。

因为看得比让人透彻明白,因而他对于陈浮生的提议并不热切,拨开干草,伸手取下木板,露出一方孔洞,以手作枕,安然躺在草堆上,道:“这里清静,没有人打扰,正合我安心写书,等我写完就拿出去印,左右那些狱卒不会害我性命。眼下外面的世道如此混乱,年轻人,我又为什么要出去呢?”

“是么?”陈浮生微微一笑,对艾达·罗兰示意一下,同时也悄然放松用法力束缚遮掩着的本命气运。

“这是怎么回事?”

好似被人扎了一般,诸葛卧龙猛然从草堆上跃起,用手拨开挡住视线的乱发,瞪大眼睛在陈浮生与艾达·罗兰身上来回巡视,掐指飞快,一脸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真龙尚且在位,怎么会有另外一股真龙之气现世,而且就算你们是应命之人,身怀龙气,我也不可能一点儿也算不出来你们的来历身份?”

“果然有些道行,怪不得有博学通天之名。”稍显意外地看一眼诸葛卧龙,他没有想到这个没有经过修行的老者灵觉竟然如此敏锐,至于他的推衍法门,虽然简陋,但却仿佛秉承天地意志,有着直指本源之能。

嫣然一笑,暗中沟通灵鼎将气息隐藏下来,艾达·罗兰道:“如今昏君在位,奸臣当道,更有妖孽作乱,迷惑世人。我们有匡扶天下之意,只恨自己势单力薄,诸葛卧龙先生乃是王佐之才,何不同我们一道重整山河,拯救万千黎民于水火之间,这样岂不是比先生蜗居在这斗室之中,白白浪费一身惊世之才要强上许多?”

“恐怕先生尚且不知道傅大人的事情。”陈浮生叹息一声道:“朝廷已有诏令下发,即日就要将傅大人押送京城问斩,实不相瞒,我们本来是计划探望先生之后就去半路埋伏,将他救出的。”

“是礼部尚书傅天仇么,连他都已经落难了吗?如果真是这样,今后世上怕是再也无人敢开口发声,真的要天下大乱了。”见到陈浮生点头确认,不自觉揪起胡子,诸葛卧龙皱眉自言自语,虽然借着地洞他可以自由出入牢狱内外,又有些许异术在身,但他毕竟不是天天外出,而那些手段也各有局限之处,他当真不知晓傅天仇的事情,不过他对于傅天仇的性情地位也是十分清楚,摇摇头道:“此人最是刚直方正,怕是就算你出手救下他,也不会换来半点儿感激,如果你是打算让老夫说服他,那你可是大错特错了。”

没有回答诸葛卧龙这个问题,陈浮生反而问道:“不知诸葛先生对于那位国师普渡慈航有何看法?”

“当然是祸国妖孽。”既然已经知道了陈浮生想要做些什么,诸葛卧龙言谈之间也就没有任何顾忌,直抒胸臆道:“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据说这个普渡慈航乃是修行有成的得道高僧,法力无边。但是神通误国。自古以来,崇佛信道的皇帝和国朝就没有几个有好下场,尤其是如今国事艰难,四方不定,天子不修身养德,专心政事,反而宠信这等人物,只会将本就短暂的国运彻底消耗干净。”

“这个普渡慈航确确实实是一头妖孽。”陈浮生知道诸葛卧龙所说的妖孽与妖物并非完全一致,不过他还是点点头,郑重说道:“而且他的要求可不仅仅只是做一个护国法师那么低,一旦让他成功,说是天地反复也不为过,到时候势必会有一场前所未有的腥风血雨,就算诸葛先生你想要继续呆在牢里也是不得安宁。”

诸葛卧龙是何等聪明之人,陈浮生只是稍微透露一点儿口风,立刻就让他隐约抓住了长久以来不能看到的脉络,神色真正郑重,低头沉吟起来。

这一次,他花费的时间格外漫长,足足过了半响,方才坚定信念,抬起头看向陈浮生几人,“我答应同你们出去,不过你们图谋如此之大,何不拿出来给老朽展示一下你们的手段准备?”

静极思动,听了陈浮生的介绍之后,诸葛卧龙也是有所意动,有陈浮生与艾达·罗兰这两个身怀龙气的人在身边,他就放心许多,不用担心受到这个世界气运之力的反噬,出去好好看一看外面的形势,再判断陈浮生能否成事也再正常不过。

毕竟虽然诸葛卧龙口中说着只想安心在牢狱之中写书,不想掺和到外面的事情中来,但那多少有些违心,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其中十分重要的一点就是天下之大,他却找不到有谁可以解决这种局面。

而突然插进来的陈浮生与艾达·罗兰却是给了他一线希望。

“别说暂且不说。”艾达·罗兰侧身指向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白丞燕,“这位白姑娘可是四海商会白家的千金小姐,白家虽然落难,家产被慈航殿夺去,但他们经营上百年,怎会如此轻易易手,丞燕小姐与相鹿公子已然开始重新整理那些人脉、生意,钱粮方面我们无需担心。”

说到这里,艾达·罗兰脸上明显现出一丝得意之色,对于陈浮生想要做些什么,她已经多少有了些猜测,虽然限于修为眼界,对于倩女幽魂世界的本质尚不清晰,但也有几分明悟,“在家族从神州带过来的书籍中曾经提到过有着小千世界,洞天灵地依附其上,只是这种说法太过模糊,没有确切记录证实这种推测,不过在诺兰德大陆,那些魔法师却是证实了在晶壁苍穹与四元素位面之间有着大大小小无数正在诞生与破灭的半位面存在,只是没有一个有着这般辽阔的疆域与繁多的生灵存在,没想到这个陈浮生手中居然掌握着沟通两界之法,怪不得神鼎会与他产生感应,只是不知那三十口人言谈好生诡异,不知是什么来历。”

艾达·罗兰明白陈浮生这一次带她来此定有其目的,只是这件事干系太过重大,就算她受到神鼎眷顾也没有资格做出决定,非得回禀族中不可。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提前在这里落下几粒棋子,为将来做好准备。

白丞燕就是她经过精心分析后做出的选择,白家兄妹手中掌握一定力量,可是这并不足以帮助他们报仇雪恨,甚至反而会引来他人的贪念,他们兄妹是被陈浮生解救出来,又是亲眼看到了陈浮生的实力,知道他是唯一一个有能够抗衡得了传说中神通广大,法力高强的国师普渡慈航。可是他们二人还未来得及与陈浮生建立更进一步的关系,陈浮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于他们来说,艾达·罗兰抛过来的这一根橄榄枝恰到其实,艾达·罗兰是随陈浮生一道出现,任谁都会把两人看作一体,与艾达·罗兰拉上关系也就等同于真正被陈浮生接纳。

更不要说,艾达·罗兰还拿出了他们难以抗拒的诱惑。

在经历过当初那场劫难之后,白家兄妹的心态有所改变,明了钱财再多,面对明晃晃的刀剑时也难以保全性命,又亲眼见到陈浮生与燕赤霞,铁壁等人各显神通诛杀妖鬼,如果说没有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倩女幽魂世界的底蕴毕竟不足,修行之法更是简陋混乱不成体系,在见识了陈浮生等人的手段之后,白家兄妹也不大看得起陈槐这些贼寇武夫,更加不可能花费十数年的苦功只为求这些。

但铁壁等人作为契约者,不能在这里长期停留,与陈浮生一道消失不见。他们也曾打过燕赤霞的主意,几次前往兰若寺都是无功而返。

然而这些对于艾达·罗兰都不是问题,大夏朝统治神州足足万年之久,皇室中收罗的功法秘笈自然也是无穷无尽,他们这一支掌有九鼎中的一尊,地位也是非同小可,全盛之时,比之陈浮生所在的九天剑派也是不差分毫,艾达·罗兰手中随意流露些许出来,放在这个世界就足以引发惊涛骇浪。

“除此之外,我们手上还有一支义军,在临近府县中也已做好准备,时机一到,只需稍加训练便可迅速席卷一郡之地,在天下大势中占据先机,只是到时还需诸葛先生同傅天仇大人登高一呼,才能占据大义名分,而且如何经营运筹也需要先生从中指点?”

“时机?”

诸葛卧龙眼睛一亮,敏锐把握住陈浮生话里的重点。

“不错。”陈浮生抬头看天,幽幽说道:“昏君倒行逆施,朝纲混乱,安能久居帝位,归天的日子不会太久,到时候天下必然大乱,这才是我们现身的最佳时机。”

“傅大人!朝堂里的恩怨,不是我一介武夫所能干预,通常是非都是真相不白,我只是奉命行事,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一定保你一路平安,回到京城之后,皇上如何处置你,就不是我的责任了。”

看着囚车中的老者咕咚咕咚将皮袋中的水一口气喝尽,一名悬大红披风,身着锦衣,背悬五口无鞘利刃的精悍男子叹息一声,从老人手中取回水囊,抖擞精神,招手吩咐左右道:“那个年轻术士说了,天黑之后有妖怪,跟大家说,趁着眼下天色尚好,加紧时间赶路,今晚争取在十里亭落脚,至于那几匹被他定住的马直接扔在这里不要再管了。”

“看来这里将要有一场好戏开场。”

一座破败庄园,野草丛生,飞鸟惊声而起,陈浮生带着四十余人立足其外,大袖一挥,带起一阵风将地上一块匾额上的灰尘卷起,露出“正气山庄”四个大字,轻声笑道:“一个如此鬼气阴森的地方居然以正气二字为名,倒也有趣。”

此时哪怕没有运起鲲鹏慧眼,陈浮生也能清晰感受到以这座荒废的山庄为中心,一波波肩负不同命运气数的人马或直行,或绕路,殊途同归,向着这里进发。周围的气运已经浓烈到了极致,甚至带动天地元气的剧烈变化,表现出来就是这里天气变化无常,明明昨夜方才下过一场倾盆大雨,寒气入骨,到了现在却是艳阳高照,乾坤朗朗,甚至将此地不知积聚了多少年的阴气鬼气给临时镇压了下去,当这些人聚到一起的时候,势必会演绎出悲欢离合,生死离别,爱恨情仇等人间百态。

蓦然,陈浮生眼前浮现出光影重重,场景变化,而在他体内,那颗时时在虚实之间变化的本命元丹骤然一缩,凝为实质,生出三百六十五处孔窍,吞吐黑白二气。

他体内法力,一遇到这黑白二气,便被其侵蚀其中,似要生出一股似曾相识的玄妙变化,正是他之前心有所感,体会过的劫火自生的征兆,只是有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第七十一章

然而这黑白二气却让陈浮生感觉到有些莫名奇妙,不知所以,不过稍一辨认,他便知晓了来历渊源。

“天欲尊者修行的这门道法好生莫测,枉我以为在丹成之时已经将他留在体内的魔种碾碎,法力尽数逐出体外,没想到居然体内还留了这生死棋的一点精髓。”

想通这些,饶是陈浮生明白早有龙王借助敖璃隔空出手将天欲尊者从世间抹杀,也是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天欲尊者还活在世上,而他也没有跨越虚空来到这诺兰德大陆,等到这生死棋意蕴养足够到重新显化的时候,他只怕还是难逃天欲尊者为他设定的结局。

不过对于这生死棋意为何没有被磨灭,现在又为何再次显化出来,他倒是有了些猜测。

按照天欲尊者当日所言,他那一具分身修炼的生死棋法本就与极乐相思咒同大自在天子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是能够将这两门功法复本还原,熔炼为一的关键所在。可以说从先天上,他体内的法力并不排斥生死棋意,甚至运转之时还有着水乳交融之意,更何况他被困在那生死棋局中那么长的时间,浑身上下内外都被其法意浸染,想要留下一点痕迹来并不是那么难以想象。

而在他丹成之后,这道残存的法意也就一直吞吐着他体内气运,以图重新孕育成形,积累已经足够,所差的就是那么一个契机引子而已。

然后他来到了这里。

天欲尊者分身所学的这路生死棋法虽与极乐相思咒、大自在天子法同源而出,最开始虽然也有神通,但归根结底还不过是沟通两者的桥梁,但在无数高人增删变化下,另开生面,博大精深并不逊色这两门功法分毫,既可演化世界,开辟洞天,又可推算天地灵机,杀伐之力非同小可。

天欲尊者为这一具分身取“劫空”二字作为道号,也是包含了此门的精髓所在,这门生死棋法可祸乱天地人心,勾连气运,推演到“三劫连环”、“四劫连环”、“九劫连环”乃至百劫,千劫等级数,化为连环劫数,可以消磨,洗练,镇压气数,法力等。

而此时的正气山庄就是倩女幽魂此界天地运转的一处关键枢纽,劫数所在,应运之人皆以向此而来。

在这浓烈劫数气运下,陈浮生元丹内的生死棋意终于有所感应,破丹而出,将他的法力缓缓推升到更高一重级数上去。

当然,其中还有他看过电影之后,对于这里将要发生什么心底已经大致有数,再加上望气之术带来的感应。使得他好似专精天机推演的修士一般早已将其中变化算出,处于一种极为特殊状态,冥冥之中触动了生死棋的推演之能。

“这不是脱劫,也没有脱劫那般凶险,但提前体悟这一重变化,对我奠定雄厚根基以及将来度过脱劫九关有着莫大好处。”

陈浮生眼神灼灼,如今没有了天欲尊者的威胁,再加上这生死棋力早已与他元丹合一,他自然不会舍弃封印起来。尤其身处此地,他忽然之间也明白了许多道理。

和主线任务一、二不同,“争霸天下”是要将整个倩女幽魂世界化作他的私人位面,因而在时间上轮回空间并没有给他太大限制。

而倩女幽魂世界的独特之处也让他身为修行之人却插手人道变迁提供了可能,但他毕竟不是此界原生之人,虽然轮回空间伟力无双,给他们打下的烙印可以保证不会像莱昂的那个女儿一般受到天地真灵的本能排斥。但是陈浮生如果想要争霸天下,甚至成为一界之主,与这世界的联系自然就不会像最开始一样流于表面,他异界之人的身份会无形增加许多难度。然而这突然显化的生死棋法却似乎可以成为解决这件难题的钥匙所在。

“原本这次我还只打算保住傅天仇这几个运转人道变化的关键人物性命后就此罢手,等到那蜈蚣精解决了那昏君之后再全力出手,现在看来却是要少留几分力气了。”

“怎么忽然之间,这个陈浮生身上气息就发生了变化?”

陈浮生话说一半就戛然而止,一干人等齐齐向他看去,不过除去敖璃之外,其他人中也就艾达·罗兰修炼的法门注重灵觉,外加灵鼎相助才能隐隐有所感应,其他人限于眼界见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批试炼者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他们在孟青坤等四人的领导下只是不过七八天的时间就已经快速上手,操练得似模似样,隐约生出一股淡淡军气,虽然远不如横崖山的山贼凶悍,但在军纪齐整上却犹有过之,让陈浮生暗自称奇,要知道在这过程中他可没有动用任何法术加持,而这些人生前也没有几个有从军经历,大部分都是寻常百姓。

在轮回空间中,陈浮生额外花费了一笔生存点就是为了收集这些契约者所在的世界信息。

据他所知,这些人出身的华夏已经有数十年不曾开启战事,能有如此素质,单从灵慧上要比大齐和神圣同盟的百姓要强出许多。

“你怎么在这里?小倩在哪里?”

一名书生打扮的年青男子从正气山庄山庄走出,神色迅速从欣喜转为惊愕戒备,停在原地,狠狠盯着为首陈浮生,接连问出两个问题,惹来一众试炼者纷纷注目而视,有几名女子更是忍不住齐声低呼“哥哥”。

“原来是宁采臣,宁公子,好久不见。”陈浮生含义莫名地笑一声,对于这几人的行为没有感到意外,类似的场景,他在上一次就已经见识过了,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主要是基于万千人众一部戏剧而成,而扮演这个宁采臣的在他们世界则是一个十分有名的戏子,只是与他认知的下九流不同,那里的人格外追捧这些戏子,地位之高,名气之盛,钱财之厚是他无法理解。

“小倩姑娘现在很好,宁公子无需担心,只是我看此地不是十分太平,宁公子孤身一人,还是要多加小心啊!”

“你知道这里闹鬼?!”

乍一听到陈浮生这句话,宁采臣好似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反应异常激烈,不过迅速他就想起陈浮生是接连斩杀了千年树妖和黑山姥姥的存在,态度立刻转变过来,急切道:“那头巨尸已经被知秋一叶毁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不知所踪,眼下正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大师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啊!”

“果然是个情种。”

陈浮生心中暗道,两人间虽有情愫暗生,却还没有勃发出来,在得知聂小倩是助纣为虐吸摄男子精气的女鬼身份后,他多少也会受到打击,一腔情火被冰水所浇,心生退缩畏惧之意。

而这时他再出手将聂小倩化为画灵,斩断两人情丝,本来时机恰到好处,宁采臣不该对聂小倩牵挂太深,尤其是在倩女幽魂世界过了这么长时间之后的现在,宁采臣一遇到他就忍耐不住将怨恨怒意表现出来。

只是说到底,这个世界归根结底还是根据那几部戏剧和闲书衍生而来,其中的剧情脉络几乎无从更改。因而哪怕宁采臣与聂小倩之间还未培养出深厚感情来,但宁采臣还是本能感受到失去了一项重要物事一般,心头失落至极。陈浮生这种半路截胡的举止和直接破坏剧情主线没有什么区别,自然格外招来宁采臣莫名敌意。

不过这样一来,宁采臣便将对聂小倩的情愫完全转移到傅清风身上,远比电影中的要来得深厚。

“小兄弟,没想到我们居然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果然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你是老伯?不,不,诸葛卧龙前辈,您怎么从牢里面出来了,还和灭度大师走到了一起?”

看着衣衫整洁,须发都经过打理与之前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的诸葛卧龙,宁采臣语气中快速完成由疑惑到震撼,到惊喜再到疑惑的转变,说起来,如果没有诸葛卧龙出手相助,他根本呼吸不到监狱外面的新鲜空气,看不到太阳升起。

不过感激之中,他多少也有些尴尬与惶恐,毕竟这几日,他可是打着诸葛卧龙的旗号行事,颇有些招摇撞骗的意思。

“这里也太过污秽了些,怎能落足,浮生道友,是你出手还是我将此地先清理一遍?”

见陈浮生,诸葛卧龙与宁采臣攀谈起来,敖璃却是眉毛一皱,掩住口鼻,一脸厌恶地打量着这处正气山庄。

旁人也就罢了,以她和陈浮生的修为哪里看不出这里的阴秽煞气,更何况这里也太过肮脏破败了些。龙宫富有四海,她在龙宫所居的宫阁当真是柱以白璧,砌以青玉,床以珊瑚,雕琉璃于翠楣,饰琥珀于虹栋,奢华之处还要胜过人间帝王百倍,就算流落异界凭借着一身修为也是被梅特和托德这样的贵族家族当做贵宾招待,哪里忍受得了这种环境。

“还是我来吧,敖道友乃是公主出身,身份尊贵,哪里做得了这种事情。”陈浮生摇摇头,把手一张,就有一团小小气旋在掌心升起,然后愈演愈大,然而风势却是越来越缓,无声无息。

用神念操控气旋将山庄内的灰尘清理干净,陈浮生两指一并,捏个剑诀,向上一划,天空裂开一道口子,有雨水从中淅淅沥沥落下,得了这雨水洗润,空气里的那股阴煞之气荡然无存,充满鲜活气息,地上的草木更是呈现一派勃勃生机,只是这雨水却被陈浮生用法力拘禁在山庄方圆十丈之内,半步没有超出。

这还不算,风止雨息,水气迅速蒸发,恢复青天白日,陈浮生用手在身上这领青巾道服上轻轻一拂,众人只觉一片金光灿烂,等到金光散去,就见数十名一脸虔诚姿态的金甲力士、散花天女在眼前端正排列整齐,然后只听陈浮生一声令下,便化作道道金光,飞入正气山庄之中,时不时就有搬弄重物挖掘泥土之声传来。

这些先是被收罗在百鬼经变图然后化入冥府的阴魂虽然没什么修为,但身体可在虚实之间转化,来往轻捷,力气也远比凡人要大,做起这种清理屋舍的事情来不过轻而易举。

敖璃眉头依旧紧锁,手指向下,传音道:“这地下还有一个不洁之物,道友既然出手怎么不一并将其打发?”

陈浮生知道她所说的就是宁采臣口中的那具巨尸,在被知秋一叶斩为两半之后,看似遁地而逃,实则又悄然返回了这处最为熟悉的老巢之中。行事虽然也称得上一句狡诈,但怎么瞒过敖璃的耳目神念。只是她不清楚这个世界的剧情发展,不知陈浮生此举是否有什么其他意图,这才耐住性子,传了一声。

“这头妖物不成气候,只是倚仗着此地的尸煞地气才生成,就算最低阶的炼尸都比他有前途,弹指之间便可除去,不过这头炼尸对于我们一会儿行事说不定还有些用处,暂且留他一条性命就是。”

两人这番交谈直接通过神念传音,快捷隐蔽,旁人没有丝毫察觉,见道道金光重新投入陈浮生道服之上,隐没不见,诸葛卧龙前行一步,高声道:“大家行了这么长时日,虽然有陈先生法力加持,但多少也有所疲倦,既然这山庄已经整理干净,还是用过食水早些休息才是正理。”

他也是应运而生,又有推算之能,虽然不如陈浮生看得这般清晰,但也知道此地的气运虽然已经足够浓烈,但还要再过一两日才能演化到极致,故而才有此建议。

前往牢狱的时候,去的不过只有陈浮生、艾达·罗兰还有白丞燕三人,等他出来见到敖璃的时候几乎就要惊掉下巴。

陈浮生与艾达·罗兰两个身怀龙气的人凑在一起,已经足以让他惊讶,但他没有想到居然还有敖璃,虽然他看不破敖璃真身,但那股真龙气象却是做不得半点虚假。

这三个人凑在一起,哪怕没有昏君奸臣在位,天下太平也足以掀起滔天大浪来,更何况是在如今的世道。

况且有着三人龙气作为依托,他感觉自己肩上一松,终于可以喘上口气,不用时时躲在牢狱之中掩饰,这可是他之前从未体会过的安心,因而他也真正开始考虑投靠到陈浮生等人一方,这对于陈浮生来说,几乎再好不过。

要知道虽然他之前隐于牢狱,可以不是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否则通天博学士诸葛卧龙之名又怎能响彻朝野,上至礼部尚书,远至知秋一叶这种昆仑术士都要心生敬仰之情。

第七十二章

“官兵昨晚避过了十里亭,今晚必然要在正气山庄落脚,大家快些准备机关,埋伏起来,准备应战!”

伸手一勒缰绳,用力夹紧马腹,胯下马匹前蹄高高扬起,激起灰尘无数,为首女子把手一扬,紧紧盯着正气山庄,头也不回,低声吩咐道:“小心些,山庄和之前好像不一样了。”

事实上根本不用她提醒,这马上骑士也已经发现了异样,正气山庄与他们走时相比已经焕然一新,屋舍俨然,一抹金光在上游动,瓦砾碎砖都已消失不见,就连地上也是干干净净看不到任何枯枝败叶,门前匾额重新挂起,正气山庄四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好像他们之前见到的山庄只是虚梦一场。

“前辈呢,这难道是诸葛卧龙老前辈的手笔,果然厉害!”

“安静!”见马上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傅清风低喝一声,正打算派出一两个人进去打探一下,就见门口盈盈走出一人,施了一礼,柔声说道:“我家老爷已经在山庄等待诸位已久,特命我在此接待,等官差押送傅大人到此的时候,我家老爷也会派人出手相助。”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事情?!”铿然一声,傅清风已然拔剑出鞘,对准眼前的白衣婢女,冷声问道,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行人的行藏来历居然早已被人看尽,如果走漏出去,又谈什么劫囚救人,只是当白衣婢女抬起头来,她手上长剑忍不住就是一松,提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傅月池心中还记挂着那位年轻前辈,拨马而上,此时也忍不住惊咦出声,用手捂住嘴巴,看看此女,再侧过头来看看看家姐,就算在她一母同胞的妹妹看来,除去衣衫服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白衣女子与自家姐姐容貌神态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只是此女眉目间隐现愁态,傅清风却是多了一股果然英气。

“原来您才是诸葛卧龙前辈!有您相助这一次我们一定能够成功救下我父亲!”有了剃去胡须的宁采臣亲自现身作证,傅家姐妹一行人对于陈浮生身份再无怀疑,收起刀剑,向着诸葛卧龙屈膝跪倒在地,齐齐抱拳行礼,声音中满是欣喜,比起太过年轻的宁采臣来,还是打理过后的诸葛卧龙无疑更加符合常人对于通天博学士的想象。

只是这些人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忍不住悄悄看向悄然侍立在陈浮生身边的聂小倩,在心中将她与傅清风二人暗暗作比。

“这两名女子的资质倒是不错,年纪轻轻就练得一身武艺。”看着傅家姐妹,陈浮生暗自点头,虽然两人武艺按照练气九层来说也不过刚刚打通了几处窍穴的地步,不足以放在他的眼中,但放在倩女幽魂这样底蕴浅薄的世界里面就称得上难得,在傅天仇被捕之前她们二人也都算是名门闺秀,大小姐出身,自然不可能把心思精力放在习武之上,能有这等成就已经是足以自傲,资质天赋说是百里挑一的天才也不为过。

更遑论他们还聚起一批人手,踩好了点埋伏起来,组织筹划的能力虽然尚显稚嫩却也有可圈可点之处。

而且除去资质能力来,两人外貌也当得起气运所钟这个评价,极为出彩,傅清风倒也罢了,与聂小倩几乎完全一致,而单论长相,傅月池似乎还要胜过一筹,堪堪与敖璃这样修为精深的女修相媲美,只是气质差了一筹而已。

陈浮生在观察她们,傅家姐妹尤其是傅清风对于陈浮生也是格外关注,毕竟他是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的主人,而且虽然他对诸葛卧龙十分尊敬,但傅清风却能看得出来,这一队人马甚至诸葛卧龙都是以陈浮生为首。

这对于傅清风而言也太过满以想象了,毕竟诸葛卧龙虽然仕途不顺,但是通天博学士之名却是如雷贯耳,一身学问也是实打实的,都传说如果他肯稍微收敛一下态度,定然能够青云之上,怎么现在居然跟在了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身边。

想到这里,傅清风又是忍不住想起自己父亲,在某些方面,两人可以说有着共通之处,只不过比起龙游大海,脱离樊笼的诸葛卧龙来说,傅天仇的处境可是当真不妙,能否救下,这一次救不小,下一次如何动手,倘若成功,救下之后投奔何处,都是傅清风需要思量面对的难题。

虽然这个世道大乱,但是朝廷的威严还是深入人心,如果皇帝下令搜查天下,傅清风对于自己这一行人能否逃脱追捕实在没有多少把握。

“是时候了。”感应着傅清风等人身上传来的神思波动,尽数掌握他们的情绪变化,陈浮生心中一动,一道法力悄无声息地发出,稍带片刻,然后猛然起身,向外看去。

除去敖璃之外,所有人都是一脸疑惑,不知陈浮生为何有此异常举动,不过很快,他们就已经尽数明白了过来。

“救命啊!”

陈浮生方一站起,就有一声凄厉呼喊从外传来,一道身影跌跌撞撞,破开陈浮生方才修好没有多久的门窗,捂着胸口在陈浮生等人面前站稳身形,却是傅清风安排在外面观察风声的哨子之一,只是这个素来精悍灵敏的汉子此时早已被惊骇得说不出一句完整得话来,“外面,外面有,有……”

“外面有什么啊?”

傅清风拔剑出鞘,面朝门外,怒其不争地扭头急声问道。

“有妖怪啊!”

不用他回答,旁边已有人两股战战,牙齿打战地喊了出来,一阵响雷般的震地声由远及近,息于无声,已被破坏过一次的门窗彻底被两支蒲扇大小的手掌打烂,门外恍然矗立着一头体长三丈,通体灰黑,散发着腥臭气味的庞然怪物,单单站在那里,庞大体型就给人一种莫名的重大压力。

“天还没黑,怎么这妖怪就已经跑了出来?!”宁采臣亦是吓得浑身哆嗦,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从行囊中抓起毛笔,高声问道:“谁有朱砂,我会画定身符,把这个怪物定住之后大家再动手不迟。”

不过这注定只是一场徒劳无功,像诸葛卧龙这样读书读到了骨子里,文气充盈,绕过了胎动,入窍两关直接感应天地,落笔写字有着神意支撑的人物在没有修行过的情况下或许能够做到这一点,但宁采臣肯定不包括在内。

“这下子该是道友出手的时候了吧?”看着傅清风手下几人勉强鼓起一腔悍勇挥舞着刀剑向前扑去,还未接触到这巨尸身躯就被一巴掌拍回,兵刃断折,骨折之声纷纷响起,敖璃神念传音说道。

以她的见识自然看得出来,这头巨尸没有任何章法,全凭本能行事,只是借着此地的特殊情况偶然生成,在尸鬼之道中属于最低阶的那一类存在,如果是修士祭炼的炼尸,实力暂且不提,但是就算也是靠着吐纳阴气地气锤炼身躯,天性厌恶日光阳刚之气,却也不会畏惧不出,此物却是不行,正如宁采臣所言只会在夜间出没,如今还是白日,却敢袭杀众人,也没有受到日光影响,显然是陈浮生做得手脚。

“来得好!”陈浮生低喝一声,声音不大,众人却觉好似在耳边打了一个霹雳般,然后就见陈浮生手指连弹,空中自然汇有涓涓细流没入那几名伤者身体之中,在其体内游走,洗刷骨髓肺腑,耳听几人呼吸渐稳,陈浮生收回法力,抬头看向巨尸,冷然一笑,“污秽之物,也敢如此猖狂!”

一点火星从陈浮生指尖浮现,见风涨为一簇火苗,虽然只是指头肚大小,却有一股焚尽万物,镇压一切的意境从中透出,热浪滚滚,众人只觉身处烘炉之间,虽然只是刹那,就已经大汗淋漓,口干舌燥。

“去!”

陈浮生屈指一弹,火苗一个挪移,已经横跨空间,扑至巨尸身上,就如同遇到热油一般,原本不过小小一簇的火焰猛然燎天而起,将整片天空映射得通红一片,经久不散,好似火烧云一般,那头巨尸根本未能反抗分毫,就化为飞灰,荡然无存。

“这是什么法术,怎么比那个昆仑术士要厉害这么多!”傅月池抿抿嘴唇,拉拉傅清风的衣袖,小声说道。

太阳真火就算外七大真火中也极为霸道浩荡,更是专克这些阴祟之物,用在这头小小阴尸之上也实在太过大材小用了些。

不过这效果也是极佳,见陈浮生一出手就将这个刀剑难伤,力大无穷的怪物从世间抹杀,试炼者与横崖山的山贼还稍好一些,傅清风一方则是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样也好,幸好此人这次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傅清风长出口气,将心中惊骇压下,拱手看向诸葛卧龙,“诸葛前辈,我们在正气山庄中具体应当如何布置还要请您出手指点。”

诸葛卧龙既有通天博学之名,对于兵法也是知之甚深,也只有在他手上,才能把这些人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

“何须如此。”诸葛卧龙挥挥手,摸摸颌下胡须,用手指指陈浮生,笑道:“傅姑娘当真是当局者迷,有陈先生在这里,哪里用得了多费这么多手脚,难道押送令堂的官差中还有人当得起陈先生的神通,直接堂堂正正平推过去即可。”

“千户大人,您怎么停了下来,莫非是有贼人在旁窥伺不成?”

听到手下询问,锦衣男子内力一振,马鞭挺直如棍,向上指指道,“现在不是清晨更不是黄昏日落,怎么就出现了火烧云,有些古怪啊!”

“前日那法师不是说附近有妖怪作乱,难不成是应在了这里?”手下揣摩上司心意道。

“应该不是。”锦衣男子闭目思索片刻,摇摇头,“那个术士说的清楚这妖物在天黑之后才会出现,而且我看这火烧云堂堂正正,浩浩荡荡,应该和这等阴邪之物扯不上关系。况且我们这么多人,刀甲齐备,只要小心些,就算遇上传说中的妖怪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咦,这是怎么回事?!”

一辆镶金嵌玉,金漆纱围,悬挂着上百枚清脆玉铃的八抬大轿之上,一名头戴高冠,金袍白衣的僧侣掀开绢纱帷幕,同样抬头看向那一片将天空烧灼通红的火烧云,一手放下念珠,掐指推算,脸上露出不解之色,“怪哉,是谁人在此施法,居然能够让我隐隐生出警戒忌惮之意,整个天下,这样的人最多不过一掌之数,他们知晓天地大势,各个奸滑如鬼,早早封了山门,避世不出,应该不会冒头才是,难道又出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后起之秀不成?”

那个锦衣千户虽然和陈浮生遇到过的夏侯剑客一般,几乎修炼到了此界武艺的极致,但是毕竟不是修行中人,看到的远不如这个僧侣来得明白。

脑中迅速回想一遍天下间知名高人与年轻俊彦,甚至连燕赤霞都曾现出,僧侣收起手势,重新把玩手中念珠,面沉如水,“听说树姥与黑山在前些年突然销声匿迹,外人都说是燕赤霞下的手。这两个家伙虽然蠢笨,都是不折不扣的废物,但是树妖在兰若寺经营数百年,在其中几乎就是不死之身,击败容易,彻底诛杀就要困难许多。黑山限于本体,不能轻易挪动,但法身坚固难当,更占据了一小块冥土鬼蜮,燕赤霞修为不低,但应该还没有这等本事,否则也就不会在兰若寺中住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动手,怎么大事临了,却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厉害人物,难道是大燕国运命不该绝,龙脉有灵,这才有英雄出世么?!”

“无需担心。”僧侣摇摇头,给自己安心,“大燕国运我已窃取十之六七,大势在我,只要再将这傅天仇吞食,度过天狗食月之日,就可改天应命,整个天下再无人可与我抗衡。”

第七十三章

“这个左千户果然悍勇,这一次少了巨尸拖住他耗去气力,如果我没有出手的话,就算有这一批试炼者帮助,傅清风这一伙人只怕也不能拿下他来。”

因为有着陈浮生在旁控制局势,这一次参与战斗的三方虽然受伤者众多,却没有一个真正丧命,陈浮生没有理会那些押送傅天仇上京的官差被自己几名横崖山山贼出身的手下夺去武器,熟练地用绳子束缚起来,而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着眼前这幕父女重逢的好戏,解了杀身之劫,傅天仇脸上却是殊无快意,“我不走,国之将亡,豺狼当道!皇上身边小人太多,根本不明白人间疾苦,你们还是拿我的人头去回禀皇上,好让他明白我们用心良苦,忠心不二!”

傅家姐妹言听于此,不自觉把眼望向诸葛卧龙,显然是希望这位通天博学士能够说服自家父亲回心转意。

诸葛卧龙嘿然一笑,却是没有开口,而是看向陈浮生,毕竟在这之前陈浮生就曾说过一切交由他处理。

宁采臣本性倒是见不得轻言生死,开口劝了几句,只是此时他身上已经没了通天博学士的招牌名头,傅天仇这个曾经的礼部尚书又如何听得进去他一介白身的话。

“大人,外面有个金袍法师向着正气山庄走来,不知是何来历!”

父女三人争论不休,傅清风手下一人突兀闯进来打断了这场好戏,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

耳听隐约传来的诵经梵音,钟鼓锣钹之声,知晓剧情的试炼者心头一跳,忍不住攥紧手中还未完全熟悉的刀剑兵器,悄然后退,情绪紧张凝重到了极致,知道自己将要对上这次任务的最终BOSS。

虽说陈浮生显露出来的实力极高,但这毕竟不是自己拥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单单两人打斗中的余波落在身上,就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只有白丞燕一人,眸中恨意勃勃,银牙咬碎,不过她跟着艾达·罗兰虽然已经开始学习修行,但连一个头都没有完成,明白自己实力不足,故而把一身希望都寄托在了陈浮生身上。

同样升起希望的还有那个左千户,有陈浮生在,自然不会让他有机会如电影中一般运起内力崩碎缚身铁链,听到“金袍法师”四字,提声开口:“那是护国法丈普渡慈航!”

“普渡慈航?”

傅天仇虽做过礼部尚书,但毕竟离任已久,家中消息闭塞,故而还真不知道这位发迹没有多少年的护国法丈。

“不错!”左千户重重点头,“傅大人,你我二人政见立场虽然不同,但我对于你的忠肝义胆却是十分佩服,这一路上不曾为难过你。普渡慈航法师深受皇上宠信,宫里的所有的祭礼与法事,皇上都会先行询问过他的意见,如果他愿意开口劝谏,大人定可沉冤得雪,洗刷掉身上污名!”

“不错,你确实对我多有照顾,否则我怕是坚持不下来。”傅天仇沉吟片刻,像他这样的人,并不畏惧死亡,但对于生前身后这点虚名却是格外看重,左千户所说的“沉冤得雪,洗刷污名”这几个字可以说是字字落到他的心坎中去。

傅天仇做了决定,陈浮生自然不会阻拦,更何况他也需要此人把那头蜈蚣精引进来,凌空击出一道剑气将精钢铁链斩裂,看着左千户整整衣衫,向外走去,传音给敖璃:“这一次还是交由陈某出手,道友在旁为我掠阵即可,只是道友切记一点:此次千万留有一分余地,要让此妖逃出生天,不可毁去他的根基,否则这次的任务难以顺利进展下去。”

“不过一头妖怪,好大的气派!”看着铃鼓齐鸣,鞋履踩踏在女尼洒落的花瓣路径上悠然走来的普渡慈航,陈浮生冷笑一声,已然运起了鲲鹏慧眼,仔细打量。

能够做到一国法丈的位子,这蜈蚣精确有不凡之处,脑后佛光层层叠叠,足有二十三重之多,陈浮生明白这每一层佛光就代表了一项佛门神通,虽说佛门修行之法奇特,修炼得来的神通与境界干系不大,甚至不乏那种将法力神通视为外物甚至修行到了九识开辟的境界却依旧只练有一两门神通的高僧大德,但是能够领悟这么多项神通,一般来说怎么也是不弱于道门六七层甚至脱劫级数的修为,单论佛法造诣,还要在六识圆满的陈浮生之上。

如果不是陈浮生的鲲鹏慧眼乃是结合佛道两家神通术法而成,怕是也要被这佛光所迷,看不出对方皮囊下的真身。

让陈浮生奇怪的也在无此,虽说看似佛门之中有着狂禅之人,呵佛斥祖,实则佛门修行,极重心境打磨,机缘不到,往往要把万水千山走遍,经历滚滚红尘,才能心生灵光,领悟一颗佛心。

到了普渡慈航这等境界,哪怕出身妖族,也应脱胎换骨,改换心思,摆脱了昔日茹毛饮血的本能,怎么还是要靠吞人心肝肺腑来精进修为?

而且在他身上除去佛门法力,陈浮生还能感受到极为纯粹的道门法力,虽然比不上北冥逍遥诀、南明离火诀这等秘传,但也要比这个世界中佛道兼修的燕赤霞要纯正深厚不知多少,这个世界的风气人妖对立,还要胜过他出身的世界。

一介妖怪从哪里得到的这些,陈浮生怎么也想不通。

下意识舔舔嘴唇,普渡慈航几乎要忍耐不住发自神魂深处的渴求,现出原形。

他没有想到这一次除了傅天仇外,居然能够在这里遇到如此多美味可口的食物。

是的,食物,这就是他对于陈浮生这群人的评价。

吞食了满朝文武百官的心肝肺腑精元气血之后,在品鉴这方面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独到心得,而根据可口程度他也划分了等阶,一般官员哪怕身怀浓厚气运,但是因为没有真才实学,靠着阿谀奉承上位,在位上也只知贪赃枉法,草菅人命,逢迎上峰,欺压下属,被他视为仅仅充饥之用。

那些读书读出赤胆忠心,大义大勇,做官做得无俯仰愧天地人心的,可称上品。

傅天仇虽然一腔忠烈正气,当今天下少有,但是为人太过迂腐死板,其实普渡慈航是不怎么愿意下口的,只是药多苦口,他这旁门左道虽然有着不啻于投胎转世的神妙,但却要求必须要熔炼百人百心于一炉,傅天仇在其中是极为重要的一味药物。然而比起今天他见到的其他人来,傅天仇的心肝气运就要逊色许多。

通天博学士诸葛卧龙学问精深博大,可称此界第一,不下于龙肝凤髓一流的玉盘珍馐。

而陈浮生与艾达·罗兰身上散发出来的龙气更是让他垂涎欲滴,毕竟他尽吞满朝文武也不过是希望借助这些人身上的气运精元锤炼打磨身躯,好能承载这天子龙气。

也只有敖璃得了陈浮生嘱托,收敛了身上气息,否则她这真龙之气一出,基于血脉先天上的位阶压制,这个普渡慈航怕是就要心生惧意,舍弃这即将到手的满屋美食,直接转身遁去。

不过陈浮生表露出来的修为还是让他多少有些忌惮,顺理成章地,他已经猜到之前那片火烧云就是陈浮生的杰作。

毕竟在劫囚之时突然到来的知秋一叶虽然也是修行之人,但普渡慈航一眼就可看穿对方法力高低。

不过普渡慈航也不是太过担心,他本就极为擅长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手段,收起心中欲望,单掌竖于胸前,一脸慈悲道:“善哉善哉,浮世苍生原是一场大劫,须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且让本座为你等诵经念佛,渡化你等身上杀气罪孽!”

说到这里,普渡慈航双掌合十,口中喃喃自语,却是低声送起经来,只是众人想要侧耳细听,却发现精力越是集中,反而越是无法听清他念诵了什么,心念却反而更加投入其中,现出如痴如醉之态。就算那些试炼者早有准备,在此人到来之前就已经用碎布塞住耳朵,试图分神去想其他事情以转移自身注意力也是无能为力,渐渐放下心头排斥之念,融于其中。

“呸!他是假慈悲,不要听这妖孽的索命妖音!”

陈浮生不动,敖璃不动,艾达·罗兰有着灵鼎镇压心神,虽然一时无碍,却也不敢妄动。知秋一叶毕竟是修行之人,率先发觉其中异样,盘膝默运玄功收摄心神,然后弹跳而起,几个起落,拉起重重磕头,只知反复念叨自身罪孽的众人,以重手法击晕在地,以左手掌心为符纸快速勾画,向前平推出去,舌抵上颚,喝道:“神兵火急,急急如律令,定!”空余的右手也没闲着,趁机反手抽出一柄修长古朴桃木剑,剑锋指向普渡慈航,应变之快,显然已经有不少诛妖除魔的经验,就算陈浮生也忍不住暗赞一声。

这个普渡慈航领悟的二十三项神通之中也有类似天龙禅唱一类的舌识神通,只是被他修炼得失了发人心智令人醍醐灌顶之能,而是蛊惑之力大增,以知秋一叶的修为能够摆脱出来,及时做出应对,倒也难得。

定身咒并未建功,或者说并未完全建功,普渡慈航脸上慈悲之意进去,两眼狠狠瞪向这个敢于破坏自己好事的年轻道士,知秋一叶只觉自身法力好似碰上了一面坚实屏障一般,尚未触及这个伪装成金袍法师的妖物身体就已经被一股无匹巨力重重弹回。

不过他的目的已然达到,被他这一打断,普渡慈航的诵经之声再也继续不下去,正当这头蜈蚣精运起法力,打算重新发出妖音时,知秋一叶已然见缝插针地从怀中掏出一叠符纸,激发封存其中的力量,向前挥去。

“驱鬼除魔令!”

“南无极乐世界,西天如来法驾在此!”

“知秋一叶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陈浮生心中暗道,缓步走出,直面尘埃散去之后在面前冉冉现出的丈八金身,摇摇头,“不伦不类,以你的修为居然也敢幻化佛祖金身,连胸前万字金印也颠倒过来,看来你的佛门神通也不是自己苦练得来!”

化身佛祖之后,这头妖物的舌识之力更见厉害,尤其他幻化出来的这尊佛祖,法力浩瀚无垠,浩浩荡荡,有着威震一切之能,两相配合,对于众人的心神震撼之力更是强大,不过这也让陈浮生看到了某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这个蜈蚣精本来没有这么高的佛法修为,以至于以知秋一叶的法力都能破去他的舌识神通,甚至幻化出来么佛祖金身也是不伦不类,惹人发笑,如果陈浮生没有猜错,这蜈蚣精是借助了一件佛门之宝才能够做到这一步。

不过这件佛门器物的品阶虽高,但毕竟不是这妖物亲身掌握,法力运转之间有许多晦涩疏漏,对于陈浮生而言,就有无数种方法将之破去。

修为差了一层,就是天翻地覆,因而哪怕知秋一叶明知这具金身乃是虚幻,也是无可奈何。

“不行,修行之人,心中有佛,明明知道他是假的,我也克服不了。”

这个世界的修行之道,陈浮生在上次与燕赤霞并肩对战千年树妖,黑山老妖已然有所了解,佛道混杂,虽然有些类似旁门杂家,但是威力强悍,以燕赤霞修为明明不及这两头妖怪,却依旧能够造成不小伤害,知秋一叶也能从这普渡慈航手下勉强支撑几招,但是在道心修持上就要有所不如,明知对方虚幻,却不能收摄心神,全力以赴。

单臂在空中一转,一座绽放有无穷剑气的光轮缓缓转动,愈来愈大,将这金身双眼间发出的艳艳金光抵住,不过其中蕴含的威力也是让陈浮生稍显讶异。

“这可不是单纯的佛门神通那么简单,而是和我的鲲鹏慧眼一般,结合了其他术法,方才有此威能。”

第七十四章

“这金光宛如天生,应心而发,甚至也不像是道门法术,而是天然具有的一般。”

陈浮生心中想着,手下动作却没有迟疑,体内元丹一转,凝神眉心,双手变化万千,有如莲花开落,最后结印向前推出,口中连续发出三字,一字一声,“唵!阿!吽!”正是佛门法咒之源,普贤王三字根本咒。最后一个“哞”字念出,陈浮生脸上已是一派肃然,宝光流动,充满宝相庄严之感,而众人只觉一股如山威严从天而降,将那股萦绕在耳边的靡靡妖音彻底压下,心头一片安宁。

至于他手上掐的印诀则是佛门大小诸天印法,此印法以九大主印为基,统摄佛门九百九十九路印诀,有诸多变化,繁复攻伐第一,虽然他未能将之修炼到九印合一,一化万千的境地,但因为和南海观音宗的僧人无心亲身斗法,又在扶桑妙法莲花王院中观一千零一尊观音法象有悟,这一式千手千眼观音印在他手中用出威力也是格外惊人。

这一印一咒,恰好都是最纯正的佛门神通,这尊金身虽然本质极高,威力极强,但是此妖在佛法上的真正领悟却是不如远不如陈浮生,如果陈浮生施展其他法术,倒也罢了,这一次以真对假,立刻就有了效果,佛光层层照耀,荡漾出若干涟漪,原本凝实如同金属一般的丈八金身也是微微一动,现出几分虚幻之意来。

这个机会陈浮生自然也不会放过,手印方一发出,掌中已经多出一口无锋戒刀,青铜刀身上暗金光泽流动,铭刻有无数经文,提刀于胸,将冥府中的万千鬼卒旦夕念诵的磅礴愿力灌入其中,狠狠向下劈去。

金身佛像两掌一合,居然将这道如电刀光夹在其中,其中传来的力道也是沛然难当,显然这尊佛像还修有白象大力一类的神通在身。

只是原本刚猛决然的刀光在一对巨掌之间却是有如流水一般于无中生有处骤然缩至极限,凝为一团灿烂光芒,然后轰然爆开,化为一匹云锦,柔柔绵绵,起伏不定,绵延不尽,然而其中的刀意却是透过巨掌直直传至这佛像最核心之处,不断累积。

金刚破碎,流萤漫天!

这座佛像就如断纹冰玉瓷器一般蔓延出无数细碎裂纹,遍布全身,有如龟裂,然后在某个刹那,力量积累到一定限度,猛然爆开,将这佛像金身彻底爆散为万千流萤虹光。

同样消失不见的还有那个金袍法师普渡慈航,仅仅在空中回荡着他一句气急败坏的咒骂:“无知凡人,居然胆敢破我金身,坏我大道根基,你且等着,我在此发誓,定会让你求生不得……”

“小小妖孽,也敢口出狂言!”

原本一直在旁静立的敖璃冷哼一声,再不收敛法力,气势猛然提至最高,前踏一步,摆出一个拳架,对着虚空某处,一拳遥遥击出,将普渡慈航尚未完全喊出的四个字生生打回肚子。

本来敖璃面容就已经绝美,兼且气质高华,还在傅家姐妹之上,此时突然显露神通,更是带上一股凛然英气,只是敖璃摇摇头,似乎对自己方才那一拳不是十分满意,“他被我借机种下一记,最起码需要调息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彻底恢复,只可惜这个妖孽甚是滑溜,居然生生逃了出去。”

“噗!”

一口鲜血喷出,陈浮生面色骤然苍白下来,盘膝坐下,缓缓调息,沉声道:“我虽然破去了它的妖术,但是它那法器太过厉害,我也受到了反噬,短时间内不能动手,而且除去敖道友最后那一下之外,也未能伤害到它的真身,这次他是没有准备,它得了这次教训,下次只怕再也不会给我们留下这等机会。”

“多谢两位侠士援手救命之恩。”在两个女儿一左一右的搀扶下,傅天仇勉强挪动身子走到陈浮生与敖璃身前,拱手叹息道:“没想到他身为护国法丈,出手居然如此狠毒,如果不是有两位出手,怕是在场中人没有一个逃得性命!”

“什么护国法丈!”陈浮生悠长吐出一口气,冷声道:“它是一只道行极深的蜈蚣精,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化成人身,潜入到了朝堂之中,居然还让他混上了一国国师的位置!如果不是刚才交手的时候,它控制不住法力,泄露了根底,就连我也要被他瞒过!”

“这……这……”

傅天仇一脸惊愕,茫然无措,毕竟护国法丈是个表面良善慈悲,内心狠辣,表里不一的恶人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一个妖怪就太过超出他的想象极限了。

“这位道友说得没错!”普渡慈航还未来得及对知秋一叶下手就被陈浮生与敖璃接了过去,此时他倒是神完气足,接过话去,“我行走江湖多年,还从未遇到过神通如此惊人的妖物,如果不将它彻底铲除,实在后患无穷,只是他势力广大,浮生道友又受了伤,还需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妖孽定是潜回了慈航大殿,正好趁他受伤的机会将他与一干手下清剿得干干净净!”得了陈浮生传音的白丞燕冷声说道,“不过那里是他的老巢,也不知有多少凶险,陈先生眼下又受了伤,我们最好还是再找上几名得力助手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燕赤霞燕大侠应该还住在兰若寺,我们可以请他出来。”宁采臣一拍脑袋道:“他法力高强,古道热肠,如果请他出面,就可以对付普渡慈航了。”

“燕赤霞?”傅天仇眉头舒展,声音中透着惊喜,“我听说过他,他是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总捕头,武艺极高,怎么他也会这些术法神通?”

局势演化到现在,傅天仇死志尽去,满脑子都是诛妖孽,清君侧的念头。不过他也明白自己此时是戴罪之身,与普渡慈航这个深受宠信的护国法丈在朝堂上没有抗衡的实力,故而也把希望放在了陈浮生这群奇人异士身上,而比起陈浮生这样来历不明的人物来,有公门出身,根正苗红,名声响亮的燕赤霞参与进来无疑让他放心许多。

不过他的这番心思正好落在了陈浮生的计算之中。

“我们毕竟是外界之人,根源不在这里,虽然有着轮回空间的掩饰,气机没有和这方天地产生冲突,但还是有些不便之处。”伸手把玩着普渡慈航金身破碎后留下的一颗青青舍利,陈浮生一脸云淡风轻,看不出丝毫受伤的迹象,对着敖璃与艾达·罗兰吐露心思道:“如果只是为了完成前两个任务倒也罢了,这些影响不大,但是最后那个‘争霸天下’的任务就要受些阻碍,此时把燕赤霞这个原生强者牵扯进来,对我们大有好处。”

“而且。”陈浮生目光幽幽,“这一去一回再加上前往京城,准备战斗都需要花费时间,在正气山庄这里,那个蜈蚣精吃了亏,如今有伤在身,它势必会兵行险着,加快对大燕国运龙气的吞噬吸纳,对于我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半分伤害。”

“不过也不能拖得太久,否则一旦让它将龙气彻底消化,得了天地大势,收拾起来就要麻烦许多。”眼前黑白二气纠缠,演化若干场景,陈浮生话音一转,语含深意道:“这个时机最好放在他刚刚杀掉皇帝之后,此时龙气无主,向外四溢,莫愁小姐身怀龙气,又有禹王灵鼎在手,说不定能够得些好处,不过这蜈蚣精神通不小,希望莫愁小姐到时能够借我灵鼎一用。”

“你知道我身上带有王鼎?!你果然与那伪朝皇室有关!”艾达·罗兰惊身而起,语气中已是充满戒备。

“放松些。”陈浮生摇摇头,慢慢饮一口清茶,示意艾达·罗兰无需如此激动,“神物有灵,没有得到它承认,哪怕是那诺兰德大陆的神灵也无法强行逼其另投新主,这一点莫愁小姐应该再清楚不过,如果我有心抢夺,早在莫愁姑娘一进入此界的时候就已经下手,哪里需要等到现在。而且这件事无论对莫愁姑娘,对王鼎,还是对罗兰家族都有着莫大好处。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陈先生此言当真?!”

艾达·罗兰显然有所意动,只是脸上仍是犹豫不决,足足等到陈浮生换过茶水之后,才点点头,咬牙道:“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下来,只是这王鼎乃是我楚家根基所在,沟通操控的秘法绝不可能告之先生,到时只能凭借王鼎自身元灵行事,不可强行操控。”

“这是自然。”陈浮生满意一笑,道:“比起这些,莫愁姑娘不如现在就考虑一下回去之后如何劝说家族,诺兰德大陆虽好,但毕竟是异域他乡,有着许多掣肘,罗兰家发展到现在,应该也早已到了一个瓶颈吧,何不考虑另开一番生面?”

“匆匆十数年一晃而过,没想到这京城之地,天子脚下居然也现出倾颓之气,看来这大燕国运果然已经到了改朝换代之际,左千户,你说是也不是?”

诸葛卧龙站在城洞之外,手扶斑驳城墙,闭目感受,这京城之中已是民怨沸腾,禁城之中,一条五爪金龙气息奄奄,衰败异常,腾飞不能,心知局势已经发展到了极关键的所在。

普渡慈航逃脱之后,他手下那批僧侣自然被试炼者与傅清风等人斩尽杀绝,左千户自然而然重新落在陈浮生手中,只是颇受宽待,并没有被封禁了一身武艺,行动也十分自由,只是他还是换下了标志性的锦衣披风以及背后那五口无鞘长刃,听到诸葛卧龙如此开口,他摇摇头,声音中许多无奈,“没想到一国法丈居然是妖怪变化,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他虽然不如傅天仇一般愚忠,但对朝廷也算是忠心耿耿,被陈浮生释放后第一个念头就是秉明朝廷,不过他现在的情况和傅天仇也差不了太多,丢了钦犯不说,还意外知道了普渡慈航的真实面目,明白对方决计不会放过自己,光天化日下贸然行动只会带来对方的全力打击,不得已临时加入到陈浮生的队伍中来。

不过他也有着自己的打算,准备先潜回京城悄悄接近同僚上司,打听一下朝中的风向具体如何。毕竟陈浮生宣扬描绘得实在太过骇人听闻,就算他已经接受了护国法丈是妖怪所变的事实,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和他一样打算的还有着傅天仇,一面等待着宁采臣请来燕赤霞,另一面也早在一对女儿的护卫下潜入京城,他毕竟也是做过礼部尚书,门人弟子无数,虽然大半已经被从官场上清理出去,但也有着自己的门路。

陈浮生一行人则是在白丞燕的带领下在四海商会暗中拥有的一处秘密产业中落下脚来,认真等待最关键时刻的到来。

“上一次在正气山庄你们已经算是与普渡慈航战斗过,他操控的那些妖僧已经也给你们提供了不少生存点,接下来哪怕什么都不做,安心度过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完成这次的试炼任务,安全返回轮回空间。”看着大多试炼者脸上那股跃跃欲试的神情,陈浮生暗自摇摇头,知道因为自己与敖璃的实力再加上明里暗里的护佑,到目前为止这些试炼者没有经历多少死伤就收获不少,心中已经不怎么把轮回空间发布的任务看得太当回事,失了敬畏,以为这里是祥和之地,冷声道:“接下来我们和这妖物再次交手就不会像上次那样轻描淡写了,不会有丝毫留手,非得有一方彻底倒下才能结束。到那时我可分不出多少精力照料你们,如果你们执意要上场的话,注定要死伤不少,说不定还要被吞进那妖怪的肚子里面,你们可要想好,到底要不要继续参与下去。”

第七十五章

陈浮生这句话说出口,立刻引发骚动,让许多原本打算跟在他后面多混一笔生存点的试炼者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没有返回轮回空间,他们手上的生存点就是一堆纸面上的数字而已,不能转化为身体属性强化和装备,技能这类可用战力,单靠轮回空间给予试炼者提升身体素质的额外恩惠就想要从那些妖怪中生存下来,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有这种自信。

思来想去,最后依旧停留在陈浮生身边的也就只有六人而已。

陈浮生只是把眼一扫,凭借着这几日他们的言谈以及他们掩饰不住的情绪波动,对于这些人的底细心理他可以说是了然于心。

其中两人,正是孟青坤与当日最先开口搭话的少年,据说是一名唤作王诚的高中生,两人手里有他赐下的木刀,自然也有搏上一把的底气。

那两个行伍出身的健壮男子没有站出来,陈浮生也不以为奇,虽然有木刀在手,又在军队中打磨过的肉身及技艺使得他们成为这一批试炼者中的最强者,但是军伍生涯也使得他们不会本能地选择避开这些不必要的危险,更何况他们的年纪也远比孟青坤与王诚来得要大,成熟的阅历自然也消磨了年轻人独有的锐气。

一男一女,似乎家中都有着绝症病人,逼得他们要在一定时间内挣下大笔生存点,再从轮回空间中兑换相应的药物,也算可以理解。

至于剩下那两个一脸油滑的,则是摆明了不死心,认为陈浮生不会见死不救,想要趁机沾一笔便宜,就是那种有些小聪明,却还不够聪明的人物。

“你,你,你们四个过来。”手指连点,有意错过最后两人,陈浮生看着四人,正色道:“你们四个之中,哪怕那两个有着我制作的木刀,但本身素质在那里,想要从这场斗法中活下来依旧没有多少希望,至于你们两个更是如此。”

看着面色瞬间垮下的四人,陈浮生摇摇头,道:“我倒是有一个方法,效果立竿见影,可以立刻增强你们实力,只要不是自己主动去挑战一些太过厉害的人物,安然度过前几个任务世界还是有些把握,不过我不会无偿提供,你们要把这次收益的五成交给我,而且也有一定的后患,要不要接受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实力能够增强多少?”几天下来,孟青坤对于陈浮生的性格多少也有了些了解,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还有那后患有多麻烦,将来可不可以解决?”

“其实也不算什么后患。”陈浮生嘿然一笑,道:“这方法其实是我将我自身法力凝为一粒种子打入你们体内,就好像那些丹药一般,缓缓释放药力,淬炼你们的身体,至于效果么,力能扛鼎,快若奔马,耳目聪明,兼且灵觉敏锐,在危险到临之前就可快速察觉,而且你们将来无论选择武功道术还是魔法斗气的强化方向,有这一颗法力种子在体内,上手起来比其他人要快上许多……”

听得有这么多妙用,孟青坤四人原本还一脸渴望,后来就连那个高中生王诚都暗暗端正起脸来,他们自幼经历的信息轰炸,在某种层面上比陈浮生还要见识广博一些,知道等价交换的道理。陈浮生虽然将后患一笔带过,但有如此多的好处,必然也有极艰难的后果需要承担。

“不过因为这种子是我法力凝练而成,在某种程度上也要受到我的影响,最起码你们如果对我出手就要受到相应的挟制,不过只要你们对我我不怀恶意,应该也不会面临这种情况。以轮回空间的力量应该也可以驱除这种影响,不过我猜测那花费的生存点应该是一个天文数字,最起码在六七个任务世界里面,你们如果没有把收获的生存点全部积累下来,就不要考虑这一点了。而且清除之后,上述的那些好处也会消失不见。优劣之处,我都已经做了解释,要不要选择,就看你们自己的意愿了,我是不会逼迫你们的。”

陈浮生说完这么一长段话,便自闭目冥息起来,留下面面相觑的四人站在纠结挣扎。

不过比起其他人来,他们已经可以用幸运来形容了,最起码剩下的试炼者,哪怕是那两名手持木刀的男子或者跟他们一并站出的两人连这个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我决定了。”在某些时候,依靠着直觉行事的女子往往做起决定来要比男人果决许多,四人中的女子,牙齿轻咬下唇,坚定道:“我的属性不够高,之前收获的生存点也不够多,照这样来看,接下来的几次任务能够顺利完成,活下来的希望太过渺茫,就算有隐患,也是我活下来之后的事情了,更不要说从轮回空间中兑换出我想要的东西来。”

“既然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像那个少年王诚一样,多少要给他一点额外的好处。”陈浮生心念一动,捏个法诀,随手将一颗散发着瑞气光华,便是肉眼凡胎也能察觉出其中不凡的魔种弹入女子体内,运起舌识,直接将意念打入对方脑海,“现在快些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力量流动,死死记住这种感觉!”

说来也怪,这轮回空间为试炼者和契约者准备的身躯似真还虚,但是对于魔种的接受能力却还要超出真实肉身,不过一时三刻,这股魔种便在陈浮生的神念控制下将主要经脉初步走上一遍,最终在丹田处安然盘踞起来,调动此女一身气血。

“嘭!”

女子张开眼睛,犹自沉醉在之前那种全身充斥着力量的满足感中,不自觉站起身来,单掌一旋,好似演练过千百次一般,狠狠劈下,灰尘簌簌落下,支撑屋顶的粗大立柱晃上一晃,已然留下一道寸许深的清晰掌印。

事实胜于雄辩,比起据说回去轮回空间后才能拥有的超人力量立刻出现在眼前,只要点头,就能立刻拥有,孟青坤三人再无丝毫犹豫,而试炼者中后悔自己方才为什么退缩下来的也是大有人在,那两名被陈浮生故意忽略的试炼者羡慕震撼之余也忍不住暗中忌恨起陈浮生和孟青坤四人来,明明大家一起站出来,为什么这样的好事落不到自己的头上。

不过这种凡人的怨恨对于陈浮生与接受了魔种的四人,注定不可能有任何影响。

不过这些正统的试炼者毕竟在这个世界待不了多少时间,陈浮生依样给孟青坤三人种下魔种后随口指点四人几句如何最快将魔种与自身气机相合,然后就将这些试炼者打发出去,招来白丞燕道:“这次有我与敖璃道友一同出手,那个普渡慈航决计逃不过去,到时候就算慈航大殿中的妖僧能够侥幸活下几个,也是树倒猢狲散,成不了什么气候,你可能趁着这个机会将四海商会的生意重新夺回来一批,这对于我们将来的大计有着大用。”

“当然可以!”猝不及防被惊喜冲倒,白丞燕连连点头,“这生意上的事情看似简单,实则有着许多门道,不是积年的好手,单单上手就不知要花费多少时日。更何况我们白家经营百年的人脉关系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对方完全掌控。只是我与哥哥虽然是嫡传血脉,但年纪尚轻,出事之前在家族中的地位不够,有许多暗中的布置都不知道。这方面能够取回来多少,我也没有把握。”

“放心!”陈浮生满意点点头,“哪怕只是抢回一分来,就已经足够。而且过不了多少日子,天下就会大乱,四海商会原来的摊子太大,就算全部夺回,到时候也不知要花费多少心力维持,得不偿失。只要抓住最关键的几笔就已经足够,甚至京城这里也只要留有一线联系即可,作为一国之都,到时候一切麻烦都会从这里爆发,做起事来束手束脚,我们不宜在这里久待,另开局面,等到这里的劫难消磨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兵临城下,一举拿下也不迟。”

陈浮生在做准备,普渡慈航也没有闲着。

慈航大殿往日虽然禁绝闲杂人等到访,但单单里面跟随普渡慈航的僧侣就有不知多少不少,里面忽然有一些是受他点化的妖怪,但还有许多是在他当上护国法丈之后主动拜入门下,当然这些人在他的舌识蛊惑和妖气浸染下已经很难再用人类来形容。

然而现在这处雄伟壮丽,占据了京郊偌大一片土地的慈航大殿却是朱门禁闭,透露出一股不详气息,就连往日旦夕不停的诵经之声也稀落不少,现出一种冷清萧瑟感觉。

普渡慈航睁开眼睛,阴沉如水的脸上没有一点儿喜意,他在正气山庄的损失比起陈浮生估计的还要更高一些。

那颗舍利干系甚大,他是依靠此物才能幻化出佛陀金身,将佛门神通使得得心应手,故而虽然他本体所修的虽然也是道家真传,但却和陈浮生熟悉的练气九层不同,他也没有选择打通周身窍穴,重塑经脉,化为人形这条道路,而是不断锤炼肉身,并通过汲取国运龙气洗髓伐骨,更换血脉,因而他的真身战力还要超出这具化身,但在大成之前不精通变化之术,甚至连目前的身体也是单单套了一个皮囊,如果没有国运掩饰,很容易被修行之人一眼看出破绽,施展神通迷惑世人上远远不及。

原本他是打算大功告成之后,就用此物收拢天下万民信仰,让自己修为更进一步,同时真正将这具幻化出来的佛门金身祭炼成为自己的分身。

只可惜这一切却被陈浮生与敖璃联手破坏,所以他说陈浮生坏他大道根基并非虚言。

而且敖璃身负龙族秘传,隔空打入他体内的那一记法力与他体内的龙气有如龟蛇相交一般,纠葛在一起难以祛除。

不错,他同样身怀龙气,不过这龙气不是天命更易,而是他窃取而来。

自他成为护国法丈之后,就或间接或直接地鼓动本就昏庸的皇帝剪除朝中已经为数不多的忠直臣子,自毁国运,同时暗示要提防其他皇族有谋逆不臣之心,需得大力清洗。

而这些人最终辗转都落入他的腹中,身怀的龙气被他强取豪夺,本来龙脉有灵,像他这样必然会招来国运反噬,只是这倩女幽魂世界本就妖鬼横行,人道衰败,而皇帝倒行逆施的行为也将国力将至最低,带来的反噬,也被他利用秘法吞噬的文武百官的气运精元所镇压承受,两者都在人道范畴之中,才能偷天换日地将龙气转移到他身上。

原本他行事还不必这么着急,本打算进一步挖空大燕国运后再进行最后一步,傅天仇就是他为此准备的餐点。

然后他就遇上了陈浮生一行人。

他自然知道天狗食月之时,天地元气更易,是他修行上的一处难关,并不是说实力会因此降低多少,而是收摄不住体内法力,现出原形,对于他完成最后一步总是有些妨碍,之前他凭借着千年修为,以及舍利金身倒也有把握撑过去,但是这一次破了金身,失了舍利,就连真身本体也被敖璃暗算了一记。

偏偏敖璃乃是真龙出身,与龙气天然有着渊源,逼得他不得不将这最后一步提前加快,在陈浮生等人上京之时,他已经将残余的皇族子弟及高官掳来,只等天时变化。

在那时候,国运也会在这天地之力下衰落到极致,他所承担的反噬之力也会相应降到最低。

如果说正气山庄中汇聚的气运浓烈至极,劫气弥漫,那么此时的京城,各方势力都插手其中,气数纠葛几乎成为一团乱麻,虽然暗流涌动。但也达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

作为天地正主的大燕皇帝这一次结局已经注定,甚至左右奔走的傅天仇也注定是在做无用功,普渡慈航虽然被坏了金身,但是真身根基受损不大,已经演化出吞龙之象,法力渐自恢复当中。再加上他在京城盘踞多年,经营许久,已与京城附近地脉气机勾连起来,称得上占据地利。

陈浮生一方明面上的实力虽然要超过这头妖怪,但虽有白丞燕在手但在京城里的根基却还十分浅薄,而无论是左千户还是傅天仇甚至诸葛卧龙,在亲眼看到大势彻底无法挽回之前是不会完全为他所用的。

当然他也不在乎这些,只是希望两人能够从京城多收集到一些力量,到时候这些都会真正化为他最开始的骨干。

第七十六章

“没想到我躲在兰若寺这么长时间,天下居然乱成这般模样,妖、魔、人、神、鬼混淆不清,妖怪混入朝廷,祸乱天下!”燕赤霞两腿一夹马腹,看着陈浮生,眉毛竖起,“灭度大师,这妖孽既然将冲天妖气都已释放出来,显然是修行到了一个极重要的关口,法力不能完全发挥出来,说不定就是在运功治疗那位敖道友留在他体内的暗伤,如果现在不动手,等他恢复过来就更加难以对付了。”

对于陈浮生而言,距离他上次见到燕赤霞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但燕赤霞却已经过去了许久时间,身上法力越发浑厚老辣,原本他随身佩一口赤霞剑,此时却是背负一只镌刻有无数符篆梵文的木匣,锋芒毕露,剑气森严,居然和陈浮生的九天剑匣有些仿佛。

“道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陈浮生用手指指渐自被黑暗侵蚀的圆月,摇头解释道:“这普渡慈航虽然妖怪所化,但一身所学却是玄门真传,只是他吃人练法,走差了路数,才收摄不住法力心神,被这天狗食月影响。只是这反而使得他越发狂暴,杀伐之力更增。等到天狗食月过去,他自然而然会陷入一个虚弱时期,那时才是我们出手的最佳时机。”

陈浮生不会告诉他,此时京中那条代表真龙天子的五爪金龙已然摇摇欲坠,蒙上一层血色,被一道同源而生倒是却有驳杂许多的龙气缠绕上去,作势欲吞,这道龙气所化也是龙形,只是要狰狞丑陋许多,从两腹探出无数足爪,也少了一分腾飞之势,盘伏在地,陈浮生知道这是这普渡慈航的蜈蚣真身的本命妖气尚未被龙气彻底洗练的缘故。

“看来这普渡慈航已经忍不住对当朝皇帝下手了。”陈浮生手中缓缓把玩一口拳头大小的青铜三足小鼎,暗自点头,“这蜈蚣精吞噬了不知多少皇族的气运精元,因而这番出手冥冥之中被这大燕龙脉视为皇族间的内斗,这才没有受到多少反噬,这个皇帝膝下没有留下皇子,再加上整个皇族都被普渡慈航屠戮吞噬了大半,皇帝一崩,龙气无人可附,说不定真有几分可能让这蜈蚣精成事,不过我是不会给他留下调和炼化龙气的机会的。”

“世间有三龙,一曰天龙,二为地龙,第三就是人中之龙,帝王之尊。”陈浮生指点道:“这普渡慈航真身乃是蜈蚣成精,精于土遁,早已将自己与这京城龙脉勾连合一,和他斗法的时候,如果一个不甚就有可能被他遁地逃脱,而且万一打断了地脉,京城百姓也要为之遭难。燕道友,可否允许我暂时借你匣中飞剑一用,布下阵法,截断这蜈蚣精与地脉间的联系,到时,他就是无源之水,无木之本,对付起来就要容易许多。”

“灭度大师如此善行善念,燕某自然不会推辞。”燕赤霞亲眼目睹陈浮生亲自诛杀了千年树妖,黑山老妖对于他的实力立场自然不会怀疑,慨然应道:“只是这剑匣是我性命交修炼成,外人用起来恐怕不能如意随心,莫要耽误了大师的事情。”

“放心,我不过是指点具体的节点方位。”陈浮生洒然一笑,“真正出手的还是赤霞道友。”

陈浮生一身法器,有好几件都是长期闲置,自然不会对燕赤霞这只剑匣起什么心思,不过上一次他就想要摸摸对方的底细,看看他与那个类似出身相同名姓的同门师兄到底有何渊源,说不定就能借机窥破这轮回空间的几分真正隐秘。

这一次他又在燕赤霞这口剑匣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自然更加不会错过。

“陛下被那妖孽暗算,已经龙驭归天了!”左千户乃是天子近卫出身,在宫中自然有着人脉,得到的消息也要比傅天仇要早上许多。

不过留下的几人都是有着修为在身,无需他提醒,在月色尽数被黑暗侵蚀的刹那,同时心中有所感应,齐齐向着慈航大殿望去,以此为源,大地裂开,地动山摇之感有如潮水一般一次次扑来,势头越来越高,而在百丈长的裂缝之中则是探出一颗巨大头颅,瞪着一对冰冷无情的眼睛死死盯着众人。

“原来法丈真得是蜈蚣精变化!”蜈蚣一个抖动,借势把整个身子翻出地面,也不知这蜈蚣天生异种还是修炼的道法缘故,身体两侧,每一节肢体上都生者一对眼睛,百足百眼,饶是左千户把此界武艺修到了顶,素来悍勇,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场惨烈,见到这上百只眼齐齐睁开,也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

“原来当日那蜈蚣精是将本命天赋融入到了佛门神通之中,怪不得威力如此惊人!”百眼同时张开,就有艳艳金光从中迸发出来,在空中聚为一团,化为一面骄阳也似的金光宝镜,四下里乱发乱射金光,陈浮生随手放出一道剑气击在镜面之上,却听一声清脆金石交击声后,这可切金断玉的坚韧剑气居然被金光消融逐渐融入镜面之中,法力特性十分诡异神奇,好在这金光释放范围有限,不过只能在方圆十里之中肆虐,远不如飞剑破空杀人。

“好霸道的天赋神通!”略微试出了这妖怪的几分实力,陈浮生嘿然一笑,也是有些惊异,虽说妖怪看似比人寿命悠长,但其实能够开启灵智,摆脱凡俗,真正修成妖怪的可以说每一个都是千里乃至于万里挑一。

而妖怪大多拥有着一两种与生俱来的天赋神通,就好比陈浮生收下的那只白虎嬴信就是觉醒了为虎作伥的神通,可以强行将击杀的生灵魂魄炼为只听自己命令的伥鬼。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般来说蜈蚣这类虽然先天不如虎狼熊豹等气血旺盛,但在修成妖怪后生机强大犹有过之。偶尔有一些一种可能在飞遁用毒上有所专长,但像普渡慈航这个练出百眼金光这么诡异而强大的却是极为少有,说不得体内也混有什么上古神魔异兽的血脉并且成功觉醒。

这妖怪资质如此出众,如果只是击杀倒也太过可惜了些,让陈浮生原本的打算更加坚定了几分。

数十道纤细流光飞离地面,激起尘土无数,连为一道剑气长虹,纷纷落入那只长条剑匣之中,一直以来盘膝在地用神念操控飞剑的燕赤霞猛然睁开眼睛,一拍剑匣,粗豪面色略有苍白,声音却是豪迈无比,“他已经被我逼出来了,现在动手正是时候!”

陈浮生点点头,因为有他时刻用鲲鹏慧眼观察局势,燕赤霞这个时机掌控得恰到好处,此时大燕国运已然彻底崩溃,龙气四散,原本直接对那五爪金龙下手的蜈蚣精应该攫取最大一分,而以他的修为及吞噬的百官气运,确实也有能力完全承载下来。然而在这时候燕赤霞却是悍然发动了钉入地脉的飞剑,狠狠给了蜈蚣精一记,肉身上虽然未曾受太大伤势,但是气机却是出现了好大一个纰漏,使得龙气能够脱网而出。除去一小部分散在天地之间,陈浮生、艾达·罗兰等各有所得,然而绝大多数还是被陈浮生利用敖璃所传的秘法牵引到了那口禹王鼎中。

要知道禹王九鼎本就是社稷重器,有着镇压山河之用,在这风雨飘摇,国将不国之际方一现世,顿时获得了此界天地本源的青睐,效果比起陈浮生之前预料的还要好上许多。

陈浮生两手一推,各有一条墨色水龙出袖而来,向着那道金光镜面扑去,所行之处寒意侵蚀空中水气,现出无数细碎冰晶。

“不错,这妖怪的肉身倒是淬炼得不错,也不知道能够当得起我几拳几掌?”

水龙张牙舞爪扑上镜面与源源不断的金光僵持起来。森寒白气却是顺着金光蔓至镜面甚至延伸到百丈妖躯之上,甲壳之上浮现一层白霜,蜈蚣精抖嗦几下,行动施法现出一分晦涩凝滞来,敖璃却是点头称赞,现出几分跃跃欲试的神态来。

这金光虽然有着消融山石草木甚至将异种法力转化为自身养分的诡异之力,但北冥真水毕竟是七大水法之一,运转起来即可滋生万物更可冻结一切,就算对方这天赋神通再霸道,也超不过北冥真水去,能够有勉强抗衡一二,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脚尖轻点,一步跨出,敖璃就已跨越空间直接出现在蜈蚣精硕大头部之上,双掌肌肤瞬间化为琉璃白玉之色,浑厚至极的武道罡气带着风雨雷电狠狠击在坚逾精钢的甲壳之上。

敖璃修炼的功法结合了佛门无垢琉璃身与龙族玉肌法体这两门最为淬炼肉身的法诀精髓。再加上龙族肉身本就极为强大,可以说她的指掌本就堪比最顶尖的法器。只可惜她身为龙族公主,地位尊贵,斗法大会上是她仅有的几次出手,对于以武入道的她而言实在不够酣畅淋漓。

这一次随陈浮生一同横跨虚空,除了那几位龙王的推算也是因为她自觉在龙宫那种环境难以证道。

毕竟真龙一族天生寿有万载,资质超群,龙宫之中又有数不尽的神通秘法,然而到陈浮生离开之际,四海之中也不过只有七头龙王,极重要的一项原因就是龙族生活太过安逸。

此时好容易见到普渡慈航这头蜈蚣精,敖璃自然不会放弃,这一手看似简单,声势也远不如燕赤霞方才百剑齐飞的煊赫,却是她一身精华所在,同时将武道意志以及龙族天生操控风雨雷电的本能融而为一。

蜈蚣身躯剧烈痉挛,地面反震之力升至最大,裂开一道道缝隙。由头开始,全身闪烁雷光,一节一节贯通到尾部。

“如果是在原本的世界,恐怕单这一掌就足以将这头蜈蚣精击杀。”陈浮生摇摇头,虽然斗法经验尚显不足,但敖璃这一掌就连他也找不出太大的瑕疵,只可惜敖璃与艾达·罗兰身上的印记是他用自身的这件洞天法器参照轮回空间留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点烙印制作而成,在效用上受限太多,非但不能直接沟通轮回空间,目前能够活动的任务世界局限在倩女幽魂世界和诺兰德大陆两处,就连身上的法力也不能完全发挥出来。

倩女幽魂世界虽然和他出身的那个世界极为相似,但天地元气毕竟还是有着细微差别,这些东西,普通人根本不会去想,也感受不到,但是到了陈浮生与敖璃这等境地就隐约察觉出来,而他们出手,差上分毫往往就会造成不同结果出来。

诺兰德大陆虽然差异更多,但是却是更加真实,敖璃在其中待得时间更大,已经逐渐熟悉,然而倩女幽魂世界却是好似隔了一层迷雾,朦朦胧胧,其他试炼者有着轮回空间留下的烙印在身,出手之时相当于已经经过一次修正,契合这个世界。就因为这一点,敖璃不能一举成功。

“叮叮当当……”

单论对战的经验,在场主人还是要数燕赤霞。眼看巨大蜈蚣身体抽搐,就要恢复过来。燕赤霞并指成剑,心意牵引,数十柄飞剑再次飞出剑匣,在身周团团旋转,化为一道剑轮,吞吐无数剑气向着这蜈蚣精斩去,飞剑虽小但上面却灌注有燕赤霞的法力,再加上超高的速度带来的冲力,几乎可以说是当者皆摧,然而落在蜈蚣精上却是只能溅起一片火星,至多不过在大如水盆的甲片上留下一两道浅浅划痕,根本造不成有效伤害,在这刺激之下,蜈蚣精反而有了渐渐恢复的征兆。

不过在陈浮生眼中它的下场已然注定。

这头蜈蚣精在正气山庄出现之时,本命妖气冲天,外有佛光掩饰,还有淡淡龙气随身,根基深厚。

然而此时除去失了佛光外,那原本堂堂正正的人道龙气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红煞气,反扑起被燕赤霞与敖璃削减得稀薄至极的妖气。

“不过这最后一击还是要由你出手啊!”陈浮生喃喃一句,抛出一物,屈指一弹,三足小鼎迎风见涨,化为十丈大小,震荡虚空,一股厚重,古朴的意境从中传出,狠狠落下。

“镇!”

第七十七章

“终于回来了!”

感受着熟悉的空气,艾达·罗兰浑身放松下来,大口大口呼吸着,倩女幽魂世界中妖鬼横行,那股野性难驯的气息虽然不显,对身体也没什么危害,但还是让她本能地有些不喜。

看到楚四明双手放在琴弦之上,凝神戒备,一切都和自己离开之前一模一样,艾达·罗兰微显不可置信之色,然后就又现出一丝疑惑不解,开口问道:“叔公,我这一次离开了多长时间?”

“足足一刻钟。”楚四明感受到突兀出现的气息,正要拨动琴弦,旋即立刻停下手中动作,长呼口气,道。

“看来这倩女幽魂世界和之前确实有些变化。”听到这个回答,一道从虚空中现出身形的陈浮生心中一动,暗自思索起来,“上次我作为试炼者的时候不过只有一瞬,诺兰德大陆的时间几乎没有变化,也不知是它本身的变化还是因为我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与其勾连起来的缘故。”

当然当着艾达·罗兰两人,他不会把这些表露出来,呵呵一笑,道:“在里面这么长时间,莫愁姑娘想必也有些疲倦,不如早些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可是还要有请两位带我们去见识这神圣同盟帝都的风采气象。”

楚四明知道这是给他时间去询问艾达·罗兰到底在这一刻钟中经历了什么,艾达·罗兰身上的印记虽然不如轮回空间直接留在陈浮生这些正式契约者身上的作用神奇,但相应地,限制也少了许多,有些东西她说出来,不像契约者一样会受到轮回空间严苛的惩罚。

看着莱昂欢天喜地地领回女儿,陈浮生微微一笑,放出一道隔音屏障,然后看向敖璃,“怎么样,敖璃道友,你有什么感想?”

“实在匪夷所思!”

敖璃犹自回味着虚空挪移的痕迹良久,方才睁开眼睛道:“见识到了这一位的力量,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渺小,在它面前,元神,金身应该不过才是修行之始吧?”

和陈浮生一样,敖璃是真正的修士,自然比常人更加理解轮回空间背后人物的境界是何等高妙。甚至因为龙族传承自上古从未断绝的缘故,敖璃比陈浮生猜到得还要更深入一些:“故老相传,元神之上并非没有其他的境界划分,而是到了元神之境,当突破到更深一步时就会受到天地的排斥,想要继续提升修为就得通过登仙台飞升到传说中的九天宫阙,据说宇宙虚空之中有着千千万万个这样的世界都通过类似登仙台的物事连接起来。如此来看,倒是与这个轮回空间有些类似,不过这个轮回空间比之还要厉害许多,就连没有修行过的凡人都能借助它的力量横渡虚空,实在不可思议,只是他挑选这些资质秉性都如此普通甚至恶劣的凡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说是入门前考验的话要求也实在太低了些,也无需这么麻烦。总不可能是修行了不知多少万年,一时无聊吧?”

尤其是想到从陈浮生那里看来的兑换清单上的诸多事物,敖璃就忍不住为之震慑,其中有许多属于龙族秘传,旁人无缘得见,她用自己这次获得的生存点亲自兑换了一门秘法,真实无虚,而清单之上,还有不少她也只是从长辈口中偶然提及实则早已在时光中断了传承的神通。

定定心神,敖璃看向陈浮生,语气中已经多了许多认真:“到底要如何做,我才能够像道友或者那些所谓的试炼者一般?”

“很简单。”陈浮生指指自己,道:“我这身份来得也是机缘巧合。是因为遇上了一个和克劳迪娅一般的人,按照轮回空间的说法,他们这一类被称作重生者,算是比较特别的契约者。我遇到他的时候,那人刚刚死去,轮回空间留在他身上的烙印还未从世间消失,不知怎么感应到了我身上气机,自行扑上来。”

“也就是说,如果我动手斩杀了那个克劳迪娅,就也可成为真正的契约者?”敖璃眉毛一挑,跃跃欲试道。

“应该没那么容易。”陈浮生摇摇头,“否则轮回空间下面有这么多契约者,死在任务世界里面的也不在少数,早就应该天下大乱了,我想应该还需要某种特殊的契机才可,只是这方面我也不太清楚。更何况现在克劳迪娅小姐也算是我们的同伴,这个想法,敖璃道友还是不要再打了。”

“更何况,你也不一定非要在她身上打主意。”看着敖璃神色,陈浮生劝解道:“那位莱昂团长的来历也与他们一样,据他所说,整个诺兰德大陆像他们一样潜伏下来的重生者,单是他知道的就至少还剩了八九位之多,而且轮回空间还会陆续派遣其他契约者来此,到时候找上两个看不顺眼的就是。反正道友也不急于一时,事实上轮回空间里面可是不知有多少契约者想要摆脱这种身份呢。”

“无知!”敖璃冷笑一声,不屑道:“依照道友所说,这些人都是死去之后被轮回空间重塑身躯,赐予第二次性命,当然他们的一切都要归属轮回空间所属,如果承受不了,直接自杀就是,看起来轮回空间逼着他们从事危险任务,但单单这样就能提升修为,还能亲身经历诸多世界。不知道会有多少修为不得寸进的修士抢着求这个资格。”

“不过,每隔一段固定时间,就要被逼着做一件事,确实也有违本心,如果道心打磨不够,说不定心境就要因此蒙尘。偏偏以我们的修为还远没有与之讨价还价的资格。如果当初知道会是这样,哪怕这是一个天大的机缘,我也会想办法避开,免得受制于人,和那些契约者不同,我可没有欠它性命,如果要是在时间上不是那么严苛就要好上许多。”陈浮生却是表露出理解之意,然后郑重看向敖璃,“我知道道友是想要趁机磨炼自身武道,不过以我看来倒不必急于一时。这诺兰德大陆的修行之法自成一格,也有许多精妙可取之处,足以供道友印证试炼之用,最起码在道友修为再次遇到大瓶颈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道友都不必急着做出决定,和艾达·罗兰他们可不一样。”

“莫愁,那一刻钟,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一回到营帐,楚四明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艾达·罗兰,在这短短的一刻钟中,这个侄孙女的气质神态已经有了些许变化。旁人看不出来,但是从小看着艾达·罗兰长大,这一次又被派来随身保护,以他的修为眼力和对艾达·罗兰的熟悉,这种变化自然瞒不过他的眼去。

“黄粱一梦,一梦黄粱啊!”艾达·罗兰摇摇头,道:“不过我这一次可不是单单做了一个梦那么简单,而是真正进入了一个真实世界,经历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啊!”

“三个月!”倒抽一口凉气,楚四明镇定下来,谨慎问道:“会不会弄错,比如说中了什么幻术?”

“不是。”艾达·罗兰摇摇头,取出三足小鼎,玉指点向角落一处,“叔公,你看这里。”

是一头三寸来长的蜈蚣,摇头摆尾,活灵毕现,一丝丝有如小蛇的金黄气息依附其上,蜿蜒缥缈。

“神鼎上面怎么忽然多了一只蜈蚣?!”禹王鼎乃是罗兰家族镇族之宝,老者对于其样式图案自是了然于胸,艾达·罗兰手指还未放在上面,他便已经有所觉察,失声惊呼,不过立刻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其他方面,“鼎中的气运怎么忽然之间也增加了这么许多?!”

三足小鼎中的水波便是气运凝结成形,原本不过薄薄一层,然而艾达·罗兰随陈浮生只是消失了片刻功夫,鼎中气运就多出一分出来。

这一分看似不起眼,如果不是楚四明灵觉敏锐也不会察觉到,然而只要想一想那是罗兰家族苦心经营上千年的积累就不难想象楚四明的震惊,毕竟九鼎合一,足可掌控整个天下的气运,

而且这神州的情况还与陈浮生出身的世界及诺兰德大陆有所不同,陈浮生出身的世界虽说大齐掌控了绝大部分疆域,但也还有胡人番部,扶桑新罗等地,更有佛道魔等几家门派割据一方,超然世外。

诺兰德大陆形势更为复杂,人族并非一家独大,精灵、巨龙、矮人、地精等种族皆拥有不小势力,就算在三家人族帝国中,也不能做到铁板一块,封地贵族拥有的权力大得惊人,几乎相当于一个独立小王国,说是割据的藩镇也不为过。

而在中土神州却是朝廷一统天下,艾达·罗兰他们这一支出身的大夏朝更是足足统治神州上万年之久,虽然也有门派修士等超凡力量,却尽数被其纳入掌控,因而这一口鼎所能容纳的气运总量可想而知有多么雄厚浩瀚。

“不知是这么简单。”艾达·罗兰摸摸鼎上金色蜈蚣浮雕,郑重说道:“我能感觉到自从将这头千年蜈蚣精炼入到这口鼎后,非但灵鼎的威能有些微增长,气运增加,更是和那个世界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足以证明我所经历并非虚幻,如果请动精于空间魔法的传奇魔法师出手的话,说不定还能够推算出这个世界的准备方位。”

“道友倒是舍得将那口灵鼎原物送还,甚至还多加了一个添头。”敖璃轻声一笑,道:“单单那一头蜈蚣精就价值非凡,以它的实力,哪怕在我龙宫也可以做一个将军,或者外放出去,开一方水府。”

“谈生意总是要表露一下自己的诚意的。”陈浮生负手而立,视线似乎穿透营帐,向外望去,“罗兰家毕竟在这里繁衍生息上千年之久,根基稳固,没有足够的诱惑,怎么肯愿意分出足够的力量到这个世界之上,而等到‘争霸天下’的任务完成,我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也布展到这整片天地之际,他们在其中发展得越好,我从中收获的好处也就越大,只是一头蜈蚣精又算的了什么,而且他们得到的也不是全部。”

传说禹王铸九鼎,上有九州名山大川,奇异之物,精怪鬼神也在其中,因而除去镇压山河气运外,这口禹王鼎还有一门同白泽精怪图十分相类的功效,均可收摄妖物炼入其中。

这也不难想象,白泽精怪图是神兽白泽应人皇轩辕氏之令为之,书尽天下鬼神之事,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万一千五百二十种。而禹王与其身份相类,目的相同,均是为了稳定天下,避免这些鬼神精怪祸乱天下,有此巧合原数正常。

蜈蚣精普渡慈航被禹王鼎镇压了法力变化之后,陈浮生便将其魂魄分离,肉身和携带的部分气运炼入禹王鼎中,阴魂和一丝血脉则是被收摄到了冥府当中,借助那座元气池孕育化生。

也是因为这样,如今哪怕将这口禹王鼎还给艾达·罗兰,他也与之产生微弱的联系,如果再动用上得自敖璃的那套沟通之法,甚至能够勉强借用这件法宝的一缕力量,虽然对他没有什么用处,但他看重的本就不是这一点。

“罗兰家毕竟是一个传承千年的大家族,如果连在大夏的万年时间都算上,自有其法度。不要说真正做出决定,就算是堂堂正正派出人与我等交涉也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陈浮生嘿然一笑,道:“这段时间里面我们正好领略一番这帝都的风采,如果我没有看错,这里面虽然没有元神级数的高人,但是练气顶层的人物还是有着好几位,按照这个世界的说法应该就是所谓的传奇吧,果然不愧是一国首都,而且这里的门派之见并不是那么明显,如果能够进入那所谓的学院,可以直接省去我们许多时间。”

第七十八章

“没那么简单。”维妮卡摇摇头,“虽然学院号称不看出身来历,只根据资质天赋来录取学生,但是今年的学生名单早就已经确定下来,就算天赋经过检测当真优异到有望觉醒起源甚至成就传奇的地步,也不会有所例外,毕竟这里每年都有不少黄金阶的职业者从这里毕业。而有这种天赋与真正能够走到这一步还是有着一段不小距离。”

“倒也未必。”克劳迪娅心中一动,觉醒了契约者的记忆之后,这些日子下来她多少也看出了陈浮生两人的古怪,道:“以两位的实力想也也不愿意单单只是去其中做一个学生,我这里倒是有个折中的建议。”

“骑士学院与魔法学院虽然分为招收的学员以及课程都不相同,但两者其实是同属一所,由蔷薇皇室在后面支持,学院位置也在一起只是根据学院不同大致划分成两部分而已。”克劳迪娅抿抿嘴唇,道:“学校开设的课程也远不止单单传授魔法、武技、指挥这些最核心的知识,还有许多类似音乐、绘画、文学等艺术性课程,毕竟无论之前是什么来历,能够从这两所学院毕业,都可以说是步入了上流阶层,而且我听说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课程正在开设,不过有不少课程都缺少教师,我觉得陈先生不妨去尝试一下,最起码以您黄金阶吟游诗人的能力,做一个音乐科的老师应该是绰绰有余,不过您不是神圣同盟出身,在帝都也还没有什么名声,恐怕要难办一些。”

陈浮生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明白过来,当即一笑道:“珞琪·菲尼克斯小姐是知名整个神圣同盟的天才,又是魔法学院院长的弟子,如果有她代为说和应该不成问题,正好她还欠了我一份人情,想来并不难请动她。”

当然,需要再见一面的还有那个拉图·兰彻斯特,之前他就曾告诉陈浮生或许会被调回帝都,虽然陈浮生等人离开南特的时候更早,但一路上因为接取了佣兵工会任务的缘故,花费了不少时间,一进帝都,陈浮生就已经感应到打入拉图·兰彻斯特体内化为斗气种子的魔种。

“以您在炼金附魔上的造诣,只是去教导音乐也实在太过可惜了些。”拉图·兰彻斯特好似想到可什么一样,从腰间取出一叠镶嵌有魔法水晶的银色纸张,双手递给陈浮生,恭敬解释道:“您上一次的那对魔法靴在拍卖场亮相的时候引起的轰动着实不小,拍卖出的价格如果折换成金币携带起来就太过累赘了,这是财富女神神殿发行的特殊票据,有着神灵作保,无人可以仿制,基本上在整个大陆都能流通使用。”

接过这和银票作用相类的票据,陈浮生却是心中一凛,神灵对凡间的影响实在太过深入,按照常理而言,任何一个王朝政权都不会放任有哪一股势力拥有这样的权力,然而三大帝国却是生生对此默认了下来,足可见神灵威严之重。

略一思忖,陈浮生把手一推,将票据重新推到拉图手中,问道:“你之前说现在从蔷薇商会的事务中独立了出来,这些钱在我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你有没有兴趣做一些属于自己的生意?当然我需要你为我收集一些东西,就像在南特城时一样。”

“这个当然!”想也不想,拉图应声答道,他也是有着自己的野心,不甘心一辈子平平庸庸,虽然他借着魔种之力一举打破屏障,成为一名正式的骑士,今后也不会放松斗气、武技的修炼,但毕竟和其他人差了好几年的时间,再加上做了几年生意,想法也和一般人有着不同。陈浮生的这个建议正合他意,虽然这笔钱为数不少,也正是他紧需的,但他更看重的还是可以与陈浮生打下更深一层的联系。

看着陈浮生与拉图谈定,一旁的珞琪嫣然一笑,道:“单纯教导音乐实在太过浪费陈先生的才华,就算是我的导师,曦日王座也不会同意,正好我们学院最近收集到一些神话时期关于通过音律释放魔法的资料,通过对兽人与精灵祭司等的对比取得了初步进展,正打算开设一门选修课程。不过既精通魔法又擅长音乐的老师太过罕见,有能力的大多有着其他的研究项目在身,分不出太多精力,你来得正是时候,如果等到正式开学,课程真正确定下来,就要麻烦许多。”“对了,因为吟游诗人的战歌魔法大多要用于团队配合作战上才能够真正显现出来非凡效果,因而这是一门全校公选课,无论是骑士学院还是魔法学院的学生都可以选择。”

来之前,陈浮生已经从维妮卡等人口中了解过,对此并不是太过意外,魔法植物学、魔法动物学、炼金学、魔法阵纹等专业科目自然只会对魔法师开放,但一些类似历史、地理、艺术类的学科无论骑士学院还是魔法学院都是一样课程。

“不错,果然乱世才出名将英雄,这诺兰德大陆虽然看似相对和平,但就算贵族也不能安享太平,气运激荡和大齐不同。这几人虽然年纪尚轻,但已经显示出了锋芒之气。”陈浮生环视一下教室,点点头,有了珞琪出面,又打上了了辅助魔法研究的名义,在确认了他确实有着黄金阶的实力之后,教师的身份以及课程地审批异常地顺利,只是他这门课毕竟是刚刚开始,报名的人数只有寥寥三十来人。

陈浮生虽然婉言谢绝了珞琪第一节课亲自出面为自己助阵的提议,但这门课背后有着她参与奔的消息还是多少透露了出去。

最顶尖的不过稍微留一下意,不过太过上心,出身普通的听不到这种消息,也不会把精力放在这种看起来浪费时间的课程上面,因而这次的学生水平相差不大,实力与出身大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且属于小道消息格外灵通的那一类人。

当然,虽然陈浮生的这门不是必修核心课程,但皇家学院的每一门课程都十分重要。他们既然如此选择,也是因为确实对陈浮生有着好奇。

“听说您是一位黄金阶的吟游诗人,不知道您能够施展什么样的战歌?”

身披一件青色魔法长袍的巴洛眼神灼灼地看向陈浮生,他所出身的家族在帝都中势力称不上多么强大,但却很有名气,他的祖上曾经出现过一位知识之神的高阶牧师,因而家中藏书极为丰富,得益于此,家中代代都有出色人物被选为教导皇子公主。

那位牧师十分喜欢收集一些偏门冷僻的奇闻异事,巴洛就在他的记录中看到了好几位格外强大的吟游诗人,既可像魔法师一样施展强大魔法,又可像骑士剑客一般同人近身战斗,手段复杂灵活。

据那位牧师与知识之神教会的研究,吟游诗人这样一门职业,想要进阶黄金必须要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条道路,难度不亚于其他职业者觉醒起源,因而高阶的吟游诗人少得可怜,却也强大得超乎想象。

巴洛对此深信不疑,毕竟黄金阶虽然也称得上强者,但以珞琪的身份、天赋,一般的黄金阶根本不值得她如此费心。

“我擅长的吗?”陈浮生笑一笑,在开学前的几天时间里,他狠狠搜集了吟游诗人这门职业的资料信息,伪装起来自然毫无难度,“这里毕竟是教室,演练起来一个失手就不好了。我有一术名曰入梦,可以将人拉入幻境之中,不知道哪位同学愿意亲身尝试,给大家演示一下?”

“我来!”

巴洛应声站起,诺兰德大陆上的魔法师虽然是以修行精神为主,但是主要用于沟通驯化元素之力上,除去少数一些精于灵魂的异类外,大多不如修士心神稳定,在面对幻境这种虚幻之物上远不如神殿的牧师祭司。不过这里是皇家魔法学院,他身上也不是没有防护心神的魔法装备,正好用来衡量一下陈浮生的手段。

“你,你,你……”

陈浮生手指连点,却是错过了他,看着巴洛脸上神情,陈浮生摇摇头,解释道:“魔法师的精神力太强,想要成功催眠,我恐怕就不能完美控制释放的力道,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波及到其他同学。”

其实诺兰德大陆的武者尤其是骑士秉承八美德信仰源泉强大己身,信念心神远比魔法师要来得坚固稳定,也更加难以催眠,不过正如陈浮生所说,魔法师的精神力毕竟敏锐强大,说不定就会发现出什么来。

而且对他而言,魔法师所能起到的作用也远远比不上骑士等武者。

因而这一次选中的七人都是实力偏低,身上也没有感应到什么太强大的法器灵光的武者。

巴洛正要开口争辩几句面色就是一变,紧紧向着陈浮生手上盯去。

在解释完之后,陈浮生没有继续多说,随意在一处停下脚步,屈起两根手指,向着制式的紫心花木桌面上轻轻叩去,节点绵密,带起一阵奇妙韵律,在教室中扩散开去,有如清风拂面,精神为之一振,似乎就连空气中弥漫的元素都比之前感应的要活跃几分。

然而被陈浮生点中的那几人却是恰好相反,身子一震,表情先是一滞,然后快速缓和下来,身子有如软泥,不自觉向着桌面俯倒,一身的斗气根本没有释放出来的机会。

“这是什么魔法!”巴洛瞪大眼睛,运用自己冥想得来的强大精神力和知识之神教会独有的记忆方法强行记下陈浮生手指每一次起落的力度与时间间隔,内心震撼无比,浮生施展这道术法并没有和魔法师运用法杖一样动用自己的乐器,而是凭借着两根手指以及最普通不过的木桌就起到了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妙用。更难得的是大家同在教室,然而却产生了不同的效果,这份操控入微的精准就连他这个真正的魔法师都望尘莫及。

“不错,不过黄金阶就能拥有这样的精神操控能力,怪不得会选择吟游诗人这样一条道路。”

一面淡金色光镜分割成大大小小数十块画面,将教室之中的情形完全反映出来。其中陈浮生一人占据了最大的三块,几近镜面一半的面积。

珞琪一脸敬佩地看着一名白袍老者点头称赞一声,光镜破碎成万千光辉,收敛回两指之间。

诺兰德大陆的魔法师虽然分为许多类别,最主流的还是是操控风水火土四种元素的魔法师,一般而言,他们身上的魔法袍也与自身修习的方向一致。

然而珞琪的导师,魔法学院院长,曦日王座,传奇魔法师,整个神圣同盟中火系魔法上最精深的人物却是和许多那些神殿牧者一般,常年穿一件纯洁柔和好似晨光的白袍,甚至就连最为暴烈的火系魔法在他手中用出来也是温顺如水,这才有了曦日王座的称号。

不过珞琪深知,这是他对于火元素以及魔法的领悟都到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境地缘故,黄金阶中,能够当得起他说一句“不错”的人,整个帝都也才不过三四人而已。

“您之前说起过他封禁我体内血脉的手法十分诡异,不像是我们这个世界所有,莫非现在他和那个巫师世界有所牵连的嫌疑已经洗清了吗?”珞琪却是从中听出了其他的意思,眼睛一亮,开口询问。

“你血脉的问题就连我都难以解决,对于生命,血脉,本源这些有如此了解的除去那些信仰生命女神的高阶祭司,德鲁伊,就是知识之神教会的重要人物,我大致猜得到他们的手段,不会这般行事。”白袍老者捋捋胡须,笑道:“不过他和那些巫师的手法也不相同。原本我也疑惑,不过前几天却是有了些其他猜测。”

第七十九章

“这个浮生·陈是和艾达·罗兰一起来到帝都的,不过之后两人分开,艾达·罗兰直接返回了罗兰家族在帝都的宅邸一直没有露面,让那些得到消息上门拜访的小家伙们很是失望。”

“罗兰家族势力不小,但艾达·罗兰在其中地位应该也高不到哪里去吧,否则罗兰家也不会允许她出来做一名歌姬?”

珞琪摇摇头,有些疑惑不解,艾达·罗兰在帝都的名声极盛,她自然也有所耳闻,不过她一心所求就是觉醒起源,突破传奇,像家族中的先祖和身前的这个导师一样,站在力量的最高峰,对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都兴趣不大。

“我和罗兰家的一位家主接触过,他所说的一句话很有意思,说是世界万事,皆是修行。”尽力将其中的意思翻译明白,老者道:“你身上的血脉虽然浓郁,但如果只是执着于其威力,在你觉醒起源的时候会遇上一道真正的门槛,持强突破并非没有可能,只是这样你注定要受到血脉束缚,很难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而且罗兰家族的来历也十分不同寻常,只不过他们行事低调,才没有太多人知道。那个艾达·罗兰在其中的地位只怕不比你逊色多少,在她身边就有一名黄金巅峰战力堪比本源的强者护卫她的安全。”

不提老人与珞琪如何解说分析,教室之中,则是因为陈浮生的这一手陷入了慌乱。

“不要乱动,否则他们精神受到惊吓说不定彻底困入幻境之中,再也苏醒不过来!”巴洛见识毕竟高出其他学生一筹,眼见昏迷的人周围有人试图像唤醒睡梦中的人一样用手拍打摇晃,急忙提声制止,然后转头看向陈浮生,“陈老师,这个魔法的效果我们已经看到了,现在您能不能把它取消,为我们讲解一下其中的原理?”

“不用这么着急。”

陈浮生挥挥手,安然在桌子后面坐下,取出茶叶、杯盏,动手冲泡起来,“等到我喝完这杯茶,他们自然而然会从幻境苏醒过来,不会有任何损伤。而且这其实对他们而言是一件难得一见的机缘,对于今后修行大有好处。”

“啊……”

维林意识刚刚苏醒,还未睁开眼睛,就觉浑身上下传来都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感,就连挪动小指的力气都没有。

下意识地,他就要用意念沟通小腹的斗气种子运起斗气来加速伤势的恢复。

“这是怎么回事?!”身体之中空空荡荡,没有一丝斗气的存在,好像根本不是自己的身体一样。

维林猛然张开眼睛,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强调古怪,好似吟唱一样的声音——

“不错,不愧是这次新兵中表现出色的家伙。只要撑过这第一次上战场,以后活下来的几率就大了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我居然能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可是从来没有学过这门语言啊?”维林睁开眼睛,忍不住一怔,出现在眼前的显然是一名军人,一道刀疤将半张脸贯穿,身披铁甲,只是这样式却是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当然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对方黑发黑瞳,可以说是在诺兰德大陆中最为少见的一类人种。

“不对,我是在学院中上课,怎么忽然间受了伤,还来到了这个古怪的地方?”回想起陈浮生施展法术前的话,维林豁然明白过来,“难道我现在是在做梦,这个梦也太真实了点吧?”

心中一动,维林调动起仅有的力气牙齿向着舌头狠狠咬下,虽然没有经历过这类幻术,但贵族以及学院平日的教育在这时就体现了出来,在维林看来,无论这个魔法多么神奇,但总是是根据梦境来施展,身在梦中而不知自然可怕,但如今既然被他看破,只要给自己一个强烈的刺激应该不是太过困难。

没有任何变化,不对,除了舌头传来的剧痛以及额头冒出的大颗冷汗。“这下难办了。”感受着周围传来的气息,维林脸色越发难看,这种等阶的幻术几乎超出了他所能够理解的范畴,如果不是和巴洛一样笃定陈浮生不会伤害作为作为学生的自己,只怕他真要就此绝望。

维林苦思如何挣脱这个梦境的时候,没有留意到身前已经悄然汇聚了几人,将他与其他士卒隐隐隔开,“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人,我们的伤势可是已经快要恢复完成了。”

这声音虽轻,落在维林耳中却如雷鸣,根本用不着思考,用同样的语言问道:“你们也是被那个陈老师用魔法困在这个幻境里面的?我是蒙恩家的维林。”声音一顿,维林骇然问道:“你们。你们怎么会变化成这般模样?!”

“你还是先看一下自己现在的样子吧?”一人看看左右,从怀里掏出一方小小紫铜手镜,手柄镜身纹有不知名花草,看样式应该是女子所用,虽然远不如用炼金术制作出来的清楚,但手工也有几分精致。镜面之上影影绰绰地显现出一张男子脸庞,和其他人一样的黑发黑眼,非但看不见维林引以为傲的灿烂金发,甚至他都感觉头发油腻腻地,头皮发痒,说不出的难受。

虽然维林因为没有魔法天赋而选择了骑士道路,但以他的出身,在衣食享受上却是没有差了分毫。皮肤五官自然不可能和那些农夫苦力一般粗糙黝黑,而现在经历的这些根本让他无法忍受。

“不要乱动,更不要大声喊叫,到时候惹来麻烦又得废心思找理由解释。”伸手下压住维林挣扎起身的动作,领头男子低声道:“接下来说的话。好好听着,关系到你的性命。”

互报了姓名,交流信息之后,维林心里就是一沉,按照这几人所说,在这个梦境中已经足足度过了三天的时间,却一直没有找到逃离这个幻境的方法,而自己因为伤势太重被军医灌了一份大剂量的昏睡药剂迟迟没有苏醒过来。

当然,这都不是主要。真正的关键在于他们终于找到了希望所在。

“我们目前从属于一支军队,据说刚刚完成了新兵训练,第一次上战场进行战斗。”骑士学院拢共也没多少人,彼此间哪怕没有交情,也多少有着印象。选择陈浮生这门课的人尤其少,这围上来的五人倒有三个与维林认识,只是大家现在身份相貌都与之前不同,交谈起来总是感觉有些别扭。

不过现在他可没有时间放在这上面,只是反复在心中念叨从这几名同学口中得来的消息。

“大家化身成的虽然都是新兵,但级别与实力却是不同,我虽然受伤最重,但这具身体的素质却是不错,筋骨强健,劲力饱满,在战前就已是代理伍长,战中斩首三级,只需将部队重新扩编之后就是正式火长。他们是想要想法和我编到一起,这样也好,比起这些梦中人来,我还是对他们更了解一些。”

心中缓缓流淌这些念头,维林试着梳理头脑中的记忆,既然短时间内离不开这个幻境,那就只有融入其中,才能找到其中破绽,而且有一件事令他十分感兴趣。

“这只军队的主人是一个年青人,不过根据那几人和我脑中的记忆来看,他似乎和那个施展魔法将我们拉入梦中的那个老师一模一样,看来他就是这个幻境的关键所在,想要离开这里还需在他身上找到缺口。”

想明白这些,维林就觉身上一松,好似有什么格格不入的隔膜被消除一般,就连呼吸吐纳也要比之前顺畅不少。

这具身体内虽然没有一点儿斗气存在,筋骨血肉也不如自己原来的身体强壮,甚至连斗气运转的路线都阻塞不通。但最基础的呼吸法还是可以运行的,也是经过打磨过气血的,可以清晰感觉到有着刻苦训练的痕迹,气血活跃旺盛,此时在呼吸法还有残存的药力作用下,游走全身,维林可以清晰感受到伤势正在快速愈合。

不过,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那几人表明想要在这场梦境中跟随他这个火长之后,他头顶一道原本有着黯淡虚浮的云气轰然炸开,有数道颜色各异气息投入其中,隐隐呈现狼形。

“不错,这几人出身不凡,斗气修炼也有些火候,身上都有气运,虽然被我拉到了这个陌生世界,斗气不存,但是从小修炼的武艺却是能够保留下来,弓马娴熟,而且诺兰德大陆极擅长小规模的配合战斗。这几人如果凑在一起,只要适应了身体,又有我在暗中操控,足以在眼下的局面中存活下来。”

在维林和几个同学打算下一步时,陈浮生也在打量着他们,不过是分两处,一处藏身冥冥虚空之中,另一个则是就在这大营之中。

“主公,这一年来,我军以横崖山为营,不断招兵买马,操练新军。如今军心可用,天下也已彻底大乱,豪杰并起,也到了我们向外扩张的时候了。”

诸葛卧龙意气风发,已经完全看不见之前困居牢狱的模样,在巡视完军营之后,满意点点头,躬身向最前方的陈浮生进言。

陈浮生微微一笑,没有说话。陈浮生的本体早已在当日随同敖璃等人离开了倩女幽魂世界,但是因为“争霸天下”的任务,他将那具以替身人偶祭炼而成的分身留了下来坐镇局面。

那具替身人偶本就留有感应巅峰的修为,又有他从普渡慈航那头蜈蚣精手中得来的舍利护身,这具身体为新罗那位传言弥勒仙花的风月主又炼入了慧海那个淫僧的阴魂,天性与佛门法力亲近,比起普渡慈航这个妖物来,更能激发舍利中的神通。在这个世界,就算遇上千年树妖一样的妖物也能保得性命。

不过这毕竟不是他本体在此,难免有些不足,因而他并未趁着那蜈蚣精将皇族朝廷诛杀一空的时候大肆向外扩张,而是率众返回了横崖山中,静待时机。

这倩女幽魂世界虽然从根子上就十分动荡混乱,贼盗四起,但之前毕竟也是有着朝廷存在,等到京城里的消息传遍天下,可预见必然有一段试探确认的时间,然后才会真正天下大乱。

而且陈浮生一方虽然也有诸葛卧龙这种全才,又有傅天仇这个前任礼部尚书和左千户等人。但他手下却是由横崖山的山贼,白家兄妹收揽的四海商会势力,随同傅家姐妹一起劫囚的人马,还有左千户认识的天子近卫等拼凑而成,成分复杂,不成体系。

偏偏争霸天下这种事情不是他凭借神通术法杀伐一通就能解决,必须合乎人道之势。因而这些日子,他所做的最重要一件事就是练兵,好在诸葛卧龙通天博学士的名号并非虚言在兵法上颇有一番见地,左千户又是真正行伍出身,再结合陈浮生本身见识,也快速构建了一个框架出来。白家兄妹掌控的生意自然不足四海商会全盛之时的百分之一,但目前供养这些人还是不成问题,只是陈浮生还是觉得手中无人可用。

精兵已具,还缺的就是可以冲锋陷阵的将才,这样的人可没那么容易找到。左千户但是悍勇,不过却只有一人,故而陈浮生才将主意打到了维林几人身上。

能够自由通行两界的印记太过珍贵,这些人虽然有些用处,但还远远比不上莱昂这个重生者,他们的出身也绝定了陈浮生不能像对敖璃和艾达·罗兰一样尽数告知他们。

故而陈浮生才想出了这个法子,以吟游诗人施展的幻术的由头牵引合适人物的意念投入自身麾下的士卒之中,这种做法的灵感来源其实还是参考了轮回空间挑选契约者还有这些契约者所居的世界中盛行的所谓游戏。也是他身上的这件洞天法器吞噬了倩女幽魂及诺兰德大陆两个世界的部分本源再加上他在倩女幽魂世界布置了一名分身才能做到这般。

第八十章

“之前诛杀树妖、黑山这些妖物宜快不宜缓,但是这争霸天下却是不同,刀兵一起,气运激荡,需得旷日持久才能涌现出无数人物事迹为这世界转化提供底蕴,这恐怕才是轮回空间给我安排这个任务的真正目的。”

陈浮生心念一转,激发舍利神通,就有一层灵光涌上双眼将这个世界看得清清楚楚。

之前他就发觉倩女幽魂世界与众不同,似假还真,说不出的虚幻之感,但是两次任务下来,他便已经发觉倩女幽魂世界其实正在向着真实缓慢变化,而他的所作所为则是大大加快了这个进程。

最显著的就是其间与诺兰德大陆的时间流速。

他第一次进去倩女幽魂世界时,在其中度过了足足一个月,然而外面却不过刹那,几乎就是没有变化。

第二次偕同敖璃等人时,就耗费了大约一刻钟。

至于这一次,则就更加明显。

看着有些学生脸上的不耐之色越来越浓,陈浮生暗叹一声,打断从两个层面,不同的时间上观察事物的奇妙感受,从袖中摸出一口精致青铜小钟,轻轻一摇。

钟身盘绕的一条弯曲小龙骤然活了过来,嘹亮钟声如雷响起,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机波纹随声而生,在房间内扩散开来,将沉浸在与元素深入交流中的美妙感受的巴洛等魔法师强行唤醒。

“杀!”

“接我一刀!”

“休走!”

……

与此同时,原本俯在桌上的维林几人,身子一颤,猛然站起,拉开架势,两手虚握,怒目圆睁,接连几道古里古怪听不懂其中含义的大喝声此起彼伏地从喉咙中响起,斗气不自觉运转开来,气势竟是超出想象的沉凝,似乎其中还包含了些其它的东西,以至于整个教室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迫人起来。

“维林,你,你突破到白银阶了!”

感受着维林身上传来的强烈意念,在他身旁的一个青年心中一动,眉头跳起,再也顾不得什么贵族风度,站起身来,用手指着维林,不可思议喊道。

这怎么可能,不过只是短短几分钟的事情,都不够表演一套剑法的时间,维林只是在他面前睡了一会儿,居然就跨越了这道屏障。

要知道从青铜到白银,虽然难度比不上生成斗气种子,成为正式职业者从此跨入超凡行列,也比不上成就黄金阶成为真正强者,更不用说觉醒起源,找寻到属于自己的道路这样缥缈,无迹可寻。但终归是一道极为重要的门槛,如果说在这之前维林在同级学员中不过是中等水准,那么从这一刻起,他已经有资格称一声“优秀”,两者之差,不过是一个入梦术的区别而已。

其实这也十分正常。

陈浮生挑选的这几人,本来就是斗气修炼到了一定瓶颈,却迟迟无法进入下一阶层。

这个世界的骑士武道虽然在气机运转,招数变化上不够精妙,却也有着独到之处,尤其是以八种美德作为信仰源泉,更是无形中弥补了一部分缺乏的修心功夫。

维林出身家族也不逊色维克托,从小练习家传武技及呼吸法,基础牢固。只是因为经历太少,没有亲身体会过战场杀伐,对于自身信仰以及家传武艺的挖掘不够深入,这才卡在了这里,需得用水磨功夫以及机缘巧合的一线灵光才有可能突破。陈浮生此举却是补足了最后一块短板,如今意识回归,自然而然牵引体内斗气,就此突破也是水到渠成。

意识重新降回,维林的思维还处于一片混沌之中,根本分辨不清,听到声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动作,身子一转,双手作势,好似握住一柄刀似的,绽出一抹银白光芒,狠狠向下劈去,带起破风之声。

“时候已到,还不快快醒来!”

放下小钟,陈浮生屈指一弹,击出一道剑气,将刀形斗气击溃,口发雷音,将意念生生传入几人识海。

“怎么回事?”

“我们回来了?!”

……

“呼!我这是突破了?!”维林面色微白,看看自己双手,豁然明白过来。

“维林,你刚才怎么了,差点把我吓死。”心有余悸地摸摸胸膛,维林身边的人长吐口气,艳羡问道:“还有你在那个幻境里面到底经历了,怎么就突然突破到了白银阶?”

深深看一眼从容坐在前方的陈浮生,摇摇头,维林没有多说什么,重新在座位上坐下,开始回味在那场梦境中的一切,在里面他已经足足生活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接连参与了三场战斗,几乎快要绝了回来的念头,彻底融入其中。

没想到正在厮杀的自己在听到一阵玄奥声音后居然再次出现在教室之中,而且似乎那堂课都还未曾结束,而自己居然还就此突破到了白银阶。从头到尾,他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甚至连陈浮生如何做到这一点的都没有察觉出来分毫。

“当真是一场梦么,那这梦里面的东西也太过真实了些吧?”

维林摸摸胸膛,在梦里,在他伤势恢复,第一次参与战斗的时候因为对于兵甲还有身体不够熟悉的缘故,在这里狠狠受了一记,虽然有那个和这个吟游诗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施展魔法使得伤口快速恢复,但还是留下了一道巨大伤疤,隐隐作痛。让他忍不住怀疑,如果在里面自己战死的话,是不是就再也无法返回这个世界。

“很好,看来大家现在心里没有疑惑了。”将小钟收起,看着端端正正坐好的一干学生,陈浮生满意点头,道:“我学的乐器来自无边海外的一个古老帝国,乐理和大家之前接触的有所不同。接下来,我就给你们讲解一些最基础的理论,介绍其他几样常见乐器,你们可以选择看看自己喜欢哪一种乐器。”

维林的骤然突破除去这些学生外,就连陈浮生也有些惊讶,本来他以为这几人纵然能够从其中得到好处,也需要他们回来之后静心反思沉淀几日才有所得,没想到维林居然来了一个当场突破。

“看来这个维林·蒙恩本来身怀气运,非池中之物,只是因为太过浓重沉淀,反而闭塞周身窍穴,显现不出,让我也看走了眼,我将他拉入倩女幽魂世界,这沙场之地游走于生死边缘,本就最擅调动情绪,感染意念,相当于给他淬炼了一番道心,恰恰相当于画龙点睛,给了他气运宣泄出去的契机,方有此成。怪不得只是临时分念于其中,要数他附身的人物武艺筋骨最强,地位最高,气运居然也能结为狼形。”

不过这样对陈浮生也是一件好事,有了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众人的情绪明显高涨起来,对陈浮生的态度也表现出了应有的尊敬,即使是陈浮生挑选的第一批人中没有的魔法师,巴洛等人也已经感觉到自己方才得了不少好处,片刻冥想就比得上之前两三天的成果,简直就是奇迹一般。

而这些神异自然而然地顺着这些人的口向外传出,在学院甚至整个帝都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暴。

处在风暴中心的陈浮生却是没有理会自己投出的石子引起了多大的涟漪,而是悠哉游哉地走进了皇家学院的图书馆,作为学院教师,如今的他自然也有着翻阅借读其中书籍的资格。

在南特城,哪怕是梅林家这样的封地子爵家族又有拉图·兰彻斯特出面,陈浮生看到的书籍也只不过让他对诺兰德大陆的历史现状有一个勉强的了解,真正有用的东西少得可怜。

然而这学院却是自神圣同盟建国之日起就已然落成,也不知有多少强大的魔法师与骑士,剑客等从中走出,又有蔷薇皇族在背后大力支持。可以说其中的藏书之丰富除去知识之神教会和魔法师工会等寥寥几个地方外难以与之相比。

最起码各类职业者的锻炼方法比比皆是,虽然真正珍贵隐秘的都早已被学院藏起,并没有堂而皇之地摆放出来。但任何一本东西抛出去都可能引来一阵腥风血雨,足以让一个平民空手打造出一个小家族来。

缓缓合上羊皮纸书,陈浮生闭上双眼,看似在回味看书所得,实则神念早已散发出去,向着周围的书架延伸开去,知识技艺是千金难换的财富,这一点在诺兰德大陆体现尤为明显。皇家学院图书馆藏书在这个世界已经足以称得上一句浩如烟海,珍贵难以想象,因而虽然哪怕陈浮生这个新人都可以进来这图书馆,但其中自然也布置有相应阵法禁制,不过放在外面的自然不可能太过珍稀,再加上诺兰德大陆的修行体系还是相对粗糙了些,对于陈浮生而言并不难破解,随着神念的探索,识海之中一本本虚幻书籍随之凝聚浮现出来,分门别类安置在高大书架之上,甚至冥冥之中,图书馆中那些学生因为对书中知识的理解体悟引发的莫可名状的情绪变化,思维念头也汇聚起来,浩浩荡荡,被陈浮生顺势牵引注入其中。不过一时三刻,有些原本虚幻书籍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眼前凝实起来,反馈入陈浮生神魂之中。

只不过虽然身上那件洞天法器炼化了一块世界本源,气息牵扯下,陈浮生受到的天地意志压制之力比之前轻松许多,但是还是远不能与之前相比,神念放出范围有限,再加上因为考虑到暴力破解图书馆阵法的同时会被学院中有些强者感应到,平白多许多麻烦,因而速度实在谈不上有多么快,最起码以陈浮生推算想要将图书馆最底下这层完全收罗入识海之中,最起码也要耗费四五天的时间。

第八十一章

这是一个十分奢华的地下大厅。

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上自然而然地有着繁复花纹,闪烁着充盈魔力光泽的水晶与宝石镶嵌其上,纤细如线的秘银与精金等导魔性上佳的金属勾勒其中,将力量勾连起来,形成一座巨大的魔法阵。

九幅等人高的肖像油画安置在巨大橡木框中,以一位身披斑驳刀痕的板甲中年男子为首,骤然活过来一般,齐齐张开双眼,将灵光投入房间最中间的那方缭绕些猩红色雾气的小小水池之中。

“没有问题,他的灵魂本源并没有在幻境中受到伤害,反而更加茁壮雄厚,有着升华的趋势,原本他的资质决定了最终最多不过是一名黄金阶,现在如果再来几分,说不定就有一分觉醒起源的可能,成为可以庇佑我们蒙恩家族的存在。”

水池之中,端正跪坐着一名赤裸青年,棱角分明,筋骨雄健,眉眼中更是有着一分与年龄不相符的坚毅成熟。正是那个将念头寄托于倩女幽魂世界兵卒身上,一举突破白银阶的维林·蒙恩。

油画中的肖像人物开口说话本就十分奇异,尤其是这九人异口同声,字节腔调没有分毫差别,汇在一起,在地下大厅中回荡开来,说不出的古怪。

然而水池旁边那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却是全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抬起头来,忍不住搓搓双手,抿抿嘴唇,冲着油画中的先祖恭敬行礼,语气中充满欣喜与疑惑,“让人可以突然间有如此进步的手段并不稀少,无论是神明赐福还是那些魔法师的炼金药剂,甚至觉醒血脉等都有可能,稀奇古怪,可是听说和维林一起陷入幻境中的其他人也都从其中获得了不小好处,和之前相比甚至判若两人,难道黄金阶的吟游诗人真有如此神奇的手段或者是那人的特殊秘法?”

神圣同盟立国千年,蒙恩家虽然远不如皇族、兰彻斯特或者罗兰这些大家族一样绵延千年,但也有着自己的底蕴。

蒙恩家族的直系血脉是不会信奉任何神灵的,相反,他们则是从兽人部落以及曾经的大夏朝那里学了些先祖信仰的手段,这九幅油画里面的肖像便是他们家族这数百年来最出色的九人,实力最低也是黄金巅峰,窥见了本源,否则也根本无法利用秘法把生前的力量,灵魂本源以及蒙恩家族的血脉祭炼到这一方血池之中。

只不过他们得到的秘术本就有着缺憾,自身实力也不足以摆脱生死大限,故而也很难用继续活着来看待这九人,从最近在帝都流传开的某些魔法专门术语来形容,更加近似一种意识聚合体的存在,自身的本我意识,灵智基本上消磨干净,更加近似于一件机械死物存在。

当然,如果有朝一日,蒙恩家族出现了能够跨越人神屏障的人物,或者得了天运,势力大增,这祖灵聚合体或许有那么一丝近乎渺茫的可能化假为真,成为真正的神灵。到时候必可重塑性灵神魂,只不过这相当于重新投胎化生,与现在也大不相同。

本来维林·蒙恩哪怕继承了蒙恩家族家主的位置,实力不足,哪怕有着秘法,也没有资格在死后将灵魂寄托到这意识聚合体中,但他父亲担心维林在陈浮生的幻境里面留有什么后遗症,一定要让先祖检查过后才行。不过得到的回复却是大大超乎他的意料之外。

对于这个问题,油画上的肖像没有解释,而是齐齐合上眼睛陷入沉寂。男子也没太过惊讶,毕竟作为家主,他清楚这些所谓的先祖检查维林的身体再对维林进行赐福也消耗了他们不少的力量,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才能恢复如初,而且他们毕竟早就已经死去,不不可能真如生人一般灵活,更不可能给自己提供有效建议。

相到这里,男子叹一口气,思索起听到的消息,沉声问道:“那个浮生·陈据说拒绝了许多家族和教师的邀请,将空下来的时间用在了图书馆里面,性格和其他的吟游诗人可是大不相同。里面的东西其实是为了那些普通人开放,学院已经确定他是黄金阶无疑,背后应该有一个强大的家族或者流派才对,怎么还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你是亲身经历过那个幻境的,有没有看出他用得是哪个流派的魔法?”

斗气运起,鲜红水珠从身上弹起,重新落回池中,维林穿起衣服,饶是他在倩女幽魂世界里面亲身经历了几场杀伐,看似稳定镇静,还是有些掩饰不住心里的激动。

作为蒙恩家族的嫡系血脉,他自然隐约听说过血池和先祖灵魂的存在,可是以往以他的地位还没有这个资格步入其中。他可以确定这一次他在家族继承人的位置已经把两个兄弟远远甩在了后面。对于男子的这个问题来自然也十分重视,可是以他的见识哪里能看出许多东西来,勉强回忆起在梦里经历的事情,方才低声说道:“我看不出来,不过里面的人物相貌和那位吟游诗人十分仿佛,都是一样的黑发黑眼。同我们神圣同盟的人种截然不同,可惜我对这方面没有多少了解,如果巴洛也进去的话,应该能够看出来更多东西。”

“致幻类魔法本来就有许多是施法者参照自身精神与灵魂投射而成,里面的人和他一样也很正常,不过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名黄金阶的吟游诗人的话,营造的幻境不可能如你所说那般真实。要么是他有一件等阶极高的幻术类装备,要么……”男子眼中精光闪烁,自言自语,“要么就是他隐藏了自己的真实实力,一个觉醒了起源的吟游诗人么?”

“这怎么可能!”不待自家父亲说完,维林大摇其头,“整个神圣同盟吟游诗人最高阶也才不过黄金位阶,陈先生的手段虽然十分神奇,但应该也还没到这个地步。”

“那就是是说他手里有一件可以帮助人快速突破位阶的宝物。”男子点点头,若有所思,“如果是他自身能力也就算了,既然是魔法器具,说不定就有其他文章可做?”

“陈先生可是皇家学院的教师!”维林猛然抬头,一脸不可思议,“对他下手不就是折损了王室和学院的名声?而且我听说他和珞琪小姐关系匪浅,珞琪小姐不仅是院长的弟子更是不死鸟家族这一代最杰出的天才,怎么还会有人这么不知死活?”

“那可不一定。”作为蒙恩家族的家主,男子经历与知道的事情远不是目前的维林可以比拟,摆摆手,和颜悦色教育维林道:“方法有很多,不必要选择太过强硬的手段,是一笔合则两利的交易也说不定。”

“可惜了,我在九天剑派待得时间太短,地位不够,除去北冥一脉的《北冥逍遥诀》外,九天剑派的其他八支传承没有学到手,这一次在这皇家学院也是一般。底层的资料基本收集齐全,然而那些人却将通往更高层阶的修行之法捂得严严实实。”

识海之中,一座九层高楼拔地而起,从外面看形制与陈浮生在九天剑派中所看过的一模一样,不过内里却是要复杂许多。上百个高大书架依着来源分为两大部分,若干小类,组成一条回廊,正中间是一面镶有四象八卦,饰以玉蟾、游龙纹路的白玉宝镜,挥洒无量清辉将这无数本书籍尽数笼罩,另有无数道晶莹丝线从书籍以及镜身发散而去,交织成网。丝线上面不时有火花飞溅而起,这是陈浮生或者被他神念所影响到的学生思维激荡碰撞引发的感悟。

这白玉镜在九天剑派中不过是一件寻常法器,收罗有藏书名目简介,方便九天剑派的内外门弟子们查阅所用,算不上多么稀奇珍贵。

可是在这里,因为是坐落于陈浮生识海之中,与他神念勾连相接,再加上向外扩张,汲取藏书信息以及他人的精华念头,相当于无时不刻有人在祭炼此物,深厚底蕴,有城郭、人物、山川渐自从中显现成形,越发神异起来。

“听说那些契约者出身的世界中极为盛行游戏,有许多是寄托在一张无形网络之上,在其中扮演武者、法师等角色职业,虽是玩物,却也别有一番意思,我虽然没有亲自体会,但也可以从中借鉴一番。”陈浮生手抚下巴,喃喃自语:“有了维林的例子在前,多少应该也会有人对我的手段产生兴趣,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干系甚大,乃是我成道之基,护身之宝,与倩女幽魂世界一样不能现于人前,总要想个办法糊弄过去才好。”

心中一动,陈浮生袖中抛出一物,鸡子大小,通体湛蓝,五色毫光隐现,正是他用龙族秘术将幽若这只千年蚌精内丹祭炼而成的定海珠。

这定海珠本是上古奇珍,用天地初开时游移在混沌之间的虚空泡沫祭炼而成,二十四粒攒成一串,天然有着化生洞天,镇压世界之力。

后人得不到这等灵材,增删变化,才有此珠的祭炼之法创出,后来被龙族收录,辗转流入陈浮生手中。

陈浮生本来是看此宝另走蹊径,以水法化洞天世界,与北冥逍遥诀到最后真水演化一片北冥汪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对于他印证道法有着好处,再加上手中又有这么一颗最合祭炼的避水珠,可以省去许多功夫,这才动了心思。

不过他身上已经有了一件洞天法器,定海珠的功能就与之重叠,看不出多么珍贵,而论起攻伐之力,更是比不上他的九天剑匣以及夺自风万里的金刚琢,所以一直在他手中蒙尘,一直到今天陈浮生才再一次想起。

不见如何动作,那颗定海珠便自投入白玉镜中,隐没不见,看着玉镜忽然脱了控制,大小伸缩起来,陈浮生摇摇头,双手捏出无数印诀,打入镜中,这面玉镜毕竟太过低阶,蕴养的时日太浅,还承载不起定海珠。

“而且其中还少了些杀伐气息,和蒙恩之前经历不同。”

不过对于这些他早有预料,神念一转,那粒在虚实间转化不定的内丹高悬识海之上,映照虚空,从中分出一缕黑白二气,同样落入镜中,原本因为炼入定海珠而显得湛蓝一片的镜面当即化为濛濛混沌,然后迅疾分化黑白二色,与五色毫光相映成辉,在丝线罗网中载浮载沉,说不出的神秘。

“生死棋法,除去演化之力外,尤重杀伐,用在此处恰到好处,而且这个世界的人修行之法虽然进展颇快但在精微奥妙之处却是有所不及,不知道其中根底,除去神灵外,怕是只有传奇强者可以勉强看出其中一两分神妙,至于那些觉醒起源或者黄金阶的人物根本不可能有所察觉,不过这还不够!”陈浮生心念一动,冥冥虚空之中,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再次被牵引而来,泄出一道口子,气息与黑白镜勾连起来,缓缓淬炼其本质。镜面之下,被黑白二气与五色毫光掩映之下,原本有着无数草木禽兽,人物车马,只是分外呆滞,有如泥塑木刻,此时却好像注入了生气一般,现出几分灵动之色来,往来走动,比之前不知真实多少。

第八十二章

比起其他人来,反应更快的还要数罗兰家族。

“陈先生,这些日子您的名字着实有些响亮。”虽然经过了一夜的休整,但斯隆·罗兰或者说楚长空的神色依旧有些疲倦,罗兰家族在千年之前就与大夏朝有着商船贸易,因而他们的封地和梅特家族一般都是海港城市,只是一者在诺兰德大陆西侧,一者处于东海岸而已。从陆地上到帝都,哪怕全速前进,最起码也要花费一个月以上的时间,艾达·罗兰和楚四明传回来的消息虽然目前被封锁在族老这一级别,但依然在楚家掀起了轩然大波,甚至惊动了那位带领族人跨海而来先祖亲自现身,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浪费。

因而楚长空不得不动用了家族中的传送法阵,三日之内横渡万里,这也是让陈浮生感觉到的这个世界特殊之处,虽然楚长空的速度算不上多快,比起那些上乘遁法来还有所不及,但在原来的世界中,挪移虚空乃是元神高人才能拥有的手段,而在这个世界似乎空间屏障要松动许多,许多魔法师都可以借助法阵做到这一点。

不过这种手段对于肉身,神魂也有一定负担,楚长空虽然也有些修为在身,但是远远比不上楚四明,被安排上这个重要职责主要还是父凭女贵,生养了艾达·罗兰这个女儿的缘故。

他性格尚稳,因而对于陈浮生在学院里面的行为就有些不认同,觉得太过招惹风头,而且不比别人,他一听就明白过来,陈浮生是将那几个学生拉入了女儿所说的那个世界之中,如果楚家最后真决定与陈浮生联手在那世界中做些什么,将来处理的时候就要不方便许多。

“不过是些小手段,不值一提,他们也不会看出什么来的。”陈浮生嘿然一笑,手托一面精致小镜,道:“我们乃是同一族裔,在这异界本就应当携手互助,阁下如果不信,不如亲身进入其中体会一番。”

“喏。”看着这方花纹繁复,异常精致的黑白小镜,楚长空眉头耸动,下意识问道:“是和那些学生一样魂入其中还是像上次莫愁一样肉身进入?”

“身魂一体感受到的固然比单单念头要来得清晰。”陈浮生似笑非笑道:“不过这样付出的代价也要高出许多,我倒是不在乎这些消耗,不过阁下比不上艾达小姐有着重宝镇压护身,一旦进入其中,气数就要与之产生纠葛,想要摆脱就要花费许多功夫。”

在楚长空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陈浮生本就肯定他不会选择第一条道路,话音一转,道:“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些小事需要楚先生帮忙一二。”

“早就听说罗兰家族秘法奇异,威力非凡,浮生老师既是罗兰家的血亲,怪不得会这种神奇魔法。”一名雄壮大汉连连点头,恍然大悟道。

陈浮生如今在皇家学院里面挂了个教师的名头,在想要接近他的人与势力当中,学院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有着无数便利,而因为他在第一堂课中选择的全是武者战士,而没有魔法师,因而这一次到来的就是骑士学院的副院长,一名觉醒了起源的强大骑士。

可以说他是陈浮生到这个世界以来目前见识到的最强者,风暴神后境界固然远远超出他,但是却是高居天外,陈浮生所感受到的也不过只是一缕意识分化,不像这位副院长一般真实。

“听说他除去是骑士学院的副院长外还是勇气之神的虔诚信徒,极受神灵青睐,怪不得他能够修炼到如此地步。”

勇气之神既然神名中有着勇气二字,自然与战斗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传说在勇气之神的神国中,无数的英灵除去畅饮醇酒,享受美食美人之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在日以继夜地厮杀战斗,磨炼自己的技艺,随时准备为自己信奉的神灵奉献一切。

陈浮生施展入梦之法将学生寄魂于倩女幽魂世界当中参与征战的事迹和这描述太过相似,这个副院长敏锐察觉到了其中的好处,在幻境中受的伤不会带入现实世界,但是对心境的淬炼却是真实不虚,等到重新熟悉身体之后,技艺也会完美继承,因而他有心参照这,打造一个小型的仿制神国出来,这个建议不止在骑士学院得到通过,甚至勇气之神教会也对此表示出了极大兴趣,当然他们的计划可不仅仅只是陈浮生一个人这么简单。

“浮生与我们罗兰家血脉一脉相承,和我私人的关系更加亲近一些。”当着这位有着铁狮称号的帕特骑士,楚长空很好地扮演了陈浮生长辈和罗兰家族代表的角色,迅速把话题转到了另一个方面,不卑不亢道:“他本人也颇有上进之心,有着神圣同盟的开拓骑士在身,只是我们罗兰家族毕竟地远物偏,人才稀少,不能给他提供太大的支持,他来皇家学院也是为了将来做准备。”

“开拓骑士?”帕特皱皱眉头,他明白楚长空话里的意思,并不是罗兰家族不行,而是陈浮生虽然与罗兰家族是血亲但毕竟不是一家,罗兰家自然不会在他这个外姓人身上投入太多。

只是在进入骑士学院之前他也曾在军中服役多年,再加上学院的特性,他对于开拓骑士其实远比楚长空要了解。

开拓骑士是神圣同盟立国之初为了扩张疆土,转移国内矛盾,推行的国策,边境上有不少封地贵族都是因此而成。不过诺兰德大陆三大帝国对峙的格局早在数百年间已经形成,虽然每隔两三年就要打上一场,但是对于大局没有多少影响,开拓骑士也就丧失了原本的作用,被丢到了故纸堆中。

想起罗兰家族的位置,帕特眼睛一亮,然后迅速摇摇头道:“是无边海那个方向?新大陆远在海外,海上作战和地上大不一样,寻常的骑士怕是派不上太大用场,而且不要说招募船员海军,单是给风暴神后的祭祀就不知要花费不少。”

“这个不用担心。”陈浮生呵呵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枚半掌大小的徽章,在这位副院长面前晃上一晃,“在来帝都之前我曾周游神圣同盟,在南特时恰逢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风暴神后也分化出了一缕意识,我奏乐一曲,得了神后赐下这件信物,有它在手,在大海上可谓如履平地。”

“神器?!”帕特眼睛一瞪,认真感应着陈浮生手中的徽章。虽然风暴神后的神殿圣所都集中在沿海一带,教会势力未扩张到帝都所在的内陆来,他分辨不出真假,但是上面那浩瀚如海,凌驾万物之上的威严却是做不得半分虚假,就算不是出自海洋与风暴教会,也是来者另一位神灵,他根本不怀疑陈浮生敢在这上面撒谎,诺兰德大陆神灵的地位尊贵远不是那些练就了道家元神、佛门金身可以相比,更何况风暴神后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和海洋风暴一样难以捉摸。

不只是他,楚长空心中的震惊尤甚,也没有想到陈浮生居然能够随随便便就拿出一件神灵赐福的信物,他可是知道陈浮生跨界而来,在诺兰德大陆应该没有根基才对,这也是罗兰家族有信心在与陈浮生的交易中占据优势地位的倚仗。

还是那样一句话,风暴神后教会的势力虽然集中在沿海一带,但依旧是一个庞然大物,尤其是在目前的这个关键时刻。有了这样一层虎皮,陈浮生最起码不用担心别人使出什么手段。

楚长空与帕特两人身份不同,但目的一样,都是为了试探陈浮生的底细而来,为接下来做好准备,虽然没有得到准信儿,但单是见到他手中的这枚风暴徽章已经算是大有收获,没有白来一场,不过比起他们来,陈浮生的收获还要更大一些。

“开拓骑士么,有些意思。”

送走两人之后,陈浮生心念一动,从袖中抛出一颗人头大小水晶球,法力注入其中,就有一道影像从中浮现而出。

正是当日他在那个盘踞在黑月沼泽中的亡灵法师那里收获的东西,里面有一名和罗伯特·李一样来自巫师世界的法师演示死灵系的魔法,试图招揽贝林塔这些在诺兰德大陆人人喊打的亡灵巫师前往巫师世界进行学习。

而贝林塔也正是为了试验一下得来的这些新知识抓捕佣兵平民,才会招来佣兵工会发布任务,暴露了痕迹,进而栽在陈浮生手中。

陈浮生来到诺兰德大陆除去自身在原本的世界走投无路外多少也是因为从罗伯特·李那里知道了一条后路,因而对于这个巫师世界也是十分有兴趣,特意用相思线封了贝林塔的神魂,打入魔种,交由钟志这个尸道行家仔细拷问,只是后来就在埃尔城那里得了轮回空间的印记被拉入倩女幽魂世界中,倒是将这件事排在了后面。

不过无心插柳柳成荫,他没有想到罗兰家族这一次给他安排的这个身份倒是将他的疑惑解答了不少。

楚长空给他安排的这个开拓骑士扩张的方向上俨然就是那个巫师世界。根据神灵颁布的神谕以及那些传奇法师探测到的结果来看,两个世界正在缓缓靠近,而无边海域就是两个世界的缓冲带。虽然目前还不怎么明显,但也已经显示出了合并的苗头,就同倩女幽魂世界与他的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一般。

只是这个过程怕是要以千年时间为单位计算。而且最终是哪个世界占据上风将对方吞噬炼化,补足自身本源还很难说清楚。

在这两个世界的本源交汇碰撞之下,无边海上有被神圣同盟称之为新大陆的岛屿生成,而陈浮生这些新一代的开拓骑士就是作为开路先锋,率先为神圣同盟帝国占据先机。

如果陈浮生没有猜错的话,贝林塔那个水晶球中的死灵系巫师的打算与之相同,收罗一群人人喊打的亡灵法师在诺兰德大陆布下一批钉子,等到适当时机一齐发动,就有搅动风云之势。

“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居然如此混乱?!”陈浮生闭上双眼,两手提起,俱是食指在下,中指在上,似要捻起黑白棋子落在眼前虚空之中,自行对弈。

刚开始七八子还算顺畅,只可惜越到后面,落子速度越发缓慢,陈浮生眉头紧紧皱起,手指微颤,好像万斤巨力加身。

“以我现在的道行,还是差得太远。”陈浮生张开双眼,摇摇头,大袖一拂,将眼前无形紊乱气机抚平,一脸平静,并没有失望之色。

罗兰家族来自无边海外的中土神州,早在千年之前就与诺兰德大陆有所交际,巫师世界与诺兰德大陆中的势力双方各有计划,有心将对方打服吞没,而既然罗伯特·李能够从巫师世界逃入陈浮生所在的世界,按照他的方法和地点陈浮生却是带着敖璃来到了这里,就知道如今这四个世界在虚空中的方位极为接近,之间的虚空屏障更是脆弱。

恐怕到最后不只是巫师世界与诺兰德大陆合二为一,而是四个世界到最后融合成为一方崭新的宏大天地。

陈浮生就是猜到了这一点,才会动用本命元丹中的那一路生死棋法想要推演一下将来走势。

只是他也明白这件事情气数纠葛,纷乱如麻,说不定要经过万年的征伐变迁才会最终尘埃落定,远远超出他的能力之外,只是推衍出了一个头就感觉冥冥之中有着无穷压力汇聚而来,勾连劫气,想要引发他体内劫火,难以为继。

而这,还是他与四个世界都有所关联的结果。

不过他也并非全无所获,原本在第六子的时候,他就应该坚持不下去,是轮回空间留在身上的那道印记忽然发动,又应了三手,让他在这一团迷雾中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最起码他已经猜到轮回空间在其中或者幕后必然扮演有重要角色。所以诺兰德大陆才会有克劳迪娅这一批重生者转世潜伏,陈浮生都怀疑自己来到诺兰德大陆,得到轮回空间的印记,甚至从一开始破了罗伯特·李的夺舍行径,得到其记忆都在轮回空间的推衍之中。

虽然陈浮生已经知晓轮回空间伟力无穷,但这还是让他惊骇不已,道心失守,当然也有可能轮回空间只是顺水推舟,在背后加了一把力这么简单,毕竟和轮回空间的神通比起来,用一只蝼蚁来形容他都不为过。

只是他还是不太理解轮回空间到底想要在这里面获得什么。

第八十三章

帕特这个觉醒了起源的骑士分量之重还在陈浮生预料之外,在他现身之后,陈浮生立刻清静许多,许多人掂掂自家身份之后,虽然依旧对陈浮生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表露出应有善意,但显见冷淡许多。

骑士学院既然已经出面,其他人自然要靠边站,相应地,陈浮生可供他们利用的价值也迅速降落下去。

不过在这个时候还上门的地位自然是非同小可,就连罗兰家族也不能彻底起到作用。

“没想到这下子居然遇上了正主。”陈浮生摸摸手中请柬上的繁复花纹,笑声问道:“莫愁姑娘在帝都已久,可否为我介绍一下这位卢恩伯爵?”

“卢恩伯爵么?”艾达·罗兰点点头,“卢恩先生虽然有着伯爵的头衔,但那是宫廷伯爵,没有事实上的封地税收,算不上什么,真正需要关注的是他黄金阶的实力,是帝都盛名已久的诗人,作品很受那些贵族名媛夫人的推崇。”

“宫廷诗人么?”陈浮生没有任何意外,既然选择了吟游诗人作为伪装,他对于这自然也做了应有的了解。

不说精灵等其他种族,神圣同盟中的吟游诗人泾渭分明地分为三类,第一类自然就是寻常人认知中最为熟悉的吟游诗人,四处游荡,收集各种地方传说,四处传述,经常在酒馆和佣兵团中厮混。而在神圣同盟的首都,贵族们自然看不起这些在泥水中打滚的下里巴人,崇尚纤细柔弱文风,宫廷诗人多擅长歌颂爱情,基本上出自那些吃不得苦的贵族子弟中,恐怕一辈子不曾披上过重铠上马作战。据说有许多与那些闺中的贵夫人因为诗歌结实,发生露水情缘,而当事人也不以为耻,习以为常。

与前两者相比,面对着凛冽寒风和高原兽人野蛮冲击的北地诗人就要显得粗犷豪放许多,然而神圣同盟立国千年,虽然战事不息,但激烈程度和开国之初也远不能相比,习惯了和平奢华的帝都贵族对于这片心目中的蛮荒之地自然没有多少欣赏心情,以至于比起几百年前被称为大陆最强音的地位来,北地诗人的声音要微弱许多。

三支之间,宫廷诗人与另外两方矛盾尤深,在他们看来民间的吟游诗人太过卑贱落魄,而北地诗人则是太过野蛮粗俗,都配不上文学艺术的称谓。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在三者范畴之内的吟游诗人,比如说知识之神和他下属的文学之神教会中也有一些专门钻研这些的学者,光辉之主教会中的圣咏者将神术融入诗歌乐章之中更是有着神奇力量。

在皇家学院露面之前,陈浮生名不转经传,自然不会有人知道他属于哪一个流派风格,不过黄金阶的吟游诗人就算整个大陆也没有多少,自然值得这位卢恩伯爵出面邀请。

不过这样一个生长在帝都安逸富贵中没有经历过风刀霜雪中的伯爵居然也能把吟游诗人这个职业修炼到黄金阶着实让陈浮生有些好奇,这可比民间游历的吟游诗人或者那些北地诗人可要困难多了,如果不是这个卢恩伯爵天赋异禀,资质超群就是另有机缘。

“三百年前的蔷薇骑士另辟蹊径,主修的不是八大信仰源泉中任何一种美德,而是选择了当时极为稀少的爱情,并凭借着黄金阶吟游诗人的兼职在觉醒起源之后不到十年就悍然突破到了传奇位阶,乃是五百年来最年轻的传奇强者。在那之后就产生了蔷薇骑士这一特殊职业,很受很多贵族少爷的欢迎青睐。大家都说如果不是后来他英年早逝的话,说不定骑士的八项美德中就要再加上一种。据说卢恩伯爵祖上就是蔷薇骑士的私生子,流传有这位传奇人物的手稿,所以才能够轻易突破其他人难以跨越的屏障。”

“蔷薇骑士……”陈浮生暗暗记下这个名字,骑士之所以选择这八种美德作为信仰源泉源泉并不是没有理由,而是诺兰德大陆的文明文化传承数万年的结果,以这八种根基作为牢固,从心灵上更容易获得认同,产生共鸣。

他身负魔教传承,自然知道其中有些秘术就是以情爱为基,甚至有几门类似极乐相思咒的功法能够将一缕情思化为魔种打入炉鼎体内,然后借助七情六欲孕育出罡煞之气,最后再将这些尽数掠夺而来,精进修为。

不过情之一字终归太过虚无缥缈,难以定论,比不上怒火般激烈昂扬,或者恨意如水深藏,绵绵无绝,用来淬炼道心尚可,作为根基就天然有着劣势,犹如浮萍。

在民风开放的诺兰德大陆尤其如此,爱情的脆弱决定了比起选择忠诚、荣誉或者英勇这类的骑士更加难以成熟。所以才不被列入八大美德之中,这位蔷薇骑士险些凭借一己之力扭转这种风向,确实称得上天纵之才。

“也不知道当初他心仪的又是谁?”陈浮生摇摇头,悠然说道。

“比起卢恩伯爵来,您更应该关注这一张请柬。”艾达·罗兰面色肃然郑重起来,小心拾起第二张请柬。卢恩伯爵的请柬材质考究,花纹精致细腻,鹅毛笔下书写的文字优美工整,纤细柔弱,好似一首诗歌,和他的身份十分相称。

而这一张请柬给人的感觉则是异常神秘晦涩,无数纹路,符号在上时隐时现,每看上一眼就觉一阵头晕目眩。除去正中间那一朵边缘绽放金色阳光划破纯黑底色的黄金蔷薇外,再无任何表明身份的象征,没有正文,更不要说注明身份,来历,时间,地点。

“这是蔷薇曙光。”艾达·罗兰叹息一声道,“是皇家学院乃至神圣同盟中最知名也最神秘的魔法结社,只有每一届中最出色的学生和少数一些在魔法领域中取得非凡造诣的魔法师才会收到这张请柬,而这仅仅代表了一个资格,能够真正成为其中一员还要看接受者能够通过试炼。上面的那一朵蔷薇不消我说,你应该也明白背后有着王室的力量参与其中,不过里面真实情况如何,我也不太了解,你不如问一下那位珞琪小姐,她应该更加清楚。”

“外人不知道这入梦术的根底,单凭一个幻术应该还入不了这个蔷薇曙光的眼里吧。”陈浮生微微一愣,物以稀为贵,诺兰德大陆中魔法师天然地位就要高出骑士剑客这些武者不止一筹,他们的眼角因此也是格外的高。

骑士学院是为了培养合格的军人,天然更讲究实用,因而帕特身为副院长却亲身到来,陈浮生并不太意外,可是蔷薇曙光来招揽他这个只会半吊子魔法的吟游诗人就有些奇怪了。

从艾达·罗兰手中接过请柬,随意一翻,却是没有发现什么文字,陈浮生神念一缠,正准备检查一下其中有什么玄机奥妙,就见一蓬火焰突兀从上升腾而起,虽然没有炽热的温度,但那张请柬却是旋即在空中消失得干干净净,没有在掌中留下任何一点灰尘痕迹,与此同时一道复杂意念从这元气波动中散发出来,向着陈浮生神魂中传去。

随手一捏,将这道信息拘禁在手中,陈浮生眼中略显惊奇,虽然心知这诺兰德大陆也有不逊色元神高人的修行者,但平心而论,他对于这个世界的魔法师还是有些瞧不上眼,觉得这些人不明大道,道心修持上更是不堪一提,就连一心追求的术法神通也是偏颇无比,但这个蔷薇曙光却是通过一张小小请柬给他展示出了些不俗的门道。

请柬在艾达.罗兰手中没有任何反应,落入他手中就有如此异象,要做到这一点,以陈浮生的认知来看大约有着三条途径。

第一就是黎明曙光早已经察探过自己,并且运用什么秘法撷取了自身气机注入请柬之中,制定了触发条件,一感应同源气息就会被引发。

第二就是这张请柬上隐藏着类似水镜之类的探测法术,可以将这里的景象反馈到黎明曙光中去,对方再隔空施法。

最后一种可能层次就太过高妙,陈浮生不认为只是一个魔法结社就能做到,用推演天地机变的方法直接从命运层面将这一刻确定下来。不过在诺兰德大陆的魔法体系中这并不是主流,反而是那些教会时不时有神灵凭借着自身位格窥见些许事情然后借着教宗,大主教等神职人员的口发布神谕下来。

不过即使是前面两种也十分难得了。

自陈浮生拉人入梦之后,就有不少人试图用各种手段打量他的底细,不过他这类修士可不同于诺兰德大陆的骑士和魔法师将精神斗气等完全释放出来,法力神魂圆融如一,没有一点儿破绽,再加上习惯了收敛气息,对方想要瞒过他的神念做到两者中任意一点,都称得上手段了得。

“原来是之前的那双步云履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分出一道神念,将其中传递来的消息了解清楚之后,陈浮生嘿然一笑,开始考虑其中得失。

当日那件法器是在皇家拍卖场拍出去得,艾达·罗兰既然点明蔷薇曙光背后有着王室的身影,知道这东西是从拉图手中传出来顺理成章,再顺藤摸瓜,查到他身上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他没有遮掩自己的行踪,反而接了不少佣兵工会的任务,一路上也有些名声传出,知道他和拉图一前一后离开南特并不算难,而介绍他进入魔法学院的又是珞琪这个和拉图有着姻亲的表妹。

如果他们更加用心一些,调查更加详细一些,说不定还会把拉图悍然突破多年来的瓶颈,生成斗气种子,正式成为一名青铜阶骑士的事情与维林在入梦之后青铜升白银联系在一起。

当然这些事情陈浮生本来就没有打算隐瞒,只要有心,哪怕没有什么势力,多花些时间也是可以查到。

蔷薇曙光对那双步云履的评价很高,认为制作者已经在炼金上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做出了伟大革新。

本来有这件装备作证,陈浮生无需什么试炼就有资格加入蔷薇曙光,不过他们也拿不准陈浮生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制作者,还是说这件装备只是从他手中流出来而已。

毕竟说到底,吟游诗人也不过是一个半吊子的施法者,而那件装备的制作手法他们虽然还有许多地方没有理解透彻,却也看出制作者在血脉、魔法阵、灵魂等许多方面有着精深造诣。陈浮生的年纪、实力和表现出的魔法水平还是太低了些。

当然,这些只不过陈浮生根据这道信息做出的推测而已,未必完全准确。

蔷薇曙光的势力随着那些学生的毕业已经远远走出了魔法学院,陈浮生在图书馆中花费了许多时间的事情,他们自然也一清二楚,这张请柬中依附的意念则是告诉陈浮生他们社中收罗有远比图书馆中稀有珍贵的知识,隐约点出来的东西更是让陈浮生充满兴趣。

陈浮生一个外来者都能偶然发现巫师世界的巫师能够派人来诺兰德大陆传播巫师知识,有着神圣同盟王室支持的蔷薇曙光自然也不会没有察觉。诺兰德大陆的顶尖战力并不比陈浮生出身的世界或者巫师世界差上分毫,但是在修炼体系上却是太过粗糙,巫师世界早已经将法术推演划分成了八大体系,林林总总,有着不下十万种法术,涉及到的方面也不仅仅是攻伐伤敌这么简单,甚至已经到了成批量培养的阶段。让陈浮生也不忍侧目。

而诺兰德大陆的魔法师虽然地位不低,但主要集中元素范畴之中,剩下的那些钻研灵魂,亡灵的零零碎碎,不成系统。

自从发现两个世界的不同后,蔷薇曙光如今研究的一个重要方向就是收集整理巫师世界的巫法知识在诺兰德大陆重现出来。

事实上,他们之所以会关注到陈浮生身上也与此有关。

第八十四章

在炼金方面,巫师世界的成就可要比诺兰德大陆成熟许多。远远不止魔法杖等这么简单,增进精神力突破瓶颈,加强元素感知,甚至强化身体素质的药剂数不胜数,更不要说其他的魔法装备。

这两个世界的修行体系都与练气九层不同,对于这些外物看重许多,更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关系甚大。

而且蔷薇曙光也有心借此增强自身的实力地位,法师虽说在诺兰德大陆算是当之无愧的贵族职业,但最顶尖的战力却依然是那些高居天外俯瞰世间的神灵。教会在国家中也拥有着很大的话语权,甚至影响到了君权,这种局面任何一个有些见识的王室都不会希望看到。

说来这四个世界各自不同,陈浮生出身的世界,王朝教化凡人,修行界与世相忘,若非为了淬炼道心或者收徒入门,修士极少离开山门,出现在红尘市井之中。

曾经大夏王朝所在的中土神州,则是皇族势压天下,万古不变,而那些门派学院只是朝廷羽翼下的一份子而已。

但是在巫师世界,就又是另外一种形势。据说在久远之前,巫师世界也曾有着神灵存在,只是在巫师崛起之后,很快覆亡。这也导致那些巫师无比骄傲,不可一世,以至于其他骑士、剑客类的职业不过只能成为巫师的奴仆附庸没有前途,神灵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一些绝佳的实验素材,和砧板上的鱼肉没有什么两样。甚至在罗伯特·李的记忆中,在他离开的时候,那些巫师已经开始研究如何人为地塑造神灵,收拢信仰。

最复杂的就要属于诺兰德大陆,种族林立,头上还有长生久视的神灵。

如果有可能,神圣同盟中的蔷薇王室自然是希望能够像大夏朝一样,一统整个大陆,将那些神灵统统打入尘土之中。

“丹成几品决定将来能否走到元神这一级数,而道基则是干系到术法神通,同样重要无比,这一关哪怕不修行其他法术,最好也要在道基中封印入法术种子,为将来元神之后提前做好准备,正该当好好见识天下道术,这蔷薇曙光既然收录有两个世界的修行知识,倒是不可错过。”这个决定对于陈浮生并不难做,沉吟片刻后就下了决心。

之前,陈浮生所能想象的最高高度也不过只是推开元神大门,得证长生。但自从来到诺兰德大陆接触到轮回空间之后,他已经将自己的眼光再次拔高许多。

宇宙浩瀚,虚空无垠,有着万千世界,怎么也不能被限制在一片小小天地里面。

“不过这件事不急。”陈浮生手指交叉,暗暗想到,他动用的手法和诺兰德大陆迥异,任何一个对炼金术有所研究的人都看得出来,虽然眼下他有罗兰家族背书,身份洗白,不过在进入这个结社之前还是要好生思量一番才是。

相比之下,他对于那个所谓的开拓骑士身份反而更感兴趣一些。既然楚长空当着那个副院长的面说出这些,那就表示一应手尾罗兰家族都已经解决,从此之后,这就是他正大光明行走在诺兰德大陆的倚仗。

“这个陈浮生肯定和轮回空间脱不了关系,说不定他就是我们之前感应到的那个突然觉醒的重生者。”

看着纸上用墨线快速勾勒出的小象,瓦伦丁冷哼一声,运起斗气,纸屑纷飞,斩钉截铁道:“索伦肯定就是死在他手里的,可惜我们只是临时组队,得不到详细信息,否则倒可以确定一下这个陈浮生的底细。”

“应该不会有错。”苏菲停下把玩手中长发的动作,先是点点头,然后又露出疑惑之色,“从他的名字长相就能知道这一点,可是如果是和我们一样的重生者,经过重新转世,不应该还有着前世的外貌,就算他是契约者,轮回空间也应该会对他的外表服饰进行掩饰,可是在他身上怎么没有这些?你之前有没有听说过这种例子?还有索伦去是为了将他招揽到我们这一边,就算他不同意,也不必将索伦杀死,难道这里面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苏菲与瓦伦丁在前世就属于同一支契约者小队,索伦则是在这个世界重生之后才加入进来,关系自然不同,瓦伦丁与苏菲与他也没有太多交情,自然不会想着为他复仇,只是有些可惜少了一份助力而已。

“罗兰家族也有些古怪。”作为女性,苏菲要更加心细一些,话音一转,语带不甘道:“据说这个家族早在神圣同盟立国之时就已经存在,在无边海那里势力不小,但是却异常低调,如果不是这次这个陈浮生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也不会关注到这一点上。可惜我们目前的实力地位还是不足,接触不到这种隐秘。”

“这个罗兰家族背后应该有着什么剧情任务可以挖掘。”瓦伦丁用手托起下巴,沉声道:“罗兰家势力范围在大陆最东侧,根据打探到的消息这个陈浮生却是从西海岸的比斯开湾过来,之前肯定没有关系,应该是他从那个艾达·罗兰那里激发了什么特殊任务才会得到罗兰家族的认可。”

“怎么,你对开拓骑士有兴趣?”苏菲敏锐把握住瓦伦丁话里的意思,“我们的根基全在这里,已经在帝都经营了这么多年,难道要把之前的努力全部放弃,从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轮回空间留给我们的时间怕是没有多少了。”

“你的经验还是少了一些。”瓦伦丁摇摇头,道:“你想一想哪一次轮回空间分派我们进入世界后不是搞出些事情来,通常情况下,任务世界里面派遣出两到三支契约者小队已经算是很多了,这一次单单重生者就有十几人,等到真正开场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汇聚过来。我看这诺兰德大陆恐怕会掀起一场将这几个国家全部裹挟进去的大浪,战争势不可免,我们应该做的就是事先做好准备,把事情扭转到向我们有利的一面,这和我们之前执行的那种一进入任务世界就接受到轮回空间下发的任务不同,有着一定弹性,评估过我们在这里的发展情况后再分派任务,本来我是打算向着北地高原那边对兽人下手的,不过陈浮生的这个开拓骑士身份给了我更大的灵感。无边海上有什么可供开拓的领地?”

“你是说……大航海时代?”

苏菲眼睛圆瞪,一脸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这个世界可是有着神灵存在的,有没有新大陆他们会不知道,有着魔法和神术,哪里到不了?”

“我也不太清楚。”瓦伦丁目光灼灼,“不过我发现这几年学院里面新开的几门课程恰好和航海有关,然后神圣同盟似乎也有意与矮人联合起来,共同打造传说中的浮岛战船,这浮岛战船每一艘也不知要花费多少资源材料,要抽调多少魔法师参与建造,自然不可能没有一点儿风声传出来,我有预感如果我们能够收集到更多信息,世界探索度会有一个飞跃的进展。”

“那要不要通知其他人一声。”苏菲念头转得很快,“其他人如今多少也有一些势力,我们查不到,不代表他们不行,这件事算是意外,就算分润他们一些利益也不是不可以。格林那家伙是财富女神的牧师,他们教会里面的消息最为流通,应该容易比较打探,大不了我们在其中发布一条任务就是。”

“再等等。”对于这个提议,瓦伦丁有所心动,不过思考片刻之后,他还是摇了摇头,“索伦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有他站在我们这里,只要操控得当,我们就可以在这十二个重生者中占据主导地位,眼下他死了,在没有补上这个空当儿之前还是暂且不要告诉别人的好,免得为他人做嫁衣。”

浑然不知自己平白背了一口黑锅的陈浮生看向莱昂,郑色说道:“看样子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要在这帝都度过,莱昂先生能否从你麾下的佣兵团中抽调过来一批精干人手,这对他们也有不小好处。”

“你是想要带他们进入倩女幽魂世界里面。”莱昂也是资深契约者,再加上他女儿也进入其中完成过任务世界,自然很容易揣摩到陈浮生的意图,皱皱眉头,道:“这算不上什么,可是在我看来,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横推那个世界,并不需要这些人。”

陈浮生虽然从莱昂手中夺去了轮回空间留在索伦身上的印记,但又出手救治了他的女儿,两人算是两不相欠,陈浮生平日里也没有借着这个把柄对他呼来喝去,但莱昂清楚只要他女儿的实力一天没有成长到摆脱这个印记也能活下来的地步,自己与陈浮生之间的地位就不会平等。

如今陈浮生提出这件事,立刻引发他心中许多猜测不安。

陈浮生嘿然一笑,没有回答,目前在倩女幽魂世界中坐镇的是他的那具分身,而陈浮生也已经决定之后除非必须,否则不会随意真身进入其中,出手干涉其间走项,免得牵扯太大。

相反,在知道了巫师世界正在与诺兰德大陆接近合并的真相后,他就已经决定好好利用自己开拓骑士的身份,银钱实力这些他并不缺乏,但是这不是一个人就能够做成的事情,他必须有一批可靠中用的手下,楚家在这里积蓄千年,自然可以为他提供,不过对方本就认为他是跨界流浪来此,在诺兰德大陆没有根基,这样无疑会使得对方漫天要价,不利于他在倩女幽魂世界的布局。

能够考入学院里面的任何一个学生都可以称得上人才,楚长空当着那位帕特骑士的面给陈浮生找的理由也是从学院中挑选人才,不过这些人大多出身贵族,背后关系错综复杂,在实力不足以支持他之前,陈浮生也不会贸然打他们的主意。

思来想去,陈浮生觉得还是莱昂手下的白熊佣兵团更加可靠一些,这些人本就是佣兵出身,敢打敢杀,只要带到倩女幽魂世界中,回炉再造几次,就有着脱胎换骨的进步。再加上被他打入魔种的拉图等人,已经足以勉强构成一个框架。

“虽然时候还有些早,不过其他的势力零零碎碎,不成气候,如果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横扫天下,只是倩女幽魂世界中妖鬼之流太多,在没有彻底扫清之前,难以安居,况且我手中也没有这么多人维系这么大的地盘。”

将这几批人连续送走之后,陈浮生拿定主意,封了屋门,便自盘膝端坐,闭目调息起来。

经过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虚空洪流,不知过了多久,感受到那股同源的熟悉气息,陈浮生神念轰然投入其中。

没有急着睁开眼睛,陈浮生认真感受起这具分身的力量来。

出人意料,分身的进展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之外。

当日风万里想要突破丹成级数时被他运用洞天之力强行打落境界,对方留下的鲲鹏精血因为感受到修行过北冥逍遥诀的气息裹挟着风万里一身道行融入己身。

魔教功法皆由心生,风万里所修行的杀道人心秉承杀破狼三星而生,认为人心肃杀修行到极致足可斩灭天地时空,超脱生死,太过惨烈霸道。陈浮生镇压不住,心神失守,凭着本能一路杀戮而去,最后在百济新罗交战的战场,带水之畔,因为那些从他手中得过好处保全性命的花郎吟诵那一卷金刚三昧转轮经勾动了百鬼经变图中的数万阴魂积累下的浩瀚愿力才使得他清醒过来。

有鉴于此,他便将部分修为转入替身人偶进而融入分身之中。

从某种程度上,这具分身已经一只脚跨在了丹成的门槛之上。

在陈浮生将他放置在倩女幽魂世界中后,更是如鱼得水,进展飞快。

第八十五章

这具分身本就曾化作扶余璋在百济做过一任君王,比之大齐,百济虽是弹丸之地,却也有着十数万户,近百万人口,养出了龙虎之相,王霸之气。

本来这天子龙气在百济被新罗吞并,分身被陈浮生收回之后就该渐渐消散,只是没想到陈浮生又来到了诺兰德大陆,被轮回空间带入了倩女幽魂世界当中,更是接到了“争霸天下”的任务。

当陈浮生将此间事物交诸分身上时,两股龙气合一,尤其是这里正值天下大乱,王朝更替之际,潜龙四起,革故鼎新,分身上的人心杀道冥冥中恰好合乎了起兵争夺天下的意境。其间变化,妙不可言。

若非这只是一具分身,缺少了心境上的领悟,陈浮生都怀疑他会后来者居上,修为反过来超过自己。

“主公……”

眼见陈浮生如此,正自在一幅标注着军力分布的地图前侃侃而谈的诸葛卧龙声音一停,下意识皱起眉头,虽然不是修士,但是倩女幽魂世界里面的原生人物怕是要以他的灵觉最为敏锐,就在陈浮生闭眼的刹那,他感觉到陈浮生气质一变,和之前大不相同。

类似的感觉已经出现过两三次了,只是他实在找不到其中有什么不同。

“如今我军已据有三郡之地,治内太平,外无强敌环绕,只可惜虽有一批清干官吏仰慕傅大人来投,但是现在政事繁多,人手还是太过匮乏,处理不来。”

“三个郡,已经不算小了。”将如潮水涌来的记忆尽数掌控于心,陈浮生点点头道,“那就举行一场小规模的科举吧,之前大燕朝,朝纲混乱,像诸葛先生这样的有才之士都没有出头之日,民间不知积聚了多少怨气,虽然现在开科举有些太早,但规模把握好的话,现在正好收拢这些读书士子的心。”

说到这里,陈浮生也不禁哑然失笑,当年为了接近苏正风这个正道弟子,他也曾参加科举,没想到时过境迁,十数年过去,他居然开始主持起科举来。虽然从规模和档次上远不能和他经历过的相提并论。

“招揽人才固然重要,不过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陈浮生神色一正,看向傅天仇与诸葛卧龙道:“我打算在科举结束之日,带领军吏臣民一道祭拜天地神明,傅老大人之前做过礼部尚书,对于典章礼仪最熟悉不过;诸葛卧龙先生涉猎百家,有通天博学之名,如何操持还需要两位多多费心。”

傅天仇与诸葛卧龙对视一眼,齐齐皱起眉头,祭乃大事,乃是正名分,施教化的关键之举,不过和科举一样,陈浮生的动作未免有些太快了些。如果说通过考试选拔人才还是针对现状的话,陈浮生猛然提出祭祀天地就让人感觉有些突如其来,不明所以了。

不过两人都见识过陈浮生施法斩杀千年蜈蚣精,知道他身怀神通,对于这些事情的了解不是凡人可以比拟,绝不是无的放矢。

吩咐完这些,陈浮生再次看向旁边,脸上就带了些笑意,“白丞燕,祭祀天地之时,就由你来沟通天地真灵。”

两个世界时间流速不同,在诺兰德大陆不过过去了十来日,倩女幽魂世界中已经过去了足足三年时间,比起之前自然缓慢了许多,但也已经足够白丞燕将艾达·罗兰传授于她的秘法修炼得小有成就。

艾达·罗兰因为是楚家这一代中唯一一个得到王鼎认可,因而她所修行的法门不崇尚战斗杀伐,而是在培养灵觉,沟通真灵上别有专长。

大夏朝与陈浮生所在过的大齐的典章制度极为相类,其中巫女本就是掌管礼法、祭典的官职之一,负责驱邪、洁净、祈雨之事,可与神明沟通,祭祀社稷山川。

当然在中土神州并没有诞生出诺兰德大陆的神灵出来,但也有着许多神异,经过香火的祭祀,那些太庙中的祖灵英魂灵智不泯,神通之强还要在陈浮生听说过的龙虎派的真灵位业图中的许多。

毕竟那可是整整一个大世界,万年香火不断。

而艾达·罗兰与楚四明用信香沟通过的那名先祖的神魂能够在诺兰德大陆存在上千年,除去最关键的王鼎之外,这种祭祀沟通之法也是必不可少。

此时在陈浮生看来,白丞燕神魂通透清澈,念头隐约牵引至冥冥无限远处,已是开始踏上修行之途。

蚯蚓结;麋角解;水泉动。夏尽秋分日,春生冬至时。冬至者,一阳初生,正合祭祀天地。

陈浮生身着祭服,缓缓登上圆形祭坛,这台和大齐不同,并非汉白玉垒就,而是陈浮生派人取来此界五方五岳的五色土以法力凝练而成。

在陈浮生身上这件洞天法器炼化了兰若寺附属空间以及那一小片被黑山老妖从幽冥地狱中割裂出来的冥土之后,他就与这片天地间有着莫名的感觉,此时登上高台这种联系越发紧密,仿若血脉,直入神魂深处。举手投足,好似可以掌控这方天地的一切。

定定心神,将这种感觉维系在将断未断的层面,陈浮生悄然退出分身,看着分身与白丞燕在旭日初升阴阳转化之际,依着大夏朝传来的秘法祭告天地。

如今陈浮生麾下已有十数万民众,万民气运汇集一身,气象可谓惊人,再加上诸葛卧龙与傅天仇等人本就不是常人,身怀气运,这气运看似无形无质,然而通过神魂间的联系陈浮生却能感受到恍若山岳有着不知多少万斤的重量。

他身上龙气来自两处不同来源,原本有着些许不谐冲突之处,在这无边压力下快速融合为一。

“不过经过祭告天地,这具分身与这方天地的联系就再也密不可分,再也不能像先前一样随意抽调。”

陈浮生暗自叹息一声,这就是他这时一定要从分身中抽出神念的缘故,否则气数纠葛之下,就连他在诺兰德大陆的本体也要大受影响。

俯视着祭坛下黑压压一片跪拜在地的民众,陈浮生精神一振,长呼口气,念出最后一句祝词,承载着祭文的五色卷轴无风自燃,化为飞灰,而其中的意念则是分化两道,一者入天,一者投入地下。

这代表着己身已经得了这方天地的认可,本来陈浮生还有些担心,毕竟这具身体不是这个世界原生,说不定会有些许阻碍,然而心念一动,远在诺兰德大陆的本体元丹之中的生死棋法自行运转,却是给他传递了一个上佳的信念,这才使他坚定了下来。

掏出一物,四寸为方,上纽交五龙,篆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却是传国玉玺,普渡慈航将皇族百官屠戮一空,本来是想窃国运自立,然而旋即又被陈浮生炼入王鼎同冥府之中,这玉玺自然而然也因此落入陈浮生手中。

大燕败亡,气运四散,这枚玉玺本来也是黯然失色,然而此时在陈浮生祭告天地之后却是熠熠生辉,光华流转。

本来祭告天地鬼神应该是那天子六玺之中的信玺更为恰当,不过其他印玺都远不如这枚玉玺的象征意义重大,随着大燕覆灭,灵性早就已经彻底磨灭。

陈浮生身上本命气运外本来因为舍利佛光,人心杀道以及军民将臣气运汇聚的缘故,看上去一片混淆,五色杂陈,虽然看上去气盛,却难免有些散乱不成体系。

此时得了天地正名,玉玺归位,就有丝丝缕缕清气从纷乱气运中提纯出来,涌入陈浮生本命之中,增添威仪。

见到此景,陈浮生将手一抛,玉玺飞出在空中滴溜溜旋转,然后陈浮生法力一催,注入这方传国玉玺当中,迎风见涨,幻化出丈许大小虚影,将这坦荡大地当做图卷公文,带着无边威严狠狠盖下。

地动山摇,原本平坦的大地骤然裂开一条巨大裂缝,地脉之气汇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拱起,一座山丘现于眼前,转瞬间就已经升到与陈浮生平齐位置。。

晴空一声霹雳,在这冬至之日,乌云密布百里,冬雷阵阵,轰隆作响,无数道电蛇粗如合抱之木,在空中蜿蜒盘旋,然后狠狠劈在其上。似欲将之重新打落下去。

滚滚雷霆,在大地上肆虐开来,转瞬间就犁出无数道焦黑沟渠,虽然这雷光只是集中在这一座冒出的山丘之上,并未向外扩散,但仍然将周围的军民百姓震撼得不能自已,不知有多少人被骇得再次跪倒在地,向着漫天神佛祷告。

山丘当中裂开,现出一条高大身形,雄壮魁伟,一手握拳,凌空击出,凝聚如实质的罡煞之气有如狂风将这周身雷电扫荡一空,逆行而上,与从天而降的雷蛇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爆裂开来。

扭转身子,面向陈浮生,裸露在石质盔甲外的手掌脖颈等色泽幽幽,黑色条纹宛转扭动,看上去说不出的狰狞可怖。胸前正中的护心镜上八个小篆则是金光流转,向着拳脚延伸开去,蒙上一层淡淡光辉,右手握拳,左手托一枚土黄印章,正是那个自吞噬了黑山老妖后就陷入沉睡的黑山石精。只是此时的他身上威煞之气比之前不知超出多少。

黑山石精乃是太山石得道成精,在开启灵智之前也不知吸取了多少年的日月精华,天地灵气,身负五岳门道法精粹,在北邙山潜修千年,练出幽冥鬼蜮,然后与陈浮生赌斗失败,屈服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掌控整座洞天的地气山脉,故而他虽然碎丹成就道基没有多少年但是根基雄厚,没有一点儿虚浮之意。

等到他将倩女幽魂世界中那个与自身有着天大因果的黑山老妖吞噬炼化之后更是得了莫大好处,引动体内劫气,眼看有着脱劫之兆。

只是这一步却是格外的艰难,陈浮生已经进入倩女幽魂世界再次完成了一次任务,然而这黑山还是迟迟没有将劫数勾引而来。

在观察之后陈浮生也便明白了少许门道,这黑山石精虽然在北邙山那个鬼修圣地呆了近千年光阴,但是道法的根基却还是五岳门高人留在身上的那一幅太岳真形图。

故老相传这太岳在上古之时便是天下名山,有着掌控冥土干系轮回之力,他能练出幽冥鬼蜮外倒也不只是因为北邙山的缘故,可以说他的道法是纯粹正法无疑。

而这倩女幽魂世界却是不同,妖气弥漫,野性好杀,那个黑山老妖蒙昧混沌,更是把血祭等视为常事。当黑山石精将其炼化后,这便成了他道法中的一处瑕疵缺陷。就算持强压下,脱劫这一关怕是十分难过。

所以陈浮生才会借着祭祀天地的名头,用传国玉玺为其敕命封正,得了这方天地本源和万民信仰的加持,便也将他前路的障碍扫荡一空。

不过做到这一步也就是陈浮生的极限了,脱劫这一关与众不同,劫火内生,勾连外界元气降下劫数,但这也是修行者机缘所在,可以将自身法力道行重新淬炼,更进一步,外人无从干涉,否则哪怕侥幸活下来,今后修为也就会止步于此,再也无法寸进。

当然陈浮生如此插手,除去好处外,也有着弊端。与这具分身一般,这头石精今后也就从此与这方天地彻底联系起来,不能轻易脱身,不过对于他来说这些反而最无所谓,他本就是山石得道,生性好稳,再说他之前借着山神印掌控一界地气,也是不曾外显。

对于倩女幽魂世界里的人来说,这就是一件天大好事了,在轮回空间之中,陈浮生也曾花费生存点查询类似倩女幽魂世界这样的情况,再结合他自身修行多年的眼界见识,终于得出一个令人心悸的结论。

当他“争霸天下”完成之时,如今这个世界里面的人能够活下来的只怕十不足一。

第八十六章

这倩女幽魂世界的根基不过是以他曾经在兰若寺经历过的事件为蓝本,延伸扩展,增删变化,付诸笔端,沦为话本或者戏剧影像,然后借着众生愿力,化假为真,于无中生有处构建出这样一个世界来。

不过信念愿力虽然玄奇但毕竟虚幻,轮回空间一次次派遣契约者与试炼者到这些世界里面搅闹得风云不安,就是为了在这气运激荡中一次次增强世界的底蕴,作为将来由虚转实的资粮,每一次重置,这个世界都要比之前要更加完善复杂一些。

倩女幽魂世界受众极广,前前后后也不知有多少回契约者在其中执行过任务。故而它虽然只是由一个故事拓展而来,但在C级世界里面的积累已经足够。

距离真正化为真实天地,只是差了一点契机而已。

而这个时候陈浮生突然出现。

还是那一句话,倩女幽魂世界毕竟是由一个故事拓展而来,承载有限。而轮回空间在投放契约者与试炼者时也有着没有明确说出但确实存在的某些规则。

实力过高,进行过很多次任务的契约者是不会被安排到这个C级世界来的,而低阶契约者也没有这个实力与机缘连续击杀千年树妖、黑山老妖、普渡慈航并且获得这方天地本源意志的认可。

一直到陈浮生出现。

轮回空间招收契约者基本上来自同一个世界,按照陈浮生所知,那里虽然民智活泼远远超出大齐和诺兰德大陆的百姓,但是元气匮乏,道法传承屡次断绝,神通不显,十分类似传说中的末法时代。

在那里,能够机缘巧合打通两三处窍穴的人物已经可以说是站在了最顶尖的行列。哪里可能在试炼者这一关就出现陈浮生这样丹成一品,实力犹有过之的修士出现。

倩女幽魂世界的时间流速之所以越来越慢,逐渐接近诺兰德大陆的时间,就是因为它在真正向着真实过渡的标志。

而这个过程可是真正的天地翻覆,没有自保之力的凡人在这天地大劫中根本禁受不起世界升格带来的冲刷,甚至连齑粉都留存不下来,而是会形神俱灭,融入轮回之中,雄厚天地的本源。

但只要能够撑过这一场去,天地反哺,活下来的人就会得到无法言说的变化,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像燕赤霞这样秉承气运而生已经隐约触摸到此界修行瓶颈的人就会感觉眼前原本已经逼仄的道途一下子重新光明起来,如果那三头妖物这时候还活在世上,说不定就能像眼下的黑山石精一般,境界突破。

而他这一次正名也是得了陈浮生这一方的民心愿力而成,到时候成为神灵,保佑这一方水土平安也是应有之意。

不过还要看他能不能安然度过眼下这一场劫难。

黑山石精本体镇墓石表面被高人以无上剑术刻有“太岳”二字,故而这头妖怪也精擅刀剑之术,甚至结合自身天赋,创出一套法武合一的磐石刀法来,只是他随身神兵早就已经被陈浮生洗练为九天剑匣的一口剑器,作为支撑洞天法器的一根支柱存在。眼下除去一方山神印外可谓身无长物,不过如今他道行大进,倒也不在乎这些。

把手中神印向着身后一抛,运起周身法力,双拳一握,浑身缭绕的缤纷烟霞便在身后高空隐然汇聚成为一座巍峨壮阔的雄奇高山,陈浮生识得正是大齐名气最盛的太岳,与黑山本体镌刻的那幅山岳真形图一般无二。

得了这座太岳真形加持,黑山身上气势猛然一涨,恍若跨越了一道不可言说的关卡,双腿微分,一脚在前,一脚在后,摆出一个简单拳架,然后顺势一甩,发出轰鸣音暴之声,将天空打出一道分外明显的千丈痕迹,笔直如线,将天下漆黑如墨的雷云生生从中轰开,重新洒出一片灿烂光辉。

得理不饶人,不待雷云重新汇起,黑山双脚猛然一踏,脚下山丘再次拔高,更是探出一条土黄地龙托着他升腾而起,双手有如疾风暴雨,接连向上挥洒而出,黑山天赋异禀,又有着千年积累,法力雄厚,几乎不在开辟出北冥的陈浮生之下,几乎将这片天幕打得有如筛子一般,点点漏漏。

地龙在地上每次摆动一下身子,地脉随之挪移牵引,山丘便向外扩张一分。等到黑山收拳之时,一条山脉已然孕育成型。

他是山石得道,本质沉重强横,自然不精通挪移飞遁之术,但是只要双足站于大地之上,就有源源不断地元气转化为法力,最耐久战,以目前的消耗和恢复速度来看就算拼斗上个一年半载黑山也能坚持下来,简直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

青白二色雷光在黑山身上游走不定,纤细如线,灵动恍若游鱼,给他坚实如铜浇铁铸的身躯镀上一层如水银白,说不出的神异。

脱劫一层,劫数从天而降,却是起于身心,勾连虚空元气,感受到这雷光不足以对黑山产生威胁,天上雷云兜兜一转,便自产生变化,破烂天幕几个招展,层层叠叠,好似退潮一般,向着中心汇去,本就深沉的黑色更是浓重欲滴,质感凝实,仿佛一匹厚实云锦披拂云中。

至于原本在云中盘踞的一条条青白电蛇也把身子一缩,滴溜溜一转,化为一颗颗大小不一的浑圆雷珠,弹跳不休,每次跳跃一次,雷珠就要比之前大上一圈,微不可察的细微雷光萦绕其间,渐有紫意在表面萌发,居然隐约有几分昆仑谢瑜催动的如意紫雷神意在其中,结成一张恢恢不漏的天罗地网,带着令人心悸的气息向下缓缓压下。

每次向下前进一分,紫意就要深沉鲜明一分。上面的气势也更加凌厉霸道,雷网同虚空摩擦,就有无数雷光漩涡旋生旋灭。到最后已是彻底将方圆百里内的元气扫荡排斥一空,仅仅留下那一张电网雷池。

“来得好!”

拼杀了大半个时辰,黑山一身法力正值最为酣畅淋漓的时刻,见状大喝一声,两臂一抖,背后太岳真形虚影在核心的山神印催动下自行投入体内,融入法力之中,最后奔涌到黑山石精双手。

作势握刀,一柄纯粹法力凝聚而成的厚重长刃凭空出现,只是随意一晃,就有数百道凌厉刀罡挥洒而出,在空中撕裂出无数痕迹,而胸前金字光芒大放,顺着手臂延伸到刀刃之上。

黑山双脚重重一踏,将黄龙狠狠踏回地面,身子一拧,已然借势扶摇而上,人刀合一,混合着如电刀光向着那一张雷网扑去,悍然是放弃了立地不败的优势,要凭借强横肉身将这一座雷池天网搅碎。

黑山石精在北邙山千年,法力不可避免地被地脉阴气所浸染,在炼化了黑山老妖之后,这个问题更是严重,体内法力已经有些抑制不住,向着阴邪左道之流偏移。他身上显露出来的黑色纹路便是明证。

因而他这一次脱劫,招来的就是阳刚雷霆用以洗刷阴气,他考虑得很是明白,脱劫这一关心劫九转,劫火内生,非得要迎难而上,将这一身法力精粹之后,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咦?!”

黑山石精无量刀罡连续发出,层层叠叠,将那紫色雷网强行搅碎成一池乱波,他便趁机运转法力吞纳这些雷光入体,淬炼道基,而这紫色雷电与他身上阴气接触之后,大半噼啪爆开,但也有一少部分如同乾天罡气,地煞阴脉合炼为本命罡煞一般发生诡异变化,转而化为一滴滴晶莹水珠,在空中一一弹跳开来,然后如雨般纷纷扬扬,从天降落。

“这似乎是万化雷水?!”

陈浮生惊咦一声,催动那粒得自普渡慈航的舍利,隔空放出一道法力,化为一道金光大手,随手一抄,拘禁起一团水球,放出神念仔细探查,只觉其中原本的崩毁霸道之尽数敛起,转而有一股滋润万物的清新生机弥漫开来。

陈浮生修炼北冥真水自然知道七大真水中有一门水法为万化雷水,虽是水法,却是驯化了雷霆所化,既可化身雷霆,战斗杀伐,比起其他水法来更加滋养生机,十分奇异。

只是这门水法十分罕见,比起北冥真水还要罕见,陈浮生也从未听说有谁形成,没想到在这黑山度劫之时居然隐约看到了类似之物。

“有些不对啊。”

陈浮生负手而立,法力却是早已运起,收拢起散溢在外的雷水来。

黑山石精丹成不过三品,在妖怪甚至名门大派中都算十分难得,根基雄厚,但放在陈浮生这样丹成一品的人眼中,就要差了许多。

依着陈浮生推测,应该还不至于引发这等气象。

“是因为黑山作为唯一山神,执掌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中的地气山脉的缘故么。”陈浮生暗暗思索,早在吞噬炼化兰若寺以及黑山老妖割据中的冥土之后,他身上这件洞天法器就与倩女幽魂世界产生了联系,而他这一次为了帮助黑山脱劫同时也是为了护佑这些人在将来的世界升格,化虚为实过程中存活下来,则是真正将两者熔炼为一,对于补足这方天地大有好处,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天道反馈吧。

想明白这点,陈浮生便自放慢手上动作,没有将全部雷水截留,而是分出三成,重新归于天地山川以及分润到方圆百里内的一应生灵体内,增其本命真灵。

余下在他收拢之后,根本无需操控,便自化为一条水流顺着虚空涡旋注入他那一件洞天法器之中,自行向着草木灵植浇灌过去。

其中大半是向着一处方向流去。

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元气最为浓郁的一处所在既不是黑山之前寄身的那一条山脉也不是幽若这头蚌精执掌水神印所在的那一条环绕着整片世界的汪洋大河。而是那七口飞剑所化通天光柱最中,那一方剑匣所化的高大玉碑正自源源不断地将镇压的混沌风暴炼化为纯粹的元气。

玉碑左右两侧载有灵木,一颗灿若黄金,火气冲霄而起,将这天空映照得一片通红,一簇簇金色火焰在枝桠树身上流动,在上面有着两只灵动火鸟相对而立,吞吐海量火精元气,淬炼己身。

在另一个方向却是一株绿柳,碧玉妆成,枝叶婆娑,撒下一片清凉绿荫。

环绕着扶桑木与绿柳的是一片青青竹林,每一根竹子扎根的位置都极有考究,暗和玄机,正是这方圆十里内的气机节点。

玉碑之下还有一根小小幼苗,方才不过抽出两三片嫩叶,除去一少部分被扶桑木与绿柳吸收之外,雷水中的大半则是被它吞噬一空。

吸足了雷水,这根不知名的灵植便自当真陈浮生的面以肉眼可见速度生长起来,分出藤蔓依附着扶桑木攀援而上延伸至绿柳柔顺枝条,然后再次向下,在两者间搭起一道翠绿桥梁。藤蔓之上更是开出无数花朵,色彩缤纷,每一朵都好似美玉打造而生,晶莹剔透,掩映在碧玉叶片之中,没有清风吹过,便荡漾出七彩灵光,说不出的好看。

只是到了这一步,藤蔓生长的速度再次慢下,只是汲取着无穷无尽的元气,除去越发浓郁的草木气息外,看不出来任何变化。

这一株就是他花费了大笔生存点从轮回空间中兑换而来的葫芦灵根,据说结出的葫芦有着不可思议之力。

不过那个世界是一个类似倩女幽魂的虚幻任务世界,本质底蕴有限,因而哪怕这株灵根在其中有着翻天覆地,移山倒海的伟力,取出来后也会不可避免地跌落位阶,绝对没有里面那么神奇。

故而陈浮生才会运用法力将其封印在这玉碑之下,免得它过早萌发,就是为了汲取混沌风暴转化为元气时的那一股天地孕育开辟之意,增厚其本源。

第八十七章

“这一次是倩女幽魂世界与我身上这件洞天法器第一次正式对接才有此机缘,下一次再次成长怕是还要等上好长一段时间。”

倩女幽魂世界的时间越发缓慢了,这一次入定足足花费了他两天的时间,眼看轮回空间下一次分派任务的日期就要再次到来。

重新在诺兰德大陆显化出来,陈浮生抬头看天,脸色就是一变。

在诺兰德大陆,星辰可不单单只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就连目不识丁的农夫也知道这代表着神明的神国,神力越强,位阶越高,星辰便越发耀眼明亮。

可是目前除去四大元素神等寥寥几个应天地而生的神明外,绝大多数都明显黯淡了下来,不复之前的明亮。那股压抑低落惶恐的情绪无处不在,显然连凡人也都明白这个世界发生了大变化。而本就不那么平静的天地元气更是激荡不休,好似被卷入了风浪之中一般。

陈浮生下意识就要运起生死棋法推演天地机变,只是这个念头方一生起,就被他当即斩灭无形。

之前的经历已经使他明白他目前的道行还是太低,在这门生死棋法上的造诣更是浅薄,这等天地大变,天机定然早已混淆成一团乱麻,莫说推衍不出什么,反而很容易把自身牵连进去。不过好在他还有其他方法印证一下自身猜测。

沉吟片刻,陈浮生取出一枚徽章,运起法力,向其中打出无数印诀,将神念注入其中。

这位风暴神后的神国可是也在那些黯淡的行列之中,这枚徽章是她神力凝练而成,陈浮生并没有打算惊动对方,但是感受一下她的气机还是可以。

“果然。”

陈浮生吐出两字,反手收起徽章,原本他可以清晰感知到这枚徽章沟通了一处冥冥中无限远处的所在,那是风暴神后的神国,如今却是分化两处,天外那一处仿佛沉寂下去了一般,若有若无,反而是诺兰德大陆这里感应异常强烈。

那位风暴神后已经离开了她的神国,在凡间显现出来,只是这是主动还是被迫就不得而知了。

陈浮生有着预感,轮回空间接下来给他安排的任务应该就不会和倩女幽魂世界一样那么简单了。

“你总算出来了。”几乎陈浮生方一收起遮蔽的法力,敖璃便有所察觉,几个挪移,在陈浮生面前落下身形,此时的她可谓春风得意,快意之极,抬头看天,双手按刀,一脸跃跃欲试,“在你闭关的时候,几乎同一时间,那些星辰同时暗下,这下子头顶上再也没有人盯着我们,可以放手施为了。”

以敖璃的修为自然能够感知到发生的一切,她与陈浮生出身的世界虽然也有元神级数的高人,但修行体系不同,自然不像这些神明一样合乎天地本源,几可谓俯瞰众生,严密监察着地面上发生的一切。

如今头顶大山一下子搬空,自然轮到她扬眉吐气,那些神灵虽然没有消亡,但是圣降到凡间,没有了神国作为依托,一身本领能够剩下多少实在难说,最重要之处在于没有了长生不灭的身躯,他们即便实力高绝,但再也不像之前一样难以斩杀,有着惊龙刀这件龙族法宝在手,敖璃如果豁出去,是很有可能拉下一两名神灵的。

一想到能够击败诛杀掉元神级数高人,哪怕敖璃身为龙族公主,真龙血脉也是忍不住兴奋。

“对了,那位叫卢恩的再一次派人送来了一张请帖,一定要交到你的手上,你自己看看。”

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敖璃袖中飞出一张请柬,落到陈浮生手中,陈浮生打开一看其中语句,就忍不住皱起眉头,思忖开来。

“这人有些太过热情了吧,也不知有什么其他打算。”

如此短的时间接连送来两张请帖,丝毫不顾及贵族的颜面,语气真挚,盛情邀请,让陈浮生琢磨到了一点儿古怪意味。

“其实这一次是有其他人命令我一定要请到阁下。”

卢恩伯爵邀请的宾客很少,更准备的说只有陈浮生一人,并不像是那种所谓的大家一同探讨文学艺术文化沙龙,更加坚定了陈浮生之前的猜测。

放下手中刀叉,双手轻拍,示意身边那些身着轻纱翩翩起舞的侍女退下,卢恩伯爵身子一正,沉声对陈浮生说道。

“命令?”

陈浮生眉毛一挑,卢恩的伯爵虽然只有一个头衔,远远比不上那些有着广阔封地的贵族,但他本人却是一名黄金阶的吟游诗人,再加上诗歌作品在帝都很受追捧欢迎,因而他的地位着实不低,号召力更是非凡,然而他却说是受了别人的命令派遣而来,语气谦卑,整个神圣同盟可是没有几个这样的人物。

“听说您是罗兰家族下辖的开拓骑士,那么一定对于巫师世界一定不会陌生了。”双眼盯着陈浮生,卢恩伯爵说道:“这一次请您来到这里也和这些邪恶的巫师有关。”

“确实有所耳闻,不过只是停留在纸面阶段,并没有真正接触。”陈浮生微微一笑,道:“说起这些,据我所知蔷薇曙光不是应该更加精通吗,我听说他们早就开始对那个世界的修行之法进行研究,想要解析出对方的体系在我们这个大陆重新构造出来。”

“在找到阁下之前,我们已经试过,他们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听到陈浮生的话,卢恩伯爵表情明显难看起来,低声咒骂一句,却是没有任何遮掩,开诚布公道:“我是听说陈先生在学院里面施展入梦之法,可以将人拉入幻境里面十分神奇,这才动了心思,想要请您帮忙救治一位中了巫师诅咒的人物。”

“居然是让我出手救人。”陈浮生微微抬头,有些不可思议,试探问道:“这方面那些神殿教会应该不是更加擅长吗,怎么会轮到我出手诊治,而且既然请了我,莫非这诅咒是和幻术有关,只是我在也不是十分精通这方面,还是莫要耽误了这位贵人。”

“那些教会现在自顾不暇,哪里有余力操心外面的事情。”卢恩冷哼一声,见到陈浮生一脸疑惑,点头表示明白,“听说陈先生最近一直在研究魔法音乐,没有外出,自然不会知道短短两天的时间出了多大的事情。”

“一夜之间,无数神灵被打落凡尘,被迫以圣者的姿态在凡间行走。”卢恩脸上除去忧虑外,更多的是一种旁观者的痛快,“虽然说大部分的神灵早有准备,成功降临到自家的教会里面,但是也有一些在传送的过程中出了差错,与手下的牧师祭司失了联系,被许多势力盯了上去,如果不是哪怕神灵的圣者分身也有着最低传奇的位阶,说不定已经有运气不好的神灵陨落。”

“就算其他的神灵短时间没有危险,之后也不好说。除去最根本的四元素古神外,因为自身神职领域的重叠冲突以及争夺信仰之力的关系,每一位神灵都有着自己的盟友敌人,当他们在天上至高的万神殿的时候还算有所收敛,如今到了大陆之上,哪里忍耐得住?”

听到自己的猜测被印证,陈浮生心中一松,然后又提起,本来他和敖璃两人联手,只要不招惹太强横的教会等势力,在这诺兰德大陆上大可放心来去,突然之间却降下来这么多注定不会安分的神灵,危险程度大大提升。

“教会与神灵擅长的领域也是各有侧重,我们神圣同盟中最大的几家教会在治愈伤势上还算精通,但是涉及到灵魂层面就差了许多。”时刻观察着陈浮生的表情,卢恩伯爵压下最后一块筹码,“而且这位贵人身份特殊,也不适合与教会产生太多纠葛。陈先生,你既然和罗兰家族有着血脉姻亲,又是帝国对巫师世界的开拓骑士,一定听说过开拓新航路的晨曦殿下?”

陈浮生到来诺兰德大陆虽然有了几个月的时间,但因为没有太过上心因而对于这里面的人物家族远远没有到达耳熟能详的地步,不过卢恩口中的晨曦·兰彻斯特他确实听说过。

菲尼克斯家族这一代出了珞琪这个不死鸟之女,和他们世代姻亲的兰彻斯特中也出现了个天才,不过和珞琪觉醒血脉后在魔法上的一日千里的进展比起来,这个晨曦·兰彻斯特作为最嫡系的王室血脉,在政治军事以及交际上更加活跃,名气也更大。

当然这些不是陈浮生注意到他的缘故,而是因为蔷薇曙光,这个向陈浮生抛出橄榄枝的魔法结社就是因为有着晨曦·兰彻斯特的加入才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在神灵的神谕传下确认巫师世界的信息之后,这位王子殿下便用尽自己的积蓄又从母族那里得了大笔支援组建了一支船队要去开拓新大陆。

一旦让他做到这一步,凭借着这功绩,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王位继承人。

而蔷薇曙光中之所以有那么多巫师世界的巫法资料,甚至将主要的研究方向转移到这方面来也与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样一个重要人物中了诅咒,寻常情况下早就应该传遍整个神圣同盟,哪怕是神灵圣降,也应该有着风声传出。看起来应该是有人将消息封锁了起来,卢恩一个小小的宫廷伯爵,居然有着这样的门路,看来也很不简单啊!”

陈浮生有些明白这种做法,晨曦·兰彻斯特能够有今天的号召力和地位,除去自身天赋实力和出身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已经建立起了自己无往而不利的光辉形象,让人对他平添许多信心。

如今他出手失利,被巫师诅咒,这层光辉形象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当然最重要还是身体一日不恢复,这个以他为中心建立起来的集团就要快速土崩瓦解。

至于他没有找教会神殿的理由,陈浮生大概也能猜测一二。

这个世界虽然看起来神灵牧养众生,高高在上不可撼动,但有心人已经可以看到神权与王权有了对立的趋势,虽然陈浮生没有过多研究,但也听说最起码接连几代神圣同盟的君主都没有表露出对那位神灵特殊的偏向与扶持,而是利用政治手段周旋游走在几家教会之间。

显然神圣同盟历代的国王在挑选继承人时有着考量。

而身为王位继承人,晨曦·兰彻斯特的诅咒如果由教会和神灵解除,牵扯到的因果就太大了,不得不失去一直以来的中立立场,对于他继承王位大大不利。

不过陈浮生却是有些疑惑,他显露出来的不过是个对于幻术魔法多有研究的吟游诗人,怎么卢恩却如此笃定自己能够解决这位晨曦殿下的诅咒,而且他也不太清楚牵扯进其中对他是有利还是多了麻烦。

卢恩虽然以创作诗歌等闻名帝都,但像他这等年纪的世传贵族,又能够被安排到这等重要职责,早就是人情练达,世故洞明,一看陈浮生露出迟疑之色,就猜到他心中所想,笑着解释道:“巫师世界的魔法确实有许多玄奇,其中有一门流派居然可以拨开迷雾,窥见真实命运,这可是只有神灵才能染指的领域,恰好晨曦殿下身边就有这么一位修行了类似冥想法的存在。事实上,是他先预见陈先生的存在,然后我们收集资料信息时比对之后才确定下来。”

“是预言系的巫师?”

陈浮生眉头一挑,得了罗伯特·李记忆的他对于这些比起卢恩伯爵来要明白许多,这种预言系的巫师和一十三派中最隐秘的天机门相类,都是通过研究天地人三相,通过气运走向,掌控事件发展局势。不过他们的手段要简单直接许多,直接窥见命运,而且受到的反噬之力也要轻上许多,对此陈浮生也只能认为是两方天地不同的结果。

“以他们的水平应该还算不出来我的真实身份吧?”

第八十八章

“什么王子,明明是王女才对。”

望着皮肤被昏迷中不自觉运起的斗气烧灼得滚烫通红的晨曦·兰彻斯特,陈浮生皱起眉头,虽然这人相貌极为出彩,雌雄难辨,但是眉宇间的英气却是不自觉地使得别人从心底认为她是一名男子,但又如何能够瞒得了他。

诺兰德大陆的修行体系虽然稍显简陋,但奇功妙法也是无穷,作为从出生起就受到众人关注的王室子弟,就算这王室因为某些原因主动遮掩这个晨曦·兰彻斯特的性别,陈浮生也不相信没有人看破这近乎没有的伪装。

“因为某些缘故,晨曦殿下自诞生之日,身上就恒定了一个高阶变形术的效果,只是自从中了这个诅咒之后效果解除,才会恢复成现在这个样子。”卢恩显然不想对陈浮生这个外人详细解释其中缘由,匆匆一笔带过,然后看向陈浮生道:“现在就请您为殿下检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是个女人,就要多留意一下了。”陈浮生心中暗道,虽然都是女子,但给珞琪用截脉点穴的手法封禁血脉的时候只有对方一人自然可以尽情施展,然而这个晨曦·兰彻斯特却是王室血脉,身边还有卢恩在旁,检测的时候就要小心一些。

当然最关键的地方还是要陈浮生放出神念探查,这样只不过是让彼此双方面子好看一些而已。

心念一动,袖中便自飞出一条晶莹红线缠绕在女子手腕之上,迅速绷直,陈浮生手指按在线上,试探性地释放出一道法力进入对方体内,用心感受反馈而来的信息。

双眼更是隐隐放出光华,从魂魄虚空的层面居高临下观察对方神魂,此女以晨曦为名,甚至蔷薇曙光也是因为她而更易了名字。哪怕如今神识沉沦,但是此女身上依旧

“怎么样,陈先生有没有什么办法解除殿下身上的诅咒,哪怕只是暂时苏醒过来,说上一句话也好。”

卢恩眼神灼灼,紧紧盯着陈浮生,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此时也难掩紧张之色。

“怪不得这些人会找到我的身上。”

依着诺兰德大陆的说法,这个晨曦·兰彻斯特的灵魂早已脱离了身体,前往了类似冥神死亡国度一类的所在,只是留下了一线联系,勉强维持着肉身活性没有败坏。和陈浮生施展入梦之术将那些学生拉到倩女幽魂世界的做法可谓一模一样,只是陈浮生对这个世界没有了解,而且这个背后的世界气息也是格外的晦涩莫名,比起倩女幽魂世界还要来的虚幻不定。

收回红线,陈浮生双手环抱于胸,沉吟片刻,却是没有回答卢恩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一边,提声喝道:“这两位朋友在旁边看了这么长时间何不现身一见?!”

最后一个“见”字发出,就听到两声闷哼接连响起,陈浮生眼前虚空好似水波一般,层层叠叠,荡漾而起,现出两人,却是神魂在陈浮生饱含真元法力的一声下受到震荡,稍微吃了点儿小亏。

卢恩虽然是黄金阶,不过却是个没有经历过多少战斗的宫廷诗人,虽然已经有着预言类巫法,但也绝不可能放心陈浮生这个外人,有其他高手在旁护卫这个晨曦·兰彻斯特也是应有之意。

“这个阵容虽小,倒是完善。”

陈浮生把眼一望,就大概看出了新出现的两人底细。

一个年轻男子,身着宽松法袍,披散着头发,双手捧着一个水晶球,应声向着陈浮生望来,只是他双眼的位置,却是被眼罩盖住,让陈浮生莫名一笑,想起了大齐那些靠着算命测字的江湖相士往往都是些瞎子,水晶球中一段影像载浮载沉,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分辨出来正是陈浮生本人,显然就是那个所谓的预言系巫师。

另外一人就是标准的武夫了,肌肉虬结,身套一层闪耀着金属光泽的皮铠,腰间腰带和手中阔剑都闪耀着强烈的魔法灵光。

无论是那个巫师还是武者,身上的气息都不比陈浮生身边突然把气势放开的卢恩伯爵弱上半分,显然都是黄金阶的强者。尤其那名着甲武士气势沉凝,眼绽精光,呼吸悠长,似有似无,更有一股强横信念从身上升腾而起,显然对于自身武道有着极高的掌控。

虽然卢恩这个宫廷诗人和预言类巫师都不以擅长战斗闻名,但是职业彼此配合互补下,就算是一名觉醒了起源的强者短时间内在他们手中也讨不了好去,更何况这里是他们挑选的主场,也不知有多少机关阵法的布置,因而虽然陈浮生呵破了他们行藏却也没有任何惊慌,只是脚步微错,隐隐结成阵势,向着陈浮生压下。

“晨曦殿下的问题很棘手,我还需要把其他的信息综合起来才能够准备下定论,希望你们能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比如说她是在哪里受到的诅咒,距离现在多长时间,那名施法诅咒她的巫师是什么来历?”

身形微晃,看似不起眼,却将三人联合的气机导引泻去,陈浮生身体一松,笑声问道。

三人中,自然指望不上那个武者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年轻法师“看”一眼卢恩伯爵,仿佛能够感觉到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将手掌从水晶球上挪开,吐出沙哑的嗓音,“六个月前,我们船队顺利地抵达了无边海域的最深处,和巫师世界派来巡查的巫师接锋,以我们的实力自然可以轻易碾压他们,获得了足够的情报。只是在最后关头那些巫师启动了一件远程传讯装置,引来了一名四级巫师,那名巫师精通幻术、预言、咒法三系的巫法,虽然不擅强攻,但却十分难缠,趁着我们返航的时候,突下黑手,操控海妖将船员拉入了幻境之中。”

“幸好,我们在之前也研究过巫师的手段,她太过贪心,想要让我们整只船队都葬送海底,因而力量分散,被我运用预言系法术指引出破绽。”

“可惜那个卑劣的巫师见到事不可为,无法抗衡船队的力量,索性献祭了那群和她联手的海妖,用她们的死亡与怨恨作为媒介与燃料诅咒了殿下。”

“这个诅咒虽然恶毒,但算不上多么难解,只是这个巫师还精通幻术与预言系的巫法,用那群海妖的灵魂构建了一所思维牢笼。”

“以殿下的智慧,自然不会被这个迷宫束缚只要多留一些时间自然可以完全摆脱影响,只是那个巫师不甘心失败,继续跟在船队后面意欲再次暗算,最后惹恼了殿下,施展禁术将其诛杀,在最后关头,那个巫师将自己的血肉献祭出去,使得这个诅咒的威力一日强过一日,终于将殿下的灵魂从身体中驱逐出去,按照我们的猜测,那应该是一处被巫师称呼为梦魇世界的所在,似真似幻,空间、时间颠倒错乱,有如梦魇挣脱不出。”

“梦魇世界么?”陈浮生点点头,盘算开来,巫师世界的修行体系中,三级的巫师学徒大致对应从胎动到感应天地,四级巫师已经是一名奠定了道基的高手,这种人物舍弃一切搏命施展的诅咒自然有着不凡之处。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晨曦·兰彻斯特是陈浮生见识过的诺兰德大陆中少有的同时兼修神魂与肉身,根基雄厚,身份尊贵,身上携带有保命之物,怕是早就折损在了这梦魇世界中。

“让我出手不是不可以。”陈浮生闭眼,静静思考半响,睁开眼睛道:“不过我对梦魇世界了解不多,最好让我研究一下相关的资料。”

这个要求提出,青年男子脸上就有难色,低声道:“这一点当然不是什么难事,听说我们蔷薇曙光已经向阁下发出了入社邀请。那场试炼直接取消就是,这样更加方便。只是梦魇世界和我们这里所谓的天界和地狱十分类似,但要隐蔽诡异许多。据说是依托了人的梦境形成,在那里,寻常的魔法和武技都受到很大限制,起不到什么作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偶然进入,难以复制。哪怕是在巫师世界,接触到这方面资料知识的也是极少数,在护送殿下返回来之后,我们就将其中的资料整理出来。只是我们蔷薇曙光里面也没有收集太多,而且大多还是如同梦中呓语,或者如诗歌一般充满感性修辞,零散不成体系,阁下不一定能够从中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一面说着,男子在手中戒指上面一抹,取出一枚表面纹有蔷薇曙光徽记的指环递到陈浮生手中,道:“这是我们成员的标志,其实是从巫师世界传过来的一种特殊物品,只可惜您是职业是吟游诗人,不是纯粹的施法者,不一定能够激发其作用。”

“这是巫师指环。”陈浮生一眼扫过,有着罗伯特·李记忆的他自然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也明白其作用。

据说在巫师世界,学徒突破瓶颈成为一名正式巫师的时候往往会炼制一枚巫师指环作为标志。这种指环和陈浮生世界所谓的本命法器有着类似之处,皆是性命交修而成,与自身法力气机相连,用巫师世界的说法则是灵魂在成为巫师感悟天地法则的时候分化出了一块碎片融入这种天然与灵魂契合的特殊材料中。

不过这指环并没有法器攻伐守护之力,只是作为一枚标志存在,当灵魂与其绑定之后,指环上面会显示出某些图案纹路,表露出你的天赋和能力侧重方面,这是天地意志的检测。

巫师在漫长岁月中,指环上面的图案也会因为能力知识的积累,提升而发生微妙变化。

事实上在巫师世界有一个说法,最开始就是根据巫师指环上面图案纹路代表的内容分门别类才将巫法分为八系。

对于这些信息,有的巫师觉得涉及到自身隐秘,讳莫如深,极少示人,也有一些觉得无须隐瞒,大大方方展示出来。

罗伯特·李作为一名三级巫师,自然有着属于自己的巫师指环,只是在陈浮生遇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失了肉身,随身装备珍藏不知道掉落到了哪里,等他夺舍不成,形神俱灭,这枚与他魂魄相连的指环自然也是就此从世上消失不见。

这件东西毕竟是从巫师世界传来,因而蔷薇曙光做了少许改动,外面一侧纹上了自己结社的徽记,内侧一面才会出现这些图案,只有魔法师自己可以看到。

指环一入手,陈浮生神念扫过,将其与罗伯特·李记忆中做出比较,发现并无异常,元丹内的生死棋法也没有什么警惕之意传出,当着三人面,按着祭炼法器的方法运起法力注入其中,当场起来。

其实在陈浮生看来,这种灵材虽然不若那些天材地宝,但也有着不小用处,最起码祭炼法器的时候如果添加些许,说不定与自身气机就会契合许多,可以节省许多功夫。

陈浮生境界高出那些刚刚突破的正式巫师太多,对于祭炼法器更是熟练至极,他也没打算在这枚指环花费太多功夫,不过片刻功夫就已完成。

好奇打量着指环内侧,陈浮生看到一个异常复杂的徽记。那名预言了陈浮生的青年男子本就对他十分好奇,见他没有遮掩的意思,顺理成章地“盯”着不放。

不出所料地,占据大半的是一片沉寂海洋,漆黑如墨,海上有风成形,按照巫师世界的说法,这代表他在风水两种元素的巫法上有着极高天赋。

海洋最上,高高悬挂着一个散发着暗金光泽的小镜,给人以安定之感,小镜和水晶球类似,标志着他在预言和防护类法术上有所造诣。

还有一些就意义莫名了,比如说一头在海中与风云中来回变化的异兽,男子只能归结到陈浮生身怀某种特殊血脉,哪怕不是吟游诗人而是走变化系巫师道路也会有所成就,如果这在诺兰德大陆算不上什么稀奇,只不过自认博学的他没有认出来就有些少见了。

反而是陈浮生赖以成名的幻术,并未在巫师指环的徽记上有所表现。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划破天空的利刃。吟游诗人往往擅长近身的轻短兵器,但是放在巫师指环中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真正让男子侧目的在于镜中显现出的满满当当的高大书架,这标志着陈浮生哪怕在那些宣称知识就是力量的巫师中,也有着十分可观的知识储备。

第八十九章

“在我家乡有一句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这个晨曦·兰彻斯特的神魂已经离体,陷在了那个所谓的梦魇世界里面,想要将她唤醒,陈浮生非得循着肉身与神魂的那一点联系进入其中不可,不过这可不像倩女幽魂世界一样已经与他的那件洞天法器建立起来稳定关系,而且依着那个男子法师的说法,里面与外界情形迥异,稍有不甚就有可能陷在里面,所以陈浮生非得研究过蔷薇曙光里面的资料,有着成算之后才会进入。

陈浮生袖手抽出一支青青竹箫,笑道:“上面记载的那些从梦魇世界里面的人不是多多少少都得了些机缘吗,我看晨曦殿下洪福齐天,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打破屏障,觉醒起源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倒不是陈浮生虚言,而是这诺兰德大陆与巫师世界因为环境不同,修行都太过重视技法神通,对于道心修持反而不怎么看重。所以觉醒起源这一步格外困难,才会成为区分寻常强者与顶尖战力的一条重要分水岭。

相应地,一旦在心境上有所进展,对于境界战力的反哺也是十分明显。

在梦魇世界中,相当于无时不刻不在对灵魂进行拷问,只要能够挺过这一场去,以晨曦·兰彻斯特的根基,确实有可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觉醒起源。

陈浮生大约猜到了卢恩伯爵是如何与这个晨曦·兰彻斯特扯上关系。

诺兰德大陆魔法与武技修行两条大路可谓泾渭分明,虽然也有吟游诗人这样的职业,却都不是主流,然而晨曦·兰彻斯特却是同时将斗气与魔法修行到了极高水准,而且也没有相互冲突,反而相互融洽,让陈浮生联想到那个传说中最快突破传奇的蔷薇骑身上,似乎他与卢恩伯爵有着血脉传承关系。

“在这之前还是先让我为他她稳住身体,免得平白损害了根基。”

陈浮生今天才刚刚知道这个晨曦·兰彻斯特的事情,卢恩几人自然不可能让他放手施为,但陈浮生心知哪怕他是那个年轻法师预言到的人物,也多少要做些什么,多少起到些效果,给这些人信心,才好顺利开展下一步。

一面说着,陈浮生一面提起竹箫,向着晨曦·兰彻斯特额头点去。

一点灵光在陈浮生箫管下飘出,落在晨曦·兰彻斯特眉心,有如墨迹迅速渲染开来,晕出一道繁复花纹,卢恩与年轻巫师身子一抖,下意识驱散这股不知从何而来,沁入心头的寒意。

男子面沉如水,剑身一抖,雄浑斗气绽放开来,身子好似凭空高大少许,脚步挪动,已经做好了随时向陈浮生出手的准备,不过在看到陈浮生此举的成果之后旋即强行压下喷薄欲出的战意。

好似有一股陌生力量注入了晨曦·兰彻斯特体内,身子按着某种韵律无意识微微抽动,本来在失去了主人意识后就有些控制不住的散乱气机迅速敛起,按着往日轨迹温顺运行,原本通红灼热的皮肤也迅速恢复平常。

顾不上身份尊卑,卢恩伯爵急忙跨步上前,将手掌放在晨曦·兰彻斯特额头,回过头,一脸惊喜道:“温度果然降下来了!”

“可是殿下还没有苏醒……”

高大男子长呼口气,明显放松许多,犹豫一下,舔舔嘴唇,望着犹自闭目的陈浮生,沉声说道。

“不错,晨曦殿下的灵魂目前还被困在梦魇世界里面没有出来,这个问题不根治就算身体上的事情解决了也没什么用处,不过陈先生应该早有打算才对。”年轻法师转头看向陈浮生,如是说道。

“是有了些想法,不过我还需要提前做些准备,还要仔细研究一下蔷薇曙光里面的资料。”鲲鹏慧眼运起,陈浮生信手一挥,竹箫便自发出无形剑气将从晨曦·兰彻斯特身上向着自己延伸而来的虚幻丝线彻底斩断,陈浮生眯眼笑道:“现下我已经用心神收拢了晨曦殿下体内暴乱的魔力斗气,就算再昏迷一两个月的时间也不会影响到肉身根基。”

“这可不行。”卢恩伯爵当即摇头反对,“殿下归航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回帝都,我们最多还能再掩盖半个月时间。”

“半个月么,虽然不算充裕,但也勉强了。”沉吟片刻,陈浮生点点头,手指摸摸巫师指环,看向年轻法师,道:“不过除去梦魇世界的资料,我还需要关于巫师的其他资料,越详细越好,你应该知道那些巫师与我们这个世界的魔法师有着许多不同。”

诺兰德大陆刚刚和巫师世界接触,蔷薇曙光收集到的信息未必有着罗伯特·李这个三级巫师的记忆的陈浮生知道的齐全,不过卢恩他们不知道这些,陈浮生如果不开口,他们也会主动送来。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抟之不得名曰微。本来以为这所谓的渺茫恍惚所描绘得不过是道心进境,没想到居然会真得在世间形成这种太虚幻境一样的存在。看这书中描述可要比那倩女幽魂世界要奇诡凶险许多。”放下手中古朴羊皮纸卷,敖璃摇摇头,看向陈浮生。嘿然一笑,“我以武入道,虽然不惧这些东西,可也给不了你这个道门真传弟子什么好建议,不过九天剑派九支传承中似乎也不擅长这些,道门中,最合适的应该是是钻研祖灵,神道,人心香火的龙虎山。难不成你是想要用上佛门法力?你虽然开了六识,但那不是你证道根基,也没有领悟合用的佛门神通。在这梦魇世界中护身尚可,救人怕是力有未逮。”

“浮生有自知之明,自然不会如此。”

敖璃修行的玉肌琉璃体本就是熔炼龙族秘传与佛门大法而成,虽然她把精力主要放在了武道练体上,但毕竟眼界高明,轻易看出陈浮生佛法未尽之处。

陈浮生洒然一笑,手上拈出一根晶莹细线,在青黑,雪白,鲜红,苍灰几种颜色间来回变化,然后指尖放出一缕剑气,点在细线之上,看着细线寸寸断裂成灰,拍拍手道:“敖璃道友莫要忘了我除了九天剑派弟子的身份外,还继承有其他传承,用在这里可谓再合适不过。”

“我会跟着晨曦·兰彻斯特的痕迹进入她被放逐的梦魇世界里面,不过里面不见日月星辰,时空错乱,方位颠倒,而且山川形势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很容易在其中迷失,所以我会带上这东西作为定位标记,哪怕这一次没有顺利让她脱困而出,下次再进入也要完全容易许多。”

陈浮生举起系在手腕上的红绳让卢恩几人察看,另一头则是交到敖璃手中。

“这绳子是恒定了活化术么,听蔷薇曙光的那几位魔法师说陈先生在炼金术上造诣非凡,看起来果然如此。”年轻法师“看”着不断延长却好似无边无际的红绳啧啧称奇,手中水晶球放出一道灵光打在红绳上面,面色越发惊奇,“这绳子的材料好奇怪,似乎不是真实存在,而是由思维,念头,情绪等糅合而成,偏偏好有着形状质感,说不定真能够在那个梦魇世界里面发挥出什么特殊的作用来。”

他这不是说给卢恩两人听得。

魔法阵隔绝的密室之外,还有一间密室,正在一名花白头发老者用魔法器具窥探着发生的一切,听到年轻法师的声音后,顺理成章地打量着陈浮生手上红绳。

这一次可不是上次小打小闹的试探那么简单,除去卢恩三人之外,自然还有其他人压阵以策后变。

不比那名雄壮武者,老人身材虽然还算高大,但却十分清瘦,套在一身宽松长袍里面,但是长袍掩饰下老人气血之盛,还要超过那个骑士学院的副院长,直如修行多年的妖兽一般,一吞一吐之间,气机悠长,带着重如万钧的气势向着身周压下,甚至影响到了魔法阵的运行,被陈浮生的神念轻易捕捉到

早在那,天除了年轻法师两人用法术遮掩了身形外,陈浮就还感应到另有一道神念隔空窥伺,以策后应,只是陈浮生故意收敛了几分,没有道破,应该就是这人。

虽然他衣物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徽记,但是看看他和晨曦·兰彻斯特有些类似的外貌,就不难猜出他是王族中的高手。

缓缓点点头,老者从红绳上移开视线,转而看向陈浮生带来的敖璃,眼睛眯起。

这个炼金器具可不仅仅只是旁观这么简单,而是和房间的魔法阵勾连在一起,将房间中人的能量强度反应出来。

虽然论境界来敖璃或许逊色老人一筹,但是她却是天生真龙种,修行得又是龙族上乘秘传,气血之盛,筋骨之强,不是常人可比,哪怕老者已经觉醒了兰彻斯特家族的代代流传的血脉也是如此。单单陈浮生与敖璃合在一起,就比得上罗兰家族明面上拿出手的战力,饶是老者不知经历了多少场杀伐,见识过多少宏大场面,也有些拿捏不准两人真实身份,如果不是晨曦·兰彻斯特的问题其他人无法解决,他是怎么也不会同意交给陈浮生的。

陈浮生信手一抛,就有一面精致小镜在空中浮现,红绳分化出一股,诡异融入镜子背面,消失不见,原本黑白分明的镜面黑白二气弥漫,影影绰绰开始现出影像来。

“这镜子与我灵魂相连,我在里面遇到的一切都会表现在这上面,如果遇到不可抗拒的力量,连我都没有来得及抵抗就陷在里面,就要请敖道友通过红绳施法将我带出。”

年轻法师点点头,对陈浮生的评价再次提高一个档次,他不知道陈浮生根底,只以为这样一面作用单一,只有在梦魇世界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的镜子是陈浮生在这短短几天里面制作出来。

有了这件魔法器具和那奇异红绳,可谓进可供,退可守,将晨曦·兰彻斯特唤醒的可能确实大增。

万事俱备,陈浮生运起鲲鹏慧眼,再次从晨曦·兰彻斯特身上看到黑色丝线,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出手斩断,而是用手拈起,将神念寄托其中,不出意料地感受到了一处空荡所在,气息与诺兰德大陆迥异。然后并指成剑,顺着丝线痕迹在虚空中一斩。

就有一道涡旋凭空出现,缓缓扩张,一种莫名意境从中扩散出来,向着几人心中侵入。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那天殿下就是在这样之后失去的意识!”

青年法师感受着充斥周围的奇异氛围,精神一振,高声呼道。

是他的预言类法术指明的陈浮生,如果陈浮生做不出什么成绩,他在晨曦·兰彻斯特这一方的地位就会很尴尬,现在既然陈浮生能够打通与梦魇世界的通道,最起码表示他的预言是没有错误的。

“果然好手段!”

青年法师专精预言,对于灵魂上颇有造诣,雄壮男子作为搏杀出来的高阶骑士,武道意志坚定如铁,自然不会被梦魇世界开辟传出来的余波影响,卢恩骑士在意志上就要差了一筹,再加上他身为一名再正统不过的贵族,心里想法格外复杂,哪怕早已有了准备,但心底种种念头与梦魇世界气息刚一接触却还是忍不住沉醉在构建出来的虚幻景象中,现出恍惚之色。

“醒来!”

陈浮生暗赞一声,舌抵上颚,两字发出,有如黄钟大吕,在密室内回荡开来,狠狠给了他一记当头棒喝。

无暇去理会惊醒出一身冷汗的卢恩伯爵,陈浮生眼睛紧紧盯着那道虚空漩涡,双手十指有如莲花开合,顷刻间向其中打出数十上百道印诀,带着暗金光华融入其中。

这虚空漩涡不过是陈浮生施展剑气临时开辟而成,承载有限,然而在得了这股源源不断的法力支持后,立刻稳定下来,虚幻之意尽去,化为一道门户。

法力一转,门户自开,陈浮生纵身一跃,已是投入其中。

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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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梦魇世界果然有些玄奇。”

陈浮生回头向后望去,自己刚刚走过的湖泽转眼间已经变成了一片荒漠,寸草不生。

这梦魇世界里面的元气以及天地意志虽然大大迥异他出身的世界,但却没有像诺兰德大陆一般受到太重压制,在这里他可以轻易地施展遁法,更可以将剑气催动到雷音之境。在有些时候,他所施展的术法威力似乎还隐隐超出原本。

陈浮生大致猜的出来,在梦魇世界里面,外来者的强大与否主要是由神魂来定,是一种另类的心想事成。

只是这种诡异反而更加让陈浮生心中觉得有些不妥。在大致试演了一遍手段之后,他干脆放弃了飞遁,而是施展轻身步法,老老实实地用双脚赶路。

虽然自身自从进来这梦魇世界中他已经足足花费了三天的时间,但参照倩女幽魂世界里面的时间流速以及蔷薇曙光里面的那些资料,他估计外面应该最多没有超过一盏茶的功夫,有着足够的时间可供浪费。

一路走来,他也大致对这个世界有所了解。梦魇世界里面的地理形势并不是一成不变,也不是无时无地,无时不刻地改变。而是和地域场景有关。

一般来说,那些粗糙浅薄一望就知的幻境变化得可能最大,往往陈浮生还未走出,场景就已经变化。

陈浮生打开梦魇世界的通道,是依靠晨曦·兰彻斯特的气息,因而只是稍加留心就在附近找到了对方留下的痕迹,而情景越发真实,那么变化得可能就会越少,某些就连陈浮生的鲲鹏慧眼也看不出一点儿破绽,甚至在这片幻境世界中孕育出了真实的生命。如果只是海市蜃楼一类的幻景,只要没有破坏根基,没有包含某些特殊的真元法力,眨眼间就会复原。然而当进化到这一步后,几乎就是不可逆,陈浮生可以轻易发觉晨曦·兰彻斯特的道路轨迹。

以陈浮生来看,对方虽然是被这诅咒放逐到这个世界里来,但却不是漫无目的,将那些颠倒变化得区域剔除之后,可以看出晨曦·兰彻斯特的路线刚开始还比较散乱,但很快就确定下来,向着一个方向而去。

“有意思,难道是她在此地有着机缘不成?”

如果是正常情况,晨曦·兰彻斯特应该是以她被放逐到的位置为圆心,逐步向外扩展范围,这样才最佳安全,决计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明确。

不过陈浮生倒是放心不少,从一路上的痕迹来看,晨曦·兰彻斯特应该还没有被这梦魇世界的奇特意境影响到自己的灵智判断,只是找不到离去的方法而已。

不过当他真正找到的时候才发现与自己预计的有着偏差。

“如果这是传说中的伯奇鸟,说不得真是她的一桩机缘所在。”

晨曦·兰彻斯特是魂入这梦魇世界,连带着肉身上的变形术都被解除,自然是陈浮生见过的女子模样,不过此时她却是端坐于地,心神全部沉浸在了对面的那头鸟状异兽上。

那头异兽赫然是陈浮生进入梦魇世界以来见识到的为数不多的真实生灵。而且天赋异禀,双翅开合间,就有纷乱念头思绪从这片天地中被抽出,落入腹中。

一见到它,陈浮生便能感应到身上那件洞天法器微微一晃,白泽精怪图所化的冥土之中,有一头与之相类的异兽图画亮起,俨然正是所谓傩祭十二兽的伯奇。

据说这傩祭之典传自上古与中古之时,民众尚未完全开化,有鬼疫为害人间,于是遂有方相氏率甲作、巯胃、雄伯、腾简、揽诸、伯奇、强梁、祖明、委随、错断、穷奇、腾根十二兽,驱逐鬼虎、疫、魅、不祥、咎、梦、磔死、寄生、观、巨、蛊十一种鬼疫。

其中的伯奇对应食梦,恰好和这梦魇世界相应。

不过伯奇跟脚甚正,传说乃是贤人死后所化,心如明镜,能知善恶,因而所食也为恶梦。

心念一动,陈浮生就要将这伯奇兽收入冥土之中。不过旋即,他摇摇头,将这想法打消,他得到的白泽精怪图残片中本来就有伯奇兽,就算收录上一只,威力也不会增添多少,反而是浪费了此兽神通。

而且,就算动手也大可以等到晨曦·兰彻斯特结束之后也不迟。

梦魇世界里面诞生的生灵虽然数目稀少,但大多生性凶恶,晨曦·兰彻斯特遇上了伯奇可谓运道深厚,最起码不用担心有什么生死危难。不过这份机缘能否落袋为安目前还很难说。

“说起来,这倒是和魔教功法有些类似啊!”

陈浮生喃喃自语,他眼界高明,自然也看出来许多东西,伯奇鸟与晨曦·兰彻斯特的气机已经勾连出了一个循环,晨曦·兰彻斯特就要直面伯奇心如明镜的天赋,进入梦境之中接受这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拷问,而梦魇世界那些游移的念头情绪则是被一人一兽吞纳入体,恍若心魔种子,在灵魂中萌发壮大,然后用来淬炼晨曦·兰彻斯特的灵魂意志。

“不对,这种好处并不单单只作用于灵魂。”

陈浮生心中一动,眸中灵光绽放,唯有他一人能够看到的景象浮现眼前。

密室之中,晨曦·兰彻斯特原本得了陈浮生收拢气机,体内魔力斗气渐自平静下来的身躯深处因为神魂与肉身间的神秘联系再一次发生奇妙变化。

这种变化陈浮生并不陌生,正是珞琪·菲尼克斯血脉二次觉醒时的鲜明特征。

伴随着晨曦·兰彻斯特身外蒙上一层金色晨光,披拂而下,身周花开花败,七彩斑斓,有着一股万物复苏的意境从中散发出来。

“咦,这是……”

陈浮生看得分明,这花色虽多,但却只有两种,一种正是兰彻斯特家族徽记蔷薇,而另一种则是郁金香,两者根部交缠,交相辉映。

陈浮生曾经在万象阁那里得到过特制的钱币,上面印有蔷薇与郁金香两色印记,而据拉图所说在神圣同盟立国之初,有家族以郁金香为纹章徽记如同今天的不死鸟家族一样与蔷薇家族结为血脉姻亲,只是在立国当日全族上下诡异消失不见,血脉断绝,就连到底有没有真实存在过这个家族都成为疑问。

现在看来,郁金香的家族并未完全断绝,而在晨曦·兰彻斯特身上再现出来。

至于为什么晨曦·兰彻斯特这个王女继承有郁金香家族血脉,而拥有同一姓氏的拉图却没有掺杂半点儿,显然就关系到千年之前的隐秘了,外人难知。

“你受到莫名力量侵袭,任务物品激活,任务完成之前,任务世界锁定为编号am3290诺兰德大陆。”

轮回空间印记一热,陈浮生眼前便自刷出一连串文字提示,而其中蕴含的信息则是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之前我还觉得那一场祭告天地有些为时过早,现在看来却是恰到好处,否则虽然能够分念或者送人进入倩女幽魂世界里面,但是毕竟差了一筹,对于里面的天地大势演变把握得没有那么到位。”

信手摸出钱币,陈浮生微微吃惊,就在刚刚刹那时间,轮回空间的力量已经侵入了他的体内,将那两枚徽记钱币祭炼合一,形制大变,原本那艘乘风破浪的五桅帆船和用通用语书写的文字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白色蔷薇与鲜红郁金香分居两面,根部越过钱币边缘纠缠在一起,钱币泓如秋水,表面反射微弱光泽,和旁边闭目沉思的晨曦·兰彻斯特散发出来的气息有着几分仿佛。

身体微动,遮挡住留在梦魇世界外面的镜子。陈浮生手指抚摸着钱币上花纹,暗自用神念继续观察着轮回空间的信息提示。

根据莱昂这个重生者还有他在轮回空间中收集到的信息来看,这个任务级别出奇的高,奖励也是格外优厚,对于普通的契约者而言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虽然陈浮生不需要,不过还是满意看到任务面板上新浮现出来的一个主线任务“世界位面探索”上自己累积达成的探索度已经比莱昂四十年的积累还要富余。

这也很容易理解,莱昂固然是经过四十年打拼,一手将白熊佣兵团打造为埃尔城第一,但而陈浮生自从来到诺兰德大陆就接连接触到皇家骑士学院副院长,卢恩伯爵这个帝都第一诗人,王女晨曦·兰彻斯特甚至还与风暴神后打过一番交道,远不是是偏居一隅所能比较。

正当陈浮生推演着如何从晨曦·兰彻斯特身上着手,完成这个“郁金香的凋零”任务时,却见原本闪耀着淡淡微光的晨曦·兰彻斯特身上光芒渐渐黯淡下去,而梦魇世界之内原本正自发掘血脉最深处信息力量的身体活性下降,陈浮生眉头皱起,知道晨曦·兰彻斯特在这种直面灵魂的拷问下怕是只能坚持到这里为止。伯奇虽然生性良善,不会主动害人,但要维持眼下这个循环单靠从梦魇世界中吸收的那些念头情绪远远不足,晨曦·兰彻斯特在接受这种好处的时候也在依照着天地中规定的某种公平法则将自己的灵魂押在上面。

如今,晨曦·兰彻斯特的灵魂底蕴已然支撑不住这种消耗。

“原来那个年轻法师的预言并不是代表着我会将这个晨曦·兰彻斯特带离梦魇世界,而是只有我才能在这个关口助她一臂之力。”

想及梦魇世界对于魔教功法修炼的妙用,陈浮生蓦然明白过来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真正作用,原本他以为离了自己,晨曦无法自行离开梦魇世界,但她既然能够在这里面安然度过这么长时间,还遇到了梦魇世界中少有的没有恶意的伯奇兽,定然有着自己的底牌,就算陈浮生没有来到这里,哪怕她坚持不到最后,也会在与伯奇的灵魂拷问下得到长足进步,更会得到梦魇世界冥冥中天地意志的认可,到时候多花费些功夫,未必不能开辟出虚空通道。

“也罢,一事不烦二主,短时间内我也找不到更加合适的王族中人完成任务。我就给你一个机会,看看你到底能够从中承受领悟多少。”

想到那个“郁金香的凋零”,陈浮生摇摇头,他两次任务都是在倩女幽魂世界中经历,还没有领略过其他任务世界的精彩,自然不想自己接下来的日子里被轮回空间束缚起来。

“起!”

陈浮生运起鲲鹏慧眼,屈指一弹,将一人一鸟间的气机流转截断,袖袍一挥,化作一片遮天乌云,从天罩下,不待伯奇鸟反应过来,便将其拘禁其中。同时盘膝坐下,并指成剑,莹白光泽在指尖绽放开来,带动着陈浮生拉近身子,

嘤咛一声,与伯奇鸟的气机循环被打破之后,晨曦·兰彻斯特睫毛抽动,眼看就要苏醒过来,而这时陈浮生的指尖已经直直落在眉心,带着无穷意念生生灌输入她灵魂最深处,补上了伯奇鸟的位置。

这枚魔种可不是陈浮生用在维林这些被他拉入倩女幽魂世界或者叶棠梨那些契约者身上的可以比拟,甚至比拉图的斗气种子与克劳迪娅长枪里面的还要高出不止一筹。

这里面可是包含有天遁剑诀的精髓,这天遁剑诀乃是无上道剑,一断烦恼,二断贪嗔,三断色欲,乃是大自在天子法以及极乐相思咒最为精深奥妙的神通,修心炼性,举世无匹。

只是这法诀太过玄奥晦涩,陈浮生也是诸多机缘巧合之下才小有所成,以天欲尊者的惊世天资,两世积累都未能修成,他想要对陈浮生下手,倒有大半是为了借助此剑诀助他推开那扇元神大门。

以陈浮生目前修为,这样一粒元灵魔种最多不过能够分化出三五粒,如果不是晨曦·兰彻斯特身份特殊,对他有着大用,而他又隐约把握住了命运气数的脉搏,他是决计不会如此轻易将这一粒魔种用在还未熟悉的人身上。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十一章

“在我之前,无物诞生;曙光之后,万物复苏。我之真名:破绽之晨曦!”

身躯凭空浮在空中,晨曦·兰彻斯特睁开双眼,眸中金光湛然,柔顺金发披拂而下,无风自动,身上散发出来的能量波动压迫得卢恩这个黄金阶吟游诗人说不出话来。

“真名觉醒,殿下一定是突破到了起源,这才能够溯源而上,将血脉中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

“看”着晨曦·兰彻斯特背后红白双花在金色晨光中载浮载沉,映衬得她烨然若神人,高贵不可侵犯,年轻法师脸上满是激动,口中连连说道:“据说梦魇世界在位面夹缝之中游走不定,而被诅咒巫法放逐到这个世界的灵魂将会在其中接受生与死的拷问,而如果能够战胜死亡,打破囚笼,从弥留沉寂中苏醒过来则会触摸到世界最根源的一部分真理,灵魂和肉身得到升华,果然没有错误。”

轰然一声,好似闷雷响起,密室墙壁裂开一个大洞,高大老者根本没有心情动用魔法阵,身形闪烁,出现沉浸在起源觉醒中神妙感觉的晨曦·兰彻斯特面前,同样难掩激动之色,仔细打量着她,好似看待稀世珍宝一般。

年轻一辈中,整个帝都甚至神圣同盟中,珞琪都称得上是天赋最为出色之人,但即使是她,也不过是比常人多了几分觉醒起源的可能,一日没有走到这一步,能否突破谁也不敢肯定。

然而晨曦·兰彻斯特却是先她一步,年轻一辈中第一个觉醒起源,只要有这打底,哪怕在探索新航路的事情上大亏特输,她的地位都会坚如磐石。哪怕她女子的身份曝光也是如此,毕竟就算兰彻斯特家族掌控一整个帝国,觉醒起源的强者也没有多少,更何况如同晨曦·兰彻斯特一般年轻,更是觉醒了这样的真名。

晨曦·兰彻斯特以晨曦为名,并不是没有缘由,而是因为她自小就表现出了这样的潜质,而兰彻斯特家族上一个觉醒了晨曦真名的先人则是走到了传奇位阶,而是实力强悍,远不是寻常传奇可以抗衡。

“这就是所谓真名吗,果然有些玄妙。”

晨曦·兰彻斯特刚刚睁开眼睛,陈浮生便自出现在密室之中,不过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晨曦·兰彻斯特引发的异象身上,没有人留意他。

略显疲倦地信手一挥,将那扇虚空门户关闭,收起红绳、小镜,陈浮生悄然运起鲲鹏慧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晨曦·兰彻斯特。

和体外虚影相对的,晨曦·兰彻斯特体内有着奇异景象,身体最深处铭刻着繁复到极致的符号纹路,细若蚊须,熠熠生辉,每闪烁一次,符号花纹就变化一次就有莫名力量在她的身体游走,从灵魂到肉身冲刷洗练,然而这不过是冰山一角,大半部分依旧沉寂,没有任何回应。

陈浮生知道,这些纹路符篆就是晨曦·兰彻斯特“晨曦”真名的本来面貌,不过她目前也不过觉醒了其中极少一部分,只有当这花纹符篆全数点亮甚至推陈出新,才算是将觉醒起源这一步走到极致,走向传奇。

而如果她体内的真名落入到这次一样精于诅咒的巫师手中,施以诅咒,可谓直指根本元灵,可要比单纯的采集本命气息压胜之术要难解许多。颇有些类似上古修士呼名劾鬼,一声之下精怪鬼神便要魂飞魄散的风采。

不过真名直接联系到天地根源,玄奥莫测,在陈浮生看来,诺兰德大陆的通用语,以及精灵矮人,巨龙等种族的文字都是脱胎于此,只是比起原本来这些文字就要通俗易懂许多。

甚至书写那些神灵名讳的神文也和这真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饶是陈浮生结合三家传承修炼而成的鲲鹏慧眼有着窥破虚妄,得见真实的妙用,也自感觉那真名好似被迷雾笼罩,朦朦胧胧,不能直视,只不过勉强抓住一鳞半爪而已。

但就这么一两丝片刻余韵,陈浮生就觉自己与诺兰德大陆契合,天地意志对他的压迫进一步削弱,作用之大,还要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炼化了那块世界本源之上。毕竟哪怕是诺兰德大陆那些土生土长觉醒了起源的存在,对于真名往往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陡然之间,意气风发,让陈浮生忍不住想要尝试一下,现在的他能否御剑千里,剑气破雷音。

“不对。”

陈浮生念头一转,心中忽有灵光升起,轮回空间留在契约者身上的印记其实也与这真名一般无二,乃是天地本源的显化,可谓最接近大道本源的法术神通。

只是就如同这通用语之与真名,轮回空间的这一点印记层次高妙也是远超,可以护佑契约者畅游诸天万界,不知轮回空间背后的存在到底是如何做到。

“如果把这轮回空间的印记炼入道基之中……”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陈浮生就不禁吓了一跳。虽然看似他身兼四门功法,但是大自在天子法与极乐相思咒本就源出一脉,北冥逍遥诀与天鹏九变又都是参照上古神兽鲲鹏而创出,再加上自身被困在在生死棋局中沉浮多年,才能一朝丹成。

饶是如此,他也不贸然踏出这直接影响到元神之后的一步。

要知道每门功法都不知有着多少前辈高人的心血经验才能增删推演到如今这一步。

然而炼化轮回空间的印记,打入道基之中,不要说具体功法,就连任何可供参考的依据都没有,只不过是他突然想到的一个念头,不要说其中风险,就算让他侥幸功成,他也不敢肯定是好事一件,他的证道根基已有雏形,一者是凭借体内鲲鹏精血修成鲲鹏真身,然后身化北冥,开辟洞天。或许就是参照那位魔教教主的路子,斩断七情六欲,将那一路天遁剑诀修炼到极致,化为大自在天子法相。

如他这般想法,开始的时候确实可以助他神通大增,修为精进,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化为一道无法打破的瓶颈,与他规划的道路产生冲突,修为不得寸进。

不过这个想法太过诱人,刚一生成,就如同野草在心底蔓延开来,就算他可以意化天遁剑意强行将这些念头斩灭,也是除之不尽,春风吹又生。

虽说修炼到了元神之境后,修士便接触到天地间最根源的一部分,天地对于修士的束缚之力已经小上许多,那些元神高人有能力遨游虚空,不必单单拘束在一方天地里面,但这影响依旧存在,总是有着不尽圆满之处。

“只是这样一来,脱劫时引发的劫数怕是比之前预料的还要猛烈十倍不止。好在我只是想要在神魂中留下一丝引子,为元神之后做准备,否则根本不用考虑。”

心念渐渐平息,陈浮生摇摇头,距离将这个想法化为真实还有着很长一段距离要走,在这之前他还要需要更多的信息。

“以轮回空间里面那些最顶尖的契约者的实力和眼界,不可能对于这印记没有一点儿了解,哪怕是为了摆脱他们生死操于人手的命运都一定会研究,不妨花费些生存点,看看能够打听到他们做了些什么。”

虚影收起,融入体内,然后陈浮生就看到晨曦·兰彻斯特身体相貌在眼前发生变化,这变化不大,但是气质却是迥异,但一眼看过去,就可以鲜明将两人区分开来。

现在陈浮生哪怕运起鲲鹏慧眼,也很难察觉这个英气勃勃的青年其实是女儿身

这种手段比起修士打通全身窍穴后,利用法力搬运挪移筋肉改变外貌的方法似乎要高明许多,看陈浮生却知道这并非是晨曦·兰彻斯特自身能力,而是高人加持在她身上的变形术效果。

“是你救了我。”

晨曦·兰彻斯特对着最后出现的老者,卢恩三人依次点过头去,最后揉揉眉心,凭借着残存的气息感应,视线定格在陈浮生身上,“在梦魇世界里面你似乎往我灵魂中输入了些信息,不过现在却是零零碎碎,记不起来,我对那些东西很感兴趣,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晨曦·兰彻斯特身份不比他人,能够经常接触高人,说不定就有什么奇妙手段可以检测到魔种的存在,陈浮生自然不会在她体内留下这么一个后手,故而虽然那粒魔种以陈浮生目前的修为也分化不出几粒来,十分珍稀,但在离开梦魇世界之际,他还是用心念崩碎了魔种。晨曦·兰彻斯特那时意识虽然处于混沌状态无须卢恩几人提醒,就知道在自己差点儿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是陈浮生将魔种打入自己灵魂之中,化为一道慧光,帮助自己收摄神魂,堪破虚妄,斩碎了囚笼。

她本能察觉到天遁剑诀的神妙,对于自己将来修行大有好处。故而在察觉到自己抓不住那道惊鸿一瞥的灵光之时,心中失望可想而知,第一时间向陈浮生发出询问。

“看来她没有领悟出其中神髓,也是,如果单单这样就能修成天遁剑法,天欲尊者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陈浮生心中一定,正色道:“梦魇世界极为特殊,那梦魇生灵编织而成的灵魂囚牢与整片天地气息相合,那件奇物在帮助殿下摆脱囚笼的时候耗费了太多力量,已经消散在了阁下血脉与灵魂之中,事实上你这次能够一举觉醒起源,唤醒真名之力,也与这有关。当你不断挖掘隐藏在血脉深处的力量时应该能够继承领会其中的一部分真意,至于能不能领会,就要看神灵以及命运是否青睐阁下了。”

当然,就算晨曦·兰彻斯特将真名完全唤醒,将魔种散落在血脉中的碎片拼凑完全,得到巨大好处,也没有可能再现天遁剑诀。

“嗯,阁下手中还有那种宝物吗?”

眼神一炙,老者转过头来,紧紧盯着陈浮生,觉醒起源可以说是诺兰德大陆中最为关键困难的一关,而且这一关极为类似脱劫,哪怕是传奇也难以插手其中,曾经经历过的他深有体会,能够真如晨曦·兰彻斯特与陈浮生所说有这样的东西可以帮助人跨越这一关,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

因而面对陈浮生时,哪怕以他的身份和实力依然对陈浮生说出阁下两个字。

“这怎么可能!”陈浮生摊摊双手,轻声笑道:“这奇物制作困难,需要注入觉醒了起源的强者灵魂中的感悟方能成形,而且十次之中未必有一次成功,天下间哪有那么多的强者?所谓奇物,就是指这东西大多是机缘巧合才能形成,难以复制。这已经是我手中仅有的一个了。”

“而且这东西用起来也有很大局限,也只有晨曦殿下这样被困在梦魇世界里面,接受梦魇生物灵魂锤炼的状态下才能将其效果完全发挥出来,否则我怎会舍得将这东西用在其他人身上,用来帮助自己觉醒起源不是更好?”

喜欢了陈浮生彬彬有礼的态度,骤然听到他如此不客气的直白,卢恩等人脸上神情就是一滞,不过只要稍一思考,就知道陈浮生的说法很是合情合理。起源觉醒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情,虽然说只要神灵愿意,甚至可以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乞丐一步登天,可是这并不是自身觉醒起源,而是神灵的恩赐。两者之间的区别,好似天地一般。

“那实在是太可惜了。”晨曦·兰彻斯特深深看向陈浮生一眼,神色微动,似乎在这片刻间已经有人传音给她介绍了陈浮生一般,“陈先生似乎对那些巫师的手段十分感兴趣,我们船队这次收集了许多资料,在整个诺兰德都是独一份,既然陈先生加入了我们蔷薇曙光,这些资料自然对你全面开放。”

“也没什么。”陈浮生淡淡一笑,道:“只是我身为吟游诗人,却一直对于音乐如何影响他人精神,甚至可以提振士气,加持力量,敏捷等不明所以,我听说那些巫师喜欢研究一切东西。那些幻术系的巫师们在这方面取得了很大成果,细细分成了激素、心理、感官等很多方面,想要借鉴一下。毕竟在诺兰德大陆中,高阶的吟游诗人数目太过稀少,不像魔法师和骑士一样有许多可供参考的先例和经验。想要更进一步非得用尽一切手段不可。”

“没错。”卢恩伯爵点点头,深有体会道:“巫法奇异,说不定陈先生真得能够从中找到需要的东西,开创出一门新流派出来,到时候我们这些诗人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

第九十二章

“轮回空间里面的契约者似乎比之前更多了一些,等到倩女幽魂世界里面的任务完成,可以从中招募一批,或许在里面建立一座城池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从轮回空间分配给契约者的房间中走出,陈浮生略显意外地发现短短时间内轮回空间里面就多出不少人来,脸上犹自带有获得重生和超人能力后的狂喜以及脱离了任务失败抹杀惩罚的暗自庆幸,当然更多的还是茫然,不知所措,显然都是陈浮生这样没有经历过一两场任务世界的新人,好在根据陈浮生的经验来看,这个世界的民智开启,接受能力极强,很快就能适应这种太过光怪陆离,恍若梦境的设定。

轮回空间明明有着通行万界的能力,然而除去极少数他这样的异类外,麾下的契约者尽数来自这个世界,其间定然有着天大的隐秘干系,如果能够让他找到这个缘由,对于他今后在面对这个轮回空间时选择什么样的立场和手段有着极大的参考价值。

只可惜虽然他从轮回空间那里得到了那个古怪世界的许多资料信息,但毕竟只是管中窥豹,零零散散,难以勾勒出一个真实的世界认知出来,让他一直深觉可惜。

不过根据他收集到的信息,除去这个最根本的轮回空间之外,还有一些契约者自己建立的城市,大多是像他这样接受完成了“争霸天下”一类的任务,将任务世界固定为自己的私人位面之后,再通过激活轮回空间中一种唤作“建城令”的奇物建立起来,根据疆域大小,位阶高低城市级别也有所不同。

轮回空间的契约者可以选择定居到这些城市中去,轮回空间会通过城市向下发布任务,类型多少都会有所变化,最起码任务世界的范围要比之前缩小不少。如果操作得当,做到有的放矢,契约者的生存率就会大大提高。

当然如果运作的好,城市拥有者就可以轻易从定居或者路过的契约者身上收割大笔的生存点。轮回空间也会根据契约者城市的级别和积累的生存点抽取一定税额。

当陈浮生身上这件洞天法器将倩女幽魂世界吞并,或者只需获得天地本源的认可之后,也就有资格在倩女幽魂世界建立契约者的城市。

倩女幽魂世界的等阶本就不低,又加上了他身上这件洞天法器,城市哪怕新建,定然也会吸引不少契约者。这才是陈浮生放心招揽罗兰家族不会担心他们一家独大的底气所在。

“不如就用这次在梦魇世界得到的东西提前招揽几人试验一下,看看效果如何,正好也可以拿出去作为对帕特副院长等人的回应。”想到这里,陈浮生又不禁皱起眉头,“这轮回空间里的契约者生前士农工商,百业俱全。做这件事需要的人契约者中肯定存在,但是我对那个世界的认识全部来自轮回空间和契约者无意的交谈,和契约者接触不多,未必能够顺利完成。”

半透明面板在陈浮生面前浮现出来,陈浮生意念一动,数据刷过,正是倩女幽魂世界中认识的契约者们的编号,人数不多,拢共不过二十来人,而且还有几人的名字黯淡下去,这说明对方没能坚持到下一次任务开启,甚至铁壁五名资深契约者中也折损了一人。

“生存点还是太少。”叶棠梨抓起一桶水迎头脚下,依依不舍地离开模拟训练场,口中喃喃自语,“下一次任务世界就要开启,根据那些契约者总结的经验来看,第三场任务是一道门槛,想要保证能够安全活下来,我必须在这之前尽量完全掌控身体里面的力量。”

正自纠结着着应该把所剩无几的生存点花费在什么方面的叶棠梨猛然抬起头来,看着面板发来的一条信息,脸上满是惊喜。

“您是在开玩笑吗?”酒馆之中,孟青坤放下手中酒杯,和身边几人对视一眼,转而看向陈浮生,小心措辞道:“您想要找一些在现实世界里面职业和游戏开发有关的契约者为您制作一套游戏?”

陈浮生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虽然轮回空间对于契约者在现实世界里面的约束极为严格,但是只要有心,些许钱财对于拥有超人力量的契约者而言不算什么困难,能够打动他们的,只有生存点,技能,装备这些在现实世界里面无法得到的东西。

游戏和这些东西比起来,任谁来看都不会觉得等价。更何况他们根本想不通陈浮生这样实力强悍的契约者为什么需要游戏。

如果只是个人癖好的好,现实世界里面稍微用些力气,就能抓到不知多少人,何必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局限在轮回空间里面。他们可不知道陈浮生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也不一定非得是契约者。”陈浮生微微笑道:“不过这东西和我下次的任务有着莫大干系,而且这也不是普通的游戏,有些东西涉及到了超凡力量,就好比那所谓的服务器和网络等,我会用其他东西替换,不方便让普通人接触,正好我上次做任务还剩下了不少生存点,我的实力目前到了一个瓶颈,不是单纯的生存点就能强化提升,倒不如用在这方面。”

这一点,孟青坤等人倒是没有任何怀疑,他们是亲眼见过陈浮生的实力,面对那些千年妖物都能保持一种近乎碾压的姿态,实力之强是他们这些最多不过度过两次任务世界的契约者无法想象的。

“超凡力量?”叶棠梨心中一动,问道:“难不成是像黑客帝国里面一样,可以直接将意识放入其中么?”

陈浮生虽然看了不少那个世界的信息,但对于黑客帝国是什么意思却还是一无所知,不过他大概能够明白叶棠梨的意思,点点头,“差不多,现实世界里面不是有人开始研究那种头盔或者营养仓游戏了吗,不过他们刚刚起步,有许多难题还没有解决,比不上轮回空间的伟力。”

“那么如果游戏制作出来,如果足够真实,足够复杂,岂不就是可以像模拟训练场一样,帮助我们快速积累经验,掌握自己的力量和技能,还不必花费生存点。”叶棠梨眼神灼灼,“不对,这比呆板的模拟场要强出许多,我们可以在其中组队配合,相互交流,这样几回下来,就可以尝试真正向轮回空间申请组队了。”

孟青坤几人眼睛一亮,明显心动起来,虽然因为陈浮生的缘故他们的试炼任务任务完成得顺风顺水,再加上陈浮生打入其中的魔种也有着开发潜能,强化身体的作用。可以说他们在同批次试炼者中位列上等,但是真正花起来他们依旧觉得生存点怎么都不够用。如果陈浮生真得能够开发出这种游戏来,说不定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也能从中得些好处。

“没那么简单。”叶棠梨仔细想了半响,摇摇头道:“这比起现在市场上的游戏不知道复杂多少倍,想要模拟得如同真实一般,也不知要收集多少数据。”

“这一点,你们就不必操心了。”陈浮生哈哈一笑,道:“况且我也只是要先搭出一个简陋架子来,只要能够运行即可,以后还有着大量时间慢慢进行完善。”

“其实铁壁几个人在轮回空间中厮混的日子可要比这些新人长久许多,肯定认识不少人,不过他们经验丰富,说不定就能看出些东西来。虽然让他们知道也无无关紧要,不过还是多拖些日子的好。”陈浮生手指敲敲桌面,忽然展颜笑道:“虽然有着法术,但想要无中生有开发出一套游戏来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要花费许多时间,就算有生存点,那些合适的契约者也未必会动心,如果你们遇到了他们,不妨告诉他们,过些日子我打算就在倩女幽魂世界里面建立一座城市,这个游戏就是以倩女幽魂世界作为蓝本,你们问一下他们有没有兴趣移居到里面中去,我可以给他们一定的优惠条件。”

“建城?”

叶棠梨几人彼此对视,一脸茫然。能够建立城市的契约者数目极少,他们又不像陈浮生有着大笔空闲的生存点舍得用在收集情报上面,囊中羞涩得很,对于这些还真比不上陈浮生。

无论他们度过任务世界是不是靠了陈浮生的力量,比起普通人来,几人多少都有可取之处,立刻就明白了陈浮生话里的意思。

“您是说契约者生活的城市?!”顿了一下,叶棠梨指指头顶虚空,不可思议道:“就像轮回空间一样?”

“没错。”陈浮生微微一笑,道:“如果城市成功建立起来,别的不说,作为城主的我,在一定范围内可以影响契约者下次将要进入的任务世界和类型。我想,这对于许多强化的方面不擅长杀伐战斗的契约者而言是个不小的诱惑,我接连两次任务都锁定在倩女幽魂世界就是为了这个奖励。”

“何止?!”孟青坤长吐口气,“这可是关系到他们的性命,我想这个消息传出去,一定有不少低阶契约者打破头花费大代价也要抢到一个名额的。”

“如果你们几个愿意的话,也可以迁居过来。”看着叶棠梨几人满脸渴望又不敢贸然提出的申请,陈浮生哈哈一笑,抛出橄榄枝道。

这些人体内有着他留下的魔种,就这样轻易折损在轮回空间安排的任务里面未免有些太过可惜,同时他对于契约者出身的那个现实世界也是十分感兴趣,正好试着让这几人看看能否在其中打开局面。

“其实那个游戏如果完成之后,现实世界里面肯定有很多人对这感兴趣。不过就是不知道轮回空间允不允许带离出去。”陈浮生只是稍微表露一下意思,孟青坤就表现出很强的兴趣,“不过这东西不能像普通游戏一样面向普通人普及,否则一定会受到国家政府的注意,我们最好只是局限在那些我们可以掌控的有钱人身上。”

“不错。”陈浮生微微点头,正要称赞一声,忽然停下声音,面色微变,转头向外看去,将加持在周围的法力屏障撤去。

他能够感应到有一股源自血脉的熟悉感在周围散发出来,这种感觉他之前也曾感知过一次,不过旋即对方的气息就进入了一家规模极大的拍卖场中,隔断了他的感应。没想到今天和叶棠梨几人在这里居然会再次遇上。

“是那群自大的棒子。”孟青坤没有听到陈浮生反应,抬头顺着陈浮生视线看去,声音低沉道:“是不是他们里面有人得罪过陈先生?”

“棒子?”陈浮生微微皱眉,他如今已经知道孟青坤所在的世界有许多地方和他出身的世界仿佛,而棒子则是对新罗、百济、高句丽几地后来的国人一种称呼。

因为两个世界的相似,他花费了许多心思收集历史,并且发现有许多见过的人物出现在那个世界的历史记录当中。其中缘由,想之不透。

不过在查阅新罗、百济的历史和传说时,他发现,虽然也有所谓的善德、扶余璋等人,甚至还有所谓的金春秋。但却独独没有关于他的记录,让他心中莫名放松许多。

本来他以为是有契约者觉醒或者兑换了鲲鹏一类生灵的血脉,这在轮回空间中大有可能,让同样身怀鲲鹏血脉的他想要亲眼见识比较一下。但如果对方是新罗、百济的后裔,现在来看,其中就有许多可堪玩味之处。

“黑山石精。”陈浮生眼神微妙,低声吐出四个字,他知道的其他人都已作古,只存在于浩瀚青史之上,无从考证。只有那个刚刚脱去第一重劫数,如今正在倩女幽魂世界里面调养生息的黑山石精,他的经历或许能够给陈浮生一些借鉴。

“游戏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陈浮生手指微动,传音给孟青坤等人,“你们去想办法打听一下这些人在现实的出身来历,然后直接通知给我。”

第九十三章

“这回似乎没有上次的幻境那么真实。”维林双手取过一件头盔也似的物事,双眼一闭,就觉精神一阵恍惚,陷入沉睡之中。

从地上一跃而起,张开双眼,维林驾轻就熟地打出一套拳脚,虎虎生风,这也是他上次在那个梦境中学来,虽然是出身军中的粗浅功夫,但也足以帮助他活动手脚,快速熟悉身体。

“嗯,我在这游戏里面的身份原来是一名破败的贵族,没有多少剩余的家产,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在下面三个任务中任选其一。”一套拳脚打完,维林也已经把头盔灌输入脑海中的诸多念头消化完毕,低念一声“任务”就见眼前浮现出一个闪烁着微光的半虚幻方框,书写着与通用语截然不同的方块文字,然而他就好像被施展了“通晓文字”一样,直接理解上面传递出来的意思。

“这个从军先排到后面,虽然有上次的经验,我应该可以快速适应,但按着家族的安排,本来我从骑士学院毕业之后,也需要去军中历练一番,把所有时间都放在上面未免太过没有意思。”

“不过拜师练习武技倒是不错,虽然这幻境里面的力量不能带到现实中去,但是经验却是无碍,这些人传承的武技有许多精妙的地方,只可惜上一次我不过是战场上最普通的士兵,身份和地位不足以接触到那些最出名的流派和强者。不过闯荡江湖是什么意思,是像那些居无定所的卑贱佣兵一样吗?”

“嗯,还有一个选择是去参加明年的科举。”维林眉头皱起,这两个字眼让他有些不明所以,从脑海中翻查出相关资料,“居然连那些农夫都可以读书识字,如果通过了选拔考试就可以当官,就连知识之神教会都不敢这样宣扬,幸亏这只是一场游戏。”

在小院里面踱步片刻,维林立刻做出决定。

科举不用去想,虽然他现在用这个游戏中的语言文字与人交流沟通不成问题,但是想要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学会用另一种文字创作韵律字数严格限制的诗歌表达自己的看法主张实在也太过难为他。

“这个游戏里面的至高武道传承似乎都是集中在几家门派里面而不是军中。不过很少有人能够直接被他们招收进入其中。按照任务系统的提示,我应该一步一步来,先在城市里面找一家合适的武馆进行基础的学习,然后就开始闯荡江湖,等到声望和武技达到一定地步之后,自然而然就会进入他们眼中。”

心中刚刚做出决定,虚幻面板上面两个选择迅速黯淡下来,只留下一个高高挂起,在旁边有着一个金色沙漏缓缓滴落沙粒,维林知道,如果他没有在沙漏滴尽之前拜入武馆里面,就会视为任务失败,被游戏驱逐出去。

与此同时,维林眼前就有一张地图徐徐张开,将他所在的城市展示给他,虽然有许多地方都是意义不明的灰色,但是结合着脑海中的信息,也让他对这个游戏的理解更深一层。

抬起步子,推开院门,维林向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家武馆走去,准备先观察收集情报,却觉眼前一暗,手足无力,腹中忽有雷鸣响起,不禁一愣。

“不好,这游戏里面的人物似乎之前没有进行过武技练习,消耗太大有些承受不住,精神一松懈下来,就有些坚持不住。”

维林无奈,手扶墙壁,勉强退回院落,学着上次在军中学习到的斗气法子,在地上盘膝坐下,收敛心神,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缕纤细斗气从小腹升起,运转到肺腑四肢,带给他一阵暖洋洋,如同泡在温泉中的感觉。

“据说这个世界里面最高明的武道传承可以在体内开辟出三百多座宅邸,盛放斗气,练到极致可以借助这些气府感应召唤空气里面的元素进入身体,使得骑士这样的武者也能施展魔法,只可惜这斗气运转的路线太过复杂,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否则真想看看那是怎么回事。”

站起身来,维林摇摇头,之前的打算已经取消。以他现在的实力也就比普通人稍微好上一些,根本不可能被武馆选中。

“还是要先吃饱喝足,给身体打好底子之后通过的可能才会更大。”这个念头一起,维林下意识摸摸腰间钱袋,空空如也,急忙回想消化的信息,脸上就是一滞。

这个角色家族破败得出奇干净,除去这一所院落外,就连余粮也没剩下多少,逼得这位从小到大吃饭穿衣都有人伺候的贵族少爷要想法亲自动手挣钱。

比起维林来,第一次经历这些的巴洛对于自己的身份反而格外满意。

“这些纸虽然不能承载魔法,但是质量比起最上乘的羊皮纸来可是一点儿也不差。听浮生·陈老师说这个游戏里面的一切,无论是武技还是魔法都来源于现实,不知道能不能在现实世界里面复制出来。”打量着被填充得满满当当的高大书架,巴洛心满意足地叹息一声,随手翻开一本书,“里面的诗歌艺术等知识也很有特点,显然罗兰家族真得就像知识之神教会中记录的那样来自于一个文明程度不逊色诺兰德大陆的新大陆,这一次哪怕什么都不做,单单把书里面的知识信息全部复制出去,对于家族甚至知识之神教会都是一件不小的贡献。”

定定心神,视线从书本上移开,和维林一样。巴洛开始考虑自己的就职任务。

这个世界是有类似魔法师和牧师一类的施法者存在的,只不过在这里他们被称作道士和僧侣。和诺兰德大陆一样,这样的人物并不多见,在传说中想要被这些人引导走上超凡的道路,除去资质,性格外,很多时候他们居然讲究的是所谓运气,有时候明明是个愚笨之人,但就因为是在他们有了寻找传承者想法时恰好出现,这些施法者就以为是命运的指引,将他们收入门下反而把其他才智出身更加出色的人拒之门外。

不过按照游戏里面的设定和他进入游戏以后听到其他人所说,哪怕单纯读书,这里的读书人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如果通过科举,进入朝廷体制之中,就能获得获得国运加持,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甚至有些科举落第的读书人继续钻研书中学问,领会出其中内涵,被人冠以大儒一类的尊称,哪怕没有接触过任何超凡力量,只需一声就能呵散神通术法,十分神奇,让巴洛很感兴趣。

“这应该也和信仰之力有关,不过并不是单纯地把这当做单纯的能量来利用,而是更进一步,反过来使得自身灵魂向着神灵的本质靠近,得到升华。能够做到这一步的,无一不是身心与信仰的那种‘精神’、‘意志’完美契合,甚至融为一体,在诺兰德大陆说不定就是一名百年难遇的圣灵。”

知识之神教会虽然信奉知识之神,但这位神灵对于信仰并不像其他神灵那么看重,在他的教义中,凡是收集、整理、学习、传播、研究、创造知识的行为都属于真正信仰,哪怕对方信仰的是其他神灵也不例外。如果他真得是一名知识之神教会的牧师,他说不定会真正把精力全部放在钻研这个世界的经典之中。

不过虽然尊敬知识之神,但他本质上还是一名魔法师,决定了他一定要找到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道士,至于僧侣吗,一想到要剃掉头发,哪怕是在游戏中巴洛也觉得无法接受,而且这些僧侣也更加接近神灵的牧师而不是利用元素释放魔法的法师。

“这么多人一起确实要比单单一个人祭炼法器快上许多,如果有上万人一同进入到你这游戏里面,念头寄托,浸染其中。过上百年时间,说不定这面镜子真得几分可能成长为一件法宝。”数十道丝线纵横交织,结成一张晶莹大网,在大网正中是一面边缘饰以精致花纹的白玉圆镜,时不时闪烁着星星点点的丝线融入其中,再延伸出来。

弥漫的黑白二气下,镜面之上分割出三处画面,三座城池,其中两座中各有一二十点亮起,维林与巴洛所在的城市正是其中一座。镜面之上一只鸟状异兽振翅游走,吞纳着丝线上面那些思维念头碰撞的火花再次吐出,重新融入镜中,淬炼其本质。使得画面更加清晰,原本被雾气笼罩光秃秃一片的城外也有草木山川渐渐浮现,越发丰富。

“很难。”陈浮生摇摇头,“多人祭炼固然比一人要快上许多,但这么多人的念头聚在一起,日积月累,气机驳杂,就算有我时时用本命法力洗练,也很难保证一直精纯如一,在真正蜕变成法宝的时候反而会成为一个难以逾越的阻碍,否则龙族寿有万载,掌控四海,麾下精怪不计其数,祭炼起法宝来也该轻而易举才是。”

“可是我们龙宫却也找不到伯奇这种传说中可以吞食梦境念头的异兽,集结妖兵的阵法威力虽强,也比不上道友本身道行所化的相思线可以承载虚实这般神异。”敖璃看一眼伯奇鸟,啧啧称赞,“我如果被困在梦魇世界里面,没有惊龙在手,未必能够撼动我的道心,但是想要摆脱只怕也很困难,只有道友这样身兼数家之长,才能如此轻易地从中救出人来,顺便还捞到这样一件奇物,那个晨曦·兰彻斯特倒是耐心,居然这么长时间不见她来找道友,这可是救命之恩,再造之恩,我看那日她明明对道友印象极为深刻。”

“她刚刚突破,自然需要一段时间沉淀体会。”陈浮生嘿然一笑,毫不在意道:“她本来就声望极高,是这神圣同盟的皇帝膝下皇子王女中最有可能继位的一个,更何况这一次觉醒了起源。眼下帝都到处都是人谈论她探索新航路的事情。已经是帝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就连那些神灵被迫降世的消息都被她暂时遮掩了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又怎么会如此随意来见我们这样的小人物,不过她不是派人送来不少资料么,否则这个幻境游戏也不会如此快速开发出来。”

“这些神灵与这诺兰德大陆的根源相连,如今天地动荡,他们自然在天上再也待不下去。就是不知道那些巫师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大举进攻,趁机来抓一两个实验素材,他们受到的影响可要轻上许多。”敖璃饶有兴致道。

“星象预言类的巫法本来就是他们修行体系中极为关键的一个重要分支,更何况是这样的大事,只要实力足够自然有所感应。”陈浮生摇摇头,“不过眼下两个世界还没有完全接轨,就算是他们最顶尖的巫师来到这里,实力也会降低不少,未必敌得过早有准备的教会,说不定反而会将自己折陷在这里。应该会像之前那些派遣少量精锐,真正的大人物是不会轻易出现的。”

“不过我们应该早些做好准备。时候一到,我正好用身上这个开拓骑士的头衔带着游戏里面的这些人出来到那两域交界之处。”

镜面之中,三座城池分别对应三个来源。维林、巴洛这样诺兰德原生土著在一个城市,另一个是为陈浮生从倩女幽魂世界亲自挑选的先行者。

倩女幽魂世界本质虚幻,在化虚为实时,注定要有无数人物要被磨灭元灵,归散到天地之间。有了轮回空间的印记,陈浮生带人进去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但如果想要把里面的人安然带出来,陈浮生估计目前也只有燕赤霞寥寥几人而已。

他祭告天地,封正黑山就是为了护佑治下军民百姓,如今挑选进入游戏的这些人也是一样,除去可以增厚底蕴,补全元灵肉身外,他们的一缕神魂也寄托在了陈浮生这面黑白镜中,只要这件法器没有被毁,就算到时候这些人培养得还不算成熟,也足以在这诺兰德大陆天地真灵的冲刷下存活下来。

至于最后剩余的那一个城市,则是陈浮生专为轮回空间挑选契约者的那个现实世界里面的人准备,等到孟青坤等人定好目标,而这个游戏又收集了眼下这批人的信息进一步完善之后,陈浮生才会真正开放,而且等到实力不足以真正抗衡神灵之时,他也不会让这三个世界的人相互接触,暴露自己底细。

第九十四章

一想到那个世界,陈浮生的不动道心就有波澜生起。

在轮回空间里面,依着国籍,种族,信仰的不同,契约者自然而然划分为大大小小的圈子组织,许多契约者小队都是由此而来,这一点当发展到契约者自己建立的城市时就更加明显起来。

那群孟青坤等人口中的高丽棒子实力在轮回空间中不算特别强,但是性格自大,行事也颇为高调,背靠组织的他们,对于真实身份的掩饰也远远比不上叶棠梨这些单独行动的新人。

一来二去,居然真让他们打听到当日引起陈浮生感应的那人来历,此人出身在那南朝之地也算世家宗族,传承许久,乃是所谓的全州金氏。

所谓全州,便是新罗时代的国度金城。两个世界竟是出奇的相似,而这全州金氏即是

武烈王金春秋的后裔。

很显然,引发陈浮生感应的并不是因为对方从轮回空间中兑换了鲲鹏血脉,而是因为传自金春秋的血脉。

“当见到那个黑山老妖时,心头有大恐惧生成,知道唯有将对方亲手斩杀才能让道心恢复平静。”

知晓了这个消息,陈浮生便自再一次分念附身到那一具分身之上,详细询问黑山石精在面对那头黑山老妖时的想法。

事涉自身证道隐秘,黑山自然不想说给其他人知晓,但也明白早在陈浮生将他镇压进入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后,无论他愿不愿意,陈浮生都已经成为他实质上的主人,而且如果不是陈浮生,他也根本无法从第一重劫数中留下性命,只是他的说法却让陈浮生忍不住皱起眉头。

“当我运用法力将那老妖彻底炼化之后,冥冥之中,有一种身心自此圆满无缺的感觉,助使我直接将道行提升到脱劫级数。”

陈浮生理解黑山石精的做法,知道了世界上还有其他的自己存在,对于任何一名修士甚至普通人造成的冲击都是难以想象。如果不将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抹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引得心火沸腾,走火入魔。

不过他的情况和黑山还是有所不同。

倩女幽魂世界是聚合了众生念头而成,在没有陈浮生进入之前,可以说并不是一片真实天地。而黑山老妖可以说只是黑山的一个投影所化而已。虽然这个生出自我灵识的投影化身修为上只比黑山弱上一个级数,在倩女幽魂世界中甚至可以说旗鼓相当。但毕竟脱胎于此,黑山石精在面对它时,天然带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优势。

然而叶棠梨这些契约者却是出身一个真实的世界里面,而这全州金氏血脉的源头,说不定就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独立个体。

只是那个现实世界似乎早已进入了所谓的末法之时,元气稀薄,道法断绝,神通隐没。就算有另一个修为精深的陈浮生,也决计违抗不了这种碾压一切的天地大势。

不过他却将血脉延续了下来,让陈浮生难得地产生了头痛的感觉,不知道如何应对才是最佳。

“如果真有另一个我存在,不知道他有没有像我当年一样,在新罗里面布置下那道后手,如果有的话,说不定我也能够借来利用一下,一窥轮回空间和那世界的虚实。”

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陈浮生蓦然兴奋起来。

在丹成一品,挣脱了天欲尊者的生死棋局之后,陈浮生并未直接按照龙宫的筹划,带着敖璃打开罗伯特·李记忆中的那一道虚空缝隙,来到诺兰德大陆。而是再一次游历天下,将与自己相关的手尾处理干净。

新罗那里可以说是他用力最多的一处布置。在他被困在生死棋局里面的那些年间,金德曼已经成功继位,成为新罗第一个女王,而因为化身成扶余璋的百济武王和她妹妹善花的缘故,百济已然覆灭,成为历史。眼看就能越过带水,覆亡高句丽。

不过这时候的金德曼情况却算不上多好,当初陈浮生被修炼了极乐相思咒的美室用魔种暗算一记,不得不将心火转移到金德曼这个公主身上,助其打通窍穴,养出雄厚内力。这种做法毕竟属于拔苗助长,根基不稳,如果金德曼只是单纯用来调息养生,不是问题,但是她却用于兵阵杀伐之上,损耗根本,当陈浮生返回之时已经接近油尽灯枯。

在她挑选陵寝之时,陈浮生格外出了一把力气,动用鲲鹏慧眼,望气察土,亲自策划了一切。葬于狼山之南,因为陈浮生在新罗是以高僧灭度形象示人,故取佛门说法,称为忉利天,建四天王寺于陵下。

不过,这其实另有别用。

陈浮生此行乃是从北冥道人口中隐约知晓自己成道机缘不在此处,反而会被牵连到接下来的无尽风波里面,再加上他魔教弟子身份暴露,天欲尊者又是因他而起,而那位魔教教主父女两人对他也是表露出了格外的兴趣。知道自己再也存身不能,这才毅然跨界而去,去寻那一线渺茫前途。

不过在临走之前,他也为自己将来道法大成时回来提前留了后手。那狼山之下的陵寝以及四天王寺乃是他精心布置而成,用罗伯特·李记忆中巫师世界的某些巫法制作出一个简陋的空间坐标来,再用法力和血脉祭炼完成。

这样,如果有朝一日他能够突破元神,凭借着那份气机间的微妙感应,他就可以尝试着再一次打开虚空屏障,重新返回。

如果在叶棠梨那个世界的历史中,曾经有一个“他”存在,也做了一样事情的话,说不定他也可以借用一番。

本来以轮回空间的力量,将陈浮生直接挪移到那个世界中去也不过是轻而易举。

但轮回空间中自有法度规则,他是在诺兰德大陆被打下了轮回空间的印记,每次完成任务回归轮回空间后,锁定回到的现实世界就是诺兰德大陆。

至于前往叶棠梨这些契约者所在的现实世界,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代价却是大到了就连陈浮生也无法承担得起。更何况他的身体也和寻常的契约者不同,所要消耗的自然也更为巨大。

多出一种可能来,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是陈浮生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到底有没有存在第二个“陈浮生”还是两说,就是真实出现过,又真得留下了布置,在经历了上千年的时光冲刷山河变迁之后,到底是否还存在能否启用还是两说。

“这些人还是要好好留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处。”陈浮生默默思考片刻,下了决定,“不过那个人是契约者,实力不是一般人可比,孟青坤这些人盯着太容易泄露马脚,好在金氏在今日之新罗也是大族,不知道有多少人,让他们负责普通人就是。”

“殿下,这就是那位浮生·陈研究出来的游戏,目前还只局限在那些报了他名下课程的学生范围中,不过据说骑士学院的副院长帕特阁下有意在整个学院进行推广。”

输入密令,将一个尺许见方的封魔匣打开,双手取出一个铭刻着繁复纹路符号的头盔放到晨曦·兰彻斯特面前,卢恩伯爵面色端正说道:“根据他的说法,这头盔经过第一次的精神波动与血脉匹配激发之后,就与使用者的灵魂绑定,其他人,哪怕是至亲的兄弟姐妹都无法使用。有些炼金师对他如何批轻易做到魔法装备批量认主的手法十分感兴趣,很想买回去几台进行研究。不过目前这种头盔的数量很少,只有极少数对外流通,我们是从拉图·兰彻斯特那里得到的,据说浮生·陈和那位敖小姐曾经在南特落脚,不知怎么拉图·兰彻斯特就和他们拉上了关系。”

说到这里,卢恩摇摇头,一脸可惜,“在我看来,与其说他是个吟游诗人,他似乎对于魔法更感兴趣。”

“能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件魔法装备,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随意拿出来的。”捧起头盔,没有立刻戴头上,仔细端详片刻,晨曦·兰彻斯特轻咦一声,“里面居然似乎有些巫师的巫法在里面,没想到他这么短时间就能理解掌握然后加以运用。看来这位浮生·陈先生在炼金与魔法上的成就比我们之前想象得还要高。”

“而且,他的作用可不仅仅局限在制作魔法装备上面。”放下手中头盔,从桌上抽出一张魔法纸张递给卢恩伯爵,晨曦·兰彻斯特感慨道:“他可是风暴神后的眷属,根据南特传来的消息说,神后专门因为他降临意识,赐予了神器徽章。如果他信仰的是这位神灵的话,恐怕早就成为一位选民也说不定。”

“风暴神后?”卢恩伯爵虽然不擅长战斗,也比不上那些封地贵族势力广大,但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性,立刻明白了晨曦·兰彻斯特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除去四大元素古神寥寥几位神圣存在外,其他神灵都已经降临到了凡间,不过四元素古神地位超然,从某种层面上讲是组成这个世界的基石,根本不需要依靠信仰之力维持神格,除去火元素之神还稍微活跃一些外,其他三位都很少回应信徒的呼唤祭祀。这一次我们与巫师世界联系的最前线就是无边海,在海上势力最大,实力最能发挥出来的就要以风暴神后教会为最,如果他们愿意站在我们这一方来,确实有着莫大好处,而且他背后的罗兰家族在无边海域经营千年,也是用得上。”

“不单单这样。”晨曦·兰彻斯特精神也是振奋起来,扬扬手中魔法信笺,“上面写到,这位吟游诗人之所以能够获得神明的关注与恩赐是因为他在南特城曾经用他那件奇怪的乐器表演了一首乐曲,引发了风与水的元素潮汐,与祭祀风暴神后时引动的神力产生了完美共鸣,在之后一段时间后,南特城陆续有卡在瓶颈多年的骑士与魔法师实力得到突破,风暴神后的祭司牧师们更是受益匪浅。显然他掌握有一门至少是传奇位阶的乐章,属性效果很适合在海洋上施展,我们神圣同盟之前作战主要是在陆地之上,正好需要这样的人才。”

“德鲁斯主教大人,好久不见,看来您虔诚信仰获得了伟大风暴神后的认可与赐福。”

打量着面前这个在南特城中打过交道的德鲁斯,陈浮生没有将心里的诧异表现出来,若有所思道。

在南特,德鲁斯这个主教可以说是地位最高,获得的神恩也最浩荡,以他的年纪一身气血早该衰败下去,却能够保持着蓬勃活力。

然而此时的他比陈浮生之前见到的无疑更进了一层,身上气息高远,一头银白变成了大海最深处一般的黑蓝,与陈浮生目前的青黑色看上去倒是有些仿佛,堪比一名觉醒起源的强者。不过他身周涌动的念头气息却是有些虚浮不稳,显然是临时拔擢造就。

不用想,陈浮生就知道是那位风暴神后下凡降世后的杰作。

不过他身为南特城的主教,在这个紧要关头,不在教会中主持事务,却独身一人跑来海洋与风暴神后势力影响,大陆中央的帝都中,外人无论怎么来看都无法理解,陈浮生却是大致猜到了他的目的。

“我奉至圣至威神后的名义前来拜见大师。”和实力与神眷截然相反的,面对陈浮生,这位德鲁斯主教的声音和态度竟是诚恳到有些卑微,“如今我主降临尘世,把她的荣光撒遍世间,不知大师愿不愿意从此信奉神后?”

“海洋与风暴神后确实伟大。但阁下应当知道,我尊崇的是生命女神的教义,承担不起神后的宠爱。”

“不过阁下并没有信奉伟大的生命女神,而至神神后所能赐予大师的是凡人无法想象的荣光。”

德鲁斯主教面色不变,却是直接点明陈浮生巧妙地用“尊崇”字眼替换了“信仰”二字。

第九十五章

尊崇与信奉的含义差别很大。

陈浮生口中宣称尊崇生命女神,真实含义则是代表他从根本上不信仰任何神灵,这种态度在那些能够施展魔法的法师们很是盛行。虽然在德鲁斯这个主教看来,法师们每次冥想,都是与天地间元素不断契合的过程,可以说以实质的行动践行神灵教义,是神灵最虔诚不过的信徒。

不过陈浮生既然只是“尊崇”生命女神,那么转换到风暴神后阵营中也不是什么大事,算不上背叛信仰。

“风暴神后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好?”

陈浮生打量着德鲁斯,本命元丹中封禁的生死棋法却早在对方出现之时,便自运转起来,虽然对方看似平静,但是一身的杀气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被他撷取了一缕气机。

而在陈浮生眼中,他身上原本沉凝厚实的气运也开始翻滚不休,蒙上一层黑红煞气。只是其中又透露出一丝层次高绝,神圣不凡的灵光为其镇压气数。

想想也是,风暴神后已然圣降,海洋与风暴之神教会怕是除了极少数留下主持神殿圣所教务的牧师祭司外怕是都向着南特那里聚集而去。

而德鲁斯作为深受神恩的主教这个时候却悄然离开南特,自然会引来有心人的关注,更不必说风暴神后敌对的神灵也会有着感应。

风暴神后派人来找自己自然不会是没有缘由,显然还是之前那首曲子的原因,就算风暴神后察觉到陈浮生对于她完善神格,扩大神性领域有益。但神灵本质的每一次微妙变化对于信徒来说都不亚于改天换地,哪怕是神格跃迁也是如此。

如果风暴神后依旧高居天外的万神殿之中,那么时间对她而言没有太大的意义,她大可以陈浮生为模板慢慢推演完善完善自己的神性信息然后花费成百上千年的时间潜移默化地宣扬出去,这样才是真正的万无一失。

但是发生的事情却是超出了她的预料之外,虽然她早已知道巫师世界与诺兰德大陆渐自融合,却没有想到这一次被迫离开神国降下凡尘的时间居然提前如此之早,波及到的神灵范围又是如此之大。

圣者虽然依旧强大,但却再也不像神灵之躯一样堪称不死不灭,除去其他的神灵化身外,就连凡间的传奇都足以威胁到神灵的生存。因为之前神性领域偏向杀伐混乱,风暴神后的性格也是有些暴躁多变,并没有几个坚实的盟友,逼得她不得不尽快提升实力,好在接下来的大乱中保全自己甚至更进一步,才能在这一次天地大劫中保全自身。

甚至她选择降临在南特这个教会没有安排多少强者的地方,就是因为巫师世界与诺兰德大陆的交接处位于无尽海则是决定了她的教会最先与巫师们对上,势必会折损不少力量。

“这位德鲁斯主教怕不是先礼后兵吧,如果我不肯答应,说不定就会立刻翻脸不认人,直接出手吧?”

感受着德鲁斯身上勃发欲出的力量,陈浮生嘿然一笑,虽然德鲁斯的实力增强不少,按照诺兰德大陆的通常情况来看足以彻底压制陈浮生,不过还不放在他眼中,更何况帝都深居内陆,更被超大型的魔法阵笼罩,他得自海洋与风暴教会的力量在这里施展开来一定会受到削弱和压制。

只是陈浮生几乎可以确定,风暴神后在德鲁斯体内赐予了自己的神力,到了关键时刻,这个风暴神后的牧师可以凭借着自己的虔诚信仰引动这股力量,发挥出决定性的一击,而且这些神灵和陈浮生见识过的元神还不太一样,手段自然也要更加难以抵御。

不过陈浮生自然不可能德鲁斯主教一开口,就老老实实地跟着他离开。风暴神后在自己这里所看到的也不过只是一种可能,自然不会为此耗费太大的力量,否则到来的人就不会只有德鲁斯一人。

陈浮生有自信凭借着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硬接元神级数高人一两次出手,虽然这件已经快要真正开辟世界的法器怕是也要被彻底毁去山水根源,用上百年时间也未必能够修复完全,但也多少也是他的一份底气,而且他现在手中更是刚刚多了一张底牌。

“这位神灵也不是不能够与之联手。”念头转动几次,陈浮生眼睛一亮,十指交叉笑道:“德鲁斯主教主教远来是客,这件事先不忙着讨论。晨曦·兰彻斯特殿下正好举办了一场宴会,阁下不妨与我一同参观一二,这位殿下气宇不凡,前不久更是亲自率领船队深入无边海去探索洋流改道的变化,发现了一块崭新大陆,据说里面的人不知敬畏为何物,没有信仰,德鲁斯大人既然想要将风暴神后的圣名传遍海洋,天空与大地,不知道对这有没有兴趣?”

德鲁斯两眼紧紧盯着陈浮生不放,他自然清楚所谓的洋流改道是什么缘故,也知道那片新大陆的来历。不过他不太理解陈浮生突然提起这些是什么意思,扩张信仰对于任何一名神灵都十分重要,但是陈浮生既然点出了巫师世界的事情,自然对于神灵们自保不暇的现状有所了解,又怎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但陈浮生方才说话之时身上传来强大威压却是让他沉默下来,虽然一放即收,但是灵魂最深处,伟大风暴神后赐予他的那一点神性让他隐约明白如果陈浮生不愿意,就算自己召唤出神力加身也未必能够强行控制得住陈浮生。陈浮生这种自信态度也让他心生疑惑。

“难道他背后真得站着生命女神?”

德鲁斯主教虽然也算见多识广,不过诺兰德大陆出身的他想象力的极限就是神灵,能够抗衡一名神灵力量的唯有神灵,再无其他。

任何一个有些底蕴的家族不会忘记帝都,这个神圣同盟经济,政治,文化甚至力量的最中心,开国的一十三家中更是哪怕有着广袤的封地,也没有忘记这一点。

因而帝都夜夜灯火通明,有着不夜城的说法,每日不知有多少场各种名义的宴会在举行。

今天这一场宴会规模算不上特别大,但是因为举办人的身份,却是汇聚了神圣同盟年轻一代中最为出色的人物。

入乡随俗,陈浮生这一次没有选择往常一样的青巾道服,而是变幻了形态,青黑二色,异常简洁,只在领口位置用细线勾勒出一只振翅扶摇的鲲鹏异兽作为徽记。

整个大厅笼罩着一股让所有宾客心旷神怡,沉浸其中的特殊氛围,这可不是什么魔法阵,而是那些正在拨弄,演奏乐器的吟游诗人的效果,每一个身上的气息都不亚于一名正式的骑士,手笔可谓惊人。

不过陈浮生摸摸腰间青色竹箫,却是暗暗摇头,这些诗人是专门培养来用于享乐所用,如果不是那种千年难遇的天才,怕是也就止步于此,再也难以寸进。

一旁的敖璃环视一周,也是摇摇头,不过和陈浮生不同,她不是感叹这些,而是觉得晨曦·兰彻斯特招来的这些诗人太过简陋粗俗。毕竟神圣同盟立国不过千年,诺兰德大陆民风也称不上特别文明开放。

因而这晨曦·兰彻斯特虽然出身王族,但论起奢华享受来,还是远远比不上富有四海,传承不知多少万年的真龙一族来。

陈浮生等人虽然不是主角,但是一出现,还是引来了不少注意力。毕竟虽然有不少贵族子弟携带了武器,但却是那种纤细精致装饰作用大于实战意义的细剑。敖璃这等美色气质,却是背挂两口长刀,格外具有冲击力。

就连土生土长的德鲁斯主教也是一样,虽然大多数教会不像僧人一般给神职人员规定严苛清规戒律,但是帝都对于德鲁斯所在的海洋与风暴教会而言却是相当于一片荒漠,如果不是教会和神灵的信息是这些贵族子弟从小开始就要掌握的常识,他们还真未必能够分辨出来德鲁斯是哪个教会出身。

而这种惊讶在晨曦·兰彻斯特亲自现身接待几人时更是发展到了极致。

晨曦·兰彻斯特并没有掩饰自己觉醒了起源的消息,而是大大方方对外宣扬了出去,再乘着探索新航路出来的势头,一时间就连传入他们耳中的诸多教会行动异常的事情都被压了下来。

浮生·陈不过才黄金阶,虽然最近在学院里面弄出了一点儿小风波出来,但应该还不值得晨曦·兰彻斯特如此对待才对。

“主教阁下,神后为什么派你来找我,我大致猜得出来。”在更加私密的宴会厅中,陈浮生把玩手中玻璃酒杯,对着德鲁斯主教吟吟笑道:“不过我也清楚神后如今已经圣降凡尘,她也不在乎为了在下面这一场劫难中提前增强自身资本,不过已经没有了多长时间,神后未必来得及。我倒是愿意给阁下提供一条更加稳妥的后路,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最后一句话说出时,陈浮生面色一肃,声音却是忽然低下来,缥缈幽幽,好似云中,直接传入德鲁斯灵魂深处。

德鲁斯知道,陈浮生这句话,不是说给他听得,而是通过他告知自己身后那位更加伟大的存在。但是陈浮生的语气中的不敬却让他这个风暴神后的虔诚信徒生起滔天大怒。

“愚昧凡人,居然胆敢亵渎吾主无上荣光!”

大喝一声,须发张扬,黑色风暴随着德鲁斯体内响起的浪涛之声骤然出现在房间之中,缭绕在身周,探出数十道小小涡旋,好似触手一般,带起一溜溜儿电花,将原本神采不凡的主教衬托得恍然妖魔降临。

“哼!”

冷笑一声,陈浮生袖手取出一物,轻轻放在桌上,就见波纹在空中层层叠叠显化而出向着德鲁斯主教奔涌而去,如山巨力迎头压下。他体外原本张牙舞爪的风暴触手顿时有如死蛇一般再也催动不起,如果不是灵魂深处闪耀着的那一点儿灵光支持,德鲁斯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向着陈浮生跪伏在地。

所有的神灵都通过灵魂与信徒意识相连接,而让德鲁斯更加难以接受的是,这股奇异波动居然能够隔断他与风暴神后之间的感应。

而这一切,仅仅是一只不比拳头大上多少的金属小杯所造成。

屈指一弹,泻去禹王鼎对德鲁斯的压力,陈浮生手指指向周围几人,温和笑道:“这位是卢恩伯爵,帝都最受人欢迎的诗人,也是晨曦·兰彻斯特殿下的代理人。”

越过卢恩,陈浮生手指落在艾达·罗兰身上,“”至于这一位,虽然罗兰家族临近无边海,但是德鲁斯阁下应该也有所耳闻才对。”

艾达·罗兰望着陈浮生手下的禹王鼎,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陈浮生刚刚得到的底牌,本来这么重大的事情不知要经过多少次的讨论才能最终产生,但是当陈浮生将学院里面的学生拉入幻境的风声一传出,再加上那些游戏头盔的流出,罗兰家族就有些坐不住。

在他们看来,无论是那个幻境,还是游戏的背景都与倩女幽魂世界有着莫大的关联,这个消息本来任何人得了都会死死捂住,不会轻易告诉外人知晓。

但是真正给了致命一击的,还是巫师世界。虽然中土神州与诺兰德大陆断了航路,但是罗兰家族千年来一直在无边海域经营,自然对于巫师世界不是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因为自身的出身,他们对于这些的接受能力事实上要远在神圣同盟甚至诺兰德大陆其他人之上。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楚家那位先祖会对陈浮生提及的新世界感兴趣,他们在这里毕竟扎根了近千年,说是安土重迁也不为过。

但是神灵的圣降却是将生死危机真切地摆到了他们头上。当然在海岸附近占据了绝大多数信仰的海洋与风暴之神教会收拢实力近乎不战而逃的做法也给了他们极大触动。

第九十六章

“这件事情太过重要,以我的身份无法做出决定,我需要回禀给教宗以及其他主教才能确定下来……”

沉默半响,德鲁斯主教还是摇摇头,正要激发身上教会在临行前赐予他的超远程通讯手段,忽然神色一肃,抬头向天,脸上满是庄严神圣虔诚之意。

而他身上则是有一股浩瀚宏大却又狂放不羁的意境扩散开来,与禹王鼎的压力重重抵消。

风暴神后分化了一缕意识亲自降临。

良久,气势骤然降落下去,德鲁斯深吐口气,原本恢复青黑的发色再次出现几缕霜白,眼角也多出几条纹路,他虽然是风暴神后的虔诚信徒,但是方才对于身体的负担也是难以负荷,重新看向陈浮生,“至圣至强神后已经原谅了你的冒犯,但是我要先看看你所谓的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不是幻术,也不是所谓的游戏头盔,而是真正的世界。”

“很合理。”陈浮生点点头,虽然神性领域不够完善,范围也多集中在沿海一带,但是在诺兰德大陆诸神中,除去寥寥几位外,风暴神后的神格位阶很高,神力也是十分强大。

但是她困守在当前境界已经有着将近万年不曾变化,虽然在陈浮生身上看到了某些缺少的东西,但是突破的希望说是一线都太过渺茫。和一条能够保证信仰不会断绝,神名埋没无人知晓的安全后路来,还是后者对于风暴神后的诱惑更大一些。

当然这也是她借助德鲁斯身体与手持禹王鼎的陈浮生隔空交锋一次,证明陈浮生并非她可以轻易吞下的软柿子才会罢手。

至于派遣教会的大批高手或者直接动用本体这类念头,她根本没有生起来过。

如果那个世界真如陈浮生所表现的一样广袤,人口繁多,只要提前做好准备,哪怕她在诺兰德大陆出了意外,也可以借此重新登临神位。

虽然风暴神后此举定然会分薄倩女幽魂世界的一部分气运,然而陈浮生对此却是毫不介意,风暴神后的神职以及神性领域注定了她的传教范围被局限在了沿海一带。而陈浮生如今在倩女幽魂世界里面的势力还没有扩展到那里,更何况倩女幽魂世界里面的海洋可以说还处于未曾开发得荒芜状态,妖气弥漫,风暴神后如果插手其中,事实上是为陈浮生做嫁衣,等到她将附近扫荡一空的时候,陈浮生基本上也已经完成了“争霸天下”的人物,占据天地大势,到时候再将敖璃从龙宫中带出来的那批龙种鱼虾龟鳖等放养其中恰逢其时。

真正对此感到不满的恐怕就是罗兰家族,本来有着禹王鼎作为倚仗的他们可以轻易成为陈浮生之外的第一势力,然而有了一名真神加入进来,哪怕只是一缕分化来得意识都很难对抗,毕竟法宝威力虽强,却天然不如人一般灵活,更不必说他们远远不能将禹王鼎的威力发挥出来。

至于为什么让代表晨曦·兰彻斯特的卢恩参与进来,就是另外一笔交易了。

“一百名正式骑士,三百名骑士学徒,这个浮生·陈好大的口气,难道那个游戏真有那样不可思议的力量,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太过危险了?!”卢恩伯爵眉头紧皱,看向晨曦·兰彻斯特,沉声道。

“他不是说了吗,这一百名骑士并不是一次提供给我们,而是分为十批,每批十人。”晨曦·兰彻斯特把玩着一朵红色蔷薇,淡淡说道:“而且他也说了这种秘法催生出来的骑士有许多弊端,将来突破的可能性远远比不上自己凝结斗气种子的骑士。”

“但这也是骑士啊!”卢恩伯爵神色越发凝重,“而且这成本也太低了些,只要提供一千个没有经过任何骑士训练的普通人,就可以在三年之后收获一百名正式骑士,从第一次练习斗气开始到凝练斗气种子,正常情况下的天才也不过就是这个速度。”

“事实上这也不是太过难以想象。”一般的年轻法师,将手从水晶球上移开,突然打断卢恩伯爵的话道:“就算是在我们诺兰德大陆中,很多教会中也有类似的秘法仪式可以让普通人跨入非凡层阶。根据我们收集到的信息,在巫师世界,那些巫师甚至早就已经研究出相应的药剂,只需服用一剂就可拥有堪比骑士的体魄。相比之下,这个浮生·陈的速度已经慢了许多,不过他这种方法很有借鉴参考的价值,似乎用到了信念愿力,巧妙之处,似乎还在许多有着真神的教会之上。”

“不错。”晨曦·兰彻斯特点点头,手中蔷薇忽然凭空消失,就如同突兀出现在她手中时一样,摊开右手,一片淡金光晕包裹着一颗鲜红如血的种子,而在左手,则是洁白有如霜雪,“其实在觉醒晨曦起源之后,我也可以通过消耗一定量的血脉力量凝聚出类似之物来,虽然这样造就出来的人不可能拥有真正的血脉,但却没有任何隐患,甚至本身天赋资质也会受到影响,缓慢提升。只是速度太慢,一月最多不过凝聚一颗而已,但是这些人因为是接受了我的血脉起源才拥有的力量,天然受到我的影响,忠诚这方面无须担心。”

打量着那两颗由无数灵纹编织而成的灵种,卢恩伯爵眼睛一亮,喃喃自语:“这样就再好不过了,他所提供的正好可以用作常规战力,我们另行挑选几名精锐由殿下赐予晨曦起源凝结的斗气种子,哪怕他在其中动了些手脚,我们也不必担心。”

“就算在我大夏国运最为鼎盛之际,也很少有年纪相当的年轻俊彦可以与你相提并论,看来伪朝能够取代我大夏万载,并非不是全无缘由。”鼎中气运沸腾成雾,然后在陈浮生面前冉冉凝结成一道人形,仔细打量着陈浮生,感慨出声,声音中少许不甘,无奈,然后意有所指道:“不过在这方天地里面,你能够发挥出来的实力最多只有六七成而已。”

陈浮生点点头,在原来的世界,他已经接连修成剑气雷音,瞬剑术,炼剑成丝等种种上乘剑术,如果将九天剑阵布展开来,配合上丹成一品的法力可以说是攻守兼备,只要对手没有推开那扇元神大门,就无所畏惧,可以尽情一战。

可是到了这诺兰德大陆之后,九天剑阵要支撑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免得这件洞天法器崩溃,这一点暂且不提,单单是受到了天地意志的压制就使得他御剑的范围最多不超过方圆十丈,虽然对于这个世界的人而言已经算是神妙无穷,难以想象,却难以造成凌驾其上的优势。更不必说将剑光催动到音速之上,斩裂空间了。

说来可笑,来到诺兰德大陆一来,他还没有真正与其他人全力交手过,往往只是点道为止切磋一二。

这楚家源自中土神州,自然而然有着与他一般无二的问题。对方既然是被供养了接近千年的老古董,自大夏朝覆灭之际便率领族人来到这里,能够看出这一点,陈浮生一点儿也不奇怪。

“我大夏奉天而生,执掌神州万载,底蕴远不是任何一个世家门派可以相提并论,你所学虽然也算十分高明,但还是差了一筹,就比如说阁下肉身虽然生机旺盛,但是体魄却要差了一筹。就算有着机缘,也未必能够成就神通真灵之境,更不必说更高境界了。”

陈浮生心中一动,他知道罗兰家族上上下下都错误猜测了他的身份来历,不过真正让他意动的还是这人话里透露的意思。

和艾达·罗兰相处这些时日,他也知道所谓真灵神通之境大致对应所谓的元神,金身等。不过他虽然知道在这之上还有其他境界,但是对于这些却是一无所知,只是隐约知道那些元神高人如果想要更进一步,非得去寻找那传说中的登仙台飞升到所谓的九天宫阙中去。

而现在这名罗兰家族供养的祖灵却是告诉他掌握有更进一步的法门自然令他有所意动,毕竟诺兰德大陆走到最巅峰的只有神道,巫师世界也远不如罗兰家族出身的神州文明体系同一渊源,最多不过有些印证借鉴之力。

“肉身。”陈浮生嘿然一笑,虽然他比不上敖璃这样真龙种子又是以武入道的修士,但北冥真水滋养肉身颇有奇效,再加上炼化了风万里的鲲鹏精血,虽然没有经过特意锤炼,但是肉身之强远远胜过其他修士,少有人及,不过这位楚家先祖来历也不同凡响,所说必有深意。

摇摇头,陈浮生冷笑一声,淡淡道:“如果真能修炼到这一步,大夏朝又怎会如此轻易覆灭。阁下又何必拿这种话来诓我?”

“不错。”人影点头,对于陈浮生的说法没有反对,“虽然更高的境界除去我大夏开国先祖外后人确实未曾达到,但是这一门禹王图直指神通之上却是天下公认,昔日,也只有执掌九尊王鼎的九支最嫡系子弟才有资格修行,为我大夏一脉至高秘传,如果不是大夏朝早已覆灭,哪怕传承断绝也决计不会外传。”

说及这里,人影挺身握拳,明明只是一道雾气凝结的虚影,却是突然之间变得好似巍峨高山,气势沉凝。

一拳击出,直直捣在中间的青铜小鼎之上,就见光波叠荡,小鼎迎风见涨,鼎上铭刻的山川草木,虫鱼鸟兽骤然鲜活起来,游曳不定,人影一拧,重新化为雾气,投入其中,就有一道伟岸身影从鼎中缓缓升腾而起,神意古朴沧桑,举手投足间有摘星揽月,开天劈地的气势升起。

收拳于胸,人影当空溃散,化为一道流光,向着陈浮生眉心飞去,显然这名祖灵时机法力拿捏得精准无比。

陈浮生神念一扫,分辨出并没有附着其他多余神念法力,这才松去法力屏障,任其投入自身识海。多出一门上乘功法总不是坏事,就算他不修炼,多少也有着参照印证之效。

不过看着这道流光在识海之中扎根落户,陈浮生略一翻查,便明白了那祖灵为什么会如此评价他的肉身体魄。

“怪不得这老家伙如此慷慨,原来他这一脉里面早就没有人能够继承这门功法,就算在他们手中也只能埋没,不过是块鸡肋而已。”

中土神州中也有佛道传承无数妙法,但是大夏朝最为推崇盛行的则是如同敖璃这般以武入道,法武合一,其根源便在于这一门禹王图上。

在那中土神州也有类似禹王治水的上古传说流传,而这大夏朝的国号亦是传承于此,更有九鼎为证,不单是皇族楚家,九州之中都认可他们乃是禹王之后,这也是大夏朝能够传承万载的一个重要原因。

禹王乃是上古神人,这门传说中由他传下的法诀自然非同小可,只是更加接近上古先民战天斗地,浴血奋战的修行之法,但是对于资质的要求也苛刻到了极致。

禹王乃是传说中的人物,年代泯灭难以考察,就连大夏朝也已传承万年,血脉早已稀薄不可察,虽然禹王图每精进一分,体内血脉便会精粹一层,但还是不足以支持磨炼出足够强大雄浑的体魄,从而将这禹王战天斗地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人虽然不知道陈浮生怀有鲲鹏精血,却能本能感应到陈浮生体内涌动的强大生机,这才会作此选择,他自然不是因为想要助陈浮生一臂之力,而是这门功法关系甚大,陈浮生一经修行,气数便会同与禹王鼎以及整个罗兰家族联系起来,不好轻易割裂。

“这禹王传闻中据说乃是黄龙之子,与龙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不知敖璃如果能够修行这门法诀会是什么模样?”

陈浮生收回禹王鼎,暗自想道。

第九十七章

念头一动,陈浮生身体便不自觉调整,按照识海中那个高大背影摆出一个古朴拳势。

姿势一出,陈浮生眉毛就是一扬,那口禹王鼎微微一振,与识海中的那道虚影产生微妙共鸣,体内那方漆黑如墨的北冥一反往日的沉寂幽潜,潮起潮落,洗刷周身窍穴经络。

这禹王图竟是与北冥真水说不出的契合!

瞬间,陈浮生想起了这位上古神人正是凭借着平息滔天洪水的功绩,登临人主之位,甚至封为下元解厄水官洞阴大帝,结风泽之气,凝晨浩之精,主掌江河水帝万灵之事。

因而这禹王图虽是观想这位上古神人,接引冥冥中的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信息,类似神道之法,但在功法运行上则是将周身无形经络视为一条条河道,窍穴气府则是一座座山岭,湖泊,通过开山破海,将如洪水汹涌泛滥的法力驯为己用。

北冥逍遥诀的要旨便是在丹田开辟一座北冥,百川归海,正好可以用来作为这禹王图运转的核心枢纽。

万化门道法与众不同,凝练自身血脉,本来风万里所修的天鹏九变中,到了一定境界,也有类似法武合一的神通法门,只是陈浮生身上精血毕竟是从风万里那里得来,虽然功法未曾短缺,但是体会总是不够深入,而且万化门的道法毕竟有些粗陋,依靠着血脉中传承的本能而成,远不如这上古禹王传授得高妙。

北冥逍遥诀对应七大真水中的北冥真水,固然高明至极,但是却是少了这一门锻体之法相辅相成,阴阳共济。

恍惚之间,陈浮生背后隐约升起一道虚影,气息相连,巍峨高耸。

在中土神州,以武入道修炼到元神这一境地又被称作神通真灵,便是因为如同修士采集天罡地煞凝练的本命罡煞到了元神之后会发生奇异变化一般,生就一种天生的神通。

而禹王图这门法诀,修行出来的被唤作法天象地,修行者将会练就一尊禹王法相,融于己身,再外放出来,实有惊天动地之威。

不过落到陈浮生这里,就有些变化,北冥逍遥诀练到极致,便是一道鲲鹏元神,天鹏九变之后,就当铸就鲲鹏真身,因而这禹王图和他体内北冥真水,九天神风相结合,却是幻化出来上古鲲鹏的法相出来。结合之紧密,就连陈浮生也怀疑自己能否打断这个过程。

到了这一步,陈浮生所学,已然超出北冥逍遥诀,天鹏九变的藩篱之外,甚至已经不在练气九层,成就元神的局限之中,别开生面,好在元丹中的生死棋法中,黑白二气弥漫连续变化一十三手,隐隐约约给了他一个上上大吉的提示,才使得他放下心来观想这禹王神威,运转法力。

这是陈浮生之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毕竟他先后修行过的四门功法中,便是气魄最大的北冥逍遥诀也都是堂堂正正,以浩瀚大势压下,都不如此刚猛强绝,更何况单单接触这门功法就有如此感染之力,竟尔能够带动他精粹不动的道心,生出浩荡情绪来,比起大自在天子法和极乐相思咒这两门以七情六欲入道的魔教功法来还要神异,果然不愧是大夏朝传承万载的秘传法诀。

“这禹王鼎共有九尊,也不知我如今得到的这道传承印记便是全部,还是只有其中的九分之一?或许这也是那楚家先祖放心把这交给我的根本原因,他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把这禹王图完全修成?”

体内法力运转不休,陈浮生却是莫名想起了黑山本体上的那一幅凝聚了五岳门道法精髓的太岳真形图,当时他就觉得黑山被点灵开化的过程有些古怪,更不必说被放置在北邙山这个地方被阴气浸染千年,怀疑是五岳门有意为之,另有四幅真形图存在于世,可以五相合一,就是一座惊世大阵,而到时候,黑山恐怕离不开被炼为阵眼根基的惨淡下场。

只是这不过是个猜测,五岳门实力虽然逊色九天剑派一筹,但底蕴却犹有胜之,这等隐秘,不是他一个外人可以轻易知晓。再加上他将大半时间放在了凝煞炼罡之上,没有什么兴趣探索其中内幕。

再后来,他被天欲尊者困住十数年,然后来到诺兰德大陆,自然再无机会完验证猜测。

也是在接触到这一尊功用似乎有些类似的禹王鼎时,才再一次忽然想起。

“不过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陈浮生嘿然一笑,暗自念道。

他所修之博,在修行界中也是少有人及,按照常理而言,同时兼修数门法诀,体内气机法力驳杂不纯,就算能够丹成也不过丹成中品,无望元神。

但是偏偏四门功法中,北冥逍遥诀与天鹏九变不必多言,皆是借鉴上古鲲鹏而创,同源而成,极乐相思咒与大自在天子法更是由一部功法拆分增删变化而成,有着千丝万缕关系,在他天遁剑诀小有所成后,轻易便合二为一。

而魔教功法与道门法诀立意不同,一实一虚,凝练采集的罡煞之气根源不同,大相径庭,又有生死棋法洗练气息,这才让他丹成一品,再无隐患。

但是这样一来,也使得他今后的修行步步需要深思熟虑,免得稍有不慎,浪费了这少有人及的雄厚根基。

到他这一步,寻常练气九层,突破元神的道路对他而言已经太过狭窄,不合他用,需要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阳关大道出来。

这对于任何一名修士而言都太过困难,他目前也不过是打了一个草稿出来。

如果是完整无缺的禹王图,说不定品阶上真得超出他之前修行的几门功法,就压制了他之前根基,进而带动他向着大夏朝那些修炼这门法诀的人道路上行去,不过单单九分之一,却只是给他提供了更多借鉴的可能而不能主宰他的方向。

但就算这样,在这一刻,也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感受着身后虚影气息,再与那滚滚而来,周游全身的雄厚法力相合,陈浮生体内那颗在虚实间变化,绚烂瑰华无比的元丹在体内显化出来,绽放出万千光辉,将周身内外映照得一阵通透,如果不是受到陈浮生身上这件洞天法器所化的礼服遮挡,足以将整个帝都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显然这颗本命元丹在陈浮生运转禹王图后,就再也收敛不住其中气机,要就此破碎开来,奠定道基。

道基这一步干系到成道之后的法术根基,在破丹之前,除去要将法力积蓄满盈之外,更要不断试演法术神通,修炼到念出法随的境地。

黑山能够如此轻易铸炼道基,是因为他山石得道成精,积累雄厚,在北邙山千年时间早已把一身所学融会贯通,甚至依着自身性情天赋创出一路法武合一的法诀磐石刀法。

本来这一关无需顿悟,也不必像丹成那样淬炼道心,乃是考究得水磨功夫,陈浮生只要按部就班,总能达成。不过他身兼四门功法,虽然已然整合为两部法诀,但是从中衍生出来的术法神通依旧繁复无比,也不知要花费多少时日才能将其与魂魄法力熔炼为一,如果稍微贪图进境,日后就要差了一筹,故而他一直压制着元丹气息,打算将其归纳增删整理之后再行着手,如此才能省去许多时日。

然而这禹王图加身,却是触动了某种契机,带动的道行突破,让他不得不将原本计划的一步提前。

心念一动,陈浮生不再压制元丹气息,反而运转法力,狠狠灌输其中。

本命元丹甚是奇妙神异,天然在虚实间变化,但是在这雄厚法力之下,也是禁受不住,如同实物一般,当即溃散开来,化为流光,融入法力魂魄之中,就要化为一方北冥,其中孕育一条大鲲,风起于北冥之上,然后大鲲就要乘风而起,化而为鹏,振翅决云而去。

这是北冥逍遥诀与天鹏九变在这道基一关时应有的变化,然而在这将成未成之际,陈浮生却是运起周身法力,悍然一震,将轮回空间中留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当中,与他神魂相系的那一点印记剥夺而来,打入其中。

这一点印记虽小,但却包罗万有,无穷无尽的符篆、文字,花纹在其中汇聚变化,阐述宇宙生灭,阴阳演化之理,方一落入这未彻底形成的道基之中,便自以小吞大,强行将浩瀚无边气象恢宏的北冥鲲鹏甚至隐没在真水当中不可见,唯有陈浮生能够感知到的极乐相思咒化生的相思线,生死棋局等无形之物也彻底吞噬一空,炼入其中。

滚滚雷鸣从陈浮生体内响起,身上那身礼服再也维系不住,重新化为一件袈裟,无风自起,鼓胀如球,一重胜过一重,连带着身周空气也在收敛不住外放的法力挤碎出无数破碎画面,气势说不出的狂暴。

不过陈浮生这时可顾不得这些,将全部心神投入翻滚不休的体内。这点印记虽然不含丁点儿法力,但却天生灵性宛然,其中蕴含的信息更是无穷无尽,高妙无比,远不是陈浮生目前境界所能理解。

不动时看不出什么,但是一旦将其投入道基之中却再也制止不住,意犹未尽,以陈浮生肉身为战场,一方面似乎要将他整个撑爆,一方面却有好似要将陈浮生身体神魂连带着体外彻底拉入其中,吞噬殆尽。饱足感与饥饿之意同时升起,说不出的矛盾。

陈浮生自觉好似落入一方天地大磨盘中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这种同时作用于肉身神魂的非人苦痛,若非他道心历经打磨,坚定如山,肉身在北冥真水及鲲鹏精血的淬炼滋养下也是异常坚韧,早已禁受不住。

“这样不行,不等它彻底衍化成型,我的肉身就要先它一步崩溃,而且动静太大,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招来其他人。”在这关头,陈浮生神识反而异常清明。气机刹那间流转千里,一面观想禹王图,缓解压力,一面则是推演这种局面,“看样子,要把这两件东西压下去才是。”

勉强分出一缕神念,就有两物跃然而出,投入“磨盘”之中,两股截然不同的意境扩散开来,陈浮生立刻就能感到身上一松,法力运转比之前明显畅快几分。

正是“罗蕾斯的注视”同“路西恩的指引”这两枚徽章。

这两枚徽章中各自包含对应神灵的一点神性神力,那位契约与公正之神虽然早已消亡,但在他强盛之时,位阶还在风暴神后之上,在这诺兰德大陆中堪与之相比者寥寥无几。

不过陈浮生从一入手开始就打算有朝一日将之处理掉,虽然他没有感知到有什么不妥,但毕竟这两枚徽章来得太过轻易,尤其是那“注视”两个字让他忍不住产生些其他想法。只不过他对于这诺兰德大陆的神灵这种存在极感兴趣,想要破解其中隐含的秘密,再加上考虑到这两名神灵一者早已泯灭,另一个也是高居天外。这这才留到现在,不过随着众神圣降,风暴神后又派来了德鲁斯来帝都,让他本能觉得这两件东西变得烫手起来,用在这里可谓恰到好处。

轮回空间伟力无穷,勾连诸天万界,层次上自然远比这两名神灵来得高妙,不过这里却不过是一点没有包含任何法力真元的印记,总归是有着极限。

在与两枚蕴含神力,神性,甚至说不定还寄托了神灵一缕意志的徽章比起来,可以说是无源之水,无木之本。

不过这坚不可摧,法器难伤的神力徽章在这轮回空间印记的侵蚀之下也是难以坚持,将其中的神力完全释放出来,让陈浮生得以一窥神灵的奥妙。

“呼!”看着袈裟披拂而下,重新化为一身礼服,陈浮生长吐口气,一身轻松。

第九十八章

一直到两枚徽章中蕴含的神力神性被彻底吞噬干净,陈浮生的道基也才不过刚刚演化出一个雏形,距离真正铸就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更新最快

“不过我也不是一无所获。”

表面上来看,凡是被轮回空间选中,度过一场任务世界,便从此脱离了试炼者,成为一名正式契约者,至于所谓的低阶,高阶,顶尖等,则是契约者们根据自身的实力,完成任务的次数经验等信息自己划分而成,有许多疏漏,算不上一个体系。

而在将轮回空间的那道印记炼化之后,陈浮生蓦然明白了许多道理。

无论实力高低,只有像他这样将那一点印记掌握炼化之后才是轮回空间真正的契约者,其他人,无论经历多少场任务,都只是最低阶的试炼者而已。

不过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实在太少,轮回空间高高在上,从来不会主动告知这些信息,而那些或凭实力或者机缘巧合做到这一步的也没有好心到将这件隐秘对外宣扬出去,任由那些人继续蒙昧下去。

摇摇头,陈浮生微抬手,数十上百道晶莹丝线缠绕在指间,向外延伸出去。其中有几条在其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原本在虚实之间变化的丝线已经凝聚有如实质,有思维灵光流动其上,甚至除去神念之外,陈浮生已经能够分出部分法力附着其上,反馈而去。

与之对应的几人中,有拉图兰彻斯特,有叶棠梨,要么是陈浮生分出去的魔种本质高出一筹,要么就是承受者格外虔诚,从身心上对于陈浮生没有设防。

而且在这些丝线之外,时时刻刻都有着其他丝线缓缓形成,只是这些丝线目前还太过虚幻,本质不足。

“这已经不是纯粹的相思线那么简单,姑且称之为信仰丝线吧?”

感受着从丝线上反馈而来的或者纯粹或者纷杂的念头,情绪,愿力,陈浮生默默想到。

风暴神后与那位契约与公正之神都是真神无疑,在将他们的神性解读消化之后,陈浮生自然而然地掌握了信徒与神灵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诸多微妙隐秘,对于魔种以及这相思线的开发利用更上一层楼。

而这也给了他一些其他的想法。

心念一动,循着神魂间的联系通过身上这件洞天法器将这些信仰丝线连带着那口禹王鼎转移到倩女幽魂世界的那具分身之上。

此时此刻,那具分身已经拥有了将近一州之地,因为有着真实天地融入与被大阵镇压炼化的混沌风暴炼入其中,增厚底蕴,分身治下与倩女幽魂世界其他地方截然不同,虽然还无许多差距,但也堪堪与这口禹王鼎相互匹配。

而作为人主,分身集结万民气数,气运雄厚,已是超出本体,在这万民愿力与兵阵杀伐之力的冲刷下,这个拼凑而成的分身几件物事间原本的隔膜被迅速打破,他体内打入的风万里已然修炼到丹成境界的杀道人心修为更是被打磨得宛如天生一般,纯熟圆融,似乎还隐约有些精进,毕竟作为人主,所见识的人心微妙复杂远非常人可以想象,而征霸天下则是助长了他一身杀气。

只是他身具的气运还有些虚浮不定,五色杂陈,陈浮生知道这是因为倩女幽魂这个世界世界从诞生之初,根子上就注定了鬼魅妖怪横行。

虽然陈浮生祭告了天地,又建军立制,试图以人道阳刚之气冲刷更易,但想要扭转过来却不是朝夕可为,更何况倩女幽魂世界底蕴不足,他手中实在没有多少人才可用。

这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中明明少有敌手,却始终不急着把战果扩大的缘由,一面是为了配合洞天法器与这个世界根源融合速度,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就算打下更大的地盘也难以维持稳定,反而使得自身气运更加散乱,难以收拾。

伸手一招,就有一道流光从天而降,投入分身身后虚空,消失不见。

只是陈浮生却能看到,头顶之上,气运云海之中,一尊三足鼎载浮载沉,吞纳五色气运,原本不过薄薄一层,此时却是半数被青色占据,与鼎身色泽两相映照,鼎中气运沸腾,翻滚不休,云气缭绕,结为华盖冠冕,一股厚重古朴之意从中扩散开来,旁边众人顿时就觉这具分身的威仪比起之前更加深沉凛然。

禹王鼎一震,将这上百道信仰丝线压下,信念情绪在鼎中淬炼一番后,汇入分身体内,等到出来之际也带着些许思绪领悟等顺着丝线反馈出去。

随手做下这件事,分身抬头看天,极目远望。虽然这具分身不若陈浮生本体一般修成鲲鹏慧眼,但是如今却掌控着普渡慈航掉落的那一颗舍利,精通诸多佛门神通,其中恰好有一项便是慧眼之术,与他当前身份本命气运结合之后也有许多神异。

在他看来,禹王鼎一落,气运便自彻底稳固下来,有如百川汇流,浩浩荡荡汇聚而来,被鼎吞噬同化,拧为一股,然后这股气运便自以这具分身为中心,不断向外蔓延开去,将那代表着不服教化的灰黑气息扫荡一空,原本空气中充斥着的没有规矩礼法束缚洗礼过的弱肉强食,生死存亡,道德败坏,无法无天的野蛮意境被彻底镇压,现出一片乾坤朗朗来。

“等到海洋与风暴教会还有罗兰家派人过来的时候,这禹王鼎应该也已经气运同化完全,可以支撑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德鲁斯抬头看天,一脸狂热虔诚,就在刚才,他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神性波动伴随着狂暴能量在附近升起,虽然那股神性波动力量极为微弱,但是对于浸淫在神殿圣所中数十年,呼吸吐纳着其中神圣气息,能够时时刻刻在心中默念“至圣至尊神后”的德鲁斯主教而言,决计不会感受错误,那就是独属于风暴神后的领域与神性。

甚至他都能够猜的出来,这股力量来自于哪里,一定和风暴神后赐予那个吟游诗人的神性徽章脱不开关系。

因为风暴神后神职和领域的缘故,她麾下的牧师祭司等脾气性情都算不上多么和善,德鲁斯算是其中少见能够将之调和压制的,也是因为这样才被有心调整的风暴神后看重,派遣来帝都做这件事情,然而此时圣物被损,他作为一名虔诚牧师感同身受,心中涌动的愤怒逼迫得他无心考虑其他就要出手教训陈浮生这个亵渎神后的存在。

让他停下动作的,是另外一股不逊色于风暴神后的神性波动。

虽然凡人对于过往历史极少关注,但作为主教一方的牧师,德鲁斯还是轻易分辨出了其中的神力信息与契约与公正之神息息相关。

虽然说这位神明早已消亡,但是他的许多理念却是深入人心,从他教会基础上诞生的佣兵工会更是将触角延伸到了诺兰德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这样的话,就算这位神灵重新从消亡中复苏,再登神位也不是全无可能,而是切切实实有着先例,尤其是在如今众神圣降,两界征伐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

而他又是出现在陈浮生这个早已被风暴神后关注的对象身边,不由得德鲁斯不思考其中缘由以及对于神后计划有没有什么影响之处。

不待德鲁斯将其中头绪理清,让他再一次惊讶甚至震撼的事情出现。

无论是风暴神后还是契约与公正之神的神性、神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仿若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取而代之的是另外的一道意识能量,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展露出来的宏大高妙却让德鲁斯这个风暴神后的主教也忍不住臣服其中,甚至远在他所信奉的至强至尊的风暴神后之上,肉身,灵魂,思维,都被强行停顿,甚至就连沟通风暴神后这种只是意念一动的事情都做之不到。

“神上之神”或者说传闻中凌驾于神灵等一切之上的“命运”。在德鲁斯的认知中,恐怕也只有直面这两者才能够给自己这种感受,甚至他都不敢肯定。

“这个吟游诗人怎么会引来这种存在的关注?!”宏大意志来得快,去得更快,收回身体控制权的德鲁斯灵魂依旧陷在刚才的颤栗之中难以自拔,而风暴神后分化在他身上的一缕意识姗姗来迟,传递给他一道复杂信息。

“陈先生应该是百年甚至千年来,记录中最年轻觉醒起源的吟游诗人,怪不得刚才居然会引来那么强烈的能量波动?”晨曦兰彻斯特身子挺直,对于陈浮生的态度比之前明显变化不少,饶有兴趣问道:“不知道您能否告诉我们觉醒的是什么真名之力?”

在诺兰德大陆,觉醒起源往往伴随着真名的获得,晨曦兰彻斯特不认为陈浮生这样的天才会是那极少数的例外,更何况那股一闪即逝的强大气息在她看来也不是陈浮生这个刚刚突破的所能释放出来,应该是他真名泄露引发,这也侧面表露出陈浮生身上血脉的潜力。

她好奇的也正是这方面,诺兰德大陆的情况注定了蔷薇皇室对于神圣同盟的掌控力有限,晨曦兰彻斯特又还不是真正确定下来的继承人,因而对于罗兰家族的了解也是有限,但是这样强大的血脉,应该很难掩饰的住才对。

“除非这个吟游诗人身上的血脉还来自于其他一方。”回想起陈浮生似乎与珞琪菲尼克斯关系匪浅的信息,晨曦兰彻斯特若有所思,这位不死鸟之女知道的应该比她更多一些。

真名类似于本命元灵一般的存在,自然不能告知他人,就连觉醒了起源的强者往往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根据觉醒的能力属性以及效果,人为地冠以名称,就好似她的“晨曦”一般,即是包含了复苏、生命、光明等内涵。

在某些人看来是个人最大隐秘,不过也有那些传承有强大血脉的家族或者信仰某位神明的情况下,觉醒的真名就有着固定的指向性,就好比兰彻斯特家族的“晨曦”就曾不止有一人觉醒,菲尼克斯家族的不死鸟血脉一旦觉醒起源更是脱离不了“诛邪”、“重生”等,兰彻斯特与菲尼克斯两家世代联姻,未尝不是因为复苏与重生不死等有着重叠,血脉混合下,有着更大可能觉醒起源。

陈浮生并不是出身此界,修行体系也是截然相反,之前他是在奠定道基,自然不会觉醒出什么真名来,不过这却不合同晨曦兰彻斯特等说明,况且在突破的过程中他也确实隐隐约约感触到了某些东西。

想到这里,陈浮生淡淡一笑,道:“晨曦殿下天纵之才,我自然远远比之不过,我觉醒的真名之力大致集中在北风、海洋、寒冰这几个方面。”

“北风、海洋、寒冰么?”

晨曦兰彻斯特眼中一动,想起了那位德鲁斯主教所尊崇的正是海洋与风暴神后,擅长的领域可以说与陈浮生觉醒的真名十分契合,再联想到罗兰家族领地就位于无尽海畔,几点联系起来,似乎已经勾勒出了答案出来。

“是继承了神血的神之后裔么?”晨曦兰彻斯特暗自想到,诺兰德大陆的神灵有不少都曾化身在凡间行走,留下血脉。

而在历史中,也有着类似契约与公正之神一般消逝在过往中的神灵,最后却靠着重聚延续在血脉后裔体内的神性神力再登神位,事实上这次诸神圣降,有一些神灵就是直接夺舍了后裔的肉身。

据卢恩伯爵而言,晨曦兰彻斯特知道陈浮生对待那位代表了风暴神后的德鲁斯主教态度并没有多少热情,反而有些抵触冷淡,应该其中还有些外人不知道的因缘。

不过知道了这一点就已经给她提供了许多思路,想法如何化风暴神后教会的力量为己用来对抗巫师世界的巫师们。

第九十九章

虽然普通人不清楚,但是晨曦·兰彻斯特却是知道在诺兰德过往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遭遇过类似其他世界的强大存在打破诺兰德大陆世界晶壁的事件发生,最显著的便是深渊生物造成的魔劫,之前便有一次因为这样,神灵被迫圣降。

因而这一次虽然比神灵预计的要提前不少,但无论是诸神教会,人族三大王国,还是矮人,精灵等都相信最后取得胜利的依旧是这些神灵,最多折损其中两三个,实力强弱发生变化,剩下的需要多花费些时日收集信仰愿力休养生息而已。

至于知道更多,比如说千年前与诺兰德大陆有过往来的大夏朝所在的中土神州其实也是一方世界的人对此就更不在意。

在他们看来,两个世界并没有一定对立征伐的必然矛盾,即使开始,等到那驱使着两个世界相接近的力量消失,重新排斥开来,自然而然就会恢复原本的平静。

晨曦·兰彻斯特并不这样看,因为出身再加上亲自与巫师对过一场的关系,她看得更加全面深远。

除去寥寥几名之外,大多数神灵都需要不断扩张信仰来增强神力,而诺兰德大陆经过不知多少万年形成的僧多粥少的局面很难得到改变。

千年之前,就有牧师跨过无边海前往中土神州传道,如果不是两界连通的时间太短,众神还未来得及下定决心,就有虚空风暴再次将无边海笼罩,未必不会有神战发生。

这一次,有过一次经验的神灵不会轻易不会轻易错过这个机会。

而且中土神州与这巫师世界的情况还不相同。

虽然中土神州看似没有真神,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信仰,取而代之的祖宗祭祀,以及代表上天牧养万民的帝王天子,当然还有那万世师表等。神灵想要在这种地方传教,受到的阻力之大可想而知。

然而那些巫师却是彻彻底底的无信者,晨曦·兰彻斯特虽然不信仰神灵,但那是自身立场决定,从小到大的见识依旧使得她相信并且尊敬神灵。

然而对于巫师们而言,神灵也不过是具有强大力量的高维度意识与法则的聚合体,他们心心念念地是把神灵放在解剖台上,将其中的秘密原理研究透彻,收录到资料里面,然后再尝试着解析出来,让自己可以运用。

事实上,根据晨曦·兰彻斯特得到的资料,巫师世界早已经攻占了周围的所有小型位面,尽数化为巫师们的养殖场,实验室。

之前是因为没有诺兰德大陆的坐标,同时跨界传送的危险性和消耗又太过惊人才得以相安无事。

他们比神灵更加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晨曦·兰彻斯特不看好诺兰德大陆的关键在于这巫师世界自从将所有巫法归结整理为八类,建起体系之后,发展之速简直匪夷所思,远远超出诺兰德大陆的这些魔法师想象之外,号称巫法有上百万之多,而且每日都有新的巫法被研究出来,或者旧巫法得到完善,而这些巫法不单单局限在战斗上面,而是涉及到衣食住行,生老病死方方面面。

而巫师们的培养也不再像是魔法师们主要倚仗自身天赋决定一切,而是可以批量定向生产。

当这场战争进行到中场的时候,就会演变成拉锯消耗战,而在神灵们从天外脱离圣降下来的情况下,诺兰德大陆是禁受不起的。

晨曦·兰彻斯特之所以如此关注陈浮生,除去对方将自己从梦魇世界拉回,帮助自己觉醒起源外,很大一个原因是她在陈浮生身上同样看到了批量打造超凡者的可能。

“不知道具体的效果到底有没有他说的那么惊人。”

“可以确定下来,这个陈浮生和我们一样,肯定也是轮回空间派来,诺兰德大陆的人不会有这种想法,根据他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来推算应该就是上次我们感应到的那名突然觉醒了的重生者。”

一名将身子罩在宽大斗篷中的魔法师,从猩红色高背靠椅上探出身子,反手将一顶头盔放在黑檀木桌面上,取出法杖,轻轻一点,闪烁着灵光的头盔便自缓缓向着下手方位旋转而去,“没想到他一出现在帝都居然就和那个晨曦·兰彻斯特扯上了关系,看来轮回空间给他安排的身份比我们都要重要许多。”

“索伦呢?”俊美异常,雌雄难辨的精灵手指轻敲桌面,看向面色沉静的瓦伦丁,抛出关键问题,“队长,大家都知道索伦是接了你的命令去找那名契约者,然而却死得不明不白,他可是盗贼出身,最擅长隐藏形迹,保命脱身,从帝都到南特,应该没有几人可以留得下他,这个陈浮生无疑是其中嫌疑最大的一个。”

“这一点不必担心。”收起手中把玩着的金币,身着一身富贵教袍的中年男子面色一缓,道:“就算索伦和他有着冲突,但他未必不能成为我们同伴,想来他也知道诺兰德大陆不会只有他一个重生者,他大张旗鼓地给这些剧情土著人物分发游戏头盔,未尝不是想要引出我们这些人来。”

真正的行凶者莱昂双手放在靠椅扶手之上,冷眼旁观这些同伴,听到这个财富女神教会的格林牧师如此言语,其他人都是暗自点头,就连瓦伦丁和苏菲也是如此,虽然他们目前以瓦伦丁为首组织了一个小队,但只是临时成就,为了互相交流些信息,方便自己更好在诺兰德大陆立足而已。

至于真正交情,也就瓦伦丁和苏菲这两个生前就在同一支契约者队伍的人有上一些。虽然陈浮生有很大可能与索伦的消失有关,但他显然比那个盗贼的作用要大上很多,接纳起来,这些重生者毫无心理压力。

当然,他们更关心的还是从陈浮生手中流出的游戏头盔这种可以量产超凡者的神器,他们大多都是卡在了黄金阶位之上,想要觉醒起源却是遥遥无期,想要更好完成轮回空间发布的任务,非得扩张势力不可。

可惜即便莱昂经营多年,将白熊佣兵团打造成埃尔城中实力最强的佣兵团,所能调动的超凡者数目也是有限,在诺兰德大陆有着太多人可以轻易将之打压下去。

其他的重生者或许有实力地位超过他的,但白熊佣兵团是他当家做主,不是其他人可比。自然对于陈浮生祭出的游戏头盔有着大兴趣。

他们都可以称得上是资深契约者,对于轮回空间发布任务了解自己的体会,诸神圣降就是一个再显著不过的信号,标志着诺兰德大陆的剧情已经发展到了一个重要节点,也恰恰是轮回空间最喜欢派人大举入侵的关键时刻。只是这速度还是超过了他们之前预计,并没有给他们足够的准备时间,当然在这种波及一整个世界的浪潮之下,无论多少准备看起来都不足够。

“要不要想办法帮他们和那陈先生牵一个线。好在我从埃尔城出来就已经易容伪装过,这些人不知道如今我就在那人身边。”知道陈浮生对于这些重生者也有些想法的莱昂如是想到,“或者先和那个克劳迪娅·欧文通一声气,自从陈先生推出游戏头盔,她应该也早已猜到些什么,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思绪骤然停顿,莱昂身子一震,抬头看天,其他十人亦是同样举止,身上轮回空间印记所化的戒指、腕表、挂坠、徽章等物齐齐一热,一股宏大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意志从天而降,无比清晰,任务面板,属性面板齐齐在眼前亮起,刷出一行行文字信息。

轮回空间真真正正地降临在了诺兰德大陆之上。

“嗯,轮回空间发布的任务看似无关,但放在一起却似乎有着深意。”

看着莱昂站在自己面前,一字一句回报意识进入重生者合力开辟的虚幻房间中的见闻,陈浮生闭上眼睛,将莱昂,自己以及打听到的其他人新领到的任务信息放入还未完全奠定的道基中,凭着神魂间的联系,运用生死棋法推演其中联系变化。

这并不是推衍轮回空间这等伟力存在,也不是直面天地大势,而是顺藤摸瓜,自然不会受到反噬,当把这些任务对于其后百年的影响考虑进来之后,轮廓与指向性便自清晰起来。

轮回空间确实有着自己的周密计划,这样一系列任务连在一起,环环相扣,虽然眼下看不出来,但到最后将会大幅度地削弱精灵、巨龙、矮人等非人种族的力量,最终或许不会完全消亡,但也从此退出历史舞台,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担任人道主角。

这让陈浮生恍然想起了在自己出身世界以及中土神州和那所谓地球星辰流传的传说神话中,上古之时,先有神魔纵横天地,又有百族林立,最后是人族大兴,将其尽数淘汰,成为天地间的主角,其过程,与此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看来推动轮回空间的存在,一定和人族有着深远关系,怪不得,极少听闻有什么妖怪等能够被收入其中成为轮回者。”

一想到叶棠梨这些契约者出身的那个球形世界,陈浮生念头豁然贯通,明白过来,“那个地球岂不就是今后的诺兰德大陆。”

之前陈浮生重点全放在了地球中血脉,文化与历史皆有十分仿佛的华夏国身上,现在回头来看,却有许多领悟。

那个星辰上的人种显然不是同出一源,来自同一个世界,至于文明更是如此。显然是由多个世界拼凑而成。

虚空风暴将诺兰德大陆、巫师世界、中土神州、孔雀王朝还有他出身的世界相互隔开,但是显然两两之间有着虚空通道存在,甚至历史上以及现在相互连通。似乎有着不知名伟力推动着它们如此,这种趋势发展下去,这些世界迟早会整合为一个辽阔世界。

“如果真个儿形成,这个世界的位格应该足以同轮回空间中的S级世界相当,所能承载的修士极限应该也会相应提高,不用像之前一般,突破元神之后就要试着从登仙台破开天地前往九天宫阙,或者和世界本源相合,成为诺兰德大陆的神灵一样存在。”陈浮生暗自想道:“地球之上,那雪域山脉的最高山峰,圣女峰上据说就有大量海生鱼贝的尸骸存在,看来那里之前应当就是无尽海一类的位置,因为两界接触,本源冲撞融合之下才会升腾而起。认真说来我所在的世界也有这条山脉,只是规模有所不及,海外又有诺兰德大陆流落在外的蔷薇家族和郁金香家族存在,现在看来,这世界融合的过程应该早就已经开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像那中土神州、孔雀王朝一般在诺兰德大陆留下什么记录。”

思绪扩张,陈浮生忽然眉头一皱,想起了一个之前被他无意忽视的问题。

那就是那个地球,似乎正处于所谓的末法之时,元气衰竭,真法不存,可以说没有几个真正的修行者存在。

天地也有着寿命存在,以前他只是认为这个世界存在的时间太长,元气耗尽,现在却是不敢如此笃定。

“莫非这世界融合会导致元气的枯竭?”陈浮生脑中回想起看到的历史,拨开迷雾,将修行界情况与时间事件相对照,忍不住皱起眉头,似乎这新世界越是融合为一,元气就越是稀薄驳杂,不利于修行。等到成为一个地球村的时候,几乎就可以说是传承断绝。

这似乎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些世界元气,法则等等皆有不同,必然要有一个相互磨合,消耗本源的过程。

虽然这不是朝夕之间的变化,而是以百年甚至千年为单位,却也给他敲了一记警钟,如果真是如此,在元气显著衰落之前,如果他未能突破元神,破开这个世界飞升而去,怕是就要麻烦许多。

有轮回空间插手,这几个世界融合的速度定然远远超过自然演化,就是不知道这对于修士而言到底是福是祸。

第一百章

或许是因为炼化了轮回空间那道印记的关系,相比起其他重生者领下的任务,轮回空间给陈浮生分派的要宽松许多,只是让他尽心将那游戏头盔推广出去,虽然没有提到什么奖励,却也没有任何惩罚。

这本来就是他筹划的事情,有了轮回空间的肯定,陈浮生自然更是放开手脚大力施为,除去皇家学院的学生以及晨曦·兰彻斯特送来的人外,陈浮生更是主动运起神念从帝都中挑选出二三十名出身普通甚至堪称卑贱,实力更是不值一提,但却偏偏身怀气运,有着乱命的青少年,利用各种巧合,将这些头盔送到他们手中。

各大教会以及神圣同盟中那些古老家族各有手段,陈浮生自是避过,免得引起太大关注,但只是四个月时间不到,在皇家学院假期到来之际,他还是轻易借着游戏给那些“玩家”尽数种下魔种,并以“玩家”为节点,将信仰丝线编织成网笼罩了整个帝都。于是一夜之间,这些“玩家”骇然发现,不止是在那场游戏里面,即使是在现实世界中也可以同其他人相互交流沟通。

当然,参照地球上兴起的游戏、社交软件示例,无论是在游戏还是在这网中,陈浮生给这些“玩家”提供了虚假身份以及修改过的相貌,让他们言谈之间,更加没有后顾之忧。

正当他盘算着是在帝都进一步深入,还是顺着这影响力向外扩张时,久未露面的晨曦·兰彻斯特却来寻他了。

“这是什么意思?”陈浮生捏着这张请柬,似笑非笑看向晨曦·兰彻斯特,对方居然邀请他一同去参加将要在黯夜王庭举行的一场会议。

黯夜王庭,诺兰德大陆上三大人类帝国的另外一家,比起千年前立国的神圣同盟要历史悠久许多。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将黯夜王庭归为人类国家其实并不恰当。神圣同盟已经可以说是复杂无比,但比起高居北地,与兽人呼啸高原接壤的黯夜王庭就要平静安宁许多。

黯夜王庭中势力最大的是由长生种吸血鬼以及其他黑暗物种组成的黯夜议会,崇拜鲜血,杀戮,信奉的神灵也往往拥有着恐惧,阴谋这些神职,在诺兰德大陆上人人喊打的亡灵法师大半来源于此,同样大陆上的奴隶贸易,黯夜王庭也占据了一半以上。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这一次会议才被安排到了这里。

按照晨曦·兰彻斯特所说,这一次只要在诺兰德大陆上有一定势力的组织都会派出代表参与其中,目的就是要保证在对巫师世界开拓的过程中诺兰德大陆的各方势力彼此之间相互克制,不要挑起争端,无端将力量内耗,这也可以算是一种“攘外必先安内”吧,因为觉醒了真名之力,又在新航路探索上立下功劳,晨曦·兰彻斯特当仁不让地被确定为神圣同盟以及兰彻斯特家族的代表。

“再过些日子,珞琪妹妹应该也会被不死鸟家族安排出去,到时候我们可以一道同行,正好检验这第一批训练出来的骑士水平如何。”看着陈浮生,晨曦·兰彻斯特笑道:“大师你不是说过这游戏幻境是根据你的见识编织而成,经历越是丰富,里面的场景便越是真实,效果也就越好,有了眼下的经验,游戏里面应该不用太过操心,不如出去见识一下,这一次会议到最后一定有着神灵以圣者姿态出现,亲眼见到真神的机会可不是每一次都有。”

“见识一下也好。”看着任务面板在眼前浮现,初步结算上一个任务的同时,又一个“黯夜王庭”开始挂起,陈浮生点点头,旋即摇摇头道:“不过这个会议也不知是谁提出的想法。单凭黯夜王庭,恐怕未必能够组织起来这么多方势力,而且到最后即使定下了什么章程规矩,只怕实施起来也不会是一帆风顺,哪怕是魔法契约他们也有着无数的手段可以规避而不受到惩罚。”

“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他们了。”见陈浮生答应下来,晨曦·兰彻斯特透露出一件算不上多么隐秘的消息,“不是说到时候会有神灵化身出现吗,等到最后决定之后,他们会共同运用神力召唤出元素潮汐以及冥河,在其见证之下签订的契约便会结定为命运,即使是传说中的神上之神也无法抗拒,看来这一次诸神的决心很大,与巫师世界的战争不会轻易结束。”

“那些巫师手段奇诡,难以想象,他们应该也能收集到这些消息,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碰上一两个伪装的巫师?”

道基这一关宜静不宜动,只要把法力积蓄满盈,再将法诀中衍生出来的法术修炼纯熟就可以按部就班开始准备脱劫事宜,等待劫火内生,法力九转。

不过陈浮生因为炼化了轮回空间的那道印记缘故,三年两载间,道基怕是难以奠定成型,闭关静修也不会有多大进展,反不如见识一下这个世界最顶尖的那批可以搅动天下风云的人物,何况他也对精灵、矮人等非人智慧种族也是十分好奇。

而这个决定在珞琪过来之后就变得更加必要起来。

“你是说,那七十二柱魔神就被封印在黯夜王庭?”

抬起头,运转法力灌输进入掌心那枚多面骰子中,看着其上升起一层濛濛光泽,陈浮生吟吟一笑,随手将其抛还给珞琪·菲尼克斯。

“不错。”

小心翼翼地接过骰子,摸摸戴在手指上的古朴指环,珞琪重重点头,“本来按照我之前的推测,要等到我血脉之力再一次萌发,觉醒起源的时候才能够借助这枚先祖制作的魔法骰子指引方向,再通过这枚指环打开封印,但这一次众神圣降似乎带动了元素潮汐发生微妙变化,尤其是当初那名强大神灵下凡,导致这件神器的封印出现了一道缝隙,被我提前感应到。”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也就罢了,可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黯夜王庭可是不知会聚集多少强者,就连神灵都不止一位,虽然他们未必如我们一般继承有七十二柱魔神的血脉,但也有极大可能发现异常,要知道当年这件神器可是击杀吞噬了不止一名神灵的神力,神性。”越说下去,珞琪·菲尼克斯的脸色就越发难看,满是对计划被搅乱的烦躁,“而且您和晨曦·兰彻斯特殿下相熟,自然也清楚现在的局势,大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有这样一件强大神器在身,活下来的概率自然会大大提升,对它感兴趣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果然。”陈浮生脸色平静,实则早已运起鲲鹏慧眼放在了珞琪手上那枚指环之上,这指环看似寻常,没有剧烈的魔法灵光,但是他却能在上面感受到与自己之前得到的两件徽章类似,同样被一股层次极高的奇异能量包裹起来,神念很难探入其中,那是神力浸染过的气息。想来是那七十二柱魔神镇压炼化神灵之后,其神力自然而然地影响到了指环之上。

运转法力,将身上这件化为道服的洞天法器的躁动气息隔绝起来,陈浮生看向珞琪·菲尼克斯,转移话题道:“那位晨曦殿下本来是邀请你我二人与他一道同行,既然牵涉到了这件传说中的神器,和她在一起就太不方便,我这就回绝了他怎么样?”

“晨曦·兰彻斯特么?”眉头皱起,咀嚼这个名字两三遍,珞琪摇摇头,“黯夜王庭向来神秘危险,我们没有多少了解,这次引来的强者更是不计其数,暂时跟着他也有好处,等到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们再中途退出安心寻找七十二柱魔神便是。”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需要请你再出手一次。”珞琪挺直身子,紧紧盯着陈浮生,“以我目前的实力去取这七十二柱魔神太过危险,不说中途可能出现的其他人,就算我们这一次顺利找到了这件神器,打开封印,就算有着这枚信物指环,以我目前的实力也很难让那些曾经抗衡过神灵的强大魔神臣服认主,我想请你出手将之前铭刻在我体内,封禁血脉的魔法阵解开。”

“恐怕担心的不是外人,而是怕到时候压服不住我这个同伴吧?”陈浮生嘿然一笑,扫一眼珞琪·菲尼克斯,心中已经明白过来。

珞琪实力本来早就已经突破到了黄金位阶,只是因为觉醒血脉的缘故,当陈浮生在南特遇到她的时候才会重新跌落回白银位阶,有了这半年左右的时间,她早已将血脉稳定下来,再无任何隐患。

原本她是打算厚积薄发,借着陈浮生用北冥真水凝练成的细针将血脉之力淬炼提纯到觉醒起源的地步,不过众神圣降同样逼得她不得不提前自己计划。

七十二柱魔神对珞琪·菲尼克斯这类继承有其中魔神血脉的人有着大用,更是一件征伐难当的神器,可以御使强大魔神作战,虽说珞琪·菲尼克斯从一开始对陈浮生的说法只是想要借此纯化血脉,但如果说她对于这件强大神器没有其他想法也是绝不可能。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把七十二柱魔神现世的消息隐瞒下来,毕竟当初她告诉陈浮生这件事也不过是画了张饼,为了借助陈浮生体内弗加洛血脉帮助自己觉醒血脉,并没有希冀着这件神器真会出现,而且根本不需要觉醒三次血脉就能隐约感应到封印所在。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打消,毕竟就算有着指环作为信物,她获得七十二柱魔神认主签订契约的可能性还是称不上高,而陈浮生对于她觉醒血脉的作用却是早已得到证实,真实无虚。

用可以眼见的现实来换取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未必值得。而七十二柱魔神的强大则是决定了她最多只有一次尝试破开封印的机会,一旦失败,气息泄露出去,那些传奇甚至神灵化身都会被惊动,于是她开始考虑将陈浮生拉进来,借助力量,在珞琪看来,她所做的便是占据主动优势的地位。

毕竟她有着信物指环在手,在收取这件神器上天然有着优势,但她对于陈浮生还是不怎么放心。

毕竟在她看来,她们家族继承自不死鸟菲尼克斯,而陈浮生也是拥有着其中弗加洛的血脉,不得不提防一二。

不过如果她将体内的封印打开,实力足以抵达黄金阶的巅峰,再配合上菲尼克斯家族的几件装备,足以稳稳压制住陈浮生,结果就是显而易见。

只是珞琪·兰彻斯特的打算从一开始就有了不可扭转的偏差,陈浮生本来就习惯收敛气息,将轮回空间印记炼入道基之后,除去晨曦·兰彻斯特、德鲁斯、敖璃等寥寥几人之外,无人知晓他的实力又有如此增进,又有禹王鼎在手,就算他一个人直面这些圣者姿态,实力大降的神灵们而也有自信安然无事,更何况他已经将那信物指环的根源看得清清楚楚。

白泽精怪图的威力哪怕放在法宝之中都是极为强大,而流落在诺兰德大陆的这张残图显然要比在扶桑镇压金乌尸身的那一张完整强大,甚至可以诛杀神灵。

既然传说中执掌这件法宝的人尚未点燃神火,成就真神,陈浮生敢断定对方和他一般都是无意中得了机缘,而不是亲手祭炼出这件法宝的主人。

这人不是正统修士,不通祭炼法器的手法,并没有真正将这件法宝祭炼完全,只是别出心裁地制作出这样一枚指环作为媒介用来与其中封印的那些所谓魔神沟通,借助它们的力量,天然有着许多破绽可供利用,否则即使最后出手的是一名强大神灵,有着法宝护身,那人也不该如此轻易地形神俱灭。

等真正破开封印,陈浮生有着最少五成的把握将其降服,这对于一件无主法宝来说已经是十分难得。

第一百零一章

玛卡斯家族在与神圣同盟接壤的索玛郡中,势力不大不小,子爵的爵位不高不低,放在三大帝国中历史最为悠久,实力也最强大的黯夜王庭中更是显得黯淡无光,毫无出奇之处。唯一值得称道的或许就是他们在索玛郡中扎根的时间竟是出奇的悠久,久到他们即使一向深居简出,甚至没有给领地中治下的平民留下深刻印象,依旧是索玛郡中永远无法轻视的存在。

但假如某位纹章或者历史学家考究玛卡斯的家族谱系的话,或许会发现哪怕经过了数百年的繁衍生息,真正冠以玛卡斯这个姓氏的子弟后裔竟是出奇的稀少,和人们常识中中那些放纵欲望,甚至搞出真真假假不知多少名私生子的贵族形象截然不同。

同样如果有人活得足够长,并且有心的话,或许还会发现时间对于玛卡斯家族的成员似乎格外宠爱,无论男女,青春流逝的缓慢会让这些愚昧无知的平民明白,黯夜王庭为什么会在随时可能爆发冲突战争的索玛郡中安排看起来在政治与武力上都没有出众之处的玛卡斯家族。

玛卡斯家族是隐没在黑暗中操控着黯夜王庭不知多少年,而且终将继续下去的的十三个庞然大物伸出的触角之一。

是的,他们就是传说中啜吟鲜血来换取长生与力量的黑暗眷属,吸血鬼一族,天生拥有远超凡人的身体素质以及魔法亲和性。

只是血族的起点虽高,刚刚诞生就有不弱于正式骑士和魔法师的力量,更是拥有接近无尽的寿命,但是似乎是冥冥中命运的补偿定律,如果没有幸运到得以继承年长长辈代代传承的力量快速进阶,又不可能奢侈到将黄金乃至觉醒起源的强者血液作为日常食物的话,他们或者说它们,每前进一步,需要耗费的时间也是惊人的漫长,比起精灵、巨龙等其他长生种还要艰难许多,这是比起发展子嗣的困难而言,更加制约他们只能潜伏在黑暗里而不是发展成为像精灵、矮人一样堂堂正正的原因所在。

虽然距离初拥已经足足过了二十年的时间,但是按照血族的观点来看,莱克·玛卡斯依旧是再标准不过的新生儿,甚至都还不被允许离开家乡独自外出,更糟糕的在于虽然他后面还冠有妥芮朵这个常人不知晓的姓氏,代表着玛卡斯家族是源出一十三氏族的正统,但是分化出玛卡斯这一分支的先祖也不过只是一位并不强大的七代后裔,传到莱克家长这里,血脉就已经很是稀薄,而且他的家长也还没有大方到在初拥时反哺给他超过平均水准的力量。

事实上的妥芮朵一族本来就常常把几个世纪的时间浪费在对艺术创作的可笑尝试而不是挖掘血脉中的力量上面。近乎永恒的寿命只是给他们提供了更多享受的时间而已。

就好比现在。

莱克轻吟一口鲜红酒液,满意地放下水晶杯子,眼神迷醉地看着在靡靡魔法灯光中翩翩起舞的俊男美女,伴着柔和音乐节奏,手指不自觉敲击腰间装饰意义远远大于实用价值的精致长剑,这是玛卡斯家族每周必有的例行聚会,也是神秘的玛卡斯家族少有的同索玛郡中其他贵族相互交流的场合。

当然,从这聚会中发现那些充满激情与艺术天分的诗人,音乐家,画家作为家族的新血也是一项重要的目的。

想起家族中流露出来的某些风声,莱克暗自皱起眉头,这样的聚会似乎要暂时停办一段时间,虽然妥芮朵一族对于政治不怎么关心,但是索玛郡敏感的位置和悠长寿命还是让莱克不经意知道了许多东西。

最近一段时间,有太多超凡者从索玛郡经过,自然会惊动在索玛郡经营许久的玛卡斯家族,莱克自然知道这些人突然来到黯淡王庭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这规模与档次还是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之外,只是远远望去,都能给他带来难以承受的实质般压力。

一道无声呼啸骤然生起,其中蕴含的强烈能量压迫空气,生成层层叠叠肉眼可见的波纹,在这激荡扩散开去的涟漪下,莱克手中以及桌面上的酒杯,酒瓶接连爆开,化为一地碎片。

莱克挺身而起,募地瞪大双眼,久已停止跳动的心脏猛然扩张收缩,挤压奔涌的血脉扩张到全身各处,与这道呼啸形成共鸣,竟尔让莱克产生一种朝圣般的共鸣。

莱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玛卡斯家族那名只存在于家族传承谱系,从不露面,长年沉眠在血池中以求跨越那层屏障,一举突破到侯爵位阶的吸血鬼出手了。

想也不想地,莱克身子一缩,顺手抽出长剑,望着轰鸣声接连爆起的庄园某处,然而旋即挪开视线,闭上双眼,两道血线流淌开来,与苍白却俊美的面容搭配起来,有一种令人恐惧的妖冶之美。

睁开双眼,视力在血族带来的强大痊愈力下已经恢复如常。只是莱克还是忍不住心有余悸地呼出口气,虽然自从成为血族后,自己“活着”的事实早已不需要通过呼吸来证明。

按照实力位阶而言,吸血鬼伯爵大致与黄金位阶相对应,但天赋的强大以及岁月的洗礼却使得他们远要比寻常黄金阶来得强大,正统十三氏族出身尤其如此,哪怕玛卡斯家族出自并不擅长战斗的妥芮朵一族也是如此,更不必说据说这位玛卡斯伯爵可是在上一次千年血战这个血族中存活下来并顺利进阶的传奇人物。

可是在莱克眼中这样强大近乎无敌的存在在这个吸血鬼力量得到完美增幅的银月之夜在面对那不知存在何处的敌人却是如同被碾压一般。甚至莱克看得出来,对方并不急着将这位家长斩杀,而是如同猫捉耗子一般慢慢戏弄,一点一滴增加筹码。

玛卡斯家族要覆灭了。

这个念头一从脑中冒出就再也无法熄灭,看着旁边反应过来顾不得宾客惊愕眼神或者抽出细剑或者开始吟诵魔法的其他家族成员,莱克微不可察地调整步伐,向着旁边退出。

超凡者记忆力总是超出没有力量的平民许多,如果他没有记错,那附近应该有一条专门供奴从仆妇使用的通道,直接通往厨房,洗衣处,盥洗堂附近,只要离开这里,再跨过一道荆棘丛和用血液魔法打造而成的围墙,就可以成功隐遁到黑暗之中。

在加入玛卡斯家族之前,他是一名吟游诗人,这让他天然比其他家族成员更多几分保护性命的本能,而少了那些艺术家固有的天真幼稚。

而这是让他能够坚持到陈浮生一行人面前的关键所在。

“咦,这股力量……”

出了神圣同盟,陈浮生再一次召唤出了白虎嬴信,虽然诺兰德大陆有着不少天生可以御使元素之力的魔兽存在,远比那些开启灵智,得道成精的妖怪数目繁多,但是哪怕刻意收敛了体型,体长一丈有余的嬴信依旧称得上一头庞然大物,更不必说白底黑纹的毛皮远比其他同类要来得华美。

在陈浮生眼中则是看得更多,自从在倩女幽魂世界封正了黑山之后,陈浮生顺势也将嬴信派遣进入其中,用兵阵杀伐之气助其精进修为,她为虎作伥的天赋只有在这种情景下才能完全发挥出来,那具佛子转世的分身怀有普渡慈航掉落的舍利子也对她修行的金刚三昧转轮经有着印证之力。

短短几年下来,竟也孕育出不小威势,早已将得自海洋与风暴之神教会中元丹里面的力量彻底炼化,身后虚空更是影影绰绰形成一尊肉眼不可见的白虎法象,威武至极,看上去倒和罗兰家族提供的禹王图修炼到极致后练成的禹王真身有些仿佛,陈浮生知道她作为分身坐骑,在倩女幽魂世界里面征伐数年,自然而然在军中受到不低地崇拜,信仰愿力与金刚三昧转轮经修炼的佛门法力再与自身天赋结合而成,只是这门神通也是极难成就,目前连雏形都还没有真正形成。

匆忙挥出一片剑光,看着眼前面色如铁的雄壮男子,咽下一口猩红鲜血,化解因为格挡势大力沉的战锤而变得一片刺痛的双臂和胸腹,莱克身子一荡,借着这股冲击力与血族在速度上的天生优势勉强再次拉出一段不短距离。

只是一脸苦色的他却是没有任何喜意,甚至已经来不及升起悔意,谁能想到入侵者的精神力竟是如此的强大敏感,居然能够察觉出来有他这样一头小老鼠趁着夜色逃遁出来,更是派出了这么一个强大的武者追击自己。

如果不是和与伯爵家长对战的敌人一般,这人没有用尽全力,似乎打着活捉的想法,出手之时有些古怪,不够灵活,他根本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不过这也就到此为止了。

晨曦将至,银月就要落下,虽然吸血鬼不像那些愚昧农夫深信的传言一般在日光下无法露面,但确实只有在月夜之下他们的力量才能够完美发挥出来,在长达大半夜的追逐下,他体内的血液之力已经消耗大半,积累的细微暗伤也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地步,在耐力上,已经在玛卡斯家族养尊处优二十年的前吟游诗人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眼前这个锤炼肉身的武者。

“最多再来两次。”

看看天色,再次计算一下剩余体力和对手的速度,莱克阴沉想道,然后再次抬头,却是惊喜发现命运并未抛弃自己,而是送来了真正的转机。

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临时搭建的帐篷,最中间那顶最大帐篷的雪白穹顶和前方竖立的旗杆旗帜上刺绣着同样徽记——红白二色作底,蔷薇花瓣吐露金色光辉。

既然是吟游诗人出身,又在玛卡斯这个最崇尚艺术的妥芮朵分支中熏陶多年,对于纹章学,历史学自然不会陌生,一眼认出这是从蔷薇家族的徽记中衍生变化而来。

虽然蔷薇家族是神圣同盟的王族,而神圣同盟和黯夜王庭的关系决计算不上友好,但是眼下这批人马却是他能够存活下来的最大希望。

至于这些人有没有足够的实力,他反而一点儿都不担心,他们的目的自然和这些日子路过索玛郡的其他人没有两样。

有资格参加那个会议的队伍,至少都有着黄金阶强者随同,更何况他已经看到盘握在帐篷外围的那只华美魔兽。

因为天赋的缘故,吸血一族在探测他人实力强弱时也与其他魔法不同。

在莱克·玛卡斯·妥芮朵“看”来,这头虎类魔兽血气浓郁纯粹宛如浩瀚海洋,居然压迫得他这个血族喘不过气来,似乎不比那位伯爵大家长弱上多上。

而这,仅仅是一头魔兽而已。

逐渐放慢速度,然后在帐篷最外围三百步外猛然停下脚步,这是莱克根据魔兽实力推测的一个安全距离,抓住身后武者被自己暂时甩开的短暂时间,莱克开始整理狼狈不堪的仪表,有着这样一头强大魔兽的队伍不会发现不了自己,如果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就在可以活下来的命运转折点,被当做入侵的敌人随手处理掉就太过可惜了。

他的判断再一次被证实正确,几乎在他停下的同时,虎型魔兽突兀起身,背上光芒一闪,已经多出一道身影,虽然看不出气势强弱,就连莱克继承自血族的卓绝视力也无法发觉对方是从哪间帐篷里出来。

而在对方眼中亮起的灵光之下,莱克更是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被这个衣着打扮古怪,但却流露出一种别样异邦美感的年轻男子看得清清楚楚。

“你是……”感受到这个陌生人身上那股“生机勃勃”的死亡气息,陈浮生大感好奇,迅速从记忆中抽调出诺兰德大陆的相关信息一一对号入座,饶有兴致道:“嗯,吸血鬼?”

第一百零二章

眼睛抬起,陈浮生看向萨克背后大踏步奔来,面沉如水看不出丝毫表情的高大男子,微皱起眉头,心念一动,驱御着嬴信向前御风飞起,暗自念道:“傀儡还是……”

“大人,我们玛卡斯家族……”

莱克声音戛然而止,看着陈浮生信手一点,就有一道莹白丝线从指尖飞出,快速拉长,提锤男子恍若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危机一般,一声大喝,面上浮现道道黑色纹路,原本就已磅礴的气势再次猛然一涨,手中双锤忽然变得轻盈起来,刹那间挥出上百记,漫天锤影一发即收,在身前结成罗网,就要将这丝线凌空撕碎。

轻轻一绕,丝线陡然变得虚幻起来,好似从空气中消失一般,战锤力量用在空处,原本密不透风的锤网便自露出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虽然男子反应极快,双臂骤然粗大三分,斗气爆发开来,就要将这缝隙强行填补。

但对于陈浮生而言已然足够,轻轻一搭,丝线再次从空气中显化出来,缠绕在锤柄之上,顺势一拉,看似柔弱无比的丝线竟是出奇的坚韧,将那注入了雄厚斗气的黑铁战锤强行打乱招数。然后不待男子再次反应过来,飞速分裂为数十上百道,顺着铁锤向男子双臂延伸开去,不过片刻,便将男子包裹得严严实实,任男子拼命催动斗气,丝线包裹有如潮水一涨一缩,抖动出微妙涟漪,将这冲击力化为无形。

莱克心中一寒,没想到这个死死压住自己疲于奔命的强大武者在这男子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遍数在玛卡斯家族看到的典籍记录以及作吟游诗人时听到的或真或假传说,竟是根本无法分辨出这男子用得什么手段。

原本他看这人凌空而来,以为这男子是一个契约了魔宠的魔法师,或者对方是神圣同盟与黯夜王庭中都极为少见的德鲁伊,那虎型魔兽是他的动物伙伴。

可是这丝线又是什么来历?!

血族天然就有不低的魔法感知,虽然未必能够成为魔法师,但是莱克却敢肯定上面并没有什么元素之力,反而是和斗气一类的生命能量。

莱克眼睛瞪大,心中一寒,看着丝线末端再次虚幻,然后扎入头部位置,不时爆起的斗气根本没有任何阻挡作用。

丝线缓缓拉出,包裹重新收敛为一道,没有去理会轰然倒地的雄壮男子,陈浮生看着丝线末端捆缚的那团不断变幻形态的黑色气团,眉毛微微皱起。

刚才他就感觉男子身上神念波动有异,虽然生机强大,但却不似活人,反而有些类似傀儡道兵一类的存在,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东西再作怪。

屈指一弹,一道漆黑水流将气团包住,陈浮生正要催动法力,将这东西毁去,就听一声清鸣,从体内飞出一道光华,在气团前停下动作。

陈浮生微微一愣,看着这头晶莹小虫,自然而然停下手中动作。

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当日大雪山斗剑,他遇上了以五头仙品蛊王合于五行,练就上古神通五色神光的南方魔教圣姑,对方乃是魔教教主叶长生独女,家学渊源,感应到了陈浮生身上未曾祛除干净的大自在天子法气息,因为这门法诀干系到她证道根基,灵机一动下,她借口赔礼,赠送给陈浮生一只蛊虫。

虽然陈浮生收下这蛊虫之后,便在洞天法器中将这蛊虫用法力绞灭,以免留下什么后患,但没想到这名为一线牵的蛊虫乃是由天蚕、金蝉两种上古异虫血裔杂交所得,在南方魔教三百六十种蛊虫中位列绝品,极为罕见,更难得之处在于金蝉脱壳,蚕蛹化蝶,这一线牵蛊虫必须死过一场才能真正孕育诞生,一旦成形,便有着隐没无形,若生若死的玄妙神通,便连洞天法器也不能完全隔绝气息感应,陈浮生甚至无法将其从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中将其寻出,在与风万里对峙之时,被那苗女阿蛮缀了上来。

不过后来陈浮生落入天欲尊者手中,在那九劫连环的生死棋局中不但丹成一品,同时还将这蛊虫成功逼出,这蛊虫在其中也是洗练了一身气息,居然与苗女阿蛮就此断了气机神魂的感应。

即是如此,陈浮生自然也没有将其毁去的必要,再加上他也对这蛊虫两心通感,千里一线的神通分外好奇,觉得与魔教的魔种之法有着互相借鉴印证之处。

只是这蛊虫继承了两种上古异虫血脉,距离仙品也不过一线之差,天性凶厉,难以驯服,陈浮生对于炼蛊之术更是一无所知。他手下那个钟志出身的钟家倒是和南方魔教有着千丝万缕关系,只是毕竟是以养尸术传家,在蛊术上的造诣甚是粗浅。

一直到陈浮生跨界而来,两界元气迥异,就连他也受到了压制,这一线牵虽是异种,又有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的护佑,却还是受创不轻,陈浮生便借机凝练一粒魔种打入其中,彻底炼化。

只是虽然有着陈浮生法力蕴养,这蛊虫依旧尚未将养过来,平日里只是继续沉眠休养生息,没想到今天会被吸引出来。

双翅一振,一线牵蛊虫陡然涨大三倍有余,昂首一吞,便将那黑色气团整个纳入腹中,然后身形再次缩小,恢复如初,拍打翅膀,继续潜入陈浮生丹田之中,汲取北冥真水中的生机之力。

索玛郡郊外,往日奢华的庄园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下转眼间变得破烂不堪,遍地失衡。

七八名相貌各异,但都穿着白衣的男女围成一圈,看着中间那名中年男子施法将一方散溢着鲜血气息的血池凝练成为一块拳头大小的血红晶石。

这些人站在这里,自然不会是没有力量的凡人,看得清清楚楚,在晶石的最中间,是一个老者形象,虽然身上伤痕累累,但是强大的威严气息似乎却还是透着晶石释放出来,压迫的这些人说不话来。

谁能想到,一名十三氏族的血族伯爵,居然会如此轻易地被人擒拿了下来,全无招架之力,就连自尽都做不到。

“咳……”

中年男子轻咳一声,神色中满是意外,看向某处,“原来这诺兰德大陆也有如此精妙的法术,本来我还以为他们都还停留在如同魔兽一般凭借本能操控元素之力的原始阶段呢,看来一个世界数万年的底蕴哪怕没有走向正确的道路,确实也有着不凡之处。”

“导师……”

一名面目阴鸷,看上去就和和蔼善良扯不上关系的老者说出这个对他而言,早已十分生硬的词语,小声询问道:“那是……”

“没什么。”

反手将晶石收起,服下一管水晶包裹的药剂缓解灵魂受到的小小痛苦,中年男子似乎并不介意这样说会使得自己在这些刚刚收取的弟子心目中的强大印象动摇,侃侃而谈,“是我放出去追逐那几只小老鼠的3号被人灭杀了,最近有不少强者从索玛郡经过,这一点算不上多么奇怪。不过那人居然连我在3号身上设置的巫法都能发觉破除,就有些难得了。”

“那一定是教会里面的牧师。”仿佛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过往,阴鸷老者声音中满是痛恨厌恶,“导师您的巫术同时作用于肉身与灵魂两个层面,就连我们这些亡灵法师对于灵魂的研究都只是停留在表层阶段,只有那些玩弄凡人灵魂的牧师才有这样的感知能力。”

这句话说出,仿佛在平静湖面投入了巨石一般,其他几人同时咬牙切齿起来。

和老者一样,他们都是亡灵法师,各个都有着至少白银阶的实力,如果将炼制的亡灵生物全部放出,放手一搏,就连黄金阶强者也能暂时抗衡一二。只是因为在诺兰德大陆被教会逼得混不下去,这才在那无数超出想象之外的神奇巫术诱惑之下,投入这个四阶巫师门下,打算去那个所谓的巫师世界重新开辟一番天地。

虽说诺兰德大陆上亡灵法师的名声烂掉了大街上,但一般而言,其他的魔法师哪怕不喜,但大多敬而远之,甚至如果不是掀起太大的乱子,就连那些贵族和国家也不会对他们太过打击,而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毕竟是拥有超凡力量的魔法师,和一无所有的贫民农夫比起来自然更加重要。

但是任何教会无不把扩张信仰作为根本,平民虽然没有多少财富力量,但是却是信仰愿力的最重要组成,更不必说亡灵法师的研究方向在某种意义上算是触及了专属于神灵的禁忌领域,因而哪怕是寥寥几个喜欢通过瘟疫,亡灵等释放恐惧的恶神教会,对于管辖之外的亡灵法师打击起来也是不遗余力。

中年男子嘿然一笑,他知道这些法师是自觉将要离开这个世界,有恃无恐,想要鼓动他这个新导师在这里闹出些乱子来。

“看来他们想法还没转变过来,距离一名真正的巫师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中年巫师悠然想道,双手下压,环顾四周,一道简单巫法释放出去,亡灵法师们便发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本来我这次的任务就是带领你们这些在死灵系巫法上有着天赋和造诣的魔法师们前往巫师世界,只是因为那些神灵统一从万神殿掉落下来,又计划在这黯夜王庭聚会缔结盟约,议会才会临时派遣我收集情报。”

“我这次出手,只是因为吸血鬼这种生物在巫师世界没有存在,而他们的状态似死似生,可以通过鲜血获得力量与悠长寿命,对于我们死灵系尤其是我的某些研究课题有着很重要的作用,这一次的风波闹得已经不小,会吸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对我们下一步其实有不少阻碍,我是不会再次贸然出手对上这些教会牧师的。”

看着这些亡灵法师脸上表情,中年巫师再次一笑,道:“不过接下来我们和诺兰德大陆的战争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结束的,等到你们结束培训,成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巫师后,除去在后方继续研究外,还可以主动申请加入到对诺兰德的作战中来,我相信那时候有不少神灵应该已经陨落,那些牧师祭司到时候脆弱的可以轻易擒拿,那可都是最好的实验材料,要知道我们死灵系如今最热门的课题中,就有一个是关于肉体和灵魂在神力长期辐射下造成的定向形变异。”

莱克不自觉地将视线转头看向倒地不起的男子,巫师动用的手法奇异,这人并未死去,里面的属于武者的雄厚精血对于受了不浅伤势的莱克而言是一份不小的诱惑。

只是陈浮生弹指间将这么一个强大武者镇压降服的战绩摆在眼前,他不敢有任何动作。

陈浮生皱起眉头,莱克的想法自然逃不过他的眼去,随手一弹,一道金色火苗落在这个神魂残缺不全的男子身上,炽热高温轻易将身体连带着那对黑铁打造的战锤化为灰烬。

莱克连连后退,看向陈浮生的眼睛中已经不单单是对于强者的敬畏,而是无比恐惧,血族是月之眷属,在黑夜银月之下实力倍增。

然而这丛火苗给他的感觉却是天然克制他这一类存在,虽然距离还远,但灵魂却是传来烧灼一空的剧痛。

满意看着莱克眼神,陈浮生信手一挥,从指尖逼出一滴精血,弹向莱克面前,“虽然是头吸血鬼,但看你样子应该也是黯夜王庭的贵族,吞了这滴血调养伤势,整理一下,然后我带你去见我们使团的真正代表——晨曦·兰彻斯特殿下,让我们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头傀儡到底为什么要追杀你。”

作为神圣同盟目前序位第一的继承人,晨曦·兰彻斯特到黯夜王庭自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参加那项会议,同时还带领了一支使团作为外交而来。

第一百零三章

“唔,你是说玛卡斯一族是妥芮朵的分支?”

晨曦·兰彻斯特眼睛一亮,看着莱克的眼神就多了几分重视,在出发之前,她自然做了相应功课,对于实质掌控了黯夜王庭的一十三家氏族有所了解,没想到一出神圣同盟就见到了一个自称妥芮朵出身的吸血鬼,而且玛卡斯家族居然被一股神秘势力突然清扫一空,说不定她可以借助这做些什么。

“嗯……”

点点头,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的莱克眼神飘忽,扭动身子,不自觉避开晨曦·兰彻斯特的视线。

晨曦·兰彻斯特觉醒起源的时间毕竟太短,对于力量的微妙掌控还不能达到尽善尽美的地步,而她觉醒的晨曦真名隐约之间天然对于血族的力量有着克制,让莱克说不出的压迫。

陈浮生吟吟一笑,任由晨曦·兰彻斯特放出气势询问这头吸血鬼,内心则是思量开来。

这一十三氏族虽然根本上都是通过吸取血液中的力量进阶强大,但不知多少年下来,运用能力的手段各有不同。

这妥芮朵一族虽然实力不强,但因为大多是由艺术家转化而来,极为擅长通过音乐、画作等感染影响他人精神心境。陈浮生目前的身份还是一个吟游诗人,自然对于这种手段有些兴趣。

不过这还不是他出手救下这头吸血鬼的原因所在,真正让他更加好奇的在于出手灭亡了玛卡斯家族的这方势力。

“一线牵灵蛊将那傀儡体内的气机吞食的时候,那颗水晶球似乎有一些变化,莫非……”

心念一动,与晨曦·兰彻斯特随意闲聊几句之后,陈浮生便自告辞离去,运转法力填充窍穴,挪动筋骨皮肉,噼啪声音接连响起,转瞬间已经变换了外貌,身上道服翻折拉伸,变换成一件宽大黑色斗篷。

放出神念探查一下自己目前外表,陈浮生满意点点头,将那沉眠的一线牵蛊虫投入道基之中,暗暗运转生死棋法,抽丝剥茧,寻着气机间的相互感应向着一个方向飞遁而去。

“也是难为他们了,只是路过,居然都能找到这么一处所在。”

看着眼前林立的墓碑,陈浮生摇摇头,这片公用墓地也不知延续了多少年,死气,阴气浸染其中,性质早已改变,那些亡灵法师的法术在这里发挥出来可以凭空增长至少三分威力,更不必说到了必要关头,他们还可以将这坟墓中的尸骸唤醒,发挥人海战术,虽说单个没有什么威力,但是密密麻麻地涌上来,还是能给人不少心理压力,更可以给他们争取足够长的时间。

“我明明已经把气息放出,却还是没人现身,看来还是要先显露一下才是。”

轻轻一笑,陈浮生散去身边汇聚的风云,按落遁光,信手一招,就有一具额贴黄绢符咒,镌刻无数细若蚊须符篆的长钉锁住命门窍穴,周身被鲜红丝线紧紧束缚的高大尸体落在陈浮生身侧。

只是这一次的铜甲尸王比起之前又自不同,这铜甲尸虽有尸王之名,但生前却是真正的修道之士,虽然神异,但是总是缺少了些凶厉之气,然而和嬴信一般,它也跟随着加入到了倩女幽魂世界的征战杀伐之中,身上天生的灵纹在龙气、军气下再生变化,威煞之意倍增。

屈指一弹,绢布无火自燃,化为片片飞灰,失了一处禁制,铜甲尸王昂首大吼,口中探出寸许獠牙,锁龙钉逐一弹出,只是在他背后虚空,又有数股肉眼不可见的纤细丝线补上了三千红尘丝节节断裂开来后的空位。

缓缓蹲下,左手没入地表,铜甲尸王右手握拳,高高举起,带起一圈厚重土黄光圈,向下狠狠砸下。

以铜甲尸为心,大地转眼裂开十数道巨大沟壑,向着公墓中死气最重的几处节点延伸开去。

“这具尸体不错,如果没有好的材料,就算是我也很难制作出来。”

一道法力没有奏效,而是诡异平静下来,与此同时,一道身影浮上高空,没有理会被铜甲尸王逼出的其他人,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陈浮生,“看来我手下那具失落的黑骑士就是遇到了你,你来找我莫非是想要为那个肮脏的吸血鬼家族报仇不成,那样的话,只靠这具实力堪比三阶巫师的尸体可是远远不够啊!”

“怎么可能。”陈浮生哑然失笑,对着中年巫师,抛出一物,“阁下可否认识黑月沼泽的贝林塔法师?我在神圣同盟没有找到阁下,贝林塔法师意外死在了一队佣兵手中,原本以为阁下已经返回了那个世界,正想着趁这次机会来黯夜王庭收集些素材,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阁下,果然是命运指引我们要遇见。”

放出一道巫法,将水晶球定在空中,放出精神力扫描确定是出自自己之手后,中年巫师表情缓和下来,双眼放出淡淡灵光将那铜甲尸里外扫描,满脸可惜道:“贝林塔法师,我记得他,那头骨龙可是十分罕见,如果好好培养,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不过你这具尸体也算不错,生前应该至少是黄金位阶的土系魔法师,而且在武技上面也有着不低于正规骑士的造诣。”

其实中年巫师的讶异远比面上表现出来的为甚。

他来诺兰德大陆已经不短时间,对于这里的魔法发展水平了解不低。

陈浮生既然能够御使这头看上去就十分强大的尸体,定然是亡灵法师无疑,只是奇怪地,他身上却没有亡灵法师惯常的那种死气阴气,反而涌动着淡淡生机,在这片墓地中好像明灯一般格外显眼,看样子却是和他这个巫师世界死灵学院培养出来的正统巫师有些仿佛。

“难道诺兰德大陆上也有天才摸索出来了死灵法术的正确道路不成?”

中年巫师这样想到,在诺兰德大陆上,亡灵法师虽然实力大多比起同阶魔法师要高出一些,但是因为所学太过偏颇,进阶难度却不知比那些亲和元素的同伴要高出多少。

甚至可以说每一个亡灵法师身后都矗立着一座尸山骨海。

更麻烦之处在于他们原有的观念已经十分牢固,就算送入巫师世界学习死灵系巫术,也未必能够打破原有的认知体系,真正融入巫师之中。

“而且他的这具尸体也十分不一般。”再次看一眼铜甲尸王,中年巫师暗道。

诺兰德大陆的亡灵魔法总共不过三大分支,其中陈浮生在黑月沼泽见识过的那头骨龙即属于骷髅学范畴,相对容易,最为关键的即是重新唤醒意志,点燃精神火种。

幽魂学则是最为神秘高妙,能够在这方面有所建树的大多体质非凡,天生可以通幽入冥。

而炼尸则是最全面最复杂的一项,要求亡灵法师除去足够的魔法水平外海必须对于身体组织器官机能联系等知识有着全面了解,甚至还需要精通炼金魔药等才能对尸体进行维护保养。

事实上巫师世界许多年前的巫术水平和目前诺兰德大陆的魔法现状基本一致,而死灵系这一支便是以亡灵魔法中的炼尸为根基从死人发展到活人领域,进而糅合了魔药学等其他领域形成。

因为有着罗伯特·李的记忆,以及蔷薇曙光收集的资料,陈浮生表露出来的气息波动基本稳定在一般的三级巫师左右,施法者每隔一级,实力有如天地之别,再加上巫师世界知识体系对诺兰德大陆的全方位碾压。中年巫师本来应该一眼就能看穿铜甲尸王的底细,可是祭炼铜甲尸王所用的手法却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让他这个四级巫师也觉得有许多可供借鉴参考之处,这说明陈浮生在这方面的研究对于整个死灵系也有着完善的作用。

在这种情况下,基本走在正确道路上的陈浮生就显得十分难得,只要稍一接触新鲜知识,将知识系统重新架构完成,就可以快速调整过来,甚至快速进阶,最起码不会比这个中年巫师弱上多少。

想到这些,中年巫师态度再次一变,换用一种平等语气道:“诺兰德大陆的人眼光太过狭隘,大大阻止了学术的发展创新,像阁下这样的人才理应有着更加光明的前途才对,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加入我所在的生命医学会,我们医学会汇聚了巫师世界最出色的死灵巫师们,在血脉、药剂、手术等方面的研究成果都是最为先进,甚至在我被派到诺兰德大陆之前,我们会长已经向议会发出申请,正式将死灵系更名为生命研究系,以阁下的天赋与知识,一定会受到学会的重视,无论是实验材料还是助手,都不必自己费心寻找培养,只需要提出申请就可以全心投入研究工作当中,身为三级会员的我每年都有一个向学会推荐的名额。”

“生命研究会么?”

陈浮生眉头一挑,蔷薇曙光虽然没有收集到这个组织的相关情报,但他在罗伯特·李的记忆中却是翻看过这个名字,不过据罗伯特·李所知,这个组织不过崭露头角,底蕴势力远远没有到达眼前这个巫师宣扬的程度。

如果不是眼前这人故意夸大,只怕和倩女幽魂世界一般,他所在的世界与巫师世界的时间流速怕也有所差异。

不知道陈浮生所想,中年巫师见他陷入沉思,以为他已然意动,再次加上一把火道:“这次议过程中,议会几位大人会根据我传过去的坐标临时开辟一条空间通道降临在黯夜王庭之中,其中出手的人就包括我们学会的副会长生命之光王座,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加入进来,到时候可以直接跟随几位大人前往巫师世界比起其他系的那些巫师来可要方便许多。”

陈浮生知道,凡是有资格在称号中加上“王座”二字的巫师都有着练气顶峰的实力,更何况虚空挪移,跨界传送已经是元神级数才有的本事,就算这巫法在这方面有着专长,诺兰德大陆与巫师世界的虚空屏障也已经十分脆弱,哪怕是见识了轮回空间的神通伟力,这种手段依旧称得上一句高妙,以他眼下的修为,他还是尽量不要方面对上这些人物为妙,更何况那时候的王庭早已是风暴的最中心,汇聚了诺兰德大陆最巅峰的强者。

而且,中年巫师的话还泄露了其他的信息给他。

巫师分为八系,至于各类组织怕是有成千上百之多,眼前这个中年巫师也不过是出身势力较大的一支,诺兰德大陆中还有着其他巫师肩负着和他一样收罗魔法师和情报的任务。

只是在诺兰德大陆,魔法师是当之无愧的贵族,除去亡灵法师这种名声差到一定地步,屡遭打压的存在外,没有多少人愿意背负着叛徒的身份背井离乡,前往巫师世界。

其他巫师的成绩自然远不如这人卓越,但是可以想象,除去跟着这人在王庭会议上通过空间通道群体传送外,一定还有着其他返回巫师世界的方法。

甚至陈浮生大致猜得出来,应该是驾船走无边海这一条路线,就像晨曦·兰彻斯特所做的一样。

“如果前往巫师世界,下次返回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时候,或许就是永远,在离开之前,有些事情我一定要亲自动手处理干净。”陈浮生一面说着,身上配合地释放出坚定、仇恨的意境,道:“这件事情很是危险,更不知道要花费多长时间,恐怕我是没有这个机会同阁下一道了。”

“这样么……”中年巫师理解点点头,每个亡灵法师在诺兰德大陆都有一群仇敌,陈浮生这个理由说出并不让人意外,虽然有些好奇,但陈浮生既然表示不假人手,自然也不会把这牵涉自身隐私的事情告知,沉吟片刻,中年巫师抬起手,不是魔杖而是摸出一柄锋利短刀隔空虚点,带起一道道元素意念波动打入水晶球中,“那我给你留下一件信物,只要在银月第三次黯淡之前拿着他到达无边海岸的赤水港,自然会有人负责接应你前往巫师世界的一切事宜。”

“银月第三次黯淡?这是什么意思?”袖手收起水晶球,神念探入其中,发现除了多出一个标记外再无其他作用,陈浮生下意识看天,有些不理解这中年巫师话里的意思。

在诺兰德大陆,每一颗星辰都对应着一位神灵,银月自然也不例外,这个巫师说银月会黯淡下来,莫非意思是指那位圣降凡间的银月女神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成。

第一百零四章

“如果真是那样,恐怕银月之神就将是这次第一个陨落的神灵,没想到居然不是死在其他神灵手上而是被巫师盯上,看来巫师们对诺兰德大陆也是十分了解啊。”

对于诺兰德大陆,陈浮生再不是刚刚到来时那样一无所知,他知道这位银月之神出现在诺兰德大陆上的时间十分靠前,甚至还要早在陈浮生十分熟悉的海洋与风暴神后,神力也是强大至极,仅次于寥寥几人。

但这位神灵的运道却是不怎么样,在上一次的众神之战中不幸陨落,虽然又再次复苏,收拢神格,重新登临神位,但是神力却是降低到了弱等,至今没有恢复过来。

可以说对于那些研究欲望强烈的巫师们而言,整个诺兰德大陆没有比她这样一个从消亡中再次诞生的神灵更加合适的研究素材。

最完美之处在于,捕捉她消耗的成本也远比其他强大神灵来得划算。

“不过这位神灵虽然目前神力算不上太强,但从上古至今,底蕴暂时应该不会一下子败光,而且和势力仅仅能够影响沿海一带的风暴神后不同,她的信众可论遍及整个大陆,不单单是精灵,人类,就连兽人也不例外,一十三家吸血鬼中更是有好几支自称是月之眷属,巫师们想要在黯夜王庭里面对付这个银月之神,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罢!”

一面考虑这些,陈浮生一面则是运转生死棋法开始推演如果银月之神出现什么意外,诺兰德大陆的局势演化,只是稍一运行,陈浮生便自摇头。

以他目前的修为,推算如今圣者形态的银月之神倒也勉强,只是他得到的消息还是太少,而这带起的连锁反应牵连又太过巨大,难以为继。

他手中也不是没有可以推动这盘棋局继续演化的力量,道基之中,那两股从徽章中提炼出来原本沉寂不动的神性神力在感应到银月之神的神名之时,却是忽然活跃起来,想要主动投入其中。

只是这两股神性太过罕见,又与自身道基结合,陈浮生不想为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身外之事白白浪费,主动封了棋局。

“晨曦殿下怎么又把你送回到了我这里?”恢复原貌的陈浮生呵呵一笑,看着在身前站立许久的莱克·玛卡斯道:“他应该还有些事情安排给你做才对。”

“殿下他听到我说在成为一名血族之前是一名吟游诗人,在转化之后也没有放弃这方面的兴趣后就告诉我说您是一名已经觉醒起源的吟游诗人。”在陈浮生面前,提到晨曦·兰彻斯特的莱克没有一点儿作为血族长生种的骄傲,谦卑说道:“晨曦殿下虽然身份尊贵,实力强大,但是血族大多性格异于他人,未必真正尊重他。阁下这样在艺术有着非凡造诣的强者却是妥芮朵一族永久的贵宾。”

一面说着,莱克一面偷偷用打量陈浮生,那滴精血的效力之大还在陈浮生预料之上,不但将他充满暗伤的身体完全恢复过来,甚至他能感觉到体内有着新的力量正在萌发出来,一旦让他将其中包含的能量彻底炼化,说不定就能突破屏障,晋升子爵。

以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来看,陈浮生的实力稳稳划归在觉醒起源的范畴当中,面对这种等阶人物的精血,一点一滴都值得一十三家氏族当中的公爵甚至亲王小心品尝,如果不是只有一滴,这蕴含了游天鲲鹏一丝血脉的精血甚至足以将莱克·玛卡斯的力量强行扭转到其他方向上去。

“你之前说过妥芮朵一族曾经将艺术创作融入血族天赋之中,其他一十二家应该也有类似的研究吧?”

“也不是全部。”莱克沉吟半响,小心解释道:“根据血族传说,最初的吸血鬼是因为人类畏惧死亡,在恶魔的诱惑下学会了从鲜血中汲取力量,获得长生。据说在妥芮朵一族亲王沉眠的所在有着一卷手稿,名为《恶魔之章》,便是是我们这一支的真祖为纪念这一事件而创,威力之强,足以同半神抗衡,只可惜非得是凭借音律跨入进阶传奇的人物才能演奏出来。其实像我们这样做,在血族当中被很多同伴认为是不务正业,浪费时间,有好几支固守传统,不肯改变。”

说到这里,莱克声音古怪起来,有些不屑,又有些畏惧,一脸复杂道:“其实真正在这方面做出成就的要属于辛摩尔一族,这是相对最年轻的一个氏族,由人类魔法师利用炼金术以及一位血族长老的血液主动将自身转化而来,他们本来就是魔法师,转化为血族也只是为了追求长生以及更加强大的力量,和那些传说中转化成巫妖的亡灵法师其实没有多少分别,在成为血族之后他们原本的魔法等阶虽然降低不少,但很快就研究出了许多基于鲜血的黑魔法,实力增长很快。”

“《恶魔之章》,辛摩尔氏族……”陈浮生点点头,若有所思,然后再次看向莱克·玛卡斯,笑问道:“我听说吸血鬼转化的仪式称为初拥,你有没有发展过后裔?”

“这怎么可能?!”莱克摇摇头,道:“我转化成为血族也才不过二十年,还属于不能离开家族独自外出,家族长老怎么会允许一个新生儿发展后裔,而且我们血族之所以能够黯夜王庭中安然存在如此之久,除去血族实力强大,和其他大家族关系密切外,也是因为诸位亲王一同与人类代表缔结过契约,不过总有些叛逆的同伴喜欢钻新月盟约和血族六戒的空子,一十三氏族并没有全部签订契约,那些契约之外的血族是根本不会在乎这些的,如果不是因为初拥最关键的反哺多多少少需要花费一点本源力量的话,恐怕黯夜王庭早就已经被最低阶的吸血鬼所填满。”

“转化之前就生活了二十多年,转化后又存在了二十年,而这居然还只是一个无法离开家族羽翼的新生儿,怪不得那些魔法师会试图用魔法强行转化为吸血鬼,根本不需要辛苦修炼就能轻松拥有如此悠长的寿命,力量也会随之自然增长,这诱惑确实不少。”

“也许有一天,你能够在十三氏族之外重新开辟一支就像那些黑魔法师做到的一样呢?”将莱克·玛卡斯话中的信息归纳整理,陈浮生嘿然一笑,抛出诱饵道:“反哺虽然会耗费血族一定的力量,但我觉得未尝不能反过来从后裔身上将力量重新收割回来,我曾在一本书籍上看过一段记载,大抵上是一位邪神把力量的种子播入信徒的体内,用他们的身体作为促进种子萌发成长的温床,然后在果实成熟的时候再次收割回来,我觉得未尝不能借鉴在初拥过程中。而且根据推测,不将种子收回所能获得的收益还要更大几分,这甚至可以随同血脉一同流传下去,被下一代重新激发,那些传奇职业者可以借助种子收集信仰愿力,这种基于血脉传递来的信仰可要比其他坚定许多。”

莱克不过是个低阶吸血鬼,意志也远远称不上多么坚定,哪里抗衡得了陈浮生运起舌识之力描绘的美景,心境随着陈浮生话语跌宕起伏,双眼亮起,复又暗淡下来,“哪有那么容易,就我目前而言,哪怕不反馈给他们相应的力量,单单改换体质。每次初拥都至少需要两三年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那是之前。”陈浮生沉声说道,信手抛给莱克一顶游戏头盔:“你真正需要练习的还是战斗技艺和心态,追逐你的那具傀儡其实并不比你强大多少,而且神智有限,如果你经验足够,哪怕没有我,也可以将其反杀,这件魔法装备会引导你的灵魂进入一个和真实无异的幻境之中,在那里你可以尽情磨炼自己的技艺,不用担心伤亡,只需要睡上一觉就能尽数恢复过来。”

当然,陈浮生没有告诉他,他在其中的一切行为都会被那游戏中枢的灵镜封印的伯奇鸟这只器灵记录下来,然后被生死棋法整理为数据,完善这个目前还很简陋的游戏,或许血族成为除去游戏中人类之外可供选择的第二种族或者职业是一个不错选择。

如果陈浮生没有记错的话,在轮回空间挑选契约者的那个世界,因为诸多文学,游戏,影视作品的渲染美化,吸血鬼这一嗜血种族在人类中的印象居然出人意料地不是被厌恶恐惧排斥,而且有着不少崇拜信仰追求者,这也是为什么轮回空间中选择吸血鬼作为血脉强化的契约者数目如此之多的一个原因所在。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在陈浮生眼中的低阶炮灰类血脉确实有着独到之处,堪称物美价廉。

这些日子下来,叶棠梨几人已经逐步在现实世界里小规模发出去了一批游戏头盔,不过那些没有吃过苦头,虽然惊讶这游戏堪比真实的体验效果,但就算把秘笈放在面前,让他们像倩女幽魂世界里面和诺兰德大陆里的人一样努力修行也是绝无可能实现,更不必说获得什么超人的能力。

而没有这些,他们受到的震撼与内心的期望就达不到陈浮生计划的水平。

陈浮生也不会在这些人身上浪费魔种,不过眼下多了莱克这只吸血鬼就方便许多。

至于莱克所谓的反哺一次就要修养许久的说法,陈浮生有着无数种方法可以轻易解决。

不过思考片刻,他却是抛给了莱克一本从钟志那里的功法。

诺兰德大陆的血族改换体质之后,人类的精神冥想,斗气修行法门都不怎么适用,除去吞食高质量鲜血后,就只有靠着时间慢慢积累力量,这也是制约他们无法成为主要种族的重要因素。

不过钟家法诀别出一格,其中淬体之法就是仿照炼尸祭练法门,气机交合,锤炼肉身。

这功法就是陈浮生结合了钟家炼尸法和淬体术增删修改而成。

炼尸术的最高成就即是由阴转阳,由死返生,成就不入五行,超脱生死阴阳的尸神大道。

陈浮生想要看看这似死非生,却又偏偏保留灵智情感,与生人无异的吸血鬼修炼这法门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

这一点,虽然手段截然相反,但是他和灭了玛卡斯一族的中年巫师目的一致。

当然照例,在莱克·玛卡斯体内他已经种下魔种,一来可以最精准掌握对方体内的微妙变化,修炼出现岔子时可以第一时间插手阻止。

同样,无论对方将来发展出多少后裔,境界提升多么飞快,从源头上已经被陈浮生截断的他哪怕有心作乱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今天我一定要争取完成转职。”

锁好门窗,关掉通讯设备,熟门熟路地在门前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周泰小心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密封盒子,取出头盔戴上。

无论从某种意义上说,周泰都是一个标准的富二代,含着金汤匙出生,属于那种天生的阶级敌人。

衣食无忧的他早早拥有了别人努力一辈子也难以获得的全部,也没有什么奋斗打拼的欲望,但让他和某些被人诟病的同类一样整日把时间浪费在吃喝玩乐,挥霍钱财上从本心难以接受,早早地有了这个世界无趣的念头想法。

这一切在一个朋友推荐给他这个据说从最前沿实验室研究出来的拟真头盔后完全改变。

只可惜按照操作手册上面的手法,这对于精神和身体的负担很大,以他检测到的身体素质,每天最多不过能够上线一个小时,即使游戏时间是现实时间的三倍还是让他有着远远不够用的手法。自然而然地,升级的速度也是格外缓慢。

不过,大概是身体已经逐渐适应了这个游戏的缘故,他比起最开始坚持的时间多出了十几分钟,虽然看起来不多,但是增长速度却没有放慢,而是逐渐稳定在了一个幅度上。

这让他忍不住生出一种荒谬错觉:莫非这个游戏还能提升人的身体机能不成?

第一百零五章

“嗯,这是什么……”

和以往只要戴上头盔,意识沉静下来就能进入游戏不同,这一次缓冲的时间格外漫长,如果不是意识里面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周泰,这是游戏的正常调试与自我完善的话,他还真担心出现什么意外。

毕竟这个游戏头盔目前还只是存在于实验室里面的成果,既然没有真正对社会开放出售上市,除去某些技术上的难题涵带攻克外,主要还是因为没有经过大量志愿者的测试,安全性未知。

“地图好像扩大了至少一半多,NPC的表情神态也比之前更加复杂真实。”

打开地图,周泰一面将眼前情景与上一次退出时相对比,一面则是给出自己的评价。

蓦地,周泰动作凝固下来,心神全部放在一条系统公告上面。

这个游戏将真实性提升到了一个丧心病狂的程度,鼓励玩家自己摸索信息提示,因而系统公告出现的次数少的可怜。

据周泰和其他比起更要进入游戏的玩家交流所知,这个游戏自从开始以来,一共也才出现了三次任务公告。

“居然多出来一个职业选项,还是吸血鬼?”

周泰眉毛一挑,有些意外,这个游戏设定是再标准不过的东方背景,职业选择除去最大众化的从军或者转职侠客闯荡江湖外,还有比较稀少的道士,僧侣以及书生等算是施法职业。

不过这游戏头盔本来就是在小圈子里面流传,玩家数目不多,能够碰上这些稀有职业的引导者再完成转职任务的就更加稀少,周泰目前还没有接触到这样的玩家,更不要说像网上一样分享攻略了,想要借鉴都无从谈起。

可是这时候突然增加一个西方奇幻背景的吸血鬼让他莫名有一种剧情乱入的感觉。

“嗯,吸血鬼这个职业倒是挺人性化的,和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看着系统中关于吸血鬼的介绍,周泰暗自念道,根据上面说的,选择成为吸血鬼后并不会受到日光克制,哪怕是白天也可以随意行动,只是不像夜晚一样强大,而且鲜血也只是维持生机增强实力的必需品,而不是唯一可以食用的食物。

如果再考虑到成为吸血鬼后速度力量上的增幅,以及可能出现的几种施法能力,几乎可以说这个职业发展全面,没有任何短板。

但这一切一切都没有最后的特别提示给周泰的影响剧烈。

“这体质和能力可以带入现实世界里面,这怎么可能。”

周泰摇摇头,一脸不相信,在他那个现实世界,任何一个平常人接受的信息量恐怕都要超过诺兰德大陆的那些高高在上的魔法师们,思维更是无比活跃。

他相信甚至主动猜测这游戏头盔出自那些最前端的高新科技研究室,制作的如此真实,绝不可能只是为了研发一款风靡全世界的游戏,而是应该有着更深考虑,比如说研究人体奥秘什么的。

但这毕竟只是一款虚幻游戏,如果说它能够真实影响现实,将游戏里面那些非人的能力带出来,这种不符合科学的天方夜谭,任何一个从小在无神论教育下长大的人都不会相信。

但是想到这个游戏表露出来的远远超出现实世界真实科技发展水平的技术,周泰又一次犹豫起来,除去每次上线时间的增长外,他也直观感受到身体素质确实在微妙提高当中。这样来看,也不是全无可能。

“反正肯定会有人选择转职吸血鬼的,我先不忙着完成转职任务,看看有什么传闻再做决定。”

不需要多考虑,周泰本能选择了最为稳妥的策略。

————

“这个游戏背后的人物和洪吉童先祖一定有着很深的渊源,要是能够接触到他,或许能够为我们解释清楚许多问题。”

球形世界之上,从陈浮生熟悉的新罗、扶桑顺势向下,数百座大小不等的岛屿连为一条绳链,环绕大陆星罗排布,与彼岸一只雄鸡模样的国度隔海相对。万涛间远而望之,蟠旋蜿延,若虬浮水中。

如果陈浮生在这里,从天空俯瞰而下,就会发现这片狭窄地带上有着兵戈之气冲天而起,显然驻有重军,只是军气散乱,不能真正成形,与周围气运更是格格不入,两相排斥。分明是客军驻扎,军纪败坏。

在中间最大的一座岛屿之上,一座古朴建筑当中,一名男子从头上取下和周泰一模一样的头盔,沉声对他对面那人说道。

两人体格,容貌仿佛,只是一个看着成熟稳重,一个稍显年轻,显然是有着血缘关系。

不过和房屋一样,两人身上所穿的衣物还有那股长期蕴养而成的气质都与现实社会格格不入,与手中充满高科技色彩的游戏头盔形成鲜明对比。

“大哥,会不会是轮回空间里面的契约者。我们上次不是在里面见到过一个家伙,身上气息波动也与我们家传的《北冥灵通万符录》中几门法术很是接近?”

听了自家兄长的言语,年轻男子沉吟片刻,犹豫一下,用异常流利却带着古怪味道的华夏语问道。

“这不可能,《北冥灵通万符录》乃是先祖传下,向来一脉单传,传子不传女,我们在完成试炼任务后不是也在功法兑换那一项里面查询过吗,并没有这篇法诀。旁人怎么可能学会?”声音停顿一下,年长男子道:“至于那个契约者,我打听过,是个高丽棒子,根据记录,当初在朝鲜中也有人跟随洪吉童先祖学习道术,想来那人法术应该与此有关。”

说起来,这对兄弟身世经历也是与众不同,孽子出身的祖先洪吉童曾是传说中搅动朝鲜八道风云变幻的人物,后来起义失败,便带领着追随者从朝鲜跨海乘船来到了琉球手创栗岛国基业,虽然王业早已成空,但是家族血脉却在琉球一地延续下来。

虽然元气稀薄,进入末法时代,但两人从小修习家传的《北冥灵通万符录》多少还是有些异于常人之处,在一次意外事故双双丧命后,魂魄更是一道被轮回空间选中牵引到试炼世界中。

倚仗着兄弟齐心,外加家传道术意外大显神通,两人非但平安度过试炼任务,更是收获大笔生存点,作为半个修行中人的他们对于如何利用生存点强化己身自然也比普通人眼光强上许多,如今已经是资深契约者的他们在轮回空间中也算小有名气。

游戏头盔这种流露出超凡力量的事物一出现,哪怕叶棠梨等人掩饰了自身身份,很小心地仅在小圈子中流通,但还是引来了两人的关注。

“从家族里面挑选出几个小辈,将他们送入游戏里面。”年长男子手指敲击桌面,闭目思索半响,方才深吐口气,睁开眼睛,做出最后决定道:“如果可能,让他们尽量选择转职成为新出现的吸血鬼。”

“大哥……”年青男子面露抗拒道:“既然里面的那些秘笈招数,能力修炼什么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不让他们凭着喜好自行选择,非要去成为那种吸血为生的邪物?”

“哪有那么容易?!”看着自家弟弟,年长男子长叹一声,揉揉眉心道:“虽然我不知道那人是如何做到通过游戏赐予现实世界里的人能力,但游戏里面那些道士、僧侣可以学习的法术也不比我们《北冥灵通万符录》中记载的高明多少,更何况这个世界好像对于这些格外压制,我自认我们兄弟天赋不低,但也是进入轮回空间之后才能修炼到媲美甚至超过洪吉童先祖的地步,拥有现在的力量。现在的年轻人可不会安心练习这些,只有这条路才能最快强大自身和整个家族,我总觉得这个世界要发生一场翻天覆地的巨变,而且不会太久,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在这场变革中生存下来。”

年青男子默然不语,无声中对于兄长的决定表示最后的赞同,这种感觉恐怕轮回空间的每一个契约者都隐约有着察觉,他自然也不会例外。

按照常理来说,让家族里其他人成为契约者是更光明的选择。

但是碍于轮回空间的规定,无论是他,还是年长男子都无法将轮回空间的存在告知其他人,哪怕暗示也不可以。

而轮回空间挑选试炼者除去濒死或者已经死亡外,再没有其他准确标准,谁也不敢肯定就一定能够获得第二次人生,他们兄弟二人的经历不是一般的“幸运”二字可以形容。

而哪怕侥幸被轮回空间选中,也是时时刻刻站在悬崖边上,哪怕以他二人现在的实力也不能保证下一次任务可以平安归来。

相比之下,这个同样可以获得超凡力量,但又不会被逼着参与危害到性命任务的游戏简直可以就是福音一般的存在。

————

已是寒秋,经霜打过的枫叶红意更重,仿若染过一般,艳红如火。

“霜叶红于二月花。”

看着这层林尽染,叠翠流金的美景,金明德低声念出这句脍炙人口的汉诗。

自从四十多年前政府没有认真思考就宣布正式废止汉字,完全推广谚文后,新生的一代可以用目不识丁来形容,甚至有许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了解含义正确书写,更不用说欣赏这种诗文。

金明德轻蔑一笑,尝到苦果的政府不得不准备为之前短浅眼界买单,甚至已经决定重新在学院开设汉文课程。

但这对于出身宗家的金明德而言,没有丝毫难度。事实上就连他的名字都有着很深寓意,出自《礼记》“大学篇”的开章首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宗族对他期望之大可想而知。

然而金明德对于这个名字却不是特别满意,他看似文弱的外表下有着一颗绝对堪称狂野叛逆的心。这是从小蒙受家门荣光长大的感染熏陶和对这个社会的不满双向打造而成。

就好比他对眼下立足的鸡林这个新罗金氏人文始祖降世,甚至连新罗国号都以此为名的圣地被划归到人人可以随意进入的国家公园之中就很是不喜。

只是宗家看似档次高大上,极有威严,实则固步自封,并没有多少力量可言,他也只能把躁动不安,肆意奔涌的心掩饰在平静外表下,无能为力。

然而那是以前,一次险些丧命的事故赐予他凡人无法想象的神奇经历和力量,同时也给了他描绘心中蓝图的信心。

只是这力量想要用来撼动一个国家还远远不够,他还需要更多同伴的支持。

想到这一点,金明德表情愈发严肃起来。

基于某些考虑,他并没有太过掩饰自己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份,反而故意暴露出些痕迹出来,有契约者顺藤摸瓜找到他,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他们的目的却是大大超出金明德预料之外,他们展示给他一件只有轮回空间中才有可能出现的游戏头盔,然后告诉他借助这种游戏,玩家们可以像在轮回空间中一样获得超乎常人的能力。金明德可以肯定这些人身后一定站着一位顶尖的契约者,而这就是他仿照轮回空间制作而成。

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无法抗拒的诱惑,只是让金明德疑惑不解的地方在于对方为什么会找上自己,而且还不需要自己付出什么代价,这种完全不合常理的行为多少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不对,对方其实提出了几个古怪的要求。

比如说暗中掌控庆州金氏,甚至将武烈王春秋子嗣分出的其他几支金氏宗亲的信息收集起来。

莫非这人和自己还有什么血亲不成。

金明德只能推测出这样一个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结论,不过对方要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处,他就完全想不通了,也是因为这样,他才犹豫不决。

不过没想到短短时间,游戏里面居然再次发生变化。

虽然说轮回空间里面血脉强化者选择最多的就是吸血鬼,但这并不意味着很容易就能转化成为一名吸血鬼,除去极少数特例外,大多数还是要向轮回空间兑换而来,而且发展后裔的能力也是受到了极大限制,正如金明德偶然听一名资深契约者说起过的一样,从轮回空间得到的能力,血脉,功法等都是阉割过的次级版本,不但功能不全,更是被轮回空间不知道留了多少后门,哪怕你强化到极致,也无法逃离轮回空间的掌控。

可是研发这个游戏的契约者似乎却找到了一种解决这个问题的有效途径。

第一百零六章

一队马车从边境索玛郡启程,轻巧穿过自南向北地势逐渐升高的玛萨郡省,绕过崖岸高耸,魔兽随意出没的杜斯山脉,向着黯夜王庭有着不夜之城称谓的首都挺进。

一辆马车吊在车队最后,和略显寒酸的装饰比起来,驾车的车夫容貌却是出奇的英俊,略偏阴柔的脸庞线条完美无缺,更有一种不经意间从骨子中透露出来的贵族气质,哪怕是身上的寻常衣物都无法遮盖。

只是此时莱克·玛卡斯脸上却是一脸惶恐,这种恐惧气场散发出去,被因为陈浮生沾染了些灵性,远比同类要聪慧许多的两匹马感知到,不安地停下步伐,扬扬马蹄。

“那篇可以强化身体,加快血族进阶的法诀对我而言算不上什么。”将车厢勾起,任由清风拂面,陈浮生淡淡说出这件让莱克豁然轻松下来的事实后,再次开口,饶有兴趣问道:“不过对于任何一名血族来说都是万金难换的珍宝,说是比性命还要重要也不为过,怎么你就舍得把它传给其他人,应该不单单因为你们有着同一个姓氏,出身同一个家族吧?”

虽然吸血鬼发展后裔艰难,但玛卡斯一族在索玛郡毕竟也是延续了数百年之久,人口怎么也不会太过人丁稀薄,更何况吸血鬼哪怕在长生种中也以寿命悠长闻名。

那名四级巫师率领几名亡灵法师同时出手的威力虽然强悍,但还是有几人从中逃出,再加上其他一些事发时在外的成员,零零散散,连上莱克·玛卡斯居然有十来个吸血鬼保留了下来。

自觉有了晨曦·兰彻斯特与陈浮生两个靠山的莱克·玛卡斯也不再像之前担心,而是动了些小心思,利用玛卡斯家族的秘语以及进阶爵士后的实力,将其他几人收拢起来,这本来就是陈浮生允许甚至鼓励的事情。

只不过没想到莱克居然把陈浮生传授给他的法诀偷偷转授给了另外一名吸血鬼,只是莱克不知他已然被陈浮生种下魔种,再加上最近这些日子时常使用游戏头盔进入幻境游戏,早已建立起来对陈浮生的信仰丝线。

在这双重作用下,只要陈浮生有心,无论莱克·玛卡斯做出什么都根本不可能瞒过陈浮生去,更何况那名女吸血鬼在修炼法诀之后,一身气息自然收敛起来,气机同之前截然不同,陈浮生都不需要放出神念,留心感知,自然而然就会发现其中。

此时在车上抛出,果然一下子将自以为做得极其隐蔽的莱克打蒙。不知道如何应对。

虽然莱克所得到的也不过是钟家尸道秘笈中最为基础浅显的部分,但也令陈浮生大感意外。

敌人还未露面,莱克就做好了逃跑准备,见识到陈浮生力量后,又立刻低头臣服,选择投靠。莱克不像是会做出这样事情的吸血鬼。

当然更不可能是被那个契约者出身的古怪世界里面发现所谓荷尔蒙冲昏了头脑,按照莱克介绍,自从转化为吸血鬼后,虽然他欲望和情绪更加强烈涌动,但更多是集中在享受血液上面,反而其他生理上的需求并不怎么渴求,反而比较冷淡。

“爱丽丝小姐对我有恩,否则我当初也不会如此轻易被从其他候选人中确定下来,成为一名血族。”揣摩着陈浮生的想法,莱克解释道:“而且爱丽丝和我这种不同,她天生就是半血族,在玛卡斯家族中的身份也要比我尊贵许多,哪怕是妥芮朵本族都知道她的存在。如果您和晨曦想要接触妥芮朵一族的话,她能起到的作用比我要大上许多。”

“半血族?”

陈浮生眉毛一挑,却是被莱克的话真正勾引出了兴趣来,众所周知,作为一种奇特存在,吸血鬼发展后裔的方式便是初拥,而不是其他血肉生灵一般两性繁衍,事实上魔法师们很是怀疑吸血鬼到底有没有人们认知中的生育能力。

但总有些特殊例子,吸血鬼与吸血鬼,吸血鬼与人类之间会孕育有血脉后裔,如果父母双方都是吸血鬼,那么产下的便是纯正的吸血鬼。

如果只有一方来自吸血鬼,那么就是所谓的“半血族”,转化成为吸血鬼的过程也要容易许多。

一般而言,无论是“半血族”,还是天生的吸血鬼,哪怕父母位阶再低,身份卑微,都有着远超平均线的资质潜力,自诞下的那一刻起,就被列入血族一十三家的重点关注名单上面。

“吸血鬼已经不能算是活人了,居然还能孕生后代,果然造化之奇,无法想象。这个爱丽丝看起来倒是个比莱克还要合适的实验对象,不过吸血鬼能够在这么多真身存在的诺兰德大陆传承至今,底蕴也是不浅,如果惊动了那些沉眠的老家伙反而不美。”

因为莱克心思都放在如何应对陈浮生上,再加上拉车马匹被其骑士气势所摄,驻足不前。本就处于车队最后的马车与前方距离更是进一步拉大,孤零零地看着其他马车渐行渐远,背影慢慢缩小为一点。

一队马车从侧后方插进来,显然和晨曦·兰彻斯特不是同一条路线。

掀开窗帘,从马车上露出张气质胜过外貌的脸,礼貌问道:“需要帮助吗?”

这队实力不比晨曦·兰彻斯特一行人差上太多的队伍方一出现,就落入陈浮生感应之中。

马车上没有家族徽记,以及与其他人神思波动与众不同,隐隐聚合起来,归向冥冥中隐没在更高层次的存在。

这是一家教会,而且陈浮生他们身上

把头一缩,莱克艰难控制自己,不敢露出一丝异色。

比起实力来,作为吸血鬼的他可以清晰感受到这队人活跃的生命气息,本来这样富有生机的血液应该是血族最为美妙的食物,然而那股神圣感和磅礴的生机却反而压迫得他说不出话来。

“咦,是陈先生,您不是和莱昂团长一起去神圣同盟的帝都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一道稍显错愕的声音在陈浮生耳边响起,陈浮生微微一笑,看着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对方是他曾经遇到过的生命女神的牧师,与埃尔城的苏萨尔·托德组成一只临时小队共同探测黑月沼泽里面的异变。

本来对于这个自己宣称所推崇神灵的牧师,陈浮生还是很有兴趣与之接触一二的。

只可惜和苏萨尔一样,她只是临时借用了白熊佣兵团的名义。在“亲眼见到”那个亵渎生命的邪恶亡灵法师在陈浮生手下伏诛,那头强大骨龙则是失去了主人被摆放在外任由他人随意指点后,很快就离开了埃尔城,让陈浮生稍觉有些可惜。

没想到这一次两人居然会在黯夜王庭重新遇上,果然可以称呼一声缘分。

那么这队人所归属的势力就再清楚不过,正是信仰生命女神的牧师祭司。

侧过头,这位少女牧师凑到同行长辈耳边,压低声音快速说上几句,显然是在介绍陈浮生的来历。

知道了这些,那位开口询问陈浮生的优雅女士点点头,暗地里则是放松了几分。

莱克不喜她们身上的气息,作为生命女神的虔诚信徒对于吸血鬼这种打破生命准则,同时依靠吞食血液维持生命的行为也是本能的厌恶。

她刚才正是察觉到了莱克·玛卡斯以及马车周围那几个吸血鬼才会停下马车,开口好意询问,顺便打探一些陈浮生来历以及实力后,才好做出判断。

只是没想到,在他身边就有这么一个熟人存在。

陈浮生微笑点头回礼,鲲鹏慧眼则是悄然运起,从这为首的马车之上悄然挪开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后面几辆密封马车。

“咦?!这是……”

隐藏在车厢中的,无论男女老少,皆是俊美异常,比起莱克这个吸血鬼偏向阴柔来,虽然有些也是雌雄难辨,但这种生机勃勃,好似晨露的样子还是让陈浮生暗自点头。

当然和这些人身上那刺绣了繁复花纹,镶嵌了若干宝石作为装饰的服饰一样,这些都不是主要,每个人都顶着一对人类绝不可能拥有的尖长耳朵。

这些与诺兰德大陆传说中描绘的精灵一模一样。

当然这并不奇怪,生命女神本来就在精灵族中受到信仰,远比起人类来得广泛。

“看来生命女神对这次黯夜王庭的会议十分看重啊!”

陈浮生从队伍中间那辆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的马车上收回视线,暗自思忖道。

黯夜王庭作为血族盘踞经营数万年的帝国,向来与生命女神教会不对立,再加上黯夜王庭的黑市之中更是整个诺兰德大陆捕获与诱骗来精灵奴隶出现最多的场所。

如果不是为了解救同伴等,精灵很少踏足这片黑暗国度。

而在中间这辆马车中,陈浮生却是感应到了一股哪怕对他而言也是庞大无比的力量与意识隐隐存在。

只是这股力量的主人却是宛如沉眠,气息完美收敛起来,没有丝毫外泄,只是如果不是陈浮生神念强大,精通望气之术,生死棋局又隐约给出些许提示,说不定还真会将这正主错过。

“看来这和那个生命女神脱不了关系,就是不知道里面的只是一具化身,还是圣者姿态的神灵本体?”

陈浮生猜测道。

知道了这些,那位开口询问陈浮生的优雅女士点点头,暗地里则是放松了几分。

莱克不喜她们身上的气息,作为生命女神的虔诚信徒对于吸血鬼这种打破生命准则,同时依靠吞食血液维持生命的行为也是本能的厌恶。

她刚才正是察觉到了莱克·玛卡斯以及马车周围那几个吸血鬼才会停下马车,开口好意询问,顺便打探一些陈浮生来历以及实力后,才好做出判断。

只是没想到,在他身边就有这么一个熟人存在。

陈浮生微笑点头回礼,鲲鹏慧眼则是悄然运起,从这为首的马车之上悄然挪开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后面几辆密封马车。

陈浮生微笑点头回礼,鲲鹏慧眼则是悄然运起,从这为首的马车之上悄然挪开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后面几辆密封马车。

“咦?!这是……”

隐藏在车厢中的,无论男女老少,皆是俊美异常,比起莱克这个吸血鬼偏向阴柔来,

“咦?!这是……”

隐藏在车厢中的,无论男女老少,皆是俊美异常,比起莱克这个吸血鬼偏向阴柔来,虽然有些也是雌雄难辨,但这种生机勃勃,好似晨露的样子还是让陈浮生暗自点头。

当然和这些人身上那刺绣了繁复花纹,镶嵌了若干宝石作为装饰的服饰一样,这些都不是主要,每个人都顶着一对人类绝不可能拥有的尖长耳朵。

这些与诺兰德大陆传说中描绘的精灵一模一样。

当然这并不奇怪,生命女神本来就在精灵族中受到信仰,远比起人类来得广泛。

“看来生命女神对这次黯夜王庭的会议十分看重啊!”

陈浮生从队伍中间那辆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的马车上收回视线,暗自思忖道。

黯夜王庭作为血族盘踞经营数万年的帝国,向来与生命女神教会不对立,再加上黯夜王庭的黑市之中更是整个诺兰德大陆捕获与诱骗来精灵奴隶出现最多的场所。

如果不是为了解救同伴等,精灵很少踏足这片黑暗国度。

而在中间这辆马车中,陈浮生却是感应到了一股哪怕对他而言也是庞大无比的力量与意识隐隐存在。

只是这股力量的主人却是宛如沉眠,气息完美收敛起来,没有丝毫外泄,只是如果不是陈浮生神念强大,精通望气之术,生死棋局又隐约给出些许提示,说不定还真会将这正主错过。

“看来这和那个生命女神脱不了关系,就是不知道里面的只是一具化身,还是圣者姿态的神灵本体?”

陈浮生猜测道。

第一百零七章

对于那些听多了吟游诗人吟诵的传说故事,头脑发热的笨蛋佣兵和赏金猎人而言,黯夜王庭是一道深沉的天幕,不知埋葬了多少。

然而当晨曦兰彻斯特一行人与生命女神教会合流之后,却有了一种浩浩荡荡,碾压一切的气势。

哪怕不考虑手持惊龙刀的敖璃和那个生命女神的分身,单单摆在明面上的实力就有着四名觉醒起源位阶的强者。

陈浮生与晨曦兰彻斯特自不必说,生命女神教会这一方,除去率先向陈浮生打招呼的那位人族女士外,还隐藏了一名精灵游侠,刚刚度过三百岁生日的他在精灵生涯中正值巅峰状态,一身武技在虽然在陈浮生看来偏离了修行正途,但技艺却在年复一年的磨练下修炼到了一个神而明之,难以想象的地步,这种漫长时间的洗礼是寻常人族无法仿效的。

就连陈浮生,自认如果不放出北冥界域,用出飞剑术,而是近身搏杀,哪怕他现在修行的禹王图录将肉身体魄锤炼得更进一步,也很难抗衡对方那已经修炼得随心所欲的刀术。

在这方面,这些人中也就只有敖璃能够与他相提并论。

屈指一弹,清泓刀身荡漾出一琼碎波,已经被敖璃祭炼得心意相通的影月刀如燕归巢投入身后鞘中。

轻轻一荡,敖璃破烂不堪的双袖脱落下来,化为灰尘,运转法力,肌肤上的道道白痕转眼消失不见,恢复为无瑕无垢琉璃白玉模样。

方才两人运使同一种兵刃,同一门武技给众人上演了一场美轮美奂的艺术对决。

虽然单论境界,那个精灵目前境界稍微压过她一层,但要知道影月刀法其实与她本身修炼的武道真意并不是十分契合,相当于缚住了手脚与人对战,饶是如此也只是输在了招数变化上,既然对方都没能破开她的肌肤防御,自然是势均力敌。

当然陈浮生相信,如果放手全力施为,哪怕不使用刀剑,这位精灵游侠也是不可能敌得过敖璃的拳脚。

悠长寿命,天生魔法亲和,过人的敏捷与无形,又不像巨龙一样诞生后裔的艰难,精灵这个种族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弱点,诺兰德大陆气运所钟。

但纤细身形骨架结构决定或者他们的武道方向,而论起肉身天赋来,敖璃这个真龙种子是要远远超出的。

轻轻一抖弯刀,顺势泻去上面力道,缓解自己被震得发麻的双臂,精灵游侠面色平静看向敖璃,实则内心早已泛起惊天波澜。

他也是不知经历过多少场杀伐的人,经验丰富,虽然刚才不过是友好切磋,双方都不过使出三分力气,但也足以让他看出许多东西来。

敖璃绝对没有觉醒起源,这一点他无比肯定,以他的武技和天赋,这本来应该是场对于后辈的指点而已,然而敖璃给他的感觉却好像直面一头人形巨龙,力量,敏捷,防御,体力各个方面都强大得难以想象。

生命女神在上,他没有在敖璃身上感觉到任何大蜥蜴特有的臭气。

“一定是神灵的特殊恩赐。”灵风银月视线挪向奥黛丽,那名询问陈浮生的女士,微微点头,将自己看法传递过去,判断对方是哪位神灵的眷属,这方面,对方这个能够和神灵直接沟通的祭司比他更加擅长。

“我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着浓郁的生命气息,层次之高,几乎可以同我在精灵一族中看到过的世界树相比,灵风长老,您觉得怎么样?”

奥黛丽浅浅一笑,没有急着对精灵游侠的判断做出询问,反而摩挲着一枚碧绿通透,脉络清晰,比起植物叶片更像是美玉精心雕琢后的艺术品,看向陈浮生道:“不过里面的气息有着复杂,似乎不单单只有植物自然的能量信息在其中。”

陈浮生点点头,没有立刻对这个问题做出回应,事实上他也对于奥黛丽的敏锐感知有些意外。

这枚叶片是他从那粒从轮回空间中兑换来的葫芦灵种长出的藤上采摘下来。在他看来,传闻中精灵族的世界树其实和这株葫芦藤还是扶桑木或者那根灵柳本体一样,都可以划归到天地初开时的天地灵根范围当中,自然蕴含有一种独有的生机。

当众人一同观赏敖璃与精灵游侠近乎艺术的刀术而奥黛丽则旁敲侧击询问自己时,陈浮生才隐约猜出之前奥黛丽主动向自己发出邀请,怕也不是看到自己实力非凡或者是身边那几头吸血鬼引来了对方关注,而是感应到了自己身上有着这几株灵根的存在。

但是那件洞天法器自成天地,隔绝气息,这位精灵祭司论境界也不过和他目前道基级数仿佛,居然还能够察觉到,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让他不得不再一次联想到了那个隐于幕后的生命女神身上。

只是陈浮生也不太明白对方目的所在,这些固然可以说是珍贵异常,但扶桑木与灵柳都不过是真正灵根上的一截分支而已,葫芦藤更是从一个幻想世界里面显化出来,效用远远比不上真品。

但精灵族里面的世界树绝对也是随着诺兰德大陆一道诞生孕育的最初那一株灵根。

陈浮生不认为生命女神会看上这些,那和她的神格位阶与强大神力相比也实在不相匹配。

奥黛丽幽幽叹一口气,根据灵魂深处的那一道声音提示,陈浮生身上还有两件事物同样蕴含有强烈的植物生命气息,比陈浮生拿出来的这枚她辨别不出种类来历的叶片还要更加浓烈充沛。

只是其中一根除去生机外,更有烧灼灵魂的炽热高温,作为诺兰德大陆中少数几名掌控有生命领域与神职的神灵,生命女神和兽人们崇拜的兽神偏向不同,一个狂野奔放,奥黛丽自然知道至高无上的生命女神关注的不会是这一株,而是另外一株更为宁静平和的魔法植物。

陈浮生的做法她并不意外,如果对方真个儿毫无保留地将如此珍贵的宝物全部展露给她这样刚刚认识的陌生人,她反而才应该要格外小心。

“只是这样的话,女神的计划想要完成怕是要困难许多。”

奥黛丽皱皱眉头,她是少数几个能够隐约猜到生命女神对这如此关注的人之一。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之前的几次圣降,已经让诸神明白,圣者形态的他们在凡间虽然依旧强大,但却远不如在天外时那样安全。

一旦这具承载了神性与神力的躯体被人毁灭抹杀,真得有极大可能从此彻底消亡。

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多准备几具备用身体,将神性神力乃至意识转移一部分过去,虽然这样可能会对实力进行一定程度的削弱,但哪怕这一幅出现意外,只要有一丝神性尚存,重新登临神位的可能就要大上许多。

兽人之神圣降时,兽人数百个种族间数千名天赋资质最出众的年轻兽人相互格杀至最后一人,借助同伴的血肉精气与汇聚来的浓烈气运改易躯体,接引兽神意志降临。

而生命女神则是直接寄托在了银月森林中最古老的那一株世界古树上孕育成形。

而陈浮生那根得自南海观音宗的柳枝可以作为另外一个载体使用。

奥黛丽等人没有直接出手,一来是因为有违精灵一族传统与生命女神的教义,另外也是在生命女神不现身的情况下,陈浮生一行人显露出来的实力并不比他们逊色太多。

而圣者一动手,自然而然会引发连锁反应,把其他的神灵目光招引过来,那样就算得了陈浮生身上的灵物,也起不到原先的底牌作用。

“这生命之水确实比我的北冥真水更加适合滋润草木。”

看着郁郁葱葱,搭出一片绿荫的葫芦藤,陈浮生探手一张,就有一团透明水球没入地下,直接落至藤蔓根部。

既然知道了这些人对这几根灵木有着想法,陈浮生也不客气,用扶桑木同葫芦灵根的枝茎藤蔓从祭司奥黛丽和那精灵游侠手中交换了一些生命之水来。

他知道那些人回去之后一定会运用神术探测灵木属性同时尝试着重新培育出来。

不过这注定是徒劳无功。

三株灵根之中,陈浮生唯独扣下那根绿柳,倒不是他猜测到了对方目的所在,而是因为“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株灵根与众不同,天然便可落地扎根,哪怕不精通草木真水类的法术也可成功。

至于扶桑木本来就是上古那根灵根残留的精粹,又在不尽山下岩浆熔岩中汲取了成千上万年的地火之力与金乌灵火,方才重新生长,哪怕是生命女神亲自出手,也没那么容易,陈浮生可是知晓这位神灵并不擅长甚至还隐隐排斥火性的领域神职。

当然如果对方就此完成目的,不再打着陈浮生身上灵物的主意的话,他也是乐见其成。

至于用在这株葫芦灵藤上,陈浮生也是有着一番考量,扶桑木想要恢复到上古全盛之时只需不断吞吐火力即可,生命之水对于那截柳枝也是用处不大。

反而这株先天受限的葫芦灵藤,得了这直接作用本源的生命之水滋养,却有可能和陈浮生之前计划的一样本质得到提升。

“果然和那葫芦世界里面的一样结出了七口小葫芦出来。”

陈浮生运起鲲鹏慧眼,眼见这生命之水方一落至葫芦藤根部便被汲取一空,而这似乎冥冥之中触发了某种灵机一般,葫芦藤猛然粗大三分,拼命吸取着北冥真水、金乌真火、不死鸟之火等种种不同的法力元气,这吸力如此之大,连带着周遭地势也发生微妙变化,强行将地脉牵引而来,若非有着扶桑木和柳树稳定根基,这形成的巨大元气漏斗早已将周围肆虐一空。

而这葫芦灵藤在这浓密元气灌注之下生长之快也是大大出乎陈浮生意料之外,陈浮生一面放出北冥界域提供源源不断的真水之力,另一面则是看着葫芦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粗大起来,带有奇异纹路的叶片花瓣纷纷脱落,有如雨降,而新生的叶片不再像之前一般仅仅只有单调墨绿,而是分别簇拥着最后剩余的七朵花苞更改色泽气息。

叶落叶生,如是七次,当结出七枚颜色各异的小小葫芦之时,和上次一样,剧烈生长再一次放缓。

“嗯,这七只葫芦上的气息似乎分别隐隐和北冥真水、不死鸟之火甚至扶桑木有着相似气息,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完全长成?”

陈浮生摸摸下巴,暗自思考开来,那生命之水只是起到了一个引子作用,真正起到关键的还是因为这葫芦藤旦夕受这件洞天法器中诸多灵物的浸淫滋润。

“嗯,葫芦,七个,按照那葫芦世界的说法似乎这七口同藤而生的葫芦还能够结合为一,如此说来岂不是正合用那篇法诀祭炼。”

看着七口葫芦吞吐天地元气,陈浮生心中蓦然灵机一动,多出些想法外。

他当初之所以兑换这颗葫芦灵种,根本原因便是因为他不像其他契约者一样需要花费大量生存点放在功法,技能,装备上面,再加上多出这样一株天地灵根对于他身上这件洞天法器的完善成长也有着潜移默化的想法,倒不是贪图这七口葫芦的威能。

不过接连几次意外机缘下来,这葫芦灵藤的成长倒是比他之前预计的快上许多。也没有理由浪费这样一件有可能成长为法宝级数的法器。

陈浮生如今已经是奠定道基的修士,举手投足间,可供御使的法力比起之前不知要浑厚多少倍,祭炼法器自然也要容易许多。

只是稍一运使,指尖便自飞出七道一模一样的符篆种子投入葫芦当中,然后陈浮生便觉一种心意相通,血脉相连的亲近之感从葫芦中传出,情知这祭炼的第一步已经完成,毕竟这葫芦乃是天地灵根,灵性盎然,不是其他材料可以相比。

接下来打入的法诀对于陈浮生而言也是信手拈来,不假思索。把手一扬,就有七道意境不同的剑气落入葫芦当中,转瞬便与之前的符篆种子结合得紧密无间。

他身上无论是九天剑匣还是后来自己祭炼的法器,在第一步勾连气机时,使用的都是中的养剑术,这比起按照北冥一脉甚至魔教的功法祭炼得来的法器都要更加玄妙通灵,这七口葫芦自然也不例外。

而后面的七道剑气则是他用南海剑派掌门萧乘风的“乘风破浪”与散修斩眉交换所得。

斩眉此女虽是散修,却是身负剑池隐秘传承,七式剑意每一道抖非同凡响,结合而成的七夕剑阵甚至犹在陈浮生的九天剑阵之上。

这七式剑意与青蚨剑典俱是出自剑池,当日斩眉那口养剑葫芦便是用青蚨剑典祭炼过的,可谓再合拍不过。

尤其这七口葫芦即可为七,亦可聚合为一,聚散分合的妙用还要远在斩眉那一口养剑葫之上。就算剑池最为鼎盛,势压天下之时,也绝无可能找到这样与自家道法天造地设的灵材来。

“这葫芦灵种自从入手孕育萌发,到结出这七口葫芦还曾对人展露过,不如以此重新制作出一个身份出来,以后如果遇上‘陈浮生’不方便出面的时候,就可以派遣‘他’代为解决,反正这葫芦乃是天地灵根,一旦长成,威力也不比我全力出手差上太多。”

这葫芦灵藤乃是活物,一经陈浮生将青蚨剑典中的养剑术和七式剑意打入其中,便自行吞吐元气淬炼起来,并不需要陈浮生时刻用法力温养,再加上生命女神教会自从陈浮生手里得了些茎蔓材料后便全身心投入研究之中,一时间陈浮生除了日常搬运法力调息吐纳之外,居然少有地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只是却有人主动找上了他。

“你觉得那篇法诀修炼起来太过缓慢,想要问我有没有其他法子加快实力提升?”

陈浮生看着坐立不安的莱克玛卡斯,再看看他身后的那名少女,嘿然一笑,饶有兴趣问道。

当时他感应到这个唤作爱丽丝的吸血鬼修炼了他传授给莱克玛卡斯的钟家炼体法门,正自询问的时候就遇上了奥黛丽一行人,再加上这在他心里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便就此搁置下来。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找到了他。

“不错,这方法确实比我们血族之前单凭吞食血液进阶要快上许多,但实力提升的速度却依旧比不上出手灭亡了我家族的魔法师。”

比起莱克来,这个爱丽丝明显要镇定许多,没有半分怯意,侃侃而谈,“阁下既然随手能够教给莱克这么珍贵的锻炼方法,一定还有着其他办法可以帮助我快速增强实力。”

深呼口气,爱丽丝双眼直视陈浮生道:“我听莱克说您对于我们妥芮朵一族中的很有兴趣?”

第一百零八章

“这就是《恶魔之章》么,果然有些门道,居然能够引动我体内气血运转?”

看着白玉肌肤下面鲜红欲滴拉长延伸的细线,敖璃轻吐口气,压下体内躁动气机,缓缓点头。

“那个爱丽丝虽然在玛卡斯家族中地位不低,但也还没有资格接触到完整的《恶魔之章》,这不过只是其中《鲜血礼赞》这一段而已。”陈浮生将青色竹箫插回腰间,不忙着收回隔音屏障,而是细心体会依旧在房间内萦绕不去的音声,赞叹道:“大道之上,殊途同归。这《恶魔之章》虽然是吸血鬼一族先祖创作而成,但在我看来却和那位兽人之神的神职领域有些重叠,对于所有血肉生灵都有作用,以旁门左道直指生命本源,如果单论境界,恐怕妥芮朵一族创出这《恶魔之章》的那位先祖距离凝聚神格点燃神火只怕也相差不多。怪不得那位奥黛丽祭司一行人看待莱克几人的眼光一直称不上多么和善,一旦有血族登临神位,恐怕就会分润生命领域的一部分信仰去。”

“可是遍数那一十三支血妖,只怕也没有几个能够参悟出来这篇乐章,只是把这当做一门纯粹的攻伐手段来用,就连十分之一的玄妙也发挥不出来。”敖璃轻声笑道:“倒是让道友占了份便宜,不知道那爱丽丝从道友这里又得了些什么好处?”

“也没什么。”对着敖璃,陈浮生也不隐瞒,直接说道:“从轮回空间中兑换了一本《血神经》而已,和吸血鬼一族体质契合还在钟家法诀之上,对敌之时,最擅掠夺对手一身血气精华,反补自身,进境之快简直匪夷所思,我也是从有些契约者身上得到的启发,不过这门法诀比起看似旁门左道实则循序渐进的钟家攻法要多出许多隐患。”

耸耸肩,陈浮生补充道:“不过诺兰德大陆的这些吸血鬼本来就不知道心为何物,每年都有不知道克制的低阶血族因为贪食意外得来的高阶血液而亡的例子,她是不会在乎这一点的。”

“那样的话,恐怕很快妥芮朵一族甚至整个血族都会按捺不住选择这门法诀吧?这些物种骤然获得这种力量,只怕也不会继续安分地在黑暗中潜伏,诺兰德大陆自此多事矣。”这些并不难思考,念头一动,敖璃便推测出许多事情,不过这些与她没什么干系,转瞬放下,放在了其他方面,“当初道友可是答应过助我真正成为轮回空间下的契约者的,不知道进展如何?”

“已经有眉目了。”陈浮生伸手指指天上,从身边取过几页纸张递过去,道:“诺兰德大陆的世界等阶不低,又是现在这种关键时刻,轮回空间已经再一次派下了为数不少的契约者,这是莱昂团长以及晨曦·兰彻斯特收集到的某些情报。只是这一次派来的都是资深契约者,而且大多是整支契约者队伍一同降临,身后也有着组织势力,我们虽然无须畏惧,但选择哪一个下手还是要经过考虑一番的。”

“嗯,赤色黎明,还有这个圣光审判,居然这么快就和这里的教会搭上了线?”眼光一扫,敖璃轻咦一声,直接指着排在资料最前方的两个组织问道。

“契约者出身的那个现实世界里面,最大教派信奉的唯一真神似乎与诺兰德大陆中晨曦之神下属的一位从神光辉之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和圣光审判里面契约者的力量强化同出一源,好像他们就是借着这层联系加入了光辉之主的教会里面,根据莱昂和他认识的几名重生者推测,这些人的任务或许是借着这次众神圣降的机会让这位光辉之主从晨曦之神阵营中脱离出来。”陈浮生点点头,手指放在一个赤色为底,镰刀锤子交叉的徽记上给敖璃解释道:“这个赤色黎明就很有趣了,他们也有信仰,只是比起那种真实存在的神明来,他们的信念更加纯粹一些,只是单纯的强烈信念。根据轮回空间中的说法,他们组织经常在爆发起义,战争的任务世界里面出现,极其擅长搅动天下风云。取‘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之意,名之曰革命。”

“至于他们的手段么。”陈浮生难得露出几分异色,感慨道:“居然和天子龙气有些类似,均是编织人道秩序,但却厉害不知多少,足以镇压一切超凡力量,在他们面前,一切道术,神通,佛法,都要被打落凡尘。”

“居然还有这样的神通?!”敖璃也是吃了一惊,虽然龙族传承上古,人族王朝又以真龙为图腾,帝王号以真龙天子之名,人龙两族气运纠缠好似玄武龟蛇相交,却也没想到居然人道龙气还有这样的发展。

“不错。”陈浮生叹一口气,颇有些唏嘘道:“你是进入过倩女幽魂世界的,本来我在听说过他们这个组织的存在后,就格外关注,有心请动他们在这里面长期驻扎经营,用他们身上携带的浩荡人道阳刚之气镇压野性未驯的妖鬼邪气,冲刷整个世界,这样可以大大加快进程,只是按照他们的理念纲领,难免会同我那具分身发生冲突,这才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而且这还需要向轮回空间提出申请,兑换或者交易建城令牌。

虽然轮回空间的存在在很大程度上撕开了超凡力量的面纱,令其不再像之前那样常人难以想象的神秘与高高在上。但这些契约者并不像陈浮生这样是真正修士出身,道心稳固圆融,在这种随时可能死去的威胁以及一个个不同世界的冲击之下,反而需要心中存在信仰作为底线与坐标避免沉沦下去。而且这种情况下维系的信仰有着远超平均线的虔诚与坚定。

“这两个组织中都有二三十年前就进入轮回空间的契约者存在,虽然对于我们真龙一族来说,二三十年不过可以用来睡一场长觉,但能够在轮回空间那种地方生存这么长时间,他们的实力应该也不弱于寻常元神级数。即使被安排到诺兰德大陆没有这样人物,也没必要和他们作对,在这几人里面你准备对谁下手?”惊龙在手,敖璃对于可能招惹到的对手倒是不太在意,不过她琢磨着陈浮生的行事作风,翻过纸张放在最后的几个独来独往的契约者信息上,好奇问道。

“不,这一次我们的目标就是那圣光审判!”

陈浮生摇摇头,一字一句道。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据上面收集到的资料显示,这些契约者并没有和其他教会和势力的代表一样直接前往黯夜王庭的王都不夜城,而是和光辉之主的牧师神官们一道绕了个弯儿,恰恰和陈浮生计划中的路线相交于一点。

那是珞琪·菲尼克斯用指环同不死鸟家族收集到的资料结合推测到的七十二魔神封印之地。

而偏偏陈浮生又恰好知道,在契约者出身的世界里面,也有着这七十二柱魔神的说法,正如同两个世界中同时有着新罗这个弹丸小国一样。而在那圣光审判信仰的宗教经典中就记录着指环拥有者的某些事迹。

无论怎么看,陈浮生都不认为这是一个简单的巧合。

————

“光辉之主,你是阿尔法,你是欧米茄;是起初,是终结;是至高无上唯一全能。”

结束了今日祷告,咬紧牙关,普利尼挣扎着站起,赤裸后背上面鲜血淋漓,鞭痕纵横交错。

而在他起身的短短过程中,皮肤上面洁白光芒流转,等到光华敛去,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已经诡异消失不见。

普利尼知道,自己并没有运转斗气激发生命潜能加速愈合,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光辉之主赐予他体内的那一点神性在起作用。

想到自己刚才所做的祷告,普林尼就忍不住皱起眉头,虽然每个信徒都在心中坚信自己追随信仰的神灵至高无上,他的信仰也是虔诚无比,但依旧认为刚才那祷告词相比于光辉之主的神格位阶无疑是有些逾越。一旦传出去,有很大可能引发不必要的风波。

不仅仅是祷告词,根据普利尼听到的消息,就连教会中对外发布宣扬教义的经典据说都正在重新编篡,往里面掺杂了许多之前从未听说过的语句传说。

而这些,连同用鞭子鞭笞没有斗气防护的身体用来锤炼肉身,磨砺意志精神的祷告都是在那个自称圣光审判的神秘组织到来后出现。

作为一名弱等神灵,光辉之主教会的势力很小,以普利尼的实力在整个教会中的地位都是有数,仅仅排在教宗等寥寥几人后面。很少有他所不知道的秘密。但是那个圣光审判中却是有好几人能够隐约让他产生生命受到威胁的感觉而他却对这些人的来历一无所知,好像凭空冒出来一般。

当然对于他们的信仰,普利尼没有丝毫怀疑,信奉同一神灵的神职人员可以相互感受到神灵的气息。故而他只能认为是光辉之主亲自训练出来的秘密底牌,专门为现在准备。

他不知道自己信奉的光辉之主到底在筹划什么,但是他能够肯定绝对不单单只是为了这一次在黯夜王庭的会议。

要知道光辉裁决团的骑士虽然拢共不过只有三十人,但每人一点神性,对于弱等神力的光辉之主来也是一笔不小消耗,尤其是在离开了神国,以圣者姿态降临到凡间来后更是如此,哪怕光辉之主追随的主神晨曦之神是一名少有人及的强大神力也很难保证万全,否则根本就不会有诸神和那些王国家族在此会面。

————

“这一次众神圣降虽然危险,但也孕育有天大机遇,只要能够抓住这个机会,打开七十二魔神柱,将里面的神力炼化,吾主至少可以进阶为中等神力,更可以将神职扩张到公正、契约等多个领域,已经足以脱离晨曦之神独立存在,再将新修教典颁布天下,迟早有一日可以将吾主神座托举到众神之上。”

光辉之主的教宗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男子,心中不由升起一种微妙荒谬感觉,事实上他对这些人的了解并不比普利尼多出多少。但光辉之主在圣降之后,苏醒之后发布的第一条神谕就是将这些人接入教会之中,然后就是一个个看起来疯狂至极的想法被抛出,而他作为教宗却只能一步步看着这些想法被落实,不由产生一种被架空的感觉。

黯夜王庭自然是要前来的,但依着光辉之主教会的立场和实力,教宗以为不过是跟随晨曦之主教会行动即可,哪里想到这些教友居然直到黯夜王庭方才开诚布公地告诉自己真实打算。

七十二柱魔神的持有者在上一次众神之战中生生将三名神灵化身封印炼化,一举震惊了所有神灵,虽然最后拥有者被神灵抹杀,连带着这件神器也被放逐封印起来。这段历史被各大教会有意抹去,但作为光辉之主教会的教宗,他自然是有所耳闻,甚至连那三名因此陨落的神灵都一清二楚,但他没有想到这群人居然信誓旦旦地表示知道这件神器的封印之地和开启方法,要知道当初对这件强大神器的威能动心的当初不仅仅只是一两个神灵,然而却都以失败告终,其中就有光辉之主的参与。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露出一丝怀疑之色,沉声问道:“杰雷诺教友,这件事对吾主关系重大,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当然!”不待教宗说完,有着一头银白短发的魁梧老人便自举起一直藏在袖中的右手,露出一枚指环,与珞琪·菲尼克斯向陈浮生显示过的有着七八成仿佛,斩钉截铁道:“教宗大人应该知道那人与七十二魔神缔结契约的信物就是一枚指环,同样这也是打开封印的钥匙,有了它的指引,是绝对不会有任何意外的。”

第一百零九章

一枚十八面骰子从珞琪·菲尼克斯指尖滑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暗金轨迹,轻巧落在闪烁着微光的魔法地图上面,好似融入一个虚幻泡影当中。没有停下,而是拘禁在同一片区域里面来回打转,每次都指向不同的红点。

陈浮生若有所思,“原来这七十二柱魔神所在之地还是一座天然形成的阵势,遮蔽天机,怪不得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发现,就连号称一切都在神灵‘意料之中’都找不到封印的具体所在。”

心意一动,轻点地面,自然而然有云气在鞋底汇聚,托浮着升腾而起,身周狂风大作,肉眼可见,但在陈浮生体表却自诡异柔和下来,化为拂面清风,只是略微卷起衣角而已。

珞琪·菲尼克斯眉角微动,她是见识过陈浮生运使截脉点穴手法将北冥真水凝为无形针器封禁自己体内血脉的,但她没有想到陈浮生居然对于风元素的掌控之力都到了这样的层次。

弗加洛血脉虽然拥有操控海洋风暴的天赋,但据她所知却更加偏向于以势压人,远远比不上陈浮生这样随心所欲,精妙入微。

陈浮生实力太强,对她而言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本来两个单身前来,不待任何外援是她提出的建议,就是因为不知陈浮生已经奠定道基她自认凭借着血脉两度觉醒,解开封禁后半只脚踩踏在黄金阶巅峰,半只脚已经跨入起源觉醒的她可以压过陈浮生一头。可是现在来看,陈浮生对血脉的挖掘并不在自己之下。

珞琪在心中盘算,陈浮生则是按住了遁光,向下看去,然后就忍不住皱紧眉头。

能够遮蔽众神目光的阵法确实不是等闲,就算他早已运起鲲鹏慧眼,所看到的依旧只是一片迷雾,远非寻常幻术可以比拟。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此地的非同寻常。

“眼下基本已经能够确定那件神器就是落在了此处,不知珞琪小姐可有办法将范围进一步缩小?”

按下遁光,陈浮生看着已经重新恢复平静的珞琪·菲尼克斯,先是点点头,继而摇头问道。

“很难。”珞琪两指拈起骰子把玩,沉声说道:“这个封印之地的奇异除去本身外,应该和七十二柱魔神脱不开关系。根据家族记载,那三名被收入这件神器的神灵中有一位神名唤作幻影女士,虽然神力算不上十分强大,但却拥有幻术,迷雾等神职领域,就算是强大神灵也很看破被她用幻术影像掩饰的东西。看来这件神器在将其吞噬的时候也拥有了她的一部分能力。如果距离足够近,凭借着这枚骰子和我同里面封印的不死鸟菲尼克斯的血脉感应说不定能够找到具体地点,可是我们目前进入只会在外围打转。”

看着珞琪美目投向自己,陈浮生轻笑一声,菲尼克斯家族筹谋这么多年,绝对不可能没有意料到这种事情发生,也不过是想要考量一番自己的手段罢了。

“其实这也不是全无办法。”轻咳一声,陈浮生手指在魔法地图上画出一个圈子,道:“就算那幻影女神的幻术如何玄妙,但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个炼化了她一部分神性神力的神器,没有主人,运使起来就要太过死板生硬。我看这幻阵所能影像笼罩的范围毕竟有限,就算能够能够颠倒日月星辰方位,混乱我们的精神感知,我们可以一步步将这里完全探查清楚,用魔法记录下来,然后进行比对,多花费些时日总有结果。”

说到这里,陈浮生手指在魔法地图上重重一点,声音骤然冷肃下来,道:“如果这样都看不穿这幻阵破绽所在,大不了我们将这封印之地附近的一草一木尽数毁去,烧成一片白地便是,像这样的幻阵想要施展,总要与地理自然结合,毁去了它阵法运转的承载,我不信它还能继续生出变化来。”

“只是这样一来,造成的影响就太大了一些,眼下黯夜王庭不知有多少强者汇聚,说不定就会招引来一两个传奇甚至神灵的圣者。”陈浮生的做法虽然粗蛮,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契合了以拙破巧的要旨,珞琪略一思考就知道当真有着几分成功可能,不由大为意动,只是想到当今局势,又不禁摇摇头。

如果不是因为众神圣降凡间又在黯夜王庭搞出了这样一个会议来,担心有人发觉七十二柱魔神的秘密,她根本无需冒着打断血脉第三次觉醒的进程如此匆忙地急着开启封印。

按着陈浮生的做法,其他势力组织或许还不会发觉,但是目的似乎和他们相同的光辉之主教会目前距离这封印之地也是十分接近,是会铁定把他们吸引过来,就算两人耗尽底牌能够将这个弱小神灵的信徒们尽数解决,也只会引来更强大存在的关注,得不偿失。

“这个简单。”陈浮生一声清啸,便有数十道清光从体内飞掠而出,然后有如乳燕归巢在身周盘旋飞舞,灵动异常。

珞琪·菲尼克斯反手收起骰子,也有一层淡淡蓝色火焰将手掌包裹起来,伸手捉住一道流光,凝神观察起来。

流光入手,珞琪方才看出这居然是一片尺许来长的青色羽毛,清辉流转,似虚似实,布有奇异纹路,轻盈异常,感觉不到任何重量,有着精纯至极的风元素在上面汇聚,可是就算她用不死鸟之焰护住了手掌,还是能够感受到有一股刀剑也似的锋锐之意从中透露出来,凛冽异常。

虚虚一招,剑气骤然爆发,将蓝色火焰逼开,然后好似游鱼一般从珞琪·菲尼克斯掌心破空飞出,重新化为一道清光落回陈浮生身周。

“这三十六片羽毛是我家族代代传承的魔法装备,与我血脉绑定,外人绝对无法使用。”陈浮生把手一张,清光尽数收回袖中,看向珞琪·菲尼克斯道:“同这套装备一统传下来的还有一张魔法阵图,并不需要水晶宝石,精金,秘银这些魔法材料,只要使用这三十六片羽毛便可布下,虽然想要将这么大一片区域全部笼罩的话,威力会因此分散不少,但是单单隐藏压制我们破除幻阵时的景象和能量波动想来还不算太过困难。而且这三十六片羽毛与我直接精神相连,一旦有外人进来,我们也可轻易发觉。”

“这是弗加洛留下的材料?”回忆着方才从羽毛身上感受到的元素波动,珞琪·菲尼克斯暗自念道。

菲尼克斯家族号称传承不死鸟血脉,自然有其根据,家族中几件作为压箱底牌存在从不对外示人的重宝便是用不死鸟身上材料制作而成,事实上作为数百年来血脉最为浓郁纯粹的后裔,珞琪·菲尼克斯这一次便随身带出一件,既是护身之用也是在打开封印时,加强血脉间的感应,因而他立刻便将先前猜测推翻,“不对,按照家族记载,弗加洛和菲尼克斯虽然看起来在七十二柱魔神排位中并不十分靠前,但却拥有着至少也是传奇位阶甚至半神的实力,威力不应该如此弱小才对,更何况怎么会有数十件之多,应该是他祖上陆续有人血脉觉醒,身亡之后留下来的东西。”

————

一张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头昏脑涨的繁复棋盘前,挥舞法杖的魔法师,持枪跃马的骑士,士兵,身披教袍的牧师,士兵,农夫,商人,盗贼等数百枚雕琢得精细异常的棋子无人提起放下,自行在黑白小格上穿插包合,做出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动作。

但是就在局势渐渐分明的前夕,棋盘上的棋子却是蓦然同时停下动作,这种由动至静的剧烈反差,令旁观者说不出的压抑难受。

颜色各异光辉骤然在棋子人偶上爆发出来,连为一片七彩虹光,仿佛有无形巨压从冥冥虚空之中降落其上。

一口鲜血喷出,还未落下,便在空中化为道道圣洁光辉,消失不见。

“审判长大人,我感受不到圣地以及神器的气息了,好像有人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一样。”

顾不得抹去嘴角血迹,身披漆黑教袍的男子头也不抬,急忙喊出这样一句话后,双手下压,再次将心神投入面前棋盘之上。

他所谓的审判长大人,是一名银发魁梧老者,端坐在他对面,同样两眼紧紧盯着棋盘,虽然他并不能够理解棋子的每一步动作代表什么含义,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看不出其中凶险。

“亚瑟,停下吧,不要再继续下去了。”这位杰雷诺审判长摇摇头,两眼中有银色十字升起,绽放圣洁光辉,将这片虹光强行压下。

虹光黯淡,消失不见,棋子虽然依旧静止不动,但却再也没有那种让人不安的气息,仿佛顷刻间就变成了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灵性的木石棋子一般。

做出这番动作显然对于这位杰雷诺审判长也是小有消耗,眸中神光不复先前湛然有神,身上那层光辉仿佛也是薄弱了几分,只是他面不改色,伸出手将这数百枚棋子拂倒在棋盘之上,对着抬起头的年轻男子道:“神器和封印之地不会突然消失,一定是有其他的人或者物惊动了封印,发生了我们预想不到的变化,你的能力强化虽然哪怕放在轮回空间中也是罕见,但明显更加适合用于大规模战争上,这种定向性地占卜预见不是你所擅长,就算把自己全部搭进去也未必能够计算出什么来,还是多保留一些精力为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战斗做准备吧。”

“可是我们的时间有限,必须要在会议真正开始之前到达不夜城,如果没有亚瑟计算出封印之地的准确位置,恐怕很难做到这样。”

“不用担心。”看着手下骑士神情,圣光审判长杰雷诺淡淡一笑,“到目前为止,一直都是我们引导一切,这个诺兰德大陆上面的教会还没有出过一点儿力气,那位教宗大人不是因此对我们很是提防吗,正好给他们一个机会。如果我们收集到的情报没错的话,诺兰德大陆的神灵向牧师信徒们发布的神谕便是根据他们用预言术看到的未来,光辉之主自然也不例外,我们目前距离打开封印之地只不过差了最后一块拼图,应该不算太难。”

————

“起!”

伸手摸着身前这根纤细丝线,感受着三十六道翎羽飞剑各自归位,陈浮生暗自点头,一声清喝就见三十根青色翎羽迎风涨为三尺长短,化为一口口晶莹飞剑,在虚空中隐没不见,与此同时,则有一张无形巨网将方圆三十里内完全罩起,气息隔绝,在这诺兰德大陆中临时分割出一方小小天地。

“咦?!”

屈指一弹,一滴青幽血液浮现在陈浮生身前,方一离体,这滴精血便在空中延伸变化,隐约现出鲲鹏之型。

手指开合,数十道法印带起浑厚法力被陈浮生打入精血之中,将其形体彻底稳固下来。

“珞琪小姐……”

陈浮生手托一只小小鲲鹏,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面色却是忽然变化起来,惊咦出声,抬头看天。

就在刚才,他本能感觉到有一道浩瀚意识居高临下“看”了自己一眼,自己布下的阵法似乎全无遮蔽作用。

陈浮生曾以一曲惊动风暴神后,亲眼见识过她分出一缕意识降临南特城,对于这种感受异常深刻。

故而他敢断言,方才是有一位神灵运使神通,而对方给他魂魄带来的压迫感也远远比不上当日的风暴神后,固然如今众神圣降,神力大不如前,但他还是判定,这位神灵的神力远不如风暴神后来得强大。

此时此刻,陈浮生根本无需推测,就知道对方一定就是那位所谓的光辉之主。

不过,同一时间,他那正自孕育成形的道基之中,有黑白二气弥漫升腾,俨然是那一路生死棋法受到气机牵引显化而来。

第一百一十章

“难道是有人在施法推演天机,算到了我身上?”

陈浮生知道,这诺兰德大陆上的诸神虽然号称全知全能,没有什么能够瞒过他们的耳目,可以预见一切,但其实除去寥寥几个外并不擅长推演之法,而只是局限在自己神性神职领域之内,光辉之主这个弱等神灵更是如此。

他们能够知晓这些事情,预判形势发展,是因为作为神灵,他们与这诺兰德大陆的天地本源有着天然联系,居高临下,自然世事洞明。

而既然能够引发生死棋法,那必是对方同样窥见到了天机流转,气数因果自然演化开来。这显然和那些圣光审判出身的契约者们脱不开关系。

“这可比之前估计的要棘手许多,不过有着惊龙刀这件法宝镇压气数,那些人应该还推算不到敖璃这个龙宫公主的身上,下手的时候可以给他们一个意外惊喜。”

陈浮生把手一张,掌心现出一盘小小棋局将那滴精血吞入其中,然后收入袖中任其自行演化,也不忙着出手,而是向珞琪·菲尼克斯方向看去。

因为截脉点穴的缘故,在某些方面,陈浮生比珞琪自身还要清楚她所拥有的力量,但他确实没有见过她真正出手,对于这位不死鸟之女的真实实力也是十分好奇。

没有像这个世界的其他魔法师一样,挥动法杖或者取出法术书,大声吟诵出魔法咒语来,珞琪·菲尼克斯只是默默站立片刻,便自向着她选择的方面直行走去,丝毫没有顾及前方到底有没有路径存在。

而伴随着她的步伐,一蓬蓬湛蓝火焰则是如同幽灵一样从她前方自己左右两侧突兀现出,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土石都被这从内而外全面爆发的火焰下彻底吞没,等到火焰散去,投入珞琪体内,然后循环往复地再次在前方出现,四周已是干干净净,茫茫一片。

蛇虫鼠蚁,飞禽走兽,稍有灵性者,都能感受到那种冥冥中覆压而来的莫大危机,掠食者与食物,在这一刻放下天性仇恨,合为一道浩荡大潮,向着外围一波接着一波奔涌而去。

陈浮生并没有阻拦,他用风万里那三十六根本命翎羽布下剑阵只是为了遮掩寻找,破除封印时太过狂暴的元气波动,这些生灵哪怕冲出剑阵,被其他人发觉也至少需要七八日时间,这段时间早就已经够他与珞琪·菲尼克斯将这里翻上好几遍,无需浪费法力多造杀孽。

不过他也是微微有些赞叹,这不死鸟之焰虽然看起来不如太阳真火等真火焚天煮海来得霸道,但却更加难以抵御。

而且他看得出来,这蓝色火焰重新返回珞琪·菲尼克斯体内时,顺便也将那些生灵一身元气生机掠夺了过来,非但没有消耗,气息反而更加雄厚几分,这样继续下去,只要这里没有被她完全毁去,珞琪·菲尼克斯的魔力几乎可以说是无穷无尽,最耐久战,在这方面不比开辟出北冥以浩瀚法力称道的陈浮生弱上太多。

反手一握,一根红绳悠然浮现于空,逆行而上,然后分化出丝丝缕缕上千道纤细红线在手心绽放开来,交织错横,结成一张繁密罗网,以陈浮生为眼向着四周快速扩散开去,红线遇上枝叶山石阻隔,也没有释放出什么气劲将其爆开,而是如同虚幻泡影,洞穿而过。

“化灰!”

伴随着陈浮生一声清喝,就有一道寂寥沧桑意境在红线罗网上流露出来,好似跨越了漫长时光,眼看山河破碎,沧海化为桑田,最终尽数化为虚无。

原本晶莹剔透的红线,在这意境之下,原本鲜艳灵动之意敛去,深沉厚重起来,颜色几经更易,由鲜红至火红,转为暗红,最后归为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的朱红。

而凡是被红线罗网笼罩着的事物齐齐一震,同时黯淡下去,寸寸断裂,化为灰烬。

陈浮生当日变换了扶余璋的模样,曾经指点过一个权贵子弟,借此试探那位继承了极乐一脉的魔教传人名妓明月,但是在两人交手之际,那明月却是观水有感,领悟出青山不动,碧水一去不复还之意,一举丹成。

而因为两人修行功法相同,陈浮生借助相思红线也窃取到了这剑意的几分神髓。

之后在东海之上他与那位手持钓鳌竿的蓬莱云中子切磋剑术,大有所得,最终在他被困在天欲尊者营造的生死棋局十数年后,将这一式剑意与青莲剑歌中“黄河之水奔流到海不复还”之意两相印证,最终演化为“朝如青丝暮成雪,一寸相思一寸灰”两式剑法,崩碎生死棋局,脱困而出。

眼下用出,比起珞琪·菲尼克斯来还要更加举重若轻,不见半分烟火气息。倒是让一直暗自观察他的珞琪·菲尼克斯对他的评价再次提升了一个档次。

“这个浮生·陈能力好生奇怪,之前驾驭狂风云朵还可以说是弗加洛血脉带来的天赋,这些红线又是怎么回事,我仿佛感受到了时间的流动,莫非他和哪位掌控了时间神职的神灵也有关系?”

虽然两人的成果看起来一致,都是将万物化为飞灰,但是珞琪·菲尼克斯却知道两者截然不同。

她是操控不死鸟之火强行“点燃”接触到的一切事物,同时将其中生机掠夺补益自身。而陈浮生的这道红线网则是化为一片领域,在这领域之内的所有事物,仿佛顷刻间经历了无穷岁月的冲刷洗礼一般自然毁灭。

两个世界根源法则元气不同,衍生出来的修行体系自然也有不同,练气九层中,只要丹成,自然而然就有金丹界域形成,和诺兰德大陆这里传奇甚至半神强者才能接触到的领域仿佛,陈浮生借着释放出来的北冥界域将相思线网对外扩张,在尚未觉醒起源的珞琪·菲尼克斯看来自然是神奇异常,难以想象。

当然丹成一关,需要将自身法力与魂魄,精元气血熔炼为一颗本命元丹,想要丹成上品更是要经历不知多少次道心打磨,难度之大,不是诺兰德大陆修行体系天然偏颇向两极分化的骑士和魔法师们可以轻易做到。

————

“找到了。”

一顿手中权杖,光辉之主教宗猛然抬头,原本在神力滋润下光洁肌肤一夜之间布满皱纹,好像苍老了至少二三十岁,显然以凡人之身窥视只有神灵涉足的命运领域对他而言负担太大,只是那双眼睛却是明亮得异常,纯粹至极,不掺杂任何么冰冷光辉吐露,这是他将光辉之主赐予的神力施展到了极限的标志。

手指一点,就有一幅画卷在空中徐徐展开,直接破开陈浮生布下的剑阵,将封印之地附近的景象一一反应出来,完只是珞琪·菲尼克斯的身形面目却是极为模糊,只能看到蓝色火焰升腾而起,陈浮生那里更是有黑白二气弥漫,遮蔽一切,“杰雷诺教友说的没有错误,果然有其他人被这件亵渎了三位神灵的装备中的强大力量诱惑,试图破解封印,这道蓝色火焰隐现鸟形,中间有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应该和菲尼克斯家族脱不开关系。”

“菲尼克斯,不死鸟么?”杰雷诺点点头,对于这件神器的了解他要比这位教宗多出许多,“据说这菲尼克斯在那七十二柱魔神中排名第三十七位,他们既然以此作为姓氏,想来也和这头魔神有着血脉联系,倒也说得过去。”

一面说着,杰雷诺一面紧紧盯着珞琪·菲尼克斯隐约露出的手指,下意识摸向手上指环,在他那个世界也流传有诸多与诺兰德大陆仿佛的神话传说,本来这些东西就算是虔诚信徒也大多只当作虚幻。但他们这些被轮回空间选中的契约者在真实拥有了超凡力量后则是有意识地寻找这些事物,这枚指环即是如此。

现在看来,这个不知名的菲尼克斯家族子弟手上那枚就是这个世界的真品无疑。

“两个世界毕竟有着差异,我手上的这一枚未必能够一定打开封印,最好是将那枚指环取到手中。”很清楚指环效用的杰雷诺如是想到,然后抬指点向陈浮生所在位置,“这个人又是什么来历,既然他和这个菲尼克斯家族一道行动,想来也是有些关系的。”

“就是这个人干扰了我用战棋卜算。”杰雷诺身后从属于圣光审判的契约者大多是骑士模样,却有一个身披宽松黑袍的瘦削教士眼睛一亮,正是那个自己摆出人偶棋对局的契约者亚瑟,浑然没有在意在现实世界中,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任何形式的卜算之法都被他信仰的宗教定义为邪恶的禁忌巫术,而在诺兰德大陆,也是公认唯有真神才能预言命运的发生,“但我可以肯定他比另一个被蓝色火焰包裹的人要强大许多。”

“无论他们有多强大,都必将在吾主最虔诚的战士面前化为尘土。”

教宗拾起权杖,收回画面,开始具体安排,“普利尼阁下,虽然圣殿骑士团的孩子们都得到了吾主的一点神性,可以轻易压制这些渎神的狂妄存在,但是这件装备实在太过强大,万一他们用某些邪恶手段引动里面的力量,哪怕只有一丝也会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最快速度将这些邪恶的灵魂送往冥河之地,绝对不可以让他们打开封印,不要考虑伤亡,你们只需牢记,光辉之主时刻注视着你们,通往神国的天国之路必将为你们这些敞开大门。”

光辉之主是一名弱等神灵,如果不去计较神灵本身,其实教会的综合力量并不比在神圣同盟中深深扎根千年之久的菲尼克斯家族强出多少。

然而这一刻,这位教宗却是直接将珞琪·菲尼克斯与陈浮生定义为了亵渎神灵的邪恶存在,要求神殿骑士就地抹杀,虽然他话里的神灵并不单单只是局限光辉之主一名,但也可以看出他已是下定了决心,要牢牢抓住这个有可能使他侍奉的神灵一举登临高位的机会,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

“对了,虽然菲尼克斯家族中的那位已经有近百年不曾露面的传奇火之寂灭不可能出现,但难保不会有一两个觉醒起源的强者接应这人,杰雷诺教友,您所率领的圣光审判团实力不比圣殿骑士团弱上分毫,就要请您多加留意,以策后应了,这也是光辉之主的神谕。”

“那是当然。”

按着光辉之主教会的礼仪,杰雷诺在胸前画出一个标准手势,慨然允诺道。

他知道虽然有着光辉之主为自己这些契约者背书,但这位教宗还是本能对自己这些突然出现的外来者有着提防,这才不肯把最为关键的事情交由自己。

至于这位教宗所说可能存在的接应珞琪·菲尼克斯的人物,他反而并不是太过担心,正如对方所说,开启这件强大神器是一件格外重大的事情,理应把所有力量全部压下才是,他可不知道陈浮生与珞琪·菲尼克斯间并不是多么亲密无间的同伴,只是碍于之前签署的一纸契约才一同来到这里。

“不用担心。”悄然开启唯有契约者才能感应到的团队频道,杰雷诺安抚队员道:“这两个土著原住民的实力还是十分强大,如果派我们上去,难免要折损几个人,他们选择了自己动手,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今后的计划只会更加容易进行。”

“诺兰德大陆的光辉之主不过是个弱等神灵,七十二柱魔神吞并过的那三位神灵,神性神职,也和他截然不同,短时间内他是没有可能炼为己用的,而现在所有神灵都被从神国中驱赶出来,以圣者形态在凡间行走就算他想要带着这件神器返回天上去也是没有任何可能。”

“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然后等真正的机会到来时,一把抓住。”杰雷诺充满自信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陈先生,快些过来,我已经能够感觉到那封印那件神器的地方了,只是单单我一个打不开封印。”

诺兰德大陆虽说天生便可御使元气的妖物极多,但因为有着封印的缘故,这里竟是没有孕育出什么成气候的魔兽出来,陈浮生稍一试手便放开手脚借助这张相思罗网尽情演练诸般法术。

本来道基这一层除去将法力积蓄满盈外,就需要磨炼自身本命法术,陈浮生因为炼化了轮回空间的那一点印记,从长远来看固然是大大增强了潜力,但目前却是使得他的道基迟迟没有孕育成型,连带着他四部功法衍生出来的法术神通等也被这道基吞噬一空,运使起来略微有些碍难,眼下正好重新熟悉一番。

陈浮生不慌不忙,收起法力,向着眸中灌输而去,已是将鲲鹏慧眼的威力尽数放开。

珞琪·兰彻斯特已经不再对外释放蓝色火焰,而是在体外汇聚成为一头丈许大小的湛蓝火鸟,体型虽然称不上格外庞大,但是顾盼之间,却有一股天生的王者威仪露出。

陈浮生能够看到火鸟对面的虚空已经不再稳定如初,而是层层叠叠荡漾出无数涟漪,一张一缩之间,就有虚空缝缝隙裂开,隐约能够感受到其中透露出一个极为广大的所在。而这头火鸟身上则是有着丝丝缕缕的火焰升腾而起,汇入其中,然后再次返回,透露出的气息已经明显比之前要浩荡纯粹几分。

借着这些,珞琪·菲尼克斯隐约之间就要跨越那道难言屏障,直接觉醒起源。

显然珞琪·菲尼克斯已经同其中收录的那只不死鸟产生共鸣,借助对方来淬炼己身血脉。

事实上,陈浮生根本无需用眼就能知晓,在他身上,身上那件洞天法器所化的道服一反自他祭炼之后的驯服,动荡难安,事实上如果不是之前陈浮生将其提前与倩女幽魂世界祭炼到一处,有了一个世界的牵扯,方才这件法器里面冥府的最后一层,那块白泽精华图残片,就要脱出陈浮生的掌控,直接破空飞去,投入这虚空缝隙当中。

显然,正如陈浮生之前所猜测的一样,这所谓的七十二柱魔神确实与他身上这件白泽精怪图有着莫名联系。

甚至就连他也感受到从中传来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意,引诱得他体内的鲲鹏精血蠢蠢欲动。

“起!”

一声大喝,北冥界域骤然扩张至极限,相思罗网尽数化为无形,融入其中然后就有风起云涌,一反北冥之前幽深潜藏,而在汹涌波涛中,有无边鲲鱼借风而起,化而为鹏,振翅决云而去。

两翅一震,鲲鹏再次变化,只是这一次却是化为一头顶天立地的巨人形象,双脚踩踏在色黑如墨的洪水之中,信手一招,从陈浮生背后便自飞出一口三足小鼎,滴溜溜一转,迎风涨为十数丈大小,一股厚实古朴气息悠悠传出。

一鼎在手,巨人原本略显虚幻模糊的面目骤然凝实起来,将陈浮生血脉里的异样彻底镇压下去。

“这鲲鹏精血毕竟不是我自身血脉,看来之前尚未炼化彻底,多少残存了些许后患来。”

体内法力恢复如常,陈浮生长吐口气,面目却是平静异常。

陈浮生出身的世界,艾达·罗兰先祖所在的中土神州,还有轮回空间挑选契约者的那个现实世界里面的华夏国,虽然世界不同,但是人种却是一般无二。

甚至都清晰流传着当初上古大能者造人的神话传说,乃是一位圣人仿照自身面目形体,挥洒三千上古神魔精血,抟五色土,以水调和而成,体内天然有着奇经八脉,三百六十处窍穴,因而才会有那么多的妖怪试图化为人形,便是因为这人身构造契合天地宇宙的奥秘,最合修行。

理论上说,其实这些人每个人体内都继承有三千神魔的血脉,只是或多或少,或显或隐的区别。

其中某些格外明显的就如风万里一般,天赋异禀,才会被选入万化门中。

陈浮生虽然没有显化出来但他体内其实也是存在,再加上北冥逍遥诀本就是道家高人参悟鲲鹏变化领悟风水的道性创出。

陈浮生修为每进一层,与上古鲲鹏便越是契合,风万里所修的天鹏九变也是向着凝聚鲲鹏真身的道路上前行,两者天然合拍,这才使得陈浮生当日击杀风万里以后,鲲鹏精血自行投入体内,再不可分。

只是虽然陈浮生几经用法力淬炼,净化风万里的气息意志,又在天欲尊者布下的生死局中受那九劫连环磨去一切,但这精血毕竟不是他自身生养,细微之处有着些许隐患,依着陈浮生推测,这些将会在脱劫这一关尽数爆发出来,没想到居然会被白泽精怪图中收押的那一头鲲鹏勾连气息。

“去!”

珞琪·菲尼克斯妙目流转,身后蓝色火鸟身形骤然涨大一圈,然后径直投入虚空涟漪当中,它身上的蓝色火焰似乎对于这虚空也是有着影像,居然强行烧灼出一个孔洞出来,而不是之前的无数道细微缝隙。

将这头不死鸟虚影,投入进去之后,珞琪·菲尼克斯身上气势猛然低落下去,但是珞琪·菲尼克斯却是丝毫没有为自己失去了一步觉醒起源的机会而感到可惜,摇摇头,一脸坚定地取下手中指环,勉强调动起最后一丝蓝色灵火,将指环投入其中,然后这才扭转头,向着陈浮生发出请求。

“哼!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虚空通道在珞琪·菲尼克斯将指环投入进去之后,勉强稳定下来,不再撕扯出无数粉碎一切的虚空裂痕,只是珞琪·菲尼克斯实力毕竟有限,而那头在内部与她接应着的不死鸟,放在白泽精华图中也不过只是七十二分之一,故而这虚空通道实在小的可怜。

陈浮生“看”到,通道的另一边,有一头与珞琪·菲尼克斯之前显化的蓝鸟极为仿佛,但却硕大不知多少倍,但也凄惨不知多少倍的巨禽收起羽翅,想要尝试着从这通道中挤身钻出。

只是哪怕它已经极力收缩了身形,但相对宽不盈尺的通道来,它的体型与蕴含的力量还是太过庞大,只是稍微探出一根翎羽就已经引发虚空震荡,连带着虚空通道现出不稳之势来,

陈浮生正欲鼓起一身法力,操控着身后禹王虚影将禹王鼎同样投入通道之中,稳定空间,忽然面色一变,一声高呼,身子一扭,禹王鼎没有向前。而是结结实实地向着身后某处所在砸去。

禹王鼎乃是上古神人为镇压天下,采集九州精粹,祭炼而成,又蒙受了中土神州整整一个世界万载香火愿力的供奉祭炼,位阶自不必说,而陈浮生身兼鲲鹏精血,禹王图修炼小成以后显化出来的这具禹王法相也是力可拔山,单论气力,甚至不在以武入道,又是真龙种的敖璃之下。

这一击砸出,即使以陈浮生鲲鹏慧眼也是完全看不出丝毫运动的轨迹,一个闪跃,便自突兀出现在未知的空间之上。

这是直接撕裂了空间的缘故,甚至比起所谓的剑气雷音还要更胜一筹。

只是这样磅礴浩瀚的一击,却是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怪不得菲尼克斯家族居然有把握打开这七十二柱魔神的封印,又有自信能够在获得这件神器的认主,更有胆量应对消息泄露后的风波,原来你们手里还有一件如此强大的神器。”

伴随着一道似乎表达惊诧之意,但实则冷漠异常,不蕴含任何感情的声音出现的,是一片光,一片最为纯粹的圣洁光辉,没有任何温度,反而让人产生一种和声音一样的冰冷感觉,从禹王鼎所砸在的虚空中爆发开来,居然生生抵住了这足以开山倒海的一击。

不单如此,禹王鼎无功而返,禹王虚影虚虚一招,就要将其重新召回手中,然而此时那片光辉却是同时凝结起来,化为一张撑天大手,向着禹王鼎抓去,显然是想要将这件法宝据为己有。

“这就是一名神灵,或者说元神级数高人真正出手的实力么,哪怕我手上有着一件法宝,也是被其彻底压迫。”

陈浮生虽然多次见过元神高人出手,但大多只数惊鸿一瞥,那些人物所做所为也多是为了指点。

感受最为深刻的一次,还要属于那次他从生死棋局中脱困而出,摆脱了天欲尊者的控制,对方想要发动两世修行的全部实力再次控制住他,却被北冥道人施法所救。

但毕竟不是自己直面,感触就要浅出许多,而作为收集万民信仰愿力的神灵,光辉之主论操控精妙,道心境界或许比不上一步一步修炼上来的元神高人,但是法力浩瀚却是犹有过之,哪怕此时对他出手的只是一名弱等神灵圣者姿态的一具化身而已。

“不过,我可并不单单只有这一张底牌吗!”

哈哈一笑,陈浮生意气风发,隔空传音道:“敖璃道友,你手中的惊龙刀自从解开封印以来想必还未曾染血,今日就用一名神灵为它开锋如何?”

禹王鼎乃是上古神人为镇压天下,采集九州精粹,祭炼而成,又蒙受了中土神州整整一个世界万载香火愿力的供奉祭炼,位阶自不必说,而陈浮生身兼鲲鹏精血,禹王图修炼小成以后显化出来的这具禹王法相也是力可拔山,单论气力,甚至不在以武入道,又是真龙种的敖璃之下。

这一击砸出,即使以陈浮生鲲鹏慧眼也是完全看不出丝毫运动的轨迹,一个闪跃,便自突兀出现在未知的空间之上。

这一击砸出,即使以陈浮生鲲鹏慧眼也是完全看不出丝毫运动的轨迹,一个闪跃,便自突兀出现在未知的空间之上。

这是直接撕裂了空间的缘故,甚至比起所谓的剑气雷音还要更胜一筹。

只是这样磅礴浩瀚的一击,却是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怪不得菲尼克斯家族居然有把握打开这七十二柱魔神的封印,又有自信能够在获得这件神器的认主,更有胆量应对消息泄露后的风波,原来你们手里还有一件如此强大的神器。”

伴随着一道似乎表达惊诧之意,但实则冷漠异常,不蕴含任何感情的声音出现的,是一片光,一片最为纯粹的圣洁光辉,没有任何温度,反而让人产生一种和声音一样的冰冷感觉,从禹王鼎所砸在的虚空中爆发开来,居然生生抵住了这足以开山倒海的一击。

不单如此,禹王鼎无功而返,禹王虚影虚虚一招,就要将其重新召回手中,然而此时那片光辉却是同时凝结起来,化为一张撑天大手,向着禹王鼎抓去,显然是想要将这件法宝据为己有。

“这就是一名神灵,或者说元神级数高人真正出手的实力么,哪怕我手上有着一件法宝,也是被其彻底压迫。”

陈浮生虽然多次见过元神高人出手,但大多只数惊鸿一瞥,那些人物所做所为也多是为了指点。

感受最为深刻的一次,还要属于那次他从生死棋局中脱困而出,摆脱了天欲尊者的控制,对方想要发动两世修行的全部实力再次控制住他,却被北冥道人施法所救。

但毕竟不是自己直面,感触就要浅出许多,而作为收集万民信仰愿力的神灵,光辉之主论操控精妙,道心境界或许比不上一步一步修炼上来的元神高人,但是法力浩瀚却是犹有过之,哪怕此时对他出手的只是一名弱等神灵圣者姿态的一具化身而已。

“不过,我可并不单单只有这一张底牌吗!”

“不过,我可并不单单只有这一张底牌吗!”

哈哈一笑,陈浮生意气风发,隔空传音道:“敖璃道友,你手中的惊龙刀自从解开封印以来想必还未曾染血,今日就用一名神灵为它开锋如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陈浮生话音未落,虚空之中便有一声惊天龙吟响起,接着飞出一道匹练也似的刀光,绵延不知几许,将天上云气分掠为二。

那只圣辉大手被这灿烂刀光只是一斩,便自破灭,然后无穷刀气便从其中爆发开来,将努力吞吐圣光想要重新恢复原状的大手搅碎为漫天流萤,飞散在天地之间,说不出的好看。

“好厉害的神器!”

在澎湃神力作用下再次恢复青春的光辉之主教宗身形突兀现出身形,圣辉流转,空空荡荡的右手位置血肉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弥合如初,轻轻挥一挥手,将因为自身太过蛮横空间传送造成的虚空涟漪平复,这位施展了神降术后存在本质实际上已经不复凡人的教宗眼睛紧紧盯向一处,方才那一道惊天长虹刀光便是从这里发出,一举将他隔空施展的神术破掉。

一道流光飞过,敖璃亦是现出身形,提刀于胸,与陈浮生一前一后牢牢将这位神灵分身气机锁定起来,作为公主在龙宫生活数百年的她,见过的元神高人数目远不是陈浮生可以相比,丝毫没有被对方气势影响,法力一催,手中长刀昂然发出一声长鸣,身上战意勃然而发,居然人借刀势,反过来向着对方压下,头顶两只龙角。

陈浮生与敖璃原本境界相当,甚至敖璃因为修行时日的缘故,积蓄底蕴上还要比陈浮生来得雄厚。然而到来诺兰德大陆之后,陈浮生却是反超过她,一举奠定道基。

虽然真龙一族天生寿有万载,有着足够悠长的时间去突破,但是既然选择以武入道,她的性情也是一般的刚强锋锐,自然不甘于居于陈浮生之后。

“主说,要有光。”

伸手一点,就有无穷光辉披拂而下,浩浩荡荡,宛如海洋,其间更有无数背生羽翅,由纯粹光辉凝结而成,俊美不似人间之物的光人在这圣辉之海中拍打着光洁羽翼升腾而起,他们怀抱乐器,在其中载歌载舞,虽然也有不少手持兵刃,但却全然不见兵刃杀伐之气,而是一股洗彻心灵的空灵意境在天地间弥漫开来,将这位教宗衬托得更加超尘脱俗,圣洁耀目。

这,就是唯有巅峰传奇乃至半神,真神才有资格染指的神性领域。一时之间,陈浮生借着相思罗网,原本已经将方圆数十里尽数笼罩的北冥界域,浪水翻涌,层层叠叠,反向压来,一浪高过一浪,竟是节节而退。

陈浮生虽然在丹成之前便已经将金丹界域孕育成型,但和一位不知存在了多少万年的真神比起来差距可谓有如天地之别。

尤其这诺兰德大陆根源法则就与陈浮生出身世界不同,这些神灵算是某些概念法则的具体显化,真正掌控着着其神性领域神职中涉及到的一切物事。

“原来这光辉之主还涉及到‘音乐’这一神职,倒是我之前没有留意到。”

反手一挥,禹王鼎再次脱手,只是这一次却不是向着光辉之主教宗而去,而是对准了那道虚空通道。

光辉之主的目的也是为了七十二柱魔神,对于解开封印的做法也是乐见其成,故而这位神灵分神控制的教宗两次出手虽然气象恢宏,磅礴浩瀚,但却有意避开了这处通道。

此时这口禹王鼎落在虚空通道之上,便有条条瑞霭霞光从上披拂而来,这些霞光看似轻薄,实则每一缕都重若千钧,倩女幽魂世界里面,陈浮生那具分身已经掌控有大半疆域,禹王鼎作为镇压山河社稷气数之宝,理所当然地收集了万民气运于其中,鼎中气运已经接近满盈。

以光辉之主这样弱等神灵的实力,在诺兰德大陆的形势格外凄惨,并没有多少虔诚信徒存在,饶是如此,他所能动用的神力也是超出寻常元神许多。

而这聚拢了一个世界生灵气运的法宝,威力可想而知,也是陈浮生修为不足,再加上这件法宝虽然暂时在他手中,但真正的主人却依旧是艾达·罗兰这些传承了禹王血脉的后人,陈浮生远不能把其威力完全发挥出来,否则单单凭借此宝,就足以将这位承载了光辉之主近半力量的分身彻底镇压。

但凭借着本身灵性用来维持扩大这道虚空通道却是再合适不过,敖璃手中的惊龙刀乃是纯粹杀伐之用,不合用在此处。

陈浮生这一手虽然称得上迅捷无比,但对于此时神降的光辉之主教宗而言,却不难捕捉其轨迹变化,只是他并没有趁机出手,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陈浮生做完一切。

虽然看起来他身上伤势在圣辉神力作用下尽数恢复过来,但这位教宗却是有苦难言,伤势虽然恢复,但是那道刀气却是同时烙印在了他灵魂与肉身深处,相互纠结起来。

光辉之主虽然神格位阶在诺兰德大陆诸多神灵中排名低等,但是他神力属性特殊,对于驱逐炼化一项格有专长。然而敖璃的刀意却是出奇的坚韧,而且恍若有着自我灵性一般,在体内游走不定,极为满缠,虽然对于他而言,镇压下去并不算太过困难,但是神力运转间总是不如平日的舒畅。虽然他也不太理解在这生死关头,陈浮生为什么没有把这件法宝留下护身,而是派出去做这种事情,但这显然对他有利,故而他也乐得做出如此姿态,实则正好借机将这道刀气驱出体外。

更何况……

视线从陈浮生挪到敖璃身上,刹那间,光辉之主心中转过无数念头。

他这一次会耗费如此大的心力与稀薄的神力神性用来这件事上,便是试图将这件神器收入囊中,不但能够拥有七十二名强大魔神,同时更可以通过吸纳被炼入其中的那三名神灵的遗产,从而丰富神职领域,强化己身。

然而陈浮生、敖璃一前一后拿出了两件强大至极的神器用来对抗这位教宗,却让他灵魂深处的光辉之主有了其他的想法。

在诺兰德大陆,只要被神力神性等浸染过的事物都可以称呼一声神器,就好比陈浮生之前得到手中的那两枚徽章就分别蕴含海洋与风暴神后,公正与契约之神的神力以及一点神性,品阶其实算不上极为高上。

然而无论是敖璃与陈浮生手中的这两件法宝,诺兰德大陆也只有寥寥几位神灵手中神器可以与之相比,就连真正的光辉之主手上那本在他登临神位之时,借助元素潮汐用神性,神力铸炼打造而成的神器在品质与威力上都要相对逊色许多。

如果能够得到这样两件神器,已经足够在这次的天地巨变中保全自身,这七十二柱魔神对他的吸引力自然大大减少。毕竟将三位不弱于自己,甚至神力神格还远远超出自己的强大神灵遗产完全接纳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毕竟基于自身考虑,某些对立甚至冲突的神职等神力信息是必须要舍弃的东西。

况且化陌生的神性神职为己用也非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而是一件旷久日深的艰难过程。

可是在诸神圣降凡间,没有动乱,外有强敌压境的情况下,时间是最为奢侈的事情。可能过了明天,一位长生久视的神灵就要彻底消失消亡不见。

“啊!”

一声大喝发出,陈浮生横眉怒目,浪涛翻卷不休的北冥界域彻底收回体内,而他身后那道赤足巨人虚影亦是缓缓缩小,融入陈浮生体内,然后陈浮生就觉无穷巨力加身,全身毛孔都要爆发开来一般,气势骤然拔高到最高。

与此同时,他身上那件洞天法器所化的道服亦是鼓胀如球,然后迅速恢复为袈裟模样,只是此时这件法器比起之前却是莫名多了许多奇异纹路图样出来,看上去要复杂许多。

只是在这洞天法器的最深处,那片由白泽精华图化生而成的冥府原本在陈浮生大力镇压下,已经平静,此时悄悄向着幽冥之处进行扩张。

同样,倩女幽魂世界也是如此,许多原本如黑山老妖一般割据出一片冥土妖物本能感觉到一种大祸临头的错觉。

陈浮生这块白泽精怪图在扶桑被置入无尽山下的万丈熔岩之中,上面又有金乌尸身与扶桑木的镇压,为的就是通过白泽精怪图借助幽冥阴气与纯正火气两相调和,完成修补事宜。

事实上白泽精怪图这件法宝天然有着沟通幽冥,化生洞天之力,否则那些被收入其中,类似菲尼克斯一般这些血脉源头的生物又是如何存在如此长的时间。

倩女幽魂世界有此变化,则是因为陈浮生将身上那件洞天法器与其世界两相融合,幽冥之地自然而然接通。

“吾以吾主光辉之名,赐你审判……”

陈浮生身上这件法器乃是最为罕见的洞天法器,天然有着隔绝天地气息的能力,方才灵性未显,此时附着在教宗身上的也不过只是一道分化的意识,再加上那口禹王鼎同惊龙刀又太过惊艳,一时间竟是忽视了这件法器。

此时这件法器一生变化,便被对方捕捉到,双眼之间,眸子之中,圣洁光辉,凝为银色十字,穿透了陈浮生用法力营造出来或者法器天然具有的道道屏障,这位教宗轻易之间就看破了这件洞天法器的根基。

“原来这件魔法衣服上居然用魔法绑定了整整一个如此辽阔的半位面。”

光辉之主眼神灼热地盯着陈浮生,虽然这法器的位阶还不如惊龙刀同禹王鼎,但对他的诱惑却要远远超出两者。

和其他弱等神灵一样,光辉之主绝对不可能像那四元素古神一般完全不需要信徒信仰,而他们的实力强弱大半也要受信徒的范围与实力所影响,这一次诸神愿意心平气和坐下来,便是因为上一次众神之战留下来的深刻教训,如果让战火蔓延整个诺兰德大陆,他们的信仰根基也会被动摇。

如果陈浮生身上这件衣服中绑定的半位面真如他所“看”到的一般辽阔,其中更是孕育有大量生命存在,那么只要将这件消息隐秘好,光辉之主能够从这场风波中生存下来,进而攫取最大一份的利益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毕竟惊龙刀与禹王鼎,虽然威力浩瀚,但也太过招惹人耳目,需要光辉之主遮掩。

只是想到这里,光辉之主看向陈浮生与敖璃的眼神就微妙许多,“这一男一女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除了这个浮生·陈精于音律,在南特时曾经引动过海洋与风暴神后教会意识降临外,教会里面的资料如此离奇,居然完全找不到在这之前他们存在过的痕迹,更不要说这几件强大神器了。”

作为一名神灵,整个诺兰德大陆少有他不知晓的事情,而这样大威力的装备,如果说只有一件,或许有这种可能,但是两件甚至三件就绝对有着问题。

好在诺兰德大陆因为有着诸神与空间晶壁的缘故,相对而言较为保守,就连上次和中土神州的贸易往来也是发生在千年之前,哪怕对于寿元无尽的神灵来说也不算太短,故而这位光辉之主还未曾将他与异界来客牵连到一起去。

一拳击出,陈浮生气势一泄到底,对于自己这拼尽全力的一拳不过只是阻挡了这圣光海洋不过一瞬时间,没有任何失落,神情反而愈发欢快起来,“光辉之主,你这一次不就是为了这七十二柱魔神而来吗,不如就此尝试一下这件神器威力到底如何?”

话音未落,虚空通道骤然扩至极限,一声清鸣,黯淡许多的禹王鼎,重新缩小为拳头大小,投入陈浮生背后虚空,接受万民愿力供养,而从那虚空通道之中,则是现出茫茫一片,化为一道天幕,将那从天而降的圣辉海洋鲸吞一空。

就在这一刻,陈浮生终于将身上这件洞天法器,倩女幽魂世界以及这七十二柱魔神封印的气机脉动调整为一,借此将其威力重新在这片天地间显化出来。

只是想到这里,光辉之主看向陈浮生与敖璃的眼神就微妙许多,“这一男一女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除了这个浮生·陈精于音律,在南特时曾经引动过海洋与风暴神后教会意识降临外,教会里面的资料如此离奇,居然完全找不到在这之前他们存在过的痕迹,更不要说这几件强大神器了。”

作为一名神灵,整个诺兰德大陆少有他不知晓的事情,而这样大威力的装备,如果说只有一件,或许有这种可能,但是两件甚至三件就绝对有着问题。

好在诺兰德大陆因为有着诸神与空间晶壁的缘故,相对而言较为保守,就连上次和中土神州的贸易往来也是发生在千年之前,哪怕对于寿元无尽的神灵来说也不算太短,故而这位光辉之主还未曾将他与异界来客牵连到一起去。

一拳击出,陈浮生气势一泄到底,对于自己这拼尽全力的一拳不过只是阻挡了这圣光海洋不过一瞬时间,没有任何失落,神情反而愈发欢快起来,“光辉之主,你这一次不就是为了这七十二柱魔神而来吗,不如就此尝试一下这件神器威力到底如何?”

话音未落,虚空通道骤然扩至极限,一声清鸣,黯淡许多的禹王鼎,重新缩小为拳头大小,投入陈浮生背后虚空,接受万民愿力供养,而从那虚空通道之中,则是现出茫茫一片,化为一道天幕,将那从天而降的圣辉海洋鲸吞一空。

就在这一刻,陈浮生终于将身上这件洞天法器,倩女幽魂世界以及这七十二柱魔神封印的气机脉动调整为一,借此将其威力重新在这片天地间显化出来。

只是想到这里,光辉之主看向陈浮生与敖璃的眼神就微妙许多,“这一男一女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除了这个浮生·陈精于音律,在南特时曾经引动过海洋与风暴神后教会意识降临外,教会里面的资料如此离奇,居然完全找不到在这之前他们存在过的痕迹,更不要说这几件强大神器了。”

作为一名神灵,整个诺兰德大陆少有他不知晓的事情,而这样大威力的装备,如果说只有一件,或许有这种可能,但是两件甚至三件就绝对有着问题。

好在诺兰德大陆因为有着诸神与空间晶壁的缘故,相对而言较为保守,就连上次和中土神州的贸易往来也是发生在千年之前,哪怕对于寿元无尽的神灵来说也不算太短,故而这位光辉之主还未曾将他与异界来客牵连到一起去。

而从那虚空通道之中,则是现出茫茫一片,化为一道天幕,将那从天而降的圣辉海洋鲸吞一空。

就在这一刻,陈浮生终于将身上这件洞天法器,倩女幽魂世界以及这七十二柱魔神封印的气机脉动调整为一,借此将其威力重新在这片天地间显化出来。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是怎么回事?!”

无论陈浮生与敖璃之前表现出来的实力有多么了得,这位“年轻”教宗或者说光辉之主的一道分身都能维持镇定,有着足够自信将两人镇压,将这一鼎一刀,两件他之前从未听说过的神器夺自自己手中。

真神高高在上,俯瞰凡间一切凡俗,这种从肉身到灵魂,生命本质上的绝对差距,是诺兰德多少万年来颠扑不破,不可逾越的真理。哪怕光辉之主只是一个弱等神灵也是如此。

原本在他神域之内,他应该是真正主宰一切的掌控者,然而当这封印被陈浮生打开之后他却感觉再不复之前那种如臂使指之感,而是被强行压下一头,抑郁不能舒展。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巫师世界与诺兰德大陆连通之后,世界根源的逻辑相互碰撞,法则相互融合,事实上这些神灵之所以被迫圣降便是源由于此,以圣者姿态重新适应变化后的世界,这本身就极为危险,注定会有一些神灵因为不能适应而被淘汰。

这块白泽精怪图虽然曾经在上一次众神之战中大放异彩,连续镇压镇压炼化三名神灵,但出手之时却是没有显露出多少根底来,更何况那时和现在一般,都是诸神圣降,诺兰德大陆最为混乱的时刻,不时有圣者姿态的神灵或者传奇强者陨落,故而虽然类似珞琪·兰彻斯特这样出身的人物知晓这七十二柱魔神足以与神灵相媲美,但具体如何却并不知晓,在这方面,除去那位当初将这七十二柱魔神持有者击杀,顺便再将这件法宝驱逐封印的神灵外,光辉之主这样的弱等神灵知道的其实并不比珞琪·兰彻斯特等更加详细清楚。

若非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所谓圣光审判长言之凿凿,又拿出了确切证据,经他神性鉴定之后,灵魂确实虔诚无比,他也不会把主意放在这上面。

世界不同,道法自然有异,在陈浮生出身的世界,原本虚空挪移,跨越空间乃是元神级数才能施展开来的神通,但在诺兰德大陆中高阶的魔法师们大多可以施展短距离的空间传送之术,这也是魔法师地位高于骑士等武者的一个原因所在。

在巫师世界,那些醉心研究一切的巫师们更是将其发展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详细无比。

但因为追求或者其他原因,诺兰德大陆以及巫师世界里面的研究却大多着眼于如何应用上面,他们所能做到的极限最多不过用强大实力捕捉一个四大元素位面元气交汇,空间激荡而形成的空间碎片,类似虚空弥沫,空间较为辽阔,元气较为充裕却还没有真正孕育成为世界的就称之为半位面,事实上许多神灵的神国便是基于这些半位面而成,只是长期被神力与信仰愿力浸染,性质改变,和眼下的倩女幽魂世界极为类似,介于虚实之间。

在这方面,他们就远不如那些修道者们创出了开辟洞天之法直指大道的高妙。

只是和故作平静来掩饰驱逐体内惊龙刀气的光辉之主一样,陈浮生也是有苦自知,虽然这七十二柱魔神同样来自于上古那卷白泽精怪图,但是自从不知被哪位大能者毁去,分散为数份,流落在不同世界。

一个被安置在扶桑幽冥之地同现世的交界之处,试图借助幽冥阴气同地火岩浆及金乌真火修补自身,之后被陈浮生得到以后用佛门法力洗练之后,融入身上这件洞天法器的冥狱之中,化为最底层的那重冥府。

而另一个在诺兰德大陆也有其他际遇,更是将三名神职神性各不相同的神灵炼入其中。

两者虽是同源,但在其他外力浸染下,都有极大改变,绝不可能方一感受到对方存在,便如水乳交融般圆融无碍,浑元如一。

更不必说,倩女幽魂世界与两者更是不同。

可以说三者之间的联系纽结极为脆弱,想要维持下去对于不过刚刚奠定道基的陈浮生而言太过困难,犹如小孩挥舞巨大铁锤一般。

除去神魂,同样感受到艰难的还有陈浮生的肉身,他固然借着对这三个小世界的影响,临时营造出一个阵势出来,在这其中,强行改换天地,但同样地,肉身也不可避免地承受着世界之力的冲刷。

之前他将北冥界域同相思罗网收回,又将那禹王真形收入体内,已然觉得负担极重,但比起眼下来却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他只觉有着无比浩瀚磅礴的力量以身体为枢纽通道,转换通过,三百六十五处气府窍穴,每一处都被雄浑无比的法力充斥满盈,似要爆炸一般,血液沉重如汞,但流动起来却是快到了极致,发出阵阵海浪潮汐之声,每一丝毛孔亦是向感觉粗如手臂,不断向外宣泄。

“剑起!”

一道灵光升起,照耀识海,借着这融合了魔教两大顶尖传承而成的天遁剑诀神异,陈浮生斩去胸中杂念,勉强收拢起体内法力,手指艰难提起,捏出一个剑诀,提升喝道:“阵成!”

七道流光矫若游龙,从虚空之中飞遁而出,围绕着一座非金非石,但剔透有如青白玉璧的方碑飞舞盘旋,化为惊天长虹纵横往来,一时间,漫天尽是剑气弥漫,将光辉之主团团围住。

而在这玉碑、飞剑间则有丝丝缕缕,似虚还实的青红二色晶莹丝线在其中交织勾连,合为一道气势鼎盛至极的大阵出来。

九天剑阵!

在跨界传送过程中,陈浮生与敖璃经历了足以撕碎磨灭一切的虚空风暴,陈浮生不得已展开身上这件洞天法器将其尽数吞纳镇压,而九天剑匣与其中蕴养的几口飞剑则是化为撑天巨柱,牢牢钉在气机交汇变化的阵眼之上,不能轻易动用,否则其中镇压的虚空风暴失去了控制,就要将这件洞天法器中的山川草木等尽数毁去。

不过随着陈浮生修为精进,炼化了那块诺兰德大陆的天地本源,又与倩女幽魂世界相互融合,再加上虚空风暴被持续不断地炼入这件洞天法器当中,增其本源底蕴。镇压也就变得相对容易起来,哪怕陈浮生从中抽出绿竹剑化为一根竹箫,长时间带在身外也是无碍。

三片天地合一,镇压得不仅仅只有光辉之主,对于它们自身体内的一切亦是如此,虚空风暴在这股天地伟力之下,只是稍一交锋便自溃散,轻易便服帖下来,令陈浮生可以腾出手在这诺兰德大陆重新布下这未曾露面的九天剑阵来。

“还不够!”

陈浮生喃喃自语,另一只手同样抬起,并指成剑,清喝一句,“合!”

三十六根有着清濛濛光华流转的青色翎羽在陈浮生身后现出,然后依着陈浮生的敕令,聚合为一口三尺剑锋,自行投入九天剑阵当中。

北冥道人佛道兼修,学究天人,这一路九天剑阵虽然创出时日尚短,未曾扬名,但精妙强横之处,却也不逊色任何阵法。

只是这套阵法非得有九天剑匣作为中枢,九口剑器布展开来才可以称得上一句完美无缺,天衣无缝。

陈浮生已经算是气运隆重,但在几番机缘巧合下也不过凑够了八口本命飞剑,虽然每次一经用出必见其效,但其阵法运转之间总有一丝疏漏之处。

虽然说这个破绽异常细微,诺兰德大陆在阵法上的水平造诣也远远比不上巫师世界的那些巫师,和陈浮生这样修士,仿照参悟天地玄机变化创出的阵法。但光辉之主毕竟是一名堂堂正正,在万神殿中有着一席之位的真神,眼界之高是陈浮生所不能及,用这样一套有破绽的阵法去对付他,陈浮生并没有万全把握。

不过好在陈浮生还有着从风万里那里得来的三十六根本命翎羽可以动用。

这翎羽灵性盎然,与陈浮生心意相通,兼有聚散由心之力,自然有着许多妙用,称得上人间难得一见的异宝。

但是飞剑第一所要考虑的便锋锐与否,这翎羽是要逊色一筹的。

故而陈浮生并不打算将其炼入九天剑匣之中,而是打算将它与风雷双翅合一,作为这件法器的羽翼,成为一件兼具飞遁同剑匣两种效用的异类剑器。

不过如果只是为了临时补全大阵,这三十六根本命翎羽绰绰有余。

“这是什么东西?!你和那些巫师一样,也是异界邪魔?!”

光辉之主眉头抽动,自从被拉入陈浮生营造独立封闭界域中后,与诺兰德大陆本源相系的他灵感立刻迟钝许多,再加上陈浮生尚未将剑阵威力完全释放出来,因而他虽然感觉有些怪异,但也不是太过惊骇,反而有些好奇地看着陈浮生放出的几口飞剑。

诺兰德大陆的修行体系太过偏颇,魔法师与骑士们虽然进阶的速度极快,突破起来也比修士修行要容易许多,但也有着许多不足。

最起码诺兰德大陆里面就绝对没有所谓的飞剑术存在。

施展飞剑术需要有着飞剑,可是这种与主人精元气血,乃至神魂意念息息相关的法器祭炼方法并没有在诺兰德大陆出现,或者说曾经有着萌芽,但却并没有发展成为主流。

魔法师们精神力足够庞大,可以操控元素,但如果自身没有足够的武术技艺基础,这飞剑于他们和废铁没有什么两样。

在诺兰德大陆,也只有经历过不知多少场战争洗礼的骑士等武者在日复一日极少离身的呼吸吐纳中可以与兵刃产成灵魂上感应脉动,只可惜他们天然被局限在近身战斗里面,攻击范围有限。

故而这光辉之主一看到这几口可以远程操控自行战斗的飞剑,就迅速把想法放到了这里。

毕竟,无论是陈浮生还是敖璃,肤色五官都与诺兰德大陆的人有着许多不同,只是之前光辉之主没有留意而已。

“邪魔?”

陈浮生嘿然一笑,没有多做解释,心念一动,北冥界域再次现出,只是眨眼间便将这位神灵牢牢包围起来。

屈指一张,飞剑齐齐一跳,各自分化出一道磅礴神意剑气向着陈浮生飞来。

“剑成!”

陈浮生抖抖身子,探手一抓,北冥界域中洪波涌起,然后被他抓入掌中,混合着磅礴神意化为一口墨色锋锐,可以显见如此之后,原本色黑如墨的北冥界域,颜色瞬间浅显许多。

“乘风!”

陈浮生一咬牙关,陈浮生单手倒提剑锋,向后一荡,然后大踏步人随剑走,向前奔行而去。

在困封锁住这位神灵的阵势前骤然停住步伐,陈浮生信手一抛,这口临时铸就,充斥着异常凛冽剑气的剑锋便直直投入其中。

狂风呼啸,三十六根青色翎羽在阵势中重新显化,化为一对排空羽翼加持在剑身之上,速度猛然加快,化为一道肉眼难辨的流光飞去。

速度之快,斩裂大气,发出轰隆雷音,光辉之主赖以护身的圣辉海洋裂出一道细线,然后骤然扩大,齐齐斩裂为二,在这条道路上的所有羽翼光人还未触碰到这道剑光便自再次化为满天光辉,消散在天地之间。

陈浮生赫然是在诺兰德大陆之上将剑气雷音重现出来。

本来两个世界元气有异,陈浮生无时不刻不在受到诺兰德大陆天地意志冥冥中的压制,剑气雷音,瞬剑术等自然发挥不出来。

但是现在在陈浮生营造出来的这片小天地之间,没有了天地真灵的束缚,陈浮生终于再一次酣畅淋漓地施展出最习惯的剑术来。只是比起之前来,陈浮生已经由之前的练气成罡顺利突破到道基级数,修为相差两个大境界,这招剑气雷音的速度至少快了三倍有余,威力自然更是十倍增之。

这一剑威力虽然可观,但还不放在光辉之主这个神灵眼中,又是一张圣光大手飞出,就要将这剑光捏碎,只是立刻他就有一种生死悬于一线的莫大危机感从心头升起。

“破浪!”

又是两字吐出,一口鲜血喷出,陈浮生双目赤红,已是用上全力。

陈浮生赫然是在诺兰德大陆之上将剑气雷音重现出来。

本来两个世界元气有异,陈浮生无时不刻不在受到诺兰德大陆天地意志冥冥中的压制,剑气雷音,瞬剑术等自然发挥不出来。

但是现在在陈浮生营造出来的这片小天地之间,没有了天地真灵的束缚,陈浮生终于再一次酣畅淋漓地施展出最习惯的剑术来。只是比起之前来,陈浮生已经由之前的练气成罡顺利突破到道基级数,修为相差两个大境界,这招剑气雷音的速度至少快了三倍有余,威力自然更是十倍增之。

这一剑威力虽然可观,但还不放在光辉之主这个神灵眼中,又是一张圣光大手飞出,就要将这剑光捏碎,只是立刻他就有一种生死悬于一线的莫大危机感从心头升起。

“破浪!”

又是两字吐出,一口鲜血喷出,陈浮生双目赤红,已是用上全力。

陈浮生赫然是在诺兰德大陆之上将剑气雷音重现出来。

本来两个世界元气有异,陈浮生无时不刻不在受到诺兰德大陆天地意志冥冥中的压制,剑气雷音,瞬剑术等自然发挥不出来。

但是现在在陈浮生营造出来的这片小天地之间,没有了天地真灵的束缚,陈浮生终于再一次酣畅淋漓地施展出最习惯的剑术来。只是比起之前来,陈浮生已经由之前的练气成罡顺利突破到道基级数,修为相差两个大境界,这招剑气雷音的速度至少快了三倍有余,威力自然更是十倍增之。

这一剑威力虽然可观,但还不放在光辉之主这个神灵眼中,又是一张圣光大手飞出,就要将这剑光捏碎,只是立刻他就有一种生死悬于一线的莫大危机感从心头升起。

“破浪!”

又是两字吐出,一口鲜血喷出,陈浮生双目赤红,已是用上全力。

陈浮生赫然是在诺兰德大陆之上将剑气雷音重现出来。

本来两个世界元气有异,陈浮生无时不刻不在受到诺兰德大陆天地意志冥冥中的压制,剑气雷音,瞬剑术等自然发挥不出来。

但是现在在陈浮生营造出来的这片小天地之间,没有了天地真灵的束缚,陈浮生终于再一次酣畅淋漓地施展出最习惯的剑术来。只是比起之前来,陈浮生已经由之前的练气成罡顺利突破到道基级数,修为相差两个大境界,这招剑气雷音的速度至少快了三倍有余,威力自然更是十倍增之。

这一剑威力虽然可观,但还不放在光辉之主这个神灵眼中,又是一张圣光大手飞出,就要将这剑光捏碎,只是立刻他就有一种生死悬于一线的莫大危机感从心头升起。

“破浪!”

又是两字吐出,一口鲜血喷出,陈浮生双目赤红,已是用上全力。

“破浪!”

又是两字吐出,一口鲜血喷出,陈浮生双目赤红,已是用上全力。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下间法宝不知几多,千峰竞艳,然而飞剑却是一枝独秀,傲看一应兵刃,甚至以此为法器的修士也被单独称之为剑修,以杀力之大著称。

萧乘风作为南海剑派掌门,乃是天下间屈指可数的元神剑修,可以说是真正站在了一界之巅,这一招凝聚了他千年见识道心所创的“乘风破浪”自然非同凡响,已经触摸到了传说中一剑斩去,万物成空的无上境界。

尤其是作为此式剑意之“眼”的“乘”、“破”二字更是大有讲究。

当时萧乘风初创此剑时,修为尚未大成,但他这一剑的目标却是直指元神。

这一“破”字所追求的意境便是面对强敌亦绝不收剑,而是将全部精气神汇于一剑之内,逆行而上,强行斩断,乃是狭路相逢,敌强我亦强的路数。

而这,恰恰和陈浮生目前的情况相仿佛。

当然所谓的敌强我亦强也是有着一定界限的。

但陈浮生修为固然远不及创出“乘风破浪”一剑时的萧乘风,但光辉之主也不过是名弱等神灵,在陈浮生面前的更只是一名分身而已。在被陈浮生用九天剑阵困住,打落境界之后,正好让这一式“破浪”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尤其陈浮生在这一剑中还加入了自己对于天遁剑诀的领悟,这天遁剑诀乃是无上道剑,

————

“不好!”

在诺兰德大陆,每一名神灵都是当之无愧的天地所钟,有着大气运加身。

陈浮生这一剑尚未完全发出,光辉之主便已感应到其中蕴含的力量层级已经足以毁去这具分身。

虽然这不是他当初存在于神国的本体,也不是目前以圣者形态承接所有神力神性的化身,而是用神降之法寄托在信众身上。

但是这对于信徒的要求也很是苛刻,非但信仰必须虔诚无比,在信仰的神灵所拥有的神性领域上也有着格外领悟,就连肉身也必须能够禁受得起这种负担,作为一名从属于强大神灵的从神,光辉之主势力极为弱小,整个教会也不过只有两三人勉强符合要求。

其中,教宗此人就是最为合适者。

更何况每一次神降,都要耗费堪称浩瀚的神力,这对于一个弱等神灵而言,是一笔不小的消耗。

在他慷慨赐予了圣辉骑士团中每一位骑士一点神性与神力的情况下,尤其如此。

来不及去后悔这些,这位光辉之主的化身,想也不想,单手举起,圣光披露,就要施法将之前分赐出去的力量重新收回体内以破开这个局面。

只是他的面色立刻难看下来,甚至一种自登临神位后就从未体会过的深沉惶恐涌上心头,远远超出面对陈浮生“乘风破浪”这一剑之时。

生死关头,灵觉往往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光辉之主作为神灵也不例外。可是眼下居然抽调不回属于自己的力量,甚至就连这些信徒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他都感应不到,好像这些人突兀被人从命运层面上抹去一般。

在圣者本体中有一方具体而微的小池,是神力的源泉,由信徒愿力汇聚而成,然而此时他却察觉到本体之中的神力池好似被人打开一道口子,神力汩汩散去,不知所踪。

他这个分身与本体乃是一脉相系,身上的气势自然而然随之衰落下来。

————

“咦,光辉之主怎么开始抽调起这些人的力量了,这可和我们计划的大不相同,难道这些试图打开七十二柱魔神封印的人中居然有可以抗衡甚至压制施展了神降术的教宗?!”

一团圣洁无比的光辉从普利尼这个骑士团长身上冒出,这原本因为他信仰虔诚而被赐予的力量反过来将他彻底吞没,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伸手一招,银发杰雷诺收起这团圣光,犹自沉醉在其中神力信息那无以言明的美感之中的他蓦地睁开双眼,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之情,“看来计划发生了超出我们预计之外的变化,需要提早做出应对才是,亚瑟,这一次就要看你的了。”

重重点点头,亚瑟面色亦是十分凝重,之前他推算失利,想要尝试的时候被杰雷诺审判长制止,改由鼓动教宗以消耗寿命的手段借助光辉之主的力量使出预言术。虽然这也是他们这个宏大计划中的一环,但也可以体会得到杰雷诺对于手下契约者的看重。

然而这一次对方却是亲口要求,足以看出形势有多么严峻。

“不行。”郑重摆出棋盘和数百枚形态各异的棋子,黑袍亚瑟再一次开始推演,只是这一次他已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心态。

当然只要他没有真正死去,以他们组织和轮回空间的力量,自然有办法让他恢复如初,只是其中消耗十分巨大,难以承受罢了。

“那个教宗似乎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我根本测算不到目前有关他的任何有用信息。”

只是稍微尝试着挪动了几枚棋子,亚瑟便自把视线棋盘上抬起,对着杰雷诺摇摇头。

“其他世界,难道是因为他们出手太重,打破了晶壁壁垒,偶然导致四大元素位面与主物质位面相互重叠不成?”

“应该不是。”

继续把注意力放回棋局,黑袍亚瑟再次摇摇头,“四大元素位面是这个世界的根基存在,而且那个封印之地并不是那种空间壁垒薄弱的地方,没那么容易打破,而且元素位面里面极为纯粹单一,不允许其他元素的存在,然而我感受到的那处世界气息却是十分混杂多变,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元素倾向性。而且有着真实存在的血肉生灵,甚至我还感受到了文明的气息,绝对不是一个临时造成的重叠半位面应该出现。”

————

“咦?!”

看着光辉之主被破浪一剑毁去法身之后诡异融入圣辉海洋中,每次被剑意刀气毁去之后,都会在圣光海洋中恢复,只是恢复的时间越来越长,而恢复后的气息则是在持续衰落中,陈浮生知道大局已定,九天剑阵再次布下,将圣辉海洋一层层消去,但却不再使用太过压迫性的招式,而是守字当先,将自己同敖璃还有被这一连串突然冒出的变故搅弄得目不暇接的珞琪·菲尼克斯牢牢护卫起来,至于正面强攻这位光辉之主的重任则是交到了敖璃手中的那一口惊龙刀上。

陈浮生则是把心思大半用在了回味刚才倩女幽魂,身上这件道服,还有化为七十二柱魔神的白泽精怪图这三者天地相互呼应,好似一体的领悟当中。

就在这时,陈浮生感应到虚空之中有一股力量正自试图侵入进来,窥伺自己与光辉之主,虽然对方未能如愿,但给陈浮生的感觉却是熟悉异常,让他明白对方必然就是当日用推演天机推算到自己身上的那一个人。

黑白二气弥漫而起,从陈浮生道基之中自行飞出,在虚空之中化为一张小小棋盘,黑白二字落地生根,眨眼间便自走出数百手,将棋局演化成了五劫连环的古怪局面,虽然远不如陈浮生当日与天欲尊者联手造就的九劫连环,却也称得上一句惊世骇俗,然后不待陈浮生控制,这局生死棋局便自同虚空中的这股力量对上,相互交锋起来。

有了气机牵连,这股力量再也隐藏不住,虚虚一转,亦是在陈浮生面前化成一幅棋盘,与生死棋局相互纠缠,彼此渗透起来。

同样作为推演天地机变的法门,虽然同样显化为棋局之形,两者却是截然不同的道路。

陈浮生的生死棋法仅有黑白二色,但却象征阴阳,足以演化万物,最后是形成一劫连通一劫的连环劫局,环环相扣,消磨一切,推算一切。

那个亚瑟教士的战棋则是异常复杂,分为数十种职业,种族,身份,关系错综复杂,规则繁复无比,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便是要从中强行提炼出所需信息,窥探天机演变。

二者,一个化繁为简,一个却是将繁复利用到了极致。

————

“这是怎么回事?!”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将半张棋盘染得鲜红点点,上面的棋子人偶已经有近半都是断手断脚,被他取下,安置在一旁。

鲜血融入棋盘,消失不见,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然后,亚瑟就见棋盘上面浮现出稍显驳杂,但依旧可以清晰分辨出来的黑白二气盘旋成圆,越来越向外扩张。

然后灵光闪烁,这张棋盘随同棋盘上面依旧完好以及旁边那些被淘汰下来的棋子人偶,彻底消失不见。

短时间内连续消耗如此大的精神,哪怕亚瑟已经有了无数次类似经历,却依旧还是难以承受习惯,甚至连他原本亮如晨星的眼眸也是黯淡下去,不复往昔神采。

陈浮生能够感觉到两者间的斗法,他自然也不例外,但他心中却是分外欣喜,因为他本能感受到如果将对方那一张法院华夏流传的棋局击败,他就能够获得莫大好处,命运之力加持,将自身的占卜推算的能力强化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像他这样强化类型的契约者在时刻面临死亡的轮回空间中极受重视,哪怕实力低微,难以自保也是一样,毕竟轮回空间发布的任务中如何根据已有的零碎信息做出适当选择,直接关系到收益的高低,更是切身影响着能否错过下来。

然而对于亚瑟这类契约者而言,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快意潇洒。

哪怕是在沟通诸天万界乃是无数虚幻位面的轮回空间中,拥有他这样能力的也是少之又少,而且各家流派除去一样的晦涩难懂外,还有许多相互矛盾之处,比起那些只要通过轮回空间强化就能轻易突破的契约者而言,他实在太为辛苦。

很久之前,他就感受到自己在这方面陷入了东方人所谓的屏障,难以寸进。

然而这次斗法却是给了他一个更上一层楼的希望与机会。

最开始他的战棋与陈浮生的生日棋局都是自行按着原本的道路演变,然后对拼。

在这方面,他是有着足够优势的。

他拥有的上百枚棋子人偶并非凡物,而是圣光审判请动了选择了傀儡师,炼金师,以及东方修真者强化的契约者联手打造而成。

每一枚棋子人偶,都是由代表他们的那一类人中最善或者罪恶的人物,其中不乏修炼到了黄金位阶的人物,在傀儡术作用下灵魂与肉身坍陷合一后经由炼金师与炼器师刻在其上绘画魔法阵纹,稳定并且赐予其新生。

可以说每一枚棋子都有着不菲的战力,而当亚瑟让他们停下彼此争斗一致对敌时,这种多种族多职业的联合就是一支最为精锐的雄兵,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虽然亚瑟也承认,对方那利用黑白棋子演化一切,同时将自已收下棋子牵入其中的手法极为精妙,简直可以用妙绝天工来形容。

但这一切都需要时间作为缓冲,进而营造出一个对方统治一切的主场来,到时候除非亚瑟能够一举将棋盘掀翻,否则就会像缚在网中的鱼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可惜在这之前,亚瑟手下的棋子人偶就早已经将这黑白棋局冲击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形。

但是局势演化,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就在他形势一片大好,正欲大举进军之际,黑白棋局上却是不知怎么出现了无数奇形怪状的魔兽,无比强大,各个拥有奇异能力,而且它们根本就是不死不灭,哪怕被人彻底灭杀,也会在黑白二气中重新孕育出来。

不像他的棋子,虽然可以通过休养弥合身上的细微伤害,但是一旦承受太大打击,就再也不能复原。

就这样,最后,反而是黑白棋局将他的威严强大的军阵彻底冲散。化为己用,对于亚瑟地打击不可谓不大。

“不好了,这白泽精怪图的威力太过浩瀚,不是我目前可以掌控,让它这样下去,迟早倩女幽魂世界以及我身上这件道服都会被他强行改变性质,看起来必须要把之前的建城计划提前提上议程。”

倩女幽魂世界已经是一片混乱,原本陈浮生那具分身在短短几年间已经已经席卷大半天下,就要混元统一之际,却是有着无穷无尽的怪兽显化而出,与那些妖物联手屠戮和平百姓,让陈浮生好生头痛。

身上那领道服内也是一般狼藉,里面虽有两名神灵执掌洞天之内山水运转,但还是受创不轻。

“不过,这家伙的棋盘对我也有不小好处,那场游戏将会演化得更加真实完善。”

“不好了,这白泽精怪图的威力太过浩瀚,不是我目前可以掌控,让它这样下去,迟早倩女幽魂世界以及我身上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这,这,这……”

低下头,看着自己双手,周泰一脸不可思议。

就在刚才,不知怎么,他手上居然爆发出来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居然生生将一个瓷杯捏碎,而更诡异的在于,他居然根本没有觉察到有任何疼痛之感,反而觉得行有余力。

“刚才,我是这样……”

闭上眼睛,挥舞双手,周泰努力将方才的事情重新在脑海中重复一遍,没有一丝遗漏。

这个游戏实在太过逼真,以至于哪怕回到了现实世界,他仍然忍不住运起在游戏中练习了成百上千次,已经快要成为身体本能的内力,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坚硬瓷杯就在他手里碎裂开来。

“不对,没有这么简单……”

强行镇定心神,周泰开始调动起那一丝起于小腹丹田处的微弱气感,一面摇摇头,把这种猜测推翻。

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着这样拥有神奇力量的想法,而在这个游戏里面,却让他真实有了这种感觉,再加上里面的呼吸吐纳,修炼内力,练习招式的过程是实打实的的艰辛,细致真实。

因而他并不是第一次尝试着在现实世界力量这样做。

结果怎么说呢,有些欣喜,又难免失望。

他却是对于这些有了不一样的理解,对于格斗和身体认知什么的,见识却是有了改变,感觉是在凌驾之前的自己和普通人之上。

但是至于内力这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神秘力量却是完全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隐约有着气感生就,并不像影视里面一样超常规全面提升力量,敏捷等身体素质,自然也无法做到指碎瓷杯这样骇人耳目的事情来。

“那么是什么造成了眼下的景象?莫非……”

瞳孔骤然收缩,周泰低声念道:“莫非是和这一次全面改版有关?”

距离上一次推出吸血鬼这个职业还没有多长时间,但是这次上线,游戏里面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时间林林总总正式开放出来了十数种职业,让人眼花缭乱,不知应该做什么选择。

“看来吸血鬼这个职业本来就是游戏开发者提前推出来为现在做的铺垫。”周泰如是想道:“经过这段时间的数据收集,大概他们觉得时候到了,不过这游戏剧情发展实在太快了些,没有丝毫前兆居然就跳到了怪物攻城的阶段,也不知道游戏策划是什么想法。”

一想到那些源源不断,被杀死后立刻就能刷新出来犹如噩梦一般的怪物们,虽然已经从中摆脱出来,周泰犹是忍不住暗自后怕,虽然这只是一场游戏,哪怕死亡之后也可重生,只是惩罚要重上许多。但临死之时那种切入骨髓灵魂万物成空的感觉却是没有半分虚假,可以说是从小在富贵中出生,没有吃过什么口头的周泰平生最为深刻的经历,也是因为这样,反而激发了他坚持下去的禹王。

不过这次能够撑到成功下线而没有死上一次,除去实力之外,周泰的运气也是不错。

这场不知哪家尖端高科技实验室研发出来的游戏既然让人犹如处在现实之中,自然不像寻常游戏一样可以简简单单地通过杀怪积攒经验升级,而是需要玩家真正全身心投入其中,认真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但是击杀这些怪物之后,按照系统提示以后则是有着所谓的“灵能”被玩家吸收,虽然并没有像经验一样可以快速提升修为等级,但是却给被这游戏的变态难度和残酷真实性打击得体无完肤的玩家们一记强心针,重拾信心。

几乎不需要太多猜测,周泰这些玩家们就已经确定,这“灵能”一定和突然出现的这些新鲜职业脱不开关系,说不定就是转职的必要条件。

“难不成这灵能还真能带到现实世界不成?!”

想起进入游戏时的介绍,还有之前出现吸血鬼这个职业时的系统提示,周泰难掩激动大胆猜测道,虽然那几个玩家自从转职成为吸血鬼后行踪就变得格外隐秘起来,但能够进来游戏里面的毕竟没有几人,多多少少有些消息传出。

原本周泰对于这些风声还是持怀疑态度,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是由不得他不深信无疑。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真正像游戏开始页面时那一幅幅宣传所用的影像一样能够飞天遁地,呼风唤雨,周泰再也按捺不住心头激动,兴致勃勃地开始尝试着去感应体内那隐而未发的神秘力量。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得到这件游戏头盔的玩家或多或少都察觉到自己明显同之前有着不同,惶恐有之,兴奋有之,却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游戏。

无声无息间,一场风暴在这个世界开始悄然孕育成型。

只是陈浮生眼下却是无心去理会这将会怎么样影像那个世界,在用吞噬了那个黑衣教士棋盘中的人偶棋子作为模板提取信息匆匆开设了十数中职业后,他便借机将肆虐不受控制的七十二柱魔神之力导引入游戏当中化为无穷无尽的怪物交由玩家处理。

每击杀怪物一次,这些玩家固然能够获得一丝经过淬炼后的灵性物质来补足本身的精元气血,但作为经受的游戏本身却是从中掠取了与之相比十倍百倍的好处。

而这游戏的根基却是建立在陈浮生用相思线罗网同那只伯奇鸟寄身的灵镜之上。

这个游戏正在逐渐向着之前陈浮生经历过的倩女幽魂世界一样,依托于众生念力真正开始向着世界转变,这一点好处暂不去说,单单这七十二柱魔神显化出来的力量每被消磨一分,陈浮生就将这张白泽精华图的残片收服的把握就要大上一分。

更不必说这一次还有着意外之喜。

“用神灵之血来为敖道友这件法宝开锋,这样的大手笔,纵观两界古今,怕是也没有几人能够做出来吧?”

看着惊龙刀身上灵光层层叠叠,本能吞吐天地元气,发出阵阵龙吟之声,陈浮生忍不住开口赞道。

“乘风破浪”一剑固然有着威胁到光辉之主的实力,但陈浮生虽然用三片小天地临时营造出来的阵势能够打落光辉之主境界,但其本身位阶却是没有变化,只能抑制而不能完全镇压。

而除去可以借助那神性领域衍生来的圣辉海洋近乎不死不灭一般可以无限重生外,光辉之主作为一名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神灵,光辉之主理所当然也有着保命底牌。

因而这最后将对方从肉身到灵魂尽数抹去的一记还是落在了敖璃的惊龙刀上。

那口禹王鼎一来陈浮生需要用作镇压三处小天地,稳定脆弱阵势的同时还要打压七十二柱魔神中封印的那些上古精怪异兽的气焰,二来此物虽然威力浩瀚,但毕竟是收纳了天下山川灵物的一分本源而成,功于镇压而不是杀伐,在这方面远不如惊龙刀来的纯粹凛冽。

陈浮生唯一一次亲眼见过惊龙刀出鞘是他在九劫连环中淬炼十数年,丹成一品破开天欲尊者布下的生死棋局时,面对那近乎必死局面时,是敖璃先北冥道人一步现身而出,一记“惊龙斩”将天欲尊者转世后用六欲天魔道祭炼的几头分身彻底斩杀。

但那一次,其实是有一位龙王隔空施法,借助敖璃之手发出那一刀,再加上当时的惊龙刀尚未解开封印,只是一件祭炼到最顶尖的法器,但尚未通灵变化,跨出最后一步,所以陈浮生才会有用神灵之血开锋的话语。

而在斩杀了这具分身之后,惊龙刀一卷,虽然顺便将其中蕴含的大半神力吞噬炼入己身,但给陈浮生留下的数目依旧十分可观。

瞬间陈浮生就做出了决定要将这些用在什么地方。

如今这一款游戏乃是陈浮生修行精华所在,以相思线为经络,以魔种为基,又辅以佛门神通大法,及在轮回空间所听闻的诸天万界之种种奇异和诺兰德大陆还有另外那一次处现实世界的种种奇思妙想而成。

借助魔种、相思线以及玩家们在游戏中扮演角色经历爱恨情仇,生死离别时的念头愿力情绪,这款游戏隐隐然有着向诺兰德大陆唯一无二的神道之路发展。

这时候将一名神灵的部分神力信息投入其中,所得好处之大自不必说,说不定还会发生些意料之外的微妙变化。

当然陈浮生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用七十二柱魔神将其吞噬。毕竟根据记载,这件法宝早已经做过类似的事情足足三次,算是轻车熟路,里面已然积累了充沛的无主神力,还有更加让人瞩目的神职神性其中。

但这个念头不过片刻就被他打消,这七十二柱魔神既然是由白泽精怪图而来,祭炼之法也是由此而来,传承上古,虽然灵性盎然,威力无穷,但其中并未孕育出本我灵智出来,这也是七十二柱魔神在被分为数份之后依旧能够稳稳保持法宝位阶未曾变化的一个原因。

但和那位击杀金乌的大能一样,七十二柱魔神之前的持有者也是有着将其恢复过来的打算,这才趁着上一次众神之战中,诺兰德大陆的神灵被迫圣降的大好时机连续出手,将三名神灵镇入其中。

而在这神性,神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浸染下,这七十二柱魔神的本质也在发生着微妙变化,隐约有着聚拢神性,调和神职的苗头出来。

到时候如果真个儿让它成功,说不得就是诺兰德大陆有史以来第一个以法宝身份登临神位的第一人,开天地之先河。

因为担心这些,陈浮生不会选择主动助长其威力,尤其是在它抗拒陈浮生祭炼的情况之下。

素手一张,反手收起惊龙刀,将其送入自己体内缓缓蕴养,敖璃满意点点头,然后意犹未尽道:“本来只是想要钓一批小鱼从而助我得到的真正轮回空间,成为一名契约者,没想到却是把隐身幕后暗中操纵一切的光辉之主引了出来。”

本来依着陈浮生与敖璃根据手头上的信息做出的推论,光辉之主教会之所以会有把七十二柱魔神收下的打算,便是受到了这些从轮回空间中出来的契约者怂恿摆布。

然而没想到到头来,这些契约者居然连一道影子都没有看到。

“真正藏身幕后,引导一切向着自己计划的方向演变的可不是这个光辉之主。”

陈浮生摇摇头,因为时刻用阵法困住光辉之主的缘故,他对于光辉之主身上气息的变化敏感至极,“在我们和他交手的过程中,那人身上气势不可避免地衰落下去,下去,现在想来,应该是那伙契约者搞出来的手笔,他们的野心不小啊,居然是直接瞄准了光辉之主这名神灵,也不知道我们这次斩杀光辉之主的分身,对他的计划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印象,是好是弊,或许是好坏参半。”

“你能够找到这批人?”

与陈浮生相处这么长时日,敖璃对他可谓熟悉异常,往往只要一个念头,微妙表情便足以清楚对方心头所想。

“不错。”

陈浮生虚虚一招,体表便自浮现出一道黑白二气弥漫升空的棋盘,只是在棋子之上,似乎还有着许多虚影,陈浮生知道这是尚未将那黑袍修士的棋局炼化彻底的关系,“刚才正要有人施法窥伺我们,和我比拼了一次天机推演之术,被我侥幸获胜,他就从属于轮回空间派出的契约者一方,如今已经被我抓取到了他的气机,再加上这生死棋局在吞噬了他那一方棋局之后,与他也产成了微妙联系,想要找出来对我而言并非太过困难。”

————

“那人在和我比拼过一次卜算占卜,如今他已经获胜,在这方面有很大可能更进一步,我们目前的位置说不定已经被他掌控,最好还是立刻离开此地,然后直接切断命运丝线上的联系。”

能力所系的棋盘被生死棋局吞噬之后,黑袍亚瑟明显沉静许多,不复之前锐气逼人的模样,鬓边霜雪点点,只是丝毫没有在乎自己,而是对着杰雷诺审判者发出建议道。

“没有关系。”杰雷诺看着眼前虚空,暗自摇摇头,这里除去数十件铠甲披风等闪烁着微弱光辉的装备,哪里还有着数十名强大骑士曾经再次汇聚的痕迹存在,“谁能想到那人实力居如此惊人,居然把施展了神降术的教宗直接从世界上抹杀,让我们的计划大大提前了这么长时间。”

“如今光辉之主实力正好处在谷底,再加上我们从那些骑士身上收集得来的神力神性,已经足够完成这一次的仪式,再拖延下去,只会带来更多变数。”

第一百一十六章

“原来他们打得居然是这个主意,一旦让他们成功,恐怕整个诺兰德大陆就要掀起一阵席卷整个世界的风暴来。果然,这些能够在轮回空间里面发展壮大到这个地步的组织中少有易与之辈。”

陈浮生悄悄按下遁光,施法遮掩自身气息,然后这才向着前方用生死棋法感应到的位置看去。

那里,正有强烈能量波动逸散开来,一颗星辰徐徐升起,圣洁光辉披拂而下,隐隐然有自成一界之势,圣光海洋中有俊美难分性别的羽人沐浴其间,稍一辨认,便可察觉其气息与陈浮生之前接触过的光辉之主同出一源。

“浮生道友精通洞天之法,就算他们布有封禁大阵应该也难不倒阁下吧?”

伸手一招,背后长刀化为一道虹光落入掌心,敖璃妙目轻扫,稍显讶异问道。

当日她是亲眼见过陈浮生出手生生困住了一名神灵的分身的,这些契约者虽然强大,又有这轮回空间出产的许多奇异装备物事在手,但是位阶差距毕竟摆在那里,决计不至于让陈浮生感觉如此棘手。

陈浮生默然摇头,没有回答敖璃的疑问,只是神色要凝重不少。

这些契约者眼下所为和他计划着手的其实是一件事情。

他们居然从轮回空间那里带了一块建城令来到这诺兰德大陆,并且已经激发了其功效。

建城令珍贵异常,不能直接增强战力的装备之类,在单个契约者手中也不能发挥到最大效用。在轮回空间中没有几人有着这东西,哪怕契约者偶然得到,也会快速脱手。

当然,像圣光审判这样的大型组织就会有意地收集这类物事,更是建立起不止一座城市。

只是想要激发建城令的作用根据陈浮生收集到的资料来看必须要在对应的任务世界中拥有足够份量的势力才行。

就好比如今他那具分身已经席卷了倩女幽魂世界大半个天下,方才堪堪到达这个底线。

轮回空间伟力高绝,自然可以倚仗神通强行侵入轮回空间,建立契约者城市,但这样就失了磨炼契约者的本意,同样也要白白耗费力量。可是现在圣光审判这些人却是打破了之前的惯例,让陈浮生不得不考虑其中缘由。

“要么是诺兰德大陆世界评级过高,存在太多强者,轮回空间考虑到这些契约者想要像我在倩女幽魂世界里面做到的一样太过艰难,因而特意为他们降低了难度。又或者……”

陈浮生目光幽幽,神念放出,仔细体会着这圣光笼罩之地的元气波动,“是因为这诺兰德大陆修行体系的缘故,那些神灵化神性领域为神国,接引信徒魂魄真灵,有如一方方独立天地一般。”

————

“您是阿尔法,您是欧米茄,您是起初,您是终结,是唯一真神,一切生命的绝对主宰,宇宙间最神奇力量的拥有者,我愿将我们的生命奉献给您,愿你将那神国早日降临人间;我愿将我们的灵魂奉献给你,愿你带着我们走向无尽荣耀;我们将这大地奉献给你,愿你的至上圣名永驻大地;愿您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低声默念完祈祷词,杰雷诺站起身子,看着视线中那具纯粹由光辉组成的巨大身体不再如同之前一样面目模糊难以辨认,而是呈现出一种凌驾于天地万物之上的威严美感,满意地点点头,心中终于放松下来。

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亦或者对于主的信仰之虔诚同组织领导能力,杰雷诺在圣光审判中都少有人及,因而这一次才会被组织分派来负责诺兰德大陆的一应事宜。

但之前七十二柱魔神的计划生变,却是让他切身感受到了许久未曾体会过的难以控制局势的无力感。

他们早在进入诺兰德大陆之前就已经做了详细的资料收集与计划安排,先是加入光辉之主教会,接近这位圣降的神灵以及教会中的其他人物,借助强大实力影响教会推行修改祈祷词和仪式等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

然后再用七十二柱魔神这件封印了三名神灵神性神力的强大神器诱使迫切需要力量守护自身甚至更进一步的光辉之主一步步落入营造的陷阱之中。

在他们计划中,将大量神性神力分给神殿骑士同教宗分身之后,光辉之主虽然足以战胜击杀同样试图破开封印取出这件神器的两人,但多多少少也会消耗些力量。

当然,最关键之处在于哪怕光辉之主顺利夺取了这件神器,不得到他真正吸收炼化里面的力量,手持从现实世界中收罗到的那枚指环,杰雷诺有着足够的自信从他手中虎口夺食。

计划本来比他们想象得还要顺利,因为对他们来历存疑,光辉之主的教宗提前将他们分派到了封印之地的最外面,免去了无谓的人员伤亡。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却是大大超出他的想象之外。

光辉之主的那具分身居然被人逼得要抽调起已经赐予给圣殿骑士的神性神力,哪怕这已经与他们本身虔诚信仰和力量融为一体,强行抽取后最好的下场也是从此沦落为没有一点儿力量的凡人,直接当场丧命也不足为奇。

当然这样死去的他们,是没有任何可能进入光辉之主的神国的。

这样一来,就将用秘法同装备临时隔绝了光辉之主的感知,悄然控制住这些神殿骑士,正在抽取其中神性神力的杰雷诺等人的行为暴露出来,让光辉之主的圣者之身产生警惕,再也没有暗中下手的机会。

更不必说,早就已经被杰雷诺等人视为囊中之物的七十二柱魔神也落入了其他人手中,可谓连连失算两着。

对方既然能够力压光辉之主分身,就不是杰雷诺等人可以轻易对付得了。

不得已,杰雷诺提前将计划加快,用从那些骑士体内提取到的神力神性作为原料打入圣光审判所信仰的那位“主”的意念投影,勾连那位冥冥中的存在,制作出一具类似圣者形态的化身来。

同时再以这具化身为核心,以圣光审判中成员为骨干,辅以这些日子里他们或明或暗控制住的光辉之主信徒们的信仰将那一枚建城令激活,在这诺兰德大陆中打造出来“主”的地上神国,原本这是用来对付光辉之主的最后底牌,非到最后一刻不能翻牌。

等到将光辉之主的力量同在凡间的势力彻底掌控消化,这个地上神国就可以真正称得上一句固若金汤,无物可破。有了神国加持,哪怕是与那些强大神灵的圣者对上,杰雷诺都有着保全自身同其他成员的信心,必然可以在如今这波涛汹涌的局势中获取最为丰厚的收益,同时将主的圣名传遍诺兰德大陆乃至对面的巫师世界中去。

只是他多少还是有些难以安心,虽然他对于亚瑟说不必担心陈浮生,但他其实没有多少把握陈浮生不会趁机反杀而来。

只是他心里更清楚,如果不建成神国,获得光辉之主剩余的力量,就算集结了他们所有人的力量,也对抗不了堂堂正正击败了光辉之主的陈浮生。

“看样子,七十二柱魔神比想象的还要强大,那人还没有现身,想来应该还在研究如何让那神器认主。”

神国初成,“主”的意识也顺利降临,在这期间,光辉之主与陈浮生却都没有露面破坏,此时杰雷诺长吐口气,心中顿时有了底气,“正好借此机会将那天之后就离开黯夜王庭,躲入教会总部光辉之主解决,让吾主可以拥有一个在诺兰德大陆行走的身份。”

亚瑟这个精于推演局势的下属暂时失去能力,杰雷诺只好凭借自身经历见识做出稍显保守,稳字当先的计划。

骤然之间,杰雷诺感到灵魂深处传来一阵颤栗,如山威压从天而降,眼前那具还未孕育完善的容器睁开双眼,提前苏醒而来。释放出千万缕圣洁光辉,照耀得方圆十数里之内都亮如白昼,尽数被纯粹光线充斥,哪怕是杰雷诺这样虔诚修士在其中都感觉一阵目盲。

本能举起左手护住双眼,杰雷诺在团队频道中飞速发出一道道指令。

就在巨人睁眼的刹那,除去光辉之外,杰雷诺同时感应到从肌肤到灵魂传来的一阵阵锋锐如针刺之感。

他知道这是某些走东方修真武侠强化路线的契约者在实力提升到很高地步之后掌握的一种名曰“剑气”的技能。

只是这剑气直冲云霄,又有如九天瀑布般飞泄冲下,其力之强,其数之广,远不是他之前见识过的那些契约者可以比拟。

“是那个夺去了七十二柱魔神的契约者。”

杰雷诺面目如铁,沉声念道。当日之后,他也派人悄悄潜入封印之地,将那里的情形详细描绘给他,知道方圆数十里内,寸草不生,山川大地好似被犁过一般,现出无数条巨大沟壑来,威力惊人至极。

然而这样一个突然出现,不知姓名来历的隐秘人物却是与诺兰德大陆上已知甚至出现过的任何传奇强者都对不上号,让杰雷诺直接把陈浮生定义在了与自己一样的契约者身上。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很多东西。

为什么隔了千年之久,菲尼克斯家族会忽然派出人来寻找七十二柱魔神。

必然是陈浮生与自己一样来自于现实世界里面,听说过这件有着无比神力的强大神力,就像自己说服光辉之主一般,他也说动了菲尼克斯家族或者其中的某些人。

只是知道了这一点,杰雷诺心里反而更加沉重下来。

无论实力高低,哪怕已经知晓许多世界都是真实存在,并非完全生灵虚幻念头想象积聚而成,但契约者们依旧本能对于任务世界里面的人物从心态上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在他们看来,对方实力智慧如何惊艳,都注定了只能被困在世界里面,如同画中人物一样不能突破出来,同样,他们的见识手段也远远比不上经历诸天万界的契约者们来得玄奇多样。

但如果对手是与自己一样的契约者,就要棘手不下十倍百倍。

“怎么这一次轮回空间会这样安排,这可和组织里面记载的不同。”

为了尽可能生存下来,每一个契约者都少不得猜测轮回空间目的所在以及它选择任务世界分派任务的规律。

以杰雷诺在神圣审判中的实力地位,自然有资格去查看许多隐秘信息。

虽然在许多任务世界里面,轮回空间有意放上两支甚至多支立场对立的契约者队伍,就像养蛊一般,弱肉强食,选出最后胜者。

但那基本上是轮回空间已经投入不知多少次契约者进入,早已经将其完全掌控的世界。

像诺兰德大陆这样轮回空间还没有过多涉入其中的任务世界,尤其是如此高的世界等级与土著强者,注定了他们这样的拓荒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相互帮助的关系,如此才能让轮回空间快速在这里站稳脚跟,将触角延伸过来。

如今轮回空间刚刚将他们派来没有多长时间,居然就安排了一名如此强大的敌对者,无论怎么想,杰雷诺都不知道这样做,除去消耗契约者的整体力量外,有什么好处存在。

“可惜了,亚瑟的能力暂时不能动用,否则一定可以卜算推测出某些东西来。”

想到这里,杰雷诺又是长叹一口气,深感造化弄人,或者说是命运使然,谁能想到对方居然也精通这类占卜预测的能力,而且还在亚瑟之上,生生废去了自己一行人在这次任务世界的一半耳目与大脑。

“等到这次结束,哪怕花费再大代价也要请动轮回空间将亚瑟的能力恢复如初,否则接下来行事就太过被动了。”

低念一声“吾主保佑”,杰雷诺如是想到,虽然陈浮生声势惊人,但在他看来自己一方最多消耗些隐藏的手段,应该还不至于失败。

毕竟,地上神国已经建成。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这一场众神都将参与的会议缘故,诺兰德大陆上近半的强者聚集到了黯夜王庭,此时,当那一个纯粹由光辉组成的人形睁开眼睛的刹那,其中那些最为巅峰,已经隐约接触到这个世界真实本源的强者不约而同抬起头,向着那一片乳白光辉处望去。

他们能够感觉到,就在刚刚,随着那道浩瀚磅礴的能量波动传来,整个世界好像活了过来一般,天地之间凭空多出来一点儿东西,然而却没有任何突兀之感,而是与胎动一般的天地韵律和谐共洽,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圆融之感。

然而晨曦之神和他麾下从神的牧师们则是忍不住面面相对,现出一种匪夷所思之感来。

晨曦之神同他的从神们拥有的领域大多也集中在光明,复苏,生命,秩序,善良等方面,与光辉之主神性相互联系重叠,再加上光辉之主又是晨曦之神的从神,因而他们对于传来的力量波动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那是光辉之主的气息。

可是比起他们认识的光辉之主来似乎还要宏大纯粹,这不是指的力量,而是一种层次上的高妙,好像一夜之间,光辉之主就从一个弱等神灵进阶成为中等甚至强大神力一般。

他们本能地就要从灵魂深处沟通自家神灵提出询问。

然而所得到的只是一片默然,没有任何回应,好像号称全知全能的神灵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一般。

有一些格外强大,甚至已经开始“封神之路”的人物不甘于此,或者借用秘术,或者催动神器,想要自行找出答案,然而除去一片圣洁光辉外,竟是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好像那里一下子脱离了诺兰德大陆一般。

这种情况虽然之前在历史上的记载寥寥无几,但每一次在诺兰德大陆上出现,都将给局势带来翻天覆地的影响,因而这些人一眼就认出了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神国降临!

神国高悬天外,与主物质位面甚至四大元素位面都是遥不可及,想要撕裂空间屏障,打开晶壁降临到诺兰德大陆上并不是一件易事,最起码也要有着强大神力才可以勉强施展,但是所要付出的代价委实太过巨大,足以使得大多数神灵陷入沉眠中至少数百年的时间,在这期间不要说是显圣,就连与信徒沟通,赐予牧师神术都很勉强,任何一个神灵只要不是疯狂到极致,或者面临神国崩溃这样的绝境,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四大元素古神的神国就是四大元素位面,乃是构筑成主物质位面的基柱,他们如果想要将神国投影降临,要比其他神灵都容易许多。

不过元素古神随同天地位面一道孕育而成,向来与世无争,对凡俗的事情不怎么关注,再加上元素位面如果降临你对主物质位面带来的破坏可要比其他神灵要大上许多,在陈浮生那个世界里面也只有洪水淹没大地以及九日齐出,焚天煮海等几个真假难辨的上古神话传说可以比拟。

“不对,光辉之主不过是一个弱等神灵,就算得了什么天大好处,也需要漫长时间消化,一步跨入中等神力已经十分勉强,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不过刹那功夫,这些大人物便自暗中摇头,在心底将这个猜测推翻,一个弱等神灵,实力并不比他们强上太多,再加上神灵固然长生久视,但因为被排斥出主物质位面,实质上是受到了重重限制,实力更是不能尽情发挥出来。因而和凡人不同,他们这些已经走到这个世界巅峰的强者对于光辉之主这个弱等神灵并不怎么看重,自然不会相信对方有这个能力,“莫非是光辉之主的信徒中突然诞生了一名圣灵?!”

心念转动,这些人立刻为眼前的事情找出了一个合理解释。

能够造成神国降临的,除去神灵耗费海量神力强行推动外,还有一种,就是某位神灵有着圣灵诞生。

在他们成为圣灵的刹那,灵魂与所信奉的神灵神国发生共鸣,主物质位面与神国间的排斥力消失,反而会拉扯着神国向着主物质位面而来,两者产生重叠。

在这一刻,在那片区域,就相当于天外神国一般,在主场之中,神灵所能发挥出来的实力呈几何数上升,哪怕是强大神灵也有所不及,而这,恰恰与目前的情况相互吻合。

一时间,诸多神灵圣者以及其他强者除去对光辉之主的运气感到羡慕外,竟是再找不到其他更加合适的情绪。

圣灵,是一种比神灵还要数目稀少的存在。

虽说每个神灵所能拥有的圣灵数目是没有限制的,但是多少万年下来,只有最古老,最强大,理念最加深入人心的几名神灵的圣灵数目超过一掌之数,像光辉之主这样影响力不足的弱等神灵更是大半没有圣灵。

想要成为圣灵,对于神灵的虔诚不是关键,甚至在许多时候还会成为阻碍。

要知道,这诺兰德大陆的神灵,每一名都是象征着天地本源或者人道秩序的对外显化而成。

而圣灵,则很像陈浮生这样的修道之人,不断对内发掘本心,映照灵魂,使得自己灵魂向着那些最纯粹的特质中靠拢。

而这对于神灵也是大有好处,毕竟他们虽然代表了天地间的某些特质,但也并不意味着全部。能够发掘到最深处,拓展到更广层面的,就是所谓的强大神灵。

就像同一门功法,不同人修行便有微妙差异,与这也十分类似,圣经的领域一定与神灵有着区别,而如果能够得到一名圣灵,则是意味着将他的领悟融入自身神性领域当中,使其更加全面完善。

如果单单以为神道之法只是把这些神灵奉为偶像加以供奉臣服,其实是太过偏颇了。

不过两个世界历史,文明,法则不同,修行体系有异,这种打磨道心的行径在诺兰德大陆就显得格外稀少了,毕竟纯粹信仰神灵也能换取到不菲力量,还不需要过多思考。

在这方面,反而是那些骑士武者更进一步。

根据陈浮生的猜测,如果他们能够在凝聚斗气种子的那一刻起,就一日三省起身,时时用八美德信仰源泉要求自己,那么当他们有朝一日,觉醒起源,突破传奇后,会远比其他职业更加容易成就神灵。

而因为诺兰德大陆上的武者数目,则是相当于近乎无穷无尽的信徒,一旦有人能够做到这一步,说不定就可以一跃成为强大神灵也未可知。

当然在眼下这个关键时刻,圣灵还有着其他更为重要的作用,因为灵魂成圣的缘故,在某种意义上,圣灵与神灵的存在本质是一质的。

如果光辉之主如果真的拥有了一名圣灵,那么除去现在的圣者之身外,他便可以多拥有一具足以发挥出全部力量的完美躯体,在如今这种局面中所能取到的作用,绝非一般。

只是晨曦之神等神灵圣者和他们的教宗主教等人面色却是复杂异常。

这能量波动确实对应光辉之主,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他们却能察觉到,在诺兰德大陆,一时间有着两名光辉之主存在,这一点无法用任何方法解释清楚。

————

听着有如雷鸣接连响起的轰隆之声,看着圣辉屏障随生随灭,化为无数灿烂流萤,复归到圣光之海中重新孕育而出,那具原本完美没有任何瑕疵的巨大光人身上更是有如布满裂纹的瓷器一般,与其心神相系的杰雷诺眉头紧皱,强行吞下涌到喉间的鲜血,已经顾不得在团队频道中发布指令,只是凭借着虔诚信仰和在轮回空间无数次生死一线中磨练出来的坚强意志勉强维系着“主”的化身不会彻底溃散,毁于一旦。

在神国之外,与光人相对的,亦是两个庞然大物。

自从认识敖璃以来,陈浮生一只见到对方都是做人类女子打扮,最多不过是运转法力时,收敛不住,头顶两支白玉龙角。

但这一次,敖璃身子一扭,发出一声惊天龙吟,却是直接现出一条百丈长短的真龙法身,每一块鳞片都好似晶莹白玉打造一般,莹白润泽,驾驭着风云雷电升腾而起,围绕着这散发圣辉的“神国”雏形不住盘旋,那口惊龙刀亦是化为一道百丈长虹,刀光漫卷,有如天河倒挂,向下奔流而去。

陈浮生再一次运转禹王图录,化为踏水巨人,借助这门法诀将身上的其他几股法力强行统合起来,身上更是罕见流露出一股争霸天下的王者威仪,这是他利用已经作为倩女幽魂世界国运之宝的禹王鼎抽调出那具分身的天子龙气为己用,禹王本就是人族共主,唯有如此,才能将其威力尽数发挥出来。

当然,九天剑阵必不可少,将这神国包围起来,封禁气息,一方面将这圣光审判从这方天地中割裂出来,二来也是免得被其他有心人尤其是那些契约者看出什么东西来,其他的心思则是全部放在了手中那一只禹王鼎上。

飞剑虽然犀利,擅于杀伐,但他毕竟修行时日尚短,还未祭炼到通灵绝顶之境,在一具能够发挥出元神级数力量的化身,又不知借用了多少虔诚信徒的念力时,是难以造成致命伤害的。

然而禹王鼎却是不同,可以说本质上是要远远高出刚刚解开封印成为法宝的惊龙刀之上。

尤其这禹王鼎既是采集一界天地本源而成,有着镇压天地气数之力,又汇聚了那位禹王治水,平定天下的功德气运,又蒙受了一个王朝万年祭炼,有着一股不可言明的社稷之重,在陈浮生手中幻化出无穷虚影,带起道道黑色空间裂痕向着那名光人砸下。

陈浮生剑法精绝,接连修成剑气雷音,炼剑成丝,瞬剑术等上乘剑术,更是悟出上乘剑意,哪怕是运用法术制敌也是带有一种精妙,然而这时候却是一改昔日风格,说不出的蛮霸狂野。

本来陈浮生尚还有些不适,但越是如此,就越觉有一种说不出的酣畅淋漓,是之前少有体会。法力运转更见灵动圆融,连带着那一直呈现混沌之态的道基也隐然有着真正孕育成形之态。

恍然间,陈浮生明白,他之前虽然丹成一品,但是道心却还是略有瑕疵,称不上完美无缺。

当然世间道心随性而定,随遇而安,本来就没有完美一说。

陈浮生本性尚稳,当初选择潜入九天剑派,固然是天欲尊者运使道法潜移默化地引导,也是因为不喜欢魔教争斗杀伐之盛。

只是世事无常,不随人意,好似有着一双黑手在幕后拨弄天机,他总是不经意间卷入争斗之中,最后更是被逼的跨界远行。

虽然他每一次都安然无恙,更是或多或少从中有着收获,但一直以来,他都稍显被动承受,等到风浪袭来,才出手化解。

然而来到诺兰德大陆之后,虽然他本性还是想要小心行事,但不知怎么,比起之前却是要直接张扬不少,甚至这一次在光辉之主教会出手之前,就已经主动把念头打在了圣光审判这些契约者头上,更是在明明看到对方有着如此手段以后,还是迎难而上,想要试量一番,这是他受到了分身带来的天子龙气暗中影响,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陈浮生却能感受到对于道心淬炼也是非同凡响,不由更加快意起来。

然而杰雷诺却是更加难受,因为他忽然发觉到了这一人一龙攻击的奥妙,敖璃倒也罢了,陈浮生每一次出手却是恰好落在了建城令、神灵化身、信徒愿力以及作为运转中枢的自己气机连接的薄弱之处,否则已经建成雏形,号称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打破的地上神国,绝不至于在短短时间内就有承载不住的趋势。

“看来,必须要使用最后手段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这怎么可能?!”

如电刀光席天卷地而来,一时间,被陈浮生用九天剑阵封禁起来的这片地上神国中剑气纵横往来,充斥着整座空间。

然而这道道凛冽刀气落入那片圣光海洋中却而是犹如泥牛入海,被层层叠叠的光辉一重重化解开来,仅只留下淡淡涟漪便再也不留任何痕迹,再也不像之前一般可以将其斩裂为二。

光辉大盛,甚至有着凝为实质的趋势,俊美天使,威严神侍等无数天界生灵在其中显化,就连没有任何力量在身的凡人都能够感受得到其中浓郁的圣洁气息,好像天上神国真得降临一般,比起之前那个雏形可要真实完善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来自于傲然站立在最中心的杰雷诺,从他体内有着无穷无尽的圣光喷薄而出,好似连通了一个永远不会的枯竭的神力源泉一般。

只是略微估量一下在这片刻时间中为维持神国景象不被陈浮生与自己联手打破而消耗的圣光,敖璃就忍不住暗自惊骇。

真龙一族天赋禀异,陈浮生修行的北冥逍遥诀亦是以法力雄厚著称,但是敖璃仍不认为两人修炼到元神境界后,能够如此肆无忌惮的消耗法力,毕竟这不是单纯的招数对拼,而是要维持如此辽阔的一片区域,就算神灵集结众生信仰愿力,神力浑厚也不该如此轻易,虽然没有和诺兰德大陆的神灵打过太多交道,但在敖璃看来,这只怕比之前接触过的风暴神后还要强大。

“是轮回空间选择契约者的那个世界。”

相比起敖璃来,陈浮生就要平静许多,好似早有预料,淡淡说道:“那个世界虽然比不上诺兰德幅员辽阔,但是人口生灵数目却是犹有过之,足足七八十亿之多,除去二十来亿所谓的无神论者外,剩下的五六十亿中有近乎一半都是信奉着一个和‘光辉之主’十分类似的神灵,从数目上说快要比得上诺兰德大陆所有神灵的信徒总和,它完全统治了半个世界近乎千年的时间,说是那个世界的唯一真神也不足为奇,积聚下来的信仰愿力自然极为雄厚。”

随手指指在杰雷诺背后身上裂纹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的光人,陈浮生轻声道:“当日光辉之主那具分身和我们争夺那块白泽精怪图时,气机不稳,后继无力,这才让我们轻易得手,现在看来,应该是这些契约者趁我们斗法之际暗算了光辉之主的圣者本体,将它的神性神力榨取一空,然后凭借着与那个世界神灵神性领域相似的原因将其改造成了一具化身,借此与那个世界积聚千年的愿力产生共鸣,调用其中力量,就算十成中有九成力量都要开辟虚空通道的消耗上,和它比起法力持久来,我们也并不占优势,我们这一次还是得速战速决方可。”

“未必!”

长吟一声,敖璃收回惊龙刀,重新化为人形,落在陈浮生身前,一双妙目紧紧盯着那所光辉流转,气息愈发强盛的地上神国,示意陈浮生看向被光人撑开遮天羽翼护佑住的杰雷诺道:“就算那头神灵神力浩瀚可以尽情消耗,可是这种负担并不是作为中枢运转的那个教士可以轻易承担,我敢断定他最多坚持不过半个时辰身体就会在这力量下彻底崩溃,那时候再出手岂不是轻而易举。”

“道友所言不虚。”

陈浮生点点头,杰雷诺原本是一个满头银发的魁梧老人,只是在超凡力量的作用下才能够保持蓬勃的精力与坚强意志,然而此时此刻,虽然作为神国运转的中枢,他的气势被催生到了极致,但正所谓盛极必衰,不可避免地现出了衰落之势,陈浮生与敖璃修为精深,自然一眼看得出来。

陈浮生摇摇头,否决了敖璃的建议,“不过道友莫要忘记,这些人的力量出自何处,轮回空间中有着无尽的神奇秘法与法器,妙用无穷,就算是大限将至,也可以生生逆天改命,如果他们手里有那么一两件保命用的特殊道具,度过了这个关头,到时候就是我们面临麻烦。更何况……”

陈浮生声音顿上一顿,手臂抬起,画出大半个圆弧,遥指四周,“如今黯夜王庭可是汇聚了诺兰德大陆过半的顶尖人物,其中不乏强大神灵的圣者之身,这里这么强烈的元气波动早就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拖得时间越长,变数也就越多,而且就算我用阵法暂时遮掩过了这里,也不敢肯定没有人能够看破,我们二人所用的手段可是和这个世界大相径庭,平时也就罢了,现在,万一被认定是来自巫师世界,那可就太过麻烦了。”

“当然,还有建城令。”

法力灌输到双眼之中,陈浮生瞳孔圆睁,已是强行透过这刺眼圣光,将神国里面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杰雷诺、光人、神国,以及那冥冥虚空中的那一处流淌圣辉的无形通道,四者气机勾连之处,有着一枚古朴令牌在光辉中载浮载沉,似幻还真,随着圣光不断流入这处神国之中,令牌中飞出无数荧光小点融入其中,加固神国屏障,自身则是向着更加虚幻处演化。

“建城令!”

陈浮生喃喃吐出这三个字,“建城令”可以说是轮回空间中极为特殊的一类物品。

能够获得“建城令”的契约者稳稳有着镇压一界的实力,然而轮回空间安排契约者进入任务世界是有一系列明文或者暗定的规矩。

一般而言,任务世界的最高阶实力要比分派到任务的契约者高出两三个级数,陈浮生特殊之处在于轮回空间中另有一条不成文规律,契约者被选中进行试炼任务的世界等级最高不超过C级,也就是倩女幽魂世界这个级别,当然,因为倩女幽魂这个故事受众广泛,这个世界已经发展到了更进一步的时日。

而在倩女幽魂世界中,陈浮生利用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吞噬了兰若寺那处还未完全孕育成熟的半位面,又收拢起一支势力来,冥冥中契合了轮回空间挑选“世界之主”的条件,激活了“争霸天下”的任务,其间机缘巧合,非是三言两语能够可以概括清楚。

总之建城令虽然作用单一,但是价值却是没有因此折损半点,哪怕最低等阶的建城令需要耗费的生存点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陈浮生作为修士,早已明了自己前路,不需要借助轮回空间直接强化己身,对于装备也没什么需要,只是寥寥三两次任务,就已经积累下来不菲的生存点。

但这生存点来的容易,去得也快,陈浮生还是花费不少用来收集轮回空间,契约者出身的现实世界等各种各样信息,后来更是在那颗葫芦灵种上投入巨大,所剩余的生存点没有多少。

原本他那具分身在倩女幽魂世界中的经营还不是特别迫切需要建立契约者城市,他有着充裕的时间去获取生存点,兑换建城令。

但是在得了七十二柱魔神这块白泽精怪图的碎片后则是有所改变,这块残片比陈浮生在扶桑地火岩浆中收获的要完整不少,在三名神灵神力浸染之下,气势并未衰败多少。反而气息随之泄露出来,被陈浮生引导入倩女幽魂世界和他利用相思罗网同魔种建立的游戏幻境当中,幻化出来诸多可以不断重生刷新的怪物来。

这个灵机一线的举措有着无数好处,既可以增厚倩女幽魂世界同游戏底蕴,又可以磨炼其中的人物同玩家。

但这件曾是法宝,如今神器的七十二柱魔神力量过于强大。很容易导致失衡,使得这个世界同游戏幻境向着陈浮生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这样建立城市,引来契约者击杀这些妖物,借助他们的力量重新将世界演变拉回到陈浮生计划中的轨道上来就显得迫在眉睫。

就在这时,杰雷诺等人带来了建城令想要借助光辉之主的神性神力重新塑造出一具神灵分身,导入自家信仰的神灵意识,然后将整个诺兰德大陆甚至连带着整个巫师世界打造成为一所地上神国。

目前轮回空间还未有契约者能够完全掌控这样一个辽阔强大的世界,一旦杰雷诺筹划成功,有了一个A级世界作为根基,到时候,圣光审判必然可以成为轮回空间中影响最大的组织。

只可惜,陈浮生目前对于建城令也是十分需要。

看着建城令中飞出的无数莹光,陈浮生知道,那代表了建城令中蕴含的关于洞天世界的信息能量,一旦这些神秘物质消耗殆尽,哪怕强到手对于陈浮生也没有任何用处。

或者这处地上神国的进展完成大半,建城令的气机同这里也已经完全锁定在了一起,外人无法借用。

因而其间火候拿捏,何时出手就显得至关重要。

随手一划,陈浮生与敖璃面前便自浮现出无数画面,有着闪烁着萤光的线条,共同向着一处连接,也就是建城令所在方位而去。

这是陈浮生的鲲鹏慧眼以及在吞噬了这伙人中推演天地机变的契约者灵盘后共同锁定的位置。

“这里是这伙契约者同光人,还有那处冥冥中的所在气机交汇之处,敖璃道友,一会儿就要麻烦你出手将这些联系一举斩断,到时候这具元神级数的光人身体以及这个神国必然有着一个短暂的停顿期间,我便可以趁机出手。”

“这一次如果成功,说不得我们可以借鉴这些契约者的方法,将我们传送到那处现实世界当中去。”

作为修士,在这无垠虚空中的异界中飘荡流浪,也不是一件易事,理应携手共助。陈浮生与敖璃这一人一龙除去某些最为隐秘的事物外,可以说是坦诚布公。

来时的那一处虚空裂缝本来就是通往罗伯特·李出身的巫师世界当中,只是阴差阳错,被送到了诺兰德大陆来,一切有如天机早已注定一般。

陈浮生是知道敖璃不同于自己在原先世界道魔两家那里都没有了立足之地,而是因为龙族智者推算到了一件干系到龙族兴衰的大事要被着落在其身上。

故而诺在发现兰德大陆人种与陈浮生类似,又有巨龙这一和真龙隐约有着血脉联系的种族,陈浮生以为自己与敖璃是本来就该传送来到这个世界。

但是在诺兰德大陆从白熊佣兵团莱昂手中得了那个唤作索伦的重生者的印记,被拉入轮回空间,见识了如此浩瀚而又光怪陆离的真实世界之后,陈浮生再一次把原本的看法推翻。

那个世界中某个国度文化,历史等与自己出身的世界显然是同出一源,地理更是一一对应,而在其中,他们更是人人号称龙的子孙。

其他国家地区也是各自继承不同文化历史,错综复杂,难以想象。

眼下这个世界虽然没落,元气枯竭,没有多少真正踏入修行之门的存在,但依着传说神话中的只言片语,可以肯定,在上古甚至中古之时都有大神通之辈,还在元神级数之上。

轮回空间这个陈浮生完全无法定义其存在,描绘其伟力的所在,明明勾连了诸天万界,但是挑选契约者也是仅仅着落在这个世界,无不说明这个世界有着超人想象的隐秘,比起诺兰德大陆来,显然更加符合龙族高人的推算。

“那个世界么?!”

敖璃精神一振,身上气势亦是一变,绵延刀光如电挥洒而出,化为无数道百丈长虹,法力亦是好似没有穷尽一般,尽情挥霍,显然在听到陈浮生言语之后,这位龙族公主亦是拿出了真实本事,每一刀都落在陈浮生借助鲲鹏慧眼同生死棋法确定的关键位置,与这神国屏障硬拼硬撞竟是丝毫不落下风,不过暗地里,敖璃却是悄悄传音给浮生:“浮生道友,你看这样如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件事怕是难以成行,不过尝试一下倒也无妨,反正对我们也没多大影响。”

略显诧异地打量敖璃一眼,陈浮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提出这样一项建议。

敖璃清楚陈浮生出身魔教,精通诸多魔教秘术,陈浮生最近的一系列分发游戏头盔的举止也没有瞒着敖璃,因而这时候忽然灵机一动,萌生出趁着这次机会,给这批契约者打下魔种的想法。

对方所在的宗教控制影响了那个现实世界近半的人口区域,如果能够借助这些契约者进而参入到其中,无论是广度,深度还是速度上,都不是陈浮生目前进行的通过游戏打造圈子的行径可以比拟。

不过陈浮生也知道这件事有多么困难,和修士不同,契约者的力量是由轮回空间赐予,虽然他们久经杀伐,在决断上要强出普通人许多,但是对于陈浮生而言,道心还是远未打磨通透,甚至心境比起普通人都要有着更多破绽,陈浮生有着无数手段可以影响。

但是这些人与赤色黎明和圣光审判这样有着坚定信仰的组织成员不可同日而语,陈浮生也很难直接控制,稍有不慎,说不定反而会像遇到风暴神后时一样,被那信仰中孕育出来的具象化存在发觉,引起其兴趣,反而被对方那滔滔欲念思绪浸染。

虽然陈浮生自认意念坚定,并不会担心道心失守,但终归要麻烦不少。

不过旋即陈浮生神色又一次轻松下来,那个世界与诺兰德大陆和他出身世界不同,虽然有着数量惊人的人口,但是元气稀薄,超凡力量难以彰显。

圣光审判信仰的那个宗教中的教义描绘中与光辉之主有许多仿佛唯一真神,虽然占据了那个世界近半的信仰,但是因为灵气枯竭,天地法也呈现过混沌之状不像诺兰德大陆一样条理分明,真灵彰显的缘故,极少有显圣之举,甚至陈浮生很是怀疑到底有没有真正孕育出来这样一位神灵出来,还是仅仅只是模糊的概念意识。

而从眼前这群契约者可以如此尽情调用信仰愿力的情况来看,说不得第二种猜测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一些。

如果真是这样,这些契约者利用光辉之主神性神力塑造出来的这个化身可谓至关重要,说不定就能够借此成为那个世界自天地剧变元气枯竭后诞生的第一个神灵,如果再完美继承了千年以来积累下的信仰愿力,借助这种力量恐怕就能轻而易举地将那个世界统一。

虽然根据陈浮生收集到的资料来看,那个世界里面所谓科技的力量已经发展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可以将凡人送往域外虚空,飞天遁地轻而易举。但那是依靠工具外物之力,比起伟力归于一身的超凡能力者而言,还是太过脆弱了些,简直普通纸糊的一般。

这是陈浮生不希望看到,毕竟那个世界的人种与文化来源于泾渭分明的不同世界。这个神灵所代表的文化,国家,地区,民族恰恰隐隐然与那个与陈浮生出身世界有着极深渊源的国度相互对立,一旦他们之中诞生出这等强大存在,势必要打破目前微妙平衡,注定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而且,正好我也可以试探一下这轮回空间的立场目的。”

陈浮生眼神灼灼,喃喃自语。

轮回空间决计不是自然孕育出来的产物,而是有大能者为了某种目的创造出来。陈浮生自从接触轮回空间的第一日起,便在思考其中缘由。

而从他收集到的信息来看,轮回空间多半是代表了他这一类人种与文明的修士创出。这一点,单从轮回空间的名字上就能看得出来,虽然依着各自语言文化不同,翻译出来后契约者中对此流传有不同称呼,但唯有轮回空间四字最为准确真实。

在契约者的选拔以及强化路线甚至任务世界的分类中也可推测出来。

契约者中,华夏国中出来或者生前体内流有华夏血脉的数目占据了足足七成,与那所谓的西方世界中分润余下三成有着显著区别。

陈浮生两次进入倩女幽魂世界,遇到的契约者与试炼者无一不是此类出身。

就连莱昂与克劳迪娅这样的重生者也不例外,目前的样子,只是因为他们重生者的特殊身份,轮回空间送他们来到了诺兰德大陆重新投胎转世的结果。

至于任务世界,虽然号称诸天万界,无数种文明,但是认真分类起来也只有两类,一半都同华夏国一般和陈浮生出身世界的历史文化一脉相承,只是世界等级与疆域大小的差距,就算稍有差异,也只是历史洪流中分出几支小岔而已。

真正多如繁星的是另外一半,没有固定的文化,历史,种族,唯有一个“乱”字可以勉强概括。

当陈浮生将收集到的轮回空间分派给契约者任务的线索信息投入生死棋法中加以推算时,他便发现了隐藏在其中的微妙规律。

如果不是契约者花费代价主动更改或者锁定任务世界的话,看起来,轮回空间将契约者送入华夏文明同其他任务世界的几率大致参半。

但只要分析就会发现,其前后顺序有着差异,其他文明的任务世界散乱无章,没有必然关系,但是当契约者面临能力提升的门槛或者强化路线的选择确定时,分派的任务世界则大多基于华夏文明,也就是佛道修士和剑仙侠客这一类。

很显然,轮回空间是有意借此将那些和陈浮生同一人种的契约者们引导向真正的修士路线上发展。

只是因为这并不想其他强化一样立竿见影,需要契约者真正像一名修士一样调息吐纳,打坐练气,搬运气血,淬炼道心。

故而虽然大家心知走这类强化的契约者成长起来之后极为强大,但能够坚持下去的人数却是日益稀少,反而使得吸血鬼,狼人这类在陈浮生眼中有着诸多不足,上不了档次的血脉兑换在其中大行其道,算是辜负了轮回空间的美意。

再加上轮回空间对于契约者在现实世界里面的重重限制,因而陈浮生推断,虽然眼前这些人是契约者,但这种做法却未必符合轮回空间或者说轮回空间背后规则制定者的本意。反而陈浮生打乱对方的布置说不定才是轮回空间喜闻乐见。

当然,无论是陈浮生还是圣光审判中的契约者,甚至他们塑造出来的这名神灵对于轮回空间而言,都太过渺小,不值一提,它未必会关注到这样的层次上来。

“如果真要动手的话,选择的对象就至为关键,信仰不能太过虔诚,这样才最容易打破心防,地位也不能过高,否则说不定就会这些契约者背后的那位神灵察觉出来。”

陈浮生手上动作不停,心中则是盘算起来,“说起来,这群人中,正好有一人再合适不过啊!”

心念一定,陈浮生身上便自有黑白二气弥漫而起,化为一张棋盘,渐自扩张,然后再次隐没在虚空之中,便顺着冥冥中的那丝联系透过神国屏障,进入其中,没有惊起一丝波澜。

————

外面气象宏大,有着无穷妙景,然而亚瑟却是百无聊赖地端坐在神殿后堂,摆弄着几颗伤痕密布勉强拼凑起来的人偶棋子,在圣所天然具备的领域之力保护,透过窗户向外看去。

窗外,战斗惊天动地,然而却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契约者生前皆为凡人,选择的强化类型大多也都是简单寻常的武力强化,偶有一些运气和天赋都不错的会转职成为法师一类的少见职业。但像亚瑟这样能够推演天地机变的,哪怕是在真正修士当中都极为罕见,更不必说这些契约者了。

而且他所强化的类型,并不是纯粹辅助类型,一旦给他时间将棋盘展开,放出特殊制成的傀儡棋子,既有道兵之力,又有阵法之妙,无论困敌致胜还是护身自保都有无穷妙用。

因而只是稍一显露出天赋与能力之后,亚瑟便顺风顺水地加入到了圣光审判这个在轮回空间中实力极为靠前的大组织中,借着自身能力和队员的特意保护,无惊无险地度过若干次任务,来到这次的诺兰德大陆当中。

只是亚瑟看似在圣光审判中地位不低,哪怕是杰雷诺这样的大人物在制订计划,做出决定的时候都会事先咨询一下他的意见看法,但是实际上,亚瑟的立场甚是尴尬。

圣光审判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宗教型组织,其中的成员大多是选择了圣武士,圣殿骑士,裁决者,牧师这几类和圣光教会的特性密切相关的职业,这样,无论是练习使用的经验还是威力上都比其他职业有着明显优势。

亚瑟在其中,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异类。

而且在现实世界里面,当这个圣光教会统治半个世界的漫长时间里,很长一段时间,任何行事的卜算之术都会被视为异端,处以火刑。

哪怕到了现代,思想开放,轮回空间里面更是有着无数种奇功妙法,但是这种千年时间积累下来的固有印象很难被一举打破,说亚瑟是其中最为孤单的人毫不为过。

除此之外,更让亚瑟难以接受的还要属前几日的那一场交锋。

同样是卜算推演的强化路线,然而他却在正面比斗中大败亏输,连带着那近百枚花费了大代价打造而成的棋子也在其中毁去了大半。

要知道,这对于修士而言,可是相当于本命法器,证道之宝一类的存在。用这个世界的说法来看,其中也不乏将黄金阶强者肉身,灵魂坍塌后才形成的珍贵棋子。更不必说请动那些傀儡师,炼金师出手所要耗费的巨大代价。这是亚瑟一人负担不起的,除去积攒的全部身家和圣光审判组织报销的一部分外,亚瑟还向其他契约者借贷了数额不低的生存点。

本来他看诺兰德大陆是一个A级的大型任务世界,外加这一次的时间格外漫长,收获的生存点哪怕偿还这些之后还略有剩余,这才下定决心,但是没有想到,自己花费了如此巨大代价的宝物居然如此轻易地被毁去。

这样一来,亚瑟在这个世界可是注定捞不到多少收益了,失去了棋盘棋子的手段后,安全更是难以保证。

“咦,这是……”

一股熟悉波动从身周传来,亚瑟吃惊看着桌上,那十几枚大小不一,形制各异的棋子上此时正自有熠熠光辉流转其上。

等到光华散去,原本身上的裂痕已是完全弥合如初,眉眼之间更是比之前还要生动鲜活。

这股熟悉力量,亚瑟自然不会陌生,那是自己拥有的战棋上独有的气息波动。只是比起自己来这力量比起之前不知要强大多少倍。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战棋是被对方放出的那一方黑白棋局吞噬而去,这力量相当于两种力量的重叠。亚瑟便轻易接受下来。

“要不要要告诉杰雷诺审判长一声?”亚瑟自言自语道,他可以肯定这力量突然出现,目的决计不会如此简单。

只是还不待他打开团队频道,心神便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夺去。

空气中有如水波涟漪荡漾,一具和亚瑟用过的棋盘一模一样的棋局展开,棋子一一从虚空中跃出,浑然无损,看不出来任何异常之处,同亚瑟之前手中把玩的那一批一同落入其中,自行划归阵营,然后便自落子布局开来,截断抢杀。

短短片刻,亚瑟便觉房间尽数被这件礼物带来的森严杀机充斥。而他更透过这盘棋的虚影向外看去,隐约能够看到有一张纵横十九道棋盘伸张,黑白二气化为两色棋子,亦是自行落子对战,只是比起自己那张上单纯的棋子人物外更有山川草木城市房屋等,虽然只有两色却是分外真实鲜活。

“如果我能够把这张棋盘收为己用,恐怕卜算和护身之力能够比起之前强出数倍不止。”

心意一动,亚瑟便觉那种棋盘在眼前越发清晰,仿佛触手可及一般。

棋局

第一百二十章

作为占卜师,亚瑟虽然因为有着诸多棋子为援,战力不凡,但毕竟不需要像其他契约者一样亲身厮杀,意志自然称不上多么坚韧,失去了战棋守御心神,其实不比普通人强上多少,只是稍微犹豫片刻,便在那犹如灵魂中传来的呢喃声下心神渐自放松下来。

“既然这人已经入局,接下来就是那方建城令了。”

“看”着一道晶莹丝线无中生有悄然穿过圣光屏障连入神国内部,与一道意识建立起联系,陈浮生满意点点头,唇齿闭合,停下继续用舌识之力影响对方,转而通过那道信仰丝线向其中传输进入诸多增删修改过的信息念头留给那人细细体会,便将神念收回,重新放在召唤出神灵分身的杰雷诺身上,运转禹王图录,再一次幻化为禹王真身。

————

倩女幽魂世界。

“如今天下,异兽鬼怪四起,伤人作乱,虽有军伍镇压剿杀,但难免有所遗漏,民心惶惶,动荡不安,殿下祭告天地乃是正理,正好安顿人心。”

看着陈浮生高居王座,身着九旒冕冠九章的冕服,诸葛卧龙眼睛一亮,感觉陈浮生身上那股王者威仪更加深沉厚重几分,从文武两列中走出,拱手赞叹道。

事实上,作为倩女幽魂世界中一个“气运之子”,诸葛卧龙灵觉异常敏锐,早就发现自从跟随陈浮生举起大旗,征伐天下后,这个世界就在一直进行着某种微妙的变化,虽然他不是修行之人,不能详细描述出来,但也能感觉到这种变化是向着好的一面发展,尤其是作为最早一批跟随陈浮生的“从龙之臣”,他再也不必像之前那样藏身监狱来保全自身,权力之大,地位之高,还在曾做过礼部尚书的傅天仇之上,理所当然地对于陈浮生更加信服,真正把自己当做一个属下看待。

听到诸葛卧龙的言语,“陈浮生”微不可察地轻轻点头,拾步登上九层高台,极目远望。

这里的他只是一具分身,自然不可能施展鲲鹏慧眼,不过好在这具身体本就练有佛门神通,又身怀一粒品阶极高的佛门舍利,期间恰有眼识衍生出来的神通,用来望气倒也勉强。

原本倩女幽魂世界中妖气弥漫,元气偏于阴邪,但当他连续击杀千年树妖,黑山老妖,普渡慈航此界中三头实力最强盛的妖物,然后趁着普渡慈航将大燕皇族一网打尽,天下大乱的时候,起兵争霸,借助这万民气运归于一身的人道洪流之力冲刷这个世界,渐渐有着摆脱根源上的藩篱,尤其他上次借助祭拜天地将身上那件洞天法器融入倩女幽魂世界之中,大大加快了此界向着真实世界完善演化的趋势。

不过,为了消磨七十二柱魔神力量便于自身将其与手中那块白泽精怪图祭炼合一,他又将其气息导入倩女幽魂世界世界同那个依托于相思罗网建立起来的游戏当中化为无穷怪兽。

这使得倩女幽魂世界正在好转的形势又一次变得复杂起来,尤其是陈浮生借助生死棋法能够从气运流动中推算出这个世界当中残余的那几头修为高深的妖物还有一些人类势力开始联合起来,试图借助这个机会动摇他的统治。

他心里清楚这是这个世界的本我意志在本能催动下的一次反扑。

契约者虽然有着轮回空间的印记在身,可以通行诸天万界,但毕竟不是本界土著出身,平时情况下倒也没有什么妨碍,但如果像陈浮生得了轮回空间的任务,要成为一界之主,势必要同一界本源有着更加深入的交流沟通,自然而然就会把自身的底细泄露出去,被视为入侵世界的敌人对待。

事实上,这一次的反侵略联合如此之慢已经让陈浮生感到意外了,在他看来,这种打击应该在自己举起大旗时便会到来,而不是等到自己如今大势已成时才姗姗来迟。

在经过反复推演之后,陈浮生终于得出一个不怎么确定的答案。

之所以如此,大概是因为他在原本的世界中就经历过一次兰若寺的事件,而倩女幽魂世界形成的根基便是根据无数生灵对于兰若寺几件鬼怪异闻经过艺术加工后的念头情绪寄托形成。

在某种层面上说,他这个当事人也可以说是倩女幽魂世界的半个土著,这也是为什么第一次进入轮回空间,他就被送入这个世界的原因所在,就是因为轮回空间从气息或者说命运等更高层面上察觉出两者间的因果气数纠葛。

原本陈浮生对此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毕竟倩女幽魂世界的底蕴不足,对付这些超凡妖物只能通过军阵联手绞杀。就算偶有几个燕赤霞这样法力高深的修行人士,要么隐居不出,不问世事,要么独来独往,降妖伏魔,决计不会受“陈浮生”调遣。

罗兰家族出身统治一界万年之久的大夏皇族,又有千年积累。倒是底蕴雄厚,不过虽然因为诸神圣降的缘故,促使他们真正做出决定,与陈浮生联手,在倩女幽魂世界中开辟出一番新天地来,甚至连家族代代传承的至宝禹王鼎都临时借与陈浮生使用。

但是他们毕竟在诺兰德大陆经营千年之久,不可能完全舍弃,倩女幽魂世界世界只是其中一个计划而起。

当然陈浮生也不会允许他们一下子全部进入,这样的力量实在太大了些,注定是一个逐步的过程。

因而他正打算效仿轮回空间的做法,从诺兰德大陆里面搜罗一些武者,魔法师等投入其中,其中较为优秀的,可以像敖璃与白熊佣兵团团长那个女儿一般,赐下他仿照轮回空间而成可以通行两界的印记,或者干脆就是花大价钱从轮回空间中收取一枚建城令。

不过现在,他却是有了一个更好的想法。

缓步向前,“陈浮生”抬头看去,高台的正中间是一尊足有九丈高的三足巨鼎,一股古朴厚重,镇压一切的意境从中扩散开来,影响着台下俯身拜倒在地的群臣吏民。

在“陈浮生”上次祭告天地,助黑山石精脱去第一重劫数之后,忽有一日这口巨鼎从天而降,落在这祭天高台之上,因而在倩女幽魂世界的百姓中,这口禹王鼎乃是不折不扣的天赐神器,连带着对于“陈浮生”乃是天命之人,注定要获取天下的正统性也随之增强不少。

举目环顾,感受着周围恍若凝为实质的信仰愿力,“陈浮生”举起左手,轻轻按在一只鼎足上,运转法力,将这次祭天牵引而来的滔滔民愿万民气运尽数灌入其中。

光华流转,鼎中已经接近满溢的五色气运沸腾如滚,然后淬炼为一道道纯白无瑕,但每一丝一缕都压得空气出现层层涟漪好似有着千钧之重的光芒,从鼎中飞出,氤氲成烟云,托起这尊巨鼎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

轰然一声长鸣响彻虚空,一物排空破云而来,拉出一道经久不散的笔直轨迹,愈来愈大,然后径直投入那片圣光海洋当中,与那巨大光人狠狠撞在一起。

“呲……”

光人与巨鼎上的光华均是纯白,但却如此泾渭分明,互不相融,反而好似冷水落入沸油当中,彼此争锋对立。

单手持刀换为双手握刀,敖璃一刹那间挥洒出成百上千道刀光,一刀紧连一刀,然后聚合为一,化为一道惊天长虹,顺着禹王鼎留下的轨迹将尚未弥合的圣光屏障上的裂痕进一步拉大。

“吞!”

紧随刀光长虹之后的,是一声巨喝,陈浮生身化巨人,气势猛然提升至最强,一拳击出,趁着禹王鼎同敖璃将圣光扫荡一空的机会,没有任何阻碍,后发先至,酣畅至极地击在鼎壁之上。

长鸣悠悠,这足以开山倒海的一拳落在禹王鼎上,并没有将其击飞,巨鼎停滞在虚空之中。方圆数里之内,空空荡荡,一切元气力量化为虚无,就连禹王鼎上之前携带的由万民气运愿力凝聚而成的浩然白光也是荡然无存,诡异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陈浮生那一声“吞”字刚刚传来。

本就异常巨大的禹王鼎迎风见涨,瞬间化为百丈大小,鼎身上面,无数草木山川,鸟兽虫鱼画面浮现,好似走马灯一般滴溜溜旋转不停。

巨鼎倒转,再一次飞天,直直升至圣光神国的最高点,鼎口朝下,正对着那头散发着无穷光辉的巨大光人。

鲸吞牛饮,禹王鼎口凭空现出一片濛濛虚空,传递出一股难以抵御的吸摄之力,与之前再不相同。而那片圣光海洋,甚至里面载歌载舞的圣洁天使在这巨大吸力之下,则是身不由己地化为一道圣光瀑布,逆流而上,落入鼎中。

陈浮生可以清晰“看”到,这所谓的圣光在鼎中被那源源不断的浩然白光临时压制之后,并没有像刚才一样,开始消耗对拼,而是兜兜一转,便被这禹王鼎顺着来时的那一道联系传到倩女幽魂世界当中。

————

倩女幽魂世界。

巨鼎飞走的声势太过浩大,难免会有那么一两个胆大不安分的人抬头看到,旋即,这件事情便在陈浮生有意纵容下迅速在这一次参与祭天的臣民当中传遍,引来一阵阵揣测不安,甚至连带着原本凝聚的民愿气运也微微显露出些许散乱之态。

天赐神器飞走了,还是在眼前这位殿下祭告天地的关键时刻,再联想到天下各地突然出现的反常情况,由不得这些人不心生怀疑:莫非天命有变,这位殿下并不是天命所钟,混元一统之人,那些鬼怪异兽则是上天对他的不满同惩罚。

“有光!”

“天上有光降下!”

……

不待这种质疑真正孕育成滔滔浪潮,就有眼尖之人发现了异样,抬头惊呼出声。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忽然之间,天上却是有着诸多星辰显现,大放光芒,从天上降下,落至地上,化为一道道通天光柱。

其中最为粗大的一根便是落在之前巨鼎所在之处,围绕着光柱,有俊美异常,超尘脱俗的神侍,天女,金童玉女等显化而出载浮载沉,将“陈浮生”衬托着同样威严神圣,不似凡人。

偶有一两道降临在台下广场之上,被这圣光披拂到的人便觉精神振奋,说不出的活力充沛,头脑敏锐。

“那光柱分布的位置,恰好和天下间怪异发生的多寡相关!”

诸葛卧龙略一观察,便自惊呼出声,以这祭坛广场为心,可以清晰发现,由近及远,这光柱的数目也在逐渐增加,其中,四边蛮荒这样陈浮生尚未将军伍同统治推行到的区域中显得尤为密集。

而这,恰恰同地方上出现异兽怪物频率的情况相互对应。

“啊!”

“这是什么!”

……

诸葛卧龙声音尚未完全落下,便被周围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音压下。

同样是被光辉波及,大多数人都从中得了些好处,然而某些人却是好似承受了巨大痛苦一般,越是靠近广场的边缘位置,情况就越明显。

因为陈浮生欣赏与指点,左千户并没有像原本剧情一般惨死于妖怪之手,反而因为追随陈浮生得到升迁,负责为“殿下”统率亲兵营,护卫“陈浮生”安危,发觉异样,双脚重重一踏,在汉白玉地面留下两只深深脚印,升腾而起,不待落下,背后五口无鞘长刃便自飞出,带着磅礴真气,向着四周飞去。

隐隐然,已经有了超脱凡俗武艺,御剑百步的风采在其中。

刚才在空中,他就已然发现这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被圣光照拂到之后,身上便释放出强烈气势,甚至有几人让他都感觉有一些威胁。

“原来是些妖怪伪装来打探情报的,没想到在这神光之下露了原形。”

足尖轻点,有一名女子从主持祭典的官员行列中掠出,落在左千户身侧,伸手在眼前一抹,低声说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看着这个女子,左千户一挑眉头,点点头,略感意外。

他知道这个白丞燕本是四海商会出身,家中富有天下,只是被普度慈航那头千年蜈蚣精害得家破人亡,甚至就连自身也险些丧命山贼之手,幸而被殿下所救,更是不知怎么被一位不知名异人看中收为弟子,虽然对方武力不被他放在眼里,但却擅长通幽灵觉等匪夷所思之术,这次祭典主要便是由她与有通天博学士之名的诸葛卧龙联手主持,意见不可轻视。

“原来是这些妖物作乱,居然胆敢窥伺祭天大典,当真是不知死活!”眼睛一眯,声音中已然带上一股惨烈杀气,左千户复又睁开眼睛,手指点向一根根通天光柱,问道:“这些光柱又是什么来历,不知白大人能否为左某解惑?”

“殿下提剑荡平天下,乃是天命所归,大势所趋,无人可挡。”白丞燕轻轻一笑,因为拜了艾达·罗兰为师的缘故,她知道的远比左千户要多,隐约猜测如今这情况或许同这一片天地外的另外一处宏大世界有关,不过未经陈浮生明确指示,这些东西她是决计不会告诉左千户的,沉吟半响,方才说道:“前朝燕氏执掌天下数百年,不思为万民谋福祉,反而搞得盗贼四起,民不聊生,丧尽民心。”

“正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那食人饮血的蜈蚣精能够混入朝廷,操持朝纲便是如此。前些日子天下一十三道处处有鬼怪神异之事,正是因为大燕最后一丝龙脉之气彻底耗尽,新旧更替之时,积攒了数百年的民怨凝而成形,化为种种鬼怪作乱天下,不过国之将兴,必有祯祥。殿下身负天命,安能是这种种怪力乱神之物所能影响,神鼎升空,正是接引天降神光一举荡平这些魑魅魍魉,真正还天下一个太平清净。”

最后几句话,白丞燕并没有收敛,而是故意用学到的玄门方法传遍四周,用来平复周围这些被突然发生的变故惊扰到的人的情绪。

————

“如果有三天时间,不,只有哪怕只再多上四五个时辰,我都有把握彻底压下将那七十二柱魔神的力量彻底,最快将其重新与白泽精怪图祭炼合一。”

看着那圣光合为一股被那禹王鼎打开的虚空通道吞噬一空,然后又源源不断从以杰雷诺为圆心四散开来的契约者们组成的阵势中散溢开来,大致维持一个均势,陈浮生轻叹口气,暗自可惜道。

他能够感应到四面八方均有几股强大气息正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从极遥远处遁来,有的晦涩隐秘,有的则是毫无顾忌,没有半点遮掩。然而每一道气势都不比眼前的巨大光人弱上分毫,最多不过两个时辰就会形成合围之势。如果他还不想这么早就同这么多本位面的土著强者打交道的话,最好在此之前就将眼前这场斗法结束,抽身离开。

“下一次怕是再难遇上这样的好事了。”

陈浮生摇摇头,神念敏锐把握住圣光神国同禹王鼎打开的那处虚空通道间的气机交接之处正自有着一处微妙变化。

陈浮生第一次进入倩女幽魂世界时,在里面足足度过了一月光阴,然而诺兰德的时间却是停顿下来,几乎没有任何流动变化。

随着陈浮生领了“争霸天下”的任务,将身上这件洞天法器与其勾连起来之后,里面的时间便逐渐放缓起来,然而还是大大快于诺兰德大陆,其中这件作为两者连接中枢的洞天法器中的时光变化则是作为一个缓冲桥梁,介于两者之间,其间景象,玄妙不可言,限于当前境界,陈浮生虽然明知其契合天地大道,却难以领略多少,只能借助法器主人的身份略加影响。

有了这重差别,对于陈浮生而言就有许多利用之处,虽然这些契约者引动的那名神灵的信仰愿力确实称得上一句浩瀚无匹,但是却缺少了灵机变化,过于呆板。

在陈浮生利用禹王鼎引入倩女幽魂世界之后,则是相当于将其分薄了无数倍,可以轻易化解甚至精准控制,利用这圣光诛除倩女幽魂世界中原有的妖物同七十二柱魔神气息泄露后再与此界天地元气结合后异变的产物。

然而杰雷诺等人手中可是没有这样的装备,能够坚持如此长时间地超负荷分担接引那位“主”的神力而没有崩溃,已经是他们信仰坚定外加借助了光辉之主提供的神性神力缘故。

愈到后来,因为将七十二柱魔神力量消耗的缘故,这件法宝残片与倩女幽魂世界同那件洞天法器的气机就越发圆融,陈浮生引导起圣光来也就越发得心应手,而随着这些妖物被一一剪除,一扫妖邪之气,“天命所归”的说法也越发深入人心,使得禹王鼎打开虚空通道,吞噬起圣光来也就越发容易。

一进一退,杰雷诺等人牵引来的圣光渐自比不上禹王鼎吞噬转化的速度,只是靠着消耗之前的底蕴,圣光海洋逐渐收缩,终于累积到一个微妙关键之处,气机转化呈现一处青黄不接之态,神国屏障有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疏漏,旋即重新弥合。

而这一刹那,落在陈浮生的鲲鹏慧眼之中,已经是极为富裕。

右手箕张探出,青红二色晶莹丝线从陈浮生袖中飞出,丝丝缕缕,凌空跃出,转瞬间延伸拉长数百丈长短,然后如蛇点头,轻盈穿过圣洁光辉流转不休的圣光屏障,纵横交织,结为罗网,将杰雷诺与他身后的那具巨大光人缠得严严实实。

作为神灵,这圣光乃是元气结合了天地间某些概念,规则与万民信仰愿力具象化的产物,与陈浮生出身世界所谓的七大真水,七大真火,六大雷法等根源力量有些仿佛之处,但不同于这些走得至纯至粹一路,而是犹如丹鼎之法,将诸多力量汇于一炉,熔炼为一,极为奥妙。

这圣光虽然根源与光辉之主的神力有些接近,但要比之高出好几个层次,陈浮生早已试出单纯的五行法力对其作用不大,反而是脱胎于魔教法诀中的法门手段可谓对症下药。

相思线一结成网,便好似隔绝了天地一般,杰雷诺等人与光人身上圣光一黯,再不复之前明亮,真正成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圣光海洋失了约束,渐自有了四散奔流的散乱之势。

尤其是相思罗网上,青红灰白四色循环往复,生生不绝,却是陈浮生用上了领悟的“朝如青丝暮成雪,一寸相思一寸灰”中“成雪”、“化灰”两式剑意,生生将其打落凡尘。

不过这一次“成雪”之后再次化为青黑,“化灰”之后重新鲜活过来,构成一个循环,显然是剑意在之前基础上更进一步。

“出来!”

陈浮生一声高喝,右手五指成钩,向后猛然一拉,带动着相思线一阵剧烈抽动,好似要从杰雷诺与那神灵化身之中拽出什么来一样。

一片耀眼光华从相思线上绽放开来,然后化为一道流星,迅速投入陈浮生掌中。

反手一握,相思线寸寸断裂开来,再也维持不住罗网之势,只是奇怪的,没有了相思罗网的禁锢,神灵化身的光人气势并未重新恢复到巅峰之时,反而快速跌落下来,甚至就连形体也维系不住,片片光辉从巨大身体上散溢分出,化为漫天流萤,说不出的好看灿烂。

与此同时,那原本看似坚不可摧的圣光屏障之上也是突兀现出无数道巨大裂痕,交错成网,好似瓷器上的冰裂纹一般,只是全无玲珑美感,反而圣光海洋上那些原本载歌载舞的神侍,天女等一一崩散开来,化为乌有,那些圣光铸就,巍峨神圣,华美不似人间的建筑盛景亦是顷刻间坍塌覆灭,竟是有如天地大劫,世界末日降临一般。

整个神国,摇摇欲坠。

“不!”

“主”的神力尚未退去,杰雷诺所有感知都被提升到了巅峰,透过还没有完全散尽的圣光,清晰看到对面陈浮生将一枚晶莹剔透,似虚似实的物事收入袖中。

下意识摸摸胸口位置,在杰雷诺心脏的最深处,原本有着一件建城令,就是借着这件装备,他才能够在诺兰德大陆建起地上天国。

只要有这东西存在,哪怕这次神国被毁,任务就不算彻底失败,总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然而此时,这件已经被轮回空间判定为“灵魂绑定,不可掉落,更换”的装备居然荡然无存,杰雷诺再也感受不到,骇然是被对方用不知方法强行剥夺了去。

顾不得理会系统面板的一连串提示,杰雷诺紧咬牙关,面色铁青地打开团队频道,发出一连串指令。

事到如今,从夺去七十二柱魔神到攫取光辉之主神性神力,掌控教会信仰以及打造地上神国这一系列任务都以失败告终,不过好在这次任务时间格外漫长,以圣光审判这个组织的底蕴,并不是完全没有翻盘的机会,当务之急是要保全这一干组织成员的性命。

他很清楚,如今没有了那从另一个世界的浩瀚神力作为后盾,哪怕团队所有的人豁出性命去也奈何不得有着数件法宝在身的陈浮生与敖璃两人,目前局势,聚在一起,只会导致全军覆没,唯有分散开来才能最大可能地保存元气。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为了最大程度地发挥光辉之主的神性神力,他们是选择了光辉之主在黯夜王庭最大的一处神殿举行这场仪式,除去契约者外,还有光辉之主的牧师,神官,圣殿骑士等大量不知情被瞒在鼓里的神职人员以及光辉之主的普通信徒们。

这批契约者都经历了多次任务世界,对于伪装成任务世界的土著有着丰富经验,只要对方没有疯狂,或者强大到一举将方圆数十里内的所有人全部杀光的地步,杰雷诺相信最后能够逃出生天的组织成员不在少数。

不过,这是在有人掩护他们的前提下。

想到这些,杰雷诺脸上一片肃穆,竟是有了些临死时大彻大悟的庄严圣洁,低诵神名,将体内残余的神力催动到极致,双手张开,一把纯粹由神力凝结而成的钉锤便自出现在掌心,一步踏出,胯下自然有着天马浮现,逆流而上,悍然对着陈浮生与敖璃发起冲锋。

作为这一次任务的主要负责人,杰雷诺理所当然地承担了失败的大部分责任,如果说其他人凭借积累和接下来在诺兰德大陆激发任务的奖励,还能够避开抹杀的惩罚的话,杰雷诺需要偿还的生存点就是绝无可能在一个任务世界里面凑死来的天文数字,除非他能够独立击杀强大神力神灵的圣者分身才有那么几分可能。

与其寄希望于如此渺茫的概率,还不如索性尽情拼杀一场,为其他同伴争取些时间。

当然,最主要的,作为一名虔诚至极的信徒,他无法容忍因为自己导致了将“主”的荣光福音播撒到宇宙各处这项伟大计划的失败。

唯有如此,才能赎清他的一身罪孽,升入七层天堂山中,避免堕入炼狱当中永世沉沦。

————

刀光如电,飞掠而过,将杰雷诺斩裂为二,然后刀光一卷,趁着对方体内炽热圣光爆发将身周空间吞没之前,已然裹挟着一点灵光飞离,然后在空中连点七记,分出七道匹练刀光,向着七处飞去,在人群中如愿升起七蓬圣光,这才重新合一,满意落回敖璃手中。

“不错,我已经把道友从那个叫亚瑟的人记忆中翻查到的这支契约者团队中较为重要的七个领头人尽数杀死,只要他炼化了道友那颗魔种,很容易就能占据领导地位,将这支团队掌握起来。”

小心翼翼放出法力将八点灵光包裹起来,敖璃看向陈浮生,“现在道友可以将剑阵收起,无须遮蔽异常的元气波动。”

第一百二十二章

“现在道友感觉如何?”

感受着周围气势微妙变化,陈浮生头也不抬,只是把玩着一枚小小光团,按着心意将其揉捏成各种形状,向其中依次注入数道法力试探着反应,低声问道。

“不错,这点印记已经将之前徽记同化,我已经得到轮回空间的提示,真正成为了一名契约者,如果不是我用惊龙刀镇压气息,立刻就要被拉入任务世界里面进行试炼任务,这多出来的七个轮回者印记我用之不上,你自己随意处理便是。”

缓缓睁开一双清冽如水的长眸,敖璃伸手一抹,七点灵光便自从横在膝上的惊龙刀上飞出,落在陈浮生掌心,淡淡点头,只是旋即又微蹙起蛾眉,疑惑道:“不过除去这之外,我耳边还隐约有着声音响起,似将我神念拉入另外一处所在,莫非我尚未将这点印记祭炼完全?”

“怎会这样?!”

收下印记,陈浮生眉毛一挑,略有诧异道:“就算是那些普通人,在得了这印记之后,也不会有任何异样,更何况我们这些修行之士,如果说是鬼怪作乱,天下间又哪里有什么可以瞒得过轮回空间的伟力?!你且放开身心,让我施法探查一番。”

屈指一弹,一道晶莹丝线从陈浮生指尖掠出,如弦绷直,然后在敖璃腕间又轻盈落下,融入白玉也似的肌肤深处。

“应该是因为那个唤作杰雷诺的契约者缘故。”徐徐收回相思线,陈浮生若有所思道:“我从其中能够感受到一股纯粹的神思波动,力量波动和那具神灵化身有些仿佛。这轮回空间的印记虽然包含无穷奥秘,但本身却没有任何能量法力在其中,会与契约者本身的精神能力相结合,我得到的那名契约者实力低微,信念更加谈不上坚定二字。故而我得到的这一点印记较为纯粹,这个杰雷诺本身境界不比我们弱上太多,信仰虔诚,又曾经作为容器承载过那名强大神灵的神力,印记自然而然受到了神力浸染,如果我猜测无误,你所听到的那些声音便是这个神灵信众的祷告祈求,只是你毕竟不是那位神灵本身,又相隔了茫茫虚空,所以这声音才显得微不可察,等到过些时日,里面残存的气息被你法力冲刷干净,应该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那岂不是说,如果我修为足够,甚至可以借此真正察探甚至回应这些信徒的祈祷许愿?!可惜我对这些门道不甚精通,不像道友修有魔教法门。”嘿然一笑,敖璃忽道:“道友不是说过,那个契约者出身的现实世界,元气法则逻辑等呈现混沌之态,与诺兰德大陆截然不同,这个神灵所属的宗教空有浩瀚的信仰愿力,但在现实世界中到底存不存在还是两说,即使存在,也极少有显圣之举,甚至不得已要借助这些契约者之手在诺兰德大陆暗度陈仓,如果道友把握得当,岂不是可以窃取这位神灵的权柄神力?”

“就算真灵蒙昧,那也是至少元神级数的存在,哪有那么容易?”

陈浮生摇摇头,并没有太大兴趣,“那个圣光审判中不乏修为还在你我之上的高人,未必没有打过类似念头,却不见有什么变故,显然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容易,再说我们已经在其中安插了那个精通推演卜算之术的契约者,不需要多此一举。比起这些,我还是更加关注道友要被送到哪个世界里面去。”

“虽说契约者第一次的试炼世界等阶有着上限,以道友修为,又有法宝护身,再加上已经有过类似的经验,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但有道是有备无患,还是多加小心才是正理。”

“浮生道友对这的了解远在我之上,正好要请教一番,不知道友可曾听说过,‘西游’二字?”

“西游?!”

陈浮生眉头深深皱起,面色肃然,思索半响,方才缓缓点头道:“这个我也有所耳闻,据说乃是一套记载了中古甚至上古神话的话本,虽说大半皆是虚构,但也有不少语句涉及上古秘闻,修行精要,有发人警醒之力,不可轻视,不过因为受众太广,影响过大,根据轮回空间中的消息来看,从中派生出的数百个任务世界早就已经整合归一,形成了一个S级的任务世界出来,哪怕只是其中的一个副本世界,一旦发生变故,说不定就会遇到实力远超想象的剧情人物,这可不是试炼者应该会进入的世界。”

声音躲了一下,觉得敖璃尚未完全理解“S”级所代表的含义,陈浮生补充道:“我们出身的世界,巫师世界,还有目前所在的这个诺兰德大陆,按照轮回空间的评判,都属于‘A’级,然而‘S’级却还要比之更高出一层,也就是说其中必然有着修为实力还在元神之上的顶尖强者,如果对上,哪怕是你我二人,也怕是九死一生,我这就将这本书打入你识海之中,等到看过之后,你就自然会明白。”

隔空一点,就有无数文字连为一条光带从陈浮生指尖飞出,敖璃对陈浮生也是放心,放开识海,任凭其飞入其中,略一翻阅,一拍膝上长刀,就有无穷战意勃然而发,目光迥然道:“元神之上么?很好,我真龙一族故老相传龙王并非修行的顶端,其上更有前路,只是已有数万年不曾有龙族前辈修炼到这等境界,如果能够见识一下这元神之上的风光,才算是不虚此行,没有枉费你我二人横渡虚空一场。”

陈浮生知道,敖璃乃是以武入道,虽是修行的法诀取自龙族与佛门神通融合而来,但却更加接近上古先民战天斗地的路子,精气神亦是与他不同,有这般想法不足为奇,本来以敖璃修行的时日和真龙一族的资质,积累还在陈浮生之上,只是之前一直被困在东海龙宫之中,这才没有体现出来罢了。

“说不定这次就是敖璃道友的契机,也未可知。”

看着敖璃一拍惊龙刀,再不压制气息,抗拒轮回空间的拉扯之力,凭空从眼前消失,陈浮生暗自念道。

————

“爱丽丝小姐,这么短时间不见,您的实力居然提升了这么多,应该已经突破子爵,甚至接触到了伯爵位阶了吧?!就算您是天生的半血族也太过惊人了些,继续保持下去,说不定你能够在三百岁之前就问鼎亲王,这种速度在我们妥芮朵一族千年一来怕是可以排得上前三,恐怕只有家中那些依靠吞食长辈鲜血快速进阶的变态可以与你相提并论,不过他们中也只有极少数天才才能够承受得住高位阶血液中的能量带来的冲击而不会导致身体崩溃。”

感受着爱丽丝身上传来的没有收敛的强大气势,吸血鬼莱克连退三步,将这压迫感化解掉,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哪怕那篇《血神经》真有如此惊人的作用,这个消息如果传出,恐怕一十三氏族都会陷入彻底的狂乱之中。”

“不错。”爱丽丝意气风发,除去对于当日那群亡灵法师的满腔深沉恨意不变外,再无当初的狼狈,意气风发道:“我怀疑这篇法诀和它的名字一般,是通往传说中的鲜血之神的神之途径,一旦修行到极致,说不定就能借此凝聚神性,登临神位。”

“而且,它可不单单只是加快成长这么简单。”

声音一肃,莱克只见爱丽丝两手探出,十指摆出一个有如花朵半开不放的古怪姿势,周围便自升起一片让人闻之目眩神迷,昏昏欲睡的血红薄雾,有如轻纱,身子在这血雾之中也是变得渐渐失去了实质一般,好似一道虚影,朦朦胧胧,缥缈不定,就算莱克有着吸血鬼体质加成的敏锐视力,也是难以确定爱丽丝的准确位置,好像凭空消失,又好似无处不在,与这一整片血雾化合为一一般。

血雾轻飘飘探出数根触手,随风摇摆,然后猛然向前掠出,瞬间竟是有了如电威势,然后快速返回,重雾气收起,重新聚合为一道纤细优美身形,只是莱克却是无心欣赏,而是直盯盯看着地面。

这片府邸原本是玛卡斯家族在黯夜王庭都城的秘密产业,就算是血脉源头的妥芮朵本族也没有几人知道,也是陈浮生等人目前的落脚点。

作为妥芮朵一族,玛卡斯家族在艺术上的鉴赏和造诣非同凡响,这处宅院亦是如此,每一处布置都极具匠心,其中最为人称道的就要属于这一片花园,不但收罗了数百种名贵花卉植物,更是散养了几只小巧动物,为其增添生趣。

然而在这血影,掠过之后,这几只动物却是齐齐凝固在原地,莱克也是吸血鬼,自然看得出来,它们留下的仅只是一具空壳,血液早已被吞噬一空。

吸血鬼一族虽说对于血液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敏锐感应与共鸣,但并不是说影响血液对于他们而言有多么容易,哪怕只是最弱小的猫狗也是一样。

正常情况下,他们还是依靠血族超人的力量,敏捷以及在漫长岁月中磨炼出来的精湛武技与敌人厮杀,等到将对手击倒制服后再开始啜吟鲜血。

然后爱丽丝只是一掠而过,居然就生生将生命体内的血液掠夺一空,霸道绝伦,对血液的掌控力比起那些站在血族顶端的大人物来丝毫不见逊色。

然而,吸引了莱克眼球的却是另外一幅景象。

血雾一进一退,除去那几头干瘪动物外,还有一条异常清晰的直线,颜色枯黄灰暗,与周围格格不入,形成鲜明对比。

爱丽丝这一下,除去有着血液的血肉动物外,就连那些植物体内的生机似乎都被她掠夺一空,这已经明显地超出了吸血鬼的天赋范畴之内,而是提升到了另外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个领域,包含有生命女神,万兽之神,死亡之神。是对生命与死亡的亵渎。

“怎么样?”

很满意地看到莱克反应,爱丽丝将长发向后拂起,道:“这可比之前那套方法珍贵许多,不愧我用家族秘传的《恶魔篇章》中的《鲜血礼赞》作为交换,凭借现在的实力,我有足够资格提出进入家族血池修炼,里面蕴含的充沛能量足以使我顺利进阶到将那些邪恶法师亲手杀掉的地步,你不若也停下来开始修行这部法诀?”

“还是算了。”

目光恢复清明,莱克摇摇头,“您知道我在转化成为伟大血族之前,本来只是想要成为一名走遍大陆的吟游诗人的,对于这些强大力量并不是那么看重,而且……”

“我虽然实力提升比不上您的快,但也有很多收获。”说到这里,莱克两手同时伸出,一手蒙上血色,和爱丽丝一般无二的鲜血气息,另一只手则是冒出一蓬银色光辉,圣洁异常,与血色截然对立,却有诡异和谐。

这两种气场同时在莱克身上生出,然后融为一道特殊意境,向外扩散,让对面原本踌躇满志的爱丽丝大吃一惊。

“这是晨曦之主的圣辉,晨曦之神教会对于打击我们血族向来不遗余力,这是因为晨曦之神的神性领域与我们的鲜血之道天然对立,你怎么能施展这些,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可不是晨曦之主的神力。”摇摇头,左右两手合起,银辉血光凝为一根长笛,试探性放在唇边吹出几个音调,莱克重新放下,淡然道:“这应该是来自于晨曦之主下属的一位从神光辉之主,至于从哪里得到吗?我不是同你说起过,在我之前被那名强大法师派出的骑士追杀得身负重伤时,得到了那位浮生·陈阁下的一滴鲜血,也是因为吸纳了其中的力量才迅速恢复伤势吗?我能够掌握这种圣光而没有被其吞噬,就是与此有关。”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虽然知道那位浮生·陈阁下实力极高,但最多以为他不过能够和一名大公或者亲王相媲美,现在看来,他所走得远比我想象得要远。”

散去圣辉血光,将手上长笛收起,莱克犹自难掩震惊与敬畏道:“自从那一日起,我就能感觉到那滴鲜血与体内血核融为一体,身体渐渐发生奇妙变化,力量,速度,受伤后的恢复力都比之前大大提高,在到达不夜城之前,更是忽然好像从灵魂中听到了某些声音,顺理成章地领悟出来如何释放这种圣光,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是那些牧师一样。”

仔细观察着莱克的一举一动,爱丽丝忽然开口补充道。

“不错,就是这样!”

莱克精神一振,点头应道,然后声音忍不住拔高道:“能够赐予虔诚信徒神术,最起码也是巅峰半神才有可能做到,不是那些伪神可以比拟,难道那位浮生·陈先生已经触摸到了那层不属于凡人的领域当中去?更何况我并没有建立起对他的信仰,莫非他比我想象得还要更为强大?!”

“那也未必。”

爱丽丝毕竟出身要比莱克高贵不上,眼界自然开阔许多,从惊诧中迅速镇定下来,沉吟半响,道:“如果是通过某些特殊媒介的话,不需要达到这种位阶就可以营造出类似的效果,某些伪神教会虽然一直受到打击却始终无法覆灭可以代代传承下去,就是因为掌握有类似手段。我们血族之所以分化成一十三家,除去天赋性情出身兴趣差异外,也是因为家族中最古老的一十三口血池中各自收藏有一件三代真祖们打造的传承圣器,也可以通过血脉联系对氏族内的后裔加以影响,传奇乃至半神位阶可不是可以达到,除去天赋,努力外,还需要无数次的战斗经验才能脱颖而出,更不知要活上多少岁月才能达到这一步。就算再怎么低调也不可能像他一样如此默默无闻,名声早就应该响彻整个诺兰德大陆才对,因而我更加倾向于他是通过一种特殊方法或者道具才能够做到这种神奇效果的。”

“不过,”话音一转,爱丽丝声音有意压低道:“你有没有想过怎么会施展出光辉之主教会牧师祭司们专属的圣光?”

“一进入不夜城,我就通过家族之前的某些信息渠道打听到,前些日子多位神灵圣者同时感应到在黯夜王庭中,光辉之主曾经显圣与不知名的敌人进行过惨烈战斗,据说损失了近半神力和大批随行的高阶牧师,因为担心实力受损后会引来某些邪神教会,光辉之主就连这一次在黯夜王都举办的诸神会议都不准备参加,而是直接躲回了光辉之主教会的总部神殿中。算算时间地点,恰好和我们的路线相差不大,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时候,那位浮生·陈先生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在队伍中露面,谁也不知他在做些什么。”

“这种推测更加荒诞。”

听到爱丽丝如此言语,莱克当即摇头反驳道:“就算光辉之主在神灵中算不上多么强大,又被圣者形态束缚了实力发挥,但本质毕竟是一名神灵,位阶超脱所有,如果说浮生·陈先生能够击败他,岂不是说浮生·陈阁下是一名更加强大的神灵?”

“如果不是这样,又如何解释你所掌控的圣光之力,无数虔诚信徒哪怕祷告上万次都未必能够获得信仰神灵的青睐,被赐予神术,怎么在你身上就如此轻易。”冷哼一声,爱丽丝继续道:“至于他是如何击败了光辉之主的,反而不是那么重要,历史上也不乏有人凭借强大神器侥幸击杀神灵的先例,那时候的神灵还不是现在这样被迫圣降的圣者姿态。我们需要考虑的,是能否借助他的身份与实力做些事情?”

“您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看着眼神灼灼的爱丽丝,莱克心中忽然升起些许悔意,当时他得了陈浮生暗中允诺收拢玛卡斯家族残余的后裔血脉,更是因为爱丽丝曾经对自己有恩,因而把陈浮生传给他的钟家炼体的法诀转传给爱丽丝。

不料陈浮生在知道之后并没有责怪他,反而同觉得进度不够令自己满意的爱丽丝再做了一笔交易,用妥芮朵一族秘传的《恶魔之章》交换了另外一篇法诀,着实令惴惴不安的莱克放心不少。

可是没想到爱丽丝因为仇恨和对力量的渴望,已经走上了偏激的道路,居然尤不满足,想要再利用陈浮生一二。

莱克如今大致明白,陈浮生看似温和宽厚,实则是因为自己之前所做所为并没有逾越陈浮生心中底线,但如果爱丽丝这样下去,他可就不敢确定了,尤其想到陈浮生可能战胜了一位神灵,这种压力更是如山压下。

“放心吧,我所做的不是什么大事。”看着莱克表情,爱丽丝嫣然一笑,为其宽心道:“我不是说了想要进入血池之中快速提升位阶么,如果家族如果经历那番变故,以我目前的实力,天赋足以进入其中,不过现在就很难说了,甚至我快速晋阶的情况,有很大可能落入家族中某些长辈眼中,被其掌控,唯有借助浮生·陈阁下的力量才能护得我周全,如果我侥幸能够唤醒血池中的那件圣器,得到它的关注与承认,哪怕继承妥芮朵族长之位也不是全无可能。而我相信,浮生·陈先生想必也是十分乐于看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否则当初他就不会从那名骑士手中救下你,允许你重新搜寻玛卡斯家族后裔,甚至传授给我这么厉害的手段?”

————

“嘿,这名女子性格倒是和这莱克截然不同,和我之前遇到的人也不太一样。”

“既然她知道那莱克已经与你建立起某种类似神灵与信徒的联系,甚至可以借用圣光力量,自然会猜测到你如果愿意,能够知道到莱克经历面对的一切,甚至所思所想都逃不出你的感知,这些话怕是她故意说出想要引起你的注意。之所以借着莱克这个桥梁,怕是不想太过失了主动,想要留足应变的余地。”

敖璃虽然以武入道,本性直截了当,但毕竟存在了数百年岁月,又是在龙宫这等世间最为富贵,权力威严之地,许多事情都可一眼看破,摇头嗤笑道:“不过是些小心机手段,上不了台面,看来她就算修炼了你从轮回空间中兑换来的那本《血神经》,将来成就也是有限。”

“看来这轮回空间果然是世间第一淬炼道心之地,这些话,敖璃道友之前就算看破也懒得说出口,不知她在里面经历了些什么?”

自完成真正的试炼任务从那西游世界中返回,陈浮生便自敏锐感觉到敖璃有了些微妙变化,身上气息也是越发渊深莫测起来,虽然尚未步入脱劫大关,但也是道行大进。

两指轻拈一根晶莹丝线,看着丝线末端的那方灵镜将莱克与爱丽丝两人的对话尽数反映上来,陈浮生嘿然一笑,道:“不过我确实对这吸血一族很感兴趣,想要看看那所谓的血池到底是什么模样,据说那《恶魔之章》便是由妥芮朵一脉的真祖根据初代祖受魔鬼诱惑堕落,改以鲜血为食的记录创造而成,不知道他们制作出来的圣器又是什么模样,有没有到达法宝的位阶。”

“你我二人修行的法诀已然是一等一的高妙,身上又有法宝在手,又何必好奇这些血妖的修行法门。”

敖璃摇摇头,不以为然道:“比起这些,我更加好奇怎么这莱克怎么能够施展那光辉之主的圣光,就算在我看来,这两种力量也是截然对立,难以兼容。”

“不是光辉之主,是那位‘主’。”陈浮生伸出手指向天空,耐心解释道:“虽然两个神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些契约者甚至可以借助光辉之主的神性神力接引那个‘主’的意识降临诺兰的大陆。但这位光辉之主的神性,领域,教义与形象毕竟太过单薄,脆弱得好似一张纸,弹指可破,和那个‘主’根本没有可比性。”

“在那个世界的神话传说中,那名‘主’乃是世间唯一真神,于混沌虚空中创造万物,制定天下秩序等。”陈浮生侃侃而谈,道:“姑且把那个宗教教义中描绘的世界称之为天堂—人间—地狱体系,吸血鬼也不过只是其中一环而已,按照某些说法,吸血鬼的诞生也是在他的作用之下,作为‘主’的战士而存在,理所当然地,莱克源自吸血鬼的力量能够和这个体系完美兼容。”

“这就是所谓神灵的神妙之处,居然能够化虚为实,影响真正现实。陈浮生感慨道:“当然,这也是因为两个世界虽然一者呈现混沌态,一者有序,但根源却有许多相似之处,那‘主’的神力只是略一修改就与那个莱克本身力量如同水乳交融般不分彼此。”

————

“原来玛卡斯一支并没有被人灭绝,还留存了这么多后裔。”

莱而且克与爱丽丝并肩站在空旷大殿之中,发自血脉本能的威慑下,思绪几乎停止运转,只是看着出现在视野最中央的那方华美异常,有如粘稠鲜血织绣而成的猩红王座。

血族们大多容貌俊美,甚至有着位阶越高,魅力就越发惊人的说法,这一点在王座中的那人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

王座正中央,是一个单手支颌的清秀男子,身披一件柔滑如水的宽松长袍,不经绑扎的长发披拂而下,肌肤莹白如玉,眼皮闭起,然而面对着他,莱克却感觉与深邃星空对视,对方眼眸浩瀚宽广有如大海,心神完全被其占据。

单薄身躯放在宽大王座中,显得空空荡荡,然而从他身上却是有着强横气势将整间大殿充斥得空气都沉重起来。

这一位就是妥芮朵一族这一代的族长,继承“真红大公”的名号爵位,除去隐没消失在浩瀚历史中的真祖,以及寥寥几位在血池中长眠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元老外,在妥芮朵一族,他拥有着最高的地位和与之相衬的可怖实力,哪怕在以血族为主体的黑暗议会中也是不可轻视的重要角色。

本来玛卡斯家族虽然属于妥芮朵分支,但毕竟分出去时日已久,出现的最强大人物在这堂堂正正的血族十三氏族中也算不上什么。爱丽丝是没有资格受到这位大公的接见的,更不必说莱克这个“外人”。

眼皮抬起,缓缓睁开眼睛,没有转动,然而莱克却感觉自己里外都被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遗漏,灵魂之中,那处可以与他沟通,助他释放圣光的那处所在,在这位真红大公视线扫过之时,也是安然收起了所有异样波动,深深蜷缩在血核的最深处。

眼光从莱克身上移开,落在没有任何收敛气息的爱丽丝身上,真红大公忍不住将支撑着下颌的手臂放在,坐直身子,凝神望去。

“在三十年前,我曾收到你父亲的来信,说是你是天生半血族之身,希望可以允许你重归妥芮朵本族,没想到你的资质比我想的还要出众,有这种天赋,确实有资格进入家族的血池里面,更何况妥芮朵一族的威严不容侵犯,你有心通过自己力量将那触犯我族的罪人诛杀,这种决心也值得奖励。”

爱丽丝精神一松,没想到这位真红大公居然如此容易说话,就连准备把陈浮生当做底牌的话都没有用出。

不过紧接着,她的心里,就再一次高高悬起。

“不过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身上的气息与修炼我们妥芮朵一族传承武技魔法的特征有些不符,莫非你是和那些炼金师一般用黑魔法改造了身体不成?”

这句话问出,仍是语气平淡,没有任何愤怒,爱丽丝却是感觉有着惊涛骇浪扑面而来,好似一叶扁舟,站立不稳,原本精心准备的所有话语都说不出口。

第一百二十四章

血族之中,除去单纯等阶威压外,血脉差距更是得到凸显。每一个吸血鬼都视转化自己的“家长”为宗主,有一种发自灵魂的驯顺服从,忠心不二。

无论是爱丽丝还是莱克都是妥芮朵一族分支,比起眼前这位真红大公来血脉天然处于劣势地位,尤其对方作为妥芮朵当代家主,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借助血池和圣器的力量,只要是从这一源泉中分化出去的血族后裔,如果没有成长到他这样的等级,真红大公都可以动念间剥夺他们一身力量,轻易镇压。

莱克血脉等阶还在爱丽丝之下,只是在肉眼无法看见的层面,灵魂与血核深处,原本已经隐没不见的那股力量悄然浮现,汩汩流动,故而莱克虽然看似瘫倒在地,正自蒙受着来自血脉源头伟大主宰跨越时空的召唤,却是意外保持了神识清醒,感受着那股神秘力量在护佑住自身的同时,小心翼翼地分化出丝丝缕缕无形丝线触手,去尝试着触碰解读来自真红大公身上的力量波动。

爱丽丝体内没有陈浮生打入的魔种,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不自觉地运转开来这些日子勤修不辍的血神经来抵抗这种压力,只是这真红大公虽然没有凝练出来神性领域,但这大殿却是妥芮朵一族仅次于古老血池的圣地,每一处都被这力量浸淫其中,与他气息相合,使得爱丽丝法力运转得格外缓慢,迟迟未能身化虚影,肌肤鲜红欲滴,甚是摄人心魄。

“有点意思。”

闭目感受着爱丽丝身上愈来愈强的气息,真红大公眉头一挑,不再留意莱克,右手微微抬起,就有一条匹练也似的鲜红光带飞出,融入爱丽丝肌肤深处。

却是放松了对于爱丽丝的压制,反而调动起本身血脉之力加持在她身上。

当然,这位真红大公的目的决计不会如此简单。

他的血脉等阶远比爱丽丝更加靠近古老源头,对于鲜血的领悟与掌控之力也不是爱丽丝可以比拟,一进入体内就轻易占据了主导地位,而借助血液与本体的感应关系,他可以轻易把握掌控甚至模仿出爱丽丝体内筋肉,肺腑间每一丝能量的流动转化。

“蓬!”

两团血雾不分先后同时从爱丽丝与真红大公身上升起,化为两道虚影,这血神经对于爱丽丝而言已是轻车熟路,但毕竟修为尚低,这真红大公不过从爱丽丝身上气息流转反推法诀,但却是修为精深,底蕴深厚。

只是接下来,真红大公身上气息却是再次一变,将身周血雾吞噬一空,补入化身的虚影当中,凝为一个与真人无异但却通体流转血红光芒的人形出来,头顶更有一道血光冲天而起,说不出的妖异。

只是到了这一步,真红大公身上气息一下不稳起来,影影绰绰,难以维持真形,重新化为血雾,继而再次恢复成原来面目,回落在猩红王座之上,面色比起之前更加苍白三分,但是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喜色,信手一挥,将连接着两人间的血色光带收回体内,面色缓和下来,轻声笑道:“那些魔法师改造身体大都是药剂,仪式,手术的手段,不像武技和魔法一样,需要自身练习,不过这法子天然契合我血族体质,其他种族都无法修炼,绝对不是外人可以研究出来,可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一十三家中有如此秘术流传,否则的话,我血族早就不需要单单局限在黑暗之中。”

“而且,”眉头皱起,真红大公脸上露出几分可惜,“我能感觉到你这门秘术并不完整,似乎缺少了一些关键的步骤,在更进一步时就会遇到许多阻碍。”

“血神子?!”

连晃三记,勉强维持住身形,爱丽丝看向真红大公,喃喃自语,声音中满是骇然真惊。

虽然血神经修炼起来过于邪异,陈浮生视为旁门邪道,不大看得起来,但不可否认这部法诀亦是直指元神真仙的法门,有许多精妙,如果不是在轮回空间这样上乘法诀遍地,远不如法器珍贵的所在,再加上弊端太多,少有不走火入魔者,陈浮生想要入手也不是一件易事。

这血神经大致分为三个境界,第一步就是沟通领悟天地间血肉生灵中无不存在的血液中的力量,本来这一关难度与修士感应天地差相仿佛,但是血族因为体质特殊,调御鲜血之力有如本能,在这一关几乎没有任何关卡,轻易便可度过。到了这一步就对自己甚至他人体内血液流动有着感应,配合血神经中法术,可以加以影响,诡异多变。

接下来就是像爱丽丝眼下这般,血雾外放,身化虚影,身形如电,来往敏捷飘忽,遁法奇异,只需运转功法,便往往可将敌人一身精元气血吞噬一空,化为一具皮囊,说不出的霸道凌厉,最耐久战,群战,混战。

只是在这一层中,血神经虽然厉害,但还远远称不上无敌,遇上寻常人物固然可以所向披靡,但一旦对手可以催动雷法,真火,佛光,圣辉或者陈浮生可以冻结一切的北冥真水这些克制性的力量时,就往往要居于下风。

而血神经的最高境界就是方才那位真红大公展现的一样,复本还原,重新将血雾收回体内填充血影,化身成为一种所谓血神子一样,似法宝非法宝,似修士非修士的奇异存在,刀剑难伤,比起修士的元神或者金身等成成就还要难缠许多,几可谓不死不灭。

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单单是吞噬鲜血,甚至可以说是一切精气生机。

当然,爱丽丝知道,真红大公还未有此等境界,刚才是因为他占据了大殿这个主场领域当中,说不定还沟通了古老血池和圣器的力量加身这才惊鸿一瞥地看到了这个境界的风光,只是立刻,就被重新打回原形。

甚至爱丽丝能够感受到方才对方身上有许多晦涩生硬之处,只是依靠无匹力量强行将其糅合到一处而已。

但这也已经足够可怖了。

要知道,这位真红大公可是不知道血神经的具体修行法门,甚至连最为关键的总纲也是一无所知,只是参考爱丽丝身上力量流动路线和修炼千年的眼界见识,补足更改其中的关键之处,甚至比爱丽丝还要更进一步。

“一旦让他得到完整的法诀,苦修百年,说不定就能够真正有机会登临神位!”

想到这些,爱丽丝打起精神,点点头道:“在神圣同盟有一个罗兰家族,据说他们家族和千年之前曾与诺兰德大陆有过贸易往来的神龙帝国关系密切,他们家族有一位重要人物与神圣同盟的晨曦·兰彻斯特殿下一道来黯夜王庭参加这一次的大陆会议,途中路过索玛郡,这一篇法诀就是从他那里流传出来,据他所言,是出自神龙帝国一个十分隐秘的教派,只是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故意隐瞒了些,没有完全告诉我,而且这篇法诀修炼到后面,描述的东西也是十分古怪,居然说要收摄心神,清心寡欲,才能不被力量迷惑双眼,陷入错误道路中去,有许多哲学上面古古怪怪的说法,让人难以理解。”

“只可惜,我们得到这部法诀的时间太短,”爱丽丝一脸可惜愤恨道:“还没有来得及验证其中真假,效果如何,家族就蒙受了突如其来的打击,如果父亲和几位长老那时候就已经修炼了这门秘术的话,说不定我们玛卡斯一族结局就不会如此惨烈。”

“神龙帝国,是大夏王朝吗?我记得他们是将龙这种生物作为精神图腾来祭拜的。”

真红大公以手支颌,眉头更加紧皱,血族是诺兰德大陆出了名的长生种,其他家族兴衰的时间甚至还比不上一头吸血鬼寿命经历的十分之一,自然记载的东西要比其他家族势力多出许多。

真红大公更是从千年之前走过来的人物,虽然那时年幼,但他还清晰记得那时候大夏王朝这个远在大洋彼岸的强大王朝传过来的瓷器,茶叶,丝绸等货物在诺兰德大陆掀起了一场又一场风暴,甚至进而影响到了大陆形势,神圣同盟的建立就与其息息相关。

妥芮朵一族因为与生俱来的艺术气质,对于大夏王朝这种充满异域风情的艺术文化历史自然格外关注,收集起来更加用心。

“他们的修行体系确实很有趣,说是要感悟体内一种无形但却真实存在的‘气’的存在与流动,借此创作出了许多特殊的强力技能,对于精神状态也是十分重视,甚至还要超过恪守八美德信仰体系的骑士,武僧这个武者中的另类职业就是受他们的影响而形成。”从浩如烟海的记忆中抽调总结起相关信息,真红大公喃喃自语:“不过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中还有这样一门秘术存在,难道在大夏王朝之中,也有着血族支脉的存在,那个所谓的神秘教派就是因为血缘聚合而成的氏族?”

将诸多思绪一一整理归纳,真红大公摇摇头,看向爱丽丝道:“不止玛卡斯一家,据我在黑暗议会中得到的消息来看,还有其他几家比较弱小的血族分支经历了和你们一样的遭遇,至于其他的势力组织就更加多了。根据我的推测,他们应该和巫师世界的巫师脱不了关系,只是按理说他们潜入进来,行事理应小心谨慎才是,没有道理如此高调,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怕是背后还隐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筹谋才是。”

“不过这些和我们无关。”定睛看向爱丽丝与莱克,真红大公道:“在听说发生在索玛郡的事情后,我调用过圣器记录。我们血族的传承是链条式传递,家长如果死去,虽然不会连带着他发展的后裔一同灭亡,但也会大受影响,不过从圣器得来的信息来看,那些后裔大半都还未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一点相信你们应该也有所感受。如果花费足够代价的话,我是可以根据血池与圣器定位出那几位后裔所在的位置。而如果爱丽丝,你愿意将这一篇秘法上交给家族的话,功绩足以弥补这些消耗,更不必说你想进入血池,增进实力了。”

“我刚才说过了,这部法诀是从罗兰家族的一位重要人物得到的。”爱丽丝知道,真红大公的态度已经称得上十分宽厚,作为妥芮朵当代家主,他完全可以施用家主权力强行要求自己贡献出来,尤其是在他亲身感受到血神经的神妙之后,不过诺兰德大陆虽然没有所谓的“漫天要价,借地还钱”,但也有着类似说法,尤其是在她打出陈浮生的名号之后,“当时作出约定,仅限在我们家族内部流传,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违反了当初的约定,目前浮生·陈阁下就在不夜城中,我会去亲自拜访他询问他对这件事的看法。”

“浮生·陈么?”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原本喜怒不形于色的真红大公哈哈一笑,袖中飞出一张鲜红请柬道:“我知道他的名字,据说他是一位极少见的黄金阶吟游诗人,本就是我们妥芮朵家族十分看重,打算吸纳进入家族的人物,你拿上这张请柬,邀请他来参加我们的鲜血盛宴,这件事,我亲自和他谈便是。”

————

“大公似乎确定浮生·陈阁下一定会答应他?”

走出妥芮朵家族占据的宽广院落,再次见到阳光,作为一名吸血鬼,莱克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放松,只是摸摸那张请柬,他又觉得十分烫手,不免狐疑地问向一边的爱丽丝。

“那是因为真红大公不清楚浮生·陈阁下曾经和光辉之主的化身对战过。他以为浮生·陈阁下的实力真得就只是黄金位阶,自认为有着充足的底气可以压制浮生·陈阁下。”更加患得患失的是打出陈浮生名头的爱丽丝,压低声音道:“只是没想到大公居然会邀请浮生先生参加鲜血盛宴,那里面可不仅仅只有我们妥芮朵一族,还有其他一十二族的精英子弟,就连我目前也没有资格参加。”

说到这里,爱丽丝再也掩饰不住声音里的疑惑,“如果他想要从浮生·陈阁下那里得到血神经的全套修行方法,不是最好单独接触,免得被其他家族打听到什么风声,过来插上一手吗?如果知道,任何一个血族都不会轻易放过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原来这血族的源头居然是这么一片所在,怪不得体质如此奇异!”

缓缓睁开眼睛,陈浮生信手一挥,面前便自浮现出一方水镜,画面浮现,是一片浓郁至极的血红,甚是粘稠,在光洁镜面上缓缓流动,有如实质。更新最快

在这血色深处有着一人在其中安然舒展着四肢,身形曼妙绰约,正是那玛卡斯家族的幸存者爱丽丝玛卡斯妥芮朵,正自吞吐着血色流质,以其为中心,无数血色丝线漂浮荡漾隐约结成茧形,似乎正自孕育出什么出来一样。

当爱丽丝将那真红大公的意思反馈给陈浮生的时候,他只是略做犹豫便很容易答应下来。而在将血神经交给真红大公后,对方虽然并没有立刻着手修炼,但却直接将爱丽丝送入了血池之中,丝毫没有刁难的意思,气魄干脆,和妥芮朵一族的作风大不相同,倒让爱丽丝稍微惊讶了些。

然而运起鲲鹏慧眼的陈浮生却是“看”得更加清楚,仿佛跨越了某种界限,顺着这方血池,神念跨越虚空,不知延伸出多远,也难以估量其间消耗的时光,进入一片极为神秘之地。

那是一片纯粹由血色浸染而成的天地,在这天地的最中央,是一片浩瀚不知几千万里方圆的汪洋血海。

妥芮朵一族自古传下的血池似乎与这血海之间有着一处虚空通道,源源不断的血海气息顺着这股感应涌入血池之中,这巨大血池除去爱丽丝外,还有其他几人长眠在更深处。吞食炼化着其中力量,然而比起这浩瀚血海来,说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都还太过轻飘,时时保持着满溢之势。

瞬间,陈浮生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血族共有一十三家分支,而且永远只有一十三支,便是因为只有通过这一十三处不知何时建立的古老血池才能沟通他们血脉源头的这片血海,汲取力量,同时保证血脉永远保持在活跃鲜活的状态之中。

一旦这血池被毁,对应的那一支氏族,如果不能及时同其他分支商议好,共享同一眼血池,怕是很快就有会许多问题出现,家族迅速陷入分崩离析的状态之中,

血浪翻滚,无数气质凶悍,奇形怪状的生物在这血海之中载浮载沉,和血族一般,也是周身笼罩一股血色光华,物种与陈浮生见到过的其他生灵都截然不同,自成体系,其中气息强大者,丝毫不逊色陈浮生接触过的那几名元神和诺兰德大陆的神灵,甚至有几个极为强大的存在,只是身上气息自然外泄,就能动摇虚空,将陈浮生传递过去的这一缕神念压迫得产生窒息之感。

只是看上一眼,气机交感,陈浮生便觉有许多领悟浮上心头,就要自行领悟出来法术神通来。

而这种领悟居然和他修习的北冥逍遥诀颇有相类借鉴之处。毕竟北冥逍遥诀乃是上古高人观北冥参悟鲲鹏道性而心生灵机所创,二者皆近水性,又为海形,自然有着契合。而比起北冥来,这血海无疑要更加高妙,甚至每一滴血水都蕴含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虽然七大真水中并没有这血海之水,但是陈浮生相信这血水奇妙诡异霸道决计不在自己的北冥真水之上,甚至犹有过之。

只是出乎陈浮生意料之外,与这血海之意结合得最为紧密的还不是北冥逍遥诀,而是他已经修炼到六识开辟,凝为舍利的金刚三昧转轮经。

在感应到血海气息之后,佛光自行披拂而下,好似血池一般,开辟出一道临时通道,接引血海气息流入到陈浮生这里来。

佛光与这血海气息一接触,便好似水乳交融一般,紧密不分彼此。然后被佛光淬炼过一番的血海气息顺着神魂间的联系沉入那件洞天法器之中,在冥府之中汇聚,然后在最底部,白泽精怪图所化的那一重冥狱之中,那方正自孕育火鸟的元气池附近,生成一方小小血色水洼来,给这白泽精怪图增添一抹血色。然后借助白泽精怪图抽取血脉化生生灵的奇异力量,在其中也自诞生出来一批奇异生灵,和陈浮生“看”到的血海中的某些物种一模一样,但气势力量却要低微许多。

陈浮生知道这金刚三昧转轮经偏向沟通幽冥,安抚过往亡灵。俨然这片血海也有着类似的力量,所以才会有血族这种非死非生,难以用生死轮回界定的奇异生命存在。

思来想去,陈浮生知晓的唯一能够与这血海相媲美抗衡的力量也就只有轮回空间。

轮回空间超脱生死轮回,可以拘禁起命中早已死去的魂魄带入轮回空间中,另造半数据化的奇异身体,勾连诸天外界,甚至可以强行压服天地真灵之力,使得契约者的力量不受天地异种元气限制得以发挥。伟力无穷,自不必说。

而这血海从位阶上似乎也不弱于多少,只是过于偏颇,整个天地法则真灵都侧重幽冥鲜血。

只是这血海之力能够如此完美地与金刚三昧转轮经修炼来的佛门法力契合,还是让陈浮生有些摸不清楚其中的跟脚。

毕竟诺兰德大陆上因为元气法则彰显的缘故,甚至有着掌握生命甚至死亡等神职领域的真神存在,与天地本源相合的他们天然有许多便利之处,对这血族应该更加了解才对。

然而根据陈浮生听到的消息来看,无论是生命女神,兽人之神,亦或者死亡之神等,都将血族视为亵渎生命与死亡的邪恶存在,多加打击,逼迫得血族虽有强大实力,却还是不得不蜷缩在黯夜王庭的黑暗势力中,不能将触手延伸到其他方面。与陈浮生所学的幽冥法门两相融洽的情况截然不同。

因为轮回空间的缘故,陈浮生看待事情更加容易从极高层面上考虑,似乎比起诺兰德大陆来,血族或者说这片血海的根源更加靠近于陈浮生出身的这所谓东方文明。

血族就如同七十二柱魔神一般,都是这诺兰德大陆的外客,天然不受这天地意志的青睐。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解释得通为什么爱丽丝等血族修行陈浮生从轮回空间中兑换来的血神经会有如此惊人的进展。

说不得,和北冥逍遥诀一般,这血神经也是某些高人偶然接触到血海有所领悟创出,或者干脆就是从那些血海部众中流传出来,只是后来加以增删修改从而更加适应人族体质修行。

金刚三昧转轮经或许也是一般来历。

“也不知道,让爱丽丝这些吸血鬼同时兼修金刚三昧转轮经与血神经后会不会有着相辅相成的奇效?”

陈浮生暗自念道。

“看起来这血族来历当真有些玄奇,这所谓的鲜血盛宴倒是真应该去探访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陈浮生收了水镜,却是没有压下体内流转的佛门法力,任由那血海气息丝丝缕缕却永不停息地从那片血海之中传递过来,汇入冥域之中。然后反手一张,随意翻看起爱丽丝留下来的鲜血盛宴的请柬来,然后突发奇想。

“如果我借助那血海气息来伪装成为一名血族,不知道是否有人能够看破?如果这个想法可行的话,说不定对于我在黯夜王庭行走有着不小帮助,毕竟以血族为首的黑暗议会可是主掌了黯夜王庭近乎全部的黑暗势力,虽然不足以和那些传奇人物,半神乃至神灵圣者争锋,但在打探消息等许多方面上有着不少助益。”

在神圣同盟,借助那几次入梦,还有分发出去的游戏头盔,陈浮生已经初步建立起一张网络来,遍及各行各业,方方面面,虽然其中许多人物的实力地位还相差太多,远达不到陈浮生预期,但只要多上些时间雕琢,就会有不少收获。

毕竟因为奠定道基时炼化了那两枚神性徽章的缘故,陈浮生目前被轮回空间将任务世界锁定在诺兰德大陆里面,不将任务完成,无法进入新的任务世界。

而他激发的任务无一不是干系重大,影响深远,牵涉到王室甚至神灵被人为遮掩的隐秘,哪怕是执行过无数次任务的契约者也未必能够完成任意一件。更不必说对于这些并不十分擅长的陈浮生。

在他看来,唯有这样借助信仰罗网发动大量人力,才能够最快完成任务,比他自己一人不知要快上多少。

只是除去神圣同盟,甚至只是帝都之外,陈浮生所能借助的力量就要少上许多,更不必说把这张网络扩张到矮人,兽人,精灵,巨龙等其他种族中去。

黯夜王庭里面,陈浮生没有任何根基,偏偏如今的黯夜王庭不夜城是整个诺兰德大陆关注的中心,风云际会,随时随地,都可能引爆一场波及整个大陆的风雨。

陈浮生从那名被人用巫术操控的骑士手中救下莱克这个吸血鬼,又传给爱丽丝血神经。便是想要与两人背后的吸血鬼种族这一庞然大物建立关系,然后就像在帝都中做过的一样,逐步扩张影响力,只是这到底要花费多少时日,又有几成把握,陈浮生就算有着生死棋法推演,但也是扑朔迷离,难下定论。

蓦然间,陈浮生却仿佛找到了一个要快上许多的途径。

“无妨,只是尝试一下,便是失败也不打紧。”

心念一动,陈浮生闭上双眼,运转法力,却是在识海中观想起那一片滔滔血海来。

这观想之法,最关键在于其中蕴含的神意,正所谓“得其意,忘其形”。

这禹王图录传自上古,与这片不知在天地间存在了多久的血海虽然力量属性相差深远,但却都流露出一股上古沧桑的古朴意境来,

禹王图录是要观想一具禹王真形,化虚为实,与己身合二为一,和这观想血海在某些要旨上有着共通之处,再加上北冥逍遥诀修炼到极致便是要身化北冥,成就元神法相,陈浮生只是稍一收摄心神,尝试着调动体内精血,便有所得,那条与血海间的虚空通道更加稳固了几分,一时间,房间内部血气四溢,如果不是陈浮生事先不是用法力隔绝屏障,早有血光冲霄而起,引来有心人的注意。

从冥府之中牵引来一道幽冥气息,加持在自己身上,瞬间陈浮生脸色瞬间苍白下来,就像莱克和爱丽丝这些吸血鬼一样,没有血色,浑身散发一股不属生人的淡淡冷厉之意,似要与世隔绝一般。

再次尝试运起从钟志那里得来的钟家养尸术,陈浮生身上死意更重,浑然不似常人,看上去已经和吸血鬼有了七八成仿佛。

“还是差的太多,稍有经验的吸血鬼一留心便能发现其中差异。”

用神念打量自己的陈浮生摇摇头,这一次,他运起的却是被视为旁门左道的血神经,只是和前面一样,并没有真正修行,只是浅尝辄止,只是稍微泄露丝气息来,模拟出那股意境后便自停下,然后不断调整磨合。

调动法力,将筋骨皮肉微加改换位置,累积起来,相貌便自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气质更是迥异,身上这件青巾道服亦是随之拉伸变幻成为诺兰德大陆最为盛行的男子礼服,陈浮生满意一笑,“这下子怕是只要不遇上那些传说中实力堪比神灵,但却早已从世间消失不见的真祖们,哪怕是真红大公这样的血族亲王也难以察觉出我的底细。”

重新散去法力,陈浮生再次摸出请柬,眼神灼灼,却是开始考虑模仿成为哪一支的血族。

“想要最快拥有足够影响力,非得是那一十三家氏族不可,不过不能太过强大,否则,很容易被高人看出破绽来。既然在妥芮朵一族中已经有了爱丽丝与莱克这两人,倒是不妨换一家和妥芮朵敌对的家族。反正这鲜血盛宴还有十数日的时间,到时候爱丽丝应该也已经从血池中出来,有着足够时间筹谋。”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陈浮生收起请柬,和晨曦·兰彻斯特知会一声,然后便自截取了莱克这个吸血鬼的气息投入生死棋局中不断推演模拟,然后静静等待爱丽丝走出血池。

“我们血族的一十三支并不是团结为一,而是根据理念和血缘分裂成好几个组织党派的存在。”

“看来这血神经当真和那片幽冥血海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否则以爱丽丝对法诀的领悟,绝不可能获得如此大的好处。”

只是短短十几日不见,爱丽丝就好似脱胎换骨一般,尚未完全的力量不自觉泄露出来,气势暴涨,实力猛然跃迁,逼近到了黄金位阶,尤其当她运起血神经时,血影已经隐然有着凝为实质的征兆,气息幽深,似乎勾连了一处极广阔宏大的所在,加持在自己身上。

其中流露的意境陈浮生再熟悉不过,俨然就是那片血海无疑。

爱丽丝实力倍增,然而面对陈浮生时,态度却是更加谨慎,甚至可以称得上小心二字,以前她实力不足,陈浮生又是习惯随时收敛起气息来,故而她虽然知道陈浮生实力极强,但却终究没有太过深刻的体会。

然而此时的她灵觉异常敏锐却是察觉到了比之前更加深邃的层面中去。

尤其让她震惊之处在于,陈浮生此时身上气息居然与吸血鬼一般无二,最起码她看不出来有任何破绽,如果不是陈浮生没有更易相貌,她是决计不敢相信的。

“其中势力最大的一家便是秘隐同盟,足足有着七家氏族加入其中,影响着绝大多数的血族。”声音顿上一顿,爱丽丝补充道:“您应该从莱克那里听说过新月盟约与血族六戒的事情,新月盟约便是由秘隐同盟的诸位亲王与其他种族势力缔结,其中最关键的就是避世六戒,除去拥有超凡力量的人物外,普通凡人是不知道我们血族的存在,最多以为只是传说中的黑暗生物。”

“一经转化成为血族,最低也是媲美人类中的青铜血脉,无需刻苦锻炼便可顺利步入超凡位阶,更有着近乎无穷的生命,因而几乎所有的血族都自认超人一等,其中犹以勒森拔族、茨密希族两支最为激进,认为血族不应满足于局限在黑暗之中,而是要走到阳光下。以这两支为主,混以其他家族中持有类似观点的同伴组成的魔宴同盟在黑暗议会中占据的席位并不逊色我们秘隐同盟,尤其在那些转化不足百年时间,心智还没有彻底成熟,躁动叛逆的青年吸血鬼们有着极强的影响力。”

爱丽丝摇摇头,道:“比起同其他种族的争斗来,我们血族的力量更主要是耗费在了内斗之上,基本上每隔千年时间,两党之间就要开启一场旷日持久的圣战,除非有朝一日,我们血族会像精灵,矮人一般,从中诞生出一位神灵,一统整个血族,否则这种争斗只怕永远不会停息。”

“剩下的阿萨迈特族四支就是所谓的独立氏族,立场中立,并不偏向两党中的任意一支。”看一眼陈浮生,爱丽丝道:“阁下现在应该十分清楚,虽然说这鲜血盛宴只要表现出足够优异的天赋与能力,或者有着足够份量的人物推荐,十三氏族的年青血族都可参与,但实际上主要是由秘隐同盟的七家和独立氏族的四支组成,魔宴同盟的人如若出现,虽然同为血族,在这场合中,不会有人出手,但也不会受到任何欢迎,而是排斥,疏离与压制,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不会有兴趣来自讨没趣。不过,以目前黯夜王庭的形势来看,说不定会有几个魔宴同盟甚至阁下这样受到特别邀约的族外人物出现。”

“看来,还是要在这魔宴同盟,或者那几家独立氏族身上做主意。”陈浮生微微颔首,心中暗自盘算开来。

他本来就打算要伪造一份妥芮朵敌对氏族的身份,既然莱克与爱丽丝所在的妥芮朵属于秘隐同盟,自然不必要再在那几家中考虑,而且独立氏族与魔宴同盟既然同这主流吸血鬼异路,这也意味着他们的身份相对更加隐秘,少有人能够看破。

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这鲜血盛宴是血族那些元老们为年轻子弟准备用来崭露头角,正式步入黑暗舞台的社交场合,不会参与进来,否则有真红大公这样的人物参与进来,陈浮生的想法能否奏效,就十分难说了。

“对了。”

忽然一笑,意义莫名地打量陈浮生一眼,爱丽丝压低声音道:“这鲜血盛宴的一项重要目的就是尽可能地给那些年轻一代们缔结婚约,如果您打算用现在这幅样子露面的话,说不定会引来些不必要的麻烦,说不定这也是真红大公引荐您参与这次鲜血盛宴的原因,您最好提前做好这方面的应对措施。”

陈浮生微微一愣,然后点点头,表示理解。

寻常吸血鬼虽然没有了繁衍能力,只能通过初拥等延续血脉传承,但却总有一些类似爱丽丝这样的特例,吸血鬼与吸血鬼,吸血鬼同其他种族间也能生产出来天生的吸血鬼或者半吸血鬼幼儿来,而且一般而言,这类子嗣要比父母更加靠近血族的血脉源头,资质优异。

而这种生产的难易,诡异地,并不符合寻常情况下高阶生物越是强大,反而越难传承血脉的惯例。

虽然那些偏远了不知多少代的吸血鬼后裔子嗣中出现地这类天生吸血鬼数目要多过血脉更加浓郁高阶的吸血鬼,但比率却是截然相反。基本上每位伯爵等阶的血族都会诞下一名血亲来。

而能够参与鲜血盛宴的血族无不是年轻一代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如果两相结合,诞下血裔,这名结合了两人血脉的血族无疑要更加靠近血脉的源头。

同样,婚约的缔结也涉及到背后的政治博弈交易,而这些,是那些活了不知多少年,各个老奸巨猾的血族长老们最为擅长的事情,就算是陈浮生有着生死棋法推衍,也不认为一旦陷入进去,还能够从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中重新脱身。

————

“距离上一次的鲜血盛宴都还不到十年的时间,怎会会提前这么长的时间突然召开?”

惬意地将雪白纤细的双手从泡着细小丁香花的热水中抽出,取出一方轻薄异常,好似没有任何重要的丝巾小心擦拭干净,端起一杯血液般殷红的饮料,轻轻抿上一口,满意露出一对尖锐小虎牙,妮可好奇对着身边的同伴问道。

因为体质的缘故,吸血鬼的身体虽然不会僵硬,反而十分柔软有弹性,但是体表肌肤和肺腑内脏的温度却是比常人冰凉许多。

因而和普通人想象不同,许多吸血鬼十分喜欢这种温暖的感觉,好似体内的鲜血都为之更加活跃起来。

因而在那些采用黑魔法与炼金仪式转化为吸血鬼的魔法师的研究中,吸血鬼之所以沉迷于吸食鲜血的快感之中。除去食用事物的肉体本能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精神上贪恋那种温暖液体在唇齿间徘徊,然后顺着喉咙涌入身体的的感觉。

“连这些都不知道,真是难为了你名字后面的姓氏‘梵卓’这两个字。”无奈地叹一口气,同伴耐心为妮可·梵卓解释道:“不是有传言说在无尽海对面发现了一处陌生的世界,疆域辽阔宏大,不比我们这里小上分毫,几乎所有教会都发布了神谕,说是那个世界也有实力不低于神灵的巫师强者存在,想要用武力征服我们这个世界,把我们所有人贬斥为凡人甚至奴隶一样的存在。而因为两个世界的本源开始接触融合,导致那些神灵短时间内无法同变化了的天地元素法则完美契合。因而纷纷打落凡尘,被迫圣降,这一次据说就是有几位强大神灵作保,邀请其他神灵的圣者分身,还有各大家族势力的代表齐聚一堂,如何应对这些局面,据说我们黑暗议会的正副议长都受到了邀请,正式亮相参与进来。据说在其他郡省,有好几家血族分支都遭受了莫名其妙的打击,几乎一夜之间全部覆灭,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次鲜血盛宴应该会有追查凶手,询问来历的任务被放出来……”

“咦?!”

猛然惊呼一声,正自和妮可·梵卓侃侃而谈的女子声音戛然而止,声音里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原来爱丽丝·玛卡斯·妥芮朵居然也来到了这里,就是不知道她的目的何在。不对,按照我听到的消息,她自从出生到现在也才不过三十来年的时间,怎么可能实力居然强大到这个地步。”

“怎么,这个爱丽丝很是有名么?”

顺着同伴视线,妮可·梵卓把眼望去,轻易锁定在爱丽丝身上,好奇道。

“我之前不是说起过有几家分支受到了不明实力的打击因而一夜间覆灭吗,其中她出身的索玛郡,玛卡斯家族便是遇到了这种事情,据说只有她和几名被派出去游历的其他几人才侥幸摆脱此劫。”

镇定一下心神,同伴指点道:“玛卡斯家族是从妥芮朵一族分化出来的,你也知道妥芮朵一族虽然古老,但是却都喜欢把精力和时间浪费在艺术范畴内,而不是增强自身实力上,看来这一次却是让她从中惊醒,真正开始努力练习。”

“那么她身边的那人,又是什么来历?”

妮可·梵卓对这些不感兴趣,话音一转,下巴微抬,已经把视线放在了掩映在爱丽丝夺目光辉的陈浮生身上,在政治上缺乏敏感性的她在其他方面的眼光则是足够敏锐,“这爱丽丝·玛卡斯·梵卓虽然实力强大,但却似乎以她身边的那位先生为首,难道对方是妥芮朵家族那位真红大公的私生子不成,否则怎会令她如此恭谨。”

————

“嗯,有人注意到了我。”

陈浮生眉毛一扬,顺着神念感应到的方位看去,见是两个女性年轻血族,身上并没有装饰家族徽章,传音给爱丽丝,“她们是什么来历?”

“是瑞缪尔氏族和梵卓家的两名年轻血族。”作为正牌血族的爱丽丝在这方面就要比陈浮生强上许多,只是眼光一扫,就从某些不为人知,但却真实存在细节和气质上的微妙差异中迅速判断出两人来历。

“瑞缪尔氏族如今早已被那些利用一位血族亲王和炼金魔法强行将自己转化血族的人类魔法师占据。如果不是在对外战争和圣战中都有着远在平均线以上的成绩,根本无法在血族中站稳脚跟,那个女人名头不小,应该是那批魔法师转化成血族后方才出生,也因为这样,极受家族重视。”爱丽丝侧过头,避免引起二人更多关注,道:“不过她身边的那个名声可要比她响亮许多,身份也尊贵许多,我一眼就看出来,她是梵卓家的妮可·梵卓。绝对不会有任何错误。”

“梵卓家族是我们秘隐同盟的真正核心与领袖,不是我们妥芮朵一族可以比较。”爱丽丝轻声说道:“这位妮可·梵卓的祖父便是黑暗议会的议长大人,据说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踏入了传奇位阶,如今在诺兰德大陆上更是难逢敌手。大家公认,如果让他手持圣器,借助古老血池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怕是就连真神降世也难以对他有太大影响。”

第一百二十七章

“瑞缪尔一族么?”

出乎爱丽丝意料之外,陈浮生并没有太过关注出身与地位更加尊贵的妮可梵卓,而是把视线转向对方身边那个身披黑色斗篷,和宴会其他人身上带有精致繁复刺绣和镶嵌了耀眼宝石的华丽礼服不同。更新最快

在陈浮生鲲鹏慧眼的灵视之中,这名女子周身涌起一层淡淡的黑色薄雾,气息神秘,与其他吸血鬼身上如出一辙只在厚薄强弱上有着区别的血色光华不同。

而且陈浮生的目光敏锐地穿过那件固定了防探测魔法阵的斗篷的防护,轻易看到在那双秘不示人的病态雪白纤瘦双手的小指处有着细若蚊须的暗金色字符纹路隐没在体表肌肤之下,熠熠生辉。

“这就是所谓的黑魔法么?”

隔空品味着其中流动的晦涩气息,那是和诺兰德大陆盛行沟通四大元素的魔法正统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淡淡的死亡气息与生机这两种矛盾力量在拇指汇聚,达成一个诡异平衡,陈浮生暗自想道:“恐怕这瑞缪尔一族和其他血族的力量源泉与核心都寄托在血核之中,这小指上的符文才是他们体内最为至关重要的所在。”

其实如果不考虑立场问题,陈浮生对于这大多由黑暗魔法师,异端炼金师转化来的瑞缪尔一族其实兴趣最大,毕竟他们居然能够打破血族初拥才能发展后代的规则,研究出来利用魔法仪式强行改换体质的方法,对于肉身,生命,灵魂的研究可以说是处于诺兰德大陆的顶峰,甚至比起巫师世界那些死灵系的巫师们也不逊色分毫,只是研究方向有些偏颇而已。

如今他的前路已经有了大致框架,便是通过禹王图录将体内几门还未完全融洽合一的法力整合为一,其间有许多涉及到体质转化,血脉淬炼的秘密。

虽说两个世界本源不同,修行体系有异,但是最根本的一些道理却是有着共通之处,大有印证借鉴之用。

“爱丽丝小姐,发生在玛卡斯家族的不幸遭遇实在令人惋惜,没想到世界上居然会有如此狂妄的人物,这是对我们所有血族的挑衅,我听说您进入妥芮朵的古老血池中修行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手刃仇敌,如果需要帮助,我以及身后的冈格罗一族一定会倾尽全力。”

正自陈浮生计算着是否需要去接触那位瑞缪尔出身的年轻吸血鬼,接着就见一个年轻男子疾步缓行走向爱丽丝,在一人之外停下脚步,右手放在胸前,施了一礼,然后用难掩愤慨的语气说道。

其实陈浮生早就注意到了这人,毕竟他在这场鲜血盛宴中实在太过显眼,这并不是说他的实力或者相貌冠绝全场,而是因为他身上那件经过特殊裁剪的礼服背后探出一对宽大的黑色羽翼,轻轻挥动。

陈浮生的神念敏锐至极,留意到当这男子走来时,视线在自己身上停滞了刹那,虽然立刻收回,但是眼神中那一闪即逝的惊诧却是瞒不过他的眼去,远不是他所表现的那样。

“是冈格罗家族的路西恩。”

修炼血神经已有小成的爱丽丝自然顺理成章地掌握有传音之术,眉头微皱,神念传递出来一丝提防之意,道:“和我一样,这个路西恩也是天生的半血族,不过他的血脉远比我要更加接近血脉源头,但是他的性格却和其他冈格罗血族截然相反,和秘隐同盟的其他几个家族中许多血族交好。”

陈浮生点点头,表示理解。为了做好伪装准备,如今他对于一十三支血族都有不流于表面而是深入到传承文化性格层面的了解。

诺兰德大陆中,施法者中有着一类特殊职业存在,唤作德鲁伊,和萨满一般旨在沟通茫茫自然的意志,既拥有施法能力,而且和魔法师不同,还有一定的近身搏杀能力。

其中他们最为显著的一个能力就是所谓的变身能力,可以化身成为某一种或者几种植物或者动物,并且拥有这些生物的能力。

不过为了更好的沟通自然,他们很是抵制人类聚集的场所与行为,而是大多隐居在山林之中。

而冈格罗一支血族就与这些德鲁伊十分仿佛,他们组织松散,喜欢独自行动,对人类与吸血鬼的礼仪不屑一顾。更加宁愿与野生动物为伍,选择孤独的荒野定居,大多体魄强健,在力量,敏捷,自愈能力等方面强于其他血族。

而且他们还拥有变身动物的能力,冈格罗一族,最常见的就是变身成为蝙蝠或者巨狼。

在诺兰德大陆和轮回空间的许多任务世界流传的传说里,吸血鬼就是吸血蝙蝠的化身,来源便是于此。

据说黑暗生物中地位,实力仅次于吸血鬼,数量犹有过之的狼人这个种族便是有人以冈格罗血族的血液为引,利用黑魔法与炼金术制造而成。本意是为了血族创造出一批忠诚强大的下属与宠物。

只是不知怎么,这计划出现了纰漏,狼人并没有像被初拥过发展的吸血鬼后裔一样对宗主有着发自灵魂的亲近与服从,反而反抗起血族的统治来,并且倚仗着强大的肉身和远超血族的繁衍力给血族造成了巨大麻烦。

但冈格罗的力量根源毕竟还是鲜血,而未能像德鲁伊一样,发展出来独特系统的体系文明,限于本能,当他们的位阶提升到一定地步后,有些个体身体就会不可逆转地呈现出某些动物特征。

而这,也从一定程度上反应出一名冈格罗血族的实力强弱,位阶高低。

就如同眼前的路西恩冈格罗便是如此。

“那是当然了,他可不是纯粹的吸血鬼。”

陈浮生暗自摇摇头,将视线放到路西恩冈格罗身上,在心中沉声说道,为爱丽丝之前的话做出解释。

冈格罗血族离群索居,比起人来人往的盛大宴会来,更加喜欢在夜晚的荒野上慢行,享受那种孤独感。

然而这个路西恩冈格罗却是出现在这鲜血盛宴之上,一板一眼,充满绅士风度地向爱丽丝行礼,问候。的确和冈格罗家族的作风截然不同。

爱丽丝不明其中跟脚,只以为冈格罗家族中多了一名难缠的异类,这才血族中不算多么稀奇,只是对路西恩冈格罗多加提防,却没有多么疑惑,然而陈浮生却是看出了些其他东西出来。

自从他将轮回空间的印记打入自身道基之中,其他契约者,试炼者,重生者只要没有像他一样,将轮回空间的印记彻底炼化为己用就很难瞒过他的感知去。

而这路西恩冈格罗方一现身,他就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波动从对方身上传来。

据那白熊佣兵团的团长莱昂这个重生者所说,轮回空间投入诺兰德大陆并且成功觉醒前世记忆的重生者中就有一个吸血鬼存在。

只是他们零散分布在诺兰德大陆的各处地域同种族势力之中,彼此交流都是通过在开辟的那一个临时团队虚幻空间之中。基本上每个人都用了遮掩相貌的手段,除去大致的种族职业这些信息外,就连沟通时所用的名字也是虚假,难以锁定真实身份。

不过既然爱丽丝说这路西恩冈格罗年少成名,而且性格与冈格罗一族格格不入,那就基本上可以确定下来。

轮回空间给重生者安排的身份虽然不可能直接干系影响到整个大陆的局势走向,但也大多从起点上超出常人许多。

而且哪怕在没有觉醒前世记忆,他们依稀也是保留了部分没有磨灭性格与本能,足以保证他们最快崭露头角来。就好像克劳迪娅欧文一般。

从某种意义上说路西恩冈格罗就是所谓的生而知之者,自然没有被冈格罗一族的作风影响改变。

至于这个路西恩冈格罗为什么对爱丽丝如此关注,却和陈浮生一样没有在意那位妮可梵卓的原因,陈浮生只要稍加猜测,便可以轻易得出结果。

一切还是为了轮回空间的任务。

妮可梵卓虽然身份尊贵,但按照契约者的说法,显然不是能够影响到诺兰德大陆的关键剧情人物。

相比之下,只要在家族被灭的爱丽丝玛卡斯妥芮朵上下些功夫,就会轻而易举地挖掘出来一个复仇,解救的剧情任务来。

根据玛卡斯家族的实力来看,这个任务的档次绝对不会太低,已经足以引发路西恩冈格罗这个重生者的极大兴趣,说不定还能够再刷上一刷与爱丽丝同妥芮朵家族甚至整个血族的好感度与声望值。

而且经历过不知多少次任务的契约者联想,推理的能力都不会太差,结合玛卡斯家族的遭遇和如今诺兰德大陆的形势,只怕他们就能够模糊推测到这件事说不定和巫师世界的巫师有关。

一旦推测为真,顺藤摸瓜查下去,除去任务固定奖励外,更是可以接触到这个世界的真正任务主线,别的暂且不提,单单一个“世界探索度”就不可小视,轻松就能完成轮回空间的要求还有剩余。

至于另外的原因,陈浮生估计应该和自己有关。

他和敖璃都没有更易相貌与姓名,与诺兰德大陆的人完全不同,其他人,无论实力多高,想象的极限犹是在诺兰德大陆这个既有框架中打转,绝对不会想到他们是跨界横渡虚空而来。

然而这些,落在重生者和契约者眼中,却是结结实实的出自轮回空间的证据。

据莱昂所说,他与敖璃已经引起了那些重生者的注意,被视为“同一类人”,早就有重生者计划与他接触,如果不是他在神圣同盟中除去在皇家学院之外,一向深居简出,把心思放在了研发那一款游戏上,然后又跟随晨曦兰彻斯特离开帝都,来到这黯夜王庭,或许已经在莱昂之外自己与重生者建立起联系也未可知也未可知。

这一次他持着真红大公发出的请柬,与爱丽丝一道来这鲜血盛宴,虽然沟通了那片幽冥血海遮掩自身气息,看起来与血族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却没有修改相貌,被这路西恩冈格罗一眼认出不算太过奇怪。

“嗯,爱丽丝小姐,这一位是……”

果不其然,寒暄几句,路西恩冈格罗停下与爱丽丝的交谈,顺理成章地把头偏转到陈浮生方向,语气真诚问道。

实则在他内心则是一片恍然大悟。

在第一次出现在神圣同盟时,陈浮生自称是一名黄金阶的吟游诗人,而这个身份因为有着海洋与风暴神后的关注,赠予神性徽章而彻底坐实。

其实选择吟游诗人这种既能施法,又有一定近身战斗能力的人并不在少数,最起码比起魔法师来要多出不少,只是能够修炼到黄金阶的就算遍数诺兰德大陆也没有多少。

但是现在陈浮生以吸血鬼的身份随同爱丽丝玛卡斯妥芮朵参加血族的鲜血盛宴,却是给路西恩冈格罗做出了完美解释。

谁都知道,妥芮朵一族对于美和艺术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痴迷与追求,而能够被其选中作为初拥转化成为吸血鬼的人在生前也往往是才名外显的艺术家,就如同莱克一般。

在这样的家族里面能够出现一个黄金阶的吟游诗人并不算太过让人奇怪的事情。

“也不知道轮回空间到底是什么意思。”

打量着陈浮生,路西恩冈格罗虽然表面上言笑晏晏,云淡风轻,内心则是充斥着疑惑与抵触。

轮回空间分派任务,挑选身份都是经过缜密计算的。

就好像这次的重生者被散乱分布在整个诺兰德大陆里面,虽然这几人看起来实力不怎样,不要说和长生久视,高居天外的神灵相比较,便是遇上传奇甚至觉醒起源的强者都好比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但是如今诸神圣降,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混乱,这一批已经在诺兰德大陆扎根数十年的契约者和轮回空间陆续派来的契约者联合起来,借助大势,所能够发挥调动的力量何止十倍百倍。

但是想要将这优势发挥到最大,一个势力组织当中一般只要一个人就已经足够,哪怕有后来的契约者,但是也要跟随在主事人身后,主从地位区别开来。

血族实力看似强大,有着一十三支,一十三件圣器之后。但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一家强大神灵的教会而已,更不可能释放出所谓“神降”这样的战力来。

一般而言,只要路西恩冈格罗一人就已经足够。

然而此时他却讶然发现血族之中还有一个地位不比他低,实力似乎犹有过之的“陈浮生”存在,自然容易生出许多想法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时间,路西恩·冈格罗陷入了纠结之中,不知应该对陈浮生采取什么态度方才最为恰当。

对于如何展露天资与能力,一步一步走近冈格罗家族的核心,进而在整个血族甚至诺兰德大陆获得足够的影响力,觉醒记忆许久的路西恩有着自己的计划,而陈浮生真得是以妥芮朵家族后裔的身份,势必会对他的一系列计划造成影响。如果利用得当,自然可以大大加快进程,反之两人如果立场相反,很容易使得矛盾激化,消耗许多力量。

相比起路西恩·冈格罗来,陈浮生就要淡定许多,路西恩·冈格罗实力最多也不过比眼下的爱丽丝高出一线,堪堪步入黄金位阶,以他的年纪放在寿命悠久的血族中确实称得上一句出类拔萃,但还不值得陈浮生太过放在眼中。尤其吸血鬼这种生物,在陈浮生眼中有着太多缺陷,破绽存在,哪怕是那个莱克,不论眼下的实力,因为被陈浮生打入魔种,将圣光与血脉融合的缘故,将来的前途也要比这个路西恩·冈格罗光明许多。

不过放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另外一番想法了。

有资格来参加这鲜血盛宴的,无一不是血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爱丽丝原本同这些人差距甚远,默默无闻,不会有太多人留意到她。至于陈浮生这个纯粹的陌生面孔,自然更加如此。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五官特征和诺兰德大陆的人族有许多差异,根本不会有人向他看上一眼。

虽然在她被真红大公特许送入血池,又从中走出之后,就有了与这些人相媲美的资格。不过和漫长寿命相对的,血族对于信息的接受也是稍显迟钝。事实上,鲜血盛宴,便是血族中的重要人物有鉴于此才特意打造作为年轻后裔交流之用。

路西恩·冈格罗注意到爱丽丝身上是因为他是契约者出身,对于这类有可能触发剧情任务的人物格外敏感。

而瑞缪尔家族出身的那位女性吸血鬼对玛卡斯家族事宜如此清楚,则是因为瑞缪尔家族最初是由黑魔法师,炼金师利用魔法手段强行转化而来,血族不过是他们获取长生的一个工具与手段而已,在心理上与其他血族截然不同。

另外,正是因为他们的来源,因而吸血鬼家族受到攻击,吸血鬼被人生擒带离而不是就地格杀,也让他们想起了“黑暗魔法”,“实验”这些词语。

正如爱丽丝·玛卡斯·妥芮朵所言,这个路西恩在习惯流浪在荒野中追求孤独的冈格罗家族中是个异类,交友广泛,有着不小名声,如今他在爱丽丝与陈浮生二人面前停下,自然而然地引起了其他血族的注意,尤以之前就留意到陈浮生二人的妮可·梵卓与她身边那个瑞缪尔家的吸血鬼更为明显。

“嗯,不对。”

暂时还没想着引起太多关注的陈浮生下意识就要运起玄同篇收敛气息,融入周围环境之中,却突然轻咦一声,抬眼向着妮可二人身后望去。

这鲜血盛宴的人极多,未免引来太多关注,方才他并没有把鲲鹏慧眼的能力尽数发挥出来,再加上被那女子小指上的暗金纹路吸引了注意力,居然没有留意到居然有一人就借助瑞缪尔那名女子血族体内力量流淌营造出来的雾气隐藏在对方的影子之中。

这法门比起陈浮生的玄同篇各有侧重,难分高下,如果不是对方方才心神有刹那失守,传递出来一分带有讶异的神念意境来,气机微不可察地泄露了一丝出来,陈浮生也未必能够发觉。

那是一道人形虚影,蜷缩成一团,与那女子吸血鬼的影子完美融合为一,除去色泽比常人稍微深沉浓重一些外,没有任何异样。

只是陈浮生既然已经发觉,这人自然就无法遁形,被看了个通透清楚。

然后陈浮生就为自己的发现稍感讶异。

认真说起来,这其实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类似幽魂的虚幻存在,只是面目宛然如生人,这幽魂身上的气息也是似死非生,和陈浮生从前遇到的阴魂有许多差异,反而和血族一般无二,这才能够瞒过陈浮生的灵觉。

只是既然对方有着情绪上的变化,那就说明对方并非简单死物,而是有着本我灵智。

而这一点,在陈浮生扫过对方手指位置时,就明白了其中原因。

那里有着一枚指环存在,虽然影影绰绰,看不分明,但陈浮生明白,那是巫师世界的巫师们在从学徒正式进阶时必然会牵动世界本源打造的巫师指环。

也就是说在这名女性吸血鬼或者干脆就是瑞缪尔家族后面,有着巫师世界的巫师们插手其中。

至于这条幽魂,也就很容易解释了,必然是某位精通死灵法术的巫师用特殊巫术与手段祭炼而成的类似修士身外化身一般的存在,依附有对方的神念或者用诺兰德大陆的说法既是灵魂碎片于其上。

陈浮生知道,巫师世界,死灵系尚未完全向生命系转化之时的三大支柱便是骷髅,僵尸与幽魂。

其中骷髅上手极易,但想要制造出真正有着灵魂火种的骷髅生命却是极为困难。

僵尸,实际上,是涉及到了,身体中筋骨皮肉,内脏肺腑的方方面面,极为全面复杂。

而幽魂学,因为幽魂的特性,则是最为考究天赋资质,极难跨越最开始的那道门槛,之后每步提升也都困难异常,想要将幽魂祭炼到这种地步的,哪怕陈浮生对死灵巫师不算太过了解,也知道无一不是在巫师世界中有着鼎鼎盛名的存在。

而对方之所以惊讶,则是因为发觉陈浮生手上有着一枚同样形制,只是图案纹路大不相同的巫师指环存在。

“所以,他是把我当成了一名和他一样来自巫师世界但却被安排来潜入诺兰德大陆的巫师。”陈浮生轻轻一笑,暗自思忖起来:“看来这场鲜血盛宴比起我想象的还要热闹,居然有这么多方势力插手其中,也不知道那位真红大公或者其他几位血族亲王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

“我能感觉到你的精神在3.7秒前有一阵恍惚,怎么回事,难道是茱莉亚在鲜血盛宴上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缓缓睁开眼睛,一把难掩威严的年轻嗓音在正中间那具纯粹鲜血色泽的巨大血晶中响起,然后响彻用宝石,秘银,丹铅打造,铭刻着无数复杂纹路的房间之中,然后又自我否定道:“不对,她的我的直系血脉后裔,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我不会没有感应,更何况鲜血盛宴虽然看似只是小辈们社交往来的场合,但一定有着至少一名公爵级的血族暗中照应,除非遇到传奇巅峰或者半神一类的人物,否则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尤其目前这个时刻,局势微妙,这样做相当于对全部血族乃至所有黑暗种族宣战,就算是最憎恨我们的生命女神教会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出手,为自己竖立敌人。”

“那个孩子没有任何事情,只是我在宴会中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年轻人。”

血晶对面是一件朴素异常的黑色长袍,没有任何琐碎装饰,纯粹黑色有如流水缓缓流淌,深沉至极,只是这件长袍却是诡异地悬浮在空气之中,好似有着形体填充一般,传递出来已经好似完全恢复平静的声音。

下摆微微摆动,几幅画面凭空投影在空气之中,没有惊起四大元素的任何异常波动,赢得将自己封禁在血晶中的男子血族一阵赞叹,“比起法术上的造诣,诺兰德大陆确实不知道比你们巫师要落后多少,据说你们那里创造出来的巫术,已经突破了十万的数目,涉及到方方面面,看起来当真不假,可以我当初转化时的使用魔法仪式并不是完美无缺,到了现在,甚至不得不用魔法阵将身体封印起来,免得被那血池夺去了心神,否则真想亲自去领略一番巫师世界的风光。”

“你身体与灵魂上的隐患可以用我们死灵系的最高阶巫术‘生命复原术’和预见系的‘因果律令’联合起来解决,只是所要花费的代价也是高昂异常,除去正副议长几位大人外,极少有人承担得起。”

黑袍抖直,声音淡淡,“不过既然阁下已经率领瑞缪尔一族加入我们生命研究会,又挑选出交换生派到我们巫师世界交流巫术魔法,所获得的积分定然不是小数,如果愿意再付出些其他东西,应该不再话下。”

“我还能坚持不少时间,这件事情不算太紧迫。”

听到这话,盘坐在血晶中的血族转移话题,看着黑袍显示出来的画面道:“既然他是和你一样的巫师,论起了解来,我自然比不上你。不过虽然他手上那枚巫师指环上表露出来他在巫法的多个领域都有不凡造诣,但本身位阶摆在那里,应该还不值得你为此失神才对,怎么样,难道他背后的势力比你们生命研究会还要庞大?会不会影响到我们双方的合作?如果真是这样,如果你不便出手,我们倒是可以帮助一二。”

能够被派来诺兰德大陆的巫师自然不可能只是只懂得研究巫法的呆子,各个心计非凡,听出血族话里的试探之意,黑袍迎风招展,低声解释道:“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们巫师世界中的巫师身上有着很鲜明的学院流派的烙印风格,这些在普通巫师身上或许不太清晰,但是越往上就越明显,背后没有学院组织的巫师在这条道路上不会太远,诺兰德大陆,可以说是我们巫师研究出跨位面超远传送的星界之门后所遇到的唯一可以在世界等级上与我们相抗衡的世界。自然受到格外的重视,就算我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但可以肯定能够被派来这个世界的巫师无一不是经过严格审查,没有组织流派的巫师过不去资格鉴定,在这关就会被刷掉,然而这个年轻巫师身上却是异常干净,他擅长的领域太多,反而不是出自正规,有规模的巫法组织流派。”

“怎么,你们巫师不是最崇尚知识的么,怎么看法居然如此偏颇狭隘?”

嘿然一笑,血晶男子略带嘲讽问道。

“当然不是这样。”

不知隐身何处的巫师声音没有任何怒气,黑袍轻摇,平淡说道:“你也知道我们巫师们研究出来十数万的巫法。世间知识无穷无尽,更有新的知识源源不断地发现创造出来,人的精力却是有穷尽的,怎么可能把所有的一切尽数掌握,尤其有些巫法需要的世界认知与逻辑体系也是相互对立,任你智慧如何惊人,也不过能够掌握其中极少的一部分而已,想要走得更远,自然要有所取舍而已,法术体系的细分,也是我们巫师们能够领先你们这么多的一项重要原因。”

“当然,”话音一转,黑袍中传出声音道:“跨领域的通才虽然罕见,但并不是没有,巫师世界虽然很大,但在我们眼中也是很小。这样的人才,早在他显露巫师资质的那一刻起就受到重点关注与培养,像这个年轻人一样的话,我不会没有听到过他的任何消息。”

“你是说,他不是你们巫师世界出身?”血族男子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那他手上的巫师指环又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很容易解释。”

一团黑气从黑袍中袅袅升起,拉伸延长,迅速勾勒出一道人形,却是一名面色苍白的男子,轻轻摇头,没有一丝惊讶之色,不以为意道:“虽然那些神灵才刚刚因为世界本源的震荡被迫从神国中脱离降落在诺兰德大陆上,但是实际上我们巫师世界同你们诺兰德大陆接轨,甚至爆发过多起冲突,有不少人开始研究我们的知识体系,虽然他们能够接触到的资料都属于那些对外公开的基础知识,但也足够你们世界借此完成从古典时代的落后施法到现代法术的跃迁。”

说到这里,黑袍巫师忍不住赞叹起来,“不过有人能够这么快完成这种变化还是有些超出我的想象,看来,他的知识储备尤其是思维方式很是适合我们巫师,对于巫师而言,能够决定我们走多远的,往往并不是所谓的资质天赋。这种观念上的转变才是最为难得,如果他能够接受学院的正规教育,说不定能够比我更进一步,有望王座。在你们这里,实在有些浪费。如果不是他侧重的不是我所擅长的死灵系幽魂学一脉,而是元素类,说不定我都忍不住收上一名学徒。”

“那么这位天才巫师又为什么伪装成我们血族,来到这场鲜血盛宴里来。”没有理会黑袍巫师的话,血晶男子迅速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感兴趣的方向,闭上眼,似乎与什么事物沟通一般,旋即张开,声音中露出少许错愕,“呃,他并不是依靠伪装身份混进来,而是堂堂正正地得了正式地邀请,是那位真红大公专门发出去的邀请函,怪不得他会和那个妥芮朵分支的小家伙走在一起。”

声音渐渐低下去,这位瑞缪尔家族的实质统治者已经陷入深深思考之中,虽说瑞缪尔家族同对面的黑袍巫师背后组织已经以血族的起源血池和传说中的冥河作为见证,缔结契约,但是他也不会完全相信对方的话语,即使对方语气笃定地判断陈浮生不是出身巫师世界。

尤其是以真红大公的身份居然会邀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法师来参加鲜血盛宴,而对方偏偏又有着巫师世界才有的巫师指环,还特意伪装成一名血族,由不得他不思考其中有没有什么内幕。

比如说,妥芮朵一族也在接洽巫师世界的某些组织势力,而这,会不会对瑞缪尔家族和生命研究会的联手造成影响。

因为大多借助魔法仪式,炼金术而非初拥转化成为血族,再加上生前既是黑魔法师的人物在这些年里将原本的吸血鬼挤压排斥,逐渐成为了瑞缪尔家族的实质掌控者。瑞缪尔家族在血族中的地位很是尴尬。

大多数血族对于瑞缪尔一族是带有先天上的敌视排斥的,认为他们窃取了血族的力量,冒犯了这份荣光与尊严。

只是因为瑞缪尔家族背靠着血族中势力最广,影响最大的秘隐同盟,而在上千年的时间里,在对魔宴同盟的争斗中也展露出了仅次于梵卓一族的表现,这才逐渐其他血族接纳。

不过,在许多方面,他们还是同其他的血族格格不入,作风性情深受生前研究禁忌炼金术与黑暗魔法的魔法师思维影响,显得过于特立独行,在血族其他十二支中没有什么坚定的盟友存在。

事实上,主动研究在诺兰德大陆成为禁忌的黑暗魔法与炼金术的他们,从某种层面上说,与认为知识至上的巫师们从本质上没有多少差别。

也是因为这样,瑞缪尔一族才会一接触巫师世界的巫师们就轻易达成了合作意向。

毕竟他们最初选择成为血族,本来就只是为了避免死亡,获取足够悠长的寿命而已。

但是这种事情却不合泄露出去,毕竟他们此举,和所谓的叛国投敌其实没有太大区别,而在诺兰德大陆,真正站立在力量巅峰主宰一切的还是那些神灵,这样说不定就会招来教会的一致打压。

还有一点,就是那些和玛卡斯家族一样遭遇被巫师们抓捕而去作为实验素材研究的吸血鬼了,血晶男子自然清楚,其中大半都是黑袍巫师所在的生命研究会下的手,就算偶有例外,对于血族而言,也没有多大区别,他们只会把诺兰德大陆所有的巫师都视为一个整体。

在这种关头,他和巫师们联手合作的事情泄露出去,不要说诺兰德大陆,单单在血族之中就很难立足。

当然,冒了这么大的风险,瑞缪尔一族所追求的事物自然也非等闲。

诺兰德大陆与巫师世界世界等级相当,整体实力所差无几,低阶战力上,因为建立起来完整普及的知识体系,再加上层出不穷的巫法和器具之力,巫师们可能要占据一部分优势,但是在巅峰层面上,存在不知许久,又收集万民信仰的神灵们积累更加雄厚,力量更为博大,回来一城。

尤其是两个世界间元气的微妙差异,如果两界开战,血晶男子认为,或许在战事之初,可能会呈现一边倒的局面,但是当时间拉长,则是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两个世界谁也不可能将对方彻底覆灭。

而这,也是对于瑞缪尔家族这样的中间派而言最为有利。可以借此向着生命研究会所在的巫师世界漫天要价,等着对方坐地还钱。

他所要的远不是黑袍巫师所许诺的用死灵系的最高奥秘“生命复原术”和预言系的“因果律令”解决自身以及整支瑞缪尔一族因为转化仪式中的小小瑕疵导致的隐患那么简单,而是想着更进一步,向着诺兰德大陆真正的巅峰神灵的领域迈进。

他不得不承认,巫师世界在魔法上的研究不知抛出诺兰德大陆多少,尤其是在高阶和一些全新领域尤其如此。

最起码,诺兰德大陆中,决计不会有人胆敢研究剖析神灵的本质奥妙,并且尝试着解读神性神力。

这样做,会被视为对真神的亵渎,招来所有神灵,无论是善良神灵,亦或者邪恶神灵的全力打击,甚至就连死后的下场也是异常凄惨,不能安息,而是在冥河同死亡神国夹缝中的哀悼平原上漫无边际,漫无目的地流浪,任由作用于灵魂最深处的风刃一点一滴磨灭灵魂的本源之力,但最后化为残破不堪,没有丝毫记忆与灵性的灵魂碎片。

这种事情,也只有在神灵绝迹,把知识与研究视为一切的信仰荒漠巫师世界中才会出现甚至被提倡。

根据黑袍巫师显示出来的少量信息来看,他们已经有了惊人的进展,研究出来所谓的虚拟神性与神职,甚至借此直接塑造出来了几个同样能够收拢信仰,回应信徒祷告的虚假神灵也就是所谓的高维度灵体出来。

只是到了这一步,研究却陷入了困境之中,任何巫法都难以化虚为实,变假成真,牵动世界本源法则,制造出来真正的神灵。

毕竟,他们手上没有任何一名真正神灵可以作为切片解剖用探测巫法解析身体数据的实验素材存在,一切的信息都是根据解析俘虏捕获的牧师神官结合诺兰德大陆口耳相传的神灵表现再加上理论推算得来,欠缺了真正的关键。

但,如今神灵已经尽数离开神国,圣降到诺兰德大陆上来,再不复之前不死不灭的神灵之身,这意味着一旦等到两个世界全面开战,捕获一名神灵并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奢望。

一旦有了这块至关重要的残片补全所有拼图,巫师们对于神灵的研究势必会迎来一个突飞猛进的阶段,塑造出真实神灵将不再是单纯停留在纸面上的疯狂呓语而是变得切实可行起来。

到时候谁又敢肯定他不能借此封神?!

毕竟吸血鬼的数目虽然稀少,比不上人类,精灵,矮人,地精,但也有着数十万之多,用来提供一名神灵所需的信仰愿力已经绰绰有余,毕竟有许多弱等神灵,虔诚信徒,泛信徒加起来也才不过这个数目十分之一甚至数十分之一。吸血鬼又是天生的高阶血脉,实力强大,寿命更是悠长。

而一旦血族不再遵守新月盟约与避世六戒中的条约,凭借着初拥的能力可以快速批量制造血脉后裔出来,甚至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无中生有,快速打造出来一个拥有强大神力的神灵来。

“到那时,血族尽在我手,整个诺兰德大陆,甚至对面的巫师世界一起算上,我又哪里需要顾忌任何人?!”

将心中难得激荡汹涌的念头压下,血晶男子看着黑袍巫师巫法投影出来的画面中的陈浮生,眉毛一挑,道:“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诺兰德大陆近乎一半的力量都涌入到了黯夜王庭中来,容不得有任何意外发生,不过这人是真红大公推荐邀请而来,如果出现了伤亡,说不定会引来更多的关注。”

双手交叉,缓缓摩挲,血晶男子看着黑袍巫师道:“不过我想,小小地试探一下看看他的背后到底有没有什么组织势力应该还不为过,这里毕竟是血族的鲜红盛宴,我出手不大合适,正好眼下你在茱莉娅那里安排了,就要麻烦你一下了。”

血晶男子,声音低沉,但此时却流露出来不容推却的味道,真正露出作为一族之主应有的威严,向着黑袍巫师压去。

他承认巫师世界的巫师在法术研究上确实比诺兰德大陆强出许多,不过瑞缪尔家族中那些魔法师在成为血族之前研究的本来也是被视为禁忌的黑魔法,诡异莫测,杀伐之力,远在其他魔法师之上。

之前他与黑袍巫师有着短暂交锋,这才奠定了合作的基础,不过两人都是一触即发,没有露出真正压箱底的手段。

此时,他固然是想借着黑袍巫师的手看看陈浮生的成色,但也未必没有拿陈浮生作为试金石,一窥黑袍巫师根底的想法。

“这是自然,正好我也对这个年轻人很是好奇,就算你不开口,我也要试探一二。”

听到血晶男子的要求,黑袍巫师苍白的脸上依旧是一片平静,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好似早在他的预料之内一样,“我研究的是死灵系的幽魂学,辅以幻术和咒法系的诅咒,这鲜血盛宴中的人太多,不好造成太大影响,就让我进入他的梦境看看他有什么秘密吧。”

话音未落,就见封闭房间中忽有狂风大作,黑袍巫师迎空一晃,身体便自化为一道虚影,继而凝成一团黑气,从迎风招展的黑袍探出几只触手,张牙舞爪,狰狞异常,房间忽明忽暗,与没有收起的画面中的景象放在一起,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有意思,我不去寻你,你居然主动找上门开。”

一面随口和那重生者路西恩冈格罗说上两句,从对方口中打听些消息,一面则是分出神念,时时刻刻关注着妮可梵卓与那名瑞缪尔家族吸血鬼的方向。

只是这一次,陈浮生所关注的重点可不再是那两名吸血鬼,而是她身后那道潜藏在影子中的虚影。

就在陈浮生以为这道不知自己已经无意中泄露了行藏的虚影就要一直沉寂下去,隐匿不出,思索着是否出手试探一下的时候,就见吸血鬼身后黑影居然鲜活起来,虚影蜿蜒,从影子中脱离出来,然后迎空一扑,越过两女,横跨十数步,静止在陈浮生面前的空中,然后从虚影中抽出上百道仿若有着生命的黑色细线,在空中飞速编织成为一方圆盘。

黑光流转,圆盘化为光滑镜面,照出陈浮生半身影像,然后投出两道光芒,向着陈浮生眼中激射而去。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感受着黑光中蕴含的元气波动与意境,陈浮生暗自冷哼一声,面色如常,双手下垂,借着袍袖的掩饰左手作势一握,右手两指就要作势捏出剑诀。

好似受到无边压力一般,原本迅如弩箭的黑光在空中诡异缓慢下来,有如龟速。

本来这时陈浮生应该运起天遁剑诀,以其专伤神念的特性,陈浮生有把握让这不知名的巫师吃上一个大亏。

不过转念一想,陈浮生心中却是生起另外一道想法,非但没有趁势追击,右手恢复成掌,甚至就连左手虚握的拳形也自张开。任由那两道虚光向着面前扑来。与此同时,他则是沟通神念,从身上这件洞天法器中召唤出另外一件物事来。

一方饰以八卦,玉蝉,月桂的白玉镜面在陈浮生身后现出,与那黑光镜面相对,不过两者,一个看上去仙气缥缈,一个则是阴森可怖,相距甚远。

莹光流转如水,白玉镜中凭空现出一只鸟形,振翅欲飞,脱离镜面,探出头去。挡在陈浮生面前,直接迎上那两道黑光而去。

鸟嘴张开,一道涡旋凭空出现,荡漾出一片涟漪,传出一阵吸摄之意,将那两道黑光便直直拉入其中,落入鸟腹之中。

两翅拍打,发出一声愉悦清鸣,说不出的满足畅快之意,鸟儿回头,再次融入镜面之中。

一道凄厉嘶喊传出,黑袍之中,雾气翻滚再次现出巫师身形。两道黑血从眼眶中流出,异常狰狞。

第一百三十章

“看来这次你和我都估算有误,原本以为他实力最多不过和妥芮朵家的那个小家伙相当,没想到居然能够觉察到你的巫法更加以回击。”

应着男子激荡心情,血晶之上红光流转,然后渐自荡漾成波,最后化为一件猩红长袍披拂在挺身站起的男子身上。

略一感应黑袍巫师身上的气势变化,血袍男子摇摇头,右手探出,轻轻拂去已经支离破碎的画面,然后再次一点,一幅比之前更加清晰的立体影像投射在两人面前,画面的正中心,俨然正是陈浮生无疑,根据陈浮生的每一次吐纳呼吸,旁边就有无数文字数据流动变化。已是动用上了瑞缪尔家主的权限,“幸好这一次的鲜血盛宴是我们瑞缪尔和梵卓一族主办,这才能够植入了根据你们的侦测序列新修改而成的探测魔法,不过似乎他练习过专门隐匿类的法术,这些数据都只是流于表面,并没有真正能够反馈他内部力量流动变化的情况。”

“不,我们已经能够从中得出很多信息。”生命研究会属于死灵系,本来就最擅长生命恢复,疗伤,一片蒙蒙黑气在缭绕生起,等到黑气散去,黑袍巫师已是重新恢复原样,看不出来丝毫衰弱,然后同血袍男子示意一下,顺手接过权限,这探测装置本就是血袍男子根据黑袍巫师提供的资料在其指点下加以变化而成,黑袍巫师对于这方面的了解远不是血袍男子可比,指尖在画面上连点几下,就看到画面之上现出一幅与陈浮生等高人形,身体被不同颜色区分为无数块大大小小区域,更有细线将其连接起来,虽然额头,胸口,小腹几处仍是濛濛一片,但比起之前可要清楚许多。

“更准确地说,他对于身体的掌控远远超出同等魔法师甚至是骑士这些武者。”黑袍拂动,托举着巫师靠近画面,黑袍巫师手指在几处点去,勾勒出一道路线道:“一般而言,和你们血族的血核一样,那些骑士有着斗气种子作为他们力量的核心,你们的能量传递形式是以血核与斗气种子为圆心向外扩散,层层削弱,故而很容易根据周围能量波动来推算出你们的生命强度,位阶等级。”

“然而很有趣地,”在这一刻,黑袍巫师似乎忘记了刚刚在陈浮生手下吃亏的事情,以一种莫大的好奇心和研究欲望道:“你看,虽然还不太清楚,但也大致看得出来他体内的能量在额头,胸膛与小腹这三个地方汇聚起来,但是却没有单纯地向外扩散,而是以一种繁复但却充斥着神秘美感的形式通过骨骼,筋肉,神经,血管等串联起来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系统,比起那些骑士所谓的呼吸法不知道要琐碎复杂多少倍,但这样,却也在他们体内形成一个小小场域,因而,展露出来的能量强度比他们实际的生命等阶要弱上许多,再加上他确实学习过一些特殊的方法将能量锁在这片场域之中,才使得我们直觉中认为他和那个小吸血鬼的实力不相上下。”

“你还不明白么?”

看着血袍男子一幅已经了解,但却事不关己的表情,黑袍巫师大摇其头,以一种嫌弃性地鄙夷语气道:“在你们诺兰德大陆和我们巫师世界,只有最巅峰的那些强者才可能形成自己的领域,或者传说中最为复杂,耗费巨大的复合型魔法阵也有可能做到这一点,甚至在某种层面上说,这也是神灵神国的根基。虽然这个人比我们之前预料到的要强出许多,但看得出来,他绝对没有到达这个层阶,而是他们流派有着特殊的方法可以将这一过程大大提前,条件放宽。如果我们能够获取这些资料或者有他作为实验素材的话一定可以大大加快对神灵力量的解析,对于魔法阵,生命研究等多个领域都有很强的借鉴与指导意义。”

语气越发兴奋,看向陈浮生的眼神中已经充满疯狂,黑袍巫师喃喃说道:“甚至有可能将我们在这些方面的研究水平再次提升一个时代。”

“这很难。”

随着黑袍巫师的话语,血袍男子心情也是几番变化,尤其是对方那句大大加快神灵力量的研究更是让他心动,好在他也是执掌偌大势力,不知道活了许久的人物,神色不变,指出关键之处,“就算刚才只是一只幽魂并非你全力出手,但也看得出来,他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决,更何况他是被妥芮朵家族的家主亲自邀请而来,出了什么事情,引发的后果难以预计,如果到时候我们瑞缪尔一族和你们生命研究会的盟约因此暴露就是得不偿失了。”

“刚才的并不是他本身的能力。”黑袍巫师眉毛立起,冷声道:“是因为他有着一件专门守护灵魂的特殊装备,这才将我分出去的精神力和寄托在幽魂身上的灵魂碎片吞噬,甚至反馈过来,让我险些陷入噩梦之中。这种能力和我们巫师们关于梦魇世界的某些记录十分吻合,应该就是那件魔化物品的出处。”

“对我们巫师而言,一次的失败并不算什么,哪一项研究的成功后面没有无数次的失败。关键在于有没有从中取得什么收获。”冷冷一笑,声音中充满骄傲,黑袍巫师道:“现下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能力类型,自然可以从十数万巫法中挑选针对性法术布置陷阱。更何况一个真正的巫师应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而不是和那些武者一样倚仗蛮力横冲直撞。”

“不过,为了计划完美实施,我们还需要收集更加精准详细的数据。”黑袍巫师收起投影,正色看向血袍男子,“现在,您可以通知索菲娅,让她在这场鲜血盛宴中不露声色地走到这人身边,建立起初步联系,进而根据他的能力,性格建立一个模型,制订一个可行性计划。好在我之前是以幽魂形态附着在索菲娅的背影之中,没有真实形体,刚才那场交锋也是发生在精神层面,他不会联系到索菲娅身上来。”

————

“神念被吞的滋味不好受,想来那个出手的小贼最起码也要闭关休养上一段时间才能重新蕴养回来,得了这个教训,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敢出手招惹我。”

抚摸着袖中那面拳头大小的玲珑镜面,陈浮生暗自笑道。

这一次的顺手之举效果大大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伯奇鸟本来在梦魇世界就以噩梦神念情绪等无形之物为食,天然克制这些东西,在他进入梦魇世界结束了伯奇鸟对于晨曦·兰彻斯特灵魂的拷问后便自将其拘禁到了一面匆匆炼制的镜形法器当中。

好在这面灵镜很快就被陈浮生祭炼成为勾连几个世界的游戏玩家思维神魂的处理中枢,借助远远不断地念力滋养,伯奇鸟更进一步茁壮成长,越见灵效,居然生生将对方分化的一具幽魂拉入镜中,吞噬消化。

就算陈浮生亲自出手,也难以做得更好一些。

尤其是给了陈浮生一个借机找到对方的机会。

陈浮生用神念时刻关注着白玉小镜,此时这面原本黑白分明的镜面之上,黑气笼罩,压过白气。更有一记记常人无法听到的灵魂嘶吼从中传出,只是被陈浮生用法力封印起来,困在其中。

之前那具幽魂,可以说是分身或者本命法器一类的存在,被他分化出去的一道灵魂碎片也在其中,在被伯奇鸟吞入腹中将其他愿力情绪消化之后,便自重新吐出,自然而然能够与本体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联系。

不过,伯奇鸟只有消化之力,并无反过来追踪之能,再加上这种关系本就十分微妙,似有似无,黑袍巫师并不认为诺兰德大陆这片思想落后的法术荒漠中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哪怕陈浮生已经显露出来神奇的能力也是如此。

一道晶莹丝线从指尖萦绕探出,缓缓融入白玉镜面,精准至极地与那一片灵魂碎片结合为一,然后顺着那股神秘联系横跨虚空,向着不知名处延伸而去。

“嗯,果然这瑞缪尔家族和巫师已经联手起来,不过对方居然是生命研究会出身,这点倒是没有想到,也不知爱丽丝这类家国被毁的吸血鬼在知道这件事后会作何反应?”

相思线在一片血光屏障前稍微遇到阻碍,只是它早已炼化了那块灵魂碎片,丝线微微抖动,身上气息便是一变,那层屏障就再也阻挡不了分毫,被其轻易穿透,进入那间有着复杂魔法阵防护的宽大房间之中。

收敛起神念气息,悄无声息,避免惊动任何人的将房间探查一遍,在扫过黑袍巫师身上时,陈浮生微微惊讶起来,没有料到,对方居然出自和他在索玛郡那里因为玛卡斯家族的事宜打过一次交道,甚至还格外邀请他加入其中的生命研究之中。

————

“咦,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那黑袍巫师与这个瑞缪尔家族的吸血鬼当真如此自信,以为我不知道刚才是他们干的好事不成?!”

犹自“看”着黑袍巫师与血袍男子相互交流,鲜血盛宴之上,陈浮生身子一震,却是没有预料到,那名瑞缪尔家族的女性吸血鬼在低头同身前那位梵卓家的小姐妮可·梵卓交流几句之后,居然婉言推拒了周围几波人的邀请,向着陈浮生方向走来。

她们交谈的声音虽小,但是作为修士的陈浮生本就灵觉敏锐,在练就佛门耳识之后,只要有心,更是可以察觉到一叶一羽落地之音,把她们间的语句听了个完完全全。知道是那瑞缪尔家族的吸血鬼在鼓动妮可·梵卓与陈浮生会面,自己则是躲在这面竖起的大旗后面近距离收集陈浮生的一应信息。

“不对。”

不过很快陈浮生便自醒悟过来其中关键,“世界不同,修行体系也有不同偏向侧重,各有不足之处。这黑袍巫师在研习的领域确实少有人及,不过他对我们修士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自然得出的结论与事实间有着偏差,只怕他根本没有想到在他心神松懈的时刻,我便已经看破了他的行藏,还以为我对于他同瑞缪尔家族间的关系一无所知。”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看起来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生命能量只是比普通人稍强一些,远远比不上他身边的爱丽丝·玛卡斯·妥芮朵,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得到妥芮朵家族的认可参加这次鲜血盛宴,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引来亲王的关注,甚至还特意动用血脉之音来嘱咐我?”

借着身边的妮可·梵卓与爱丽丝交谈作为掩饰,茱莉娅看似无意地一拂金色长发,右手扬起,对准陈浮生,悄无声息地激发了中指戒指中蕴藏的生命探测魔法。

淡淡微光一闪即逝,鲜血盛宴中出现的吸血鬼都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身上自然不会缺少魔法器具,大厅充斥着或者活跃,或者晦涩的魔法波动,因而这个经过特殊修改的低等魔法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是能量波动微弱,自然而然效果也远不能和黑袍巫师与血袍男子动用的观测序列相提并论。再加上自身的实力位阶,就连稍微深入一点儿的数据也是收集不到,自然不能直观感觉到陈浮生的强弱。

不过她毕竟是出身瑞缪尔家族,家学渊源,对于黑魔法,炼金术等的熟悉了解还要超出血族天赋,更是解剖过不知多少具肉身,见识卓著。

能够引来血族亲王关注人物的自然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角色,茱莉娅既然明白这为了施法隐蔽而简化过的探测魔法对于陈浮生无效后便迅速放下手上魔法戒指,转而用双眼这最原始的感觉去观察陈浮生。

然后,她就很快有了发现。

“嗯,这人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身体的骨骼,肌肉等组织分布却是恰到好处,好像经过精心计算过一般,而他每一个动作,举手投足,都带有一种,嗯,有如艺术一般的美感。”

摇摇头,茱莉娅将脑中忽然出现的这个念头驱逐出外,瑞缪尔家族灵魂本质上还是魔法师思维,更是和巫师世界的巫师们有着共通之处,笃信数据与实验观察到的现象,自然而然对于艺术这种掺杂了太过主观意愿的东西有着本能排斥。

不过,这时候她却是很快想到了妥芮朵一族就是以对美和艺术的狂热追求而闻名血族,陈浮生有此表现似乎也很合情理。

不过,旋即,妮可·梵卓一句话又一次拉回她的注意。

“原来,浮生先生并不是妥芮朵家族出身。”

看一眼陈浮生悬挂在腰侧的青青竹箫,妮可·梵卓以手捂唇,好奇问道:“那么您的姓氏是布鲁赫,勒森布拉或者……”

“作为一名吟游诗人,除去音乐外,我比较喜欢幻术。”

陈浮生微微欠身,信手抽出竹箫,看着手指起落,好似跳舞一般,随意吹出一段曲调,妮可·梵卓忽然感觉眼前一暗,等到再次亮起,已是改换了一片天地,山明水秀,鸟语花香,浑然不似那场香衣云鬓,杯盏交错的鲜血盛宴。

放下手中那杯鲜血饮品,妮可梵卓眼睛一亮,尝试着用手放在一只安然卧在一片挺拔纤细的植物丛林中黑白相间,似猫似熊的奇异动物的额头之上。

触手温热,真实无比,妮可·梵卓发现这感觉竟是真实无比,就连那只古怪生物的反应与眼神也是灵动异常,没有一分呆滞刻板。

轻咦一声,天地转换,正要迈开步子,尝试其他动作的妮可·梵卓豁然醒觉自己再一次返回到大厅之中,手上还自维持着那个向下抚摸的动作,当然在手掌之下,空无一物,看上去分外显眼,十分古怪。

陈浮生把手一张,那杯被他定在空中的饮料便自重新飞回妮可·梵卓手中,没有点滴撒溢。满意地看到对方脸上还未散去的复杂表情,陈浮生微微一笑,向这身边其他三人看去。

这几人没有一人修为在他之上,再加上借助刚刚吞噬了那不知名人物的一道神念分魂后威能大涨的白玉小镜,陈浮生牛刀小试,便将几人拉入特意营造的幻境当中。

妮可·梵卓在几人中出身最为尊贵,但是心思却也最为单纯,陈浮生构筑的幻境也是安静祥和。

然而剩下的三人却都是心思深沉,心肠百转的人物。

茱莉娅·瑞缪尔这个领了命令故意接近他的自不必说。

路西恩·冈格罗是契约者出身,在无数次任务世界中也不知见过了多少场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可以称得上一句心硬如铁,但在这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情绪引动了,还是失了方寸,虽是片刻,但在其中却已是待了不短时日。当陈浮生散去幻境时,就见双手作势虚握,牙关紧咬,筋肉绷起,一道沉凝杀气喷薄而出,吸引了不少感知敏锐的吸血鬼目光。

至于爱丽丝,表现比他还要不堪。

在遇到陈浮生之前,作为玛卡斯家族的小姐,爱丽丝虽然有着天生半血族的优异资质,但和如今的妮可·梵卓一样,没有经历多少事情。

虽然那名生命研究会的巫师一朝出手,令她快速成熟起来,但心境却依旧有着许多破绽,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复仇和恢复玛卡斯家族荣光的执念,道心反而比之前更加脆弱。

尤其她如今修行的血神经虽然入手极易,进境极快,但却是不折不扣的旁门左道,十分容易走上极端。

而她修为骤然提升则是靠了血池的力量灌输其中,乃是外力成就,而非自己苦苦修炼得来,自然难生平静。

如今在陈浮生直问本心的拷问之下,轻而易举败下阵来,大汗淋漓,好似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在骤然失去了信念支撑后,身子一软,险些就要瘫倒在大厅之上。

“我这场幻境可是有着映照自身,破而后立的妙用,对于重塑道心,如果他们能够撑过这几场去,从中得到的好处可谓难以估量。”

感受着四人身上气息变化,陈浮生轻声一笑,将唇边竹箫放下,重新插回腰间,接着几人身体遮挡视线,双手变幻有如蝴蝶飞舞,冰寒炽热等相互矛盾的力量气息不时从中传递出来。

只是眨眼功夫,陈浮生把手一捞,漫天手影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四杯袅袅白气从中升起,青黄液体中的数枚碧绿叶片与轻薄有如纸张的晶莹薄壁相映成趣的饮料悬浮空中,一字派来。

清新生机以茶杯为心,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钻入一众对生机格外敏感的吸血鬼鼻中。

右手握起,中指弹出,带着难言韵律,依次落在杯壁之上,水波荡漾,清新生气越发显著,然后向着环绕陈浮生的四人缓慢飞出。

————

“刚才在下不自觉吹出一曲幻境音乐,这杯饮料在镇定心神上颇有效用,甚至可以刺激灵魂,对于精神力增长也有不小好处。”

因为有其他三人作比,哪怕妮可·梵卓天真单纯,也能觉察到陈浮生方才吹奏的那首曲子并不只是自己感受到的那么美好单纯。

事实上她也对陈浮生举手投足便轻而易举便将自己拉入一重真实幻境中中能力微有后怕与忌惮,虽然当茶杯飞来时,第一个本能握住,她也自信以自己的身份,在梵卓一族组织的鲜血盛宴上不会有人胆敢暗算伤害自己,但是却并没有率先尝试这杯和吸血鬼品味相距甚远的不知名液体,只是像平时品味红酒一样,轻轻摇晃杯壁,顺便打量着其他人有何反应。

微微出手陈浮生预料,第一个做出反应的居然是路西恩·冈格罗,在看到陈浮生取出水杯,制成茶水后,眼前就是一亮。

而在看到轮回空间在眼前半虚幻面板上刷出的信息提示后,略一思考,再无犹豫,顾不得这茶水犹自冒着热气,急不可耐地吞入腹中。

“熟悉的味道。”

暗自念上一句,路西恩·冈格罗紧绷的精神与身体瞬间缓和下来,原本衰落的气势则是有了更加凝实之势,看待陈浮生的眼神中,已经是重视多过提防。

此时他已经可以确定陈浮生定然出身轮回空间,而且不是他之前估计的重生者,而是契约者。

毕竟重生者除去本命真灵和与灵魂彻底绑定的装备技能之外,身无旁物地被投入到诺兰德大陆的天地轮回之中。就算那套茶具可以重新制造,但是茶叶却是决计无法自行培育出来。

而单单凭借制作轮回空间承认的药品这一项,就使得他在轮回空间下属的契约者中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远远超出路西恩·冈格罗这类只擅长动手的存在。

见到路西恩·冈格罗如此反应,茱莉娅·瑞缪尔虽然稍显讶异,但放心许多,在灵魂中传来的声音催促之下,尝试端起茶杯,小口啜饮这清新中略带苦涩的液体,然后就忍不住扬起眉头。

作为一名合格的瑞缪尔家族子弟,茱莉娅·瑞缪尔没有一日中断过冥想,然而这杯茶水尚未完全消化,她便感觉到周围的魔法元素与之前大不相同,许久没有出现的那道虚空屏障在眼中也是似乎弹手可破。

“这个浮生·陈刚才说的居然是事实!”

茱莉娅感慨一句,再次看向陈浮生和路西恩·冈格罗,已是多出许多郑重来,将身体的数据变化和感受详细记录下来,顺着灵魂和血脉中的那处联系,反馈到躲在一旁,借助“她”眼睛黑袍巫师与血袍男子那里。

看着爱丽丝犹犹豫豫端起茶杯饮下茶水,妮可·梵卓缓缓摩挲茶杯,看向陈浮生,继续刚才的话题,“原来浮生先生出身雷弗诺家族,难怪会拥有如此强大的操控幻术的能力!这种幻象和吟游诗人们借助音乐作品,传播情绪的能力结合之后,居然有如此威力,实在难以想象。”

陈浮生淡然一笑,对于妮可·梵卓主动提及的雷弗诺这个姓氏坦然接受,并未拒绝。

雷弗诺家族在血族十三氏族中并未加入秘隐同盟或者魔宴同盟,而是属于中立派系。和陈浮生原本打算在秘隐同盟外寻找身份的计划相互吻合。

当然最为主要的,还是这雷弗诺家族的能力身份恰好合陈浮生所用。

和冈格罗家族一样,雷弗诺家族的家族组织也是十分松散,足迹分布在诺兰德大陆的各个角落,不过冈格罗是因为遵从灵魂更加偏向孤独的荒野,与雷弗诺家族略有不同。

除去行踪飘忽,随性而为外,雷弗诺家族最为人出名的就是他们操弄幻象的能力,

惊人至极,甚至引发许多混乱,使得在血族中身份略显尴尬。

和冈格罗家族一样,雷弗诺家族的家族组织也是十分松散,足迹分布在诺兰德大陆的各个角落,不过冈格罗是因为遵从灵魂更加偏向孤独的荒野,与雷弗诺家族略有不同。

除去行踪飘忽,随性而为外,雷弗诺家族最为人出名的就是他们操弄幻象的能力,

惊人至极,甚至引发许多混乱,使得在血族中身份略显尴尬。

和冈格罗家族一样,雷弗诺家族的家族组织也是十分松散,足迹分布在诺兰德大陆的各个角落,不过冈格罗是因为遵从灵魂更加偏向孤独的荒野,与雷弗诺家族略有不同。

除去行踪飘忽,随性而为外,雷弗诺家族最为人出名的就是他们操弄幻象的能力,

惊人至极,甚至引发许多混乱,使得在血族中身份略显尴尬。

和冈格罗家族一样,雷弗诺家族的家族组织也是十分松散,足迹分布在诺兰德大陆的各个角落,不过冈格罗是因为遵从灵魂更加偏向孤独的荒野,与雷弗诺家族略有不同。

除去行踪飘忽,随性而为外,雷弗诺家族最为人出名的就是他们操弄幻象的能力,

惊人至极,甚至引发许多混乱,使得在血族中身份略显尴尬。

和冈格罗家族一样,雷弗诺家族的家族组织也是十分松散,足迹分布在诺兰德大陆的各个角落,不过冈格罗是因为遵从灵魂更加偏向孤独的荒野,与雷弗诺家族略有不同。

除去行踪飘忽,随性而为外,雷弗诺家族最为人出名的就是他们操弄幻象的能力,

惊人至极,甚至引发许多混乱,使得在血族中身份略显尴尬。

和冈格罗家族一样,雷弗诺家族的家族组织也是十分松散,足迹分布在诺兰德大陆的各个角落,不过冈格罗是因为遵从灵魂更加偏向孤独的荒野,与雷弗诺家族略有不同。

除去行踪飘忽,随性而为外,雷弗诺家族最为人出名的就是他们操弄幻象的能力,

惊人至极,甚至引发许多混乱,使得在血族中身份略显尴尬。

和冈格罗家族一样,雷弗诺家族的家族组织也是十分松散,足迹分布在诺兰德大陆的各个角落,不过冈格罗是因为遵从灵魂更加偏向孤独的荒野,与雷弗诺家族略有不同。

除去行踪飘忽,随性而为外,雷弗诺家族最为人出名的就是他们操弄幻象的能力,

惊人至极,甚至引发许多混乱,使得在血族中身份略显尴尬。

和冈格罗家族一样,雷弗诺家族的家族组织也是十分松散,足迹分布在诺兰德大陆的各个角落,不过冈格罗是因为遵从灵魂更加偏向孤独的荒野,与雷弗诺家族略有不同。

除去行踪飘忽,随性而为外,雷弗诺家族最为人出名的就是他们操弄幻象的能力,

惊人至极,甚至引发许多混乱,使得在血族中身份略显尴尬。

和冈格罗家族一样,雷弗诺家族的家族组织也是十分松散,足迹分布在诺兰德大陆的各个角落,不过冈格罗是因为遵从灵魂更加偏向孤独的荒野,与雷弗诺家族略有不同。

除去行踪飘忽,随性而为外,雷弗诺家族最为人出名的就是他们操弄幻象的能力,

第一百三十二章

眉头微皱,陈浮生估量着时间,转头看向身后。

“经过这么多年的沉寂之后,雷弗诺家族终于诞生了一个足够优秀的后辈。”

空气波纹隐现,黑气缭绕,有一只苍白右手探出,然后就像打开了一扇门扉一样,从中缓缓走出一个全身裹在黑色斗篷中的男子,和茱莉娅·瑞缪尔一般,与这宴会的氛围格格不入。

不过,茱莉娅身上流露出来的更多还是那种醉心研究只是有些走上偏锋的疯狂的学者气质。而这个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下来的男子身上却是冷硬如铁石,有如刀削,身上杀气更是充盈凝实有若实质,翻滚不休,一路走来,与陈浮生之间空空荡荡,再无一人,在场的血族皆非弱者,其中也不乏在生死中磨炼过的人物,然而在这人气势压迫下,却是各个面色苍白,后退开来。

论起杀气之重,陈浮生凭生所见,唯有风万里能够力压对方一头。

不过风万里的杀道人心乃是修炼功法本身特性所致,道心所系,大道根基所在,而眼前这人就可以说是天性如此,也不知造就多少杀戮才能养成这一身浓郁杀意来。

“是阿萨迈特的暗光殿下,也是议会的新晋议员。”

面对这人,这一次就连出身高贵的妮可·梵卓也不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反而率先以小辈的身份行了一礼,然后这才向陈浮生介绍道,声音中隐隐然有着几分不自觉的畏惧与排斥之意。

“阿萨迈特,暗光,议会……”

咀嚼着这些词语,陈浮生悄然放出一缕神念向着对方身上游移而去。

血族其实是种极为特殊的生物,说是介于生死之间自有其一定道理。根据陈浮生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自转化成为血族的那一刻起,血族的魂魄便自发生着奇异变化,以一种魔法师们称之为坍塌的方式沉入身体最深处,合二为一,当然,在某些教会的典籍中有着更为形象简单的词语来描绘这一过程——堕落。

这个过程一经开始,便不可逆转,而灵魂堕落的程度又与血族的实力息息相关,因而一般而言,年老的吸血鬼总是强过那些转化没有多久的年轻同类,这其中的决定因素并不单单只是吸食了多少强者的鲜血。

这种从灵魂反馈到肉身的变化也是很难掩饰,或者说这些吸血鬼们根本没有想过要去遮掩,而是彻底显露过来。

只要血族在初拥之后,他们“家长”们稍微用心给血脉后裔们讲解一下血族常识,这些还未获得允许离开家长独立行走的稚儿就不会犯下冒犯长辈的可笑错误。

而在陈浮生感知之中,这位有着暗光之名的吸血鬼男子魂魄犹自隐隐传来一种鲜活之意,这说明的对方成为吸血鬼的时间并没有多久,比之爱丽丝,妮可·梵卓和茱莉娅·瑞缪尔等人长不了多久,然而之间的实力差距却是天地之别。

按照血族位阶来分的话,这个吸血鬼已经是处在侯爵的最顶端,只要半步就能迈入公爵这个在血族中有如分水岭一般的位阶,有资格去角逐一族之长的存在。

放在晋阶动辄以百年时间计算的血族当中,却是可以称得上惊世骇俗的速度。

而且陈浮生能够感受到在这人身上涌动的血气浓厚程度远远超出他当前的位阶,一旦让对方彻底消化掌握,就算比不上陈浮生见识过的那位真红大公,也是相差不远。

不过,联想到对方阿萨迈特的出身,这一点就变得十分合情合理。

和陈浮生伪装的雷弗诺一样,阿萨迈特也是所谓的中立氏族,对于秘隐同盟与魔宴同盟争夺血族乃至所有黑暗生物钟统治权的行为漠不关心。

不过和雷弗诺那样喜欢游历世界不同,每一个阿萨迈特都是最为纯粹的杀手,据说诺兰德大陆刺客这一职业便是从他们这里对外传出。

他们心心念念的只有以最快速度成为传说中拥有媲美真神力量的真祖存在,而他们的手段则是通过吞噬年长吸血鬼的血液来达成快速进阶的目的。

说他们是血族中的血族,最为嗜血的存在,没有任何错误。因而在阿萨迈特家族中,执掌大权,决定家族走向的实权人物中有着比之其他十二个家族太多的年轻面孔存在。

这个暗光·阿萨迈特便是如此,出身和爱丽丝一样的阿萨迈特偏远分支,却依靠着二十年间吸干近百位血族的战绩成为黑暗议会的议员。

“你身上的血液气息很是纯正,比起在场的其他任何人都要更加接近鲜血长河的源头。”

依旧保持着视线放在陈浮生身上没有任何偏移,冷漠点点头,算是作为对妮可·梵卓的回应。暗光·阿萨迈特用舌头舔舔猩红嘴唇,一字一句郑重说道。

声音里除去赞叹之外,则是无法掩抑的贪婪之意。

————

“他是想要吸了我的血液。”

明白了对方目的,陈浮生嘿然一笑,看向对方的眼神也是充满了跃跃欲试。

他已经决定不再收敛,而是要给风云际会的黯夜王庭再次添上一把火,把水搅得更加混乱,从而真正从轮回空间安排的局势中走出。

而这时候又突然出现了暗光·阿萨迈特第一个主动找上门的家伙,他自然也不会手软,而是决心好好打响这第一记炮响。

对于对方所说的自己血族气息要比其他吸血鬼纯正的话语,陈浮生但是没有任何意外。

虽然他不是真正的血族,但是他用来伪装气息的却是他截取了血族这一种族起源的那片幽冥血海的意境气息为己所用。即使气势算不得多么强盛,但从根子上确实比其他血族要古老纯粹许多。

阿萨迈特一族以吞噬同族闻名,以成就真祖为最终目的,对于血族血液的了解品鉴自然远在其他吸血鬼之上,作为有着近百次经历的暗光·阿萨迈特尤其如此。远比其他人,甚至那位血袍男子,瑞缪尔家族的掌权者,还要更早发现这一点。

本来阿萨迈特家族被称为沉默的暗杀者,并没有兴趣申告这些,不过,出于对陈浮生这份“红葡萄酒”的敬意和帮助自己在通往真祖的道路上最坚实一步的帮助,他才特意现身告知这一点。

————

“只可惜这个暗光·阿萨迈特只要不是狂妄无边,都不会选择在这毕竟是血族的鲜血盛宴,有着强者旁观,不会允许他做出什么事情来,他如果想要下手,非得等到我从鲜血盛宴中离开,落单之时方可。”

陈浮生想得很清楚,作为一名阿萨迈特,如果对方胆敢在鲜血盛宴上闹事,必然会招致梵卓同瑞缪尔两族的严厉打击,甚至会连累到其背后的阿萨迈特家族,否则今后还有哪一名血族胆敢出现在宴会之上?

不过对方敢如此堂而皇之地表露出这重意思还是微微出乎陈浮生意料之外,看来他这个雷弗诺血族的身份扮演得很是成功,对方并不怎么担心分散在大陆之上的雷弗诺家族能够短时间内在这不夜城中调出大批强者来,等到对方反应过来,他已然将陈浮生一身精心吞噬一空,安然返回阿萨迈特家族的重地等待一生中最为重要的那次蜕变完成。

————

陈浮生应对得随意,在他身边的几人却是不行,在听到暗光·阿萨迈特的言语之后,各个面色大惊。

除去与他彻底站在一条船上的爱丽丝外,其他三人心情就要复杂许多。

“原来这就是家主要特意嘱咐我留意这人的缘故,想来早在这个暗光·阿萨迈特之前,家主就已经发觉出他身上的不凡之处。”

略显激动地打量一下陈浮生,再看看身前的妮可·梵卓,茱莉娅·瑞缪尔很好地掩饰了心底的情绪。

原本她以为在场的年轻血族中血脉最为高贵者就要数得上妮可,毕竟梵卓一族有着血族中皇族之称。而妮可的直系血亲又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血族当今存世的人物中最为强大的一个。

然而她没有对阿萨迈特家族的“专业性”有任何怀疑,只是忍不住有着更多联想,“既然他的血液能够引来暗光·阿萨迈特这个黑暗议员的关注,那么他又是几代种,是哪位尊贵存将宝贵的初拥赐予给了他?”

既然背后的家主早已经关注到了陈浮生,那么在茱莉娅·瑞缪尔看来,这位黑暗议员注定将是徒劳无功,竹篮打水一场空。

陈浮生到最后,必然会落入瑞缪尔一族手中。

相比之下,她对于如何处置陈浮生兴趣更重。

“像阿萨迈特家族一样,粗暴简单地将他的血液吸干来增强自身力量,提升位阶实在是太过浪费。要知道像这样珍贵罕见而又意义重大的实验素材,说不定只会有这么一个存在,每一点每一滴都要充分利用。”

作为瑞缪尔一族的重要成员,茱莉娅自然知道自己家族曾经囚禁了一位强大血族,抽取其血液再用禁忌的黑魔法与炼金术打破了血族需要用初拥传承的定例,将体质改换。

然而她也知道转换仪式并非完美异常,而是有着隐患存在。眼下,她却是隐约看到了隐患补足的可能。

更何况当初瑞缪尔家族抓捕到的那名血族虽然年龄足够老迈,实力也足够强大,但却还没有和其他家族一样触摸到那层人神之隔,先天上弱了其他十二氏族一头。

虽然他们只是把血族体质当成长生工具而已,从心底还是更加信赖于生前学过的法术,但是他们依旧有着苛求完美,不能容忍缺陷一样的弱点,能够将这个缺憾补足,对他们而言亦是可以称得上好事一件。

不过神色最为复杂的还是要数路西恩·冈格罗这个重生者,几乎暗光·阿萨迈特话音一落,他耳边便自响起一阵熟悉至极的声音,紧接着面前浮现一个半透明的虚幻面框,却是轮回空间根据当前剧情向他发布了剧情任务。

虽然看起来这一次轮回空间给他的选择十分宽裕,并没有限定他的立场范围,无论是站在陈浮生这边,亦或者帮助暗光·阿萨迈特对付陈浮生,或者干脆就是两不相帮,任其相斗。

当然,选择了不同立场,对事情造成的影响不同,所能得到的收益也是相差甚远。

但是他更清楚自己还要考虑陈浮生契约者的身份,除去瓦伦丁和苏菲这样在重生前就在同一只团队的人物外,重生者们都是有着无数次任务经验,没有一个会贸然冒出自己身份,因而虽然她对那个已经运行许久的临时团队中几人身份有着猜测,也曾旁敲侧击,但却都不若对陈浮生身份一般肯定。

更不必说这些人的身份与距离也决定了不可能与他有太多联手可能。

但是让他站在陈浮生这边,与一名黑暗议会的会员作对,他也没有信心。

冈格罗大多生性孤独,在不夜城中并没有太多人员,就算他想要出手帮助,也不知从何处出发。

————

“居然有人代替我们去试探这个伪装成血族的家伙,既然如此,就暂时让他多活跃一阵。”

看着突兀出现在宴会大厅然后没说两句话就暴露意图的暗光·阿萨迈特,血袍男子先是一怒,右手血光运起,就要以东道主的身份给他一个教训,然后又忽然散去血气,反怒为笑道:“不过可惜我们瑞缪尔一族毕竟是中途加入血族,有许多详细东西都不甚了解,最起码我就没有看出这个伪装成血族的小家伙身上有什么特殊情况,远不如这些古老家族底蕴深厚。”

不过可惜我们瑞缪尔一族毕竟是中途加入血族,有许多详细东西都不甚了解,最起码我就没有看出这个伪装成血族的小家伙身上有什么特殊情况,远不如这些古老家族底蕴深厚。”

不过可惜我们瑞缪尔一族毕竟是中途加入血族,有许多详细东西都不甚了解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这位西尔法师知识渊博,在多重魔法领域上都有很深造诣,是我们瑞缪尔家族的贵宾。”

看着茱莉娅双手垂下,一脸恭谨地站在面前,血袍男子微微颔首,表示出赞赏之意,指着隐没在阴影中的黑袍巫师,沉声说道:“本来这件事情直接干系到今后家族的具体走向,是家族的最高机密,你虽然足够聪慧,但是以你目前的实力以及在家族中的序位排列,还没有资格接触到这位西尔先生。”

“西尔法师,最高机密……”

咂摸着这些字眼,茱莉娅思维迅速发散开来,联想到许多层面,她自然清楚诸神圣降之后,诺兰德大陆的形势可以说是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节点,但是茱莉娅并不认为区区一个法师,哪怕对方是传奇强者,就能影响到瑞缪尔家族的发展,毕竟从某种程度上说,利用黑魔法转化成吸血鬼的瑞缪尔家族在某种程度上触犯了初拥传承这种在血族看来的神圣性,没有被陷入疯狂的吸血鬼摧毁,反而受到承认,成为一十三支家族,瑞缪尔一族自有与其相匹配的实力。

瞬间,诺兰德大陆上有名的强者与组织势力信息尽数在茱莉娅脑中脑中浮现出来,然后一一排除,试图从中找出能够与眼前这位西尔法师相对应的角色。

只是刹那,茱莉娅便自发觉没有一个符合的情况,只是她很好地将心中的惊诧与好奇掩饰起来,听着家主长辈解释缘由。

“你应该疑惑我为什么会忽然要求你去留意那个在鲜血盛宴上和妥芮朵家的小家伙搅和在一起的年轻人?”

“本来不太理解,但是当暗光殿下突然出现的时候,我就有些明白了。”

茱莉娅点点头,回应道:“那位浮生阁下的血脉应该十分古老与强大,否则不会吸引到暗光殿下的注意。”

“不不。”说到这里,血袍男子两手摊开,把眼望去,示意从阴影中缓步走出的黑袍巫师做出回答,“事实上,他是我们的贵宾兼盟友西尔先生特意点明的对象。”

“不错。”

黑袍巫师点点头,声音与神态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冷漠,没有顾及茱莉娅感受,直接表明身份道:“自我介绍一句,我是隶属于巫师世界,巫师议会下属生命研究会的死灵系巫师西尔,这一次来到诺兰德大陆,除去向瑞缪尔家族这些有志于研究世界真理,志同道合的同伴们阐述我们的理念并建立合作关系外,我们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

声音蓦然提高,有如雷震,这位看起来一直给人文弱阴柔印象的巫师缓缓吐出两个字:“擒神!”

脸色一变,却是早就知道这些的血袍男子而非茱莉娅,挺身站起,就有一层有如活物,蜿蜒流转的血光从身上红袍升腾而起,层层叠叠,将房间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小心翼翼,却又隐含怒气道:“西尔先生,虽然这些神灵眼下因为两个世界对接而被迫离开神国,幻化成圣者形态,但他们毕竟与世界本源规则的显化,就算呼出神名也能有所感应,更不必说这种能够对它们造成生命威胁的力量了,一旦让他们有了提防,岂不是要棘手许多。”

“不用担心。”

巫师西尔清楚,其实这血袍男子未必希望自己背后的巫师议会能够顺利捕捉到神灵圣者,如此态度,更多的,其实是担心早早暴露了瑞缪尔家族与巫师世界勾结的关系。随意摆摆手,似笑非笑,声音中满是难掩自傲道:“这一点你尽管放心,在我利用超远程通讯术与组织沟通,将这个实验个体的信息上报之后,也同时得到了组织的情报。”

“银月计划已经顺利进展到了第二阶段,为此,议会中几位专研预言系的大师已经联手施展了因果律令这个巫法,从命运层面上将这一次的计划扭曲掩盖。”

“我们这些外派出来执行任务的巫师们除去将通用基础知识传递给在诺兰德大陆挑选出来的同伴外,也在一直收集信息,送回议会进行整理归纳总结。”巫师西尔道:“你们诺兰德大陆的神话传说中,执掌命运的是三位摇动命运挡车,编织,裁断命运丝线的女神,不过根据我们的研究,她们早就已经沉寂,或者说根本不会诞生孕育出来命运这种神职来。因而诺兰德大陆上根本不可能有人或者神灵能够对抗因果律令这项神秘学,预言系巫法的最高成就,最多也就是发觉命运之力有了些许偏转,窥探命运要比之前朦胧困难许多。”

“不过这也很是正常。”黑袍巫师继续道:“事实上,自从两个世界接轨,到那些虚幻神灵降临,诺兰德大陆的命运就不再像之前一样有如长河奔涌,而是破碎成无数片段。根本无法准确预料,计算出每一种可能,我们巫师议会只不过是利用了这一个时机而已。”

“被这个计划牵涉到的人物虽然不多,但却真正是站立在两个世界巅峰的强者,和我们关系不大。”看得出来,血袍男子并未因为黑袍巫师的话语完全放下来,对于神灵的伟力神通依旧十分忌惮,甚至不愿提起银月二字,转移话题道:“我们负责得其实是次一级的目标。”

“比如说这个出身雷弗诺家族的吸血鬼。”

被“擒神”两个字震慑得心神摇曳,不能自已的茱莉娅终于恢复过来,不甘沉默说道。

“不错。”没有向茱莉娅详细解释陈浮生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吸血鬼,而是用了一种十分巧妙的方法做出的伪装,黑袍巫师道:“在我们巫师议会目前针对诺兰德大陆做出的实验素材排列中,银月计划的目标自然是第一序列,而紧随其后的就是这个刚刚被我汇报上去的家伙,有好几位王座巫师都对它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其中就包括我们生命研究会的会长大人。”

“不过,他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我们擒下吧。”

借助法师的超强记忆力,茱莉娅回想起自从在鲜血盛宴上遇到陈浮生后的每一片画面,然后忍不住摇头说道。

“所以我们要把握好那个突然插入进来的暗光·阿萨迈特。”血袍男子与黑袍巫师对视一眼,声音难得活跃道:“虽然看起来我们是多了一个竞争对手,但如果利用妥当,未必不能帮助我们不会损伤太大就会完成这次计划,更何况阿萨迈特家族的行事作风人人知晓,他既然当众表现出对这吸血鬼的兴趣,等到结束,把这件事按在阿萨迈特家族身上也十分合乎情理,就算这人身后还有其他强者也与我们瑞缪尔一族关系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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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瑞缪尔一族果然把主意打在了我的身上。”

数根丝线缠绕陈浮生左手腕部,将所感应到的一切情绪传到陈浮生心中,其中复杂繁乱心思,将原本晶莹剔透的丝线浸染成一片浓重黑暗,难以化开。

右手并指成剑,微微向下一滑,一蓬幽蓝火焰忽然从指尖生起,隔空掠至丝线之上。

丝线轻抖,荡出一层薄薄黑色雾气,在遇到蓝焰的刹那,便自如同雪融水中,化于无形。

“嗯,说不定还有些用处,不必彻底毁去。”

看着仿佛被墨染黑的丝线颜色则是逐渐淡去,恢复本来面目。陈浮生心中一动,散去剑诀,手指张开,不再利用这幽蓝火焰强行抹去其中的纷乱思绪意念,而是将丝线重重包裹起来,将沁出的黑色雾气提炼为一粒凝如实质的豆大丹丸,稍一把玩,陈浮生便自将其收起,转而思量起感知到的信息来。

虽然陈浮生并未在鲜血盛宴上给茱莉娅·瑞缪尔身上打下魔种,不过此女早因血袍男子的吩咐和那突然出现的暗光·阿萨迈特两人对陈浮生的特殊关注而难以完全镇定心神,打开了一道缝隙来,只要她未能将心境完全调整到完美无瑕的地步,就已经足够勉强陈浮生将相思线临时牵系到她身上。

不过陈浮生也未曾料到居然会探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出来。

“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也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陈浮生手指轻敲桌面,内心思量起来。

与瑞缪尔家主一道的那个唤作西尔的黑袍巫师说得很是清楚,巫师们这次的目标就是捕捉到一头神灵作为研究素材,而从银月计划的名字,还有陈浮生之前接触到的那个和他同样出自生命研究会的巫师的说法,不满猜出,他们已经把目标精准定位在了银月女神之上,并且已经制订了详尽的计划,甚至为了确保计划顺利实施还花费了巨大代价来混淆天机,避免被人感应到。

“这样的场面毕生难得一见,决计不能错过。”

银月女神虽然在上一次神战中遭受了巨大损失,从强大神力跌落,至今尚未完全恢复过来,但毕竟是最为古老的那几位神灵,底蕴深厚,势力强大,放在陈浮生出身的世界之中,也是道门一十三派,佛家四大名刹中一派之长的存在。就算有同阶高人可以将之击败,但想要击杀甚至生擒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

也只有现在局势混乱一片的情况下才有可能。

这可不同于寻常切磋,斗法点到即止,而是将身家性命尽数压下,出手之时自然不会有丝毫收敛,而这样的人物可以说契合天地本源,已经到了举手投足即与天地共鸣的地步,哪怕只是浮光掠影地旁观,对于陈浮生这样的修士而言都有无穷裨益。

当然,陈浮生更确定,在那些巫师们出手之时,除去计划中的主力外,更有高妙至极的巫法与巫师在旁观测记录各种数据波动。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信息的价值不比银月女神这名神灵低上太多。哪怕计划失败,巫师们也可以从这些数据中研究分析出来许多东西,等到再次与神灵作战之时可谓有备无患。

“可惜,这个巫师实力,地位毕竟还差了一筹,不是这个计划的真正执行者,所知有限。”

生擒神灵作为研究素材的想法对于诺兰德大陆的人而言实在太过狂妄,相比之下,黑袍巫师的身份来历实在不值一提。

看着三人谈话结束,茱莉娅·瑞缪尔就要离开密室。陈浮生摇摇头,正准备在收回相思线的时候顺势给此女打下一颗魔种,没有魔种在身作为节点中转,神念消耗非比寻常。本来茱莉娅·瑞缪尔的心境因为陈浮生就存有缝隙,此时因为这场谈话更是变大,思绪混乱,是下手的最佳时机。

只是忽然之间,陈浮生心中一动,一个想法生起,令他手上动作一缓。

毫无疑问,对于这些巫师们而言,任何事情都比不上银月计划来得重要。

然而这位黑袍巫师对着瑞缪尔家族的这两名吸血鬼,言谈之间,却并没有为此太过保密的意思,相比之下,陈浮生遇到过那位同样出身生命研究会的巫师说法无疑要隐晦许多。

在陈浮生看来,就算那些巫师们动用了所谓“因果律令”的巫法,扰乱了天机,这名黑袍巫师也不该如此不谨慎。

毕竟瑞缪尔家族就算理念,性格上与巫师们如出一辙,也是土生土长的诺兰德大陆之人,此时也还未真正投奔巫师们,如果陈浮生是黑袍巫师,最合适的时机应该是等到尘埃落定,整个诺兰德大陆因此风波四起之时再对着瑞缪尔家族透露出去,作为一枚沉重有力的砝码压下,确保瑞缪尔家族心中的天平彻底投向巫师世界。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此时,都有些稍显过早。

“除非,巫师们制订的这个计划本身就需要瑞缪尔家族或者说吸血鬼的参与。”

这个关节一朝打通,陈浮生思维便自发散开来,连带着道基中的生死棋局连走九手,传递出来几个推测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银月女神作为最古老的那一批神灵之一,哪怕在上一次神战中被剥夺去了一部分,所拥有的神职,掌控的神性领域数量依旧十分可观。

而其中黑夜,月光,生机等则是与吸血鬼这一种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吸血鬼被定义为黑暗生物中并非没有原因,除去吸食鲜血的本能外,自身实力在月夜会得到相应增幅亦是其中一项重要原因。

虽然吸血鬼一十三氏族都不信仰神灵,只是膜拜虚拟传说中的鲜血之源,渴盼着通过不断进阶从而拥有传说中的真祖媲美神灵的力量。

但不可否认,相比之下,在诺兰德大陆诸多神灵之中,他们与银月女神教会的关系最为友善,虽然尚未到达亲近的程度,但也极少对立。

事实上,银月女神教会一直致力于将信仰扩张到吸血鬼,狼人这些黑暗生物种群中来,而且已经初步建立起成效来。

如果这位黑袍巫师西尔拉拢得不是瑞缪尔这一支从生前到身后都不信奉任何神灵,反而试图努力挖掘出魔法极致奥妙,百无忌惮的吸血鬼,恐怕根本不会有眼下如此这般相处如此融洽。

“他们应该是想要根据吸血鬼这些黑暗物种与银月女神之间天然存在的联系来锁定对方真身。”

陈浮生点点头,若有所悟。虽说如今诸神圣降,使得击杀甚至捕捉神灵成为可能,但每一名神灵都有无穷手段,只要保留有一缕神性和意志,就会有卷土重来之日。想要完全依旧是千难万难。

这一点,从那光辉之主身上就有充分体现。

光辉之主可以说是处在诺兰德大陆神系的最底一层,在将近半神力神性分出去后,实力更是跌到谷底。

要知道,在连通了诸天万界的轮回空间之中,神灵无论是从实力还是地位上讲,都远远称不上高高在上,顶尖契约者击杀捕捉神灵的例子绝不罕见。

甚至如何从神灵体内提取神性神力,点燃神火,凝练神职神格,在轮回空间中都有一套周密详细的步骤说明,更是几乎可以用白菜价来形容。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损失惨重,但光辉之主毕竟从契约者们的计划生存了下来,保留了近半的神力。

银月女神作为最古老的那一批神灵,自然比光辉之主有着更多保全自身的底牌手段,尤其是在吸取了上一次神战的经验教训之下。

更何况,她与光辉之主从本质上就有着区分。

光辉之主以光辉为名,但却不是因光成道,而是次一级的衍生概念,本质虚幻。

然而银月女神除去黑夜,生机,死亡等神职外,最核心的银月二字却是与天上亘古长存的银月相对应,这是诺兰德大陆的天地最为根源的一部分存在。从理论上说,只要天上银月存在,银月女神就永远不会灭亡,最多只是沉寂一段漫长时光而已。

但如果利用吸血鬼这类黑暗物种,哪怕是在天机模糊的情况下,反向探查到圣者形态的银月女神甚至将她的神性神职封印在躯壳之中以免逃逸,以巫师们显露出来的让人眼花缭乱的巫法和对神灵这种高维生物的深入研究来看,并非全无可能。

一面在识海中反复推演分析这些信息,另一面,陈浮生手上却是没有闲着。一根相思线转瞬间彻底化为漆黑色泽,更是泛起斑斓血光,向着虚空之外延伸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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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是怎么回事,古老的鲜血长河居然突然复苏,难道是有哪一位沉睡的真祖忽然苏醒不成。”

密室之中,正自微笑的瑞缪尔家主脸色大变,看着身上那件仿佛用鲜血染就的的猩红长袍骤然鲜活起来,化为一条血色流光在体外蜿蜒盘旋不休。

与此同时,一道充斥着岁月苍茫的古老厚重气息骤然浮现在天空之中,然后降临在密室之上。

在这瞬间,瑞缪尔家主的感知被提升到了极致,仿佛跨越了目力,耳力的藩篱,灵魂脱离肉身,居高临下俯瞰诺兰德大陆上冉冉升起的点点星光。

瑞缪尔家主清楚,那代表着一位位最低也是觉醒起源走出自身道路的强者,越是强大,光华就越发璀璨夺目,有几颗更是如同天上大日一般,刺目夺眼,不可直视。

其中尤以黯夜王庭最为密集,几乎近半星光都汇聚无比,绚烂异常。

这种情况,唯有传说中点燃神火,凝聚神格,跨越人神之隔的时候,因为触动了天地大源才会如此,等到神国升天,自然而然就会从这种神秘状态中脱离。

只是瑞缪尔家主也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借助忽然复苏的鲜血长河,自己竟然窥视到了其中的隐秘一角。

这种感觉,来得突兀,去得更是迅速,还不待瑞缪尔家主更进一步主动向外探查,血光一震,重新化为一领血袍落回男子身上。宛如潮水退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是留下点滴余味让血袍男子咂摸回味,心底无限空落。

瑞缪尔一族向来以法师自居,对于血族观念传统不甚认可,以往血袍男子也是如此,然而此时仰头看天,却是不可避免地泛起可惜之意。如果他是出身其他十二支的纯粹血族,刚才说不定就能将这中全知全能的状态持续得更久一些,让他可以真正一窥神灵虚实。

“鲜血长河复苏,真祖苏醒,按理说对于全部血族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实力无形中获得相应提升,作为掌握一座血池的我来说能够发挥的作用就更加不用多说。不过无论会是哪一位真祖从沉睡中醒来,都会打破眼下血族与黑暗议会中的微妙平衡,未必利大于弊。而且,”血袍男子眼神晦涩复杂,瑞缪尔一族并非三代真祖们开创的最初的一十三家的任何一支,而是魔法师们通过禁忌魔法与一位长老级吸血鬼自行转化而来,然后迅速取代了一家消亡氏族的地位,甚至代为继承了古老血池与圣器。在血族中本就地位尴尬,尤其是他对于那些三代真祖们会如何看待瑞缪尔一族全无把握。

比起瑞缪尔家主,神情变化更为巨大的,是那黑袍巫师西尔。

单以位阶而言,他要比身为瑞缪尔家主的血袍男子略微低上一些,当然,如果考虑到他只是作为巫师世界或者说生命研究会的代表,份量已经足够。

再考虑到巫师世界在法术研究上要凌驾于诺兰德大陆之上,两人地位实力大致对等。

然而在刚才,血袍男子气势毫无来由地暴涨,而被他固定在身上的探测魔法序列更是完全失去了作用,反馈来一片意义不明的数据乱流,竟然让他有一种直面巫师议会中最为强大几人的无力感。此时听到血袍男子喃喃自语,思维也是迅速发散开来。

“鲜血长河吗,据说这是所有血族的力量来源,和神灵这类奇异存在一样,介乎现实与虚幻之间,只有一十三家的古老血池是这鲜血长河在现实世界的显化介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他们宣扬那些三代真祖们拥有着媲美真神的力量,本来以为过于夸大,现在看来,就算他们本身实力没有达到这种地步,借助鲜血长河的力量后确实有这种可能,等到回去之后,一定要向议会和学会提交关于对血族潜力与隐藏实力再次评估的申请报告。”

巫师崇尚研究,思维方式自然也是天然带有严谨周密,既然决定了与诺兰德大陆来一场波及整个世界的大战,又选择了瑞缪尔一族作为在诺兰德大陆的盟友暗手,自然对于血族的资料有所收集,不过他们毕竟人手和时间有限,收集到的信息大多只是局限在表面,对于类似鲜血长河的隐秘就力所未及了。

一时之间,两人各自陷入沉思,开始盘算这鲜血长河带来的影响,却是将一旁的茱莉娅·瑞缪尔忽略了过去。

“这是什么,怎么鲜血长河复苏居然会带来这东西,而且。”茱莉娅看看血袍男子,然后旋即低下头掩饰古怪神情,“看样子居然没有给实力和血脉更加出色的家主,而是单单传给了我,这是什么缘故?”

她的位阶不够,对于鲜血长河的感应自然不若血袍男子一般清晰,只是模模糊糊有所察觉,可是就在那道古老气息消散的瞬间,有一缕玄奥莫名的意念,骤然突破心防,深深烙印在她灵魂深处,然后带动着她一身血气,缓慢但却无法更改地在身体最深处以一道复杂无比无法计算只能遵循本能的线路运转,悄无声息间,已经完成了第一步的入门。

而这种气息上的变化,明明对面两人都是少见的强者,但却没有丝毫察觉,实在太过古怪,就算两人此时因为鲜血长河的复苏而分化了注意力也不应该。

只是三人却都没有察觉到,在鲜血长河复苏之后,血袍男子身上那件越发鲜红的猩红长袍上,有一点黑色快速晕染开来,化为浅浅墨痕,最后完全隐没在血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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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看来这一次两界相通带来的影响远远没有平复,而是还在持续变化当中,没想到这一次顺势给这茱莉娅·瑞缪尔打下魔种居然会引动那片幽冥血海的力量,这可是上一次在妥芮朵家族的血池中没有出现过的景象,虽然眼下与这血池连接的只是血海的一条小小支流,承载有限,孕育出来的血海生灵也算不上多么强大。但如果一旦被其打开虚空通道,血海漫灌,到时候,无论是诺兰德大陆还是巫师世界在这滔滔血海前都毫无还手之力,恐怕眼下被打压在黑暗世界中的血族就要彻底翻身,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轮回空间会不会有所动作。”

收回重新化为晶莹剔透的相思线,陈浮生抬头望天,不比这些血族,他清楚所谓的鲜血长河不过只是血海那个神秘世界的一道分化在诺兰德大陆的支流,所谓的沉寂不过是因为这些血族传承散落许多,失去了如同修士一样的修行秘要,只是靠着天赋与时间的堆积,无法与血海产生连接共鸣,鲜血长河自然逐渐枯竭下去。

而他则是充当了那一道桥梁作用,给那血海提供了诺兰德大陆的坐标定位,得了血海灌入,鲜血长河自然再次焕发生机,复苏过来,不过作为始作俑者的他对于鲜血亦是感觉有些出乎意料。

毕竟,爱丽丝也曾在妥芮朵家族的血池中修行,而她修炼的血神经亦是与血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然而就没能引发这种异象。只能说明,在诺兰德大陆与巫师世界的世界本源对峙之中,原本为了屏蔽保护而存在的晶壁再不像之前那样严密,有了更大的破绽。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裂痕只会愈来愈大,除非两界间的大战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本源吞噬合一,否则很难对抗那片血海。

迄今为止,血海世界是陈浮生所知道的最为宏大浩瀚的世界,元神级数的强者无数。也只有轮回空间能够与之相提并论,而且既然轮回空间已然派出契约者更是早早安排下重生者转世投胎在诺兰德大陆之中,自然会将这个进程大大加快,决计不会拖上数百年甚至千年之久。

陈浮生怀疑,在巫师世界,甚至罗兰家族出身的中土神州都如同诺兰德大陆一般,早已被轮回空间的势力渗透,为的,就是等待眼下这个时机的出现。

既然已经耗费了如此资源心力,自然不会轻易舍弃。

“如果轮回空间真得与血海世界对上,恐怕就是元神如雨落的盛大场面,相比之下,这巫师世界想要对银月女神下手就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了些。”

陈浮生摇摇头,轻吁口气,却是难得有了些懒散之意,原本在他世界,元神级数已经绝对站在世界巅峰,然而走出来之后,才真正知道天地之大。

第一百三十五章

“殿下,如今我军荡平天下,除去少数几头气候深厚的妖物借助山林地势苟延残喘外,宇内已然浑然一统,正当顺天应命,建朝立制才是正理。”

“果然不愧是这一界气运所钟之人,居然这么快就有所感应。”望着走出朝列声音肃然的诸葛卧龙,陈浮生暗自点头,和困在狱中时的模样不同,此时的诸葛卧龙可谓神采飞扬,身后气运显化结为祥云隐有腾飞之势,显然在陈浮生将身上这件洞天法器与倩女幽魂世界相通,加厚天地本源之后获得了不少好处,最起码先天灵觉再一次获得提升。

想到这里,陈浮生运转法力,施展望气之术,极目远望,原本这倩女幽魂世界从根基上便是天然妖气弥漫,人道衰败,有好几处区域更是因为有类似千年树妖,黑山老妖这样的妖鬼之物盘踞,妖气冲霄,不见天日,阴风呼啸,淫雨霏霏。然而此时在他眼中方圆千里之内却是一片赤黄,编织成网,有如百川归海,向着自身汇聚而来,最后融入身后虚空那尊三足灵鼎中,化为厚重白气,氤氲成水波,发出钟鼓雷鸣。不知不觉间,这口禹王鼎中已被填充有七八成,隐然间就要进行新一轮的蜕变。

“还是要等些日子才好。”陈浮生把手一指,远方一处九重高台之上,有着金蓝二色烈火分为内外两层熊熊燃烧,将一件物事团团包裹起来,更有如墨水流混合着鼎中白气源源不断地投入其中,与两种灵火相互作用,烧融为一。

影影绰绰,看其形制,却是和陈浮生背后那口禹王鼎有着六七分形似。

只是这口鼎尚未铸就,五色混杂,灵光未现。

“大燕失德,除去昏君在位,妖人作乱外,也是因为少了一件足以镇压山河社稷的国之重器。”陈浮生收回手指,侃侃而谈,“这口灵鼎乃是我参寻古法,仿照上古禹王九鼎所制,与天下山川,万民气数息息相连。等到这口铸就之时,就真正有了千秋万世的根基,到那时才算是真正最佳时机,便当亲自出手将剩余的那几头大妖彻底扫荡一空以祭此鼎。”

禹王鼎虽然是一件法宝级数的灵物,威能重大,但这毕竟不是陈浮生自身祭炼所得,而是楚氏一族传承千年的宝物,就算陈浮生如今修行禹王图录,可以驾驭此鼎,但终归不可能和他的本命法器一般运使起来圆融无碍。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口鼎对于山河气运的影响也实在太过霸道了些,虽然陈浮生借此将两界相融之时的震荡镇压下来,又以此提纯万民气运为天子之气,将原本需要十数年的时间大大缩短,但正因为发挥的作用太过重大,陈浮生才必须要将其剥离出去,否则等到两界彻底合二为一之后,就要困难许多,相对于倩女幽魂世界来说这口禹王鼎毕竟是一件外来之物。

“就是不知道这口鼎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够正式进阶法宝。”

任由堂下百官继续商议,陈浮生幽幽想到,这口鼎功效不同,乃是功德之宝,祭炼手法也与寻常法器不同。虽然动用了北冥真水,金乌真火,不死鸟之火等天地间最本源的几种法力进行淬炼,但其灵材却是极为寻常。

倩女幽魂世界同陈浮生出身世界以及中土神州等文化一脉相承,先是根据灵气浓密程度,与历史渊源倩女幽魂世界中最负盛名的五岳及两条河渎进行封正,然后采集山中五色土与江河之水抟合为一,塑为鼎形,当然手法则是参照了禹王鼎的祭炼方法同黑山石精身上那一面太岳真形图。

其中更是投入了倩女幽魂世界代代传承的天子之器——传承玉玺,这样这口鼎便与倩女幽魂世界的山河气运相互勾连起来。

只是这才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需要用一国气运,万民愿力,源源不断地对其冲刷祭炼,最后达到化腐朽为神奇,超凡脱俗的地步,这注定是一个旷日持久的过程。

“如果在两界彻底融合之前,这口鼎能够进阶法宝,就能够护佑大多数的人。”

陈浮生目光一一从堂下众人身上扫过,能够跻身这里的人可以说皆有不凡之处,各自身怀气运。

因为轮回空间有着先例,所以陈浮生知道,当倩女幽魂世界真正化为真实的那一刻起,除去疆域大大缩小之外,更会有不计其数的生灵从这个世界之上消散。

这一点很容易理解,毕竟,倩女幽魂世界乃是聚合人之意念情绪寄托而成,本质虚幻,天地本源极为薄弱,化虚为实之时,自然会大大缩水。而这股天地间的动荡除去产生具体的地动洪水干旱等天灾外,更是会从本命真灵层面上给倩女幽魂世界的所有生灵带来冲击。

那些身具高位,身怀气运或者非凡能力的可以承受这股冲击,甚至获得天地重塑之后的好处,体质得以提升,但普通生灵怕是十不存一,就算有陈浮生这件洞天法器增厚其本源,共同分担这股冲击,能够留存下来的也不会超过一半之数。

毕竟陈浮生修行的时日还是太短了一些,就算屡有机缘仍有许多不足。

“关键就在那个东西上了。”

陈浮生背负双手,目光看向鼎中最深处,在那里正自挺立着一物,被数十根纵横交错的晶莹丝线牢牢封禁起来,接受着真火,真水以及人道龙气的轮番冶炼,表面无数细若蚊须的玄奥符号,有若流水,不断增删变化,大放光华,将这数种根源之力尽数隔绝在外。

然而每次变化一次,就有淡淡微光顺着相思线流出,注入鼎中。

正是陈浮生在与光辉之主那一战中从圣光审判的契约者们手中夺来的建城令。

这建城令乃是轮回空间专为那些得了大机缘有望拥有一个世界的契约者制成,拥有不可思议的伟力,涉及到虚空宇宙最深隐秘。

轮回空间中的契约者虽然实力强悍,对战经验丰富,但在对天地大道的领悟上实在乏善可陈,因而轮回空间特意将激发其中力量的制作得极为简单,但其效果自然是要大打折扣。

像当日圣光审判的那些契约者一样,试图利用建城令建立地上神国的方法是圣光审判参照其他先例又结合自家组织的数次使用经验方才摸索出来,利用效率历经极为难得,但放在陈浮生这样的修士眼中就还是显得太过粗糙了些。

不过陈浮生也是十分可惜,目前他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无论是结合几个世界的修行体系与轮回空间强化契约者的方法,完善下一步的修行路径,亦或者祭炼这口灵鼎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偏偏,诺兰德大陆上已是风云际会,与巫师世界的大战也是一触即发,没有给他多长时间。

“嗯,既然已经激发了这建城令的力量,倒不妨将招募契约者的计划提上日程,或者干脆从诺兰德大陆中迁移来一批人,他们拥有超凡力量,自然身怀可观气运,对于增厚倩女幽魂世界的底蕴大有好处,更有许多其他好处,比如说建立修行者的门派学院或者干脆学着巫师世界甚至像那契约者出身的世界一样普及一些基础的修行知识,开启民智,趁机将这相思罗网遍及整个世界。这样如果能够坚持两三代下来,对我这大有好处。”

感受着天地之间那细微但却实实在在正在发生的变化,陈浮生微微点头,意识迅速从这具分身中脱离,回归到诺兰德大陆的本体,然后就再次闭上双目,沉入识海深处,召唤出那张已经初具规模的信仰罗网之上。

在吞噬了黑袍巫师的一缕灵魂之后,白玉镜面中的那只伯奇鸟明显越发灵动,灵气盎然,双翅一振,沉入镜中另外一面,黑白二气弥漫,现出一张细密罗网来,在相思线的节点上,则是有着上千光点闪烁,根据自身气机强弱以及与这信仰罗网的交融程度深浅和与陈浮生距离的远近,或明或暗,程度不一。

向着最为明亮的一处光点随意一点,陈浮生意念一沉,已经顺着相思线延伸开去。

————

“叶姐,这个家伙太强了,我们根本赢不了,到时候不知要拉上几个人陪他一起去死,还是干脆撤退吧,哪怕赔上一些生存点,只要把命保住就行。”

大漠,狂风如刀,扑面而来,鲜血渗入黄沙之中,转瞬消失不见。

陈浮生刚自从横跨虚空的虚弱黑暗感中恢复过来,触目可及,“看”的就是这样一幅苍茫辽阔景象。

而对面和身周的男女相貌和身上的服饰风格则是给他一种莫名的亲切熟悉,就像倩女幽魂世界一样,与诺兰德大陆还有那个所谓的现代社会截然不同。

“原来这一次,我居然直接进入到了轮回空间的任务世界里面,虽然这对神念的消耗太大,目前能够发挥出来的法力更是不足百分之一,但依旧可以称得上是巨大的收获了。”

只是稍一动念探查四方,陈浮生便自将目前的处境了解得清清楚楚。

原本他选中的是一名唤作叶棠梨的女子,在倩女幽魂世界中得了他些好处,得以存活下来,更是收获了一笔对于普通试炼者而言堪称丰厚的生存点。

因为有着这些渊源,再加上后来又替陈浮生在现实世界推广可以将人意识拉入信仰罗网中的游戏头盔,陈浮生成功在叶棠梨心目中建立起神秘,强大,慈悲等形象,再加上魔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她始终是与信仰罗网共鸣最深入的前几人之一。

只是陈浮生也没有想到,此时对方居然是在执行轮回空间的任务,而自己居然能够依附在对方身上进入其中。

“幸好圣光审判信仰的那个圣光之主还未完全孕育出来本我灵识,否则上一次怕是也会附着在契约者身上,那样的话,恐怕就不是我从中得利而是狠狠吃上一个苦头了。”

略一转念,陈浮生便自将这些念头驱逐出体外,转而分析开眼下的局面。

毫无疑问,叶棠梨目前的形势要用危急来形容。

大漠之上,六七名带血男女提剑带刀将一名瘦削老者团团围住,地面之上更是堆积有残肢人头,分外血腥。

叶棠梨这一方虽然人数占据优势,但气势却显然要低落不少。反而最中间那名白面无须的老人浑身浴血,杀气惨烈浓重,有如疯魔,气焰嚣张,将其他人一同压下。

不过这老者一只腿被人以快刀手法从膝盖之下将筋肉完全剔除,仅只剩下一幅骨架支撑,只是凭借着浑厚内力封锁了筋脉穴道才没有因为出血过多而死,但对身法招式不可避免造成影响,这才维持了一个微妙平衡,两相对峙起来。

“按照轮回空间的说法划分,这应该是一个E级世界,东方武侠背景,这个老人的实力放在这个世界里面应该排得进前几,怪不得哪怕有着土著剧情人物的帮助,叶棠梨这几个契约者居然还是输得这么惨,她经历的任务世界毕竟还是太少了一些,杀气更是完全不能和这个老人比。”

陈浮生修为远在这些人之上,哪怕只是一缕神念在此,见识也不是他们可比,有着足够自信保证叶棠梨这个还有着大用的“信徒”不会折损在这里。不过在他用神念察探过老者气机流转之后,却是稍微有些意外起来。

“这人修行的功夫好生熟悉,嗯,他身上的气血也有些古怪,和常人有所不同。”

“咦,原来他是一个宦官……”

除去将大部分生存点用来在轮回空间中购买那颗如今已经生根挂果的葫芦灵种之外,陈浮生还自淘换了一本据说练到深处可以更易性别的秘笈,虽然偏门,也有许多疏漏,对陈浮生而言,更是破绽百出。但也包含不少天人化生阴阳滋生的要旨。

而让陈浮生感觉到有意思的,则是眼前这名老者俨然是一名出自皇宫大内的宦官,身上功夫也是与那本秘笈一脉相承。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只不过那本秘笈本来就有许多不尽完善之处,因而才会走上去势之后方能更易性别的偏门。

而眼前这个老宦官的运功法门与之相比还要更为简单粗糙,而且所走的路径也是截然相反,非但不是向着女子之身转化,反而走得阴极阳生的路数,手中一柄长剑大开大阖,纵横劈刺,势不可挡,蛮横嚣张,不可一世,只是毕竟受功法藩篱所限,白面无须,气质阴柔与武道相反,说不出的妖异。

“嗯,这个任务世界似乎脱胎于一部十分出名的电影,这家伙应该是东厂厂公。”

修士的记忆远非常人可以比拟,陈浮生之前就已经收集了不少资料,对轮回空间中一些比较出名的任务世界基本上都有所耳闻,只是稍一转念,便自大致了解了这个任务世界的来历,乃是讲述的江湖义士解救忠良之后的故事。本来因为契约者的存在,存活下来的正派人士远比按照原来剧情走向发展的人要多,但是这位东厂厂公却似乎得到了专门强化一般,哪怕身受重创,依旧在气势上牢牢占据了上风。

“这个世界虽然因为受众广泛,在那现实世界中影响巨大,被寄托的情绪愿力也非同小可,但毕竟场景单一狭窄,衍化的速度实在太慢了些,除去这大漠和京城之外,其他地方都太过呆板单调。”

虽然只是一缕意识降临,不能动用什么高深术法,但陈浮生只是稍一放出神念,便自将这个世界的底细察探出七八分来。在世界阴暗一面的最深处,有着一股堪称磅礴的力量正自积蓄,只是却找不到泄出的途径,只能凭借水磨功夫缓缓浸染渗透,改变着这个世界。

收回神念,陈浮生将注意力重新放在这位宦官身上,除去修炼的武学之外,对方也就手上那件兵刃能够让他稍微产生些兴趣来。

虽然这口兵刃本质坚韧,锋锐异常,堪称神兵,但毕竟还只是局限在凡兵的领域,就连一件最低阶的法器都称不上,入不了陈浮生法眼。

不过他“看”得分明,在剑刃之上,有着一抹淡淡龙气流动,显然这东厂厂公大权在握,深受龙气所钟。正是在无形层面上有了这龙气加持本身武道,这宦官才能够在受到重创的情况下保持如此嚣张气焰。

只是这龙气异常黯淡无光,看上去虽时都有可能散去,这倒不是因为这宦官失了帝王宠信,而是因为这龙气本身已然到了日薄西山的衰败境地。更是泛起淡淡灰黑色泽,与这位厂公身上气数纠缠在一起,那是代表了对方罪孽。

陈浮生可以肯定,如果这轮回空间不重启剧情,而是任由剧情自行演化,这个太监就算这次能够勉强逃出生天,也是大限将至。

当然,既然他如今就在这里,自然不会有第二种情况发生。

————

感受着从面前这个老宦官身上传来的浓郁有如实质的杀机,叶棠梨轻轻摇头,没有理会队伍中被对方血腥冷冽的杀人场面惊骇得肝胆俱裂的少年试炼者撤退的建议,反而将心思完全沉降下来,严阵以待。

任务发展到现在,就算按照那个契约者所说,临阵脱逃,她所受的惩罚也不会太过严厉,凭借前几次任务世界积攒下来的生存点,叶棠梨绝对可以存活下来,最多就是相当于这次任务白做了一样。

但叶棠梨更加清楚,所谓轮回空间,就是一个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地方。一步停下,就要步步受阻,下一次任务的风险就要猛然提高数倍不止,她不寄希望于下次还能够像第一次进入轮回空间时那样,得到有陈浮生那么强大的契约者照拂轻易度过,更何况,眼下还远远没有到达山穷水尽的地步。

深吸口气,却始终没有吐出,叶棠梨感受着气机在体内汹涌流转,收回剑身,横在身前,指尖搭在上面,划出一道微妙轨迹,浅浅血迹从上渗出,融入其中,转瞬消失不见。

旁人无从察觉地,剑锋之上开始泛起淡淡微光,隐含锋芒。

作为一名已经经历了数次任务世界的叶棠梨,自然也有着自己的独特手段。

她选择的强化路线也是经过细致考量,既有近身搏斗之力,也获得一些施法能力,能够应付大部分场面,而这也是她最大的底牌。

她清楚,《龙门客栈》是一个标准的低武江湖背景世界,虽然不排除有佛法道术幽魂鬼怪的可能,但出现频率极低,远不能和倩女幽魂世界相提并论。最起码,这些剧情人物都是纯粹的武技强化者。

虽然作为一名初学者,她在这方面的造诣不过是刚刚入门,在进入任务世界时,更是得到了轮回空间“法术能力因为环境规则受到相应压制”的提示,杀伤力还比不上正统的武技,但是作为奇兵依旧有着不可小视的作用,在对手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说不定就能够收到意料之外的效果。

只是叶棠梨也清楚,这未必能够起到多大作用,毕竟对面的是《龙门客栈》中的最大BOSS,武力值站在世界的最顶端,根据契约者的说法,这样的人物身上往往有着主角光环一类的神奇能力,在本能直觉,生命力上经常会有超乎数据的表现。

事实上,能够这么快冷静下来,已经大大超出了叶棠梨本身预计。

她能够感觉,就在刚才仿佛脑海之中,传来一道莫名声音或者说是一种纯粹的意念信息,帮助她安定心神。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就在她第一次进入轮回空间,遇上那位灭度大师时,就是这般。

后来几次任务世界,也是有着类似情况,非但舒缓紧张情绪,甚至刺激自身,实力超水平发挥。也是凭借这几次任务世界的优异表现和收获,叶棠梨甚至初步建立起了一个小小契约者团队的雏形。

但是,之前几次,都远远比不上这一次的感觉清晰。

这种感觉,就好像身心灵性蒙受伟大主宰召唤,如神亲临凡尘一般。

更让叶棠梨感觉震撼怪异的是,一道极端复杂信息从自己脑海最深处泛起,就好像不知不觉间,拥有了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一般,在自己眼中原本气势巍峨,如山岳魔神一般耸立在身前的大BOSS举手投足间尽是破绽,好像纸糊得老虎一般,轻轻探出小指头就可击倒捅破。

“不对,这个位置不对,如果再向下移动三寸,就恰好是这个不男不女老太监气血运行的一处罩门破绽。”

风沙漫卷,迷乱视线,一对稚儿哭啼声骤然打破愈见沉闷的气氛,众人原本有如琴弦紧紧绷起的心绪骤然拉至极限然后崩开,气机不可避免地松弛下来。

然后就有一道矫健身影拔地而起,气势和身形同时拔至最高,伞面在空中张开,三尺长剑趁机出鞘,带起一道清冷流光从天而降,向着太监当胸刺去。

看着率先打破对峙场面的人物,叶棠梨眉毛一挑,略显意外。

这部电影她自然看过,知道这位剧情男主角性情风格就如同使用的兵刃一般,藏剑于伞,虽然不乏拔剑而出的豪气果然,但更多还是韬光养晦的深沉城府,行事出手,内敛隐忍。

在她看来,他应该是按照电影一般等到最后一刻方才出手一锤定音才最为恰当,却不知道为什么偏离了剧情,第一个出手。毕竟其他人包括他在内虽然也都有伤在身,但还是能够提起一口气为战力保全最盛的他创造一个合适的出手时机的。

不过眼见剑光落处,叶棠梨再一次忍不住摇头。

她所拥有的超人力量乃是借由轮回空间强化而来,远远比不上这些剧情人物武艺十数年风雨不辍打磨得圆融无暇,纯熟老辣,在眼光见识上更是远远不如。

但不知怎么,眼见这幅场面,刚才那种奇异感觉再次浮上心头,不单单是时间仿佛突然放缓,她能够清晰地看到每一帧动作画面,甚至她都明白对方出剑的方位有误。

不过她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身体上的反应却远远没有跟上,同队中的其他人都是经历过不知多少场厮杀的老手,在叶棠梨话到嘴边之时,早已齐齐出手配合着这位主角做出了反应。

当然,其中最为凌厉的就要数那一对女主角,一柄单剑与男主配合得紧密无间,又有一口柳叶刀紧随而至,三口兵刃化为一道刀网将那东厂厂公覆盖在内。

当然,看过电影的叶棠梨知道,这不过是掩饰,真正的杀招在于女侠客那柄剑中藏剑的子母剑以及客栈老板娘左手隐而不发的柳叶镖上。

招式精妙,配合周密,确实可以称得上天衣无缝。

叶棠梨摇摇头,不出意外地看到面对这凌厉攻势,老太监冷哼一声,拄剑于地,舍了这件切金断玉的神兵利刃,气劲涌出,宽大袖袍高高涌起,鼓胀如球,然后在这澎湃内力下化为丝丝缕缕,如柳絮般随风飘散。膝盖屈起,后背微弓,依旧完好的一只脚猛然踏下,径直跃起,对于当胸的那一口长剑根本理都不理,一对肉掌悍然拍向从左右两侧袭来的柳叶刀与子母剑。

“噗!”

一泓血泉喷涌而出,然后就看到老太监精赤肉身上光泽如水流动,泛起金属色泽。紧接着就听到一声金铁交击之声,伞剑在剑尖陷入肌肤三寸之后再无寸进,被抵出一个触目惊人的弧度。

哪怕那位禁军教头出身的男主角及时发现异样,连续抖动手腕,荡漾出一连串细碎微妙弧度,试图将其冲击之力化解,然后抽出长剑,然而老太监的速度实在太快,就听磕巴一声,长剑断裂开来。

于此同时,老太监的双手已经拍在了两位女主左右袭来的刀剑之上。

凹凸有致的身躯凌空翻出几个筋斗,然后在黄沙中立定,拉出一条长长痕迹,旋即被周围流动不休的沙粒填充完全,小腿自膝盖之下深深陷入,难以移动分毫。一口鲜血喷出,美艳客栈女老板娘的眼中已是充满骇然,这个老太监的实力何止倍增,在那汹涌澎湃的内力下,她根本连拿手的柳叶镖都无从施展都被随意击飞。

子母剑明显比柳叶刀要更加柔韧,这位女侠客的内家吐纳导引功法也远比老板娘要来得高明,在看到掌力未曾完全建功之时,老太监眉头一皱,化掌为指,搭在剑身中央,两指反向一绞。

然后就看到还未曾出鞘的剑中剑被生生逼出,然后如同拧麻花一般被绞为一股。

不过,显然取得如此战果对于这位老太监而言也不是一件易事,消耗亦是极大。

运起内力将陷入胸中的剑尖崩飞,运指如飞,封住周围穴道避免血液救出。老太监环视四周,嘿然一笑,声音有如夜枭,异常凄厉,全然看不出半点意气风发来。

只是当察觉到体表流动的金属光泽缓缓消逝之后,老太监急忙伸手摸向脸庞,发觉往日如同婴儿般细腻润泽的肌肤上已经可以轻易感受到如刀削割的皱纹,更是枯槁异常,笑声当即收起,再次看向周围人的视线就更加增添了阴厉。

好像比之前断腿还要来得痛惜。

陈浮生知道,这人修行的功夫已然可以称得上近道之法,虽然腿上筋肉无存,但只要本源还在,就有复原一日,然而此时却相当于彻底破功,再无丝毫恢复可能。

“他是要直接将我们全部杀死,还是要像猫捉耗子一样慢慢玩弄至死?”

被这凄厉目光盯上,哪怕叶棠梨已经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物,仍是忍不住心中一寒。

同样看向周围,叶棠梨心中彻底沉下,自己一行中最厉害的三人再无丝毫还手之力,其他人也被老太监神勇表现摄服,就连叶棠梨悄悄绘成的符篆在这压迫下也是忍不住消散开来,化为无形。

“难不成今天真要死在这里不成?”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思及此处,叶棠梨忽觉头脑异常清明,娇躯一震,一股蓬勃力量自无中生有处生发,游走周身窍穴,四肢百骸,仿若脱力一般,酥麻难耐。

把手一抖,猛然运起内力,就见一道金焰轰然从掌心冒出,游走在锋刃之上,仿若有着生命一般,顺着她之前描绘的符篆纹路呼吸吐纳,只是诡异地,没有任何热量散溢出来,更加没有损毁衣物分毫。

叶棠梨迎风一抖,只觉这件装备说不出的随心所欲,更有一道凛冽气劲凌空飞出,将一具不知名的尸体齐齐斩裂成两半,竟是说不出的犀利锋锐。

轮回空间提示音姗姗来迟,让叶棠梨知晓手上这件装备竟是被临时提升了足足一个大位阶,哪怕等到时间过去,本质仍是有着不小增强。自己身上更是被加持了一个所谓“圣降”的状态,敏捷,力量,感知,生命力等各项指标数据都有着数倍的增长。

“难道这次任务世界还有其他隐匿不出的契约者不成,龙门客栈世界里面可没有这样的人物。”

环视四周,黄沙漫天,看着周围人齐齐把视线转向自己,脸上更是纷纷露出震惊,惊喜表情,叶棠梨疑惑之意更重,她自然清楚这不是剧情人物能够用出的手段,可如果是己方的契约者,那么契约者以及主角一方的实力就太过强大了,不符合轮回空间分派任务的规律。

“原来这群人里面隐藏最深的原来是你。”

率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那个老宦官,感受着叶棠梨身上忽然爆发的足以与自己分庭抗礼的强大气势,将两只破碎袖袍彻底撕下,露出病态雪白嗯修长双臂,呵呵一笑,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冰冷异常,十指交叉,缓缓摩挲,正色道:“女侠身手卓绝,又何必与这些乱臣贼子,江湖草寇为伍,何不报效朝廷,谋一个正统出身,我记得你们并不是一路人,只是偶然被风雨困在龙门客栈里面,未能出关,这才被无端卷入了这场风波,当然像女侠这样人物,未必看得上这些俗物,但只要阁下愿意作壁上观,等到此间事了,本督公定当亲自送女侠一行人出关。”

这话说出,昔日的禁军教头倒还好上一些,除去脸色阴沉几分外,还能够勉强保持镇定,那位头戴斗笠,手使子母软剑真正意义上的女侠则是沉不住气,讥讽道:“阉狗为人行事狠辣无情,阁下应该早有体会,客栈里面不乏无辜之人,他们之前动手时可没有丝毫留手,眼下他身受重伤,这才不得已想要息事宁人,我敢肯定,一旦他今日逃脱,不待伤势恢复,就会翻遍五湖四海,哪怕株连所有与阁下有关的人物也会找到阁下的行踪,加以铲除。”

至于那位美艳女老板娘更是脸色雪白,凹凸有致的曼妙身躯颤抖不休,一行人与势力滔天的东厂对上,理由各异,昔日的禁军教头是为了报恩,那个有着古怪名字,女扮男装的侠客是为了“侠义”二字,最为纯粹,而她一个卖人肉包子,通吃黑白的黑店老板娘本来见惯人心险恶,信奉无利不起早,是最不该插手的,因而她不惮以最大恶意看待莫名其妙气势暴涨的叶棠梨,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她敌不过一个“情”字,一个“色”字,在见识了老太监超乎常人想象的恐怖实力后,恐怕早就开始考虑如何撤离厮杀,亡命奔逃。

“三分钟。”

叶棠梨面色沉静,不去理会其他人,而是淡淡看着老太监,意态居高临下,仿佛将对方身体隐秘看了个清清楚楚,一字一顿道:“你这法门虽然玄妙,已经可以称之为近道之法,但毕竟太过粗俗又是由残缺之身施为,不全力出手还好,一旦像刚才那样运起全身气机,就逃不过气机逆行,经脉崩溃的下场,更加不要说走出大漠了。”

“我这宝典乃是源自大内秘库,从来没有只言片语流落江湖,你怎么会如此清楚?!”

叶棠梨这话一说出口,老太监脸色终于大变,气机应声而涨,原本干瘪苍老下去的肌肤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恢复润泽,只是他脸上却没有丝毫兴奋,相反,异常肃穆,这代表着随着时间持续,压力增强,他精心打造的那具有望重塑**的身躯已经难以驾驭修炼得来的内力,自行运转,冲破着根基。

一声冷哼,嘴角沁出血丝,这位东厂厂公强行压下刹那间便将周身百脉流转过大半的气机,死死盯住叶棠梨惊声发问。

“果然如您所说,前辈,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是直接出手将他从这世上除去么?”

淡淡一笑,继续保持高深莫测的态度,叶棠梨没有回答老宦官问题,更没有理会面前浮现出来的那个提示阵营变换的选择面框,而是沉入身体,通过意识向着脑海中突然出现的那一道声音发问道。

就在刚才,脑海之中传来一道意念,包含有极端复杂的信息,将这前因后果解释得清清楚楚,让她知道原来在龙门客栈世界里面,历史上曾经有着一段强者林立,极为繁盛的阶段,而当时一位强者倚仗着强悍修为和搜罗来的秘术已经接触到了轮回空间中的修真之道。

只是其中太过凶险,最后落得形神俱灭的下场,名讳被历史和风沙掩盖,再不为人所知。

直到这一场血腥厮杀方才唤醒了这一缕已经接近沉寂的幽魂,然后附着到自己身上。

叶棠梨在那信息爆炸的现代化社会中熏陶了二十多年,又见识过轮回空间的种种神异,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这突然冒出来的幽魂所言,更何况这一套说辞并非全无破绽。

只是不知怎么,对于这道声音所言,叶棠梨却是发自内心地想要相信,如果不是并没有收到轮回空间提示,她都要以为是受了什么邪门技能的蛊惑。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暂时依照对方所说行事,毕竟在现阶段,两人目的一致,而等到返回轮回空间,哪怕有着隐患也都不再是问题,在定向指明驱逐异常状态的前提下,叶棠梨不认为这道意识能够留存下来。

“将这人从世上抹除对我而言轻而易举,不过此人目前对我尚有用处,如果不是感受到他手中那口兵刃和本身的龙气眷顾,哪怕今日死的人多上数倍,也不会让我临近枯竭的神魂苏醒过来。”伪装起龙门客栈世界孕育的土著前辈高人来,对于陈浮生而言,可谓驾轻就熟,没有丝毫难度,“借助他的地位可以助我取得真正需要的东西,对于我稳定本源,快速恢复大有好处,到时候我就可以重塑身躯,再不必寄托在你身上。更何况他身份特殊,如果突然死去,对你们而言应该也会有许多阻碍才对。”

“不知前辈究竟需要何物,居然有如此神效。”

叶棠梨神色微变,下意识问道,不过听到对方无意在她体内寄居太长时间,原本紧绷的精神为之缓和下来。

“天下之大,入我眼中的事物不过寥寥,我需要的正是那一枚传国玉玺,只有这一方历朝历代传承不绝,背负着万民气运寄托的宝物才可以助我蕴养神魂。”

嘿然一笑,陈浮生开口,然后借助叶棠梨视角,满意看到对方面前突兀浮现出一幅虚幻面框,紧接着提示音响起。

“契约者编号73625184叶棠梨成功激发隐藏任务——‘一日江山’,开启B级支线剧情,在ED73625龙门客栈任务世界停留时间延长为一个任务年。”

“因为有我附身的缘故,叶棠梨的实力从某种意义上已经超出了这个任务世界的上限,轮回空间因此做出适当修改也是理所当然,只不过按照常理而言,对于我这种破坏规律的行为,轮回空间应该是加以限制才对,可是为什么我感觉却是在隐隐鼓励我这样行事?”

心念一动,陈浮生就要运转生死棋法进行推演,有过几回经验的他自然清楚轮回空间伟力无穷,不是他可以推衍的对象,故而把范围无限缩小,精准定位在龙门客栈这个任务世界,以及这个“一日江山”的任务上来。

散去生死棋法,在叶棠梨识海深处显化出来的陈浮生脸色平淡,这件事对于目前一缕神魂意识形态的他还是太过吃力,不出意外,并没有得到太多有用信息,不过却是让他明白接下来一步应该如何行为。

这场对话发生在识海深处,念头变化有如电光火石,故而其他几人只是看到叶棠梨脸色在瞬息间变化数次,然后恢复平静神色,盈盈一笑,对着老宦官重新扬起剑尖,吐露出淡淡微光,有若柳絮,轻盈柔弱,不含丝毫杀机。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小辈,你未免太过猖狂了些!”

周身一紧,情知自身气机已经被叶棠梨锁定,老宦官狠厉一喝,终于彻底撕下伪装面具,将体内汹涌奔流气机完全释放开来,再不压制,肌肤完全恢复成之前婴儿的红润细腻,头发则是更加雪白,身形则是恍然间高大粗壮三分,屹立如山,腿部的伤势仿佛荡然无存一般,不能影响分毫。

虽然他不理解叶棠梨所谓的“三分钟”具体含义,却也清楚那是代表了一个短暂时间,不过对他而言,哪怕时间再短,都已经足够将在场众人杀个干干净净,哪怕之后会对自身武道根基造成多大隐患,甚至彻底跌落,都已经不管不顾,首要之急,当然是将性命保住才有资格谈论其他。

“先天罡气!”

老宦官身上衣衫如蝴蝶片片纷落,现出一层青紫二色气劲,有如盔甲般将老宦官身子罩住。

本来老宦官虽然武道走得蛮横霸道一路,但是碍于本身体质,气质阴柔,然而此时却是多出几分少有的霸气来,恍惚间,似乎接触到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屏障,就要更进一步,步入新的境地。

看到这幅只在江湖故老口中流传的传说中的画面,一男二女三位剧情主角齐齐惊呼出身,满是苦涩震惊。

真正达到这种武道境界的人,龙门客栈世界中并没有确实记载,只是有着一鳞半爪,真假难辨的揣测,流言而已,谁也没有想到,到头来居然会在一个身有残疾的太监身上看到,就算对方未曾完全踏入这番境界,有着瑕疵,在他们看来也不是隐藏了实力叶棠梨可以比拟。

“晚了。”感受着老宦官身上威猛气势,“叶棠梨”只是将手腕一抖,荡漾出无数纷乱剑影,然后就见剑尖吐出的剑芒剑气丝丝缕缕,编织成网,迎空向着老太监罩下。罗网节点更是探出数百根无形丝线,迎风摇曳,视那浑厚内力真气外放而成的罡气层为无物,轻易穿透,扎根于每一处气府窍穴之中。

虽然这老太监的武学在场中数人看来已经是神而明之,高绝强悍得无以伦比,但在陈浮生眼中,充其量也才不过是堪堪天人感应,步入先天的地步,与他本体之间足足隔了四重境界,更不要说,其中还包含有丹成这至关重要的一关。

“噗!”

局势变化太快,太过匪夷所思,除去叶棠梨外,场中众人,都感觉毕生惊诧都在今天用尽,仿佛气球散去填充的气体一般,原本在众人眼中无可匹敌的老太监,身形迅速干瘪下去,摇摇欲坠,但却好像被兜住一样,如不倒翁般左右摇晃却始终未能坠地。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居然也会真正动用起这旁门左道的炼尸之术。”

看着老太监两眼瞪大,表情凝固,“叶棠梨”微微摇头,并没有收回真气法力,一手继续维持,另外一只手则是凌空虚画,带起一道玄奥符咒打在生机还未完全断绝的尸身之上。

“起!”

一声清啸响起,众人齐齐后退,仿佛见到妖魔一般,死死盯着场中重新站起,浑身上下噼啪作响的老太监。

不知不觉间,对方那只已经被削去所有血肉筋膜的小腿已经彻底恢复如常。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诈尸,闹鬼,起死回生……”

一系列词语同时在众人脑海中浮起,手背青筋不知觉暴涨,攥紧刀剑把柄,齐齐指向最中间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一男二女三人都是见多识广,那位女老板娘更是做的人肉包子的黑店生意,对于舞刀弄枪,与人搏斗杀伐可以说是生死看遍浑无事,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是限于身处的社会,对于鬼神之说,总是难以避怀。眼前场面实在太过邪门,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这个老阉狗现在是死是活?!”

咽了一口口水,老板娘抖抖手腕,保证柳叶刀与柳叶镖皆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看着觉察不到呼吸声的老宦官,颤巍巍问道。

“当然是死得不能再死。”

“叶棠梨”呵呵一笑,反手收起掌中锋芒,小指一钩,看着这位东厂厂公在周身关节束缚的无形丝线作用下立定身子,然后遵循生前本能,重新调御体内还未停滞气机运转,熟悉身体,看向三名主角,眼含深意道:“你们这些人劫走案犯家眷,虽然罪大,但还不至于无路可逃,不过如果真个儿让你们将东厂督公连带着三大档头同时袭杀,天下之大,你们又能前往哪里,总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关外,不见天日吧?”

“杨大人之死乃是这个奸臣假传圣旨所致,并非圣上本意,如今奸人已除,只要有忠良大人登高一呼,上书劝谏,朝中清明之日,指日可待,自然会还杨大人一个清白,我们身上的案子也会一笔勾销。”

掀开斗笠,露出一张英气勃发的脸庞,女侠莫言一振手中软剑,不忿说道。

“姑娘如此行事,必有缘由,周某愚鲁,难以洞察其中玄机,不知姑娘有何高见?还请不吝指点一二。”

暗中摇摇头,悄悄对着未婚妻使个眼色,洒脱放下手中长剑,男主角抱拳对“叶棠梨”作揖发问,声音恳切。不比女子眼中只有黑白善恶之分,入过官场这个天下间第一号大染缸,又在江湖上浪迹多年的他自然不会只把天下间所有罪孽缘由归结到这个已经不知死活的东厂厂公身上,更加不会天真以为,除去对方之后,就会立刻换来海晏河清,四海升平。

只是此时,他也有些摸不清楚“叶棠梨”立场,虽然最后是她亲自出手才解决了不可一世的老宦官,又有着轮回空间提供的身份伪装,但这些契约者从出现到加入战局还是显得太过突兀,他这样的老江湖一望即知。

而且,他也隐约猜的出来“叶棠梨”最后使用的手段可不是单纯的什么医死人肉白骨的仙术,而是传说中神秘诡异的湘西赶尸术,这在江湖传说中,几乎是妥妥的人人喊打,或者惧而远之的邪魔外道。

————

“这个叶棠梨作为信众眷属,实力还是太过弱小了些,只是一个残缺不全的祭尸通灵术都耗去了我大半的神识之力,这还是借助了对方身上天子龙气的缘故。不知要多久才能重新蕴养回来。”

肌肤之上,肉眼无从察觉地光华流转,悄然退散,泄去对叶棠梨身体的控制,重新显化在识海深处,陈浮生暗暗摇头,通过意识传音指点如梦乍醒的叶棠梨,“也没什么,不过既然眼下这太监已经被我控制,东厂自然也在掌控之中,只要愿意,将之前的海捕文书尽数撤下也不过只是一言而已,不过既然身处如此位置,所能做到的事情自然可以更多。”

叶棠梨侃侃而谈,道:“几位既然为救遗孤甘愿与东厂为敌,侠义之心,世间难寻,难道就不想更进一步,拯救天下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最后一句话,叶棠梨已是运用上了些许舌识之力,虽说远远达不到舌灿莲花,将死人说话的地步,但用来影响几个从未接触过超凡力量世俗武夫已经绰绰有余。

“这个……”

场中众人对视几眼,纷纷露出意动之色,尤其是因为叶棠梨出手才从之前激烈乱战中活下来的两名试炼者尤为如此,第一场试炼任务至关重要,帮助试炼者快速适应轮回空间,直接决定契约者在日后能够走多远,但这对于生前绝大多数都是普普通通的试炼者而言就太过困难煎熬,对于“叶棠梨”突然大显神威将反派大BOSS解决了自然是无比赞同,甚至已经做好了回归空间的准备。

“姑娘身怀仙家道法,非我等所能想象。”稍加停顿,待气氛酝酿之后,看着老宦官略显呆板的表情,男子方才谨慎问道:“不过不知姑娘这法术能够维持多少时间,行动言谈怕是不如活人一般如常吧?”

男子眼睛很毒,虽然这些道法已经隐约超出这个世界的界限,这个世界的人从未见识过,但是这个世界也有着湘西赶尸之术的鬼怪之说流传,他在江湖闯荡多年,自然有所耳闻,当然,更主要还是这位东厂督公身上传来的气势压迫远远不能与生前相提并论,这一点,哪怕是对武学没有丝毫了解的普通人,也可以轻易分辨其中的差别。

“那么这样呢?!”

一声轻笑突兀响起,然后一男二女三位主角就觉呼吸一一紧,自复生后便一直沉寂只是任由的老宦官猛然睁开双眼,体表肌肤光泽缓缓流淌,远比生前还要凝练浩瀚的气势从身上传来,将四周笼罩,脸上表情也骤然鲜活起来,与生人并无二致。

“这人道龙气至阳至刚,原本最是克制通幽之术,不过没想到用来祭炼尸身居然别有一重妙用。”

透过叶棠梨的视线,陈浮生冷眼旁观这名老宦官用右手缓缓拔出半截刃身陷于黄沙的大剑,随意一抖,荡漾出一片细碎光影,左手两指并拢,在剑身上一寸一寸抹去。

随着这位东厂督公的动作,就见这柄原本切金断玉,刃如霜雪的神兵好似被风雨侵蚀多年一样,光泽迅速黯淡下去,斑斑驳驳,不复昔日清亮。

而在一男二女三名剧情武人凡胎肉眼所看不到的层面上,陈浮生则是看着随着老宦官动作,刃身上被逼出一道道纤细气流,然后汇聚成一条小指粗细的金黄蛇蟒形态,依附在剑身之上,缓缓游曳,然后被老宦官用两指捏起,径直送入口中,缓缓咀嚼。

因为“叶棠梨”的缘故,老宦官彻底落于下风,连带着多年苦功付诸流水,玄功被破,身体留下难以挽回的暗伤,就连原本白眉白面的妖异形态都维持不住。

而当这位东厂督公最终停下口中动作,一挺身躯,摸摸肚皮,轻轻打出一个饱嗝之后,好似吃饱之后,就见枯槁的脸上光泽流转,迅速恢复润泽。

至于身上逐渐上涨的气势,也与之前有着微妙的差异,给一男二女三位剧情人物一种好似神华内敛,返璞归真的“无瑕”感觉,双鬓银发渐复青黑,难得地带上了之前所缺少的雄壮豪迈,好像真正恢复了男子雄风一般。

没有理会三人惊疑视线,“叶棠梨”随意招手,就见那位死而复生的东厂督公劲力一吐,手中那柄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的大剑化为齑粉,然后抬起刚刚生出血肉的脚掌,缓步向前,然后双臂交错一挥,推金山倒玉柱,直直跪在万里黄沙当中,沉声说道:“奴才见过主公,多谢主公赐命之恩,主公如有差遣,尽管吩咐便是。”

神态表情,语气动作,悉如常人,只是那谦卑的态度却是与身上磅礴气势形成鲜明对照。

“不错,不错,以你眼下的实力,应该也感觉到这个世界还是太小了些,束手束脚,伸展不开。”

“叶棠梨”打量一下对方,残留神念瞬间将对方周身察探彻底,心中也是啧啧称奇,恐怕也是因为对方修行的功法缘故,这具用龙气夹杂了魔道秘法后祭炼出来的炼尸玄奇之处还在他的意料之外,已经真正打破了这个世界的局限,跨越了感应天地这至关重要的一关。

可以说,这位东厂督公,目前已经真真正正地跨上了修行之路,而且虽然目前实力尚浅,但是将来的前景说不定却还在钟志那一具丹成三品的铜甲尸王之上,原本打算利用完其身份之后就任其自生自灭的话,就有些太过可惜了。

随手一拂,不见“叶棠梨”劲力吞吐,这位东厂督公原本跪下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站起,在主公身边立定,眼中精光大放,直直盯向三位剧情主角。

“好了,我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还是抓紧时间将正事处理了才是。”

皱皱眉头,声音一转,“叶棠梨”再次看向三人,还有那名隐遁在杀敌的蛮子刀手,轻声一笑,道:“今日一会,也算有缘,我便给你们一个机会去看一看真正的风光。”

这一次,“叶棠梨”没有给几人思考余地,屈指轻弹,带起一缕缕清风甚至穿透黄沙阻隔落在四人几处气血运行的关键窍穴之上,看着几人纷纷运起内力真气,面红耳赤地想要冲开穴道,却是徒劳无功,然后方才现出淡淡疲惫,足尖轻轻踩踏沙土,对着身侧东厂督公冷声吩咐道:“将地底下那个之前废了你一只脚的家伙挖出来后,就把你那些手下召来,将他们一同带往京城。”

虽然相较如今的这位老宦官,这几人无论是武功境界还是地位,都远远不如,但放在这个世界也已经可以称得上高手了,都是这个世界气运演化所钟之人,总是有些用处。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第1/1页)

“这个世界虽然也是朝纲败乱,气运衰败,底蕴更是不足,不过因为法术神通不显的缘故,这人道龙气倒是更加纯粹一些。”

宫墙在望,“叶棠梨”停足向前看去,虽然不是本体降临,鲲鹏慧眼无法施展,但是修士最起码得望气之术还是让“她”看到了许多凡人无法察觉的奇景。

感受到“她”这个外来人的注视,以皇城为界,一头气运金龙应运显化,虽是一头幼龙,气质稚嫩,远远还未养成有若渊海峰岳的气势,也正是幼主冲龄践祚,才给了这个东厂督公把持朝政大权的机会。而且背后爪下气运幻化的云彩也是虚浮散乱,但还是从神魂层面遥遥传来一阵巨大压力,压迫得险些断开此时陈浮生与叶棠梨之间的玄妙联系,从这具眷者身躯中脱离出去。

好在陈浮生那具分身如今已在倩女幽魂世界正式建国立制,养成人主之势,本体本命气运也因此有所改易,连带着这缕分化来的神念也因而不同。

深吸口气,就有丝丝缕缕肉眼不可见地金黄缥缈气息从“叶棠梨”神魂最深处缓缓放出,从眼眸中游出在身上游走不定,幻化出来一层屏障,隔绝内外,营造出一方小天地,将那股同质异源的威压化解。

然后,双手负后,十指交错,微微颤抖,有如蝴蝶振翼,无形丝线再次现出,将“叶棠梨”与那位东厂督公连接起来,借助对方身上土生土长的人道龙气,在自身屏障外再次套上一件外衫,在那头心生警觉的气运金龙眼下,随同着东厂队列,堂而皇之地步入皇城。

————

“这个世界毕竟还是借着众生欲念情绪造就的虚幻天地,有许多破绽疏漏不合情理之处。”

仰头看着墙壁上面那张异常庞大的山河形势图,“叶棠梨”双手轻拍,从袖中抛出一枚晶莹通透的玉质印玺,扭头看着默立一旁的老宦官,嘿然笑道:“不过也幸亏你这位东厂督公同时身兼首席秉笔,掌印的职权,不然想要悄无声息地进入这大内重地,得到这枚蕴含气运的传国玉玺,恐怕还要惊动此界龙脉,耗费不少功夫。”

运足目力,老宦官向着随着“叶棠梨”手掌起起落落的玉玺看去。

如今他已经算是跨入了修行之路,对于元气之类有所感应,自然多少能够察觉到这方承载了一国气数的玉玺的不同之处,有如活物一般,缓缓吞吐气机。

不过他毕竟出身龙门客栈这个神通术法不显的小世界,哪怕是修行界中最基础的常识也是所知无几,更不必说这种牵涉到轮回空间,横跨虚空,哪怕是对于元神境界高人也是十分难以想象的事情。

“这人如何处置?”

思忖片刻,老宦官转而手指一点,悬挂着山河社稷图的墙壁下面,是一张宽大龙椅,一名身着明黄色衣衫的少年俯在御案之上,昏迷不醒,显然是这个世界的少年天子无疑。

御案之下,也有几人,虽然没有镣铐绳索,保持着清醒,但却同样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或跪或俯在地面之上,正是被这位东厂督公押回来的几位剧情人物,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场景。

发生的一切,实在超出他们的想象之外。

那个男主角还好,毕竟做过禁军教头,出入过皇宫大内,两名女子却是彻彻底底的江湖草莽。

在“死而复生”之前,老宦官虽说权势滔天,武力也隐隐站立在这个世界的巅峰,但毕竟是奴仆出身,虽然操持朝政大权,但不敢对这名义上的主子有丝毫不敬,最多不过是蒙蔽圣听,然后诱使其荒于政事,沉溺玩乐而已。

但在被“叶棠梨”赐予新生之后,他的武道境界更进一步,可以说已经真正是俯瞰着龙门客栈这个世界,更主要还是因此被彻底更易了心念意志,生前种种,悉如云烟,除去发乎本能地服从于陈浮生这个实质上的主人外,心头原本对于皇家王位,君王一言定人生死的天然畏惧彻底烟消云散,在面圣之际,毫不犹豫地悍然出手,封了这位少年天子的穴道。

此时,他更多的是好奇“叶棠梨”或者说陈浮生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搅乱天下,争王争霸?

不像。

“不用去理会他。”

“叶棠梨”随意一瞥,便即收回眼光,不在意道。

虽说这个世界的剧情背景便是规定了如此这般朝纲混乱,但是作为人主,此人虽然在那影像中没有出现,可以说对于剧情无关紧要,但除去身具可观气数外,同时也理所应当背负了相应的罪孽因果。

寻常情况下,只是在契约者与试炼者进来之后一次一次剧情重演下,不断积聚,逐渐向着真实过渡,一直到最后量变产生质变之时。

而陈浮生分念来此,则是大大加速了这个过程。

“也不知他身上的气运能否抵消身上承载的罪孽因果纠缠,护佑他到事情结束。”

“叶棠梨”摇摇头,如果陈浮生愿意出手,但是可以保证他在接下来的动荡中留得性命,不过势必会耗费陈浮生携带本就不多,更是所剩无几的力量。而且这样一个人,陈浮生也不觉得有什么必要值得出手搭就,他毕竟不是这个剧情世界的主角。

前途未卜,生死难料,自然不需要“她”多费心思,他如果侥幸活下来,陈浮生也不会格外针对。

袖袍一甩,带起一道劲风,将这少年皇帝拖离御座,“叶棠梨”并指成剑,随意一挥,一抓,然后在龙椅上断然坐定。

就见那张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山河社稷图从上脱落,然后好似被人用力拉直一般,悬在空中,在眼前平平整整摊开。

“我之前说过,要让你们好好见识一下真正的风光,给你们一场真正的机缘。”

调整呼吸,调动起体内气机,一手抓起那方忽然灼热起来的玉玺,“叶棠梨”居高临下看着几人,展颜一笑,轰然向着图画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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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熟悉的白色光芒从天而降,披拂其下,游走周身,将身躯内外甚至神魂最深处映照无遗。

“好一场大梦!”

叶棠梨娇躯一震,缓缓张开眼眸,长声吐道,然后眼睛眯起,四肢本能绷起如弦,摇头幅度却是微不可察,打量着自己突然出现的场所。

这可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座契约者返回轮回空间接受治疗同时结算任务奖励的地方,而是一座陌生大殿,风格是毫无疑问的东方古代风格,古朴肃穆,异常庄重,只是和广阔的占地相比,这间殿堂显得太过空荡了些,除去数十根粗大玉石柱子外,偌大的空间中居然只有一尊神像高高在上,看不出材质为何物,但却异常真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叶棠梨。

不知为何,面对这具身着帝王冠冕的神像,叶棠梨能够感觉到对方面目气质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只是在对方笼罩着整间神殿的威严以及仿若有着自己灵魂一般的目光下,已经在轮回空间有过数次生死经历的她依旧不敢与之对视。

“咦?!”

叶棠梨蓦然警觉,向左右看去,与她一道进入任务世界的试炼者,契约者要么早早在客栈那一场混乱厮杀或者后来那位东厂督公的追击中再次死去,要么在任务完成之后顺理成章地返回轮回空间,只有她,因为陈浮生分念降临,导致任务临时更改,这才在任务世界中继续逗留了些时日。

按照常理来说,这一次任务结算应该只有她一人才对。

然而她左右并不空荡,而是有着几个认识并不算太久的“熟人”。

一男二女,三名剧情主角,还有那个用一把宰羊刀建下奇功的蛮子刀手。

只是这几人,比她还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算是那名官场江湖都经历许久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主角亦是一脸震撼,难以保持平静。

龙门客栈世界等级过低,江湖中所流传的轻身功法练到极致也不是腾挪迅捷有如猿猴,翻墙过舍如履平地而已。

但是几人目前却并非脚踏实地,而是真真正正地凌空而立,浑身轻轻飘飘,毫不受力。比起传说中的一苇渡江,还要来得更加超乎想象。

在众人脚下更是有着一尊巨鼎,吞吐五彩烟霞,流光溢彩,鼎身上面的山川草木,虫鱼鸟兽随之缓缓游移变化。

透过鼎口弥漫的浩然白气,几人可以惊鸿一瞥地看到鼎中底部,金黄幽蓝二色火焰交织,正自缓缓孕育冶炼着一件物事,四四方方,好似一面玺印。

至于“叶棠梨”在任务世界中亲手接触过的那一方传国玉玺以及那一张囊括了天下山川,城池四边的山河社稷图则是漂浮在火焰之上。

对比传国玉玺好似回光返照,一般,发出哀鸣,大放光华,流溢出黄紫气运对抗火焰白气锤炼的光景来,那一张地图就要平静许多,尽情伸展延伸开来,然后一点一滴地融入鼎壁之中。

不知不觉间,巨鼎之上多出无数渺小若米粒的身影图形。

这一批可以说是见识短浅的泥腿子乡巴佬中,唯一能够保持镇静的恐怕只有那个被几位主角视为魔神一般的反派大boss。

在离开那方小小天地之后,这位曾经的东厂督公再次生出玄妙变化,白眉白发彻底转为青黑,面色红润,身量魁梧,再也看不出一点儿接受过宫刑后的诡谲阴气。

一二三四五。

足足五个人,而且还是这个剧情世界中最为重要的几个人物。

叶棠梨也曾听说过,在机缘巧合,或者特殊道具的情况下,契约者有可能将剧情人物带离出剧情世界,成为类似契约者魔宠,奴仆甚至干脆就是真正契约者一类的情况。

在轮回空间当中,就有一支完全由剧情人物组成的契约者小队存在,实力极强,名气极大。

不过这种事情毕竟极为罕见,至于像眼下这种“一网打尽”的情况就更是近乎于无。

这些剧情人物,尤其是像龙门客栈这样等阶过低,没有发展到足够完善齐备的世界,可以说是支持着剧情世界运转的关键所在,如果只是少了一个,经过时间推移,还可以重新孕育而出。

像现在这样,就如同一栋建筑,关键的梁柱被彻底抽空,只有坍塌的结局。

当然,限于实力,经历,叶棠梨所能接触到的不过是轮回空间这等伟力存在的一点儿皮毛,还远远比不上陈浮生。不知道还可以将这任务世界捕捉祭炼为私人位面。

————

将那一缕依附在叶棠梨身上的神念缓缓收回体内蕴养,远在诺兰德大陆陈浮生便自闭上眼睛,开始在识海之中复盘,体味所经历的一切。

叶棠梨虽说算是他的“神眷之属”,但他毕竟境界修为与真正的神灵相距甚远,而一缕神念所能承载的修为也实在太少,又是隔绝了茫茫虚空,因而所知所感,好似雾里看花,总是隔了一层,不够真实详尽。

不过一时片刻,陈浮生便自张开眼睛,运起鲲鹏慧眼,体察身上气机的微妙变化,当然,还有身上那一件得了进补,向着真正洞天世界更进一步的法器。

缓缓点头,陈浮生暗道一声幸运,同时惋叹一句可惜。

“这龙门客栈世界虽小,等阶虽低,但无论是对这具分身的本命气运还是这件洞天法器都不无小补,看起来不妨多加收集一些类似的事物存在,不过如果没有分念降临到剧情世界中去,也不可能借助这尊还未祭炼大成的禹王鼎,震裂世界屏障,将其祭炼到这件洞天法器之中。同样,其他包含王气或者神权一类的象征事物,也远不若这传国玉玺和山河社稷图一般意义重大,否则除去一些本身就是强大威力的法器外,在轮回空间中的地址不可能如此低廉。哪怕如今我身具王气,本命更易,与绝大多数契约者不同也不可能。”

“我本来就是为了试验这张刚刚铺展开来的信仰罗网,同时激发那道建城令。能有这等收获已经是意外之喜,不必再多强求。”

陈浮生毕竟道心纯澈无瑕,只是片刻,便将这些念头驱除,然后再次闭上眼睛,分神降临。

————

高台之上,神像两只眼眸幽光流转,轰然而动,抬起右手,随意一点,叶棠梨同几名剧情人物身上的白光散去,轻轻落在玉石地面之上。

然后,就听轰然一声,厚重大门洞开,叶棠梨等人齐齐转身望去,就见翩然走过一人,步履轻快,但每一步却都与天地气势相合,重重踏在众人心头,覆压而下。

“你是……”

看着这个仿佛越来越高大的身形,感受着灵魂深处荡漾传来的熟悉波动,来人面目与叶棠梨记忆中最开始的灭度大师以及后来的陈浮生迅速重合,叶棠梨蓦然醒觉,小跑几步,然后压下心中激荡情绪,在陈浮生面前立定,问出一连串问题:“大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里是哪里?怎么任务完成后我没有返回轮回空间?”

“还有,”叶棠梨指指那几名剧情人物,压低声音道:“怎么他们也跟着离开了任务世界?”

已经不能再用老来形容的宦官比叶棠梨还要迅速,早在陈浮生推门而入的刹那便已反应过来,足尖轻点,身形起落,带起一道轻烟,横掠到真正主人身后,亦步亦趋。

“这些问题想要用一下子解释清楚太过麻烦,还是你自己看吧。”

陈浮生袖袍一拂,手指抬起,一道复杂至极的信息便自顺着指尖上延伸出去的晶莹丝线直接传入叶棠梨识海心湖之间。

看着任由叶棠梨在一旁“消化”这些信息,继续前行,端坐在神像让出的高台之上的陈浮生,男子主角咽下一口唾沫,他阅人无数,自然看出陈浮生地位还要远在叶棠梨之上,是这一切变故的真正幕后人物,正要开口询问“叶棠梨”对少年天子究竟做了什么,又是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就见陈浮生好似洞察自身想法一般,对下面这几名可以说是“飞升”来此的剧情人物,指指叶棠梨,道:“之前说过,要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风光,以后,如何行事,只管跟着她便是。别的不说,在这里,你们的武艺进展绝对远远超出想象之外,说不定还能够真正见识到所谓道术佛法神通为何物。”

说到这里,陈浮生神色微变,止住话头,抬头看天,掐指如飞,不再理会这些人,喃喃自语道,“好大的手笔,这应该是诺兰德大陆这些年来陨落的第一个神灵吧,就是不知道这位神灵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后手。”

————

诺兰德大陆,原本瞑目沉入倩女幽魂世界的陈浮生轰然睁开眼睛,拔地而起,驻足空中,极目远望。

紧随其后,敖璃亦是直接破开房屋,踩踏一股云气,在陈浮生身侧立定,运起龙族秘传的瞳术向着同一个方向望去。

如今诺兰德大陆近半高手齐聚黯夜王庭,其他人亦是感受到了这股异常元气波动,各施手段,现出身形。

甚至就连几头陈浮生感应到的几头常年沉眠在血池深处,延缓身体衰败的年迈血族也因此震动,打破了不喜日光的天性,或者驾驭血光,或者有些直接背后生出蝠翅,紧紧观望着局势发展。

千里之外,早已经是一片风云变幻,地水火风四元素齐聚,浓密元气汇聚成一片片颜色各异的云团,冰雹,暴雨,狂风,雷霆等种种极端天气轮番洗礼这一片区域。

偶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息从这其中散溢开来,便让这些不知经历了多少杀伐,最差也是觉醒了起源的强者面色大变。

“好精妙的阵法,这诺兰德大陆的魔法水平远远没有发展到如此境界,这出手的一定有那些巫师世界的巫师,就是不知道是几级巫师,换算成练气九层又是什么水平?”

陈浮生毕竟见识过许多场面,在加上鲲鹏慧眼的神通效果也要远远胜过那些监测序列,稍待片刻,便自看出许多地方。

很明显,这是一场围猎。

巫师或者说动用了了巫师手段的一方在千里之外,开辟出一座战场,虽然说远不如陈浮生见过的可以开辟洞天的法门玄奥,但也不容小觑,隔绝内外,割裂出一处空间,将那明显实力强悍的对手生生落在其中,就连想要逃遁都不可能,陈浮生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他们甚至借助法阵之力将对手的境界打落了半筹,使得对方根本不能发挥出真正实力,只能用出这些看起来声威煊赫,实则并无太大招数的神通术法。

“有这种手段的人修为再低也低不过哪里去,最起码也是数名练气七八层的修士结阵,如果考虑到无论诺兰德大陆还是巫师世界的修士都太过崇尚外物,对天地元气的感应操控比不上修士,境界或许还要再往上提上一提。说不定就是练气九层。”

龙宫掌控四海,单是龙王就有七位之多,至于练气顶层的水族精怪更是无数,因为训有大军的缘故,也多有阵法流传,在这方面,敖璃眼光还要比陈浮生更高一些,不过她摇摇头道:“不火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恐怕就要无功而返,不能把这不知名的神灵怎么样,毕竟到目前为止,它所调用的都是凡俗意义上的巅峰力量,还未涉及到核心的神职,神性,就连是哪个圣者姿态的神灵都还没有彰显出来?”

“本来我还以为诺兰德大陆,第一个遭遇这种围杀的会是银月女神。现在看来,这巫师世界图谋甚大,远在常人想象之外。”

陈浮生也是摇摇头,自从生命研究会的巫师那里得了消息,又见过对方与血族勾搭在一起,一应准备都是为了这位银月女神准备,没想到在这之前,巫师们居然还对其他神灵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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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虽然被困杀的那名神灵尚未施展真正的手段,但陈浮生与敖璃可以确定并非那位银月女神。

这银月女神作为诺兰德大陆最古老的一批神灵之一,是这个世界的万千生灵自上古之时便代代寄托信念愿力到天上银月之中,经过不知多少岁月方才衍生孕育而出,与那一轮银月息息相应,不可割舍。

虽然现在是晴天白日,但如果是那银月女神的圣者受到截杀,天上银月必然会在本源气机的牵连下现出凡人肉眼也可察觉地奇异景象来,不可避免。

如果是那四大元素古神也和其他神灵一样被迫从四元素位面深处脱离开来,以圣者形态在诺兰德大陆上游走,这时候受到围困,更是会引动整个诺兰德大陆的元气剧烈变化,甚至引动元素潮汐,而那些魔法师说不得就会直接破功,多年修为一朝沦丧,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当然,这样作为一个世界最根基支柱存在的神灵也决计不是这几名算不上最拔尖的巫师用眼下这座阵法可以轻易困住,割裂开与世界本源的联系。

归根到底,这场斗法的场面虽然已经算是十分宏大,但是比起当日陈浮生打开那七十二柱魔神封印后与那光辉之主以及那些契约者的斗法来,声势也不过堪堪相当罢了。

要知道,光辉之主神力在诺兰德众神中委实算不上强大,当日,对方动用得也不过是一具分身,一半神性。

“这应该是那种所谓的微弱神力吧。”

陈浮生感受着战斗余波,心中暗道,“虽然本质已经经过蜕变,真正超凡,从境界上并不逊色道家元神或者佛门金身之辈。但是受神道所限,实力由自身神职类别,神性法域,以及信众的多寡,虔诚程度决定,神格位阶与神力差别悬殊,在这一点上就要远远逊色修为全部由自身一点一滴积累而来的修士了。”

“唔,居然这么快就开始阵营选择了,这进程未免也太快了吧,看来这轮回空间对诺兰德大陆与巫师世界的接轨融合速度还是不满意,幸亏这一次还不是强制性,否则难度对那些实力或者准备不足的契约者来说就太过棘手了。”

陈浮生,敖璃眼睛眯起,同时看向虚空。

这一次轮回空间的提示气象可要比陈浮生之前接到任务时大上许多。

一道厚重光幕从天垂落,有如画卷绵延不知几许,上面每一个字都大如山峦,千丈大小,熠熠生辉,分外灿烂。

与此同时,整个诺兰德大陆的契约者与重生者心湖间不约而同响起一道苍凉宏大声音,哪怕实力不足,或者距离太过遥远,未能察觉到这一场战斗的人也清晰知道此时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这时候如果出手救援那名神灵,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会自动划归到诺兰德大陆众神这一阵营当中。与巫师世界,最起码是和这时候出手的这几名巫师和其背后组织的关系跌落到‘仇恨’地步,除非再做出什么大事件否则很难挽回,当然和这名神灵和它下属的教会势力的好感度可以刷到极限。”

陈浮生袖手注视着这道信息,却是没有太过重视。

这轮回空间的任务自然不可能真像是叶棠梨这些契约者出身的现实世界中的网络游戏一般刻板,一旦做出选择,就有系统自动判定,无法更改。

事实上,其他人也就罢了,对他而言,想要规避并不是太过困难。

只要运转法力,调整筋骨皮肉,就是彻彻底底地改头换面,另外一个身份。

而其他契约者,因为实力由轮回空间直接强化而来,自身体质也是数据化,介乎半虚半实之间。再加上强化路线也与陈浮生的练气九层不同,哪怕已经将这实力消化,也做不到如此细致入微的程度。

看着画卷徐徐收起,消失无踪。陈浮生摇摇头,他目前对这诺兰德大陆与巫师世界的形势信息了解得还不够透彻,并不急着做出决定。

事实上,在他看来,等到自己在血族中落下的那几颗棋子生根发芽,信仰罗网趁着目前诸神圣降,天下大乱的实力初步布展开来之后,尤其是那块建城令在倩女幽魂世界激发后一段时间,拉开一批实力不需要太强,但强化路线比较全面的契约者,可以保证这座契约者城市有序运转,产生细水长流的收益之后才是他真正亮相的时候。

毕竟,手中筹码多了,腾挪变化的余地也会因此大上许多,在这一盘纷乱棋局中,也就不再局限于单单一枚棋子,而是以下棋者的身份参与其中。

当然,那时候,他的修为估计也已道基奠定完毕,脱去了两三重劫数,配合他一身法器神通,就算直面遇上真正站在两个世界巅峰的人物,他也有自信护得己身周全。

相比之下,他倒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查探一下轮回空间在这个世界中投入了契约者与重生者数目,而他们实力高低又是如何。

陈浮生环顾四周,黯夜王庭的帝都中,除去少数几名接触到封神之路的传奇,半神,或者有特殊魔法装备,或者借助教会神殿这些在神力,愿力长久浸染下天然隔绝神念的奇异所在之地外,方圆百里之内,众人音容神态尽收眼底,然后运转神念,一一推演排查。

只是很快,陈浮生便自收回目光,停下这般举止,一来对神念消耗太大,二来,虽然轮回空间降下这道光幕,手段玄奥,只有身上带有轮回空间烙印的契约者与重生者这些人可以看到,但是如此大手笔,毕竟引动了天地元气的异样,许多觉醒起源或者更进一步的强者都感受到刚才天地之间有着微弱近乎不可查的玄妙化,只是混杂在这些巫师和那位神灵的战斗余波中,让这些人难以肯定罢了。

不过,陈浮生也并不是全无所得,最起码轮回空间已经将交手双方的身份信息明白地宣告在了提示当中。

“原来是几名专门精研元素之力这一派系的巫师在对付冰雪之女这个弱小神灵。他们分别精修风水火土一种元素,已经修炼到了意动法生,自具灵性的地步,比起所谓的七大真水,七大真火这些根源之力也不逊色多少。几人合力,地水火风相互碰撞,产生一种毁灭之力,与我曾经见识过可以统御五行之力的五色神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一者偏向统摄,而另一个却是偏重杀伐,更加接近于用五行真煞融于两极元磁罡气后形成的五行灭绝神光更为相类,一般霸道犀利。”

陈浮生暗暗点头,虽然这些人阵法算不上太过精妙,但是便是以他眼光来看,也是觉得如果对上这毁灭一切的力量,也没有太好办法,只有先用身上这件洞天法器护住身躯,然后再灌输全部法力,试图动用已经参悟出两三分玄机的乘风破浪一剑,强行斩开一道缝隙,打破封禁。

“听说时空宇宙有始必由终,自孕育之初,便有劫气随之而生。终末之时,先是末法之时,神通不显,然后便是劫数重重,磨灭一切,复归混沌,重塑地水火风,这几人的法阵已经有了这么一丝雏形,想必除去四人分别操控四元素之力外,还有一两名空间造诣非凡之辈参与其中,维持空间稳定,否则根本控制不住这样的力量,哪怕只是一丝雏形也不例外,直接反噬己身,这样动用一次,也实在太过琐碎麻烦,远远不如修士修成五色神光后一般调用自如。”

不知不觉间,陈浮生一双眼眸化为鹰隼之形,神光湛然,将鲲鹏慧眼的神通发挥到极致,将千里之外这一场战斗的细节牢牢记下,同时将这景象投入道基中的那一方生死棋局中,用法力推动棋局演化。

虽然这些巫师的手段,远不如修士一般从心所欲,四大元素之力与五行元气看似仿佛,实则有许多差异,但对陈浮生而言,却是极为有用。

世界与世界间,法则有异,元气不同,因而陈浮生自来到诺兰德大陆之后,法力运转总有几分晦涩,不能发挥到极致,这一点哪怕他已经逐步适应了这里的元气运转,甚至奠定道基之后也依旧不能完全消除。

可以说,眼下这一场战斗,虽然等阶和他之前与光辉之主的斗法不过伯仲之间,但是意义重大,为他直接揭示了诺兰德大陆与巫师世界的最根源的元气运转规则,法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世界曾经在历史上多次接轨的关系,两个世界的元气差异只在毫厘之间,魔法,巫法也是近乎一脉相承,只要稍加适应,便能运转无碍,和陈浮生这样不可同日而语。

而据陈浮生经历以及结合轮回空间中的任务世界的分类信息,可以推测,除去少数世界,大多数便是如此分为如此几类,同类之间,大同小异。异类之间,天地悬殊。

只要将两种之间的钻研透彻,之后就会容易许多。

之前陈浮生觉得轮回空间为契约者打造的数据化身体可以诸天万界行走无碍,最多不过是数据与某些手段受限,端得是通彻天地。

不过虽然现在他依旧觉得神通广大,但却再不认为完全无法想象了。

“嗯,他们正在向这里快速移开,也对,那神灵明知这里如今黯夜王庭汇聚了诺兰德大陆近半的实力,就算集结巫师世界全部力量,想要在一时三刻间攻下也非易事,甚至说结局难以预料,只要让它遁逃到附近,这几名巫师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次动手。”

陈浮生眉毛一挑,向前看去,就在他凝神推算的片刻时间里,千里之外的战局再生变化,好似经过一段时间的争斗交锋以后,那名神灵对巫师的这套阵势有所适应,最中心的那一片被神光笼罩的身形兜兜一转,高如山岳的神像光芒骤然增至十倍,然后凭空缩水一大部分,身形一缩,借着这一涨一缩之际,空间一阵凝滞,封锁之势露出一丝破绽,强行向着黯夜王庭飞遁而来,俨然一幅搏命而逃的架势。

虽然巫师们反应也极为迅速,当即稳住阵势,封锁空间,但在这位神灵不计神力消耗的浪费之下,整个战局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向着这里拉扯而来,速度似缓实快,浓密元气汇聚而成的云团联成一线,宛如浩荡潮水,发出轰隆雷声,排空而来,声势异常浩荡,最多不过盏茶光阴便将抵至。

“看来哪怕遇到如此敌人,这诺兰德大陆依旧不是铁板一块,快不得这些神灵要在黯夜王庭搞这样一场会议,将整个大陆的强者和势力拉来,对着冥河与命运,缔结最为牢固的盟约。否则的话,大战一起,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巫师世界分而击破。”

诺兰德大陆强者不少,哪怕不是契约者,没有轮回空间的提示,也有许多人看出或者猜测到交战双方来历,不过略微出乎陈浮生意料,哪怕这场战斗如此激烈,却没有几个强者主动加入战局当中,而是分外沉得住气,隔江观望,似乎比起当日陈浮生那一战要意兴阑珊许多,提不起参与其中的兴趣。

这可不是他们力所未及。

要知道诺兰德同巫师世界和陈浮生出身世界不同,在那里挪移虚空,乃是元神大成的高人才能动用的手段。然而在这里,空间间的阻隔之力分外微弱,哪怕遁法远不如修士们来得玄奇精妙,但却有着许多传送法阵和类似的魔法器具,瞬息百里不是十分难以想象。

就算因为两个世界接轨法则交融的缘故,空间动荡,导致众神圣降,传送法术也受到些许影响,但对真正的强者影响而言,并不算太大,尤其是这个世界还有着所谓空间之神,传送之神的存在。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这些神灵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摸清巫师的底细。”

其间道理并没有多么深奥,陈浮生只是稍一揣测便已琢磨清楚。

诺兰德大陆的神灵高高在上的时间实在太过久远,以至于他们对外界的变动就太过迟钝了些。

这一点,在之前的历史上已经表露无疑。

巫师世界并不是第一个与诺兰德大陆接壤的世界。

最有说服力的例子莫过于罗兰家族,当初正是中土神州与诺兰德大陆相通的时候,才会有大夏朝同诺兰德大陆的王朝,种族势力跨越罡风凛冽的无边海进行贸易沟通,甚至在夏失其鹿的时候,会有一支血脉流入诺兰德大陆,开枝散叶。

当然,那所谓的孔雀王朝,依据陈浮生推测,也是一般情况。

甚至,就连陈浮生出身的世界里面,海外诸国中都有着在诺兰德大陆已经断绝了所有血脉传承的郁金香家族之后。

神道精修虽然并不是单纯地增大信众数目这么简单,对神灵自身本质也有极高要求,然而,不可否认,多多益善,对于光辉之主和目前被追杀的这头神灵这样处于诺兰德大陆神系最底层,神力微弱,信徒稀少的神灵而言就更是至关重要。

然而,在之前几次中,诺兰德大陆和这些世界都保持了相安无事的局面,并没有什么发动神战,征战杀伐,宣传信仰的记录,而是继续在诺兰德大陆这片天地中各显神通,争杀抢夺。

其中,固然有这些世界与诺兰德大陆接轨相融的时间,程度过于短浅的缘故,但神灵们的目光短浅,漫不经心也由此可见一般。

巫师世界则是大不相同。

因为巫师的强大之处在于知识积累,在于源源不断地研究。

因而巫师世界自从改革古典魔法为新巫术后,对外扩张便一直是其整个世界既定的旋律与政策,征服了大大小小,环境,出产各不相同的位面,小世界,并借助这种掠夺和研究,持续增长整个世界的实力。

在这过程中,积累下来了无数经验,以及他们的这种整体的性格,是闭关自守的神灵远不能及的。

不知在陈浮生进入这个世界多久之前,巫师世界便派遣巫师进入诺兰德大陆中收集信息,收罗人才,拉拢血族这样的黑暗势力,甚至制订了捕捉神灵这样的计划,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就连如何剥离神性,塑造神职,人为制作神灵都有了清晰计划。

可以说,不论及实力,单单谈论战备,巫师世界远远将神灵们抛在后面,逼得他们不得不舍弃之前成见,汇聚在黯夜王庭,缔结攻守盟约。

不过,从眼下来看,最起码这些神灵还未将心态完全转变过来,而是抓紧机会,借助神灵与世界本源间的玄妙关系观察这一场大战。

毕竟,说不定接下来同样的手段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战斗每多持续一刻,就越发有备无患,不到这个神灵的核心本质,超凡特性真正被彻底磨灭或者被巫师们收集之前,他们是决计不会轻易动手的。

神灵定下如此基调,属于他们教会的强者自然不会违背,就算少数几个没有什么特定虔诚信仰,同时有资格参与其中的传奇人物也是按下心来。

他们或者身后有一整个家族甚至国家,牵一发而动全身,不会轻举妄动,或者和那些神灵们打得一样的主意。

毕竟,无论是诺兰德大陆的法师这些施法者还是骑士类的武者,最终目的与心愿莫过于能够聚集信仰,点燃神火,久视长生。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力量不是来源于依靠神灵恩赐的强者与所有神灵都是竞争者,立场相对。

这次诸神圣降,对于他们而言,其实是一个大好机会,往日高居天外,不死不灭的神灵有了彻底消逝的可能,万神殿重新洗牌,说不定就能多出一两个属于自己的位置。

能够见识一下巫师们针对神灵外研发的手段,他们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因而,在契约还未有真正缔结,自身行为不受拘束的情况下,他们同样耐得下心。

“唔,刚刚我推算得明明是不要过早涉入其中为妙,怎么现在棋局却是给了我一步这样的提示?”

黑白二气弥漫盘旋,溢出体外,凝为一张棋盘,然后自行落子,连走十数步,棋面开朗,给出一个唯有陈浮生才能知晓的提示。

金光流转不定,陈浮生皱起眉头,不再关注远处战局,而是运起身上这件洞天法器隔绝内外的效用,将身周空间封禁,罩住这盘突兀从道基中跳脱出来的棋局,仔细打量。

这盘生死棋局原本并无什么异样,只是被他借助来推算黯夜王庭附近是否有着轮回空间派遣来的契约者。

只是在当那道光幕道明被困神灵的身份,之后收起,然后这位神灵燃烧神力向着黯夜王庭方向遁逃而来的时候,却好像突兀触动了什么灵机一般,自行运转起来,连应几子,棋局大变,却是催促陈浮生插手其中。

“这名神灵是冰雪之女,神力微弱,在人族中的影响力更是远不能和晨曦之神这些相提并论,反而被一些北地蛮族部落和开了灵智的冰雪类魔兽视为主宰。”

陈浮生自然不会只是因为生死棋局的提示就随意出手,毕竟天机流转,瞬息万变,而这门推演法术不是北冥逍遥诀这样习练已久的本命道法,远称不上得心应手,毫厘不爽,更主要,事事都交由这样一门法术替自己做出选择,也与他道心不相符合。

哪怕出手,他也要找出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喃喃自语,陈浮生脑海中迅速回想起有关这名神灵的信息。

这冰雪之女虽然实力在诺兰德诸神中排不上前,但比起光辉之主来,其实处境要好上不少。

这冰雪之女是应诺兰德大陆生灵对于冰霜,飞雪,凛冬的畏惧等诸多情绪愿力显化而成,在诺兰德大陆传说中执掌冰雪与冬季的权柄。

除此之外,还有春夏秋等类似三位女神与她出身相近,应自然天象而生,四人亦是属于同一神系,依托于强大神力的自然之神麾下。

其中,因为生灵对冬天多为畏惧,不喜,信徒寥寥故而冰雪之女的神格与神力与代表生机,收获的其他三位女神要弱上一筹。

本来,冰雪之女并非孤家寡人,其他神灵不好说,但是自然神系的神灵按照道理来说是一定会出手救援,只是偏偏自然神系向来与人类,矮人等种族理念相背,少有往来,自然之神与其他几名神灵教会总部距离黯夜王庭极为遥远,至今尚未到来,这才造成了冰雪之女眼下孤立无援的局面。

“难道是因为这名冰雪之女乃是应寒冬,冰雪而生,就像那个海洋与风暴神后一样,神职中某些领域与我修行的北冥逍遥诀有着重叠之处,如果出手救下它,对我这部法诀修行有所好处。”

思考着这位冰雪之女的来历与神号,陈浮生若有所悟。

“这一次出手怕是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才能重新将消耗补足,就算这是倩女幽魂世界中的世界,但是如今倩女幽魂世界的时间流速已经放缓,逐渐与现实世界相等。对于眼下倩女幽魂世界中日新月异的局面来说差得就不是一点半点儿,尤其是在诺兰德目前的形势下。”

陈浮生收起生日棋局,摩挲手指,难得有些犹豫不决,这次出手是在整个诺兰德大陆强者的注视之下,想要悄无声息,掩人耳目,就要用上些特殊手段,只是他也不敢确定这种消耗与未知的收获相比,是否值得。

“罢了,当断不断,反而不美。别的不说,只要从这位冰雪之女身上收获一点神性神力,一定会与体内北冥真水生出共鸣感应,说不定就是引动劫数,法力蜕变,步入脱劫的机缘所在,和修为进展相比,这些损耗倒也值得。”

在心中快速盘桓得失利弊,衡量清楚,陈浮生心中打定,悠长吐出一口气,将心思彻底沉淀下来,恢复澄澈心境,转头看向身旁敖璃,沉声道:“这几名巫师修为虽然不算如何高绝,但是在阵法作用下的这门神通倒是威力非凡,不容小觑,我身上法器虽多,但位阶到底差了一筹,也只有道友身上的惊龙刀的锋锐才能够破开眼下局面,同样也只有这件法宝的品阶,才能最大规避之后那些高人的天机推演。”

“惊龙刀借你一用,自无不可,只要道友到时候如有收获,分润我一点神性即可,这冰雪之女的神力说不定对我等水族也有些妙用。”

美目流转,一拍腰间,一挂白虹自然飞掠至手中,带起一阵清越长鸣,荡漾出一连串微妙涟漪。

敖璃并起两根葱白玉指,在惊龙刀清亮刀锋上缓缓抹过,将轻鸣震颤下来平复,反手递给陈浮生,容颜清冷道:“眼下,我已经用独门手法临时抹去其中法力烙印,并与其中元灵沟通过,只是你之前从未祭炼过这件法宝,又不是我龙族血裔,就算道友境界如今高我一筹,只怕也发挥不出这件法宝的几分威力来。”

“那是之前,这些日子,陈某闭关倒也略有所得,正好可以拿来与道友品鉴一二。”

接过惊龙刀,陈浮生心中大定,嘿然笑道,没有直接做出动作,而是运转法力,将身上那件洞天法器的钳制之力松开,将那一盘生死棋局重新展开,然后直直将这一件龙族法宝投入其中,同时调动起神念,跨越虚空,与倩女幽魂世界重新勾连起来。

落入生死棋局,惊龙刀没有像其他事物一般,直接化为黑白二气,然后重新化为棋子,而是如鱼得水,绽放出无数光彩,拉扯出璀璨罡气,在其中横冲直撞,如果不是陈浮生依旧用这件洞天法器隔绝外人感知,早就引起不知多少人的注意。

————

倩女幽魂世界。

还未离去的叶棠梨正在随同几名龙门客栈世界的土著打量着这座雄奇神殿,逐步摸索尝试着城池建立后初步解锁的几项基础功能,然后就觉周身一紧,殿内空气骤然沉重十倍,于此同时,那一尊身着冠冕自“陈浮生”现身后就再一次陷入沉寂的高大神像猛然一震,轰然而动,大口吞吐着不知何时出现游荡在神殿中的缥缈黄紫气运,周身绽出无穷光彩,身形越发巍峨,然后伸手一招,青铜铸就的厚重大门洞开,一柄长刀应机而来,落入掌中,骤然拉伸放大至数丈长短,上面更有一头赤龙盘踞,缓缓游走,气势磅礴异常。

这尊神像乃是陈浮生激发建城令后,参照罗兰家族的说法,仿照大夏王朝宗庙社稷神殿二设,收拢万民心念,化为人道龙气。

龙族本就与人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以至于帝王以真龙天子称之,以龙为图腾,气运化为龙形,名为龙气。

这尊凝聚了一界愿力的神像,虽然底蕴尚浅,但位阶上,已经有了神灵的某些超凡特性,在敖璃临时放下掌控的情况下,借助龙气与龙族间的微妙关系,倒也勉强可以动用这件龙族法宝。

整间殿堂的颜色则是迅速黯淡下去,原本的玄奥古朴意境缓缓消逝无踪,和其他建筑分不出什么两样。

叶棠梨终究不是修士出身,对这些感知起来不太敏锐,只是在她眼中,半虚幻的系统面板中,原本她已经试验过的住宿,练习,交易等功能忽然化为灰色,不能使用,让她大致了解发生了什么。

一刀在手,高大神像体表也在继续发生变化,帝王专用的十二章冠冕如水花荡漾收起,转为一身篆刻有云纹的霜雪甲胄,宝象庄严。

人随刀走,随意挽出一个刀花儿,高大神像满意点点头,提刀而立,一步跨出,身形便自突兀从神殿中消失。

等到高大神像再次出现,已是一脚跨入那黑白雾气弥漫的棋局当中,化为一颗巨大棋子,屹立在最为关键的一处劫点。

在其身后,更有无数棋子缓缓生成,幻化形态,或者文官武将,或者修士法师,更多的还是诸多异兽。

那是白泽精怪图与七十二柱魔神中封印的诸多上古异兽血脉,被陈浮生借来气机,临时幻化而成。

这件法宝,位阶威力还在这口惊龙刀之上,哪怕目前残缺不全,陈浮生只是借用一点气息,威力也着实不低。

这张棋局展开,却不是在陈浮生身侧,而是突兀从虚空中现出,恰好挡在那场战局前进路线之上。

第一百四十三章

“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不成,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看起来实力不弱,你就不怕他会搅乱你们的计划?”

血袍男子孤身一人凭空悬浮在瑞缪尔家族庄园上空,头也不回,望向远方,自言自语道。

“巫师议会中的势力也是十分复杂,大大小小几十个组织,这些家伙和我们生命研究会的关系可从来算不上融洽。”

没有人现身,却有声音在这位瑞缪尔家族当家人身后虚空响起,语气平淡,“更何况他们这一次本来就不是以捕获这位冰雪之女为必须目的,能够借机尝试一下与真正神灵对战才是真正计划,收集必要的数据,为接下来的模拟实验提供依据,否则出动的就不单单只是这些人了,更何况现在不是还引来了其他人么,这也算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收获吧。”

为血袍男子解释完毕,黑袍巫师声音中同样难得地带起一丝疑惑,道:“不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是什么来历,以他的实力应该早就在这块大陆上扬名才对,怎么在我看来,他和我们收集的资料中任何一位传奇或者半神强者都不相符合,他和这位冰雪之女有什么关系,怎么会选择出手救助。”

“我也不知道。”

血袍男子摇摇头,压低声音道:“这个人使用的手段和其他以骑士或者魔法师晋阶传奇的人不同,能够幻化巨大圣像,我觉得倒是和战争之神教会中高阶祭司中施展的‘战神附体’有些相似。但除非是教宗亲自动用那几件传承神器,否则绝对不可能有如此惊人效果,冰雪之女和她身后的自然神系向来与战争之神教会对立,他们是绝对不会出手的,这一点我可以确定。不过那人同时操纵这么多幻化出来的魔兽,大概是什么德鲁伊或者兽人萨满一类的神通吧,倒是和冰雪之女的身份相吻合。”

高大神像双手握刀,脚掌猛然提起又落下,带起一阵地动山摇的气势,然后就有被他带来的黑白雾气弥漫缭绕开来,将方圆百里彻底遮掩,青红丝线迅速延伸纵横开去,构成一张星罗棋网。

然后,旁观众人,哪怕是那些圣者姿态的神灵同时惊讶发觉,有了这雾气遮掩之后,原本洞若观火的战局变得云遮雾绕,只能够得到这破碎画面,连贯不起来,极为不适应。

不去理会此举给旁观这场战斗的众人心中掀起多大波澜,高大神像掂掂手中威严煊赫的巨刃,随意一揽,将周围青红丝线缠绕在粗如梁柱的手臂之上,任由这些“棋子”以及这张相距千里的棋局本体通过相思线横跨虚空,源源不断地输送来磅礴法力。得了这股加持,本就巨大的身躯更是粗壮一圈,然后高大神像刀尖抬起,双膝微弯,骤然发力,高高跃起,几乎就要冲出雾气笼罩范围,然后当头劈下。

惊龙刀身上,赤龙猛然张开眼眸,身躯抖动,昂然而起,带起一声惊天龙吟响彻云霄,于此同时,一道黑色细线顺着刀锋轨迹骤然出现在身前,然后迅速拉长加阔为百丈长短,将空间撕裂为二,磅礴刀罡有如一线潮水,滚滚向前,与那不断向前横移的战局直直撞在一起。

陈浮生当日身临体悟“乘风破浪”一剑,在那“一剑斩去”的剑道极境之下顺理成章地在丹成之前领悟出瞬剑术的妙用,可以让剑光挪移虚空,有神鬼莫测之妙。

如今将倩女幽魂世界积攒数年的国运在一刀之间挥霍干净,这一击已经确确实实地超出了练气九层的局限,尤其这诺兰德大陆虽然元气有异,使得他不能将一身法力发挥到尽善尽美境界,但是这里的空间阻隔之力却是真实地弱上许多。因而这一刀的效果还要超出他的预计之外。

这几名巫师虽然等阶已然颇高,但毕竟还是凡人之身,能够维持这个阵势将巫师困住已然十分不易,在面对这样可以斩裂虚空的一刀之时再也分不出更多心力困杀冰雪之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刀将这一小块割裂出来的空间打破,甚至五人间的心神联系也连带着被这一刀打断。

还未来得及重新用巫术沟通,再次将阵势恢复,五人便被空间打破后带来的反噬之力影响,只能将所有精神力全部用来激发起自身最强的防御手段上,以免那滔滔而来的元素乱流对身体与精神之海带来不可挽回的损伤,再也无暇做出更多反应。

————

冰封百里,雪飘天下。

几名巫师无暇他顾,没有了这处封闭空间的限制,原本狼狈不堪的冰雪之女可谓龙游大海,将自身神职中有关冰寒,霜雪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江河停流,白霜覆地,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而下,寒风呼啸,天空中突兀现出,数以千万记的白色轨迹,那是在这森然寒意之下,原本空气中的水汽被直接凝为细碎冰晶,连为细带,转瞬间,将这方圆百里之地彻底化为凛冽寒冬。

身形摇曳,漫天飞雪迅速凝聚,化为一道窈窕身姿,衣衫尽白,面色雪白晶莹,毫无血色,殊无笑意,只是打量一眼,便觉有一股摄人心魄冻结一切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这种“寒冷”源自法则层面,直指本心。

只是还不待这位冰雪之女的化身彻底将身躯舒展开来,面色便即大变,再也维持不住之前哪怕在追杀中也保持的清冷风姿,刀光余势未断,继续向前奔来,好似要将这漫天飞雪直接撞开。

————

这位寒冰之女要救,但是绝计不让她有可以威胁到自身的力量。

只是几个闪念,陈浮生在出手之前,便已做出决定。

因而在破开这座阵势之后,高大神像并未收起刀势,而是悍然决然地加上一把力气,继续向前推进。

刀光落下,这具由雪花水气构建的绰约身躯便自怦然炸裂开来,化为灰尘,然后重新化为零碎雪沫,纷扬天地之间。

只是瞬间,雪花便在超凡特性的“命令”之下重新汇聚,再次凝塑出一道分毫无差的身躯来,然后重新被刀光撕裂,粉碎。

只是每一次重新塑造身躯所要花费的时间都要比之前多上一些。

周而复始,循环往返。

如是一十九回。

等到这一道刀光彻底耗尽威力之时,冰雪之女比起之前所在位置已是足足后退百里之距,而且肌肤衣衫黯淡无光,和之前明亮皎洁如玉的样子大不相同,气息奄奄,险些维持不住形体,看向高大神像的眼神中已是充满不明所以的恐惧。

她之前虽然看似被巫师追杀的凄惨狼狈,甚至不惜燃烧神力。但神灵本质却是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只是返回北地雪原,重新蕴养数年,便可恢复如初。

但是在这一道分不清敌我的刀光下,却是损耗惨重。尤其是在一十九次圣者身躯重组的过程中,一缕刀劲神意更是深深渗透进入她的神灵本质,浸染其中,难以祛除。

更令她难以理解的是,在那一道刀光之下,她根本没有躲避的余地,哪怕是脱离了巫师空间的封锁,重新勾连诺兰德大陆的本源,想要化身为雪也不可能。

就好像神灵诞生和操控本命神职蕴含的权柄一般,直接从某种根源层面上决定抹杀一切。

在她的认知中,恐怕只有同时掌握了“死亡”、“杀戮”、“毁灭”等神职的神灵才有可能做到,而且还必须是完美掌握,从纯粹的概念中孕育出来,只有一人,而不是自我标榜,或者从本命神职领域中延伸开来,和其他数名神灵共享同一神职领域的方才可能。

“不对。”

冰雪之女摇摇头,考虑到刚才那一刀斩裂空间,恐怕对方还囊括有空间类的神职。

这样的一个神灵如果在诺兰德大陆当真存在,最起码也是强大神力,甚至就能够与那风水火土四位与世界同生同灭的元素古神相提并论,而在冰雪之女悠长难以计量的岁月中,并没有类似记忆,“死亡”、“杀戮”这些强大神职不要说集中于一人之手,每一个都有数人分享,更不要说根本未曾出现过的“毁灭”了。

而且当触及但神灵们所在的领域之时,出手之时也与凡间实打实硬碰硬不同,更多考究的是对于神职神性自己对应的法则本源的领域,与神力的强弱克制,就算是战神,矮人之神等少数几个挥刀动枪的神灵,刀剑碰撞也不过是表象而已。

这种来自另一个世界与修行文明的飞剑之术实在超出冰雪之女的理解与想象范畴之外。

“居然还不死心。”

陈浮生摇摇头,那几名巫师在被他刀势斩破之后,居然并没有直接放弃计划,反而在观察到冰雪之女在这一刀下承受的损伤还要在他们之上,甚至再也不能施展之前的逃遁变化手段时,好似看到机会一般,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身形齐齐一动,划破虚空,眨眼间穿梭百里,出现在被刀光驱逐远去的冰雪之女附近。

然后,双手同时举起,各有一团凝如实质,明亮异常的元素光团在头顶汇聚,碰撞。

这样蕴含了澎湃元素之力的光球碰撞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反而异常安静,一个漆黑孔洞悄无声息出现,缓缓扩张,向着那位冰雪之女罩去。

显然是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再次打开虚空。

根据陈浮生对巫师世界同诺兰德大陆魔法的了解,猜测到大抵应该和所谓的元素疆域有关。

几人举止不可谓不果断,选择的时机不可谓不巧妙,只是却终究是徒劳无功。

陈浮生摇摇头,与他与心神相系的那具神像反手一转,原本缠绕在手臂之上的晶莹丝线齐齐弹起,向四周飞去。

“起!”

陈浮生心中默念一句,然后就有万千丝线破空出现,交织成网,将冰雪之女与数位巫师团团困在其中。

早在之前出刀的同时,陈浮生便已顺势将相思线延伸扩张出去,将这对战双方包围起来,化为自身主场。

然后几名巫师身旁就有黑白雾气诡异浮现而出,和那高大神像裹挟而来的一般无二。周身更是一紧,好似有千斤巨力压下,举止行动,甚至调动精神力在精神海洋中勾勒巫术模型,激发身上法术器具的念头都好似陷入泥泞当中一般,分外迟缓。

这种感觉几人再熟悉不过,之前被他们用这个魔法阵困住的敌人也是同样的遭遇,甚至对此他们都有着详细的数据分析与研究,知道如何将这种压力持续得更久,更强。

但是,当这种感觉落到自己身上时,就没有那么好受了。

巫师毕竟是施法者,巫师世界因为对巫术研究的太过深入,不可避免地对于其他职业就太过轻视。类似战士,骑士职业更是落在非凡者的最底层。

这一点,甚至比起诺兰德大陆来,还要偏颇。毕竟那些教会的牧师祭司等,虽然也多是施法者,但在神力滋润作用下,却是有许多矫健强横不输战士。

哪怕巫师们研究出许多类似移植非凡器官,种植血脉这些加强肉身素质的手段,但最重视的还是头脑中积累的知识,对敌时有近乎无穷的巫术可供选择搭配,法术器具中也是铭刻积攒有护身克敌法术,根本不需要肉搏这种他们看来太过底下的手段。

冰雪之女虽然此时动用的不过是一具圣者化身,远不能和原本不死不灭的神灵本体相提并论,但也不是这些巫师可以比拟。

更让他们感觉恐惧的是,这些丝线与雾气仿若有着自己灵魂一般,非但限制着他们,更在缓缓侵蚀自己体内的魔法力量,甚至还在传来纷乱如麻的情绪意念扰乱思维,甚至还要将他们凭空拉曳到不为人知的所在中去。

冰雪之女却是不然,被这一刀斩去大半气势的她还未恢复过来,同样无法抗拒相思线缠绕上身。

只是让她意外地是,这一次却是传来让她感觉分外亲近的气息,不自觉就像投入其中。

这让她更加迷惑不解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比起思考来,这位冰雪之女损耗严重的圣者之体率先做出反应,如鲸吸水,本能地疯狂汲取着从中传递来富含能量的玄妙力量。

这力量一入体,冰雪之女再次面色大变,只觉自己这具花费巨大代价打磨而成的身体好似干旱枯涸已久的田地一般将这股力量彻底消化殆尽,宛若水乳交融,竟是出奇的吻合。

更重要之处在于,在这股力量的浸润之下,近乎无穷难以言明的浩瀚信息顺着这股力量涌入灵魂最深处,她只觉自身身体与灵魂最深处的那一点神灵本质也在悄然发生蜕变,虽然缓慢,但却真实进行,甚至就连原本的“寒冷”、“冰雪”这些神职也在发生微妙变化,促使着她偏离之前的道路前进,让她多少有些犹豫。

不知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到底是应该顺应这种变化任其演变,还是强行打断这种类似只有从世界本源中孕育出来的那一刹那,和整个天地合二为一的奇妙状态。

她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关键时刻,或许能够一举突破禁锢万年已久的屏障,神格晋阶,神性得到升华,向着更高妙的程度前进,或者这种奇妙状态根本就是利用“虚假”、“谎言”、“伪装”神职作用下营造的陷阱假像,目的就是让她沉浸其中。

从对方出刀磨灭自身神力的角度来看,这种推测的可能性无疑要更大一些。

可是,相对于修士而言,受先天与时间影响限制的神道是一条近乎看不到前方路径的漫长道路,哪怕神灵天生有着远超于人的耐心,应对无数祈求的磅礴神念,但是经过漫长岁月的苦心经营之后却还是无法看到哪怕前进一小步的希望。

眼下这个光明未来却是如此触手可及。

毫无疑问,在这衡量人心的天平之上,筹码的轻重与可能性的高低并不对应,或许只是一缕希望,就重逾山岳。

这个决定是如此艰难,以至于她比起那些巫师来,反应还要更加迟钝,任由那看上去就诡异异常的黑白雾气将身躯淹没,圣者之体四周更是被无数密密麻麻的无形丝线包围,缠绕,在肉眼看来,一切如常,只是这位冰雪之女的神色迅速恢复过来,肌肤不再黯淡无光,比起之前有如冰雪堆砌出来的冷硬外,更是多出一抹如水莹润,熠熠生光。然而实则早已结成一个无形巨茧。

随应着冰雪之女,吞吐从相思丝线上传递来的气机,信息,丝线巨茧亦是随之一胀一缩,拉扯出一连串微妙涟漪。

————

“原来如此,寒意肃杀,冻结一切,怪不得这冰雪之女成神已久,却还只是局限在弱小神灵的位阶之中,无望更进一步,这不单单是信徒稀少,影响力有所不及的原因。”

陈浮生皱皱眉头,伸出两指在身前虚空轻轻一捻,有白霜从指间簌簌落下,寒意洞彻神魂,只是方欲借机侵入陈浮生体内,便被体内那一方平静无波的深幽北冥彻底化解吸纳。

只是陈浮生知道,在这短短时间中,围绕在冰雪之女身周的相思丝线已然在这股冻结万物的肃寒之下破灭了不知多少,甚至还使得洞天法器当中那九根相思线的本体都为之稍微凝涩了些许,只是因为这是他借助那九根相思线以法力凝就,只要法力足够,便可以无穷无尽的幻化出来,再加上体内有一座北冥真水化成的浩瀚海洋吞纳承载,才能禁受得起这种消耗。

毕竟,从境界上说,如今不过奠定道基的他,距离冰雪之女这样与元神高人相当的神灵还是差了关键几步,而在用倩女幽魂世界积攒下来的国运换取的那一刀斩开巫师阵法,磨去冰雪之女的神力后,也是所剩无几,目前只是用七境修为支撑起来的一个算不得太空的架子而已。

哪怕他身兼数门玄奥法诀,练气七层的根基雄厚至极,少有人及也是一般。

单从寒意而言,这位冰雪之女的神力要胜过他一筹,最起码在练气级数中如此。

不过这次借助相思线与冰雪之女神力交锋也让他将对方看得更加透彻。

北冥真水作为天下七大水法,虽然本质尚寒,但却另外孕育一股绵长生机,有滋生万物之力。

然而这位冰雪之女的神力在将霜寒之意发挥得淋漓尽致的同时,也走向了偏颇极端,有生无杀,少了几分圆融无瑕之意。

如果在这之前,陈浮生还会觉得,世界有异,道法有此差异也属常理。

但在联想到诺兰德大陆执掌春夏秋三时的三位女神时,就明白不是这么简单。

这四位女神几乎同时应天地与生灵信念而生。

甚至,因为霜雪,冰寒这些对生存环境的苛刻缘故,冰雪之女出现的时间还要稍早一些。

毕竟,恐惧与敬畏总是要比赞美,安逸更加深刻,纯粹,持久一些。

然而世随事迁,三位女神一一步入更高层次,这位最先出现的冰雪之女却一直被困在如今的位阶当中。

便是因为,从一开始,她的道路就走错了。

冬天,冰雪带来的绝不只是简单的寒冷,死亡,沉寂,而是还孕育着新的生机,瑞雪兆丰年的道理谚语在陈浮生出身世界,哪怕是三岁稚童也朗朗上口。

只是可惜,在诺兰德大陆,冰雪之女从诞生之初便被惧怕寒冷冰雪带来的危害,或者敬畏渴求这种力量的生灵赋予了类似特性。

这种特性存在于神灵最本源的一点儿本质当中,而一次次的祭祀,仪轨,祷告等更是将这种特性进一步固定下来,难以更易。

从生中体会出死相对容易,但想要由死及生,却不是那么简单,尤其是对于那些自身被信徒和神道束缚,极少挖掘本心,本性,本质元灵的神灵而言。

以陈浮生看来,那三位女神虽然比冰雪之女更进一步,但只怕也是懵懵懂懂,不明其中深意,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是误打误撞,或者触类旁通之下有此机缘领悟。

“如此看来,这春夏秋冬四位女神背后还潜藏有更大潜力,甚至那位传说中神格仅次于四元素古神的自然之神亦是有所欠缺。”

由此及彼,陈浮生瞬间想到更多。

毫无疑问,如果冰雪之女能够体会到这一点,神格势必可以轻而易举地突破当前位阶,最起码也和其他三位女神相提并论,对于整个自然神系,都不无小补。

甚至,四名女神,如果能够明悟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枯荣交替,之理,集结四人神力,构建起一个循环,说不定还可以染指“生命”、“死亡”、“时间”等几项在诺兰德大陆最为关键也最为强大的神职。

对于自然之神这位自然神系的根基,支柱,关于他的信息,陈浮生自然有所收集,知道对方虽然眼光高绝,提出顺应天时,防止人为破坏自然的教义,隐约点明一体制衡,阴阳转化的要旨,但毕竟差了许多,远不如陈浮生出身世界中前辈高人微言大义的精深奥妙,寥寥数语,囊括天地至理。

同时或许是限于本体乃是一株天地灵根的关系,这位自然之神天性亲近水行,厌恶金火之力,构建而成的自然之力,实则是以木行即这个世界的植物领域为根基,辅以水行,同少量动物领域的残缺不全循环。

要知道,真实自然之广阔可以囊括天地万物,阴阳五行,风水火土,莫不收入其中。即使人自诩为万物之灵长,宇宙之法度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份子而已。

便是植物生长,也缺少不了天上大日,而这个领域,在诺兰德大陆当中,早有太阳之神孕育而生,牢牢掌控,是这位自然之神无法染指。

“还是早些动手为上,这生死棋法虽有遮蔽天机,神念之妙,但想要覆盖如此大范围与元气波动,以我目前修为还有所未逮,更何况如今可是有太过高人注视这里。诺兰德大陆和我出身世界不同,据说可是有着掌握‘真实’神职的神灵存在,能够越过一应掩饰,直窥”本源。”

陈浮生轻轻摇头,将这些遥飞天外的思绪拉回,然后操控着高大神像收刀,然后轻轻一抖,刀锋之时,原本萦绕的人道龙气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静谧幽蓝,在刀身上游走不定,凝聚幻化为一只小小鸟形,振翅欲飞,和原本刀身上盘踞的赤龙相比,虽然体型悬殊,气势也略有不及,但那一股自出生起但在骨子中包含的睥睨天下,俯视万物的高傲却是一般无二。

不死凤凰,或者用这个世界的说法而言菲尼克斯。

于此同时,那无数缠绕在冰雪之女身周虚空的无形丝线,骤然现身,只是这一次它们不是再向冰雪之女体内灌输北冥真水,而是变输入为抽吸之力,引动得冰雪之女体内尚未与神力彻底化合的北冥真水生出感应,引发一阵气机动荡。

瞬间,情势好转的冰雪之女,气息一阵不稳,现出一丝破绽

然后,被陈浮生的鲲鹏慧眼捕获,遥遥操控着高大神像将手中刀尖对准冰雪之女,再一次高高挥下。

————

这是陈浮生自出手之前便自决定好的。

先用高大神像中积攒的人道龙气催动惊龙刀破开封禁,借助人道龙气,镇压一应神通的特性,磨灭冰雪之女神力,在其虚弱之际,再将生死棋局布展开来,用相思线缠绕其上,将相生相济的北冥真水注入其中。

北冥真水固然对其大有裨益,但是毕竟和她本身神力并非同源,需要水磨功夫吞吐调和,才能彻底化为己有,甚至借此更进一步。但在这场战局中,显然无论是巫师世界的巫师还是陈浮生都不会留给这位冰雪之女。

更主要则是借此机会,确保这位冰雪之女彻底陷入生死棋局中,借助相思线搭建这一座桥梁,既能让陈浮生体会一下冰雪之女的本质,同时也是为接下来这一步做好铺垫。

幽蓝火焰不过小小一蓬,异常静谧,瞧不出丝毫灼人气息,然而顺着惊龙刀在空中拉开的那一道细线落入冰雪之女体内,还未同对方神力以及那尚未“消化”彻底的北冥真水,只是气机感应,牵引,便有惊人气象在这位神灵体内造就,气机倒涌,翻江倒海,原本已经好转的伤势再也压制不住,彻底爆发开来,蓝炎,真水,自己神力幻化的冰雪形态,相互碰撞,冲突,归为纯粹元气,连带着身周虚空亦是无端连连生出轰然雷震,那是冰雪之女不能完美牵引体内爆发的元气余波导致。

水火不容,更何况还是北冥真水,菲尼克斯之火,冰雪之女的神力这样世间最根源的力量相遇。

事实上,虽然几股力量等阶相当,但从克敌制胜的角度而言,陈浮生得自无尽山下,地火岩浆中的扶桑木中孕育的太阳真火是更佳选择,毕竟论起强横霸道来,金乌焚天煮海,威力无疑更胜一筹。

而且陈浮生手中这不死鸟之火源自珞琪·菲尼克斯的一点精血所化,在他未将七十二柱魔神王这件神器融入洞天法器,彻底收归已用之前,能够动用操控的总量是远远不及有着一株扶桑木支持后援的太阳真火的。

但是陈浮生只是稍一转念,便自打消这个念头。

毕竟他出手的本意是要围困巫师们对冰雪之女的围困之局,而一个活着的冰雪之女也远比死去的于他有用。

这样来看,当然是不死鸟之火更为合适。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考虑到诺兰德大陆的情况。

太阳真火源自金乌与扶桑木,而金乌在陈浮生那个世界则是天上大日象征,扶桑木更是神话传说中日出之地。

可是在这个世界,也有一位太阳之神从太阳中孕育而出,神力强大。

虽然世界不同,太阳也不是同一个,但是陈浮生犹自怀疑一经用出,哪怕有着生死棋局,会引来这位神灵与他麾下教会强者的感应,平添许多麻烦。

第一百四十五章

陈浮生在倩女幽魂世界开国立制,诛杀妖邪鬼怪,好容易才平定整个天下,积攒多年的国运气数在这一场战斗中全部耗尽,如果这时候,一旦被太阳之神这样的存在盯上,在那尊禹王鼎还未祭炼大成的情况下,陈浮生并没有太过合适的手段用来直面对方的威压。

“咦,这个人用的什么方法!”

眼看局势进展,血袍男子背后忽然凭空现出一阵波纹,随即有无数缕缥缈黑气凭空现出,迅速勾勒出那名黑袍巫师的形态。

只见他手持一只表面描绘有繁密花纹,符号,做工异常精致的管筒,放在眼前,对准战局。

细微流光顺着纹路在管筒上悠悠闪过,然后沿着黑袍巫师病态苍白的十指逆行而上,汇入脑袋之中。

此时,在他脸上,哪里还有一点见之前那几名巫师无功而返时,回应血袍男子的悠然甚至幸灾乐祸,脸色严肃异常,心关震撼之下,甚至就连原本最基本的遮掩收敛气息的巫术都忘记了继续施展,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位瑞缪尔家主的身后,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如果暴露,究竟会引发什么后果。

可以看出,这名黑袍巫师之前便一直借助这件器具遥遥观测战局,而这件凝聚了巫师世界最先进巫师水平,因为背负重任,才有幸得到一件试验品的“破幻之镜”有着与之相匹配的效果,没有引起哪怕一点儿元素波动,就能穿透黑白雾气的遮掩,观察到远隔千里之外的战局。

从某种程度上,他所看到的内容,比起那些从天上跌落下来,与诺兰德大陆天地本源断了联系,还未完全适应圣者之身的神灵看到的还要更多一些。

因而,被观察到的远远超出预料之外的内容带给他的震撼才会如此之大。

“我们巫师世界的神灵早在中古期之前便已经从历史上消散,仅仅留下一些真假难辨的神话传说和辗转流传不知多少年,经历过多少人手的所谓‘神器’,其中蕴含的力量早就已经消耗大半至于我们征服的其他位面,世界等阶太低,所发展出来文明也太过弱小,他们信奉的那些神灵充其量不过是一些原始土著信仰而已远远称不上‘真神’二字。”

黑袍巫师放下筒镜,喃喃自语道:“因而对于神灵的有关研究在我们巫师世界中实在太过匮乏,缺少必要的数据支持,哪怕有几位巫师议会的资深议会研究出来,剥离神性,塑造纯净神力,然后模拟虚拟神职,人为制造神灵的巫术,但是到底效果如何,也是难以确定,所以在捕猎银月女神之前,才会先行派出这几人在这个冰雪之女身上试验一二,进行修改完善。”

“但是经过我们之前的研究,已经可以确定神灵的神性是一种远超之前预计的力量,直接与世界的本源相联系。巫师的最核心本质便是杠杠,通过自身精神力来撬动天地间的力量,至于那些在精神海洋中勾勒的巫术模型,辅助性的咒语,手势,便是那所谓的杠杠,杠杠越是精巧,便越能够以微小的力量撬动更多的力量,如果研究明白神性,神力的真谛,就可以直接撬起整个世界。”

可是,虽然瞧不起这些不经研究,应天地生养与生灵信念而成的神灵,黑袍巫师也不得不承认,神性是一种太过超越当前巫术研究水平的东西,便是被认为通晓整个世界奥秘的巫师议会的议长大人,也没有太过好的手段方法处理,那些神灵宣扬其为凡人无法触及的禁忌领域并非全无道理。

只是这场战斗中表露出来的事实,却是冲毁了他一直以来的知识体系,对于修士而言,就是道心大损,修为难尽。

好在巫师们实力与心境研究并无太大关联,而且巫师世界一步步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强大局面,所凭借的正是无休止的探索,旺盛的好奇心,以及会一切事物,乃及过往真理的不断质疑。

因而黑袍巫师心态迅速调整过来,重新端起筒镜,移至眼前,再次观察起陷入僵持之态的战局当中,并借助巫师强大的精神力与特别研发出来的巫法,将每一幅画面都牢牢立下,铭刻进精神之海当中。

他心中已经决定,等到战斗结束之后,要将这段来之不易的内容翻来覆去好好研究成百上千遍。

说不定,他就能够借此写出几篇震撼整个巫师世界的论文,顺利成章地被吸纳进入巫师议会,成为一名真真正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只是他心中更是充满可惜,那缭绕不去的黑白雾气实在太过诡异,对于这件巫术器具也有着极强的干扰作用,收集到的数据实在太过凌乱,零散片面,让人头疼不已。

“怎么了,我看那个神像目前和冰雪之女谁也不能把对方怎么样,并没有什么特殊,应该很快就会有其他神灵出面,解决这一切。”

身为妥芮朵一族之长,继承有血族的天赋神通,本身又是诺兰德大陆黑魔法与禁忌炼金仪式的巅峰者,血袍男子自然也有手段看到一些事情,身后血色长袍披拂,延伸,高高鼓起,气势借此提升至最高,眼眸彻底化为血红,仿若两颗璀璨宝石一般,血光流转,同样向前看去。

“不,是那不知道身份的神像牢牢占据上风。”

黑袍巫师摇摇头,尽可能以平淡语气道:“这个看似实力相当的局面是他特意制造出来。就在刚才,冰雪之女气势降到最低之时,两人身上的力量产生共鸣,然后以两人为圆心,方圆数十里内的元素甚至根源性的法则,都发生了微妙变化,就好像你们诺兰德大陆上那些四元素位面疆域偶尔与大陆交汇处形成的奇异之地一样。”

“不,这样说不太恰当。”

黑袍巫师再次摇摇头,沉吟半响,方才找出一个更加合适的解释道:“更相符的情况是,你们诺兰德大陆历史有着真实记载的,之前几次神灵现世时一样,将神国投影到世界之上,那时候投影之地就会临时形成一个古怪疆域,里面的法则,特性与对应神灵的神国仿佛,方便那些神灵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来,实力可以发挥到极限,否则虽然神灵的力量极强,但也不可能像传说中一样可以轻易屠戮觉醒了起源甚至跨入传奇的强者,甚至留下,‘神灵不可直视’的说法。事实上那是相当于直接在对方神国中作战,如今两个位面相互重叠,本源融合,所有神灵都被迫从神国中降临,困在圣者身躯之中,应该不可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知道那人又是如何做到,这种方法对于那些神灵可是意义重大。”

舔舔嘴唇,黑袍巫师再也无法掩饰声音中充满的浓烈兴趣,“世界上一切事情与现象,都没有巧合偶然。只是我们目前的知识体系尚不完备,才无法解释,只要对这件事情加以剖析,剔除那些无关紧要的变量,详加分析,就一定可以找到其中蕴含的规律与本质,这个神像背后的无名之人,可是自我来到诺兰德大陆之后,所遇到的最有研究价值的实验对象,冰雪之女,甚至那位银月之神都远远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而且。”黑袍巫师声音一顿,隐含深意到:“如果我没有看错,借助两人之间那种奇特的共鸣,冰雪之女的神性有一部分转移到了那尊神像体内,这具神像之前虽然实力极高,并不逊色圣者形态的神灵,但按照你们的说法,他表现出来的位阶绝对没有超出传奇,甚至也不是所谓的神性生物,但等到这些神性被其吞噬消化,说不定就能一举跨入半神领域,如果冰雪之女折损在之后的两界大战中,说不定就会凭借着获得诺兰德大陆本源青睐,成为新的凛冬之神也不无可能。”

“神性吞噬转化吗?”

黑袍巫师故意透露出的这道信息,给血袍男子带来的震撼远远超过之前所有。身上长袍招展,动荡不息,显示出内心的极不平静。

瑞缪尔一族出身诺兰德大陆,可是却在这一场大战中选择站在巫师世界一方,这并不是他们单纯更看好巫师世界的实力,或者说这些生前大多由魔法师转化来得血族,与巫师意气,追求相同这么简单,而是有着更加现实的原因。

巫师世界承诺,这次围捕银月女神如果顺利。会分润给瑞缪尔一族,主要是血袍男子这位当家家主一部分银月女神的神性神力等神灵本质,甚至会无偿提供,分享与之相关最新的研究成果。

而这,对于瑞缪尔一族关系重大。

瑞缪尔一族虽然实力在一十三支血族中排在前列,但在血族中的地位却是分外尴尬,被视为异端看待。

这一点,哪怕有着梵卓一族为其背书也是无用。

但如果能够得到银月女神的神性,神力就另当别论了。

银月女神出身古老,底蕴深厚,在黑暗物种中的地位远不是其他神灵可以比拟,而她原本神职中的“黑夜”、“月光”等都与血族体质天然相合,如果不是因为血族受血缘影响太深,遵从本能地信奉血脉的源头真祖,所有血族都将化为银月女神的虔诚信徒。

如果巫师们真得按照约定的这般瓜分战利品,血袍男子所在的瑞缪尔一支在得到这些好处后,天赋将会冠绝一十三支血族,成为当之无愧的正宗,当然,这个名头对于这些黑魔法师而言意义不大,但是却说不定可以借此结束血族中永无止息的争斗,分裂,甚至统一所有黑暗物种都有可能。

虽然血袍男子情知巫师们只所以愿意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一来是要利用他们在诺兰德大陆的势力,二来是借助血族与银月女神的天然亲近保证计划的万无一失,但更主要还是想要把他们当做实验对象一般观察研究。

但他并不在乎这些,黑魔法师们本来性格就较为偏激,更不必说像他们这样为了追求长生,有勇气与果决,抛弃生人身份,利用禁忌仪式转化为吸血鬼的存在。

等到他借此拥有强大力量,说话的份量自然也不是眼下可比,哪怕巫师议会也不可等闲视之。

尤其黑袍巫师最后中那句有可能替代冰雪之女成为新生神灵更是深深打动了血袍男子。

登天封神,一直以来就是诺兰德大陆所有强者最终的愿望,只是能够成功者寥寥无几罢了。

现在却有一个机会放在面前,哪怕这个可能太过渺茫,血袍男子也不会放弃。

毕竟,血族虽然号称长生,但是事实上也会肉身衰老,灵魂腐朽,甚至多有年迈血族不得不选择常年封印在血池之中沉眠不醒,以求苟延残喘,在这方面,远远不能和长生久视的神灵相提并论。

只要不是遇到两个世界重叠这样的事情,神灵就绝无陨落之危,想要彻底磨灭神灵本质,非得毁灭神国不可,而这侵入他人法域,所能发挥的力量十不足一,哪怕是有强大神灵想要针对光辉之主,冰雪之女这样的微弱神灵也是一样。

————

“眼下还不是时候。”

就在黑袍巫师与血袍男子互相勾心斗角之际,陈浮生与冰雪之女的这一场战斗也已经迎来尾声。

单手一招,被这凛冽至极的寒意在身上冻出一层白霜的神像手中那柄赤龙盘旋的惊龙刀骤然缩小,化为原来长短,然后消逝于虚空当中,借着倩女幽魂世界再次返回陈浮生手中。

信手一抹,将自己打入这件法宝的法力烙印抹去,重新还给一旁敖璃。陈浮生单手一锤,运起法力,隔空砸在丹田位置,打入那片原本深邃浩瀚的无形道基当中,硬生生将其中的法力打散。

在这转眼间,陈浮生放弃了一步脱劫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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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冰雪之女虽然目前是以圣者形态在凡间行走,但是毕竟本身位阶放在那里,这蕴含了神灵最根本的一点神性并不逊色于那些元神高人苦修千年之久的本命法力,而且论起同化性,侵蚀性来还要更胜一筹。

尤其是北冥真水与冰雪之女的神性神力有着极高的共鸣,比起那位海洋与风暴神后来,这位冰雪之女神格位阶虽低,但是这欲要冻结一切的神力性质却更加纯粹霸道一些,于无声处显现霸道。

原本这北冥真水漆黑如墨,然而当这一点神性被陈浮生利用相思线牵引来此之后,却是迅速将丹田中那座北冥凝出一抹如雪霜白,原本隐而不发的寒意彻底爆发开来,让陈浮生身周虚空亦是因此微微凝滞起来。

那尊与他心神相系的高大神像亦是如此。

这尊由国运愿力凝聚而成的神像化身力量来源与修士练气修行不同,而是更加接近神道之法,与倩女幽魂世界的国力强弱,民心向背息息相关。

他虽然没有修士那样的金丹界域,但是自带的人道龙气却是有着摄压一应神通术法的妙用,比起神灵的神性领域还要来得玄妙。

可是在感受到冰雪之女的神力之后,气机却是因此微有散乱迟滞,借着生死棋局伸展开来的法域亦是一阵摇曳不定。

毕竟,之前它手中有着一件法宝品阶的惊龙刀用来护身杀伐,又是遥遥隔空出刀,然而此时却是主动去用身体承受这冰雪之女的神力,两者之间,相差甚远。

眼看着这一并未超出预计之外的变故,陈浮生面色平静,无悲无喜,继续分心二用,一面操控高大神像,一面调动体内神念法力将丹田之中的这点神性彻底散去。

固然,消化这一点神性会给陈浮生带来难以言喻的好处,甚至可能让他跨越当前境界,直接将修为推升至引发劫数的地步。

但是这样一来,无疑会对他今后道途带来难以言喻的影响。

修行路上,一步错,便是步步错,从此与长生大道擦肩而过。

原本他身兼数门法诀,经过生死棋局的洗练,磨去其中冲突对立之处后,可以说是奠定下来雄厚至极的根基。

在他出身的世界,哪怕是那位传说中两世修行,身兼魔教两支传承精髓的魔教教主,在这一层中,都比之不过。

尤其在他落入诺兰德大陆,接触到轮回空间这等高妙的存在,然后突发奇想,在奠定道基之时,将那一点儿轮回空间赐予契约者的烙印打入其中,更是可以说是创前人之所未能及,虽然眼下还未体现出有何太过高人之处,但这正是因为这一点烙印太过玄妙的缘故,修行路上,越到后来,这种优势就会越发明显。

但如果因为心急突破当前境界,就无疑是亲手将这优势抹消。

这一点儿烙印蕴含了近乎无穷的信息,但是本身却是并没有太大力量,冰雪之女的神力又是出奇的凌厉霸道。让陈浮生不由想到了曾经在风万里那里见识过的杀道人心,认为人心凄厉胜过天地,超越生死,肃杀一切,灭绝天地万物,最擅毁灭一切。

一旦让这一点儿神性引动得道基改易,向着冰雪之女的方向上前行,陈浮生尤其是在他已经看出这位冰雪之女的神道之路太过偏颇,走到尽头不过是一条断头路的情况之下。

“不过这其中蕴含的力量倒是不容浪费,机会难得,正好让我用来推演试炼一番。”

微张嘴巴,陈浮生信手一捞,将口中吐出大大小小十数颗白霜覆盖,寒风萦绕的晶莹冰珠拘禁在掌心方寸之间,仔细打量,然后袖手收起,借着袍袖遮掩,屈指用力,将其一一弹入身前虚空,借着相思线,在一道墨色水流的推动下,最终全部落入那座自陈浮生取回惊龙刀交还给敖璃后,便一直静默不动,只是借助身上的龙气威压和残余力量,维持着相思线与生死棋对那位冰雪之女的围困局面。

然而在得到陈浮生灌输进来的冰珠与法力之后,高大神像出刀后原本略显黯淡的面目熠熠生辉,再次绽放夺目光辉,借助体内龙气强行碾碎冰珠,将其中蕴含的冰雪神力化为己用,然后微抬膝盖,双足分开前后,一手高高举起,撑天而立,一手向下,作势欲拢,略显生涩地摆出一个古朴架势。

这个姿势一经摆出,冰雪之女本就面露惶恐,惊惧的神色再次一变。

以她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从头至尾,这个先是出手破开巫师的空间阵法将她从中放出,然后用出类似手法同样将自己困住之后就悍然出刀削去自己过半神力与神性,甚至不知用出什么诡异法子将这些散溢的的神灵特性收集吸纳起来的家伙并非真人,而是一具类似战斗魔像一类的存在,在她感知之中,那个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根本就未曾现身,只是不知藏身何处,遥遥操控神像战斗。

这也是最让她由衷愤怒的原因,要知道,在诺兰德大陆,神灵牧养万物生灵,可以说是真正站在实际的的最顶端,地位之高,还要在陈浮生出身世界的元神高人之上。能够与他们同席而坐的,唯有其他神灵,更不要说是被一具没有自身思维感情的傀儡魔像追杀,说是奇耻大辱,滔天大恨毫不为过。

若非对方的这座看起来并没有消耗海量珍惜魔法材料,只是随手布下的魔法阵太过古怪,手中的那件“神器”威力又太过强大,冰雪之女可以确信自己决计不会沦落到如此凄惨地步。

只是这样一样,冰雪之女脸上又一次现出疑惑之色。

这个不知名的魔法阵倒也罢了,毕竟她之前也领略过巫师们封锁空间的手段。但是高大神像手中的惊龙刀却是真正让她摸不着头脑。

诺兰德大陆,“神器”虽多,但大多不过是如同陈浮生手中那两枚徽章一般,蕴含一缕神性精粹的神性物品罢了,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威力。真正意义上的“神器”其实屈指可数,大多数神灵也不过只有一两件随身,而这还是消耗了海量神力与漫长光阴的结果。

少有几件不是出自神灵之手的“神器”大多也与神灵息息相关,或者取自神灵残骸,至于像七十二柱魔神这样来历古怪,一连封印三位神灵的“神器”自冰雪之女孕育出本我意识以来,也不过只听说过这么一件而已。

也是因为这般,这件“神器”才会让所有神灵本能感受到畏惧威胁之意,不惜诛灭在陈浮生之前的那位主人,加以封印,甚至从历史中抹去有关这件“神器”的信息,仅在菲尼克斯等少数几个传承久远,势力强大的家族组织当中有着零星记录传说。

冰雪之女虽然神格位阶较低,但是资历却是不浅,基本上对每一件“真正的”神器都有所了解,决计不会有落下,认错的可能,更不必说还是惊龙刀这般威力强大。

在见到这口给她传来无限压迫之意的巨大锋刃被高大神像收起之后,冰雪之女可谓由衷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她便察觉到这个古怪魔法阵的运转出现一丝不应出现的迟缓,她所感受到的束缚之力也是骤然松开许多。

“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或许也是唯一的一个机会!”

冰雪之女心间蓦然闪过这个念头,没有了惊龙刀的威胁,限制自己的魔法阵也露出一丝破转,存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她自然不会错过。

悠长,而又缓慢地吸进一口气,圣者形态的冰雪之女其实并不需要呼吸也足以维持生存,但这种下意识动作可以帮助她最快地调动起体内残存的全部神力,她欣喜地发现,这一次竟是传来一种异常圆润感觉,这是这具陌生圣者身躯从未给过她的体验,甚至比起她高居天外的神灵本体来,还要更加显得水到渠成。

“是之前那种奇异感觉的原因。”

冰雪之女迅速确定下来这种古怪,一阵喜悦,涌遍全身。

在这一刻,她从未感觉自己距离那层困扰自己不知多少个岁月屏障如此之近,仿佛伸出手指就能打破。

什么巫师世界,什么神灵会议,所有的一切此时对她而言,都完全被她抛在脑后,她心心念念地只有尽快从这里脱身,然后绕过黯夜王庭,径直返回凛冬教会的大本营雪地高原中直到真正突破才会再次现身。

只是,当这具神像分身摆出这具架势之后,她就感觉有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踏水而来,好像只手撑起整片天空,缓缓,但却不容退却地向她逼来。

当然,在诺兰德大陆土生土长的冰雪之女并不知道这具禹王神像的来历,中土神州与诺兰德大陆相互往来已经是数千年之前的事迹,无边海距离雪地高原又是格外遥远,是冰雪之女势力未及之处,遑论血脉中多少掺杂了诺兰德大陆人种的罗兰家族也再无一人有资质资格去修行这样一门那怕大夏王朝鼎盛之际也无几人修行的艰难法诀。

可是,她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受到任何幻术影响,事实上,想要用幻术对位阶天然高出凡人不知几许,号称全知全能,破除一切虚妄的神灵而言,效果实在太过不堪,哪怕这幻术已经达到了巫师世界中根源性的品级也是一样。就算是诺兰德大陆中掌控类似“虚假”、“梦境”神职的神灵想要做到这一步,也需要精心编织,梳理,一步一步引导,才有可能将一名神灵拉入幻景当中。

————

禹王图录。

此时此刻,忽然用出这门法诀并非陈浮生一时兴起,而是经过细心考量。

陈浮生原本修行的几门法诀因为曾在天欲尊者引诱自己陷入生死棋局中十数年之久而被磨去不相合之处,凝练纯粹为一。

但这门禹王图录却是初学,气机只是初步现出贯通连接的雏形,与陈浮生期望的圆融无瑕距离尚远。

偏偏这门法诀传承上古之时,再现上古神人战天斗地的风采,若是配合禹王鼎,威力强悍绝伦,算是陈浮生目前为止的另外一张底牌,而且与陈浮生法力相合,更被他寄于厚望,希冀着能够彻底整合身上的几道法力法诀,化而为一。

只是他初学乍到,也不过只在当日与那位光辉之主对上时用过一次,远远算不上纯熟。

难得,这次再次遇到一个弱小神灵,又被她之前斩去大半修为,与她交手可谓安全至极,最不济也能够全身而退,不至于留下什么隐患,哪怕被对方逃离出去,从中收获领悟的也大大超出失去。

最妙之处,则是在于催动这次变化的力量来源于陈浮生之前斩灭的冰雪之女神力,自身消耗极小,更能在这过程中再次体会,北冥真水与冰雪之女神力的细微但迥然的差异。

脸色难看至极,冰雪之女摇摇头,强行将撑天神人的影响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她已经隐约明白,在神像背后的陈浮生并没有使用幻术一类的手段,只是这具神像其中蕴含的精神意志太过强烈,生生在她心中投影出一个难以磨灭的印象。

只是这样借来的精气神强烈程度不过只是本体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她已经是神灵位阶,就算是那四元素古神也决计不可能给她造成如此印象。

“到底是谁?!”

没有理会冰雪之女心中的不解,疑惑,陈浮生闭目感悟着神像传来的每一丝韵动。

禹王乃是人族共主,因而这门神通由凝聚了一界气运龙气的神像施展出来比起他当日来,更有另外一重妙用,毕竟他本质是一名修士,虽然分身已经成为一界的开国之主,连带着本命气运因而有所更易,但毕竟隔了一层,模模糊糊不够通透。

然而此时,他只觉心头澄净,恍惚之间,把握住了这门法诀的真正要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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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定!”

冷哼一声,陈浮生蓦然睁开双眼,双手十指翻飞,打出一道道印诀,在空中拉出一条条清亮蛛丝丝线,编织成网,然后袖袍一摆,手腕兜兜一转,运起周身法力竭力向前推出。

然后好似雨过天晴,就见那张黑白雾气缭绕弥漫的棋局轰然明白开来,黑白二气当中分开,现出一面精致异常的白玉镜子,在高大神像与冰雪之女中间高高挂起,大放光芒。

看着冰雪之女在禹王真身的威压以及白玉镜下动弹不得,定在原地,陈浮生嘿然一笑,两手收回,然后屈指一弹,隔着千里虚空落在幽深镜面之上。

不过轻轻一击,却有钟鼓雷震之音当空响起,然后如水镜面破碎,探出一只鸟形异兽,在镜面中振翅欲飞。

一声震慑神魂的清越鸟鸣声震九霄,在生死棋局中不断回荡,重重叠加,最后尽数落在冰雪之女心田。

这伯奇鸟本就是应梦魇世界本源孕育而成的异兽,天然有着吞噬梦境,沟通精神的天赋神通,只是这种没有经过增删修改,只是依靠本能的天赋术法在陈浮生这样的眼中就显得太过粗糙了些。

用来困住那位尚未觉醒起源的晨曦·兰彻斯特自然轻而易举,但是想要借此摇撼一位神灵的神魂就显得有所不及。

哪怕这位如今圣者形态的冰雪之女早在那几名巫师的阵法和陈浮生手下折损巨大也不例外。

但在陈浮生将佛门舌识的音杀神通揉入其中的时候就没那么简单了。虽然想要借此伤其根本不可能,但是足以让她失神片刻。

而这,就已经足够了。

看着冰雪之女美眸合起,脸上一阵茫然,高大神像所化的禹王真身像无师自通地伸手一招,伯奇鸟迅速返回镜面,然后镜面上再次荡漾出如水涟漪,钻出一件鸡子大小的物事,迅速没入冰雪之女体内,闪烁五色毫光,将其好似冰雕玉琢的圣者身躯映照通透,流光溢彩。

定海珠。

定海珠乃是上古至宝,为大能者采集混沌开辟,天地演化时的虚空弥沫祭炼而成,不但杀伐无穷,更有演化世界的妙用。

陈浮生自从东海龙宫得到前辈高人仿照这件上古至宝参悟创造的祭炼之法后,便据此将那头千年蚌精幽若渡劫遗留下来的内丹祭炼完全,借此与北冥逍遥诀两相印证。

不过他身上的洞天法器并不单单只有这么一件,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为佛门封印第一的空间神通,由这件神通大法所化的袈裟本来材质就远远超出这么一颗不过丹成级数妖精的内丹,后面又有一系列机缘,祭炼到如今地步,已经不比真正的洞天法宝差上多少,只是因为毕竟时日尚浅,还没有蕴养到诞生出法宝元灵的地步,未能真正跨越超凡蜕变的一关罢了。

因而这枚定海珠可以说在陈浮生手中多少有着明珠蒙尘之叹,后来陈浮生借着在叶棠梨等契约者出身的现实世界,倩女幽魂世界,诺兰德大陆在凡人中推广可以给人第二世界经历,甚至获得超凡力量魔游戏,借机扩张相思罗网的时候,有感那只白玉小镜除去封印的伯奇鸟外,材质只是寻常,祭炼火候更是短浅,难以大用,这才灵机一动,将定海珠打入其中。

便是希冀着这件洞天法器可以提升作为游戏服务器使用的这面白玉镜的承载力与性能,除此之外,陈浮生也是有心想要看看能否借助游戏玩家的信念愿力,种种浓烈情绪等在其中演化出如倩女幽魂世界一般似真似幻,虚实两相间的世界来。

这将有助于他更好地理解轮回空间出现的原因同目的。

而,此时,陈浮生忽然发现自己遇上了一个千载难逢,可以快速将这件法器祭炼成功的可能。

如今他修行的道路早已跨越北冥逍遥诀等的藩篱,不是这几门法诀的局限,向着一个更加崭新宽阔大道前行。

冰雪之女的神职神性太过偏颇狭隘,陈浮生不欲将其过肆导入自身,免得影响道基,带动自己偏离修行道路。

但是用来祭炼这面白玉镜却是恰到好处。

定海珠虽然号称可演化洞天,但那是那叫做由虚空弥沫祭炼的上古至宝才有的神通,实则陈浮生得自东海龙宫的祭炼手法本就偏重于水行。

幽若这头蚌精自不必提,后来他祭炼这件法器也是用的北冥真水,乃是天下七大水法之一,可以说这件洞天之宝的根基尽在水行之上,与冰雪之女的神性可谓相辅相成。

而且这位冰雪之女作为一名不知存在多少年的神灵,法域早已成形,其间信息,便蕴含在神性当中,陈浮生相信,只要与这件法器相合,定然可以节省许多祭炼的功夫,使得这游戏演化得更加完善真实。

与之相比,因为冰雪之女的神力使得这游戏内职业和元素的偏向就不过只是一点儿小小瑕疵罢了,无伤大雅。

左右这不干系到陈浮生的成道根基,哪怕推算失误,也不过损失一件不经常使用的法器,陈浮生禁受得起。

而且,在陈浮生动起这个念头的时候,生死棋局亦是给出了吉的提示。

虽说因为他目前与神灵的境界差异,在推算神灵时很难算出什么,但同样也是这样,只要一有所反应,与结果大致就相差无几,足以使得陈浮生下此决心。

————

在神像用出禹王真身,白玉镜现出之后,原本已经陷入定境的冰雪之女脸上突兀现出痛苦之色,清晰可见。

在这异常浓郁的剧痛下,冰雪之女神识反而异常清明,强行从之前的痴呆中恢复过来,只是还不待她做出动作,便自看到心口位置,忽然大放光芒,然后只觉从中传来一阵莫大吸力,好似鲸吞一般,想要将体内气机吞噬一空,涓滴不剩,有如海水倒灌,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神性领域与神力关系,冰雪之女无论是肌肤还是身上衣衫都是素白,如同冰雪,然而这时候肤色却好似半透明薄纱鲛绡,更加雪白几分,异常单薄。原本清冷孤傲的气质也不由现出几分柔弱来。

然而陈浮生却是没有丝毫动容,反而传递神念,催动定海珠,愈发加快了汲取神性神力的速度。

因而他知道在诺兰德大陆的神灵当中,这位冰雪之女因为是受生灵对冰寒霜雪的敬畏而生的缘故。性格可委实算不上多好,性情酷厉,行事喜怒无常,与其他春夏秋三位女神截然不同,在自然神系当中也是隐隐受到孤立。

当然,除此之外,更主要的原因还在于陈浮生的鲲鹏慧眼发觉有着数道气息从黯夜王庭四周升腾而起,向着战局飞遁而去,似缓实快,好似流星,不过两三次呼吸便自遁出数十里开在外,更有人虽然没有现身,但却藏匿虚空当中,每次变化位置都会激荡起一阵虚空波纹,速度尤要快上几分。

从中传来的意境味道虽然迥异,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凝练强大至极,甚至有两三道还在冰雪之女和之前手持惊龙刀的高大神像之上。

而在这几道气息之后,更有大批波动特性仿佛的气息紧随其后,只是比起前面的人物来,好似萤火之与皓月,不可同日而语。

这突兀出现的高大神像不在任何人预料之外,生死棋局又隔绝了神念探查,让他们不清楚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当神像手持惊龙刀,或者化为禹王真身时,那犀利刚猛,磅礴浩瀚的气息还是穿透生死棋局遮掩,外放出了一缕,被这些人感知到。

不过惊鸿一瞥,就让那些原本悠然旁观冰雪之女与巫师相斗的神灵们再也无法稳坐钓鱼台。

————

棋局之外,不过一时片刻,雾气之中,却已尘埃落定。

高大神像抬头望天,气势骤然跌落谷底,身上黯淡无光,再也维持不住禹王真身,五色尘埃纷纷坠地,体内更是流溢出点点萤光,形成一条璀璨光带借助相思罗网重新回归到倩女幽魂世界的那一尊神殿当中借助万民气数重新蕴养。

毕竟它一尊神像,从来没有修行过这门法诀,只是靠着人道龙气,与禹王鼎间的玄妙感应,还有陈浮生源源不断的法力支持下才勉强能够运使,远远称不上融会贯通。

与它一道崩解的,还有那位冰雪之女的圣者之身,随着一道湛蓝流光破体而出,这具完美无瑕,堪称艺术的身躯也是骤然涣散。

不同于神像化尘于地,她的身躯突兀消失,于此同时,因为她放出神性领域,在神力影响作用下而导致的风雪交加的空中,雪花骤然浓密起来,漫天飞舞,弥漫足足方圆百里之地。

之前有着高大神像坐阵生死棋局,梳理元气网络,将生死棋局覆盖的范围彻底锁定,这位冰雪之女根本察觉不到任何阵法运转的破绽,就算她不惜这具圣者之身,想要分化万千,将神灵本质融入漫天飞雪当中以求瞒过陈浮生耳目,遁离而去也是枉然。

然而,当陈浮生发觉有神灵试图加入战局,加快了进程,使得神像提前崩解之后,生死棋局运转,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停滞。却是给这位冰雪之女看到了脱身的机会。

她的反应也堪称果决,不待陈浮生这个幕后黑手现身,便是调用全部神力,先是将不断汲取力量的定海珠逼出体外,然后就自直接崩毁了这具精心准备的圣者身体。

她想得很是明白,这一次两界大战,如今损耗严重的她就连自保都很难做到,更不必说有所建树。

既然如此,反倒不如彻底沉寂下来,潜藏下来,只要在百年之内诺兰德大陆没有被巫师世界彻底击溃,凭借着方才这场战斗给她的领悟,只要分化出一缕神性与意识,她便有信心卷土重来,尤胜往昔。

反正,在意识到自己之前所走的道路有所偏差之后,重塑神灵之躯几乎是必然选择,对于这具必然要毁去的身体,她没有半点可惜。

而且,说不定,这是一件好事也未可知,让她摆脱了几乎是必死之局的战争开始这一阶段。

————

“给我进来!”

看着神像,冰雪之女几乎同时从生死棋局中消失,陈浮生嘿然一笑,握掌成拳,然后单手向下,重重一挥。

————

流光一滞,滴溜溜一转,被冰雪之女逼出体内的定海珠在空中骤然一停,显现成形。

原本这颗珠子通体湛蓝,五色毫光隐现,然而因为汲取了冰雪之女神性神力的关系,珠子表面覆上一层白霜,寒气升腾,方圆数十丈间的水气被这寒气所逼,凝为细碎冰晶,定海珠本身的五色光芒折射其间,越发显得绚丽夺目。

但是这一奇景比起另外的景象就显得气魄太小,远远不够夺人耳目。

战局上空,一张遮天大手突兀现出,掌上纹路有如深沟巨壑,纵横交错,清晰可见。

大手一张,只是一攥,这原本弥漫缭绕方圆百里的黑白雾气便自消失一空。

与雾气同时消失的,还有那漫天飞雪,凝为一颗黑白分明的晶莹小珠,不过指头大小,在珠子正中央,一道玲珑身影依稀可见,正是那位冰雪之女无疑。

两指一拈,轻轻一转,黑白小珠向着定海珠落去,只是须臾,便自融入其中。

“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

在融入了黑白小珠之后,定海珠先是一滞,然后忽然爆发出万丈光芒,忽胀忽缩,气息亦是在强弱间来回变化。

冰裂解声响起,一道道裂纹在这颗湛蓝珠子间浮现,如同冰裂纹的瓷器一般。

陈浮生心知,这是那位被他收入珠子中的冰雪之女恢复了意识,正在竭力想要这件间牢笼,只是他脸上没有丝毫为此担忧的神色,只是心中默念,“张!”

幻化出来的大手已经可以很难用巨大来形容,只是旋即空中骤然黑暗下来,一道天幕浮现,真正可以称得上一个遮天蔽日,将定海珠牢牢兜入其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如今的他比起我来,在大道之上走得远出太多。”

敖璃两指并拢,在恢复了寻常长短的惊龙刀刃锋上轻轻抹过,用心神沟通其中的法宝元灵,拭去陈浮生残留其上的气机,美目轻扫,运转龙族天生的灵目神通,打量着陈浮生身上气息变化,面色平静,心中则是微起波澜。

在东海龙宫一场斗法,虽然她略逊一筹,但论起境界来却是她更胜一筹,之后两人先后踏入丹成之境,陈浮生固然借助生死棋法将体内数股迥异法力淬炼的圆融无瑕,合而为一,丹成两色,但她却是掌控了一件法宝级数的惊龙刀。

在龙族安排下两人横渡虚空,进入诺兰德大陆之初,因为以武入道的缘故,她要比陈浮生更早适应诺兰德大陆的元气倒灌,实力几乎没有折损。

但是很快,陈浮生就以一种惊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将她甩在身后。

龙族传承上古,底蕴深厚,再加上真龙血脉又是天生寿元悠久,敖璃眼界之高,可想而知。

然而,无声无息间,陈浮生却是接触到了轮回空间这样沟通诸天万界,对她而言也是难以想象的所在,然后

居然就莫名其妙地踏入了道基层次。

如果说之前敖璃还能够隐约在陈浮生身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但在陈浮生将那一点儿轮回空间的烙印炼入道基之后,一身气机虚无缥缈,偏又浩瀚渊深,看似混沌茫然一片,实则无时不刻不再孕育演化万千气象。

而这一种高深莫测之感,在此时变得更加突出。

敖璃虽然看不出更多,但也能够感受到陈浮生身上气息在战前战后又自发生变化,有如经历一场脱胎换骨的变化的一般,超凡脱俗,有一种神圣仙灵之意油然而生。

这种变化,敖璃自然不是一无所知。

练气九层之中,在道基这一关将法力积蓄满盈,法术淬炼纯熟后,便是迎来法力蜕变,脱去劫数,最高可以发生九转变化,结成一品道果,然后蕴养出一身仙气,为推开元神大门,铸就元神之身,奠定基础。

而现在,陈浮生修为明明还停留在道基这一层未曾变化,甚至就连道基这一关都还没有大成,然而给敖璃的感受却是仿佛已经经历了法力蜕变,道果凝结的宗师人物一般。

与之相比,从他身上袖袍间传来的剧烈元气波动,反而不怎么被敖璃放在心上。

不过是拘禁了一个有着元神境界,却没有对应雄厚之力的神祇而已,虽然敖璃也认同陈浮生生死棋法的玄妙,但她自认如果全力出手,倚仗着惊龙刀这件法宝的锋芒,战斗结束得绝对要比陈浮生更加干净利落。

————

“观察感受这些神灵的神职领域和神性,对于修行果然大有裨益,甚至还要比旁观那些元神高人斗法更加直观清晰,毕竟这诺兰德大陆的元气法则,天地秩序可不像我出身的世界一般混沌晦涩,而是彰显无误。”

陈浮生眉毛一挑,看着那时而膨胀圆鼓如球,时而扁瘪如一张纸片的大袖,这位冰雪之女显然醒悟到了自己悠长神生当中真正的危急关头,反抗异常激烈,甚至使得这件已经真正孕育出一片小天地的洞天法器也如真正衣衫一般现出微不可察的布料开裂之声,虽然距离颠覆天地重塑山河的地步还差得太远,但也多少带来一些动荡损伤。

这毕竟和之前的那位光辉之主不同,是一位从神魂到肉身都完完整整,没有一点儿缺少的神灵。

轻轻摇头,陈浮生周身法力运起,向其中灌输而去,另一面则是调动神念凝为一线,直接将信息声音打至对方心湖,“如今两界大战一触即发,自然神系的教义在诺兰德大陆中的影响与其他神灵远远不及,只在精灵等少数种族中流传,彼此间的联系也是份外稀少单薄,想必阁下也一清二楚,在这场大战中,自然神系自保尚且不足,更不要说护佑你平安度过这场天大风波,我这座世界虽小,但便是那几位强大神灵也难发觉,更不要说将触角延伸进来,可谓安全至极,更有纵横千里大小,信徒无数,信仰愿力可称浩瀚,对于阁下来说,可要比那地广人稀的北地雪原强出许多,我只不过早在阁下身上印证些想法,最多三五十年,便自然会放阁下离去,想必这段时间应该也足以帮助阁下将之前损耗弥补过来,两个世界间的战争走势也已露出眉目头角。如果到时阁下依旧想要离开,自行离去便是,绝不阻拦。”

感受着从袖袍中传来的动荡之力微有迟钝放缓之势,陈浮生淡淡一笑,补充道:“阁下如果不信,你我二人自可效仿这些神灵一般,以冥河为证,缔结契约。只要身在诺兰德大陆,就必然要受到契约束缚,绝无更改。”

袖袍平复,静静垂落,只是依旧默然无语,显然是那位冰雪之女陷入思考之中,难以做出决定。陈浮生嘿然一笑,抛出最后一枚沉重砝码,一锤定音,“我看阁下想必也从之前与我一场斗法中,有所领悟,只要契约订结,我自愿施展这种力量与阁下相互借鉴领悟。”

陈浮生话音刚落,就见平整袖袍有如清风拂过,瞬间荡漾出一片细微涟漪,然后迸发出一阵璀璨光彩。

紧接着陈浮生就觉一道宏大意识从虚无中现出,将“目光”注视在自己与袖袍中的那一颗定海珠身上。

显然,这就是那所谓的冥河意志,命运垂注了,虽然只是这位冰雪之女借用神灵位阶所能召唤引动的不过是其中小小一缕意念分化,但用来见证一个为其不过数十年的契约,亦是绰绰有余。

心念一动,陈浮生眼前瞬间便自浮现出一张类似皮质书卷的古朴卷轴,上面尽由晦涩难明,唯有神灵知晓其意的文字符号组成,文字流转,将其中信息投影陈浮生撤去大半心神防护的识海之间,除了补充几项旁注加释外,倒是和陈浮生的提议一般无二。

并指成剑,弹出一滴色泽略带青黑色泽的精血,落入卷轴之中,龙蛇游走,绘出名讳。

卷轴燃烧,没有留下一点儿灰烬,袖袍彻底恢复如初,细微光华流转,一闪即逝,修补刚才造成的微小损伤,陈浮生却是明白自己与那位冰雪之女间已经暂时泯灭了恩仇,反而结为临时盟友。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却毫不奇怪。

陈浮生方才先是出手将冰雪之女从巫师阵法中放出,然后再次用生死棋局困住,可以说是一来一往,与这位女神扯清。

然后他出刀虽然斩去了对方过半修为,但出手时却极有余地,并未伤及到对方的根源,如此一来,结下的仇怨就不算太大。

当然,诺兰德大陆神灵高高在上,这种心态不是那么容易转变,对于被自己心目中的蝼蚁凡人伤成如此模样,肯定有着怨气心结。

但是此时陈浮生势大,先是将她困在其中,无法脱离,然后又在山穷水困之际给她指出一条“明路”,最后又不惜用出北冥真水作为诱饵筹码。

虽然因为神职领域的缘故,冰雪之女脾性喜怒无常,但是作为一名终见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存在,冰雪之女依旧当即做出了于自己最有利的决定。

毕竟,陈浮生摆放出来的条件明明白白,没有半点儿虚假,极有诱惑说服力。

而因为有着冥河为证,冰雪之女也不必担心陈浮生毁约,对自己有所不利。

至于介时时间期满,她的伤势如愿蕴养过来,甚至更进一层,而陈浮生又如约将其放出之后,她会不会翻脸无情,再与陈浮生斗上一场,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这一点,无论是陈浮生还是这位冰雪之女心中都一清二楚。

只是陈浮生脸上依旧浮现出笑意,欢快至极。

对他而言,这桩契约,或者说是交易可以说是做得大赚特赚,毫无赔本可能。

冰雪之女虽然存在久远,但论起经历,却是与陈浮生有所不及,其中最为重要的一处就在于,她并不知晓有着所谓的轮回空间存在。

这冥河之誓,沟通世界本源,效力之大,就算是神灵,也无法违背。

但这终归只是被局限在了诺兰德大陆当中,其他天地,乃是这冥河命运力所不及,就算这契约依旧存在,但效力必然大大减弱。

当然,这不过是陈浮生用来以防万一的最后准备。

实则,在他心中,根本没有利用这一陷阱的必要。

他也根本不屑于使用出尔反尔的手段。

三五十年,对于长生久视的神灵来说,不过是一瞬而已,对于一场注定绵延百年的两界大战,或许也不过刚刚进行到中段,远未走到决胜之役。

但是对于入道修行也才不过二三十年的陈浮生而言,所能造就的变化却是无比巨大,远超常人想象。

从真气胎动打通周身窍穴,走到感应天地,再到罡煞合一,铸就本命元丹,再到奠定前无古人的雄厚道基,一步一步走来,也不过花费二十年光阴。

而这几步,已经将元神前的基础奠定,接下来的脱劫,温养两关可谓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那位冰雪之女或许会在此间有着长足进步,甚至打破天生屏障,但是陈浮生的进境只会超出她十倍百倍。

这时,陈浮生还是借助外力取巧这才困住了这位神灵,但到时候,单单凭借本身道行,陈浮生就足以与其匹敌,又怎么畏惧这些。

而且,这还有一个偌大好处。

死去的神灵,绝对没有活着的神灵价值巨大。

定海珠,或者说那一面作为游戏与信仰罗网运转中枢而存在的白玉镜在这段时间更是会迎来翻天覆地变化。

这件法器材质寻常,手法简单,祭炼火候短浅,只是胜在一个构思奇异,与众不同,不堪大用。

然而若是其中封印了一位神灵之后,情况就大自不同。

无论这位冰雪之女在诺兰德大陆中神格品阶多么低,神力又是如何微弱,但是她是神灵的事实不会改变,本质超凡殊异,与这个世界最根源的法则与概念可谓一体。

有这样一位存在在定海珠中,哪怕对方无意,但在吞吐元气,与陈浮生北冥真水相互印证之间,身上气息神意也会在悄无声息间浸染这件法器,相当于一位元神高人旦夕不辍地为他祭炼这件法器,五十年光阴,就算限于本质,不能成就法宝,但也可以走到普通法器的极致,对于陈浮生而言,也不再像是目前一样,没有大用。

单单这一项,陈浮生收获的就远远大于付出。

借此机会,那张信仰罗网扩张的速度将会大大超出陈浮生预计之外。

而且……

“有意思,如果我愿意的话,怕是可以临时伪装成为一名神灵了吧,这一点恐怕就连这位冰雪之女也不会想到吧?”

陈浮生袖手收起安静下来的定海珠,召回白玉小镜,重新将其按入其中,然后送至这件洞天法器当中,继续淬炼这件法器。同时则是卓有兴趣地沉入识海深处。

在陈浮生奠定道基之时,气机牵引,识海之中亦是大变,不复之前北冥幽潜,鲲鹏隐没其间,风生水动景象,而是化为一片茫茫混沌。

此时在这茫茫混沌之间,则是悬挂出一片璀璨星河,异常夺人眼目。

如若凝神细望,则会发现,星辰之间有着纤细至极,难以察觉的丝线彼此勾连起来,然后再次向外扩张而去。

看上去,有些类似一张天罗地网,又有些类似那张黑白棋子的生死棋局。

心念幻化的身躯上升,陈浮生贴近这片星空,沉吟半响,试探性伸出一根手指,有意略过了那些明亮,硕大星辰,向着其中较为黯淡无光的一颗星辰点去。

细若蚊蝇的呢喃声无端在耳端响起,然后就有一幅画面在陈浮生面前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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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风雪呼啸,无边无际,茫茫不见天日。

如被天神一刀斩开的晶莹冰峰高逾千仞,冰壁光滑如镜,反射天光,异常刺目。

在这里,万物凋零,尽是冰雪,不见丝毫绿意。

这是就连那些以生命力旺盛而著称的兽人,半兽人都无法生存立足的北地冰原,只有天生可以沟通元素的冰系魔兽以及部分蛮人凭借着世世代代千万年的磨炼的体魄才可以在这种酷烈环境中艰难生存。

无论在哪个世界,人类天然就有着向四面八方繁衍扩张的天性,可是在诺兰德大陆当中,无论是哪个时代,哪个强大帝国,都从来没有生出过染指这里,将这里化为一片疆域的心思。

除非,他打定了想要将不计其数的兵卒浪费在魔兽的不断侵扰和严寒当中,更不必说这种行军对于国力造成的巨大损耗。

反而,在当北地蛮人们积蓄足够的人数与力量,向南侵略掠夺时,人类,精灵,矮人,乃至兽人等会抛弃过往仇见,世代血仇,联手抵制。

而这里,同时也是冰雪之女的信仰来源。

在冰峰之上,大大小小,零星点点雕刻着这位女神的神像,算是这片苍茫天地中为数不多的艺术作品,虽然这些雕像大多风格简单粗浅,与精致绝缘,只是勉强能够看出来和其圣者姿态有着几分仿佛。

围绕着这些神像向外扩展而去的,是一圈由冰块堆砌成的穹顶房屋,或者干脆就是在冰峰中掏出洞穴,这是北地蛮人的部族,聚集地。

能否在这片冰原中塑刻出一尊神像,神像的高大,直观反应了这些部族的实力如何。

这些神像的作用,远不止单纯表现出这些蛮人对于冰雪之女的敬畏与信仰这么简单,更是类似教会神殿圣所一般的所在,冰雪之女的神力借助这些神像传递出去,在附近营造出一片相对不是那么寒冰的环境出来,然后再将这些蛮人的信仰愿力收集纯化,回归到冰雪之女的神国当中。

否则,北地蛮人就算天生体魄比其他种族更耐寒冷,也是比不上天生沟通元素的冰系魔兽的。

————

而陈浮生所“看”到的那幅画面则是出现在一具算不上特别高大,体型只能算是中等的神像之下。

冰屋之外,泾渭分明地分为两拨,站在前面的尽是身披兽皮缝制的粗陋衣衫的矫健男子,身形高大,比之神圣同盟亦或黯夜王庭的成年男子几乎要高出多半个头去,筋骨强壮,肌肉雄健结实,每一个人血气都极为旺盛,至少也可与打通了十数处窍穴的武道高手相媲美。

在这些健壮男子对面的,则是数列蛮人少年,虽然远与同龄人结实,但是脸上面色尤带稚嫩。

在少年的最后,也是一个少年,身材本就矮小单薄,比之诺兰德大陆其他同龄人类都略有不足,更不要说和这些蛮人少年放在一起,哪怕有着兽皮裹身,在这风雪之中脸色也是迅速浮起一抹青色,远不能和前面的同伴相提并论。

少年们的脚下就是那不知绵延几千里,万年未化的冰原,厚实冰面上已经被凿出一个个孔洞,看其大小,恰恰能够保证这些少年钻入其中后,勉强活动,不至于太过束缚。

————

“你们应该都已经听说过,执掌风雪与寒冰,至威至强的凛冬之神已经离开神国,降临到了凡间。”

好似空中忽然响起一声霹雳,为首的大汉扫视一下族中少年,洪亮声音有如钟鼓穿透风雪,清晰响起在每一个的耳中,“从神殿中传来的消息说,凛冬之神要在你们当中选拔信仰最为坚定,天赋也最出色的人物编入到神殿侍卫中去。”

声音还未落下,少年群中便自按捺不住,交头接耳起来,就算是成年男子们亦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所震撼,纷纷议论开来。

在极北冰原上生活的蛮人中没有人不知道能够被选入冰雪之女的神殿中,成为一名神殿侍卫意味着什么。

当然,在任何教会当中,牧师,祭司这类直接聆听圣音,直接通过灵魂与神灵相互连接起来的职业者天然要比骑士类的武士在地位与层次上高出许多。

但这对于天赋的要求实在太过苛刻,事实上哪怕是那些天赋异禀,惊才绝艳,有着远超常人的的魔法师们也未必适合。

更加注重的是一种精神与灵魂上的共鸣。

而这种情况,在北地蛮人中体现的尤为突出。

蛮人天生体魄强大,哪怕没有修炼斗气,单纯凭借肉身,成年之后也有许多,力能搏熊。不过,相对的,他们在心灵修行上就要逊色许多,天生迟钝,比不上普通人类敏感,而且蛮人贫瘠的文化,和为生存逼迫的现实也进一步增加了这种难度。

在北地冰原,万事万物,一切道理,最后都落在生存二字之上,可谓百舸争流,万类竞生,自然少有这种情感丰富充沛而又剔透之人。

而且,比起魔法,神术这些操控元素,的无形手段来,蛮人也更加本能地相信自己的身体这种实打实,硬碰硬的较量。

因而,对于大多数的部族,尤其是这个小部落而言,所追求的最大愿望,也不过只是从中走出一个天才,能够被教会选中,进入神殿当中。

这样,就相当于有了真正的靠山,背靠冰雪之神教会,只要不是意外招惹了什么实力太过强悍的魔兽,部落规模就很难单纯因为冰天雪地而逐渐缩小,最后彻底消亡。

此时,他们就是在进行冰原蛮人传承不知多少年的传统,在蛮人少年之时,就要在冰原之上凿洞,潜水,借助这冰寒之气淬炼身体,配合上蛮人部落中流传的大同小异,但都算不上多么精妙的粗浅呼吸法,其效果并不比那些骑士类武者修炼的秘传呼吸法弱上多少,而且单单论起肉身之力来,还要更加强大一些。

当然,考虑到这些少年尚未完全长成,不可能完全抵御严寒之力,由深海巨兽身上采集的油脂搭配数种冰原特有的魔法药材经由研磨捣制后的护身药膏,和借助神像中制作而成的蕴含冰雪之女一缕神力的护身符咒也是必不可少。

但,每年依旧有不少少年依旧禁受不住,坚持不下来,非但未能让体魄更进一步,反而受到损伤,成年之后不能和其他男子一般猎杀魔兽,只能够和女子一样做些采集,制作的辅助性杂务,或者干脆就是被这冰寒夺去性命也丝毫不足为奇。

毕竟,这里是北地冰原,以酷寒无情著称的北地冰原。

————

“里斯本,你就不要进去了,以你的身体就算进去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为首男子并没有压制这些少年的讨论和憧憬,但当他眼光扫过,发现在队伍最后面那个在风雪中几乎站不稳身形,摇摇晃晃的少年时,却是忍不住皱起眉毛,沉声说道。

因为艰苦环境,逼迫得北地蛮人不得不团结起来,共同应对,因而在部族中血缘亲属并不是至关重要,这个名叫里斯本的少年虽然父母早亡,自身体质也与同龄人虚弱,但终究还是顺利成长了起来。

因而,他并不希望这个小家伙因为逞强,遭遇无法承受的困苦。

当然,这也是因为少年的父亲与他一同长大,捕猎,关系匪浅的缘故。

摇摇头,少年里斯本没有张口说话,以免灌入进来一嘴风雪,但是艰难张开的眼睛中却是充满坚定,丝毫没有犹豫。

暗叹口气,男子不再劝说,北地蛮人性子大致相同,视死为生,对于少年里斯本的想法他也很能理解,与其一直做一个给部族增加麻烦的累赘,反倒不如去搏一搏那一线生机,看看能否获得凛冬之神的垂青,迎来蜕变。

只是因为风雪遮掩的缘故,为首男子没有看到,少年里斯本虽然没有张口,但是嘴唇微动,却是在持续默念一段音节,永久没有停息。

————

“这应该就是冰雪之女的那些信众了吧?”

陈浮生收回手指,看着头顶有如韵律般一胀一缩的璀璨星河,喃喃自语。

虽然因为诺兰德大陆与巫师世界重叠融合的缘故,元气法则动荡冲突,冰雪之女这些神灵被迫从天上神国中脱离,降临到凡间,以圣者姿态行走。

而且这和它们之前以化身分身形态显化世界的方式有着不同,神灵的本质被封禁在圣者之身中,而非继续藏匿在天上神国当中。

但是,毫无疑问,作为自身法域延伸扩张,然后借助信徒念力和神力塑造而成的神国其实与神灵的本体乃是一体两面的关系,须臾不可分离,哪怕这些神灵降临之后,看似不能调用神国力量,甚至就连回应信徒祷告诉求也很勉强。

但这些神灵与天上神国,必然在根源层面上依旧存在着某种玄之又玄的微妙联系。

而当陈浮生将这位冰雪之女用生死棋法困住,最后封禁在定海珠中后,情况便自不同。

相思线,这种魔法最上乘法诀修炼又成凝练而成的物事,与冰雪之女神国在心间的投影相互结合之后,则是诞生出了一种陈浮生未曾预料到的玄妙变化。

以至于他能够从自身识海当中,亲眼“观看”、“聆听”到自己自己冰雪之女的信众们的处境,以及所思所想。

对方修为越高,信念越是坚定虔诚,这种感受就越发深刻,清晰可闻,甚至在陈浮生不曾动用法力互御心神的情况下,有如雷震,直撼神魂。

而且,陈浮生依稀感觉,自己能够对着这种诉求祷告,做出回应,甚至赐予力量。

比起以前只是信仰罗网中那些被打下魔种的人甚至还需像刚刚离开的龙门客栈任务世界一样分化神念来说,无论是从距离还是损耗,以及范围上都超出不知多少倍。

“或许,这才是生死棋局推出一个吉字,提示我插手进入巫师对这个冰雪之女围杀之局的原因所在。”

陈浮生眼眸明亮,若有所悟。

他封印这位冰雪之女,为的就是借助这位神灵的本质之力来提升定海珠与白玉镜的本质,借以扩展那张信仰罗网以及其中幻化的虚实两相洞天。

但是没有想到,只是方一形成,就有如此大的惊喜。

冰雪之女的神力再是微弱,信徒数目再是稀少,也不是陈浮生之前那一个刚刚现出雏形的信仰罗网可以比拟。尤其最妙之处在于北地冰原这片广袤疆域几乎是这位冰雪之女的自留地,没有其他神灵插手其中。

在巫师世界与诺兰德大陆两界大战的掩盖之下,就算陈浮生在其中做出些什么事情,也很容易掩饰起来,不会引来其他神灵的过分关注,可以任由他尽情实验自己的猜想。

“三五十年时间,如果我愿意,怕是可以将这位冰雪之女的根基挖掘干净,将其架空,甚至取而代之,就算她有朝一日更进一步,怕是也无可奈何。这恐怕是她之前从未想过的事情吧?”

陈浮生摇摇头,毕竟世界不同,修行体系不同,哪怕冰雪之女作为神灵,眼界极高,但相思线这种作为另一个世界修行文明的产物的玄妙依旧不是她能够想象,否则哪怕当时拼了耗尽最后一缕神性,对方也一定要和他拼到底,哪怕是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决计不会想现在这样达成协议,安然相处。

“嗯,万千之人中,我独独选中此人,也算有缘,但不如赐予他一份机缘,就看他能不能承载得起,也算是我用来一窥这诺兰德神道真正微妙玄通的第一步吧。”

从思考中拉回,陈浮生继续看向那颗算不上多么明亮的星辰,能够被他感应他,除去缥缈难测的气数命运之力外,这个少年倒也不是全然不可雕琢,虽然体质稍差,但是心思灵动纯粹,也是一个不错的修行苗子。

更难得之处在于,他虽然没有过得获得回应,但已能够做到口中心中时时念诵凛冬之神神名宛如呼吸的地步,这一点比起许多低阶牧师神官来,都要超出不止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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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难道我就只能一辈子躲在别人后面,靠着其他人的可怜卑鄙地活着?!”

一种说不出是悲哀还是怨愤的情绪有如火焰燎原,瞬间侵袭全身,在里斯本心中爆炸开来,只是转瞬,这激荡情绪便随同体内血液在无处不存的彻骨寒冷下停止奔涌,连带着思绪也被这股森然寒意冻结,转而沉寂下来。

胸前传来的庇护的意境也彻底消散无形。

里斯本精神涣散,再也无法维持北地冰原蛮人世代相传的呼吸韵律,驾驭不住那一道隐隐约约,好似一条蛇鱼在体内游走乱窜的气机,只是凭借本能一般继续念诵凛冬之神的尊号。

只是这时候的他已经无法做到继续在心中默念,非得大声念出才能集中精神,

虽然,他所以为的大声,实则比之低声细语还要来得轻微,就连他身边近在咫尺几处冰穴中都无法传递出去。

虽然冰原蛮人不尚文字记录,但他也知道这正是前辈们用鲜血与死亡换来的经验教训,代代口耳相传下的体能到达极限的标志。

虽然在冰穴之中,孤身一人,除去呼吸之外再无任何动作的情况下,所感受到的时间流动会格外漫长,但是里斯本知道,自己坚持的时间远远没有到达蛮人少年的平均标准,更不必说达到与冰雪共鸣,身体彻底蜕变的刹那。

当前他所能做得也就只有在四肢彻底冻僵,寒气侵入骨髓之前,调用残存的力气,打破冰壁从冰穴中爬出。

只是这样一来,无疑就意味着这次的试炼彻底以失败告终,终其一生,他都只会是一个依靠族人养活的废人。

可是,如果继续硬撑下去,给身体带来不可挽回的损伤,将来只会给部族带来更大的负担。

一时之间,里斯本深深感到命运的沉重无情,陷入难以抉择的困境当中。

“反倒不如直接葬身在这冰穴之中干干净净,我们蛮人的命运本来就是生于冰原,葬于冰原,就是不知道死去之后,我的灵魂能不能够被召唤前往女神的神国?”

生死之间,种种念头以缓慢但却不可避免的姿态出现在里斯本脑海,一时之间,竟尔忘记动作,只是胡思乱想起来。

“这就是女神的神国么?!果然长老和族长描绘的还要庄严盛大。”

恍惚之间,里斯本眼前拉开一张模糊画面,然后逐渐清晰,好似直接打入脑海之中。

北地冰原虽然看起来单调,常年坚冰不化,只有风雪呼啸。

但不可否认,单论风光气象,在诺兰德大陆当中,恐怕也就只有齐年有着罡风从上席卷而过的无边海可以与之相互媲美。

两者都是一般无二的浩瀚无垠,壮阔苍茫,只是面对这种天地伟力才能造就的奇观,就有一种无以言喻的渺小之感浮上心头,让人只觉自己与之相比,不过蝼蚁。

可是当见惯了冰原风光的里斯本看到眼前这幕景象时,却是感觉更加震撼,心神摇曳。

北地冰原上雪峰壁立千仞,可谓高耸入云,可是在这幅画面之中,冰峰却是与天同齐,根本望不到顶。

其中偶有一两道身影掠过,便给里斯本带来有如山岳冰海一般的磅礴压力,比之族中武力第一的族长和见过一两面的其他部族的强者气势都要强出百倍不止,让里斯本感觉好似面对蛮荒巨兽一般,不可抑制地瑟瑟发抖,这是生命本质的跃迁带来的本能畏惧,两者根本不在同一层面之上。

不过其中的人虽然大多也是与里斯本相貌一般无二的冰原蛮人,但是形象却可以用光辉灿烂来形容,巨斧,长弓,大棒等兵器上面无一不是光华流转,神光烈烈,夺人耳目,服饰也是一般光洁华美,纹理细密繁美不像冰原蛮人,反倒和传说中那些视艺术为生命的精灵一样。

这种景象,在里斯本不过十数年的记忆与见识中,也只有一种解释。

那就是凛冬之神的神国。

可是除去那些深受神灵看重青睐的祭司牧师这些神眷者外,在传说中,也就只有在临死的弥留之际,灵魂脱离肉身,最虔诚的信徒才有可能匆匆一瞥神国那不属于凡人所能拥有见识的景象。

“难道是凛冬之神听到了我的祈祷,方才一显神迹?”

里斯本心头瞬间火热起来,然后又迅速熄灭下去,“当然更有可能是我的幻觉,听人说,临死之时,精神错乱,往往会产生幻觉,并将这种幻觉误以为真。”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自停顿凝结,里斯本只觉周身一紧,身子一震,一道浩大无以言喻的意志突兀降临到自己面前,不带任何力量,但给里斯本的感觉却好似足以镇压任何事物。

这道意识是如此宏大,以至于这处小小冰穴完全承载不下,肉眼可见地,简易凿出的粗糙冰壁以一种里斯本无法理解的方式迅速破灭,重组,然后变换成为看似依旧冰晶形态,但里斯本心中却是清楚这是完全另外一种事物的存在。

甚至他有一种感觉,这样一块冰晶,如果经过一番打磨,无论是从坚硬还是锋锐程度上都要胜过族中那几件代代传承,只有最出色勇士才有资格继承的武器。

除去神力之外,再没有第二种能够如此化腐朽为神奇的玄奇力量。

这间冰室一成,里斯本便本能感觉有一种奇妙变化发生,冻僵四肢迅速恢复弹性,体内原已停滞的血液也自缓缓流动起来。

而让里斯本最不可思议的在于,自己的听觉,视觉,触觉乃至更加缥缈的感觉在这道浩大意志降临之后骤然提升了十几倍的敏锐,甚至他可以清晰地在脑海中勾勒出肌肤下的血液穿梭于血管,流经胸腹器官的路线图。

在千米之下,与冰面相比可谓“温暖”的海水之中,伴随着一道旺盛气息的衰弱,正有点点微弱生机萌动现出,那是一头深海鱼类正在产卵。

而伴随着血液运行,体内那道原本好似蛇鱼一般乱窜,隐约难辨的气息也好似突然找到方向一般,如同驯化犬兽,随应着呼气吐气,肌肉一紧一松,游遍四肢百骸,每次周游一圈,便比之前微不可察地更加茁壮一点儿。

这股气息原本带来的感觉就好像是冰原上常年肆虐的风雪,横冲直撞,摧毁一切,冰寒刚猛,可在此时却好像厚实冰面之下缓缓流淌的水流,看似悄无声息,清凉缓和。

不知不觉间,里斯本已经走出冰原蛮人世代相传的呼吸法的藩篱,步入另外一番天地。

————

“他是谁?!”

身子再次一震,正自沉浸在这种妙不可言的感觉中的里斯本忽然惊醒,画面一转,出现在自己脑海当中的,再不是那代表了凛冬之神神国的冰天雪地,而是一个无论是体格外貌还是服饰风格都与冰原蛮人截然不同的陌生男子形象,占据了自己全部视野,夺去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

男子年纪看似比之自己也不过大上几岁,但是与他那一双清亮眼眸对上,里斯本便觉深邃无垠,和被冰原坚实冰面覆盖下的万丈深海一般,见不到底,在其中,仿佛可以看到岁月流转,以及无数在北地冰原看不到的山河风光。

就比如说,同样绵延无际的原野,尽是萋萋绿草,说不出的柔顺心旷神怡。

辽阔冰原之上,蛮人部族,繁衍生长困难,与环境较量更是需要耗费大量心力,部族之间少有征战杀伐,偶尔冲突,也多是选出十数名勇士代表部族相互较量一番。

然而在这人身后不断变化的场景当中,里斯本却是看到了数不尽的旌旗招展,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边的军旅手持明晃晃刀刃,身披在冰原上更是难得一见的钢铁甲胄,以雪崩之势覆压而下,声势惊人至极。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雄伟城市,茂密山林,不一而足。

里斯本不知道这人来历,但却明白对方绝对不是出自极地冰原,只是这人身上却是散发出来一种特殊的意境波动,好似能够引发体内气息共鸣一般,让里斯本望之便觉可亲可敬。

“这些东西能够记住领悟多少。就要看你的资质造化了,里斯本,让我看看你能够走出多远,而我投下的这颗棋子又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里斯本正自在脑海中苦苦回忆听说过的神话传说,试图与眼前这人对应上,就见年轻男子展颜一笑,低声说出几句话,然后便自探出两根手指,好似直接跨越了这由想象投影而成的影像,直直落在自己额头位置,轻轻一点。

一股堪称海量的复杂信息顺着这虚幻指尖骤然涌入里斯本脑海,其中蕴含的信息量之大,是他前面人生中接触积累到的全部信息知识的十倍百倍千倍乃至万倍之多。

匆匆扫过几个片段,里斯本就觉脑胀欲裂,除去大量挥舞兵刃变化身形步伐的图像外,还有着许多听上去就觉晦涩难懂从未听闻的古怪词汇。

甚至还有许多什么有关修身养气,行兵布阵的知识信息,是之前接触的捕猎,采集之外从未想象过的新鲜领域。

————

“这是,凛冬之神……”

轰然一声闷响,冰面炸裂,细碎冰块碎琼乱玉一般四溅开来,于此同时,一道浩荡气息轰然从缺口处冲出,直达天际。

壮实男子等齐齐一震,蓦然惊醒,呆呆望着这处。

以这冰穴为眼,方圆百里之内风雪一滞,然后突然疯狂起来,漫天席卷,好似一线潮水,铺天盖地,滚滚而来,黑压压一片。

等到风雪浪潮兵临这处冰穴之际,已是攒簇成为一道巨大龙卷,裹挟这漫天风雪扶摇而上,直冲九霄。

在这横扫一切的风雪之下,唯有那尊算不上多么高大的冰雪之女神像没有丝毫损伤,有着神力庇护,这不算奇怪,只是雄壮男子等人齐齐望着神像,原本沉寂的神像眼眸当中,神光绽放,不可直视。是这一小部族自立下神像后就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反常情况。

更让他们惊喜振奋的在于,神像身上气息与那一道冰穴上面的雪龙卷并非抵制,而是相互呼应。

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

部落当中,终于出现了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天才,获得了凛冬之神的认可与关注。

这道雪龙卷便是传说中凛冬之神的赐福仪式。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距离这批少年入冰方才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就有人能够与风雪共鸣,引来凛冬之神的目光。

而且,有如此亲和力的,居然还是那个看上去柔弱异常,一场风雪就能淹盖的里斯本。本来所有人都以为他能够从这酷烈试炼中活下来就已经殊为不易了。

————

“有我用神性为这个少年改易体质,再加上传过去的那些知识信息,无形当中为他淬炼了一番心智,应该已经足以给北地冰原带来变化。”

陈浮生收回手指,卓有兴趣地打量着这颗看上去比之前明亮不少,位置也从周围向着星河中央位置逐渐挪移的星辰,暗自点头。

这位少年里斯本,虽然有些聪慧,与众不同,但原本命格气数不过平平,成不了什么气候。

但是在他出手之后,却可见一股庞然气运向着其汇聚而去更易命格。

北地冰原,其他神灵少有人将手伸至这里,但是冰雪之女目前寄居在他的定海珠中,对于外界的回应自然要比之前难上许多,三五十年时间中,冰原上面必然会有不小变化。

借着这股东风,这个少年里斯本,只要不是太早陨落,一定会建立起来不小功业。

只不过,陈浮生只是稍一观察,便将心神从其身上收回,转而放在其他上面。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在与冰雪之女隔空一战结束之后,除了这片信仰星河之外,还有一件在他预料之外的收获。

是那株从轮回空间兑换而来的天地灵根葫芦藤。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这种程度应该可以说是勉强成熟了吧?”

陈浮生负手而立,仰头看着那一架郁郁葱葱枝叶摇曳的翠绿桥梁,不知不觉,碧玉叶片当中,悄然谢去了一簇花朵,取而代之的,七只小葫芦中,气机本就最为浓烈的那一只在这一战之后,明显与其他六只有了显著差异,将其远远落在后面。

晶莹剔透,好似冰雪雕琢的葫芦不过拳头大小,小巧玲珑,但若凝神细看则会发现,葫芦内中瓤间密布有发丝粗细的繁密脉络,细微流光一闪即逝。

而在葫芦最深处,则是一抹异常深邃的漆黑墨色,望不到底,仿佛将心神全部吸入进去。

随着这股墨色水流的缓慢转动,雪白葫芦亦是微微颤动,嗡嗡作响。

陈浮生右手五指轻轻拂过葫身,信手一弹,心中默念,“起!”

一抹白虹从中掠出,划破天际,肆意畅游,纵横来去。

这道白虹剑气方自掠出,方圆数里内温度便骤然冷却下来,花草树木就连这株天地灵根上的叶片都同时覆上丝丝白霜。

比起寒意来,更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玄妙法意随之逸散开来,一股草木零落,肃杀一切的萧瑟之意悠然而生。

陈浮生再次一弹,调御心神,将这一道神意充沛至极的剑气收回葫芦,手指缓缓摩挲葫身,心中思量开来。

这一战的收获比之他之前预计的要丰富许多。

不但与那位冰雪之女达成契约,借助对方神力祭炼那一颗定海珠,甚至借机感应到对方存于天外的神国,顺势与自己那张信仰罗网与此勾连起来。

如果说这些还需要十年乃至百年,旷日持久地经营才能够追上陈浮生修行进展得话,那么这只葫芦的变化就是纯粹的惊喜了。

冰雪之女神性其间蕴含的精髓法意方一同陈浮生体内法力交汇,便被他摸索出了其中大致真意,然后为了避免折损千辛万苦打下的雄厚根基,影响今后修行,陈浮生旋即将之驱除体外,仅只留下最为内涵的一点烙印打在道基之中继续解读演化。

而那神性神力方自流入这件洞天法器当中,便与这根天地灵根产生共鸣,有如鲸吞一般被这只雪白葫芦吸纳一空,然后这只灵葫脱胎换骨,立地生长至接近成熟。

“本来以为这次出手将倩女幽魂世界十数年积攒下来的国运损耗一空,虽然几门法诀间的气机冲突经此磨合,禹王真身的修行比之前要圆融许多,但却是少了一张底牌,在接下来的两界大战中要束手束脚许多,没想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居然又突然多出一手,一饮一啄间,此非天意?”

虽然剑气只是一放即收,但陈浮生还是大致感应到了这口雪白葫芦中蕴养的那一道剑气的品阶威力。

因为是炼化了冰雪之女这位神灵的神性神力铸就,若是陈浮生拼着让这口葫芦沉寂数十年不能动用的后果全力施为,这一剑之强,甚至对于那些推开元神大门的高人都有极大威胁,类似冰雪之女,光辉之主这样神力微弱,神格低劣的神灵更是有可能直接被斩去神灵本质,磨灭本源。

毕竟飞剑之术本就以杀伐犀利著称于世,又经过了这株天地灵根的蕴养。

虽然力量大半根源于这位冰雪之女的神力,但是在不同人手中以不同手段展现出来,威力也自不同。

神灵集众生愿力,神力浩瀚,但手段就难免要粗陋一些,比不上修士代代传承,增删变化后的精妙。

而且陈浮生知晓,眼下还远不是这只葫芦的极限所在,剑意所指,犹有未竟之意。

这颗葫芦灵种虽然号称天地灵根,但并非真实天地出产,而是轮回空间下辖的任务世界中的产物,这些世界乃是应万千生灵信念欲情成就,本质虚幻,底蕴不足,故而这根葫芦灵藤的品阶也远不如那个葫芦世界中表现得那么超凡威灵。哪怕在陈浮生植入后便自吞吐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转化虚空风暴的天地之力,也绝无可能成长到那般品阶。

故而陈浮生才会将其植在扶桑木同灵柳附近,用北冥真水,太阳真火等数种天地根源之力滋养这株灵根,这七口葫芦一经长出,陈浮生更是在其中打入七式剑意,既是用来淬炼其本质,也是如同修士奠定道基一般,使这七口葫芦带上一道宛如天生的神通术法。

单凭冰雪之女神性神力尚还不足以支持这口葫芦发生如此惊人蜕变,在鲸吞冰雪神性之时,这口葫芦也将周围几口葫芦中原本蕴养的神意,剑气掠夺一空。

陈浮生根本无须用神念察探,单从葫芦身上的颜色,光泽变化便清晰知道,足有两口葫芦里面如今已经是空空荡荡,需要他向其中打入新的剑意神通。

这口葫芦并非无的放矢。

“碧落,黄泉,青山,绿水,朝露,清霜,斩眉。”

这七式剑意当中,这口葫芦打入的本是绿水一式。

然而在冰雪之女神性进入之后,却是将朝露,清霜两口中的剑气吞噬。

朝露,清霜。

天地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陈浮生心念一动,一根青丝直立而起,悠然升空,上有霜雪点点。

与此同时,一道崭新的奇异意境从中生出,弥漫开来。

当日风万里精血入体,使得陈浮生陷入无边杀伐意境当中,然后借着一场三国汇聚的战场上的滔天杀戮,恢复神智清明,然后与那名斩眉女修赌斗一场,交换得来了斩眉七式剑意。

在当时,他便发现不但这七式剑意合一,可以使出真正意义上的斩眉一剑,彼此之间,亦是能够相互组合,叠加。

就如碧落黄泉二剑,一者在天,一者入地,一者为生,一者赴死。

青山,绿水。

而那朝露,清霜二剑更是与他当日在旁观明月这位魔教同门丹成时领悟的青山不动,碧水一去不复还的意境相合,直指时光。

他借此将那两式剑意与相思线合一,将这门神通推至明月都远未曾达到的地步,甚至在与天欲尊者一场生死棋局中,领悟青丝成雪,相思化灰之意。

而待这冰雪之女神性进入葫芦,将三式剑意吸纳为一后,陈浮生则是感觉一种崭新意境生成。

只是陈浮生还感到除去这些,哪口葫芦还自吞吸了一缕陈浮生转移至倩女幽魂世界中那具分身身上的杀道人心肃杀斩灭天地生死的玄机,与冰雪之女神性当中冻结万物的属性恰好结合起来。

这一重杀机为表,时光茫茫为里,竟尔出现了一丝轮转复始之意,并非之前那般好似江水一去不复回的决然。

只是,到了这一步,陈浮生的底蕴便也消耗一空,到此为止,容不得这口葫芦继续演化下去。

“这样也好,否则继续下去,以这口葫芦的材质,未必禁受得起。”

陈浮生将手掌从葫身上挪开,吐出一口长气,并无太多失落,虽然他冥冥中感应到除去增强葫芦的品阶与威力在,旁观这种演化,对于他体内尚未完全奠定的道基一关大有好处,说是照见前路也不也过。

“看来这是要逼得我在这一次两界大战中不能袖手旁观,非得深深参与其中啊。”

脚踏云气,陈浮生悠然升空,目光扫过,将这件洞天法器内的千里山河尽收眼底。

在吞纳了倩女幽魂世界后,这片天地不可避免地分为了两片疆域。

一部分是这件洞天法器原有山川,另外则是他在倩女幽魂世界中建立的王朝。

两者并非泾渭分明,而是互相重叠,交错。

原本的中心,是以相思线相连,用以镇压虚空风暴的九天剑阵,这株天地灵根便被他植在大阵阵眼的位置。

而那一片人间国土,则是万千气运皆汇于国都,最终融入那口仿禹王鼎而成的五色巨鼎和它所居的神殿之中。

作为法器主人,又是人间帝王。陈浮生不是不能尽量加快这种融合的趋势,只是到了这一步,他又刻意放缓了速度。

原因即在于他拿不准究竟如何演化才是这件洞天法器最合适的道路。

类似人间国度,或者龙族水晶宫,还是更加类似佛门极乐净土和诺兰德大陆的所谓神国。

略一思量,陈浮生觉得还是顺其自然发展更好一些,最多感觉有什么不妥的时候再出手阻拦。

与之相比,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更加显得刻不容缓。

“原来这些神灵的神性对于这根葫芦灵藤的成长还有如此好处,也对,这神灵本就是应天地本源而生,比起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转化虚空风暴而成的单纯的天地之力而言,要更加接近天地演化,其中的道意也更加深刻。”

陈浮生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葫芦灵藤受出身制约,原本成长的空间是有所限的,更不要说在陈浮生这件洞天法器还未跨越最关键一步真正化生洞天之前,然而这一次这口葫芦的忽然成就却是让他仿佛看到了一种快速打破藩篱的可能。

“嗯,碧落,黄泉二剑契合生死,最好是在这个世界的生命女神,死亡之神上下功夫,万兽之王,自然之神不是不行,但是神性领域就要偏颇一些,效果差上一些,算不上至善至美。我虽然道法最初是以水行为基,但是这件洞天法器中却还有着金乌,扶桑木的存在,而且难得这口葫芦灵根是天地间少有的五行兼备的灵材,放在以水木而行为主的灵根中就更是稀有不可忽视,对应的应该是这个火元素之神或者太阳之神……”

陈浮生扳动手指,稍加计算一下就觉麻烦异常,不同于冰雪之女和打过交道的光辉之主,被他关注到的这些神灵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大多都是强大神力存在。只是对上一个,陈浮生还有手段脱身,但一连串招惹这么多个,就连他也觉得根本做之不到。

更不要说火元素之神这位元素古神根本未曾降临,就算陈浮生想要去找人家的麻烦也不知去何处寻觅。

“不对。”

陈浮生忽然摇头,展颜一笑,他所需要的不过是一缕神性神力而已,这些不同于冰雪之女,尽可损失得起,根本不需要如同现在这样一一斗法。

如果他能够支付得起足以引起这些存在兴趣的代价,未尝不能顺利交换得到。

当然,前提是,他有着与之相衬的实力,才有着资格和这些存在平等坐在一起,谈论交易。

而且除去诺兰德大陆的神灵之外,巫师世界的巫师们也不是不能够不考虑。

毕竟,他们似乎已经钻研到了解析神性,神力,然后以人为之力调动元素共鸣,直接塑造虚假神灵的地步。

而且,他们在空间传送,虚空挪移上的造诣也远不是诺兰德大陆可以比较。

“就比如说,或许可以借助法阵,直接进入四大元素位面?”

陈浮生默然想到,四大元素古神乃是直接从元素位面中孕育而成,和其他神灵的神国不同,四大元素位面就是他们的神国,这也是它们并没有因为这一次的世界动荡而被迫现身的原因。

只是进入元素位面最深处,提取出一缕本质,并不是无法想象,毕竟在诺兰德大陆中就有一些元素位面与现实世界重叠造成的半位面存在,也有一些法师在将魔法修炼到精深地步后,死去之后,灵魂并非消散,也未投入神灵神国,而是进入元素位面,体质转化,转生成为元素精灵一类的存在。

只是这些案例都太过偶然,充满不确定性,不像巫师们的一样系统,可操作。

“嗯……”

想到这里,陈浮生摸摸指间那枚被他特意遮掩起来的巫师指环,开始在脑海中迅速回忆收集到的一切有关巫师的信息,然后结合当前两界局势,迅速制订一个计划。

这个计划,并不需要多么缜密,天衣无缝,否则反而容易引来更大怀疑,真正起决定作用的,终究还是他的实力。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有意思,我们还没来得及去寻他,他倒是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你怎么看这件事,难道这个小家伙居然察觉到当日那场鲜血盛宴当中,有你和我在关注他?”

啧啧一声,血袍男子展开信纸,一扫而过之后,顺势一抖手中那件绘制有吐露金色晨曦的蔷薇信封,挑起一枚指环,血袍男子用指尖缓缓摩挲指环内侧的复杂纹路,面带微笑向身侧问道。

“这怎么可能?”

声音漫不经心响起,黑袍巫师缓缓抬起头,几天不见,发生在这位巫师身上的变化极大,本就瘦削的脸庞更是凹陷下去,呈现一种死人般的病态苍白,好似一具骷髅骨架,浑身上下没有三四两肉,撑着那身好似黑色雾气缭绕而成的长袍。

但是他一双眼睛却是份外灼热夺目,流露在脸上的表情也是亢奋异常,还未从激动中平复下来。

看到他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血袍男子皱皱眉头,再次发问:“怎么,西尔法师你还没有从当日那一战的创伤中完全恢复过来?虽然那一场战斗的强度烈度很是惊人,但你从头到尾只是旁观,根本没有参与其中,对我们这种等阶的人不应该如此罢?”

“这没那么简单。”黑袍巫师好似没有听出这位盟友话里的试探之意,摸摸手中突兀出现的巫术镜筒,呵呵一笑,老实说道:“虽然我因为那一战受到牵连,受了些伤势,但是收获只会更大。我有预感,等到这次诺兰德大陆之行结束,我回到我们研究会中休养上两三年的时间,就可以正式步入下一级当中。”

至于自己到底收获了什么,黑袍巫师自然不会告诉第二个人知道。

看出血袍男子眼中的未竟之意,黑袍巫师接过血袍男子手中信封,放出精神力略一扫描,眼中便自流露出几分明悟,嘿然一笑,然后手指一抹,指指点点,带起一道微弱元素波动,虚空绘画,构造出一个小而精巧的虚拟模型,直接没入信纸当中,就见已经干涸的墨迹好似活过来一般在信纸上蜿蜒盘旋,重新组合成一篇文字。

目光扫过信纸,轻咦一声,这位因为晋升有望而抑制不住内心欣喜的黑袍巫师目光一滞,面色渐自凝重下来,喃喃自语道:“原来他之前就已经接触过我们研究会的其他同伴,还从他们手中得到了作为魔法师迁移往我们世界中去的信物凭证,这次我们到来诺兰德大陆的巫师身上除去各自分派的特殊任务外,还同时身兼着搜罗有资质的种子的共同任务,这人身上的信物是属于我们生命研究会独立研发制造而成,与他身上那一件产生共鸣,也算不上奇怪,只可惜我之前单向屏蔽了这件巫术装备,否则早在鲜血盛宴之时就应该发觉才对……”

说到这里,黑袍巫师顺手一摸,从袖中取出一个漆黑如墨水晶球,黑袍巫师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自动悬浮空中的水晶球上,以自己远高出陈浮生遇到的那名生命研究会巫师的权限翻阅记录。

一幅虚幻画面突兀在房间中展开,有如走马灯一般将那次事情播放完毕,最后定格在中年巫师伸出锋利短刀打入自身元素精神烙印在水晶球中,然后交付到陈浮生手中上。

“西尔法师你之前不也说过他极为适合走巫师道路,是个难得的人才么,这样的话,他会引来你们研究会其他成员的注意和邀请,应该也不算多么奇怪。这个遮蔽耳目感知的小巫术,品阶虽然不高,但却十分实用,就连我一不当心,也忽略了过去,应该是他从那位巫师手中学到的吧?”

血袍男子点点头,若有所悟道。

“没那么简单。”

长出口气,血袍男子摇摇头,重新将信纸递还给血袍男子,道:“原本我以为他是那种凭借一人天资,打破了魔法师与巫师间的界限,甚至制造出来巫师象征的巫师指环,但按照上面所说,他本来就该是我们巫师中的一员才对,你看看,这件事情有多少可信度?”

血袍男子凝目望去,也是深感讶然,道:“他说自己是师承了一名唤作罗伯特·李的三级巫师,而这位三级巫师是偶然间被卷入虚空风暴的乱流之中才被带入到诺兰德大陆中的。西尔法师,你有没有在你们那里听说过这个巫师或者他背后的家族?”

“哪有那么简单?”

黑袍巫师摇摇头,语气中充满掩饰不住的自傲道:“三级巫师看起来已经不算很低了,但你可知道在我们巫师世界有多少这样的巫师,至于他背后的家族更是名不见经传,家族的传承,断灭比比皆是,我怎么可能恰好知道这些?”

声音一顿,黑袍巫师道:“不过从他里面描绘记录的事情来看,应该算不得假,不过……”

黑袍巫师感慨道:“他所说的事情大致集中在某个特定时间段,那时候恰好是我们巫术从古典时代向现代法术迈进的过程,冲突四起,十分混乱,和现在议会领导下的世界截然不同。他信中所说那位罗伯特·李巫师并没有在这个世界中停留多长时间,而是被卷入了虚空乱流当中,莫非是因为这的缘故导致身处的时间大大加快。恐怕对于那位罗伯特·李的巫师无疑于雪上加霜,这没有在诺兰德大陆存在多长时间,就因为伤病去世,能够借助残缺不全的巫师基础知识走到这一步,看来这个年轻法师的悟性确实很高。”

想到这里,黑袍巫师仔细端详起巫师指环上的纹路,虽然不是预言系法师,但不知见识了多少巫师的丰富经验,足以使他从图案上大致看出陈浮生的侧重与资质倾向。

一面端详,黑袍巫师就忍不住点头,对陈浮生涉及领域之广而赞叹。

“原来他是你们巫师在这诺兰德大陆的传人,来历见不得光,怪不得在鲜血盛宴上会选择伪装。既然他如你说得这么难得,我们倒是不可不见了。”

血袍男子轻轻摇晃袖子,血色眼眸中精光流转,道:“正好,我对他如何完美掩饰伪装成血族的方法十分好奇,莫非他身上有着远古血族遗落的类似血族一十三支圣器的宝物不成?”

————

“瑞缪尔一族毕竟是半路出家的血族,有许多隐秘东西都不了解。最起码这位瑞缪尔家族的家主并不知晓,要不要我向他透露其中几分真相?”

陈浮生盘膝而坐,手拈一根晶莹如玉,血色流光蔓延的丝线,头部微抬,看向空中。

在那里,一面白玉小境吞吐黑白二气,将黑袍巫师与血袍男子的对话一五一十地传递过来。

而这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察觉。

得赖于冰雪之女的神性,信仰罗网可谓脱胎换骨,隐隐触摸到了某种更加本源的层次,以至于这两人明明境界几近练气巅峰的人物,又各自兼具通玄手段,却没有察觉到陈浮生正借助那一颗打入瑞缪尔家族血池中的魔种远程观察二人。甚至借助魔种,释放些许微弱法意波动,稍加影响两人心智情绪,使其谈话,计划向着陈浮生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嗯,直接告诉他血族全部来源于那片幽冥血海,就连他们族中代代流传的鲜血长河也不过只是这片血海的一条小小支流,其中更有无数比他们强上百倍的种族存在并不恰当。还是让他一步一步自己摸索发现,这样才会深信不疑,我所要做的不过只是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稍加引导而已。”

主意一定,陈浮生右手两指并拢,在左手上只是一划,血液流出,迅速凝为一颗小小血球,悬浮在陈浮生身前。

陈浮生手指放在眉心处,只是一拉一弹,就见承载了《血神经》的血球气息骤变,忽胀忽缩,上有血光流转。

“唔,给他再加上些东西。”

陈浮生眉毛一挑,探手在身上抓出一道虚无缥缈的气息意境,随手一点,打入血球当中。

感受着其中信息,陈浮生满意一笑,这才松手,任由血球直直落下,没入血色丝线当中,最后在血袍男子身上那件血色长袍中汇聚,为其增深一抹血色。

于此同时,正自和黑袍巫师交谈的血袍男子神色一紧,情不自禁地起身站起,四处打量。

“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旁观那天那一战,我被有心人留意到,今天顺着联系找上门来。”

看着这位瑞缪尔家主一脸惊疑,黑袍巫师同样放出精神力扫描四方,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什么,刚才我莫名感受到一种亲近的感觉,只是这感觉一闪即逝,让我难以确定。”

徒劳无功,血袍男子正要重新动作,便自僵在原地。

他能感受到,在身上这件血池幻化的长袍深处,一种奇异扩散开来,和刚才他感受到的亲近气息一般无二。

只是这道气息虽然只是陈浮生惊鸿一瞥,但印象却极为深刻。血袍男子窃以为那种层次就连诺兰德诸位神灵也没有资格与之相提并论,唯有传说中所有血族的源头,那一支沉寂近千年的鲜血长河才差可比拟。

“难道我瑞缪尔一族真正兴盛的日子即将到来。”

血袍男子强行按下心中激动情绪,开始运转体内血气。

就在刚才那一道气息出现的刹那,这位瑞缪尔家主选择的最深处,有着无数凌乱的片段同时出现,需要整理。

而每一处片段当中,或多或少都蕴藏了一些运转血气周游全身的信息,或者利用一身血气,施展神通。

当血袍男子试探性依着片段信息上运转血气时,便自骇然发现,只是运转一个小循环,自己就感觉一声血气比之前稍微凝练了些许,一种舒畅快意之感油然而生。

虽然这点差异,根本察觉不出来。

但对于血袍男子将血族血脉开发到这一地步的人而言,每一丝都意味着巨大的进步。

尤其是血袍男子能够感受到自己越是运转这种路线图,就感觉与那一道仿佛鲜血长河的宏大意志间的距离靠近了些,连带着自己的本质因此有所提升。

“这可是十分难得的资料信息。”陈浮生眼观这些画面,心中暗自念道。

他在这枚血球中打入的远不止被故意拆分开来零零落落的《血神经》外还捎带地加入了些其他的东西进去。就比如说是苗疆钟家的养尸之术。

血族体质特异,介乎生死之间,不入轮回,陈浮生之前召唤出那具铜甲尸王,将感应到血海时凝聚的本源之血打入其体内。

如今又将养尸之法藏匿在《血神经》中,正好让血袍男子与铜甲尸王形成对照,让他得出来许多经验。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在发觉出神灵神性对那根天地灵根葫芦藤的妙用之后,他便有心介入这次两界大战当中,攫取所需要的东西。

为了达成目的,除去自身修为实力外,组织势力亦是至关重要,毕竟除非实力是四大元素古神一类存在,否则个人很难在这种涉及到两个宏大世界的大战中做出来影响走势的行为。

进入诺兰德大陆以来,陈浮生接触过的大势力也有一些,与其中几个也建立起了不错关系。既有帝国王室,也有神灵教会。

但他毕竟是一个外来者,没有根基。

而血族无疑是陈浮生所能做出得最佳选择。

首先,血族在黯夜王庭中有着极为广泛而深入的影响力。

其次,血族虽然崇尚银月女神等几位神灵,但算不上信仰,真正信仰的只有传说中实力可与神灵比肩的真祖们。

可是,这些真祖们却是早在诺兰德大陆的历史中消逝不见,仅只留下一十三支没有信仰,却偏偏拥有巨大实力与势力的氏族。

而且最妙之处在于,陈浮生通过轮回空间获得的血神经对其有着奇效。更是明悟其本源。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有意思,我们还没来得及去寻他,他倒是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你怎么看这件事,难道这个小家伙居然察觉到当日那场鲜血盛宴当中,有你和我在关注他?”

啧啧一声,血袍男子展开信纸,一扫而过之后,顺势一抖手中那件绘制有吐露金色晨曦的蔷薇信封,挑起一枚指环,血袍男子用指尖缓缓摩挲指环内侧的复杂纹路,面带微笑向身侧问道。

“这怎么可能?”

声音漫不经心响起,黑袍巫师缓缓抬起头,几天不见,发生在这位巫师身上的变化极大,本就瘦削的脸庞更是凹陷下去,呈现一种死人般的病态苍白,好似一具骷髅骨架,浑身上下没有三四两肉,撑着那身好似黑色雾气缭绕而成的长袍。

但是他一双眼睛却是份外灼热夺目,流露在脸上的表情也是亢奋异常,还未从激动中平复下来。

看到他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血袍男子皱皱眉头,再次发问:“怎么,西尔法师你还没有从当日那一战的创伤中完全恢复过来?虽然那一场战斗的强度烈度很是惊人,但你从头到尾只是旁观,根本没有参与其中,对我们这种等阶的人不应该如此罢?”

“这没那么简单。”黑袍巫师好似没有听出这位盟友话里的试探之意,摸摸手中突兀出现的巫术镜筒,呵呵一笑,老实说道:“虽然我因为那一战受到牵连,受了些伤势,但是收获只会更大。我有预感,等到这次诺兰德大陆之行结束,我回到我们研究会中休养上两三年的时间,就可以正式步入下一级当中。”

至于自己到底收获了什么,黑袍巫师自然不会告诉第二个人知道。

看出血袍男子眼中的未竟之意,黑袍巫师接过血袍男子手中信封,放出精神力略一扫描,眼中便自流露出几分明悟,嘿然一笑,然后手指一抹,指指点点,带起一道微弱元素波动,虚空绘画,构造出一个小而精巧的虚拟模型,直接没入信纸当中,就见已经干涸的墨迹好似活过来一般在信纸上蜿蜒盘旋,重新组合成一篇文字。

目光扫过信纸,轻咦一声,这位因为晋升有望而抑制不住内心欣喜的黑袍巫师目光一滞,面色渐自凝重下来,喃喃自语道:“原来他之前就已经接触过我们研究会的其他同伴,还从他们手中得到了作为魔法师迁移往我们世界中去的信物凭证,这次我们到来诺兰德大陆的巫师身上除去各自分派的特殊任务外,还同时身兼着搜罗有资质的种子的共同任务,这人身上的信物是属于我们生命研究会独立研发制造而成,与他身上那一件产生共鸣,也算不上奇怪,只可惜我之前单向屏蔽了这件巫术装备,否则早在鲜血盛宴之时就应该发觉才对……”

说到这里,黑袍巫师顺手一摸,从袖中取出一个漆黑如墨水晶球,黑袍巫师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自动悬浮空中的水晶球上,以自己远高出陈浮生遇到的那名生命研究会巫师的权限翻阅记录。

一幅虚幻画面突兀在房间中展开,有如走马灯一般将那次事情播放完毕,最后定格在中年巫师伸出锋利短刀打入自身元素精神烙印在水晶球中,然后交付到陈浮生手中上。

“西尔法师你之前不也说过他极为适合走巫师道路,是个难得的人才么,这样的话,他会引来你们研究会其他成员的注意和邀请,应该也不算多么奇怪。这个遮蔽耳目感知的小巫术,品阶虽然不高,但却十分实用,就连我一不当心,也忽略了过去,应该是他从那位巫师手中学到的吧?”

血袍男子点点头,若有所悟道。

“没那么简单。”

长出口气,血袍男子摇摇头,重新将信纸递还给血袍男子,道:“原本我以为他是那种凭借一人天资,打破了魔法师与巫师间的界限,甚至制造出来巫师象征的巫师指环,但按照上面所说,他本来就该是我们巫师中的一员才对,你看看,这件事情有多少可信度?”

血袍男子凝目望去,也是深感讶然,道:“他说自己是师承了一名唤作罗伯特·李的三级巫师,而这位三级巫师是偶然间被卷入虚空风暴的乱流之中才被带入到诺兰德大陆中的。西尔法师,你有没有在你们那里听说过这个巫师或者他背后的家族?”

“哪有那么简单?”

黑袍巫师摇摇头,语气中充满掩饰不住的自傲道:“三级巫师看起来已经不算很低了,但你可知道在我们巫师世界有多少这样的巫师,至于他背后的家族更是名不见经传,家族的传承,断灭比比皆是,我怎么可能恰好知道这些?”

声音一顿,黑袍巫师道:“不过从他里面描绘记录的事情来看,应该算不得假,不过……”

黑袍巫师感慨道:“他所说的事情大致集中在某个特定时间段,那时候恰好是我们巫术从古典时代向现代法术迈进的过程,冲突四起,十分混乱,和现在议会领导下的世界截然不同。他信中所说那位罗伯特·李巫师并没有在这个世界中停留多长时间,而是被卷入了虚空乱流当中,莫非是因为这的缘故导致身处的时间大大加快。恐怕对于那位罗伯特·李的巫师无疑于雪上加霜,这没有在诺兰德大陆存在多长时间,就因为伤病去世,能够借助残缺不全的巫师基础知识走到这一步,看来这个年轻法师的悟性确实很高。”

想到这里,黑袍巫师仔细端详起巫师指环上的纹路,虽然不是预言系法师,但不知见识了多少巫师的丰富经验,足以使他从图案上大致看出陈浮生的侧重与资质倾向。

一面端详,黑袍巫师就忍不住点头,对陈浮生涉及领域之广而赞叹。

“原来他是你们巫师在这诺兰德大陆的传人,来历见不得光,怪不得在鲜血盛宴上会选择伪装。既然他如你说得这么难得,我们倒是不可不见了。”

血袍男子轻轻摇晃袖子,血色眼眸中精光流转,道:“正好,我对他如何完美掩饰伪装成血族的方法十分好奇,莫非他身上有着远古血族遗落的类似血族一十三支圣器的宝物不成?”

————

“瑞缪尔一族毕竟是半路出家的血族,有许多隐秘东西都不了解。最起码这位瑞缪尔家族的家主并不知晓,要不要我向他透露其中几分真相?”

陈浮生盘膝而坐,手拈一根晶莹如玉,血色流光蔓延的丝线,头部微抬,看向空中。

在那里,一面白玉小境吞吐黑白二气,将黑袍巫师与血袍男子的对话一五一十地传递过来。

而这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察觉。

得赖于冰雪之女的神性,信仰罗网可谓脱胎换骨,隐隐触摸到了某种更加本源的层次,以至于这两人明明境界几近练气巅峰的人物,又各自兼具通玄手段,却没有察觉到陈浮生正借助那一颗打入瑞缪尔家族血池中的魔种远程观察二人。甚至借助魔种,释放些许微弱法意波动,稍加影响两人心智情绪,使其谈话,计划向着陈浮生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嗯,直接告诉他血族全部来源于那片幽冥血海,就连他们族中代代流传的鲜血长河也不过只是这片血海的一条小小支流,其中更有无数比他们强上百倍的种族存在并不恰当。还是让他一步一步自己摸索发现,这样才会深信不疑,我所要做的不过只是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稍加引导而已。”

主意一定,陈浮生右手两指并拢,在左手上只是一划,血液流出,迅速凝为一颗小小血球,悬浮在陈浮生身前。

陈浮生手指放在眉心处,只是一拉一弹,就见承载了《血神经》的血球气息骤变,忽胀忽缩,上有血光流转。

“唔,给他再加上些东西。”

陈浮生眉毛一挑,探手在身上抓出一道虚无缥缈的气息意境,随手一点,打入血球当中。

感受着其中信息,陈浮生满意一笑,这才松手,任由血球直直落下,没入血色丝线当中,最后在血袍男子身上那件血色长袍中汇聚,为其增深一抹血色。

于此同时,正自和黑袍巫师交谈的血袍男子神色一紧,情不自禁地起身站起,四处打量。

“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旁观那天那一战,我被有心人留意到,今天顺着联系找上门来。”

看着这位瑞缪尔家主一脸惊疑,黑袍巫师同样放出精神力扫描四方,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什么,刚才我莫名感受到一种亲近的感觉,只是这感觉一闪即逝,让我难以确定。”

徒劳无功,血袍男子正要重新动作,便自僵在原地。

他能感受到,在身上这件血池幻化的长袍深处,一种奇异扩散开来,和刚才他感受到的亲近气息一般无二。

只是这道气息虽然只是陈浮生惊鸿一瞥,但印象却极为深刻。血袍男子窃以为那种层次就连诺兰德诸位神灵也没有资格与之相提并论,唯有传说中所有血族的源头,那一支沉寂近千年的鲜血长河才差可比拟。

“难道我瑞缪尔一族真正兴盛的日子即将到来。”

血袍男子强行按下心中激动情绪,开始运转体内血气。

就在刚才那一道气息出现的刹那,这位瑞缪尔家主选择的最深处,有着无数凌乱的片段同时出现,需要整理。

而每一处片段当中,或多或少都蕴藏了一些运转血气周游全身的信息,或者利用一身血气,施展神通。

当血袍男子试探性依着片段信息上运转血气时,便自骇然发现,只是运转一个小循环,自己就感觉一声血气比之前稍微凝练了些许,一种舒畅快意之感油然而生。

虽然这点差异,根本察觉不出来。

但对于血袍男子将血族血脉开发到这一地步的人而言,每一丝都意味着巨大的进步。

尤其是血袍男子能够感受到自己越是运转这种路线图,就感觉与那一道仿佛鲜血长河的宏大意志间的距离靠近了些,连带着自己的本质因此有所提升。

“这可是十分难得的资料信息。”陈浮生眼观这些画面,心中暗自念道。

他在这枚血球中打入的远不止被故意拆分开来零零落落的《血神经》外还捎带地加入了些其他的东西进去。就比如说是苗疆钟家的养尸之术。

血族体质特异,介乎生死之间,不入轮回,陈浮生之前召唤出那具铜甲尸王,将感应到血海时凝聚的本源之血打入其体内。

如今又将养尸之法藏匿在《血神经》中,正好让血袍男子与铜甲尸王形成对照,让他得出来许多经验。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在发觉出神灵神性对那根天地灵根葫芦藤的妙用之后,他便有心介入这次两界大战当中,攫取所需要的东西。

为了达成目的,除去自身修为实力外,组织势力亦是至关重要,毕竟除非实力是四大元素古神一类存在,否则个人很难在这种涉及到两个宏大世界的大战中做出来影响走势的行为。

进入诺兰德大陆以来,陈浮生接触过的大势力也有一些,与其中几个也建立起了不错关系。既有帝国王室,也有神灵教会。

但他毕竟是一个外来者,没有根基。

而血族无疑是陈浮生所能做出得最佳选择。

首先,血族在黯夜王庭中有着极为广泛而深入的影响力。

其次,血族虽然崇尚银月女神等几位神灵,但算不上信仰,真正信仰的只有传说中实力可与神灵比肩的真祖们。

可是,这些真祖们却是早在诺兰德大陆的历史中消逝不见,仅只留下一十三支没有信仰,却偏偏拥有巨大实力与势力的氏族。

而且最妙之处在于,陈浮生通过轮回空间获得的血神经对其有着奇效。更是明悟其本源。

第一百五十三章

瑞缪尔家族这支由法师转化而来在血族中也算得上异类,如今又搭上了巫师这条线。

从他们这里入手,能够省去不知多少手脚。

尤其是在瑞缪尔一族参与进来巫师们对于银月女神的计划中来,对于目前正对神性好奇的陈浮生而言更是不二之选。

————

“家族中有些事情需要家主亲自处理,家主暂时抽不出身,而且他说,你和西尔法师之间先进行一场没有第三人在场的交流应该更加妥当一些。”

循着一条隐秘路线,引领着陈浮生绕过迷宫也似的殿堂屋舍,在一间密室前茱莉娅忽然停下脚步,沉声对陈浮生说道。

只是她面色虽然平静,实则内心却有波澜翻涌。

在那场鲜血盛宴之上,作为东道主,陈浮生因为是妥芮朵家族的鲜血大公亲自推荐而来,而受到她重点关注。

然后她便发现对陈浮生有兴趣的绝非仅她一人。

先是与其他冈格罗行事风格格格不入的路西恩·冈格罗,然后是作为黑暗议会新晋议员的暗光·阿萨迈特,甚至就连家主与那位来历不同凡响的巫师大人也都对陈浮生表现出了格外的关注。

如果说路西恩还只是和茱莉娅同辈的后起之秀的话,那么其他三人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大人物了。

而在接到陈浮生的书信之后,自家家主同那位西尔巫师根本没有过多考虑,便吩咐她将陈浮生带领进来。对于具体的事情,却是格外惜字如金,一点儿都不肯透露,让茱莉娅格外好奇。

只是让她不解的还有一事。

明明是家主对于陈浮生这位血族后辈的兴趣更大过那位远道而来的巫师,也更加重视这次会面。结果临了,却是突然说出在一项重要的法术研究项目的关键步骤上有了灵感,需要独自一人静心实验。前后态度矛盾,让人很是疑惑。

“不过,那个项目应该十分重要吧,否则家主不应该如此兴奋,难道是发现了打破血族繁衍,发展后裔的难关界限。”

回想起血袍男子虽然故作平静但依旧难以掩饰的激动,茱莉娅思维发散,如是想到。

“看来那位瑞缪尔家族的家主已经将我传过去的信息初步整理归纳了出来,开始了《血神经》的修炼,他的实力比之那位鲜血大公还要略胜一筹,但在呆板的法术上投入太深,又太过重视威力,在心境修为上却是恰好相反,差了一两筹,应该很快就能够修炼到《血神经》的第二步,血雾外放,身化虚影,身形如电,遁法玄奇,吞噬他人精元气血易如反掌,只是不知道他需要多久才能真正修炼身化血神子的最后一步。”

听到茱莉娅的解释,陈浮生淡然一笑,没有回应。

论起这件事来,他比起这位瑞缪尔家主都要更加清楚来龙去脉,更不必说一头雾水的茱莉娅·瑞缪尔了。

其实《血神经》虽然比较偏向于旁门左道,但作为一门功法而言,只要修行者能够驾驭本心,其实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尤其是对血族这样体质特殊,天生适应这门法诀的生灵而言。

尤其陈浮生在其中添加的一些其他东西,更是从爱丽丝身上得出的经验,专门针对血族体质对原本的《血神经》做出了适当修改,使之更加全面完善。

只是那位家主不知,功法精要没有问题,真正有问题的在于被陈浮生打入魔种的那座由古老血池所化的血色长袍上。

这诺兰德大陆毕竟与陈浮生偶然“看”到的那片血海天地断了联系,甚至就连修行之法也没传承下来多少,以至于这些血族只是单纯依靠着漫长寿命,或者吞服其他富有能量的鲜血来一点一滴积蓄力量,突破位阶。

依着陈浮生的估计,这瑞缪尔家主若想真正跨出最后一步,非得将血海世界在这个世界的末端支流显化形成的血池炼入己身不可。

虽然这样做,瑞缪尔一族的吸血鬼再也无法借用血池,但那时候的血袍男子从位阶上已经足以媲美诺兰德大陆的神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能还要更加完整,更加自如一些。

而且依靠着滔滔血海,他根本不需要广泛信众,就有着堪称浩瀚磅礴的力量来源,这是哪怕那些强大神灵们都无法拥有的巨大优势。

到时候,他大可以像神灵一般,向拥有自身血脉传承的吸血鬼赐予力量。

只是他不知道,当他跨越最后一步的同时,也便将陈浮生那颗无形无质但却真实存在的魔种纳入到体内最根源的本质当中。

这是他主动做出的选择,根本无法祛除,分割开来。

除非他想要冒着位阶大降,比之现在还要远远不如的风险。

可是一旦体会到了神灵那种超凡脱俗,凌驾于万千生灵,万事万物的高高在上,哪怕意志再坚定,也很难做出这种选择。

更何况,魔种一入体,便与真元气血水乳交融,不分彼此,只要陈浮生不加催动,对人体更是没有半分危害,他不认为这位瑞缪尔家族家主的眼光见识能够跨越两个世界的修行文明,去窥破魔教上乘功法的精髓。

到那时候,才是陈浮生最后现身,真正收割战果的时候,一具神灵位阶的傀儡,连带着一整支氏族组织上千年经营的庞大势力,全盘接受,可以使他真正在诺兰德建立起势力的根基。

而且这种手段,比起他一点一滴去扩张势力不但方便迅速,更要隐秘许多,相信因为两界大战无暇他顾的神灵们是不会注意到此间风向变化的。

而当他们察觉到的时候,陈浮生早已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庞然大物。

————

“你说你的导师是一名叫做罗伯特·李的巫师?”

十指交叉,端坐在高背靠椅上,黑袍巫师目光扫视陈浮生,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然后摇摇头道:“据我所知,你在信中提到的巫师组织早就已经被取缔更改为巫师学校了,那个名称至少已经有上百年不再继续使用,至于到底有没有罗伯特·李这位巫师,需要等到我返回之后,查阅相关资料库才能真正确定。”

“而且,”

黑袍巫师声音一顿,身体前倾,用手轻推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悄然引动这件由之前那只镜筒变换形态而成的巫术器具,目光再次扫过陈浮生身体,“我不相信,作为一名巫师,罗伯特·李会收你为真正学徒,还毫无保留地将来历完全告诉给你,那时候情况可不同于现在我们巫师主动前往诺兰德大陆来吸收新鲜血液,我们巫师对于向非本世界生物传授巫术是有十分严苛规定的,虽然是在异界,但我想罗伯特·李巫师不应该轻易违背这项规定才对。”

“这个很容易解释。”

陈浮生一手指指头顶,再轻轻摇晃一下袖子。

这次前来瑞缪尔家族拜访,陈浮生故意将身上那件洞天法器幻化成一件传统华服,发髻挽起,再配合上黑发黑瞳,显而易见地就与诺兰德大陆的人种区分开来。

这也是那个茱莉娅·瑞缪尔对他更加感觉奇怪之处。

“或许是因为我们家族和罗伯特·李法师和西尔阁下一般,相对诺兰德大陆都是异乡人的原因吧。”

“诺,你继续说。”

隐约听出陈浮生话里的深意,黑袍巫师身子一振,脸色肃穆下来,语气郑重道。

然后越是听陈浮生所说,他的眉头越是紧锁,脸上表情也更加疑惑凝重。

在陈浮生口中,一个唤作中土神州的广阔天地在他眼前缓缓拉开序幕。

这是一个文明极为璀璨,也十分强大的神奇世界。

在那里,一个强盛王朝统治了近乎一整个不逊色于巫师世界与诺兰德大陆世界的广袤疆域,已经传承上万年之久。

“在千年之前,大夏朝同诺兰德大陆的数个国家都建立了贸易关系,我们罗兰家族的先人便是在那时跨越了无边海来到了诺兰德大陆,只是后来我们与神州当政者有所冲突,再加上海面上的罡风太盛,这才逐渐断了联系,故土难回,罗伯特·李法师正是因为我们与他有着一样的遭遇,才会将这些隐秘之事告知。”

看着眼前黑袍巫师的凝重表情,陈浮生悠然一叹,再给自己之前话语的真实性,说服力添加上一份重重筹码,“黯夜王庭的历史要比神圣同盟久远许多,当初也与大夏朝建交贸易,想来还有着记录,血族作为长生种,寿命远比人类久远,其他一十二支中,或多或少,应该都有着经历过那段时间,长期在血池中沉眠以延缓身体与灵魂腐朽衰老的老古董存在,只有瑞缪尔一族,因为转化成为血族的时间较为短浅,这才对那段历史算不上太过了解。”

黑袍巫师缓缓点头,对于陈浮生的话并没有太过怀疑,毕竟以他的实力和瑞缪尔家族的势力,这些事情如若费心,还是可以打探出来的,陈浮生没有理由说谎。

巫师议会虽然派遣了像黑袍巫师一样为数不少的巫师潜入诺兰德大陆而来收集信息资料,但更加关注的还是当前势力的强弱分布,关系,对于千年之前的历史并没有留心。

而诺兰德大陆本来就不像陈浮生出身的世界一般注重修史,再因为教会等势力对文字普及的封锁,无休止的战争冲突,许多历史都被埋没,不为人知。

“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情报,不,或许比我这次的任务和整个瑞缪尔家族加起来还要重要。”

能够被外派来执行这样的重要任务,黑袍巫师自然也是心思敏锐之辈,心念一转,已经掂量出了陈浮生这番话背后的份量。

不同于诺兰德大陆的神灵,巫师世界乐于对外扩张,但是他们所征服的那些位面,都太过低等,狭小,远不能和自身相提并论。

这才是巫师世界对诺兰德大陆如此上心的原因。

可是现在,他却忽然知道,还有着另外一片疆域,品秩,出产,乃至文明都不在这两个世界之下,未被巫师世界探测到,掌握空间坐标的崭新天地。

其间意义,绝对不可以简单地用重大来形容。

一瞬间,黑袍巫师就想直接动用临行前研究会为自己准备,基于因果律令设计的超远型一次性通讯器具将这个消息传回。

好在他也是城府极深,定定心神,继续向陈浮生发问:“那么依你所说,那中土神州目前情况究竟如何,目前你们也是一无所知了。”

“不错。”

陈浮生点点头,然后又迟疑片刻,方才说道:“不过,据我们家族的观测,这些年来无边海上的罡风的频率和强度好像有着逐渐降低的趋势,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再过上十几年时间,有一位传奇阶的法师或者海洋与风暴神后的牧师坐镇,或许可以勉强通过罡风,横渡无边海。”

“不会错了。”

听了这个消息,黑袍巫师心中一定,连带着脸上表情也自缓和下来。

虽然他出身生命研究会,专门钻研身体,灵魂等领域,对于空间,位面的知识只是略有涉及,停留在基础知识的阶段,但得益于巫师世界发展兴盛的科研杂志,节目,毕竟耳濡目染,眼界极高。只是听了几句,便已经将其中原因理解。

诺兰德大陆,巫师世界,以及那中土神州,显然有着互相联系的节点。

巫师世界与诺兰德大陆的接轨,空间震荡,受到影响的不止是那些与世界本源相连的神灵,连带着中土神州这个与诺兰德大陆断了联系的世界也因此重新联通起来。

至于为什么距离如此之近,巫师世界之前却没能监测到,之后又如何打开前往中土神州通道。

空间,位面的知识异常高深晦涩,就不是黑袍巫师这个非专业人士所能解释的了。

舒服向后一仰,黑袍巫师蓦然想起一事,重新看向陈浮生,好奇问道:“你应该不是血族吧,那么之前在瑞缪尔主办的鲜血盛宴上,居然能够伪装得血族如此真实,甚至气息比许多血族还要纯正古老?”

第一百五十四章

“果然问到了这个问题。”

陈浮生早就对此有所预料,并做了相应准备,不过那时候他主要是为了应对那名血袍男子,不过没想到他神魂一感应到《血神经》的残篇和血海气息,居然抛下一切事务径直闭关去了,就连见陈浮生一面的时间都没有留出。

好在陈浮生也知道需要针对这位黑袍巫师说些什么才最恰当。

“中土神州修士和对应的法诀途径有如繁星,不可计数。”陈浮生侃侃而谈,略带自傲道:“我们这一支家族在大夏朝中的地位也是极为超凡,甚至被赋予了执掌山河神器,代为镇压地方的重任。”

说到这里,陈浮生心念沟通禹王鼎,遥遥带出一阵奇异波动,夹杂在一缕人道龙气中隔空向着对面的黑袍巫师压去,一闪即逝,不待对方截取,研究清楚,便自散去,仅在对方心中留下一个模糊感受。

看着黑袍巫师若有所思,略感诧异的表情,陈浮生屈指一弹,便从指尖飞出一滴晶莹鲜血,悬浮在黑袍巫师面前,笑道:“我们家族曾经用那件神器镇死了一头作乱天下邪魔妖道,在他死后,尸体迅速干瘪腐朽,化为灰烬,但却留下了这么一滴本命精血,本质异常坚韧,水火不侵,很难彻底毁灭。本来这东西来历太过邪异,故而我家族前辈向来都是将其封禁起来,不许外人接触。不过……”

话音一转,看着黑袍巫师戴上一副雪白丝线编织成的手套,催动上面法阵,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在一支透明琉璃杯管中,然后变换手诀,打入一连串巫法开始检测这滴精血性质,陈浮生暗自一笑,补充道:“在大夏失其鹿,山河动荡,我们家族也被迫背井离乡来到诺兰德大陆之后,却在一次偶然机会下发现这滴精血的气息波动与血族很是相似,就连他们自身也难以辨认。后来我离家游历,心想着与其让这件事物继续锁在家族中吃灰,反倒不如带出来或许还有些意想不到的作用,之后……”

黑袍巫师点点头,后面的事情,他和那位瑞缪尔家族家主也已打探清楚,陈浮生在随神圣同盟晨曦·兰彻斯特前来黯夜王庭的路上,恰好遇上了搜集实验素材的生命研究会巫师,然后得了水晶球,再因为爱丽丝·妥芮朵的关系,搭上了妥芮朵家族这条线,然后在鲜血盛宴上被自己关注到,才有了今天这场对话。

“原来在那中土神州的世界也有着血族这种存在。”

黑袍巫师抿抿薄唇,喃喃道:“我还以为他们是诺兰德大陆特有的种族呢。嗯,既然中土神州与诺兰德大陆早有连通,有些血族流落到那个世界也不是太过难以想象。”

“这个,似乎不是这样……”

听着黑袍巫师如是言语,陈浮生摇摇头,谨慎说道:“根据家族前辈的记录,那名邪道妖人虽然体质特殊,兼具数门诡异神通,但可以肯定其本身还是真真正正的人类无异,只是因为修行的功法才造就了这些独特之处。”

“修行功法?”

依样念出这样几个字,缓缓咂摸咀嚼其中的深意,黑袍巫师真正震撼道:“嗯,就是类似骑士呼吸法和法师冥想术一样的方法吧。难道单凭这,不需要通过巫师手术,移植血脉,巫术器官,甚至连巫术药剂都不需要吞服,就能给身体带来这么大的变化?!这不巫术,就算那些元素侧巫师因为长时间吸纳元素之力,会导致身体和灵魂发生微妙变化,也是被动辐射感染,与这种定向可控的主动变化完全不同。”

顾名思义,脱胎于死灵系的生命研究会本就以身体,生命,灵魂为一切研究的目标和方向,对这方面的兴趣和了解不是常人可以比拟。

陈浮生话音刚落,黑袍巫师就自言自语,连续问出好几声问题。

“如果是那个血袍男子,恐怕关注的重心就直接放在了那篇可以使的体质气质向血族转变的功法上。”

看着黑袍巫师脸上表情在阴晴间来回变化,陈浮生暗自摇摇头,大感无奈。

目前陈浮生通过魔种向那位瑞缪尔家主传递的只是《血神经》的只言片语,零零碎碎,不成体系,可以隐约见到其巅峰后的风光景象,但想要借此修成却是全无可能。

只有在他再得了这滴陈浮生利用血海气息凝练而成的源血,两相印证,才能够将这功法补足。

如果陈浮生直接将这篇法诀直接传给他,以他的老练深沉反而会产生怀疑。

“单单利用这个东西就可以写出几篇精彩的论文来,可惜没有采集到那人从头到尾练习这篇锻炼方法的数据,否则就更有说服力了。”

好在黑袍巫师也不是常人,迅速从之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开始盘算着如何将这些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内心同时不免升起一分窃喜,“那家伙怕是没有想到他突然进入血池沉眠居然会错过这样一件对整个血族都有莫大重要性的物事,有了这东西在手,我和他们谈判的时候就能够真正占据主动地位。”

“不止这样。”

感受着眼前黑袍巫师内心深处突兀生起的诸多念头,陈浮生语气平淡,再次添上一记重要筹码:“这名妖邪人物除去这门法诀外,还练有其他手段,异常邪异偏门,不是堂皇大道,就比如说他留下的这两具尸王就非同小可,珍贵稀有,价值不在那篇《血神经》之下。”

一面说着,陈浮生袖袍一摆,两道汹汹气势在陈浮生与黑袍巫师面前生起,光泽消逝之后,现出两道高大人形,一左一右在陈浮生身侧立定。

“嗯,这是两具用死灵系巫术的僵尸。”

黑袍巫师虽然专精幽魂学,但是作为生灵研究会的巫师,在僵尸和骷髅等方面也有非凡造诣,眼神随意扫过两具气势差距悬殊的炼尸,便将其根底看了个大概。

他的巫师品阶换算成练气九层,也是大致到了脱劫级数,那具铜甲尸王虽然生前也是丹成三品,气势高昂,但还不怎么被他放在眼里。

毕竟死灵系巫师既然最擅长祭炼僵尸这些死灵系法术,理所当然地对于如何克制它们也是一清二楚。

这不过是让他对陈浮生和他背后的那个所谓罗兰家族的底蕴实力更加高看了几分。

“嗯,年纪轻轻就有不低的巫师位阶,身体远比一般巫师强大,还有这样两具等阶不低的不死生物随身,或许还能借助这血液施展血族特殊的天赋能力。”

不再继续在陈浮生面前掩饰鼻梁上这架眼睛的真实功效,细微流光在镜片上闪烁,黑袍巫师将这件巫术器具的能力彻底发挥出来,开始里里外外郑重打量陈浮生的各项数据和元素倾向。

一面打量,一面则是忍不住在心中暗自点头,对陈浮生评价更上一级。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所观测到的东西再经过陈浮生身上这件洞天法器再加上那门敛气藏匿神通的双重掩饰后,真实性已经大打折扣,绝不是陈浮生真正实力的写照。

“嗯,对了,似乎他和那传说中的梦魇世界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联系。”

突然记起自己在那鲜血盛宴上想要用一缕幽魂试探一下陈浮生的底细,结果那缕幽魂却是诡异地折损消失,渐渐收起之前对陈浮生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黑袍巫师正在考虑应该采取什么态度对待陈浮生才最为恰当,身子骤然从高背靠椅上站起,用手指指在陈浮生左侧那头炼尸,声音中满是茫然失措。

黑袍巫师西尔只觉自己一生中所遇到的所有震撼加起来都比不上今天这一场会面。

而且陈浮生带给他的震惊还是一波接着一波,一重高过一重,好像心中的天地都要颠覆翻转。

那头如雪白发中隐约夹杂数根黑发,白眉白脸,虽然身形高大但气质却更加接近一名女子的炼尸突兀睁开眼睛,双眼灵动,浑然不似僵尸。

而且,在黑袍巫师西尔眼前的光幕之上,在这名僵尸睁开眼睛的同时,代表了这名僵尸的数据突然变化在快速升至一个数值后逐渐平稳下来,围绕着这些数值,进行小规模地浮动变化。

这代表了什么,哪怕他是一个还未真正步入巫师瑰奇丰富世界的小学徒,西尔也知道得清清楚楚,更何况他是一名品阶极高的死灵系巫师。

当日陈浮生遇到的那具

虽然早就已经死去,但这具僵尸体内血液还在运行,肺腑机能仍在持续维持,各种激素递质等仍在继续分泌发挥作用。

当然,作为重要的,作为区分生灵与不死生物最重要特性的,则是它身上流动着一种所谓的生命活性。

虽然巫师们更加偏向事实的数据,符合逻辑地分析,但在这种区别生死方面,死灵系巫师有着不逊色于生命女神牧师们的敏锐直觉。

甚至,它拥有着属于自己的情绪与理智。

虽然,利用死灵系法术制作而成的骷髅,僵尸,幽魂们也被冠以不死生物的称谓。

但是黑袍巫师西尔却是知道这是十分错误的。

生与死的界限极为鲜明。一者流动,一者停滞。

至于那些哪怕机缘巧合点燃了精神火种的不死生物,思维依旧是沿着既定路线的呆板,没有变化,依旧不能用生灵来概括。

这也是血族这类通过更易体质,灵魂坍塌来使身体巧妙维持在生死界限之外的种族在西尔这类生命研究会巫师眼中,价值如此之高的原因所在。

可是陈浮生这具炼尸却是打破了他的认知,真正由死返生,从死亡的躯体中诞生出来另外一个生命。

本来由阴转阳,以死返生,乃是尸道走到极致才会出现的可能。

但偏偏陈浮生手上这名由东厂督公转化来的炼尸虽然论起境界不过刚刚步入先天,突破感应天地级数,但是机缘巧合,却有了一丝尸道大成的雏形,灵智记忆悉如生前,前途光景,还在那具丹成上品的尸王之上。

他所出身的世界与倩女幽魂世界仿佛,乃是结合众生欲念情绪而在虚空之中化生。

因而,其中孕育的生灵从根源上便有些不同,带有虚幻之意。

只有在世界真正成长到极限,或者如陈浮生这般炼入一件洞天之宝中,得了天地本源注入,然后再经历阳化的脱胎换骨之后才能真正称之为完整生灵。

这位东厂督公修行的武学虽然有许多瑕疵,但是却源自一本就连陈浮生也要惊叹的秘法,涉及到天人化生,阴阳滋长转化的至理。

他作为牵系到一界运行的重要剧情人物,身负偌大气运,在被陈浮生击杀之后,便又在人道龙气这门玄奇力量的祭炼下,以尸道之术重生,魂魄尚未分离便又重新合一,本命元灵尚未消散。

在这宦官身上发生的其实已经不单单可以用机缘巧合来形容,而是涉及到更深层次的气数之理。

其实真若单纯以尸道之法祭炼,哪怕是借此步入元神的尸道高人也未必就能如愿。

这黑袍巫师不明其中曲折,有此震撼亦是常理。

不过他可不这么想,对于陈浮生的说辞解释也不接受。

“所谓巫术研究,便是将一次的偶然背后蕴藏的真理挖掘出来,然后归纳整理为可以依样复制出来的奇迹。”

“这几样东西都有很大价值,你也是一名巫师,应该知道只有大量最顶尖的巫师合力才能将其中价值彻底挖掘出来,在诺兰德大陆只是白白浪费。”

黑袍巫师紧紧盯着陈浮生,和颜悦色道:“当然,作为交换,你会被吸纳入我们研究会,更可以提出相应的条件,我们所得到的研究成果也会对你开放。”

只是一面说着,黑袍巫师双手交叉,轻轻抚摸铭刻有超远通讯巫术模型的戒指,心中却是打定主意,如果陈浮生不同意,哪怕拼着身份和这次计划暴露,也要联系研究会的高层,将这个有可能颠覆整个巫师的消息回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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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返回家乡。”

陈浮生摊开双手,一脸从容道:“我们家族世世代代都梦想着能够重履故土,返回中土神州,只是无边海上的罡风实在太过凌厉,哪怕是诺兰德大陆的神灵,因为法则根源的差异,在那罡风带中能够发挥的实力也是大大受限。我听罗伯特·李导师所说,巫师世界数千年来一直保持对外扩张,不知征服了多少位面世界,位面跳跃空间传送的技术早已成熟,绝非诺兰德大陆所能想象。”

用手指指左右两具炼尸,陈浮生慨然说道:“如果你们能够做到这一点,便是将这两具炼尸交由给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空间传送吗?”

黑袍巫师西尔皱皱眉头,感觉有些棘手。

毫无疑问,除去世界等阶本身的差距外,跨界传送,横渡虚空,也是巫师世界能够保持对其他位面世界碾压优势的一个重要原因。其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再加上空间巫法出了名的入门极难,精通更难。涉及到的变量,模型,计算,数据等更是繁复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因为哪怕在巫师世界,这种技术也没有发展到普及的地步。

术业有专攻,最起码,他所在的生命研究会在身体,灵魂上的研究独步巫师世界,但在这方面却没有多少了解。

而且中土神州的情况也和之前不同,虽然和诺兰德大陆有着交汇重叠区域,但是单单探测准确的空间坐标,选择合适地点架构巫术阵法就要耗费大量的前期筹备时间。

如果再将空间风暴的影响考虑进去,更是漫长。

“目前专精空间学的巫师基本上都被议会调来用在了诺兰德大陆这个方向,你的这个想法怕是很难如愿。”

黑袍巫师西尔沉思许久,方才缓缓开口道:“而且,这些技术的重要程度,还有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是你这两具有些特殊的僵尸价值所比不上的。”

“这个简单。”

对于黑袍巫师的话,陈浮生早有预料,想也不想,补充说道:“我们家族已经等了近千年,再等上十几,数十年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觉得我们可以将这项交易分成数步来进行。”陈浮生屈起手指,一板一眼道:“首先,我们双方可以互相交换些空间学的基础巫术知识,和我们家族中收藏的关于死灵系术法的相关内容。确认真假,评估过大致价值之后进而可以互派代表以交换生的身份交流学习,互相研究,等到最后,研究有所成果,两界间的形势也不再那么紧张之后再来进行最后一步,如果到时候感觉价值并不等同的话,可以再继续谈判。如今,我们可以先草拟一份条约。”

悠然看着黑袍巫师巫师手指在那枚散溢着细微力量波动的戒指上摩挲,陈浮生全无担心。

如果他直接否决这名巫师所谓研究共享的提议,说不定因为这人真得会因为自己代表的巨大价值选择出手对自己不利。

虽然几次和神灵之辈交手过后,即使这人身上有什么巫师研究出来用于对付强者的器具巫法,陈浮生自认可以应付得来,不过这样一来,无疑就和陈浮生的计划有所出入了。

像现在这样,见到从陈浮生身上得到所需之物的希望而又不会暴露身份与前来巫师世界的计划,这名巫师西尔只要不是痴愚之辈,都会知道应该作何选择。

单单在他从陈浮生得了那滴蕴含血海气息的血液和部分《血神经》后,就使得他在今后对血族的盟约中占据优势地位,稳赚不赔,目前他所需要付出的也不过些空间巫法的知识,只是稍微费了力气而已,

对于陈浮生而言,这也确实是合则两利,两全其美之举。

看起来这生命研究会可能通过对血族和炼尸术的研究将死灵系巫术成就推升至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但,这也不过只是一个可能可以。

单单炼尸术,在没有臻至尸道大成之前,和死灵系巫术其实各有千秋,难以分出真正高下,主要还是在于那位东厂督公本身以及龙气这至刚至正的人道总纲力量的玄奥之处。

至于血族,哪怕那些巫师得了《血神经》,从小塑造的研究思维藩篱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如修士一般修行,再加上不明那片幽魂血海才是血族生灵的立身之本,花费力气再大也多是苦功,所得有限。

反观陈浮生,看似交换得到的不过是些空间巫法的基础知识,但在他手中能够发挥的作用却不是常人可以想象。

单是用来印证洞天之法,无论是与北冥逍遥诀中演化北冥亦或者完善身上这件洞天法器就已经极为珍贵。

更不必说,可以用来参悟虚空挪移之术,为重新返回自己出身的世界做准备。

之后,陈浮生还有着更为久远的目标。

去看看那个契约者出身的现实世界有何特殊之处,居然会如此受轮回空间青睐,甚至研究解析出来轮回空间勾连诸天万界的脉络隐秘。

他想要知道这方宇宙的真实面目为何。

————

“可以。”

深深看了陈浮生一眼,黑袍巫师西尔将手指从戒指上挪开,点头道:“不过基于因果律的巫术卷轴太过稀少,我这次前来诺兰德大陆,研究会也不过为我配置了两件,用途早已确定下来。不好另作他用,但是这项交易又实在太过重要,如果没有类似手段保证,单靠口头约束,很难顺利无误地进行下去。”

“所以……”

陈浮生眉头一扬,顺着这位巫师的话头猜测道。

“再等些时日。”

恢复了之前的云淡风轻,黑袍巫师向后一靠,轻松说道:“这次冰雪之女的遭遇应该会给那些神灵和其他大势力的代表敲响警钟,促使他们加快达成共识。等到他们缔结契约,召唤出冥河之时,我们再从中截取一丝投影力量,对此立誓就是。”

当然,这冥河在诺兰德大陆传说中承载了万千生灵由生至死,凡是在诺兰德大陆存在的生灵气息自然会被这冥河截取一丝,化为烙印融入其中,哪怕神灵也不例外,所以才有着这样的效力。

但是如果不是在诺兰德大陆孕育出生,只是一个过客的话,如果想要摆脱的话,想要付出的代价比之土著生灵就会少上许多,在这方面,基于因果律令制作的巫术卷轴虽然效力可能不如这冥河之誓如此深刻,但是适应性就要宽泛许多。

关于这种微妙差异,黑袍巫师西尔自然不会说出口。

————

“自我从瑞缪尔一族中走出,阁下就在我身后一直潜藏,莫非真当在下什么也没发觉不成?”

缓步疾行,穿过这片贵族宅邸林立,人来人往的区域,陈浮生没有任何征兆地停下脚步,回首望向空无一人的街道,蓦然开声,有如雷震。

“嘿嘿,大家都是被轮回空间派来这个世界的,身份又都是血族一脉,大可以联手合作,何须如此激动。”

薄暮之下,空气之中,一阵波纹翻卷过去,一道小小黑影突兀现出,却是一头拳头大小蝙蝠,薄薄蝠翼上有浅浅金色纹路。

摆动双翼,蝙蝠化为一条挺拔身形,立在斑驳石墙上,随风微微摇晃,笑声说道。

是陈浮生曾经在鲜血盛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冈格罗家族后起之秀,路西恩·冈格罗。

眼睛在陈浮生身上这件与诺兰德大陆风格迥异的宽大华服上扫过,路西恩·冈格罗心中大定,对于陈浮生身份再无半点疑惑。

无论是黑发黑眸,姓氏名称,还是眼下的衣物服饰。陈浮生身上都流露出浓浓东方风格。

诺兰德大陆智慧种族林立,人种文化也自不同,最多只会觉得有些新奇特殊,但还不会联想到其他方面去。

但是对于路西恩·冈格罗这样从轮回空间出来的人而言,就是一望便知,尤其是在他品尝了陈浮生亲手调制的一杯被轮回空间认可为药剂的浮生茶后就更是如此。

早在鲜血盛宴散去之后,路西恩·冈格罗便打算去寻陈浮生这个雷弗诺家族出身的同伴。

只是可惜陈浮生那日是用了鲜血大公的推荐请柬,并无此人,而因为冈格罗血族离世寡居的性情,冈格罗一族组织松散,他在黯夜王庭的不夜城中能够调用的力量,资源有限,远不如梵卓,瑞缪尔等氏族。

再加上陈浮生自鲜血盛宴之后也未曾露面而是分念附身叶棠梨进入任务世界当中,以至于他一直没有机会。

好在他记得陈浮生当日是持了妥芮朵家主推荐请柬又有爱丽丝随同而来。

故而这位路西恩·冈格罗无奈之下便采取了守株待兔的蠢笨方法,在瑞缪尔同妥芮朵两家附近等待陈浮生再次出现。

好在这次没有白费功夫,只是他没有料到,陈浮生神通还远在他想象之外,轻易便窥破了他的行藏。

“我指得可不是你。”

陈浮生摇摇头,看也不看这位与其他冈格罗有所不同的路西恩,只是两眼凝视着对方身后更加幽暗的虚空,淡淡道:“是也不是,暗光阁下?”

如水波纹再一次隐约出现,空中打开一道门户,缓缓走出一道全身裹在黑暗斗篷中的瘦削身形,凭空而立,居高临下看着陈浮生,苍白右手指指路西恩·冈格罗,眯起细长眼睛,语气中略带疑惑,“你能发现他,我不意外,可是你是怎么察觉到我的。如果我没看错,你的位阶,不要说侯爵,就连伯爵都很勉强。”

“是你身上的杀意。”

陈浮生摇摇头,没有回答。

虽然相比血族漫长寿命而言,这个暗光·阿萨迈特还十分年轻,但其实力却已经不比妥芮朵家族的鲜血大公自己瑞缪尔家主逊色太大,单论境界品阶,估摸着也是脱去两三重劫数的存在,还要超出陈浮生两三筹。

只是这阿萨迈特一族强盛之道全在于杰出后辈将衰朽长辈精血吞噬一空代代积累,或者杀戮强者,快速完成进阶,杀气太盛,凝若实质。

诺兰德大陆的修行体系简单直接,这位暗光·阿萨迈特虽然已经竭力收起一身浓厚血气和杀气,对于其他人而言已经可以说是隐秘无形,但其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一丝细微杀意对于陈浮生这样神念敏锐的修士而言已经是太过清晰。

“是阿萨迈特的暗光殿下。”

见到这人出现,路西恩·冈格罗身形一晃,险些从墙头坠下,血族标志性的苍白面色更是一下子变为惨白,充满畏惧。

对于每一个血族而言,阿萨迈特都是隐晦的敌人,在诺兰德大陆接受了数十年这样观念灌输的路西恩·冈格罗自然也不例外,更不要说是在如此大的位阶差距下。

尤其是暗光·阿萨迈特在陈浮生道破之后,再不掩饰身上杀气,浓重惨烈,有如实质翻滚不休,覆压而来,让他只觉说不出的压抑,难以呼吸。

“好在不知道为什么瑞缪尔家族家主突然进入血池沉眠,另一个家伙也好像受了些伤,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这才让我有机会潜入那密室附近。”

看着在自己杀气下面色如常的陈浮生,暗光·阿萨迈特抿抿鲜血嘴唇,压制血脉深处的躁动渴望,耐着性子问道:“在瑞缪尔家族中,你拿出来了什么东西,我能够感应到那里面的气息比之十三氏族代代传承的圣器,血池还要更加纯正古老,如果你能够把它来历告诉我的话,我或许不会吸干你一身血液,让你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当然,”

话音一转,暗光·阿萨迈特语气骤然阴冷下去,看着正欲重新化为蝙蝠悄然遁离的路西恩·冈格罗,森寒说道:“至于这头听到我们谈话的小蝙蝠却是不能够让他继续活着。”

话音未落,暗光·阿萨迈特双足在虚空中猛然一踏,已然化为一道漆黑闪电,五指划破空气,带起一股浓厚血气,向着路西恩·冈格罗当头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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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看着这一只手落下,蝙蝠脸上露出人性化的惶恐之色之色,半透明蝠翼凭空涨大一圈,细密血色纹路在绒毛间隐约现出,周身笼上一层淡淡黑色雾气,然后兜兜一晃,分化成七八头体型略微少上一些的蝙蝠,向着各个方向四散飞掠而去,想要在这张手带来的那道从天而降的厚重黑幕合拢之前抢先遁逃出去。

看到这幅情景,暗光·阿萨迈特冷哼一声,残忍一笑,没有其他多余动作,只是手上动作加快几分,然后当空一攥。

音爆之声骤然响起,五道黑色光柱将方圆十丈的范围团团围住,所有的蝙蝠就好像是碰到了无形屏障一般,飞掠之势一阻,齐齐被无形力量弹回原来位置。

然后就见蝙蝠们好似承受着滔天巨力一般,被生生覆压为薄薄一层,可是偏又没有血污,看上去分外诡异。

双翅鼓起,好似充气一般,蝙蝠们缓缓在这巨力下奋力站起,然后齐齐张口,不闻声响,却有一种彻入骨髓深处的剧痛蔓延开来,陈浮生亦能感觉在无形层面上,有一股冲击力好似水波一般向着神魂袭来,只是尚未近身,就被化解于无形之间,不留半点痕迹。

“嗯,这倒是足以和某些妖族的天赋神通相媲美,就是不知道这是路西恩一族独有,还是所有血族都可以施展。”

旁观这场斗法,陈浮生缓缓点头,虽然不是同一氏族,但上位血族对低阶血族依然保持有难言的威压,更何况阿萨迈特一族可谓天然杀手,这个暗光·阿萨迈特更是隐约接触到了杀戮真谛的人物。

这个路西恩·冈格罗能够鼓起战意试图强行从对方拘禁当中逃离,除去对方在轮回空间经历的一系列生死一线间的杀伐战斗经验之外,这样一门神通也是起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虽然这门神通还是太过粗糙,只是基于本能演化,缺少许多增删变化,但还是对陈浮生的音杀手段有所借鉴。

至于对方那一门分身化影的逃命之术,虽然也称得上玄奇,就连身上气息意境也模拟得异常真实,但对于有着破除一切虚妄的鲲鹏慧眼,又有冥冥中天机指引的生死棋法这两门神通的陈浮生而言,就有些太过浅显了。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陈浮生心中默念。

好像为他的话注解一般,陈浮生念头刚一落下,就见这七八头蝙蝠如同被放了气的气球一般,重新瘪缩下去。

而为了对抗那愈来愈强的重压,甚至不得已将之前分化出去的几条蝙蝠幻影重新收回体内。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果没有其他人介入其中,他也不过再多坚持上一时片刻罢了。

“在正餐之前,先拿你开开胃也还不错。”

看着路西恩·冈格罗所化的蝙蝠在自己掌中拼命挣扎,暗光·阿萨迈特冰冷一笑,一舔猩红薄唇,挑衅般向陈浮生望去,然后空闲着的左手探出,迅速生出五根半尺长的指甲,边缘寒光隐现,看上去便觉锐利至极,然后对着路西恩·冈格罗所在方向随意一挥。

五道寒光割裂空气,将那五道黑色虚幻光柱齐齐斩开,然后在这方圆之间切割纵横,瞬息间,不知斩出多少记去。

眼见得,正自苦苦支撑对抗着这巨大压力的蝙蝠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硬生生承载着这片锋刃风暴。

身上光芒涌动,然后快速黯淡下去,然后就听碎裂之声一一响起。血腥气息在这片区域中弥漫开来,异常浓郁。

显然,这位冈格罗家族后起之秀身上所带的护身器具之类,已经暂时或者永久的失去了效力。

“时候已到!”

感受着那股血族血气中鲜活与衰败之意并重的特有气息,陈浮生轻轻挥手,下意识皱皱眉头,心中暗自念道。

虽然看起来那个暗光·阿萨迈特似乎沉浸在了血腥与杀戮之中,享受这种乐趣,但是陈浮生知道,这只是对方作出的表象,实则对方异常清醒,从一开始便将一缕杀意牵系在自己身上,从未衰减,更加没有转移。

对方如此作为,不过是想要麻痹自己或者借着对这路西恩·冈格罗下手试探一下陈浮生,无论陈浮生如何应对,抢了先手的他,都将占据优势地位。

这阿萨迈特一族本来在血族一十三支乃至所有黑暗物种当中都是以杀戮著称,冰冷淡漠,没有多余情感,所追求的只有通过汲取血族快速进阶至传说中可与神灵媲美的真祖位阶。

行事出手自然也和光明磊落扯不上半分关系,不会被什么仁义道德所束缚,只要是为了达成目的,可以说是真正不择手段。

这一点,从对方身为如今阿萨迈特家族有数的大人物,黑暗议会的议员,居然选择潜伏隐匿在瑞缪尔家族驻地附近,耐心等待陈浮生再次出现,然后再尾随其上就可以看出。

如果不是被陈浮生窥破了行藏,他出手只会更加隐秘阴险。

只是既然失了先机,他便干脆化暗为明,一反平日沉默寡言,和陈浮生攀谈起来,为的就是对陈浮生掌握更多,出手之时才会更有把握。

毕竟,他对于陈浮生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自己自认毫无瑕疵的潜行,始终有些耿耿于怀,不能轻易放下。

————

“给我出来!”

陈浮生蓦然冷哼一声,右手在腰间轻轻拂过,一支青青竹箫已经顺势出现在掌间,在暗光·阿萨迈特反应过来之前,抢先切入其中,一拨一缠。

漫天箫影幻化而出,与那一道道锋锐堪比飞剑的指甲放出的刃气连连碰撞,发出金石铿锵之音,相互抵消。

而那五道黑色气柱则是在陈浮生玄奥手法的气劲牵引下,硬生生带动着脱离既有的轨道。

这座精心打造的囚笼,出现了漏洞。

路西恩·冈格罗也是在轮回空间中不知经历过多少场杀伐的计划,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又是一声无形音波发出,蝙蝠双眼上生生现出血丝,血光大涨,周游在双翼上。身形骤然涨大一半有余,然后顺着音波反馈来的气机薄弱断续处直直撞去。

无论是暗光·阿萨迈特,还是这个疑似契约者,瞧不出高低深浅但在面对一位黑暗议员却表现得游刃有余的陈浮生,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之外。

这场战斗的档次,已经不是他能够插手其中。

更何况,他从暗光·阿萨迈特与陈浮生间的对话也大致明白,这位黑暗议员的真正目标其实是陈浮生,自己只不过是不小心一头撞入进来而已。

如果自己这时候选择离去,对方有很大可能放自己一马,置之不理,任由自己逃出这场战斗。

至于陈浮生为什么要出手帮助自己这个没有多少交情,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已经快要被吓破肝胆的他可没有考虑的时间。

最多只能在心里念叨一句“死道友不死贫道”罢了。

————

“不告而走,非君子所为。”

看着血色蝙蝠一掠数丈,身形如电,几次振翅就只剩下一个黑色小点,正自用青竹剑幻化的竹箫与暗光·阿萨迈特交手的陈浮生摇摇头,左手随意一张,然后向着自己方向一拉,“路西恩先生,还不快快回来!”

蝙蝠双翼一滞,在空中骤然停下身形,摇摇欲坠,然后就见一抹光华在身体深处爆发开来,游走全身,将蝙蝠的肺腑,筋膜,血肉,骨骼,乃至体表的薄翼,小爪,绒毛,毫无遗漏地映照出来。

可以看出,随着光华游走,蝙蝠眼眸和薄翼上的血色褪去,恢复原来大小,身上忽强忽弱的气息迅速平稳下来,接连爆发造就的暗伤居然在顷刻间恢复如初,可谓神迹。

只是蝙蝠人性化的脸上却是没有丝毫欣喜之意,愈发惶恐。

就在陈浮生话音落下,光华在体内绽发的瞬间,路西恩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再也不受自己控制,甚至就连想要恢复成人形姿态也是可望而不可即。

取而代之的,一缕高绝意识在体内苏醒,居高临下,彻底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在这瞬间,路西恩·冈格罗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身心不能自已,暗光·阿萨迈特之前束缚他的手段虽然厉害,但却只是凭借强横力量为之,他还有着反抗的勇气。然而现在,却是从身体到灵魂都被不知名的存在掌控,只能呆呆看着无数纤细丝线出现在自己薄翼,爪子下面,编织成网,将自己牢牢缠绕,捆绑起来。

好像网中鱼,笼中鸟,动弹不得。

毫无疑问,这是陈浮生的杰作。

————

“这可不像是雷弗诺家族惯常使用的幻术,更像是瑞缪尔家族那些黑法师操控灵魂的手段。”

看着已经快要脱离战局的蝙蝠突生变故,然后被一根晶莹丝线徐徐拉来,落入陈浮生袖中,消失不见。暗光·阿萨迈特眉头紧锁,停下手中动作,沉声问道:“你又是什么时候对他下手的,就算这方法再隐秘,以以和我之间的位阶差距,我也不该丝毫察觉不到。”

记忆迅速在脑海中回掠一遍,不待陈浮生回答,暗光·阿萨迈特便自问自答道:“我知道了,是在鲜血盛宴之上,你给他提供的那一杯茶饮有问题,亏他还以为是什么神奇药剂,好像得了天大的利益一样。也是,你和他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又怎么会如此好心给他如此好处,只是早在那时之前我便进入鲜血盛宴里面,关注到了你,居然连我都没看出那杯饮料里面有问题,当时喝下那杯饮料的除了这个冈格罗家族的小家伙,好像还有茱莉娅·瑞缪尔和梵卓家的妮可,就是不知道他们知道了这路西恩·冈格罗的遭遇后会如何猜想。”

呵呵一笑,暗光·阿萨迈特不怀好意道:“他们在各自家族中地位都不同寻常,就连我一次招惹上也有许多麻烦,你胆子倒是厉害,居然敢一次性对这么多人下手。难不成你对这几家都有什么图谋不成。”

“哪有那么简单。”

路西恩·冈格罗虽然境界修为不如陈浮生,强化的吸血鬼路线看起来天赋异禀,但比起可以运使道法万千的修士而言就要差上许多。

但他毕竟是出身轮回空间,行事谨慎,怎么会随意服用另一名疑似契约者提供的东西。

真正帮他下定决心的,其实恰恰正是陈浮生。

在轮回空间正式介入诺兰德大陆之后,这些重生者也与轮回空间系统重新勾连起来,所接触的东西,自然而然会经过轮回空间判定,当日他看陈浮生提供的那杯浮生茶,在轮回空间标注当中没有丝毫隐患,自然放心服用,却不知因此被陈浮生暗打下魔种。

陈浮生嘿然一笑,好似不知情知暗光·阿萨迈特是在继续试探自己,反手收起竹箫,轻轻把玩,摇晃招摇大袖,既是对暗光·阿萨迈特,又是对被困在袖中意犹不甘的路西恩·冈格罗解释道:“那杯茶水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我在其中稍微增添了一点儿与我相关的东西,和我勾连起来,建立一种玄之又玄的联系而已,否则这茶水是我结合自身修为见识,仿照原本而成,尚有不足,又怎会有甚至让人有着淬炼道心,醍醐灌顶,幡然醒悟,远超正本的效力,那些领悟当中,有不少来源于我,自然他们也会受到我的影响,只是这种淬炼虽然有些投机取巧,但领悟却是真实无需,自然不会发觉有任何隐患。”

“只要他们心中不含对我恶意,自然不会被我感知到,自然也就不会引来我催心动念,使得里面的魔种破土而出。”

陈浮生望着若有所思的暗光·阿萨迈特,朗声说道:“现在暗光阁下可曾知晓其中道理?”

“有些领悟,又好像没有明白。”

暗光·阿萨迈特脸上狰狞一闪即逝,身后突兀现出一道白骨嶙峋,有黑色镰刀交叉的血色门户,气势猛然暴涨,好似触摸到一重领域,道:“难得让你解释了这么长的时间,所以你就安心去死吧,等到时候,我自然会将你的灵魂抓出,仔细拷问出这些秘密。”

“听说血族一十三氏族除去古老血池之外,还各自掌握一件圣器,威力之大,堪比神器,更兼诡异绝伦。这就是阿萨迈特家的那件圣器吧。”

感受着门户后传来的莫大吸力陈浮生平静说道道:“这样正好,我也已经准备妥当了。”

说道这里,陈浮生反手收起竹箫,插回腰间,调御心神,沟通那一道冥冥中的灵机,轻声默念:“出剑!”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抹白虹从陈浮生背后掠出。

一剑既出,方圆十丈之内即是是凛冽寒冬,冰封三尺。

激灵灵打个寒颤,暗光·阿萨迈特神情骤然凝重下来,原本看戏一样的轻松荡然无存,双手向前,缓缓推去,身后那道血色门户亦是随之缓缓打开,一条血河奔涌而出,迎上那一道森寒白光。

血浪滔滔,声势浩大至极,看似无穷无尽,可是还未接触剑气,便自凝为无数细碎冰晶,从空中簌簌落下。

转瞬间,地面上,墙壁上,尽是璀璨冰晶,在这薄暮中反射血色光泽,夺人心魄。

暗光·阿萨迈特脸上狠厉之意一闪即逝,迅速坚定下来,两手松开,撤回胸前,然后左手五指一并,以掌作刀,带起一片如虹血光,向着右臂齐肘砍下。

金铁交击之声响起,在这寂静暮色之中异常刺耳,锋利不输飞剑的指甲与右臂相交,竟尔溅出数十点星火。

甲折,臂断。

原来不知何时,原本病态苍白的右臂肌肤已经彻底化为乌黑之色,不听使唤,犹如冰塑一般。

更加令暗光·阿萨迈特骇然之处,在于那股仿佛可以冻结一切的寒意居然顺着血河与白骨门户还有自己之间灵魂还有气机间的联系侵入自身体内,似乎要将自己生生冻死当场。

望着正自把玩一枚不知从何处取出的霜白葫芦的陈浮生,暗光·阿萨迈特难以掩饰眼中的惊骇贪婪之意,深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将情绪平静下来,从血河中分出一条小小支流注入右臂,任由白骨重生,血肉再生,筋脉如藤蔓一般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在其上蔓延开来。

只是暗光·阿萨迈特清楚,短时间内,这只右手是不可能恢复到正常状态下一般灵活无碍,需要一个逐渐熟悉的过程。

虽说他真正的手段并不在于与人贴身肉搏厮杀,但是少了一支胳臂,战力毕竟还是大打折扣。

更何况,陈浮生拿出的这件东西也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这件神器表现为冰雪,寒冷的神性,应该是冰雪之女这位凛冬之神锻造而成吧。”

将正自白骨生肉的右手收在背后,用精神力操控血河暂时不再与那一道白光对拼,而是收回在身体周围,有如绸带一般将身体护得严严实实,暗光·阿萨迈特这才看向陈浮生,如同一名好学的学生一样,不耻下问道:“不过据传闻那位冰雪之女的神器可不是这般模样,而且这位凛冬之神的神格品阶实在太低,虽然在极北冰原中可以横行,但与其他强大神灵比起来,就相差太远,以她的神力应该还不足以同时锻造出两样本命神器出来,否则之前就不会被那几名外来的巫师逼迫得如此狼狈,最后还要依靠另外一位神秘强者出手才能摆脱战局,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其中的道理。”

虽然暗光·阿萨迈特口中对这位冰雪女神极为看轻,但如同不是借助家族中代代相传的圣器或者血池加持力量,以暗光·阿萨迈特的实力还远远达不到参与评论那场战斗的资格。

不过作为黑暗议会的议员,又是在黯夜王庭这样黑暗议会的大本营,他当然能够接触到许多隐秘,再加上那几名巫师也并没有太过重视掩饰身份,对那一场战斗也是知晓许多。

只是无论如何,任他想破脑袋,也都不会将陈浮生与当日出手的神秘强者联系在一起。

毕竟,那尊神像乃是陈浮生借助倩女幽魂世界中积攒的国运,加持人道龙气来催动禹王真身,光明正大,磅礴霸道,大开大合,与血族这类习惯隐匿在黑暗之中的种族特性与神通完全相反。

而且,在暗光·阿萨迈特看来,陈浮生位阶还要在他之下,只是和自己一样,借助了外物才能够有目前如此战力,和当日那一场堪称惊天动地,波及方圆百里,打得气象万千的战斗比起来还是差了好几个档次。

只是,他想不通的在于,陈浮生伪装的所谓雷弗诺这一支血族擅长幻术,喜欢独来独往,四处游历。并没有听说与势力盘踞在极北冰原的凛冬之神教会有什么瓜葛,更不要说是将这件明显冰雪属性的神器催动到如此地步。

虽说诺兰德大陆当中,除去少量与专有血脉绑定的传承装备之外,其他装备制作手法都相对简单。并不像修士祭炼法器那样需要讲究心神合一,打入法力烙印,器与身合。

但在气机日夜浸淫之下,装备依然带有法器的某些特性,只有在原主人手中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更不必说像神器那样触摸到了凡人无法理解的神性领域更是如此。力量属性不合,不要说发挥神器威能,说不得还会受到法则反噬。

“我这件法器一出,你身上没有可以与之抗衡的手段,血族圣器虽然品阶极高,但并不是你亲手祭炼而成,修为也未曾到达这个地步。你也只是凭借着血脉间的共鸣和身份强行催动而已,你明明知道这一点,又为什么要装作若无其事,还在试图拖延时间。我可是知道这剑气可不仅仅只是在伤及这件圣器的本质,更是在一点一滴消磨你的道行,虽然你们阿萨迈特一族的修为大多不是自己苦练而来,而是类似灌顶一般或者强行掠夺他人精血而成,但也殊为可惜。”

缓缓摩挲晶莹剔透的冰雪葫芦,望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一层白霜覆盖的血色门户,还有那一条折损了两三成的血河,陈浮生眉毛一挑,平静问道:“莫非你是早早通知了其他人来不成?”

感受着暗光·阿萨迈特身上微妙一变,旋即恢复如常的气势,陈浮生摇摇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你怕是要失望了。这枚葫芦的威力可不仅仅只是表现出来的那么一点儿。”

一面说着,单手执起葫芦,好似手持印章一般,向下盖去。

葫芦明明不过拳头大小,小巧玲珑可爱,可是在这一刻,却是宛如巍峨山岳,从天而降。

随着陈浮生动作,原本只是隐晦的意境,骤然间变得清晰无比,沉甸甸落在暗光·阿萨迈特这位黑暗议会的心头。

————

在吞噬了一缕神性之后,这枚葫芦的变化绝不只是单纯得用脱胎换骨来形容。

在诺兰德大陆,虽然神灵神力强弱悬殊,但如若斗法,并不是是说胜负立判,而是要考虑到专属于神灵的神性领域。

如同神国一般,在领域当中,神灵可谓掌控一切,所向无敌。

而在将这一缕神性化入己身之中,这枚小葫芦除去蕴养出足以斩杀元神的倾力一击之外,也能外放出一片具体而微的冰雪领域。

以暗光·阿萨迈特的实力,哪怕动用了血族圣器,也还不足以逼得陈浮生使出作为底牌的一剑,但将对方困住,试验一下领域却是无碍。

尤其,是陈浮生以北冥真水催动这枚小葫芦再将自身练就的北冥界域与之重叠之后,威力更是倍增,发挥得淋漓尽致。

陈浮生早就感应到,剑气与血河甫一交锋,便有隐晦细微的波动从这位黑暗议会议员背后的血色门户中外放出去。

显然这才是对方能够安心忍耐眼看自身修为被一点点削去的关键所在。

既然如此,陈浮生自然也是不动声色地继续下去。

左右这场战斗持续时间越长,于他便越发有利。

这也是两人在这如今强者林立的不夜城中交手几记,却还未曾被人察觉,引来第三者的原因。

————

一语被陈浮生道破最大倚仗,暗光·阿萨迈特想也不想,双手十指探出如钩,拼着还未完全长成的右手再次崩溃的代价,一左一右,向着两边狠命一撕。

血色门户大张,在这剧烈摇晃之下,上面镶嵌的白骨纷纷坠下,有浓重黑雾席卷而出。

原本的血河水势已然极大,这一次更是滔滔如海,以天河倒灌向下倾覆而出。

朦胧之间,陈浮生好似再次看到那片茫茫不知几千万里的幽冥血海在眼前展开。

被这滔滔血海一冲,原本笼罩厚重森寒的意境如同直面洪水的堤坝一般再也维持不住,溃散开来。

雨过天晴,一种莫名灵犀涌上心头,原本一直被法域神意左右影响的暗光·阿萨迈特彻底清醒过来,用仅存的左手探到身后,然后向前一拽,顺势一抖,那道裹身的黑色斗篷在空中迎风招展,化为一道厚重天幕,向着陈浮生当头罩下。

与此同时,暗光·阿萨迈特双脚狠狠踏下,竟尔如同之前的路西恩·冈格罗一般,蓦然分化出七八条身影,向着四面八方觉去,然后融入空气当中,隐匿不见。

作为黑暗议会议员,阿萨迈特家族注定的掌权者,这件斗篷自然是一件品阶颇高的装备,攻守兼备,暗光·阿萨迈特并没有想着能够抗衡那件神器,但只要稍微拖上陈浮生少许时间,便已经足够让他安然离去。

虽然世界不同,但是道理类似,作为杀手而言,暗光·阿萨迈特亦是深谙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要旨。

这一次非战之罪,而是他对陈浮生的预计失误,陈浮生的家底实在太过雄厚了些。

如今掌握了这些信息,下一次卷土重来之际,他便有了十足的把握。

只不过,陈浮生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就是。

————

“暗光·阿萨迈特阁下,你的记性委实太差了些,居然两次三番在我面前用这一招,难道你忘了,这对我而言,根本没有任何隐秘可言?”

陈浮生摇摇头,看也不看那当头罩下的黑幕,身上华服光华流转,自然而然将其排斥在外。

与此同时,陈浮生双手合十,嘴唇开合,不见有声音从口中吐出,却自然而然有如雷佛音在虚空响起,震荡空气。

同时,陈浮生不忘在心间发出一道指令。

“噗!”

砖石四裂飞溅,从暗光·阿萨迈特原本站立的石墙下骤然探出一双大如蒲扇的巨手,带着金属光泽,在空气中一兜,用力一攥。

捏碎空气的音爆声与佛音同时响起。

有猩红鲜血从掌间缓缓流出,顺着石墙蔓延而下,滴滴答答,汇聚成河。

无形波纹在空气中荡漾而出,一条身影隐现,正是那位分身化影,正欲逃遁的暗光·阿萨迈特。

只是此时此刻,这位黑暗议员却是一脸惶恐,和之前的路西恩·冈格罗面对他时别无二致。好似小鸡仔儿一般被人牢牢抓在手中。病态苍白的脸上潮红涌动,那是他将一身血气催动到极致的征兆。

在这生死关头的压迫下,暗光·阿萨迈特体内原本沉淀积累的浓郁精血竟尔有了消化的趋势。

如果这次逃出生天,暗光·阿萨迈特就能和陈浮生见过的妥芮朵,瑞缪尔两支家族家主一般真正步入公爵位阶。

可是任他爆发出了超乎想象的力量,却还是无能无力。

握住小腿的手好似金铁铸就,根本不为所动,更有十只锐器从指尖探出,牢牢扎入腿部肌肉,血管当中。

然而真正让暗光·阿萨迈特惊骇的在于,在身下这只没有露面的隐藏人物出手之前,以血族对生灵血气的敏感,他竟然没有察觉到丝毫异常,就好像一具金铁魔像一般。

而此时,在这双手上,却是诡异散发出一抹与血族极为类似的气息,通过指甲制造的十处伤口,传来莫大吸力,吞噬着自己体内鲜血,永无休止,贪婪嗜血,比起自己这个阿萨迈特还要更加厉害。

随意一抖,周身被一层血色笼罩的铜甲尸王震破石墙真正出现在暗光·阿萨迈特面前。

昂首嘶吼一声,口中现出寸许獠牙,面对着手中插翅难逃的猎物,铜甲尸王缓缓点头,血色眼眸中现出一抹灵动,仿佛感觉眼下姿势不够畅快过瘾,双手交由单手,另一只手则是握住头部,獠牙向着这位黑暗议会议员的喉咙处狠狠咬下。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五指如钩,探臂而入,在暗光·阿萨迈特胸膛正中掏出一个偌大孔洞,鲜血淋漓。

随手将这位黑暗议会议员已经干瘪下去的身体扔在一旁,铜甲尸王右手紧握一枚核桃大小犹自跳动不休的血色丹丸,转头看向陈浮生,周身血气蒸腾,血色眼眸中的灵性越发盎然,只是凶厉之气也是随之而涨,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摆脱控制的征兆。

这具炼尸,真正的主人毕竟还是钟志,陈浮生只是借助魔种的功效,间接操控,在上面花费的心力尚且不如那位东厂督公。

而钟志在得了些死灵系法术后,便一头扎入其中,试图借他山之石来攻己方之玉,相互印证,借以突破当前修为瓶颈。

这具铜甲尸王本身便是一位修道有成,丹成上品的练气士,资质,天赋,乃至传承都在钟志之上,若非糅合了魔教典籍的钟家炼尸术确有玄奥,再加上法力相合,钟志根本没有可能将其祭炼为本命法尸。

只是在吸取了一位距离公爵只差一步的血族侯爵全身精血之后,这头尸王修为道行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原本混沌蒙昧未开的灵智也随之大开,已经不是钟志之前打下的禁制可以束缚得住。

黄绢篆书无风自燃,锁龙钉被一一逼出窍穴,弹落在地,三千红尘丝寸寸断裂开来,化为飞灰,随风飘散。

当然,更显著的变化还是在这具铜甲尸王的身上。

这铜甲尸王前身乃是坤舆门弟子,一身土行道法,气息厚重凝实,肉身也远比一般修士来得强大许多。

在被以炼尸之法祭炼之后,更是铸就一身飞剑难伤的钢筋铁骨。

虽然尸道之法玄奇使得这尸王动作迅捷,来去如风,远不是那些天然形成的僵尸一般手脚难以屈伸,弯曲。只是不可避免地,这铜甲尸王还是给人一种冷硬刚强之感。

而在炼化了陈浮生截取血海气息凝练的本源精血与这位黑暗巨头一身血液之后,却是恢复了一分润泽柔顺,如果不考虑那锋锐指甲,寸许獠牙,看上去和正常血肉之躯并没有什么两样,宛如生人。

甚至陈浮生透过对方法力皮肉的阻隔,都能感受得到在这铜甲尸王体内,正有鲜活血液随着气机吞吐汩汩流转。

————

“我看你并无身前法器,既然你炼化了这血族精血,体质更易,想来这件法器也是可以运使无碍,便暂且交由你掌控便是。”

感受着铜甲尸王身上磅礴气势,陈浮生轻轻颔首,信手一招,那座在失去主人后,一声悲鸣,欲化为流星向远方遁逃出去的血色门户便陡然缩为手掌大小,被陈浮生抓在手心。

陈浮生放出神念,瞬间将这件圣器里里外外察探了个清清楚楚。

不出意外,这件血族圣器在蕴含了冰雪神性的剑气侵袭下灵性受损严重,只是这件圣器虽然品阶威力尚且不足以同法宝相媲美,但却仿若有着本命元灵一般,吞吐元气,自行修补细微破损之处,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初。

犹令陈浮生感觉有趣之处在于,这虽然是血族圣器,但除去浓郁血气之外,这件法器上面还自传来异样波动气息。

而这股意境,陈浮生并不陌生。

和暗光·阿萨迈特身上一般,有浓烈杀气,更又借助杀气直通幽冥。

“看来这血族自古至今,只繁衍出一十三氏族来,并非没有道理,不单单是因为唯有一十三方古老血池才能沟通与诺兰德大陆断了联系的血海天地,保证鲜血长河力量不衰而已。这圣器除去是威力强大的法器之外,更是蕴含有血族传承,可以不知不觉间便引领着对应血族向着这个方向靠拢修炼。”

单手把玩完毕,陈浮生心中有底,随手在空中一划,就有一道濛濛通道现出,直通一方血色池塘当中。

白骨门户落入血池当中,就好似饕餮巨兽一般,门户大开,以鲸吞之势将血水吞入其中,带起一个血色涡旋,愈来愈大。

被这血水一冲一刷,门户上面原自覆盖的白霜迅速消融,反而沁入门户当中,细微伤损处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复原。

当日爱丽丝进入妥芮朵家族中的血池中修行,而陈浮生便自施展鲲鹏慧眼通过打入其体内的魔种来一窥血族底蕴虚实。

然而没有想到,在那一刻,陈浮生的鲲鹏慧眼,跨越某种极限,借着某种因果气数上的联系,神念跨越虚空时光,延伸到血族源起的幽冥血海世界当中。

然后,那血海之水便与他体内参悟《金刚三昧转轮经》而成的佛门法力相合,甚至使得浩瀚血海分化出来一缕力量,和血族古老血池一般,同样打开一处虚空通道,牵引而来,在陈浮生身上这件洞天法器当中冥府最底部汇聚成一方血色水洼。

甚至借助白泽精怪图的力量孕育出来一批血海生灵出来,更加丰富了陈浮生这处天地的物种。

只是这通道毕竟是依靠佛门法力与血海的共鸣开辟而成,并无实体凭借,再加上时日尚浅,沟通引导来的量远不能和那一十三口古老血池相媲美。

然而在这件血色门户落入血色水洼之后,这处通道却是骤然稳定下来,接引来更为巨量的血海之水,陈浮生所感受到的血海之气也更加清晰,更觉浩瀚。

茫茫之中,陈浮生只觉自己与那片血海间的距离更加近了一步。

————

血光流转,原本躁动不休的铜甲尸王在陈浮生打开洞天法器,显化出那眼血池之后就迅速平静下来,眼眸幽深,透过虚空,直直盯着那处血池,以及在血色涡旋中载浮载沉的白骨门户。

在吞噬炼化了一位血族侯爵的精血之后。这具尸王体质已经改易,向着血海生灵靠拢。

如今在遇到这股源头的力量之后,自然会生出感应。

尤其那浩瀚不知其几千万里的血海天地气息的宏大,高妙,对于灵智初开,尚未完全摆脱蒙昧的它而言,更是不亚于一记元神高人的倾力一击直直落在心间,印象之深刻震撼,难以用言语形容。

只是本能地,铜甲尸王大开其口,拼命吞吸着这在空气中逸散的缥缈浩荡气息,带动着体内法力气机如潮奔涌,淬炼皮肉骨骼,筋脉肺腑,进行一次最为彻底的蜕变。

————

“去!”

陈浮生微微点头,信手一张,青红二色丝线从天而降,丝丝缕缕,不知其数,顺着窍穴钻入体内,周身游走,更有无数依附在体表上,密密麻麻,将这具形貌大变的铜甲尸王牢牢包裹起来,严严实实。

五指一合,青红二色相思线绞转成绳,一头系在铜甲尸王身上,另一端落在陈浮生手心。

顺势一扯,把手一松,正自沉浸在玄奥意境当中的铜甲尸王便自落入血色涡旋当中,然后被白骨门户吞入其中。

“这样祭炼下去,这具铜甲尸王的品阶修为自然会增长迅速,但是它如今灵智初开,受血海气息浸淫侵蚀过重,只怕将来未必是一件好事。”

感受着铜甲尸王所化大茧当中,气势缓缓积蓄,一点一滴增长,陈浮生先是满意点点头,然后又自忍不住皱起眉头。

除去沟通诸天万界,遍布虚空的轮回空间外,这片幽冥血海可以说是他所见识到的品阶最为高绝之物,远超所谓元神,神灵等的界限,其间神通术法更是诡谲异常,超乎想象。

虽然不认为这样的存在会对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有所关注,开辟通道,注入血海之水不过只是天地真灵的本能反应。

目前,他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甚至无需付出什么。

但越是这样,对于这种无法抗衡的物事存在,他心中越是提防小心。以免如同这具铜甲尸王一般,血海气息侵入过深,更易大道修行。

“似乎佛门法力对着血海之力有着奇效。”

想着当日正是佛门法力与这血海气息共鸣方才开辟出这样一条虚空通道来,陈浮生心中一动,双掌合十,宝象庄严,然后双手翻飞,幻化出无数印诀,混合着如雷佛音,带起一片佛光,披拂而下,有如瀑布,向着白骨门户倾泻而去。

只是这一次,他不是使两者相互融合为一,而是化成卍字金印透过相思线的茧膜深深印在铜甲尸王神魂与肉身深处。

————

“接下来,就应该处理那一头小蝙蝠了吧。”

眼看金印化为一片金光,与漫漫而来的血海之水彼此交锋对峙,共同侵入铜甲尸王体内,缓缓更易其体质。陈浮生缓缓点头,将这件外放的洞天法器收起,然后这才有闲暇去理会那只被困在相思罗网中的路西恩·冈格罗。

此时此刻,这位冈格罗家族的后起之秀已经重新恢复了人形,虽然算不上气息奄奄,但神情也是十分萎顿,正自尝试着如何从这看似纤细脆弱,实则坚韧异常,更是封锁了体内大半力量的丝线中挣脱开来。

与陈浮生方一对视,路西恩·冈格罗立刻停下手上动作。

虽说落在暗光·阿萨迈特手中,他只有全身血液被吸干这么一个下场,但是落在陈浮生手中,更是让他惴惴不安,虽说他与陈浮生没有厉害冲突,平心而论,还算是同伴身份。

只是他也知道这种说法有多么勉强,更何况面对陈浮生这个只是派出一具炼尸就悍然斩杀了一位血族强力侯爵的存在,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惶恐感怎么也消散不去。

“就算有神性领域的遮掩,这么长时间,也总该有些强者觉察出异样。这个地方不宜久留,还是速速离开为上。”

路西恩·冈格罗在腹中斟酌良久,正欲开口,就见陈浮生随手放出十数道属性各异的剑气在方圆十里内纵横往来,肆虐开来,犁出一道道巨大沟壑,然后再次屈指一弹,飞出一缕幽蓝火焰,漫卷这一处战场,将一应气息痕迹销毁一空。然后才将其收入大袖当中,身化虚影,消失不见。

————

“这是,凛冬之神的神性波动!”

千里之外,极北冰原,漫天风雪犹胜往昔。

只是却有无数赤裸上身的蛮人围绕着一口古朴粗糙的巨大石制祭坛,汇聚在那一尊就算遍数莽莽冰原也最为高大的冰雪之女神像脚下。举起磨制过的石刀,冰刃划开左臂,任由滚烫鲜血注入石坛当中,伴随着古朴苍凉的腔调,踩踏步伐,挥舞身体。

浓烈情绪,浩瀚愿力凝聚在一起,被人以巧妙手法借用,在现实中投射出来,化为一道巨大龙卷,扶摇而上,似要打开一道神秘门户。

看着鲜血已经接近石坛一半高度,然而神像却是毫无反应。神像脚下,一名佝偻身躯的年迈老者,一个比其他人都要来得高大雄壮的大汉,两人对视一眼,毫无意外地,在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失望忧虑。

几天之前,冰原蛮人族中修为有成的祭司,或者受到神灵特别神宠的战士或者族长等重要人物,惊骇发现,与凛冬之神的沟通却是变得异常困难起来。

就好像,凛冬之神已经脱离了诺兰德大陆,如果不是神术赐福未曾消失,他们都要忍不住大逆不道地猜想自家信仰的神灵是不是就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一面对下封锁这个消息,另一面,这个无论是人口数目还是强者实力都冠居冰原蛮人之首的部落依着大祭司的建议迅速召集族人进行这么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以求能够与那位神灵沟通起来。

现在看来,这种尝试毫无疑问是失败了。

就当这两位重要人物打算结束这一场白白浪费的祭祀时一前一后,同时仰头看天,然后同时扭头看向冰原之外的某个方向。

凡人无法察觉,但是在方才那一刹那,他们却是清晰“看”到凛冬之神神像之上神光绽烈,神灵再次复苏。

与此同时,在那千里之外的未知之地,有着专属于凛冬之神的神性波动遥遥传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居然杀了暗光·阿萨迈特。”

呆呆看着陈浮生,从惊骇中勉强回过神来路西恩·冈格罗喃喃说道:“不要说阿萨迈特家族不会放过你,就连黑暗议会也不会轻易置身事外。”

“那又如何?”

听到路西恩·冈格罗如此言语。陈浮生不以为然道:“黑暗议会之中一定潜藏有可以和神灵匹敌的隐秘强者,或者类似的神器装备,暗光·阿萨迈特虽然是其中的一名议员,但是我不认为黑暗议会会只因为一名新晋议员的消失会来找我的麻烦。里面各家族,种族间的勾心斗角,冲突矛盾可是比任何地方都要多。如果他们当真如此团结,就不必像现在一样藏匿于黑暗之中,在诺兰德大陆上的名声也不会如此浅薄。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至于阿萨迈特家族么……”

陈浮生冷哼一声,随手招出一面水镜,指着在血色涡旋中载浮载沉的白骨门户道:“以暗光·阿萨迈特的实力,在阿萨迈特中应该也是有数,如今就连他们家族传承万年的圣器都落在我手中,即使有一两个老家伙从沉眠中苏醒,也不被我放在这里。”

“相比这些,”

说到这里,陈浮生打量一下四肢被丝绳牢牢束缚以大字型张开的路西恩·冈格罗道:“你现在好像不是可以考虑其他人的时候。”

“落在你手里面,要杀要剐还不是随你的意。”

舒展手脚,调整为一个更舒服些的姿势,路西恩·冈格罗心中渐自定下心来,放下一直以来表现出来彬彬有礼的贵族风度,坦诚道:“不过我可不像他一样想要吸干你的血液,自然就没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仇怨,我只是觉得阁下实力高强,这次又都是用了血族的身份,如果大家可以联手,完成轮回空间的任务的希望更大一些,认真说起来,大家是同伴而不应该是敌人,枪口应该一致对外才对。”

在这一刻,路西恩·冈格罗选择性忘记了陈浮生在给自己的茶水药剂中动了手脚,而自己也和暗光·阿萨迈特一样,在陈浮生身后潜行跟踪的事实。

一面说着,路西恩·冈格罗一面打量陈浮生神色,心中大定,把握越来越大,如果陈浮生真得想要对他下手,他早就和暗光·阿萨迈特这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倒霉鬼去做伴了,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和自己说这么多话。

只是一联想到陈浮生操控那具铜甲尸王谈笑间将一位黑暗议员精血吞噬一空的手段,他心中又不免有些惴惴。

轮回空间勾连诸天万界,契约者的强化路线也是千奇百怪,应有尽有,但无论何时何地,这种炼尸,操控尸体都看起来是不折不扣的邪门歪道,和光明正大扯不上关系。

他也是有些畏惧陈浮生抹去自己灵智,将自己炼制成为一头愚昧痴傻,只知道听陈浮生下令行事的僵尸。

即使如今这幅轮回空间为重生者安排的血族肉身并不被他视为自己真正的身体也是一样。

“放心,你和他不同,你对我还有大用,我反而要给你几份天大的机缘。”

感知到对方内心情绪,陈浮生嘿然一笑道:“你不是已经从那杯浮生茶中得了好处么,否则也不会那么费尽心力地查探我的行踪来历。”

屈指一弹,一缕剑气隔空落在路西恩·冈格罗胸腹之间,不见犀利锋锐,却好似巨锤擂鼓,传出一声沉闷响声,带起周身上下一连串黄豆爆裂声响,肌肉抽搐虬结,路西恩·冈格罗脸色铁青,情不自已张开嘴,血珠串联成线,有如利箭出弦,向着陈浮生激射而去,气势惊人。

随手一捞,将这条精血凝结的箭矢拘禁在掌心,先是团为一个晶莹血珠,然后滴溜溜一转,延伸出四肢五官,成就一个不过核桃大小的血色小人,纤毫毕现,和路西恩·冈格罗形态一般无二。

看着这只小人,陈浮生把手一转,心念一动,已是将其送入虚空之中,然后转过头来看向路西恩·冈格罗道:“感觉如何,之前与那个暗光·阿萨迈特交手,我所动用的实力不过十之一二,现在你应该有所了解了吧?”

“这是私人位面?!”

听着耳间突兀响起的一连串轮回空间提示音,路西恩·冈格罗吞下一口唾沫,看向陈浮生,双眼无神,失去焦点,喃喃道:“你居然已经将一个任务世界收为了自己的私人空间!还是倩女幽魂等阶这么高的世界!”

“不但如此。”

陈浮生伸展一下腰肢,大袖飘摇道:“我还已经在其中激活了建城令,可以正式招募契约者,发布任务。”

大袖一挥,将镜面上原本内容抹去,取而代之的正是洞天法器当中那间位于气运洪流中心位置的宏伟神殿。

只是和之前偌大殿堂中只有一尊神像和一口大鼎,空空荡荡的景象不同。在正中间的威严神像两边,分别耸立着三四头无论是规模还是气势都要差上无数倍的塑像。

其中气势最强的一尊血色塑像尚未完全成形,但也已经可以看出大致面目,正是路西恩·冈格罗无疑,尤其一见到这尊血色塑像,就有一种血脉相连,紧密无间,不分彼此的亲切感在路西恩·冈格罗心中油然而生,做不到半分虚假。

“你能够在转世重生到诺兰德大陆短短时间内就修炼到这个地步,在轮回空间中厮混的时日不会太短。想来也知道除去给契约者提供一个定居城市,锻炼,修习,还有不在任务世界当中也能接到任务,赚取生存点外,真正的契约者城市对于契约者而言最大的诱惑力是什么?”

双手负后,陈浮生悠然道。

“那是当然。”

紧紧盯着那尊血色塑像不放,路西恩·冈格罗用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说道:“从我们死去,然后被轮回空间选中成为契约者的那一刻起,生命和灵魂就被彻底掌握在了它手中,虽然说当任务多次失败,生存点为负,会被轮回空间抹杀,或者干脆死在剧情人物或者其他契约者手中。但如果轮回空间愿意,是可以将我们无限次地复活过来的,记忆经验不会偏差半点儿。就好像我这次以重生者身份被轮回空间放到诺兰德大陆这里来执行任务,就是轮回空间给了我一个第二次重来的机会,只是这种情况太过罕见,也就只有开拓大型高等级的新任务世界时才会出现。”

路西恩·冈格罗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但听说如果获取了契约者城市认可的真正居民身份之后,如果城市主人愿意,就可以向轮回空间申请将城市中死去的契约者再次复活,虽说这会耗费大量代价,但终归是一个希望。”

死过一次,成为契约者。

而像路西恩·冈格罗一样的契约者则是真正意义上的死过两次之多。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每一次重生,都只会越发珍惜这好不容易重来的机会。

只是诺兰德大陆等阶极高,强者辈出,虽然有着堪比黄金位阶的战力,这些波澜将起的两界大战前,路西恩·冈格罗也不过只是头稍大一些的蝼蚁而已,对于自己能否从这次任务中安然返回轮回空间,重塑身躯,路西恩·冈格罗实在没有信心。

所以,在猜测到陈浮生来历后,他才会想着将其拉到同一阵线上来。

既然向他展示这些,路西恩·冈格罗自然也清楚陈浮生背后的含义。

这时候,路西恩·冈格罗心中彻底安定下来,虽说成为契约者城市下辖的契约者后,陈浮生这个城市主人对他有极大掌控力,但毫无疑问,自己的性命是暂时保住了。

“我这个城市不过草创,有许多功能还没有完全激活出来,更何况复活契约者需要花费的代价太大,你目前还没有这个资格。不过,”

收起水镜,陈浮生话音一转,看向路西恩·冈格罗说:“正好,我需要做些研究,你就是一个很合适的素材,你如果配合,对于我的重要性自然大大增加,我也不会轻易送你去死。”

————

“那么我到底需要做些什么?”

原本以为陈浮生可能是要利用他在冈格罗家族中身份,或者派遣自己做些什么危险性极高九死一生的任务,路西恩·冈格罗原本已经认命闭上眼睛,只是在听到陈浮生开口之后,却忍不住睁开眼睛。

毕竟,在轮回空间当中,有着轮回空间辅助强化,就连苦苦修炼的过程也都缩减了大半,在路西恩·冈格罗记忆里,除去极少数一部分科技侧强化契约者外,似乎都和研究这两个字扯不上关系,尤其是陈浮生这样显而易见的修真练气侧强化者。

而且,出生成长在现实世界,接受过无数次或真或假信息洗礼的人本能地对于自己成为研究对象有一种抵触反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人体实验”、“小白鼠”类似字眼。

不过,他清楚,自己其实没有其他选择,陈浮生如果真得想要做些什么,他也根本没有办法,故而只是稍一犹豫,便自阴沉着脸点头道:“你想要研究什么,我看你对血族力量的了解和掌控应该远在我之上。”

“这个简单。”

陈浮生心念一动,鲲鹏慧眼自然而然运起,放出一片湛然神光将路西恩·冈格罗笼罩在内,道:“我对你们冈格罗一族能够幻化成其他动物的变形能力十分感兴趣,你就像之前那样,在我面前重新变成一只蝙蝠让我好好看看。”

如陈浮生所言,他确实对这路西恩·冈格罗变化成其他动物的能力极为好奇。

这冈格罗血族还有那些德鲁伊变化动物的能力却是与之不同,这些人体内并不存在相应血脉,却宛如天生一般可以变化无碍。

与之相比,但是让陈浮生有些想到自己出身世界里面的妖族。

妖族虽然天生寿元悠久,又有天赋神通,但文化粗陋,不及人族各类奇思妙想,增删变化的精妙。故而妖怪修为有成,便可打通周身窍穴,炼化横骨,口吐人言。尝试变化人身,虽说根据种族,资质不同,变化人身需要的境界修为也有差异,但大抵有这一步。

但是他们血脉却是和人族全无半点儿联系。

风万里修行的天鹏九变修炼到极致可以幻化天鹏真身,万化门其他法诀也有类似功效,但那是因为人族创造之初是有上古神人依着天地之理,抟五色土,挥洒三千血脉,注入生气而成,体内天然含有此类生灵血脉,然后代代繁衍再加上杂居下来,就会出现某种血脉比例过大,血脉觉醒之兆。

可以说修士体内天生便自蕴有相应信息,如同种子,功法和修炼不过是给予了其一块生根发芽的肥沃土地,然后加水施肥而已。

陈浮生隐约之间感觉到,这个看似理所当然,习以为常的现象当中必然蕴含天地至理,修行真谛。如果能够想通,无论是对于发掘血脉力量,铸就天鹏真身,乃至修炼这门禹王图录,乃至元神之后的元神真身都有莫大意义。

路西恩·冈格罗自然不明白陈浮生心中所思所想,但听到陈浮生只是让他变化成蝙蝠形态,而没有其他要求时,却是由衷松了口气,遵循本能,调动血气包裹住自身灵性下坠。

只是这个原本瞬息可至的过程,因为陈浮生的要求,路西恩·冈格罗做得缓慢至极,生生拉长了数十倍的时间。

感受着空气中隐晦难明的波动,透过血气体表阻隔,牢牢观察着路西恩·冈格罗体内皮肉骨骼,筋脉肺腑的每一丝细微变化,陈浮生皱皱眉头,心念一动,原本束缚着路西恩·冈格罗四肢的相思线齐齐一颤,分出成百上千缕细线,挺立如针,带着或柔弱,或锋锐的剑气向着路西恩扎下。

变化过程戛然而止,生生定格在了一幅半人半妖的画面上。

注视良久,陈浮生眉头舒展,略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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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诺,原来如此,这应该算是一种另类的天人合一吧,怪不得诺兰德大陆之上的德鲁伊如此稀少,大多还集中在精灵与兽人两族当中,在巫师世界这类职业更是早已销声匿迹。”

陈浮生挥一挥手,从路西恩·冈格罗变化的半蝠半人身躯上移开,任由那种酥麻无力感如潮水般在对方体内散去,喃喃自语。

刚才他的鲲鹏慧眼“看”得很是清楚,就在路西恩·冈格罗催动血气向着蝙蝠转化之时,在其身周虚空当中,隐约有着奇异变化,一股复杂精微的信息流突兀现出,汇聚成流,与路西恩·冈格罗体内血气结合起来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迅速改造其体魄。

而在其中,路西恩·冈格罗体内有一道模糊意识或者说是更玄奥莫名的东西起到了中转枢纽的调控作用。

陈浮生对此并不算太过陌生。那是类似修士打通周身窍穴然后逆反先天时,与天地发生玄之又玄共鸣的情形极为相类。

只是更加隐晦,也没有因为天地元气汇聚波荡而引发什么天地异象,除去那道不知信息流。

可是就这么一道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信息流,却在与路西恩·冈格罗气息相合之后,却好似提供了一个模板一般,完成了堪称脱胎换骨的改变。

而且,如果陈浮生没有看错的话,就连路西恩·冈格罗的心性也随着形态的更易而随之变化。

更加遵从本能,更加野性难驯。就好像那些刚刚开悟灵智,却还没有接受过教化熏陶的小妖一般。

至于这种变化,是好是坏,陈浮生凭借远超常人的见识,倒是琢磨出了些出来。

————

“怎么可能?!血族一十三氏族当中,这变化成其他动物的能力,是我们冈格罗家族独有,你怎么也会施展,难道说你只是看了一遍就学会了不成?!不可能,这是血脉衍生出来的天赋能力,不是单纯苦修就能够成功!”

陈浮生观察的时间虽然算不上长,但是卡在变化中途中不进不退,却是难受得要命,对于路西恩·冈格罗而言,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是消耗巨大,丝毫不亚于和敌人生死搏杀一场,因而在陈浮生撤去法力禁制之后,路西恩·冈格罗也自急忙散去对体内血气的控制,任由这种变化过程重新逆转为人身形态,拼命吞吸空气,大汗淋漓。

只是在当他抬起头看向闭目凝神的陈浮生时,却是立刻停下急促呼吸,瞳孔紧缩为针尖大小,脸上表情比起亲眼看到陈浮生斩杀暗光·阿萨迈特这个黑暗议员,以及表露自己拥有一处私人位面世界,建立起契约者城市的时候还要震惊。

这两件事虽然极为困难,但是只要实力够强,总是见过或者有所耳闻。

然而,此时陈浮生对他显现的却是完全超出他的想象,哪怕以他在轮回空间中的见识也觉得难以理解。

在吐纳气机,酝酿许久之后,陈浮生终于睁开眼睛,运转法力。

然后路西恩·冈格罗便看到陈浮生背后凭空生出一对羽翼,黑色薄翼之上,细密繁复纹路间隐现血色光华。

如果那名黑袍巫师西尔在场,看到这一幕,震惊程度怕是还要在路西恩·冈格罗之上。

死灵系或者说生命系巫法,是一个异常庞大复杂的范畴。祭炼骷髅,幽魂,僵尸只是不明其中真相外来人的粗浅认知,实则细分为灵魂,变化,血脉,医疗等诸多方面。

变化类巫术和德鲁伊法术仿佛也有着变幻形态的作用,但需要构建的巫法模型比之其他战斗防御类法术不知要复杂多少倍,还要对变化的生物有着深刻而全面的了解。

与之相比,移植血脉无疑是更加简单快捷的选择。

双翅翕然张开,一股冈格罗血族最为敏感熟悉的奔放狂野意境气息流露而出,向着路西恩·冈格罗覆压而去。

原本他虽然知晓了陈浮生的血族身份,但还是忍不住觉得陈浮生身上血族特有的阴冷不似生人的气息太过淡薄,几近于无。

然而此时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血族,甚至掌握有高等阶冈格罗才能掌握的随意变形能力。

“嗯,似乎还可以这样变化。”

心念牵动之下,缓缓拍打背后双翅,细细体会着这种血脉相连的陌生感觉。

在路西恩·冈格罗催动血气变幻形态之际,一旁的陈浮生也自从中将之截取复刻下来,然后用于己身。

说起这种天人合一,与天地共鸣的经历,他自是要比路西恩·冈格罗这种不通修行真意只知道依靠本能强力行事的要强出许多,虽是第一次,但却驾轻就熟,轻而易举完成了变化。

缓缓点头,陈浮生并没有停下,而是循着那一抹微妙的感应去召唤一件在体内沉寂许久的物事。

“出来!”

寒风激荡,雷光萦绕。在这黑红薄翼之外,又是一对羽翼生出,青白二色,有簌簌风雷在上游走不定。

正是那对以广漠风精同雷珠祭炼而成的风雷双翅,在陈浮生一身法器当中遁速堪称第一。

掐指成诀,便是以陈浮生的不动道心,雄厚修为此时额头也是忍不住现出汗珠,体内法力彼此冲撞,几次断续,险些坚持不下来。

然而在他身后,那两对无论是形态还是本质都截然不同的羽翼却是悄然合二为一,不分彼此,比之先前,看上去明显要凝实饱满许多。

在路西恩·冈格罗眼中,陈浮生气质亦是随之再次一变,更加深邃高远。

————

足尖轻点,双翅一振,一步跨出,撕裂空气之声连连响起,陈浮生身形骤然出现在百里开外,在空中凭空拉开一道延绵长久的笔直划痕,分为两边。

这速度如此之快,就连残影也来不及出现,只是一首一尾,两相对立,就好像直接跨越了空间一般。

放声大笑,陈浮生将体内法力催动至极限,在这方天地之间肆意纵横往来,划出一道道痕迹,交织成网,漫空当中,只见雷光一闪即逝,不见人影。

————

“这样一来,就算对方精通空间传送术法恐怕也是追不上我,毕竟术法定位,准备都要有所迟滞,施展起来更显呆板,不如遁法自如随意。”

收起双翅,踩踏云气,重新在路西恩·冈格罗面前潇洒降落,感受着体内各处反馈而来的感受,陈浮生淡淡点头,暗自思量开来。

诚然,飞遁类法器数目本就较为稀少,这对风雷双翅更是其中佼佼者。

但是因为领悟了步步生莲神足通这道佛门第一遁法神通,陈浮生极少动用这件法器,向来是放在体内用法力旦夕祭炼,培育其本质。

不过,在其与利用变化之术生出的双翼合而为一之后,这件法器的遁速却是一举将步步生莲神足通落在后面,真正做到瞬息百里,身形如电的地步。

只是让陈浮生意犹未尽的在于以他目前的修为居然无法支撑这种形态太长时间。

除去这道信息是他截取路西恩·冈格罗与诺兰德大陆间天地的共鸣,而非他自身牵引而来,与自身气机有许多抵触冲突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他自身。

陈浮生修行的北冥逍遥诀可以积蓄出一片浩渺北冥,在将其他几门法诀熔炼入道基之后,法力更是浩瀚至极,在元神之下几无抗衡之辈。无论是何等消耗巨大的神通术法都可以支持得起。

但是,他的肉身就要逊色一筹。

平心而论,除去那些天生异种,或者以武入道的修士之外,陈浮生的肉身已经可以说是极为坚韧,体魄雄厚。

毕竟,水系法诀最擅滋养肉身,发掘生机潜力,北冥逍遥诀更是其中翘楚。更不必说,他还得了风万里打磨许久的鲲鹏精血,在两门法诀相合之后,在元神位阶便可真正铸就鲲鹏真身,在九天罡风中任意遨游。

禹王图录传自传闻可以战天斗地的上古先人,古朴厚重,更是加深了这一优势。

但是毕竟这禹王图录他修行时日尚浅,目前还不过处于摸索程度,相比起他的法力修为来就要差上许多。

不过,这一点陈浮生只是稍感遗憾,便随之抛在脑后。

在诺兰德大陆,目前情况下,能够逼迫得他落荒而逃的人物其实并没有多少,而且这些人动起手来束手束脚,束缚远比他来得要多。

而随着对这一神通的熟练,自己禹王图录的修为精深,这门神通自然而然会随之水涨船高,无需苦苦磨炼。

与之相比,他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

“如何?”

信手一挥,束缚路西恩·冈格罗四肢的相思线便自松开,然后拢合为一,破空飞入陈浮生袖中消失不见。

再次屈指一弹,就有一朵丈大莲花在路西恩·冈格罗身下幻化而出,将其下坠之势阻住,然后托举着他在陈浮生面前停下。望着气势低落的路西恩·冈格罗,陈浮生隔空渡过去一道法力活跃气血,然后笑眯眯问道:“我这一手比起你们冈格罗血族来怎么样,可还入得了眼?”

路西恩·冈格罗似有不服,却有无从反驳,只得闭上嘴巴,沉默以对。

只是他体内有陈浮生打入的魔种,精血烙印又留在了陈浮生掌控的神殿当中,就算没有可以察探,他所思所想也瞒不过陈浮生去。陈浮生对此并无意外不满,只是嘿然一笑,同样坐下,悠哉说道:“如果我说我有手段让你实力更上一层楼,而且只需花费很少的时间,你信也不信?”

路西恩·冈格罗自然不信,除非强行吞食高等阶强者体内富含力量的血液,就算真祖也无法强行指点一名血族进阶。

只是陈浮生数次展露出来的奇迹神通由不得他不信。

“你的道路走错了。”

看着路西恩·冈格罗脸上纠结矛盾表情,陈浮生开口第一句便石破天惊,“虽然眼下还看不出来,但越到最后就越是偏差,最终困在某处瓶颈之外,不得寸进,就算你存在成百上千年,吸食了多么高阶的血液也是一样,甚至会因为反噬直接导致失控崩溃。”

外人来看路西恩·冈格罗是冈格罗一族后起之秀,前途远大。但是路西恩·冈格罗走错了道路,这一点陈浮生却可以肯定。

作为一名冈格罗,他的与众不同,与其他冈格罗的格格不入就是其写照。

看上去依着血脉传承与天赋,血族一分为一十三支,但在亲眼见识了妥芮朵,瑞缪尔,梵卓,阿萨迈特,冈格罗这几支血族,传出《血神经》,尤其旁观了路西恩·冈格罗与天地共鸣,变幻形态之举后,陈浮生可以确定,这一十三支氏族虽然并没有修行法诀流传,但还是有些修行的基要传承下来。

一十三支氏族资质性情各不相同,妥芮朵一族沉迷艺术,梵卓是天生的王者与政治家,冈格罗亲自自然,独来独往,阿萨迈特却是通过杀戮汲取血液不断壮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可以视为修行者所谓的道心。

而在选择后裔,进行初拥将其改造为血族之时,这些血族也会本能地选择同样爱好性情的人物,可以视作入门大考。

路西恩·冈格罗因为重生者转世重来,刚刚出生,心性已定,又有轮回空间的任务高悬头顶,时时面临被抹杀的危险,自然不可能像其他冈格罗一般在旷野山林独自流浪追寻内心平静,而是像其他吸血鬼一样,举止装扮和人类贵族一般无二。

虽然凭借生而知之的优势在前期快同辈一步,年纪轻轻就有了堪比黄金位阶的实力,但愈到后面,进展就越发缓慢。

尤其是起源觉醒这一步,要求明悟己身道路,对他而言,注定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天堑。

这一点,陈浮生估摸着路西恩·冈格罗多少也该有些察觉。

果不其然,随着陈浮生缓缓道来,路西恩·冈格罗彻底安静下来,审视自身,然后不得不承认,陈浮生所说的确实有其道理。

“那么我应该怎么做?”

路西恩·冈格罗抿抿嘴唇,有些底气不足道。

从落入陈浮生掌控,再到烙印留在神殿当中,他便清晰意识到两人间的主从地位。

他对此倒是并不是过于排斥,轮回空间中,本来也是以实力强大者为首。只是在见识了陈浮生的手段之后,他不认为陈浮生需要自己做些什么。

“我先传你一部法诀,指点你其中关窍,然后你就暂时跟在那位暗光殿下身边,潜入那个黑暗议会当中,尽可能多地收集些资料信息便是。”

并指成剑,依样将《血神经》打入路西恩·冈格罗识海,然后,陈浮生若无其事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睁开眼睛,路西恩·冈格罗口中念念有词,翻来覆去,勉强将那篇不过寥寥数千字但语句却异常佶屈聱牙,晦涩难懂的法诀记忆下来,正要开口询问陈浮生一句暗光·阿萨迈特已然折在陈浮生手中,就连尸体也被毁得不成模样,他又如何跟随在对方身边,打入不知隐藏有多少强者高人的黑暗议会当中。

无需他开口,陈浮生便似知晓了他的疑惑,随手一圈,一面水镜自然呈现在他眼前。

还是那处血色涡旋,白骨门户。只是这一次门户与丝带的阻隔却好似无物,直直落入路西恩·冈格罗眼中。

在那具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既好似木乃伊又如同蚕茧的内部。那头高大狰狞的僵尸安然躺在其中,表面覆有细密血色纹路,缓缓改造着筋骨皮囊。

端详许久,路西恩·冈格罗这才豁然开朗,铜甲尸王的相貌分明是向着暗光·阿萨迈特的样子过渡。

“这可比现实世界里面的那些整容手术厉害太多,根本看不出来丝毫痕迹。”

路西恩·冈格罗心中暗赞一句,明白了陈浮生口中的暗光·阿萨迈特是什么意思,接着又突然想起什么,皱眉看向陈浮生,低声问道:“普通人肯定察觉不出来两者,但黑暗议会里面可是很有几个实力接近神灵位阶的强者,想要瞒过他们恐怕很有难度?”

虽说这些契约者的实力大多经由轮回空间直接强化而来,但到了路西恩·冈格罗这种地步,再加上得益于诺兰德大陆这二三十年来真实无虚,从头来过,一点一滴的进步。路西恩·冈格罗眼力,感觉敏锐许多,也能感受到因着经历,性情不同,不同人物身上有着不同的气质。

看人,不单单是局限在最基本的外貌皮囊。

他都如此,那些强者只会更加厉害,直接观看本质。

即使陈浮生能够将这具炼尸相貌调整得和暗光·阿萨迈特一般无二,路西恩·冈格罗也没有多少信心。

“那么现在呢?”

陈浮生微微一笑,收起水镜,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并指成剑,隔空向路西恩·冈格罗轻轻点去。

头皮发麻,汗毛倒竖,身体僵直不能动弹,在这突如其来从骨子中渗出寒气的那一抹凛冽杀机下,路西恩·冈格罗不由自主地停下呼吸,仿佛死人一般静寂,一直到陈浮生挪开手指,路西恩·冈格罗方才极为悠长悠长地呼出一口气。

脸色惨白异常,汗出如浆,将身上衣衫彻底打湿。

陈浮生这一指,给他的感觉,像极了那位暗光议员传承自阿萨迈特家不知经历了多少血腥杀戮方才能够养成的浓重有如实质般的惨烈杀机,直指人心魂魄,令人肝胆欲裂。

甚至,他隐约能够察觉到,陈浮生传出的杀意比起阿萨迈特那为了掠夺高品阶的血液而养成的杀机中少了一份吞噬一切的贪婪,似乎还要更加纯粹凝练一筹。

————

“妥芮朵,瑞缪尔,阿萨迈特,还有冈格罗。”

负手于后,不再理会因为这一指对自己更加诚服畏惧的路西恩·冈格罗,陈浮生缓缓屈起四根手指,在心中暗自盘算开来。

不知不觉间,他在血族中已经落子有四,等到真正扎根生气,便可顺势决定整支血族的走势。

毕竟血族虽然有一十三支之多,但哪怕盟友之间也是勾心斗角居多,更不必说魔宴同盟,秘隐同盟,还有中立的四家之间。这才被生生困在黯夜王庭的版图之间,难以将触手扩张开去。

如若他能够统合四家,基本上已经可以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更不必说,在修炼了被他加了料的《血神经》后,这几名吸血鬼的修为都可谓一日千里,神通之大,绝非之前可以比拟,在血海本源气息的加持下,面对同源血族之时,更是有着天然的威压之势。

只是陈浮生脸上却没有太多喜色,反而越发凝重起来,按理说,手中增添了这么多筹码之后,他辗转腾挪的空间也随之大上不少,更加更加行有余地才对。

然而在他道基当中,那方生死棋局却是黑白二气弥漫笼罩,云遮雾绕,和之前大不相同,棋局走势更是由一开始的明朗优势转为凶险莫名,前途莫测。

陈浮生略一思索,便也大致明白过来。

在诺兰德大陆与巫师世界两方天地重叠演化的这一局棋中,无人有资格作为棋手,都不过是其中厮杀搏斗的棋子而已,需要亲自下场。即使是神格品阶最高,神力最强,信徒数目也最为浩瀚的那几名神灵也不例外。

他也是如此。

不过,因为他是异界来客,所以最开始更多是作为旁观者存在,入局还不算太深,不过劫数一起,他便被难以预测的天机气数推入其中,几次或者被逼无奈或者主动参与下来,他入局越发深入,自然也更加难以摆脱。

生死棋法毕竟不是他从头修行的本命道法,更为臻至大成,在天机混乱的现在,自然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吉凶提示。

————

“等到铜甲尸王完成这次脱胎换骨的蜕变估计还要等些时日,在这之前,你除了听我给你和其他几人讲解这篇功法之外还有些事情要做,也为你接下来进入黑暗议会打下基础。”

将一切利害得失转瞬考虑一遍,陈浮生心中大致有数,再次看向路西恩·冈格罗,道:“你不是看出我不是诺兰德大陆土著的身份,而是来自轮回空间想要和我一并合作吗,正好我这里还知道一些其他重生者,契约者的信息,你可以代表我去接触一下他们,我这里还有一人和你身份相同,实力也相差无几,你暂且找个身份加入他的佣兵团,具体事宜你和他自行商量便是。”

“白熊佣兵团,莱昂么?!”

将传过来的信息牢牢记在心中,路西恩·冈格罗深深望向陈浮生一眼,身形一晃,重新化为一头蝙蝠掠出一道虚影,顺着陈浮生临时打开的通道飞出这件洞天法器,重返诺兰德大陆,融入深沉夜色当中。

“也不知道他能够从中拉拢几人?”

望着路西恩·冈格罗消失的身影,陈浮生暗自想到。

原本他自认以他实力,再加上与敖璃联手的话,只要不招惹那少数几个神灵,足以在诺兰德大陆中纵横,故而虽然亲自帮助克劳迪娅打破胎中之谜,觉醒前尘往事,莱昂也隐约打探到某些重生者真实身份,却一直没有加以利用。

但现在却是不同。

和光辉之主一场斗法,他不但使得圣光审判这些契约者的计划彻底落空,甚至夺来一块建城令,融入洞天世界当中。

如今这处契约者城市草创,仅仅激活了最基础的几项能力,当务之急自然是要招募契约者入驻其中,一一完善城市职能,更能够借助契约者从出身的现实世界以及轮回空间下辖的任务世界当中养成的丰富见识在倩女幽魂世界中加施教化,移风易俗,这才是他如今安身证道的根本。

只是很可惜。

陈浮生成为契约者不过是一个偶然,时日短浅,经历过的任务世界屈指可数,然后就被锁定在了诺兰德大陆当中,自然不可能结识太多契约者。

虽然他也培养了叶棠梨等几名眷属,在上一次任务世界结束时又将她和几名剧情人物顺势拉入神殿当中,但她在轮回空间的资历还要弱于陈浮生,实力更是悬殊有如天地。

对于她,陈浮生并不抱太大指望。

反而如今的诺兰德大陆,轮回空间在这其中投入了大批量中高品阶的契约者,重生者,最合陈浮生之用。

尤其那些重生者,因为在现实中死过一次,又在轮回空间下属的任务世界折损过第二次的缘故,对于如何继续生存下来,有着难以想象的欲望。

加入陈浮生打造的这座契约者城市,多多少少算是留了一条后路,哪怕这次被轮回空间抹杀,但也为将来卷土重来,重新复苏留下了一丝希望。

更何况陈浮生手中还有着其他足以打动他们的东西。

虽然事非绝对,但在轮回空间,任务难度,稀有度,完成度基本还是和收获奖励成正比的。

诺兰德大陆在轮回空间的排布中等级颇高,疆域也是十分辽阔。又是一个还未真正开拓过的崭新世界,轮回空间对此自然有着极为丰厚的奖励。

但是像陈浮生这样,身上兼有数个牵扯到神灵或者帝国覆灭隐秘这样传说乃至史诗级数的任务还是十分少有。

随之而来的奖励自然也是可以预见的丰厚。

更难得之处在于这几件任务,没有完成期限任务,就算失败也不会有太大损失。在轮回空间当中可谓罕见至极。

就算任务无法彻底完成,单单这一过程中得到的世界探索度对于这些契约者与重生者而言,就已经十分值得。

————

“你是说莱昂先生还有其他一个人想要过来见我?!”

听着侍女传话,克劳迪娅眉眼间闪过一丝疑惑,莱昂那个白熊佣兵团的标志出处在她那个现实世界当中实在太过深入人心,因而她对于莱昂的来历早有所怀疑,也曾想过旁敲侧击地试探一下。

只是莱昂未得陈浮生明确意见,自然不会轻易道明自己身份,也极少同他人照面,让克劳迪娅无功而返,久而久之,她也便放弃了这门打算,只是安心钻研枪法武艺,等待轮回空间真正分派任务。

但是没想到,今天对方居然突然现身,主动来找她,身边居然还带了其他人。

这让克劳迪娅有些摸不清楚对方来意。

“也罢,见见他也没什么坏处,说不定就能得到些有用情报,我觉醒记忆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些,对诺兰德大陆的了解和这些人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

想不透彻就不必去想,克劳迪娅停下动作,就要收起长枪,整装一番。

忽然,克劳迪娅柳眉竖起,停下脚步。拄枪于地,身形不停反进,拖枪而走,脚步似缓实疾,只是几个眨眼就横跨了数丈距离,抬枪于胸,微抖手腕,挽出一个枪花,枪身荡漾出一小串微妙弧度,枪尖电光撕裂空气,绽放无数火花。

一枪点出,不见有什么风雷激荡,但是枪尖落处,却好似破碎虚空,向着一处空无处直直捣来。

在这浑厚斗气的全力催动下,这一枪之速,居然也隐隐到了斩裂空气的极境。

尤其在克劳迪娅出枪之际,身后隐约现出几道高大背影,有特殊意境随之散发出来,加持在枪身上,更增压迫之感。

云气波纹跌宕起伏,逐渐扩大。就听一声闷响,一丛血花在空气中溅射出来,星星点点。一道黑影丛虚空中跌出,化为一道缥缈黑气,就要逸散开来。

只是此时,克劳迪娅手中那柄剔透晶莹的沉重长枪上点点星辉突然大放光芒,金蓝二色光华在上游走,最后汇于枪尖,聚合为两只火鸟,振翅喷射而出。

薄如云烟的黑气一与这两只火鸟接触,便好似凉水入沸油,蒸腾开来,嗤嗤作响,虽然黑色雾气源源不断地从人身上飘荡而出,将身体继续包裹起来,但显而易见地,颜色却是不可避免地浅淡下来。

“克劳迪娅小姐,还请停手,这人是和我一道前来拜访的,并无恶意,只是耐不住性子,这才潜入进来。”

一道洪亮声响由远及近,穿廊过道,遥遥传来,最后一个字还未传至耳边,就有一道高大身形裹挟着强横气势在克劳迪娅身边落下,手臂由后向前,在空中划个半圆,当胸击出,正好砸在枪尖与黑雾气机交汇之处,生生将两人隔开。

克劳迪娅身形微错,接连踏出一连串小碎步,避开从天而降的莱昂,收枪于胸,气机同时锁定两人。恰好形成三足鼎立局势。

拳罡吹散黑气,显出一张苍白面容,正是路西恩·冈格罗无疑,只是手捂腹部,看着克劳迪娅,眼光在对方手中那杆看上去就觉品相不凡的长枪和身后虚影中来回打量,满是意外之色。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克劳迪娅小姐……”

莱昂收回拳势,伸手一拉路西恩·冈格罗,泻去身上凝实气势,微躬身子,主动选择退让一步,侧头看向克劳迪娅·欧文,轻咳一声道:“我是受轮回空间派遣来到诺兰德大陆的重生者,这一点想必克劳迪娅小姐早已知晓,这一次来寻你,就是想要介绍路西恩·冈格罗先生与你,他从我口中听说阁下天赋异禀,深得骑士八美德信仰体系的精髓,这才耐不住性子想要亲眼见识一下,只是没想到阁下灵觉居然如此敏锐,居然如此轻易窥破了他的潜行。”

莱昂在诺兰德大陆早已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年纪自不必说,路西恩·冈格罗虽然看着年轻,但那是血族体质带来的额外效果。

然而克劳迪娅却是真正当得起“年轻”二字,而且他从陈浮生口中可是知道克劳迪娅可是觉醒前世记忆并没有多少时日,距离自己同路西恩·冈格罗两人的位阶尚还有些差距,实在难得。

“冈格罗……”

上下打量路西恩·冈格罗一眼,克劳迪娅手中长枪一松,旋即重新握紧,荡出重重枪影,虽然两只火鸟崩散为点点星火,重新沁入枪身,那股灼烧灵魂的热意随之消失,但气势却并未松懈多少,显然并没有因为莱昂的话轻易去掉防备,而是略微皱眉,声音清冷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冈格罗好像是血族一十三家的一支,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和血族没有丝毫关系。你来找我应该不只是想要见见同样作为轮回空间下的重生者这么简单吧?”

————

看着金蓝二色火鸟从空气中消失不见,路西恩·冈格罗长呼口气,双手张开,任由比之前稀薄不少的黑色雾气重新融入体内。

路西恩·冈格罗整整黑色斗篷,心有余悸地打量一眼那杆流光溢彩的长枪,正要开口,就觉克劳迪娅的话,太过直接折了面子,忍不住反击道:“她也不过是仗着手中那件装备厉害罢了,如果去了这柄枪,真个儿动起手,我敢肯定她连我的衣角都沾不到。”

莱昂摇摇头,望望克劳迪娅身后那隐而不显的几道虚影,忍不住啧啧称奇,并没有多作解释。

在诺兰德大陆,他走得也是骑士强化路线,虽然克劳迪娅身后几道虚影,影影绰绰,模糊不清但也并不妨碍他看出其来历。

那是诺兰德大陆史诗记录中出现过的传说级人物,各个至少也是传奇位阶的强者,将自己的痕迹深深留在了骑士八美德修行体系当中,凡是与其烙印产生共鸣的天才人物,就能自然而然地获得对方加持以及只存在于灵魂与精神层面上玄之又玄的传承。

路西恩·冈格罗虽然近身搏斗实力不低。但更多是借助了血族体质加成,走得并不是同一条道路,对于这种细微精深的心境蜕变了解不多,自然只觉对方只是倚仗了器物之利,对于自己一时不慎被一个实力低过自己的人逼迫到这重地步,面子上过不去,才会开口回击。

虽然莱昂不欲浪费口舌,同路西恩·冈格罗解释太多其中关键,但领了陈浮生命令的他仍是要调和两人关系,更不能放任两人一见面就落得打生打死的局面,适时打断,重新看向克劳迪娅道:“虽然作为重生者大家都只是第一次,但在这之前大家想来都在轮回空间中接受过不少任务,对于这一次任务的完成难度如何多少有着猜测。”

手掌张开又握起,莱昂缓慢说道:“别的不说,单说进入黯夜王庭以来,短短时间内,就遇上了两场神灵层次的大战,光辉之主化身被毁,连这次的万神会议都无法参加,有一支职业搭配合理,等级不低的契约者小队整个折在了其中。冰雪之女更是凄惨,消失不见,据说她的牧师都已经与其断了联系,就连神术的施展都受到了些许影响。毫不夸张地说,这两场战斗,如果我们卷入其中,哪怕只是被余波牵扯,也根本无从抵抗,更不要说完成任务,活着返回轮回空间了。”

“原来那两场战斗是因光辉之主和冰雪之女两名神灵而起,怪不得场面会这么宏大,震撼。”

克劳迪娅火红碎发飘扬,眼眸深处有波澜泛起,显示内心的极不平静。

她虽然因为陈浮生的关系被拉进了晨曦·兰彻斯特这位帝国王女殿下的队伍中,但限于自己实力,出身,还没有资格接触到这种最为机密重大事物当中,消息自然比不上从陈浮生这个当事人亲耳听到真相的莱昂与路西恩·冈格罗灵通准确。

思索片刻,克劳迪娅枪身一旋,枪尖从路西恩·冈格罗方向挪开,拄枪于地,难掩好奇,状似不经意试探问道:“就是不知道和这两名神灵对战的都是谁,竟然有能力将他们逼到这番境地,就算神灵离开神国之后,实力大损,可也不容小觑。听别人描述的景象可不像是诺兰德大陆那些活了不知多少年的传奇或者半神强者的成名手段?”

“诺兰德大陆本来世界等级就高,之前又从来没有开拓过,人物,剧情什么的一无所知。”越是说着,克劳迪娅神色越是凝重,道,“而且直到现在除去世界探索度轮回空间都还没有真正给我们发布量身指定的任务,这说明轮回空间力量对这个世界的渗透远远不足,发布任务时,恐怕有许多推算失误的地方,而且越到拖到后面,这种危险性就会越高。”

“这就是我们这一次来的真正目的了。”

莱昂与路西恩·冈格罗对视一眼,洒然一笑,道:“对于轮回空间给契约者发布任务的规律,早有无数前辈总结推测过。之前轮回空间给契约者发布任务的难度大都在预计当中,以试炼为主,提前设定好了折损率。这次的难度虽然大,但是目的却是不同,是为了开拓这个新任务世界,所以才会派遣我们这些已经死过一次的重生者前来,就算全部消耗在里面,轮回空间也不会太过可惜,权当废物利用,但如果成功就是意外之喜。”

“但是,反过来想……”

克劳迪娅心思转动极快,瞬间明白了莱昂想要表达的真正含义,“只要这次能够顺利完成轮回空间发布的任务,就算达成轮回空间目的。它是不会在意生存率的多寡。”

“不错。”

莱昂重重点点头,道:“所以这次任务的模式也与之前不同,像这种大型场景模式,本来最常见的是将契约者们安排到不同队伍当中,选择不同立场的杀戮模式。可是在这一次任务当中,我们所有重生者,契约者联合起来,同气连枝,共同完成任务才最为合适……”

“不可能。”

只是听到一半,克劳迪娅便自断然否定道:“就算大家都看得出来这样做能够免去许多无谓争斗,最有效率,但是我们契约者与重生者的性格如何,你们也不是不清楚,怎么可能如此放心与陌生人合作。除非……”

“除非有一个真正强有力的人物出现,足够镇压场面。”

莱昂适时开口,替克劳迪娅说出心里想说的话,然后哈哈一笑道:“克劳迪娅小姐怎么认为这件事情不可能,如果没有这样的人物存在,我同路西恩先生素昧平生,又怎会一道来寻阁下?实不相瞒,我们背后的那人论起实力来,可以说是轮回空间安插在这个世界最为强大之人。”

“原来你们后面还有人。”

克劳迪娅瞳孔一缩,重新握紧枪杆,但是语气却是没有多少意外,好奇问道:“他实力如何?觉醒起源还是,传奇?”

口中说着,克劳迪娅则是在心中快速盘算开来,从莱昂与这个出身冈格罗的吸血鬼看来,他们对于背后的隐秘强者是发自内心的臣服敬畏,近乎崇拜一般的相信。

克劳迪娅认识莱昂已有些时日,就算之前对方刻意避开她,但对于莱昂实力她还是有所了解。

能够在短短一二十年间,将白熊佣兵团的规模发展到埃尔城最大,莱昂实力与经验不容置疑。

而刚才她和路西恩·冈格罗短暂交锋,心中也是大致有数。

莱昂与路西恩·冈格罗实力都位于黄金位阶这一层,路西恩·冈格罗较弱,莱昂距离巅峰却是差不了太多。

在诺兰德大陆,一个觉醒了起源的人物应该可以将两人击败,但想要做到眼下这样,非得再进一步,至少也是一名传奇。

传奇,也是隐约触摸到神灵这个禁忌领域,就算诺兰德大陆世界等级不低。这样的人物也没有多少。可以算是一国柱石,发展出来一个传承数百年乃至千年的偌大家族出来。

如果有这样的人物站在自己一方,在神灵圣降的情况下,确实可以勉强直面一些不太强大的神灵,护佑契约者安危。

“还差了一点儿。”

莱昂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指向天空,道:“你不是想要知道那两场战斗都有谁参与其中吗?我站在可以告诉你,都是我们身后那位强者的手笔。”

满意看着克劳迪娅今天第一次露出震惊表情,莱昂继续捅出一个更加石破天惊的消息,“那位冰雪之女其实并没有消失,更加没有逝亡。而是被那人用大神通拘禁在了一处类似半空间的私人位面当中,从诺兰德大陆临时割裂了出去,所以才无法回应信徒的祈祷。”

————

“看来莱昂他们目前做得还算不错,我也要加快一步了。”

视线从茫茫虚空上移开,陈浮生不再关注克劳迪娅等人,转而将心思放在了眼前事物上。

一张末端没入虚空深处,冥冥不知所在,绵延不知多远的庞大罗网上,最为核心的那面白玉境上分裂成数以千计,或大或小的画面。

大多数画面都是围绕着一场场厮杀搏斗展开,只有一少部分是显示着挖矿,打铁,耕作,纺织,读书等事,画面中人忙忙碌碌,打扮各异,浑然不知自己正在被一个无法想象的伟大存在居高临下观望着。

只是此时此刻,无论是晶莹罗网还是白玉镜面上都泛起一层淡淡光泽,和相思线原本红色意境迥异,倍加鲜活,有如血液一般在上游走流转。

那片浩瀚血海高妙绝伦,伟力超乎陈浮生想象,只在轮回空间之下。

在数次远观血海,又掌握白骨门户这件血族圣器之后,陈浮生与其联系越发紧密,挖掘出诸多玄奥。

虽然这血海道法诡异霸道,看不出来历跟脚,单单浸淫逸散出来的气息就有更易体质之力,陈浮生虽然借此祭炼铜甲尸王,却没有将其导入道基当中。

但这并不妨碍他借助其中的力量来做些事情。

陈浮生研发出来,依靠白玉镜同相思罗网运行的那部游戏当中,被他推出来的第一个拥有超凡能力的职业便是通过无数影视文学作品,神话传说等在现实世界中拥有巨大影响力和广泛受众的吸血鬼。

此时,通过连续与几支血族,尤其从血族根源的血海层面的接触,如今的陈浮生对于血族这一奇异生灵的研究透彻无比,比起他们自身还要更加了解。使得这一职业可以说是真正塑造完成。

————

“原来这场游戏中宣传的真得没有一点儿虚假。”

摘下头盔放在一侧,在游戏中刚刚应对完一波儿游戏攻城的周泰伸个懒腰,伸手拧开床头冰柜,熟练取出酒瓶杯盏,缓缓啜尽水晶杯中的血色液体,任由这冰凉液体入喉之后迅速融入腹腔带起的融融暖意伴随着如潮快感涌遍全身。周泰睁开眼睛,凝望着异常苍白纤细的手腕指掌。

这可不是单单因为足不出户,玩游戏能够带来的变化,更不要说他能够轻易感受到那肌肤下面涌动的庞大力量,是远超常人想象的极限。

第一百六十三章

轻轻一握,稍一用力,全身上下二百多块骨头,六百多处肌肉,同时动起,丝丝酸苦之意从体内深处生起,沿着血管神经向着右手汇聚,竟是有一种异样的快意。

手心中,无数细碎晶粉有如沙粒簌簌落下,在地板上堆积成一座小小山丘。

“如果身体这种变化被什么国家势力发现,怕是第二天就会被关入实验室中成为小白鼠一样的存在,一辈子都不要想着出来吧!”

周泰摊开手,锋锐坚硬的水晶杯没有磨破哪怕一丁点儿油皮,一如平常。

“这可不是什么单纯的高科技所能解释。”

周泰喃喃自语,心念一动,指甲骤然向前探出半寸有余,屈指一弹,落在床头桌面上,铿锵之声响起,好像金石一般,浑然不似血肉之躯。

如果说最开始在游戏中学到的呼吸吐纳法还可以从生命科学中找出合理解释的话,那么现在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就太过匪夷所思了,透露着一股妖异。只能归结到神秘莫测的超凡力量上去。

想到这里,周泰翻身而起,取过笔记本,手指按键如飞,用一个ID进入一个小众但却异常活跃的隐秘社区当中。

当初的那位朋友除去带他进入那款游戏之外,还把他拉入其中。

周泰还记得当时他询问对方具体情况时,对方语焉不详,只是别有深意地告诉他自己体会。

最开始,周泰只是随意草草扫了几眼,便即退出,再也没有多少兴趣。

对他这个出生在信息化的现代社会,受科学熏陶成长的人而言,里面的内容充满了混乱疯狂的呓语猜测,胡乱堆砌,夸大妄想。

当然,最主要还是这些只是空口白话,所说的内容没有一点儿真实证据,实在让人相信不起来。

但是在真切感受了那款游戏给身体带来的玄奇变化之后,周泰却是再也不敢妄下断言,每日固定浏览帖子,以求找出身体变化的原因所在。

“还是和之前一样。”

周泰摇摇头,手指从触摸板上挪开。

在这个社区里面,如今充斥最多的多是某人在某地看到了什么类似一夜之间,大树拔高十米的非自然现象。

更有甚者,口中宣称自家所养的宠物仿佛突然灵智大进,通了人性。

为此,社区中某些受荼毒影响太重的玄学爱好者宣扬这就是所谓灵气复苏的时代。

只是这些人却都拿不出真实证据。上传的图片影像影影绰绰,模糊异常,让人怀疑是故意用了修图软件故意营造的效果,根本无妨佐证。

就是这样,这些图片还是一经发出,便往往被管理者删除,无法留存。

“咦,这张照片好像画质比之前的要好上太多。”

周泰瞳孔一缩,挺直身子,看向一张图片。一经发出,便被直接置顶,下面是一连串的评论,此起彼伏,周泰粗粗估算一下,几乎近半的成员都被吸引过来,甚至其中还包括某些沉寂许久的账号。

那是一头说不清是蛇还是蟒的庞然大物,鳞甲森然,闪烁金属光泽。巨大身躯掩映在铺满残枝断叶的水面之下,看不清楚具体长度。但是单单那一对眼睛就有灯笼大小。高高挂起,有暗红光泽亮起。

一与那对硕大眼睛对视,周泰便觉身体一僵,一股寒意从头皮传至脚底,无法动弹。

不知怎么,他好像觉得那只蛇蟒之物的图片好像活过来一般,甚至他能够清晰感受到那对眼睛中传出的冷漠之意。

“这就是所谓的妖怪了吧。”

体内血气自行运转,勉强恢复行动能力的周泰砰然吐出一口长气,抬手向下压去,合上电脑,一身冷汗浸透。

在这一刻,周泰对于这张图片的真实性再无丝毫怀疑。

就算传说某些大师作品有着自身灵性,但是仅凭残存在图片之上的些许精神气就能让身体超出常人极限,更是在游戏中经历无数场厮杀后,神经可谓坚韧异常的他提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这种效果决计不是什么图画可以做到。

“看来那个所谓的灵气复苏真有些说法,就是不知道那些在社区中盛传,真假难辨的修行方法是真是假。”

擦擦额头冷汗,周泰一半后怕,一半忍不住羡慕憧憬地想到。

如果这种说法当真,那么神话中出入青冥,操控雷电水火也不全是虚无缥缈的想象。

周泰定定心神,迅速作出决定,要去向那个将游戏头盔推荐给他的人好生询问具体来历。

这社区里面都是匿名,鱼龙混杂,许多跟风者,相比之下,无疑还是已经真正显示过玄奇的那款游戏背后的开发者真正掌握某些东西。

只是周泰也无法肯定,在这场注定要掀起一切的浪潮中,这款游戏背后的人物是发起者,还是先行者,推出这游戏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

“这个周泰倒是有些资质和机缘,居然让他得了这款游戏的垂青。”

陈浮生跨越虚空极目望去,可以“看”到,在周泰身周,有血色气运宛如水波荡漾向着体内汇聚,缓缓更易体质。

冥冥之中,这周泰竟是不知怎么触动了某些契机,得了游戏气运加身,否则决计无法后来居上,这么快完成体质改变。

“叶棠梨这些契约者是在身死之后,魂魄被轮回空间拘禁,重塑身躯。而周泰这人却是在现实世界当中,肉身依存,依靠我这信仰罗网之力才得了这些好处,两人力量来源不同,用来比较,倒是不错的实验对象,要不要再给他些好处。”

陈浮生抚摸下巴,两指竖起,带起一点灵光,想要顺着信仰罗网和头盔间的联系打入周泰体内。

只是一点儿灵光闪耀,在陈浮生指尖闪烁,迟迟不去。

两方相隔时空太过遥远,就算有着信仰罗网作为连接,但是天机太过渺茫混淆,生死棋法无法推测出来这一步落下到底是吉是凶。

周泰此时可谓气运加身,变化异常迅捷,如果再得了他这一点法力精髓,更会牵引来其他气运,说是气运之子,应劫之人也不为过。

尤其让陈浮生好奇难断之处在于从周泰这里得来的零散信息。

游戏头盔是他设计出游戏之后,交由叶棠梨几名打入他魔种的契约者在现实世界当中分发出去,除了拓展信仰罗网的广度与深度之外,也是为了一窥那处球形现实世界的隐秘。

毕竟,轮回空间勾连诸天万界,其中资质超群,悟性非凡之辈不知凡己,但却唯独选择了这个神通不显,只是打通周身窍穴层次,就接近力量巅峰的世界作为选拔契约者的所在,定然有着陈浮生无法知晓的原因。

单从收集到来的信息来看,这个世界就格外与众不同。

天圆地方,无论是陈浮生出身世界还是中土神州,乃至轮回空间下辖任务世界,凡是传承了契约者所谓东方文明的世界,都是一片浩瀚大地,从无例外。

更何况还是由至少两种,乃至更多种文明杂糅而成。

就连现实世界目前的境况也是十分古怪。

知晓这个世界之初,陈浮生以为是所谓的末法时代,元气枯竭,按照常理而言,这种变化源自世界本源的消耗,难以逆转。

但是又有许多细微迥异,让人感觉异样,但却无法解释通透。

而眼下的“灵气复苏”这几个字眼尤为让陈浮生好奇。

他的眼界见识可要高出不通修行的周泰不知多少,哪怕只是分出一缕意识遥遥窥测,只是一眼就可以去掉那些图片的迷雾,直视本源。

周泰所看到的那些图片之所以如此模糊,便是因为这些生灵确实通了灵气,走在了修行道路之上。那层妖气虽然稀薄,但也有着类似屏蔽感知的作用,电子仪器很难起到作用。

至于那头蟒形妖兽,就更为难得,或许是碍于缺少传承常识,没能打通窍穴,变化人形,但单论气血妖气之浑厚,已是不在感应天地的境界之下。

妖物修行,虽然寿元悠长,但是艰难远胜人类,想要做到这一点,最起码也得有着上百年的苦功,又和那个世界灵气枯竭,神通断绝的表象不符。

“难道它也受到天地垂青,气运加身不成?”

陈浮生如是猜想,“要么就是另有机缘,占据了一处灵气复苏后的洞天福地,或者得了前人遗泽,或许从它身上可以知晓些这个世界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要屈指将那一抹法力打出,陈浮生忽然再次停下动作。

在体内丹田气海原本静静演化的道基忽然之间风云汇聚,翻江倒海,那张因为推算不出陈浮生此举吉凶,被卡在某一手的生死棋局也随之忽然活跃起来,黑白二气弥漫,幻化无穷,不经陈浮生心念,棋子便自厮杀开来,几有倾覆之兆。

陈浮生指尖灵光散去,心念微动,房门无风自开,

几乎同时之间,陈浮生耳边有敲门声悠然响起。

“浮生先生,今日恐怕需要您随我一道出去一趟。”

————

“今天应该就是众神和各大帝国种族缔结契约的日子了吧?”

陈浮生忽然开口,这股天机震荡之力如此强盛,又是在现在这个时候,陈浮生根本无需猜测就明白定然和那条传说中的冥河脱离不了关系。

因为这样,他才没有去打听会议进展情况,毕竟这冥河乃是诺兰德大陆本源所化,一旦现世,动静决计不会瞒过他的耳目去。

当然,更主要一点还在于,几乎在来人开口的刹那,一张通讯卷轴化为飞灰,那位黑袍巫师西尔的声音传来,要借机与他真正缔结契约。

“不错。”

晨曦·兰彻斯特对于陈浮生明明坐在房中,但却对自己来意一清二楚没有丝毫意外,点点头,饶是她作为觉醒了起源的人物,此时也是流露出几分疲倦,当然,更主要还是释然之色,“我从晨曦之神教会的几位大主教那里听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诸神一同加快了会议进程,我记得您好像对那些神灵很感兴趣,觉得您或许会想要亲眼见识一下这种场面。”

当然,除此之外,晨曦·兰彻斯特多少也有着想要请陈浮生为自己压场的打算。

毫无疑问,这一次缔结契约,整个大陆凡是有资格参与的势力组织都会派出代表。

其中,不乏有着世仇一类。

而在冥河之誓确定下来之后,碍于誓言,再也不能动手,想要了清恩怨,此时下手无疑最为合适。

虽然诸神在上,控制着整体氛围,但是有备无患总是不会有错。

作为神圣同盟帝国最为出色的王女,这次前来黯夜王庭,晨曦·兰彻斯特自然有着王室强者随身保护,只是他们属于那种不可轻易动用的底牌存在,不方便现世。

而且在亲身经历将自己从梦魇世界的灵魂拷问中捞出之后,陈浮生在晨曦·兰彻斯特不可避免地留下了高深莫测的强者形象,深刻还要超过其他人。

“这样也好。”

陈浮生点头应下,然后点点头道:“不过我的外貌太过扎眼,需要稍加掩饰一二才好。”

用手覆在面皮之上,轻轻揉搓,身体传出一阵黄豆爆裂声响,再次出现在晨曦·兰彻斯特眼前的陈浮生和之前已是完全变了样子,和诺兰德大陆人种并无不同。

只是斟酌一下,陈浮生犹自有些不放心,光芒爆出,那件洞天法器所化的道服被他收入体内窍穴,青红丝线飞快交错,编织成衣。

这件法器虽然如今疆域不输寻常世界,但是毕竟未曾跨越那道法宝与法器间不可逾越的位阶鸿沟,这次出现的神灵不再少数,而且应天地本源而生的他们神通也是古怪莫测,说不定其中就有人能够看出这件洞天法器的根底,惹出许多麻烦。

毕竟,别的不说,单单将自家信徒收入其中源源不断提供愿力这一项,就可以使得这些圣降到诺兰德大陆的神灵拥有部分类似在天上神国之时的神通,占尽优势。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这样的大场面在我出身的世界决计不可能出现。”

袖手于怀,陈浮生跟随在晨曦·兰彻斯特身后缓步疾行,行云流水,有一种别样的潇洒舒畅之感,虽然没有公然将神念放出去察探这些神灵,免得被某些感知敏锐的神灵循着气机感应到。

事实上,根本无需如此。诺兰德大陆的修行之道本就失于精微,不善于藏气,再加上各个神灵组织之间或许也存了展现实力的打算。

除去某些神职神性与隐匿,阴谋一类相关的神灵,或者刺客,潜行者等职业外,场中众人神浓烈气机毫无收敛,尽情释放出来,引起一阵阵元素波漪,呈现出来各不相同的异象,如果不是这片场所已经由势力最强的几家教会联手布下阵势,将元气潮汐压制到了最低,这些人物吞吐气机,怕是可以直接影响到气象变化,在方圆数百里内肆虐。

陈浮生虽然称得上见识广博,但亲自面对元神高人的次数也是屈指而数,而这些修士门派隐居灵山大川,少与俗世往来,一心求道,即使面临天地翻覆之变,也很难做到如此扎堆出现。

打量着这些真正站在世界巅峰的强者,对方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机意境便自被他截取一丝,然后重新在识海当中投影出来,最后纷纷投入丹田当中有如磨盘缓缓转动的道基之中,增其底蕴。

“诺,那位据说就是晨曦之神的圣者,晨曦之神教会与我们神圣同盟帝国向来友善亲密,晨曦之神的神力在诸多神灵当中也是首屈一指。”

神灵不可直视,哪怕落入凡尘也不例外,晨曦·兰彻斯特自是不会违背,不敢用手指指点点,也与她王女殿下身份不符,压低声音,束成一线,传到陈浮生耳边,为他一一介绍场中人物来历立场。

陈浮生缓缓点头,对于晨曦·兰彻斯特第一个介绍晨曦之神并不例外。

因为觉醒了晨曦起源的缘故,这位王女殿下深受晨曦教会重视,与其极为亲近,而且经过这一次出行,更是打下坚实基础,已经成为晨曦·兰彻斯特通往王座背后最大的支持者。

眼睛眯成一线,鲲鹏慧眼悄然运起,有如蜻蜓点水般在那位周身沐浴在乳白晨光中,看不清面容的晨曦圣者身上一掠而过,灵光柔和,耀耀一片,说不上多么刺眼,反而给人一种生机勃发,通透舒爽之意。

显然这位晨曦之神虽然神力强大,但神灵特性却是偏于生机演化一侧,神职核心也是较为光明正大,比起其他以恐惧,谋杀,猎杀等塑造神躯的神灵来要磊落许多。

不过哪怕陈浮生这个外人对于诺兰德大陆历史与神灵间隐秘的掌握程度只是停留在公开的那一部分之上,但也可以看出场中气氛算不上多么和谐。

单说这位晨曦之神,场中就有数股那群全身洁白法袍看不出一点尘埃污渍的晨曦之神牧师们针锋相对的势力存在。

两团是在浓重黑暗遮掩之下,杀机诡谲气息流露,另一者却是金光烈烈,异常刺目,带有一股灼热之意。

一经晨曦·兰彻斯特介绍对方神号,陈浮生便大致了解。

那两群信奉黑暗,阴谋,杀戮的神灵牧师自不必说,与晨曦之神神职天然对立。

而那另外一群信仰的则是所谓的太阳之神,虽然教义较为刻板刚硬,但也算是善神之属。

不过陈浮生明白,晨曦可以说是自太阳衍生出来,然后又与其他类似复苏,生机等概念糅合,方才形成了今天的晨曦之神,神灵本质更加接近人道次级神,而非自然孕育的古神。说是脱离太阳之神另开一家也不为过。

缺少晨曦,太阳之神教会就有天然瑕疵,算不上圆满无缺,但是如果能够将晨曦之神的神性神职剥夺提取出来,两相合一,汇聚了两位强大神灵的神格神力,说不定这位太阳之神就可以成为比肩四元素古神的存在。

有这样好处,也就难怪会有如此对立局面出现。

这样从诞生之日起就存在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如果不是有着巫师世界传来的压力,想要让他们罢手言和是根本不可能。

————

“嗯,这股气息……”

为免引起那几位神灵感应,陈浮生意犹未尽地收起视线,然后忽然轻咦一声,向着一处角落看去。

不同于其他组织最起码也是三五人结成一队,这名浑身裹在青黑斗篷当中的女子就显得格外形单影只,引人注目。

当然,引发陈浮生感应的并不是因为如此,而是另有缘由。

“有海,有风,有雷电,那应该是海洋与风暴神后教会的牧师,不过她身上的纹章似乎和外面流传的略有不同。”

察觉到陈浮生的异常反应。晨曦·兰彻斯特回过头,顺着陈浮生视线看去,状似无意地说道:“对离开大海之后,这位风暴神后的实力折损太过严重,十不足一,再加上在黯夜王庭这样的内陆国家没有丝毫根基,很容易遭遇危险,所以听说这位神后是少数几个没有亲身前来的神明,而是派遣了一位选民作为代表。”

一面说着,晨曦·兰彻斯特一面目不转睛盯着陈浮生,观察颜色变化。

因为陈浮生将她从梦魇世界中捞出的关系,她可是发动作为王女殿下的关系与势力,好生搜集过有关陈浮生的信息,自然知道他与风暴神后教会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关系,甚至还有传他获得神灵垂青,馈赠了一件可以代表神灵行事的神性徽章作为凭证。

“她可不是什么选民。”

陈浮生摸摸袖口中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精致徽章,自从刚才,这枚徽章便自雀跃起来,传出一股血脉相连暖意。

内心深处,陈浮生则是忍不住有些佩服这位风暴神后的胆气,明明知道这里并非自己的主场,还敢亲身前来,而不带上其他的信徒,只是用了一个算不上多么巧妙的掩饰身份。

如果有其他人或者神灵像陈浮生一样看破了她的掩饰,恐怕就要成为继光辉之主与冰雪之女外,第三个不测的神灵了。

要知道,因为神职神性的缘故,这位风暴神后喜怒无常,脾气性情可算不上多么好,在万神殿中也没什么盟友,在这一点上,甚至她还比不过光辉之主与冰雪之女。

毕竟,光辉之主算是晨曦之神的下属,冰雪之女背后更是有着一整个自然神系作为靠山。如果不是那位自然之神和其他春夏秋三季女神没有及时来到黯夜王庭,那些巫师未必有胆量对其下手。

“看来,这位风暴神后确实从当日我那一曲中得到了好处。”

凝目细望着这位风暴神后身上斗篷纹路与手中徽章间的细微差异,陈浮生从袖中探出手,缓缓转动把玩悬在腰间的那支青青竹箫,心中暗自念道。

旁人只知这位风暴神后领域集海洋与风暴于一体,擅长风,水,雷电等属性神术。

但陈浮生却是知道之前这位风暴神后气机暴烈,不明风水真意,不能完美驾驭这些力量,气机运转之间有着瑕疵。

然而此时,在陈浮生看来,这位圣者的力量虽然比不上当日感受到的磅礴浩瀚,气势汹汹,但是却更加精致细微,气机驯化如水,境界俨然是达到了另外一重地步。

而且,如果陈浮生如果没有看错,这位海洋与风暴神后身上隐隐有着自成洞天,化生生灵的意味在其中。

这可是诺兰德大陆之前从未有人做到的事情。

“如果她能够在这次两界大战中保全真灵,最多蕴养不过百年,就可再进一步,恐怕到时候,如果那位自然之神没有将自身神道上缺憾补足,就要反过来被她落在神后。”

想到这里,陈浮生视线再次一转,放在被一群身姿挺拔修长,两耳尖尖,身着树叶甲胄,裙袍的精灵簇拥着的一男三女身上,有心庆幸自己提前将那件洞天法器收入了窍穴当中,中间那名男子看似精灵,实则体质玄异,气机之盛,在这场中唯有寥寥几人勉强可与之抗衡。

尤其对方教义教理要求一体制衡,自然相生,与修士天人合一之术最为仿佛,灵觉敏锐异常,玄之又玄,好似天地间一切都与之共鸣,瞒不过他去。如果陈浮生还像之前那样大大咧咧将身上那件道服显露人前,说不得就会被他跨过洞天阻隔之力,发现些许蛛丝马迹。

到时候,他们可未必理会陈浮生如今已与这位冰雪之女达成契约,只会记得是陈浮生出手拘禁了对方。

————

“怎么样,‘父亲’,可曾感受到四妹的下落存在?”

看着看似年轻,实则眼眸沧桑,不知见证过多少岁月山河的精灵男子缓缓睁开眼睛,在她身后,一名红衣女子急不可耐地开口问道。

“没有。”

精灵男子亦是有些疑惑不解,缓缓提起一根插入石质地板的青翠木杖,缓慢摇头道:“如今冥河虽然还未曾现世,但现实与命运间的那重阻隔屏障已经开始打破,这冥河乃是命运长河分支投影,只要是诺兰德大陆发生过的事情,都会投射其中,本来我想用问道自然之法沟通冥河意志,打探搜索到她的信息,只是很可惜,冥河并没有做出回应,就好像她突然消失了一般。”

“这并不是一无所获,甚至还是一个好消息。”

精灵男子望向神色齐齐黯淡下去的三女,平和说道:“如果她真被那天那一战出手的隐秘强者斩杀,磨灭真灵,因为与世界大源相连的关系,一定会在冥河当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极北冰原上的蛮人部落不是传出消息说有她的神灵塑像重新显灵吗,这么短的时间,尤其在神灵与世界大源打断联系的现在,不可能重新孕育出来一个新的凛冬之神,然后迅速接纳前一任的眷族信徒,如今这样,只能说明她依旧存活在这个世界之上。”

“可是这样的话,只要在诺兰德大陆,以您的问道自然之法,不该查不到任何东西的。”

三人当中,气质最为成熟端庄的女子终于开口,直指问题核心。

“所以我怀疑,她已经不再存在于诺兰德大陆之上。”

精灵男子石破天惊开口,然后看着身后众人,解释道:“问道自然之法终究有着极限,就比如说之前,如果神灵躲在神国之中,有这层屏障在,我也是察探不到太多东西的。”

看着疑惑不解众人,精灵男子继续解释道:“我们诺兰德大陆也就罢了,但是我听说巫师世界对于空间的研究已经到了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层次,比起空间传送之神来也不差上分毫。可以跨界虚空传送,甚至可以割裂营造出一个独立位面空间来。以我的猜测应该是当日那一战战斗强度太大,再加上那几名巫师施展的魔法阵影响,偶然间打出了一条现实世界与元素位面的通道,造出一片元素疆域出来,导致她失陷其中,只有在元素潮汐之力薄弱之时才能偶然将力量传递出来,使得冰原上的神像与其神力共鸣,才会显现出来。等到这元素余波平息,空间回复如常,她应该就可以顺势摆脱,重新出现。”

“这对她也是一个不错考验。”

三女对于精灵男子的判断显然极为信服,同时松出口气,相貌气质最为轻灵活泼,但在三女中气势也最为强大的绿衣女子闻言笑道:“她性子太过急躁,难以静下心来体悟冰雪真意,所以神格才迟迟没有晋阶,说不定还会因祸得福也不一定。”

“相比这些,刚才问道自然,我倒是看到了一些其他更为有趣的东西。”

精灵男子轻轻一笑,眼神看向一个方向,道:“和你们以及其他神灵不同,在成为神灵之前我就有着属于自己的真实身体,不过刚才我却是感应到在这里就有一股极为旺盛的自然气息存在,居然不比我的本体弱上太多,只是这气息太过陌生,不属于我所知晓的任何一种诺兰德大陆植物。”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这怎么可能?!”

三女身子齐齐一震,精灵男子即是自然之神所化圣者,诺兰德大陆一应花草树木按理而言尽皆在他领域当中,又怎么会有他不识得的植物。

“是那根木笛么?”

绿衣女子眼光流转,停在陈浮生腰侧那根青翠竹箫上面,道:“不过据我所知,千年之前与大夏王朝互通贸易之际,曾经引种来,虽然罕见,但在银月森林中却还是有几片这样的森林存在。”

“不是。”

精灵男子轻轻摇头,视线看向另外一侧,那里同样悬挂了一件物事,不过拳头大小,剔透晶莹,纹路缜密细腻,想来是作为装饰之用。

三女睁大眼睛,然后同时摇头,在她们眼中看来,那不过是一件造型奇异的法术器具,可能有些特殊的辅助效果,但无论如何,都和植物扯不上什么关系。

对三女疑惑,这位自然之神只是微笑不语,只是仔细端详这口葫芦,就好像欣赏一件稀世奇珍一般。

————

“那几人怎么都把神念集中到了我这里?!”

陈浮生眉毛微挑,手臂垂下,手掌一左一右缓缓摩挲竹箫,葫芦,抬起头,直视那名异样年轻的精灵男子,明白对方气机已经锁定了自己,其关注重点,正是放在了自己腰间这口葫芦之上。

除了这位自然之神之外,其他三女虽然实力也极强,身上意境气质也自现出各有不凡神通,还不至于给陈浮生带来压力。

陈浮生有些疑惑不解。

这位自然之神还有一个别称。唤作自然之父,不单单是诺兰德大陆的植物动物,还包括了春夏秋冬这四位女神。

理所当然的,他对于冰雪之女的神力特性自然极为熟悉。

只是陈浮生身上这口葫芦中虽然吞噬了一缕冰雪之女的神性神力方才真正成就。但是在经历了他法力祭炼,以及这株天地灵根玄之又玄的生化之后,内中真意早已改头换面,与之前大不相同。

可以说,就算是那位冰雪之女亲自接触这口银白葫芦,最多也不过感觉气息亲近相合,未必能够看出两者同出一源来。

更何况这葫芦内中自蕴空间,天然便拥有类似洞天位面的隔绝之力,神念难以侵入,这位自然之神神性领域虽然囊括众多,但并不包括这一方面,应该看不透内里玄机才对。

“嗯,原来如此……”

陈浮生眉头舒展,运转法力,用心念沟通这口天生灵性盎然,但却还未开辟元灵的葫芦,将其嗡嗡颤鸣不已,在腰间作势欲出的异象止住,心中有些明悟。

天生万物,自有生克变化。

这位自然之神本体乃是诺兰德大陆一株灵根得道,成就神灵,来历与这口葫芦仿佛,极为自然,同类之间,两相对上,触碰了冥冥之中的天机,气机交汇,生出些许感应也不为过。

不过这位自然之神成就神灵之日太过悠久,接受万年香火愿力熏陶,更是将领域扩展到整个诺兰德大陆的自然天地当中,在诺兰德大陆当中,他便是真正自然化身,远不是七具其一,还未大成的葫芦可以媲美。

“没想到到头来没有因为对冰雪之女出手引来自然神系,反而只是因为这口葫芦被他注意到,当真是天机运转,命中注定,就是不知道他心中到底如何打算。”

大袖一遮,趁机收起葫芦,陈浮生也是有些无奈,没想到冰雪之女处理得干净彻底,不留痕迹,到头来却还是没有摆脱与这位自然之神打交道的局面。

“不过,就算他想要做些什么,也非得等冥河之誓缔结完毕之后方好行事,否则被其他神灵关注到,对他也没什么好处,更何况他也未必就想与我动手。”

回想起有关这位自然之父在诺兰德大陆传说中的形象,性情,陈浮生心中一定,倒也不是太过担心。

就算真到了必须刀戈相对之时,大不了他直接远遁便是,在旁观路西恩·冈格罗变形,利用血海气息将幻化出来的蝠翼同风雷双翅合而为一之后,只要不是事先被对方用封锁天地的大阵困住,就算对方实力高出他数筹也是怡然不惧,打不过,总是可以跑得过。

而这位自然之神在传送,追击等领域可是没有额外造诣,事实上就连杀伐手段也都比较匮乏,很难奈何陈浮生如何。

————

“浮生先生,我也已经抵达这里,在真正缔结契约之前,正好可以让你亲眼看上一场好戏,从而对于盟友的真正实力有所了解。”

陈浮生正自推动生死棋法,截取这位自然之神的一缕气机,琢磨如果真个与其对上,应该如何应对,才能将一身战力发挥至极致,耳边突兀响起一声传音,正是那位生命研究会的黑袍巫师西尔无疑。

陈浮生身躯不动,面色如常,神念当初,循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

不出所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位瑞缪尔家族的家主。

血族一十三氏族,各有传奇级数的强者坐镇,家主手中,更自掌握有与道法相合,威力不在寻常神器之下的血族圣器。虽然屡遭几大教会联手打压,但势力之大,亦是不可轻忽,自然有资格参与这场决定诺兰德大陆今后走向的大事当中来。

基于天性,血族大多崇尚鲜血颜色,少数身着黑袍,再加上身上气势阴冷,与众不同,在这大多由牧师,祭司组成的会场中分外显眼,轻易便可认出。

一十三支血族分别派有或者中年,或者老者形态的血族代表,身后大多还带有一至三两名年轻小辈一同来见识世面。依着魔宴同盟,隐秘同盟的出身,泾渭分明地分立开来。

瑞缪尔家主,这时却是格外低调地站在一位甚有王者威严的年迈血族老者身后,静默低头,和之前陈浮生见识过的性格截然相反。

然而陈浮生却是可以清晰感应到,在对面平静外表下隐藏着的,几欲炸体而出的浩瀚磅礴力量。

而且在陈浮生鲲鹏慧眼之下,还能看出,这位家主呈现在外人面前的身体虽然看起来血气旺盛雄厚,气势迫人,实则却是接近一只空空皮囊,体外虚空当中,一条血色人影已然成形,缓缓游移,他身旁几位家主竟是对此毫无察觉。

本来,碍于转化成为血族的时间,这位瑞缪尔家主虽然精通诸多禁忌黑暗魔法,但在这一十三支氏族的家主当中,实力不过堪堪中游,仅比妥芮朵家族的鲜血大公这样不善战斗的人要强出一些。

然而此时,如果不考虑那些积攒下来,隐而不出的底牌的话,单论境界,这位瑞缪尔家主已经将其他人拉在身后,还要在接触《血神经》犹在他之前的妥芮朵家主之上。

能够做到这一步,倒不是因为他资质悟性远超鲜血大公,更多还是因为陈浮生打入他体内的那颗魔种直接拉近了他与那片幽冥血海的距离。

而且,这位瑞缪尔家主修成的血神虚影也和陈浮生增删修改过的《血神经》中的大成景象略有不同,披鳞带甲,手生利爪,一股杀伐争斗,凌厉狠毒之意传出,倒更加接近陈浮生通过冥冥感应所“看”到的那些血海土著生灵。

这些血族家主当中,实力局限在觉醒起源巅峰或者传奇位阶,没有一个神灵,再加上如今陈浮生对血族体质可谓了解得异常透彻,故而放开了鲲鹏慧眼想要寻出那位黑袍巫师的行迹。

一无所获。

除去生死棋法捕捉到他与那位瑞缪尔家主一丝若有若无的天机牵扯外,竟是一无所得。

如果陈浮生没有估计错,方才他就是借着这一缕因果联系才将陈浮生引到了血族这个方向。

陈浮生并不意外。

这位黑袍巫师既然有胆量在这个时候来到这不知汇聚了多少神灵的地方来,如果说他身后巫师议会没有可以保障他随意通行,免得被人发觉的底牌外,他是一点儿也不相信。

真是这样,那也只能表明这位巫师的脑袋都被日以继夜研究毁掉,居然如此不智托大。

只是相应地,陈浮生对于黑袍巫师西尔所谓的大场面也越发好奇起来。

毫无疑问,巫师们此举就是要将这次冥河之誓搅乱成一滩浑水,当着诺兰德大陆所有人物面,好好地展示一下手腕,挫一挫锐气。

别的不说,在接下来的两界大战当中首先就取得了先机。

————

“好厉害,居然感觉我本命元灵都破体而出,烙印在了这诺兰德大陆当中。”

正当陈浮生感叹时光缓慢流逝如溪水,身体一僵,一股宏大高妙的无情意志从天而降,贯穿全身。

虚空之中,似有涛浪之声响起,荡漾成波,冲刷神魂。好似转念间,前世今生便如走马灯般尽数在头脑中掠过,只是这速度太快,只不过惊鸿一瞥,根本抓不住任何零碎画面,只不过咂摸余味罢了。

这种位阶本质上凌压一切的类似体验,也就只有轮回空间降临,将人拉入拉出任务世界,或者面对那片滔滔血海时才会出现。

这诺兰德大陆虚无缥缈,没有实质,只存在于想象传说当中的冥河从位阶上自然远不能与这两者相提并论,但因为时间与空间上的距离太过接近,反而更加清晰明彻。

一张古朴石板突兀出现,尽由晦涩艰深的古老神文书就,陈浮生便觉神魂上传来的压力骤然一松,气势外放,震荡天地元气,在周围营造一片小小天地,两点念头,自然而然从识海当中飞出,投入其中。

陈浮生明白,这两点念头,一者是诺兰德大陆诸神和众组织势力联手推出,另一个则是那位黑袍巫师西尔所言。

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当真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私货搀进其中。

非独陈浮生,其他所有在场人物,无论先前是否现身放出异象,或者收敛气息,隐匿在侧,在这张号令一切,好似照妖镜一般的石板下都被迫现出真形。

几位强大神灵联手布下的阵势再也压制不住汹涌气机,有如道道龙卷,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瞬间,方圆百里之内,风起,云卷,雷震,雨降,霜凝,雪落,种种天气同时爆发,混乱一片。

天空之中亦是不堪寂寞。

本来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然而在场中诸多人物,尤其是神灵压制不住气机之后,便有灵光如线,直达天际,破开晶壁隔膜,与冥冥虚空中那一座座明显黯淡下去的神国相互勾连起来。

大放光明。

天幕之上,繁星闪烁,汇聚成河,照耀世界。

在诺兰德大陆传说中,天上星辰本来就是神灵神国所化,星辰越大,越发璀璨夺目,毫无疑问,与之对应的神灵,神格品阶便越发高,神力也越发强大。

一时间,竟是大有日月同辉之气象。

————

“这应该可以算是天狗食月吧?”

心生感应,陈浮生抬头看天,惊骇发觉一幕毕生难忘的玄奇之景。

浩荡天幕之上,那与悬空大日骄阳交响辉映,播撒银色冷光的银月后面天幕突兀凹下去一块,虚空破碎裂开一道缝隙,最开始不过发丝纤细。

然后这一块的面积就在整个世界的人眼中飞速扩大,颜色迅速黯淡下去,越发深沉,到最后竟是漆黑如墨,但却没有丝毫光亮透出,但因为这景象太过骇然,反而给人一种异常缓慢的错觉。

陈浮生挪开目光,这块凹下去的区域传来一股莫大吸力,吞噬一切。就连远隔千万里之外的陈浮生的都感觉,神魂一阵摇曳,神念渐有离体之兆。

而在那黑色孔洞正中间的那轮银月理所当然地承受了最大的吞噬之力,摇摇晃晃,荡漾出层层如水银辉,对抗那无所不至的吸力。

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是顷刻间,便自恢复如初,只是天上却是明显缺漏一块,那些觉醒了起源的强者心中更是生起一种“这个世界突然之间不再完整”的玄妙感觉。

“原来这就是那巫师所谓的大场面,就是不知道这是多少级的巫法,又是什么人才能够使出。”

陈浮生闭上眼睛,迅速在识海中回忆刚才那一幕,试图将之重新复原出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良久,陈浮生睁开眼睛,脸色微白,摇摇头,暗自感叹一声可惜。

虽然早就预料这门神通玄奥异常,但是他依然没想到哪怕当时他已经运起鲲鹏慧眼窥破虚妄,将一帧帧背后气机波澜图势强行记忆下来,但想要重组复原,然后溯游而上,寻其根本依然是异常艰难,看不出一丝曙光。

就连那座黑白二气弥漫,看似演化无穷的生死棋局也被那股玄之又玄,晦涩难言的信息接连撑爆了十数次,不得已重新缩回道基当中重新蕴养。

“这些巫师们真正动起手来,倒是真有震天撼地之势,本来这些神灵打算在两界真正交锋之前,抢先将整个世界的力量汇聚起来,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没想到却在召唤出来的冥河前被人家生生掳去了名神灵去,这个面皮折损得委实太大了些,说是士气不振都太过轻飘。”

陈浮生深呼口气,端正心神,不再尝试着继续强行推衍这门不知名的手段,转而看向场中。

那位不知名人物隐居幕后,翩然而来,飘然而去,只是出手一次,便在诺兰德大陆大半的顶尖强者面上狠狠抽了一记,说不出的潇洒霸道。

遗留下的,更是一片狼藉。

这一次签订冥河之誓,银月女神同她麾下教会强者自然也有出席。

那些巫师们不知如何想法,看似小心隐秘,实则对于这计划并未遮掩太深,就连对于陈浮生这样身份不明,只是打过一两次交道的人都隐约透露出来。

诺兰德大陆诸多神灵教会自然多少也有所耳闻,那一次对冰雪之女下手虽然无功而返,但无疑更是大大增强了其真实可信性,才使得这次冥河之誓的进度大大加快。

只是银月女神思忖这里汇聚了诺兰德大陆过半强者以及几乎所有的神灵圣者化身,除非所有巫师们一同出手,否则根本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如何。反而自己如果落单的话,才是真正危险,故而依旧大大方方,毫无遮掩前来。

只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没有对其圣者化身下手,只是直接用大手段吞噬了天上银月而去。

银月女神与太阳之神,同其他神灵略有不同,虽然他们同样圣降,但神灵本体依旧是天上银月,同时还是神国安居之地。

虚空黑洞一经出现,气机牵引,这位容颜清冷凌厉的女神面色便自大变,银色虹光冲天而起,就想要勾连天上银月,只是虚空震颤,看似方寸咫尺,实则早已相距千万里之外,更不要提在那虚空黑洞吸力之下,一切物事看似笔直,实则早已弯曲变化,法力亦不例外。

说是触手可及,只差分毫,实则永远无法相遇。只能眼睁睁看着银月被黑洞吞噬。而这位银月女神的圣者失了大道根本,再也镇压不住体内汹涌神力,银色冷焰从七窍以及周身毛孔中爆燃开来,维持不住身形,只是片刻,便自化为漫天流萤,化虹而去。

在她身后,原本一位位神官牧师虽然没有如此凄惨,但身子也是齐齐一震,发出一声惨叫。原本磅礴浩荡气势同时低落下去,比起凡人也强不了多少。

甚至某些人原本因为神灵垂青,得以使得外貌青春永驻。此时肌肤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干瘪下去,不复润泽弹性,眼球浑浊,脸旁褶皱突现,沟壑纵横,沧桑老迈。

————

这一会场,乃是由数名神灵联手打造而成,空间稳定至极,否则也无法承载诺兰德大陆过半强者的雄厚气势,然而此时在内外同时作用之下,天幕之上,却是凭空现出一处大洞,一张一缩,气机紊乱异常,经久未消,反有继续扩大之势。

同样难看的,还有那些神灵的脸色。

只是陈浮生也看得分明,相比之下,那些帝国,家族,组织代表的神情却没有那么愤怒难堪,反而纷纷现出深思之意。

便是陈浮生身边与晨曦教会关系极为亲善的晨曦·兰彻斯特也是如此。

陈浮生只是稍一转念,便大致了解对方所思所想。

这些神灵乃是应诺兰德大陆本源与万千生灵欲念孕育而生,神力高低更是与信徒数量,虔诚程度息息相关。

这关系到它们的立身根本。两界大战,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无从避免。

反而其他组织却大不一样,在诺兰德大陆,阶级分明,因为神灵实力远超凡人,再加久视长生,不死不灭,神权隐隐凌驾于王权之上。

然而陈浮生可是知道巫师世界虽然是巫师议会掌控整座天下,但巫师们醉心研究天地之理,他们需要的是实验素材和源源不断的,可以继承自家学说成果,思维灵动活泼的巫师苗子,而不是提供信仰愿力的愚昧羔羊,权力下放,下面却还是交由国家政权等组织统治,显然要比神灵教会更加具有吸引力。

如果那些巫师们可以保证这些人的既有利益,在如今已经展示了足够实力的情况下,这些人和其背后组织未必愿意同神灵们一道同这些巫师们厮杀争斗。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单从这一点而言,巫师们的筹划就成功可大半。

“而且,”

陈浮生仰头看天,悠然叹道:“两界开战,若是巫师侵入诺兰德大陆,本来这些神灵占据主场地利,但这一次除去失了人心,恐怕从根本上也不足与之抗衡。”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缺一不可。

虽然诺兰德大陆的法则本源分明,秩序井然,看似独立,毫无关联,不像陈浮生出身世界一般混沌为一,然而在最根源的层面上还是互相影响。

这银月女神资历久远,乃是从诺兰德大陆天上银月当中孕育而出,除去四元素位面外,大概就要属她同太阳之神与诺兰德大陆本源联系最深,对这方天地影响最大。不是光辉之主这样新生的次级神可以相比。

事实上,她原本也是一位强大神灵,只是在上一次神灵之战中受损严重,至今还未完全恢复过来,才不得已被困在当前位阶。

然而那些巫师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演化虚空黑洞,居然生生将天上银月给割裂挪移了去。

从此之后,诺兰德大陆天道法则便自缺少一块,天道运转起来,自有缺憾,虽然天地本源也有恢复之力,但想要重新孕育出来一轮崭新银月,所要花费的时日却是要以千年万年来计算,更是会牵绊未知详细份量但决计不再少数的天地真灵之力,在于巫师世界对峙交锋之时落于下风。

————

“突如今生意外,晨曦殿下暂且先同晨曦教会的主教牧师们会聚在一起方为上计。”

许是因为天上银月的变故,这冥河居然分外动荡难安,那种感觉比起之前还要更加清晰。

感受着那两点念头彻底消失不见,然后就好像有一道类似锁链的物事加持在神魂之上,一点明悟涌上心头,陈浮生情知虽然有些虎头蛇尾之嫌,但这一次的冥河之誓依旧成功完成建立。

看着纷乱场面,陈浮生眯起眼睛,神念传音给晨曦·兰彻斯特,然后不待对方回应,脚尖一点,身形转折,钻入茫然人群当中,似缓实快,只是几个呼吸消失不见。

————

陈浮生并未远去,只是在人群中兜兜一转,便自变换了衣物面目重新出现,只是这一次却是悄然落在了那群血族的后面。

变故一生,血族这里,那些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年迈血族便情不自禁地将视线投在了那位瑞缪尔家主身上,面露疑惑,气息沉凝,压迫得那些本就惊惶的年轻血族更是根本说不话来。

立刻,陈浮生便明白,恐怕和自己一样,这些血族亦是在之前从那位瑞缪尔家主口中隐约听到了些口风,此时变故一出,立刻就与之前的话联系起来。

他们虽然不如神灵境界高妙,但在人心算计上却也是远超常人,各个老谋深算,当即明白过来,清楚以瑞缪尔家族的实力根本做不到这一点,而有此手段与动机的,思来想去,或许也就只有巫师世界一方。

只是他们也清楚如今这里存在太多神灵,不敢直接开口询问,只是催动自身血气,试图通过气势压迫住这位瑞缪尔家主。

猛然抬头,洒然一笑,前行数步,虚空当中,一道血色虚影猛然现出,只是一闪,便自扑到这位瑞缪尔家主身上,融入其中,两相合一,身后血色长袍鼓胀如球,浩瀚血气翻滚如浪,有如汹涌潮汐,向着这些人覆压而去。

此时此刻,这位瑞缪尔家主再不掩饰自己修炼《血神经》有成,实力大进的事实。

同时动作的,不但只有他一人。

倒转身形,后退数步,那位看上去文质彬彬,丝毫没有霸道凶悍之气的妥芮朵家主双手掐诀,亦是掠出一道和自身面目有着七八分仿佛的血色虚影,只是并没有和瑞缪尔家主一般融入己身,而是在体外巡游,以应不变。

一前一后,这两位家主同时出手,同源同法修炼而成的气机共鸣,登时就在这诸神耳目之下另行开辟出一座小小天地,将其他一十一家代表尽数囊括起来。

“原来这瑞缪尔家主和那位鲜血大公居然已经达成了某些共识,两相联手起来,说不定其中还有我那一篇《血神经》的缘故。”

身形一闪而逝,无声无息出现在血族中间,瑞缪尔家主等人修炼的法诀陈浮生在其中另外加了料,留了后门,又有他魔种在身,再加上如今他也掌握了一件血族圣器,这片临时空间自然阻拦他不住,轻易被他突入其中。

环视一周,对着其中几个熟悉面孔,略一点头,然后看向一个方向,陈浮生朗声笑道:“这番场面果然千年难得一见,想来这次一十三支氏族怕是都要投入巫师世界旗下了罢?不过阁下似乎有些太过心急,等到离开此界之后,再一一游说岂不妥当,又何必继续在诸位神灵眼下行此冒险之举。”

一阵笑声响起,黑气缭绕,凝聚为一道人形,正是那位黑袍巫师西尔,他诚实说道:“为了此事,我们巫师议会当中,所有预见系的大巫师花费莫大代价,联手施展了因果律令当中最为高深的巫法这才临时打乱了命运丝线的走向,蒙蔽了这些神灵的耳目灵觉,如今趁着这个巫法的效果还未彻底散去,自然要将事情决定下来。”

黑袍巫师嘿然一笑,道:“说到这里,还是要感谢你传给了两位家主那篇法诀,联手之后,居然能够造就如此奇异效果,只可惜里面有许多和我们巫师理念不合之处,而且对于体质也有十分苛刻的要求,否则我也想要尝试一二。”

微侧脑袋,仔细端详着陈浮生,黑袍巫师摊开双手,手腕背部是一道由无数细若蚊须的字符连接而成的金色烙印,隐没在皮肉骨骼当中,细碎灵光闪烁其上,细细长长,就像一道锁链长鞭。

两只手,合在一起,就是一副镣铐。

指指手铐,黑袍巫师看着陈浮生,好奇问道:“你看,如今冥河之誓已经缔结,我们已经是经过天地认证过的盟友,你能不能告诉我是如何在巫法没有消失的情况下看破我的真身所在?这可是那些神灵都做不到的事情。”

“那是因为血海自成一界,如今已经不算是在诺兰德大陆当中了。”陈浮生心中暗自念道,不过他并没有开口为这位黑袍巫师过多讲解其中玄机,而是反问道:“那道虚空黑洞又是什么巫法,怎么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那位银月女神现在下落如何,你们打算如何处置它?”

“那是当然,这是我们巫师议会的最新研究成果,之前从未出现过。目前也就只有议长集结其他议员的力量后可以勉强施展,否则在这门巫法下,诺兰德大陆的神灵根本不堪一击。”黑袍巫师傲然答道,然后话音一转,“那位银月女神自然是要被送回我们巫师当中,详加分析,怎么,你对它难道有什么想法?”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缕神性。”

陈浮生口气轻松说道,“能够亲手解析一位神灵的隐秘,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诱惑,而我想要的不过是区区一缕神性而已。”

“这个要求事关重大,不是我可以随意答应的,必须得得到议会投票之后才能决定,而且这个样本刚刚到手,分离神性神力的技术手段还未经检验。”黑袍巫师脸色变了一变,但旋即又迅速平静下来,回应道:“不过,因为专业研究方向的缘故,到时候,有很大可能会交由议长大人挂名我们生命研究会来推进这些实验项目,以阁下的实力天分,如果愿意加入我们巫师议会,一定会受到应有的重视,自然也可以顺理成章加入进来。”

“我可以代他答应下来。”

瑞缪尔家主眼睛紧紧盯向陈浮生,身上血色长袍一振,一字一句说道:“不过我要你向我解释一下你交给鲜血大公的那篇法诀是从何而来,为什么如此契合我们血族体质,甚至能够引动鲜血长河的共鸣?”

当然,这位瑞缪尔家主最想知道是怎么这篇法诀和他从身上这件古老血池幻化的长袍中得到的信息如此仿佛,只是在些许方面加以增删变化。

自他修为大进,出关之后,可谓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然后因为这冥河之誓的缘故遇上了那位妥芮朵家主。

血神经中也有收敛气息的法门,其他血族一无所察,但是两人修行同一般功法,气机自然有着微妙感应。

在各自隐藏了大半内容,加以试探之后,两人总算勉强达成共识,才有了今日联手困住其他一十一家血族代表的表现。

对陈浮生说毕,这位瑞缪尔家主转头看向黑袍巫师西尔,道:“在我帮助你们捕获这位银月女神之后,按照我们之前的协议,你们需要将这位神灵核心的神性神职等本质分割一部分交到我们血族手中,这一点,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一面说着,这位瑞缪尔家主不忘催动身上血气向着对方压去,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出手之势。

当然,虽然目前看似他占据主场优势,但也决计不想和谈笑之间便抹去了天上银月,势头正盛的巫师们决裂。如此做为,也只是做出这么一个姿态,以图占据主动地位而已。

“混蛋。”

心中暗骂一声,黑袍巫师西尔没有想到这位盟友居然堂而皇之将契约中最为核心关键的内容说出,打乱他意图招揽陈浮生的计划。

只是能够被派来诺兰德大陆做这种大事,他的心思城府自然足够深沉,迅速压下心头怒意,云淡风轻道:“当然,不过正如我方才所说,这项技术还没有彻底完成,想要交到阁下手中还要花些时日。而且……”

黑袍巫师眼神一凝,猛然鼓起气势,身上黑气团团如墨,翻滚不休,与这位瑞缪尔家主拼了个不相上下,冷声笑道:“就算现在将这些神灵本质交到阁下手中,你们血族难道还敢拿出来不成?”

这番话里的意思很是明白,道理也很浅显。

不比冰雪之女,银月女神是曾经拥有过强大神力的古老神明,又是在诸神云集,召唤出冥河显化世间的关键时刻被巫师们捕获,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而是必然追究到底,尤其消失的不仅仅只有一个银月女神,还有孕育出来她的本体,那一轮天上银月被人为诺兰德大陆抹去,天地运转失了重要一环。

在这种情况下,如若大大咧咧地将独属银月女神的神性神力拿出,不要说瑞缪尔一家,便是集结血族一十三家之力,也根本无从抗衡,转眼间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依陈浮生的推测,最好是越过小打小闹,你来我往的初始阶段,与如火如荼的高潮,等到两界大战临近尾声,神灵们的底牌展现无疑,力量被全部牵扯到战局当中,损耗大半,无力再做其他时,才是血族动用这份战利品的最佳时机。

“巫师,银月女神的神性神职,原来你们两个打得是这个主意?!”

一道威严声音打破短暂寂静,那位头发尽数转为雪白的年迈血族狠狠一拄手杖,目光扫视过妥芮朵,瑞缪尔两位家主,黑袍巫师,最后在陈浮生身上停下,朗声开口:“还有你们口中所说的可以沟通鲜血长河,重新在世间显化的方法又是什么意思?”

“这应该就是梵卓一族的当家人了吧,怪不得千百年来,能够一直领导秘隐同盟,如果瑞缪尔,妥芮朵两家家主没有修炼过血神经,根本无法和他抗衡。”

对于自己一句话成为引动血族之间,还有同黑袍巫师中爆发出来的小小冲突的引子,陈浮生并不意外,情知只是他们借着这个由头互相试探底线而已,耐心等待事情尘埃落定,陈浮生目光越过血族老者,看向他身后曾在鲜血盛宴有过一面之缘的妮可·梵卓,两人气势虽然有天渊之别,但却极为仿佛,显然出自同一氏族,而且率先发问,却也符合梵卓一族在血族中的地位,对老者身份再无疑惑,嘿然一笑,随手弹出一滴血珠,一推六二五,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道:“这篇法诀不过是我家族偶然得来,与我体质不合,根本无法修炼,这才借着他人之手转交给妥芮朵家主,与他交换了些用得上的东西。没想到瑞缪尔家主从其他方向居然也得了有关这部法诀的信息,正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看来这部法诀合该与血族有缘,血族大兴指日可待。”

五指一张,将这滴势比弩箭的血珠拘禁在手心,年迈血族深深望向陈浮生一眼,不再说话,自持血族对于鲜血的掌控之力,而是任由这滴淡金血珠透过肌肤融入血肉,带动着体内血气运转周游全身。

“嗯?!”

在场血族,哪怕是类似妮可·梵卓这样的,也都算是年轻一带佼佼者,否则根本没有资格被长辈带来看这冥河之誓这种大场面,可以感受到,就在一放一收之间,梵卓老者身上气息有着微妙变化发生,更加深邃隐晦,向着冥冥虚空当中蔓延而去。

————

“这诺兰德大陆巅峰之辈比之元神高人,佛门金身如何?今日天地元气异变,可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

陈浮生方自返回,就有一道翩翩身形在面前飘然落下立定,接连问道。

正是那位龙族公主敖璃,虽然她也对诺兰德大陆的神灵实力,尤其那道传闻中囊括了众生烙印的冥河极感兴趣,但在深思片刻后,终究没有随同陈浮生与晨曦·兰彻斯特等人一道前往。

虽然东海龙宫自有秘传可以收敛气息,但场中强者众多,尤其是某些神灵拥有类似“真实”神职,堪破虚妄之力不在陈浮生鲲鹏慧眼之下。她与陈浮生两人,陈浮生是纯粹人族,虽然与诺兰德大陆人种有些微弱差异,不过诺兰德大陆本就种族纷杂,再加上他此时所用的罗兰家族中土神州出身身份,不会惹来麻烦。

但如果有人能够看出敖璃真身,可就没有那么容易解释过去,更何况场中还有这个世界中那外形血脉似与龙族有些牵扯的巨龙一族强者在其中。

不过以她的境界,即使没有亲自到场,但对于天地元气和冥冥中的法则道理的变化自然而然心生感应。

“不过是虎头蛇尾,草草结束罢了。”

随手放出一道烈烈光幕将两人圈起,将发生的事情细细道来,先是以旁观者身份客观描述,然后再掺杂上个人感受猜测重新叙述一遍,陈浮生最后开口问道:“道友出身东海龙宫,传自上古龙族,底蕴深厚,见闻广博,可否大致猜测出那些巫师们动用的神通根底?”

“难,难,难。”

没有想到陈浮生一开口居然就是如此重磅消息,敖璃接连吐出三个难字,眉头皱起,面色肃穆,思索良久,方才缓缓说道:“上古神人虽然神通广大,传闻有搬山倒海,追风逐日的无量神威,但多是以强力为之,在修行上,不若后来的练气九层,突破元神来得精微细致。本来我从道友口中听说这巫师世界之时,虽然也觉他们将术之一道推衍到极致,有八类十万法之多,包罗万象,应有尽有,但总觉得有些失之呆板,算不上体悟天心大道的圆融如意。没想到走到极致,居然也有这种颠倒时空,逆转命数的大神通存在,倒是我有些孤陋寡闻了,以后若是有暇,倒是不妨去看一看这个世界的风光,我倒是想要看看他们将超凡之外公诸于众,凡人中凡是资质悟性足够者尽可修炼到底是什么模样。”

感慨完毕,敖璃忽然醒悟过来,继续问道:“那名生命研究会的巫师最后又是如何答复道友,还有那些血族又是如何反应?”

“还能怎样。”

陈浮生轻耸肩头,道:“那位瑞缪尔家主所做的,其实也是他们在心底所期盼的,只不过实力不足,再加上被其他神灵打压,这才不得不潜藏爪牙。如果巫师们遵守协议,让他们得了银月女神的神性神职这些核心本质,再加上其他研究成果,说不定真个儿能够让他们以人力塑造出来一位种族独有的神灵出来,就像什么矮人之神,巨龙之神一样,更何况血神经增进修为的效果立竿见影,对于这些卡在门槛外不知多少年,迟迟不能晋阶,只能眼看血气灵魂衰败下去的年迈血族来说可以说是最大的希望。”

“就是不知道那位神灵之后应该叫什么名字,血月之主,嗯?”

陈浮生自娱自乐道:“还有恐怕这样一来血族里面权力结构地位也会随之改变,妥芮朵,瑞缪尔两支联手,异军突起不可避免。不过这些和我们暂时没有什么关系。”

摊开右手,几样篆刻有繁复纹路的小巧物事,便自出现在陈浮生掌心,铭牌也似,闪烁细碎流光。

随手向敖璃抛出一件,陈浮生解释道:“那缕神性暂时无法得到,作为补偿,那名巫师就先给了我这样几件东西,据他说这是他所属的生命研究会的不记名会员标志,从权限地位上来说,大致等同于道门中的内门弟子吧。不过因为巫师已经将那个世界全部纳入掌控再加上通讯技术异常发达的缘故,这身份铭牌,不仅仅局限在生命研究会当中,在其他方面也有许多便利好处,只是权限稍有降低罢了。”

“唔,居然可以全世界通用,看来这巫师在那世界当真是一家独大,掌控力不是诺兰德大陆以及我们世界里面的佛道两家可以比拟,嗯,这东西,虽然等阶极低,灵气稀薄,不过勉强步入法器位阶。构思倒是十分精巧,更难得居然可以批量生产。”

随意放出一道法力在铭牌中巡游一圈,内中构造便已了然于心,感慨一句,敖璃收起,并未太过重视这件信物,她方才说对巫师世界感兴趣,其实也不过只是随口一说,更何况以她的眼界实力,这一个不过内门弟子身份的铭牌实在不值得她认真对待。

“那家伙心思可没这么简单。”

收起剩余几件,陈浮生嘿然一笑道:“这东西虽然说是不记名,实则内中自有编号,一经动用,便自然而然留下痕迹,只要有心,便可轻易查出是属于何人,如果愿意,更可以事先便设置定序法术,提前锁定拦截,如果不是我从轮回空间那里得了些有关契约者出身的那个现实世界的某些信息,也不会想到其中居然会有如此作用。他是想着我如果有朝一日真去了巫师世界,行踪目的可以轻易被他背后组织得到,倒也难为他想得这么久远。”

“怎么,你真打算去巫师世界不成?”

陈浮生语气平淡,敖璃却是瞬间明白了他话里隐藏的意思,提声问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否则呢?”

陈浮生眉毛扬起,指指天空,道:“虽然敖道友你不清楚,但当初我们传送去的本来就应当是这个巫师世界,结果因为遇到虚空风暴才流落到诺兰德大陆来,这里恐怕不是龙族诸位前辈最初推演中的目的地,再加上如今又得了这巫师世界的消息,很难说不是冥冥之中,天机注定。”

看着敖璃眉头皱起,露出深思之色,陈浮生手指天上,再次道:“更何况我们到来之时是借助了龙族数位龙王合力催动法宝,才能打开那处原本就知道两界之间的虚空裂缝,如今那处虚空通道已然弥合,渺不可寻,就算你我今后在诺兰德大陆修为又有所进境,纵然提升到元神之境,怕是也找不到回去的道路。”

声音顿了一顿,陈浮生看看若有所思的敖璃道:“道友来到这诺兰德大陆也有些时日,想必也已经感受到这诺兰德大陆看似内里纷乱,征战不休,实则封闭异常,极少同外界天地沟通交流,反观那巫师世界对外征伐上万年,不知征服统治了多少位面小世界,虚空传送之术早已发展得成熟至极,更难得是巫师们并没有太重的门户之见,修行之法对着普罗大众开放,虽然只是最为基础粗浅的部分,但以你我二人之力,只要花费些心思,即使那些精深奥妙的不对外公开,想要得手想来也不算太过困难。”

“哪有那么容易。”

敖璃美目轻扫,纤纤五指扣在惊龙刀身上悠然拂过,感慨道:“虽然来到这诺兰德大陆之后,我亦感觉修为进步犹要高过龙宫之时。但偏偏如今又是面临两界征兆的大场面,其惨烈程度,我们世界里面的所谓道魔之争,正邪之辨就显得略微小家子了些,恐怕也就只有上古传说中的百族混战可以比拟。之前那些巫师演化虚空黑洞,吞噬银月的大手段大神通自不必说。在那银月消失,破开结界之时,签订冥河之誓场中众人神的气机外显,我亦有所感应,当真可谓气势如虹,就算我有惊龙刀这件法宝在手,怕是也只能勉强护身而已。可惜修行一事除去虚无缥缈的大机缘外,毕竟主要还是靠一点一滴的水磨功夫才能奠定足以推开元神大门的雄厚根基,心急不得,否则就是断了长生的根基。”

“其实如果道友想要更进一步,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犹豫片刻,沉吟不语,陈浮生最后缓缓说道:“不过其中多少有些风险,而且这方式道友未必愿意接受。”

“你我二人在这异界,理应互相携手,行与不行,道友尽管开口便是,我听过之后自有判断,道友何必如此小心?”

屈指轻弹刀身,发出一声悠然龙吟,敖璃摇摇头,身上气势勃发,朗声说道。

“即是如此,那就多有得罪了。”

看到敖璃表态,陈浮生点点头,伸手一搭,落在敖璃腕部,法力涌起,两人身形模糊,一闪即逝,转瞬间,便自落在了倩女幽魂世界当中。

————

“没想到只是些许时日不见,你这件法器居然已然成长到如此模样,等到有朝一日你进阶元神,这件法器顺理成章地成就法宝,就能真正演化洞天,恐怕比起我们龙族的水晶宫也差不了太多了,那可是合我们四海龙族同水族精怪花费了近万年时光才祭炼到如今这一步的。”

翩然落在地面之上,带起一阵法力,抬足轻踏陆地,感受着大地反传来的厚重敦实之意;仰头看天,天空距地万丈,有稀薄罡气正自孕育演化游走不定;闭目吐纳元气,感受着那股玄之又玄的勃勃生机,气数凝聚,百川归流。敖璃点点头,啧啧称奇道:“早知如此,当初除去惊龙刀外,我便也带上一件洞天法器,说不定会不会有什么惊喜。”

睁开眼睛,再一次仔细端详比起从轮回空间进入时已然气象大变的倩女幽魂世界,敖璃看向陈浮生道:“不过这是道友祭炼的本命法器,干系到将来成道根本,似乎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道友请看。”

陈浮生两指并拢,在敖璃眼前一掠而过,然后向下一拉,带起一阵微妙气机涟漪,好像揭下一层面纱般,将另一面在敖璃面前展示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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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是……”

敖璃瞳孔微缩,真正现出讶然之色,毫无所察地,一座宏伟殿堂便自在她眼前突兀现出,占地广袤,说是一座小小城市也不为过。好像存在于另外一个世界位面般,只是投影于现世当中,与周遭景物重叠,有一种画面破碎凌乱之意。

真龙一族传承久远,自然而然有着种种玄妙秘法,外加天赋异禀,远超寻常意义上的良材美玉,天然足具神通。可是方才敖璃用气机神念“丈量”这片天地,对于就藏在她眼下的这座广阔殿堂却是一无所察,哪怕动用了龙族秘传的瞳术亦是如此,这就十分难以想象了。

如果说陈浮生这件法器已然突破法器藩篱,成就法宝敖璃倒也可以理解,然而眼下却是当真不知如何解释。

而且她能感受到,在这件空空荡荡,寂寥非常的肃穆神殿当中,有一股磅礴气势正自孕育,几乎就要突破虚空屏障,喷薄而出。气机交感,竟尔让她背后惊龙刀都为之轻颤不休,本能感受到一股压力。

“这是轮回空间中的建城令的妙用,敖道友如果感兴趣,可以向轮回空间询问,我这一枚也是机缘巧合,从其他被派到诺兰德大陆的契约者手中得到。”

看了一眼敖璃,陈浮生轻声解释几句,然后直接迈过虚空涟漪,一步跨入神殿当中,道:“道友只需进来,自然就会明白其中缘由。”

轻抿嘴唇,凝目打量这座隐没在虚空涟漪之后的神殿,周身泛起莹白光泽,肌肤有如琉璃美玉,透露出一股坚不可摧,万法难侵之意,然后再将惊龙刀从背后刀鞘取出,握在掌心,感觉万无一失,敖璃这才学着陈浮生,缓缓步入神殿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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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叶棠梨这人做得还是不错,只是短短功夫,居然就真让她拉了些人进来,看来接下来就要尝试着打开这座殿堂同这片天地间的通道,分派任务,将他们外放出去,在这处洞天世界中行走,想来可以大大加速倩女幽魂世界融入这件洞天法器的速度,同时将文明等阶稍加提升一二,不过还是要给他们编造出一个身份,才能使得倩女幽魂世界当中的土著不至于太过惊慌,无从理解。而且对于类似诸葛卧龙这样的重臣,也可以将他们引入到这里来,不过这些不必太过着急,还是要一步一步来方可。”

落座于高大神像之前,陈浮生闭目凝神,单手放在那方既是倩女幽魂世界传国玉玺,又是契约者城主象征的玺印之上,无穷信息瞬间涌入心湖之间。

略显意外地,陈浮生“看”到,大殿之外的偏殿当中,又自多出十数尊好似雾气凝聚而成的塑像,男女老少,各不相同。

识海深处,那片茫茫混沌的璀璨星河之间,亦是因此多出十数颗星辰,只是塑像气势低微,只是比常人气机稍强一些,星辰则无论在大小还是光泽程度上都不尽如人意。

虽然作为眷者,有着陈浮生相助,叶棠梨毕竟加入轮回空间没有多久,经历的任务世界屈指可数,接触到的契约者圈子也是局限在低阶当中。就算有着契约者城市这个金字招牌,目前能够招揽到的也就是这样,倒不是有着陈浮生魔种的她做事不够用心。

在这殿堂当中,根本无需动用神念法力,陈浮生天然就具有类似坐镇法域的神通加身,只是念头一动,这些新居民的情况便自然而然涌入心头。

其中近半塑像黯淡无光,难以探知去向,应该是在那契约者出身的现实世界当中,剩下的一半身后亦有微妙涟漪荡漾,从中传出不同的意境,显然正在任务世界当中执行任务世界,而凭借“城主”的身份,在消耗足够代价的情况下,陈浮生甚至可以分念降临他们正在或者曾经去往的任务世界,哪怕他们体内不像叶棠梨一样有着魔种,只是修为实力自然会受到相应限制。

按定心思,陈浮生决定,等到处理完敖璃的事情,可以在这里多坐镇些时日,一一见过这些人。

“这应该是道友仿照那禹王九鼎铸就而成的法器吧?其间又加入自己的巧思,别开生面。”

一进入大殿,敖璃便在大殿正中,那口吞吐五彩气运,转化为浩然白气的大鼎前停下脚步,素手轻敲鼎壁,鼻翼轻抽,吸纳一缕白气入体,仔细体味当中至刚至正,浩大已极的意境,然后放任这一缕气机重新返回鼎炉当中,油然感慨道。

“还是要多谢道友当初传授我这禹王祭炼这九鼎的法诀手法,否则决计难以成就。”

陈浮生并无隐瞒,坦然开口:“其实我想要告诉道友的法门也和这口禹王鼎有些牵连。”

伸手一招,敖璃身下自然现出一张高大靠椅,冉冉升起,托举着敖璃与陈浮生平视相对,然后再次一挥,就有一张虚幻光幕横亘在两人中间,山川城池,历历在目,气象巍巍。

敖璃之前已经用“心眼”丈量过这片天地,虽然限于境界未能在仓促间神念周游整座洞天,但她只是把眼一扫,便已清楚陈浮生展示给她的正是这处洞天法器的山川映照,说是山河社稷图也不也过。

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陈浮生用眼神示意敖璃仔细观看。

因为是由一处洞天法器和一个任务世界拼凑而成,这张山河形势图上颜色深浅显著呈现出两片区域,重叠交错,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气机间的彼此冲突磨合,可以看着两者越发圆融,真正向着混元统一之势演化。

不过这些并非陈浮生今日想要展示给敖璃所看的重点,意念一动,光华尽数敛去不分彼此,然后就有其他一些之前被掩饰的东西显露出来。

这片山河社稷图中,可以看到一峰独秀,傲然而起,占据了整片天地的地气山根,然后有江河湖川周游天下,勾连所有水脉。

一山一水,围绕着气数归拢的京城重地还有那九天剑阵幻化的通天光柱这两处气眼所在,形成一幅玄妙不可言的画卷。

而在这幅画卷之外,还有大片未曾垦拓的茫茫之地,那是被大阵转化的虚空风暴与这片天地万千生灵结合后演化而成,虽已成形,但是地脉水运都还未曾涉及到。

其中缘由也很是简单。

代表陈浮生运转此界山水气运的正是分别执掌了山水神印的蚌精幽若,还有那位黑山石精。

蚌精幽若幽居海底,修行千年。修为也才不过是炼罡巅峰,虽然侥幸突破丹成,但在浩荡天劫下便自失了肉身,只把一缕魂魄藏匿在本命元丹当中,最后还是得了陈浮生北冥真水的滋润方才复苏醒转。

虽然陈浮生传了金刚三昧转轮经于她,而她凭借着生前境界亦是连开眼耳鼻舌四识,进境堪称惊人,但是佛法毕竟与她本身道法不是完全相同,迟迟未能突破最为关键的身意耳识,修成舍利,聚拢魂魄,重塑身躯,如今借助水神印操控水运流转已是没有肉身的她所能做到极限,实在力有未逮,无从扩张。

黑山石精无论是修为,金丹品色还是传承均要高出蚌精幽若不止一筹,再加上它是太山石得道成精,又曾早早试图将山神印炼入己身,成就一地山神,契合程度不是幽若可以比较。

如今它更是脱劫高人,按理说应该是游刃有余。

只可惜它突破道基还未多久,就再次突破,虽然千年修行,根基深厚,但还是稍显匆忙了些,再加上山石本质沉重,它修行的道法也是偏于敦实厚重一路,想要引发劫数脱去凡胎,也要比其他修士难上许多。

虽然陈浮生借助分身一界之主身份为其封正跨过最难一关,但还是未能完全功成,需要时日多加打磨才成。

第一百六十九章

“龙族应水而生,天然乃是海洋之子,我这处洞天世界中虽有陆地山川,但却没有四海汪洋,如果道友愿意,我便凭借这一界之主同人间天子的身份为道友封正,开拓四海,掌管天下水事,想来这种经历对于道友而言于修为进境也是极有好处,同样在这神殿之中会为道友塑起神像,这世界虽小,但也有万千生灵,有这一界香火作为支撑,就算是遇上一二名神灵,哪怕不动用这件法宝,料来也足以自保。而且……”

陈浮生抬起手臂,在空中画个弧形,将山河社稷图外的那片茫茫之地圈起,然后大袖一挥,气劲隔空击在两人中间的禹王鼎上,禹王鼎缓缓旋转,鼎壁之上放出一片濛濛光辉,浩然白气冲出鼎炉,化为一挂白虹瀑布,披拂在山河社稷图上,烟气弥漫,再也看不清山川地理。

白气骤然聚拢,凝为一具高大神像虚影,衣饰古老,双足一前一后,踏在社稷图上,双手高举,并起虚握,作刀斧状,呈劈斫势,只是抬起头与这头虚影稍加对视一眼,敖璃便觉周身空气一紧,无法动弹,然后豁然开朗,好似眼前整片天地都在这一势下被生生劈砍开来,直直落入她的神魂,在她道心中留下无从磨灭的涟漪波痕。

敖璃只觉哪怕自己行前人未尽之路,将这门玉肌琉璃体真正修行到无坚不摧,万法不沾的地步,在这无比接近传说中一剑斩去的剑道极境的一斧前也根本没有丝毫抗衡之力。

道心触动,福祸难言,或许就能引发莫名感悟,突兀打破瓶颈,更有可能导致心境破碎,修为难以寸进。

然而这道涟漪虽然异常霸道浩大,但却给敖璃一种莫名的熟悉亲近之意,血脉深处传来一阵微弱悸动,血气明显活跃起来,让她明白这是真真正正的机缘无疑。

大袖一罩,神像虚影分散为白气长虹,然后重新落入鼎中,继续吞吐演化,陈浮生单手一拍,禹王鼎大放光芒,旋转之势骤然加快,从鼎身飞出数千金色文字,在空中一一排布开来,组成一篇法诀,然后连为一线,好似一泓涓涓细流,潺潺投入敖璃眉心,消失不见。

最后一字结束,散去加持在诸多异象上的法力,看着虽然睁开眼睛,但明显正沉浸在法诀精要当中,细细体悟的敖璃,等到敖璃身上气息微微发生变化,陈浮生点点头,灿然一笑道:“这篇法诀的来历应该瞒不过道友去,如果不是当初道友赠送我禹王祭炼九鼎的法门,就算从罗兰家族手中得了这篇法诀,没有禹王血脉的我,想要参悟通透,化为己用,恐怕还要花费许多时日,如今传于敖璃道友,也算一报还一报,命中注定,尤其禹王所居上古之时,神人天赋神通,体魄雄浑强大,有战天斗地之威能,和道友修习的以武入道可谓道路仿佛,汇于同一终点。看来道友合该与此篇法诀。”

说到这里,陈浮生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禹王乃是上古神人,人族共主,然而诸多神话传说当中却是流传他与龙族大有渊源,只是这些也是异常混乱,彼此间也多有矛盾之处,难以连贯,不知道友方不方便为我讲解一下其中关节?”

一听陈浮生如此言语,敖璃蛾眉便即蹙起,面露难色,思索良久,方才道:“这篇法诀确实与我有大用,只是我们龙族虽然号称传承上古,但毕竟时代太过久远,流传下来的法诀法器虽多,但是这些掌故却是不多,尤其像这种背后牵连有大因果,大隐秘的,便是在上古之时,也极少公之于众。我们后人也多不过结合其他勉强推测还原而已。”

环视四周,敖璃虽然明知此处是陈浮生那件洞天法器的最核心之处,便是元神高人也无法无声无息潜入进来,但敖璃仍是不放心地放出一道水幕,将自己与陈浮生圈起,防止他人窥伺,然后面色一正,郑重对陈浮生道:“前贤已然作古,你我二人又是在这异界他乡。饶是如此,今日我同你所说,依旧仅限你我二人,决计不可传至外人六耳当中。”

斟酌半响,好似在腹中筹划草稿,敖璃缓缓开口道:“虽然我们世界同那罗兰家族出身的世界,还有轮回空间任务世界并非一体,但可轻易看出许多神话传说,文明发展是一脉相承,脉络分明。”

“上古之前犹有太古,太古之前即是濛濛混沌一片。”敖璃眼看陈浮生,道:“不过上古之前,未有神人造字这项大功德,自然难以记录下来,事迹渺茫难寻,不知道友可了解一二?”

陈浮生点点头,道:“是有混沌孕育出最初始最强大的一位神魔劈开混沌,方才有清浊之分,天地山川草木鸟兽之生。之后有神人娲氏等大神通者抟五色土,挥洒三千鲜血,仿照从神魔身上推衍而成的道体塑形,最后注入生气,方才有我人族繁衍生息,之后据说就是传说中不知延续多久的百族大战,最后大战落幕,奠定我人族一家独大局面。”

敖璃合掌看向陈浮生,慢慢点头道:“基本就是这样,不过还有一些你没有说出,那就是当初百族大战,最开始的引子即与我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人族虽然是由神人施展大神通塑造的天生道体合乎宇宙道理,天生利于修行,但毕竟时日尚浅,底蕴薄弱,再加先天寿元短暂,故而在诞生之初,其实颇为艰难。哪怕到了百族大战的末期,人族发展壮大,但实力还未积蓄到可以彻底结束战事局面,最后做出这定锤之击的,还是要归功到我族前辈身上。”

敖璃面露异彩,似乎回到了那个上古先民追星逐月,手可摘星辰的苍莽岁月,道:“百族当中,龙,凤,麒麟三族源祖几乎同时伴随天地一同孕育而成,天生足具大神通,再加三族各个天赋异禀,可谓冠绝百族,分别统辖鳞甲,禽羽,走兽诸多族众。”

顿了一顿,敖璃面色复杂,心有余悸道:“后来不知为何,有说法是三族不知为何起了冲突,或者有人说是为了争夺这片天地主人之位,开始厮杀,然后就此拉开百族混战序幕。而当时弱小的人族结果反而借着这个机会异军突起,发展壮大起来,我们后人回头再看这段神话,很难说是气数演化合该如此,还是有着幕后黑手在后推动,以天地为棋盘,百族大能尽皆沦为其手下棋子,不得不下场厮杀,操纵着天地大势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听着敖璃娓娓道来,陈浮生面色凝重,因为他出生之际,人族便早已是天地当之无愧的主人,甚至元气秩序都因此决定性下来,故而虽然他也隐约听说过一些上古百族大战之事,但也只认为人族合当兴起,却从未考虑过是否背后还有人操控筹划了一切。

如果此言为真,那么幕后之人,修为之高,心机之深,计划之大筹划之久,可谓通天,实在骇人听闻。

恐怕也就只有龙族这种背后亦有绝顶大能人物,再加上早早入局,在局中太久,才会咂摸出些许味道痕迹出来。

“百族大战不知持续多久,但可以肯定绝对可以用悠长来形容,以至于龙,凤,麒麟三族几乎绝迹,血脉断尽。”

“要知道那时候天地元气法则与后世有异,这些得天独厚种族的寿元同繁衍之力绝非后世可以比拟。”

敖璃轻声点出一个小秘密,然后开始真正谈及关键:“我龙族亦有修行到隐约可以窥见过去未来,天机变化的高人存在,百族大战发展到后来,终于让他们明白过来,知道人族成为天地主角之势已是有如滔滔江潮,在难抗拒,只能尽量亡羊补牢,为我族多保留一分元气生机,然后禹王这才应运而生。”

说到这里,敖璃用手指指天空,蛊惑到:“在我们世界修行到极致,据说就要通过飞仙台飞升上界,而打造飞仙台勾连诸界的势力正是凡人口中所谓的天庭,天庭之主,即是所谓的天帝。只是我们那个世界天庭掌控痕迹并不是太过明显,并没有像传说中在其他天地所做的一样,册封山川城隍等诸多神灵,运转山水气运,行云布雨,引领亡魂归位。如若不是到了必须飞升的最后一层,根本和天庭牵扯不上任何关系。和传说中某些世界,修士修为一到某个境界,姓名来历便自然而然地被天籍收录其中的情况大不相同。”

嘿然一笑,敖璃略有些幸灾乐祸道:“我四海龙族万年来亦有前辈高人飞升远去,虽然两界隔阂阻碍法力,但也偶有只言片语传下,并未涉及到天庭之事,说不得天庭早已覆灭。”

“原来这天庭即是在各界均安放了诸多飞仙台的势力组织。”

听到敖璃偶然流出的消息,陈浮生端正坐直身子,神念发散,立刻就联想到了轮回空间的身上。

毕竟轮回空间也有着沟通诸天万界之力,和这些飞仙台的作用相类。

只是轮回空间在选拔契约者时,看起来可是没有任何修为,道心上的要求,除去必须是身死者外,和只有元神大成高人才能动用的飞仙台而言可以说是截然相反。让陈浮生也不敢轻下断言。

“如果两者背后同为一家,那么选拔手段的变化岂不是意味着目的有所不同。”

陈浮生心念一动,就想要借助生死棋法推衍一下猜测正误与否以及其中缘由,虽然他也清楚无论是那传说中的巍巍天庭,和轮回空间皆非生死棋法目前可以承载的伟力存在,但只要能够成功得出一缕苗头,就能解决陈浮生许多难解疑惑。

“当时大能者数目众多,各个身兼惊天神通,焚天煮海,移山倒海只是等闲。这一场百族混战,打得日月变色,天地无光,以至于终于惊动了当时的天地之主,天帝之尊。更何况这些人心中未必没有将这位天帝拉下马,轮流当家做主的念头。”

没有注意到陈浮生脸色变化,敖璃已经完全投入到那段历史当中,“到最后,为了惩戒,天帝直接引动天河之力,从天倾泻而下。淹没大地,无数生灵流离失所,便是族运升腾如旭日东升的人族亦不能幸免。然后禹王便身兼治水重任从我族走出,投入人族之中,开山劈路,平定水患,最后凭借治水功绩顺利成为人族共主,然后铸就九鼎镇压山河气运。”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人龙二族的气运便以禹王为桥梁如玄武龟蛇相交般勾连起来,后来,不拘是人主称为真龙天子,还是人道总纲演化的气数,地脉灵气都自然而然凝为龙形,便是受了我族法意浸染这片天地而成就。”

敖璃摇摇头又点点头,由衷感慨道:“通过这样,我龙族气运得以寄托在人族气运当中得以保全,而人族也因为有我龙族之助才能够如此轻易快速地结束百族乱战,站稳天地主人的位置。”

陈浮生点点头,敖璃这番话证实了许多他从前推测及疑惑不解之处。

单论这一点,哪怕对方没有答应下来助陈浮生开拓四海汪洋,价值也已然足够。

只是陈浮生依旧敏锐感觉出敖璃话语之间,有许多难以解释的冲突之处,就好比这百族大战到底发生在何时何地,为什么诸多世界会有如此一致的神话传说。

————

“这件事情太过重大,牵扯之处,不是一篇法诀可以相提并论,我一时不好做出决定,还要请道友容我考虑些时日才好。”

一口气将这些隐秘道出,敖璃神色比之前也要轻松许多,在心中略加思索后,对陈浮生如是说道。

事实上,在见识了这座神殿,听陈浮生讲解其来历功效之后,她便已经清楚陈浮生为什么在告诉她这个法门时会如此犹豫。

第一百七十章

神道之路虽然看似方便快捷,但必然会受到香火信众以及山水地理的局限,毫无疑问,当敖璃得了陈浮生封正,总管这片天地所有水事,开拓四海之后,她一身气运法力自然而然就与这片天地联系起来。

当然,在这件洞天法器圆满,她消化完这段经历后,依旧可以经由陈浮生将这重联系斩断,对于将来修行不会造成什么妨碍。

但是在这期间,和其他人一样,甚至会被这来历奇特的神殿抓住一缕气机因果,投影出以具神像分身出来,相当于自己命门被其他人掌控,这种感觉就算凡人也很难接受,更何况是对于修行之辈,尤其是龙族公主出身的敖璃而言。即使是师徒长幼之间关系还有所不同,可以说陈浮生一夕之间地位就跃居敖璃之上,对她有着生杀大权,一念之间就可以让她神位崩塌,香火断绝。

即使她相信陈浮生为人不会如此行事,但这种感觉委实难以接受。

与陈浮生从那一处龙门客栈带出的几名剧情人物,叶棠梨和叶棠梨招揽的契约者不同,敖璃与陈浮生是同一世界出身,地位相当,在这异界他乡必然要携手同行,因而陈浮生在一开始就要将所有讲解得清楚明白。

至于最后如何决定,还是要看敖璃自己选择。

不成,陈浮生不亏,最多在这件洞天法器的祭炼上多花费些时光。

敖璃入海,陈浮生大赚特赚。

望着陷入深思的敖璃,陈浮生思虑缓缓流淌,无悲无喜,将之前听闻敖璃讲述那些上古秘闻时引发的心头震动压下。

只是他不知道,早在他心念一动之际,就有一丝微弱因果涟漪从身上生出,循着玄之又玄的联系经由虚空荡漾开去,甚至透过诺兰德大陆外围由四大元素位面气机交汇冲突形成的那一层晶壁屏障向着冥冥之中更加高远不可寻觅之处扩散而去。

奇异的是,随着时空延伸,转换,那道涟漪非但没有消散无形,反而越发强力,声势浩荡,经由之处,天机便自发生微弱的动荡紊乱,虽然一瞬之后,便在天地真灵的本能扭转下平复如初,但却真切无疑地留下了痕迹,命运气数有如河水,发生细微的扭转偏向。

最终,这道信息在一道河流前停下步伐,如燕归巢,涌入一人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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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浩渺无垠,星辰之间看似探手可及,实则不知数十上百万里开外,可谓真真正正的“天涯咫尺”。

因为距离太过遥远,就连日月辰光也难以延伸到如此地步,宇宙虚空当中,实则大半被黑暗笼罩,异常沉寂。

然而在这最中央的位置却有一条大江大河悬挂在天幕穹顶之上,大放光明,异常璀璨。

大河之下十数万丈,是一块浩瀚大陆,宽广无垠,不知几千万里方圆,便是那片血族源起之地的幽冥血海与之相比也是大有不如。

大陆之外,团团黑暗之后,便是陈浮生曾经经历过的虚空风暴,有如潮汐,汹涌澎湃,源源不绝,一浪接着一浪,向着这片大陆扑去,永无休止,比起陈浮生见识过的不知要强出百倍千倍。

在这饱含崩毁狂乱之意的虚空风暴之下,就算是元神高人催动洞天之宝也只会被当场撕裂,摧毁,化为飞灰,随着凛冽罡风彻底消逝无踪。

大陆也本该被其侵蚀,缓缓消磨,然而每当虚空风暴将要扑至的刹那,大陆外沿便有古朴光华流转。

然后,就是风消云散,风暴溃散当场,然而其中蕴含的丰沛元气和裹挟而来灵质则被大陆缓缓吸收,化为新的外沿。

整片大陆,就这样一点一滴,但却毫无止息地成长壮大,在这之前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山川才能到达今日地步,而且必然还将继续增长下去。

大陆之上,更有无数磅礴气机不加丝毫掩饰,外放成柱,通天而起,上应星辰天河,光亮夺目。最弱小的一处气机强烈程度也远在所谓的元神,神灵之上。

但若从天河之上居高临下俯视而去,就会骇然发现这块大陆山川形势与陈浮生出身世界竟是异常仿佛。

就好像是一者以另一者放大或者缩小千百倍之后形成的模型,只在细微处有所更易。

偶有修行有成的修士拼着神念法力的消耗,极目远望,视线侥幸穿过云幕举头看那天河,就会发现明明是一道河流,但在夺人光明之外竟尔给人一种重重叠叠,时空颠倒混乱之感。

天河之上,有茫茫白气如江浪之水漫漫席卷而过,云海滔滔。

天河之畔,云海之上,有人持杆垂钓。

这些人打扮各异,姿势亦是千差万别,有甲胄齐全的雄壮大汉正襟端坐,兵刃放置身侧,双手持杆,如临大敌,有人面容身形与稚童一般无二,躺卧云海之上,将远比身体来得修长的竹竿随意搭在天河之上。

甚至还有一些被鳞戴角,肌肉虬结,浑然不似人身的存在,只是这些异类气机纯粹绵长,气象光明皎然,各个都是当之无愧的得道真修。

这群钓客,分居天河两岸,好似冥冥之中有着天然的独立界限,决计不会有三五成群的现象出现,专心致志于自己手中的这一根钓竿,一片“水域”,井水不犯河水。

蓦然,心有灵犀地,除去极少数几人外,几乎所有钓客同时抬头,向着一处所在望去。

那里,是一名年轻道人,手提一根青竹钓竿,面河而坐,垂足河岸,任由云海雾气没过鞋袜,仅只留下一个背影,姿势说不上太过专注或者随意,气机在众人当中,不算太过凌厉迫人,只觉说不出的行云流水,自然流淌。

钓竿之上,那根长线沉入天河最深处,年轻道人所居的位置可以说是这天河当中最为汹涌湍急之处,然而那根不知百丈,千丈,好似没个尽头的钓丝却似悬挂了千钧重物一般,笔直异常,纹丝不动,好像可以一直坚持到海枯石烂,沧海桑田的那一日为止。

那道涟漪起于陈浮生,在横跨不知多少虚空之后化为滔天波澜,最后在年轻道人身后戛然而止,化为一道光芒,没入其中。

————

手腕轻抖,钓线以微不可察的幅度微微摇曳一下,不知在天河边上枯坐了多少岁月的年轻道人缓缓张开眼睛,眉头忍不住蹙起,情知方才自己那一记抖动,注定会在某个世界引发一场地牛翻身,山川破碎的大灾大难,对于那处方才稳固下来,还自孕育中的世界而言,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岁月才能重新修补回来。

十年?

百年?

法力悄然运起,钓线自然而然恢复笔直,感受着众人神念跨越茫茫天河落在自己身上,陷入坐忘妙境的年轻道人后知后觉,内视神魂,旋即便自察觉到当中的那一丝异样。

————

“居然这么快就有一人走出原有天地,走在开始探索这处宇宙真正奥秘的道路上了。”

轻咦一声,诧异之情在年轻道人脸上浮现,只在刹那间,他便已经刚才明悟引发自己心湖波澜的这一点玄机到底是什么来历。

钓竿由双手交由单手,换个更加省力姿势,年轻道人探出一手轻轻抹过。

一幅云锦画卷在眼前冉冉展开,凭空悬浮在汹涌天河,滔滔云海之上,绵延不知几千里长。

这幅画卷,大大小小被划分出数十,上百块区域,山川草木,在上缓缓游过。

只是最多的,还是人,各种各样的人,帝王将相,渔樵耕读,老老少少,富贵贫乏,不一而足。

既有花前月下,又有金戈铁马,只有寥寥十数处显得异常枯寂平静,大多是有人静默打坐,吞吐元气,搬运法力。

但如若陈浮生在场,就会骇然发现画卷中的主角虽有数十上百位之多,身份各异。但是面容却是足足有着七八分仿佛,最多是因为有些年纪幼小,身量还未完全长成。

这一点,就连这个闲坐天河垂钓的年轻道人也不例外。

可是偏偏,这些人所拥有的相貌是本应属于他陈浮生独有。

法力运转,光芒被年轻道人从神魂中突兀逼出,融入这张云锦画卷当中。

然后这幅云锦之上就有缥缈云雾气息生成,云遮雾绕,将一应画面完全遮挡起来。

等到云气也同样被画卷吸收之后,出现在年轻道人眼前的画卷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仅仅留下一个人,占据整张画卷。

把手一招,按在安驯飞来的云锦画卷之上,年轻道人闭上眼睛,神游物外。

瞬息,百年。

等到再次张开眼睛,年轻道人身上气质迥然一变,与之前已经大不相同,反而与陈浮生一般无二。

就在刚才,他已经以大法力将陈浮生一生经历重走一遍,就连心态变化亦是没有丝毫差别。

同样,对于为什么会有一点涟漪跨越虚空落到自己身上已经洞彻于心。

“嗯,原来他经历竟是如此丰富,居然和轮回空间都有如此牵扯。现在来看,那些人提出的计划已然落实,并且得了天庭大力扶持,否则决计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发展到如此地步。没想到我在天河枯坐百年,外面居然已经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年轻道人收起画卷,油然感叹一声,陷入难得深思当中,然后忽然展颜一笑,道:“他学的倒是驳杂,虽然限于世界本身等阶,距离大道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其中几门如果他能够走到最后,得了冥冥中的真意,怕是最终成就比我还要高出一筹,就看他有没有这个运道了。如果他真正做到这一步,恐怕在这九天星河当中也足以传为一桩美谈,没想到我当年一念,居然能够演化出如此玄妙境遇,果然机缘气数,莫测难言。”

眼睛一亮,好似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年轻道人喃喃自语道:“除去轮回空间外,他似乎和那处世界也有着牵连,要知道,那处世界虽然当下没落,但曾经却是辉煌无比。在将来,更是会成为决定棋局成败的胜负手。不知多少大人物在其中落子插手,甚至直接化身参与其中,就连……”

说到这里,男子骤然停下自语,面色凝重,放下钓竿,用神通维持不动,起身站起,抬头看天,对着天地四方拱手行礼,然后神情这才缓和下来,继续方才思考。

“只可惜我身兼重任,不可轻易离开,怕是难以赶上这一场好戏的最高潮部分,好在当初兴之所至,我也曾经在那世界留有一处布置,虽然我用之不上,但或许他有这个机缘也说不定,到时候一旦他步入这个大证之世的气运漩涡所在之地,说不定我也能够借着他和我之间的气运牵扯旁观这一场演化,对我将来修行裨益之大,远不是这区区的天河垂钓,分念三千可以比较。他离开原生天地,没有借助飞仙台,进入天庭,经由封神榜敕封,而是偶然去了其他天庭暂时尚未涉及的世界,看来是天意如此,本来我这计划放在旁人身上成功可能不过十一,但由他去做,却是凭空多出两三分去。”

念头一起,便再也平息不了,任是年轻道人修行不知多少岁月,见识过无数生灭,道心通透无瑕,但也按捺不住那一份激动。

默念口诀,将心头情绪压下,年轻道人左手掐指成诀,却是当即开始演算,其间牵扯到的因素,高人太多,想要万无一失绝不无可能,但将这计划尽可能地补足完善,他还是有几分自信。

“嗯,以他目前修为放在那处世界,看起来已经足以呼风唤雨,但那处世界隐秘过大过多,就连我也不能尽数知晓,而且一旦时机降临,那些真正大人物转世或者选中的棋子修为说是一日千里都还太过小看他们,这样就有些棘手了。”

缓缓摩挲下巴,年轻道人再无犹豫,屈指一点,道:“也罢,左右他也走上了这条道路,就算我不指点最多也只是多花费些时日而已,就看看他有无这个时运承载。”

第一百七十一章

年轻道人屈指一弹,就有涟漪在虚空中荡漾开来,将泛滥天河掀起的波浪同滔滔云海一道压下。

一点灵光迅速在指尖凝聚,与年轻道人重新逼出体外的那一点玄机混合在一起。

看着在掌中不断变幻形态,光华闪耀的这一点物事,年轻道人皱皱眉头,情知这东西虽然包含自己一点修行精髓,但毕竟本质偏于虚浮,即使有了自己大法力加持,想要跨越重重虚空,将其送至目标手中,仍然差了些火候。

“既然已经出手,再加上一添头也不为过,正好我记得这东西正合他祭炼法器之用。”

一面喃喃自语,年轻道人伸出两指,并拢成剑,对着面前浩荡天河轻轻划下。

不见凛冽罡气剑光,异常寂静平淡。

然而天河两畔一众自先前那一点灵光涟漪传至,便打量着年轻道人一举一动的垂钓诸人却是齐齐面色大变。

便是先前意态写意轻松如稚童的几人亦是从云海河岸之上弹跳而起,周身法力鼓起,再无半点收敛,尽数涌入双手持握的钓竿长线之上。

气机与天地元气交汇,轰隆浪涛雷鸣之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响彻天河云海。

紧接着,天河最为湍急的一处河段顿失滔滔水声,生生被斩裂开来,现出一条不知几场的开阔水路。

天河上流,水势凝滞,越积越高,然后在剑意逼迫下逆流而上,与顺着河道奔涌而下的天河水硬生生撞在一起,天河倒卷,激出无数细碎水花浪珠,弹射开来,破开云海,撕扯出道道大小不一的黑色裂缝,虚空荡漾不休。

始作俑者却是没有心思却关注自己一手造成的异象,从天河之底捞出一捧不断变化形态,五彩毫光交替闪烁的水花,两手相合,看似稚童玩弄泥巴,实则默运法诀,将两样物事生生祭炼为一。

轻轻掂量着手中新自诞生的灵物,年轻道人颔首,现出一分自得满意之色,然后大袖一张,将这物事罩起,消失不见。

虚空涟漪在身前再次现出,却是逆向返回源起之地。

————

诺兰德大陆。

“是谁?!”

陈浮生抬头看天,一拍腰间雪白葫芦,就有一抹白虹裹挟着凛冽寒意飞掠而出,将屋顶破开一个大洞,直冲云霄而去。

冥河之誓是一座桥梁,将他与黑袍巫师,还有那些血族临时连接起来。

送走了敖璃之后,他便尝试着借助这种隐秘牵连再次联系几人,虽然妥芮朵与瑞缪尔两家家主修行《血神经》有成,开辟血河界将他们等人气机运数临时遮蔽,但那场中毕竟集结了诺兰德大陆近半的顶阶战力,高人众多,血族内部也是山头林立,因而并没有过多谈论具体谋划交易,只是彼此交换一下立场,做到心中有数,不至于触碰其他盟友的底线而已。

可是正当他尝试催动法力之时,冥冥之中,陈浮生生出一种直觉,好似被极为高妙的存在盯上一般,周身上下通透,再无丝毫隐秘可言。

这和轮回空间和“窥”见那片茫茫血海时的情况不同。

这两者虽然境界神通远远超出陈浮生想象极限,但是毕竟非是真实生灵,而是类似天地洞天一类的存在,虽有灵性,但和人物截然不同。

而且,陈浮生比拟它们,说是芥子之于沧海都还太过轻飘,虽然牵引了它们一缕意识降临,但乃是无意中本能为之,威能不足本体全盛之时的亿万分之一。

然而此时,陈浮生却是可以确定,是由一个境界极为高妙的存在意念放在了自己身上,专门冲着自己而言。

而且对方还不仅仅只是满足于旁观,更是直接出手,气机牢牢锁定了自己。

虽然陈浮生不知对方这一式神通手段的来历同厉害之处,但神魂本能中传来的那股有如苍天在上,避无可避的感觉却是来不得半分虚假。

这境界远远超出陈浮生目前所知晓接触过的元神,神灵之属,也就只有传说中那些可以战天斗地的上古神人可以与之媲美。

陈浮生实在无法猜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引来这等人物的关注。

只是这并不妨碍他做出应对。

————

此时此刻,陈浮生再也顾不得掩饰来历身份,看着葫芦中那道剑气倾力而出,带出一道通天气柱,仍是没有停下动作,牙关一咬,双手紧握,法力瞬息间周游体内经脉窍穴千万里。

向前一踏,两脚一前一后,背后自然而然现出一道高大虚影,融入己身,身形拔高放大至一丈有余,几于屋顶平齐,感受着体内传来的澎湃欲要炸裂的充盈之感,陈浮生强行扭转身子,摆出一个拳架,一手收于腰间,另一只则是高高举起,攥指成拳,循着雪白剑气的轨迹,从破开的那一处大洞中直直捣出。

拳罡霸道,刚猛凝练,似要将天空砸出一个窟窿来。

然而天上早已破开一个大洞。

————

诺兰德大陆与巫师世界两方天地跨越虚空,轨迹“不讲道理”地重叠一处,两界本源元灵对峙比拼,元气冲撞抵消,牵扯了许多,法则秩序早已算不上圆融无瑕,诺兰德大陆诸多神灵这才被逼迫得不得不圣降凡间,以圣者形态行走。

不过诺兰德大陆的神灵本身便是天地本源法则再结合了生灵的种种欲念愿力情绪之后方才诞生而出,可以看做天地秩序的彰显显化。

因而这些神灵存在,神职,神性,领域,彼此之间,相互重叠交错连接,便会构成一张笼罩覆盖了整片诺兰德大陆的无形罗网出来。

这张罗网,最大的作用便是帮着诺兰德大陆的天地意志维持秩序法则的井然运转,对抗巫师世界。

当然,在巫师世界也有类似事物存在。

据陈浮生所知,早在巫师世界从古典魔法时代向着如今的八系巫法演化之时,那些巫师们便在计划着构建出来一座真正覆盖整座世界甚至巫师们所征服的所有位面世界的魔网出来。

只要身在其中,意念沟通魔网,便可施展法术,甚至还可以借助权限,和存储,临时借用他人魔力,施展法术,再一次大大降低巫法修行对于资质悟性的要求,使得全民皆修成为可能。

而巫法之所以会划分为八大系列,亦是于此息息相关。

巫师们计划着通过推算研究所有法术,然后再按照威力,施法难度,一一进行分类排序,编织成网。

只是这项工程实在太过浩大,接近于无法实现的天方夜谭,不说数以十万计的巫法研发录入,单单架设一座座基站节点,所要耗费的资源和人力就是一个无法计算的天文数字,随着巫法研究的不断进步,还有一系列的维修升级。

可以说,巫师世界之所以一直保持对外开拓的旺盛野心,这名之为魔网的计划要占据了很大一部分推动作用,上千年来,几乎近半的收获都被源源不断地投入到了这个看不到极限的无底黑洞当中。

若非在巫师世界,站在世界巅峰的巫师议会拥有着最为强大的实力,足以弹压一切反对声音,否则这项耗费巨大计划早就搁浅,甚至整个世界因此四分五裂也不足为奇。

只是哪怕到了现在,这魔网依旧不过是初步建立起一个雏形来,仅在最为重要的几所城市和通讯传送等某些领域勉强达到最基本的预期,距离真正完成还是遥遥无期。

这是因为,除去基站等外,魔网的真正建立更是需要一点玄之又玄,包容一切的精髓本质才足以容纳承载。

偏偏,巫师世界比起诺兰德大陆来天地秩序还要更加分明井然,这也是他们能够在凡人中大肆推行基础巫师知识的关键所在。

怕是搜遍整个世界,也难以寻找到这样的天地灵物出产。

即使侥幸找到,也不意味着能够成功。

毕竟因为天地元气秩序的缘故,他们的修行之法亦是格外秩序分明,八系之间对立为多,难以兼容。

就连他们架设魔网的根基理念也是因此而成。

但是要知道,世间法术神通景象,决计有游离在巫师八系体系之外,巫师们未必没有发觉,但是想要借助零碎信息于八系之外凭空推演另行发展出一系之外,难度实在太大。

甚至可以说世间法术千千万万,无穷无尽,根本不是利用穷举之法就可以道尽。

巫师们便是卡在了由千万而生一这至关重要的一步之上,迟迟不能寸进。

他们试图侵略诺兰德大陆,除去因为这里疆域广袤,种族繁多可以和巫师世界媲美,不是之前其他位面可以相比,可以获取无数资源外,亦是存了借助诺兰德大陆的修行文明,以他山之石,攻己方之玉,两相印证参悟的心思。

————

然而诺兰德大陆的这一张天罗地网却是有着疏漏,而且好巧不巧,大多与陈浮生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光辉之主神力微弱,在诺兰德大陆诸多神灵中居于最低位置,再加上他是由光辉以及其他衍生的人道次级概念构成,与天地根本关系不大,在这张罗网中的作用不值一提。

冰雪之女就比较重要了,毕竟她是作为天地四时运转的一方存在,如果不是她与其他三位女神受生灵愿力影响太大,神职领域有所偏颇,地位决计不是眼前可以比较。

和那些巫师一战,她被陈浮生出手搅局,先是斩去磨灭了大半神力,然后又被拘禁在定海珠中,虽然依旧存在,但因为洞天法器的隔绝之力,对于诺兰德大陆和信徒而言,却是处于一种似死非生的玄异状态,所能发挥出的作用自然大打折扣几近于无。

如果说光辉之主与冰雪之女都是遭遇劫难的话,风暴神后的情况就要复杂许多。

平心而论,她是得了天大机缘,有望补足神职神性与生俱来的缺憾,更进一步。

只是这个时机很是微妙,对她而言的机缘,对于诺兰德大陆整个儿来说就是未必了。

生灵成就,需要不知经历天地本源同生灵祈祷寄托心念多少个岁月才能够成就。

相对应地,法职领域的更改变化自然也不是朝夕之间,而多是随着世风世俗潜移默化地影响,一点一滴,日积月累。

在这一段堪称漫长的时间内,天地本源亦是已经逐渐习惯,调整过来,才不会发生太大的动荡。

然而这位海洋与风暴神后的改变不断巨大而彻底,更是太过突兀。她没有经过漫长岁月的磨砺摸索体悟,而是借助观看领略陈浮生身上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修行真谛,一步跨出,就到了河岸的另一方。

可以说诺兰德大陆根本来不及适应她的这一重天大转变,尤其是在自顾不暇,忙着与巫师世界天地意志对峙的当下。

————

当然,要说影响巨大,还是要属那位银月女神。

毕竟,那些巫师们可是割裂出一方小天地,演化虚空黑洞,生生将天上那轮随同天地开辟便自孕育而出的的银月一下子挪移开来,真正意义上地来了一个断根儿。

经此一役,两界本源拼斗中,再也不复之前平分秋色,你来我往的均衡之势,诺兰德大陆彻底沦为下风,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只能勉力支撑化解巫师世界越发凌厉的入侵。

————

此时,这方天地,天幕之上的那处丑陋裂痕尚未愈合,就有一物自天外飞至。

这件物事乃是那位神通无以估量的年轻道人采撷天地灵物亲手祭炼而成,天然足具灵性,根本无需停顿,便自然而然地本能寻到了这维护着诺兰德大陆安危的晶壁隔膜最为薄弱之处,轻易破开。

在陈浮生放出剑气,捣出拳罡之后,稍待片刻,诺兰德大陆那些强者,依照实力强弱,有先有后,仰头上望。

浩荡天幕再次被撕扯出一个大洞,有如破布招摇晃荡,比起之前更加凄惨,迟迟不见愈合之势。

一道白光转瞬落下,不出意料地,同那凛冽如冰,肃杀万物的剑气和后发先至的迅猛拳罡撞在一起。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与那道从天而降的白光相撞,逆流而上的剑气瀑布便如水沸腾开来,绽出绚烂夺目光芒,无数画面破碎开来,旋即就在蕴含了极致冰寒意境的剑气下凝固冰封,然后再次碎裂为更小层次,一层一层,永无止境,好似在那冲天而起的凝练拳罡气柱上生就一处灿烂穹顶,犹如火炬,不能说点亮整座诺兰德大陆,最起码在这黯夜王庭当中,清晰可见,即使是对于那些未经修炼过的肉眼凡胎也是如此。

在这瞬间,就仿若补足了天上银月消失之后的缺憾一般。

一拳捣出,陈浮生并未休止,法力奔涌外泄,身周荡漾出一层又一层涟漪,越来越密,压迫感也越来越重,汇成一处涡旋,一应物事,凡是一与这漩涡涟漪接触,便自砰然炸裂开来,瞬间化作齑粉,烟消云散。

到得最后,方圆一丈之内已是空空荡荡,再无一物。

而陈浮生便在这狂暴涡旋中悍然出拳,右拳打出,便迅速收回腰间,重新酝酿气机,左手紧随而上,两手如此交替,循环反复,一拳更盛一拳,带起轰然雷暴之声,气机威势重重叠加,使得第一道拳罡永远没有后劲不足的担忧,拳罡气柱越发凝实,璀璨夺目,一寸一寸,向上缓缓拔高,与那件从天而降的物事距离越发接近。

只是陈浮生所化的那具魁梧身躯上亦是随之布满青筋,肌肉隆起,眼眸,耳孔等七窍纷纷有血迹渗出。

虽然北冥真水生机绵长,反哺肉身,淬炼筋骨,再加上那鲲鹏精血之功,使得陈浮生肉身根骨远比同阶修士来得强大,但凭借他不过道基的修为,在不借助人道龙气的情况下,如此肆无忌惮地催动禹王真身,对他而言也是一个极为沉重的负担。

毕竟他入手这禹王图录的时日尚浅,就算经由三番两次斗法,已经对其中精髓意旨有所领悟,但还尚未完全将自身法力转化彻底。

只是情况虽然凄惨,陈浮生心中却好似天上万里乌云一朝散去,说不出的畅快,这一次酣畅淋漓出拳,相当于将体内旧有气机一口气排空,然后那口新气才会重新生出。

隐约之间,陈浮生已经看到几部法诀彻底凝练为一的脉络。

大道可期。

只是这些只有等他渡过这次无事家中坐,却有祸从天上来的莫名劫难之后才有资格考虑。

鲲鹏慧眼运起,陈浮生迎着那璀璨绚烂气机仰头向上望去,竭力试图去辨别出那位不知名的天外人物到底动用了何等法术神通,居然能够跨越茫茫虚空,轻易破开诺兰德大陆的晶壁天幕,锁定在自己身上。

一气吐出,借着换气瞬间,陈浮生脚步在方寸之间微错变幻,将北冥界域凝在身前一个小小圆周当中,既是护身,同时也是更好出拳。

只是他的脸色却是分外凝重,眉头锁起。

就在方才,借着拼着第一道,同样也最刚烈霸道拳罡彻底消散,与白光最外一层同归于尽的刹那,他已然那白光最深处所蕴含的物事看了个清楚明白。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那居然是一块玉质物事,剔透莹润,方方正正,却没有祭炼显现出玺印碑牌这些法器形态,反而更加接近玉简模样,无数云纹篆字在玉简内部缓缓游走,仿若有着自我灵性一般。

然而,更让他惊诧莫名之处,则在于这块玉简表面笼罩的白光之外,还有五色毫光隐没而现,五色毫光一放一收之间,那些溅射而来的拳罡,剑气余波便好似飞蛾扑火一般不知不觉投入其中,在这玉简之外生生营造出一片万法不侵的小小天地。

陈浮生拳势虽烈,剑气更是提炼了一位神灵的神性与法则凝练而成,直指根本,然而事实上,却是根本没有触及到玉简本体,便被化解于无形,甚至还不断壮大对方。

“难道这块玉简还是一件罕见至极的洞天法宝不同,否则怎么能够在瞬息间将如此凛冽霸道的法力强行镇压炼化。只是这可不是洞天之宝真正的用处,怎么会有人直接用其攻伐?”

窥见了这记神通的根本,知晓自己除非动用在身上这件洞天法器中作镇压之用的九天剑阵,贯注全身法力,精气神,毫无保留地施展破浪一剑,聚于一点一线,方才有望破开这件玉简的防御,直伤本体,否则无论动用何等法术神通,到最后都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沦为那方玉简气机壮大的养分。因而陈浮生虽然明知大敌当前,来不及丝毫心神恍惚,却还是罕见犹豫一下。

这枚玉简气象太大,已经将整个黯夜王庭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之前几次出手,陈浮生都是隐居幕后,暗中行事,因而即使动用一些诺兰德大陆本不存在的神通手段也不怕有人看出自身根底来历。

然而此时却是无所遁形,众目睽睽,这一记发出,即使将当前困境解决,可也会造成无数隐患,日后行事可谓举步维艰,大为不利。

“如果不想直接对上,那就只好暂时避其锋芒了。”

心念一动,陈浮生鼓足法力再次发出一拳,紧接着便自散去法力,恢复寻常体态,然后双手合十,身上那件由剑气编织而成的衣物自然收起。

取而代之的,是那领恢复了本来面目的暗金袈裟,无风而起,将陈浮生罩起。

这还不算,陈浮生心念一动,就有黑白二气从体内弥漫而出,经纬纵横,瞬间演化一张虚幻棋盘,同金丹界域合二为一。

十指掐诀,深吸口气,陈浮生身形,气机陡然消失,隐没在黑白棋盘当中。

虽然不知那位天外高人为何寻上了自己,又是借助什么手段哪怕隔着冥冥虚空和晶壁苍穹都可以锁定自己。

但依着陈浮生猜测,无外乎自己气机被对方截取到了一丝,然后再顺藤摸瓜,或者干脆就是运用天机推演方位等寥寥几种可能。

即是如此,陈浮生便一连施展三重手段将这些可能一一抹去便是。

生死棋法乃是天机推演之法,自然也可以用来混乱天机,防止他人算计,修炼到极致更是可以演化洞天世界,配合洞天法器天然具备的隔绝之力,相当于生生割裂出一片崭新小天地。

甚至陈浮生还动用了从魔教天涯阁中得来的玄同篇,将自身气机散溢融于整片天地之间,将陈浮生这个人从诺兰德大陆中生生“抹去”。

这样虽然也会暴露许多,也有不战而败的嫌疑,但终究是将最关键重要的手段藏起,而面对这样的大人物,在不知晓对方目的意图的情况下,与之硬拼也实在没有什么必要。

虽然不知道那位人物修为到底多高,与诺兰德大陆间的时空距离如何,但陈浮生可以确定跨越虚空,破开晶壁对这位隐秘人物而言也决计不可能轻而易举。

即使对方有天大神通可以再次锁定自身,但这一来一去,只要给他一时片刻,陈浮生便有千般手段可以从中顺利脱身。

————

“这是怎么回事?!”

一连用出三般手段,方自缓出口气,正自略感得意之时,陈浮生眉毛扬起如刀,心中满是惊骇不解之意。

在他遮掩天机,散去了自身气机之后,天上那方玉简并未如他猜想失去目标,茫然失措,甚至就连刹那的犹豫停滞都没有,轻易破开因为缺了后力而显得有些散乱虚浮的拳罡气柱,带起一抹虹光,从天而降,有若雷电,瞬息百里,直直落在陈浮生头顶位置。

无论是袈裟,生死棋法,亦或者玄同篇,似乎都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这下子,陈浮生是当真想不明白了。

————

袈裟瞬间鼓起,膨胀如球,滴溜溜旋转不停,陈浮生再次一拍腰间葫芦,催动着明显黯淡许多的雪白葫芦再次喷出一道剑气,试图抵御那方从天而降的玉简。

与此同时,陈浮生则是借助心神沟通被他“移植”在洞天法器当中,维持天地有序运转的几口剑器。

只要这件袈裟同剑气能够稍加阻碍玉简落下之势,陈浮生便是拼着洞天法器崩溃,重新演化的风险也要将这方诡异至极的玉简强行斩开当场。

如水入海,没有惊起丝毫波澜。

陈浮生尚未调集完成,布下剑阵,就见那方不过手掌大小,威势却有若山岳覆顶的玉简凭空一晃,竟尔消失不见,等到再次出现,已然破开生死棋局,循着陈浮生气机吐纳,悄然钻至体内。

如燕归巢。

“嗯,”

陈浮生身体绷起,然后迅速松缓下来,一紧一松,依旧保持掐诀布阵召唤姿势,然而却是强行斩断心念,然后心神返归,内视体内。

和破开天幕苍穹,从天而降的滔天威势不同,这方玉简落入体内之后,便变化得异常温驯顺服。

竟让陈浮生产生一种“这法器是我祭炼”的奇异想法。

只是越加细“看”,陈浮生内心疑惑之意更重。

不是铭刻,而是无数古朴,晦涩难明的云篆文字被封禁在玉简内部。

玉简内部,云篆神文,围绕着一物周游旋转。

而那件大放光明的物事给陈浮生的感觉却是异常亲切熟悉,好似血脉相连一般。

陈浮生如今已是道基级数,单论根基雄厚,神念敏锐,比起许多脱劫乃至温养出仙气的修士也不逊色分毫,自然不会感知有错。

而那东西,分明就是魔教功法修行有成后才能凝练的魔种,而且与陈浮生气机共鸣,显然同出一源。

只是陈浮生可以肯定,魔教当中,即使那位传说中转生两世,千年修行,身兼东方,中央,南方三家之长的教主叶长生也决计没有如此神通,隔着不知多少千万里的虚空出手,可以轻易破开诺兰德大陆的晶壁苍穹。

默运玄功,将那篇来历莫测的无名法诀的莫大吸引力驱除体外,避免心神受到引诱蛊惑,陈浮生放出法力,包裹住这块玉简,仔细察探。

只是越是凝神细望,陈浮生脸色越发古怪。

那篇法诀暂且不提,但如果他没有猜错,不但玉简里面封禁的魔种,就连玉简本身的材质同祭炼手法,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左手无声张开,悄然托出一面白玉镜面,陈浮生默运法力,就有一枚鸡子的湛蓝明珠被从镜子当中生生“吐”出。

唇齿张开,明珠纳入体内,自然而然落入丹田窍穴当中,与那枚玉简悬浮并立。

陈浮生眼睛闭起,缓缓摩挲下巴。

虽然这枚明珠与玉简一者湛蓝深邃如海,另外一个也是皎洁莹润如白玉。

但当法力注入其中,就会发觉两者都有五色毫光隐放,只是气机强烈与明亮程度有所不同。

和这枚玉简相比,这颗本质极佳,又经过上乘法诀祭炼过的明珠就显得格外粗鄙,好似仿制伪劣一般。

这颗幽若千年修行的本命元丹被他用东海龙宫所得的定海珠祭炼手法炼制过,号称祭炼到极致,可以以水法演化洞天,威力极大。

如果陈浮生不是有着九天剑匣和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这样的佛门封印第一的空间神通所化的袈裟,必然会选择这颗前途远大明珠作为本命法器,旦夕祭炼温养。

只是他也知道,龙宫中所有的那套祭炼手法本就是参照那件上古奇珍定海珠,再结合龙族天生近水的特性增删修改而成。

虽然也称得上十分玄奥神奇,但和原本的上古奇珍相比就要差出许多。

其中最为关键的原因就是因为定海珠本是由大神通者采撷混沌演化,天地初开时的虚空弥沫祭炼而成,天然便有化生洞天之力。

这种灵材乃是夺天地之造化方能成就,后人无法效仿,加以修改增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然而此时,这方玉简给陈浮生的感觉,就是运用早应绝迹的虚空弥沫祭炼而成,甚至手法也更加接近上古原本,与他手上的许多大相径庭之处。

“是谁,居然对我如此熟悉?!将这东西打入我体内又有什么目的?”

两手十指交叉,陈浮生陷入深深思考当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怎么回事?”

几个起落,身形如电,敖璃飘然落在陈浮生面前,面色凝重,沉声问道。

在她背后,惊龙刀轻颤不休,发出清吟,已是做好随时出鞘准备。

只是她刚才也曾近身体会过那道白光中所蕴含的那股好似苍天在上的浩荡威势,对于自己出手能否阻拦一二心中并没有太大把握。

而且陈浮生的样子看来,也与她来时猜想得身受重伤,最不济也是苦苦挣扎的境地大不相同。

“不好说……”

陈浮生摇摇头,面色古怪,掌中托起玉简递至敖璃眼前,缓缓道:“好像是我被一人盯上,看起路数,不像是诺兰德大陆的神灵,反倒是位境界高妙的修士高人,实在难以揣度对方来历意图。”

虽然显而易见这枚玉简是件难得重宝,但这来历太过玄奇,陈浮生对此也没多少贪得之心,反而提防居多。

龙族传承上古,知晓许多秘事,陈浮生便是希冀着可以从敖璃处知晓这东西的来历跟脚。

“这有些像是云篆龙章,但起源似乎还要更加久远一些。”

眼中神光湛然,一字一字将玉简内的内容扫过之后,敖璃郑重道:“之前我曾和你讲解过当年百族大战,我龙族及时抽身,然后站在了你们人族一方,还派遣禹王投入人族,后来大战落幕,论功行赏,便有天帝诏书敕令我龙族执掌天下水事,行云布雨,替天行道,甚至就连人族帝王也以真龙天子相称,人龙两族气运从此同气连枝,万世不移,我东海那座水晶宫最隐秘重要之地据说便保存有一道虚影,乃是仿照当年那道敕令而成,记录有部分断章残篇,只言片语,与这玉简中的文字有许多仿佛,只在细微处有所不同。”

说到这里,敖璃摇摇头,道:“可惜便是我龙族学问最为渊博,寿元最为悠久的前辈也不能解读其中含义,无法证实这个说法真假如何,看来那人来历委实大到难以想象,照理说,你我二人,应该还不至于落入这样的存在眼中才对。”

陈浮生摩挲玉简,默然无语,听了敖璃解释,他心中疑惑更甚,越发觉得云遮雾绕。

便是敖璃也坦言即使遍寻龙族也无人识得玉简中的文字,知其含义。

可是这玉简一落入他手中,他便清楚其中记载了一篇法诀,虽然晦涩艰深,但是并不妨碍他理解大概。

开始,他还以为是那位高人运用了他心通类似的神通,直接打入神念当中,现在看来,却是没有那么简单,否则敖璃也该有所触动才对。

本来上面记载的这篇法诀,从某种程度而言,修行起来,以武入道,又是真龙之身的敖璃要远比他来得合适。

这篇语句古朴的法诀,主要记载的便是一门“九转玄功”的修行精要,除去契合大道要旨外,尤精锻体之法。

修行到极致,神通之大,远超陈浮生想象。

据说这门功法一经修成,便自然而然足具天罡三十六法,地煞七十二重变化,飞天遁地,长生不灭,灵通变化,无一不成。

尤其天罡三十六法,几乎每一门都是惊天动地的大神通,合乎天地至理。

甚至,在陈浮生看来,可以从这天罡三十六法,地煞七十二重变化中衍化万千神通术法出来,或者说世间一应神通法术皆是由此而来。

更难得之处,这些神通并不需要苦苦修炼,法诀一成,神通自备。

此等法诀,对于资质禀赋要求也是极为苛刻,除去缥缈难言的悟性之外,以陈浮生目前可谓刀枪不破,水火不侵的肉身也才不过堪堪满足入门条件而已。

“这是一个大机缘,说不定也是一个天大劫难。”

陈浮生收纳玉简进入袖中,心中默念,这种天降机缘的事情,便是在修行界无数岁月当中,真正确实者,也只有寥寥数起,无一不是身具天大鸿运,得天独厚之人。

陈浮生虽然自认机运不错,自入道来多有机缘,这才如此迅速地修行至当前境界,更奠定下少有人及的雄厚根基。但随之而来的,往往还有一重重劫难,甚至逼不得已,流落异界他乡。

突然,天降洪福,实在让他难以心安理得接受。

“这篇法诀暂时搁置一旁,只可惜生死棋法方才被这玉简直接破开,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如初。否则哪怕不能推演出来历,但是稍加给出一丝提示还是有那么几分可能。”

摇摇头,暗自可惜一句,陈浮生旋即将此事放下,心湖波澜不惊,平静如常,反而放在另外一件事上:“倒是那枚玉简材质奇异,如果我猜测没错,必然是虚空弥沫这种只在传说中存在的灵材被人以大法力强行祭炼为一,如果我能将之提炼出来,打入定海珠中,恐怕这件法器还会先我身上这件袈裟一步成就法宝,演化洞天。就是不知去了玉简束缚,我用什么来承载记录这篇法诀的大道文字与真意,又需要什么才能将那枚魔种也似的物事拘禁封印起来。”

陈浮生身负魔教秘传,本身便是分化魔种,植入人心的行家,对于这类似的神通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格外提防。

“嗯?!”

眉毛一挑,身周弥漫的黑白雾气袅袅收入体内,袈裟披拂而下,光华流转,重新化为一件诺兰德大陆风格衣物,第二道凛寒剑气敛为一抹白虹,返回葫芦之内,做完这些,陈浮生心头一动,散去玄同篇这门遮掩气息的秘术,从那种融入天地的玄妙意境中脱离开来,一身气机堂堂正正外放,翻滚如潮,越过屋舍,向着外面延伸开去。

在他与敖璃说话的这片刻光阴,已经足以使得某些强者顺着天地异象的脉络,顺藤摸瓜,找上门来。

即是如此,也就再无必要继续收敛气机。

不过让他心中稍定的,最先赶到的几道气息中却是传来一丝熟悉味道。

和他们打交道,比起其他几位神灵来,要让陈浮生轻松许多。

————

“看来这上万年的寿命终究不是白白浪费,即使没有接触到其他修行文明,但凭借超越凡俗的位阶和见识,还是让这位自然之神琢磨出了些门道来,说不得当初他收下这几位‘女儿’之日起,心中就有如此考量。”

心头念头如电转过,陈浮生示意敖璃将惊龙刀收回体内,在自己身后收敛好一身磅礴法力血气,然后吟吟向外看去。

一株枝繁叶茂,参天古木突兀现出,拔地而起,有如学步稚童,耄耋老者,步履蹒跚,枝叶摇曳之际,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鲜活气息弥漫开来,方圆百丈之内,花草树木,突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

几乎在这株古木现出的刹那,陈浮生神念当中便自感觉到其他几道或磅礴或隐晦的气息同时停下向自己前行的步伐,透露出犹豫之势。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犹豫不前,那么在古木身后再次生起三道截然不同,泾渭分明的气机后,这数名在诺兰德大陆仅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便终于下定决心,不再纠缠,转身便走,异常干脆利落。

三道气息方一冒出,古木意境笼罩的方圆百丈之内,就有和曛春风,炎炎夏日,冷清秋雨依次出现,而那些疯狂生长的植物则是随之抽丝发芽,开花结果,枯萎坠地,如此生老病死,构成一个算不上太过圆满的循环,周而复始。

哪怕此时没有动用鲲鹏慧眼,陈浮生也清晰知道来者正是那位自然之神和他下属的春夏秋三位女神。

如此催动领域,自然大为耗费神力,只是这样一来,却也将其中的势在必得之意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要知道后来者,不乏能够和这位自然之神神格,神力相提并论之辈,只是当他同身后三女神气机,领域连为一体之后,便好似打破某种冥冥之中的界限,将神格位阶凭空推升至更高一层境界。

那里,是仅属于四元素古神等寥寥几位神灵的领域。

这些人来此,主要还是被那道破开晶壁天幕的白光牵系了心神,想要知晓到底是什么缘故来历,并无必得之意。

自然也就不值得为此同这位将气势提至最高的自然之神翻脸,大动干戈。

尤其是在对方境界气势隐然凌驾自己之上的情况下。

当然,让他们更加放心的关键还在于那份冥河之誓。

虽然因为有着巫师搅局,演化虚空黑洞生生将天上银月挪移开去,使得这场诸神之会显得有些虎头蛇尾,但那冥河之誓毕竟还是达成,与诸位神灵同其他强者最核心的那点本质勾连起来。

如果这白光中的物事真有如此伟力可以影响到整个战局,他们自然而然也可以借助冥河之誓来要求这位自然之神共享所得,无需在眼下争抢。

————

“我对方才那道白光没有兴趣。”

眼见再无其他人等干扰,古木法相自然收起,这位自然之神携带三位女儿出现在陈浮生面前,开门见山说道:“我来这里,主要还是因为在阁下这里感受到了一缕极为仿佛的气息,我想问一句阁下身上可否携带有什么诺兰德大陆极为罕见的植物?”

“原来他们真实目的居然是这样?”

陈浮生笑容不变,双手一左一右却是同时扶在腰间,他可以确定这位自然之神说话之时目光心神却是凝聚在了这两件物事身上。

只是他也不太确定,自然之神到底对哪件更感兴趣一些,或者说两者皆是他这次前来的目的。

“我作为自然之神,虽然动物领域只是涵盖扩张到极少一部分,远不如生命女神同万兽之王,但诺兰德大陆所有的植物信息我都知晓,在这一点上,就算是传说中教会收录了所有资料知识的知识之神也无法和我相比,但以我对植物的了解居然也无法识别其来历。”

自然之神所化的精灵男子,远比此界人族要来得修长纤细的手指落在那口好似冰雪堆砌的葫芦上,侃侃而谈,“这应该是来自于其他世界吧,比如说巫师世界,再比如说你们罗兰家族出身的中土神州?”

“幸好,和罗兰家族搭上关系果然没错,这位植物之神果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早已覆灭的大夏王朝身上。”

听到自然之神将重音放在最后“中土神州”几字之上,陈浮生眼睛眯起,暗自舒出口气。

“这颗果实当中好像孕育有神奇的力量,论起品阶来和我也是相差无几,实在难得,恐怕就算翻遍真个诺兰德大陆,也没有这样的植株。”

目光在雪白葫芦上久放不动,自然之神坦然说道:“或许是因为见到同类的缘故,我能够感觉神性都轻轻颤栗,故而想要借阁下一段时间好好参详,等到约定时间到来,便会原样返还给阁下。”

“而我可以用自然之神还有春夏秋三女神的名义起誓。”

自然之神转身看向身后仪态气质迥异的三位女神,难得流露出一位强大神灵应有的自信豪气,手掌一挥道:“在此期间,决计不会受到其他神灵或者组织势力的干扰阻碍。”

“这葫芦是一件特殊的装备,就好像那些仅在家族中流传的血脉装备一般,在制作过程中留下了我的标记,除此之外,其他人根本无法触及丝毫,即使搁置在外人手中也没有什么用处,反而会因为少了人的祭炼,跌落品阶也说不定。”

婉言拒绝这位自然之神的交易请求,感受着对方和背后三女身上的气势变化,陈浮生摇摇头,忽然看向那位自然之神道:“我记得你的教义的核心之处是一体制衡,说不定无须借助这口葫芦,你便自然而然能够得到你所需要的一切。”

收起葫芦,陈浮生把手一张,那根青青竹箫浮现手下,然后默念道诀,以萧作剑,在空中凭虚而画,向着那位自然之神圣者化身的眉心印下。

把手向后一扬,制止了身后三女动作,自然之神肃然而立,任由陈浮生那道法力落在自己身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这是劫火?!”

敖璃眉毛扬起,看着那位精灵青年在陈浮生一指点出之后,身体内部骤然迸裂出万千火焰,将身体彻底吞噬,化为一支巨大火炬,热浪滔滔,火气燎天,几乎照亮整片天空。

就连陈浮生有着洞天法器的隔绝之力,本身又修行有天下七大水法种至寒至清的北冥真水,也是下意识地退后几步,避免沾染上这团火焰。

练气九层当中,脱劫一关又称九转心劫,外人最是插不上手。

即使是丹成,也可由师门长辈引领,因势顺导,甚至干脆布下几重大考来帮助弟子后辈淬炼道心。

但脱劫一层,乃是修士自身法力引动天地元气共鸣,然后反过来倒灌入体,进行锤炼打磨,相当于那冥冥天道在自动为其查漏补缺。

外人插手,不说会打乱这种天人合一的玄妙状态,导致脱劫一关无法圆满,造就难以挽回的瑕疵缺憾。

更主要还是因为有了外来气机干涉,会使得情况向着更复杂趋势发展,甚至连累得助手之人也被牵连进来。

届时,这场劫数的威势只会更强,更加难以度过。

陈浮生虽然兼修数门法诀,但毫无疑问,其中最为精深者,还是要数北冥逍遥诀,而被他寄托信念来整合一身法力的禹王图录恰好也是以水为基,反而掌控镇压五行万物。

因而陈浮生可以确定,自己脱劫之时,率先就是从北冥真水中生出阴火,而因为兼修数门法诀,再加上试图奠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雄厚道基缘故,他脱劫时引动的劫数必然而然也是强烈宏大到难以想象,即使有这件距离真正演化洞天也不过一步之遥的法器护身,也未必能够完全承载下来。

这也是他不急于突破当前境界而且希望着可以将道基演化得更加彻底完善的原因所在。

目前在这位自然之神身上发生的,与他今后经历的极为仿佛,如若一个不小心,被这劫火牵连上,就要棘手许多。

只是看着这熊熊烈火,陈浮生也是啧啧称奇,暗自感叹。

这一手是他灵光一现的神来之笔,并未经过生死棋法的推演,本来他以为即使他打入对方心神的东西对这位自然之神有借鉴之力,但毕竟只是单纯讲解道理,不涉及具体修行之法同神通秘术,对方最多也不过有所触动,还需要极长的时间回味琢磨,不知经历多少次碰壁之后,才有可能真正领悟出什么东西来。

到时候,他估摸着自己已然从这场局中跳脱出去。相当于他用一个虚无缥缈的前景与这位自然之神达成交易,借助对方神位实力的威慑力将这场风波平复下来。

只是他毕竟还是小看了这位收拢春夏秋冬四位女神作为女儿的神灵在的见识资质。

其他神灵不好说,但这位自然之神却是决计没有让那漫长岁月白白浪费。

无论这位神灵是境界大进一步,还是中道失守,都不合陈浮生最初计划。

不过事情演化到这一地步,已然超出他的掌控之外,他所能做的最多不过将这骇人声势稍加遮掩一二,然后静静等待尘埃落定。

————

只是和那汹涌霸烈火势相反的,火焰深处,那道原本高妙威严的气势则是随之骤然降落下来,好似火焰耗尽了所有的养料一般,从身体到灵魂彻底崩坍。

但是方才敖璃看得分明,陈浮生这一指并非什么神通,蕴含的法力也是极为稀薄,只是作为载体,将其中那一点玄机打入这位自然之神的圣者体内之后,便已耗尽散去,显然陈浮生对于气劲内力的掌控已经到了精细入微,毫厘不差的境界地步。

诺兰德大陆传说中,所谓成神途径,有着至关重要的一步,便是所谓的点燃神火,这实则就是天地真灵牵动法则元气,淬炼打磨,蜕去凡胎重塑神灵之躯的过程。

因为有着天地共鸣,再加上神职领域的特性,可以说这些神灵的神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极为纯粹的,不含丝毫杂质。

而练气九层中的脱劫一关,便是通过打磨将一身法力纯化为一,最后温养出一身仙气,奠定推开元神大门,久视长生的根基。

既然已经经历过这样一重,自然无需重来。

除非是这些神灵最根本的神职,神性,领域等本质发生了改变。

敖璃眼睛眯起,注视着这位被熊熊火焰包裹着的自然之神,如是想到。

不过,神灵寿元漫长,近乎无穷无尽,神职发生变化,非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

除非像陈浮生身上那处洞天法器中一样,他倚仗一界之主同人间天子的双重身份,才可以敕封敖璃,总管天下水事,即使如此,敖璃又是天生近水的真龙种子,还是需要陈浮生为此耗费不少的人道气运才能完成,否则就得需要法力领域气息经过漫长岁月地浸**域,再加上信众的祈祷仪轨等才能真正成型。

可是这位自然之神已经是诺兰德大陆屈指可数的强大神力,又有谁有资格可以封正它,强行更改它的神灵本质。

单凭陈浮生那一指,绝无可能。

但更让她惊疑之处则在于就是这样平平无奇的一指居然也能对这位自然之神造成如此干扰。

虽然在诺兰德大陆,这些神灵乃是应天地本源之力结合了生灵欲念愿力而成,算是机缘巧合,并未如修士一般经过无数次吐纳元气,搬运法力,淬炼道心的过程,但是境界却是实打实地,和元神高人一般无二。

而在漫长岁月的洗礼下,这些神灵们的道心不敢说通透无瑕,但是坚如磐石却是一定,否则早就在或者虔诚,或者肤浅信徒无穷无尽,各式各样,掺杂了无数烟火红尘的祈告祷求下,精神混乱如麻,再也驾驭掌控不住神职以及一身浩瀚神力,变成无法理喻的邪神魔怪一般存在。

敖璃很是好奇陈浮生那一指中到底包含了何等灵犀玄机,居然能够让这位自然之神也情不自禁投入其中,难以拔出。

————

“放心,这对你们那位自然之父而言是一次难得机遇,说不定经此一事后就能够摆脱原有桎梏,这一次两界大战再也无法对他造成伤及核心本质,你们现在出手,于事无补外,只会将劫数推升至更高层次,只怕到时候,这位自然之神就真得无法度过去了。”

劫火一生,这位自然之神同他身后那三位女神勾连起来的气机便自然而然断开,再不复之前意境。

而那三位容貌,气质迥异的女神在感受到这一点后,先是震惊,然后慌乱,将神念神力探入其中,想要两她们的“父亲”从中“捞”出。

但这劫火乃是应自然之神神力而成,这位神灵的神格品阶有多高,神力有多浩瀚,火焰威力便有多强。

三位女神几乎同时发出一声闷哼,脸色发白,强行切断神魂与那缕分化出去的神性灵魂的联系,心有余悸。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惊鸿一瞥”,但那火焰中蕴含的霸道崩毁之意已经深深烙印在她们神魂当中,那是一种天然的恐惧,好似鱼虾鳖蟹之遇蛟龙,令人窒息,无从抵抗。

若非她们及时抽身,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显见得,在得了三位女神的神力神性之后,包裹着那位自然之神的通天火柱也自发生变化。

原本的如虹气势忽然同火柱一同敛起,降落下去,到最后只是覆盖在这位自然之神身上薄薄一层,那股好似可以焚天煮海的热意也悄然散去不少。

只是三位女神毕竟也是神灵之位,自然感应到,比起方才来还要更加凶险十倍百倍。

怒不可遏,三位女神无需眼神言语沟通,便已经心有默契地纷纷亮出祭炼不知多少年月的神器,隐隐然将陈浮生这个始作俑者包围起来,怒目而视。

感受着三道凌厉意念将自己锁定,陈浮生却是意态轻松,就连那口葫芦中的剑气也没有重新召唤出来,只是站在那里,极目远望,好似同几人没有同时处在一个世界当中。

————

诺兰德大陆中部,是一片郁郁葱葱,广袤无垠的绿色海洋,占据了整片大陆近乎六分之一的疆域,被几大人类帝国围在当中。

而每当夜幕降临之时,这片绿色海洋就会被天上银月播撒上一层淡淡银辉,这也是所谓银月森林的名称由来。

只是和以往平静中蕴含有勃勃生机不同,今日的银月森林寂静得分外可怕。

几乎稍微开出灵智的魔兽等,不约而同停下狩猎,繁衍等事,向着最中央看去。

那里,原本有着一株通天巨树,无论从存在年月,高大粗壮程度,都冠绝于银月森林,枝叶辐射笼罩了偌大一片区域。

自然之神和诺兰德大陆许多神灵都有不同,并非直接孕育,而且在人间有着本体存在,原身便是这一株参天古木,于无数年月前就被懵懂无知的生灵,种族发自本能地祭拜祷告。

然后有朝一日,蓦然开启灵智,走上神道之路,抛去原身,成为不死不灭的神灵。

但原来身躯却是侥幸留存下来。更是被精灵等族当做圣物一般祭拜尊崇,冠以“世界树”的称谓。

而这位自然之神圣降,便是借助了这株世界树的一部分枝干塑造圣者身躯,与自身神力,神性自然契合无比,保留的实力在诸多神灵中也最为完整。

而且哪怕这具圣者之身被毁,只要留有一缕神性意念便可借助世界树重新孕育出来一具崭新身躯,实力境界不损分毫,所以他在面对其他几名神力时,才会自然而然保持与本来性格不是十分符合的强势来。

然而,此时此刻,这株古木亦是受到牵连,周身被火焰缭绕,火势冲天而起。

围绕着这株圣树,已是站立一圈又一圈在人类王国中难得一见的俊美精灵,面色凝重,惶恐,悲哀,苦痛,异常复杂,纷纷施展法术,带动元素潮汐,试图将这不知缘由的大火强行扑灭。

还有精灵并未出手,而是闭上眼睛,试图联系那位通过灵魂直接同自己相联系的伟大神灵,询问疑难,寻求答案。

只是,种种尝试均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

唯有火势越来越大。

————

“一阴一阳之谓道也。”

略显古怪生硬的腔调从火光中传出。

紧接着,火焰当中散开,分开一条大道,当中走出一人,在陈浮生面前立定,一字一句念道。

在他说话的同时,火焰彻底消失不见,化为片片流萤,四散飞逸,大多被那位彻底改换面目的自然之神吸收入体。

远在千里之外,银月森林当中的大火亦是凭空消散不见,仅只留下一地焦黑痕迹,败叶枯枝。

然后,一道偌大圆形从陈浮生眼前这位自然之神身上扩散出去,荡起层层涟漪,一举打破之前和三位女神联手施展的领域结界,将整座不夜城彻底笼罩。

圆形领域当中,泾渭分明分成两片古怪疆域,一者水涌,一者火起,看似冰火相对,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形成一幅异常奇异,但却充满神秘感的画面。

只是扫上一眼,春夏秋三位女神便觉有无数领悟涌上心头。

她们既然称呼自然之神为“父”,自然对其教义极为了解。

只是一眼,便自发现这个看上去仅由两种色泽造就,看上去格外单调的图画竟是异常深邃迷人,隐隐约约,与自然之神提倡的“一体制衡”之道大有干系。

“可惜,以我目前到这一步就此为止,难以发掘中其中更多深意。其他的东西又太过普通,不值得一提。”

喃喃自语,这位形象大变,不再是精灵男子模样,额头绘有一件黑白印痕的自然之神探手一抓,自然就有一块焦黑木头落入掌心,然后向着陈浮生把手一挥,陈浮生手中便自多出一段木块,外表焦黑丑陋,实则蕴含堪称浩瀚的磅礴生机。

第一百七十五章

深深望向陈浮生一眼,男子五指张开,略带一丝叹惋地扫视一眼这截焦黑木棒,然后转为决然,再不留恋,向着陈浮生方向,信手抛出。

“那是……”

眼见这位自然之神如此举动,使得在他重新现身后收起手中神器的三位女神再一次齐齐发出惊呼,显然是认出了陈浮生手中那截木棍的来历。

看得出来中间那名赤衣女子性情最为直接干脆,率先开口就要发问,只是后面的语句还未出口就在气势变得更加晦涩幽深,不同以往的自然之神眼神下强行咽回。

“本来我来寻你是有其他事情,不过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一番际遇,这东西如今对我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但材质还算不错,在诺兰德大陆也称得上一句稀有,就当用来回报阁下的这一次‘指点’。”

自然之神洒脱一笑,道:“至于刚才那件天降之物,你也尽可推到我身上,就说已经被我捷足先登,想来在知道了这些后,也就不会再有什么神灵过来搅扰阁下,至于其他人物,以你的实力想来也足以应付得来。”

说到这里,这位精灵之神身上气质又是一变,威严迫人,甚是霸道,显然他此时极为期盼可以同其他神灵交手一二,伸量一下。和之前对陈浮生所展现的友好和善以及诺兰德大陆传说中近于与世无争偏于隐居的性情截然不同。

“看来他当真从其中得了不小好处,不单单是神灵本质因此跃迁到更高层次,就连道心也因之发生变化。”

体会着对方身上那两股截然相反,但却莫名圆融和洽的气质意境,陈浮生点点头,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虽然他知道这位自然之神恐怕也有着自己的谋划目的,并非全然小心以及回报陈浮生“指点”之恩那么简单。

不过对于对方主动背起这口锅,为自己平白免去许多麻烦,陈浮生还是由衷感觉有些欣喜轻松许多。

————

“我先走一步,没想到最终却是这位自然之神比我走得更远,四位元素古神未曾圣降,再加上本来就对信徒的祈求祷告比较冷淡,恐怕如此一来,他就要成为目前诺兰德诸神当中最为强大的一个,在这场两界大战之后,自然神系说不得就要大放光彩,风行整座大陆,只可惜那位冰雪之女却好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否则恐怕就连我和晨曦之神等几名神灵抛去立场成见联起收来,怕是也难以抗衡他。”

自然之神离开的并不算太过平静,一路之上,巨大元气波动此起彼伏,不时绽放出一道道灿烂烟花,陈浮生知道那是之前在自然之神与春夏秋三女神气机合一后选择主动退去的神灵强者,在发现银月森林以及这位自然之神身上的变化之后,按捺不住,选择出手试探。

正当陈浮生准备应对这些神灵麾下那些牧师祭祀必然前来的试探之时,一道嗓音在其身后突兀响起,虚空荡漾涟漪,似有海浪潮汐,凭空走出一道人影来,注视着那一处处突然爆发又迅速结束抽身的战局,悠然感慨道。

与此同时,这名女子则是毫不顾忌地将身上气势外放出去,磅礴浩瀚,翻滚如潮,席卷方圆数百里。

一时间,整座不夜城似经历过一场雨水般,都沾染上淡淡潮气。

平静无波。

在这女子展现出实力之后,那些身具任务向着陈浮生蜂拥而上的各种族组织强者便纷纷驻足,后撤,再也不敢接近分毫。

根本无需回头,陈浮生便从那抹比起之前要平和许多的意境气质以及那面突然灼热起来的神性徽章中知晓了对方的来历。

海洋与风暴之神。

对于她的感慨,整个诺兰德大陆就要属陈浮生最为理解其中内涵。

当时在南特城为庆祝捕鲸归来而举办的那场对海洋与风暴神后的祭祀典礼之时,陈浮生以绿竹剑所化的竹箫吹奏那首天音门秘传的洞箫剑法,以箫音笼罩整座南特城,试图通过反馈来的天地元气的激荡变化来察探这座他进入诺兰德大陆之后所遇到的第一座城市中修士强弱。

结果因为他修行北冥逍遥诀而得北冥真水,再加上承自风万里天鹏九变的修为练就的九天神风,兼具风水两种根源之力,恰好与海洋与风暴神后属性契合,借着南特城万千居民被祭祀典礼激发出来的滔滔愿力,作为杠杆,撬动了风与水的元素潮汐,与祭祀风暴神后时引动的神力产生了完美共鸣,从而引动了这位高居天外神国的海洋与风暴神后分念降临,传下谕令。

因此,陈浮生才得了那枚代表了风暴神后在其教会有极大权柄作用的神性徽章。

当时,陈浮生就有所怀疑。

在诸神云集,召唤冥河订结誓约之际,陈浮生再次见到这位风暴神后,当时纵然其他神灵都以为她是风暴神后的一位神眷者,选民之属。唯有陈浮生一眼窥破其真身来历,显然这位风暴神后借助那篇乐章以及截留的陈浮生部分残存气息加以推演研究,在潜移默化间将自身神性神职加以完善更易,这才能够瞒过和她同等阶神灵的耳目神念。

只是她所得到的毕竟只是最为简略的一层皮毛信息,更不涉及真正的修行精要,再加自身本质在万年累积下过于根深蒂固,因而虽然隐约看到了可以使神灵本质再一次发生升华的前路,但却迟迟没有真正跨越进去。

反而这位自然之神,后来者居上,借着劫火重塑身躯神性,一举功成,竟尔突破了对于神灵而言不亚于天堑一般的难关,由不得这位海洋与风暴神后感慨万千。

————

“那是自然之神这个老家伙的本体。”

扫视一眼陈浮生手中那截焦黑丑陋看上去平淡无奇的木棍,海洋与风暴神后道:“他和我们来历不同,在成神之前就有着身体存在,哪怕点燃神火,成神之后,那柱世界树依旧存在于世,因为他神性,神力滋润的缘故反而更加繁茂,嫩叶效果不比所谓的生命之水差上多少。只是这一次神火之后,这株世界树恐怕也就残存了这么一点根本了,他倒是当真舍得,居然也不留下一点儿,虽然他是用不上了,但只要分给精灵一小截,以他和生命女神在植物,生命领域上的造诣能力,最多不过三五百年,就可重新长成。”

————

“怕是会影响到他吧。”

陈浮生心有所悟,这自然之神虽然是世界树得道开智,甚至他所拥有的领域也是偏于生机演化的植物等方向。

但也正是如此,他也因此受到禁锢,前路受阻,迟迟不能突破。

最起码在陈浮生翻阅过他的教义之后便发现,他证道根本乃是一体制衡,天地自然循环之理。

只是他是神木得道,天性亲于水木之属,厌恶金火之力,这使得他即使收取了春夏秋冬女神为“女儿”加以完善,但所构筑的循环依旧是残缺不全,有很大缺憾。

然而在得了陈浮生“指点”后,却是豁然开朗,明悟了水火同源,阴阳动静之理,生克变化之妙,真真正正地蜕去凡胎,重塑神躯。

虽然这截世界树枝干称之为天地异宝也不为过,但对这位自然之神而言,却是阻碍前途的累赘。

陈浮生对天机推演之术有所涉猎,大致也猜测得出来,这位自然之神在神格跃迁之时,天地本源,气运加身,怕是冥冥中领悟到了什么,这截世界树根枝继续留在手中,对他甚至精灵种族而言,恐怕都非什么好事,非得转嫁出去不可。

在这种情况下,于自然之神有着“指点”之功,气数牵扯纠葛的陈浮生自然而然就是最佳合适的人选。

如果陈浮生再知道这位自然之神注意到他,不惜大耗神力,展露底牌,率先找上门来的源起是因为通过那口蕴含冰雪之女神性的雪白葫芦身上感受到了和他本体同等阶但却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天地灵根气息,为此而来。

然后却反而要将原胎本体转交给陈浮生以消弭劫数。

陈浮生就会更加深深感慨天机流转,晦涩莫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至于,这位自然之神此举,是会将气运纠葛解开,从而无亏无欠;还是干脆利落斩断,不沾染分毫;亦或者是让这种联系更加紧密,限于境界修为同天机推演上的造诣,陈浮生目前难以看清,只不过重新缩回道基中的生死棋局却是因此连应几手,棋面开朗起来,给出了一个吉利的提示。

————

“神后此行应该不是单单为了说出这番话而来。”

转过身来,大袖遮掩下,陈浮生手掌悄然放在腰间葫芦身上,身上衣衫光华流转,如风灌入,高高鼓起,同时亦不忘用心声嘱咐敖璃随时准备激发惊龙刀以应变化。

这位海洋与风暴神后与陈浮生接触最早,也最近,兼且属性契合,对于陈浮生的了解自然也最为深入,远不是其他神灵可以比拟,这一点,就算那位自然之神神格跃迁后,居高临下观看,仍是逊色一筹。

“我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你祖上来自无边海另一侧的大夏王国,当年中土神州局势动荡,所以举家前来诺兰德大陆,所以传承的锻炼方法也和诺兰德大陆的任何流派都不相同。”

同传闻中喜怒无常,暴躁狠厉,一时兴起就要掀起海浪风暴甚至驱御海兽追逐船只的样子不同,这位海洋与风暴神后的圣者轻轻说出这个陈浮生精心编织的身份后,似笑非笑道:“如果我想要看看你们家族中搜集的那个世界的传承手段,比如说你当时演奏的那篇乐章的完全版,还有如何练就那两种品阶极高,几乎可以和元素位面最深处的力量相比的风水两种力量……”

“哦,对了……”

美目轻扫陈浮生,这位海洋与风暴神后声音中带上一丝惊诧,“你现在的身体机能活性比之前可要强上太多,而且气息也有些变化,好像又走上了其他道路一样,我也很感兴趣。”

看着陈浮生气势不再外放同自己抗衡,反而骤然收缩起来,凝于身周三尺之地,但却流露出一丝哪怕这位风暴神后也觉得凌厉迫人的气息,她摆摆手,气势忽然也随之松缓下来,道:“虽然我对这些确实很感兴趣,不过这一次来,是有其他事情找你联手,你尽可以放心,不需要同我打生打死。”

紧绷如弦,一触即发形势骤然缓和。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既然已经展露过气势,陈浮生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自己实力低微的话语,只是皱皱眉头,就沉声问道:“先说出来,我再考虑……”

“你和那些巫师有所联系吧?”

虽是疑问句式,但语气却是笃定无疑。

静默片刻,陈浮生没有反驳,只是平静说道:“我已经用法力洗练数次,自认已经将那枚徽章完全祭炼掌握,看来还是不行。”

“也没那么厉害。”

风暴神后展颜一笑,洋洋自得道:“我确实没有能够藉由这徽章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不过你和那巫师接触之时,自然而然沾染上了对方气息。而恰好他们大多是经由无边海进入诺兰德大陆,被我记录下来,我察觉到其中有几缕和你身上气息仿佛,这才猜到些许。”

“你的目的是那位银月女神?!”

陈浮生脱口而出,瞬间明白过来。

这位海洋与风暴神后掌控海域,既然她明明察觉到某些巫师,却没有加以阻止,擒杀,而是任由他们潜入诺兰德大陆,交好某些组织势力,展开计划,显然也是有着自己的计划在其中。

之前一直隐忍不发,此时忽然抛出,显然是觉得时机已到。

而联想到近日来,发生在诺兰德大陆与巫师关联最深的事件,除去那次巫师演化虚空黑洞,吞噬天上银月,这样改天换日的大手笔外,再无其他值得这样一位强大神灵出手发动。

第一百七十六章

面对陈浮生身上骤然升起的凌厉气势,风暴神后恍若未觉,有如清风拂面,自顾自说道:“怎么样,虽然我不清楚你们的品阶如何划分,但我也大致看得出来,相比起你的实力来,你的品级是有所不如的,甚至就连说是觉醒了起源也很勉强,只是基础太过扎实,才会如此强大,而这一次出手,从中分润的好处足以让你满意。”

声音顿上一顿,风暴神后语带蛊惑道:“要知道这位银月女神来历悠久还要在我形成之前,虽然后来因为在上一次的诸神之战中,受损严重,神力有所衰落,但底蕴依旧十分丰厚可观,除去我之外可是还有其他几名为之眼馋。这些巫师动手演化虚空黑洞将天上银月吞噬,虽然看起来是大大挑衅我们,暂时领先一场,但是却也给我和其他那些神灵营造了一个绝佳的出手理由,要知道签订冥河之誓时,这位银月女神可是没有在场,真正动起手来自然不会担心因此受到惩罚,反而诺兰德大陆的世界意志还会因此褒奖,站在我们这一方。”

“不错。”

听到风暴神后如此言语,陈浮生暗自点头,表示认同,自从巫师们割裂空间将银月女神连带着天上银月从诺兰德大陆挪移出去之后,这片天地实则便已残缺不全,如果海洋与风暴神后罗蕾斯或者其他神灵的计划成功,可以说是重新补足了天地法则,使得这个世界可以继续圆融运转,对这方天地有大功德,自然不会受到惩罚,反而冥冥之中有着大气运加身,就算为此耗费巨大代价,也足以回本。

不过,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计划能够成功的前提下。

————

“那些巫师们当日施展的手段想必你也亲眼看到,真正可以称得上是改天换日。”

陈浮生注视着罗蕾斯这位海洋与风暴之神,一字一句道:“更何况银月女神同银月本体早就已经被他们转移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虚空浩渺无垠,空间之术玄奥莫测,又让我们去哪里寻找,我觉得在这方面,那位执掌传送,游历等神职领域的神灵在这方面才是真正先人一步。”

其实北冥逍遥诀修行到最后,即是以真水之力化生一座浩瀚北冥,生死棋法也有类似效用,只不过更加偏向于杀伐而已,再加上拥有一件距离演化洞天只有一步之遥的洞天法器,陈浮生在这虚空道法上的造诣虽然不能那位和施展大神通演化虚空黑洞的巫师相提并论,但也是少有人及。

不过他自然不会对风暴神后罗蕾斯这位对他看似和善垂青,实则所思所想难以估量的强大神灵一一道来。

其中婉拒推辞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毕竟,他和黑袍巫师西尔勾勾搭搭,获取些巫师的内幕消息还算不上太严重。但是如果掺和到银月女神的事件中去,就是彻底卷入了这两个世界当中最大最深,也最为凶险的漩涡中去,再也难以脱身,对于因为那件天降之物和自然之神的缘故目前本就吸引了太多目光陈浮生而言并不合适。

而且正好他可以借此旁敲侧击,试探一下风暴神后敢于如此行事的底气倚仗。

“既然有了这个计划,我自然不会没有丝毫准备。”

仿佛没有听出陈浮生话里的真正意思,风暴神后罗蕾斯嘿然一笑,然后不见如何动作,便有三四道人影从身前虚空中滚落而下,在陈浮生脚边停下,摇头晃脑道:“你且看看这几人是谁?”

修士一旦修行有成,所谓过目不忘不过是最为基本的能力,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自然。

哪怕几人容貌大变,陈浮生只是略扫一眼还是将他们尽数辨认出来。

正是那日冥河之誓签订之势跟随在银月女神身后的几人,各个都是类似教宗,大主教一样的身份。

只是自从银月女神随同天上银月一道从诺兰德大陆消逝之后,信仰之柱坍塌崩毁,比之修士道心破碎,走火入魔还要来得凄惨,青丝瞬间变成白发,苍老数十岁不止,老迈腐朽。

就连一身强横实力也是尽数化为乌有,荡然无存。

只是不知为何,短短几日,便自辗转沦落到了风暴神后手中。

不过,在风暴神后手下,他们比起之前总算是有了些起色。陈浮生一望便知,是风暴神后将自身神力渡入对方体内,维持体内生机灵性。

“风暴神后之前神力暴躁狂乱,万万做不到眼下这般细腻柔和,甚至可以激发生机。”

背对着风暴神后罗蕾斯,陈浮生鲲鹏慧眼运起,将几人身体魂魄内外察看了个彻彻底底,“看得出来,她还有许多不相适应之处。但也切切实实地摸索出来了什么东西。就是不知道这几位牧师祭司哪怕将来脱离生天,恢复生机,但是从身体到灵魂都已经被风暴神后神力特性所‘污染’的他们,又有何颜面去直面银月女神,这位他们曾经全心信仰过的存在,又是否会容忍他们的’背叛”。

————

“这些家伙都是银月女神下属的地位最高,也最为虔诚的信徒,严刑拷打是不会有太大作用的。”

风暴神后轻轻一笑道:“他们与银月女神的联系最为紧密,这种联系合乎诺兰德大陆最为根本的特性,因而哪怕被挪移到了其他空间之后也不会彻底断绝。那些巫师虽然手段高超,其手段确确实实也是难以想象,但是这里毕竟是诺兰德大陆,不是他们的主场,不可能处理得没有一丝疏漏,凡是走过,自然会留下痕迹。我们只要根据这些巫师留下的痕迹,还有他们同银月女神间的模糊联系,自然不会错过。”

“原来是想要顺藤摸瓜。”

听完风暴神后罗蕾斯言语,陈浮生不置可否,不过,陈浮生倒是大致明了为什么这位海洋与风暴神后一定要把目标放在这位银月女神身上。

陈浮生对其影响颇大,甚至使得她神力特性等都因此有所改变,真正涉足生命,生机等领域。

生死大事,哪怕在诺兰德大陆也不例外。

真正有此神职领域的也就不过生命女神,万兽之王,自然之神,晨曦之神等寥寥几名。

自然不是因为其他神灵对此不敢兴趣,只是生死大道晦涩深奥,远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轻易参悟。

而且,平心而论,晨曦之神的生机,复苏等神职领域,其实只是从根源生命上衍生出来的次级概念。

万兽之王和自然之神的神性领域都有所偏颇狭隘,一个主要集中在血肉生灵上,另一个则是对植物情有独钟。

哪怕风暴神后罗蕾斯从陈浮生身上得到灵感,但想要真正将这一神职领域固定下来,至少也要花费数十上百年的光阴不可。

她,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偏偏,因为两界大战的缘故,她最为缺少的恰恰也是时间。

如今,银月女神失陷巫师手中,却是给了风暴神后罗蕾斯一个千载难逢,甚至可以说是再也不会遇上的绝佳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在陈浮生出身世界当中,虽然也有掠夺他人修为之事,但总得来说还算较为稀少。

但大多是吞食血肉,炼化魂魄以求消化其中蕴含的灵力同精血气息的行径,被斥责为邪魔外道。

其中最为佼佼者,怕是就要属陈浮生所在魔教最为精深的几部法诀中记载的魔种之法。

初次动用不过将自己一点修行精髓打入受者体内,汲取悲欢离合,法力愿力孕育壮大,等到彻底收割之时,才算完完全全将对方道心修为完美继承。

但在诺兰德大陆,因为神灵们力量来源于所谓的神职领域,还有信徒的数目同虔诚程度,就有许多可以操控的可能。

甚至所有神灵都天生无师自通了解其中关键,从对方身上提炼出对应的神性,神职等内容。

不过,哪怕神职领域有这样那样的缺憾,毫无例外,这些依旧都是强大神力,不比风暴神后差上分毫,甚至还有所超出。

尤其自然之神抓住了这份从天而降的机缘,神格品阶骤然提升一大步,将其他几名神灵一下子落在后面。

这几位银月女神的牧师既是她用来寻觅到银月女神的桥梁,同时也是她检验自身神灵本质发生变化的最佳素材。

而且,如果真个儿侥幸从银月女神那里得来最为殊胜战果,她便可以考虑着将眼下正茫然无措的银月女神教会整个接盘下来,到时候两家教会合二为一,实力势力远不是眼下可以比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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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不想参与进来。”

风暴神后蓦然张口,看着正自安静深思的陈浮生,终于抛出最后一个决定性的筹码,“我听说你们罗兰家族自千年之前来到诺兰德大陆之后,就一直筹划着重返中土神州,只是一直以来,实力都未积蓄足够,外加无边海上的虚空风暴,一年胜过一年,越发狂暴,所以根本无法理解。你和我联手做下此事后,所得好处,就算面对一名神灵也足以自保,自然也可以护佑你家族周全。甚至,我还可以帮助你们定住海上风暴,护送你们顺着原路返回。本来这决计不是我单凭个人之力就可以做到,就连那位气元素之神也是不行。不过如今随着诺兰德大陆与巫师世界的空间重叠,无边海的风暴强度,频率,与烈度也大大降低。在我将所需的神性领域信息消化之后,应该也足以做到这一点。”

“中土神州?”

陈浮生反复咂摸咀嚼其中深意,虽然他对于这个传说着拥有着全套禹王九鼎,还建立起万年不败王朝的世界极为好奇。

不过,既然他已经重新祭炼出一口禹王鼎,又有禹王图录随身,可以说那处世界最大好处已经入手,中土神州对他的诱惑力便骤然下降,不足以他为此承担风险。

真正让她动容的则是轮回空间紧随响起的任务提示音。

这个任务牵扯到两位神灵的证道根本,任务品阶与奖励自然极高。

其他,倒也算了,毕竟陈浮生身上还身兼了三四个等阶极高的任务,然而或许是因为那位风暴神后许诺会帮助罗兰家族重新开辟航路从而交公赎罪的缘故。

这一次奖励中,他若辅助风暴神后达成目的,便可顺利结束被锁定在诺兰德大陆的局面,和其他契约者一般,继续游走其他任务世界当中。

叶棠梨虽然天资悟性,乃至机缘都是上上之选,但毕竟进入诺兰德大陆时日无多,所能接触可以信任的契约者实在太少,外加实力低微,不值一提,远远不能满足陈浮生对这座契约者城市的发展预期。

而像上次那样分念附身叶棠梨身上,就算短暂,但对于这个眷者心神多少也有些影响,能够发挥的实力更是九牛一毛。

更何况叶棠梨进入的大都是些低等阶任务世界,她所接触过的自然也是大大受限。

这道任务提示,可以说是真正的意外之喜。

深呼口气,陈浮生下意识就想要调动起生死棋法,稍加推演一二。

只是这原本局势明朗的棋局在他投入这个念头后,却是骤然停摆,变得晦涩不明起来。

————

“我认识一位黑袍巫师,或许能够从他身上得到些线索。”

双眼正视这位风暴神后,陈浮生继续说道:“这件事背后还有着血族推波助澜,那些巫师们才会一击即中,据我所知,瑞缪尔一族则会从其中分到部分银月女神的神性神职。如果从这方面上手,恐怕要容易许多。”

“血族,瑞缪尔……”

风暴神后默念几句,然后霍然抬头道,“看来他们也所图非小,不过血族一十三支氏族中都有圣器传承,在血族手中用出威力不比神器弱上多少。否则这些眼高于顶的巫师也不会选择和他们合作,你怎么保证可以打听到想要的一切,然后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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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嗯?!看来我对你的了解还是太浅少,你身上果然还有着其他的隐秘。”

陈浮生只是把手在脸上一抹,这位风暴神后罗蕾斯便自讶然发现,陈浮生身材五官便自悄然发生微不可察,但集合到一起,形象就变得与之前大为不同,气质更是变得阴柔冷冽,流露出一股淡淡有别活人的气息,血气涌出,有如烟霞雾霭,将身体笼罩。和那些血族一般无二,只是在她拥有风暴神后全部力量与记忆的她敏锐感知中,却能够隐约察觉出这种生命层次还要更高一层,更加契合传说中的真祖之境。

只是旋即,风暴神后脸上惊异便自收起,化为浓浓兴趣,深深望向陈浮生一眼,道:“和其他那些蠢货不同,在签订冥河之誓的时候,我一直在留意着你,你和那些血族当时是在商议什么吧,那些血族当中,有两名气息格外突出,与众不同,和你现在有几分相似,看来他们和你有着关系,是你有自信全身而退的关键。”

“那就和阁下没有关系了。”

收起气息,陈浮生嘿然一笑道:“相比这些,阁下还不如直接提出真正的条件,就不要拿之前来平定虚空风暴,助我们罗兰家族重归故土的说法来搪塞了。等阁下彻底消化完新月女神的神性神职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更不要说到底能否得手还是两说。”

面对陈浮生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风暴神后不以为意,道:“那么神性如何?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甚至可以将实力提升到至甚至可以威胁到神灵存在的地步,但我大概看得出来,你本身的层级还远未到达这一步,如果得了这部分神性,不说单单本身的位阶就会在短时间内发生一个难以想象的提升,更是会为将来提前做好准备,这可是那些在神灵领域外停步了不知多少年的传奇强者们哪怕拼命也要得到的东西。”

顿了一顿,风暴神后感慨道:“在诺兰德大陆上,还没有一位真正意义上的音乐之神存在,只是由几位神灵共同掌握,这部分神职在银月女神的神灵本质当中并不是最为核心关键的那部分,但和其他几位神灵比较起来,也不会差到哪里,也只有银月女神这样最早一批神灵才能够扩展衍生出如此丰富的神职来,我就要差上一些。”

“而且,”

咬咬牙,肃然看向陈浮生,风暴神后沉声道:“如果这件事成功,我会想办法将晨曦之神有关音乐一类的神职神性也交到你的手中,最多就是将从银月女神那里得到的好处分一部分出去就是,相信他还能够衡量得出之前轻重得失如何。”

“当时,你借助一首乐曲就能够引动得我从天外神国分念降临诺兰德大陆,其中虽然有你和我属性接近,又利用了南特城那些信徒因为祭祀典礼集结起来的充沛愿力,但也可以看得出来,你在这方面的造诣水平如何。如果同时得了银月女神和晨曦之神有关音乐方面的神职神性,以你们罗兰家族的势力,你同神圣同盟那个晨曦·兰彻斯特的关系还有我的支持,两界大战过后,说不定就会成为真正的音乐之神,相当于其他弱小神灵最起码上千年的积累。”

————

“道友莫非真得要答应了这个风暴神后的意见。”

看着风暴神后罗蕾斯身形隐没在空气涟漪中消失不见,敖璃声音在陈浮生身后响起,份外凝重,“那些巫师居然可以凭空演化虚空黑洞,生生割裂出一片小天地来,这种手段就算是元神高人,怕也没有几个能够拥有,此举不说会与这些巫师交恶,蕴含极大风险,。就算如约得了那银月女神的神性,也不过是使得前路从此固化,更与此界天地本源交融,将来想要离开,要花费十倍百倍的心力才能将之断开,得不偿失。”

说到这里,敖璃摇摇头,伸手摩挲腰间惊龙刀身,屈指轻弹,道:“依着他们的说法,海上的罡风虽然依旧狂暴凌厉,但比起之前已经缓和许多。如果道友真是怀疑那中土神州和我们原先目的以及将来重返家乡有关,等到再过些时日,你我二人修为更进一步之时,再自行出海便是,凭借我身上这件惊龙刀,还有道友那件洞天之宝,开辟出一条航路或许有些难度,但护佑你我二人通行已经足够,又何必为此同她联手。”

————

“看来,道友也是拒绝了我之前临时进入这片小天地中,行云布雨,掌管天下水事的建议。”

陈浮生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敖璃问题,却是有些惋惜感慨道。

“正好相反。”

敖璃缓步走向陈浮生,在他身旁立定道:“神道进境,贵在积累,或许千年万年,才能迎来一朝突破,不过这位风暴神后和之前那名自然之神先后进阶,固然有是因为道友身为外来人,闯入这盘棋局后必然造成的影响。但也让我感觉这次的两界大战恐怕比我们之前预料的还要凶险许多,以我们眼下修为,就算有法宝护身,也难以确保周全。能够借此机缘体会我龙族先辈开拓四海汪洋的事迹,同时还能提升修为,自然不容错过。道友和我同出一界,在这里正当携手互助才是。”

陈浮生点点头,暗自呼出口气,心中略微有些欢喜。

不过他也清楚敖璃如此,除去这些外,更主要还是因为她身后站着四海龙族作为后盾,除非陈浮生终生不回原先世界,否则自然不必担心陈浮生会借机加害于她。

而且既然龙族将二人传送来此,很难说对方没有其他手段神通。

最起码,陈浮生可以确定,除去明面上的惊龙刀外,敖璃身上定然还有其他压箱底的手段。

至于是一件更加隐秘的法宝,或者是一位大能者封禁在敖璃体内,等到时机成熟才会出现的神通术法,陈浮生就不敢确定了。

让陈浮生最觉棘手之处,在于直到目前,他还是不知道龙族将敖璃送到异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又为何一定要选择自己同行,决计不单单只是因为推演到自己炼化了那名巫师的记忆,知晓一处可以通往其他世界的虚空通道这么简单。

如今,敖璃自行进入这件洞天法器中,虽说陈浮生没有加害之心,但作为一界之主,却是对敖璃有了些约束之力,感觉由衷轻松许多。

至于如何处置这些神性,他心中也早有计划。

————

“神灵的视角确实与众不同,虽然神道之路难得逍遥,但借此体味人生百态,淬炼道心却是十分得宜,对于那些被困在练气五层的修士而言,如果能够撑过来,没有被这滔滔欲念横流冲毁道心堤坝,效果之佳,几乎不在浮生茶下,只是毕竟还是太过凶险了些。”

心思返照,沉入识海深处,陈浮生仰头看那一道璀璨星河。

其中有一张勾连了星辰的罗网在其中载浮载沉,丝线向着冥冥中延伸出去,在罗网和星河的最中央则是悄然悬浮着一件物事,周遭代表了一名名生灵的星辰释放的信仰之光映射其上,越发显得神秘异常。

正是那块从天而降,不知来历的玉牌。

只是稍一转念,陈浮生便以想明白,以那位幕后人物表现出来的惊天神通,如果当真想要对他做些什么,就算他用尽一切手段也是无济于事,尤其对方似乎深谙自身生平道法,对自己了如指掌。

相比之下,反倒不如大大方方将其安置在根本之地。

毕竟,从目前看来,对方此举仿佛并无恶意。反而像是专门给他赠送机缘来一般。

只是没想到,在投入这道信仰星河之后,却有些玄妙变化随之发生。

“嗯?!”

陈浮生轻咦出声,神念忍不住透体而出,遥望头顶虚空。

原本那道信仰星河,只是根据自身实力,以及对陈浮生或者那位冰雪之女的信仰深浅,有一个由内到外的大致排布,极为凌乱。

然而在接纳了这枚玉牌后,星辰方位却是发生了微妙更易。

近身细察还不觉有什么异样,然而当陈浮生将“距离”拉远,则是发现那片星空的方位排布极有讲究章法。

在陈浮生出身的那个世界,走着天有九重的说法,陈浮生所在的九天剑派便是以此为名,可以说立意高远。

进入诺兰德大陆之后,世界不同,头顶星空自然也随之更改。

只是陈浮生却通过轮回空间得知,在那个球形现实世界,还有那些文化背景与自己出身世界仿佛的任务世界中,天上星辰或多或少,但排布却是大同小异。

而眼下这片信仰星空即是依着九天星河的方位进行排布,只在些许位置有细微差别。

而跳出来,远观这片星河,陈浮生便是发现,这道星河一成,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其中孕育成形,浑然一体。

这道星河居然是一座高妙至极的阵势,玄机莫测,远在陈浮生想象之外,甚至就连这座法阵的功用他也难以确定,是困敌杀伐还是演化洞天开辟天地之用。

如果这是天地宇宙自然造就的奇观但也罢了,但如果是人为打造,就很是值得考究了。

陈浮生实在无法想象到底是何人有如此眼界,气魄,神通,一座座星辰在其手中就当真好像只是棋子一艰深般,布阵成局。

“如果能够领略出皮毛,用在生死棋法中,说不定就可以将一名神灵生生困死其中。”

陈浮生沉浸在这种玄妙难言的美感中,难以自拔,只是他也知道这有多么困难。

和那篇晦涩艰深直指无上境界的法诀不同,这枚玉简中并未携带这座阵法的相关内容,似乎就只是身处其中,浸淫太久,被大道真意渗透,然后自然而然地反过来释放,影响。

不知过了许久,一阵难言疲倦感如潮水般席卷陈浮生神魂,从那种玄之又玄的意境中强行脱离开来,是他入道修行后极少遭遇过的感受。

然而如果说他当真在这么段时间就从中领悟出什么,却也很难说,似是而非,虚无缥缈。

————

“嗯?!”

陈浮生面色古怪,又是一指向前,隔空点去。

经历这一番无形淬炼以后,他眼下虽然神魂衰弱,但对于那些星辰背后生灵的诉求祈祷明显要更加敏锐许多。

这些原本倒也算不上什么,只是冥冥中极偏远处的一颗黯淡星辰却是给了他一丝莫名的感受,好似血脉相连,和其他星辰传递过来的感受解散不同。

“这是……”

陈浮生变指为掌,将那一颗星辰当中捞出,握在手心,眉头皱起,神魂之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一篇篇画面,有如走马灯般飞掠而过。

那是和他出身世界以及诺兰德大陆截然不同的景象。

神通绝迹,术法不存,但依靠器械之力,凡人却可飞天遁地,建起摩天高楼,千里距离若等闲,手指轻点,便胜过一切飞剑传书之法。

这些画面最后定格化合为一,却是显现出一名年青男子影像,身着与时代迥异的服饰,漫步而走。

面目气息,竟而给陈浮生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这个人,我曾经在哪里遇到过……”

陈浮生摩挲下巴,暗自思量,神念反照,不过片刻间便有所得。

凭借丹成修士的修为神通,他在前几次任务中,便积累下来高阶契约者恐怕要经历数次甚至十数次才能攒下的家底。

不缺少法器法诀,他只是对轮回空间中那形形色色任务世界出产类似葫芦灵种的奇物有些兴趣。

他记得在路过一次拍卖场时,便与这道气息擦肩而过,没想到在得了这枚玉牌之后,对方居然又一次落入他的视线当中。

很快,陈浮生便自对这人的来历大致了解。

只是没有想到,这人出身国度,在那个球形现实世界中恰好与那新罗相互对应。

黑白二气弥漫,丝线纵横,星辰,陈浮生,玉牌,三者彼此勾连,缠缠绕绕,错综复杂。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陈浮生皱起眉头,两指并起,在这些纠缠在自己神魂之上的丝线上轻轻抹过,这些丝线无形无质,看似静止不动,实则颤栗不休。

更有玄妙法意在指尖徘徊不去,想要趁机侵入体内,渗透影响着那正自演化的道基当中。

冥冥当中,就要有什么物事从中孕育而出。

并指成剑,指尖吞吐气机,试图将这丝丝缕缕尽数斩断,只是旋即,陈浮生便自停下手中动作,收回指剑,剑气尚未与丝线接触,他心湖当中,却是早已掀起惊天波澜,席卷周身窍穴气府,此起彼伏,动荡不休。

虽然拼着修为受损的代价,陈浮生可以强行将这种联系斩断,但他有一种直觉,倘若当真如此,就是走茬了道路,将会与某些东西擦肩而过。

“那处球形世界似乎正处在一个千年难遇的大争之世,这个金明德身上气数纠葛,显然也是应劫而生,注定要掀起一片惊涛骇浪的。”

毫无疑问,那处球形世界在诸天万界当中属于极为特殊的存在,否则轮回空间也不会单单在其中选择契约者,而且那些任务世界的构成以及剧情走向,或多或少,都可以在这个世界流传的作品神话当中找到原型或者仿佛之处。

而且陈浮生也发现,如今那个世界正处于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本来这个世界神通绝迹,正法不存,天地元气稀薄,功名利禄,红尘欲念滚滚如潮,极为类似传说中的末法之时。

然而不知道是轮回空间的介入扭转了世界走向,还是因为轮回空间正是应着这重变化而生。

总之当轮回空间出现之后,这个世界便有微妙变化发生。不再和从前一样,只是单纯的科技为尊,而是有了超凡力量介入其中。

轮回空间直接掌控那些契约者最为根本的生灵烙印,虽然限制契约者在那处世界中动用神通术法之类,即使是向凡人透露有关信息也是明令禁止。

但世间万事,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意外,更何况那个世界的科技外物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发展到了足以媲美甚至超越神通的地步。

虽然还不是十分确定,但那些较为强力的政府组织等,也已察觉到契约者这些难以用常理解释的人物存在。

而且,除去契约者外,那处世界中还有着其他超凡力量存在。

好似灵气复苏一般,除去人类外,还有些其他生灵机缘巧合下,开启了灵智,无师自通地摸索出了吞吐天地元气的修行之法,只是还大多困在本能的藩篱中,无法更进一步。

甚至随着时间推移,那些自古时流传下来的有关修行的断简残篇同样会被有心人发觉,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罢了。

————

“或许这才是那不知名人物真正的打算,通过那枚玉简将我和这人联系起来。”

不再运使法力抗拒,任由那千丝万缕侵入,陈浮生思索良久,做下决定。

早在之前了解这人出身来历后,他就示意叶棠梨等人借着推销游戏头盔的机会与这个金明德进行接触,也是因为这样,对方才会被纳入到这片星河当中来。

只是最后却是一无所获,甚至就连生死棋法也推算不出什么眉目来。

故而,他也只把那个世界记录的历史和自己的亲身经历如出一辙当做一个不得而知的巧合。

再加上诺兰德大陆上又是连番经历几回大战,而那处现实世界他又委实鞭长莫及,故而这件事便被他暂时搁置下来,等待日后修为再进一步时,再行探索。

可是这枚天降玉简却是好巧不巧地引领他与这人建起玄妙联系,就让他不得不提前思考其中跟脚了。

“或许从这人身上能够给我些启发。”

陈浮生心中念道,心神一动,身形转换,挪移虚空,等到再次出现,已是落足于一处高耸入云的巍峨山巅。

“给我开!”

立在山顶,陈浮生只是轻轻一跺脚,没有运使法力,足下山峰便自然而然裂开一道深邃沟壑,向着中心山腹蔓延而去。

这一手可不是什么神通术法,而纯粹是他作为这一界之主,理所当然的结果。

陈浮生身形骤然沉入其中,裂缝弥合如初,再也看不出丝毫端倪。

“看来上次脱劫,对你原胎本质确实有极大的提升,再加上作为一界山神,冥冥中气运加身,假以时日,即使是元神之境也有一两分可能。”

山腹中间被人生生开出一座石制宫室,因为主人原型庞大的缘故,宫室也是格外巨大,最上首位置,是一具阔大石椅,由山脉气运凝结而成,端坐着一具雄伟身影,正自吞吐气机,在身周汇聚,氤氲成云,只是不见清灵之意,反而异常厚重。身上服饰形制和陈浮生这件洞天法器中的朝堂官服一般无二,只是却是黑白二色,勾勒纹路。

陈浮生啧啧称奇,这头黑山石精因为在北邙山阴气汇聚之地浸淫千年,本质阴沉,但在上次脱劫之时经过劫火雷霆洗礼,再加上陈浮生以天地之主身份为其敕封,可以说如今真正做到了贯通阴阳,如果他没有看错,对方法域已然同那片冥府地狱勾连起来,能够调用的力量大大增加。

虽然他目前只不过脱去一重劫数,但在这个世界当中,足以匹敌寻常的练气九层或者传奇强者。

“很难,我虽然早早就开了灵智,身具上佳传承,但毕竟没有门派,少了明师指点,当初虽然侥幸丹成上品,成色却是其中最差的三品,基本上终生无望元神,只由借助神道之力,如果想要真正有所成就,恐怕还需要殿下将这件洞天法器真正祭炼成法宝才行。”

从高座上走下,在陈浮生身前立定,黑山石精一字一句,认真答道。

虽然当初他被陈浮生借用外力困住,但如今他的大道指望却是全然落在陈浮生身上,事实上,上一次如果没有陈浮生出手封正,就连第一重劫数他都很难脱去。

只是对于陈浮生为何来此,他却是有些把握不准。

陈浮生如果想要见他,凭借天地之主的身份,直接一道符篆便可将他直接召唤,拉出法域之外,根本无需亲身来此。

————

“没有什么,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陈浮生摆摆手,虽然明知那位幕后人物有心窥伺,根本无法阻止对方,但还是放出一道金光将自己体内那枚玉简重重包裹起来,然后伸手搭在黑山石精肩头,默运法力,带着对方从山腹离去。

转瞬间,在那间隐匿于虚实之间的神殿中落下身形,陈浮生松开手掌,正色看向黑山石精道:“当时你与倩女幽魂世界的黑山老妖对上之时,到底有何感受。之前我曾问过你这个问题,只是我问得简单,你回答得也是含糊不清,不知其所以然。如今你已经脱去了第一重劫数,修为大进,对于冥冥中的天机运转更有体会,想来感悟也应该更加清晰才对。”

“这个人到底应该如何处置才对?”

看着黑山石精身形消失,陈浮生眉头皱起,喃喃自语,手掌竖起,呈刀斧状,作势欲劈,只是迟迟下不定决心。

虽然境界修为与之前不同,但黑山石精的感受却是没有丝毫变化,一回想起那头黑山老妖,胸腔之中自然而然就有一股滔天杀机涌现,双方之间,只能有一个存在于世间之上。

“不对,我对这人身后来历虽然有些莫名忌惮,但还远远没有达到这种势不两立的地步,更多还是好奇,而且这样必然也不是那幕后人物的本意,他此行此举必有所图,我应该跳出自身,考虑对方到底是什么打算才对,即使走错,也不打紧,这样犹豫不决,反而才是修行大忌。”

陈浮生眼中神光绽放,恍然大悟,心中再无疑虑,伸手抓起那枚玉简,法力涌动,丝线之上光华流转,无数信息跨越冥冥虚空,灌输而去。

他倒要看看对方在接受了他这点在漫长旅途中不知损耗多少的精粹之后,到底能否一步领先,步步领先,在那个世界真正掀起一片风雨来。

“嗯?!”

陈浮生五指骤然松开,没有任何外力地,玉简凭空悬浮,然后毫无征兆地,就在陈浮生眼前崩解开来,化为漫天流萤,五色毫光时隐时现,说不出的璀璨夺目。

灵光一闪,白玉小镜从陈浮生体内窍穴跃出,镜面之上,黑白二气弥漫而出,化为一处涡旋,以鲸吞之势将那条玉简崩裂后的星河纳入其中。

至于玉简当中封禁的无数文字,则是失了承载,在空中散乱浮游,等到小镜“吃饱喝足”,重新落回陈浮生手心,就好像找寻到目标一般在空中依序排布开来,化为一道光带,径直没入陈浮生体内,将肉身屏障视为无物。

陈浮生道基因为吞纳了轮回空间那点可谓包罗万有的烙印关系,本就正自孕育演化无穷异象,这条文字洪流涌入之后,速度更是大大加快。

一时间,陈浮生身周百丈之内风起云涌,雷电交加,只是心念一动,便有无数法术生生灭灭,循环不息,比起道基大成后所谓的万法随身气象不知要宏大多少倍。

在这过程中,无数符篆在道基中现出,破碎重组,重重叠加,然后复本还原,向着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方向转化。

陈浮生身兼数部上乘法诀,每一门都蕴含无数法术神通,根本修之不尽,然而这一次过后,却往往有数道法术神通,凝练合一。数目比其之前,最起码少了七八成有余。

然而陈浮生知道,这些法术并非消失,只要他心念一动,便可重新释放,而且比起之前威力更强,更加完善。

而且旁观这些种子符篆的变化,也让他对这几门法诀的领悟凭空更加深入一层。

终于,当这道文字光流彻底融入道基后,道基扩张至极限,再不向外延伸,却也没有维持这种道基奠定完成后的平衡均势。反而以一种令人膛目结舌的速度诡异向内坍塌崩陷而去,犹自沉醉在之前那种感觉的陈浮生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事实上他根本无力阻止,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这大道之基,化为一点,从丹田气海中脱离开来,如同最简单地一缕气机在体内窍穴气府,脉络间周游,渗入脏腑骨髓。

“这次过后,我之修行就当真不是之前的练气九层可以囊括,可是为什么我反而觉得这才是更加正确,通往更高境界的道路。”

随手在腰间一抹,那根青青竹箫便自飞掠而出,来回巡游,说不出的灵犀如意。

“这就是所谓的“剑术”么?虽然缺少剑意支持,也不含剑气雷音,炼剑成丝这样的上乘剑术,但是单论其心神合一来,却是比起其他炼宝法诀都要直接。而这,还仅仅只是地煞七十二变当中,并不怎么起眼的一项小神通,真不知道那所谓的幹旋造化,颠倒阴阳又是何等高妙?!可惜这等神通非得等到九转玄功修行大成后方能足具,最起码也得等到元神位阶才略有小成。”

陈浮生收回竹箫,难掩心头震惊,喃喃自语。

本来他还自觉,比起修士来,无论是巫师还是诺兰德大陆的骑士,魔法师修行起来都太过偏颇,各有不足。

然而真正体会了这部法诀的神妙后,窥一管而知豹,才真正明白天地之大。

练气九层之后,是将一道温养凝练至极的仙气化作道家元神,能虚能实,神通变化,这一步之后,有无原先肉身其实已经不怎么重要,元神才是性命根本。

原本陈浮生也不觉有什么,哪怕他机缘巧合下,得了鲲鹏精血,将天鹏九变修炼到大成后,可以幻化天鹏真身,也不觉道家元神有什么不妥。

然而此时此刻,参照身上数门法诀,玉简中承载的九转玄功,还有据说传自上古禹王的禹王图录,却是让他隐约看到了一条修行传承的完整脉络。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你的身体……”

巫师西尔身上黑袍如经风吹,震荡不休,显示出他内心的极不平静,推推鼻翼上的那对眼镜,绕着陈浮生连转数圈,面色古怪。

这幅眼镜是生命研究会最新巫术研究成果,不过方寸之间,却重重叠加了数十道探测类巫术,组成法阵,从最直观反应生命力强弱的骨骼,血液组织,到灵魂强度,元素倾向,乃至根源性地法则领域都有所涉猎。

可以说,只要对方不是神灵这一等阶的人物,在黑袍巫师西尔面前,基本上只需要一眼,就可以将底细看个八九不离十。

若非他身兼重任,需要深入到诺兰德大陆执行计划,以他在生命研究会的资历地位,还没有资格和足够身家兑换到这件巫术器具。

陈浮生身上有着可以干扰到这件巫术器具正常运行的力量存在,黑袍巫师西尔是知道的,再加上诺兰德大陆和巫师世界在最根本的法则元素层面的细微差异,使的他之前观测陈浮生,所得到的只是数据信息等只是流于表面浅浅一层,不过十之一二。

然而,此时他再看陈浮生,却是觉得对方身上被一层迷雾彻底笼罩,反馈来的信息化为一道数据乱流,再也提取不出任何有用信息。

这种情况,他并不是十分陌生,摸不到一点头绪,这表明陈浮生身上力量法则层次极高,对于这副伪装成眼镜的巫术器具有很高的优先度和碾压性。

不过,以往这种情况仅只出现在寥寥几位,几乎独占了某个主要神职领域以及其他延伸衍生出来次级领域的强大神灵身上。

而且,就算这样,最基本的元素倾向和力量属性因为太过强大,太过明显,还是可以被这对眼镜感知到,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

此时,在黑袍巫师西尔眼中,陈浮生只是单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天然奇景。

以他为圆心,一涨一缩,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共同作用下,五彩光泽连为无数条光带在黑袍巫师眼前飘摇,乱人心神。

摘下镜框,借着机会将探测功能顺势关上,黑袍巫师西尔揉揉眉心,看向陈浮生以及带他进来的茱莉娅·瑞缪尔,黑气缭绕在身子下面自然凝聚成一张高背座椅。

仰头躺下,放下手掌,十指交叉于腹,黑袍巫师审视着陈浮生,略带无奈说道:“你想见到那位瑞缪尔家主,这可实在不巧,自从签订冥河之誓回来后,他便进入了密室当中,开启了封印魔法阵,再不出来,就连我想要和他商量些进一步的打算都没有回应。”

“不仅是他,当初在会场出现过的血族一十三支的长老家主们也都一同留在这里,仅是派遣了那些小家伙们回去报信,说是想要将家族中代代传承的圣器也一并取来,这些举动已经引起某些神灵的关注,连带着我身份暴露的可能性也是大大增加,如果不是这所庄园古堡是瑞缪尔家族的根本重地,布置了无数魔法阵,还有圣器,血池。只要身处其中,和位于神灵的领域当中也没有多少区别,就连神灵也不能在不惊动其他的人的前提下闯入,我早就离开,去往其他更加隐秘的据点了。”

说到这里,黑袍巫师轻哼一声,道:“认真说起来,恐怕还要归根于阁下赠送给鲜血大公的那部奇异的锻炼方法,他们在做什么,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才对。”

陈浮生嘿然一笑,对黑袍巫师的话并未太过在意。

虽然妥芮朵,瑞缪尔两家家主修行的法诀都经过其他修士还有他的增删修改,和原本有所不同,但那浩瀚血海气息却是做不得半点虚假,正是这一界血族的根源所在。

对于那些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月的血族而言,恐怕即使明知是飞蛾扑火,也会趋之若鹜。

陈浮生可以清晰看到,此时,在这处庄园顶部虚空,有浓厚血气冲霄而起,甚至就连那道只在传闻中存在的鲜血长河也隐约有显化于世的迹象。

在这方圆百丈之内,一切血肉生灵的血液流动速度都会凭空加快三分。

黑袍巫师西尔虽然专精死灵系的幽魂学,甚至已经修行到了分神化影的玄妙境地。但本身却依旧有着肉身存在,甚至因为死灵系的特性,体魄比之一般骑士职业还有更加强横刚健。

自然而然,也会受到这股不分彼此的诡异力量影响。

他和瑞缪尔家主,本身位阶相差无几,再在彼此不动用血族圣器血池以及巫师议会赐下的护身手段的情况下。凭借巫师世界远比诺兰德大陆要深入完善的法术体系和整体水平,黑袍巫师是要稍微压过血袍男子一头,但不至于太多。

这才使的双方协议可以顺利达成。

然而,当瑞缪尔家主“无意中”修炼了陈浮生打入血池所化的那件血袍中的《血神经》后,却是真正一日千里,几有脱胎换骨之变。

尤其此时,他一面借助黑袍巫师背后势力制造出来的银月之变向其他血族施加压力,另一面则是故意施展《血神经》不可思议的功效引诱这次血族。

一压一拉之下,几乎有了联合血族的苗头。

如果真个儿让他成功,因为冥河之誓的效力,再加上他对巫师们也有所求,或许他与巫师世界的联手之势不会打破,但他和黑袍巫师西尔之间的强弱主从地位怕是就要因此颠倒过来。

不过两人间的勾心斗角和陈浮生无关,相比之下,他倒是更加在意那些血族哪怕冒着被某些善亮立场的神灵打压的风险,也要将圣器,血池汇聚起来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

“除去沟通那片血海本体,接引对方与这个世界的鲜血长河连通外,似乎根本不需要如此大的手笔,可惜不能随意催动魔种,否则他们目的根本瞒不过我去。”

陈浮生摇摇头,也是暗自可惜。

其他被他打入魔种的人物修为境界都远逊于他,自然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就操纵引领对方。

但这位瑞缪尔家主本身位阶还要略高过他,虽然因为生前法师出身,在感应上天然不若修士敏锐。

但如果不是陈浮生对魔种做了一番伪装,藏匿在血池所化的血袍中,借着对方吞吐血池元气增厚自身血气时,缓缓影响对方心神,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尤其在他修炼了《血神经》后,更是如此。

陈浮生虽然在这篇法诀中留有后手,但那非得等到最关键的时刻才好使出,一举奠定胜利局面。

再加上,此时还有不比他弱上多少的其他分支血族存在,各具神通,说不得就有一两个能够察觉出来。

因而,对于他们具体在筹划什么,陈浮生还当真难以确定,只是大致有几个推测而已。

————

“可惜了,本来我还计划着召集其他同伴,帮助他趁着局势变化的时机将黑暗议会也顺势收拢,如果再继续下去,怕是就要他一个人处理了。”

本来,黑袍巫师西尔也就不过是顺势试探陈浮生一下,并没有真个儿指望他能真正给出回答,见陈浮生没有回应,便自行转了话头,摇头叹息道。

“怎么,西尔先生这是要重新返回巫师世界,如今诸神圣降,局势最是混乱不过,虽然看起来是签署了冥河之誓,彼此相安无事,但其中依旧有许多可供利用之处,正是阁下大显身手的时机,尤其是在你们弄出了这么大动静,名声响彻整座诺兰德大陆的情况下。怎么这就要离开?”

陈浮生身子一正,顺着黑袍巫师西尔的问题,疑惑发问。

“能做的,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本来就没有多少成功的可能性,为此折损太多人手反而不值。”

黑袍巫师摇摇头,解释道:“而且,这一次闹得太大,那些神灵不会轻易放下,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保全自身就已经算是成功。而且,根本我们议会当中预言系大师的测算,这次过后,两个世界就要真正进入融合的阶段,在这之前,世界本源法则还会有一次激烈的冲突对撞,有很长一段时间空间传送等法术会受到影响。到时候,想要离开,可要比之前要花费十倍百倍的力量,资源,还要承担骤然提高的风险。”

“当然,”

话音一顿,黑袍巫师自觉铺垫已经足够,看向陈浮生,抛出真正目的,道:“上一次收获的战利品也要一道运送回我们巫师世界中去进行研究分析,等到空间重新平复下来,第一批目标应该也就已经完成,可以投入实用,以阁下的资质学识,继续待在诺兰德大陆这个闭塞的地方,也实在太过浪费,既然你也是继承了正统巫师的传承,为什么不随我们一道返回,正式成为一名巫师,到时候你之前要求的神性也可以最快速度获得。”

“战利品,就是那位银月女神和天上银月的本体吧?”

陈浮生暗自念道,根本不需要他开口旁敲侧击,这位黑袍巫师就已经率先提出,只不过对方果然老练深沉,看似放出了一个大秘密,极富诱惑力,实则真正重要内容没有泄露分毫,显然只是给陈浮生扔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鱼饵就想要将引他上钩。

然而,陈浮生可以肯定,如果真随着对方进入巫师世界,前景决计不会太过美妙。他身上可是有不少隐秘,这位巫师也是有所察觉,而且显然极有兴趣。

这诺兰德大陆有神灵掌控,毕竟不是巫师的主场,巫师行动起来总是束手束脚。

如果到了巫师世界,可就十分难说了。

第一百八十章

浩渺虚空当中,被黑暗寂灭所笼罩,偶有一两点星光闪烁,给这片单调宇宙增添些许生机活力。

然而若是当将视野拉长至无限远处,居高临下看这一整片虚空,则会发现,有几处格外明亮,气机也是格外强盛,甚至到了喧闹的地步。

其中就有那条宛若带状的九天星河,高居云海之上持竿垂钓的仙人千年如一日,任那虚空罡风凛冽,也只做等闲。

更有无穷梵音从一片金光中袅袅生起,响彻宇宙虚空,梵音向外,便自演化成无数金桥,纷纷天花繁复落下,金桥向外,便有奥妙法意从中荡漾而出,蔓延成域,虚空万物与之接触,便自尽数沾染上一抹金色,瞬间被其“点化”,而那片金光佛国便借此向外寸寸扩张,永无止息。

与其相比,还有一处,疆域辽阔不输于此,然而明亮程度却是略微逊色几筹。

那是一片血色,天地一色,只是依着内外表里,颜色深浅略有不同,宛如流水周转不息,汇聚成一片不知几千里方圆的浩瀚血海。

海面上下,有无数堪称狰狞凶恶的生灵在上巡游定居,气息异常诡异强盛。

在那血海的正中央,有一处异常宽广的涡旋存在,深不见底,掀起狂涛骇浪,将周围一切尽数卷入其中。

这吸力如此之大,以至于周遭虚空在这巨大力量下都尽数破碎开来,反应到整片血海之上,则是泛起一阵异常显眼的褶皱涟漪,永无平整之时。

血海整体气息,给人以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诡异强大之意。

而在这漩涡附近,不见飞剑法宝,空间则是被堂皇正大的剑意剑气笼罩,漫天剑气循环往复,浸透这空间的每一处角落,将其碾碎成微尘。

然而,若是更加细心一些,则是会发现,这剑气剑意虽然浩大至极,但却丝毫不含杀伐气息,反而有一种脱胎换骨的生机弥散开来。

以这道涡旋为眼,周遭海水血色褪去,澄澈纯净如琉璃,更有无数清莲凭空生出,亭亭玉立,摇曳生姿。

只是因为这处区域所在的时光空间都已经被那道高妙不可思议的剑意搅碎混乱。

除去那些持竿垂钓不知存在多少年,境界几何的仙人外,就连陈浮生这样修行有成,又兼负鲲鹏慧眼这可以破除一应虚妄神通的修士,面对这幅景象也是注定两眼抹黑。

否则他就会发现这一剑已经远远超出剑修所谓一剑破万法,一剑斩去的剑道极境,甚至也不是所谓的一剑生万法所能概括,而是直指造化,实有起死回生之力。

不知居于何处,更不知距离发出已经经历多少时光,只是发出的一剑落在这里就有如此神通气象,此人剑法之妙,道法之强委实难以想象。

以这一剑搅起的涡旋为界,一面赤红如血,一面清澈透亮,泾渭分明。

虽然目前这处涡旋清流置于整片血海当中不过沧海一粟,然而却是注定将如墨滴落入水缸般,彻底晕散开来,不可阻止。

与此同时,一道小小虚空裂缝在血海某道偏远支流突然出现,然后就有数道气机从中遥遥传出,迅速同血海勾连起来,合而为一。

得了整片血海加持,几道气机迅速壮大,不负先前孱弱,开始尝试着走出裂缝,真正融入血海当中,随波逐流。

而那道原本微不可察,甚至随时可能弥合如初的虚空裂缝在得了生力军后,快速放大定型,向着一座真正可供肉身神魂一道通行的门户转变。

骤然多出一处通道,血海之水纷纷灌入其中,使的原本的河水走向流速稍微受到影响,从而引来了某些感知分外敏锐的血海土著生物的感应关注。

————

“我能感应到鲜血长河正在复苏,从此我们再也不必像之前一样在血池中沉眠减少不必要损耗,只能在签订冥河之誓这样的重要场景中才能现身。”

望着以肉眼可见速度恢复润泽的肌肤,感受着体内重新焕发生机,如同年轻人一般奔涌的血液。一名原本老迈不堪,几乎和俊美血族看不出一点儿联系的血族老者伸出手摩挲自己的眉目脸庞,惊喜出声。

“安静些。”

感受着场中逐渐活跃散乱起来的氛围,梵卓家族那位威严老者冷哼一声,催动身上雄厚血气,向着场中众人覆压而去,一潮高过一潮,然后扭头看向瑞缪尔,妥芮朵两位家主道:“怪不得你们之前想要集合众家圣器,现在看来,单单是使得鲜血长河力量复苏这一一条就已经足够,只可惜我们之前从来没有练习过你们手中的锻炼方法,只能凭借分出去的一丝灵魂勉强感应到些东西。对那血河源起之地的了解实在缺乏。但我也能依稀感应到其中许多气息格外强盛,甚至比之那些神灵还要强大许多。”

说到这里,老者话音忽然一转,道:“不过,毕竟这源起之地不过是在一十三家流传的,并没有真祖亲口承认,证实的记录,如此尝试,恐怕有些贸然,更不必说必然会引来神灵关注,有许多不便。”

梵卓一族在血族一十三支中,本就属于天然王者存在,在秘隐同盟中更是绝对的领导者,就连瑞缪尔家族之前也是牢牢跟在梵卓一族身后才能在受到其他一十二家共同抵制的情况下,在血族中牢牢站稳脚跟。

故而血族老者一开口,场面便自安静下来,就连最为嗜血疯狂打造盛宴同盟的那两家,也没有和之前直接站在对立面为反对而反对,同样安静下来,一同运起气势向瑞缪尔,妥芮朵两位家主逼去。

当然,因为排除了那些年轻后辈的关系,用各个老谋深算来形容在场血族丝毫不为过,都清楚这位梵卓家主真正目的是防止这两家主要是瑞缪尔一族异军突起,凭借着展现出来的能力和如今占据了复苏鲜血长河这个所谓的大义名分,使的其他家族尽数沦为附庸一般的存在。

第一百八十一章

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梵卓家的话事人,血袍男子嘿然一笑,自从修行了这门古怪法诀之后,他的性情也是随之发生改变,和以往大不相同。

而且这种变化还在持续进行中,并未中断。

可以说,今天的他,和前几日的他已然不同,明日亦然。

就连曾经支持着他转变为血族的,对于长生以及魔法极致领域孜孜不倦追求的欲望也渐渐消减下去,甚至对于他之前不惜冒着被诺兰德大陆诸神联手打压的风险,也要和巫师们结盟,以求分润到银月女神神职神性以及巫师最新研究成果的渴求也提不起多大兴趣。

化身血神,与那片浩瀚血海合而为一才是他目前以及今后的目标。

相比之下,除去妥芮朵家族的鲜血大公,这位“同道之友”,其他视野还被局限在诺兰德大陆这片看似辽阔实则狭小天地当中的血族代表其实并不怎么放在他的眼中。

不过,他也清楚虽然他短时间内实力大进,但是想要完成目的,却还非得依靠其他血族,除去力量外,还有他们代代传承的圣器同古老血池。

此时感受着其他一十一家血族代表气机隐隐有着联合之誓,他亦是放开了全身气息,再无遮掩。

一道血影突兀从身上血袍中脱体而出,身形飘忽,来去如电,只在空中一扭,便再次分出七八条虚影,只是颜色稍浅一些,十指探出,利爪宛然,轻轻一点,向着场中众人激射而去。

这件大厅原本乃是瑞缪尔家族安置血池这家族根本的重地,兼且用来研究一些禁忌魔法炼金仪式,故而虽是地下密室,占地却是格外广阔,否则也无法容纳这许多人。

然而,此时此刻,血影纵横往来,带出一道道虚影轻烟,填充其间,甚至只是一晃,便自在原地消失,等到再次出现,已是直接跨越了十数丈空间,说不出的诡异,使的这密室骤然变得拥挤起来,眼花缭乱,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来。

虽然血族体质天然契合血神经修行,血袍男子本身实力位阶也是极高,但毕竟不可能凭空涨上两三个境界,他也没有指望着真个可以抗衡这一十一位血族代表联手,而且如果真个生死搏杀起来,恐怕布下的遮掩防护之用的魔法阵也是承载不起如此巨大磅礴的元气震荡,毁坏不说,怕是就连这座庄园也是难以保全。

他此举不过是想要再加重自身这一方的砝码同话语权而已。

毕竟签订冥河之誓时,因为顾忌到场中众神,他和妥芮朵家族的鲜血大公虽然联手布下结界领域,手段高明,神通非凡,但毕竟真个儿动手,这些血族代表此时在近距离感受到鲜血长河复苏的征兆后,有所异动不服也是常理。

不过,这也已经足够了。

场中血族能够作为各家族代表,除去凭借吸食家族长辈血液快速进阶的阿萨迈特一族外,可以说各个都有至少数百年的寿命,血气浓厚,难以想象。

同时催动,哪怕大都收敛了三两成不等,气象也是格外惊人,在体外连成一片,堆积成云,绵延如浪。

然而那些古怪虚影只是往上一扑,利爪一钩,浓郁血色便眼见得稀薄几分,使的这些阅历丰富的血族元老震惊异常。

要知道血族自从经过初拥转换体质过后,天生便对血液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与操控之力。

或许那些新生儿还无法熟练使用这种与生俱来的本能,然而这些血族代表哪怕不是修士,但数百年下来,也是早已驾轻就熟。

当然,既然懂得如何从敌人,目标那里掠夺血液,这些血族代表自然也更加擅长控制自己体内血气不会被其他外在力量牵引,操纵,更不要说是吞噬炼化。

然而在这些血影面前,却是仿若无物。

而得了这些补充,这些虚影身子越发凝实壮大,和本体一般无二,隐有脱离本体独立的势态。

血神子乃是《血神经》中记载的最高成就,似法宝非法宝,似生灵非生灵,有些仿佛身外化身,却又截然不同,奇异异常。

其实,便是这位瑞缪尔家主,以及比他还要更早获得《血神经》的妥芮朵鲜血大公,其实都还没有真正完全修成,只是借助血族对《血神经》的亲和性勉强施展。

然而,此时在这雄厚血气的滋补下,瑞缪尔家主放出的血神子却是有了直接跨越彻底成形,就要再次分化的征兆。

更让这些血族元老们皱眉之处在于,他们的攻击落在这些血神子上,不能说全无用处,但也是收效甚微。

身子宛如流水,刀剑一经抽出,伤痕便自重新弥合如初。

至于那些法术,更是根本懒得去躲,只需是把身子一晃,便完全承受下来,除去激起些许涟漪外,没有任何变化。

其他血族代表也是阅历丰富,城府深沉,对于这次斗法目的心知肚明,只是切磋,印证虚实,自然不会动用压箱底手段,但以他们位阶,哪怕只是随手一击,也有偌大威力,效果不该如此不堪。

看起来,血袍男子以一敌数,不落下风,煊赫霸道,其实这也是再正常不过。

血神经与血海,血族有莫大关系,借此修炼出来的法力自然也带有类似特性。

血神子只要没有修行到无瑕之境,自然还有能够克制的力量,比如雷火,佛光,圣辉等。

只可惜场中诸人皆是纯粹至极的血族出身,力量属性同样偏于阴柔诡秘一侧,面对血神经自然大受克制,一身实力发挥不出三两成来。

澎湃血气轰然爆开,将缠绕到身边的几道血影弹开。梵卓一族的那位老者身子一停,原地立定,打量一下场中局面,只在转念间,便自做出决定。

继续这样轻描淡写下去,以他们的血气雄厚程度便是拖上三五天也不会伤及本源,但毫无疑问,会使的局面真正偏向瑞缪尔,妥芮朵同巫师们一方,而其他家族也会随之动摇,违背他之前开口的打算。

时间好似骤然停止一般,血气不再继续向外喷涌,反而回归老者虽然老迈但却依旧算得上强健身躯内部。

老者负手于后,豆子爆裂声接连响起,一头原本因为时间而银白头发恢复灿然黄金色泽,随风飘摇,面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年青,最终定格在中年时期,身形挺拔高大,威严之意更甚,甚至压迫得那些在身周巡游不去的血影再也不敢近身。

眸中瞳孔消失,转为银色权杖式样,向前一步,随手一招,就有一根一模一样,只是放大无双倍的权杖出现在不能称呼为“老者”的梵卓家话事人手中,带起一阵玄妙法意,沉重如山,对着那道最根本的血神子当头砸下。

第一百八十二章

“止也!”

明明只是一杖挥出,还未落下,便已幻化为漫天棒影,等到临近时,却有悄然聚合为一,因为上面裹挟的力量太大,以至于周遭虚空与之摩擦带出点点星火,撕裂空气发出轰隆风雷声,然而时间却短暂停止了刹那般,以至于声音与杖影间微妙错过,让人只觉有些难受。

不说其他,单单这一杖就已然触摸到了飞剑术中剑气雷音的境界,而且因为是在小小封闭空间内发出,所以速度更快,威力自然也更加强盛。

更何况当这位梵卓家族的话事人握起这柄家族代代相传的圣器之时,身上原本所带的血族天然具备的那股子似死非生的阴冷邪邪祟之气顷刻间荡然无存,扫涤一空。取而代之的,竟而充斥着一股堂皇正大,光彩夺目,照耀得密室大厅亮如白昼。

竟是和陈浮生之前见识过的那位光辉之主的神力有些许仿佛。

而权杖上流逸分散出去的些许光辉丝线,一与密室当中那些腾挪跳跃的血神子分神遇上,便有如湿柴之遇烈火,呲啵嗤嗤声接连不断,青烟阵阵,袅袅生起。

而那些原本刀剑难伤,万法不沾的血影身上则是被灼烧出一个个醒目孔洞,任血光如何流转吹动,都难以像之前一样弥合如初。

那头血神子仿佛也感受到了那股冥冥中的莫大危机,仰首发出一声凄然长啸,身形骤然拔高,直欲与顶相平,两手合拢,十根利爪紧握,而原本分化出去的那十数道血影也似受到征召一般,身子一滞,就地一滚,化作流光重新扑回本体,没有惊起一点儿波澜,瞬间融入其中。

等到血神子“消化”完毕,身上猩红血光越发鲜艳欲滴,气势更是于不可能处再次提升,隐隐突破了某道肉眼不可见的无形界限。

————

“原来在这诺兰德大陆居然也有所谓的阴极阳生,殊途同归。”

一道清亮嗓音突兀在密室中回荡开来,然后空气当中阵阵涟漪荡漾而起,没有触发惊动魔法阵一丝一毫,陈浮生悠然现出身形,在血神子后立定,先是一掌作势拍下,在空中化掌为爪,轻轻一拉,然后那头气势悍然被催动至巅峰的血神子便再也维持不住身形,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去。

负手于后,然后陈浮生这才抬头看去,卓有兴趣地打量着那道杖影,侧头思索片刻,然后轻轻屈指,迎头弹向那根破空砸来的权杖。

气机涟漪在密室中层层荡漾开来,一缕富含生机与能量的血腥气晕染开来,竟是引动得大厅内这些不知品味啜饮过多少次血液的血族元老们一时间忘记了对着陈浮生这个打乱了场中局势的外人责问发难,纷纷沉醉其中。

齐齐后退一步,陈浮生,梵卓家族老者同时停手。

陈浮生随意一看,指尖上渗出的丁点儿血迹便自逆流返回体内,悉如平常。

不见老者如何动作,那根权杖便自在掌中消失不见,就和出现时一般神鬼莫测。

权杖收起,发生在老者身上诸多异象也随之消失,时间骤然跨越数十年,重新从“年轻”步入老年,金丝化为银发,眼中银色权杖形象散去,重新敛为一对眸子,然后直直盯向空中。

在那里,那缕血腥气息迅速凝聚,化为一滴青黑中隐现金色光泽的血珠。

明明只是一滴,但却直坠灵魂深处,给人一种沉重凝实之感。

脑后银发随风飘拂,梵卓老者还未将体内激荡气息调匀平复下来,便再一次鼓起体内雄厚血气,幻化出一张血光大手,只是这一次却不是对着那位瑞缪尔家主,或者突然出现搅局的陈浮生出手,而是对着那滴血珠一把抓去。

凭着本能,他已经感受到这滴血珠蕴含的某些东西,隐隐间为他打开了一扇同样更高层次的大门。

然而出手的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几乎同时,七八道法术,意念的波动在这密室中生起,同时锁定向了那粒在空中滴溜溜旋转不休的血珠。

一时间,除去瑞缪尔与妥芮朵两位家主,几乎其他人都已经做出实质反应。

场中诸人,年纪,位阶大致相当,又都是血族最正统的一十三支氏族出身,对于血液的感应也是所差无几,多多少少都能够察觉到这滴血液的不同寻常之处。

而且,更让他们悸动的地方在于,这里面流露出的味道和瑞缪尔,妥芮朵两位家主向他们展示过的鲜血长河本源之地的气息极为仿佛。

再考虑到这滴血液出自陈浮生这个身上没有一丁点儿血族特征的人族身上,就更加值得他们为之出手了。

轻轻一笑,陈浮生抽步后退,与妥芮朵,瑞缪尔两位家主并肩而立,两人虽是早早结为盟友,又是真正的“同道中人”,然而在看到陈浮生突兀出现后的反应却是截然不同。

不过陈浮生对此倒也不是太过在意,看着那头气势大涨的血神子重新投入那件血池所化的血色长袍中蕴养生息,陈浮生轻轻一笑,然后借着那股冥冥中血脉相连的玄妙联系,操纵着那滴一半偶然,一半故意离体而出的血液。

血珠一涨一缩,光华流转,然后锁定某个方向,虚空一个跳跃,破开那七八道气机封锁,凭空消失。

不过刹那,血珠便自重新显形而出。

这一次,它是出现在一道雄壮身形上空。

虽然侧重不同,但血族无论氏族出身,大多还是有些共通之处,身形挺拔瘦削,五官俊美,气质阴柔。

就连法术,天赋等也是偏于诡异莫测阴损一类,极少有太过刚猛霸道。

因而这人在其中就格外显眼了,甚至身躯已经不能用人类来形容,而是更加接近于修行有成的妖物精怪的原形本体。

看起来,就是一头硕大异常的狼形凶兽,气势凶悍,如果不是因为身上衣物都是魔法装备,定然要因此崩裂。

陈浮生根本不用猜测,就知道对方来历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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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血族十三氏族当中,唯有冈格罗这一支极为类似这个世界的德鲁伊,拥有变幻成其他生灵的天赋能力。

而明明站在那里,这头巨狼却给人分外疏离之感,和其他血族间的气机交汇几近于无,好似与世隔绝,离群索居一般。

不过比起陈浮生见过的那个路西恩·冈格罗变化的蝙蝠来,这位冈格罗化身成的巨狼要强上十倍百倍不止,单单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恐怖气势覆压而来,摄人心魄。本就雄厚的血气更是澎湃强盛,怒涛拍岸之声不绝于耳,透体而出,那是一身精血元气被催动到极致的体现,双手大如蒲扇,十指青筋毕露,指甲探出一尺有余,闪烁森白光泽,随手一握,就有铿锵金石声响起。

显然,比起其他血族长老来,这位冈格罗更加擅长凭借变化出来的强大体魄近身肉搏,走得是以力破巧的路数,在争夺那滴血珠的过程中天然处于劣势。

面对那突然改变方向,破空来投的血珠,一时间,这位冈格罗强者表情也是忍不住有些呆滞。

不过他的反应也是极快,身子不动,血盆大口张开,露出一口獠牙,宽厚胸膛高高鼓起,然后骤然凹陷下去,带起一阵狂暴气流逆向涌入喉咙,而那粒血珠自然也是顺势被裹挟进去,纳入腹中。

————

“妖物精怪哪怕没有传承,但吞吐日精月华,也可开窍,走上修行正途,但比起这头吸血鬼来,就要逊色许多。”

右手摸出腰间竹箫,不见陈浮生如何动作,只是轻轻一拨,就有无形音波荡漾而出,将其他几名血族发出的法术尽数搅碎为絮乱元气。陈浮生嘿然一笑,竹箫也不收回,轻轻敲击左手掌心,鲲鹏慧眼已经悄然运起,试图透过这头巨大狼形血族的皮毛阻隔,看透其内里。

在那浓密毛皮上,银白光辉如水银缓缓流淌,勾勒成纤细丝线,千丝万缕,异常精致细密,和那高大魁梧身形,粗犷狂野气势显得格外不搭。

这些丝线从体表发出,向外延伸而去,在身后构成一道虚形,影影绰绰,难以辨认,却有一股寂静活力从中传递过来,涌至那头巨狼体内,将它的生机气血不断拔高壮大。

陈浮生只是分出神念略一感应其中力量特性,便以大致了解其根底,和那位已经被巫师挪移捕获的银月女神脱不开关系。

虽然吸血鬼一十三氏族共同信奉传说中实力通天的始祖同真祖们,但他们是否真正存在都难以确定,最起码血族数千年来积累下来的浩瀚信仰愿力没有见到有归属之地,只是白白消散在诺兰德大陆天地之间。

相比之下,银月女神算是血族少有的几位较为亲近友善尊崇的神灵,而且因为血族天生厌恶炽热阳光,在黑夜的实力会得到相应增强,而银月女神恰恰掌控有黑夜,银月,生命,活力等神职领域,冥冥中,与血族这样的黑暗物种有一种难以割舍的联系。

这也是之前黑袍巫师西尔做出决定拉拢瑞缪尔一族的原因之一,就是准备借助这种感应联系,通过血族来锁定银月女神的真身元灵所在,使得她无法施展神通,遁逃变化。

冈格罗一族,因为天赋缘故,修行路线,本就更加讲究“天人合一”,与自然冥合,虽然他们的道路视野略显狭隘,修行也更加接近于神道之法,但不可否认,想要走到极致,对于心灵境界的体悟也有极高要求,与银月女神的关联比起其他血族来也要更加紧密。

不过,令陈浮生稍显意外地,在银月女神被捕获,连带着天上银月地本体也被巫师们以大法力从诺兰德大陆中割裂出去后,冈格罗一族的实力多少也应受到些影响,陷入低潮,而这个冈格罗家族的代表却在天地法则残缺不全的情况下,依旧可以强行演化勾连银月异象,提升自身实力,确实十分难得。

————

“我的这滴精血可没那么容易消化,我倒要看看你能够承受得起几成力道。”

陈浮生环视一周,虽然不过刹那光阴,但场中诸人确实都可以称得上一句老练深沉,在见到血珠有主,尘埃落定,而自己出手也被破去的情况下,视线交错,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交汇间,已是将所有心意交流完成。

妥芮朵与瑞缪尔两支如今联手,隐约有独立甚至反过来压迫场中众人趋势,不可放心。

但是冈格罗一族虽然向来独来独往,就算本支间也极少往来,但此时却依旧算是同一阵线。

那滴蕴含了许多秘密的血液是被冈格罗一族获得,而非落入自家手中,虽然算不上最好,但也差强人意,只要花费些代价,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能得到些其中秘密。

因而此时众人不再关注那粒血珠,反而一致对外,联起手来,向着陈浮生这个真正意义上的外人发难。

至于,妥芮朵的鲜血大公,还有瑞缪尔家主这位血袍男子,彼此对视一眼,也是做出决定,齐齐后退一步,将陈浮生让出,选择袖手旁观,看看陈浮生如何应对。

心念一动,这些吸血鬼的筹谋心思波动便尽数映照在陈浮生明澈如镜的道心之上,一览无余,陈浮生手腕一转,竹箫交由左手,右手负后,悄然一握。

————

惊天吼声,霹雳也似,如雷炸响,在这封闭空间中回荡,然后就见那头冈格罗强者变化的巨大狼人猛然踏步,肌肉毛发如水流,层层叠叠,波动不休,荡漾成浪。骤然泛起一层金红色泽,席卷周身,脸上血色鲜红欲滴,眼中不见清明,只有疯狂,面容狰狞可怖。

他体外那道银月虚影,也是因此蒙上一层薄薄血纱,但是那轮圆月却是越发饱满完整。

脚跟拧转,屈膝半蹲,粗如檩柱的胳臂向前扫去,只是他的目标却不是陈浮生,而是将那十来名血族长老已经隐然结成一体的气势强行打破。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诺兰德大陆上武道修行,骑士等武者虽然也通过呼吸吐纳,孕育壮大体内斗气,但究其根本还是更加近乎于外家拳的路数,不断强盛体内气血筋骨,与修士内炼养气大有不同。

而此时这位冈格罗强者变化出的狼人在借助银月之力还有陈浮生那滴血液的催动下,无疑是将这方面走到了极致。

拳风越是临近,气势越发摄人,而原本那狼人给人心中感觉高如山岳的形象则是缓缓降低,直至与常人等同,竟而给人一种由外及内,返璞归真之意。

“卡特……”

原本这些血族已然将气机联合,对陈浮生形成包围之势。但是没有想到,到头来,却是有同伴突然在背后捅上一刀,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刚猛霸道,一下子将计划扰乱。

虽然诺兰德大陆人种与陈浮生出身世界不同,并非一个源头,体内气府窍穴脉络也自不同,然而本质上还是一样。

如果说经脉是那河道驿路,沟通连接窍穴气府这一座座“洞天福地”,那么人身就是一座具体而微,当之无愧的小天地。

筋骨皮肉连为一体,天然有着阻隔内外之力,神念元气难以渗透。

否则的话,可以想象,类似血族或者水系魔法师只要心念一动,就可以隔空轻易将对手血液冰封冻结乃至掠夺一空,几乎就是横行无敌的存在,根本不可能实现。

冈格罗一族虽然看似独来独往,与世隔绝,常年在荒野之中流浪,极少与人交流往来。

但能够修行到这一步,决计不会是什么痴傻之辈。这位冈格罗大汉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他没有利用其他手段将陈浮生那滴血珠封印禁绝,而是吞入腹中,看起来极为草率莽撞,不计后果。但他心中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与自信。

冈格罗一族可以说肉身体魄强盛,冠绝血族一十三支,而且因为修行道路的缘故,他们看起来不如其他血族使用法术的精巧,实则对于身体的掌控到达了细致入微的地步,稍有异样,便可轻易感知到。

而且他相信,即使陈浮生那滴血珠中有些古怪,他也可以将之凭借强大肉身强行镇压下去。

更不要说,他根本没有忙着试图催动体内血气与之相合,而是禁锢在了血脉深处,借助冥冥之中沟通加身的银月之力看管着这滴血珠,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再行研究,只是没有想到不知不觉间心智居然还是受到了影响,难以自已。

更让场中交手血族和在旁观战的妥芮朵,瑞缪尔两家家主感觉不可思议之处在于这名冈格罗神智明明受到陈浮生影响,并非发自本心,然而出手却不见疯狂混乱,反而极有章法,一板一眼,一拳一脚,气势相互叠加,居然营造出一种身处他人领域当中的压迫束缚感觉。

————

“这冈格罗一族与银月女神或者说那轮银月的本源如此接近,倒是一个意外之喜,哪怕从黑袍巫师或者瑞缪尔家主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我也可以试着通过解析冈格罗一族血脉深处奥秘,溯本追源,顺藤摸瓜查探到其真身所在之地,就好像巫师们之前利用瑞缪尔一族锁定了这位女神本体所做的一样。”

那些血族代表们放出的法术手段还未落到身上,陈浮生身上衣衫飘摇,身前虚空便自有层层波纹随之荡漾而起,将之化解于无形。陈浮生对此毫不在意,视线越过众人,落在那名冈格罗身上,凝视对方身后那轮血月虚影,感受着周遭涌动的力量波动,思量开来。

只要让他截取到一丝气息,银月女神只要还存在于诺兰德大陆之上,生死棋法便自然而然可以循着冥冥中的联系,从命运洪流中将之找寻出来。比起在黑袍巫师和瑞缪尔家主面前暴露自己目的来,无疑要隐秘周全许多。

“不过,这个时机要选择得巧妙一些。毕竟这些血族各有不凡天赋,说不定就有人能够觉察到些什么出来。”

陈浮生眼神幽深,思量开来,“而且那黑袍巫师虽然说单凭自己无法破开布置在这密室的防护魔法阵,但也不可深信,他头上那副眼镜,能够令我心生感应,显然是一件能够探测数据,窥破虚妄的特殊装备。说不定只是借助这些血族想要看看我有哪些底牌手段。”

心中一动,陈浮生展颜一笑,暗自念道:“即是如此,倒不如真正让他们大吃一惊,然后借着他们心神摇曳的空当儿,达成目的。”

诸多念头在陈浮生心头闪过不过刹那,场中形势已然再次发生变化。

在短暂慌乱失措后,这些血族代表迅速反应过来,四五人继续对着陈浮生释放法术,试探虚实,另外一半则是转过身去,联手抗衡那名冈格罗大汉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律令!王权!”

紧紧盯着气势如虹的冈格罗大汉,梵卓老者眼中惊疑之色一闪而过,眸中深处,银色权杖图案再次浮现,两个短语接连吐出,声音低沉,但却在宽广大厅以及凛冽拳风中中回响不绝,手中权杖亦是向着对方挥舞而去。

漫天杖影再现。

不过和上一次显见有许多不同,老者并未恢复年青外貌,显然那对于他而言也是不小消耗,而且权杖也不是当头砸下,而是分化万千,纵横交织,结成一座闪烁森冷银光的牢笼将那青筋绽起,肌肉鼓掌的拳头硬生生定在半空当中动弹不得。

而当“王权”二字脱口而出以后,蓦然之间,好似有莫大压力向着这名冈格罗变化的巨大狼人身上压下,气势瞬间低落下去。

轰然下沉,脚背没入镂刻有繁复纹路,镶嵌着无数魔法宝石水晶的地面,狼人身形佝偻,以后背扛起那无形巨压,脸庞赤红如血,但当这血色沉积到极限后,却是向着眉心汇聚而去,而眼中原本的迷茫混沌之色却是逐渐散去,瞳孔不负散乱,凝聚而起,再现清明。

“噗!”

一滴血液破开皮肉,从眉心处脱体而出,重新悬浮在那正自解除变身的冈格罗大汉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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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五指张开,探手一招,那滴血珠便自飞掠回陈浮生袖袍当中,消失不见,如燕归巢。

而那名冈格罗强者眉心被破开的伤口则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弥合,血肉生长,转瞬间便仅止留下一点米粒大小的浅显血痕而已,不过刚才那股顶天立地,好似可以横扫一切的气势却是骤然低落下去。

只是此时众人却没有心思去理会他,只是把眼齐齐望向陈浮生背后。

在那里,一道虚幻门户冉冉升起,赤红如血,白骨镶嵌其间,说不出的可怖。

就是妥芮朵,瑞缪尔两支家主也是忍不住再次各自向左右闪避开来,避免沾染上这道门户的气息。

血族在这诺兰德大陆传承也有数千上万年之久,一十三支对彼此底细大都清楚,故而虽然只是一道虚影,但这些血族代表还是一眼看出那就是阿萨迈特家族代代传承的圣器。

据说将捕获杀戮的敌人对手后可以将其一身精血完全提炼出来,而且极为纯粹,失控的风险大大降低,如若再搭配上另外一件圣器,圣杯共同作用,几乎可以稳稳地打造出来一名传奇位阶的强者出来。

心思流转,众人忍不住转头看向一位隐于黑暗角落,周身上下都被黑色雾气包裹起来的存在。面对陈浮生的出现与冈格罗家族代表的异样,从头到尾他都显得格外沉默寡言,没有什么存在感,寥寥几次也是如蜻蜓点水般,点到为止。

然而在看到这道白骨门户后,他却是再也无法继续保持表面的平静淡然,露出狰狞獠牙,身上气息不经意间泄露些许,整间大厅的空气就因此沉重下来,说不出的压抑,一抹凝练至极的森然杀意更是跨过十数丈空间,牢牢锁定在了陈浮生身上,好似随身可以发出惊天一击,将陈浮生斩杀当场。

瑞缪尔家主,那位血袍男子不顾派系冲突,将这些血族代表聚集在这里,就是想要借机将整个血族力量统合起来。

当然,最主要还是借助他们手中的血池圣器,从而打通一条通道,接引那片血海幽冥分流诺兰德大陆注入沉寂许久的鲜血长河当中,从而使得自己的《血神经》跨越最为艰辛的一道障碍。

因为好奇,渴望,血袍男子还有鲜血大公脱胎换骨般的实力提升,再加上鲜血长河复苏对于所有血族而言都是一件天大好事。当然,如果事实证明是这位瑞缪尔家主言过其实,哄骗夸大,他们正好也可利用这个借口发难。在几经往来谈判后,这件事倒是进行得格外顺利。

众人记得很是清楚,阿萨迈特家族的那件圣器是被阿萨迈特一支的后起之秀,新晋的黑暗议会议员——暗光·阿萨迈特随身携带。

然而此时此刻,这件圣器却是突然在陈浮生手中出现。

再联想到签订冥河之誓这样重大的场合,这位阿萨迈特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却没有出现。

这意味着什么,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忘却忽视了那滴只是惊鸿一现,便又重新被陈浮生收回的血珠,视线在那位阿萨迈特元老与好似浑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笑意如常的陈浮生身上来回巡视,思量开来。

只是思量过后,他们就不得不承认面对一个事实,将之前对陈浮生实力位阶的猜测推翻,拔高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相比起其他血族消耗漫长岁月,一点一滴积累血气提升位阶而言,阿萨迈特家族成员,尤其是那些天才晋阶就格外令人膛目结舌。

暗光·阿萨迈特虽然“年青”,但能够获得黑暗议会承认,成为正式议员,实力其实不比场中诸人逊色太多,体内积蓄未曾“消化”彻底的精血如果也算进去,或许还有所超出。

更不要说,他还掌握有一件圣器,圣器在血族手中,效果丝毫不逊色于那些神灵以神性神力打造成的“真正”神器。以他的位阶已经足以将其威力发挥大半出来,这样的他,就算是面对神灵圣者化身也勉强有着一战之力,最起码不会全无招架的余地。

然而更令这些血族动容之处,却是在于暗光·阿萨迈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折损在了陈浮生手中,身在黯夜王庭不夜城的他们居然没有感受到两人交手时引发的太过强烈的元气波动与法则异样。

这样算来,陈浮生的实力怕是要比手持圣器的暗光·阿萨迈特还要整整高出一到两个位阶才有可能。

而如果真是这样,除非他们愿意真将以往冲突矛盾全部抛弃,一心一意,不计损耗,联手对抗陈浮生,否则下场怕是好不到那里去。

而这一点,似乎恰好可以与他们之间发出的试探性法术还未落到陈浮生身上就已经泥牛入海般彻底消失的情况相互印证。

一时之间,气氛陷入诡异沉寂,没有人愿意率先出手,做那一头“出头鸟”,哪怕那位隐隐然主持调控一切梵卓老者在短暂思考过后,也是悄然后撤一步,避免与陈浮生气机直接对上。

————

“果然,那风暴神后所说并无虚假,这银月女神确实还停留在诺兰德大陆当中。”

这些血族停手,陈浮生自然也乐得清闲,一面将身上这件洞天法器幻化的法器防护之力尽数展开,在身周虚空布下一道道无形阵势,封锁空间。另一面则是分心两用,两那一滴血液打入道基中的那座生死棋局中。

原本这滴血液因为他兼具的鲲鹏精血以及修行功法原因,青中带黑,隐现细碎金色光华,然而此时若是认真凝视,则会发现,在那位冈格罗强者体内巡游一圈后,血珠内部别有洞天,多出一道虚影,若有若无。

只是当生死棋法运转连环劫数将其洗练,将陈浮生气息从中尽数剥夺出去后,就显得格外清晰了。

那是一轮圆月,播撒清辉。

而在生死棋局上弥漫的黑白二气下,却可看到这些清辉幻化为无数纤细丝线,向着无限远处延伸而去。

如呼吸吐纳般,丝线律动,那是冥冥中存在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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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只差一步。”

陈浮生暗自摇头,将加持在生死棋局上的法力散去,恢复成一片混沌,两指并拢,将那轮虚幻圆月从棋盘中“捞”出,夹在指缝当中,缓缓摩挲,用指腹细心感受如影随形而来的丝线上传来的细微韵动,神念随之发散,向着来源追溯而去。

一时间,陈浮生耳边突兀响起呓语,支离破碎,份外凌乱,向其识海深处灌输而来,和诺兰德大陆上流行的任何一种语言都不相同,语义要更加古朴简拙许多,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是丝毫不受影响,直指心湖。

灵光一闪,这些精神波动便被尽数拦截在识海之外。

将这些零零碎碎语句积攒起来,梳理脉络,陈浮生试图将其拼凑完整。

虽然未能功成,但总算距离真相也偏差不了太远。

不出意外,算是那位银月女神发出的“求救”信息吧。

那轮天上银月连带着这位银月女神毕竟是从诺兰德大陆天地本源中孕育而出,与这方天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那位不知名的巫师以大神通割裂空间生生将其迁移出去,拘禁起来。但既然这位冈格罗血族能够演化出银月虚影,就知道根子上还未彻底断绝,还有重新孕育出来的可能。

也不知道这位银月女神究竟是利用了什么手段,居然生生突破了那位巫师营造的空间壁垒将消息发出。

只是且不说这位银月女神的声音信息在经过遥遥空间,重重虚空风暴的削弱摧残后更是变得格外微弱模糊。

就好比这位冈格罗血族实力位阶哪怕放在整个诺兰德大陆也不算庸手,距离最拔尖的那批巅峰之人也不过只有一步之遥。血脉体质与银月女神或者说那轮天上银月更是有着极深的渊源,甚至可以演化银月虚影,调动冥冥中的法则领域之力加持己身,然而却对那求救呓语毫无所觉。

直到他身上气息血脉被陈浮生截取一丝,投入生死棋局剔除一切“杂质”后才琢磨到其中少许端倪。

更何况在她连同天上银月一道消失之后,那些信奉她的牧师祭祀,没有了神力维持身体生机活力的他们更是纷纷死去,存活下来的不足半数,实力更是骤然跌至谷底,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没有什么两样,便是倾听神谕都无法做到,哪怕有那么一两个受她青睐,气数纠葛极深的眷者能够侥幸听到些许,也难以组织人力寻到踪迹,甚至破开封印将其解救出来。

————

“地狱之门在你手中,那么暗光·阿萨迈特呢?他又在哪里?”

一步踏出,身上黑雾退散,这位冈格罗主事人再不掩饰气势,如一柄出鞘利刃,锋芒毕露,气机凌厉狠辣。

尤其在他手腕之上,一道血线好似突然活过来一般,如灵蛇般盘旋翻卷,更加助长其声势。

在这一刻,哪怕周围血族各个位阶惊人,仍是忍不住齐齐后退一步,暂避其锋芒。

从某种程度上,阿萨迈特一族算是专精杀伐之道,以下克上多有先例,尤其是在他全力催动了那座随身携带的古老血池之后。

本来众人虽然联手对陈浮生发难,但也没有想着真正做些什么。

毕竟,妥芮朵,瑞缪尔两支显见得与其关系匪浅,那个黑袍巫师虽然没有进来,但其身份也自有一股威慑力。

他们不过是想要从气势上扳回一城,才好在接下来具体谈判交易中占据主动地位,免得被瑞缪尔家族一方牵着鼻子走。

更何况,他们本来也就摸不太清陈浮生深浅如何。

在知道陈浮生可能正面击败甚至打杀了身怀圣器的暗光·阿萨迈特后,就更不会贸然做出头鸟。

不过正因如此,却是有可能看到互有留手的试探真正向着一场生死搏杀的局面演化。

无论是为了给暗光·阿萨迈特这个后起之秀,兼家族未来继承人复仇,还是挽回阿萨迈特家族失落的名誉,亦或者追回家族代代传承的圣器,这位阿萨迈特家族的主事人都没有任何留手的可能。

不过这对于其他血族而言倒是一件好事,通过两人交手,对陈浮生真正实力有一个更加准确的推测,如此也有助于他们决定对陈浮生一方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才最为妥当。

至于这位阿萨迈特血族是不是会折损在这里,反倒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当中。

阿萨迈特一族既然是中立氏族,自然与秘隐同盟,魔宴同盟关系都不算密切亲近。

相反,因为家族传统的缘故,他们的目标只放在汲取血液,以求快速晋阶,向着传说中真祖们位阶进军上。

其他血族,其实有很大可能会在这个过程中沦为他们的猎物,垫脚石一类存在。

如果阿萨迈特接连失去两位重量级人物,对于其他氏族而言,未必全是一件坏事。反正他们这个联盟也是因势利导而成,极为松散,随时有崩溃解散可能。

“他对我一身血液有兴趣,我自然也不会留手。”

手掌伸出,那滴经过生死棋局洗练的精血重新出现,在指尖上滴溜溜旋转不休,熠熠生辉,陈浮生嘿然一笑,道:“怎么,你想要给他讨回公道不成?”

话音未落,陈浮生身上气势先是一沉到底,然后再次升起,已是浑然一变,惨烈无比,好似可以肃杀一切,灭绝天地万物,比起这位阿萨迈特血族展现出来的杀意还要更加凛冽刚霸,隐约间,已经跳出时空生死范畴,指向更高层面。

两股看似仿佛,但内里千秋却有微妙不同的气机在这密室当中冲撞,哪怕没有施展任何神通手段,空气仍是撕裂破碎开来,崩碎为肉眼不可见的尘埃,波纹震颤不休。

场中诸人都是经历丰富,哪怕不解其中真意,但也清楚两人都在孕育气势,等到气势养成,不,是在将成未成的关键时刻,就会抢先出手,将全身力量灌注其中,发出惊天一击,力求一招定下胜负。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两方世界根源不同,法则,修行体系,理念自然也是迥异。

对于陈浮生这样的修士而言,生与死一体两面,循环往复可以说是最为基本的理念,根本不会动念怀疑。

然而诺兰德大陆法则分明,自有条理,却有神灵从对应的大道意念中孕育而生,生与死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这世界领悟毕竟偏于粗糙,对生死领悟流于表面,远不如佛道典籍中讲述得精微玄妙。

因而从中演化成的生命与死亡的神职并不纯粹专一,而是各有侧重,由多位神灵共同执掌。

就好比生命女神,自然之神,万兽之王乃至海洋与风暴神后共同分润了“生命”这一根本神职。

但是诺兰德大陆上却是没有哪位神灵敢于公然宣称同时掌握“生命”与“死亡”这两项看似截然对立的神职领域。

要知道这可容不得半点差池,倘若无法体悟其中真意,就是神灵本质因此混杂乃至掌控不住属性对立的神力的下场,比起走火入魔,失去本我性灵还要更加可怕残酷,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灰飞烟灭,不存在半点痕迹。

然而这位涉及到“生机”,“复苏”等神职领域的银月女神却是不知为何也隐约察觉到了这一点,开始谋求同时将“生命”、“死亡”两项神职纳于一身。

正所谓生死之间,有大恐惧,大机缘,陈浮生怀疑,说不得就是因为对方在上一次的神战中损伤太重,几近消亡,这才有如此领悟。

只是比起其他神灵来,因为“死亡”的归宿是彻底的宁静,近乎佛门所谓的寂灭,因而诺兰德大陆上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之神存在,只有一条传言中收纳了众生灵魂印记的无形冥河存在。

各教会,神灵对于死亡的描述定义也是极为悬殊,模糊不清。

银月女神虽然机缘巧合之下,对死亡真谛有所颖悟,但想要就此无中生有,凭空塑造凝聚出神性神职,希望却也是极为渺茫,最起码千年之内绝无可能。

更不要说是在她身负重伤,需要耗费漫长时间来弥补恢复损耗大半的神灵本质前提之下。

好在诺兰德大陆修行体系决定了有着投机取巧的法门存在。

而这,就要着落在血族还有那位消逝许久的公正与契约之神上面。

血族乃是幽冥血海流入诺兰德大陆的分支造就的异种生灵,体质奇异,天生介乎生死之间。

而其血海出身的本性却是决定了他们本能地嗜血,追求杀戮,渴望死亡。

银月女神便是走了一条以杀通往死亡的偏门小道。

而那公正与契约之神的神性神力则是作为一道沟通生死杀伐的桥梁存在。

因为契约之力需要勾连引动冥冥中的命运天机作为见证,自然可以贯通“生命”与“死亡”,最妙之处则是在于因为并非直接接触,消化这些信息,即使感到事不可为,自身本质元灵有被污染的趋势,银月女神也可通过割舍部分神性神力的手段壮士断腕,不至于彻底覆灭,所要耗费的不过是多上些时日而已。

而恰好,时间对于不死不灭,没有寿命限制的神灵而言可以说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东西。

只是神算不及天算,这位银月女神没有想到距离上一次诸神之战没过多久,不等她恢复过来,巫师世界就与诺兰德大陆两个世界勾连重叠起来,而因为有轮回空间的插手,这个进程被人为地大大加快,席卷所有生灵人神的两界大战一触即发,逃不过去。

而偏偏,好死不活地,她被巫师们选中作为了祭旗实验的目标,从而被困入那片不知存在虚空何处的小位面中,不得已用出还未融会贯通的底牌,跨越虚空,召唤血族这些受她影响的物种生灵将她从中解救出去。

然后,又被陈浮生发觉并主动加深了这重联系。

————

“去!”

眼见源源不断的“水珠”自行吸附前来投入生死棋局中,然后崩溃复原为点点灵光,融入当中,使得这架法意显化的天平越发凝实,几乎就要化为实质存在,陈浮生心念一动,再不留手,体内法力汹涌澎湃如大潮拍岸,瞬息间游遍全身,历经周身窍穴气府,从指尖喷薄而出,大袖一抬,就有无数丝线飞出,悠然升空,逆行而上,好似发丝般,密密麻麻扎入那道虚幻漩涡当中,编织成帘,恰恰落在格林·冈格罗这名血族狼人体表同月光瀑布中间,而其末端则是将那架虽是蕞尔小物,但气魄却异常巍峨厚重的天平牢牢包裹起来,好似蚕茧一般,灵光流动,熠熠生辉。

看着原本奔涌瀑布驯服下来,乖乖依着陈浮生编织打造的“河道”注入茧中,陈浮生嘿然一笑,身上道服无风自动,然后身形两分,凭空走出一人,与他并肩而立,面容和陈浮生有九分相似,却是冠冕堂皇,手持小鼎,无需开口,便自然而然有一股莫名的王者威仪,身上气势更是凛冽霸道,似要冲霄而起,灭绝天地万物,只是被一股更为浩然正大之气所镇压,拘禁在身周三尺当中。

正是陈浮生那具承载了风万里一身杀道人心修为坐镇倩女幽魂世界的天子分身。

凭借着一国气运加持,哪怕陈浮生并未刻意提升这具分身修为境界,但比起本体来却是并不逊色太多。

回首一笑,帝王男子体外忽有层层佛光荡漾而出,与月光交融化合,然后身形骤然消失,缩为一点,化为流光,径直投入那只光茧当中。

“那银月女神之所以迟迟不能建功,建立起生死循环,是因为这毕竟不是自身修炼所得,气机意境又太过驳杂不纯,外加自身对于生死领悟不足,但是对我而言,却是没有一点儿碍难,如果设想成立,说不定就能借此真正窥见元神之上的风光,更能将分身隐患抹除,哪怕失败,也不过折损了一具分身而已,没有伤及大道根本。”

轻抿嘴唇,眼中神色骤然坚定下来,生死棋局无声布下,黑白二气弥漫,围绕着那只佛光,血色,神力交织流转的光茧旋转不休,愈来愈快。



第一百九十章

“不知道这应该算是什么东西,法器,或者,道果?”

水静无波,之前的异象气机波动早已烟消云散,那位收获丰厚的冈格罗血族也自早早离去“消化”这次所得,整个密室当中唯有陈浮生盘膝而坐,眼中神光湛然,紧紧注视着面前那个看上去沉寂异常,再无半分光彩的茧子,只是大袖当中,却有无数无形丝线缠绕在他掌臂之上,汲取真元法力,源源不断地流向其中。书X 书X 网S

一件物事就要横空出世。

不知过了许久,一声细微声音先于耳朵在陈浮生心湖上响起,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光茧吸取法力的速度猛增数倍,几乎以海水倒灌之势汹涌流入其中。光茧表面一涨一缩,荡起一阵微妙涟漪。

然后就见编织成光茧外壳的相思线络大放光芒,紧接着彻底黯淡下去,好似刹那之间经历千万年之久,化为肉眼不可见的尘埃,消逝在虚空当中。

然而陈浮生眼前却是凭空多出一人,一股血脉相连的亲切感涌上心头,让陈浮生可以确定这正是那具投入其中的天子分身。

只是一进一出,这具分身却是好像脱胎换骨一般,这种变化并非面貌,而是那股难以用言语道明的意境感觉,原本身上浩大凌厉的气势荡然无存,既不是帝王之尊俯瞰天下的威严,也不是望之胆寒,魂魄摇曳的森然杀机,神华内敛。

然而陈浮生对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却是视而不见,只是看向分身手中那件物事,一动不动,移不开眼睛。

那是一根小小杆秤,权,衡等一应俱全。

遍布玄奥黑白纹路,看不出何等材质的秤杆之上,一十六星依次排布,各自闪烁灵光,照耀得这根杆秤更加瑞气非凡。

只是凝神细望,就会发现这一十六颗星花当中只有三颗称得上璀璨,其他一十三粒就显得黯淡许多,好似虚幻,并不真实,具体真正成形还差了极为关键的最后一步。

心中一动,陈浮生起身面向这具分身,从袖中探出手去,依次拂过一十六颗星辰,法力运转,一一将其“点亮”。

三道星光突兀从秤杆上激射而出,竟是破开陈浮生布下的禁制,冲霄而起,隐没在冥冥虚空当中。

似乎格外漫长,陈浮生忽然心有所觉,仰头看天,三道细弱难辨的星光从天而降,重新落回杆秤之中,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然而他却是能够感受到周遭元气乃至诺兰德大陆最为根源的天地真灵法则在这一去一回当中有了极为微妙但却真实发生的变化。

纯粹真元有若涓涓细流,继续从陈浮生气府窍穴中汩汩流出,注入星点当中,法力与去而复返的星光,还有星点当中本身蕴含的气机意境相互交织,产生玄奥共鸣,然后有如杠杆一般,将这种影响变化继续放大。

轰然一震,漫天星光在陈浮生身周徐徐布展开来,化为一道具体而微的星海,与天上气机遥相呼应。

而在陈浮生眼中,却是看到那张隐没在苍穹星辰下的厚重天幕上,那银月消失之地,再一次悄然裂开一道细若发丝的缝隙,本体星辰不知在几万兆里外的遥远星光即是从这里泄露进来,汇入那根小小杆秤当中,甚至勾连起神秘人物打入陈浮生身体神魂最深处的一点印记,投射出只在传闻中存在的九天星河出来。

“只要被我截取一缕气机投入其中,恐怕根本不需要我动用什么神通术法,便可为其增元减寿,生死不过一念之间,果然不愧是神职,神性这样的大道法则具象化后的感悟。”

陈浮生掂掂手中这根似法宝非法宝,更加类似修士道果,元神一类的小小杆秤,就有无穷信息流过心头,根本无需琢磨,便对其来历跟脚,功用神通了然于胸。

其实,这件物事和陈浮生用生死棋法洗练银月女神神力神性后所投射出的那架天平一般无二,只是因为结合了陈浮生修行感悟,才有如此变化。

银月女神虽然领悟出生死本是一体的道理,但限于诺兰德大陆的藩篱,未能真正将其完善,融会贯通,不得已采取了掠夺他人为己所用的下乘路数。

然而陈浮生一身所学,还有继承自风万里身上的那一身纯粹杀道修为却是补足了其中最为关键的一处缺憾,化生为这样一件东西出来。

只要手握此物,陈浮生便相当于半只脚已经踏入了神灵的领域当中。

而那一十六颗星点则是机缘巧合之下应运而成,与神话传说中亘古以存的星辰,寓意相互对应。

正所谓南斗注生,北斗注死,凡人受胎,皆从南斗过北斗,是故南六北七一十三星执掌生死之事。这根杆秤乃是结合了“生命”、“死亡”等神性神力而成,恰恰与其对应,偏偏风万里所修杀道人心,虽然立意号称人心肃杀,胜过天地时光,但却源自上古,秉承杀破狼三星而来,可与三星建立飘渺感应,甚至接引三星星力入体。

杀破狼三星又是分别出自南北二斗,有此变化,也不足为奇。

当然,关键还在于陈浮生体内有那一位神秘人物留下的暗手,再加上之前巫师对银月女神下手,已然破开了诺兰德大陆晶壁天幕,否则单凭这其中的力量亦是不足以感应三星,形成此物,其间诸多机缘巧合,实在难言。

第一百九十一章

诺兰德大陆,极北冰原。

明明身处极地,齐年被冰雪覆盖,然而克斯曼尔摩港却是诺兰德大陆出了名的不冻港,船只往来不绝。

此时入海口处,原本广袤的港口却是分外空旷寂静,只有三人驻足停立,与港口停泊的那些大如山岳的船舶相比,渺小与米粒,可是漫天风雪一落入三人身周,却是诡异平静下来,驯服如涓涓细流。

“原来背后是巫师议会的议长。”

紧紧盯着面前那个将身体裹在灰色斗篷中的男子,风暴神后罗蕾斯瞳孔微缩,明明看不清对方面目,她却好像早已认出对方来历,身形收紧,如临大敌,不见开口,就自然有声音在陈浮生心湖当中响起,“没想到这些巫师们居然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个巫师议长虽然年纪比不上我们这些神灵,但是寿命也是十分漫长,根据我收集到的消息,正是他亲自引领着巫师世界从古典魔法步入到今天的巫法时代,八系巫法最根本的那些基础理论基本上是他一人提出完善,更是开辟了巫师们征服其他位面,对外扩张的先河。从巫师议会建立的那一天起,就一直作为议长存在,从来没有改变。”

“怎么,你想要收手不成,不过现在既然我们已经在他面前现身,恐怕就算想走也由不得我们了。”

隐藏在大袖当中的手指轻轻拂过缠绕在手腕的丝丝缕缕,陈浮生眯眼看去,对面那位巫师世界中地位身份最为尊贵的议长全身藏在斗篷之中,然而一只左手却是从中探出,手掌摊开,向前托起,就像是掌中放置着什么物事一般。

唯有风暴神后这样的神灵才可隐约察觉到,他所行之处,掌上空间就有一阵微妙扭曲,旋即恢复如常,其中虚空深处好似连通着一处极为广阔的所在。

陈浮生可以清晰“看”到,自己手腕上延伸出去的无形丝线便是一头扎入其中,如果不出意外,那里应该就是一处类似陈浮生身上这件洞天法器的空间,拘禁着那名女神和天上银月的本体。

陈浮生一人一神,便是根据这空间的波动痕迹,还有相思线上时不时传来的微妙信息,这才能够顺藤摸瓜,将对方堵截在这处位置。

然而面对这位或许是他所遇到的境界神通最高之人,与这位风暴神后不同,陈浮生面色却是十分轻松自如,言笑晏晏。

毕竟银月女神的神性神职关系到这位风暴神后的大道根基,有着渴求,无法轻易放弃,再加上她作为诺兰德大陆天地真灵孕育出来的神灵,与巫师世界天然处于对立。

反而陈浮生立场自由,再加上没有什么必得之物,随时可以抽身而走,倒是比较轻松。

只是渐渐,陈浮生面色也是凝重起来。

面对这样高人,尤其是不同道路但却取得如此成就的人物,陈浮生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看似平淡,实则早已将鲲鹏慧眼以及神念催动到了极致,试图将这位集巫法之大成者身上的法意气机“抓取”、“临摹”下来,作为日后修行资粮。

然而,明明对方距离他不过百丈距离,然而在他眼中,单单站在那里,却是好似相隔千山万水,身处另外一片天地一般,只是惊鸿一瞥,稍纵即逝,根本捕捉不到。

而即使是偶然“捕捉”到的气机信息亦不固定,而是千变万化,好似这个掩在斗篷后面的议长有着千百张面孔,修行了千百种功法神通一般。比起元神高人,散化为气,聚则成形,变化无穷来别有一种玄妙。

这可是自陈浮生融三家之所长,修成窥破一切虚妄的鲲鹏慧眼以来从未出现过的情形。显然这位巫师议长的境界比他估计得还要更胜一筹。

是比修士感应天地,神灵领域割据一方还要更加高妙的神通境界,几乎就是真正达到了自开一界的地步。

皱眉沉思片刻,一件物事从袖中滚落,落在右手掌心。

正是那件被他新近祭炼而成的神器杆秤。

比起前些日子,这件神器气息明显更胜一筹,灵气充盈浓密到骇人的地步,灵光闪耀。

陈浮生身上法器虽多,但单论品阶,除去那只禹王鼎外还真没有一件可以和这件新近祭炼的杆秤相提并论。

尤其这件神器因为蕴含“生命”,“死亡”两种截然对立的神性力量和人心杀道,比起那座近乎大成的九天剑阵还要更加注重杀伐,毕竟那是一座阵法,一经炼成,虽然争斗杀伐无双,但论其犀利纯粹来,比起这件直通大道根源的神器略微逊色一筹。

————

“当然不!”

一步重重踏出,好似借此坚定了本心一般,风暴神后罗蕾斯目光如炬,抿抿嘴唇,紧紧盯着斗篷男子看似空无一物的手心,斩钉截铁道:“即使他实力再强,位阶再高,但他毕竟不是我们诺兰德大陆出生,只要没有达到和整个世界匹敌抗衡的地步,就都要受到限制。更何况他还要分出精力来维持手上那处半位面的稳定,不然就要被银月女神从中逃脱出来,白白浪费之前的投入和心血。不可能再使出像之前那样演化虚空黑洞,截断根本的手段来,只要不是这样,纵然大家实力有高有底,但终归是处于同一层面当中,有来有往,不至于一下分出胜负,而且和我们诺兰德大陆不一样,他是巫师世界的核心,巫师们就是因为有他存在,才能凝聚起来。如果他一旦显露行踪,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巫师世界必然大乱。不要说入侵我们世界,那些巫师恐怕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心力才能将自家平顿下来。他决计不敢动用过多力量,免得惹来其他神灵的注意插手。”

一面说着,罗蕾斯声音再一次在陈浮生心头响起,“不过不到最后时刻,我们不必和他多做纠缠,我能感受到你身上有一股力量十分锋锐,到时候突然出手,将他那处半位面破开就是。”

第一百九十二章

第一百九十二章(第1/1页)

陈浮生点点头,道心平静如镜,沉入无忧无虑之境。

他知道这位风暴神后所言不虚,虽然这位巫师议长境界在两人之上,但如果目的只是为了银月女神的神职神性,而不和对方打生打死,那么得手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

这里,毕竟是他和这位风暴神后罗蕾斯选择的主场。

克斯曼尔摩港地处北地,临进冰原,齐年受风雪笼罩,又是通往海洋,水气充盈。而无论是陈浮生还是这位海洋与风暴神后,在风水之属上都有着近乎合道的领悟掌控之力,海洋神后更是几乎垄断了这座港口城市信仰,实力发挥说是成倍增长都是往小处计算。

如果再算上这位巫师议长身处客场,一增一减,如果陈浮生两人真有心将其留下,也不是全无可能,不过无论是跨界而来的他还是那位根基就在诺兰德大陆的风暴神后都不会如此拼命就是了。

与风暴神后对视一眼,两人身化流光,身形同时后撤,拉开距离直至岸边,并肩而立,陈浮生运转法力,金丹界域自然而然扩张开来,与那位风暴神后的神性领域两相叠加,气机交融,骤然间浓烈十倍不止,风云变色,漫天风雪以两人为眼疯狂旋转汇聚,形成一道巨大龙卷,扶摇直通天际,声势异常浩大。

如果不是克斯曼尔摩港的天地元气本就格外活跃浓密,时有天地异象,再加上临近冰原,比不上神圣同盟的帝都,黯夜王庭的不夜城这样人烟稠密之地,诺兰德诸神势力延伸不过来,而唯一较为接近的那位冰雪女神又因为陈浮生的缘故与外界断绝来往,单单如此,就足以将他们的目光吸引过来。

龙卷在前,海水亦是毫不安分,好似接受到律令一般,与陈浮生,海洋与风暴神后逸散出来的法力神性产生共振,剧烈摇晃,掀起百丈滔天巨浪,迅若奔雷,千里连为一线,向着港岸以从天而降之势覆压而下,滚滚前奔而来,轰隆声不绝于耳,经久不息。

海面之上,那些原本高如数层楼的巍然大物,更是水涨船高,像小小树叶一般,左右飘摇,身不由己,瞧上去格外胆战心惊。

如果不出意外,就是一幅水漫城池,死伤无数的凄惨景象了。

好在那骇人海啸并未上岸,而是在港外戛然而止,由极动到极静,让人有一种无所适从之感,好像空间,时间都在一瞬间凝固定格一般。

然后,好似彩云飞散,琉璃破碎,画面随之打破,千千万万吨沉重海水倏忽落下,潮起潮生,从中飞掠出一道白线,最开始细若发丝,微不可察,然后只在一刹那便而上岸而来,裹挟着无穷水精之气,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撞入那道扩张至极限然后开始缓缓坍塌的巨大雪龙卷中。

因为速度太快,所以并未将那道龙卷撞碎,而是在天地间拉出一纵一横,一个巨大十字越过陈浮生与风暴神后,向着那位灰色斗篷巫师冲撞而去,所经之处,刮地三尺,大地撕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巨大沟壑。

等到接近那位灰衣巫师面前时,十字已经再次回缩,收敛为一个分外饱满的鼓胀圆球。

可是气势却是比之前凌厉不知多少,每一片雪花在神力特性和惊人速度加持下都是锋锐不输金铁,罡风呼啸,只是稍一触及,便是形销骨立的凄惨下场。

在风暴正中心,更是混沌一片,几乎有了当日这位巫师议长演化虚空黑洞,重塑地水火风的气象,不过这一次却是着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样一场不折不扣的剑气风暴,单单将这团风暴维持在目前这样一个恰好不崩溃,反而不断抽取周遭元气不断壮大的巧妙界限上就已经耗费了陈浮生与风暴神后罗蕾斯绝大部分的法力神念,分不出太多心思动用其他手段。

事实上这也可以说是两人在保留各自底牌下所能够施展出来的最强神通,如果不是两人法力属性相合,而风暴神后又听闻过陈浮生那一首箫音,两人气机早在冥冥间有所勾连起来,决计不可能如此顺遂如意。

这不是简简单单一加一等于二的计算,因为有着陈浮生的加持,风暴神后的神力瞬间跨越那道无法打破的无形壁垒,真正触摸到了这方天地的根源大道,足以同四元素古神相媲美,可以说在诺兰德大陆,无论是谁,面对这一记,都无法做到悍然硬拼,唯有抽身后退,才能保全己身,等到锋芒挫去,才能谋求伺机反扑。

只是对面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的灰袍巫师显然不再此列,虽然在这世界之风的吹拂下,他也无法再像之前那样风雨不动,安稳如山,灰色斗篷各处,繁复纹路一一亮起,灵光此起彼伏,然后迅速黯淡下去,露出一张相对于陈浮生见过的鼻目高挺的异界人族来显得平平无奇的面孔。

都说岁数越大,胆子越小,只是面对迎面而至的巨大剑气风暴,这位巫师议长却是没有丝毫畏惧,眼神中反而满是惊喜和跃跃欲试之意,一点儿不像是从魔法时代活过了千年的老古董,随手扯开已经没有多大作用的护身斗篷,“握”有一个辽阔半位面的左手藏在身后,右手向前,握着一根不知何时出现的魔法手杖,轻轻向前划去,喃喃自语,“这两个实验素材可要比那个银月女神要有价值许多,反正基本的数据,样本已经采集的差不多了,就算这具根据生命研究会最新成果制作的人身魔像在这里毁掉也不算可惜。”

明明是一名巫师,却不见念诵咒语,绘制巫术模型,引动元素,身上也没有爆发出类似武者高手的雄厚罡气,可是偏偏那与巨大风暴相比好像一根羽毛般可笑的魔法杖挥出之后,剑气风暴却是齐齐整整当中裂开两半。

陈浮生眼眸圆睁,风暴神后或许没有发现,他却“看”到,这位巫师身上,围绕着那根魔杖,有着近乎无穷无尽密密麻麻的无形丝线脉络浮现,闪烁灵性光芒,好像一张网络,将这位巫师议长包裹起来。

那凛冽如剑气的风暴还未触及到这具巫师议长口中所谓的魔像分身,就早早被那无形网络化解于无形,甚至吞纳吸收,作为能量储备,被反过来利用抵消冲撞。

这时候,陈浮生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对方明明只是一具分身,即使有那巫师议长分神坐镇其中,也不应该给他和风暴神后一种境界凌驾二人之上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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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这就是那些巫师心心念念的所谓魔网吗,果然玄奇,在经历了如此漫长时间的研究,实验之后总算有了些成果,居然还能够加持到某个人身上,像法器一样随身,果然巫师能够征服如此多世界自有其底气所在。如此说来,他们潜入诺兰德大陆,抓捕神灵的目的也比我之前想象的尤为深远……”

陈浮生瞳孔微缩,前进数步,紧紧盯着从这位巫师议长身上延伸出来的密密麻麻丝线,心湖中波澜泛起,涌动着无数念头。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这位巫师议长动用的是什么手段。

从他得到那名巫师罗伯特·李的记忆中便知道早在巫师世界的古典魔法时代,那些巫师们就有一个与其说是天才,不如堪之为狂妄大胆的想法。

那就是在巫师世界中建构一座座巫师塔,勾连成网,覆盖整个世界,山山水水,无所不在,凭借这无数巫师与巫师塔的力量强行驯服掌控整个世界的元素力量。

一旦他们成功,不说风雨雷电阴晴雨露等气象尽在掌握,天灾可以早早消弭化解于无形。甚至就连没有任何资质和修为的凡人也可借此呼风唤雨,操纵水火,因为来源于弥漫分布在世界各处的元素潮流,许多提炼转化的中途过程也被魔网代劳,因而许多施法材料便可就此省略,成本大大降低。

事实上,陈浮生如今借助魔种,相思线以及神道和佛门发愿之术等初步建设的“法网”就是借鉴了这巫师魔网还有那座蓝色星辰现实世界的某些理念和成果。

不过作为修士,这些由神通术法演化可比要神奇和随心所欲许多,让陈浮生可以后来居上。

只是设想虽好,但只要稍加计算就明白这个计划有多么浩大,困难,根本不切实际。

想要完成,哪怕单单坐镇巫师塔负责调控的人手不需要有太高巫法造诣,学徒就足以完成,但即使把整个世界有巫师资质的人都算上,也满足不了其渴求。

更不要提修炼巫师塔,铺设线路若耗费的魔法材料更是近乎无穷无尽。

充其量不过在某些重要城市和势力间草草建立一部分,可是这样的效果只能勉强说是差强人意,最关键的成本与已经发展成熟的魔法比起来也没有丝毫优势,注定要束之高阁的存在。

事实上,巫师世界之所以会从古典魔法时代发展到今天局面,与这个魔网计划也有不小关系。

那时候的巫师世界和今天的诺兰德大陆仿佛,帝国和贵族等共同掌控绝大部分力量,只是两个世界的神灵教会力量相差许多。

恰恰就是因为在魔网计划上投入过多资源,使的国力衰竭,局势动荡不安,或者说耗去太多气数,才被巫师们抓住机会,取而代之。

而从古典魔法时代的废墟中重新建立起来的巫师世界,到了今日却是真正有了将魔网计划重新启动完成的底蕴。

神秘力量再也不是单单属于极少数人的特权,巫法分化八系,原理简单明了,基础知识对外公开,再加上一处处巫法学院组织的建立,巫师这个超凡职业真正普及起来。

最根本的人员储备有了,而在上千年永不停息地对外扩张中,巫师世界更是从其他位面当中掠夺到无以计数的资源。

但距离真正成就还是差了关键几步。

首要便是将这魔网同元素位面最深处的根源连接起来,然后再以重塑地水火风的神通将之驯化。

而后最为关键的一步就是要将这张人为塑造的魔网融入天地本源当中,契合无二,成为法则真灵的一部分,就好像从天地开辟一日起就亘古存在一般。

这一步也最为困难,毕竟想要以人为之力强行改变天地法则运转,即使神通通天也是几乎全无可能。

而无论诺兰德大陆还是巫师世界,天地真灵法则都呈现得更加有秩序性,而他们借此建立的修行体系也是充斥着逻辑,规律,秩序,看似简洁明了,实则流于表面,对于感应天地一窍不通,难以做到修士一样天人合一。

陈浮生如果所料不差,他们便是在这关键几步上遇到了瓶颈,迟迟没有成果,这才将主意打在了诺兰德大陆的神灵上面。

神灵乃是从天地本源中孕育诞生,天然“近道”,又接纳信徒欲念祈求加以回馈,从本质上和魔网运行机制并无两样。

如果巫师们将神性神职的奥秘解析清楚,大可以将神灵抹去灵智甚至干脆人工塑造虚拟神灵安置在魔网中,作为类似那处蓝色星辰中的“超级电脑”,“人工智能”等使用。

如果这位巫师议长野心更大一些,说不定就直接以自己取而代之,成为所谓的魔法之神,作为魔网运转的中枢存在。

到时候借助魔网之力,他便拥有无穷无尽力量,整个世界都在掌控之中,就算把诺兰德大陆所有神灵加在一起也不过和他相当。

而随着时间推移,巫师对外扩张,征服其他位面,魔网自然也随之延伸出去,魔法之神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强,直至将整片星空都纳入掌控。

当然,前提是这位神通高绝,但是不知道心修持如何的巫师议长能够禁受得起万千生灵的祈求祷告,而不至于被其中裹挟的滔滔欲念摧毁神智,沦为白痴或者机械木偶一样。

“不过这手段用来对付其他人倒也罢了,在我面前可正好就是找错了对手!”

虽然这位巫师议长分身释放的无形丝线与那真正魔网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九牛一毛,但管中窥豹,见微知著,陈浮生本就是此道行家里手,在旁观看许久,对于其根底已然了解大概,心中一笑,再不犹豫,身上气势冲霄而起,一面黑白圆镜悠然升空,大放光芒,好似大日明月,亦是放出万千丝缕,纵横交织,与那位巫师议长各自占据半壁天空,两相对峙。

第一百九十四章

陈浮生右手振袖而出,带起满袖似雾非雾,似水非水剑气倾泻而下,每一“滴”剑气恰恰附着在那位巫师议长身上延伸出去的漫天丝线上面,缓缓滚动流淌,如露珠落于田田荷叶之上,然后速度越来越快,连成一线,汇成一片,给这张魔网蒙上一层薄薄蝉翼。

而那张融于天地虚空,扎根进入元素疆域深处的魔网,脉络抖动,勾连天地元气,冰火风雷,有着无穷无尽的法术随灭随生,与那张看似触手可破,实则异常坚韧的剑气薄翼碰撞在一起,就有无数细碎光华激荡而起,弥漫天地之间,炫丽如虹。

与之相比,陈浮生这边就显得格外单调简洁,青红二色为底,徐徐缓缓,平静无波,只是不声不响间,却趁着剑气长河冲击魔网的机会侵入对方疆域当中,攻城掠地,甚至将对方魔网脉络顺势浸染同化,虽然速度缓慢,但是此消彼长,局势却是真真切切向着陈浮生一方进展。

“嗯,原来你才是我到来这个世界最大的收获。”

眼中精光大放,原本一直表露得平平无奇,没有任何气势的这位巫师议长挺直身躯,脸上终于带上了几分郑重之色,气势暴涨,只是他非但没有一鼓作气,反而有意压制了自己随身释放的魔法网络,饶有兴趣地打量审视着陈浮生的相思线如何一步步入侵,同化,眼前虚幻光幕浮现,早已被密密麻麻飞快变幻的信息流所占据。

不知不觉间,这位将巫师之路走到巅顶,甚至“无路可走”的议长悄然将原本一直藏在身后,“掌握”着一处半位面的左手收回身前,哪怕会因此放松对那位银月女神的钳制,使其有可能脱困而出也不在乎。

右手手指随意向前点去,看似漫不经心,遥远距离外的陈浮生只觉周身一紧,然后一松,借着身子就蓦地沉重下来,就要向下坠去。

青白羽翼无声在背后张开,雷光缭绕,清风环绕,陈浮生连带着风暴神后罗蕾斯骤然从原地消失,身形一退再退,转瞬间已是到达百里之外,踩踏在拍打港岸的海浪之上,飘飘摇摇,向着自己原先位置看去,恰好与那位凝神望来的巫师议长目光对上。

不知对方动用了什么巫法,竟而将陈浮生与那位风暴神后附近的天地元气剥夺一空,连带着法则运转也被强行禁锢停止,沦为一片真正意义上的“无法之地”。

————

有着一整个高阶世界以及无数小位面作为后援,再加上巫师在巫师世界内一家独大,再无其他修行道路可以与之媲美。

论其规模来,这继承自千年之前的魔网自然比目前不过道基层次,独自修行的陈浮生要大上不知多少。

但是说起随心所欲,变化由心来就要正好颠倒过来。

陈浮生的相思线是一身道法精粹化物,似道果非道果,似法宝非法宝,被陈浮生祭炼入九天剑阵后更是成为本命法器一样的存在。

魔网毕竟是由万千巫师合力铸就的外物,在大小如意上远远不及,最起码在其中没有孕育出来真正的魔法之神之前,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主人,任你修为再高,能够动用的也不过只是其中一部分力量。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位巫师议长早已将巫法修炼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扎根于巫师世界天地真灵的魔网根本不可能在诺兰德大陆施展得出来。

两者相遇,这位巫师议长虽然只是一具分身,但自身记忆眼界犹在,远在陈浮生之上,然而却是他放出的魔网从一开始就落入下风,哪怕被他用巫法挪移携带到诺兰德大陆的只是魔网本体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也不应该如此一败涂地才对。

此时此刻,这位巫师议长心心念念地只有捕获陈浮生,从他脑袋中搜寻记忆,将有关相思线如何炼就的内容知识尽数拷问出来,再用巫法的方式重现出来。

————

“就是现在!”

感受着这位巫师议长身上气机变化,陈浮生深吸口气,体内气机汹涌流转数千里,单手结印,手指开合如莲花开落,轻轻敲击,带着玄奥法意隔空落在那张剑气蝉翼薄膜上面,然后渗入魔网脉络当中。

“剑气”水滴柔柔一转,分化得更为纤细绵密,牢牢将魔网中那一处处气机交汇节点束缚封锁。

虽然限于境界,陈浮生无法像这位巫师议长那样,强行将一方天地的法则元气尽数镇压剥离,但是凭借修士对于天地元气得天独厚的敏锐感应,提前以魔教极乐相思咒中的织绣手段截断气机,使得对方一样无法借助魔网释放近乎无穷无尽的法术但还勉强可以做到。

你来我往,将双方重新拉回同等局面。

只是那位巫师议长却是全无恼怒之色,神态越发沉静,以一种做学问的态度审视着陈浮生一举一动。

“如果他还不拿出真本事来,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今天非得把这具分身折在这里不可。”

缓缓收起右手,旋又提起,陈浮生两指并拢成剑,停于胸前,指尖大放光明,吐露丝丝缕缕气机,在身前凝聚为一柄小小短刃,不过寸许长短,却有浩然光明之气象。

右手张开,虚握住这口短刀,陈浮生心中大定,左臂下垂,袖中自然滚出一物,滑落掌心,陈浮生提杆一抖,秤盘安然不动,杆头恰好对准那位巫师议长,杆身上面一十六颗星点骤尔连为一线,大放光芒。

因为临近极地,此时的克斯曼尔摩港白昼极长,只是因为齐年被风雪笼罩得缘故,才显得日光不是那么刺眼。然而,当陈浮生第一次激发这件之前从未在诺兰德大陆现世过的神器之时,就见漫天风雪骤然静止下来,诡异定格在空中,一动不动,好似时间突然消失或者说是放缓到了一种近乎静止的状态之下。

茫茫高空之上有点点星光划过天际,飘落下来,环绕着三人缓缓旋转,组成一个璀璨光带,继而形成一道巨大漩涡,不断向外扩张,只是这星光漩涡好似虚幻,无形无质,明明囊括了辽阔区域,但却与那被强行静止下来的飞雪做到了所谓的井水不犯河水,一静一动,在矛盾中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时空错乱感觉。

当星光停止扩张,与静止时光达成一个微妙平衡后,就见那道漩涡凭空一震,然后分明起来,一道璀璨星河从中“脱胎而出”,星空无垠,围绕着三人缓缓旋转。

————

“这绝对不是诺兰德大陆的星空。”

望着脚下星空浩瀚,风暴神后罗蕾斯脸带讶异之色,眉头皱起。

在诺兰德大陆传说中,所谓星辰,即是那些神灵的神国所化。根据神格品阶以及神力强弱,大小,明亮程度有异。

作为完全继承了风暴神后神性神力的圣者,罗蕾斯清楚这传说并非虚假。

然而这道不知从何处投射过来的星河虚影,星辰形态以及排布却是和诺兰德大陆星空截然不同。

但罗蕾斯凭借着风暴神后的位阶眼力可以确定,这片星河确确实实地存在。

眼之所向,心神便尽数为其所夺,仿佛天地万物尽数消失不见,唯有单单那道星河跨越时光虚空,永恒不朽。

而这星河每自运转一分,罗蕾斯便觉灵光如电,有无穷无尽的领悟浮上心头,好似就要将上千年来的所有熔铸于一炉,破开那道天堑也似的屏障,只是这些感悟太过虚无缥缈,似是而非,让她虽有体会,却无法真正落实,化为切切实实的获得。

这样蕴含有天地大道,万物生灭之理的一片星空,决计不是其他人或者神通术法可以凭空演化出来。

否则,这等伟力和境界,风暴神后根本无法想象,但她可以确信,即使是诺兰德大陆传说中高高在上,甚至凌驾于四元素古神之上,从未真正现世过的神上之神也绝对无法做到这一步。

带起一团小小风暴海水,风暴神后探出手去,似要去触摸那无形无质但却璀璨夺目的星光。

不过还未真正触及,风暴神后罗蕾斯便如同火烧针扎一般,将手缩回,泄去上面附着的神力,袅袅青烟在指尖升腾而起,灼裂虚空。

这片星河的诡异之处还在她想象之上。

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远在茫茫虚空之外,遥不可及,神念,神力全部落在空处,如凡人置于高空,六合之内空空落落,毫无立足之处,被吸收吞噬,思维冻结。

她不过只是受到这片星光海洋的波及,稍一运转神力,便从这种异样状态中恢复过来。

不过真正处于星河最中心的那位巫师议长就没有那么好受了。

几乎在那晶壁再次张开时,他便有所感应,仰头看天,与此同时,无数组不能用单纯的复杂来形容的巫术模型同时在脑海中成形,然后激发。

被浩瀚精神力引动的异常活跃元素汇于身周,按照根植在这具身体和灵魂深处的路线游走,一一点亮,层层叠叠,不知有多少层次的魔网忽然大放光芒,在刹那间喷吐出千千万万重巫法,然后借着这股势头,猛然膨胀,竟而从陈浮生加之其上的剑气膜翼封禁临时挣脱开来。

但,紧跟着就是星光如瀑,从天倾泻而下,这位直面这片星空的巫师议长,在那无垠力量与信息的滔滔洪流下,瞬间被冲刷为空白一片,两眼呆滞,再无半分神采,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具杆秤从陈浮生手中飞来,在头顶放大,然后飞出黑白两色光华匹练,如刀斧般,视重重魔网为无物,当头落下。

————

朱颜辞镜,青丝变成白发,瞬息百年。

巫师议长亲身经历并组织了巫师世界两个时代的动荡变迁,寿命虽然和那些长生不灭的神灵无法相提并论,但也足以用漫长来形容,只是凭借超高的巫法造诣这才能够保证将力量和身体机能维持在巅峰而不消退。

相比之下,这具花费了大量珍稀资源与材料,代表了死灵系最高成就的分身虽然容纳的力量不足本体十分之一,但从纯粹的生机上来说却是格外年轻,甚至和婴儿没有什么两样。

然而在那道黑白匹练却是将体内生机以一种并非暴力掠夺,而是更加切乎天地意志近乎律令的方式强行从世间抹杀,一步迈入老年。

而那位巫师议长肉身中,灵魂深处,法袍上面还有借助魔网固定激发的防御性巫法没有丝毫作用。

这样手段,风暴神后自然不会陌生,本就是这些应天地真灵根源而生的神灵的拿手好戏,在它们掌握的神职领域当中,可以无视一切,直指根本。

但这仅仅局限在它们分别掌握的神职神性领域,视神灵神力神格高低强弱和对力量的理解掌握有所不同,想要对于巫师议长这样的人起到作用更是千难万难。

睁开略显浑浊的眼睛,干瘪佝偻下去的身躯挺直,方才的损失虽然惨重,但也成功将那位巫师议长从心神恍惚迷茫中唤醒。

而在发出那道惊天一击后,这根神器杆秤自然耗尽大部分力量,灵光黯淡,缩回原来大小,短时间内无力再对这位巫师议长做出什么。

深吸口气,不见什么元气风暴,天地间的水气却顺着莫名轨迹,自行融入这位巫师议长体内,原本凹陷下去的肌肤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润泽弹性。

好像这位巫师议长又再一次“返老还童”一般。

不过,陈浮生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机会,允许有一丝一毫的疏漏,哪怕他猜得出来,这位巫师议长只是做个样子,看似伤势无碍,实则内里伤势极重,还需好生调养才对。

“我有一剑。“

杆秤在宽袍大袖中消失不见,陈浮生两手借着大袖的遮掩,在其中相互切磋,如刀磨石,彼此更有进境,直视那位巫师议长,扬眉出剑,“可斩红尘。”

第一百九十五章

说是一剑,其实还是一刀。

等到刀锋剑意被砥砺到再也抑制收敛不住,气机冲破大袖束缚,陈浮生伸手,不再如之前虚握,而是真正将其握住,经由身后,反转向前,拖起半个饱满圆弧。

这一刀,在身后时因为速度极快,以至于一道清亮雪白光辉连为一线,纤细几近于无。然而当短刀划过胸前时,却是刀光一滞,以一种无可挑剔的端正姿势在手中骤然静止,后续刀光紧接而至,重重叠叠,陆续灌至其中,使其刀气剑意越发充盈。

从快到极致再到说不出的缓慢,陈浮生如提千钧,自上而下,简简单单一记竖劈。

惊鸿一闪,一抹刀光带起一道璀璨白光,如彗星经天,破开那道时光静止的“画卷”上,将漫天风雪,无边星光,当中一分为二,为其添上一笔极长的剑气虹光,轨迹经久不散,直直落在被生生定住的魔网和这位巫师议长的所在之处。

寸寸断裂。

陈浮生眯起眼睛,向前“看”去,除去重重叠叠的魔网线路外,空中原本还有无数无形丝线穿过魔网,如锁链一般缠绕在那巫师议长四肢百骸,末端融入其中,与其魂魄,气机纠葛在一起,难以分离。

部分丝线随着时间推移隐逝不见,然而还有更多的丝线在源源不断地出现,将这名巫师议长捆缚得更为牢实。

陈浮生清楚,这就是所谓的气数因果。

对于这片天地而言,巫师议长这具分身乃是不折不扣“新生儿”,“外来者”,空白一片,从未被那冥河标记。

然而当其涉足其中,自然而然,不可避免地就会与这方天地产生联系,继而产生气数纠葛。

虽然这名巫师议长手段通天,可以借助魔网自成一界,隔绝那些神灵的感知,但是却无从瞒过冥冥之中的天地真灵,尤其是当他做出演化虚空黑洞,硬生生将天上银月从诺兰德大陆天地中割裂出去这样的大手笔后,尤其如此。

毕竟,以他的实力位阶,哪怕只是念头一动,便有号令天地元气之力。

“不对,他是故意为之,非不能,实不愿尔。”

陈浮生摇摇头,看着面对这名当头一刀神态越发自若的巫师议长,心中一动,暗自摇头。

虽然巫师世界修行体系与修士截然不同,要求极为秩序分明,思维严谨,但巫师八系当中亦有预见系这样一门专精天机演算。

即使这位巫师议长在这方面并不精通,但他身后却有整整一个世界作为后援,或多或少总有些规避之法才对。

否则根本无法瞒过神灵们随天地孕育而成的先天灵觉,轻易将这名银月女神擒获。

只能说明对方是故意为之。

“原来如此。”

陈浮生眼光扫过在刀光下破碎崩解开来的魔网脉络,大致把握住了这位巫师议长或者说那些巫师们的想法。

虽然被诺兰德大陆天地真灵感应到,继而和这方天地气数因果纠缠起来有许多不便,甚至可能被某些神灵顺藤摸瓜追寻而来,但这也使得这名巫师议长可以顺势融入这片天地当中,大展拳脚。

甚至可以趁机使得随身携带的这部分魔网扎根其中,与巫师世界的魔网本体达成共鸣协同。

毕竟,有魔网在手,除非是他试图以一己之力同时对抗所有神灵,否则即使是面对诺兰德大陆屈指可数的那几名强大神力的神灵,在四元素古神安居元素位面的情况下,这位巫师议长也自认可以保全自身,即使有千万分之一几率出了差错,也不过是损失了一具可以再造的人工分身,外加魔网延伸过来的一根触手而已,本体无恙,与收获的好处相比,这点儿风险委实算不上什么。

————

身上那件绘有雷霆浪纹的青黑长袍无风自动,风暴神后罗蕾斯高高挺起胸膛,从腰间取下一枚号角,放在嘴边。

一声嘹亮号角,骤然响起,回荡天地间。

伴随着这声震天号角,就见原本已经诡异平静下来的海面再一次掀起扶摇龙卷,将方圆百里的风雪尽数囊括其中,与天相接,愈来愈大,龙卷内外,有电光缭绕,如龙巡游,这是在浓郁至极的天地元气彼此冲撞结合的产物。

汹涌海水没有向前,反而仿佛承受了无形巨力般,齐齐向后退去数十里,露出光秃秃,比起陆上还要显得更加宽阔高耸的海底山脉,还有那缠绕在礁石海岩上,未曾来得及随海水流去,随风摆动的长长藻类。

无数巨大船舶在骤然升高的海面之上,随着海水起伏摇晃,有如小小树叶,身不由己。

可以预想,当这场海啸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之后,声势景象会是多么浩大惊人。

放下号角,身为海洋与风暴之神分罗蕾斯无需回首,就知道身后海面已经与港口城堡顶齐平,而吗道龙卷更是将星光海洋之外的风雪席卷一空,使得克斯曼尔摩港罕见得出现了一场晴天,清冷日光下彻,异常耀眼。

虽然气势还未完全积蓄到顶峰,以至于有些意犹未尽之感,但罗蕾斯清楚,这就是眼下她能做到的极致了。

无论是她,陈浮生,亦或者巫师议长,出手的动静都太大了些,而没有了天然隔绝神思查探的极地风雪,克斯曼尔摩港很容易被其他神灵感知到异样。

到时候这名巫师议长固然会被联手打杀,但已经被她视为囊中之物的银月女神的神职神性就再也难以到手了,和她计划截然不同。

“去!”

把手向前一指,罗蕾斯开口,是唯有神灵可以理解发出的专属语言,凭借着海洋与风暴之神的神职神明,号令身后那滔天巨浪。

海水轰隆,聚拢一线,向前推移而去,看似缓慢,实则势若奔雷,惊心动魄,因为声音太响太快,以至于还未兵临城下,城中诸人,除去少数几名堪堪摸到黄金位阶的人物,耳中就已有血迹流淌而出。

好一个惊涛拍岸。

陈浮生一剑或者说是一刀,取自魔道两家中最为玄奥晦涩的无上法剑天遁剑诀,一断烦恼,二断贪嗔,三断色欲,斩去一切贪嗔痴恨,种种念头,气数因果。

在这截断一切的一剑下,任何有形或者无形事物都要被一分为二,虽然不是传说中所谓的的“一剑斩去”的剑道极境,但却也如同诺兰德大陆神道法则一般,代天裁决杀伐,直指本源,无从抵抗。

而那龙卷风暴与滔天海潮则是顺着陈浮生开出的这一线小道中汹涌灌入,侵入这片原本由魔网营造出来的“无法之地”。

“神灵们是世界法则与相应概念和欲望想法结合形成,虽然和囊括了近乎一切的巫师八系法术而言有些过于狭隘,但借助世界意志加成施展出来确实要比巫术深邃强大许多,看来从神灵本质上下手,研究如何将魔网与世界法则本源合而为一的想法,确实没有走错路子。”

陈浮生一剑在前,灌输了风暴神后大半神力的风浪在后。

任是神通如何广大,在肉身没有修炼到金刚不坏,万法不侵的情况下,所能做出的选择只有一退再退,暂避锋芒,等到气势稍减后再行应对。

陈浮生虽然借助那具神器杆秤牵引而来九天星河投影将这名巫师议长定住身形神魂。

但毕竟这件神器刚刚祭炼而成,火候远未大成,能够将这名境界神通犹在自己之上的对手定住片刻已是十分难得。

尤其他一剑虽然打破魔网屏障,使其在诺兰德大陆显化出来,但不可避免地也使得无边星河有了一分破绽,否则风暴神后罗蕾斯的力量也难以进入其中。

“有些古怪。”

刀光一经发出,纯粹由剑意气机凝聚而成的短刀便在掌中彻底消散,荡然无存,陈浮生手掌放在腰间那口小巧葫芦上面,眉头微皱,在这生死关头,而那名巫师议长却是坦然异常,反而还有心思去评点研究得失厉害。

甚至还主动散去已经破败不堪的魔网,张开双臂,似乎是要亲身感受这一剑与这道神术的厉害。

委实是托大到了极致。

“不对!”

陈浮生单手一拍葫身,正要催动葫中飞剑,就见那名巫师议长身躯在凛冽刀光下消融无形,随风而逝,无边星海也没目标,也自摇曳开来。

一抹银光在星海中冉冉升起,播撒清辉,份外梦幻迷离。

一种“圆满”的感觉无端在诺兰德大陆所有修行有成人物心头生起。

显然在魔网破碎,没有了那名巫师议长的束缚之后,那位银月女神终于要重新回归到诺兰德大陆的天地当中去。

与此同时,陈浮生法力激荡,涟漪荡漾而起,那件洞天法器已然完全运转开来,将陈浮生身周虚空彻底锁定掌控,眼眸更是敛为一线,紧紧盯着星光月辉当中一点,那是这名巫师议长肉身消融之地。

一枚光点,突兀从中出现,穿越虚空,向着陈浮生袭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这一点灵光也不知是何种物事,任凭陈浮生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布展开来,颠倒周围虚空,不辨方位,甚至用生死棋法蒙蔽了自身天机,亦是完全无用,就见涟漪阵阵,那点灵光视洞天大阵阻隔为无物,轻易撞入陈浮生体内,瞬间便融入真元气血当中,消逝无踪,然而法力激荡,瞬息周游全身气府窍穴,最终百川归海,汇于丹田气海当中。

波澜壮阔,起伏不定。

无需陈浮生催动,北冥界域自然张开,原本正自演化完善的道基也自如天地开辟一般,有无穷异象随之而生,陈浮生心念一动,根本无需运转法力,催动神念,天地元气便自然而然随心所欲,有风火雷电,霜雪雨露,种种气象随之化生,无穷无尽。

正是道基大成后所谓的念动法生,万法随身之兆。

只是因为陈浮生法力太过浩瀚,被打入了轮回空间烙印后,道基更是玄奥雄厚到了极致,几乎没有演化完全的可能,以至于这气象太过于惊人,以至于方圆百里之内天地元气尽数为其所夺。

甚至就连那片从天而降的星河投影,还有风暴神后罗蕾斯召唤催动出来的雷暴龙卷,滔天巨浪也因为缺了根基渐有溃散然后投入其中的趋势。

只是一卷,便如饕餮一般将这些尽数粉碎,然后纳入其中。

陈浮生虽然如今借助那门九转玄功中的部分根基诀要融入禹王图录,以此为干来整合数门功法,但毕竟入手时日尚浅,外加上古禹王跟脚本就与龙族有莫大干系,更有开山治水之莫大人道功德,故而他一身道法仍是以水系为主,以风为辅。

在“吞食”了些后,就见原本无形无质,漆黑如墨的海水颜色骤然错乱迷离起来,如潮水退去,从极远处向着陈浮生身前汇聚,五色光华绽放,演化万千霞光瑞气。

而在最其中,则是有一道崭新气机将发未发,喷薄欲出。

天地似有感觉,原本因为漫天风雪被龙卷吞没后变得晴朗的天空再一次阴暗下来,厚重如铅铸的云层向下覆压而来。

陈浮生仰头看天,感悟体内气机的精微变化,神色凝重异常,这重景象,似曾相识。上一次见到,还是在那黑山石精打杀了倩女幽魂世界当中那名与他有莫大干连的黑山老妖,将其炼入自身后,导致气机和冥冥中的运数变化,引动劫数下降。

为此,他还借助分身人间天子的位格身份为其封正,借助一界地气才护佑得它练气九层中最为凶险的脱劫一关,成功脱去第一重劫数。

陈浮生自知自身修行法门过于驳杂广博,因而对于旁人只是多花费些时日,但是顺利安稳的道基一层所要花费的时间就要格外漫长。

在他计算当中,最起码要等到巫师世界与诺兰德大陆两界大战真正爆发之际,道基才能演化完全。

却是没有想到,这位巫师议长不知做何想法,竟而舍了分身,以“硬塞”的方法将这些强行打入他道基当中,直接引动劫数。

看似得了天大好处,然而陈浮生却是知道,自己已然到达了修道生涯中最为艰险的时刻,仅次于当日被天欲尊者困在生死棋法当中洗练一身修为法力的遭遇。

最关键之处再无天欲尊者虽然身经两世,算计深远,修为精深,但两人知己知彼,对于他想要做些什么,陈浮生可以大致琢磨到。

而这位巫师议长境界神通犹在天欲尊者之上,但陈浮生对他所知却是乏善可陈,自然也不清楚对方此举有何深意。

唯有一点,陈浮生可以确信,那位巫师议长决计不是什么舍己利人之辈,更不要说是对于打乱了计划的自己,一举一动必有深意。

“无妨,既来之则安之便是。”

陈浮生深吸口气,涟漪荡漾,最后隐没不见。却是主动撤去了那件洞天法器。

脱劫这一关,看似与天地元气呼应,实则劫由心生,这件洞天法器虽然困敌护身别有奇效,但却对眼下场景没有帮助。

一没了这件洞天法器遮掩气机,立时就有一道通天火柱冲霄而起,将那厚重乌云生生尽数蒸干,化为灼热雾气,热浪涛涛,有如大江大河奔流不息,整片天空被烧灼得通红一片,分外绚烂夺目,连带着周遭空间亦是模糊起来,看上去一片虚幻,浑然不似真实,几乎已经达到了传说中焚天煮海,烧融虚空的火之极境。

时而更有煊赫雷霆,在其间滚动缭绕,越发显得声势浩大。

陈浮生一身法力脱胎于水,故而这引动的劫数也是真火之力。

火柱之下,正是陈浮生,收起了那件洞天法器,身上那件由剑气相思线编织幻化而成的法袍衣物自然禁受不起这股似要焚尽天地万物的真火之力化为片片飞灰,荡然无存,露出一具九转玄功初有小成的精赤肉身。

火光内外映照下,筋骨皮肉纤毫毕现,原本无形的气府窍穴经络等亦是纷纷显化出来。可以轻易看到体内各处均有火焰骤然升腾而起,将如水奔流的真元法力蒸煮得沸腾不惜,劈啪作响。

然而每一次升腾沉降,就可以看到法力在越发浓稠的时候,意态却是越发轻盈,如烟霞聚散合一,妙不可言。

而因为吞纳了过多气机而显得五色杂陈的道基亦是在这劫火冶炼下开始分明纯化起来。

陈浮生知道等到神魂肉身内外通透如琉璃之时,便是他真正度过第一重劫数,步入脱劫之时。

“本来还想要尽量避免风波,不过事已至此,倒不如让声势更加浩大几分,于我更加有利。”

主意已定,陈浮生心中大定,默默闭上眼睛,任那有形无形烈焰焚烧神魂,不去理会其中无边痛楚,右手五指前探,分化万千丝缕,跨过无边火海向前延伸而去。

在那里,失去了主人的魔网已是破败不堪,灵光黯淡不堪,再也不复之前自成一界的神通。

与此同时,陈浮生默运元灵,神念跨越虚空,向着洞天法器而去。

“起!”

第一百九十七章

当陈浮生在心底默念“起”字时,那件已经隐遁于虚空当中的洞天法器内便自下了一场濛濛春雨。

一声春雷炸响,天地生发,万物初醒。

洞中才数月,世上已千年。

前朝大燕早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不留痕迹,新朝历经百年,国力越发鼎盛,只是世人不知,皇帝看似换了数位,实则王座之上,天子向来只有一人,从无更改。

数十年光阴,早已足够陈浮生那具分身将这座洞天世界彻底平定,原本的妖邪野蛮,未经教化之气扫荡一空,人道龙气鼎盛至极,天地气数皆汇于京师,百川归海,浩浩荡荡。

京师重地,陈浮生分身当年以天子之身祭告天地敕封黑山石精的所在,九层高台后面,空气当中荡漾起层层波纹,现出一片威严神殿,虽然略显虚幻,不似真实,但气象却是宏大巍峨至极。

看上去就觉沉重异常的青铜大门无声洞开,从中走出一人,冠冕堂皇,双手负后,仰头看天,和神殿相比身形渺小如米粒。

轰然一声,大地剧烈晃动,凡人无从得见的虚幻神殿落于地面,真正在这方天地间显化,然而当男子一步跨出,就有一道凝如实质的气势冲霄而起,直达天际,然后男子身化虹光破开天幕而去。

等到男子撕开虚空裂缝,在诺兰德大陆现出身形,早已是具高如山岳的巨大法相,顶天立地,好似上古神明俯瞰世间。

法相脑后,圈圈佛光层层叠叠,如大日高悬,照耀得一片光明,恰恰将那道通天火柱的燎天之势压下,看上去浑然一体。

不见张口,就有如雷禅音响彻天地之间,在诺兰德大陆所有人心头响起。

几乎同时,诺兰德大陆各处皆有异象变化,气运涣散复又凝聚。

————

极北冰原,风雪凛冽一如往日,茫茫不见天日。

千仞冰崖之下,有一小黑点对着中间那尊最为高大的冰雪女神像伏跪在地,低声祷告。

是那名蛮人少年里斯本,只是和以往的瘦削单薄相比,此时的他筋骨明显要强健许多,哪怕双膝跪地,也可轻易看出身形拔高足足半个头去,血气充盈,远非寻常少年可以比拟,气血翻涌,隐隐间竟似有潮水涨落之音,哪怕只是身披一件粗糙简陋的兽皮衣物,裸露的手脚肌肤也丝毫不觉寒意。

更让少年身后远处遥遥关注着他的雄壮大汉和年迈祭祀惊喜诧异地在于少年每次呼吸似乎都和周围环境达成一种微妙的共鸣,异常和谐,那些原本肆虐呼啸的风雪方一临近少年身周,便好似陷入泥潭般,驻足不前,然后竟而驯服下来,如水柔顺,围绕着少年轻轻旋转,形成一道小小风卷。

“不会有错。”

从少年身上收回视线,年迈老者一顿手中骨杖,插入脚下坚冰,看向身侧的大汉说道:“不用怀疑,从冰穴中出来之后,里斯本确确实实就已经成为了神眷之人,否则没有女神的恩赐,作为武士的他绝对不可能无师自通地拥有操控风雪的能力,看来他或多或少也是觉察到了这一点,才会在女神神像前祷告。”

“可是……”

男子大汉轻轻点头,目光跨越漫天风雪,抬头看向那尊几乎与天平齐的高大神像,压低声音,脸上难掩担忧之色,“虽说从那日起女神像就恢复了神性灵光,能够继续庇佑我们,可是祭司萨满们沟通起来却依旧十分困难,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进展,所以我们才会亲自关注着这个孩子,就是想要从他身上重新联系上至尊至强冰雪之神,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似乎没有什么作用,难道真像自然之父的信徒传回来的消息一般,女神被来自其他世界的渎神者设局围杀……”

北地冰原虽然向来闭塞,少与大陆其他势力来往,冰雪女神教会势力也委实算不上多么庞大,但这些日子下来,也足以让他们知晓些消息,只是无一例外,每一条都让他们更加惴惴难安。

作为一名信徒,质疑自己信奉的神明已经不能用简简单单的“大逆不道”来形容,而是近乎整个世界的崩塌摧毁。

幸亏大汉是纯粹武者,强横肉身与筋骨气血乃是自己一点一滴打磨铸就,受神灵影响极小,如若换了身边老年祭司这样精神灵魂与神明直接相连的神道修行者,怕是就会直接神力反噬,沦为比当日被巫师议长擒获后银月女神的牧者一般凡人还不如的凄惨下场。

“不可能!”

不待大汉说完,面色也是阴晴不定的老年祭司便自骤然打断,“如果真是那样,我们这些神职者最先就会生出感应,再也不能使用任何神术。”

只是口中如此,老人脸色也是阴晴不定,显然大汉所言正好触在他心底最深处,这个问题他并不是没有思考,只是本能地不愿也不敢去多加猜测,而是选择回避。

为了给自己佐证,老者手指点向屹立风雪当中,周身泛起一层淡淡唯有神职者可以“看”见的灵光的巨大神像,“这些神像是有女神神力贯注加持,才能够维持下来,如果女神有恙,神像第一时间就会……”

话音未落,便自戛然而止。

老人眼睛睁到极大,一脸惊骇,紧紧盯着神像。

噼啪之声,异常轻微,然而跨越漫天风雪,落到老人耳中,却是简直地动山摇,令人心神摇曳,不能自已。

那具仿佛和身后冰崖一般能够存在到地老天荒也不会有丝毫改变的神像上猛然绽放出一团刺目光辉。

这光辉虽然耀眼,却是没有丝毫热意,反而冰冷异常,生生将风雪冻结在虚空当中。

一时间,时光静止,漫长无垠。

光辉爆发之后,就见神像上面,有莫名裂痕浮现,初始不过发丝粗细,转瞬间便已延伸为里许长短的深沟大壑,密密麻麻,蛛网也似,将神像从头到脚尽数覆盖。哪怕只是遥遥望去,也是触目惊心非常。

“啊!”

两声凄厉吼声同时响起,不分先后,然而因为距离遥远的关系,落到雄壮大汉耳中,就显得此起彼伏。

原本跪伏在冰雪神像脚下的蛮人少年里斯本和老迈祭司先是爆发出一阵让大汉侧目警惕的强大气势,然后就精神错乱,走火入魔一般不省人事,躺卧在地,四肢抽搐,好似承受着巨大苦痛般,面孔狰狞,青筋暴起。

明明不过刹那,大汉却觉漫长至极,有心出手相助,却明白自己搏杀狩猎还算得心应手,这些却实非所擅,更何况他也不知应该以谁为先。

老人地位非凡,在部族中德高望重,然而少年里斯本却是有可能解答当前困境的唯一人选,

好在这困境,来得快,去得也快。

老人少年身躯同时停下抽动,面目呈现出一种唯有熟睡时方才有的安然。

朦朦胧胧,大汉隐约感知到两人身上一股崭新气息勃发,和以往焕然不同,好似新生。

不知不觉间,高大神像也已然换了一幅模样,从所熟悉的女子形象转换为一名气态昂扬的大汉形象。

同一时间,广袤冰原之上,冰雪神像立足之地,凡是北地蛮族扎根定居之处,类似场景接连出现。

不止是北地冰原,起于登陆时落足的比斯开湾的南特城,到如今出现的克斯曼尔摩港,凡是陈浮生亲身行走过的地点连为一条算不上多么宽阔,但绝对称得上绵延千里的线路。

一路之上,风云际会,气运汇聚成巨大涡旋。

千千万万无形丝线,一如陈浮生手腕上的相思线,从巨人法相身后佛光生起,向着六合八方延伸开去,丝线之上,耀眼灵光闪现,深深扎根这些气运涡旋当中似是在抽食汲取什么一样。

“去!”

回首望望巨大法相,陈浮生咬咬牙,伸手一抓,便自从身后虚空拖出一件绵延不知几许的袈裟,团团一转,当空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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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袈裟飘摇,一面升天而去,一面则是继续扩张,好似无穷无尽。

当袈裟化作一片绵延千里的金色云海之后,方才收住去势,在空中微微一滞,然后像一件寻常衣物般,轻轻落在金身法相肩头,披拂而下,金色光华在袈裟上游走,流光溢彩,照耀万里山河,衬托得高如山岳的巍峨神像越发神圣不可侵犯。

仰头看天,法相忽然展颜一笑,大口一张,不见气流涌动,然而身前那道焚天火柱却是骤然一缩,凝为一条纤细但却近乎没有尽头的“发丝”,有如灵性活物,倏忽而下,鱼跃入腹。

轰然,原本飘渺模糊的法相浮上一层通红,面目五官逐渐清晰凝实,本就强盛无匹的外放气势更是从体外收回体内,凝练为一,在体内汹涌奔流,身上袈裟猎猎作响,带起狂风呼啸。

只是虽无咆哮嘶吼,法相面目上却是现出一种难言痛苦,身形抽搐,虽然幅度微弱,但放在法相的巨大身形上就显得极为惊心动魄。

任由胸腔中那道灼热火意游走全身,陈浮生仰头看向那具心神相系,气机相连的金身法相,那充沛气机元气的遮盖,对他而言,内里乾坤,一览无余。

不知几许大小的庞然丹室内,万千丝缕纵横,向其源源不断注入五色光华,这些灵光瑞气充斥其中,有如云霞蒸腾,而那道火柱凝练而成“火线”则是游走其中,如龙巡狩,好似丹鼎大家开炉炼丹,采撷这些云霞灵光抟炼为一。

隐隐然,有一物将要成形。

手臂抬起,五指箕张,向天探去,法相肩头抖动,似要抖去某份无形无质的沉重负担。

无边袈裟裹挟数千里滔滔云海再次腾空而起,飞旋向上。

遮天蔽日。

原本在巫师议长分身迎风消蚀分解之后,银月女神再无拘束,得到解脱,将自身元灵神性寄托在那轮银月本体之上,就要借着与诺兰德大陆天地真灵本源合一的机会,破开虚空,重新回归天际。

一轮皎洁明月徐徐升起。

然而,陈浮生这匹袈裟却是生生将其势头压下,禁锢在这北地港岸的“一亩三分地”当中。

甚至,因为有着袈裟的阻隔之力,就算其他神灵心有感应,将目光投来此处,最后也只能“看”到天地元气和法则一片混乱,更不要说察觉到更下一层的银月女神了。

银月大放光芒,银白光辉如水汇聚,然后自下向上浇灌而去,明明是一片波光粼粼,竟然也给人一种大江奔涌,潮水拍岸的雄浑气势,冲击得袈裟所化的千里云海也是波澜起伏,动荡不平。

如是再三。

银月忽然黯淡下来,再不复之前皎洁明亮,万千光辉敛起,无声向下坠落。

无论是银月女神还是那具银月本体早在与巫师议长一战中就已消耗甚大。而陈浮生这具法相背托天时地利兼且万千生灵的滔滔愿力,法力浩瀚几乎可以说是无穷无尽。

再加上陈浮生化袈裟为云海,冥冥中占据了一分莫名难言的天机,然后一步落子,步步争先,在这场消耗中中硬是磨去了这位女神所剩不多的元气。

单手向下,捞起那颗明月“珠子”,法相巨人仰头看天,双目之中猛然射出两道湛然神光,穿过茫茫云海,直直落在厚实天幕上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缝之上。

这道裂缝是之前那名巫师议长演化虚空黑洞,将天上银月从诺兰德大陆中割裂出去时造就,因为少了一轮明月,多了一道裂缝,使得诺兰德大陆的天地真灵受损,法则也不复之前完整。

然后,无边星空之外,那名与陈浮生有玄妙联系的年轻道人又经由这道缝隙将那方包含九转玄功,九天星河投影的玉牌隔空传送给他,进一步将这道缝隙扩大。

本来,银月女神脱困之后,有望助其快速弥合,却又被陈浮生从中打断。

————

“时候已到!”

陈浮生本体,巍峨法相心底同时发声。

一应元气,法术,神通乃至银月女神遗留的余晖被无边云海尽数吞噬,再不见漫天风雪,最起码此时此刻,方圆千里之内,沦为一片彻彻底底的“无法之地”,异常干净,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安静。

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奇异的意境气息。

一步重重踏出,克斯曼尔摩港,乃至整个北地冰原都发出一声沉闷声响,地动山摇,好似地牛翻身般。

陈浮生与身后高如山岳的法相不约而同摆出一个禹王图录上记载的古朴拳架,运转体内气机,提声发出一记最为酣畅淋漓的高喝,响彻天地。

声音还未落下,就有一线灵光起于冥冥虚空,然后布展开来,倏忽间就将克斯曼尔摩港一整座城市连带港口海岸尽数笼罩。男女老少,千千万万道闪烁灵光的虚幻影像跪伏在地,将陈浮生与法相团团环绕,低声诵念,祷告。

如果凝神细望,便会发现,所有幻影,头顶都有一道晶莹丝线向天延伸而去,最终和法相身上分化出去的万千相思线结合于虚空当中。

“劫火炼金身,愿力塑神躯!”

低声默念一句,陈浮生再不压制法相体内汹涌澎湃,翻滚如沸水几乎快要逆行爆裂炸体而出的气机,神念沟通那枚在法相丹室内隐然成形的玄妙物事。

烈火焚身。

那道被巍峨法相吞入腹中淬炼身躯的“红线”骤然爆炸开来,透体而出,从内到外,将这具顶天立地的法相烧灼为一具火柱。

默运玄功,保持灵台一丝清明,强忍着这份深入神魂的莫大痛苦的陈浮生牙关一咬,通天火柱上再次添加两抹色彩,一金一蓝。

金色火焰,霸道浩荡,排斥一切,烧融虚空。

而幽蓝焰火看似静谧柔和,实则亦是纯粹到了极致,与世间万物皆不可调和,扫涤一切邪祟。

这道火柱火势虽烈,但还远远达不到陈浮生心中所求。

只有在被陈浮生引入洞天法器中积蓄的太阳真火同菲尼克斯火焰后,才更加炽热,璀璨。

那万千信众的浩瀚愿力既是那无穷无尽的燃料,同时也是修补法相受损身躯的无上灵物。

罡风吹拂火焰,偶尔露出法相部分身躯,本来纯粹由法力显化凝聚的法相在烈焰焚烧中真正焕如实质,经脉,肺腑,窍穴,气府一一成形,悉如生人,更是流露出一种无垢琉璃也似的剔透色泽。

“他居然是想着要成为神灵……”

双脚没在被陈浮生这具法相的气势生生压下数尺的海水当中,风暴神后罗蕾斯仰头望向那尊火焰巨人,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震惊。

虽然和那些后来者的年轻神灵不同,她是直接由诺兰德大陆的天地真灵中孕育而出,但对于眼前景象,她决计不会认错,那是凡人成神前所必经的点燃神火,凝聚神格历程,唯有如此,方能蜕凡成神。

从一开始就接触陈浮生的风暴神后罗蕾斯或许是诺兰德大陆神灵中对他最为了解之人,知道陈浮生来历非凡,底蕴深厚,神通强大,否则也不会被她邀请来图谋银月女神神性神职。

可是她更加确定陈浮生虽然有媲美神灵的战力,但是自身位阶却是还差了好几个档次,为什么能够一步登天。

“别的还好说一些,可是诺兰德大陆上的智慧生命数量是有数的,早已经被神灵瓜分殆尽,他又是从哪里如何在众神眼皮底下笼络了这么多的虔诚信徒。如果没有这些信徒提供的浩瀚愿力,哪怕点燃神火,铸就而成的神格也是废品,神灵之躯无法成就,更不必说托举神国升空了。”

看着袈裟所化的无边云海越升越高,到最后直接覆盖在那道天幕裂缝之上,风暴神后罗蕾斯心中对陈浮生的忌惮也随之猛然提升到极限,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明白陈浮生的真正打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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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他竟是要以自身神国代替银月女神去补全那道晶壁苍穹上的缝隙和诺兰德大陆天地法则中所缺失的那一部分。

除去四元素古神天然拥有元素位面作为自身神国疆域外,寻常神灵的神国都是先在茫茫虚空之外寻觅锁定一块半位面,然后再用信徒信仰愿力和自身神力日以继夜地浸染改易其特性,使其更加契合自身神职神性领域。

等到这处半位面发生玄妙变化,由实返虚之际,就是半神利用自身神性和信徒愿力撬动诺兰德大陆天地本源,托举其破开虚空晶壁,“升天”化为域外星辰。

而借助那件洞天法器和其中孕育的万千生灵,陈浮生轻易跨过了在诺兰德大陆需要经过千百年积累的时间,可谓一步登天。

一旦让他成功,因为补全了诺兰德大陆真灵法则的缘故,自然就受位面意志钟情,有无量功德气运加身,让他在诺兰德大陆无往不利。

更让风暴神后罗蕾斯重视的地方则是如今诺兰德大陆法则动荡,众神因此被迫圣降,以圣者之身行走,然而陈浮生却逆行而上,蜕凡成神。

或许,陈浮生将会成为这一界中唯一一个不受制约的神灵。

这就十分可怖了。

“这些和我没有关系,如今局势混乱至极,他和我也算是盟友,他实力大进,对我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

风暴神后罗蕾斯长吐口气,重新仰头看向巨人指缝间的那粒“明珠”,心思转动不休。

和方才相比,这轮银月已是黯淡许多,但依旧称得上皎洁明亮,播撒无量柔和光辉。

风暴神后知道,陈浮生毕竟本身位阶未到,能够禁锢住银月女神的本体,同时汲取其中的部分神性神力助力自身进阶神灵,是因为如今他与道相合,同诺兰德大陆法则真灵合一,借助这整个世界的力量方能如此,一旦陈浮生分身正式成为神灵,从这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脱离出去的瞬间,必须要将全部精力放在托举神国上升成为星辰一事上,再也难以“掌控”这轮银月。

如果稍有不慎,从天陨落,陈浮生就会落得比之魂飞魄散还要凄惨的下场。

更何况虽然她不知修士练气九层的精要,但凭借神灵先天高人一等的见识也看得出来和身后那具巨人化身一般,陈浮生本体同样处于一道极其险峻的关卡之前。

哪怕相隔甚远,但那起于神魂,发于无名的劫火竟然依旧让她这样一个执掌海洋神职的神灵有一种灼烧灵魂的痛楚。

到时候,才是她出手,达成此行目的的真正时机。

“噗!”

蓦然张开双眼,一口鲜血喷出,还未完全脱口,就已经被涌动的劫火烧灼一空,袅袅青烟在空气中浮动。

陈浮生一手抚胸,一手按在腰间银白葫芦上,借助那股透壁传出的仿佛冻结一切的彻骨寒意勉强镇住体内汹涌肆虐的劫火,目光透过那名巫师议长身化飞灰之处,望向遥遥虚空,脸色凝重至极。

“一界最强者的后手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化解,并非只是引动我体内劫火提前发作,逼得我将分身推向神灵之位这么简单。”

————

这是一座理应只存在于梦中的奇迹之城。

如山峰倒悬的雄伟城市摆脱了重力的束缚,悬浮在离地千尺的高空当中,云雾缭绕其间,时隐时现,越发显得这座天空之城梦幻非凡。

宽阔大道之上,一列列望不到边际的钢铁巨蟒发出震耳欲聋的蒸汽嘶鸣声,沿着纵横交织的网状轨道前行,快逾奔马,吞吐浩荡人流。

天上同样有着更为华美精致,数量也更加稀少,别墅也似的浮空马车泛起耀目灵光呼啸着划过天际。

一队队护卫面无表情,手持粗大筒管的枪械,全副武装,举手投足,整齐划一,有一种古怪的机械感,但动作却精准无比,每一步都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偏差更改地沿着既定路线速度巡逻。

甲胄之下,银白金属光泽闪现,将其真实身份显露无疑。

这一名名看上去和人类一般无二的护卫,骇然是一尊尊没有丝毫灵智的傀儡人偶,说是巧夺天工也没有一点儿夸大之词。

其实何止是傀儡,大街上面还有许多异类生命。

诺兰德大陆上除去人类外,还有矮人,精灵等其他智慧种族共存,已经算是罕见无比。

然而在这浮空城中,非人的生灵彼彼皆是,形形色色,竟而让人有一种目不暇接之感。

只是和人类相比,这些异种生灵如果不是目光呆滞,没有丝毫生气,早已经被调教得完全接受身份和现状,就是充斥着难以抑制的怒气怨恨。

总之,和浮空城整体给人的那种蓬勃富有朝气,昂扬向上的意境截然不同。

毫无疑问,这些就是巫师在“探索”或者更准确地说“征伐”其他位面世界当中捕获的土著生命。

相比起其他那些死在战事和实验台上的同类,这些生灵可以说已经算是幸运至极。

而一次又一次,长达百年千年的胜利也让巫师世界,尤其是有幸居住在浮空城的人类养成了一种发自灵魂最深处的骄傲彪悍雄壮之气,远不是单纯的意气风发可以形容。

然而,无论身份多么高贵,实力多么强悍的人,在看向矗立在浮空城最中央,同时也是最高大,与浮空城一道建立,同时也必将永远存在下去的建筑时,都会有一种发自心头的敬仰臣服。

哪怕是巫师世界最为偏僻的角落,也知道这座巫师塔中居住着一位真正意义上横跨了两个时代,不知亲眼见识过多少王国覆灭的伟大存在。

正是他一手开创了这个崭新的时代,更如明灯般指引着巫师们前进的道路,从来没有失败错误。

“有点意思,居然能够锁定我的灵魂印记,跨越空间和时间来到这里。”

巫师塔最顶一层的密室当中,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不知持续了多久的寂静。

然后,空气波纹层层叠叠,荡漾而起,带起呼啸风声,显现出一个小小骷髅头骨浮现在半空中。

头骨极小,不过小孩拳头大小,但却晶莹剔透,宛如水晶雕琢而成,在固定的光亮巫术法阵下更是隐约有五色毫光折射而出,看上去丝毫不觉狰狞,反而有一种别致的美感。

尤其眼眶孔洞处,两点赤红火光闪现,更是给这艺术品一般的骷髅头带来一份生机。

水晶骷髅头闪烁一下,原本因为它出现震荡不已的空气和固定的巫术禁制便同时停下运转,使得房间重新恢复之前的沉寂。

至于那两点火光而是顺势从眼眶中脱离出来,在骷髅头骨对面汇聚为一簇小小火焰,不过指头大小,静静燃烧。

一袭素色长袍悄然出现,罩定那只骷髅头骨,有身躯四肢以骷髅头骨为中心,投影而来,组成一道完整人形。

然后血肉肌肤就以肉眼可见速度飞速充实其间,使其越发真实。不待长袍彻底落下,这位巫师议长身躯就已彻底重组完成,浑然不似虚幻投影。

试着伸展筋骨,一连串黄豆崩裂声从全身各关节处接连响起,素袍法师从虚空中顺手那出一只白丝手套,给洁净润泽异常,没有一点尘埃毛孔的右手套上,然后张开手心,就见那簇火焰身不由己地,随风飘摇到其掌心。

闭目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热意,素袍法师点点头,然后嘴唇开合,不见有声音响起,然而身前空气再次现出重重波纹,骤然出现一道虚幻门户。

门户当中,是一只头生双角,周身缭绕黑红火焰的高大怪物,哪怕被镶嵌着无数细碎宝石,镌刻有繁复纹路的镣铐束缚着手脚,那一身凝如实质的凶厉气势却是没有丝毫减弱。

镣铐无声解开,自行从怪物身上脱落。

忽然之间没了束缚的怪物心理还未明白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昂嗡一声,身形骤然放大十倍不止,身上原本如绳蛇一般的火焰连为一片,熊熊燃烧,手脚每一次挥动,都烧灼得空气一片虚幻迷乱。

屈指一弹,小小火焰有若流星投入虚幻门户,看似石子入海,不显眼至极。

然而这簇火焰内却好似藏有一处吞噬一切的黑洞一般,熊熊火焰彻底消失不见,投入其中,而哪怕在吸取了这么强的火力之后,火焰仍是没有什么显眼变化,只是颜色稍微更加深重黑暗些许。

随意挥挥手,似乎要将那头怪物身化飞灰后的痕迹从眼前驱除,看向重新飞回掌心的那簇火焰,素袍法师忽然一笑,“就连岩浆中诞生的地狱恶魔里的大贵族都无法承受这火焰最微弱的一丝力量,诺兰德大陆可是绝对不会有这样可以的火焰出现,否则我在动身前往之前巫术就该有所提示才对。”

“不过还好,不用我再次,那个有趣的家伙必然会主动来到巫师世界,来到我的巫师塔下。”

素袍法师悠然一笑,视线穿过巫师塔壁,乃至围绕在浮空城四周的滔滔云海,极目远望,性质勃勃。

————

第一章

“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够到达学院,在船上待了已经快有一个月了吧?没想到我居然还是这么难受,不过幸好听说等我们一旦开始学习冥想法,就再也不会晕船了。”

双臂展开,搭在船栏上,感受着略带腥气的海风吹拂,卡洛斯胸中烦闷稍微减轻些许,打量着船头那个被少年少女们簇拥在最中央,犹如众星拱月般的金发少年,语气中充满向往,又略带些许酸溜溜,眼神巡视四周,尤其是顶层那间从未打开过窗户的房屋,压低声音道:“听说他们这几个资质最出色的早就已经被随行的巫师大人看中,传授了基础冥想法,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巫师学徒。”

“谁让你之前在家族中没有学习武技,只要稍微练过几天呼吸法,就不会这么狼狈。亏你家族还号称代代都有大骑士出现?”

哼笑声从卡洛斯背后传来,和其他人不同,着一身利索猎装的红发少女随意挥动手臂,带起一阵鞭子抽打空气的清脆声音,少女一面活动身体,一面自顾自道:“他们算什么天才,据说那些真正的天才,根据在学院外流通的巫术基础知识都能够自行成为巫师学徒。也就我们家乡太过偏僻,这才显得他们有些特殊。”

“更何况。”

嘿笑一声,少女笑道:“虽然说资质好确实可以比其他人在巫术学习上快人一步,但是现在和一千年前的古典魔法时代可是大不一样,知识才是决定巫师在这条道路上走多远的关键。”

看着少女矫健动作,卡洛斯略显心虚地点点头,和他家族中世世代代都是传统武者不同,他知道少女戴娜出身的朗曼家族里有一名实实在在的巫师,虽然不清楚具体位阶,但家学渊源,已经足以使得她在这一群巫师眼中从未接触过正统巫术教育的“乡巴佬”里面脱颖而出。

卡洛斯是因为有家族长辈和少女的直系血亲是在骑士学院同期外加战场同袍的关系,因而才和少女有几分熟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名巫师明明有能力提前传授家族子弟冥想法和巫术知识,甚至直接将家族迁移到更加先进文明的地方,却没有这么做,这也是两人家乡中一个让人忍不住私下里讨论的不大不小话题。

“咦,有些不对!”

红发少女忽然停下动作,抬头向上看去。

情不自禁顺着少女视线望去,卡洛斯也是忍不住神情一滞,陷入深深好奇。

原来楼船最顶层的那间自从随行巫师进去后就从来没有打开过的房门已然无声洞开,一名中年男子就那么凭空悬浮在半空当中,望向远方,一步不动,有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气流围绕着他。

不过片刻时间,从稍低一层的房间中又自飞出两人,一名女子,容貌美艳但气质冰冷沉默,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年绅士模样,和中年男子并肩而立,神情肃穆。

“难道是遇上了什么厉害魔兽不成,这才惊动了这几位巫师大人?”

感受着骤然凝重下来的气氛,回想起曾经听说过的某些传说,少年卡洛斯喘着粗气,一半惶恐一半兴奋地扭头向着身边的少女问道。

“这怎么可能?你是听多了吧!”

一声嗤笑,少女戴娜给同伴卡洛斯科普常识道:“我们这里算不上元素聚集混乱的区域,根本不可能会有什么厉害的魔兽出现,更何况我们红杉公国放在整个世界里面比较偏僻落后,可是这条航线可是有着巫师们定期清理,从学院开始从我们这里定期招生的七八十年里,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魔兽袭击的记录。”

“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手指偷偷指向天上三人,卡洛斯不解问道。

“我也不清楚……”

和卡洛斯一样,少女其实也没出过远门,虽然知道不少,但也没有一个可以和眼前情况对应,指指眼前海面,一脸笃定道:“就算真有海里面有什么魔兽躲过了巫师的清除,因为智慧不足,只是凭借本能操控元素,不能像巫师那样凭借不知改进了多少代的巫术模型烙印在灵魂当中,做到对魔力的完美掌控。他们出现的时候,一定会伴随有大风大浪出现,现在天气这么平静,可见一定不是魔兽作怪……”

“不对,那个方向有人!”

话音一停,少女戴娜忽然抑制不住,手指前方,惊呼出声。

同行的三名巫师暂且不论,其他的少年少女中虽然有人得了巫师青睐,提前成为了巫师学徒,算是走上了超凡之路。

但是巫法体系中,成就巫师这一关类似修士的感应天地,委实是一道重中之重的关卡,没有跨越这一步,不过和懂几手粗浅法术的旁门散修相当,甚至冥想得来的浅薄魔力都还不足以反哺滋润肉身,比之凡人强不出多少,在耳聪目明上,远远比不上武道已然有所根基的红衣少女。

“好快的速度!”

女孩话音未落,卡洛斯也已知道她所指为何物。

就见天边极遥远处,一道白线有如出弦利箭,分水而来,初始还不过是一处黑点,旋即就已隐约现出大致轮廓。

是一艘覆有濛濛清光的白蓬小船,形制和卡洛斯见过的截然不同,没有人撑船划桨,但速度却快到令人无法置信。居然比起他们身下这艘据说采用巫师最新技术,魔晶提供动力,风帆和船身表面镌刻法阵甚至可以将逆行的风力水流尽数转化为前进动力的魔法船还要快上十倍百倍,以一种横冲直撞,近乎跋扈的气势轰然撞入视野当中。

只是这小船速度虽然快到极致,却是异常的平稳,就连船头站立的那人身形也看不出丝毫摇晃,笔直如剑,直指天空。

船头船尾各有一人,一坐一立。

站立者是一名异常雄壮的魁梧大汉,身披宽大黑袍,猎猎飘扬。哪怕相隔甚远,只是远望,没有半点巫术或者武技根基的卡洛斯就觉胸口异常沉闷,根本喘不上气。

大船猛然一停,数层光华忽然覆盖上雄伟楼船,形成一道光幕,使其船体骤然加厚几分,卡洛斯明显感觉呼吸一松,接着就看到有数团颜色各异光团在光幕上,开始汇聚成形,缓慢游移。

按照戴娜所说,这是魔法船上固定的警戒防御法阵正式开始运作,一但这些大威力杀伤性巫术蓄能完毕,而那艘诡异的白篷船又闯入了反制领域,就算是空中这些巫师也没有权限可以停止。

好在,这轮攻击并没有真正展开。

看似没有丝毫余地的白蓬小船骤然停下,从极快到静止,不过刹那时间,因为速度太快,以至于白蓬小船拉出一道残影,如雪白长虹在海面上划过,身后更是接连有撕裂大气的雷暴声接连响起,此起彼伏。

三名巫师相互对视一眼,面色不变,实则内心却是惊诧不已,感觉棘手至极,不比甲板上那些孤陋寡闻,还未真正涉足神秘世界的少年少女好上太多。

白篷船停留的位置极为微妙,只要再前进一步,就会被魔法船检定为入侵敌人进行打击。

而偏偏,对方就停留在了一步之外,想要维持目前状态,每一分每一秒消耗魔法船的魔力储备都是一个惊人数字,而且或多或少,作为使用者的他们也要将一部分精神力放在操控魔法阵上面。

可是除去这些,来客并没有什其他挑衅之举,在敌友难辨的情况下,三名巫师也不好轻举妄动,率先动手。

“这个人一定是传说中的死灵系巫师。”

远望面无表情,气质冷硬如铁的黑袍大汉,红衣少女只觉灵魂冷彻,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蓦然醒觉过来。

似乎生怕惊动沉睡中虎狼一般,缓缓收起略有小成的气势,轻轻拉扯旁边卡洛斯的衣袖,做个后撤噤声的口型,内心深处翻江倒海。

巫法步入新时代后,因为知识普及,民智大开的缘故,巫师身上原先的神秘,血腥色彩也随之淡化不少。

只是有一类巫师例外,便是八系当中常年与死尸,幽魂,亡灵打交道的死灵系。

哪怕目前有着将死灵系更名为生命系的说法也不足以完全掩盖。

“那个一定就是这个死灵系巫师的学徒了,听说那些死灵系巫师最喜欢拿手下的学徒作为实验对象,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逼迫着自己强行将视线挪开,少女戴娜看向船尾那个恰恰和黑袍大汉形成鲜明对照的白衣少年,暗自思量开来。

少年端坐船尾,姿势有一种无可挑剔的严谨,和其肩头蹲坐着的那只白猫一般,同样好奇地向着这艘满载了未来巫师的魔法船看来。

“魔兽,一定是魔兽!不对,应该是魔宠才对。”

少女用力摇头,再看向少年和那头看似人畜无害的小猫时就觉莫名气短。

哪怕正式巫师,也未必能够驯服一头魔兽作为魔宠,而似乎这个最多不过才是学徒身份,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就已经取得了如此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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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们怎么看?”

宽大房间中,苍老嗓音悠然响起,打破持续许久的寂静。

抬起手指,手上指环射出一道微光,好似触发某种机制般,奇异合金地板上繁复纹路依次点亮,看着数层光华升起,将房间笼罩,老年绅士终于放下心来,长吐口气,然后看向旁边沉默两人道:“这下如果有人用什么巫法想要窥伺我等谈话,一定会触动法阵。想要绕过法阵的检测,至少也是三级巫师,还必须得是专精探测隐匿类的巫师,才能不被我们发现。”

“这怎么可能。”

冷哼一声,中年男子率先开口道:“三级巫师,就算放在巫法之都——天空之城中也是当之无愧的贵族,不是忙着探索异界就是进行巫法研究实验,怎么会可能出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如果不是为了招收新学员,就算我们也不会来到魔力元素这么匮乏的区域里来。”

闻听此言,老年绅士与冰冷女子先是面色一僵,显然他们这种,就是因为无关紧要,才会被派遣来做这种既消耗时间还没有多大收益的任务来。

不过旋即,两人神情又自放松下来,即是如此,这名突如其来的陌生巫师虽然看不出具体深浅,但想来应该也算不上多么强大才对。

三人之中,老年绅士年岁阅历稍大一些,不过巫师世界里面讲究得是一个真正的所谓达者为师,知识决定一切。

因而三人中反而隐约是以出身学院和学术水平都高出一线的中年男子为首。

不过他话里虽然并不相信那魁梧大汉的巫师位阶有多么高,但具体做起事来,远比话里表现的要更加谨慎小心。

把手一握,好似攥住了什么一般,然后张开,手臂旋转,就有一道无形气流以他为中心散发出去,围绕在三人身周,于魔法船自带的防御阵法外另外布置下一层屏障将三人与外界环境隔绝开来。

收回手臂,脸色略微显露出苍白的中年男子看向还未开口的冰冷女子,郑重问道:“格蕾女士和那人都是生命学派的巫师,看出来的东西应该比我们两个要更多一些才对。”

“叫我格蕾医生就行。”

把奥妙身材藏在宽松白袍的女子神情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冰冷,带上郑重表情,停下手上一直旋转小刀动作,身子一正,缓缓说道:“巫师八系当中,生命学派向来以流派繁多著称,我不过是在人体医疗和血脉调制上刚刚入门。他身上的那股阴冷气质你们应该也都有所感觉,分明是研究死亡和幽魂方面,更加接近古典时代的死灵系巫师,和我方向完全不同。”

好像也知道自己这种解释并不能让两名同伴满意,声音顿了一顿,好似在斟酌语句,女子继续说道:“不过他展示给我们看的那件铭牌是经过生命研究会认证过的,这一点不会有错,我从导师那里见过一件类似的东西。生命研究会集合了几乎所有生命学派的大师,因而这身份铭牌虽然算不上什么太珍贵的巫法器具,但却和本人血脉,灵魂锁定,几乎没有仿造的可能,也根本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死灵学派?”

不约而同皱皱眉头,中年男子和老年绅士都觉有些麻烦,哪怕巫师们思想开明,更是经常用异界生灵作为实验对象,但对于这些整日和尸体,幽魂打交道的怪物还是从心底有些避而远之。

否则哪怕大汉没有详细道明在这样一片偏僻海域的目的,只是用进行项目研究的说法应付过去,三人也不会如此担心怀疑。

要知道因为征战其他位面世界转移了很大一部分世界内部的矛盾,再加巫师们崇尚研究发明的缘故,从整体上看,比之有着诸多神灵维系局势的诺兰德大陆,巫师世界还要更加和平安定。

相应地,戒备提防自然也会少上许多。

当然,最主要还是三名巫师觉得这艘搭载了一批连巫师学徒都不是的新生船上,不至于有什么能够引来那名确凿无疑的死灵系巫师的兴趣和想法。

只是那大汉自上船借用了一间舱室后就闭门不出,摆明一幅生人勿近的模样,态度冷淡至极,倒是和他死灵系巫师的身份极为契合,让三位巫师想要打探更多信息也是无从下手。

“他身边不是还带了名学生吗?”

灵机一动,老年绅士毕竟阅历丰富,不过片刻便自想出破局办法,向后仰去,舒服卧在弹性极佳的皮质沙发当中,手指轻叩桌面,悠然说道:“我看那孩子也不过刚刚成为学徒,身上的元素波动都不能完全控制,年纪恰好和这批新生相当,从中挑几个聪明点的,给他们创造些相处机会,不知不觉间应该就会随口说出些东西出来。”

————

“幸亏之前在诺兰德大陆遇上过几波生命研究会的人,省去我不少口舌,否则我还得想法影响这几人神魂记忆,虽说这三人实力寻常,也没什么了不得来历,但以我目前状态,终归要费些心力,幸好我这里还有一具尸王,在注入血族血脉后,与活人无异,用来伪装成死灵系巫师算是天衣无缝,只要不遇上黑袍巫师这样的生命研究会高人,就不会被人看出破绽来。”

看着水镜上三人小心翼翼地商量研究自家来历目的,最后达成一致。

陈浮生摇摇头,信手收起法术。

和那三名巫师猜测得不同,那名神秘,冷漠,强大的“死灵系巫师”并没有在自己的房间内研究巫术或者冥想,而是垂手站立在他这个小小学徒身后,一动不动。

只是双目中灵光闪现,显然再也不能单纯以一具没有本我灵智的炼尸看待,

当日那名巫师议长分身崩解,一点精粹入体,勾连气机,引动他体内劫火提前涌动。

使得他不得不将倩女幽魂世界那具天子分身借机推上神灵之位从而转移劫数。

然而没想到,巫师议长这记舍己伤人的无理手如此诡异难缠,方一入体,便如雪入沸水,化于无形,和自身气机神魂合而为一,哪怕借助劫火和神力也无法将之驱除体外。

陈浮生心知,巫师议长的这门神通术法已然近道,直接从因果命运层面与他连接起来。

甚至陈浮生怀疑,这种手段便是基于黑袍巫师口中所谓的巫师世界预见系的根本巫法——“因果律令”而成。

唯一起些作用的也就只有魔教至高秘法修成的可以断绝一切贪嗔痴恨的天遁剑诀和推演天机流转的生死棋法。

只可惜限于修为境界,陈浮生最后能够借助生死棋法混淆天机,勉强遮掩一二。

陈浮生估摸着,想要直接抗衡甚至直接从法则命运层面上将其抹去,非得像当日诺兰德大陆诸神缔结契约般,联手将冥河召唤出来,使其真正在世间显化的大手笔一般。

可当他推算天机,寻求一线出路之时,劫数运转,却是给了个前往巫师世界的提示。

巫师世界,自从隐约猜测到龙族高人,还有轮回空间幕后真相后,陈浮生便有计划来此,只不过没想到居然提前如此之多,还是在最棘手之时。

既然知道已经被那位深不可测的巫师议长盯上,陈浮生行事不可避免地要小心许多,能够动用的法力修为比之初至诺兰德大陆时还要低微许多,除去会因此落入对方眼中外,陈浮生更加忧虑之处在于随着日日吞吐元气,搬运法力,施展神通,巫师议长打入体内的这点莫名之物将会越发难以驱除。

好在分身突然成就神灵,虽说使得诺兰德大陆本就风云际会局势越发诡谲难测,陈浮生原本进行的计划要更改大半,但分身实力大进,坐镇诺兰德大陆,也使得他没有后顾之忧,尤其是危急之时,他还可以借助本体分身间的玄妙联系提升法力,比起之前借助法物器具的外力要可靠许多。

当然,作为修士,还是要以修行为本。

神道修行,虽然与修士练气,元神截然不同,但位阶却是做不得虚。

尤其诺兰德大陆异常彰显,条理分明的天地法则更是使得陈浮生对于所谓的“合道”二字体悟尤深。

虽然之前陈浮生借助神性,神力加持临时提升法力也曾临时一窥元神之上的风光,但终究是惊鸿一瞥,浮光掠影般感悟不深,远不能和现在相提并论。

哪怕现在不动用鲲鹏慧眼的神通,不将神念外放,陈浮生也可清晰感受到天地间玄之又玄的韵动,元气流动轨迹,好似万物尽在心中,举手投足便可号令元气,呼风唤雨,如果不是他道心修持有成,几乎就要陷在这种玄妙境界感受当中,不能自拔。

“只要度过九重劫数,最多不过三十年,就能成就元神。”

自修道以来,陈浮生还从来没有如此肯定判断。

不过,那是之前,在得了神秘道人跨越虚空传递过来的九转玄功之后,陈浮生却是知道自己可以更进一步,跳出原有藩篱。

毕竟练气九层,然后成就元神,不过是陈浮生那方天地修行文明演化出来的一条最“堂堂正正”,最有几率得道的法门,于茫茫宇宙当中,算不得最上,更算不上唯一。

“就是不知这巫师议长与传我法诀的那位神秘人物比起来差了多少,而那人和轮回空间背后的势力人物又差了多少?”

陈浮生思维发散开去,一时间难以自已。

————

“你们是想叫我一起去参加这场舞会,就在这艘船上,就在今晚。”

陈浮生捏着一封金线描边的精致请柬,轻轻晃动,看着对面一对少年少女,半是好奇,半是认真道。

其中少年一头璀璨金发,精神力量向外扩散,气态和其他人截然不同,是同批人种少有的几名已经率先成为巫师学徒之一。

另外的红发少女虽然不通巫术,然而陈浮生却是知道这女孩可以说是除去三名正式巫师外第一个注意到他的人,呼吸均匀平稳,绵长远超常人。

确实是这批少年人中最为出彩的几个。

不过和之前猎装打扮的随意利落不同,少女戴娜这一次明显要正式许多,但注意力却是不自主地从陈浮生身上放到屋内小猫上面。

显然对于这头魔兽好奇程度远在陈浮生表露出来的一个小小巫师学徒之上。

他自是清楚,这场舞会乃是三名巫师们示意临时安排,目的就是自己和身后那名“死灵系巫师”。

他恰好也可以将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传到三人耳中,将身份洗白,不过应该有的反应却是不好省略。

“而且,这似乎对我修行多少也有些好处。”

陈浮生心头低语。

他年少开智,早早踏上修行之路,离群索居,然后受令潜入道门,最后流浪异界。

一路行来,这种近乎游戏人间的轻松调侃语气是之前从未有过。

此时半真半假说出,却有一种奇异感受。

好像体内收敛的真元气机微不可察地活跃了一分,甚至有着引动第二重劫数的苗头。

要知道,他才度过第一重天劫不久,按照常理而言,就算有着神灵境界加持,也决计不该如此。

蓦然之间,陈浮生对于脱劫这一层的所谓“劫由心生,心劫九转”的说法有些颖悟。

丹成一关,上品最重心性,非得打磨得道心通透,圆融无瑕,纤尘不染方可。

然而这并不是说已经做到了极致。

本来陈浮生不过借助这个渠道,达成计划,此时却是突然多了些想法。

“这巫师世界看起来将格物之理研究到了极致,更是将其运用到了方方面面,无所不至,看起来宏伟广大,但在文明上却失于精微深邃,哪怕只是一场舞会也显露出些野性俗气来,不过一地自有一地风俗,我这样一味苛求,其实已然落入下乘。”

陈浮生轻轻摇转手中透明玻璃杯,望着灯火通明,杯光交错的景象悠然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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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

陈浮生轻声念道,整一整衣冠,正要向前走去,忽然停下动作,酒杯静止在手心,抬头看天,然后将踏出的脚无声无息收回,收摄心神。

不知不觉间,觥筹交错的舞会已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当中。

非但那一对对翩翩起舞的少年男女,就连闪烁的灯火,悠扬的音乐,缭绕的清风也一道停止下来。

整个舞会,定格成为一幅画面,竟是有人以莫大神通强行定住了这艘渡船的光阴流动。

除去陈浮生外,即使那几名巫师也毫不例外,更不要说这一船目前连巫师学徒都不是的凡人了。

陈浮生看似不受影响,但他明白在这静止时空中每一分动作,都相当是在逆着时光长河而上,于修为大为不利。

偏偏,这幅场景对他而言已然亲身经历数次,熟悉异常。

之前之前修为不足,感受不甚深刻,然而眼下因为有着分身神灵位格的加持,相当于将原本于他不过刹那的时光放缓到极致,这才察觉出些许端倪来。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明明是轮回空间降临的先兆,可是……”

默运法力,去感受丹田气海内孕育的那一点玄机,陈浮生心中大为疑惑。

自他将那一点轮回空间打入神魂的烙印炼入自身道基之后,实质上已然再不受轮回空间固定拉人进入任务时间的限制,如果不是自己主动激发,轮回空间自会将其忽略过去。

因为助分身凝聚神格,突破神灵的缘故,他身上那件洞天法器被他用来化为分身神国,一旦成功,就可真正开辟洞天,演化生死轮回,平白省去他至少百年苦功。

不过这也意味着在神国彻底稳定前,他将会失去一张最为得利的护身底牌。

而在清除巫师议长分身这记后手之前,他也不敢将法力催动到极致。

故而境界虽然提升,但是实力却是不增反减。

这种情况下,他自是不会主动进入轮回空间。

“所以说,这艘船上是有其他的契约者……”

将一船人在脑中迅速回掠一遍,陈浮生摇摇头,即使是以他的眼力,也看不出是谁引发。

一入轮回空间,实力提升倒是其次,那种生死一线间的砥砺最是磨练心志,除去那种本就经历无数风雨大浪的人物外,几乎都会有一种从内到外,脱胎换骨的改变。

而眼下这群少年少女中,虽然也有几人比同龄人较为老成出众,但不过是因为之前的出身,教育不同导致,本质上都还是一群温室中未经风吹雨打的花朵,和轮回空间中出来的契约者截然不同。

至于那三名巫师就更不可能,成长到如此地步,必然经历过多次任务,哪怕他们心无旁骛,一心选择巫师这条强化路线,但必然沾染有异界气息,和土生土长的生灵有着微妙不同,旁人或许觉察不到,甚至不以为意,但决计瞒不过他去。

“不对!”

陈浮生脸色瞬间肃穆下来,只觉一道威严冷淡的宏大意识从天而降,贯彻神魂。

接着,就有点点灵光从众人身上升腾而起,虚空涟漪荡漾,现出一道道大小不一的虚幻门户,与这些少年少女意识勾连起来。

与此同时,陈浮生能够感觉有无形物事从这些人体内脱离出去,投入门户当中,仅只留下一具具空空如也,不含任何精神的躯壳停在原地。

陈浮生心中一动,十数道丝线同时飞出,缠绕在这些人的意识之上,顺着延伸进入其中。

瞬间,陈浮生感觉外放出去的神念被瓜分为数份,各自传递过来一道或强或弱,截然不同的意境。

意境气息相互冲撞,骤然生出一连串明亮思维火花,照亮虚空。

亲自体会过那种与世界“合道”的陈浮生明白,这后面便是一处处轮回空间下属的任务世界。

轮回空间竟然是要将这一整船的人都投入任务世界中进行试炼。

这种情况大大不合常理。

轮回空间选拔试炼者,通常都是选择濒死者的魂魄,一来便于彻底掌控,二来也是因为正式成为契约者后会重塑一具通行诸天万界的数据化身躯。

像陈浮生这样因为撞上莱昂剥离他人轮回空间印记而进来的,是不折不扣的偶然和异类。

而眼下,轮回空间却是将一整船上百名几乎没有任何武道和法术根基,但却有着真实肉身的凡人拖入任务世界。

无论怎么解释,都说不通。

“难道是因为我的缘故?”

“看”着众人在眼前依次消失,陈浮生心中念头飞速。

轮回空间的存在本就极为隐秘,再加上轮回空间对契约者的灵魂中加了禁制,不得对外透露,故而知之者甚少。

陈浮生之前并未听说有此类信息,但也不以为意,现在却不由得他不多想一二。

“认真说起来,轮回空间在诺兰德大陆的进程似乎也比之前案例快上许多,如今诺兰德大陆和巫师世界空间重叠,相互贯通,和这些有没有关系?生死棋法提示我前来此处,莫非便要着落在这上面?只是轮回空间看似奇功妙法无穷,但真正的高人似乎也没多少,为人熟知的那些最多也不过是那些诺兰德强大神灵的水平,比我分身高出亦是有限。”

陈浮生念头转动无数,但终归也不过几个呼吸。那些虚幻门户就已消失大半,其余的也在缓缓弥合,仅只留下一处最大,气机也最强盛的门户。

陈浮生知道,在这些门户显化的时候,轮回空间便施展大神通对这些少年少女的实力,根骨,乃至性情都做了一次坚定。

这时留下的可谓这一船新生的精华所在。

除去少有的那几名巫师学徒外,基本上在武技上都已登堂入室,精气饱满,气血旺盛,目露精光。

陈浮生所纠结之处在于是否要跟着进入其中验证自身猜想。

只是涉及到轮回空间这等伟岸存在,任何天机推算之法都要大打折扣,甚至陈浮生怀疑生死棋法的提示都是被轮回空间裹挟的天机洪流引导来此,自然要小心许多。

只是陈浮生也明白自身之前刚刚想通某些修行关节,决心依此而行,此时退缩,无形中怕是就要使得无瑕道心蒙上一层微尘。

“不好……”

陈浮生目光一定,霍然醒觉,修行之事最忌遇事不决,神念化刀,斩去繁乱思绪,心中再不犹豫,做出决定,周身法力涌起,向着那一点化入道基的烙印灌输而去。

只是他的动作尤是慢了一步,几乎在他念头生起刹那,就有黑白二气弥漫而出,纠缠分合,化为一张纵横棋盘,演化万千。

这局生死棋方一飞出,陈浮生就觉一道目光,一重意识真正降临到自己身上,接着那扇巨大门户骤然在眼前坍塌收缩,一股沛然莫挡的吸引之力从中传出。

…………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几位巫师大人施展了群体性暗示术,想要为舞会增加些气氛吗?对了,怎么只有我们,其他人呢?”

雄山峻岭间,人烟罕至,一行人悠然醒觉,见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怎么可能!”

毫不客气打断同伴言语,从地上一跃而起,腿部暗自发力,将脚下那双专门为舞会准备的高跟鞋鞋跟折断,然后再将臃肿繁琐的长裙从膝盖部分撕下,试着走出几步,红发少女戴娜点点头,双手提起,背部微弓,摆出一个随时可以转为进攻的守御姿势,头也不回地解释道:“三位巫师大人,格蕾女士是死灵系的医生,菲尔大人擅长元素类法术,剩下那位大师是少见的魔法阵理论研究者,根本不可能施展这种大规模的幻术暗示巫法,除非是渡船上自行固定了类似巫术,但为了烘托宴会气氛,单纯享受的巫法绝对不可能这样复杂,就是不知道巫师大人们开启它们为了什么。”

戴娜虽然还没成为巫师学徒,但同船这些日子,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都知道她出身巫师家族,对于巫法了解远比其他人更多,自然不会怀疑。

此言刚一出口,几人脸色就是大变,那名似乎看过不少巫师传说故事的卡洛斯更是忍不住向着戴娜靠拢,嘴里喃喃自语,“我听说在古典魔法时代,那些黑巫师们在将检测到巫师资质的人送到学院途中会提前进行所谓的‘血之试炼’,鼓励他们互相争斗甚至厮杀,作为进入学院的第一场考试,这好像……”

“这可不是幻术。”

本来这几名少年少女在听了少女戴娜后心中就已经惴惴不安,再被少年卡洛斯一带,更是紧张至极。

感受着传来的焦虑,凝重情绪,陈浮生负手于后,神色也是极为郑重,“而且这也不是一个虚幻位面,而是像诺兰德大陆,巫师世界一样的真实世界。”

早在进来之前,陈浮生便已猜测到这处世界等阶不低。然而真正进来,陈浮生才发现其疆域广阔还要胜过诺兰德大陆和与之相当的巫师世界。

强大更是远远超出寻常情况下轮回空间为试炼者准备的极限。

单单周围方圆十数里的山岭中,陈浮生就感觉有至少七八道强盛气息,虽然称不上真正修士,但是气血旺盛,呼吸悠长,等同于打通了一二十处窍穴的武道高人,而气息中挥之不去的野性气息,更是表明这些不过是山林间的寻常猛兽。

就算虎豹熊狼天生气血强大,也绝对没有这么惊人,这已经是堪堪初开灵智,有资格称呼一声妖物。

“而且……”

陈浮生运足目力,透过轮回空间还未撤下的无形屏障,远望而去。

气运滔滔,浩瀚惊人,竟而到了快要在世间显化的程度,只是看上一眼,已经是脱劫境界的陈浮生竟然险些收摄不住自身心神。

这里的元气也是浓郁异常,当真称得上一呼一吸皆是修行的地步。而且陈浮生能够感觉这里的天地法则与自身极为契合。

同他分身成就神灵之前,在诺兰德大陆和后来的巫师世界都受到无形压制的情况截然不同。

显然,按照轮回空间的说法,这是一处偏向于东方文化的任务世界。

“而且,这一次的形式也和之前截然不同。”

陈浮生低头看去,与其他人相比,他的修为远远超出,已经接收到了轮回空间发布的任务信息。

之前他进入任务世界,只是轮回空间对肤色,衣物等进行少许掩饰,使之更加符合习俗,免得被剧情土著觉察到奇异之处。

然而这一次,却是直接继承了这处任务世界中某位剧情人物的身份和任务。

而且大概是因为真身来此的缘故,并非像其他契约者所说的进行类似“夺舍”一样的方法寄存,只是借助了身份而已。

说来也怪,这处世界,这个任务居然和陈浮生所听说的一个话本中的故事极为仿佛。

因为对轮回空间为什么在那处球形世界中招收契约者,外加和自身出身世界极为相类的关系,陈浮生从轮回空间和其他人手中收集有不少那处世界的信息。

其中,有一本神魔在那东方国度中格外盛行,风靡数百年之久。

以陈浮生的眼光,自然看出其中虽有许多纰漏,但也暗含许多修行精要。

尤其其中讲述的故事似乎干系到极大隐秘。

而这一点,在陈浮生得到那方玉简中包含的法诀和部分随之而来的消息后就更加确凿无疑。

“居然真有天庭存在,有神灵居上,掌控人间祸福。而我这次居然要如同那本书中描述的一样去前往西天取经?!”

陈浮生心头蓦然升起莫大好奇。

而这一点,在陈浮生得到那方玉简中包含的法诀和部分随之而来的消息后就更加确凿无疑。

“居然真有天庭存在,有神灵居上,掌控人间祸福。而我这次居然要如同那本书中描述的一样去前往西天取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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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这西天又在哪里,按照书上所言,我所立足之处乃是所谓南瞻部洲,人烟汇聚之地,此外还有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北俱芦洲,各有仙佛神圣,妖魔鬼怪居住其中。可是我察天观地,推演星斗方位,其他三洲甚是飘渺,似乎不在此方天地当中,这样来看,所谓的西天取经一事,必然内有乾坤。”

虽然陈浮生知晓那本神魔游记中隐含玄机,不过毕竟与他相隔甚远,当初观看此书时不过匆匆一掠而过,但以他这等修为,顷刻间,陈浮生便已将书上内容尽数返照心头,消化殆尽,同时和轮回空间传入识海的有关这方世界的背景信息两相对照。

能够被从偏僻区域选中进入巫师学院学习巫法,可以说那艘渡船上的学员或多或少都有些许不凡之处,尤其被选拔进入这个任务世界的如此,少有心思笨拙之人。

陈浮生方一上船,就因为那具铜甲尸王伪装的死灵系巫师受到广泛关注。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哪怕随船的三名巫师大人联合起来,但气势仍然在这死灵系巫师的面前落入下风。

相应地,作为其学徒存在的陈浮生地位前途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胜过这一船刚刚涉足超凡世界的新生。

尤其像红发少女戴娜一样隐约看出陈浮生身边那头看似人畜无害的小猫实则是一头凶猛魔兽,和三位巫师或明或暗指示这几名学徒与陈浮生多加接近。

虽然陈浮生还未表露或者做些什么,无形之中,他就已然夺了先机,成为几人心目中的重要和领头人物。

此时他的反应在众人惊慌失措的衬托下,越发彰显得胸有成竹底气非凡。

“李先生,你早早就追随那位大人学习,知识见解要比我们强出许多,能不能看出来这是什么巫法,是不是几位巫师大人用来考验我们?”

脚步微错,悄悄挪移身形,将四周巡视一遍,戴娜神情越发凝重,如果说是幻术所致,实在太过逼真,直指心底。而且,这山水草木,一切一切,都和巫师世界的截然不同,虽然她看不出具体来历,但本能直觉还是察觉到了些许细微的不适应。

“放空心神,你们应该很快就会知道这些,这对你们来说也是一场难得的机缘。”

看着如临大敌,身体紧绷如雌豹的少女,陈浮生悠然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手随意一指点出,不带丝毫烟火气息。

然而在戴娜乃至其他少年少女眼中却好似山岳压顶,根本无从躲避,然后身子和灵魂就是一僵一瘫,想要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接下来,就觉意识被猛然贯穿整合,无数信息顺流而下,撑进脑袋当中。

不知不觉间,一道环绕着众人的无形灵光屏障在陈浮生眼前逐渐黯淡下去,陈浮生知晓等到这些人接受信息完毕,也就是轮回空间护持结束,正式开始任务之时。

“可惜了,如果那件洞天法器没有随着分身化为神国,暂时无法从诺兰德大陆中抽离出来,否则用在现在倒是格外应景。”

陈浮生一步踏出,带起涟漪阵阵,从灵光屏障中穿过,登时就感觉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加身,就要对着面目容貌和身上衣物服饰进行处理。

凝练如丝的剑气密密麻麻,在空中纵横往来,编织成锦,等到在陈浮生身上落下,已是化为一领艳艳生光的锦襕袈裟。

反手一张,手中凭空出现一根青青竹箫,陈浮生随手向下一按就有一根竹苇禅杖在手。

禅杖拄地,袈裟无风自动,宝光流转不定,袅袅禅音梵唱响彻虚空,登时陈浮生身上便自生出一股宝相庄严之意,越发衬托得发丝悄然消失的陈浮生气势磅礴。

按那书上所说,这位求法僧人乃是佛门大德转世投胎,虽然本身法力近乎寻常,但境界却是非凡,倒是和陈浮生目前状态极为类似。

“这,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陈浮生身上变化,还未从轮回空间灌输的诸多信息中恢复过来的众人便被震慑得连退数步,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虽说巫师世界千年以来,通过架构星门,虚空传送,征服了无数小位面世界。

但这些对于这几名出生成长于巫法偏僻落后之地的少年男女来,其实和天方夜谭也没什么区别,想要接受委实不是一件易事。

再加上他们被陈浮生这牵扯了心神,居然没有留意到自身和其他同伴和之前相比也都大不相同。

“看来这所谓的东土大唐国运气数还在我想象之上,怪不得这个世界明明有如此多高人,南瞻部洲却还是以人道居尊。”

陈浮生视线扫过,几人都已更改了相貌,提刀披甲,作兵卒打扮,按照轮回空间的信息提示,乃是那东土大唐的帝王天子为护送自己取代的僧人前往西天取经而备。

随手一招,一柄制式横刀便自出鞘,向着陈浮生破空飞来。

伸手一捞,陈浮生手握刀柄,左手两指在雪亮刀锋上一抹而过,然后眉头微蹙,暗自点头。

任这兵伍中的战阵之器如何锋利,也不过是凡兵之属,不放在陈浮生这样的修士眼中。

就算他没有可以运转法力,这兵刃也破不开他九转玄功已然入门的肉身。

然而这横刀其中蕴含的那一分兵阵煞气和一国气运却让陈浮生也忍不住为之侧目。

“小罗伯特·李先生,这是……”

陈浮生随手一抖,那柄刚直横刀便如软剑般在空中挽出一道刀花儿,然后呼啸一声,再次破空而去,稳稳飞回刀鞘。

看着陈浮生这一手,红发少女戴娜忍不住吞下一口唾沫,语气更加恭谨,斟酌问道。

只是话一出口,她便感觉异样,嘴唇半张,自己所用语言竟是她从未学习过,随着语句变化,亦有高低升降变化,竟而有一种吟诗般的抑扬顿挫之感。

“说上再多,你们一时也无法理解,好在这次任务时间比较漫长,足够让你们接受,在这之前,你们只要听我命令行事即可。”

陈浮生嘿然一笑,大袖一挥,将少女戴娜疑惑堵回胸中,然后对着面向其他人一并说道。

“当然,你们也可以自行其是,不过这世界里面可是有不少未经驯化的野生魔兽出没,想要安全离开,并不是一件易事,尤其是在你们的主线任务和我直接相关的情况下。”

陈浮生一面说着,一面慢条斯理从袖中取出一物,缓缓戴在手上,“虽然你们还不清楚这轮回空间是何等伟大的存在,境界何等高妙,难以想象,但是就算是你们推崇的那位可与神灵比肩的巫师议长对于轮回空间而言也不过是稍大一些的蚂蚁而已。”

陈浮生手掌挥下,加重语气,再一次重复道:“蚂蚁而已。”

“巫师指环!”

只是此时这些涉世未深的少年男女却没有留意到陈浮生话里对于真正居于整个世界巅峰的巫师议长的冒犯,而是尽数被陈浮生手上物事吸引过去,齐声惊呼道。

陈浮生手上指环和身上那件几乎可以称之为璀璨夺目的锦襕袈裟相比显得平平无奇,只在表面闪烁些许微光,镌刻有一道复杂徽记。

然而场中众人,却不会有人认错。可以断定这就是传说中巫师学徒在成为正式巫师的那一刹才能铸就的巫师指环,和渡船上那三名巫师手上所带指环一般无二,只在徽记上有所区别。

要知道巫师指环虽然没有什么攻伐护身之效,但却是巫师性命交修之物,和自身魔力气机血脉相连,内中蕴藏有一点主人的灵魂残片,相当于本命法器一般的存在。

一旦巫师消亡逝去,这巫师指环哪怕没有因此直接销毁崩解,也会因此变得死气沉沉,再无半点灵性,哪怕凡人也一望便知,因此这也是巫师最当之无愧,做不得假的凭证。

这么说来,他们眼前这个之前看似和他们年纪相当的少年竟尔是一名正式巫师的存在,也不知活了多少年月,而从徽记的复杂程度来看,在巫法知识领域的广博和深入,似乎还要超出渡船三位巫师许多。

一瞬间,众人心头有无数念头闪过,尽是关于陈浮生为何如此行为的原因,背后有何打算。

少女戴娜却是率先明白过来,知晓陈浮生身边为何会有一头哪怕正式巫师也难以降伏,缔结魔宠契约的魔兽。

好似感知到少女心中所想,就听跟随陈浮生进来后一直蹲伏在其脚边安静异常的小猫忽然昂首发出一声,声音虽然稚嫩细微,却有一股无法言喻的威严灌输其中,震荡空气,山林之间,狂风大作,云气汇聚。

等到风停云散,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已然是一头体长丈二的庞然大物,毛皮白底黑纹,异常华美。

被这大物目光扫过,几人便觉身子一滞,有莫大恐惧浮上心头,情不自禁握住凭空出现的刀剑。

瞬间,几人对于陈浮生话语再无半点怀疑。

看着众人反应,陈浮生摸摸身边白虎额头,心境一时稍有触动。

他之所以如此态度,和之前几次进入轮回空间时对待其他新人大不相同,一面是感觉到这次任务世界非同小可,另外便是想要实验印证一下之前猜想。

“反正有着轮回空间禁制,这些人根本无法吐露任务世界的信息内容,否则就是形神俱灭的凄惨下场,也不需要我一一修改记忆。而且哪怕旁敲侧击,探听出少许口风,以那三人实力我也可以轻易消除,不会带来什么后患,不过我倒是真想看看到时又是什么景象……”

“罗伯特·李大人,按照信息中所说,我们这里是一处帝国的边境,而我们首先要做的,嗯,是去找一头猴子,可是没有给出具体方向路程,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在限定时间内完成?”

摇摇头,将诸多想法从脑海中驱除,少女戴娜毕恭毕敬问道。

————

“我们不知,自然有其他人知道。”

陈浮生轻笑一声,以他修为境界,哪怕不动用鲲鹏慧眼,只是神念张开,就能将方圆百里内一草一木,风吹草动尽数纳入掌控,那名重要剧情人物乃是妖物,法力强悍,自有一股超常气势意境,又被大能以阵法禁锢,从元气的细微异样波动入手并不算太过困难。

不过这样行事,这些少年男女却是无法体会他的神通。

这些人是他进入巫师世界后遇到的第一批和超凡力量相关人物,又遇上了轮回空间的机缘,说不得将来还有其他用处。

“出来!”

陈浮生一振手中竹苇禅杖,向下稍一用力,就见大地如水荡起层层虚幻涟漪,向外扩散而去。

陈浮生声音稍一落下,众人便见大地再次如水破开,分开一道路径,一名威严高大的披甲男子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在身前身前立定,先是看向那头异常庞大的白虎精怪,然后望一望陈浮生手中那根看似弱不禁风的竹苇禅杖,巍峨山神心有余悸道:“两界山神在此,不知上仙召唤小神有何吩咐?”

“这神通果然不凡,比之前方便许多。”

陈浮生点点头,提起手中禅杖,心中却是思量开来,这一手看似简单,但却是借用了九转玄功入门后随带的天罡三十六法无上神通,虽说远远比不上传说中震山撼地,鞭山移石,指地成钢的地步,但是比起他之前在倩女幽魂世界,召唤山神时,要先用香火开路,然后以佛门舌识将神念打入地下山神法域,然后步罡踏斗,强行将山神拘禁出来的手段要高出不知多少。

“我乃自东土大唐而来,要前往西天取经,我且问你此山名目来历,还有这一路上可有什么了不得的妖物占山为王?”

闻听陈浮生此言,高大山神神情明显一松,然后再看到陈浮生禅杖所指方向的那座高接青霄,崔巍险峻山峰,便再次肃然下来,道:“本地唤为两界山,东半边属我大唐所管,西半边乃是鞑靼的地界。那鞑靼民风粗野,不遵教化,但也不过凡人,自是无法干扰上仙去路,只是那座山却是从天而降,下面镇压有一头神猿,来历非凡,法力甚是强悍绝伦,已经经历数百年寒暑,上仙还需当心才是。”

“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涯之外,居然也有故人重逢。”

陈浮生极目远望,哈哈大笑道。

本地唤为两界山,东半边属我大唐所管,西半边乃是鞑靼的地界。那鞑靼民风粗野,不遵教化,但也不过凡人,自是无法干扰上仙去路,只是那座山却是从天而降,下面镇压有一头神猿,法力甚是强悍绝伦,已经经历数百年寒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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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当年他就已然道基大成,过了这些年月步入脱劫也是顺理成章,本来以为当年匆匆远游异界,即使回归也是至少百年之后,没想到居然会和他在这轮回空间相遇,果然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合该将这一笔恩怨了结!”

在那高山之下,果然如那两界山神所言,有一股极为强盛凝练的气势,只是这道气机被牢牢封禁,难以化虹为一,冲霄而起。

陈浮生看得分明,这座崔巍山岳不过是表象,实则乃是一道极为惊人的神通术法所化,隔绝五行,屏蔽神思,封禁周身元气运转,乃是一座精妙强大至极的阵势。

不过依着那山神所言,这座山岭已经存在数百年之久,就极为惊人了。

要知道,任你法术神通如何凝练,一旦用出,最多不过持续一时三刻,便要涣散,像眼下这种能够存在数百年之久,甚至不见丝毫衰弱的,分明内里元气法则已经自成循环,生生不息,有着自开一界之意。

几乎可以和佛门第一的洞天法门——掌中佛国相提并论。

这等神通就算是陈浮生见识过的任何元神高人,甚至巫师世界的那位议长大人都不能轻易使出。

只不过一者乃是汇聚了无数佛子生死轮回,而眼下这个却是一座人为打造的牢笼。

山脚下,草木丛生,探出两只异常强健不似人类的毛茸茸手臂,似是感应到陈浮生神念落到自己身上,只听一声惊天咆哮,绿萝苔藓当中,有两道神光忽然射出,正好与陈浮生目光在虚空当中对上。

惊咦一声,神光微缩,然后咆哮嘶吼声再次响起,“陈浮生,当年龙宫水族传言,你得罪了魔教教主,已然被击杀在东海之上,形神俱灭,现在看来你是躲过了那一劫,短短时日,居然也修行到了脱劫层数,看来你在轮回空间当中也是得了不少好处!”

声音震荡虚空,带起一阵阵肆虐气流,将山下草木尽数折断,露出一个硕大猿头出来。

虽然有着轮回空间的幻术加持,但是陈浮生还是一眼认出,这传闻被拘押在飞来山下已有数百年的神猿正是那头传言拥有上古水猿大圣血脉,当年和风万里一道险些将自己截杀的万化门袁通天。

只是不知怎么,他居然也进入了轮回空间,还和陈浮生同时进入同一处任务世界,果然是无巧不成书。

而且,也不知是水猿大圣血脉缘故还是同样修炼有类似明目神通,他居然同样看破虚妄,将陈浮生认出。

他乡遇故知,本是人生一大喜事,理当纵饮三百杯,然而无论是陈浮生还是袁通天,却是殊无这般念头。

明明是草木葱郁繁茂的时节,却有雪花纷纷扬扬,从天飘落而下,瞬间凝为冰霜,附着其上,草木零落枯槁,再无半分生机。

这是两人外放的杀机太过森然所致。

修士练气九层,第三层感应便可沟通天地元气,化而应敌,道基大成,更是可与天地共鸣,演化万千,有万法随身之称。

但是比起这番近乎改天换地的场面而言就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了些。

甚至连带着那座山岳也是为之微微摇晃起来,仿佛山下的猿猴随时可以破山而出。

只是每当这白猿气势积蓄到极致之时,山巅之上便有瑞气千条绽放,金光如水流转,倾泻而下,将白猿似要冲霄的磅礴气机重新打散压下。

在这凛冽寒意下,陈浮生身后,那些少年男女齐齐打起寒战,视线交汇,再次看向陈浮生时,显见得,眼光中的敬畏之意更加深重。

虽然他们限于本身位阶和见识,看不出来太多东西,但也明白这般惊人变化乃是由陈浮生一人引起。

巫师世界号称拥有十万巫法,囊括所有,并非虚言,甚至大范围操纵天气用来应对可能的天灾已是可以用驾轻就熟来形容。

但是需要的步骤却是繁琐至极,动用的人力物力更是堪称浩瀚。

先得布置有无数探测用器具搜集数据,然后汇总分析,再由预见系巫师观看星象,测算时间,地点,最后还要有至少数十名精通元素类巫法的正式巫师联手布下魔法阵,引动元素潮汐,才能完成眼下这般浩大工程。

哪里像陈浮生这样一动不动,不见有丝毫元素波动这样轻描淡写。

“为了渡过劫数,你倒是作得好打算。”

嘿然一笑,单手一捞,将这些兵卒打扮的少年男女气机与自己勾连起来,不见陈浮生如何动作,就见青白二色电光在空中几次跳跃,等到陈浮生带着这些人在空中现出身形,已是横渡百里虚空,在那座摩天峻岭下落下。

放下众人,陈浮生瞳孔化为诡异圆形,鲲鹏慧眼已然运到极致,将眼前这座形势古怪,犹如人之五指的飞来山峰里外查探清楚,这才收起,悠然笑道。

本来这袁通天乃是纯粹人族,只是觉醒了水猿大圣血脉,但若非将法力神通催动到极致,与常人身形面貌虽有差异,却也并不显眼。

现在看来,这位万化门大师兄的水猿大圣血脉已然被开发到了极致,几乎和猿猴得道成精没有两样,距离化为上古水猿真身也不过只有一步之遥。

修行到陈浮生和袁通天这等境界,早已能够辟谷不食,但据那两界山神所言,这猿妖被收至山下数百年,虽不吃饮食,但却他饥餐铁丸,渴饮铜汁。

而且这飞来山虽然禁锢了其一身法力运转,压制得不得外放,但依陈浮生来看,却也是在无时无刻不在打磨淬炼袁通天的肉身,法力。

显见得是在修炼一门非凡的神通法诀。

若非如此,他未必能够如此安然地度过脱劫这练气九层中最为凶险的一关。

只是,让陈浮生好奇之处,则是在于如今这袁通天的肉身却是稍微给他些许熟悉之感,似乎和他得自虚空无垠处的那篇九转玄功有些相类之处,只是进展虽快,却是远不如他所得的更加精微奥妙,偏门狭隘许多。

对于目前的陈浮生而言极有借鉴之处,否则他早就出手将这名生死大敌斩杀当场,以雪当年之仇。

尤其此时两人虽然看似境界相当,各负非凡传承。

但要知道,当年陈浮生与他可是足足相差了两个大境界,其中还包括丹成这个分隔仙凡的至关重要的一步。

虽然最后陈浮生是动用了北冥道人所赠的保命神通才得以脱身,但也足以自傲。

如今两人看似境界相当,然而陈浮生借助分身位阶,却是一脚踩踏在元神大门前,自然不可等同而语。

更何况此时陈浮生在外,而袁通天却被困在藩篱枷锁当中,处境不同,陈浮生自然可以保持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势。

深吸口气,白猿神色同样平静下来,周身气势尽数收归体内,眼中神光收回,两眼看向陈浮生时,居然有了几分平和之意。

显然短暂交锋之后,袁通天的心境也自恢复过来。虽然自认神通不在陈浮生之下,但也知道陈浮生此时占据优势,一旦动手,自己退无可守,更不能破开禁制追杀,形势于己大为不利。

更何况,每接触轮回空间一次,修为更进一重,他心中对轮回空间的敬畏便更深一层,不敢有丝毫违逆之处。

按照这次轮回空间下发的剧情任务来看,是要有陈浮生化身的僧人破开自身禁制,然后猿精投入僧人门下,拜其为师,一道前往西天极乐世界取经。

即使他在与陈浮生争斗中得胜,但扰乱了剧情走向,影响了轮回空间的计划打算,他也讨不了丝毫好去,废去大半修为已经算是最好下场。

只是任他智谋通天,面对陈浮生这个险些被自己打杀的仇敌,此时也不知如何才能说服对方化为己用。

“似你这样,如果我借着此界地利将你斩杀,你定然心中不服。而且你我这次被判定为同一方,对同伴下手不说会召来轮回空间严厉惩罚,单单引起的任务难度提升等连锁反应也是不容忽视。”

将手中禅杖重新化为竹箫,出乎袁通天意料,陈浮生忽然展颜一笑,轻轻旋转竹箫,仰头指向山巅那六字金光封印,道:“不若我将你放出,你我各凭本事,好好斗上一场,这一次任务便交由胜者主导,至于你我私人恩怨,来日方长,大可以等到以后,或者这次任务结束之后再行解决。”

闭上眼睛,沉思片刻,袁通天依旧想不通陈浮生为何明明占据优势,为何却选择主动退让一步,拉回到同等起步。

易位相处,哪怕他拼着这次任务失败,损失巨大,惹怒轮回空间,遭遇严厉惩罚的下场,也要将陈浮生击败打杀。

毕竟短短时日不见,陈浮生就已连跨三大境界追上自身,等到下次再见,恐怕陈浮生就已经将他落在身后。

而且,以他得自这处任务世界,修炼而成的金睛火眼来看,陈浮生气机凝练纯粹,法力浩瀚,看不出丝毫因为进境太快而导致的虚浮模样。

“好!”

袁通天猛然睁开双眼,大喝一声道:“无论胜败,这次我都饶你一条性命,而且这任务世界我已不是第一次进来,知晓许多轮回空间未曾透露甚至探明的天地隐秘,若是你赢,我便将这些一并告诉你便是。就比如说,你可知晓为何会有此次西天取经之事,同样会着落在你化身的这名僧人和我身上?”

“这些事情,待我击败你后再说也不知。”

眼见袁通天答应,陈浮生大袖一挥,将身后少年男女挪移出去,嘱咐道:“站到一边儿去,免得被这场斗法波及自身。”

与此同时,陈浮生凌空跃起,另一只手,已然带起层层佛光直直按在这五行山上的金字封印之上,运声如雷,念道:“唵、嘛、呢、叭、、吽。”

他看得出来,这山岳宛如一座大阵,看似运转起来自成周天循环并无任何疏漏破绽,即使他动用那口葫芦中蕴含的剑气,也未必能够将之打破。

但是作为“钥匙”和运转枢纽存在的六字封禁却是唯一可供利用之处

既然这门神通出自佛门,相应地,运用佛门手段自然也要更加合适。

地动山摇。

就见这座山岳骤然放出万道金光,将半边天空照耀得一片通明,金光灿灿。

接着一个摇晃,这座几乎与天相接的山岭,便自从中裂开,然后好似融化一般,化为金汁,在大地上肆意流淌,转瞬消失不见。

一个纵跃,就见一处黑点骤然升空,然后破开云海,然后再次如流星般急坠而下,带起呼啸雷音,重重落在陈浮生眼前,砸出一个触目惊心大坑,大地撕裂如蛛网。

却有一头高大白猿从中缓缓站起,身高三丈有余,体表雪白毛发足有数寸来长,塌鼻凸额,白头青身,獠牙外露,哪怕不言不语,纹丝不动,也有一股暴虐的气势滔天而起,向着陈浮生覆压而下。

也不多话,就见这位万化门大师兄胸膛深深凹陷下去,然后大张其口,深深,深深吸入一口极为悠长的气息。

胸膛高高鼓起,白猿提起攻城椎也似的拳头,猛然砸下,如擂天鼓。

登时就有一个高如山岳的法相从这白猿身后升腾而起,几与天际相平。

做个掏耳朵姿势,随意一晃,原本手不拈兵的巨猿手中便已多出一根铁棒,直直向着陈浮生捣去。

与此同时,其气势亦是不断升高,几乎就要跨越某种不可见的屏障。

也不多话,就见这位万化门大师兄胸膛深深凹陷下去,然后大张其口,深深,深深吸入一口极为悠长的气息。

胸膛高高鼓起,白猿提起攻城椎也似的拳头,猛然砸下,如擂天鼓。

登时就有一个高如山岳的法相从这白猿身后升腾而起,几与天际相平。

做个掏耳朵姿势,随意一晃,原本手不拈兵的巨猿手中便已多出一根铁棒,直直向着陈浮生捣去。

其势滔天。

与此同时,其气势亦是不断升高,几乎就要跨越某种不可见的屏障。

做个掏耳朵姿势,随意一晃,原本手不拈兵的巨猿手中便已多出一根铁棒,直直向着陈浮生捣去。

第六章

在这巨猿法相之后,更有一片无边大水从虚空中突兀出现,铺天盖地而来,水声如雷,倍增威势。

当年陈浮生与袁通天对上之时,对方并未动用任何法器,单凭一对赤手空拳便将陈浮生逼迫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此时一棒在手,更是将承自上古水猿的滔天巨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棍棒之法与御剑之术截然不同,更加接近敖璃这样以武入道的异种近身搏杀的路数。

然而因为其中蕴含的力量太大,速度快到极致,铁棒扫过,亦是产生一连串撕裂大气的雷暴之音,火星四溅,已是抵达御剑中的剑气雷音之境。

“来得好!”

这一棒捣来,还未落下,明明相隔甚远,陈浮生便觉有一座山岳从天而降,占据整个视野,将自己气机牢牢锁定,在这滔天压力之下,体内法力也是运转不灵,就连神念也是一滞,仿佛只能看着这裹挟了无边风雷的一棒当头砸下,再无任何还手之力。

不过陈浮生知道,这一棒乃是袁通天借着从这五行山下脱困而出的刹那,将自己被禁锢其中数百年的愤恨之意甚至金丹大成后的法域尽数灌入其中,精气神息都被催动到了最巅峰的一刻,委实霸道到了极致。

在这样一棒之下,就连陈浮生也不敢轻撄其锋。

毕竟那件洞天法器如今不在身上,九转玄功方方入门,在体魄雄浑坚韧上比不上袁通天这样打磨肉身数百年的天生异种,是挡不住这样的一击。

不过陈浮生倒也知晓,这一棒乃是袁通天含怒而发,可一不可二,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当其气势提升至巅峰之际,便不可逆转地将会跌落下去。

“去!”

陈浮生并指成剑,当胸一划,斩却诸多杂念,将心灵始终保持在澄澈通透之境,静静看着那势可搅天翻海的一棒破开空间,向着自己捣来。

不知不觉间,时光好似停止流动,这迅疾犹胜奔雷的一棒,在陈浮生眼前放缓到了极致,每一道轨迹都映入陈浮生眼中,心湖,一种尽在掌握的感觉浮上陈浮生心头。

轻轻一笑,身后青白二色雷光缭绕,竟而化作一对宽大羽翼。

足尖微点,羽翼无声张开,云气缭绕其上,排空而去,在空中拉出一道细线,转瞬间便已远遁至百里开外。

陈浮生身形向后,然而却有一道青碧流光脱袖而出,直迎向前,似与那几要撕裂空间的当头一棒狠狠撞在一起。

一棒挥出,将胸中愤恨之意尽数宣泄出去,巨猿法相脸上的狰狞凶悍之气也自荡然无存,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平静安适,虽是猿身,却是说不出的从容写意,一派得道宗师风范。

两只大逾屋舍的眸子更是净如琉璃,纯粹透切,但却更如幽静深潭,平静无波,深不见底。

只是当巨猿看到这势在必得的一棒落空落空时,也是忍不住皱起眉头,险些再也保持不住这种身在其中,意在其外的超然心境。

“自我得到这路斗战法门后,征战杀伐,无有不克,自信元神之下,决计无法在这一记下逃脱,只能凭借道行修为和一身法器硬抗,他修道远在我之后,就算屡有机缘,破境神速,但法术神通绝不该像我这样经过数百年厮杀打磨得一样纯熟才对。”

袁通天修为犹在陈浮生之上,修炼的法门本就偏向争斗杀伐,在这轮回空间中可谓如鱼得水。

不过毕竟他也是正经修道名门大派出身,深明争斗不过小术,无疑长生的道理,在初步适应轮回空间的氛围意境之后便自将心思放在了如何借此突破境界之上。

和陈浮生意外卷入此界不同,他却是花费了诺大代价方才主动进入其中。

虽说任务世界中时光流速与外界截然不同,不会担心真身衰败,但如此漫长时光,对于哪怕他这样继承上古精怪血脉,寿元远比寻常修道人来得悠长的人而言也是十分难捱的煎熬。

不过,这一次收获也是格外丰富,甚至远超他的预计之外。

非但顺理成章脱去劫数,从任务世界中得到的法诀和这根金刚铁棒也与他水猿之身契合无比,可以发挥出十二分的威力出来,甚至还借助劫数炼成了一门神通,这也是他之前能够一眼窥破陈浮生真实面目的倚仗。

以袁通天的预计,如若能够将这次任务彻底完成,得到相应功德气数加身,返回现世之后,便可借此顺利度过九重天劫,不必担心有陨落之危。

一旦将练气九层中最危险的一关撑过,将法力神魂打磨圆润,之后的温养仙气再无丝毫难度,最多不过消耗些时日而已。

以他的血脉,便有极大希望突破元神,长生不灭。

万万没想到,却是突然遇上了陈浮生这个原本并不放在心上的手下败将,而是还修炼到了和自己相当的境界。

饶是如此,在陈浮生将它放出封禁之后,他对这一场斗法也是充满信心。

————

哪怕陈浮生不会因为这一棒受到太多损伤,但也必然会导致其气机与天地元气间的感应交汇再不能像之前一样圆融无瑕,被他夺去这一记先手。

可是没有想到在他神念深意锁定之下,陈浮生居然如一尾游鱼般生生脱网而去,让他这饱含真元气血,精神意念的一击落在空处,说不出的难受,反而从原先的借天地之利合于己身的“天人合一”状态中跌落下来。

棍势已然用老,接下来,不可避免地就露出一丝本不该存在的破绽。

感受着那一抹青碧虹光中隐而不发的剑气,巨猿仰天怒吼一声,浑身气势于不可能处再次汇聚,猛然向上提升一截,金刚铁棒不退反进,向着那一线游光狠狠砸下。

然后看也不看这一棒结果如何,巨猿便自拧身收步,身形微蹲,在空中强行扭转棍势,幻化出漫天棍影,牢牢护持住自身。

游光纤细如线,而金刚铁棒在巨猿手中却是擎天巨柱,好似芥子之于须弥高山,完全没有可比性。

猛然一滞,游光在与棍身接触前,抢先停下,然后虚空一晃,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四化为八,分化出无数道纤细剑光在空中游走变化。

之前无论是在诺兰德大陆还是巫师世界,因为天地法则冲突差异,陈浮生总是无法将一身法力尽数发挥出来,飞剑之术亦是如此,最多不过凭借雄浑法力强行突破音障,虽然对于那些武者而言已是精妙难以想象,但却依旧失去了许多剑法中的奥妙精髓。

然而这一方世界比之陈浮生出身世界还要更加契合修士,元气更是充盈浓郁,宛如实质。

就连于剑术一窍不通的袁通天都能将棍法突破到剑气雷音之境,对于陈浮生而言,更是不啻于天堂一般的存在。

尤其此时的他比起当年跨界远游时高出足足两个境界,修为一至,剑光分化之术自然成就,哪怕此时单凭这一只飞剑,陈浮生也可布下森罗剑阵,连带着之前就已掌握的瞬剑术,剑气雷音,炼剑成丝,可谓万千剑法烂熟于心,说不出的得心应手。

“成阵!”

陈浮生身形起落,隔空遥点,就见剑光微微一晃,以无间入有间,将棍势化解于无形,然后绽放出璀璨剑气,漫天纵横来往,此起彼伏,化为一座森然雷池,扩张至极限,将巨猿法相生生围在当中。

叮叮当当!

雨打芭蕉般,一连串金铁交击之声在空中悠然响起,如水流连绵不绝。

陈浮生攻得无孔不入,巨猿也自守得周密,水泼不进。

陈浮生手指轻点,遥遥操控着绿竹剑分化的剑光向着袁通天所化的巨猿法相涌去,心底说不出的写意悠闲。

两人看似针锋相对,旗鼓相当,只是攻守之势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转换!

两次无功而返,袁通天不知不觉间已经彻底失去了先手,只能先求护住自身,然后再图破阵。

不可否认,袁通天征战杀伐的手段却是霸道犀利,难以抵御,但是在腾挪变化,虚空飞遁上却是比不上有着风雷双翼的陈浮生。

之前他采取攻势,如果得手,倒也罢了,步步紧逼,凭借气机锁定,可以压迫得陈浮生根本没有动用飞遁之术的机会,就算用出,也只是饮鸩止渴,只能临时拖延一二,反而使得袁通天积蓄的气势更加强盛霸道。

然而此时,一但采取守势,就显得笨拙起来。

两人都是脱劫级数,陈浮生自不必说,袁通天真元法力亦是以雄浑浩瀚著称。

如果不用出生死搏杀,玉石俱焚的手段,只是眼前这般消耗,哪怕数月光阴也尽可坚持下来。

只是每过一个刹那,巨猿身上的锐气便不可避免地要消磨一分,反而陈浮生则会更加强盛一分。

与此同时,陈浮生布下的剑光法阵也在缓缓收缩,剑气越发密集凌厉,渐有连为一线,勾结成网的趋势。

法阵的天地元气,法则亦是随之逐渐向他偏移,而剑阵雷池收缩,巨猿腾挪变化的余地也就相应少上许多,护身棍影自然也就不若之前严密。

而且当剑气化线,聚而为网之后,对于巨猿的束缚之力也就更加加强。

如果袁通天不肯拼着大耗元气,抢先强行破开剑阵雷池,到最后一身法力怕是根本发挥不出三五成出来。

“袁通天智慧不凡,并非凭借本能只知道厮杀的野兽,想来在事态还未彻底分明之前就会抢先出手,按着书上和这所任务世界的信息,袁通天化身的巨猿理应掌握着一道独门飞遁之术,虽然不合斗法中挪移身形,但别有妙用,想来就是他的胜负手。”

随着剑阵向里收缩,袁通天所化巨猿法相亦是缓缓缩小,虽然看起来不似之前摄人,但棍势与气机却是越发凝练,相应地持续的时间自然也越发悠长,似乎这位巨猿打定了主意和陈浮生耐心耗下去。

然而陈浮生却是明白,对方此举不过为积蓄气势掩人耳目之用,等待一个时机,好发出石破天惊一击。

那时候,才是真正分出胜负以及生死的关键所在。

这位万化门大师兄口中宣称无论胜败,都将给陈浮生留下一线生机,但是陈浮生虽然与他不过交手一场,但对于此人知之颇深,深知对方道心坚定不移,对于名声信誉并不看重,一旦出手,必分生死,有将自己打杀的机会决计不会放过。

————

“就是现在!”

袁通天气势还未积蓄至顶点,然而陈浮生心中却是蓦然生出一抹明悟,把手一指,剑光法阵一顿,其内剑气流转不定,彻底炸裂,冲霄而起,化为层层光幕将巨猿法相包围其中。

几乎陈浮生出手瞬间,就见巨猿猛然收棒于胸,以棒指天,两手合握,然后以棒作刀,只是简简单单当空一抹。

厚重光幕齐齐裂开,现出一道坦荡大道,剑气流溢,嗤嗤作响,将周遭空气烧灼一空。

双手一挥,金刚铁棒便自在手中消失不见,巨猿回首对陈浮生一笑,呲牙咧嘴,獠牙外露,轻喝一声,“去也!”

然后不待剑气光幕合拢,猛然跺地,大地摇晃,当中裂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巨大裂痕,而巨猿身形骤然缩小百倍,化为寻常人身大小,空中翻个跟斗,身化流星,沿着那道剑气大道一掠而出。

速度之快,就连陈浮生的鲲鹏慧眼也追之不及。

————

“就是现在!”

看着眼前突兀现出的层层残影,陈浮生轻轻吐出四字,然后不再理会那座被猿猴遁光冲撞得摇摇欲坠,溃散为漫天流萤的剑气光阵,甚至就连剑阵根本的那只飞剑也不去收回,闭上双眼,封闭六识,任眼前天地化为一片茫茫虚空黑暗。

“去!”

抬手一挥,一抹森然白光从陈浮生袖中飞出,迎风见涨。

竟是一口白森森的明亮钢环,转瞬间化为井口大小。

钢环所经之处,虚空一片混沌黑暗,空间重叠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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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铛!”

一声雷响如撞天钟,响彻虚空。

就见那锟钢抟炼而成的金刚琢虚虚一晃,重新缩为手腕粗细,在空中立定,吞吐虚空,演化黑洞。

而空中涟漪波纹阵阵荡漾而起,随后却有一道身形从中跌落,向下坠去,俨然正是那位方才翻筋斗试图架起遁光逃遁的袁通天。

只是此时他水猿真身散去,重新化为人形,双手抱头,缩为一团,气势跌落谷底,再无半点精气神可言。

虽然他在这处任务世界中得逢机缘,几乎将肉身锤炼得金刚不破,但这金刚琢乃是昆吾神铁锟钢抟炼还丹而成,锟钢虽不入七大真金之属,但也有许多殊异,本质最是坚硬不过,可谓无坚不摧。

而这金刚琢的祭炼之法又传自上古,与后来法器截然不同,虽然功效单一,但相应地,其威力也自发挥到了极致。

这袁通天只是被破了法相真身,而没有伤到性命根本,已经算是极为难得了。

不过陈浮生知道,袁通天虽然表现得凄惨,但决计不至于如此,陈浮生慧眼之下,犹可“看”到其体内气血不见丝毫衰败,反而浩瀚澎湃异常,生机盎然,翻涌如海,有一种全新力量正自处于将发未发之际,毫无穷途末路之意。

显然袁通天是见自己遁光被陈浮生所阻,想要逃遁已是妄想,彻底夺了先机,故而故意显露败像,实则暗中积蓄力量,试图反扑,将局势重新拉回。

“想要瞒过我,哪里有那么容易!”

陈浮生心中暗道一句,也不说破,只把两手一拉,手腕翻转,提声喝道:“法网天罗!”

声音还未落下,就见无尽丝线从虚空中穿梭而出,纵横往来,明明不过只有青红二色,然而结成的两匹云锦却是灿烂光明得无以复加,一者起于大地,一者从天而降,无尽虚空中勾连交织,恰恰架起一张天罗地网,将如星降落的袁通天兜入其中。

还未触及网身,袁通天便自一惊,只觉周遭元气一紧,法力搬运颇有迟滞之感,而那天网之上亦是分化出千丝万缕向着手脚缠绕而来,情知一旦法网合拢,自己真正陷入其中,恐怕就再也无法逃脱。

他好容易才觑得机宜,施展神通从刚才的剑阵雷池中遁出,自是不想再次落得如此下场。

空中滴溜溜一转,袁通天以手虚撑,止住下坠身形,再也不加掩饰体内汹涌流转的气机,猛然起身。

又是一尊顶天立地的巨猿法相出现在陈浮生眼前,两脚踏地,一掌向上托起,凭借无边大力将快要合拢为一线的两道云锦罗网强行撑开,眼中更是射出两道湛然堪比日月的神光,跨越虚空直直落在陈浮生身上。

如果说刚才那尊法相是袁通天借助诺大法力幻化而成,稍显虚幻,不够凝练,那么这一尊就是他真正的底牌,乃是以法天相地的大神通显化,明明不过脱劫级数,远未修至元神之境,却有近乎“合道”的威势。

只可惜袁通天毕竟修为不足,虽然凭借神通临时借得天地玄机,但状态不能持久,最多不过一时三刻,每次动用都需漫长时间调养元气,更有些难以言明的大道隐患,是轮回空间都无法轻易恢复。

若非眼见自己无从抵抗,他决计不会如此。

毕竟虽然陈浮生看似需要留下他性命完成任务,只是想要擒下惩戒一番,没有将他彻底打杀的意图,但以己观之,他是不会将自己未来牵系于陈浮生一念之间。

感受着体内涌动的浩荡之力,仿佛举手投足皆有浩荡天威,袁通天犹不满足,将身一变,就自从高如山岳的法相上生出三头六臂,金刚巨棒重新限于掌中,迎空一晃,化为三条,将头顶天网搅碎,护住周身上下,还未动手,就有一种“滴水不漏”的意境从中生出,居高临下,冷眼俯视着小如芥子的陈浮生,带起漫天棍影,劈头盖脸向着陈浮生砸下。

“好,好,好!”

看着那顶天履地的庞然法相,陈浮生先是微微凛然,继而开怀大笑,手指轻点,将无数剑光不知何时已经重新聚拢为一柄青青竹箫的飞剑收回,在身前严阵以待,双手握起,意念深深沉入神魂最深处,去沟通那一道远在冥冥虚空之外的高妙意识。

————

气流翻涌而出,在被白雪寒霜覆盖的山林间肆虐漫卷,陈浮生身后虚空陡然裂开,现出一道庞大门户,而后从中霍然走出一名同样擎天巨梁也似的庞然神像,身躯之上,光辉熠熠,和巨猿相对而立,赤手空拳,气势却丝毫不在下风,而且一身冠冕堂皇,更增堂堂正正的浩大气象。

借助洞天法器内一界生灵的浩瀚愿力,如今,那具天子分身已然在诺兰德大陆初步将神位,神国稳定下来,已然能够分出部分力量由陈浮生借用。

无论是何等惊天神通,袁通天自身修为依旧不过是脱劫级数,然而陈浮生的这具分身却是结结实实的神灵位阶,不可比拟。

眼见陈浮生身后如此惊人异象,巨猿脸面上现出明显的凝重惊诧之色。

只有亲身进入轮回空间,才能切身体会到其近乎无所不能的无量神通。

这也是让袁通天最为惊咦之处。

进行过几次任务之后,便能知晓轮回空间并非极为死板呆滞,而是在一定规则内有着相应地松动,允许契约者加以利用,从而更加方便地完成任务。

然而一些最根本的地方却是格外明确,做不得半分更改。

就好比这个任务世界,袁通天可以确认,虽然陈浮生化身的这名僧侣身兼重任,引领一切剧情走向,前世身份神通更是惊人。

但是在这一场剧情任务当中,却是决定了他的实力不可能高出自身继承的这头天生神猿,需要后者护身才能顺利完成西天之行。

因为有其他契约者进入,僧人不可能真正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肉眼凡胎,但无论如何都不该强过袁通天去。

正是因为笃信这一点,袁通天之前哪怕惊艳陈浮生境界提升之速,手段凌厉繁多,但其实从心底上却是没有任何懊恼绝望。

因为他确定,当自己用出这法天相地神通运起金刚铁棒时,一切就会尘埃落定。

可是面对陈浮生不知用何种手段召唤出来的天子神像,他却是第一次心中不确定下来,有些把握不准。

“难道轮回空间也会在这样一件不值一提的琐碎小事上有所失误。”

只是这样一想,袁通天便觉道心动荡,险些驾驭不住,有走火入魔之虞。

————

袁通天进入轮回空间的时日远比陈浮生来的久远,几乎在陈浮生陷入天欲尊者的九劫连环生死棋局时便机缘巧合进入其中,经历过的任务世界次数也是大大超出。

说起具体执行任务和利用剧情的经验来,如果不考虑陈浮生身兼生死棋法的推演之能,他确实要更加丰富一些,否则也不会让他想到窃取剧情人物身份借助轮回空间剧情力量助自己突破当前境界的法门。

只是论到对轮回空间最本质的认识,他与陈浮生可以说是相差甚远。

万化门道法根底便是发掘隐藏于血脉中的先祖力量,遵循本性本能行事,堪称随心所欲,道心说不上好坏高低,但在探究天地之谜上就显得有些被动愚昧。

更何况陈浮生毕竟亲身经历过诺兰德大陆,巫师世界这样的异种文明世界。

而因为自身修士及出身身份,袁通天经历过的任务世界,文明风格,修行体系基本和他出身世界类似,寥寥几次异界任务,也是蜻蜓点水,一掠而过,难以带来更多触动。

就连那处契约者大半出身的球形奇异世界,因为那里几乎道法绝迹,神通不显,近乎末法之时的关系,袁通天也是格外轻视,没有多作探究,不像陈浮生早早感受到那股似是而非的相似之意,更是借助自身道法的奇异在其中提前落子。

当然,更主要还是早在进入轮回空间之前,袁通天便已道基大成,距离引动体内劫数不过一步之遥,相较于陈浮生的丹成修为来,却是少了一个将轮回空间烙印炼入道基当中,既使得前路越发宽广远大,又无形中摆脱了轮回空间固定时间拉人进入任务时间的钳制,开始从这局棋盘中跳出,可以以旁观者身份看待局势。

————

“管他如何,我自有一棍在手!”

不过袁通天终究也是脱劫级数的大修士,经历过丹成那一关的道心淬炼,心念只是一转,便自重新恢复清明,再也不去理会陈浮生手段如何,只是昂首咆哮一声,便自大踏步提棍迎上前来。

“嗯?”

身形互换,任身后神像对上巨猿,陈浮生感受着巨猿身上勃发之后稍稍沉降的气势,再看看那对唯有漠然的眼眸,轻咦一声,略略有些意外,“这一次如果让他战胜,破除执念心障,心情激荡间,说不得就会引来劫数,让修为更进一层。”

交手几个回合,陈浮生对于袁通天当前修为大致有所了解。

对方本就积蓄雄厚,再加上借助轮回空间之力,比起陈浮生大概要多度过两重劫数,堪堪到了引动第四种劫数的地步。

脱劫一关和凝煞炼罡乃至丹成均有天大干系。

丹成下品,最多不过引动一二层劫数,终身无望更进一步,丹成中品,经由几重淬炼法力,温养出一身仙气。

只有丹成上品,圆融无瑕才有可能推开元神大门,长生不灭。

其中三六九分别对应丹成上中下三品,乃是不可逾越的门槛。

故而虽然袁通天虽然比陈浮生多度过两重劫数,但是境界可谓相差无几,还处在同一步内,如果论其根基雄厚来,说不定陈浮生法力反而要高出对方一线。这也是陈浮生能够生生压制对方的关键。

但如果袁通天更进一步,虽然陈浮生依旧有足够自信,但就要多耗费些手脚。

毕竟袁通天本身血脉,法诀乃至在轮回空间内所得的机缘都将肉身培育锤炼得强大无匹,就算金刚琢一击之下也只是稍稍阻拦了去路,未造成重创。

一旦更进一步,除非陈浮生使出那一剑斩浪,否则目前一身法器都不会有太大作用。

不过陈浮生这具分身成就神灵亦是急促而就,诸多力量奇物堆积而成,法力还未彻底整合归真,有袁通天这样一个磨刀石对陈浮生体味其中真意,从而让其中力量彻底沉淀下来也是有着莫大好处。

————

无论是巨猿还是后来出现的庞大神像,身周都有无边大水随身。

只是巨猿身后大水滔滔,浊浪排空,翻滚不休,凶恶异常。

要知道上古水猿大圣本就是御水为祸的凶灵精怪,这才引动禹王出手镇压。

而那具神像背后则是一片浩瀚海面,漆黑如墨,沉寂无波中仿佛可以吞噬演化一切。

神像与巨猿还未真正交上手,两道大水已然相互碰撞在一处,针锋相对,毫不退让,生生将这片浩袤山野化为一片水泽,水滴溅射,竟似将虚空洞穿。在那两道可以披星摘月的身影衬托下,几有改换天地之威势,让即使有着陈浮生护佑也好似一叶扁舟飘荡起伏的那几名少年男女心中除去震撼再无其他。

“戴娜,你觉得这两个人动用得是几阶的巫法?居然有这样大的威力,这样下去,我觉得这附近的山岭都要被他们打得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咽下一口唾沫,少年卡洛斯缩缩身子,声音颤抖问道。

“这我怎么知道,我连最低价的巫师学徒都不是。”

头也不回,呆呆仰望着两头庞然大物打生打死,少女戴娜心境跌宕,缓缓道:“不过听我那位曾祖父说过,为了彻底将某处被攻占的小位面世界改造为适宜人类居住的环境,副议长大人曾经联手其他议会议员施展的巫法大概也不过和这相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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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冰封千里,顿失滔滔。

只是一卷,巨猿身后那道汹涌大河与墨黑海水方一接触,便自瞬间止息,停止奔流,轰鸣如雷的水声消失,骤然安静下来,给皑皑天地营造出一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死寂之境。

森森寒气从坚逾金石的厚实冰层上顺着腿部逆行延伸而上,厚实毛发上转眼间覆上一层洁白寒霜,好似给如山巨猿披挂上一幅霜雪宝甲,宝光熠熠,倍增庄严。

尤其上面云纹游走,宛如生气,大有玄机。

咧嘴一笑,巨猿脸上露出一个人性化的轻蔑笑意,一面积蓄与那脚踏海面便好似可以号令天地元气的巍峨神像纠缠,脚不挪地,只是微微抖动毛发,那副被陈浮生“打造”而成本来应该用来拘禁束缚他体内法力运转的寒霜甲胄便自行崩解开来,重新化为细碎霜粒,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然而巨猿手上动作却是越来越快,到最后,哪怕以陈浮生目力也只能看到三条金刚铁棒,六条手臂幻化为一团金光,因为速度太快,蕴含的力量太过庞大凝聚,搅碎得空间一阵动荡,重叠错乱,漫天霜雪被棍势裹挟亦是身不由己投入其中,化为一道巨大漩涡漏斗,将方圆百里内天地元气尽数吞纳其中,好似可以吞噬一切般,神像手上发出的术法神通落在上面也是空空如也,不起丝毫波澜。

“去!”

快到极致的棍势骤然收起,立于胸前,漫天棍影前赴后继奔入其中,不知何时散去了三头六臂神通的巨猿连退数步,避开神像,身躯微弓,肃立当场,手中铁棒以一种无可挑剔的端正姿态隔空点向陈浮生。

昂首猛然发出一声高喝,周身毛发炸起,根根独立如铁戟,然后陈浮生就见无数细碎毛发从巨猿身上脱体而出,化为一道道流光划过天空。

毛发还在半空便自爆出一团团绚烂灵光,等到落地,就已经迎风化成一头头和这山岳也似的法相相比小如米粒,但是依旧称得上高大魁梧的雪白猿猴,同样手持铁棒,踏在厚实冰层上,以众星拱月,万佛朝宗之势将巨猿法相团团围在当中。

因为姿势太过整齐划一,面目身形更是毫无分别,单单一眼望去,就有一种令人心悸的莫名震慑之感。

“没想到这袁通天居然还隐藏有如此手段,也不知他是从何处修得。”

望着在巨猿脚下列队成群的万千猿猴,陈浮生眼睛一亮,忍不住点头称赞,神念沟通神像同样放慢手上动作,暂缓对巨猿攻势,却是存了仔细旁观的念头。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这袁通天是采用了所谓的道兵之法,将这万千猿猴气机联为一体加持在自己身上,虽然阵势算不上多么精妙绝伦,只算是凡间军阵,简单直接,但妙就妙在那股兵阵煞气,生死杀伐之意却是恰恰和巨猿本身的气势意境仿佛。

而且比起利用其他道兵来,这手段也许多好处。

非但免去了择选精怪,加以繁衍调教的漫长光阴和心力,而且这些猿猴乃是自身毛发所化,血脉同源,同气连枝,最是契合不过,动则放出布阵,止则收回体内,更兼有心意相通,万众一心的奥妙,可以将道兵阵法发挥到极致。

而且陈浮生猜测这些猿猴道兵因为是他本身毛发所化,并非真实血肉生灵的缘故,恐怕就算被人打杀大半,只要袁通天法力足够,就可重新幻化而出,不会像其他道兵一样死上一头就是真正折损。

这部神通最关键的便是袁通天祭炼自身毛发,化为道兵的法门。

要知道虽说世间分身化身之法千千万万,能够祭炼修行到本体真身相当境界的寥寥无几,像陈浮生那具得了天大机缘,一步登天反超己身的更是可以用绝无仅有来形容。

然而这些法诀立意之处莫不是向着长生求道而去,和袁通天施展出来的截然不同。

袁通天放出来的分身虽然看起来气势昂扬凝聚,但实则每一具都不过是打通周身窍穴,感应天地的修为,和他自身脱劫宗师的境界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积沙成塔,集腋成裘,却有了改天换地之势。

而且这些分身还是临时成就,没有本我灵智,不能长久在世间留存,一旦分出胜负生死便当重新收回,和其他化身之术的目的从根源所求上便大不相同,可谓不折不扣的斗战之法。

事实上这更加接近于幻化之术,但是幻术乃是勾引人心底纷乱欲念情绪而成就,看似无往不利,操控人心一念之间,其实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然而这些分身在用出之时却是真实无虚。

发为血梢,其中蕴含的气血精元异常稀薄可怜,几近于无,更不要说更为至关重要的灵性了。

能够以此等材质作为玄通变化的载体,这门神通称得上精心巧思,别开生面。

陈浮生如此,却是因此有了些许想法。

当年他计斩风万里,除去得了鲲鹏精血和其中包含的风万里一身修为精髓外。风万里犹自留下了三十六根本命翎羽,乃是他修行万化门道法,催生本身血脉所致。

这三十六根翎羽被他祭炼,作为飞剑使用,因为材质气息兼且心神相通的缘故,别有一番玄妙,天然具有剑阵之效。

只是陈浮生手中本就有一套玄奥非凡的九天剑阵作为本命法器,故而他便把这三十六口翎羽飞剑和风雷双翼祭炼到一处,主要用来加速遁光。

多多少少有些明珠暗投的浪费之嫌。

然而此时看到袁通天施展这分身之法,却是让他有了些其他想法考量。

论起材质,这三十六根和自身血脉修为息息相关的本命翎羽自然要比袁通天身上临时祭炼的毛发要强出百倍不止。

一旦陈浮生了解其中关键诀窍,便可依样画瓢,将这三十六根翎羽祭炼为同样类似的道兵存在。

不但多出一门得力手段,对目前的他战力大有提升,同样在巫师世界,他的境况还远远比不上在诺兰德大陆自己已然根基初成,就连唯一的同道敖璃也因为开拓洞天法器四海疆域的缘故被临时困在神国当中,可谓孤立无援。

以这本命翎羽的材质灵性和自身联系,陈浮生有把握一旦祭炼成功,便可长久在现实中显化,可以为他做些不方便露面之事。

只是陈浮生也知道自己想要单凭旁观几眼便将这门法诀推演明白实在是是天方夜谭。

想要真正达成目的,还得着落在袁通天身上。

不过前提是,自己能够彻底降伏对方,无论是从法力还是心境上。

————

“拥有道兵之法的可不单单只有你一个人。”

仰头看向巍峨神像,再看看得了猴子猴孙气机加持后气势跋扈嚣张到了极致的巨猿,陈浮生忽然展颜一笑。

心意一动,念头牵系下,就见神像忽然抬手,向下压去。

天空中下起一片光雨,点点灯火没有任何凭借地悬浮空中,无风自燃,宛如星河,将神像簇拥其中。

灯火有明有暗,大如屋宇,小如鳞羽,然而无一例外,每一点灯火中都有一道生灵幻影存在。

只是和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的猿猴相比,就显得千姿万态起来。

有弱冠书生朗声诵读圣贤文章,书声琅琅;有豪迈武将,披甲带刀,纵横沙场,谈笑杀敌;慈眉善目,鬓发尽被霜雪覆盖的老人跪伏家中,虔诚祷告。

三教九流,帝王将相,贩夫走卒,无所不有,包罗万象。

每个人的头顶天灵都有一道纤细丝线延伸其中,有如烛芯,泛起淡淡灵光,百川归流般汇入巍峨神像体内。

烛火摇曳,生生灭灭,几无止息。

————

巨猿张口,空中忽然响起一声霹雳,袁通天再无犹豫,不待气势积蓄到巅顶,便自提腿迈步,然后身形越来越快,带起一往无前的气势,合身向着神像撞去。

陈浮生这手段一经使用,他心中便觉不妙,虽然看起来两人气势同样提升,并驾齐驱。

然而他心底清楚,他这方的这些猿猴道兵乃是他毛发所化,需要消耗的是他之前灌输其中的法力和祭炼的功夫火候,不能持久。

然而陈浮生召唤来的神像显然是走得神道之法,凭借的是信众们近乎无穷无尽的虔诚信仰愿力。

任他修为如何深厚,以不过脱劫的修为也是无法与之抗衡,非得在这之前分出胜负,奠定大局不可。

“晚了!”

只是面对这样势可开山倒海的一击,陈浮生却是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连令神像鼓起法力与之抗衡的想法都没有,只是随意把手一抬,然后就那么对着巨猿胸膛隔空虚虚一按。

就是这样看似风轻云淡,没有丝毫法力的一记,巨猿前奔身形却是骤然停在当场,甚至险些摔倒在地。

这委实是无法想象,要知道和一心钻研用精神撬动世间法则做到种种玄奇之事的巫师不同,修士对于肉身灵魂的掌控非同一同,更不必说对于陈浮生和袁通天这样脱劫大宗师而言。

尤其袁通天修行法门还是发掘自身血脉,近乎以武入道,对每一分力量的细微流动都可完美掌控,委实不会出现如此纰漏。

地动山摇。

巨猿猛然将手中金刚铁棒插入地面,五指探出如钩,以手抱头,肉眼可见地,雄健如山脉的筋肉以令人心悸的幅度起伏变化。

因为幅度,速度过于惊人的缘故,本来雪白一片的毛发已然渗出血红色泽,热气蒸腾,烧灼得周遭空气一片虚幻。

“啊!”

一声撕裂人心的嚎叫响起,巨猿再也无力支撑身形,单膝跪地,以手撑膝,身上气势翻滚如潮起潮落。

与此同时,陈浮生在心底低声念道:“出!”

嗤嗤声响好似布帛撕裂。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就见巨猿四肢百骸,胸膛后背,五官七窍,同时有猩红丝线破开皮肉阻隔,从体内窜出,使的本就狰狞的巨猿面目越发可怖骇人。

丝线如赤蛇依附在巨猿庞大的身躯之上,飞速游走,纠缠,转瞬间,就有一个硕大蚕茧出现在天地之间。

只是到了此时,巨猿显然已经开始搏命,再不顾惜这具身躯是否会因此留下什么暗伤隐患,身后冰封大江彻底断裂粉碎,然后化为一条冰龙强行撕扯开巨茧重新融入巨猿身躯,复本还原为汹涌法力,拼命催动体内雄厚气血,激起阵阵江水拍案之声。

本来因为气血催动应显得通红的眼眸却是一片雪白,不知用了何等手段,然而缠绕在其身上的丝线却是寸寸断裂开来,飘落其下。

虽说相思丝线看似无穷无尽,只是陈浮生心念一动,便自重新生出,但总是需要一个时间。

很显然,袁通天所化的巨猿此时恰恰就是在抢搏这一个时间。

“定!”

看着袁通天动作,陈浮生摇摇头,心态悠然,轻轻吐出一个字。

就连神像脚下那漆黑如墨的北冥真水中当中裂开一线,从中飞出一抹雪白虹光,带起凛冽剑气,慢慢悠悠向着巨猿晃晃荡荡而去。

显然是陈浮生提前埋伏其中的暗手,也不知黑白如此分明,又是如何瞒过了袁通天所化巨猿的先天灵觉和火眼金睛神通。

虹光掠过,在空中划出一道明显异常痕迹,折射无数光彩。

这却不是因为剑光如何迅捷无比,撕裂大气,而是纯粹因为剑气之上附着有一层森然寒意,好似可以冻结一切,以至于经行之处周遭空间都为之一滞。

等到剑光再巨猿天灵位置停下,携带的那一分剑气已然彻底消失,露出真实面目,却是一道不过寸许,白光,灵活异常,和巨猿那硕大头颅相比显得尤为袖珍可爱。

只是袁通天却觉神魂彻底冻结,不能自己,巨猿动作却是彻底停止下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另外一道物事,从天而降,落至自己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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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金刚琢猛然涨大百倍,以一种无可避免的蛮横态势降落在巨猿头顶,然后,狠狠一箍,缓缓收紧,坚决异常。

正自试图将相思线从体内驱除出去的巨猿再也调运不住体内法力,任丝线如赤蛇在身上缭绕游走,以手抱头,满地打滚,试图用肉身蛮力生生将金刚琢所化头环扯出一道缝隙出来。

金刚琢祭炼手法传自上古,功效单一强大,再加上锟钢材质,却是称得上坚不可摧。

然而袁通天所继承的上古水猿本就以大力著称,体魄强大,力逾九象,有搬山倒海之能,此时在他不计后果地催动体内血脉情况下,竟而强行破开上面加持的法力,微微变起形来。

令人牙酸的声音传遍虚空,陈浮生身后那些军卒打扮的少年少女不约而同皱起眉头,咬紧牙关,单单看着巨猿脸上因为充血而显得越发狰狞可怖的神色,几人就感同身受,只觉说不出的痛苦难耐。

陈浮生却是无忧无喜,不为所动,风轻云淡,好似旁观,似乎这一切都未曾脱离他的掌控,只有看着金刚琢上灵光涣散,快要坚持不住时,方才并指成剑,隔空轻轻点去。

一截柳叶出袖而去,在巨猿身上游移腾挪,有如蜻蜓点水,一掠即逝,剑光飘渺难寻。

“东方甲乙木,草木之精,听我号令,起!”

令行禁止。

陈浮生那好似号令一切的声音方方落下,巨猿身上便有惊人变化生成。

数十上百点微弱绿意从巨猿雪白皮毛和赤红线茧中破体而出,然后迅速萌发生长,化为婆娑绿柳,蔓延扩张,不过刹那光阴,巨猿身上便尽数被绿意覆盖,声势极为惊人。

只是巨猿气势却是不可避免地再一次跌落下去,毕竟这片柳海乃是陈浮生打入巨猿体内的那片柳叶中蕴含的“无心插柳柳成荫”剑气意境汲取了巨猿的精元气血所化,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吞噬转化。

更让人心悸之处在于,当这片同气连枝的郁郁柳林在巨猿身上蔓延开来,连为一片之后,竟而产生了类似封锁天地的大阵效果,非但将巨猿同外界割裂出来,更是给袁通天所化巨猿的每一处法力运转的关键气府窍穴位置都打入了一根钉子,使得巨猿根本提不起丝毫法力来。

一时间,雪白,赤红,翠绿三种色彩在巨猿身上周游变化,令人说不出的眼花缭乱。

“且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跨入更高层次!”

感受着袁通天法力跌落谷底,不复之前昂扬态势,陈浮生却是意犹未尽,将柳叶收回袖中,然后十指交错变化,如蝶翻飞,带起一点点灵光跨越虚空再一次打入巨猿体内。

“轰!”

柳叶成荫这一式剑意,虽然汲取敌手真元气血化形禁锢封锁,极为阴损,但毕竟表面上看去极为温和,并不算太过凌厉,营造出来的剑气柳荫也是生机勃勃,不现森寒杀意。

然而这一次的情形就要霸道许多。

几乎陈浮生每次出手,就有一片灿烂火光从猿身上爆起,到最后联为一体,将巨猿原本的雪白皮毛,以及后来的相思线茧还有翠绿欲滴的柳荫剑气彻底压下,仅只留下一团纯粹火海,散发出摄人热意,将周遭虚空烧灼得一片虚幻,巨猿翻身之处,则是仅只留下一片焦黑枯槁,宛若赤地千里。

却是陈浮生将自身渡劫之时截取的一分劫火精髓,顺着相思线和柳荫剑气破开的气府涌入巨猿体内。

陈浮生一身道法,以北冥真水作为根基,故而陈浮生脱劫,第一重引动的劫数便是无形阴火,将北冥真水彻底淬炼。

而袁通天继承的水猿大圣亦是以控水之能称雄于世,道法本源如何自不必提。

可以说,他与陈浮生在脱劫这一关有许多类似之处。

故而陈浮生保留的劫火方一投入其中,便将其本就驾驭不住,肆意奔涌的法力彻底点燃,再无任何逆转。

袁通天根基本就雄厚,又在轮回空间中屡逢机缘,本就处于引发下一步劫数的临界点,只是他并没有彻底度过的把握。

外加上为了度过劫数,护持己身的法器必然有所损耗,必须重新祭炼温养,再加上还需要吞吐元气,搬运法力,蕴养修补己身。

这都将花费不短的时间,在这期间,他的战力最起码要打个对折,对于眼下这个等阶颇高的任务世界而言就有些不够瞧。

故而他才有意压制法力与修为,同时借着化身的剧情人物来打磨自身法力肉身,为下一步奠定根基。

只是他千思百算,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有着生死大仇的陈浮生,而对方修为进展,神通广大更是远远超出所料,非但无法打杀,反而被提前引动了自身劫数。

关键气府一破,浑身法力被点燃,巨猿再也驾驭不住身形,千丈法身一路跌落,好似扎破了的气球般彻底松瘪下去。

当然,那具金刚琢没有给巨猿借机摆脱的机会,同样收缩,依旧牢牢束缚其上,而且越发深入,狠狠嵌入其皮肉当中。

只是无边痛楚当中,袁通天神魂却是蓦然镇静下来,感觉冥冥当中,体内有着一股全新的气机游走全身,正欲喷薄而出,抚慰神魂,滋润肉身。

相比之下,身体承受的火炼之苦,似乎也因此减弱许多。

————

看着巨猿继续拼命挣扎,一时三刻无法彻底结束,但是大局已然定下,陈浮生便自将视线收回,暂时不再关心,反而将目光放在那座镇压了袁通天化身的剧情人物足足数百年光阴之久的山岭之上。

虽然看似袁通天在陈浮生手下全无还手之力,但那是陈浮生法力,神通已经隐隐然超出练气级数,升至更高层次的缘故。

实则,无论是袁通天的棍棒之法,法天相地,三头六臂,分身布阵,这些神通术法都极为惊人。

陈浮生实在难以想象,世间竟有人只是凭借一道术法便将其擒拿下来,甚至化为山脉镇压数百年之久。

“除去轮回空间外,恐怕也就只有那名不知来历缘故,却能跨越茫茫虚空将九转玄功的法诀传给我的神秘人物或许可以做到这一点。”

自然,陈浮生对于这座其神通幻化的山岭也是格外好奇。

陈浮生一以佛门法力解开金字封印,袁通天便自按捺不住,直接破开这座名为五行山的奇异山脉,脱困而去。

然而这座山峰虽然当中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沟壑,但主体架构却是得以完美保存下来,并没有从世间消失,依旧矗立在那原来的位置。

一道云气从脚下升起,陈浮生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虚空当中漫步,然后,在山巅位置停下脚步。

带起一阵璀璨金光,按在之前的六字封印之处。

既然这道神通出自佛门,之前又是陈浮生运转佛门法力破开封禁,陈浮生自然要先以此作为开端试探。

————

地动山摇。

那座形势险峻古怪,五峰并立的巍峨山岳彻底溃散,化为漫天流萤,向着四面八方飞溅。

其中大半向着陈浮生投来。

如燕归巢。

一道寒冰光幕,一道火光屏障,不分先后。几乎同时在陈浮生身前立定,展开,恰恰将山岳崩散后的流萤隔绝在外。

让陈浮生意外之处在于这其中竟是干净纯粹异常,丝毫不见有原先施法者的痕迹在其中,仅仅留下些琐碎零散的信息,铭刻在皮肉肌肤肺腑的每一寸,随着法力运转,积蓄搬运法力,这记神通也自越发完整起来。

只是依着这任务世界说法,出手镇压封印袁通天所化的乃是一名佛门高人,连带着上面作为钥匙存在的金帖也是佛门六字咒法。

然而这座名之为五行山的山脉,却是分化五行,然后自成一界,似是道门无上法诀,而非佛门神通成就。

说不出的古怪。

不过联想到这个世界的超高等阶,以及明显干系到天大隐秘的取经一事,即使稍微有些奇怪之处,也不足为奇。

————

“且让我先来试试这记神通到底威力如何!”

根本不用回头,陈浮生也自感受到袁通天身上原本低落衰败下去的气机骤然圆润鲜活起来,有一股崭新的力量于无中生有出勃发,明白正是对方修为更进一步,吐旧纳新的关键征兆。

若是两人交手之前,袁通天就已突破境界,对于陈浮生而言十分难办。

然而此时他心中却是再无半点担忧。

一步跨出,虽然看似袁通天修为大进,然而要知道他损耗的法力心力都还未曾恢复过来,远远没有抵达他这一境界中应有的巅峰状态。

当然,更主要还是,如今的他已经被陈浮生留下诸多后手。

肉身之上,上有金刚琢。

而那抹可以冻结万物肃杀一切的白虹剑光更是似乎要将他的思维神魂都凝结停滞。

还有柳荫剑气不断蚕食着体内真元气血,相思线束缚。

可以说陈浮生根本无需再次出手,袁通天的生死便自牵系于他的一念之间。

————

“袁道友,你且来看看陈某这一式神通如何,是否还瞧得上眼不!”

仰天大笑,看着不知不觉间已经重新恢复通天法相之身,如获新生的袁通天,陈浮生也不催动他体内诸多暗手,只是把手一张,向前探去。

遮天蔽日。

看着那一只好似可以擒星摘月的遮天大手,一种熟悉的压迫感重新浮上袁通天心头,令他脸色难堪至极。

本来他修为大进,应该是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刻。

然而却是没有想到,他修为有所精进,陈浮生却直接继承了如此强大的一道神通。

委实没有半分道理可言。

“这座五行山乃是这一界佛祖以大神通所化,即使在我脱困之后,功德圆满也不该如此轻易被人祭炼入己身,怎么到了他手里却如此轻易。”

不过好在袁通天此时虽然法力称不上圆满巅峰,刚刚破开的心境却是真正意义上的无瑕无漏。

稍一惊诧之后,便自将心头杂念斩灭,不待陈浮生放出的这记大手合拢,将自己彻底囊括,便自重新从耳中摸出金刚铁棒,一个弹跳,纵起跟斗,带起云气,身化遁光,就要抢先逃离。

他心里想得很是明白,此时的陈浮生无论是法力还是心态都处于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巅峰,自己根本无法抗衡。

为今之计,只有先行离去,等到将境界稳固,身上的异种法力彻底驱除之后,才是真正回头来和陈浮生重新较量的时刻。

“好快的遁光!”

第二次看到袁通天施展遁光,陈浮生也是忍不住再次感叹一句,虽说这姿势颇为滑稽古怪,但是遁速却是惊人至极。

不过这些都没有丝毫作用。

惊艳过后,陈浮生摇摇头,正如自己见识袁通天遁法,对方在这个世界也是第二次领教这门神通。

然而对方根本想也不想,就要架起遁光逃离,那是因为只要在一界当中,他就根本无法摆脱这门神通。

如今他也不过是寄希望于陈浮生方方掌握这门神通,对于其中精髓还未掌控,可以给他一个逃命的机会罢了。

“定!”

无声吐出一字,陈浮生便自看到万物静止,除去纵起遁光的袁通天外,凡是大手经行之处,整个世界时光都被放缓到了极致,仿佛停止流动一般。

然后就见仿佛时光逆流一般,袁通天身形在静止空间中错乱穿梭,然后身不由己向着自己掌心中央主动投来。

方一落入其中,紧接着就有黑白二气弥漫生起,演化棋局,生生将其囊括。

这门神通确实称得上玄奥,看似五行演化,禁制法力真元,实则已然牵涉到了宇宙时空的根本。

然后就见仿佛时光逆流一般,袁通天身形在静止空间中错乱穿梭,然后身不由己向着自己掌心中央主动投来。

这门神通确实称得上玄奥,看似五行演化,禁制法力真元,实则已然牵涉到了宇宙时空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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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烟消云散,天地间如被春雨洗练过一般,为之明彻过来。

那久久积压在心头如山如狱的威压消散一空,荡然无存,方圆百里内的生灵好容易摆脱了之前噤若寒蝉的状态,尽数放下心来。

“罗伯特·李大人……”

抬头看看,再无那头屹立天地间,势压倾天下的巨猿法相,而与其打生打死的巍峨神像身形也自在缓缓弥合的虚空裂缝中渐渐淡化下去,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少年卡洛斯咕咚咽下一口口水,看着脚步轻缓,身形却快到极致,如一线流光向他们走来的陈浮生,对方身上那件有着宽松大袖,被称之为袈裟的古怪衣物仍旧是光辉熠熠,不沾一点儿尘埃,更无丝毫破损,似乎之前那搅乱得天地一片混乱动荡的异象全然是一场幻梦而已,想也不想,更是忽略了旁边少女戴娜的眼色示意,便已脱口而出,“那头魔兽去了哪里?”

“你是说那头大猴子么?”

陈浮生悠然一笑,看向卡洛斯身后,这些少年男女在自己面前其他如临大敌,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但是毕竟是少年心性,又刚刚接触神秘莫测的超凡世界,很难不对先前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生出好奇,在卡洛斯莽莽撞撞将自己心中所想问出之后,虽然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会不会触怒陈浮生,但也是莫名一阵微妙的轻松。眼底深处,也是浮现出同样的探究之色。

“既然如此,你们那就一齐过来看看吧。”

陈浮生洒然一笑,将负于背后的右手伸手,向众人眼前递去,轻描淡写道。

少年少女对视一眼,心中就已做出决定,情知如果陈浮生真想要做些什么,以他显露出来的能力,自己这一行人,成为巫师学徒还没几天,根本无法反抗。缓步上前,以半圆形将陈浮生松松围在当中,屏住呼吸,驻足凝目向下看去。

————

只见手掌之上细腻纹路纵横交错,除去白皙莹润如羊脂,手背肌肤没有丝毫毛孔外,也看不出来太多非比寻常之处。

只是饶是陈浮生表露得温和可亲,他们也不敢随意开口询问,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向下看去。

“不对,罗伯特·李大人手掌的纹路好像在改变。”

一行人中,少女戴娜因为修炼武技,目力终究要比其他人锐利些许,心思也要更加细腻敏锐,约莫过了十数个呼吸,忽然伸手指向陈浮生掌心,开口惊呼道。

众人应声望去,果不其然,斑驳交错的掌心,有一道纤细隐约如丝的纹路忽然分出一条崭新“岔路”,向着四周缓缓蔓延,因为这样,旁边纹理走势随之出现了些许变化,只是太过微弱,放在整个手掌,就好似浩渺大湖中投入一粒小小石子般,又太过缓慢,这才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这下子,这群少年男女男女可是着实想不明白其中玄机了。

在巫师世界,修读过基础巫法知识的他们知道,手掌纹路,线由先天,线因后天,主线由自身血脉决定,尚未出生便已确定,分线因后天而成,而因为孕育环境的微弱差异,就连同胞双生子也自不同,可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但像陈浮生这样未经丝毫外力作用便自在眼前发生改变的实在闻所未闻,除非是动用了一些特殊巫法。

只是哪怕对生命,血脉,遗传等研究最为深入的死灵系,也主要是将目标放在了更加明显,重要的血液,内脏,器官,骨骼肌肉,乃至整个系统上面,对这些并没有过于涉猎。

毕竟,他们也不觉得,改变掌心纹路有什么实质上的意义。

“难道这位巫师大人就是想要让我们看看这些?”

一瞬间,众人心头同时出现这样就连他们自身也不相信,一经浮现便被自己打消的荒谬想法。

不过,这总归是算给他们开口提供了一个理由。

陈浮生左手两指并起,带起一条聚而不散的灵性光带在按捺不住几乎同时抬起头的少年男女眼帘位置一抹而过。”

没有如陈浮生所说一般当即向下看去,而是少年少女彼此对视,在同伴脸上发现一模一样的震惊。

刹那之间,数位少年男女眼前世界,已与之前大不相同,以另外一种更加清晰的方式展现出来。

他们突兀发现,时间在自己身上似乎放缓许多,哪怕眼前蚊虫的一次轻微振翅,都能够轻易捕捉到一幅幅画面,有一种异样的错乱压抑感觉,这是视力骤然提升十倍乃至百倍后,其他感官和魂魄没有来得及跟上契合的结果。

甚至就连数百步开外,因为方才那场大战带来的元气余波导致一片绿叶从枝头坠落滑下的轨迹乃至叶片上的细微脉络也是清晰可辨。

“现在再仔细看看,你们体魄神魂太弱,我给你们加持的神通持续不了太久。

一道温醇嗓音悠然响起,好似带有魔力一般,引导着犹自沉浸在时光放缓的崭新世界里的少年男女重新向下看去。

这一次,和之前已是大不相同。

一点说不上什么颜色的微小光点轰然爆炸开来,无声无息,占据整个视野,然后眼前整个世界就只剩下黑白两种颜色,化为一张不知多少方圆,绵延无尽的格子网络。

黑白气流如云聚云散,纠缠旋转,在网格中幻化生成无数事物,除去死物,还有无数生灵,悉如真实世界。

而在格子网络的的最中间,却有一道身影格外醒目显眼,这几名少年男女决计不会认错,正是方才那气势极为霸道强悍好似可以将天空捅破的巨大猿猴魔兽。

此时的巨猿依旧手持金刚铁棒,身形如电,在格子网络天地中纵横往来,挥舞出漫天棍影,将经行之处的一应花草树木,虫鱼鸟兽,城郭人烟,乃至山山水水尽数打碎,毁灭一空,化为道道混沌气流,心性委实冷冽到了极致。

似乎这样犹不满足,又是迎风一抖,从身上跃出万千猿猴,各个手持铁棒,外放出去,将见到的一切尽数打杀毁坏。

只是这一切都只是无用功。

每当巨猿将眼前一切扫荡一空,向一处侵略而去时,就见混沌气流纠缠,重新分化黑白,填充其间,被巨猿毁去的一切恢复本来面目。

更有无数道身影同样从黑白气流中孕育成形,先是一尊尊雕塑也似的巨大棋子,有人有兽,然后就见眼中灵光一闪,棋子骤然化为真实,再非原先死物,身上亦是升腾起冲霄气势,一波一波儿,向着巨猿冲杀而去。

虽然这些战棋生灵生前境界比之巨猿不上,外加乃是法力幻化而成,肉身法器尽皆虚幻,往往不过一个照面便在巨猿棒下烟消云散。

但却也因此拥有了不死之身,只要作为主人的陈浮生坚持得住,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幻化出来,更无力竭之虞。

反观袁通天无论如何根基雄厚,法力浩瀚,真元气血旺盛,在之前的斗法中本就消耗不少,此时还未完全恢复过来,多多少少总是需要一个回气的刹那光阴。

然而在这些悍不畏死的棋子生灵如潮水般涌来的攻势下,却是全无可能。

实则若非作为棋局主人的陈浮生有意放松,单凭那一道五行山所化禁制就可将袁通天一身法力气机打压大半,撑不过一时三刻。

哪里轮得到袁通天此时大显神威。

不过,陈浮生此举,自然也是另有所图。

————

“出来吧!”

低语一声,陈浮生反手张开,一张卡牌忽然现于左手掌心,灵气充盈异常,背面神秘的黑白纹路纵横蔓延,繁复到了极致,只是看上一眼,便觉无比深邃,而在卡牌正面,有一头猿猴,双膝没于翻涌着无边巨浪的大水中央,仰头望天,作嘶吼咆哮状,筋肉虬结鼓起,双手持棒,皮毛雪白恰与黑色底面形成鲜明对比。

————

几乎猿猴卡牌出现的刹那,格子网络中,山川草木忽然消失一空,甚至就连那些与巨猿搏杀的战棋生灵也不例外。

蓦然之间,袁通天所化巨猿心中生起哪怕面对陈浮生,然后被打压拘禁到这一处古怪所在也未曾有过的警觉,心意一动,放出的猿猴同时停下手中动作,化为千百道灵光归于己身,然后凝神注目看向对面。

茫茫黑白中,有一道同样高大巍峨的身影冉冉出现在巨猿对面,两相对峙。

一模一样,无论面目身形,还是背后拖曳的金刚巨棒,甚至那股好似镇压一切的冲霄气势都一般无二,只在那玄之又玄的神意二字上,有一些到唯有当事人方可以亲身体会,但却无法用言语道明的细微差异。

目光交汇,更不言语,两头巨猿便自拖起巨棒,大步奔行,踩踏得黑白棋盘所化大地一阵剧烈摇晃,与对方狠狠撞在一起,然后厮杀争斗。

因为是同样肉身成道,近身搏杀的路数,再加上有着一整座小洞天元气加持,幻化出来的巨猿从根底上并不逊色于道行深厚的袁通天,这一场旗鼓相当的争斗就显得格外凶残,血腥残酷之处,还要远远胜过和陈浮生那一场。

毛发纷飞,鲜血挥洒,然后不待落入地面,便被空中弥漫无处不存的黑白气流搅碎,化为无有。

只是不知不觉间,陈浮生手中那张卡牌上的猿猴形象却是越发真实清晰,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纤毫毕现,那股凶厉霸道气势更是透过卡牌本体释放出去,哪怕流溢的不足千万分之一的一丝也压迫得这几名少年少女喘不过气来,魂魄身躯尽皆冰凉,仿佛那头猿猴随时可以从卡牌上走出,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才是陈浮生真正想要达成的目的。

这一方方丈天地的神通在被融入生死棋法后,陈浮生故意放开阵势神通对袁通天的气势压制,甚至没有催动遗留在其体内的诸多暗手。

为得就是让他将一身所学神通术法尽数施展出来。

这生死棋法本就有着运转劫数,洗练法力,乃至因果气数的妙用。

否则当年的天欲尊者也不会试图借此抹去陈浮生本我灵性,祭炼为证道所用的分身。

这袁通天虽然也是出身名门大派,底蕴深厚,见识非凡,但毕竟万化门道法毕竟以发掘血脉为主,在道法精微变化方面有所不及,更不要说在魔教中也极少有人能够修成的生死棋法。

袁通天不知,这生死棋法中,劫数连环,一环紧扣一环,勾连不绝。

他越是催动法力抵抗,便越被生死棋法的棋势裹挟其中,气数天机与其连接纠缠,沦为一颗棋子存在。

而他的一应道法精髓,也都被生死棋法察之明悟,然后投影幻化出来。

如果说最开始陈浮生还是借助那一记五行山所化的方丈天地神通才能镇压道法精进的袁通天,那么当那张卡牌出现以后,除非他忽然明悟,一举突破数层境界,身与道合,否则若非陈浮生这个棋局主人故同意,永远都无法摆脱棋子身份。

————

“嗯,这东西……”

陈浮生眼眸一亮,忽然停下棋势演化,将袁通天所化巨猿定在当场,然后虚空一抓。

那道生死棋法投影出来的分身消失不见,然而半空之中,却有一道符箓凭空浮现,停留在原地。

符箓略显虚幻,并无符纸作为承载,然后却从中荡漾传出一股好似可以镇压天地万物的浩荡天威,甚至就连以陈浮生的境界修为,望向那古拙简朴,但却好似道尽天地玄机的云纹鸟篆之时,都觉道心一阵摇曳不稳。

而这,不过是生死棋法投影出来的虚假之物,在袁通天本体真身当中,必然还有一道真实存在的符箓与之对应。

————

“这张符箓应该出自天庭吧,这也你继承了这名剧情人物的遗产之一?”

陈浮生心中一空,散去那道好似可以镇压一切的虚幻符箓,声音在广袤无垠,但却只余黑白二色的棋盘中响起,传荡天地,直直落在袁通天所化巨猿耳中。

“不错!”

望向那道符箓先前所存之处,袁通天眉毛一挑,勉强按捺住心头震惊,不至表露出来,然后将金刚铁棒重重插入地面,散去神通,恢复人形大小,反问道:“你也知道天庭,你第一次来这所世界,不该如此才对。”

望向那道符箓先前所存之处,袁通天眉毛一挑,勉强按捺住心头震惊,不至表露出来,然后将金刚铁棒重重插入地面,散去神通,恢复人形大小,反问道:“你也知道天庭,你第一次来这所世界,不该如此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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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如果你说的是轮回空间背后和轮回空间有关,那也算不上多么隐秘。”

陈浮生神色一动,未见开口,就有清亮嗓音忽然传入袁通天心湖深处,悠然响起,“你且看看这是何物!”

神念传音还未落下,袁通天心中便已忽生感应,不自觉起身,仰头向上看去。

混蒙一片的天幕穹顶之上忽有漫天星斗布展开来,缓缓游移,周天运转,自有玄奥法度,深邃无垠,天然便是一座大阵,目光方一触及,心神便不可避免地投入其中。

而那无往不利的黑白二气这一次却是无功而返,根本无法侵入其中,好似这璀璨星空停留在另外一个层面时空般。

身躯一震,强行从迷离状态中摆脱出来,袁通天身上大汗淋漓,汗出如浆,声音中带有无法抑制的颤抖,“这是九天星河,你没有领过天庭仙封,更不要说遨游星河了,怎么能够将这星河大阵投影出来?!”

由不得袁通天不如此,本来他和陈浮生两相争斗,陈浮生将其打杀也算将两人恩怨了结得干干净净,倒也罢了。

然而陈浮生却将他拘禁在了这融入了生死棋法的方寸天地当中。

虽然对于一名脱劫大修士而言,这种结局可谓憋屈至极,更不要说是落在之前陈浮生这个自己可以随意打杀的小人物手中。

但是能够修行到如今地步,又是亲身经历了生死一线的磨砺才进入到这轮回空间当中。

袁通天的道心也是坚韧异常,对他而言,只要不是形神俱灭,就总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故而只是瞬间便将当前处境接受,开始盘算着如何脱困而出。

本来这张被他藏匿在一处隐匿窍穴中的符箓也算是一张隐而未露的底牌,包含他一分脱困希望,更干系到未来大道。他是决计不会轻易对人显露出来。

然而没想到陈浮生道法如此玄奇,居然从投影幻化的分身上找寻到了蛛丝马迹。

而且隐约从这张符箓上看出些玄机来。

对此,他虽然可惜,但也不算太过惊奇,毕竟陈浮生如今修为不弱于他,同样又被纳入轮回空间当中,同样作为修士,经历类似任务世界,机缘巧合下得到些许线索并非全无可能。

事已至此,袁通天也便顺水推舟,打算以此好好和陈浮生谈一笔对方无法拒绝的买卖生意。

对此,他有着充足的底气。

显见得,陈浮生对这张符箓的根源并非了解透彻。

事实上,若非他这次一半主动,一半天命地选择的这名剧情人物师承大有来历,使得他因此得知不少天地机变隐秘,他也是懵懵懂懂,不比其他人强出多少。

可是万万没想到,陈浮生居然非但知晓这些,甚至可以将九天星河以道法显化出来。

要知道,他也只是在接收这名剧情人物庞杂琐碎的浩瀚记忆时,惊鸿一瞥看过一次类似投影,而且似乎还不如陈浮生显露得完整无缺。

但那份横跨虚空光***括天地的茫茫意境却是决计没有半分区别,只是气息强弱而已。

虽然他也不知陈浮生是从哪里知晓。

轮回空间虽然在像现在这样的某些任务世界中留下些许痕迹,但大多遮遮掩掩,非得修士有大机缘与耐心,花费无数心力,主动探索,收集归纳信息,或许才可勉强收获一鳞半爪,浮光掠影,绝不可能像陈浮生如此这般深入。

一般而言,若非修士推开元神大门后,出身的小天地无法承载自身修为和境界,再加上前头无路,使的修士不得已借助上古久远时留下的飞仙台飞升仙界天庭。

或者干脆修成莫大神通,或者有大能之辈带契着破开无垠虚空,遨游星河的话,是决计无法了解到如此隐秘的。

只是如果陈浮生真对那巍巍天庭如此了解,那么这张符箓自然也瞒不过他去。

瞬间,袁通天发现,自己好似处于一个极为不利的境地。

他身上一切已然被尽数显露人前,陈浮生却是云遮雾绕,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势审视自己。

蓦然闭上嘴巴,袁通天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先看看陈浮生有何底牌再做打算。

————

“果然,这个袁通天确实知道些什么。”

陈浮生收起道法,将那漫天星河幻影散去,将那块从天而降,此时显得空荡异常的玉牌握在手中反复把玩,内心思量开来。

虽然袁通天还未吐露什么确切信息,但结合其反应,以及陈浮生一直以来的联想,已然让他可以将之前许多猜测确定下来。

“原来这轮回空间当真是天庭在背后扶持,而传给我那篇九转玄功法诀的神秘高人就是天庭中的某位大人物,而此方世界似乎也与那天庭有着千丝万缕的隐秘联系。”

思维发散开去,忽然之间,陈浮生想到诺兰德大陆,巫师世界,还有那处球形现实世界,以及这次西行取经的奇异任务,将其连为一线,陈浮生感觉自身已然隐约触摸到了这方宇宙间的真实脉络,冥冥之中,似有无穷气运功德加身,为他照彻指引前路,不至于行差踏错。

“大人,罗伯特·李大人……”

细若蚊蝇声响起,陈浮生回头望去,却见那一众围绕着观看他手心玄机的少年男女,除去那名武道入门的少女皆已是面容凄惨,脸色雪白,身形摇摇欲坠。

至于他们眼眸中陈浮生加持的灵光也是黯淡到只有一点,好似随时都会彻底散去。

虽说他们中已然有好几人通过冥想法成为巫师学徒,但毕竟时日尚浅,精神力增长还未反哺肉身,反而因为尚未完全磨合,反而略微有些消减,而即使有陈浮生法力加持,眼观此景也是一件极为消耗心神之事,目前他们不过是借助比寻常少年人要坚韧一些的意志勉力坚持而已。

反而少女戴娜,修习武技,体魄强健,神魂自然饱满,瞧上去要好上许多,但也是呼吸困难。

当然,对于这些少年人这也是一次难得的开阔眼界,磨砺心志的天大机缘,只要没有留下什么难以弥补的后遗暗伤,在这场心境拔河中坚持的时间越久,未来的成就也会越发光明远大。

————

“呼!”

长吐口气,不去理会坐卧于地,大口喘息着的同伴,少女戴娜挣扎着起身,在陈浮生面前立定,汗如雨下,眼中却是熠熠生辉问道:“大人,我听说有些魔兽确实智慧上和人一般无二,但是思绪混乱,难以保持理智平静,只是凭借本能做事,除去极少数异类外,都没有办法学会如何在脑海中构建巫法模型,都是直接凭借超人一等的亲和性直接操控元素,释放法术,利用效率十分地下,可是怎么那头猿猴魔兽的手段,却是那么,那么精准,一点儿都不像是魔兽?”

“你的想法还停留在巫师世界当中,被从小接触灌输的巫法常识所局限。”

陈浮生悄然收起玉牌,看向强作镇定之色,实则体内气血激荡周游,将内心情绪想法暴露无疑的少女戴娜,手指虚空,嘿然一笑,道:“你别忘了,如今我们可不是在巫师世界当中,你觉得什么品级的巫法才能够将我们这么多人一举传送到这么大的一个世界当中,既然如此,自然也有许多用巫法无法解释的事情存在,与其说那猿猴用的法术,倒不如说是武技更加准确一些,当然到了那个地步,已经是技近乎道,殊途同归,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这不可能。”

戴娜摇摇头,继而点点头道:“巫师世界附近的位面世界都早就已经被那些星际巫师们探索开发过。如果真有一处等阶这样高的广袤世界存在,我们不可能没有听说过。看来已经不知到了多少光年之外,就算最先进的超远空间跳跃星界之门传送都无法做到这一步。”

“不过单纯练习武技也能够达到那种地步吗,恐怕就算是议会议员提前布置了数重防御法阵也不一定可以活下来吧?”

说到最后,少女戴娜一脸希冀渴求地看向陈浮生,询问道。

巫师世界法术文明发展到极致,巫法万能至上的观念深入人心,相应地,武技地位就极为没落。

学习过武技,也有所小成的少女戴娜自然不会想着放弃即将开始的巫师道路,学习没什么前途的武技,不过却并不妨碍她借此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

陈浮生摇摇头,没有对戴娜多做解释,毕竟以少女眼界很难理解更高处的风光,反而展颜一笑,看向众人,道:“你们应该也都看到了这个世界有多么危险,说句实话,即使是我也不敢保证次次一帆风顺,最多不过是确保自身罢了。我觉得你们不妨也试着提升一下自身实力,免得再遇上这样的强敌时,我无心顾及你们安危。”

“可是巫师学徒想要晋阶,必须每天都要通过冥想法强积累精神力。还要解析,记忆然后再在灵魂中重新铭刻巫法模型,每一样都要花费大量时间,除非得了什么罕见的巫法器具,否则短时间内根本不会有什么改变。”

陈浮生话一落下,少年男女脸色便自黯淡下去,死物一般,没有半分神采,唯有少年卡洛斯大摇其头,一脸苦闷地抱怨道。

相比之下,他才是最为惶恐不安的那一个,毕竟这一次进入这处任务世界的新生中,只有他和戴娜算是凡人,还未开始巫法学习。

反而其他人都已正式成为巫师学徒,实力强弱暂且不说,生命本质已经发生变化,而且只需按部就班一步步往前走便是。

戴娜虽然眼下还不是巫师学徒,但是却有不错武技傍身,多多少少也算有些自保之力。

更何况不要忘记她家族中可是有着正式巫师存在,身上不可能没带有什么特殊东西。

————

“我知道。”

陈浮生点点头,以他脱劫境界的修为见识,再加上继承了罗伯特·李这个三级巫师记忆,对巫师巫法的了解自然远在这些连门都还没有真正跨入的小家伙之上。

他如此说,不过是为了接下来的话作铺垫,继而实验印证某些想法。

虽说以他实力大可直接对这些人下手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不过毕竟和他本心不同,虽说他决定了要尝试其他性情,从而进一步淬炼道心,但是最为根本的某些底线却是必须坚守,不可动摇改易丝毫。

————

少年男女或者低头沉思以图避开陈浮生目光,或者视线交错,传递想法,一时沉默下来。

他们都算聪慧,很容易从陈浮生的话里推导出来在他们做实验的想法。

而这,多少也算是巫师世界内一个心照不宣的忌讳话题。

虽说进入新时代后,巫师一扫曾经给人营造的邪恶印象。但某些东西从根本上是无法杜绝结束的。

没有一场场实验,巫法体系绝对不可能建立起来,并且不断完善发展进步。

否则,巫师们又何必孜孜不倦地对外征伐其他世界,掠夺资源确实重要,但收集各类实验样本和信息资料也是必不可少。

不过,当这些落在自己身上时就没有那么美好了。

毕竟,所谓实验就是用至少九成九的失败来换取极为渺茫的可能。

可是,陈浮生虽然看上去和善年轻已极,不类其他高高在上的巫师,但其却是犹自携带着击败巨猿的威势,让他们不敢说出半个“不”字来。

————

纷纷思绪意念映入心底,陈浮生没有在意这些小家伙内心计算,只是闭上双眼,隐藏在飘摇大袖中的左手已然悄然“抓”住了那张从袁通天对应傀儡棋子中剥离出来的符箓,遮蔽其灵光,以感知灵觉,仔细体味那一股敕令万物的浩荡天威和每一分力量流动,右手则是并拢两指,以指作笔,带起一道飘渺灵光,虚空画符。

转瞬间,一众少年男女原本想法尽数消失,呆呆看向半空。

第十二章

“有些奇怪!小心!”

五彩光华在空中摩擦而过,闪烁迷离色泽,原本停滞不前的时光悄然恢复原状,浪花翻卷,拍打着不再静止的渡船在海面上缓缓而行。

位阶和实力更高一些的中年巫师率先从蒙昧中醒转过来,想也不想,已然做出反应,接连用精神力点亮激发铭刻固定在灵魂最深处的那几层魔法模型。

一道狂烈风暴带起丝丝纤细电光从身上涌起,将周遭元素抽吸一空,化为一眼漩涡,穿过舱室,向外缓缓扩张而去。

而船身之上亦是升起数层光华,注入其中,使得其不断扩大,膨胀,到最后化为巨大茧形将船身包裹其中,生生将千钧海水带来的巨压排开,营造出一种类似“真空”的无尘之地。

以他的实力自然远远做不到这一点,但是这艘渡船游轮乃是经过无数巫师联手打造,作为此行负责人的他,只要身在船上,通过自身权限激活上面布置固定的魔法阵就足以将其实力放大十倍乃至百倍的地步。

感受着游轮中积蓄的浩瀚魔法力从体内经过的那种充实感,巫师菲尔总算能够稍微放下心来,重重灌下一瓶略带苦涩的精神力恢复药剂,有暇向着四周看去。

然后,神情再次凝固。

几乎在他出手的刹那,原本正自在甲板上翩翩起舞的对对男女忽然动作一僵,身体掏空一般,如一摊软泥般,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粗粗望去,有这种遭遇的怎么也有十分二三。

至于剩下的反应也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莫名地,中年巫师感觉整艘船上的气氛一变,前一刻还是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接下来就是莫名沉寂静,死气沉沉,正自演奏的悠扬乐曲在此时显得格外刺耳显眼。

甚至,不知怎么,中年巫师身处其间,精神也是紧绷成弦,身上法袍中固定的侦测魔法阵传来阵阵警示之意,没有一瞬静止。

但是当他细心感受时,却发现竟是来源于眼前这些连学徒都不是的普通人身上。

“不对,他们怎么忽然间变强了这么多,有几个甚至堪比修习冥想法数年之久,可以尝试着进阶的学徒。”

一声惊咦声在巫师菲尔脑海中响起,中年男子循声看去,就见老年绅士模样的巫师悄然旋转手上指环,然后就好像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视线在新生身上来回巡视。

对此,中年男子忍不住抿抿嘴唇,有些可惜。

像他这样的专精元素类的巫师,大多和古典时代魔法师一般,习惯了依靠强横力量平推,以至于他精神力虽然深厚,但比起精准性的利用上,在没有辅助性仪器前提下,就要比要求细致入微的魔法阵大师和死灵系的医生上差上许多。

故而他只是隐约感觉这些少年男女身体素质和内在气质忽然间发生了某些变化,但却模糊异常,远不如老者观察得仔细。

“格蕾医生,您是生命系的专家,接下来就要请您帮忙出手检查一下这些孩子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不知不觉间,老人凭借着丰富经历积攒下来的隐形底蕴,取代了中年巫师原本发号施令地位,对白袍法师拜托道。

“我擅长的是疾病和伤势处理预防,这可不是我研究的领域。算了……”

一面说着,白袍女巫师一面摆头向前走去,这一路上也相处了不少时日,老年巫师的眼色对她而言并不算太过难以理解。

对方是让她先从那些摆明了忽然间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倒下的人身上着手。

只是面对这样诡异无法理解的一幕,她或多或少也是有些畏惧,不敢轻易开始。

不过,她也清楚,这件事她是躲不过去的,只有迎头而上,才有可能解决。

“嗯,他们的身体机能普遍还算强盛,但是……”

在心底斟酌一番,白袍医生格蕾同样操控精神力同其他二人进行无声交谈,“他们的灵魂却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我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巫法。这方面应该拜托那位罗伯特·李才对,同样死灵系出身,他的知识可要比我丰富许多。”

半蹲在一具尸体前,女医生巫师格蕾依次摸出一连串大大小小,形制功用各不相同,但都闪烁灵光镌刻有特殊纹路的器械,熟门熟路地将尸体放正,检查,然后皱眉说道。

如果不是眼前情况太过诡异,场合并不合适,她真想好好研究一下这样难得的素材。

“是我们整体中了惑控类巫法,产生幻觉,还是有什么擅长精神控制的敌人魔兽突破防御阵法,悄悄闯了进来。”

看着场中忽然间面容依旧,但感觉却陌生许多的少年新生,三名巫师对视一眼,均感觉心头沉甸异常,压力巨大。

————

“三位大人……”

从静止时光中醒来,再到做出应对,彼此交谈,看似漫长,实则对于普通人而言,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这个时候,舞会上那些少年男女才真正回过神来。

看到眼前陌生中透露着熟悉的景象,惊呼声此起彼伏,其中夹杂的情绪也是无比复杂,狂喜,害怕,惶恐,疑惑,迷茫,放松,不一而足。

身在渡船法阵覆盖范围之内,三名巫师自然有实力和手段将其强行压下。

然而,此时看待这纷乱局面,却是不约而同地默契选择了顺水推舟,放任自流。

他们本能感觉,可以从接下来的过程中得到问题的答案。

果不其然,狂热势头稍一停顿,就有一名文弱少年,泪流满面,脸带喜色,用双手推开人群,向着三人方向簇来,大声喊道:“大人,快救救我。我之前被一个自称轮回空间的邪恶存在扔到了一处古怪战场中,足足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今天总算能够回来了。”

“这个蠢货!”

“轮回空间”几个用巫师世界标准语发出显得怪异非常的字眼一经吐出,原本还自陷入欣喜的众位少年男女面色就是一变,齐声开口,“闭嘴!”

更有甚者,手上已然不自觉现出某些光芒,或者看似不起眼实则足以夺人性命的微小物事对准第一个开口的少年。

————

“轮回空间,战场,一个月。’”

三名巫按捺住心头震惊,犹自咀嚼琢磨少年话语中的意思同可信度。就见少年身子一定,以一个向前奔跑的古怪姿势静止下来。

一道火光起于无名,生生将前奔中的少年身影包裹起来,化为一道火球,将他口中接下来的语句直接从中途打回原地。

巨大火球收敛为一丛火苗,一个飘摇,如来时一般从众人眼前一般飘渺消失。

只是原地已经再也没有少年存在过的丝毫痕迹存在,比起灰飞烟灭还要更加凄惨狠辣的空空如也。

轮回空间能够将人从意识到肉身一并拉走,投入到一处处文明不同的任务世界中磨练,对于这些巫师新生们带来的震撼可谓无穷。

相应地,某些类似“不能对外人透露轮回空间存在”,“定期接受任务”的规定也是因此对于新人具有极大的说服力。

然而要知道,这些少年从小是沐浴着所谓巫法伟大至极,无所不能的说法中成长起来,对于巫师的强大与否,始终抱有一种发自内心,根深蒂固的自信,轻易无法打破。

通常情况下,哪怕认为巫师的手段还在轮回空间之上,但只要不是太过蠢笨,都会选择闭口不言,通过事情后续变化确定约束力强弱后,来决定是否开口。

可是同样有那么一些天性脆弱的人,因为轮回空间中的生死劫难,彻底打破那根紧绷的心弦,本能选择心目中的强者求救。

然后,轮回空间就结结实实地给了当头一棒,将这些妄想彻底打碎。

————

“不用再讨论了。”

舱室房门无声洞开,黑袍大汉一步步走出,凌空悬浮,对着三名巫师冷冰冰说道:“看来他们身上都被种下了类似的定序巫法,只要一满足对应条件,比如说对外人透露起相应信息自然而然就会受到惩罚。”

“高阶定序巫术么?!如果这些人身上都有,没有一个例外,那消耗的资源,动用的力量也太大了一些吧。”

————

医生格蕾毕竟是女子,心思较为细腻,有些明白了陈浮生话里意思,忍不住开口问道:“难道阁下已经认出了这些东西的出处。”

“只是些猜测而已,在得到更加准确信息前,心里不能真正确定。”

带起一道厚重光幕将众人一一割裂开来,铜甲尸王回首看向三人,一字一句说道:“不知几位有没有听说过所谓梦魇世界的说法。”

“据说这梦魇世界中似真实,还虚幻,乃是结合了万千生灵的欲念而成,明明只是一杯茶,但却好好好和其他位面世界有着固定坐标方位不同,在诸多位面间游走。经过虚空缝隙间,不可避免地会打开梦魇世界的通道。”

陈浮生嘿然一笑,遥遥操控着铜甲尸王道:“想来刚才就是如此,不过因为缝隙太小,承载不起我们太过庞大的精神力,所以才会挑选进了这些新生。”

“梦魇世界。”

在脑海中搜罗相应信息资料,三名巫师齐齐摇头,梦魇世界太过凶险神秘,在加上没有固定路线,还在时刻变化当中,算是巫师们记录的世界中了解最少的一个。

让他们无法反驳陈浮生,而且平心而论,这些新生表露出来的现象,确实也和梦魇世界十分吻合。

当然,最后的决定还是要等渡轮上岸,新生正式进入学院之后,让更加强大也更有针对性的巫师进行一次彻头彻底的校验之后才能确定下来。

陈浮生嘿然一笑,遥遥操控着铜甲尸王道:“想来刚才就是如此,不过因为缝隙太小,承载不起我们太过庞大的精神力,所以才会挑选进了这些新生。”

“梦魇世界。”

在脑海中搜罗相应信息资料,三名巫师齐齐摇头,梦魇世界太过凶险神秘,在加上没有固定路线,还在时刻变化当中,算是巫师们记录的世界中了解最少的一个。

让他们无法反驳陈浮生,而且平心而论,这些新生表露出来的现象,确实也和梦魇世界十分吻合。

————

“天庭的神道符箓么!”

静室当中,铜甲尸王侍卫其后,陈浮生再次坐定,单手一抛,就有一道虚幻符箓出现在眼前,缓慢旋转,“居然如此合用。”

陈浮生收敛神念,映照识海,此时在头顶虚空那片信仰星河亦是大有改变。

本来这片信仰星河,每一颗都代表了信奉陈浮生或其分身的生灵,按照信仰虔诚与实力强弱,分出远近明暗,由相思线勾连其中。

此时,最中间的位置,却是霍然多出一道符箓,稳稳坐镇其中,和几点新出现星辰气机勾连起来。

天庭的神道符箓么!”

静室当中,铜甲尸王侍卫其后,陈浮生再次坐定,单手一抛,就有一道虚幻符箓出现在眼前,缓慢旋转,“居然如此合用。”

陈浮生收敛神念,映照识海,此时在头顶虚空那片信仰星河亦是大有改变。

本来这片信仰星河,每一颗都代表了信奉陈浮生或其分身的生灵,按照信仰虔诚与实力强弱,分出远近明暗,由相思线勾连其中。

此时,最中间的位置,却是霍然多出一道符箓,稳稳坐镇其中,和几点新出现星辰气机勾连起来。

天庭的神道符箓么!”

静室当中,铜甲尸王侍卫其后,陈浮生再次坐定,单手一抛,就有一道虚幻符箓出现在眼前,缓慢旋转,“居然如此合用。”

陈浮生收敛神念,映照识海,此时在头顶虚空那片信仰星河亦是大有改变。

本来这片信仰星河,每一颗都代表了信奉陈浮生或其分身的生灵,按照信仰虔诚与实力强弱,分出远近明暗,由相思线勾连其中。

此时,最中间的位置,却是霍然多出一道符箓,稳稳坐镇其中,和几点新出现星辰气机勾连起来。天庭的神道符箓么!”

静室当中,铜甲尸王侍卫其后,陈浮生再次坐定,单手一抛,就有一道虚幻符箓出现在眼前,缓慢旋转,“居然如此合用。”

陈浮生收敛神念,映照识海,此时在头顶虚空那片信仰星河亦是大有改变。

本来这片信仰星河,每一颗都代表了信奉陈浮生或其分身的生灵,按照信仰虔诚与实力强弱,分出远近明暗,由相思线勾连其中。

此时,最中间的位置,却是霍然多出一道符箓,稳稳坐镇其中,和几点新出现星辰气机勾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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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说起来,你还没有把知道的关于天庭的事情告诉我,这可和我们之前的约定并不符合。”

陈浮生摇摇头,他自是看得出来,知晓袁通天此语不过是想要借着这由头打探自身底细而已,自然不会随意回应,反过来询问起袁通天对于那巍巍天庭和轮回空间到底知晓多少。

“我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好像是说我如果战败,就要安心帮你完成那一次西天取经任务,不过这任务时间空间跨度太大,目前不过是万里之行,从头开始而已。所以我技不如人,你运用法术将我困在身边,我也无话可说,可是这些信息可并不包括其中。”

小小白猿人性化咧嘴一笑,意态老成道:“除非,你先把掌握的东西共享给我……”

舔舔嘴唇,袁通天仰头向上看去,手指随着陈浮生法力激荡,从识海投影到头顶那片缓缓运转的无垠星河,道:“就比如说,你是从何处看过这道九天星河的投影,就算在天庭,那些修为,出身,品阶低劣的仙吏也没资格遨游天河,更不必说将其整个用道法显化出来?”

“果然是野性难驯,贪心不足,居然都不懂得人在屋檐下的道理,莫非是因为我表现得太过好说话不成。”

冷哼一声,似是反思一般,陈浮生自言自语道,语气平淡。

然而猿猴脸上却是忽觉周身一冷,冻彻神魂,骤然现出惊惧之色,想也不想,弓身缩肩,脚掌一踩,翻出一道筋斗,在空中拉出一道道残影轨迹,就要从陈浮生视线中脱离出去。

轻轻摇头,对于陈浮生屈指一弹,就有一缕剑气后发先至,恰好落在猿猴身上,将残影轨迹当中打断,就好似猿猴主动撞上去一般。

砰然之声在屋内响起,紧接着就看到雪白猿猴身体当场炸裂,化为齑粉,四散飘扬。

诡异之处,则是在于,并无点滴鲜血溅射。

————

“这下子应该容易说话些了吧。”

陈浮生低头看去,就见好似时光河水逆流般,飘散在房间各处的尸身飞灰连为无数丝线,向着最中心汇聚而去。

转瞬间,重新塑造出一尊猿猴身躯,只是如瓷器冰裂纹般,皮毛之上,道道剑痕纵横交错,遍布全身,触目惊心。

黑白二气无声无息出现,将猿猴从中包裹起来,流转不定。

悠长至极的时间,鼻翼抽动,黑白气流被猿猴机械般一丝一丝抽入体内。

当最后一缕气流消失在鼻孔中,雪白小猿蓦然张开眼睛,眸中神光流转,再不复之前雕塑泥像的呆板,了无生气,虽然气息比之前萎靡许多,但确确实实地重新“活”了过来。

只是这一次的猿猴眼皮微颤,开始打架,就连呼吸也不知不觉间轻上了几分,明显没有了之前就算肉眼凡胎也能看出的戾气恨意。

陈浮生犹不满足,居高临下,俯视着不过半臂长短的小小白猿,好似能够看穿对方所思所想一般,“我知道你其实心中依旧不服,只是眼下不是我对手,所以在心底开解安慰自己来日方长,暂时隐忍而已,比起刚才要好上一些。可是,还远远不够……”

……

“不够”二字方方出口,陈浮生双掌合十,竖于胸前,脸色端正,流露出一种唯有高僧大德所能具备的宝相庄严之意,嘴唇无声翕张。

然而,落在化为白猿之身的袁通天却是好似惊天雷震,身子一震,额头皮毛下凭空现出一副仿佛精钢打造的头环,隐现森冷白光。

而在头环之上,随着陈浮生嘴唇开合,就有无数细若米粒的字符悄然浮现,细碎灵光闪烁,川流不绝,连为一条光带,字符流动速度越来越快,而光带和那具森冷头环也是随之愈来愈紧,缓缓收缩起来。

“嗬呼!”

一声饱含苦痛愤怒的咆哮声响起,小巧猿猴先是双手抱头,然后以手为锤,猛砸地面,试图将肉身同魂魄上的痛苦随之转移出去,身上筋脉暴起,雪白皮毛因为充血已经尽数化为赤红色泽,向着暗红转化,根根挺立如剑如戟。双眼同样不负清明,转为茫然懵懂。

————

“其实我知道的也并不太多……”

感受着神魂上的钳制之力逐渐放松,袁通天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箕张,在胸中酝酿斟酌一番,好像努力回忆一般,方才谨慎开口道:“我也是从附身的那名猿类妖王的记忆中方才知道原来早在不知多少万年前,就有大能者计划着立天庭一事。甚至三位道祖的门下弟子还因此组织起来,携手人间,开启了一场席卷天地的封神大战,非但使得人族彻底被天地法则所认可,获得人道气运加持,成为百族至尊。还使得神人两分,绝天地通,众神归位,天庭完备。”

“三位道祖境界虽然境界高妙无以想象,但最开始,这天庭统帅之地不过只有传说中最为广袤无垠的洪荒神州,并不包括其他世界和洞天。不过这天庭立意之初,就是要将诸天万界一网打尽,纳入掌控,不断向外扩张。我们上次所处的任务世界便是已经彻底被天庭掌控。”

定定声音,袁通天观察陈浮生神色变化,悠然说道:“不知是福是祸,反而我们出身的世界因为世界等阶偏低,再加上距离洪荒神州这片天庭根本之地过于遥远的缘故,被天庭忽视,还保留了不少自由。除非修炼到了天地难以承载的元神之境,需要经由早在上古时天庭便自布置的飞仙台飞升至九天仙阙,接受天庭神道敕封外,估计不会同其有任何因果气数牵扯。”

“那么轮回空间呢?”

袁通天话语中包含的信息量过于庞大,以至于陈浮生一时陷入沉思,不自觉将其代入其中,就要以袁通天所说为引,用生死棋法开始推演其中天机流转。

不过旋即,陈浮生便自从中脱离出来,抢先在生死棋法落子运转劫数前停下。

根本不用多想,就知道这其中涉及的人物非但繁多,境界更是高绝伟岸,难以想象,牵涉的因果更是重大。哪怕只是窥视最浅显的一层表象,也根本不是他这个连元神也未修成的小小修士可以尝试。

哪怕那些大人物对于小小蝼蚁不自量力的冒犯不以为意,道随之而来的天道反扑却是足以将陈浮生的生死棋法撑破压塌,勾动劫数内生。

到时候,恐怕将是剩余的八重劫数一并爆发,而且还要猛烈强盛十倍百倍不止,即使陈浮生有法宝同元神位阶的分身镇压心神,也是必然走火入魔,形神俱灭的凄惨结局,不作他想。

当然,说不定这本就是袁通天不为人知的小小心思。

陈浮生一出事,他这个阶下之囚可不就是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光明局势。

能够修行到如此地步,哪一名修士不是道心坚韧,不动如山?陈浮生同时禁锢淬炼神魂肉身的神通术法虽然难以承受,但袁通天也不可能轻易折服,纳头便拜。

“今天已经惩戒了他两次,事不过三,否则怕是就要彻底激发他血脉中的凶顽根性,不管不顾地,来一个玉石俱焚。”

心中暗自计算袁通天心性变化,身上伤势,陈浮生将心头再出手一次的想法打消,以手指敲击桌面,直指最核心关键一处道:“既然是为了扩张势力,这天庭又为何要假借轮回空间的名头代为施为,总不会有什么道法通天的人物可以遏制天庭扩张势力不成?虽然我不知那三位道祖具体境界,但也大致猜得出来,必然超脱生死,乃至天机运转,通晓过去未来的大境界。”

“这些具体东西,我附身那具妖王师父并未告知于我,当然,恐怕就连轮回空间为何物,他也不知,毕竟那处世界虽然看似宏大,但也不过是和我们出身世界相比,与天庭之巍然相比,不过沧海一粟。”

袁通天这次回答得极为迅速,语气神秘,略带蛊惑道:“如果你想要知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告知与你,但是成与不成,难以断定,全凭机缘巧合。”

“而且,”

声音一定,袁通天化身白猿直直看向陈浮生,“这件事即使成功,你得了想要的答案,但是随之而来的后果,你却是未必承担得起,需得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这是什么意思?!”

陈浮生眉毛挑起,锋芒之意毕显无遗。

袁通天修为太高,境界犹在陈浮生之上,就算打入魔种也会轻易被其发现驱除。但是他体内也被陈浮生种下相思线,再加上那与神魂相系的金刚琢,虽然不能说每一个念头尽在掌握,但心思善恶真假基本还是估摸得到。

陈浮生可以确定,他方才所说,虽有诱导自己的成分,但大致还是可以确定。

————

“你也是契约者,就算比我晚进入轮回空间些日子,应该也早早察觉到那处球形世界的诡异之处,根本和轮回空间有莫大干系。”

袁通天呵呵一笑,却是忽然提起风马牛互不相干的其他事情,“我看你在那处任务世界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不消说定然也是看过那本神魔游记,知晓其大致剧情走向和背景。”

身子一挺,再次指向头顶星河,袁通天正色说道:“即是如此,除去我之外,你应该知晓那名西行求法的苦行僧人应该还有着其他弟子才对,我要说的玄机就在那名二弟子身上,他在转生之前,可是掌控九天星河的大帅,哪怕在整个天庭中也是不容忽视的大人物,地位仅在三两人之下,等到下次再次进入,在他身上下手,必有所得。”

“莫要瞒我,你也说过,那处任务世界的天庭其实不过是真实天庭的衍生所化,更不要说其中的一个将帅,能够知晓什么天地隐秘。”

冷哼一声,陈浮生全然不信道:“说不定和你我二人一样,他还是其他契约者夺舍化身,如果真是这样,又有什么作用。”

————

“那么你觉得我又是为何会被轮回空间安排替换取代了那名妖王?”

袁通天脸上满是快意飞扬,“一直到进入那里我才真正明白,我与那猿猴妖王根源相同,是同一位大人物神念气血所化,孕育而成。那位天河元帅,以及传授我附身妖王神通道法的师父同样如此,都是天庭中大人物一缕神念所化。”

————

“怎么,你不相信?”

好似将心头积压许久的巨石一下推开,袁通天看向对面陈浮生,眉毛露出一抹疑惑不解。

这番话乃是他精心酝酿而成,作为杀手锏存在,本打算一经抛出就要引起轩然大波,最不济也要怎么陈浮生震惊当场,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如此风平浪静。

“你是说,分身?”

按宜住心头惊涛骇浪,陈浮生郑重问道。

“不错。”

重重点头,袁通天详细解释道,“似乎天庭甚至封神之战中束手先生的仙人有许多都选择了这门法诀,分化出一缕神念自去投胎转世,从而体悟世间红尘变化,这二弟子虽说所在的天庭并非正品,官级也算不上多么高,但那是他目前元灵未醒,犹处在混沌迷茫当中。一旦他从其中醒来,自然而然就会忆起前尘往事,回答问题,不过这样做,相当于我们打乱了人家仙人的布置,说不定就会引来人家出手,到时候可就十分难办了。”

“原来如此。”

陈浮生瞳孔微缩,心头有无穷明悟流过,许多之前难以理解的疑惑瞬间得出答案。

“如此说来,我之所以会取代那名僧人说不得也是这般缘由。还有当日隔空传我法诀的神秘人物身份也有了答案。”

“那么你觉得我又是为何会被轮回空间安排替换取代了那名妖王?”

袁通天脸上满是快意飞扬,“一直到进入那里我才真正明白,我与那猿猴妖王根源相同,是同一位大人物神念气血所化,孕育而成。那位天河元帅,以及传授我附身妖王神通道法的师父同样如此,都是天庭中大人物一缕神念所化。”

————

“怎么,你不相信?”

好似将心头积压许久的巨石一下推开,袁通天看向对面陈浮生,眉毛露出一抹疑惑不解。

这番话乃是他精心酝酿而成,作为杀手锏存在,本打算一经抛出就要引起轩然大波,最不济也要怎么陈浮生震惊当场,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如此风平浪静。

“你是说,分身?”

按宜住心头惊涛骇浪,陈浮生郑重问道。

“不错。”

重重点头,袁通天详细解释道,“似乎天庭甚至封神之战中束手先生的仙人有许多都选择了这门法诀,分化出一缕神念自去投胎转世,从而体悟世间红尘变化,这二弟子虽说所在的天庭并非正品,官级也算不上多么高,但那是他目前元灵未醒,犹处在混沌迷茫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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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这巫师世界术法神通比起我之前想象还要玄奇许多,哪怕是因为此方世界法则分明彰显也是极为惊人了。”

陈浮生从濛濛清光中一步踏出,看着眼前天翻地转,景象突然变化,微微点头,因为空间的突然跳跃,使得他周遭时光好似微微停滞,万物静止不动,一人独处苍茫天地间的孤寂感浮上心头,然后转瞬即逝。

不过其他人就要没他这般轻松了。

这批新生少年男女,只要在轮回空间中存活下来,不拘大小,均有一笔生存点入手,身体素质因此多多少少都有加强,然而在远距离传送的空间颠倒错乱之下,仍是禁受不住,身体失衡,只觉眼前一黑,头晕目眩,说不出的烦闷欲吐。

当然,实力强弱高低,也便在其中直观无疑地展现在了人前。

在这批新生中,有几人表现格外引人注目,方一从传送法阵中走出,就有淡淡灵光在体表流淌而过,将那种失衡之力化解于无形,看起来浑然无事。

无一例外,他们均是当初和陈浮生进入同一处任务世界当中的试炼者。

当时陈浮生降伏拘禁起袁通天之后,便用生死棋法将他体内的那道神道符箓投影显化出来,然后借此询问那批试炼者新生。

而他们态度也是泾渭分明地瓜分成两组。

虽然陈浮生显露出来的实力神通令他们心神震撼,但其中大半部分一想到绝大多数巫师实验品不能用凄惨来形容的结局之后,就心生恐惧,不愿接受这符箓加身。

当然,这也是陈浮生态度并不算狠辣,没有逼迫他们做出选择的缘故。

在他们看来,等到返回现实世界,进入巫师学院之后,他们就可以按部就班地开始巫法的系统学习,逐步提升实力,完全没有必要冒着沦为陈浮生实验素材的风险。

至于剩下数人,尤其是那名少女戴娜和还未成为正式巫师学徒的少年卡洛斯则是对于提前拥有超凡力量呈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兴趣,甚至不能用踊跃二字来形容。

袁通天体内的天庭敕神符箓虽然品阶不高,但毕竟出自天庭统率天地的根本体系,玄奥非常,陈浮生单凭己身修为见识就想要彻底明悟掌控是绝无可能,再加上他所绘符箓再加上并没有动用什么灵材作为载体,只是单纯运用自身真元神念,自然不能和袁通天体内的真本相提并论,远远未能到达敕封神灵,命数更易,一步登天的地步。

但用来洗髓伐骨,净澈心灵却是别有奇效,足以无形之中强健根骨气血,增长性灵,为将来修行奠定雄厚根基,做到一点即明,“心领神会”。

更何况,因为他们体内符箓是陈浮生亲自书就,自然而然与陈浮生神魂气机有所牵连,成为陈浮生信仰罗网中的一份子,和魔种之物虽然方法迥异,但作用却有相类之处。

甚至可以在危难之际,引动陈浮生隔空出手,传递神通术法,算是得了张保命底牌。

对于做出如此选择的这些人而言,可谓天大机缘。

————

“等到向学院上报具体情况时,这几个新生需要标明重点关注。”

目不转睛地看着新生从光阵中鱼贯而出,三位随行的巫师便自在心中对其悄然评估分级,然后不约而同地偏转视线,看向最后走出的陈浮生。

毕竟陈浮生虽然没有主动将雄浑法力外放出来,如今他脱去第一重劫数,道基自然大成,一经催动,同天地元气结合,便是风云雷电加身的万法随身之兆,气象太过惊人。但也没有特意表现得和其他新生一致,比起得了他虚幻符箓的那几人还要更加云淡风轻。

当然,更主要还是其他人的态度问题。

因为见识过轮回空间瞬间至其他位面世界,操控时光的浩然神通,再加上有那名精神失控到试图对着三名巫师说出轮回空间存在的新生前车之鉴,从轮回空间中侥幸存活下来的新生们无论三名巫师如何巧妙引导,各个都坚守住最根本的底线,不肯吐露轮回空间中的任何见闻。

而在亲眼见识了那名新生如何在自己眼前死亡,甚至连丝毫痕迹都没有留下的诡异场景,又将详细情形通过巫法传送至所在学院的三名巫师在得到回复指示后也不再尝试着用更加直接暴力的手段获取信息,以免触发其他难以预计的后果。

可是无论那些新生如何掩饰,但毕竟少年性情,经历不足,细微处还是露出不少可堪咀嚼咂摸的地方。

就比如说最出色的这批新生,比之他们遇上陈浮生,态度竟是似乎比之三位巫师甚至对方导师还要更加敬畏有加,心悦诚服,眼中的敬仰肃穆只要不是愚笨不堪的瞎子都是看得出来。

三位巫师看陈浮生,最开始不过以为是名资质不错的新生,最多运气不错,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头魔兽认可追随。

但也就是那样了。

毕竟巫师们讲究追求的是知识储备,最重时间积累,有魔宠最多不过比其他人快了一步而已,对于自身位阶提升未必是桩好事。

但是当他们觉察到那几名新生对陈浮生的态度不同之后,自然而然地,注意力也随之分出不少放在陈浮生身上。

————

“那名巫师也是奇怪,自己学生身上明明有什么古怪事情发生,他居然还能够安心在房间中鼓捣研究,我不信他丝毫没有察觉发现。”

中年男子悠然吐出口气,看向陈浮生身前那名如铁枪般直直挺立的黑袍大汉,通过精神力直接同两名同伴交流,“还是说那些古典时代的死灵系巫师都像传说中那样冷酷,不近人情,只是以玩弄生命灵魂为乐?格蕾医生。”

“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现在这样坚守古老传统的巫师并没有几个。”

白衫女子略显心虚地看一眼铜甲尸王,哪怕是用精神力交流,仍是不自觉压低声音,道:“不过我们现在的巫师培养体制和知识体系虽然远比以往先进完善,但是导师和学生间的关系也没有曾经那样一脉传承,亲近尤胜血亲父子那样紧密也是不争的事实。”

“等到学院的特派专员过来接手,到时候无论怎样,都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和责任了。”

旁边一直以来保持沉默的老年巫师忽然开口插声,语气低沉,其中的忧虑情绪难以抑制,“但我担心怕是没有容易脱身。”

“什么意思?”

“希尔伯特先生,你是想说……”

听到这番话,无论是白袍女医生还是实力位阶更胜一筹的中年男子都是脸色一变,齐声追问。

虽然因为寿命将近,身体不可逆转地变老缘故,老人位阶虽然保持不变,但实力下降不少。

然而他们也都清楚,老年巫师经历的事情远比他们丰富,年轻时甚至还曾跟随战斗开拓团的其他巫师远征异界,在看待事情上见解要委实高出两人不少。

重重点点头,老年巫师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支长柄胡桃烟斗,塞上烟丝,吐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烟圈,垂下眼帘,道:“虽然梦魇世界名气不小,但因为并不固定在某一处的关系,没有确切的空间坐。进入者多数属于偶然,而侥幸从中脱离得人,要么精神错乱,或者绝口不提里面遭遇。因而相关的资料可以说是少到可怜。”

说到这里,老人取下烟斗,在手中不断旋转,抬头看向两名同伴,道:“这一点,你们两人应该也发现了这一点。”

对视一眼,两人轻轻点头,自从陈浮生操控铜甲尸王抛出梦魇世界的说辞之后,三名巫师用尽一切手段去搜集相关资料。

可是渡轮和三名巫师携带资料有限,而因为渡轮在海上,和学院无法建立长期稳定通讯,外加还有许多机密信息缺乏必要权限,几人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三人领域与其关系固然不大,但这也表明梦魇世界是一个多么冷门课题项目。

“可是……”

重新将烟斗塞入口中,老人压低声音道:“学院怎么一听说这样,就要求我们加速返航,甚至上岸之后,也不是搭乘蒸汽列车或者浮空艇而是直接开启这处传送法阵。这么多人,就算这次属于位面内传送,和星际跳跃不能相比,但恐怕也消耗了一所巫师学院至少一个季度的预算,就算因此折损了两三成的新生,但要知道学校这些偏僻区域的招生数量和其他地方比起来,本来就不算高。是不是太过重视了点,让我有些难以平静。”

“好像确实如此。”

三人对望,一时间同时陷入沉默。

“方才我还在想只是为了将弟子带回门派学院就动用虚空挪移的手段是不是太过豪奢了些,原来这是属于特例情况。”

陈浮生收回神念,消化从三人密谈中听到的消息,也自有些奇怪。

他当初之所以操控铜甲尸王用梦魇世界的说法来回应三名巫师,就是因为梦魇世界似实还虚,而又包罗万有,和轮回空间许多相似之处,同样也考虑到无论是巫师世界还是诺兰德大陆都有关于梦魇世界的记录,只是大多混乱错杂,信息真假难辨。

将这些事情推到梦魇世界上,巫师们很难找出确切东西来。

可是现在听来,似乎有一种弄巧成拙的感觉。

————

心中一动,陈浮生正要运起法力,用生死棋法推演一番,忽然抬起头来,向前看去。

空气波纹层层叠叠,向外扩张而去,然后就见虚空涟漪出现,一辆占地数十丈方圆,庭院也似的浮空车霍然出现,然后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从天而降,放出一圈璀璨灵光向着众人当头罩下。

瞬息之间,陈浮生便觉自身被无数道意识锁定,开始从里到外,扫描探测各项数据波动。

“嗯,为什么这时候生死棋法显示我应该当众彰显一下实力为上,不过却不合我亲自出手。”

感受着神魂中传来的信息,正准备收敛法力的陈浮生眉毛一挑,念头一转,向着铜甲尸王发出一道指令。

猛然向前跨出一大步,铜甲尸王脚踏大地,和敦厚地气合而为一,仰天大吼一声,就见无数道波纹从口中飞出,震荡空气,与那道从天而降灵光抵在一处。

沉肩,缩肘然后借势挥出,一拳向上,黑袍翻卷如浪,带起沉闷已极的风雷之声狠狠向上捣去。

方圆十丈之内,尘土飞扬,龙卷扶摇而上。

硕大浮空车如一叶浮萍飘摇荡漾在空气当中,身不由己。

这还不算,铜甲尸王收拳立定,看着那辆在飞散流云中起伏不定的巨大浮空车,阴沉一笑,五指如钩,攥住一枚和宽大手掌相比显得格外袖珍可爱的小巧铃铛,轻轻摇晃。

掌中没有丝毫声响,却有一道惊天龙吟在空中昂然响起,绵延不绝,破空而去,排开云气,声震四野,摄人心魄。

在陈浮生示意之下,铜甲尸王方才出手看似威猛霸道,实则极有分寸,只是为了表明一二,没有伤及到浮空车和其中的人分毫,甚至就连其上固定的巫法阵纹也没有破开。

当然其中也是因为,这铜甲尸王一身神通术法尽皆归于土行,厚重持久,可惜难以及远,更加近似武道厮杀。

此时这口蒲牢钟才是更符合巫师身份的东西。

无形音波荡漾之处,好似点燃元气,只见虚空骤然爆炸开来,好似道道绚烂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然后沉缩为一点,拉扯着周遭空间一阵动荡难平。

陈浮生入手这口落魂钟之时,修为尚浅,之后又炼入了一头蒲牢龙种进入其中,品相上佳。

只是陈浮生后来机运连连,屡得法器,这口钟威力不足,又非他本命道法祭炼,就有些闲置。

不过此时此刻他修为已然步入脱劫,任何一样寻常法器在他手中也能发挥出诺大威力,再加上因为和那位巫师议长交过手,此时在巫师世界,许多惯用法器不合轻易显露,以免对方追寻气机,顺藤摸瓜找来,这才有了这件法器用武之地。

“这是什么魔兽,魔兽百科全书中并没有收录,难道是一头变异品种或者来源于那些还没能探索整理完全的位面世界,不过它释放法术的方式倒是有些古怪,似乎可以借鉴用在某些精神类魔法上面?”

看着空中忽然出现的蒲牢虚影,一声惊咦忽然从浮空车中响起,似乎声音主人对这蒲牢极有兴趣的样子,然后就见车上灵光大放,生生定住周围狂暴气流,然后这些气流似有生命一般,如水驯服拧转为一只虚幻大手,从天落下,空气非但未曾阻隔减弱效果,反而纷纷投入其中,倍增其威力,兜兜一捞,就要将铜甲尸王一把抄在手中。

“副院长不要!这位先生生命研究会的朋友……”

看着气流化手,中年男子迅速认出对方身份,高声呼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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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这应该已经是修炼到念起风生,心动雷鸣,与天地交感的境界了吧,放在这崇尚解析天地法则规律的巫师身上倒也算是一方好手,看来这些巫师对于那所谓的梦魇世界确实格外重视,想来其中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隐秘内幕在其中。”

中年巫师声音方方落下,就见那道大手去势一滞,连带着方圆百丈之内的空气也是同时停止流动,就那么悬浮在众人头顶,遮天蔽日,然后与那道昂扬直上的龙形音波对撞在一处,波纹跌宕,气机絮乱,剧烈激荡。

然后灵光一闪,浮空车大门洞开,从中缓缓走出一名苍苍老者,双手交叠于胸,拄着一根犹带青皮的原木手杖,青色长袍轻轻飘飘,贴在身上,看不出丝毫之前操控狂风如似手到擒来的霸道气焰,但是每一步落下,脚不沾物,凌波虚空,说不出的逍遥写意。

至于他的眼眸虽然不是精光四射,看似平平无奇,和寻常老者一般无二,只是没有那般浑浊不堪,但凝神细望,眼眸深处却有丝丝雷光如纤细小蛇游走,内敛其中,永无止息地破碎重聚,身上气息隐隐然和天地联为一线,不分彼此,每一口呼吸,都能带来周遭气流随之震颤偏移,分明是将法术修炼到了与天地共鸣的玄妙境界,类似与修士的感应天地同道基层次的万法随身之兆,但也略有不同。

这位凭虚御风,凌空而立的老人虽然身上并没有带来什么威慑气势,但就这样居高临下俯视着一行人,天然就有一股难以言明的优势,占据了主动地位。

手杖一顿,本来静止不动,只是将蒲牢钟幻化的虚影向上势头压下,使其不得寸进的气流大手上就有无数细碎雷光缭绕其上,与音波气机相互摩擦,生出袅袅青烟。

然后,雷光同时一震,烟消云散,无论是气流大手还是陈浮生催动蒲牢钟放出的音波虚影同时消失不见,天地间恢复一片平静。

“下马威已经用出,同时也大概试探了我这具分身的虚实底细,接下来应该就该谈论这些新生在‘梦魇世界’的遭遇了吧?”

仰头看着那位中年巫师口中所谓的副院长大人一步一步,好似踩着无形阶梯般从渐自聚合的云层上走下,身形越发清晰,陈浮生神情自若,悠然想到。

和其他三名巫师相比,自己所带的铜甲尸王毕竟是一个不知根底的外来者。

然后渡轮之上就恰好发生了梦魇世界降临,折损小半新生的事情。

无论如何,巫师学院都不会坐视不理,不做任何事情,就任由陈浮生大摇大摆,无事一般过去,最起码查探有无嫌疑,哪怕只是例行公事一样也是必须要进行的。

至于后面那句眼看蒲牢这头龙种来源奇异,很感兴趣,不过只是为了让面子上更加说得过去,稍加弥补掩盖而已。

事实上,陈浮生可以肯定,如果不是铜甲尸王化身的黑袍大汉有着他们暂时不知真假的生命研究会背景,令他们心有忌惮,这位副院长兼特派专员大人出手只会更加凌厉果决。

不过陈浮生倒是没有太过在意,毕竟这人手段威力虽然不错,但那是因为有着手中那件法器手杖同身后浮空车上面固定的法阵加持,本身修为换算成修士练气九层也不过只是丹成,最多道基级数,虽然无论在他原生世界或者诺兰德大陆都已十分难得,但还不值得被擒杀过神灵和巫师议会议长放过对的陈浮生放在眼中。

————

“我从菲尔传来的消息那里知道,这次如果不是阁下的这位弟子,我们最出色的那批新生恐怕要有不少伤亡。”

将浮空车缩小收起,青衣老人回过来,视线在陈浮生身上稍加停顿一会儿,微微点头,露出赞赏之色,然后再次看向面目冷硬如铁的铜甲尸王,用和年迈寿命,威猛手段不相符合的醇厚嗓音,道:“果然不愧是能够加入生命研究会,成为其中一员的精英,就连选择的学生都要比我们强出许多。”

用手杖末端轻轻点地,凝聚空气,化为一道无形隔音屏障,将三人圈在其中,老人话音一转,压低声音问道:“不过梦魇世界出现的记录十分稀少,进入其中,又能够成功返回不留下精神后遗症的更是一百个里面不一定可以找到一个,阁下又是怎么确定这些孩子是进入了梦魇世界里面,而不是种了其他迷惑精神的群体性幻术?一般来说,不是应该最先想到这些才是比较正常,然后再把这些可能一一排除,最后才锁定在梦魇世界上面吗?”

说到这里,老人气势浑然一变,眼中精光四射,雷光几欲喷薄而出,紧紧盯着陈浮生,不放过丝毫细微异样,五指如钩,紧紧攥住原木手杖把柄,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和陈浮生在此大打出手之意。

“我这样说,自然有我的道理和依据。”

冷哼一声,对于扑面而来的剑拔弩张气氛视若无物,黑袍大汉掏出两样物事,以缓到极致的速度佩戴在身,一枚巫师指环和一块得自生命研究会的令牌凭证。

带定两样东西,黑袍大汉眉毛一挑,嘴角挑起,用手直指隔音屏障外的众人,以一种比之前老人在天上问话时还要更加居高临下的态度,戏谑反问道:“告诉副院长阁下也不算什么,不过这些事情事关重大,你确定听完之后不会后悔,还有这个场合似乎也不适合用来谈论这些,应该更加私密一些才好。”

铜甲尸王气势如虹,不见丝毫低落,语气又是如此笃定,反倒让青袍老巫师有些拿捏不准,破天荒有些莫名心虚起来。

只是他身为一家巫师学院副院长,无论是巫术造诣还是心性经历都远非常人可以相比,对自己悄悄释放一个安定精神的小巫法之后,老人心思迅速镇静下来,思维活跃,瞬间延伸到无限远处,联想到无数种可能,然后一一推翻,最后白发苍苍的青衣老巫师心中大定,笑着点头道:“当然,正好我们学院优势专业都和元素魔法相关,对于生命系方向的研究力度和水平就要差上许多,还要请阁下帮忙确定这些孩子的身体和灵魂有没有在梦魇世界里面留下什么难以发现的后患。”

巫师世界里面虽然也有帝王贵族世家,但真正处于超然地位的只有巫师。

可是巫师们虽然通过一家家巫师学院和附属组织将触角扩张到了巫师世界的方方面面,无所不至。但是归根结底,和修士体悟天道一样,巫师同样在追求某些东西,是所谓求道者,只是一者大道飘渺莫名,一个却是格物致知,天地间绝对的真理与法则,条理分明,真实无虚。

而巫师议会便是为了彼此交流见解认知,魔法材料,发掘人才,整理资料所用。

必然比不上其他势力一般组织严密,秩序森严。

所有巫师甚至学徒,从某种程度上,地位相当。

即使是亲手开启新巫法时代,一手建立议会并掌握千年之久,堪称无冕之王的巫师议长也只是凭借凌压一切的实力同巫法成就受人敬仰尊重,但是并没有那种“君王一言定人生死”的不可违背。

巫师们只要不是类似处于同一组织,类似生命研究会一样,其实十分独立自由,各势力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统辖权,可以施加影响。

因而这位副院长大人仔细思量过后,认为哪怕铜甲尸王背后来历再过如何,只要自己占据所谓的“大义”立场,自己就不需要忌惮。

只是很快,他就为眼下想法做法感到些许后悔与麻烦。

————

“阁下是说,你也曾经亲身游历过所谓的梦魇世界,并且毫发无损安然返回,所以才能够肯定这些孩子们之前是被卷入到了里面?”

副院长莫宁巫师嘴巴微张,望向永远一身黑袍打扮的铜甲尸王,险些抑制不住自己的震惊,连声追问道。

“不错。”

身子后仰,躺在银白金属合金制成的座椅之上,铜甲尸王点点头,对自己之前说法再一次表示肯定,“这还是在诺兰德大陆的事情。”

“诺兰德大陆?!”

再也忍耐不住,从座椅上起身站定,副院长莫宁再一次沉声问道:“阁下是说那个如今和我们世界在某一部分空间上重叠起来的诺兰德大陆,那个世界文明还停留在信仰虚假神灵的原始层次的位面世界?”

“果然,这位副院长大人知道诺兰德大陆的存在,而且对于在两界正式大战之前已经有巫师提前潜入其中的事情也不是全然无知。”

在一旁保持低头沉默,只是旁观“大人”交流的陈浮生,看着副院长莫宁在听到“诺兰德大陆”这个专属名词之后,虽然震惊但是并没有显露出茫然无知的表情。陈浮生暗自点头,这也符合他的预料,可以为他接下来的说辞免去许多麻烦步骤,增加其信服力。

几乎在见到这位副院长驾驭着硕大浮空车从天而降,陈浮生忽然明白巫师们对于自己随口抛出的梦魇世界兴趣远比自己预料的要大,只在刹那间,他心头就已经有万千念头流淌而过,汇聚组织,提前打好草稿,做到胸有成竹,不至于被人揭穿真相。

“嗯,当时我和其他同伴接到研究会和议会同时发布的任务,伪造身份潜入到诺兰德大陆里面,收集神灵信仰,魔法发展水平以及地理分布,物资出产等相关信息。”

有意无意缓缓摩挲腰间令牌,铜甲尸王心安理得地将经过巧妙编织的事情娓娓道来。

“在诺兰德大陆里面,虽然是神灵和教会占据了最为庞大的力量和势力,但是王室贵族的力量也不容小觑。机缘巧合之下,我偶然接触到了诺兰德大陆当中,人族的一个强大国家神圣同盟的某位王子。”

铜甲尸王随手一指,就有灵光从指尖放出,大致勾勒出那位王女觉醒起源后的身形外貌和神意,对着不知不觉间身子前倾做出侧耳倾听姿势的副院长莫宁,缓缓说道:“当时我遇到他时,他恰好神游梦魇世界,精神被困在里面,无法返回身体,虽然有着神术魔法维持身体生机,但您也清楚,如果持续时间太长,即使肉身保存再好,但是依旧会思维涣散,灵魂消散不见。”

随着陈浮生语句,副院长莫宁不自觉点头,虽然他研究的巫法方向和这不是一个范畴,但这种巫法的基础常识他还是明白的。

“这位王子天资,能力十分出众,被认为是继任王权的强有力竞争者。”

陈浮生故意顿上一顿,然后再次说道:“因此那王室虽然对外密封这件事情,然而暗地里却是找了许多魔法师和神殿牧师想要将这位晨曦·兰彻斯特殿下的灵魂从梦魇世界中救出。”

“所以,他们最后找到了阁下身上。”

听到这里,副院长莫宁霍然明白过来,主动接下道:“也就是这样,阁下才进入了梦魇世界,并将那人带回。”

“正是。”

铜甲尸王满意点点头,解释道:“我想着那人身份地位非同一般,如果能够和他建立某种关系,无论是在当时完成任务,还是将来我们议会与诺兰德大陆全面开战的时候都会有不小好处。这才凭借着曾经听说过的某些资料,冒险一试,没想到最后居然一次成功。”

说到这里,铜甲尸王唏嘘一声,感慨道:“正是因为亲自经历过,所以这次虽然我没有进入其中,但只是观察这些新生身上先后的反应变化,再加上他们交流时只言片语流露出的某些不怎么重要的细节,将这些拼凑在一起,我便得出了这一次他们同样是灵魂被拉入到了梦魇世界当中的结论,虽然不敢说是百分之百肯定,但也有七八成。”

“如果不信的话,您也可以亲自体会一番我模拟出来的那种感觉。”

铜甲尸王手掌在胸前一竖,点点灵光绽放出来,当时就有一种异于此地的意境气息在周围扩散开来,向着那位副院长莫宁巫师精神侵入,就要将他拉入其中。

轻微气流自然浮现,将之驱散,老巫师睁开略显迷茫的眼睛,看向两人,心中再无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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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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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李大人……”

站在陈浮生面前,向来性情直爽,遇事果决的戴娜像是恢复成为了寻常少女一般,难得的,竟而有一种扭捏之感,话在嘴边,开了一个头儿之后就再也无法继续下去。

反而一旁那名原本和她比起平平无奇的少年眼眸中却是有一种英风锐气,和以往大不相同。

“看来你们应该都已经正式加入学院了,从此之后努力学习,前途一片大好。”

看着少女戴娜和少年卡洛斯身上衣物一变,换上统一的黑底制服,陈浮生点点头,收回外放神念,对于这批新生目前的处境心中已然大致有底。

“我知道你是担心学院派有人甚至施展巫法时刻观察分析你们的行踪举止,所以才不敢开口。”

看着两人欲言又止的模样,陈浮生展颜一笑,向着两人前行几步,借着身子掩饰指尖绽放的灵光,轻声说道:“放心好了,这下子就算是这家学院的院长亲自启动侦查序列,也只会看到,听到我想让他知道的东西,不会找出任何奇怪的地方。”

“好神奇。”

一圈一圈空气波纹如水涟漪从陈浮生之间荡漾开散而去,而三人身周空间则是为之扭曲,重叠,好像陈浮生在空间之外另行开辟割裂出一处小小空间,独立于原来世界而存在,然后三人置身世外,旁观者一样看着似乎通过折射塑造出来的三人在轻声交谈。少女戴娜睁大眼睛,忍不住探出手去,轻轻穿过那如气泡一般,实则并不存在的无形屏障去触碰那三道幻影。

入手空空,毫无感觉。

而少女戴娜的手却好像橡皮泥一般被诡异拉长扭曲,不断变幻成其他形状。

玩心大起,少女戴娜一时间竟是忘记了自己此行前来的本来目的,稚子顽童一般,玩得不亦乐乎。

一直到身旁的同伴卡洛斯再也看不下去,轻咳一声,一手扶额,另一手则是偷偷拉向少女戴娜那刺绣了精致校徽的袖口拉出。

如梦初醒,少女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地将手收回,偷偷藏在身后,然后面色一正,和同伴对望一眼,这才压低声音问道:“罗伯特·李大人,我们这次来主要还是为了那梦魇世界的事情而来。”

因为有着铜甲尸王这名可以硬撼在他们这些刚刚脱离凡人身份的人眼中如神灵一般的副院长的存在背书,盖棺定论。

这批新生很快也便接受了这一解释,放弃了对他们而言拗口至极,晦涩难懂的字眼,以此称呼。

说到这里,两名少年男女脸上同时浮现出忧虑之色,以不甘中隐含希冀的语气向陈浮生询问道:“按照那将我们拉入里面的声音说法,以后我们都得定期进入里面执行任务,直到那一天任务失败,彻底死在里面为止。”

哪怕距离上次走出轮回空间已经有了些时日,但只要回想起当时陈浮生和那头巨大如山岳的猿猴魔兽搏杀斗法时的气势景象,两人就仍是忍不住胆战心惊,彻骨发寒。

这种层次的战斗,不要说他们根本无法参与,就连想象都十分困难,甚至哪怕远观都极为凶险。

可是在和其他新生私下里交流之后,两人更是后怕。

虽说其他人加入的任务世界,战斗层次不像陈浮生这般高绝,但狠辣之处却是超出不少,基本上每一个都是亲身参与了生死厮杀,夺去了数条乃至十数条性命才能够活下来。

杀人之后,道心境界当中,苍天塌陷,大地崩裂,万物俱灭,然后重生一个崭新世界,可以说之前之后全然是两人。乃是最为凶险的炼心之法。

戴娜等人因为有着陈浮生这名脱劫修士在前,虽然得了无穷好处,实力提升将其他契约者们甩在后面,但也缺少了这至关重要的一道关卡,而他们又没有陈浮生这样的修为的心境作为支撑,对于今后在轮回空间这种地方中坚持下来,未必全是一件好事。

而令他们更加坐立不安的则是,其他新生经历的任务世界等阶较低,不像他们所在的那处大唐神州一样真实存在,世界和剧情都不足以支撑许久,因而下次再次进入,就是全新的一个世界。

而他们拿捏不准下次是否还会和陈浮生再次进入这个世界。

毕竟在里面,陈浮生替代的身份,是当之无愧引领剧情走向的关键人物,而他们这些就是可有可无的杂兵而已。

而在现实世界当中,陈浮生身份和他们也自不同,不属于这所巫师学院,可以随意走动。一旦陈浮生两人离开,他们就是真正没有任何靠山和底气,就连想要向人请教些类似问题都没有任何办法。

所以哪怕他们明明猜测到了学院针对他们这批同一艘渡轮上的新生采取了些措施,仍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前来寻找陈浮生讨个主意。

————

“也对。”

陈浮生心中略略一算,便自点头道:“距离上次结束任务已经有些日子了,估计再过几天时候也就到了。”

眼见两人愁眉苦脸神色,陈浮生轻声一笑,不介意向他们稍稍透露些东西出来。

“轮回空间虽然号称会定期将人拉入其中,但其实并不是没有任何方法规避。”

把手一张,戴娜和卡洛斯就见陈浮生黑白二气弥漫交织的右手掌心突然升起一道复杂至极的立体印记,缓缓旋转,每次转动,上面便自浮现出千千万万细若发丝蚊须的符篆在上变化巡游。

只是看上一眼,两人不比常人强上多少的精神力便自坚持不住,头昏脑胀,好像有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涌入脑袋当中,可是却如空气流水一般从指缝中滑过,根本抓不住分毫。

“这梦魇世界将你们拉入里面,便是因为在你们灵魂中留下了一点专属烙印,和你们建立起了一种紧密的联系,就好像空间传送门一样。”

尽量用两人所能理解的词汇解释清楚,陈浮生散去掌心法力,收起印记,宽慰道:“等你们将来实力到了某种地步,无论是采用自身实力或者其他仪式外力,都可以将这点印记从灵魂中剥离出去,到时候梦魇世界就无法再轻易召唤你,像现在得我一样,反而如果你想要进入里面,就随时激活里面的信息就行。”

“至于你们担心的事情吗?”

陈浮生声音一顿,哈哈笑道:“放心吧,学院的几位大人似乎正打算以梦魇世界作为研究目标,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只是他们长于元素操控,在战斗,实用上面水平十分出色,但在这些方面却是不折不扣的弱项。所以他们邀请导师这样与梦魇世界有着亲身接触,知晓许多不为人知隐秘的人才加入进来以推进项目进展,所以你们放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留在这里。”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少女戴娜和少年卡洛斯长吐口气,浑身轻松下来,只要像他们一样亲眼见识过陈浮生与袁通天斗法始末,就知道陈浮生与那黑袍大汉的导师弟子关系远比表现出来的复杂。不过两人都理智地回避了这个敏感问题,没有敢深加探究。

————

“比起这些,你们还是要提前考虑些其他事情才对。”

陈浮生摇摇头,将利害关系仔细剖析,揉碎了给两人说来,“这次任务和轮回空间平时发布的有很大不同。首先,”

陈浮生竖起一根手指在两人面前摇晃,“这个任务世界的位阶和你们目前相比,委实太高了些,里面元气充沛,再加上或者另有机缘,就算只是遇上普通猛兽或者小妖小怪,你们也未必能够应付,正如我给你们体内打入符箓时所说,虽然有我帮助出手,但也很难说,实力提升比较缓慢。”

“不过这也是这其中的优势。”

陈浮生洒然一笑,继续说道:“这次任务要求西行数万乃至十数万里,多为人烟罕至之地,以上一次的脚速来看,想要完成最起码也要花费十数年光阴,虽然漫长,但不必像其他任务世界一样,每次进入都要将精神紧紧绷起,不敢有丝毫放松,短时间内没有什么,但长期以往,对精神灵魂却是不小损伤,很容易因此变得偏颇,暴躁易怒。而有了这几年时间,哪怕没有其他收获,也足以使你们完成最重要的奠基过程,对于将来大有好处。而到时候任务完成的奖励我也有所估计,是其他任务中很难出现的罕见之物。”

“所以说,”

少女戴娜确实称得上聪慧二字,一点即通,若有所思道:“如果想要快速拥有强大实力,就和其他人一样选择其他任务世界,但如果想要更加安全,眼光放在长远就最好还是跟随在您身边。”

“基本就是这样。”

陈浮生耸耸肩,毫不在意道:“不过我也不敢说对轮回空间彻底掌握,不过是根据我自身眼界见识做出的推测。将来的事情更是朝夕变化,很难预计,到底如何抉择你们最好还是仔细考虑过后再做出决定,在下次任务结束前告诉我便行,到时候我自有手段将你们从中割裂出去……”

“不用想了。”

陈浮生话音未落,就见对面少女戴娜脸色肃然,不去理会旁边脸色阴晴不定来回变化的同伴,好似下定莫大决心道:“我自然是要跟着大人一道的。”

————

“这小女娃儿倒是心思坚定,极有魄力,而且根骨不错,是一个不错的武道胚子,如果能够遇上明师加以指点,细心雕琢,倒是有几分大放光芒的机会,与之相比,他身边那个小子就要差上许多,心思虚浮不定,虽然机运不凡,但未来成就注定高不到哪里去。”

一个纵身,一道渺小身影从陈浮生掌心跃出,带起一道流光,化为一头小巧白猿,蹲伏在陈浮生肩头,眼望着两人离去背影,摇头晃脑啧啧叹道:“可惜虽然同为人身,却是异族血脉,实在有些浪费。”

三番两次从陈浮生掌心天地中逃离出去的努力都以失败告终,袁通天这位万化门大师兄虽然道心坚韧,未曾蒙尘,更不加心灰意冷,但也逐渐认清现实,不再作无谓尝试以免白白浪费心力,而是安静下来,试图找出陈浮生道法中的破绽之处,同时仔细体味异界天地不一样的真灵法则。

见他安分下来,陈浮生倒也不再将他彻底拘禁在掌心方寸小天地当中,允许其偶尔出来放放风。

左右如今袁通天一身气机乃至更加玄之又玄的气数都与掌心天地,生死棋法彻底连为一体,只要陈浮生念头一动,袁通天就要被反手镇压,除非他能够有偌大法力神通将这些有形无形之物彻底斩断,否则是绝对无法闹出陈浮生无法收拾的大麻烦出来。

“怎么,袁道友这是动了收徒之念,万化门道统倘若在这异界大放异彩,倒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陈浮生心中一动,表面却看不出来分毫,嘻嘻一笑,道:“虽然此界人种和我们并非一个源头,不是上古圣人抟五色土,加以生息而成,但亦是人族一脉,而且血脉中也有非凡力量涌动,蕴藏在血脉最深处。”

“比起这些,阁下还是将心思放在接下来的任务上吧。”

冷哼一声,对于陈浮生说法不置可否,小小白猿老气横秋,幸灾乐祸说道:“虽然那位将来二弟子乃是转世重修,前世神通记忆还未彻底恢复,比不上当初的我,但是人家乃是大能一念所化,到时候战斗在最激烈处,说不定就能恢复几分应有风采出来,到时候可就十分棘手了,你我二人现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和那位天庭水师将帅又不像和道友一般有生死之仇,说不定根本不需打生打死就能顺利结束。比起这些,道友不妨说一下对巫师世界的魔网观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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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还能怎样!”

冷哼一声,白猿脸上浮现一抹人性化讥笑,“不过是个拙劣赝品而已,不伦不类,你莫要说你没有看出来这魔网的立意便是剽窃了天庭,人间,地府神道体系,和轮回空间的某些机制,只是比起号令天地,沟通三界,运转生死轮回来,就要差上许多估计是巫师世界里面哪个家伙曾经被轮回空间选中进入过类似世界,或者干脆和你我一样从其他世界流落至此。”

“那也已经十分难得了。”

看着袁通天脸上不屑之意,陈浮生摇摇头,轻描淡写补上一句,道:“若是道友知道这魔网计划理念最初提出,还要追溯到此方世界千年之前,魔法帝国未曾崩溃之际,只是后来因为天下大乱,技术储备和资源距离完成目标有着很大一段距离,因而才一直搁置,直到这些年才重新启动这个项目计划,又做何想法?”

“千年之前?”

身子不自觉挺直立正,袁通天开口连问两声,在看到陈浮生脸上肯定表情之后,袁通天气势一泄,在陈浮生肩头坐定,两腿搭在下面,尾巴向上翘起,抓耳挠腮,自言自语,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最早那一批契约者从来没有在轮回空间中出现,到底去了哪里是何结局没有人知晓,但根据种种表现可以断定,轮回空间突然出现,开始在其他世界中招揽契约者,其实最多也就是最近百年的事情,甚至时间还要更加靠后一些,怎么这巫师世界的魔网计划居然如此靠前,难不成真是有知晓天庭的修行者曾经来到过这个世界不成?”

袁通天知道,轮回空间中任务世界大致分为两类,大多数任务世界等级较低,源自于那种种脱胎于神话传说,游记话本等,然后吸纳了生灵欲念愿力,衍生出来的虚幻世界,类似梦魇世界一般存在。

其疆域大小,修行水平以及能够承载的境界等阶也是极为有限。

剩下的类似诺兰德大陆,巫师世界这样真实存在的世界。

两种世界,最显著的区别就是真实与否,那些虚幻世界毕竟只是纸上构建书写,远比不上真实世界的丰富复杂,圆融无错。甚至刚刚诞生孕育之初,只能够将其中故事剧情一遍遍循环重现。

对这样两种任务世界,轮回空间所能影响干涉的力度也是不同,甚至可以用悬殊有如天地来形容。

那些剧情浅薄,单一的虚幻小世界尽在轮回空间当中,甚至一息之间循环十遍百遍也是轻而易举。

至于世界等阶越高,越为宏大真实,轮回空间所能影响就是十分有限。

最明显地方就在于时光操纵之上,就如陈浮生偶然得到轮回空间印记,第一次进入倩女幽魂世界,月余光阴在诺兰德大陆中好似根本不曾存在一般。

之后随着陈浮生完成任务,得到所谓”世界本源”,然后再将倩女幽魂世界同身上那件洞天法器逐渐祭炼为一之后,两者间的时光流速也是在渐自接近,到最后于诺兰德大陆并驾齐驱,再无二致。

巫师世界本来世界等阶在轮回空间中排布就极为靠前,轮回空间中时光流速可以说并没有太大差异。

之前陈浮生同那几名新生被裹挟着卷入那处大唐王朝所在的神州世界,之所以出来之后,渡轮上的时光还被停滞静止在进入的那一刹那,和其他等阶低出许多的小世界的契约者一致。

陈浮生估量着,一来是因为这批新生是作为试炼者进入,之前并未有任何经历,自然也无法掩饰这段时间的经历去向,不利于轮回空间遮掩形迹存在。

二来,陈浮生怀疑主要是因为这次背负着的任务太过重大,干涉到即使是他也未能完全看透的天地玄机隐秘。

所以轮回空间才舍得花费如此大代价做到这一步。

千年之前,轮回空间这件勾连诸天万界的神物恐怕都还没有祭炼完成,在宇宙中显化出来,自然也不会有所谓其中契约者的存在。

那么,到底是谁,提出架构魔网和其完成后的蓝图,就很难找出真正的根源。

“看样子,你对这魔网莫非也有什么想法不成?”

神情一动,袁通天霍然明白过来,知晓陈浮生为什么会开口询问他的看法。

“也是。”

足腿收起,盘膝在陈浮生肩头坐定,袁通天仰头看向陈浮生,道:“我见过你施展罗网道法将我困住,其根底理念和这天庭神道符箓以及这魔网均有相似之处。用在此处,倒也算是物尽其用,一旦让你成功,恐怕就能像那天庭之主一般,居于三十三天之上,即可掌控三界一应事物。可惜我道法与之截然不同,否则一定也要尝试一番。”

“这还要多谢袁道友身上那枚神道符箓给了我许多灵感,完成了最后一块拼图,否则我根本不会有此想法,从那位巫师议长手中抢夺东西。”

嘿然一笑,趁着四下无人,当着袁通天的面,陈浮生并未掩饰自己想法,当然,他也不会告诉袁通天,自己早在诺兰德大陆就和那名巫师议长的分身有过交锋,信仰罗网同对方携带着进入诺兰德陆的部分魔网本体更是拼过一场,让陈浮生用信仰罗网将其残骸收集一番,获得了不少好处,为他看到袁通天身上那道天庭符箓的玄机之后坚定信心起了相当大作用。

不过这可不是什么朝夕之间就可仓促成就之事,尚有许多细节和计划需要进行雕琢完善。

陈浮生叹息一声,手指摸摸隐隐发热的肌肤,再次说道:“就是不知道这位接下来的那名天庭神将能够为我提供多少助力。”

————

“怎么就遇上了这些人,这件事,莫非他已经早早落入其他大能者计算当中。”

天河之上,璀璨浩瀚一如昔日,有无数仙人临江持竿垂钓。

滔滔云海之上,年轻道人一个挺身将手中钓竿贯入河岸,直立而起,面容肃然,先是仰头远望,目光跨越茫茫虚空。然后低下头,盯着摊开的左手,望着上面蜿蜒蔓延的纹路,目不转睛。

突然吐出一口长气,年轻道人收起掌心,然后继续张开,其上纹路已然停止继续分岔延伸,与先前一丝不差,年轻道人闭上眼睛,以手飞快掐指。

云气飘渺从掌心升腾而起,然后迅速在半空中凝为一张虚浮不定画卷,走马灯一般一一闪过诸多画卷,最后在一幅上定格下来。

恰恰是陈浮生化身僧侣,揭下五行山上金字封禁的时刻。

鼻翼抽动,画卷重新涣散为缕缕白气,凝为两道纤细小蛇,灵动钻入,钻入年轻道人口鼻,在胸腹体内周游循环后再次流溢而出,只是这一次再次显化的就不再是曾经发生过的“过往”,而是即将发生的“未来”,哪怕他道法通天,和陈浮生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窥视命运长河演化,也绝对不是一件易事。

道袍无风自起,年轻道人额头渐有细密汗珠渗出,法力催升至极致,裸露其外的肌肤晶莹如玉,流露出一丝玄功大成之后方能出现的琉璃剔透色泽,以肉身强行承载那无形之中的沉重天道负担压下肩头。

天河乃是无数星辰汇聚,只是星光璀璨,激荡无形大气,连为一片,绵延千万里,无论从三十三天之上俯视,或者从神州大地上仰望,均如一带河川,故以天河为名。

然而正当年轻道人以大法力跨越时光,推演天机演化之时。这星光长河之上竟而也有滔滔潮声忽然响起,一如凡间江海。

鼓声响彻千里,星光荡漾而起,破开巍巍云海。

星光漫卷如潮水,随同震天金鼓之声,生生不息,覆压而来,一浪高过一浪。

是一幅让人窒息的宏大场面,数十万身披镌刻有繁复符箓甲胄的天兵天将各自骑乘着天马异兽或者搭乘着巍峨楼船踏星光潮水,一线压来,气机冲霄而起,化为一挂接天虹光,演化万千盛景。

这乃是修士练气脱去劫数后修成的道果以及温养出的一身仙气乃至推开元神大门后的元神真身景象。

数十万天兵天将,每一人都有练气九层中至少脱劫级数的修为,更让人骇然之处则是他们气机勾连,浑然为一,俨然是排布有什么惊天大阵。

大军经行之处,气机运转,摩擦虚空,单单不经意间的元气吞吐便引动得虚空震颤不休,随灭随生。

军列最前,也是大阵的阵眼所在之处。一名跣足战将傲然站立虚空,赤发,绯衣,玄冠,赤甲,双手抱于胸前;在其身后,是一尊身长百丈的法相随身而动,三头六臂,六根山脉也似的手臂或结印法,或者持握法器,轻轻挥动,便有震慑天地之威。

忽然一顿,跣足神将停下巡视天河的职责,带契着身后数十万天兵天将同样停下动作,扭头望去,撕裂空间,恰恰与年轻道人目光交汇一处。

两人精神早已到达凝如实质之境,气机交流,震颤不休,便自演化为一幅画面。

第十八章

“果然和他也有关系。”

年轻道人看着画面虚影,暗自皱眉,画面之上,陈浮生再次幻化为取经僧模样,与人斗法争杀。

然而年轻道人却是深知画面中与陈浮生交手之人实与眼前这名金甲将帅有密不可分的关系牵连,恰恰类似与陈浮生与他的关系。

只是对方分出化身下界参与西行一事有天庭数位高人在背后筹谋策划,诸多大能悉已知晓,身份并不隐秘。

然而,作为分化出去一缕念头投胎转生而成的陈浮生,在年轻道人诸多化身之中,资质修为际遇并不算太过突出,后来能够和年轻道人感应到并建立联系,绝大部分源于偶然。

这一次两人化身因为这件事纠缠牵连到一处,还是掺和进来这样一件受天庭瞩目的大事中来,饶是年轻道人道法智慧两项都堪称通天,也是感觉十分棘手。

“这次西游乃是天庭为将来的一次提前试演,关系甚大,不知有多少大人物盯着。若是这陈浮生作为取经人表现能够在其中得到冥冥当中五位天帝的认可,我便可以像这人一般顺理成章地加入那件事中,虽说此时风险甚大,甚至如果禁受不起,大道断绝也是正理。”

年轻道人挥手散去画像,喃喃自语,“可是早在我当年成道之时,便有大能断定我无论在修行上如何一日千里,在两方宇宙真正分出胜负,五方天帝和三位道祖一般脱离此方宇宙另开一界之前,哪怕再过修行万年,证道希望也极为渺茫,其他几人想来也是如此,否则这天蓬身为北极四圣之首,又何必走这一遭,说不得这就是我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次机缘。”

借着轮回空间之力,天庭所能统辖控制的疆域比之千年,万年之前何止倍增,又有五位天帝高居,镇压一切,然而年轻道人深知,五位天帝立天庭之时是何等混乱光景,若非有早已证得造化之位,通晓过去未来一切变化的三位道祖跨越时空早已布下诸多后手安排,只怕依旧还是万族混战,天地动荡之势。

因而,五方天帝虽然都可算是术法通天之辈,但彼此境界亦有高低上下之分,其中颇有几位乃是诸方势力妥协下的产物,被三位道祖推上帝位。

不过,千万年下来,五位天帝修为亦有进境,已然先后触摸到了昔日三位道祖的无上境界,只差最后一步,便能功德圆满,证得造化,从此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不朽不灭。

这看似好事,然而年轻道人却是深知,最晚不过百年千年之内,就要因此引发一场改天换地的动荡,到那时五方天帝便要同三位道祖一般,从此方宇宙中脱离出去,另开一界。

这既是他们修为境界更上一层楼的必经之路,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纵然其中有人不愿,亦是无可奈何。

最多不过以莫大神通将这一步拖延到无限远处。

事实上,年轻道人晓得,从某种意义上,这所谓的轮回空间,乃至西天取经一事皆与此息息相干,为这一场席卷天地,诸天万界的劫数而准备。只是局势演化至此,天机流转,孰为因,孰为果,主次之别,恐怕就连五方天帝也已无法道明。

只是年轻道人亦是明白,劫数起时,便有无穷机运随之而现,本来到了他如此境界,哪怕苦修万年,也未必能够前进一步,否则他也不必非要分念千万化身,以求借此抓住那冥冥一线间的灵机。

但眼下,陈浮生有意无意涉入这一场风暴当中,却是给了他一个g更大的可能。

“五位天帝不单单是执掌天庭之用,更是因为有他们分别镇压,演化,才有如今天庭的巍然大观,他们相继离去之前,为了避免诺大天庭分崩离析,势必如同三位道祖一般,选出后继之人,如果我借着这具身外身,从这次西天取经以及那处小千世界中得到机缘,更进一步,说不定也有那么一分可能,登临帝位,到时候证就造化也不是全无可能,天蓬与我境界相当,本来他快我一步,这一次却是被我赶上。”

隔着一道浩瀚星河遥遥望向那位金甲神帅,年轻道人眸子幽深,心中万千思绪在刹那间尽数抹灭,一念不起,心似虚空,广大无垠,然而原本还有着游移的想法此时却是彻底坚定下来。

“既然陈浮生如此,看来我要在他身后稍加一把力,让他这一方的进度就要稍微加快些许。”

————

“好一条雄壮大汉,看他身上气息纯粹内敛,隐现清光瑞气,看来话本上所谓的天蓬下凡转世后错投畜牲部族进入其中,导致形象彻底崩毁的故事只是精于人心的人物为了引人注目同时故意编织污造,半点儿不可相信。”

雄山峻岭之间,忽有道道人道气息升腾而起,将山林野气一扫而空,竟是一处人烟异常繁盛的村镇,陈浮生停下脚步,仔细感受村寨当中的意境,然后,目光一凝,落在从宅院中大踏步向着自己走来的魁梧大汉身上,面目平静,然而体内法力却是自然而然生出感应,如大江奔流,转瞬千里。

此时的他已然再次恢复幻化为三千烦恼丝尽去的僧人,只是身上佛衣比起之前那领熠熠生辉,看上去就华美名贵许多的袈裟要朴素许多,只在洁净二字之上有所讲究。

然而此时伴随着男子一步步走来,气势越发凝聚,到最后几与天地冥合为一,宅院门前那些家丁仆役毫无所觉,陈浮生身上衣衫却是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更有凌厉剑气从中激荡而出,游走不定,发出无数刺穿空气的嗤嗤轻响,络绎不绝。

魁梧男子看似寻常,身上更无灵光法器波动,然而陈浮生却是能够清晰感应到男子体魄清澈无垢,气息清灵,神意饱满,俨然一名得道修士。

如果真是这样,但也没有什么,毕竟男子一身精深修为毕竟没有外放出来,即使他每一步走出,都有天人相合之兆,但也不会引发陈浮生特殊反应。

只是其中透露出的些许大道真意,却使得早已将法力修炼到入微通灵之境的陈浮生不能尽数收敛,而是泄露部分出来。

这位货真价实的谪仙人身上流露的,恰恰是与陈浮生一般无二的九转玄功修行有成的法意道气。

无巧不成书,陈浮生更是感应到,这位天蓬谪仙人,本命筑基道法与自己一般,乃是最为根本的水行道法。

许是因为这位谪仙人转世重修的缘故,此时的他,单论修为境界,比之眼下陈浮生是要逊色一筹。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轮回空间才会判定进入这处任务世界的陈浮生以其师的身份进行此次任务。

只是,他身上的法意竟是比陈浮生还要更加纯粹正宗,契合水行真意。

陈浮生稍加诧异之后,也便顺理成章地接受下来。

毕竟,对于九转玄功,他是属于不折不扣的半路出家,修行时日尚浅,更加没有明师高人指点,乃是完全凭借本就浑厚的一身修为同眼界见识才能在短短时间内快速入门,将一身法力转换过来,更易体质。

比起这位从天庭最高位下凡临世的谪仙人来说,在先天条件上,确实要差上不止一筹。

至于本命筑基道法,虽然北冥真水名列天下七大真水之中,乃是最纯粹精深不过的水行道法。

但毕竟北冥真水偏于肃杀寒冰一侧,修炼到极致,一念动,万里冰封,固然蕴有勃勃生机潜藏其中,滋养肉身神魂,但论起中正平和来,比起这位谪仙人天蓬元帅来,多少有所偏颇。

陈浮生皱皱眉头,略微感觉有些棘手。

这位谪仙人和他踏在同一条道路之上,看似比起袁通天这名生死仇敌来要亲近许多。

但想要真正折服对方,定下师徒身份,按照既定剧情走向发展,恐怕要比袁通天那时要困难十倍不止。

毕竟对于袁通天,差点毙命于其拳下的陈浮生了解甚多,只需以大法力神通强行镇压慑服即可,然而放在背后秘密无数,对于这一次西天取经剧情背后真相了解也要远远超出的袁通天身上,势必不能轻易奏效,甚至还会弄巧成拙,事倍功半。

“好在这一次,我不需要自己亲自出手。”

忽然展颜一笑,不待这位谪仙人将法力催动至巅峰之境,陈浮生一顿手中竹苇禅杖,将其轰然插入地面,然后把手一张,轻声呵道:“袁通天,还不快快出来应战!”

空气震荡成波,无数虚空画面破碎,一线金光倏然从陈浮生掌心方寸间跃出,然后在空中几个周折,迎风涨大,等到落地,已然化为一头塌鼻凸额,青躯白首,金目长鬐,獠牙雪亮,顶盔带甲的巨大白猿。

猿臂轻舒,捞起一根粗大金刚铁棒,隔空斜指,点向魁梧男子,气势凝为一点,将其牢牢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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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第四十一章

“原来如此。”

陈浮生默运法力,就觉身体最深处气机涌动,与身外天地间冥冥存在的某些信息产生微妙共鸣,进而反过来加持己身,产生某种玄妙变化。

“起!”

清光暴涨,将陈浮生身影彻底遮掩,然后就见陈浮生拔地而起,破空而去,几个闪烁,只是倏忽间,便自直升千丈高空,凌驾于飘渺云气之上。

清光散去,陈浮生却是彻底变幻了模样形态,身披翎羽,背生双翼,脚掌亦是化为一对鸟爪,眼眸滚圆,体形更是涨大足足百倍有余,双翅张开,几有遮天蔽日之能,根本无需催动法力,心念一动,便自然而然有风起于无形,推动着自身破开万里云海,遨游天际。双翅轻拍,更有一股上古蛮荒独有的苍茫野蛮之意扑面而来,和陈浮生以往气质迥然不同。

无声无息间,陈浮生俨然已是达成了万化宗修士梦寐以求的无上境界,在推开元神大门时方能成就的道果,铸就天鹏真身。

“这家伙,越发厉害了。”

袁通天拄棒于地,仰头看着陈浮生变化的游天鲲鹏驾驭着大风肆意翱翔,忍不住皱起眉头,越发觉得自己再无指望从陈浮生掌控中脱离出去。

他虽然也能催动自身血脉,幻化为上古水猿,看似和陈浮生目前状态极为类似,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深深体会到两者间发自根本的不同。

本来他被陈浮生当做挡箭牌,问路石抛出,以为必然会有一场大战,甚至已经做好了损失掉这具化身上蕴含的神念法力打算。这样毕竟没有伤及大道根本,只需花费些时日尽可修炼回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最后却是陈浮生不知怎么触动了那位执掌天庭大权的天蓬神帅,使得对方亲自分化神念降临到此界的分身之上。

对于他们两人间谈论了些什么,袁通天自然极为感兴趣,只是被术法所隔,根本什么都探听不到,他更不敢尝试着破开禁制加以偷听。

只是没有想到,当那位天蓬神帅耗尽法力彻底涣散之后,陈浮生却好似突然有了莫大感悟一般,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注目沉思,身上气机灵光却是翻滚如潮,没有一刻安宁。

若非这天地异象和他知晓的有些差异,他只会以为是陈浮生道行精进,再多脱去一两层劫数。

等陈浮生身上气势恢复平静,却是不知怎么,将血脉中的力量彻底激发,忽忽然成就了天鹏真身。

陈浮生体内鲲鹏血脉源自何处,袁通天自然再清楚不过。乃是斩杀了同门师弟风万里所得,然后将其同自身修炼的北冥逍遥诀熔铸为一。

只是他更加清楚,以陈浮生目前的境界而言,绝无任何可能一步登天,成就天鹏真身,即使是有那位天蓬神帅强行拔高修为也不可能。

————

“这九转玄功果然玄妙无比,只可惜我目前修为不足,只能借助体内的鲲鹏血脉和北冥逍遥诀法力完成这般变化,距离千变万化的境界不知差了多少。”

收起双翅,重新幻化为人形,看着万里云海被自己搅为絮乱,久久不能回复如初,陈浮生心中只觉快意无比,意犹未尽道。

依那位天蓬神帅所言,这九转玄功乃是那位证就造化,一剑造化破开血海宇宙的道祖在彻底脱离此方宇宙是遗留,向来收束在天庭重地,极少有人有资格翻阅。

九转玄功修成,除去天然足具天罡三十六法等三十六门无上神通随身,万法不沾,刀兵不伤之外,亦可千变万化。

要知道人之一族虽然体弱,寿元无多,却是万物灵长,本来便是上古大能经过无穷推演,采撷三千神魔鲜血,抟土为形,注入生气后造就,乃是天生道种,天然契合大道。

而九转玄功其实便是道祖为将人体中隐藏的奥妙尽数开发出来,逆反先天而所做。

至于万般变化,不过是水到渠成。

这一点,其实陈浮生早有体会。

当初,修行此法,他便隐约感觉此法同那德鲁伊一派的变化之法有些相类。

德鲁伊一派术法,局限过甚,深度有限,过于肤浅,精微奥妙上更是远有不足。但某些根本道理之上却是共通。

德鲁伊一派术法精要,便是通过观想,亲身等种种手段调整身心于自然契合,然后天人合一,接受天地自然中的某些信息作用于自身,才可以变幻为熊豹鹰鲸乃至树木等种种生物,拥有其特性能力。

人族体内蕴有三千类似鲲鹏一般的上古神魔精血,天然有大便利之处,只是自上古大能造人之日起已不知经历多少万年岁月,人族体内精血早已彻底稳定同化下来,极难彰显开发。

在陈浮生出身世界,也不过只有袁通天,风万里等寥寥数十近百人因为血脉传承或者特殊因缘才格外彰显出一种出来。

本来这种千变万化的特性和天罡三十六法一般都是九转玄功修炼大成之后自然具备的神通,无需特意修行,但这门法诀即是由证得造化的道祖亲手编篡,想要修炼大成又是何其难也,自天庭建立起,也没有几个能够真正修成。

这所谓的千变万化,随心所欲就显得有些鸡肋了。

也只有如袁通天,陈浮生一般上古神魔血脉觉醒之人,才可以催动这种变化。

当然,陈浮是能够做到这一步,还是得赖于那位天蓬神帅。

这位天蓬神帅其实正是那位道祖一脉嫡传,才可以修行九转玄功,并且代为执掌对方遗留的九天星河。

要知道,九天星河环绕天庭,其实是一道至关重要的大阵,更有无穷妙用,其威力一旦彻底激发出来,除非五方天帝这样的人物出手镇压,否则任你神通如何高明,都要在时空颠倒中彻底迷失,消蚀道行。

这也是这位天蓬神帅争夺天庭五帝证就造化,脱离此界狗空下的天帝之位的最大倚仗。

他是道祖嫡传,境界高深,修行的时日不知比陈浮生多出多少,对于九转玄功的精髓领会自然也不是陈浮生可以相提并论。

临行之前,他便是耗尽最后一点法力神念将这些感悟诀要打入陈浮生识海当中。

本来,陈浮生之前便谋求德鲁伊变化之法,以求触类旁通,在降伏拘禁了那头雌性精灵之后,自然也从其口中得到了德鲁伊的修行之法,只是距离真正融会贯通尚有很长一段距离,直到得了那位天蓬神帅的心得体会后,两相印证,终于一举突破。

其实,袁通天若是境界再高几分,也是能够感应出来。

毕竟,在这个任务世界当中,他所取代的那头猿猴精怪出身亦是不凡,师承极有来历,背后也有真正的天庭大能者插手其中。

取代了对方的袁通天也自继承了对方修行的法诀神通,其中也有九转玄功的痕迹在其中,只是比起陈浮生和那位天蓬神帅修行的正本全套来,他所得到的不过只是最为粗浅的入门部分,所知有限。

————

“袁道友看我这变化之术可还入眼?”

陈浮生脚踏云气,凌空虚蹈。一步一步降临到袁通天面前,居高临下,含笑问道。

“能够以脱劫级数幻化天鹏真身,即使你是取了巧,也不得了。”

收起金刚铁棒,袁通天使出一个神通,身形涨大,与陈浮生平齐,呲牙笑道:“不过我想你也不是单单只是为了问我这样一个问题过来,我现在生死尽在道友一手掌握之中。道友有何打算,又何必多加迂回,直接开口便是。”

袁通天亦是淬炼过道心的人物,道心通透,心头清明,一眼看出陈浮生另有打算。

陈浮生之前不开口,那是因为他虽然被陈浮生收禁在掌心方寸天地之中,不得脱身,甚至就连体内那道与大道相连的天庭符箓也被陈浮生掌控,不得不任陈浮生加以驱使,但内心那股修道人不可缺乏的傲气却是没有磨去丝毫,终有不服,目前不过暂时隐忍图强。一旦自觉时机到来,便会毫不犹豫地同陈浮生争持,哪怕身死道消也不足惜。

然而,在先后见识了那位天蓬神帅与陈浮生悍然铸就天鹏真身后,虽然没有彻底屈服于陈浮生,但是比起从前,却也更加认清形势,或者说隐忍的力度更加强大。

————

“也没什么,不过我教派初建,除我之外再无其他得力人手,想要道友去我教派当中屈身暂时做那么一个护法神而已。”

陈浮生洒然而笑,道:“不过我看道友困于当前境界怕是也有些时日,这对道友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更进一步的机缘。”

“护法神?”

咂咂嘴唇,袁通天略觉有些意外,他和陈浮生再次相遇,便被陈浮生用方寸天地之法困在掌心的洞天小世界当中,与外界断绝了联系,甚至就连轮回空间也无法解决这一局面。

自然,他对于陈浮生一路走来,到底做出何等手笔,说是一无所知倒也相差无几,自然不理解护法神又做何讲。

只是陈浮生稍加讲解之后,袁通天便自双眼发亮,彻底心动开来。

诺兰德大陆中,那具分身夺取了冰雪之神与银月女神的神性神力,并且继承了对方部分信徒,手中又有一件威能非凡的神器在手,足以稳定局面,倒不需要陈浮生另外操心。

陈浮生是想要将其用在那处球形大陆之上,毕竟袁通天修为神通也自非凡,单论道行,陈浮生目前还要逊色对方一筹。如果只是被困在掌心方寸天地之间,委实有些浪费。

至于用什么打动对方,陈浮生倒也有些计划。

既然知道了九转玄功来历珍贵还在自己之前想象之外,陈浮生自是不会将这篇干系甚大的法诀用在袁通天这个将来敌我难辨的人物身上。最起码,不会是现在,不会是整篇道诀。

思来想去,陈浮生还是觉得那处球形大陆更是适合对方。

其实,作为轮回空间下属的契约者,尤其是在知晓了天庭与轮回空间的某些内幕之后,袁通天对于这处轮回空间挑选契约者与试炼者的现实世界亦是抱有极大好奇,认为当中必然存在极大机缘,一旦掌握,必然修为大进,甚至于摆脱轮回空间掌控。

要知道他进入轮回空间的时日,不比陈浮生早出多少,修为又早早就是道基大成,将要步入脱劫,无法学陈浮生一般将轮回空间打入神魂的那点烙印炼入自家道基当中,取得自由之身。

只是,他不似陈浮生一般,身兼数门传承,无穷手段,无法亲身降临体察其中玄奥,有许多遗憾。

陈浮生有九成把握,他会为之心动。

尤其是,那处蓝色水星目前的特殊环境又实在太过适合袁通天。

那里,神通术法绝迹数千年,此时又偏偏恰逢灵气复苏,那些气运所钟之人还未真正成长起来,以他实力进入,足以横扫,而他身具上古水猿血脉,体魄雄厚,极为接近那些以武入道之辈,在这种环境中如鱼得水,比之如今不过分化出一缕神念法力的陈浮生还要适合,能够发挥出来的效用自然也要更大。

至于如何将其送入其中,本来陈浮生还没有十足把握,但是在得了那位天蓬神帅指点之后却是信心大增。

这本来便是那位天蓬神帅不惜耗损神念法力也要降临找上他的一个原因。

要点便在于陈浮生手中那本西游记事之上,袁通天取代的剧情人物在这一部游记中可谓风头劲出,比之陈浮生化身的僧侣还要更加类似主角。

尤其是在那一处华夏共和国中,其形象更是广为流传,深入人心。

甚至在那天蓬神帅道明之后,陈浮生方才晓得这头猿猴精怪来历奇异,比之其他几位还要特殊。与这次西行干系甚大。

这头猿猴乃是两方宇宙力量杂糅而成的产物,袁通天身具上古水猿血脉,恰恰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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