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风云录 - xp1024.com
《大秦帝国风云录》


新书《大隋帝国风云》上传

新书《大隋帝国风云》上传

新书《大隋帝国风云》上传,请书友们去看看,多多指正。

简介:

隋炀帝大业二年(公元606年),全国有户约890万,口约4600万。

唐武德八年(公元626年),全国户数不足300万,其中黄河下游地区直到贞观中期户数(以河北、河南和山东三地郡县为准)还不到70万,约为隋大业初年此三地所统计户数470万的七分之一。

自大业七年(公元611年)山东人王薄聚众起义高举反隋大旗开始,到武德末年李唐大军平息中土战luàn为止,十五年间,中土大约有600万户3000万人死于战luàn,而人口密集的黄河中下游地区更是尸横遍野、人烟断绝。

隋末唐初,群雄并起,锋镝呼啸虎鹰扬,气势恢宏。当无数人淫唱这段热血沸腾的历史,歌颂声名烜赫的英雄们的时候,可曾听到中土三千万无辜生灵的哭号?可曾看到大河南北三千万森森白骨?

生于这个时代就如同走进地狱。

他就这样走进了地狱,从敦煌到洛阳,从戍卒到统帅,满怀着希望和梦想投入到汹涌澎湃的历史洪流当中,试图去拯救那三千万无辜生灵。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新书《大隋帝国风云》上传)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一章 李牧?荆轲?


class="width">星河璀璨,高悬的圆月露出一双美丽而朦胧的眼睛,透光黑暗中那点点绚丽夺目的霓虹灯光,默默地注视着忙碌中的芸芸众生。(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众生形形色色,有的富贵,有的贫贱。富贵者贪婪无度,肆无忌惮地欺凌着贫贱者,敲骨吸髓,而贫贱者就象羊圈里待宰的羔羊,悲愤而无助,看不到丝毫的希望。

“希望?我有希望吗?我的希望在哪?”宝鼎靠在墙壁上,望着夜空中那一轮迷朦的圆月,愤怒地吼道,“你告诉我,我的希望在哪?”

胖子低着头,抱着纸杯,慢慢地晃动着。啤酒泡沫在杯子里飞速破裂,就像希望在残酷的现实中化作齑粉。希望?宝鼎看不到希望,自己又何尝看到希望?谁都知道活在这个世上的艰难,谁都知道为了艰难的活下去需要理想和希望,但对于挣扎在社会最低层、为了最基本的生存而流血流汗的人来说,谁又能日复一日地抱着美好的希望生活?

酒精在身体里燃烧,血液在沸腾,但心却是冷的,冷得让人颤栗。

胖子缓缓抬起头,望着无力靠在椅子上的宝鼎,苦笑道:“想想辛苦养育你的父母,想想他们对你的期望,想想你曾经立下的誓言。你说过,你要努力挣钱,要在这座城市里买一套房子,然后把他们接到身边,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安享晚年。”胖子的脑海里掠过父母苍老的面孔,想到自己和宝鼎一样至今没有能力实现这个梦想,让父母摆脱贫穷的折磨,心里顿起涌起一阵针扎般的痛楚,声音不自禁地嘶哑起来,“兄弟,这就是你的希望所在,你这一生里除了爱情,还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最起码,要报答父母……”

宝鼎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端起纸杯,一饮而净。

胖子苦笑摇头,“那是白酒,是白酒啊。”

宝鼎拿起酒瓶,把剩下的几两白酒倒进了纸杯。纸杯没有满。宝鼎抬头冲着远处正在应酬客人的服务员大声叫道,“再来一瓶,给我再来一瓶。”

服务员转过头,看到他们桌上的两瓶白酒已经空了,戴眼睛的年轻人明显喝多了,而面红耳赤的胖子也难以支撑,正冲着她一个劲地摇手。服务员俊俏的脸上掠过一丝恼色,心里暗自祈祷这位醉酒的客人不要耍酒疯,不要当堂呕吐,否则小店就要遭殃了。

“宝鼎,把这点酒喝完,把过去的事全部忘了,我们从头开始。”胖子轻轻拍了一下桌子,对宝鼎说道,“我们还年轻,年轻就是我们最大的本钱。”

宝鼎笑笑,笑得非常凄凉,血液里过多的酒精让他的身体逐渐失去感觉,但思感却异常清晰,脑海里只有那张美丽的面孔,“忘不了,我可以忘记一切,却永远也忘不了她。”

“忘了她。”胖子劝道,“这个世界很残酷,对我们来说尤其如此。虽然我们也上了大学,但那不过是一所普通大学,那张文凭不值钱,而我们所学的知识也毫无作用,根本改变不了我们的命运。我们现在很穷,正在为生存而苦苦打拼,爱情对我们来说就是一种奢侈,这种奢侈的东西我们享受不起。”

“我忘不了。”宝鼎把杯子里的酒倒进了嘴里。

“是的,我理解,我知道你忘不了她。”胖子苦笑,连连摇头,“学姐长得漂亮,人也好。她毕业之后,很多人追求她,只要她愿意,她马上就可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房子,有车子,在这个城市里尽情享受美好的生活,但她没有,她一直在等你,给你希望和梦想。”

“可我让她失望了。”宝鼎苦叹,脸色苍白,眼神异常的痛苦,“我至今没有找到一份稳定的职业,无法给她一个最基本的生活条件。”

“忘了她吧。”胖子无奈地看着他,小声劝道,“三年了,你在这座城市里打拼了三年,依旧一无所有。虽然她还在等你,但你不能让她一直等下去。你爱她,爱她就应该给她幸福,既然你没有本事让她幸福,那就放手,放弃这份爱情。”

“是男人,就应该承担一切。”胖子用力拍了拍宝鼎瘦弱的肩膀,低声说道,“今天你做得很好,非常好,我欣赏你,我支持你。爱情对你们来说已经成为一份谁都承受不起的负担,你们结束这份爱情,等于解开了各自心灵上的枷锁,从此她可以寻找新的爱情,找到本属于她的幸福,而你也可以摆脱沉重的负担过上轻松的生活。”

“她在哭,她一直在哭……”宝鼎再也无法抑制心中那极度的痛苦,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我的心很痛,很痛啊。”

胖子苦叹,举杯一饮而尽。

宝鼎一头栽倒在地。

胖子付了钱,背起人事不知的宝鼎,走出了小店。摇摇晃晃走了十几步,胖子感觉宝鼎越来越重,难以背负,只好把他放到了地上。

“宝鼎,宝鼎……”胖子一边剧烈喘息,一边用力拍打着宝鼎,大声叫道,“你醒醒,快醒醒……”

宝鼎听到了喊声,那声音很熟悉,仿佛从遥远的星际传来,如同天籁一般优雅动听。宝鼎努力睁开眼睛,抬头望向星空,他看到了美丽的圆月,看到了圆月里有一张熟悉而美丽的笑脸。

宝鼎用尽全身的力气跳了起来,不顾一切的向圆月飞去……

“宝鼎、宝鼎……”胖子的叫声突然尖厉而惊骇,象利剑一般刺穿了宝鼎的心灵,让他异常的痛苦。宝鼎迟疑了片刻,耳畔夜风呼啸,眼前云层翻涌,月亮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明眸,听到她的呼唤。蓦然,宝鼎意识到自己在虚空之中,就像传说中的神仙一般御空飞行。

这是一个梦,一个美梦而已。宝鼎苦叹,转头向后望去。自己的身体平躺在地上,胖子跪在旁边惊慌失措,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

“胖子,不要叫了,我没事,我不过做个梦而已,让我把这个梦做完吧。”宝鼎冲着胖子大声喊道,“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梦了,或许这是个美梦,我能梦想成真。”

胖子显然没有听到,他还在拼命地叫着。路边的行人纷纷跑了过去,有人神色紧张地掏出了手机连声呼喊。宝鼎担心自己的美梦被人破坏,他想在梦醒之前飞到她的身边,告诉她自己深深爱着她,爱她一千年一万年……

宝鼎伸开双臂,驾着夜风,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向月亮飞去。月亮在移动,在云层间穿梭。宝鼎距离月亮越来越近。忽然,一团翻滚的乌云遮掩了月亮,那张美丽的面孔瞬间被黑暗吞噬。宝鼎大急,猛吼一声,如划空而过的流星射进了乌黑的云团。

云团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宝鼎刚想判断一下飞行的方向,一股巨大的吸力突然从天而降,霎间把他席卷而去。宝鼎惊骇欲绝,发出恐怖而绝望的凄厉惨叫,叫声未绝,黑暗中蓦然暴射出万道金光,跟着幻化出五彩斑斓的璀璨空间。紧接着,这美仑美奂的空间迅速抖动起来,就象湖面上的涟漪一般向无边无际的浩荡虚空荡漾开去。

宝鼎目瞪口呆,被眼前这番离奇而恢宏的景象深深震撼。

“轰……”

天地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惊雷般的炸响,跟着璀璨夺目的空间骤然消失。

宝鼎恐惧至极,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紧接着巨大的响声凭空消失,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痛疼瞬间淹没了他的全身,让他无法忍受,张嘴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惨嚎。

“活了,这贼人又活了……”宝鼎的耳畔传来一个激动而惶恐的声音,“大将军,贼人又活了。”

“未必,或许只是回光返照。”一个低沉的声音淡淡地说道,“你们手段太狠,已经把他折磨死了,现在他能死而复生,也算是奇迹,至于能否让他支撑下去,目前尚未可知。”

“还请荆卿施以援手。”那个惶恐的声音再度响起,“荆卿援手之恩,黑衣必当厚报。”

“这个人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只要他的生命得以延续,让黑衣从他嘴里问出我们需要的东西,我李牧必定可以击败秦军。”一个威严的声音跟着说道,“我只有击败秦军,才能完成老将军的托付。”

“荆轲尽力而为。”低沉的声音迟疑了片刻,“不过,如果你们还是施以酷刑,恐怕……”

……

李牧?荆轲?战神李牧?刺客荆轲?

正被剧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宝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梦太离奇了,怎么梦到了战国?梦到了李牧和荆轲?

一只有力而粗糙的大手突然捏住了宝鼎的双腮,宝鼎吃痛,张嘴惨呼,接着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滑进了食道,然后他感觉一股苦到了极致的味道从胸中蓦然爆炸,并迅速向四肢百骸扩散。

宝鼎惊骇欲绝,连声狂叫,我要死了,胖子,快救我,快把我叫起来……

一幅画面突然掠过宝鼎的脑海,跟着第二幅,第三幅……画面越来越快,渐渐形成一道呼啸的洪流,排山倒海一般冲进了宝鼎的心灵深处。

穿越了,我穿越了,我竟然穿越了……宝鼎骇然惊呼,跟着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第二章 地下工作者


class="width">宝鼎逐渐有了一丝意识,强烈的痛感让他无法忍受,恨不得就此死去。(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什么叫痛不欲生?现在他知道了。相比起来,失去爱人的痛苦根本不值一提。

一盆冰水兜头泼下,恍恍惚惚的意识骤然清醒过来。冰水浸入到伤口里,带来丝丝清凉,痛苦随之减弱。宝鼎无力地呻吟着,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杀气腾腾的黑色眸子,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冷森森的脸,这张黑褐色的削瘦脸庞上有一道艳红的长长伤疤,触目惊心。

“只要你开口说话,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两片薄薄的嘴唇抖动着,挤出一道阴冷的声音。

宝鼎听出来了,这位就是那个自称黑衣的人。黑衣在审讯的时候把对方折磨死了,而自己正好中了万年不遇的头彩,灵魂穿越了时空,占据了这副伤痕累累的躯壳。意识到自己灵魂穿越,宝鼎不禁想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毫无疑问,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已经死了。家中的父母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伤心欲绝,而正在读高中的妹妹可能因为家庭经济的拮据而辍学,至于学姐……宝鼎心痛如绞,**的痛苦更是剧烈,内外夹攻之下,再度昏厥。

又是一盆冰水倾覆而下。

宝鼎很快醒来,痛苦呻吟。

“你是谁?”黑衣看到他的意志似乎快要崩溃了,于是问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我是谁?宝鼎不想再遭受酷刑了,他不过是个灵魂穿越者,没有必要为了这副躯体前主人的忠诚而枉送一条性命,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搜寻这副躯体前主人的记忆,但他吃惊的发现,寄存在他脑海里的记忆残缺不全,凭借这些残存的画面,他根本无法了解这副躯体前主人的过去。难道这是一次失败的灵魂穿越?

“告诉我……”黑衣突然高举拳头,猛地吼了一嗓子。

宝鼎没有时间考虑考虑更多,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宝……鼎……”

在残碎的记忆里,这副躯体的前主人就是叫宝鼎。宝鼎似乎来自于浩瀚的沙漠,沙漠边有一条奔腾咆哮的大河,大河边有一道蜿蜒曲折的高墙,高墙内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原上有成群的牛马驼羊。记忆里最为清晰的是一张中年妇女的面孔和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这两人似乎是宝鼎至亲的亲人。另外还有一些人的面孔,但大都模糊不清,难以辨认。

除此以外,还有一副令人震撼的画面,那就是美丽璀璨的星空中,一轮明月高悬当中。这副躯体的前主人生前可能非常喜欢躺在草原上看星星看月亮,所以这副画面才如此生动,生动得让人心神俱醉。自己也有相同的爱好,估计这也是自己的灵魂之所以能够穿越时空而来的重要原因吧。但为什么宝鼎只有这么一点记忆?望着眼前黑衣的拳头,他忽然明白了,肯定是给黑衣酷刑摧残,把宝鼎的脑袋打坏了,宝鼎死之前,大概变成了白痴,能够留给自己的记忆已经很少很少了。

黑衣眼见这个强悍的对手终于开口说话,不再像先前一样如同愤怒的困兽嘶吼咆哮,显然被酷刑所击败,不禁松了口气,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下来,“黑冰派你来干什么?”

黑冰?黑冰是谁?宝鼎茫然不知。不说话就要挨打,宝鼎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可不想莫名其妙地丢掉性命,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活下去。

宝鼎急速开动脑筋。

在另一个世界,自己学得是建筑机械,但毕业后从事的职业却是销售。在那辛苦打拼的三年时间里,自己曾经推销过很多东西,保健品、药品、保险等等,前前后后换了七八家公司,业绩平平,不过与人交往的本事却日渐成熟。-====-有了这个最基本的生存技能,自己应该能想出对策度过眼前的难关,然后再伺机寻找活命的机会。

先前自己死而复生的时候,曾迷迷糊糊听到几句对话,如果不是幻觉的话,如果那两个人的确是李牧和荆轲,那么自己应该穿越到了战国末期。

对历史自己还是了解一点。中学时期,自己的历史老师是位年轻人,有些愤青,常常借古讽今,讲课的时候引经据典,妙趣横生。从那时起自己就喜欢上了历史。上了大学,学会了玩电脑,于是常年混迹在“天涯”、“铁血”等论坛发帖灌水,在QQ群里和一帮志同道合的牲口们打打口水战,由此也学了不少东西。秦汉是中国历史最为辉煌的一刻,也是各大坛口最喜欢讨论的一段历史,其中很多人物和故事更是耳熟能详。

这个李牧是战国中后期的名将之一,后世人推崇他为战国四大战神,与战国第一战神白起并肩。他是赵国的柱石,是赵国最后一道屏障。李牧死了,几个月后邯郸失守,赵国也就灭亡了。不过李牧一直戍守赵国北疆,主要对手是匈奴,直到赵国快要灭亡的时候,他才南下作战。战神的威力就是非同凡响,打一战胜一战,把桓齮(qi)、王翦等人打得狼狈不堪。大秦若想统一天下,必须越过这道最后的障碍。无奈之下,秦人只好用离间计。战场上打不赢,就用阴谋诡计杀了他。

那么,李牧现在在哪个战场?代北战场还是河北战场?先前李牧说,只要从自己嘴里问出什么消息,他就有把握击败秦军,由此推测,他应该已经到了河北战场?李牧南下之后,主要打了三战,一是宜安之战,二是番吾之战,三是井陉之战。第一战把秦国名将桓齮打入了地狱,第二战把同为战神之一的王翦击败,第三战和王翦打得难分难解,却突遭陷害,被自己人杀了。无论哪一战,李牧最为急需的就是摸清秦军的底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宝鼎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一个关键问题,自己是哪国人?搞不清自己是哪国人,这个话怎么答?如果自己是秦国人,那就是对手,跑到这里来不是刺探军情就是刺杀李牧,但假如自己不是秦国人,那事情可就复杂多了。

黑衣不耐烦了,眼神越来越凌厉,就象一头待人欲噬的恶狼。宝鼎异常恐惧,也不敢多想了,张嘴就试探了一句,“我……是秦人……”

黑衣一龇牙,恶声恶气地说道:“我知道你是秦人,我还知道你来自黑冰台,我现在要问你的是,黑冰台派你来干什么?”

听到“黑冰台”三个字,宝鼎顿时恍然。原来“黑冰”就是指“黑冰台”啊。黑冰台是秦惠王和张仪创建的一支“秘兵”,专门对外,就是搞地下工作,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

宝鼎心思顿时活了,原来自己是秦国黑冰台的秘兵,一名地下工作者,这个职业很不错,有前途啊,虽然风险极大,但没有风险哪来的利益?这次一定要逃出去,要活下来。现在距离秦国统一的日子不远了,只要自己坚持下来,凭借军功搞个爵位,再在黑冰台这种手握特权的府署里混个一官半职,那将来肯定是吃香的喝辣的,为所欲为啊。前世憋屈,这一世只要有可能,一定要活个人模狗,也不枉中个万年不遇的头彩穿越了一回。

“刺探军情……”

宝鼎的声音弱不可闻,极力表现出奄奄一息之态,但他知道这四个字无法蒙混过关,如果不能马上想出办法,黑衣的拳头就要落下,紧接着就是更残酷的审讯手段。

李牧要什么?要秦军的情报。如果自己不能提供情报,必死无疑,但自己的的确确不知道。

蓦然,他灵光一闪。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就是知道历史,在蝴蝶效应还没有开始之前,历史的轨迹绝对不会变化。自己基本上知道李牧南下之后与秦军三次交战的经过,虽然史料不能全信,尤其是太史公的《史记》掺杂有大量的春秋笔法,但现在只有这根救命稻草了,好歹也要试一试,如果蒙对了,那就有活命的机会。当然这有做叛徒的嫌疑,但此时此刻哪管许多,先保住性命再说。

“到代北刺探军情。”

宝鼎在黑衣爆发之前,急速补充了一句。这一句纯粹是试探。自己不知道接下来的秦赵大战发生在哪个战场,但值此关键时刻,李牧的位置至关重要,不出意外的话,他肯定在前线。只要知道了他的位置,自己就可以发挥穿越者的优势了。

这时候宝鼎暗自侥幸,幸好自己喜欢历史,脑子里有点历史知识,否则这次穿越必定失败,一睁眼脑袋就掉了,比前世更惨。前世自己好歹还活了二十六年,值得留恋的东西太多太多。人生虽苦,但芸芸众生谁不乐在其中?

黑衣冷笑,脸上那道醒目的伤疤异常狞狰。宝鼎愈发恐惧,浑身僵硬,几乎喘不过气来。一个和平环境里长大的小小“书生”,何曾经历过这种恐怖场面?

“你到代北来就是为了刺探军情?”黑衣咬牙切齿,声音逐渐冷冽,“那你刺探到了什么军情?”

宝鼎紧张得几乎窒息了,但脑子还保持着清醒,他从黑衣的话里马上发现了自己所需要的讯息。“你到代北来……”,这句话的意思足以说明现在自己所处的位置就是代北。难道李牧还没有南下?代北军还没有进入河北战场?

“代北军将要南下作战……”

宝鼎不敢犹豫,马上又试探了一句。只要这句试探成功,那自己活命的机会就来了。

黑衣眉头微皱,眼内杀气暴现。

中。宝鼎狂喜,机会来了,机会终于来了。李牧和他的代北军还在北疆,宜安大战还没有开始,李牧最为辉煌的战绩还没有成为历史。

宝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当前形势迅速整理了一下。

根据史料可知,在这之前的大半年时间里,秦上将军桓齮(qi)先是率军从南线攻打邯郸,攻占了漳水河南岸的平阳和武城,击杀十万赵军,斩杀赵军南线主帅扈辄,但因为漳水河和漳水河北岸的长城难以逾越,秦军攻击受挫。桓齮随即改变策略,将主力调到晋阳,越过太行山,从井陉方向杀进赵国后方,猛攻赤丽、宜安一线(今石家庄一带),试图和南线秦军南北夹击,合围邯郸。现在邯郸城岌岌可危,赵国更是倾覆在即,生死悬于一线。

赵国在河北的军队严重不足,根本抵挡不住秦军的攻击,只有调李牧的代北大军南下作战,但代北军肩负重任,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说南下就能南下的。

代北军镇戍北疆,其主要任务是防御大漠的匈奴和其它诸胡,另外就是防御燕国的攻击。李牧坐镇北疆几十年,曾击杀十万匈奴大军,却匈奴七百余里,并降伏了周边诸胡。如果李牧带着他的代北军南下,匈奴人没有了强大的威慑,不难想像,他们很快就会杀过来,越过长城,掳掠代北。

至于燕国,自赵国在长平大败,元气大伤后,就对河北之地垂涎三尺,三番两次南下攻击。同样的,李牧和代北军一旦南下,首先代北诸郡就很危险,其次秦燕两国向来交好,燕国看到秦赵两军在河北决战,势必要南下趁火打劫。如果赵国陷入秦燕两国的前后夹击之中,国祚必亡。

另外还有一个更严重的情况。这些年,秦军先后攻占了太原和上党,赵国在太行山以西的国土全部丢失,秦军兵锋因此直指代北,晋阳大营的常驻人马就在五万以上,而统兵主帅就是王翦。有这样一只杀气腾腾的老虎盯着代北,李牧和他的代北军连睡觉都睁着眼睛,更不要说离开代北南下作战了。

桓齮为什么敢率军杀进赵国后方?他难道不怕赵军的围杀?原因就在于此。有王翦和晋阳的五万大军虎视眈眈地盯着代北,李牧和他的代北军根本不敢南下。

但是,历史上,李牧率军南下了,而且在宜安重创秦军,就此把一代名将桓齮彻底埋葬。



黑衣表情的变化转瞬即逝,眨眼间他又恢复了那副吃人的嘴脸,“这个消息从何而来?谁告诉你的?”

宝鼎正在沉思当中,没有继续回答。其实他也回答不了,这副躯体的前主人在代北都干了什么他一无所知。再说就算他知道他也不会说,因为他就要靠这个保命了。依照前世搞销售的经验,这就是他的底牌了,交出这张底牌他就死定了。目前他必须死死抓住这张底牌,只要底牌在手,主动权就掌握了,活命的机会也就大了。

宝鼎闭紧了嘴巴,装出一副犹豫不决,天人交战的样子。

“你有什么条件,说出来。”黑衣眼看到了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抛出了诱饵,“权势、金钱、女人,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决不食言。”

宝鼎欲言又止,接着闭上了眼睛,似乎难以决断。

“我黑衣是什么人?你何时听说过我黑衣做过背信弃义之事?”黑衣直起身,用力拍打着胸膛,一脸的慷慨激昂。

黑衣好象在江湖上很有名,可惜宝鼎没有听说过,在史书上也没有看到过,他也不予理睬,只是全神思考活命之策。

凭借着前世的历史知识,宝鼎约莫可以估计到李牧现在需要什么。李牧急切需要一个合适的南下作战时机,但秦军距离邯郸的脚步越来越近,留给李牧的时间已经非常有限。

如果我帮李牧一把……

这个小小的念头一经产生就在宝鼎的心里骤然疯长,以致于宝鼎心神震荡,连刺骨的痛疼都在这一刻忘却了。

李牧,那可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他的故事为后世所传唱,无数人为之扼腕叹息。前世自己曾无数次幻想,如果当年赵王没有中计诛杀李牧,那么秦统一的步伐是否会放慢?如果秦统一的步伐放慢了,有足够的时间来消化被吞并的王国,有足够的时间来恢复被连绵的战争所耗尽的国力,有足够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国策,那么统一后的秦国是否还会只有十五年的短暂国运?

如果大秦帝国能够传承数代,国祚可以延续百年,那么饱受数百年战火荼毒的百姓就能得到足够的休养生息的时间。没有了陈胜吴广的大泽乡起义,没有了五年的楚汉相争,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将得以存活,华夏历史或许就此改写。

我是一只蝴蝶,就让我扇动自己的翅膀,了却前世那绵延千百年的遗憾。

宝鼎做出了决断,他睁开眼睛,对黑衣说道:“我要见大将军。”



www.



第三章 自作聪明


class="width">帅帐内灯火通明。(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李牧一袭布衣,背负双手,在帐内缓缓踱步。这位六十多岁的老将军身材高大健硕,浓眉下的一双眼睛如老鹰般锐利,灰白的发须,一张沧桑而威严的脸庞,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让人心悸的杀气。

帐内忽然传来一声啜泣。

李牧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帐左,目光中透出一丝苦涩。

帐左铜灯下,坐着一位天香国色的佳人。一袭华丽的红色锦服,把一张玉脸映衬得格外娇艳。二八年华,正是灿烂花季,但此刻却是愁云惨淡,两行清泪无声流淌。

李牧嘴唇轻抖,欲言又止,接着摇摇头,仰天长叹,一股愤懑怨气从心底直冲而起。

今日的邯郸已经日薄西山,看不到什么希望了,原因无他,大王一个不如一个,而朝政却被权臣郭开所把持,暗无天日。

长平之战后,赵国国力削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勉强尚能维持。孝成王也是痛定思痛,非常信任廉颇,委以相国重任,君臣齐心协力,重振旗鼓。孝成王驾崩,太子在秦国为质,郭开乘着廉颇在外作战之际,帮助公子偃继位,就是悼襄王。悼襄王做了大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逼走了廉颇。他不把廉颇逼走,他的王位未必保得住。

本来赵国大后方有李牧镇戍,固若磐石,邯郸有廉颇主政,励精图治,假以时日,赵国不难重振雄风。结果廉颇一走,大好形势瞬间崩溃,短短数年,赵国就被秦军打得满地找牙,危如累卵。

接着悼襄王又做了一件让朝臣们大失所望的事,那就是废太子。太子赵嘉德才兼备,但悼襄王因为宠爱一个歌女出身的妃子,竟然把太子废了,立此妃所出赵迁为太子。

两年前悼襄王崩,赵迁继位。赵迁是个纨袴,不学无术,对郭开更是言听计从。值此国难当头之际,这对君臣不是忙着御敌,而是忙着诛杀废太子赵嘉,简直不可理喻。

公主赵仪是赵嘉的嫡亲妹妹,她匆忙北上,就是受赵嘉之托,向李牧求援来的。与此同时,客居魏国大梁的老将军廉颇听闻此事,也急忙派遣忘年交荆轲北上,恳求李牧务必出手相助。廉颇在书信里说了,赵嘉深得人心,邯郸一旦手足相残,必将给岌岌可危的赵国沉重一击,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赵国就剩下代北大军可以支撑国祚了,李牧的份量突然看涨,官职一夜之间就升到了大将军。说起来好笑,邯郸过去根本不待见李牧,现在有难了,就算是大王和权臣郭开,也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婉言相求,但问题是,现在代北处境艰难,群敌环伺,一头头恶狼都瞪大眼睛盯着代北,贸然南下,必遭败绩。赵国就剩这么一支可以拿得出手的军队,代北军一旦覆灭,赵国就彻底玩完。

公主赵仪天天坐在帅帐内落泪,哀求李牧南下救援。只要李牧带着军队南下,只要李牧击败了秦军,解了邯郸之危,那接下来李牧在邯郸说话的份量就不一样,要救公子嘉,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赵仪把事情看得很简单,看到李牧迟迟没有南下的迹象,暗自怨恨。李牧解释了几次,国祚安危和公子嘉的性命相比,当然国祚重要,这是毋庸置疑的。赵仪不理解,李牧也不想多费唇舌,只是每每看到她泪水涟涟,心里就愈发的气闷。

这时,帐外传来荆轲求见的禀报声。

李牧转头看向赵仪。赵仪盈盈起身,眼含泪水走进了偏帐。虽然她贵为公主,但李牧现在是统率一**队的大将军,国事当前,公主也要回避。

帐帘掀起,一位白衣散发的中年男子匆匆走了进来,俯身致礼。

“见到人了?”李牧一手虚扶,一手放在背后,神色凝重地问道。

荆轲身材削瘦,相貌普通,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开阖之间精光四射,这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灵气。荆轲微微点头道,“张良先生说,夜中时分前来拜见。”

李牧稍加迟疑,又问道:“就他一个?”

“他没有说。”荆轲犹豫了片刻,想问什么却又忍住了。

荆轲这次北上是受廉颇之托保护李牧的安全。李牧曾是廉颇的部下,因为廉颇的提携而迅速成长。两人年纪差了很多,但脾气相投,交情很深。廉颇虽然被迫离开了赵国,但时刻不忘重返邯郸,为国效忠。去年赵军大败于漳水,十万大军尽数覆没,赵王又想到了廉颇,派内侍唐玖到大梁去看看廉颇。廉颇老当益壮,身体很好,满心希望回国效力,但唐玖一去却没了消息。老将军因此深受打击,心灰意冷,到楚国去了。临行前,请荆轲到代北保护李牧,也算是最后一次为国出力了。

李牧绝对信任廉颇,爱屋及乌,对荆轲也是信任有加,引为心腹。看到荆轲欲言又止,李牧嘴角撇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鄙夷之色,“韩国已经是虎狼口中之食,韩王和韩相张平的好日子屈指可数,这时候张平让其子张良出面合纵五国抗秦,其目的可想而知。不过我赵国现在的确需要他奔走合纵。此次燕赵两国如果不能冰释前嫌,携手结盟,我代北大军哪有机会南下作战?”

荆轲心里的疑惑得到了答案,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如水,但眼里却掠过一丝隐忧。

李牧眼神如电,知道他担心什么,傲然挥动了一下手臂,“老夫一心为国,怕什么?不就是给燕人两座城池嘛。武遂和方城本是燕国的城邑,当年也是为了教训不自量力的燕人,老夫才把它们抢了过来。区区两座小城,算得了什么?没有燕人的盟约,我代北军无法南下作战,一旦邯郸失陷,河北国土势必丢失,国将不国。两者孰轻孰重,大王难道不知?”

荆轲脸色微变,无言苦叹,心里不禁想起了廉颇离开大梁前告诉自己的一番话。

赵国将领中,廉颇算是一位强横的主,很霸道,但李牧不但霸道,还可以用桀骜不驯来形容。当年李牧守北疆,和匈奴人打仗,坚守不出,把廉颇的龟壳战术发挥得淋漓尽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孝成王看不下去了,把他撤了。新任主将每战必出,结果每战必败,被匈奴人打得屁滚尿流。孝成王没办法,亲自跑到李牧家,恳求他北上戍边。李牧丝毫不给大王面子,叫我去可以,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不要干涉我。孝成王只好答应。

李牧在长城里龟缩了很多年,匈奴人把代北当作了他们的牧马场,来去自由,突然有一天就掉进了陷阱,被李牧一口气围杀了好几万,然后跟在后面狂追,又杀了好几万。自此匈奴人畏之如虎,再不敢越过阴山。

李牧在北疆经营了几十年,军政财一把抓,代北可以说就是他的小王国,久而久之,桀骜不驯也就变成了飞扬跋扈。邯郸不待见他,他也不睬邯郸,彼此相安无事,但现在邯郸岌岌可危,李牧和他的代北大军一夜之间变成了赵国的救命稻草,李牧的飞扬跋扈就让邯郸寝食不安了。

邯郸之所以寝食不安,原因很简单,赵王迁担心自己王位不保,因为废太子赵嘉和李牧的关系非同一般。

赵嘉做了太子后,对郭开独揽大权颇为不满,有心将他推倒。郭家不但是赵国的权贵世家,还是赵国第一巨商,对赵国的朝政有着难以估量的影响。当年郭开冒着诛九族的风险把赵偃推上王位,凭借的就是家族的实力。郭家实力太大,危及到王族安全,赵嘉当然要压制,而要压制郭家必须借用外力,李牧和代北军无疑是最强的后援。

郭家当然要反击,于是赵嘉这个太子转眼就被废了。李牧远在代北,实力强悍,郭家颇为忌惮,一时半会不敢动。谁知世事难料,很快李牧就成了邯郸的救命稻草。李牧和代北军一旦南下,击败了秦军,护卫了国祚,功高盖世,赵国还有谁是他的对手?如果李牧要帮助赵嘉上位,那真是太容易了。

所以,李牧还没有南下,赵王迁和郭开就迫不及待要杀赵嘉了,但他们又怕激怒李牧,这事于是就拖了下来。

廉颇在邯郸混了几十年,朝堂上的那点肮脏事他还不知道?说句实话,他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还跑到距离故国数千里之遥的楚国寿春去养老,这足以说明问题。心寒了,眼不见为净啊。但他担心李牧,李牧打仗行,搞阴谋诡计不行。试想廉颇混到七十岁,也算是人精了,最终还是被邯郸一帮小人算计了,落得个客死他乡的悲惨结局,更不要说飞扬跋扈的李牧了,肯定不是邯郸一帮小人的对手,迟早要出事。这也是廉颇请武技高超的荆轲北上保护李牧的重要原因。李牧如果死了,赵国还有谁可以力挽狂澜?

但现在荆轲被李牧的举措吓倒了。

李牧在没有禀报邯郸并获得首肯的情况下,不但擅自与燕国议和结盟,还要送给燕国两个城池,这未必太过了。李牧眼里还有大王,还有邯郸吗?虽说当前形势危机,国难当头,为了迅速扭转局面,有些事肯定要用非常手段,事急从权,但此事太过重大,李牧如此处置,恐怕将来有杀身之祸。

“若要解邯郸之危,必须击败秦军,舍此以外,别无他策。”李牧用力挥动着手臂,继续说道,“但代北群敌环伺,我五万大军只要南下,代北也就等于拱手让人了。代北一失,我赵国随即陷入秦燕两国的包围之中,危在旦夕,所以,代北无论如何不能丢。”

“邯郸丢了,我们还有代北,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但代北如果丢了,以今日之形势,邯郸还能坚持多久?”李牧说到这里,脸露忧色,语气也低沉了下来,“破此死局的唯一办法就是破坏秦燕盟约,迫使燕人与我赵国结盟,携手抗秦。赵国亡了,以秦虎狼之性,岂肯放过燕国?以燕国之实力,又岂能与西秦抗衡?这么简单的道理,燕王应该明白吧?”

荆轲微微点头,“既然燕王已经派遣使者与张良先生同来代北,那么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了燕国所面临的危机。以我看,燕赵两国此次定能冰释前嫌,携手抗秦。”

“嗤……”李牧轻蔑冷笑,眼里突然迸射出一股浓烈的杀气。

荆轲暗自惊凛,想到赵燕两国由来已久的仇怨,心里对这次议和结盟的信心顿时大打折扣。

“老燕王的梦也该醒了。”李牧嘲讽道,“如果他还是顽冥不化,燕国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李牧其实非常希望赵燕两国能够结盟抗秦,但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果结盟成功,大军是不是可以南下作战了?”荆轲小声问道。

李牧浓眉深皱,摇摇头,“北面的匈奴不足为患,老夫担心的是太原的王翦。代北五万大军,南下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大军南下的消息一旦泄漏,秦军必会急速攻打代北。老夫首尾难以兼顾,此战必输无疑。”李牧转头望向荆轲,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们内部有叛贼向西秦通风报信,这个人必须抓住,杀了他。”

荆轲可以感受到李牧的怒火,但他也是一筹莫展。代北有内贼,这个内贼通过黑冰秘兵向秦军传递消息。李牧要想把代北大军悄无声息地带到河北战场,然后给秦军以致命一击,根本不可能。

“必须抓住这个叛贼。”李牧怒声说道,“要想尽一起办法撬开那个黑冰武士的嘴,不管用什么办法……”

“他已经死了一次,不能再用酷刑了。”荆轲不得不提醒李牧,“以我看,那个黑冰武士是个痴子,就算他开口,也问不出任何东西。”

这个话荆轲说了不止一次了,李牧相信,但他为了抓住这个内贼付出了惊人的代价,他不能一无所获,所以他一直抱着侥幸的心理,或许黑衣就能撬开这个黑冰武士的嘴巴,找到蛛丝马迹,抓到内贼。

“那个黑冰武士年纪不大,武技却非常高超,竟然杀了老夫八个旅贲卫士,重伤十七,就连黑衣都挡不住他。幸好你及时赶到擒住了他,否则老夫只有把他杀了。”李牧想起当日围捕时的激战场面,脸上不禁掠过一丝恼色,“如果他至死不开口,老夫这趟就亏大了。”

荆轲自然知道李牧为什么耿耿于怀。黑冰台既然能买通李牧的手下,李牧当然也有办法从不同的渠道获得一些黑冰台的绝密消息。这次围捕就有确切的消息来源。李牧本意是想把隐藏在身边的内贼挖出来,但功亏一篑。如此一来,给李牧提供消息的人就暴露了,这个人恐怕难逃一死。

“他的剑非常快,快如闪电,是我目前为止看到得最快的剑。”荆轲抬起右手,轻轻握住腰间长剑的剑柄,脑海里掠过与黑冰武士交锋时的画面,“自始至终,他都是一招,但没人挡得住那一招,我也不行。如果他的剑没有断,我胜不了他。”

李牧哈哈一笑,大步走到剑架上,“锵……”一声拔出一柄犀利长剑,跟着双手握柄,高高举起,振声狂吼,“杀……”,长剑厉啸,雷霆劈下,惊心动魄。

剑风激荡,杀气层生。

李牧气势如虹,再起一剑,“杀……”

荆轲脸色微变,呼吸骤然粗重,握剑的手情不自禁地抖了两下,强自按捺住了拔剑的冲动。

李牧这一剑就是当日黑冰武士所向披靡的一剑,就这么普普通通的一招,杀了八个重伤了十七个旅贲卫士。跟在李牧身边的卫士无一不是武技高手,但他们根本不是黑冰武士的对手,一招即败,转眼就被杀得落花流水。

李牧收剑,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他的剑重在速度。”荆轲不好落李牧的面子,婉转说了一句,“大将军的剑则是气势无敌。”

“他只有一剑。”李牧说道,“你是不是据此认为他是个痴儿。”

荆轲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他当然有自己的判断方法,但这种事只有武者才能领会。

李牧大笑,“奇迹啊,如果他是个痴儿,他如何练成这么快的剑?难不成他天天举斧劈柴……”李牧举剑做了个砍柴的动作,嘴角露出一丝戏谑之色。

“或许。”荆轲说道,“他是个痴子,正因为是个痴子,他才会心无旁骛、持之以恒地练习。十年练一剑,当可成功。”

李牧闻言,若有所思。

“他不是痴子。”黑衣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帐里,冲着李牧躬身为礼,“他说话了。”

“哈哈……”李牧抚须而笑,用力拍了拍荆轲的肩膀,“你错了。”

荆轲眉头紧锁,眼里露出几分疑惑。



宝鼎躺了很长时间,感觉气力恢复了一点,随即睁开眼睛,借助帐内昏黄的灯光,慢慢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座简陋的帐篷,很大,中间竖着一个粗大的木柱。左边凌乱地摆放着一些说不上名字的刑具,右边则堆放着十几个木制的囚笼。囚笼比狗笼大不了多少,人被关在那里面也只能蜷缩着身躯。

宝鼎心寒,不敢再看,目光扫过几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卫兵,然后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己这副新皮囊上。

前世自己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相貌不算英俊但也勉强说得过去,戴上六百度的近视眼镜,看上去也是文质彬彬的一个好青年。这副新身体并没有给自己带来惊喜,同样的中等身材,最多不会超过一米七,比较瘦,一双手布满了老茧,明显就是干体力活的出身。从这双手就可以判断出这副躯体的前主人在黑冰台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炮灰级的,想混出名堂来恐怕比登天还难。唯一感到欣慰的是眼睛视力不错,这一世不用再戴眼镜了。话说回来,这年月有眼镜吗?如果搞个六百度的近视,基本上和瞎子差不多,废了。

现在这副躯体**无衣,不着寸缕,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手脚和脖子上都套着铁链,惨不忍睹,尤其那钻心的痛苦更是让人恨不得立即死去。

就在宝鼎痛得快支持不住的时候,李牧走进了帐篷,荆轲紧随其后,黑衣最后出现。

看到黑衣,宝鼎的目光马上集中到了李牧的脸上。他可以肯定,这个威严的老人就是李牧。宝鼎突然激动起来。自己竟然能看到李牧,看到名垂千古的一代战神,太激动了,一时心潮澎湃,嘴里的呻吟声都不自禁地消失了。

宝鼎那崇拜的眼神和激动的表情落在李牧等人的眼里,却是截然不同的理解,这贼人的意志被摧毁了,强烈的求生**让他抛弃了忠诚和誓言,他要背叛秦国,要背叛黑冰台,马上就会象狗一样趴在自己的脚底下痛哭流涕了。

李牧背负双手,身躯挺立,神情冷峻,一脸的鄙夷之色,似乎多看一眼宝鼎都会脏了他的眼睛。

荆轲犹豫了一下,上前几步,矮身蹲下,凝神盯着宝鼎的眼睛看了片刻。此人的确不是痴子,由此可以推测黑冰台的这位武士心机深沉,极其擅长伪装自己。黑冰秘兵,果然不可小觑。

荆轲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香气四溢的红色丸子递到宝鼎的嘴边,示意他吞下去。

宝鼎略微迟疑了一下。

“这可以缓解你的痛苦。”荆轲说道。

宝鼎眼睛骤然睁大,眼神更是热烈。荆轲,这就是荆轲,名扬青史的荆轲。宝鼎从他说话的声音里辨认出来,激动得更是难以自持。

荆轲把丸子塞进宝鼎的嘴里,站起来走到了李牧的身边,低声说了两句。李牧看到宝鼎的眼睛死死盯着荆轲,但眼神里却没有仇恨,这让他更加相信荆轲的话,这小贼心机深沉,说出来的话未必可靠,小心有诈。



“大将军来了。”黑衣指指李牧,冷声道,“说吧,谁告诉你代北军即将南下作战?”

宝鼎也就激动了一下,**上的痛苦让他很快冷静下来。要想活命,就看这次机会了,失去了,脑袋也就掉了。灵魂穿越这种事毕竟万年不遇,自己不可能还有第二次重生的机会。

“我肯定会告诉你,但大将军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

“老夫只给你一个条件。”李牧冷笑道,“老夫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宝鼎脸色大变,惊骇欲绝。他望着李牧杀气腾腾的眼睛,蓦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错误。这是战国时期,而不是自己前世生存的世界。用前世那个世界里的价值观和逻辑思维来解决这个世界里的问题,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你可以不说,但老夫会让你尝遍所有的酷刑,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李牧突然纵声咆哮,声若惊雷。

宝鼎如遭重击,当即傻了,脑子一片空白,万念俱灰。这次死定了。在李牧的眼里,我连蚁蝼都不如,杀死我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自己太幼稚太愚蠢,竟然还相信黑衣的谎话,太好笑了。这次不管亮不亮底牌,其实都是死,只不过死得方法略有不同而已。

荆轲看着宝鼎那张绝望的脸,暗自轻叹。可惜了,他现在最多只有十四五岁,再过个十年,凭他的武技足以眄睨(mian/ni)天下,太可惜了。李牧肯定要杀他,但在李牧没有抓住内贼之前,绝不会轻易结果了他的性命,这样他还有活命的机会,然而,他没有坚持下来,被酷刑摧毁了意志,失去了意志力,他和牲畜也就没什么区别,只能任人宰割了。

李牧等的就是这一刻。到了这个时候,和对方谈条件,只会助长对方的嚣张气焰,对方肯定会得寸进尺,让事情变得更复杂,相反,利用对方心理的崩溃,直接把对方置于死地,反而能取得最佳效果。你不是怕酷刑、怕痛嘛,那好,说出来,我给你一个痛快,不说,我让你生死两难。

“凌迟、腰斩、枭首。”李牧冷森森地问道,“哪个?”

凌迟就是千刀万剐,把人身体上的肉一刀刀割下,太残忍。腰斩就是拦腰砍为两截,但人的主要器官在上半身,砍作两截后一时死不掉。至于枭首就是把人头砍下来挂在城门上示众。相比起来,枭首当然是最好的选择,痛苦最小。

宝鼎吓傻了,根本反应不过来,脑袋里一团糨糊。说起来好笑,片刻之前,宝鼎看李牧还是两眼冒星星,但转眼间,崇拜的大英雄就变成了吃人恶魔,太可怕了。

“凌迟……”李牧大吼一声。

几个卫士一拥而上,抓起宝鼎绑到柱子上。

“行刑……”







www.



第四章 最大内奸


class="width">看到黑衣手拿犀利的匕首大步逼近,宝鼎魂都吓飞了,扯着嗓子叫起来,“我说,我说……”

前世宝鼎虽然出身贫寒,但也没受过什么**上的痛苦,在他的记忆里甚至从来没有和人发生过肢体上的冲突,谁料想灵魂穿越后尚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无边的痛苦淹没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他无法想像这副伤痕累累的躯体曾经受过怎样的折磨,无法想像这副躯体的前主人需要多强的意志才能承受这些酷刑的折磨,他非常钦佩这副躯体的前主人,但他做不到,也没有能力做到,他怕死,更怕这噬人痛苦的折磨。

黑衣停下脚步,转头望向李牧。

李牧满脸杀气,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盯着面无人色的宝鼎,“说。”

宝鼎什么都不知道,他能说什么?只有胡扯八道。先前冒出的帮助李牧的想法此刻看起来非常荒诞,幼稚得令人捧腹。至于对李牧的崇拜也完全消失,李牧要杀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随意,不给他任何活命的机会,绝望之余,宝鼎恨不得把李牧挫骨扬灰了。

“郭开,相国郭开,他是你们赵国最大的内奸。”

帐内霎时一片死寂,只有宝鼎剧烈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李牧脸色微变,浓眉紧锁,瞳孔骤缩。黑衣脸显惊色,身躯霎间静止,似乎被这句话吓住了。围在宝鼎身边的几个卫士骇然变色,目光顿时慌乱起来,他们听到了不该听的话,生命堪忧。只有荆轲处之淡然。他不是赵国人,他的使命只是保护李牧。他的故国是卫国,已经存世八百余年,如今早已孱弱不堪,之所以还存在,纯粹是因为太过弱小,弱小得让诸侯国们根本不屑于出手。

如果宝鼎只是个普通人,这话说出来不过博人一笑,但宝鼎现在的身份是秦国黑冰台的一名秘兵,是一个武技高超的黑冰武士,而像他这种武技的武士一般来说都是各国权贵争相招募的对象,比如荆轲,只要他愿意,随便到哪都能混个客卿,地位超然,由此可以推测宝鼎在黑冰台有一定的地位,知道很多机密。现在既然他开口了,不管真假,听者都要重视,要仔细考虑一番后才能做出判断。

李牧第一反应就是这小贼在胡扯八道,赵国的相国大人竟然背叛自己的王国,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但旋即想到最近获得的绝密消息以及宝鼎的特殊身份,他又不能不慎重对待。

这次李牧得到绝密消息,说秦国为了彻底击败赵国,已经把目光盯上了代北。

就目前形势而言,只要秦军攻占了赤丽、宜安一线,就等于切断了邯郸和代北之间的联系,邯郸随即成为秦军的囊中之物,所以这一次李牧肯定要带着代北大军南下救援。秦国因此看到了攻占代北的机会。秦军一旦拿下代北,赵国失去大后方,那么李牧和代北大军即使保住了邯郸,赵国的国运也到头了,支撑不了多久。

李牧肯定要南下作战,否则邯郸完了,赵国也就灭亡了,但李牧南下,代北难保,代北一失,赵国的败亡也就是旦夕之间的事,所以可以想象,李牧此刻处境之艰难。

秦国准确把握到李牧的两难处境,特意让王翦带着五万精锐逼近雁门,威胁代北。-====-一旦李牧犹豫不决,错失救援机会,秦军就可以成功合围邯郸,灭亡赵国;反之,李牧及时救援,秦军主力则在宜安一线拖住李牧,给王翦攻占代北赢取时间。只要王翦顺利拿下代北,则秦军可以迅速合围李牧,然后再拿邯郸。

秦国的攻击部署堪称完美,实力不济的赵国基本上没有反击之力,但这里有个前提,那就是秦国必须知道李牧南下的时间,如果等到李牧已经赶到了宜安战场,王翦再挥师北上,那主动权就被李牧控制了。假如李牧抢在王翦攻占代北之前击败了宜安战场上的秦军,则形势迅速逆转。

任何一个统帅都不敢说自己战无不克,阴沟里翻船的事历史上太多了,所以秦国为了确保秦军在此战中占据更多优势,命令黑冰台尽遣秘兵,不惜一切代价获取李牧南下的准确时间。设想一下,假如李牧前脚离开代北,王翦后脚就杀进代北,则秦军势必占据了决战先机,胜算大增。

十天前,李牧从内线那里得到消息,他的将军府里有一名高级将领背叛了,黑冰将派人与其联系以获取代北军南下的准确时间。李牧设计,故布迷阵,于三天前成功围捕,可惜的是,秘密接头的两个人一个当场自刎,一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住。

李牧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这名被抓住的黑冰武士身上,结果如他所愿,这名黑冰武士开口了,一张嘴就惊心动魄,把所有人都吓住了。



大帐内的气氛异常凝重,冷肃而诡异。

“行刑……”李牧蓦然暴喝。

黑衣和几个卫士霍然惊醒。寒光闪烁,黑衣手上的匕首划空而过,一片薄薄的皮肉腾空而起。

“啊……”宝鼎惊骇欲绝,放声嚎叫。

黑衣手法老到,只是在宝鼎的肩膀上削下小小的一片皮肉,要说痛那也是及其有限,但宝鼎吓破了胆,闭上眼睛拼命惨嚎,叫得人糁得慌,汗毛倒竖。

黑衣没有继续,倒退一步,转身望着李牧,摇摇头,又撇了撇嘴,那意思很明显,这个人已经崩溃了,变成了怕死鬼,没有吓唬的必要,假如把人吓疯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牧也看出来了,转头望向荆轲,想听听他的看法。

荆轲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黑衣折磨了这人三天,一无所获。期间荆轲来看过几次,对这人的强悍非常震惊。以黑衣的说法,这贼人就是**裸的挑衅他。三天里,这贼人一言不发,只是瞪大一双愤怒的眼珠子,象野兽一般咆哮,根本不怕黑衣的折磨。黑衣和他就象在进行一场血腥决战,最后黑衣输了,差点把他活活打死。幸好荆轲及时出手,又把他救活了,但情况随即发生了变化,这贼人完全变了,变得胆小懦弱,整个换了一个人。这还是那个让人恐怖的黑冰武士?

“他太小了。”荆轲只能这样理解。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在酷刑折磨中坚持了三天,最后终于崩溃,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同样是因为年纪,李牧更加怀疑那句话的真实性。这贼人年纪小,虽然武技高绝,天赋异禀,但在黑冰台中的地位显然不会太高,所知机密有限。

宝鼎感觉黑衣没有继续下手,马上把眼睛睁开,嘴里的惨嗥也随之停下,冲着李牧就喊了起来,“大将军,现在赵国朝夕不保,郭开有钱有势,他会和赵国生死与共?赵国完了,郭开也就完了,他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和财富与赵国共存亡?你别傻了,这年月还有几个人忠君爱国?赵国如果败亡,郭开即使保得住性命,也保不住他的权势和财富,所以他早就未雨绸缪,利用郭家是赵国第一巨商,店铺商社遍布天下的便利,和秦国建立了密切的关系。”

这时候宝鼎什么也顾不上,一门心思就想保住性命,而要保住性命,就要让李牧有所得。从当时的历史来看,郭开显然是宝鼎能够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所以他毫不犹豫,直接把郭开抛了出来,但郭开出身于赵国的权贵世家,现在又是赵国的相国,深得赵王的宠信,宝鼎想让李牧相信郭开是内贼,太难了,事实上也是根本不可能。

李牧冷笑,脸上的嘲讽之色越来越浓。

宝鼎顾不了那么多了,想到什么说什么,反正语不惊人死不休,或许就能绝处逢生。

“当年孝成王病重,太子在秦为人质,廉颇遣使恳求放归,但秦王以各种理由拖延不放,为什么?如果秦王按照两国的约定,及时送太子归国,郭开还能把公子偃推上王位吗?”

“公子偃做了大王,逼走了廉颇,郭开顺利登上相国之位,其后赵国朝政便被郭开所控制,接下来他干了什么?他利用赵王对他的信任,鼓动赵王废嫡立庶,结果德才兼备的太子赵嘉被幽闭,而不学无术的赵迁却做了太子。储君对国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郭开这一招可谓釜底抽薪,而这一连串的阴谋当中,你难道没有看到秦人的影子?”

“廉颇走后,庞煖主掌赵国兵事,先是击败入侵燕军,接着合纵山东诸国攻打秦国,其后又在太行山伏杀蒙骜。当时正是乘胜追击,收复太原上党的绝佳机会,但郭开却说服赵王,非要庞煖率军北上攻打燕国。结果呢?庞煖的大军刚刚进入燕地,秦军桓齮(qi)、王翦、杨端和就三路齐出,趁着赵国兵力空虚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赵国几十座城池,把战线一举推到了太行山和漳水河一线,邯郸因此直接暴露在秦军的攻击之下,旦夕不保。赵国遭到了自长平大战以来最为沉重的一次打击。八十六岁的庞煖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死了。赵悼襄王也在恐惧中驾崩。”

“大将军,三年前的这一战你应该很清楚吧?邯郸的这个攻击策略显然是错误的。当时秦王刚刚主政便爆发了嫪毐(lao/ai)之乱,接着又罢黜了丞相吕不韦,咸阳局势一度危急。以常理来说,赵国应该乘着咸阳局势不稳之际,急速攻击太原和上党,而不是攻打实力较弱的燕人。请问当时是谁制定了这个错误的决策?是不是相国郭开?郭开为什么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把赵国推进万复不劫之地?看看秦军迅速而准确的攻击,看看秦人取得的惊人战果,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这其中有一个可怕的阴谋?邯郸有一个正在摧毁赵国的大内奸?”

李牧的脸色终于变了,杀气凛冽。

宝鼎所说的这些都是邯郸的机密大事,普通官僚一般只知道结果不知道过程,至于权力核心发生的事,即使是李牧也是知之甚少,但这个黑冰武士却一口气说了出来,这给了李牧以极大的震撼。他不得不承认,这个黑冰武士在黑冰台的地位非同一般,他所说的这些事,有一定的可信度。

黑衣和荆轲也是震骇不已。几个卫士更是惊恐,听到这种骇人的隐秘,他们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活下去。

“现在邯郸是不是催促大将军急速南下?郭开是不是建议大将军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放弃代北?一旦代北丢失,邯郸还能守得住?赵国国祚还能延续吗?赵国亡了,郭开因为有功于秦,不但可以保住自己的生命和财富,还可以继续位列上卿,世世代代享受荣华富贵。”

宝鼎看到李牧、荆轲等人都被自己这番话镇住了,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就是穿越者的优势啊。在这个时代读书识字的少,能够做官的更少,能够主宰王国命运的人就更是寥寥无几,而像自己一样对今世整整一个时代的历史都有所了解的人即使不是绝无仅有,也是凤毛麟角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宝鼎的猜测。虽然历史上郭开是个奸臣,收受秦国贿赂诬陷李牧谋反,导致李牧被杀,而赵国灭亡后,更是受到秦王的嘉封位列上卿,但在这之前他是不是背叛了赵国,为秦国卖命就不得而知了。

宝鼎提供不了任何证据,而李牧因为没有拿到确切证据,也只能持怀疑态度。郭家在赵国的势力强大,郭开本人又是赵国国相,深得赵王宠信,所以以李牧的实力,即使有证据也未必动得了他。

李牧到底信不信?如果李牧相信了宝鼎的话,回到邯郸后找个机会把郭开杀了,那么历史势必会改写,但宝鼎现在无心关注,未来的历史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而发生变化暂时与他无关,他只关心有没有活命的机会。

“三天前,那个向你提供消息的是谁?”

宝鼎刚刚说完,李牧马上追问。

“我不知道,但肯定是郭家的人。”宝鼎说了一大通话,恐惧有所缓解,脑子也清醒了一些,胡扯得更加顺溜,张嘴就来,“郭家要保护自己,派来与我见面的人身份肯定干净,不会牵扯到他们。”

“代北还有多少黑冰秘兵?”李牧又问。

“秘兵一般都是单独行事,我这次也是,但因为事关重大,应该还有其它人来接应保护。”宝鼎回道,“但此次机密泄漏,行动失败,其它人必定撤退或者转移,再想找到他们根本不可能。”

李牧微微皱眉,刚想说话,突然就看到荆轲身如鬼魅,飞一般射出了军帐。

跟着帐外传来连声怒叱,牛角号声霎时撕破了黑夜的静寂。



www.



第五章 这重要吗?


class="width">牛角号声传到军帐,宝鼎心里顿时掠过一丝惊喜,是不是黑冰台的人深夜劫营?看样子老秦人蛮讲义气的,没有抛弃自己,但旋即想到这里应该是李牧的大将军行辕,卫士众多,防守严密,黑冰武士即使强悍,恐怕也是有来无回白送死。www.65txt.com-====-

目光转向李牧,果然波澜不惊,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黑衣站在他的身边,侧耳倾听帐外的动静。几个卫士全神戒备,虎视眈眈的围在自己四周,估计情况危急之刻,必定手起剑落,斩下自己的脑袋。

乘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宝鼎飞速运脑寻找活命之策。现在他最后的底牌已经亮了出来,虽然让李牧有些震惊,但并没有取得预料的结果。李牧太过强横,从他的态度来看,他根本就没有放过自己的念头。不过想想也是,秦赵长平之战,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降卒,两国之间的仇恨深若大海,自己想不死都难啊。

帐帘掀起,荆轲走了进来,面色稍稍有些红晕,但气息平静,似乎没有遭遇到强劲对手。

李牧眼露询问之色。荆轲尴尬摇头,低声说道:“是公主的卫士。”

李牧的脸色顿时难看。这是他的行辕,公主赵仪竟然派贴身卫士跟踪自己,简直岂有此理。

黑衣也是非常意外,他还真没有想到刚才在帐外偷窥的人竟是公主的卫士。

“荆卿,你估计他是否听到了我们的对话?”黑衣急忙问道。

此事关系重大,虽然目前没有证据证明郭开背叛了秦国,但这个黑冰武士却是最有力的人证。未来只要证明了这个黑冰武士的真实身份,那么凭借这个人证,即使绊不倒郭开,也能狠狠打击他一下。郭开一旦陷入叛国的漩涡,其声名必定受到重创,朝堂上的对手必定落井下石,群起而攻之,那时李牧联合军方势力再加一把劲,就算赵王竭力保他,郭开也无法继续当任相国把持国政了。但这需要一个过程,需要时间,尤其在当前形势下,李牧必须击败秦军,保住邯郸,挽救国祚于危难之中,然后才有机会着手筹划推倒郭开的行动,否则就是自乱阵脚,自取败亡了。

黑衣不知道李牧是否想扳倒郭开。李牧在经营代北的过程中,得到了郭家的帮助,尤其在商贸方面,更是和郭家有着长期的合作,双方关系颇为亲密。前几年公子嘉和郭开矛盾激化,两人斗得头破血流。李牧支持公子嘉,在代北遥相呼应,打击郭家在代北的商贸,双方关系一度恶化。公子嘉的太子位被废后,李牧和郭开考虑到王国局势险恶,也搞了一出“将相和”,言归于好,但两人的矛盾直接牵扯到王族国统,根本没有妥协的可能,只要有机会,势必要置对方于死地。

如果李牧有心利用这次南下作战的机会返回邯郸,那么这个黑冰武士提供的消息就等于送个李牧一个扳倒郭开的借口。朝堂斗争就是如此,只要李牧下决心扳倒郭开,那么郭开是不是内奸,是不是叛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牧一个需要拔剑的借口。

眼前的赵国若想击败外敌,首先内部就要稳定,君臣要上下齐心,否则李牧击败秦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使侥幸取胜,也不过是暂时延缓一下王国败亡的速度而已。<<>>从这个方面考虑,李牧或许并不想以此为契机扳倒郭开,引发邯郸朝局的混乱,但是,有些人并不这么想,比如公子嘉,比如公主赵仪,比如邯郸朝堂上那些时刻想扳倒郭开的大臣们。

如今公子嘉深陷囹圄(ling/yu),公主赵仪北上求援。这个消息一旦让公主知道了,后果可想而知。

就算现在李牧无意扳倒郭开,但公主如果把这个消息传回邯郸,那么郭开势必认为这是李牧要扳倒他的开始,两人矛盾必定骤然激化,郭开马上就会展开反击,而那时李牧就算有千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拔剑,就是和郭开展开血腥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荆轲当然知道黑衣这句话背后所隐藏的危机,他看了看神情恼怒的李牧,脸显歉疚之色,“西门老爹离开的时候心神有些乱,不慎发出了一点声音……”

李牧面色一僵,脸颊上的肉不自禁地抽搐了两下,跟着鼻子里发出了一声重重冷哼,一双眼睛怒视着宝鼎,杀气喷涌而出。

宝鼎骇然变色,又惊又怕,紧张的喘不过气来,更不敢和李牧对视,心慌意乱地闭上了眼睛。反正老子已经死过一次,要杀要剐随便你了,权当我做了一回噩梦。宝鼎无计可施,只有听天由命了。

李牧杀机已现。站在他身后的黑衣和荆轲心情沉重,相视无语。从目前形势看,李牧当然不能主动挑起朝堂内斗,当前还是大局重要,国祚重要,而此战能否打赢,打赢后能否扭转不利形势,形势扭转了是否还有实力应对秦国的新一轮攻击,都是未知数,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最好的办法还是即刻杀了这个黑冰武士,把这件事就此烂到肚子里。

“大将军,公主已经知道了。”黑衣想了片刻,小声提醒道,“西门老爹是公子嘉府上的客卿,为公子嘉所倚重。此人不但武技高超,谋略也颇为出众。此次公主北上,对他肯定言听计从。不出意外的话,公主马上就会赶来,如果她看到的只是一具尸体,必定认为大将军无意帮助公子嘉,继而怨恨大将军,把此事传回邯郸。这件事传到邯郸,流言四起,局面将对大将军非常不利。”

李牧怒气更甚,他万万没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意外,一时有些束手无策。考虑了片刻,他猛然转身,掉头就走了。荆轲不假思索的跟在后面,大步离去。

黑衣站在远处,呆立不语,凝神沉思。

几个卫士则面面相觑,知道大将军的麻烦又多了一桩,局面变得愈发复杂了。

此刻最高兴的就是宝鼎了,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估猜到自己的性命暂时保住了,一番情急之下的胡扯八道竟然发生了效果,真的给自己带来了一线生机,但也仅仅就是一线生机而已。

从刚才黑衣嘴里透漏出的信息来看,赵国公主、公子嘉和李牧之间有故事。赵国公主到代北,显然是代表公子嘉而来,要求李牧帮助公子嘉做什么事。宝鼎想了一下,估计公子嘉要趁着李牧南下作战的机会对付郭开。现在赵国就以代北军实力最强,李牧率军南下,击败秦军后,如果他有决心,的确可以与公子嘉里应外合,拿下郭开,但风险也是非常大,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内乱,严重一点甚至可能败亡国祚。

想到赵国公主,宝鼎不禁有点期待,倒不是想一睹芳容,而是想能不能从公主这里找到活命的机会。以他目前的处境,他哪有心思去关注公主的容貌?不管美丑,也不管老小,和他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没有交集的可能。这是活生生的现实世界,不是虚构小说。

很快,帐外传来一阵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黑衣大步迎出帐外。片刻后,一个全身罩在大红斗篷里的美丽少女出现在宝鼎的眼前。宝鼎仅看了一眼,就再也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了。

这位公主不但年轻,而且还非常漂亮,尤其让宝鼎惊讶的是,她的长相竟然和学姐有七分相似。学姐没有这位公主漂亮,气质也没有这位公主高贵,但她是宝鼎心中的最爱,穿越重生后第一眼看到的女人竟然和学姐有七分相像,这让宝鼎在惊讶之余也感觉非常神奇。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穿越时在月亮里看到的那张面孔,会不会就是她?难道她也是一个穿越者?

“啊……”公主看到赤身**、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看上去触目惊心的宝鼎,当即吓得尖叫一声,花容失色,转身就跑,却一头撞进了身后老者的怀里。

这位老者鹤发童颜,玉冠黑衣,气度不凡。他抬头看了一眼宝鼎,然后扭头瞪着黑衣。黑衣对老者似乎颇为忌惮,急忙冲着几个卫士做了个手势。一个卫士找了半截沾满血迹的黑布围在宝鼎的腰间。老者脸露不满之色,嘴里发出一声冷笑。黑衣再做手势。那名卫士四处看看,急切间找不到合适的衣服,情急之下干脆解下自己的黑氅披在了宝鼎的身上,遮住了那具惨不忍睹的躯体。

“西门老爹,你看是不是先让我处理一下,然后再请公主……”黑衣恭敬得问道。

“老夫不想看到一具死尸。”西门老爹嘴角微撇,揶揄(ye/yu)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长进。幸亏荆轲护在大将军身边,否则大将军的安全如何让人放心?”

黑衣低头不敢接话,心里却是一阵腹谤,你个老家伙一大把年纪了还做偷窥之事,也不怕传出去丢尽老脸。

“公主,这就是那个被俘的黑冰武士。”西门老爹不再理睬黑衣,伸手拍拍怀内公主的手臂,低声说道,“把事情问清楚了。这不但关系到公子的生命,更关系到赵国的存亡。”

公主“嗯”了一声,抓着西门老爹的胳膊,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宝鼎身上虽然覆盖着一件衣服看不到内里惨状,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披头散发,看上去还是十分恐怖。公主玉脸苍白,目露惧意,迟迟不敢上前。西门老爹只好先行举步,把公主牵到距离宝鼎三步开外的地方。

宝鼎已经稳定了情绪。今日能否存活,机会就在这一刻了。

“你是黑冰武士?”公主轻启朱唇,怯生生地问道。

“我是黑冰台的上武士。”宝鼎恭顺地回道。他本来想说自己是一级武士,但这时代没有一级、二级的说法,一般都用上中下、左中右来表示级别高低,所以他信口就胡诌了一句。

“郭相国真的是叛贼?他真的背叛了赵国?”

宝鼎当即把刚才所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这次他有充足的时间,又有充分准备,所以述说得非常详细。一连串的解说和分析之后,宝鼎突然发现,现在就连他本人都相信郭开是个叛国贼了。

其后公主又问了一些其它问题,宝鼎都有惊无险的应付过去了。西门老爹自始至终都没有插嘴,直到离开的时候,他才对黑衣说道:“这个人的安全非常重要。老夫看你人手紧张,暂时调四个卫士给你如何?”

黑衣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不就是担心自己下毒手嘛。他急忙装出一副感激之态,连声道谢。

走出军帐不远,公主忽然对西门老爹说道:“他的年纪与我相仿,即使天赋异禀,武技过人,也不可能做到黑冰台的统领。”

“公主担心这是秦人的离间计?”西门老爹笑道。

“他知道的机密太多,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事。”公主黛眉轻皱,摇头道,“在我看来,即使是黑冰台统领,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机密。我怀疑这是秦人的离间计。”

西门老爹笑了起来,“秦人先施苦肉计,然后再施离间计,是吗?如此说来,这个年轻的黑冰武士非常了不起,竟然抱着必死之心主动就俘,以便离间赵国将相。”

公主玉脸微红,羞涩不语。她一个女孩子很少关注政事,这次也是逼不得已才远上代北求救,所有事情其实都是由西门老爹拿主意。刚才那个黑冰武士侃侃而谈,和她想像中的俘虏完全不一样,所以心里才存着一份疑惑。

走了几步,西门老爹慢声细语地说道:“公主,我们的目的是救出公子,若想救出公子就要扳倒郭开,或者迫使其不得不做出妥协,所以,这是不是秦人的离间计,抑或,那个贼人是不是黑冰武士,对于我们来说都不重要。”

公主愣了片刻,霍然醒悟,玉脸顿时变色,吃惊地望着西门老爹,“这是假的……是大将军……”

西门老爹抚须而笑,“这重要吗?统统不重要。对大将军来说,他需要一个借口,一个攻击郭开的借口,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大将军才能名正言顺地动手,只有这样才能扳倒郭开或者迫使郭开妥协。”

公主想明白了,不可思议的同时也非常兴奋,终于看到希望了,兄长终于有救了。

“公主,你还要去帅帐吗?”西门老弟笑呵呵地问道。

“不去了。”公主娇笑道,“我要回去好好睡一觉。”

公主睡觉去了,大将军李牧却在帅帐内焦虑不安,苦谋对策。

蹄声如雷,快马飞驰而至,一个年轻将领飞步冲进帐内,冲着李牧大声叫道:“大将军,河北赵将军急报……”









第六章 白衣张良


class="width">李牧不满地瞪着年轻将领,“慌张什么?秦军打到代北了?”

年轻将领尴尬低头,面红耳赤地说道:“爹,听说秦军已经攻占赤丽城,桓齮(qi)的大军目下已经杀到宜安城,与此同时,杨端和的军队正从太行釜口陉和漳水武成方向夹击邯郸,邯郸形势异常危急。www.65txt.com



李牧面无表情,两三步走到案几前,俯身望向铺在案几上的地图。

“这是宜安赵葱将军的书信。”

年轻将领拿出一根三寸铜管双手递上。

李牧伸手接过,一边剔开铜管泥封,一边对年轻将领说道:“坐下,擦擦汗。行儿,你现在也是一名千骑长了,遇事要沉着冷静,不要慌张。你紧张干什么?就算宜安丢了,邯郸被围,我们赵国也还没有败亡嘛。我代北五万大军难道就不能力挽狂澜?”

李行羞愧无语,小心翼翼地坐到案几前面的锦垫上。

李牧从铜管内取出牛皮纸,展开细看,眉头逐渐紧缩,脸色更是非常凝重。

“爹,从时间上推算,目前秦军正在猛攻宜安城,桓齮的兵力是赵葱将军的三倍以上,很难指望他们坚守一个月以上……”

李牧冷哼,把手上的牛皮纸狠狠砸到案几上。李行不敢再说,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先下去休息。”李牧说道,“我还要见一位客人。”

李行匆忙离开。李牧跟在他后面走出帅帐,负手向天,望着深邃的夜空和在云层中闲庭信步的朦胧圆月,浮躁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想了很久,他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艰难决定。赵国存亡,在此一举了。



夜中时分,一辆青铜轺(yao)车在数十名卫士的保护下,辚辚驶进行辕。

荆轲先行下车,紧随其后的是一位白衣高冠的文士,三十岁左右,长相英俊,身材削瘦,神态温恭,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举止高雅不凡。

两人沿着军营主道缓缓而行,远远便看到站在帅帐外的李牧。荆轲低声介绍。白衣文士随即加快脚步,不待走近李牧身边便躬身为礼,“张良来迟,有劳大将军出帐相迎。”

李牧神情倨傲,微微躬身,然后挥了挥手,“先生一路辛苦,请……”

“请……”张良笑容满面,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李牧的冷淡和傲慢而心生不满。

韩国现在软弱不堪,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没有实力也就没有地位。虽然他为了合纵抗秦而日夜奔波,但真正的目的也是为了挽救韩国。不过李牧这种倨傲的态度还是让张良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预兆。

如今西秦一家独大,实力强悍,如果赵国败亡,燕、齐两国的屏障轰然倾覆,他们又能支撑多久?这个道理很浅显,但各国之间、各国权贵之间利益纠葛,想合纵成功,把山东诸国再次联合起来对抗秦国,难度太大了。

张良为了这次合纵已经跑了大半年,但收效甚微,这次燕国如果不是看到赵国倾覆在即,已经危及到自身的存亡,也不会脚踏两条船,一改前些时候的推延搪塞,积极参予合纵。至于齐国,因为秦国的版图已经与其接壤,军队也已经进驻它的边境,老迈的齐王建无论如何也不敢左右摇摆,得罪强秦。

李牧摆下盛筵款待张良。席间,李牧直言不讳,询问燕人议和结盟的条件。

“呕夷水以西所有城池。”

张良有些忐忑,说话这话后望着李牧,查看他的反应。

李牧皱皱眉,“二十三座城池。”

“大将军,燕王特意派遣公子隆赶赴代北与大将军商谈,足见其诚意。”张良说道,“当然,这只是燕王提出的条件,大将军当可依照邯郸的意思,与公子隆仔细商谈。眼下,秦军攻势凶猛,形势对邯郸……”

“燕王好大的诚意……”李牧毫不客气地打断张良的话,哈哈大笑,笑声里透出一股浓浓的杀气。

李牧愤怒了。张良低下头,暗自叹了口气。燕王趁火打劫,实属不智。邯郸则更是居心叵测。

邯郸把这件大事丢给了李牧,李牧若想尽快南下支援,就不得不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向燕国的要挟低头,如此一来,不管李牧战胜战败,事后都将受到邯郸的追究。用二十三座城池来换取燕国的结盟,不但赵王不答应,邯郸的朝野臣民也不会答应。

说白了一句话,邯郸就是要对付李牧。邯郸现在需要李牧,但李牧在代北经营多年,实力强悍,对邯郸事实上造成了威胁。邯郸既想借助李牧的力量摆脱眼前的危机,又想在事后卸磨杀驴,彻底解除李牧对邯郸的威胁。好个一石二鸟之计。

李牧有退路吗?没有,除非他眼睁睁地看着赵国亡国。

李牧不再提及和谈之事,频频向张良举杯,大有一醉方休之意。

“公子非近况如何?”荆轲忽然问道。公子非就是韩非。荆轲游历天下时曾与其相识,结为好友。前几年荆轲还曾在韩国都城新郑与其把盏言欢。

“他出使秦国,去了咸阳。”张良笑道,“荆卿以后若想见他,恐怕要去咸阳了。”

荆轲疑惑不解。

“听说秦王对公子非的学识非常欣赏,有意将其留在咸阳。”张良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公子非的师弟、秦国廷尉李斯也极力举荐,推荐公子非为秦诸公子之师。”

荆轲大为惊讶,旋即想到公子非在韩国受到排挤打压,空有一身本事却报国无门,只能在家埋头著书,眼看韩国在西秦的攻击下一步步走向衰亡,心里早已绝望。出使秦国,留在秦国,在秦国一展抱负,或许并非出自他的本意,也是一种绝望中的无奈之举。以他对的韩非的了解,韩非绝不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利背叛王国的人。

“韩国的公子为秦王效力?为仇人效命?”李牧哈哈大笑,高举铜爵一饮而净,“韩国的公子非不愧是天下名家,认仇作父,为虎作伥,名家啊。”

张良面孔微红,眼里露出羞恼之色,抱着酒爵半晌无语。

李牧已经知道燕人对议和结盟的态度,无意再在酒席上陪着张良天南海北的胡侃,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要离开。

“大将军何时回城?”张良急忙问道。如今形势紧张,双方越早结盟对赵国就越有利,但李牧的态度显然不对,他似乎并不着急谈判,这让张良心里不祥的预感更为强烈。

“明天。”李牧说道,“明天老夫回城,亲自到馆驿拜会公子隆。”

李牧走了,这酒也喝不下去了。荆轲陪着张良慢慢走向辕门。

“大将军处境艰难,言行举止有失礼之处,请先生体谅。”荆轲看到张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以为他为李牧的轻慢而耿耿于怀,于是善意地解释道。

“理解。”张良淡然笑道,“大将军现在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稍不小心,就有国破身亡之灾。”接着他举手拍了拍荆轲的后背,“邯郸和李将军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其中牵扯到王族国统,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今日赵国有难,双方可以暂时搁置矛盾,齐心协力,但一旦赵国的危机过去了,双方的矛盾必然激化。李将军也好,赵王和郭开也好,彼此都不会放过对方。”

张良望着荆轲,言真意切地说道,“荆卿,听我一句话,邯郸不是久留之地。不管李将军此仗能否打赢,你只要把李将军安全护送到邯郸,就算兑现了对老将军的承诺,你就可以离开了。”

荆轲感激不已,郑重点头,“时机到了,我自会离开。”

“此间事了,我会返回韩国。”张良停下脚步,躬身为礼,“我在新郑恭候荆卿的大驾。”



清晨,天边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李行就被叫到了帅帐。

“天气很冷吗?”看到李行缩着脑袋跑进来,李牧不满地说道,“现在已经是春天了,你还缩手缩脚的像什么?”

李行急忙挺胸昂头,不过嘴里还是嘟囔了一声,“春寒料峭嘛。”

李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从案几上拿过一根泥封铜管递了过去,“告诉司马尚,遵令执行,即使有疑问,也要坚决执行,若有贻误,军法处置。”

李行双手接过,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爹,大军是不是即日南下?”

李牧蓦然两眼圆睁,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到了案几上,“你想死啊?竟敢私探军情?”

李行吓得两腿一软,“扑嗵”跪下,一头磕到地上,哼都不敢哼一声。

“滚……”李牧手指帐外,大吼一声。

李行抱头鼠窜而去,刚刚跑到帐外,就听到李牧又喊了一嗓子,“站住。”

李行乖乖地站着,脸都吓白了。他这位老爹翻脸不认人,即使是亲生儿子,只要犯了错,同样是拳打脚踢,往死里打。

沉重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跟着一件黑色的加厚大氅(长披风)披到了李行的身上。李牧转到儿子的身前,神情专注地给他系上颈带。

李行望着父亲憔悴的脸庞,心里蓦然一酸,眼圈顿时红了,“爹,保重。”

李牧笑笑,给他整理了一下大氅和甲胄,低声说道:“保重。”

李行带着一队卫士风驰电掣而去。

李牧站在清晨的冷风里,默默地望着,直到儿子的背影消失在天际之间。



刺骨的痛疼让宝鼎彻底难眠。既然无法入睡,他就想将来,想前世,想到悲伤时泪如雨下,不过未来还是让人浮想联翩,无限憧憬。抱着对未来的憧憬,宝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但噩梦缠身,最终还是在惊叫声中醒了过来。

几个卫士听到恐怖的叫声同时醒来,其中一个人骂骂咧咧的正要给宝鼎甩个大巴掌,黑衣掀开帐帘走了进来,冷冰冰地说道,“押上槛车。”

五个卫士拽着铁链走在前面和两侧,三个卫士手执剑矛跟在后面,这副“隆重”的架势让宝鼎暗自咂舌。这副躯体的前主人似乎极其彪悍,否则也不至于让一帮卫士们小心到这种地步,好象生怕罪犯挣脱铁链逃走一般。

走出帐篷,宝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这里的空气异常清新,一口气吸下去,顿时神清气爽。抬起头,好奇地看向四周。这是战国的蓝天白云,战国的青山绿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那么的生动。然后宝鼎看到了一座气势雄浑的大军营,虽然深处其中,但迎风飞舞的战旗、高高矗立的吊楼,层层叠叠的帐篷、激昂悠长的号角以及隐隐约约传来的战马嘶鸣声,还是让宝鼎清晰地感受到这座军营的庞大和它所散发出来的那股热血无敌的浩荡杀气。

满足了。宝鼎望着眼前的槛(jian)车,暗自苦笑,任他想尽办法,还是难逃一死,不过在死之前,看到战国的天和地,看到自己崇拜的李牧和荆轲,还看到了一个美丽的赵国公主,他满足了,也算没有白白穿越一回。

“黑衣,可以给我一块遮羞布吗?”宝鼎低头看看自己**的身躯,苦笑问道。







www.



第七章 小小爆发


class="width">旭日高升之际,军营内鼓号齐鸣,一支军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www.65txt.com

李牧带着两千旅贲,一千步卒赶往代城。公主的车队夹杂其中。宝鼎的槛车在两百名旅贲的看护下,紧随大军之后。

宝鼎心情平静地站在槛车里,兴致勃勃地欣赏着沿路的风景。四周山峦起伏,树木茂密,不时可以看到野兽在层林出没,天上的小鸟在战旗上飞舞,快乐的鸣叫声清脆悦耳,偶尔还能看到雄鹰在白云下展翅翱翔。宝鼎被眼前迷人的景色深深吸引了。前世他虽然没有到过晋西北,但二千多年后的沙尘暴肆虐北方,想来无论如何也不会有眼前这番美丽的风景。

一声悠长的号角将沉醉美景中的宝鼎惊醒。他看到军队上了一条宽阔的大道,大道上行人虽然稀少,但正好有支庞大的车队经过。车队由四五十辆辎车组成,车夫和护卫们个个风尘仆仆,看样子是长途运送货物而来。这支军队的突然出现让车队措手不及,急忙吆喝着拉车的犍牛停下,护送车队的壮士们也纷纷让开主道,避到了路边的草地上。

战马飞腾,轺(yao)车辚辚,大队人马席卷而过,扬起冲天飞尘。



李牧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大声问道:“这是谁家的车队?”

“卓家。”黑衣催马上前,手中马鞭斜指车队,恭敬地答道,“遵照大将军的命令,云中大营正在把武库里储备的粮草兵器紧急送到代城总库,因为时间太少,我们不得不请卓家派出他们的所有车队为我们运送辎重。”

李牧听到这话,再次转头望向了车队。

卓家是赵国巨商,起自于代北,因为赵武灵王北上拓边,给了他们发展的机遇,随后更是成为赵国第一巨商,战国中期四大巨商之一。其后卓家得到了平原君赵胜的支持,在平原君相赵四十八年里,更是积累了惊人财富。平原君病逝后,卓家失去了大靠山,生意一落千丈。~~~~在最近的二十年里,随着西秦不断东侵,韩、魏、赵等山东诸国逐渐凋落,各国巨商的生意也越来越难做,而卓家又遭到邯郸郭家的不断打击,内忧外困,迅速衰败。好在平原君赵胜对李牧有提携之恩,赵胜的后人又因为各种原因陆续北上代地,使得卓家至今还能以代北为基础,勉强维持着赵国第二巨商的名头。

“老卓文回来了没有?”李牧收回目光,稍加沉吟后又问道。

“还在咸阳。”黑衣回道,“在代城主事的是少主卓晃。”

李牧点了点头,“明天你去见一下公子恒。这次的事关系到国祚存亡,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老夫也不会出手。”

“卓家的损失不会太大。”黑衣笑道,“大将军多虑了。”

“卓家的背后是平原君。如今平原君虽然不在了,但这个脸面要给。公子恒是平原君之子,又和卓家有姻亲关系,请他出面解释最为妥当。”

黑衣有些不以为然。李牧瞪了他一眼,又补了一句,“这次南下作战,卓家出了不少力,又垫付了两万金的军资,于情于理都要先给人家打个招呼。”

“大将军,这有可能泄漏军机。”黑衣提醒道。

李牧冷笑,“如果卓家仅凭这件小事就能揣测到老夫的意图,那卓家也就不会被郭开赶出邯郸了。”

黑衣不再说话,躬身领命。



宝鼎好奇地望着这支车队,目不转睛。

这个时代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非常陌生的新鲜事物。盖着油毡布的辎车,拉车的高大犍牛,穿着代表不同种族服饰的车夫,他甚至在那些车队护卫里发现了胡人,只不过他分不清哪些是匈奴人,哪些是东胡或者林胡人。护卫中有不少人骑着马,这些人大都穿着胡人服饰。中土服饰和胡人服饰还是有很大区别,宝鼎前世对此即使没有研究,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宝鼎的目光从那些神情紧张的胡人脸上一一越过,忽然,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这是一张中土人的脸,刚毅沉稳,浓眉长须,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正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宝鼎不认识这个人,他灵魂穿越而来,至今不过六个多时辰,认识的人就局限在那座小小的军帐里,寥寥可数。不过这种熟悉的感觉非常真实,宝鼎忽然意识到,这应该是躯体前主人认识的人。

难道他是黑冰台的秘兵?宝鼎平静的心骤起波澜,忍不住张嘴吼了一嗓子,本想喊救命,但旋即想到这会引起四周卫士的注意,给那人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于是又硬生生地憋进了肚子,昂着脑袋连声咆哮。

那个中年壮汉脸色大变,撤马躲到了同伴的身后。

“啊……”宝鼎狂吼,一股热血突然从心底升起,一股杀气腾腾的力量突然爆发,跟着瞬间钻入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沸腾了,感觉浑身都在燃烧,一股无穷的战意霎时充盈了全身,让他有一种要挣脱铁链破开樊笼的强烈**。

四周卫士大惊失色。五个手拿铁链的卫士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从铁链上传来的巨大力量。

“快,拉紧,拉紧……”有个卫士大叫起来,“贼人发狂了,弓弩准备。”

宝鼎两脚如磐石挺立,双臂陡然用力,嘴里发出一声震天狂吼,就听到铁链撞击,两个卫士被他从马上活活拉了下来,“扑嗵”掉到地上。

四周卫士连声惊呼,几支长矛从不同的角度先后刺进槛车,齐齐指向了宝鼎的脖子。

“住手,否则杀无赦。”

宝鼎两眼通红,就象被困笼中的猛兽,张嘴怒啸,两手更是抓住铁链极力挣扎。

西门老爹飞马而来,劈手从卫士手上夺过一根长矛,接着倒转矛头,矛尾带着一声厉啸狠狠砸在了宝鼎的脑门上。

宝鼎痛得惨嗥一声,眼前一黑,轰然栽倒。



西门老爹策马回到公主轺车旁边。珠帘掀起,露出一张宜嗔宜喜的面孔,“大将军是不是要杀他?”

西门老爹摇摇头,眼里露出了一丝疑惑之色。

“这个黑冰武士是唯一的人证,不能让大将军把他杀了。”公主想到大将军凌厉的杀伐手段,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眉头不禁紧紧皱起。

“公主,大将军带他回城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以他为诱饵,捕杀潜伏在代城的黑冰秘兵。”

“黑冰阴险狡诈,残忍冷酷,怎么可能会上当?”公主轻撇樱唇,不满地说道,“河北战事紧张,邯郸危在旦夕,大将军不急着率军南下救援,反而绞尽脑汁在代北捕杀黑冰,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说到这里,公主一双妙目望向西门老爹,脸上露出深深的忧虑,“大将军再不南下,我哥哥恐怕性命难保。”

“公主不要担心。”西门老爹安慰道,“大王和郭开若想诛杀公子,早就动手了,之所以拖着迟迟不决,必定另有目的。”

公主苦涩低叹,放下了珠帘。

西门老爹犹豫了片刻,隔着珠帘对公主说道:“大将军把形势看得很清楚,此仗若想打赢,首要条件是拖住太原的王翦,否则就算大将军带着援军到了河北,也未必是秦军的对手。以老夫猜测,大将军留着这个黑冰武士不杀,押着他游街示众,表面上看是诱杀黑冰秘兵,其实应该是故布迷阵,故意混乱视听,让黑冰秘兵坠入他的陷阱,无法探查到代北军南下的准确时间。”

珠帘再度掀起,公主黛眉稍解,急切问道:“什么陷阱?”

西门老爹手抚长须,苦笑摇头,“大将军用兵不动则已,一动则中。以我估猜,大将军南下之前,代北必有一场惊变。”

“惊变?”公主目露恐惧之色。

“大将军的雷霆一击啊。”西门老爹的心头没来由地跳了几下,跟着一股寒意突然从心底泛起。



www.



第八章 云溪谷地


class="width">代城城外有胡市,依山傍水而建,占地极广,大小帐篷林立,马厩牛栏羊圈鳞次栉比,各式彩旗飘扬,连绵十里不绝。(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李牧的军队从胡市穿过。或许见惯了代北军的威武,胡市上的人流并没有夹道围观,不过当队伍后面的槛车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时候,还是吸引了很多目光,无他,仅仅是那两百旅贲的看押阵容就足够让人惊奇了。

更为夸张的是,槛车里的囚犯不但戴着枷锁脚镣,还有五根粗大的铁链从他的脖子和四肢延伸到槛车之外,由五个强壮的卫士牢牢抓住,这种“待遇”如果不是恶贯满盈的大盗贼决然享受不到,然而,槛车的囚犯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瘦弱少年,这不禁让围观的人群发出一连串的惊叹,议论声更是此起彼伏。

宝鼎被西门老爹打晕后,很快就醒了,醒来便是怒气冲天,破口大骂。

灵魂穿越到一个被酷刑折磨的黑冰武士身上已经倒霉透顶了,其后虽然没有再遭毒打,但马上就要开刀问斩,他心情之恶劣可想而知。可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原因,他对死亡并没有太大的恐惧,反正这副躯体也是便宜捡来的。如果上天眷顾的话,他的灵魂或许还能再穿越一次,当然了,他祈祷下次穿越,灵魂一定要附体于王孙贵族身上。做皇帝太辛苦,还要时刻防备被人杀了,做个蚁蝼百姓更可怜,连讨饭都找不到地方,相比起来,还是王孙纨袴好,可以尽情享受奢侈的生活,想想都让人觉得幸福啊。

带着对这种未来的希翼,宝鼎初始还能兴致勃勃的欣赏战国的天地山川,但随着那张熟悉面孔的出现,随着身体突然失去控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宝鼎求生的**骤然强烈起来。既然能在这里看到熟悉面孔,十有**都是黑冰秘兵,他们极有可能出手相救。有了期待,宝鼎的心思便活了,首先对自己身体的秘密充满了好奇。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似乎天赋异禀,有一身可怕的近乎恐怖的力量。天生神力?这是自己穿越而来创造的神迹?不过看到赵国卫士们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道道禁锢,他随即推翻了这种荒谬的假设,毫无疑问,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本身就是一个天生神力的彪悍武士,否则赵人才不会如此“优待”,更不会在押赴刑场的途中摆出如此大的“阵仗”。

前世宝鼎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如果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并不为过,今世却拥有了如此惊人的神力,这让宝鼎惊喜之余不免有些踌躇满志,活下去的念头不可遏止地占据了整个心神。假如没有这身神力,宝鼎倒不敢奢望什么,但现在不一样了,宝鼎相信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一柄长剑,他即使突围失败也要在死前拉几个垫背的,一泄前世今生的万般愤怒。老子活得太憋屈了,就连万年不遇的穿越都如此不堪,做人太失败了。

宝鼎有心再试试自己的力量,但担心激怒赵人,被卫士一矛刺穿,另外他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饥肠辘辘。

刚才一番剧烈吼叫挣扎后,他蓦然发现自己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昨夜大概是因为身体上的痛疼和自己对未来的过度期待使得自己忘却了饥饿,现在不行了,虚弱得几乎要倒下去。看样子这人不吃饭是万万不行,临死前一定要吃口战国的饭,做个饱死鬼,当然了,假如黑冰秘兵在行刑过程中突然杀出,自己也正好有力气乘机反击,然后逃之夭夭。

人一旦有了希望,有了想法,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宝鼎老老实实地待在囚笼里,收拾好心情,再度睁大眼睛,四下张望。胡市上的新奇事物并没有吸引宝鼎太多的目光,他在人群中全力搜寻着熟悉的面孔。胡市庞杂,商贾云集,奴仆私妓遍地都是,应该是黑冰秘兵最好的掩护场所。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宝鼎感觉自己就象动物园里的大猩猩,好在下身有块遮羞布,否则宝鼎羞臊的无地自容了。

这时有卫兵大声喊了起来。卫兵用的是代北方言,掺杂着胡语,叽里呱啦的一大通,宝鼎一个字听不懂,不过他猜得到卫兵在介绍他的身份,这从很多赵人眼里的愤怒看得出来,接着有赵人叫了起来,“杀了秦贼……”

“千刀万剐……”

“五马分尸……”

“杀了他,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再接下来,泥土与石块齐飞,胡市上的赵人就地取材,劈头盖脸地砸向槛车里的宝鼎。宝鼎吓得缩着脑袋,极力躲藏。这要是给赵人活活砸死,那真是做鬼都找不到报仇的主儿。

秦赵两国仇怨之深,宝鼎总算见识到了,由此想到被秦人打得丢城失地奄奄一息的韩、魏两国,被秦人打得不得不割地迁都的楚国,恐怕它们的百姓对秦国也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吃秦人的肉喝秦人的血吧?

宝鼎自始至终也没有在胡市上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这让他非常失望,但随后军队进城了,迎接宝鼎的是代地赵人震耳欲聋的杀声,他恐惧了,被赵人愤怒的吼声彻底淹没。



卓家的车队抵达胡市,一个中年壮汉催马赶到前列老执事的轺车前低声说了两句,随后便拨马冲进了胡市。

胡市除了商铺马厩,最多的就是社寓。社寓就是各国商社寓所,里面吃住一条龙,什么样的服务都有。代城不像邯郸、临淄、大梁、咸阳等大都,城池小,容纳量有限,只能因地制宜,因陋就简,所以所谓的社寓也就是一座帐篷。只不过社寓的帐篷占地普遍较大,最大的社寓帐篷就坐落在云溪谷,整个谷地被一座巨大的帐篷所掩罩,谷地的原貌已经荡然无存。

中年壮汉打马狂奔,一路赶到云溪谷。

“暴龙,最近怎么没有看到你,忙什么?”一个年轻的溪谷护卫接过壮汉的骏马,笑着问道。看得出来,这位暴龙是云溪谷的常客。

“是不是又去大漠打劫了?”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护卫打趣道。

“鸟!”暴龙骂了一声,一边抬腿走向谷地,一边愤愤不平地说道,“给少主抓差了,到云中押了一趟货。”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下脚步,从怀里拿出一个皮囊,掏出一把刀币仍了过去,“路上碰到几个不长眼的胡商,敲了几个,拿去喝酒吧。”

几个护卫眉开眼笑,连声道谢。

“苍头在不在?”暴龙问道。

“在,在,正在上云居陪客人。”年轻的护卫笑道,“暴龙,这两天苍头从西边买来几个胡女,其中有两个还是金发的,那身段、**……啧啧啧……”

“谢了。”暴龙冲他做了个手势,“苍头要是私藏,俺打烂他的狗头。”

暴龙走进帐篷,里面隔间层叠,灯火辉煌,小厮侍婢往来穿梭,欢声笑语更是不绝于耳。暴龙游走其中,曲曲折折绕了几个圈,又上了溪边小桥,接着坐上竹排,顺水飘流,不一会儿就到了溪谷下游。出了帐篷就是一座密林,过了密林就是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山中有草屋幽亭,隐约可以听到丝竹喧闹之声。

暴龙沿着石阶上了小山,到了石亭附近便站住了,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亭中劝酒之人。这人三十五六岁,高大英武,卓尔不凡,不过头发却早早白了,的确是个苍头。苍头在这个时代一般是指私军悍卒,但此人的外号显然是指他未老先衰,一头白发。

“苍头……”暴龙狂吼一声,手握腰间长剑,杀气霎时喷涌而出,“直娘贼,你竟敢欺我?”

丝竹声顿止,亭中人齐齐望向暴龙,接着尖叫声四起,一群歌女侍婢吓得花容失色,连滚带爬向山下逃去。几个商贾丢下手中酒爵,也不和苍头打招呼了,抱头鼠窜而去。

暴龙是什么人?代北卓家客卿,头号剑客。年轻时游侠大漠,杀虏如麻,闯下一个暴龙的名号。此后拉了一帮人,在大漠上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往来商队畏之如虎。李牧派人招揽,他鸟都不鸟,但代北是李牧的天下,暴龙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不得已投入卓家,做起了卓家的护卫。虽然干得还是老本行,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给人看家护院毕竟非他所愿,心里郁闷,于是就在胡市买醉,打架孳事更是家常便饭,久而久之便成了恶霸。好在暴龙虽然性如烈火,但为人豪爽仗义,也不做欺男霸女之事,反倒常常替人打抱不平,口碑也不算太差。

这样一个人突然拔剑发飙,谁不胆寒?聪明的早早逃去,免得遭受池鱼之灾。

苍头面色如常,放下酒爵,拍了拍宽大的袍袖,懒洋洋地说道:“怎么?走了一趟云中,憋了几天火,没处发泄?”

“鸟!”暴龙冷笑,“锵……”一声拔出长剑,“我兄弟呢?”

“你兄弟?”苍头一脸疑惑,接着拍了一下额头,做恍然大悟状,“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痴儿……那个痴儿不是在溪谷洗马吗?不在?你没有找到?没事,没事,我这云溪谷老大一片地方,他或许钻到那片林子射鸟去了。要不,我派人去找找?”

“咄!”暴龙气得面红耳赤,咬牙切齿地暴声狂吼,“霍宝,你竟敢害我兄弟……”吼声未止,暴龙便激射而出,手中长剑如掠空惊鸿,直刺苍头。

苍头恍若未觉,昂首挺胸,笑容满面,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卢龙,你我兄弟多少年?你不相信我?”

暴龙看他动都不动,无奈咬牙撤去力道,长剑倒垂,左手却一拳砸上了苍头的胸膛。苍头不躲不避,硬是受了这一拳,大概因为吃痛,脸露苦色,但随即就被笑容淹没了。

“霍宝,告诉我,我兄弟在哪?”暴龙发狂了,一把抓住苍头的领子,用力摇晃着,“否则我们恩断义绝,十几年的兄弟不要做了。”

“开玩笑,我们兄弟十几年的交情,断得了吗?”苍头笑着拍拍暴龙的肩膀,“先不要生气,坐下来,喝杯酒,我们慢慢说。你兄弟那么大一个人,胡市就这么大,就算走丢了,也一样找得回来。”

“你还敢骗我?”暴龙暴跳如雷,抓起苍头就扔了出去,“砸死你个畜生。”

苍头大笑,身躯在空中翻转了几下,稳稳地站住了,“好,不开玩笑了,我告诉你,前几天他替我办了一件事,被李牧抓了,关在大将军行辕。”

“直娘贼,你竟敢利用他,我剥了你的皮。”暴龙举剑就要砍。

“慢着,慢着,你听我说。”苍头连连摇手,“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要不然决不会利用你那个痴兄弟。”

“鸟!我兄弟是个痴子,他什么都不懂,更不是你的人,为什么要害他?”暴龙眼珠子都红了,手中长剑作势又要刺下。

“但他有一身惊人的神力。”苍头急行两步,一把抓住了暴龙的手臂,“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才安全,否则他一旦受刑不过招供了,必死无疑。”

“你为什么要害他?”暴龙冲着他又叫又吼,状若疯狂,“他不是黑冰台的人,他是我兄弟,是我兄弟。”

苍头大惊,扑上去一把捂住了暴龙的嘴巴,“你胡说什么?想死啊?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恶劣,你那兄弟暂时还死不掉,李牧还要留着他诱杀我们。”

“那你快去救他,马上……”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苍头恼怒不已,“现在时机不到,还要等几天。”

“等到什么时候?”暴龙怒声问道。

“太子丹已经到了代城。”苍头四下看看,低声说道,“我的任务就是把太子丹安全送到太原,只待太子丹离开句注要塞,我们就动手救人。”







www.



第九章 被你害了


class="width">暴龙一把推开苍头,心里的怒气无处发泄,抬腿踢翻了身边的案几,一时铜鼎酒爵四处乱飞,亭上一片狼藉。www.65txt.com<<>>

“霍宝,你惹下祸事了。”暴龙冷笑,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如果我那兄弟死了,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哈哈……”苍头大笑,根本没把这句话当真,“不就是一个痴儿嘛,至于吗?你在哪捡来的?你别说,这孩子还真是彪悍,李牧抓他的时候,竟然付出了八死十七伤的代价。”接着他抬手指了指暴龙,“以你我的身手,在旅贲卫士的包围下,也未必能够做到。”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逃跑,他是个痴子,哪里知道害怕?”暴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到草屋前,找了个石礅子坐下。

苍头跟了过去,“上次你从秦国回来,啥都没带,就带回来一个痴儿,然后啥都没说,把他丢在云溪谷,匆匆忙忙又北上云中了。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暴龙的怒气就难以遏制,“直娘贼,我相信你,托你照顾他几天,结果你个鸟人竟然做出这种事,你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

“哟……”苍头笑了起来,“真有这么严重?那个痴儿难不成还是个大人物?”

暴龙听到这话头皮一麻,脑袋顿时低了下去,一脸的沮丧。早知出现这种事,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北上云中去押货,现在给苍头这么一搅合,事情麻烦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李牧好不容易抓住一个黑冰武士,防守必定严密,这从今天押送的“豪华”阵容就能看出来,要想救他,难于登天,但如果不救他,让李牧砍了他脑袋,后果……暴龙想到自己离开秦国时候,老东主卓文的千叮咛万嘱咐,一时拔剑自刎的心都有了。

看到暴龙垂着脑袋沮丧万分的样子,苍头不禁暗自惊凛,这个痴儿真的有来头?

暴龙考虑良久,知道若想救出宝鼎,必须倚仗苍头手上的力量,靠自己的本事万万不行,为此必须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就算违背了对老东主的承诺也没有办法。

“你知道我上次随老东主去秦国干什么?”

“送马。”苍头当然知道,此事他也有份参予,“到乌氏去了吧?”

乌氏是个地名,属于秦北地郡,位于鸡头山附近,也就是今天的六盘山。这个地方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它是义渠人的牧场,而是因为当地有个秦国第一巨商乌氏倮(luo)。乌氏这个地名就是来源于义渠乌氏部落,乌氏部落的首领就是倮,一个名震天下的巨商。(义渠,秦西北的少数民族,为秦所征服。)

六盘山以北有条河,叫乌水(现在的清水河),由南向北流入黄河,这条河两岸水草茂盛,是个天然牧场。乌氏部落有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当然牛马成群。乌氏倮向秦军提供战马,以此攫取丰厚收益,短短几十年,便成为秦国首富,更成为咸阳举足轻重的人物,屡屡得到秦王的嘉赏。

赵国卓家的老家主卓文是个颇有远见的人,他看好秦国,认为秦国迟早有一天会吞并山东诸国,一统天下。假若秦灭赵,那么赵国的权贵、巨商和他们手里的财富还能保住吗?不但保不住,还有灭族之祸,所以老卓文未雨绸缪,早早便和乌氏倮建立了亲密关系,并通过他的关系,把生意做到了咸阳,还与秦国的权贵搭上了交情。~~~~

乌氏倮养马,提供秦**队;卓氏也养马,提供给赵**队。两家同在北方,又做同样生意,但因为战马关系到各国存亡,秦赵两国对他们盯得很紧,所以两家虽有生意上的往来,却从不涉及战马的交易。

在商言商,商人逐利,为了利益,什么事都敢干,老卓文也不例外,尤其在赵国日薄西山,而秦国蒸蒸日盛之际,他的选择可想而知。秦国这些年频频发动战争,不断蚕食山东诸国,战马的需求量年年递增,仅靠乌氏牧场和秦国自己的牧马苑已经难以支撑,于是秦国把手伸向了代北卓家。

卖马给秦国,老卓文承担的风险非常大,一旦事情败露,李牧势必要连皮带肉吃掉卓家。秦王可不想丧失卓家这个强有力的暗棋,所以这些年命令黑冰台加大了代北的力量投入,确保卓家的安全。

苍头提到乌氏,暴龙便知道卓家卖马的事这家伙一清二楚,十有**还是其中的谋划者,于是继续说道,“我就是在乌氏长城外碰到宝鼎的。当时有一伙林胡人南下掳掠,埋伏在乌水西岸的密林里袭击我们。我们点燃了求援狼烟,结阵死守。不久就有一队牧民赶来帮助我们。这些牧民非常厉害,所向披靡,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的悍卒,把林胡人杀得血流成河。”

“痴儿就是其中一个?”苍头兴趣大增,急忙问道。

暴龙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宝鼎是他们的少主,还救了我一命。”

“少主?”苍头更加好奇了,“他是义渠人?”

暴龙摇摇头,“后来,乌氏苍头军和长城守军支援而来。我看到乌氏少主和守军百将长对宝鼎非常恭敬。我受伤躺在地上,距离他们非常近,我听到乌氏少主叫他公子。”

公子?只有国君后代的王孙贵族才能成为公子,难道宝鼎是秦国王族?苍头的脸色当即就变了,“痴儿是王族?”

暴龙望着他,摇头苦笑,“进了长城,乌氏家主亲自来迎接,他对宝鼎的态度足以证明其身份非同一般。”

苍头有些晕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傻乎乎的少年竟然是秦国的王族,但令人费解的是,秦国王族怎么会出现在长城外的牧场上?而且还和一帮牧民混在一起?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事可不能开玩笑。”苍头笑容尽敛,严肃地说道,“卢龙,这件事兄弟做得不对,对不起你,但我一定会把他救出来,我说话算话。不过,你千万不能因为要救那小子而蓄意欺骗我。你知道最近代北形势复杂,我有很多事要做,任何一件事出了差错,我都承担不起。”

“霍宝,我会骗你?”暴龙两眼一瞪,指着苍头骂道,“直娘贼,这么多年,只有你骗过我,我何时骗过你?如果不是你骗我,我怎么会替你卖命,如今甚至沦落在卓家做看门狗?”

“嘿嘿……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苍头尴尬地笑道,“你在卓家可是客卿,老家主和少东对你可是青睐有加,倚为左膀右臂啊。”

“鸟!爷不伺候。”暴龙冷笑,“你告诉我,你怎么害了宝鼎?”

“我这里出了叛贼。”苍头苦笑道。

“所以你故意设了个陷阱,让李牧上套,继而抓住那个叛贼?”

苍头点点头,“此事不能拖,必须马上解决。”

“你为什么不用自己人?为什么要让宝鼎去送死?”暴龙的火气又上来了,“你个鸟贼还是不是人啊?我怎么会有你这种狼心狗肺的兄弟?”

“理由我刚才说过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苍头说道,“事情太急,急切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

“鸟!你的人是人,我的兄弟就不是人?啊?”暴龙气得吼了一嗓子,“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马上把人给我救出来。”

“我的人都到东边去了。”苍头看到暴龙不依不饶,担心他脾气上来了,独自去救宝鼎,坏了全盘大计,只好压低嗓门,说出了机密大事,“我大军正在猛攻河北赤丽、宜安一线,一旦攻克,则与南线大军夹击邯郸,邯郸基本上就是囊中之物了,但李牧有五万代北军,如果南下必将影响我大军攻占邯郸,为此我们必须拖住李牧,迟滞他南下的速度,而要达到这个目标,除了陈兵太原威胁代北外,还必须得到燕国的配合。”

“赵国是燕国的屏障,邯郸一失,燕国屏障尽去,随时会遭到我大军的攻击。虽然秦燕两国是多年的盟友,但事关燕国存亡,燕王喜也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有意答应赵国的结盟要求,给赵国以援助。这个消息传到咸阳后,大王随即书告燕王喜,只要燕国按兵不动,我大军攻克邯郸、灭亡赵国后,即与燕国平分河北之地,但条件是必须以燕太子丹为人质。”

“太子丹坚决支持燕赵结盟,正是他联合一帮臣僚说服了燕王喜,导致我大军攻赵策略遭遇重大危机。咸阳要求太子丹为质,正是想把太子丹从燕王喜身边赶走。燕王喜已经老迈,一旦驾崩,太子丹继位,则燕赵必定牢固建盟,如此我大秦一统大计必遭挫折。因此咸阳打算长期禁锢太子丹,转而帮助公子隆上位。公子隆和燕王喜一样,志大才疏好大喜功,积极联秦灭赵,意欲独霸河北。只要燕王喜和公子隆执掌燕国国政,则我大秦必能顺利实施大计。”

“如今河北形势发展迅速,燕国若想从中分羹,就要以最快速度把太子丹送到咸阳,正好咸阳又催得急,如果走海路从齐国赶赴咸阳时间太长,于是燕王喜随即决定,让公子隆急赴代北与李牧商谈议和。明为议和,实则是为了把太子丹从代北方向秘密送到咸阳。”

“这个消息一旦让李牧得到,你知道意味着什么?”苍头笑道,“很显然,李牧会想方设法截下太子丹,以太子丹威胁燕王。这样一来燕王即使拒绝与赵结盟,但太子丹在赵人手上,燕人投鼠忌器,绝对不敢趁火打劫配合我大军东西夹击赵国。更严重的是,太子丹一旦归国,燕赵两国结盟,形势对我大秦十分不利。”

“所以,我必须在太子丹赶到代北之前找出叛贼,杀了他,杜绝后患。幸好你那个痴子兄弟仗义相助,帮我找到了叛贼,解除了这个威胁。”

“太子丹进入代北后,安全至关重要,因此我把手下全部洒了出去,这也是我严重缺乏人手,不得不请你兄弟出手的原因。”

暴龙听到这些机密,知道苍头诚心道歉,也了解了苍头的难处。好在宝鼎还没有死,还有很大希望把他救出来,所以暴龙也不好再恶语相向,只能拿一双眼睛无奈的瞪着他。若论骗人的功夫,暴龙知道苍头是万中无一,自认望尘莫及,这会儿虽恨他切齿,但大局在前,也只能忍了。

“何时送走太子丹?”暴龙问道。

“昨日公子隆带着太子丹抵达代城,接下来我们要和公子隆取得联系,然后和燕国秘兵一起护送太子丹南下太原,估计也就是今明两天的事。”

苍头看到暴龙怒气稍敛,神情逐渐缓和下来,随即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痴儿被抓了?”

“今天我押货回来,在城外遇上李牧的旅贲军,宝鼎就被关在槛车上,所以……”

“李牧回城了?”苍头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那城防必定森严,不管是接走太子丹,还是营救宝鼎,困难都很大。”说到宝鼎,他马上想到一件事,“你为什么带宝鼎来代北?离开乌氏前,老卓文对你说了什么?”

“这事透着古怪,我一直也没想通。”暴龙捻了捻颌下短须,对满脸疑问的苍头说道,“老家主叫我把宝鼎带到代北,找个隐秘的地方安置好,好吃好喝供着。宝鼎是个痴子,就算被人发现了也不会怀疑到什么,所以我也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然后我问老家主,接下来呢?总不至于让我带着宝鼎整天海吃海喝游山逛水吧?老家主说,只要李牧带着大军离开了代北,你就把宝鼎送到太原交给蒙恬将军。”

“为什么要绕这么一个大圈?乌氏倮可以直接把他送到太原嘛。”苍头疑惑难解,这里面果然有名堂,难道……他抬头看看暴龙,“难道要用这种办法给宝鼎搞点军功?”

暴龙“扑哧”笑了。

大秦虽然实施军功爵禄制,没有功勋也就没有爵禄,但对于王孙贵族,尤其那些历代国君的后代子孙来说,就算没有功勋也一样身份尊贵,再说了,以他们的身份随便到哪混一下也就功勋成堆,有必要到代北这种危险的地方混军功?还有,宝鼎是个痴儿,就算立了军功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废人?

苍头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但他知道自己无意当中惹下了一个天大麻烦,这次如果不把宝鼎救出来,自己和九族亲人的性命也就差不多了。想到这里,他又把一腔怨气发泄到了暴龙头上,“直娘贼,你怎么不早说?”

“鸟!这事我能说?”暴龙也叫道,“这要不是被逼无奈,我会告诉你?”

“算了算了……被你害了。”苍头忒无耻,倒打一耙,“赶快进城救人吧。”



(说一下长城的事。战国时期各国都在边境修筑长城。后世所谓秦国修筑的万里长城不过是把秦、赵、燕三国的北部长城连在了一起,而且没有万里之数,那是夸张的,因此工程量并不大。至于史书把秦始皇修建万里长城做为暴政,个人认为并不恰当,值得商榷。)



注释:

秦长城:战国时期各国都在边境修筑长城。秦昭襄王时期修筑了北疆长城,起自今内蒙托克托,然后沿着黄河西岸南下,经陕西横山山脉到六盘山,过渭水河,终止于陇西临洮,全长大约四千里左右。

百将:秦军军队编制,一百人设一百将)

秦军战时的编组,实行部曲制,以步兵建制为例:5人设一伍长、50人设一屯长、100人设一百将、500人设一五百主、1000人设一二五百主;5000人为一曲,设一军侯;五曲为一部,设一校尉;若干部由一将军统领,将军之上即是由皇帝亲自任命的统军大将。

此外,各级军将还可拥有自己的直属卫队,一般为所统兵力的1/10,如五百主卫队五十人,二五百主卫队百人,校尉卫队千人等。若是从地方抽调的部队,则仍由各郡县的郡尉、县尉等率领。







第十章 你只要杀死一个人


class="width">李牧回到将军府。www.65txt.com公主车驾进驻藏春小阁,这是卓家的园子,紧邻将军府和代北郡府,专门腾出来给公主暂住。

槛车则随旅贲军驶进了五更巷。五更巷其实就是一座小型军营,它就象一柄圆月弯刀,正好护住了将军府和代北郡府。

宝鼎一路上被愤怒的赵人“砸”得狼狈不堪,虽然有心欣赏一下这座赵国北疆的首府,但无奈赵人的情绪太过恐怖,他心里害怕,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家性命上,白白错过了一次近距离观察战国建筑和民俗风情的机会,这让他很遗憾,直到被押进一间简陋土屋的时候,他还在感叹不已。这脑袋一掉,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原汁原味”的战国古城了。

几个卫士固定好铁链,开了枷,随即离去。宝鼎有气无力地躺到地上,回想起刚才的一幕还是心有余悸。喘了几口气,情绪稳定下来,宝鼎开始打量四周。这件土屋当真简陋,连个窗户都没有,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潮霉味。

胡思乱想了一会,脑海里又出现了那张熟悉的脸。宝鼎在残碎的记忆里竭力寻找,但没有一点线索,最终不得不放弃,接着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耳畔突然传来怒叱之声,宝鼎霍然惊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硕大的火红色灯笼,上面还写着两个古朴的黑字。宝鼎不认识,估计是赵国文字。望着这两个字,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严重问题,自己不认识这个时代的字。不认识字就是睁眼瞎,那还混什么?岂不是寸步难行?

他知道后世把战国文字分为“六国文字”和“秦国文字”两大系。“六国文字”是指韩、赵、魏、齐、楚、燕六国以及中山、越、滕等小国文字,与金文(金文是指铸刻在殷周青铜器上的铭文,也叫钟鼎文。)相比,最明显的特点是笔画随意简化,形体结构极为混乱。“秦国文字”则是指接近正统的西周和春秋金文,比较严谨统一,后世称为“籀(zhou)文”或“大篆”。由于各国在文字书写上各行其是,造成战国文字形体上的极大混乱,同一个字的写法大不相同,这也是秦统一后积极推行“书同文”的重要原因,否则朝廷政令就无法传达贯彻了。

宝鼎脑中的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逝,随即他就看到了几个神色戒备的卫士,在这些卫士当中站着面如止水的荆轲。

“端上来吧。”荆轲看了宝鼎一眼,淡淡地说道。

有个卫士朝着门外喊了一嗓子,接着进来一个苍头老军,手里端着一个木盘,木盘里有一个篾制小篓,有个陶罐。老军走到宝鼎面前,放下木盘,看都没看宝鼎一眼,伛偻着身躯转身走了。宝鼎的目光望向篾篓,那里面有几个淡黄色的面饼,陶罐里则装着清水。

“咕噜”宝鼎的肚子不自禁地叫了起来。<<>>他迟疑了一下,抬头望向荆轲。荆轲环抱双臂,目光炯炯,微微颔首。宝鼎再不犹豫,抱起陶罐,仰头就喝。清水甘甜,入腹之后,一股清爽的凉意很快遍及全身,感觉分外舒畅。面饼入手稍硬,看相也很粗糙,但口感却酥软细腻,咸淡适宜。宝鼎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吃了八个面饼,喝完了整整一罐清水。

放下陶罐,宝鼎望着已经见底的篾篓,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这是穿越后的第一顿饭,虽然只有八个面饼一罐清水,但正值饥肠辘辘之时,感受自是强烈。如果能活下去,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这顿饭。

“吃饱了。”宝鼎冲着荆轲咧嘴笑道,“何时绑赴刑场?”

荆轲看看四周的卫士。几个卫士心领神会,把灯笼挂在墙上,转身离开,并关上了门。

“你可以选择一条生路。”荆轲也不嫌地上脏污,撩起白袍盘腿坐下。

宝鼎看着他的坐姿,眼里忽然露出一丝好奇之色。这个时代还没有内裤,所以一般都是跪坐,以免出丑。在正式场合,像荆轲这样箕坐是不礼貌的行为。(箕坐又叫箕踞,指两腿张开坐着,形如簸箕。)宝鼎当然清楚此事,荆轲更不会对一个敌人客气。宝鼎之所以好奇,只是想知道荆轲白袍里面是不是完全真空。

荆轲看到宝鼎目光游离,似乎对此建议不感兴趣,于是又补了一句,“你只要杀死一个人。”

宝鼎正在思索此事。有生路当然不能放过,无非就是做赵国的内鬼,替李牧传送机密消息而已,也就是后世的双面间谍,这个事可以干。如果历史按照既定轨迹发展的话,李牧没有几年活头了,荆轲的性命也不长久,只待秦国统一,知道自己是内鬼的人统统死绝,自己也就安全了。

这个活命的办法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也曾打算找个机会主动向黑衣提出来,但问题是,对方相信吗?自己招供了,说郭开是最大的内奸,这需要证实才行。在没有证实的情况下,他们绝不会相信自己,更不会放了自己。所以,当荆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宝鼎下意识地以为他要劝说自己背叛黑冰台,给李牧做卧底,因此并没有什么兴奋之色。

然而,荆轲补充的这句话,却让宝鼎看到了一丝活命的机会。

这句话虽然只有几个字,但宝鼎从中估猜到了许多东西。李牧要杀死某个对手,但他不好直接动手,于是利用自己这个黑冰武士的身份去刺杀,然后嫁祸于秦国。不管自己最后能否刺杀成功,李牧都要灭口,都要派人杀死自己,这就给了自己逃命的机会。自己有一身神力,只要脱下枷锁,拿到武器,应该有绝处逢生的可能。

“然后杀我灭口?”宝鼎试探着问了一句。

“生死由天。”荆轲眼里露出赞赏之色,这个黑冰武士的机智超出了他的想像。

“只要你们相信我。”宝鼎装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信誓旦旦地说道,“给我一把剑,我就能杀掉他。”这句话就是信口胡诌了,天生神力并不代表武技高超,宝鼎前世没有任何武技,残存记忆力也没有这方面的内容,这纯粹就是撞大运了,但他没有任何选择,不干也得干。

“先疗伤。”荆轲说道,“时机到了,给你一把剑。”



一夜之间,代城的气氛就变了。

将军府的旅贲,代北郡的卫卒,全部出动,在城池内外大肆搜寻秦国秘兵,可疑人等一律羁押,当天就抓了一百多人。一时间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气氛极其紧张。

又过了一天,李牧突然下令,抓捕郭家在代北主持商贸的总执事、抱帐执事、出货执事等所有相关人员,封闭郭家在代北的所有商铺,商铺里的所有人员包括仆役奴婢等一律禁足。

第三天,卓家少主和总执事被李牧请到了大将军府。卓家惶恐不安,直到深夜也没有等到少主和总执事回来。夜中时分,大将军府的司马赶到卓府传令,要求卓家即刻停止一切商贸,所有门客、执事严禁外出,随时听候将军府传讯。

天亮之后,各种流言传遍坊里市榷。郭家、卓家有私通秦国、藏匿黑冰秘兵之嫌疑。流言传开,人人惶恐。联想到河北秦赵大军正在厮杀,邯郸危急万分,赵国旦夕不保,李牧大军南下在即,此刻代北突发变故,显然与河北战事有关。

城外胡市立即做出反应,胡商率先撤离,担心遭受池鱼之灾。接着各国商贾也纷纷离去,胆子小的直接返国,胆子大的则避难于燕国,静观其变。



卓老夫人忧心如焚。家主卓文此刻正在咸阳,少主又被禁闭将军府,卓家无人主事,乱成一团,迫不得已,只好向公子恒求救。

公子恒接到求救书信的时候,正在府中与公主赵仪闲聊。

公子恒快到七十了,发须皆白,保养得很好,体态稍稍有些发福。平原君赵胜病逝后,他曾辅佐过孝成王。当时国相是廉颇,两人齐心协力,赵国国力有所恢复。孝成王驾崩,悼襄王赵偃继位,逼走廉颇,郭开出任国相。公子恒急流勇退,淡出朝堂。等到赵嘉太子被废之后,公子恒随即举家北迁,主动离开邯郸,到代北养老了。

赵仪是公子恒的孙子辈,在邯郸的时候,她就很尊崇这位大父。这次哥哥赵嘉深陷囹圉(ling/yu),她北上求援,主要对象就是李牧和公子恒。虽然平原君已病逝二十余年,但余威犹在,公子恒做为平原君的儿子,承继了父亲的大部分势力,如今就算离开了邯郸,对朝政的影响力也是不容小觑。(大父,就是祖父的意思。)

看完卓老夫人的书信,公子恒笑着连连摇头,对站在身边的家老说道:“你去一趟卓府,告诉老夫人,请她放心,过几天就没事了。”(家老,一般指府上总管,或者心腹老仆。)

家老答应一身,匆忙离去。

“卓家受到牵连了?”赵仪笑着问道。

“总要做做样子嘛,不能把矛头对准郭家一个,授人以柄。”公子恒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这趟没有白来,大将军终归还是出手了,他能下这个决心不容易啊。回到邯郸后,你对嘉儿说,不要留恋邯郸,马上到代北来,这无论对他自己还是对赵国来说,都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

“为什么?”赵仪疑惑地问道。

“嘉儿身份特殊,他待在邯郸,朝中总有一帮人会利用他来争权夺利,这对大王和郭开造成了威胁,以致于邯郸局势总是动荡不安。”公子恒笑眯眯地解释道,“如今赵国形势危急,邯郸需要一个稳定的朝堂,这是赵国扭转危机的根本。朝堂不稳,权臣倾轧,内讧不断,朝野上下不能形成一股力量抗衡外敌,赵国危矣。”

赵仪黛眉微皱,不屑地撇撇樱唇,“大父,这次只等大将军回到邯郸,郭开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哦……”公子恒惊讶地望着赵仪,眼里露出一丝戏谑之色,“说给大父听听,为什么啊?仪儿有什么惊天妙策?”

赵仪欲言又止。西门老爹一再告诫她,关于郭开是内奸的事无论如何不能泄漏,对谁都不能说,这关系到赵嘉的生死,赵国的存亡,所以赵仪话到嘴边,又不敢说了。

“哈哈……”公子恒看到赵仪面红耳赤的娇羞模样,抚须大笑,“仪儿也会说大话了,哈哈……”

“哪有?大父,是真的,我真的没有骗你。”

公子恒笑得愈发开怀,小丫头还是没有长大啊。

“大父,我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别人哦。”赵仪忍不住了,坐到公子恒的身边,摇着他的手臂说道,“要保守秘密哦。”

“好,好……”公子恒连连点头,指着自己的耳朵说道,“来,轻轻告诉我,大父不告诉别人。”

赵仪趴在公子恒的耳边,把事情的前后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公子恒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不停地点头,“嗯,嗯,不错,不错,好,好。”

祖孙两人聊得很开心,屋内笑声不断。

夜深,赵仪告辞离去。

公子恒目送赵仪的轺车慢慢融入夜色,脸上的笑容随之慢慢消失,眼内更是涌出说不尽的悲伤。

“公子,夜深,天凉,回屋吧。”家老低声劝道。

“备车。”公子恒轻轻摇手,“去大将军府。”





第十一章 我是不是太狠了


class="width">李牧和公子恒相对而坐,一个默默地望着窗外黑色的夜空,一个则低眉垂目,神游物外。(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屋角铜灯孤立,铜鼎香烟袅袅,黑色的帷纱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舞飞扬。昏黄灯光下,两位老人孤寂的身影投射在灰色的地砖上,显得格外清冷。

良久,李牧叹了口气,目光从窗外收回,越过层层帷纱,转到了公子恒的脸上,“你说的对,这一战我即使打赢了,赵国也是元气大伤,短期内难以复原。西秦国力强大,败了还可以卷土重来,而赵国却是穷于应付,越打实力越是不济。未来几年,就算我连战连胜,守住了邯郸,但年复一年的这样打下去,赵国很快就会被西秦活活拖垮,不战而败。”

公子恒微微颔首,面露淡淡笑容,“现实很残酷,今日的西秦和赵国实力相差悬殊,西秦败得起,而赵国则赢不起。打仗耗费惊人,对赵国来说,钱粮、士卒越打越少。正如你所说,即使你战无不克,最终赵国也会在胜利中死亡。所以,若想挽救赵国,唯一的办法就是结盟山东六国,合纵抗秦,而当务之急是议和燕国。只要赵燕携手,则邯郸之危必解。”

李牧脸露无奈之色,暗自喟叹。老夫何尝不知与燕国结盟的重要性,但燕国无意结盟,我又有什么办法?

“对于赵国来说,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维护国祚的根本是君臣齐心,文武协力,否则国祚危矣。过去,赵国兴起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得益于朝堂的稳定。长平之败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很简单,君臣离心,朝堂不稳。当时我君父如果没有罢相,廉颇如果没有废,举国上下齐心协力,怎会有长平之败?赵国怎会遭遇空前重创一蹶不振?”

李牧眉头微皱,听出公子恒话中有话。

公子恒看了李牧一眼,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不错,合纵抗秦的确是挽救赵国的唯一办法,但赵国国祚若想延续,若想重振昔日雄风,其根本解决办法还是化解内部危机,君臣齐心,将相齐心,舍此以外,别无他策。”

“你出手打击郭家,目的无非是逼迫郭开让步,向你做出妥协,但你可知道,在你逼迫郭开妥协的同时,也把邯郸的危机扩大化了,把朝堂上的矛盾白热化了,这样一来,无论你在河北打赢还是打输,你和邯郸之间的矛盾必然爆发,而这最终会把赵国推向倾覆的深渊。”

李牧苦笑,摇了摇头,“非常时刻用非常手段,长痛不如短痛。邯郸现在既然敢用公子嘉来束缚我的手脚,将来他们就会用更卑鄙的手段来夺我的兵权,抢我的军队,赵国还是要乱,还是难逃败亡的命运。-====-”

公子恒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你当真认为郭开背叛了赵国?”

李牧眼里顿时闪过一丝诧异之色,随即想到了公主赵仪。怪不得公子恒深夜来访,大谈什么君臣将相齐心,原来消息泄漏了。李牧又惊又恼,知道以公子恒的才智必定识破了自己的计谋,代北的事充满了变数,南下参战的时间不得不再次推迟。

“你一直在代北戍边,对邯郸的事了解甚少。”公子恒叹道,“有些事不能看表面,更不能看结果,而要看原因。”

“我问你,从郭开和郭家本身来说,是掌控赵国朝政获得的利益大,还是投奔秦国做个亡国遗臣获得的利益大?”

当然是掌控赵国朝政获得的利益大,这一点毋庸置疑,由此也可以证明郭开背叛赵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孝成王驾崩,太子在秦国为质,秦王迟迟不放,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诱发邯郸内乱,这时候是国祚重要还是继承人的嫡庶长幼重要?”

当然是国祚安危至上,这时候郭开、乐乘等人果断把赵偃推上王位,显然是正确的。

“不论是我君父为相还是廉颇为相,都把郭开、庞煖、乐乘等人压制得动弹不得,毫无用武之地。等到公子偃做了大王,廉颇和我还能继续待在邯郸吗?”

当然不行,一朝天子一朝臣,廉颇和公子恒肯定要离开朝堂,否则权臣倾轧,内讧不断,邯郸必乱。

“郭开、庞煖将相联手,先是击退燕人的攻击,其后又击败秦军,斩杀秦国上将军蒙骜,获得空前胜利,这说明他们有足够的才能治理王国。这期间,太子赵嘉纠集一帮人试图扳倒郭开,对赵国是利还是弊?”

当然,太子赵嘉的做法不顾大局,不利王国,被废黜也是理所当然。

“庞煖攻燕也是无奈之举。秦燕结盟,屡屡联手夹击赵国,赵国危机重重。秦强燕弱,就赵国实力而言,当然要采取御秦攻燕之策。其时咸阳朝局不稳,燕国又蠢蠢欲动,试图南下攻击,邯郸于是决定主动北上征伐燕国,以免再次遭到秦燕两国的东西夹击。然而,谁能料到,秦国国力在吕不韦为相的十三年里获得了惊人发展,秦王更是在罢免吕不韦之后迅速控制了咸阳局面,而这次燕国做出南下攻击的态势根本就是秦燕两国设下的一个陷阱。结果赵国中计,遭到秦燕两国的夹击,赵军首尾难以兼顾,丢掉了大片国土。此战之败不是败在邯郸策略上的错误,而是败在赵国国力之不足。把此战失败的责任完全归结于郭开和庞煖,是不是有失公正?”

当然,公子恒的分析非常有道理,当时情况下,就算李牧为赵军统帅,恐怕也没有回天之力。以赵国之实力,根本无法抵御秦燕两国的联手夹击。这一点,公子恒清楚,李牧也同样清楚,所以两人都知道,若想保住赵国,首先就要结盟燕国。

“今日燕国的军队就在易水长城,虎视眈眈的盯着河北。只要秦军攻占了赤丽、宜安一线,包围了邯郸,燕军必然南下攻打中山一线,那么代北军即使南下了,也将被燕军所牵制,再也无力救援邯郸。邯郸存亡悬于一线,赵国国祚更是旦夕不保。这时候大将军若想扭转危机,必须让代北军秘密南下,抢占先机,在河北战场上打秦军一个措手不及,为此,大将军向邯郸要来了授权,全权负责与燕国议和结盟一事,但大将军真正的目的则是诱杀燕国国相公子隆,给燕国以重击,迫使燕国推迟南下攻击的时间,从而给赵军在河北战场上赢得更多的攻击机会。”

公子恒慢声细语,一副古井不波的样子,而李牧则是脸色微变,浓眉紧锁,一双眼睛更是闪烁不定,尴尬有之,心虚有之,还有几分惶恐不安。心里的秘密给公子恒窥破,李牧震惊之余也是颇为痛苦。如此一来,先前的谋划已经无法继续,只有放弃代北,舍身跳进秦人挖下的陷阱,与国共存亡了。

“公子隆是燕王喜的庶弟,在燕国出任国相二十多年了。他完全控制了燕国国政,正因为他的原因,这些年来,在秦国不断东扩、实力不断强大、山东诸国日渐衰落的时候,燕国无视自身生存危机,依旧坚持联秦攻赵之策,导致燕赵两国战争不断,互相消耗,给了西秦迅速发展的机会。”

公子恒情绪很好,谈兴很隆,虽然李牧坐在那里沉默不语,但他却兴致勃勃的说个不停,“杀了公子隆,燕国这个最大的权臣轰然倒塌,隐忍了十几年的太子丹必将乘势而起。燕王喜老了,时日不多,他最信任的公子隆突然被刺,肯定会给他很大打击,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把权柄逐渐移交太子丹。太子丹远见卓识,对天下大势看得很清楚,将来必是一代明君。此人年少时曾出使邯郸,当时廉颇和我都在,那个时候他就积极推进赵燕两国结盟抗秦,但因为燕王喜和公子隆昏庸贪鄙,一心图谋河北,结果遭到打压,至今翻不了身。”

“公子隆死了,太子丹掌权,赵燕两国必能冰释前嫌,议和结盟,携手抗秦,但现今形势对赵国极其不利,而大将军到了此等生死时刻,竟然还在谋划诛杀郭开之计,这岂不与大将军的初衷完全违背?假若邯郸君臣将相齐心协力,御西秦于国门之外,再加上赵燕结盟,那么形势必将扭转,相信不出十年,赵燕两国就能恢复元气,然后再合纵山东诸国,共抗强秦。”

“我老了,行将就木,看不到这一天了。”公子恒望着李牧,笑眯眯地问道,“为了赵国,老夫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不知大将军是否愿意给老夫一个舍身报国的机会?”

李牧本已失望透顶,听到这句话顿时惊喜不已,旋即为公子恒的胸襟和气度所折服,羞惭至极。

“今天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请大将军谅解啊。”

李牧抱拳为礼,“李牧发誓,此生必不负公子所托,誓死拱卫王国。”

公子恒笑着点点头。今天能够说服李牧以大局为重,逼着他发誓维护邯郸的稳定,算是完成了最后的心愿。其实公子恒并不看好这件事,李牧是个镇戍边疆的大将,他缺乏朝堂斗争的经验,试想以廉颇的本事,最后都败于郭开之手,更不要说李牧了。只要李牧诚心维护邯郸的稳定,相信郭开也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斗倒李牧,自毁长城。

“凡是知道那件事的人,都要处理干净。”公子恒嘱咐道,“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李牧郑重答应,随之又问道,“公主呢?”

公子恒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良久,他才低声说道:“她是王女,话从她的口里传出去,邯郸必定掀起血雨腥风。”公子恒黯然长叹,“人各有命,这大概就是仪儿的命吧。她的事,我来处理。”

屋内陷入沉寂,两位老人都不再说话,只有帷纱在夜风的吹拂下翩然起舞。



公子恒的轺车辚辚驶进夜幕。

李牧站在府门石阶上,默默地望着,眼内尽是痛苦之色。

“我是不是太狠了?”

站在他身后的黑衣微微躬身,“如果站在这里的人是他,他也没有选择。国祚和生命都是唯一,为了国祚,当然要舍弃生命。”

李牧心里一痛,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眼泪蓦然涌上眼眶。

“黑冰的事办得怎样了?”李牧的声音有些嘶哑。

“卓家少主答应了,遵照大将军的命令行事。”黑衣说道,“不过他有些担心,说黑冰狡诈,可能会嗅到危险,未必会掉进陷阱。”

李牧想了一下,转身说道:“明天把张良先生请来,有些事我需要和他谈谈。”







www.



第十二章 荆轲给我做陪练


class="width">当整个代城笼罩在紧张的气氛里,山雨欲来的时候,宝鼎在五更巷的待遇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一个死囚突然变成了“座上客”,当然了,这个座上客时刻处在旅贲卫士的严密监控之下,自由仅仅局限在一个小小的花园之内。www.65txt.com

这件事从头至尾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诡异,对宝鼎来说如此,对荆轲来说同样如此。

宝鼎自从与荆轲达成约定,禁锢他的五根铁链便去掉了,只剩下手镣和脚镣,宝鼎的“牢房”也改为一座幽静的花园,闲暇时也可以在花园里转转,但除了睡觉外,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难闻的药水里,喝着一碗碗苦到极致的水药,吃着一颗颗各式各样的药丸子,**上的伤则是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迅速好转。

前世宝鼎对中医持肯定态度,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中医的衰落也是不争的事实,中医的疗效更是饱受争议。穿越后经过亲身感受,宝鼎发现中医不是疗效不好,而是子孙后代不争气,没把老祖宗的技术一代代传承发扬下去。后世人自己没本事,却把罪责归咎于祖宗,当真无耻荒谬到了极致。

这种愤世嫉俗的想法在宝鼎的心里不过一闪而逝而已,很多时候坐在木桶里想到的都是前世的家人和朋友,尤其是开始的几天,想着想着就悲伤不已,两眼含泪。他不知道父母和妹妹现在是否接到了自己醉死街头的消息,不知道胖子是不是已经把自己火化了。胖子肯定会把自己死亡的消息通知学姐,自己亏欠学姐太多,这下一了百了,学姐终于可以放下这份痛苦的感情重新寻找幸福了。

随着**的痛疼逐渐减轻,宝鼎也从悲伤中逐渐摆脱出来,开始把心思放在了今生今世上。今生不知道命运如何,但从目前来看,厄运当头,若想活下去,首先就要度过眼前一关。前世自己连鸡都没有杀过,今世却要靠杀人来博取活命机会,当真是匪夷所思。

秦国黑冰台的秘兵其实就是间谍,而其中的黑冰武士当然就是身怀绝技的杀手了。前世宝鼎和大多数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样,对间谍、杀手、刺客这种高风险的神秘职业非常向往。后世这种电影小说太多,已经把这种职业打造成了无所不能、为所欲为,甚至是拯救地球和人类的神话,使得这种职业成了很多年轻人追求的梦想。但梦想重归是梦想,当宝鼎真的成为一个杀手,一个战国时代的刺客,必须靠杀人来换取自己性命的时候,他就不得不哀叹,杀人真的是一个技术活,一个需要高超技能才能干的活。

我能杀人吗?靠一身力气去杀人?那岂不是找死?

这天上午,当宝鼎正泡在药水里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荆轲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这几天,荆轲每天上午都要来一趟,下午则护从李牧与燕国公子隆谈判,但今天走进屋子的时候,他发现几个卫士都是陌生面孔,这让他立即意识到什么,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宝鼎感应到身边有人,马上睁开了眼睛,果然是荆轲,他当即露出一张笑脸。就在刚才,他做了一个决定,拜荆轲为师,学习武技。荆轲当然不会答应,彼此是敌人,怎么可能授敌以武技?再说也没有足够的时间,但宝鼎却要临阵磨枪,没办法,光有力气不行,总要掌握几招杀人的技巧,否则纯粹去送死嘛。

“卫士换了?”荆轲问道。

“早上起来就换人了。”宝鼎也没有在意,随口答道,“估计是半夜换岗了。”

荆轲暗自苦叹,眼里闪过一丝悲色。那几个卫士听到了他们不该听到的东西,性命肯定保不住,只是没想到他们死得这样快。

“荆卿,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件事?”宝鼎小心翼翼地问道。

荆轲点点头,心里顿时戒备起来。眼前这个少年迥异于常人,至今还是云山雾罩,难以看透。

先前他在黑衣的酷刑折磨下以令人恐怖的坚强毅力硬是顶了三天,那时候的他就象一头被困樊笼的野兽,让人恐惧和震撼,然后他被黑衣活活打死了。荆轲认为他死了,但在李牧的要求下,死马当活马医,谁知他又奇迹般的复活了,在荆轲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更让荆轲匪夷所思的是,复活后的他就象换了一个人,开口招供,胆小怕死,而且聪明伶俐,尤其在他侃侃而谈的时候那眼神、那神态、那语气完全是一个成熟的年轻人,哪有半点痴儿的样子?不过,在他复活之前,他的的确确是个痴儿,荆轲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但事实摆在眼前,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此后他就觉得这件事从头至尾充满了诡异的色彩,让人忐忑不安的诡异,为此荆轲甚至怀疑这是黑冰台的陷阱。

荆轲把自己的疑虑告诉了李牧和黑衣,但这两个人似乎没有放在心上,他们已经从这个少年身上获得了远远超过他们预想的东西,而且,李牧设下陷阱抓捕黑冰秘兵,其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从他嘴里撬取内贼的秘密。黑冰有黑冰的保密方法,任何一个黑冰秘兵所掌握的机密都是有限的而且不完整,不可能随便抓一个黑冰秘兵就能获取所需要的机密,这是显而易见的。荆轲也是在李牧返回代城后,才知道李牧抓捕这个黑冰武士的真正目的是要利用他杀一个人,然后嫁祸于秦国。

李牧交给荆轲的任务是以最快的速度医好宝鼎的伤,并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宝鼎的体力。

当初黑衣刑讯的时候非常有技巧,下手也极有分寸,并不是剥皮抽筋打断骨头等野蛮手段,之所以不慎把宝鼎打死,纯粹是被宝鼎的顽强激怒了,那一瞬间黑衣失去了理智,结果没有掌握好尺度,失手了。正因为宝鼎的骨头脏器都是好的,不过是皮肉外伤,医疗的速度当然就快。今天荆轲来,就是打算让宝鼎做一些恢复体力的训练。

宝鼎看到荆轲答应了,马上说道:“杀人要做一些准备,比如练练剑什么的,所以……能不能现在就给我一把剑?”

在宝鼎看来,直接对荆轲说,我要拜你为师,那肯定不行,要迂回一下,比如当他的面练练剑,请他指点一二,等到荆轲看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击剑的技巧,肯定会大失所望,那时自己再提出跟他学几招的要求,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你要我杀人,我没有杀人的技术,你总要教几招吧?这个要求不过份吧?

荆轲沉吟不语。这少年有神力,但没有武技,来来回回就那一招砍柴式,但胜在一个“快”字,快得让对手根本没办法招架。碰到一般武者,而且是在第一次交手的情况下,肯定措手不及,势必会被这少年杀得狼狈不堪,但如果碰到真正的高手,这少年很快便会露底,然后他就必死无疑了。

这个少年不是一个武者,但绝对是一个难得的刺客。刺客各种各样,但这个少年具备刺客的所有条件,最可怕的就是他的快,只要给他近身的机会,必定一击毙命,只要一击。由此可以想像黑冰台的厉害,从这个少年的身上可以看得出来,黑冰台在训练刺客方面有其独到之处。

荆轲就是一个武技高手,他根本没把宝鼎放在眼里,他考虑的是给宝鼎一把铁剑还是一把木剑。

“给你一把铁剑。”荆轲淡淡地说道,“我给你喂招。”

要想让宝鼎迅速恢复到最佳状态,实战训练显然是最好的办法。

宝鼎喜出望外,他万万没想到荆轲会主动提出来陪他练剑。荆轲是什么人?再过几年他要就刺秦,再过一百多年司马迁就要给他做传,然后他就成了名扬青史的千古第一刺客,我竟然在穿越后有幸与千古第一刺客练剑,这简直就象做梦一般,太不真实了。

半个时辰后,宝鼎泡完药水,随便擦了一下,然后开始穿衣,他的动作有些笨拙,搞了半天还没有穿戴整齐,至于头发更是随意披散,根本没有束发的意思,其实他根本就不会束发缚冠。

荆轲对他的古怪行为已经习惯了。这几天,宝鼎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非常好奇,什么东西都要看个仔细,而且他似乎啥都不懂,礼节不懂,方言不懂,服饰不懂,器具不懂,甚至连食物都区别不清,至于穿衣束发更是一窍不通。不懂也就罢了,他还喜欢问,逮谁问谁,希奇古怪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有些问题简直就是白痴,让人气得恨不得一拳砸死他。

这小子明明是个聪明人却非要装白痴,好在他年纪小,又总是摆着一张笑脸,装出一副不耻下问的样子,荆轲和一帮卫士想着他也没几天活头了,也就耐着性子对付着。

荆轲带着宝鼎到了花园草地上,然后示意卫士打开宝鼎的手镣脚镣。

宝鼎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接过荆轲手上的长剑。这柄剑式样普通,入手较重,刃口在阳光的映射下发出耀眼光芒。

荆轲退后五步,右手搭上剑柄,一股凛冽的气势霎时喷涌而出。

宝鼎骤感重压,双手慌忙抓住剑柄,竖在胸前。他前世没有碰过剑,更没有练过武术,但在电影电视里看到过相当变态的武侠高手和让人眼花缭乱的打斗场面,所以这下意识摆出的姿势还颇有些高手风范。

突然,心灵震颤,一股热血蓦然从心底激射而出,跟着轰然爆开,一股股热流瞬间流遍四肢百骸,一股盎然战意冲天而起。

宝鼎霎间失去了自我,他的心神完全被激扬的战意所控制,他的眼睛里只有敌人,他的身体里热血奔腾,他的力量无限增长,他猛地高举长剑,嘴里发出一声震天狂喝,“杀……”

一道电光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射向了荆轲。







www.



第十三章 穿越后遗症


class="width">荆轲面色微变,急速后撤一步,眼中突现迷惑之色。(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这小子的武技涨了,气势也变了,和几天前有明显的变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前几天他有意藏拙?今天他打算给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乘机逃逸?

宝鼎再起一剑,还是那一招砍柴式,但出剑的力道、时间、方位、快慢无一不恰到好处,给人一种妙若天成的感觉。假如宝鼎正在砍柴,手中是一柄砍斧,那这一斧子下去,必能将断木准确中分,同样的,这时候如果有个人站在宝鼎面前,那这一剑下去必能将人砍为两半。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荆轲知道以宝鼎现在的武技还做不到将人一劈两半,但他绝对可以做到一剑下去开膛破肚,即使有重铠护体也无法阻挡他这一击之力。

荆轲再退,长剑还是没有拔出,为了以防万一,他对四周的卫士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做好拦截准备,必要的时候可以用强弓劲弩。这些新来的卫士还是第一次看到宝鼎发飙,囚犯的强悍大出他们的意外,心情不由紧张起来。

宝鼎面色狞狰,两眼通红,体内沸腾的热血和燃烧的战意让他忘记了一切,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冲上去,砍死他……

长剑劈下,发出凄厉的破空之声,宝鼎的脚步越来越快,长剑劈剁的力道越来越大,嘴里的咆哮越来越猛,一股磅礴浩大的气势随之暴涨,渐渐把荆轲裹挟其中。

荆轲还是没有拔剑,他不停地闪躲后退,眼睛却紧紧盯着宝鼎,他惊讶地发现宝鼎又回到了痴迷状态,从那双凶狠通红的眼眸里就能看出来,宝鼎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心神完全陷入了疯狂。这是怎么回事?荆轲更加疑惑了,他根本想不通,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妙的东西?

二十步,荆轲退了二十步,意定神闲;宝鼎连进二十步,至少砍了五十剑,气息开始不继,咆哮声开始减弱,长剑的速度也开始变慢,但力道依旧狂猛,剑势如虹,如大河奔腾,绵绵不绝。

“锵……”荆轲拔剑,长剑划出一道亮丽白芒,如流星追月,瞬间撞进密密匝匝的剑幕。

“叮……”两剑相撞,金铁交鸣,清脆的声音穿透了剑幕,回荡在花园上空。

这道声音传进了宝鼎的耳中,如利箭一般刺穿了他的心灵,那团熊熊燃烧的战意突然颤抖起来,跟着如**从天而降,燃烧的火焰在风雨中厉嚎挣扎,火势霎间小了,随之一丝凉意随着沸腾的血液流遍全身,一丝清明如和煦春分拂过宝鼎的灵台,让他的意志忽然清醒过来。

宝鼎的身形顿时停下,咆哮声骤然消失,长剑坠落于地。他瞪大了双眼,呆呆地望着抵在咽喉上的长剑,仿若南柯一梦。这是怎么回事?我刚才干了什么?荆轲的长剑怎么会抵在我的咽喉上?

荆轲也是一脸疑问,这一刻,宝鼎的神智又恢复了,而恢复神智的宝鼎好象突然失去了抵抗力,竟然放弃了进攻,任人宰割。

荆轲收回剑,眼神变得异常凌厉,冷声问道:“你的心神失控了,为什么?”

宝鼎茫然摇头。-====-刚才梦中的一幕非常真实,他一往无敌,把荆轲杀得连连后退,但两剑相撞,金铁交鸣之声传入耳中后,他的神智随即清醒,而清醒之后的他随即恢复本身,迅速丧失了攻击力。

荆轲看他的样子不像伪装,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再来一次。”

宝鼎也想再试一次,这事太诡异了,让他感觉非常恐惧。

两人重新回到花园中间,隔五步对立。宝鼎双手握剑,立于胸前,眼睛刚刚凝注到剑刃上,一股热血立时从心底激射而出,跟着轰然爆开,一股股奔腾的热流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冲天战意熊熊燃烧,宝鼎瞬间失去自我,如同一头咆哮的猛兽疯狂地冲向了荆轲。

荆轲暗自惊骇,再次避让二十步,期间仔细观察,确认宝鼎没有欺骗自己。一个可怕的念头涌入荆轲的脑海,难道他中邪了,被鬼神附体?这个时代的人对鬼神非常崇拜,只要遇到无法解释的事物,一般都将其纳入鬼神的范围。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宝鼎吞食了什么药物,这种药物可以控制人的心神,但荆轲懂得一些医术,以他的了解,这世上的确有一些药物可以把人变成疯癫,但绝对没有可以控制人的意念心神的药物。

荆轲拔剑,如法砲制,还是以剑撞剑。果然,宝鼎听到金铁交鸣之音后,随即清醒,然后失去抵抗力,原因很简单,前世的宝鼎根本没有任何武技,也没有任何搏击经验,当然只有挨宰的份。

荆轲收剑回鞘,绕着宝鼎转了几圈,考虑是不是把这件事禀报李牧。让这样的人去执行刺杀任务,变数太大,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宝鼎低头想了一会儿,只能把这件玄妙的事归结为穿越的后遗症。穿越时空肯定有危险,穿越者不一定每次都顺风顺水,而自己这次偏偏就撞上了倒霉事,留下了后遗症,而这个后遗症显然对自己非常不利。

同样的事情曾在槛车上发生过一次,今天又发生了两次,由此可以说明,只要自己动武,或者有了杀人的念头,那自己的意志就会完全失控,这太恐怖了,这不是找死嘛。不过让宝鼎赶到庆幸的是,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个武技高手,在疯狂状态下,竟然把荆轲杀得步步倒退。想到这一点,宝鼎不禁有些沾沾自喜,不管怎么说,这次穿越也不算太失败,好歹自己占据了一个武技高手的身体,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这一刻,荆轲想到了好几种解决办法。禀报李牧解决不了眼前难题,时间太紧张,不可能再抓到第二个黑冰武士;找个巫士给宝鼎驱鬼,首先未必奏效,其次这可能会给刺杀行动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想来想去,还是自己来解决最为妥善。

“我们来试一试,看看一般在什么情况下,你的意志会失控。”

荆轲向宝鼎提出建议,宝鼎连忙答应,对荆轲更是感激不尽。

一番折腾之后,荆轲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只要宝鼎有强烈的杀人或者搏击念头,马上就会失控,那时他不管握住任何武器,甚至包括握住一根木棍都会挡者披靡,这太夸张了。

“这样吧,我们换一种办法,看看一般在什么情况下,可以让你的意志迅速恢复。”

荆轲提出了另外一种办法。又是一番折腾,敲锣打鼓、马嘶鸟鸣……办法都想尽了,完全不奏效,唯一能把宝鼎从失控状态中唤醒的办法就是撞击他手中的武器,但宝鼎随之失去抵抗力,只有等死的份。

荆轲大摇其头,实在想不通。当日自己擒拿宝鼎的时候,宝鼎的心神也是失控,但兵器撞击之声对其没有任何影响,相反,他的攻击力越来越强。现在的情况有了改善,兵器撞击之声可以唤醒失控中的宝鼎,但清醒之后的宝鼎随即变成了废人,只能任人宰割了。虽然这个时间比较短,数息之后宝鼎就会再次进入失控状态,但无论是高手对阵还是在残酷的战场上,数息的时间足以致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说是鬼神附体,但宝鼎只要不失控,一切正常,这与鬼神附体的彻底疯癫不一样;如果说宝鼎吞食了特殊的药物,但激战中兵器的撞击声又能将其短暂唤醒,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药物?难道他是一个半痴半疯的怪物?

“如果你是个痴儿,这一切还可以勉强解释,但你不是。”荆轲望着满头大汗的宝鼎,语气颇为无奈,“在你被黑衣打死之前,你的表现的的确确是个痴子,然而奇怪的是,当我把你救活之后,你就变了,你的言行举止,尤其你的眼神,都变了。过去你的眼神空洞无物,那是一个痴子的眼神,但你复活之后,眼睛充满生气,眼神清澈明朗,没有半点痴呆的痕迹,而你的言行沉稳,举止有度,即使在大将军面前也能侃侃而谈,根本就不是一个稚嫩的少年人可以做到的。”

痴子?复活之前我是个痴子?怪不得这副躯体前主人的记忆破碎不堪,原来如此。宝鼎霍然大悟。他绝对相信荆轲,这与前世他对荆轲的崇拜有关,这几天与荆轲接触多了,更是被荆轲风度和气质所倾倒,他不假思索地相信了荆轲的判断。

的确,如果不是痴子,不是重度精神病患者,怎会有如此狂暴的一面?你把一个孬子惹火了,或者孬子突然发狂要对付你,你可以想像一下,你将陷入何种可怕的境地。现在宝鼎知道了,自己的脑子构造有问题,而这个问题在穿越之后并没有得到太大的改善。从现代医学角度来说,自己现在是个间歇性精神病患者,只要给自己一个诱因,精神病马上发作,行为能力完全失控。

“操……”宝鼎沮丧之下,恶狠狠地爆了一句粗口。老子的运气也太差了,前世流血流汗都都娶不起老婆,无奈之下狠心放弃了自己的爱情,今世穿越到战国,竟然是个精神病患者,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宝鼎又是愤怒又是失望,蓦地仰头向天,双手握拳,纵声狂吼……又疯了。

荆轲说时迟那时快,冲上去对准宝鼎的后脑就是一拳。宝鼎一旦疯狂,唯一阻止的办法就是将其打晕,否则他会一直咆哮冲杀,直到力竭。当日荆轲活擒宝鼎,就是耗尽了宝鼎的体力,然后不费吹灰之力,一拳解决问题。



宝鼎醒来时,发现自己赤身**泡在药水里。他现在每天要泡四个药水澡,浓郁的中药味让他难以忍受。想到前世今生的种种坎坷,不免悲从心生,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前世他的性格也算坚韧,但莫名其妙地醉死了,又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战国,成了一名精神病患者,这一连串的打击,让他再也坚持不住,痛哭流涕。

荆轲走了进来,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一言不发。

宝鼎酣畅淋漓的哭了一会儿,心中的悲痛得以宣泄,情绪随即慢慢平静下来。

荆轲看他逐渐正常,低声劝道:“你还是一个少年,活在世上的时间还很长。这种病虽然罕见,但应该还有治愈的希望。”荆轲这段时间静下心来想了一下,排除了鬼神附体和药物控制的可能,认定这是一种罕见的疯痴病,只要有诱因,它就间歇性发作,目前肯定找不到治愈的办法。

我现在还是一个少年?宝鼎先前没有仔细听荆轲的话,这次他听清了,惊讶地抬头望向荆轲,“我是一个少年?”

荆轲点点头,对宝鼎惊讶的表情视而不见。他已经认定宝鼎是一个疯子,而这次复活似乎让宝鼎的疯病有所改善,估计和当日黑衣连续重击宝鼎的脑袋有关,但这种改善目前看来十分有限,他依旧是一个半疯半癫的痴儿。

宝鼎看看自己精瘦的身体,又摸摸自己光秃秃的下巴,呆了片刻,接着摇头苦笑,紧紧闭上了眼睛。先前他摸不到脸上的胡子,估计自己年纪不大,但也没想到这副躯体的前主人竟然还是个少年。年纪小在这个时代更没有优势,也就是一炮灰。

“睡一觉,明天再练。”

荆轲转身要走。宝鼎突然喊住了他,“我还能活几天?”

荆轲欲言又止。这小子脑子清醒的时候非常聪明,为人处事也稳重有礼,一个少年人能具备这样的品性,前途不可限量,可惜他是个痴儿。

“不超过十天。”荆轲还是决定告诉他。既然宝鼎有清醒的时候,在有限的时间内还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那就应该给他活下去的希望,“以你的武技,杀出重围并不是没有可能。”

“但我会在瞬间失去抵抗力。”宝鼎叹道,“我死定了。”

荆轲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可以克服这个致命缺陷。”

宝鼎心里一喜,从浴桶里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请荆卿教我。”

“晚上我来。”荆轲说道,“只要你刻苦,十天时间足够了。”



www.



第十四章 再杀一人


class="width">荆轲回到将军府的时候,李牧正站在隐壁墙后面来回踱步,刚毅的面孔上罩着一层浓浓的焦虑。(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怎么样?有没有问题?”李牧看到荆轲走到身边,开口问道。

荆轲知道李牧担心宝鼎的状态,如果从实禀报,李牧必定更加忧虑,所以他眉头轻蹙(cu),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会解决好,不会耽误大将军的事情。”

李牧有心问得仔细一点,但看到荆轲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此事也只有荆轲才能办好,将军府还真的找不到第二个可以放心托付的人。这次将军府花了很大代价才抓了一个黑冰武士,又颇费心思地将其游街示众,目的无非就是一个,把将军府抓住黑冰武士的事和这个黑冰武士的相貌公之于众,为一下步行动做好准备。此事关系重大,这个黑冰武士是否合作更是直接关系到整个计谋的成功与否,万万不可出错。

“张良先生几时可到?”荆轲问道。

“黑衣去接了。”李牧冷笑,脸显嘲讽之色,“如今代城局势紧张,张良当然要谨慎一些,以防不测。”

荆轲听到这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张良身边有韩国铁士,实力强悍,若想刺杀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是从府外传来轺车的辚辚声,跟着府门卫士高声禀报。李牧转出隐壁墙,大步走向府门,迎接张良。宾主稍加寒暄,携手走进正堂,谈了一会儿代城局势,话题随即转到这次议和谈判上。几天来,李牧和公子隆数次磋商,但因为彼此条件悬殊太大,至今没有任何结果。河北战局危急,邯郸摇摇欲坠,形势对赵国非常不利,心急如焚的是李牧,公子隆根本不着急。

“我接到消息,说燕国大军已经云集北疆上谷长城和河北易水长城,对我代北和中山虎视眈眈。”李牧神色冷峻,语气更是蕴含着愤怒,“我想问问先生,燕国到底有没有议和结盟的诚意?”

张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他从李牧的话里听出了浓烈的杀机。狗急了还要跳墙,更不说李牧这头凶狠的老虎了,假如燕国公子隆非要把李牧逼到绝路,那么代北局势势必失控,李牧绝不会低头,更不会拿自己的王国和子民向燕国妥协,但是,公子隆太过自负,对这个戍守代北几十年的李牧也过于轻视。

今天的公子隆其实就是站在火堆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玩火**。

“我认为燕国根本就没有议和结盟的诚意。”李牧这句话掷地有声,让张良的心顿时拎了起来。

“燕王喜和公子隆贪鄙无度,到了此刻还梦想与西秦平分我河北之地。”李牧用力一挥手,大声说道,“简直是痴心妄想,自取灭亡。”

张良头皮一麻,背心处顿时涌出丝丝寒意。李牧已经决断杀伐了。

事实是不是如李牧所揣测?张良心里有算,他这次来本来就没有指望燕王喜和公子隆会改弦易张,相反,他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另外一个人身上,但若想让另外一个人促成燕赵结盟,必须利用李牧,现在,李牧在公子隆的逼迫下已经走投无路,他动了杀机,形势正在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西秦的大军正在猛攻宜安,邯郸危在旦夕,我没有时间,更没有耐心陪着公子隆玩下去。”李牧两眼瞪着张良,脸颊上的肉轻轻地抽搐着,杀气腾腾,“一年多来,你在山东诸国奔走合纵,我对你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但如今事实摆在这里,燕国没有诚意,燕王喜和公子隆决心趁火打劫。现在,请你告诉我,你是否还有力挽狂澜之策?”

张良沉吟良久,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语调平静地问道:“大将军,你要考虑后果。一则蓟城的局势如何迅速稳定。你动手了,蓟城必乱,燕王喜措手不及,首先就要稳定蓟城朝局,但这个时间有限,一旦蓟城稳了,燕国的大军就会两路出击。一路从上谷攻打代地,你的大北军南下作战,代地空虚,代北必失。一路从易水攻打中山,赵国的大军都集中在邯郸南北两线,中山空虚,中山必失。这显然不是你愿意看到的结果。”

“其次,如果你抢在蓟城朝局稳定之前击败了西秦,解了邯郸之危,赵军必定元气大伤,疲惫不堪,那么你若想阻止燕国趁火打劫,阻止燕军南下攻击,首先必须议和燕国,但那时你拿什么来化解彼此的仇怨?”

张良自始至终没有提到李牧要杀公子隆的事,心照不宣嘛,但张良必须要知道李牧如何善后。李牧把燕王的弟弟、燕国的国相杀了,以便混乱蓟城局势,给代北军南下作战赢得时间,同时又要达到两国结盟的目的,这个难度太大了,如果李牧没有妥善的办法,他绝不会做出此等“自杀”的举措。

李牧望着张良,一字一句说了三个字,“太子丹。”

太子丹积极主战燕赵结盟共抗西秦,为此他被燕王喜弃置不用。值此河北危难之刻,燕国的危机也日益加重,太子丹若想拯救燕国,首先就要夺取权柄,而夺权权柄的唯一办法就是杀了相国公子隆。公子隆死了,太子丹乘机上位,主政监国,燕赵两国马上就能结盟。但问题是,李牧杀了公子隆,两国结怨,即使太子丹有意与赵结盟,也要邯郸给燕国一个说法,总不能说公子隆就这样白死了,那蓟城的脸面何在?

张良听到这三个字,心中暗喜,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严肃,“太子丹肯定需要赵国给一个说法,难道大将军愿意把自己的头颅送给燕国?”

“人是西秦黑冰杀的,与老夫何干?”

李牧看到张良从容淡定,知道他留有后手,心里也是暗自喜悦,深沉的声音里露出一丝兴奋。

张良冷笑,“这几天,大将军先是抓住一个黑冰武士游街示众,接着又在代城大肆搜捕黑冰秘兵,搞得人心惶惶,就是为了嫁祸西秦?以我看,大将军这个痕迹留得太深了,燕国人不是白痴,燕王喜更没有老糊涂,他们不会相信大将军的解释,相反,他们认为大将军故布迷阵,贼喊捉贼,杀人的其实就是你。”

李牧浓眉紧锁,抚须不语。他何尝不知道这是一个致命漏洞,但如果要堵上这个漏洞,给燕国一个合理的解释,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西秦,那必须再杀一人,那个人就是公子恒。

公子隆是燕国王族、国相;公子恒是赵国王族,其势力至今影响着邯郸朝局;这两个人都是各自王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这两个大人物同时被刺杀,那李牧将其嫁祸给西秦就有足够的说服力了。

公子恒是平原君赵胜的儿子,在邯郸朝堂势力庞大,现如今虽然远走代北,但他对邯郸的影响难以估量。今日赵国国相郭开的主要对手其实就是隐藏在暗处的公子恒。邯郸羁押赵嘉,真正的目的不是对付李牧,而是威胁公子恒。李牧有武力在手,而公子恒隐居幕后,一般人想当然地认为邯郸是以赵嘉来要挟李牧,其实大错特错。

不管是废太子赵嘉还是大将军李牧,都属于公子恒一系,将来他们若想控制邯郸,必须得到公子恒的鼎力相助。公子恒如果死了,对其派系的打击可以说非常致命,要不了多久,郭开就能打倒所有的对手,在邯郸为所欲为。

李牧心再狠,也没有狠到这种地步。公子恒对此却是清楚,所以那天深夜赶赴大将军府,明确告诉李牧,他愿意舍身救国,但他希望李牧不要借着一个黑冰秘兵的供词就诛杀郭开,要知道赵国一旦将相失和,爆发内讧,那不但赵国国祚危险,他也白死了。当初他之所以远离邯郸,也是为了朝局稳定,避免内耗。今日的赵国内忧外患,奄奄一息,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大将军,你必须再杀一人。”张良的语气非常坚决,“否则,你无法挽救邯郸。”

李牧低首垂眉,沉默不语。其实那夜他已经答应了公子恒,他已经下了狠心,但他下不了手,这件事他万万不能干。

张良理解李牧的心情,但此刻形势非常紧张,一旦秦军攻克了宜安,邯郸被团团包围,那李牧唯一的办法就是向燕国借兵,两国合兵一处,合力抗秦,否则邯郸必失,李牧必败,而燕国败亡的日子也不远了。强大的西秦会放过燕国?白痴都不信西秦人的谎言。

“如果你下不了手,我来。”张良拱手为礼,“这个仇怨,大将军记在我的头上。来日大将军击败秦军,我愿意奉上头颅。”

李牧猛地抬头,两眼圆睁,一巴掌拍在案几上,“中。”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第十五章 田光来了


class="width">张良回到馆驿,首先拜会公子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张良做为合纵奔走者,地位特殊,他有自己的一套人马,门客卫士加在一起也有几十号人。代城只有一座馆驿,但这座馆驿占地较大,楼园有好几处,各楼园以回廊相连,间以绿树流水相隔,风景优美,幽静雅致。

张良住在馆驿东侧的临烟阁,公子隆和燕国使团则暂居于馆驿西侧的千叶园,两地相隔百二十步,中间有一人工小湖,湖上有木桥。当张良带着两个铁卫走在桥上的时候,远远便看到从千叶园里走出来几个人。这些人看到张良匆忙而来,随即停下了脚步,为首一位老者玄衣高冠,气度不凡,削瘦的脸庞上有着一双睿智的眼睛,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孤傲之气,他冲着身后卫士摆摆手,示意他们退远一些,他自己则大步走上木桥,迎向了张良。

张良不待老者走近,深施一礼,态度极其恭敬,“鞠太傅……”

“子房无须多礼。”老者虚手相招,急行数步走到张良面前,急切问道:“李牧请你过府议事?”

张良站直身躯,笑着说道:“邯郸形势危急,李牧心急如焚,但他并没有退让的意思。”

老者神色微凛,眼里闪过一丝忧色。这位老者是燕国太傅鞠武,太子丹的老师,学识渊博,早年曾在齐国稷下学宫与张良父亲张平相识,结为莫逆。张良这次斡旋于燕赵两国,就得到了鞠武的大力帮助。

张良伸手相请。鞠武先行,张良落个半步,跟在他身后小声说道:“相国还是坚持己见?”

老者冷笑,脸显鄙夷之色,“老夫警告过你,不要对他抱有幻想。”停了一下,他试探着问道,“李牧打算怎么办?就这样拖下去?”

“今夜我悄悄赶赴西园,请太傅先行安排。”张良压低嗓门,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万万不可出错。”

老者神情不变,眼内却顿时掠过几许喜色。

“听说你去了大将军府,相国十分不安,久候不至,随即派老夫到临烟阁看看。”老者故意大声说道,“子房,随我来,稍稍快一点,免得国相焦虑。”

张良连身答应,但谨尊礼节,错后老者半步,不敢逾越。

到了千叶园正堂,公子隆迎了出来,对张良非常客气。

张良家世显赫,一门五世为韩相,在诸国中算是顶尖的名门望族,这次张良代表家族合纵山东诸国,凭借的就是家族一百多年来的声望。

虽然如今韩国式微,实力弱小,但它处在西秦的家门口,好歹也是山东诸国的屏障,如果韩国灭亡,同样被西秦打得奄奄一息的魏国肯定步其后尘,这样一来,燕赵齐楚就与西秦直接对垒,这是各国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此次合纵,各国王侯贵族都很给张氏面子,包括一直与西秦结盟的燕齐两国也给予了足够的重视。毕竟现在西秦把赵国打得丢城弃地,兵临邯郸,假若赵亡,韩魏则不保,这三国被西秦吞并,燕齐楚三国的处境就愈发艰难了。

“子房,李牧那个老匹夫还是不松口,要死撑到底?”公子隆一边把张良迎接堂内,一边笑呵呵地问道。

子房是张良的别名,小时候用的,加冠成年就改名了,但与张家交往密切的各国王侯贵族看到张良,还是亲热地叫他子房。公子隆叫得亲热,张良心里却十分不屑,对他那张虚伪的笑脸更是极度憎恶。有时候他真的想不明白,以公子隆的学识和才能,怎会不清楚燕赵结盟携手抗秦的重要性?赵国亡了,燕国岂能独存?燕国亡了,他这个王族成员还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难道为了自己手中的权力,就可以置燕国利益于不顾?但没有燕国,国祚败亡,你公子隆又哪来的权力?

公子隆身材高大,有些肥胖,保养得很好,面色红润,头发乌黑,脸上几乎看不到什么皱纹,整天笑容满面,很难看出来他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就是这样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牢牢执掌着燕国的大权,也是这个大争之世的风云人物。

“李牧支持不住了。”张良说道,“他在将军府内气急败坏,破口大骂,大有一副鱼死网破之势。”

“鱼死网破?”公子隆呵呵笑道,“邯郸失守,赵国基本上就算完了,仅靠一个代北又能支撑多久?”

公子隆坐上正席,张良跪坐客席,那位老者却没有进屋,和公子隆打了个手势,随即消失。

“唇亡齿寒。”张良正色说道,“相国,现今韩魏实力不济,赵国自长平大败后至今未能恢复元气,而楚自鄢(yan)、郢(ying)大战后更是一蹶不振,山东诸国也就燕齐尚有与西秦一战之力。”

这话明显就是恭维公子隆了。齐国早就衰败了,自燕乐毅联合五国大军破临淄,齐国的强盛一去不复返,而燕自昭王振兴之后,先是遭齐国反扑,其后又在与赵国的争战中屡屡败北,尤其在廉颇、庞煖两次反攻之后,燕国实力大减,如今也就剩下自欺欺人的份了。但长平大战后,燕赵两次交锋的失败都在公子隆主政期间,张良不敢揭公子隆的伤疤,只好违心奉承,哄他高兴。

公子隆主政期间有个最大的业绩,那就是与秦、齐结成了牢固联盟,使得燕国可以全力攻赵,谋取河北之地,可惜未能如愿。不过,齐王建却在这个联盟中受益匪浅。他自登基后便结盟各国,坚决不打仗,一心一意恢复国力,至今已经给齐国带来了三十年的和平。这也是个了不起的成就。齐国三十年稳定休养,其国力恢复到何种程度,齐**队的战斗力是不是恢复到强盛时期的水平,谁都不清楚,但各国都认为齐国的实力已经恢复到可以与西秦抗衡的程度。

张良这句恭维话让公子隆听得还舒服,但张良接下来的话让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相国,今西秦大举攻赵,邯郸若失,赵国若亡,燕国的形势也是不容乐观。”张良劝道,“值此危急时刻,保住赵国就等于给燕国建下一道坚实屏障,请相国三思啊。”

“燕赵两国仇怨甚深,议和结盟非常困难,如果赵国不能答应我们的结盟条件,老夫回到蓟城后如何向大王交待?又如何平息臣民们的愤怒?”

公子隆一句话就把张良的劝说堵了回去。

燕赵两国的仇怨的确很深。自秦昭襄王以范睢(sui)为国相,实施“远交近攻”之策后,秦燕联盟就非常牢固。秦若想东扩,必须灭赵,而燕若想称霸东方,同样要灭赵,秦燕两国有共同的利益诉求,这导致很长一度时间以来秦燕两国的军队一直在对赵作战中遥相呼应,这仇也就越结越深。

长平大战后,燕王喜遣六十万大军南下攻赵,这摆明了就是趁火打劫。赵人大怒,同仇敌忾,白发老者、赢弱少年纷纷上阵,勉强凑齐了十几万人,在廉颇的指挥下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翻身战,就是这一仗把燕国精锐歼灭大半,四十万军队给打没了,主将粟腹也给斩杀了,最后京都蓟城都给包围了。燕国遭遇空前重创,自此也是一蹶不振。

这一战就是公子隆策划发动的,是他一生的耻辱,为此他时时刻刻都想报仇,更想在有生之年完成报仇的夙愿。几年前,他看到廉颇被赶出赵国,于是马上发动攻击,结果却给八十岁的老将庞煖打败了,五六万人马全军覆没,主将剧新被斩,再次给了公子隆沉重一击,而这次失败差点让他丢掉了相国之位。

这一次,机会又来了,而这显然是最后一次机会。只要秦国攻克了邯郸,灭亡了赵国,他就能不费一兵一卒拿到半个河北,几十座城池,这个功劳足以洗刷他所有的耻辱,足以让他将功折罪,告慰在战争中死去的几十万幽魂。

为此,公子隆亲自赶到代北与李牧谈判,表现出燕国议和结盟的决心和诚意,以此来欺骗李牧,帮助秦军攻打邯郸。

张良看到公子隆的态度非常坚决,彻底失望,再不想浪费唇舌,于是和公子隆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谈判,随即告辞离去。

张良刚刚离去,公子隆就把宗越喊了进来。宗越是他的客卿,现在是燕国秘兵,虎骑剑士的统领,对他非常忠诚。

“还没有和黑冰联系上?”公子隆不满地问道。

宗越跪坐席上,不敢抬头。这人三十多岁,身材较高,体格精瘦,一张黑褐色的脸庞,一双阴沉的眼睛,尤其突出的是他那双大手,骨骼粗壮,老茧层生,一看就是个擅长剑术的高手。

“离开蓟城前,你们是怎么约定的?”公子隆有些生气了。这都过去四五天了,还没有与代北的黑冰联系上。太子丹送不走,使团的危险性也就越来越大,一旦事情泄漏,李牧肯定要出手。燕国太子和相国如果被其羁押,边境方向的燕军还敢攻击吗?燕王喜不敢动,李牧的代北军随即可以飞速南下,如此一来,所有谋划全部失败。

“李牧在代城内外大肆搜捕黑冰,搞得人心惶惶,气氛紧张,估计他们为了自身安全,也不敢主动联系我们。”宗越低声说道,“李牧的旅贲军以保护使团安全为由,包围了馆驿,限制我们出入,因此事情变得非常棘手。”

“我再给你一天的时间。”公子隆冷声说道,“你今天晚上必须联系上黑冰。”

宗越答应一声,但没有离去,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有困难?”公子隆的语气更加不善。

“田光来了。”宗越回道。

公子隆面色微变。

“蓟城消息,田光和秦舞阳在我们离开京都的第二天神秘消失,不出意外的话,这对师徒就跟在我们后面,准备援救太子。”

公子隆眉头微皱,冷哼一声,“想刺杀老夫?”

“相国,小心为上。”宗越谨慎说道。

公子隆稍加考虑,挥手说道:“太子那边加派人手,以防万一。”





第十六章 紫铜钥匙


class="width">代城西南有三过坊,坊中塞笳里的东侧有一片占地极广的恢宏建筑,这里就是故平原君赵胜的别居。(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他的长子赵恒现在就定居于此。

平原君病逝之后,府中三千门客剑士大都改换门庭,另投明主,留下来追随公子恒的不过数百人而已。二十年弹指一挥,公子恒远离庙堂避居代北,无怨无悔追随而来的不过百二十人。这百二十人的忠诚经过了漫长时间的考验,某种程度上算是平原君显赫一生的最后荣光,但这最后荣光也即将灰飞烟灭,平原君一脉就要成为历史。

公子恒站在高楼之上,俯视着这片曾经寄托着无数梦想的园林,黯然魂伤。

几百年来,一代代的“士”用它强大的力量推动着历史的车轮,曾几何时,“士”的忠诚也留下了催人泪下的千古绝唱,然而,赵魏寒三家分晋,田氏代齐,“士”撕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把肮脏的“利”放到了圣坛顶礼膜拜。自此以后的二百多年里,一代代的“士”肆意践踏忠诚,他们高声唱诵着理想和事业,用这块华丽的遮羞布掩盖自己对“利”的贪婪追求,用他们留在历史上的灿烂辉煌来歌唱“利”的至高无上。

私利也罢,公利也罢,只要把它们放到崇高的理想里,肮脏就变成了圣洁,卑鄙就变成了高尚,“利”随即成为历史公正与否的最后裁决者。

大争之世,争的是疆土,争的是功名,争的是利,无论谎言如何华丽,都无法掩盖这最后的肮脏。

公子恒仰天长叹,缓缓闭上了眼睛,心里掠过阵阵痛楚。我的王国,我的嬴姓赵氏,你还有生存的希望吗?

楼梯上响起脚步之声。公子恒稳定了一下情绪,慢慢走到席上坐下。

家老带着卓家少主卓晃走了进来。家老随即告退。卓晃恭敬施礼,然后微微躬身站立一旁,静待公子恒问话。

卓晃年近四十,身躯高大,肚腩凸起,白白胖胖的一张脸,一双眼睛晦暗无光,眼袋肿大,给人一种精枯气竭的颓废样子。

公子恒看了他一眼,目光下垂,盯着案几上的一封羊皮书信,久久无语。这是李牧刚刚派人送来的密信。事情有了变化,张良为了促成燕赵结盟,决意帮助李牧,如此刺杀行动不得不做出重大调整。李牧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最佳方案,同时刺杀两个人。

公子隆这个国相对秦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张良明确告诉李牧,黑冰武士在暗处秘密保护公子隆,刺杀难度非常大,他希望李牧在实施刺杀之前,最好能把代北的黑冰武士解决掉,否则刺杀行动极有可能失败。<<>>为此,李牧请公子恒出手相助。

平原君在世的时候,赵国秘兵一直控制在平原君手上,赵国黑衣武士的名气一度很大,隐约凌驾于其它六国秘兵之上。平原君一死,树倒猢狲散,而接手黑衣的公子恒也没有大智慧,结果导致赵国秘兵迅速衰落。随着邯郸朝争不断,公子恒主动退避代北,赵国黑衣随即为郭开所控制,但其中很大一部分力量依旧控制在公子恒手上,这也是邯郸忌惮公子恒的原因之一。毕竟这股力量对邯郸很重要,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上次李牧设下陷阱诱捕黑冰,就是公子恒帮的忙。这次帮忙让公子恒损失较大,现在李牧再次求助于公子恒,一方面是想捕杀更多的黑冰,另一方面则是想得到公子恒手上的这股力量。公子恒的一帮儿孙如今都在代北,全部退出了朝堂,如果公子恒死了,平原君一脉再无杰出人才可以掌控这股力量,所以李牧也不客气,向公子恒做出了明显的暗示。

公子恒想到李牧那张盛气凌人的脸,想到他那骄横跋扈的性格,暗自苦叹。这股力量给了李牧,邯郸哪里还有安宁之日?

“回家了?”公子恒忽然问道。

“昨天下午回家的。”卓晃恭敬地回道。

“最近有什么打算?”

“最近代北局势紧张,除了继续给代北军运送粮草辎重外,其它事情暂时全部停下。”

“你父亲有消息吗?”

“他在咸阳,来信说正在渭水河南岸一带买地建屋,恐怕要到年底才能回来。”

公子恒微微点头,抚须说道:“今天叫你来,是要托付一个人给你。”迟了片刻,他又补了一句,“也是托付给你卓家。”

“万死不辞。”卓晃神色不变,但那双晦暗的眼睛里却突然闪过一丝精光。

公子恒从案几上拿过一根泥封铜管,郑重说道:“拜托了。”

卓晃撩衣跪下,伸手接过铜管,然后匍伏在地行了个大礼,一路倒退了出去。



卓晃坐着轺车刚刚离开,公主赵仪就在西门老爹的陪同下赶了过来。

还是在高楼之上,公子恒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唯一变化的就是案几上摆着一个黑色布衣包裹的盒子。

公子恒冲着西门老爹笑了笑,把案几上的盒子推了过去。西门老爹蹲居几旁,解开布衣,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轻易便打开了铁盒。

铁盒里只有一把紫铜钥匙。

西门老爹霍然色变,两道白眉顿时紧缩,眼睛里更是射出凌厉寒光,“李牧要动手了?”

公子恒没有说话,从盒子里拿过紫铜钥匙递给了疑惑不解的赵仪,“这把钥匙,以后就归你保管。”

赵仪把钥匙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好奇地问道:“大父,这是哪里的钥匙?”

“这是黑衣之钥。”

赵仪大吃一惊,玉脸霎时雪白,樱唇颤抖,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大父,为什么?”

“西门从十三岁开始就追随君父(平原君),几十年来一直帮助君父和**持黑衣秘兵。”公子恒手指西门老爹,笑着说道,“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他。”

“大父要我主掌黑衣秘兵?”赵仪难以置信,她怎敢承担如此重任?

“这是君父的黑衣秘兵,不是赵国的黑衣秘兵。”公子恒淡然说道,“现今赵国的黑衣秘兵由郭开控制,我交给你的黑衣却是由你一个人控制。”

赵仪更加不懂了,公子恒的话让她如坠迷雾,一片茫然。

西门老爹却是一脸悲愤,但看到公子恒从容淡定,知道他决心已下,再劝也是枉然。

“告诉她吧。”公子恒目示西门老爹,笑呵呵地说道,“她还小,不经事,以后就拜托你了。”

西门老爹不敢违背,随即把当前形势,燕赵结盟对邯郸的重要性,李牧诛杀公子隆的原因详细解释了一番。他当初就估计到李牧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要铤而走险,但没想到李牧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连公子恒都要一块杀,但从大局考虑,杀了公子隆,的确对各方有利。

公子隆、公子恒双双被刺,李牧杀人的嫌疑就给剔除了,秦人的黑锅就算背定了,而燕国也得到了背秦联赵的理由,邯郸因为去除了一个心腹大患也很高兴,至于李牧,只要他能在河北击败秦军,他就是居功至伟,足以震慑邯郸。

赵仪不待听完,就扑到公子恒的怀里失声痛哭。

公子恒轻拍赵仪的后背,低声说道:“你和西门要陪着老夫一块死。我已经逼迫李牧发誓,与郭开携手,将相齐心,共护国祚,所以,只要是危及到邯郸稳定的人和事,李牧都将连根铲除。”

赵仪当即吓得花容失色,泪水更是滚滚而下。

“不要哭,只是诈死嘛。”公子恒笑道,“我会安排妥当。你和西门从此消失,不要再回赵国,更不要返回邯郸。”

赵仪心里害怕,哽咽问道:“大父,我们躲到哪?”

“西秦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你们当然要潜伏到咸阳,全力打探各方面的消息,然后通过卓家或者其它渠道,把消息送给李牧。”公子恒伸手擦去赵仪脸上的泪珠,正色说道,“切记,消息只给李牧,只给他一个人。”

赵仪突遭剧变,心里一时无法承受,恐惧至极,一边哭,一边拼命点头。

“只有三天时间了。”公子恒转头望向西门老爹,“你带公主去秘室,用这把钥匙打开暗门,让公主在三天时间内记下所有东西,然后一把火全部焚毁。”

西门老爹点头答应,“沙丘秘藏的五万金如何处置?”

“我已经委托卓文秘密运到咸阳,以后就由你们全权处置。”公子恒向西门老爹伸出手,两人紧紧相握,“拜托了。”



入暮,五更巷。

宝鼎被几个卫士带出屋。荆轲站在草地上,白衣高冠,双臂环抱,仰头望着夜空,不知他在想什么。

卫士解开宝鼎的手镣脚镣。有人递过来一把长柄无锋阔剑,入手份量很重,但宝鼎拿在手中却感觉轻若无物。有了上午的经验,他刻意着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爆发杀意,以免陷入疯狂状态。

走到荆轲面前,宝鼎轻轻喊了一声。荆轲冲着他微微颔首,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块黑布递了过去,“蒙上眼睛。”

宝鼎也不问原因,拿过来就把眼睛蒙上了。

“记住两点。”荆轲说道,“用你的耳朵去判断对手的攻击方向,用你的双手牢牢抓住长剑,至死不要松手。”

宝鼎答应了。

“你只有三天时间。”荆轲倒退五步,轻声说道,“没有更多时间了。”

三天?宝鼎愣了一下,三天后就要杀人了?事情有了变化?李牧到底要杀谁?



注释:战国前的姓氏。

战国前,贵族才有姓氏,贵族男子称氏,女子称姓。战国以后姓氏逐渐合一,现在的姓,在那时绝大多数叫氏。比如秦国是嬴姓赵氏,赵国也是嬴姓赵氏,楚国是芈(mi)姓熊氏,春秋时齐国是姜氏吕姓。

按此推及,秦始皇不是叫嬴政,而是叫赵政;姜子牙,即姜尚,应该叫吕尚。

后人在记载先秦史料时,常常以姓代替氏,如今已经形成习惯。







第十七章 盖聂,大师也


class="width">宝鼎陷入了无边的黑暗,这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穿越时空的霎那,灵魂被黑暗所吞噬,巨大的恐惧让他魂飞魄丧,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他明明知道自己站在战国时代的一个时间点上,脚下就踩着松软的草地,但他的心神却完全失控,只能无助的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荆轲奇怪地看着手足无措的宝鼎,眉头微微蹙起,凝神沉思。

宝鼎期待着万道金光驱散黑暗,期待着无尽的勇气撕裂恐惧,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将它竖立胸前,这一刻,他忽然发现体内再也没有热血爆裂的迹象,他竟然没有勇气去挥动手中的长剑。

这时荆轲从容淡定的声音传入宝鼎的耳中。

“用你的心去熟悉黑暗,了解黑暗,直到和它融为一体。”

荆轲说完之后,慢慢闭上眼睛,用自己的心灵去探视另外一个美丽而静谧的世界,渐渐的,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张和蔼的笑脸,这个人就是名震天下的东墨钜子田襄子。当年从师学艺之时,自己曾在泰山偶遇东墨钜子田襄子。田襄子和师父有莫逆之交,出于对后辈的呵护,田襄子在剑艺上给予了点拨,教授了“内视”之术,自己的剑术因此突飞猛进。

荆轲在黑暗里看到了已经故去的师父,师父还是那样精神矍铄,手中的剑还是那样飘逸,他爽朗的笑声回荡在黑暗里,如涓涓细流淌入荆轲的心田,抚平了他那疲惫而忧伤的心灵。

荆轲蓦然睁开眼睛,冲着宝鼎大声喊了一句,“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一招足矣。”

宝鼎正在黑暗中挣扎,他感觉自己就象坠入咆哮漩涡的溺水者,看不到方向,看不到天地,更看不到希望,他的眼前只有死神狞狰的嘴脸和阴冷得意的狂笑,突然,荆轲的喊声就象晴空一个霹雳,重重打在宝鼎的心头,让他霍然顿悟。

“杀……”宝鼎大吼一声,猛地挥动了长剑,剑如长虹,破空厉啸。

一道闪电在黑暗中闪耀,跟着惊雷炸响,万道金光轰然射出,霎时撕裂了重重黑暗。宝鼎体内的热血突然爆开,仿佛所有的血管都在这一刻碎裂,无穷的力气瞬间贯穿了全身。宝鼎腾空飞起,长剑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剁向了荆轲。

荆轲吃了一惊,身形电闪,遽然横移一步,一根两尺长的黑色铁棍突然神奇般地出现。

“当……”金铁交鸣,火星四射。

宝鼎倒飞而出,一股强悍的力量从撞击之处炸开,当即把宝鼎震得虎口酸麻,手中重剑差点脱手飞出,跟着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荆轲望着铁棍上的痕迹,眼里掠过一丝喜色,然后慢慢收回铁棍,两手负后,转头望向宝鼎,“再来。-====-”

宝鼎坐在草地上,脑海中回味着刚才那疯狂一剑,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神智竟然是清晰的,竟然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一剑的攻击过程,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原来蒙上眼睛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效果,由此推测,自己只要在黑暗里凭借心灵感应发动攻击,那神智就不会失控。

宝鼎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他翻身跃起,再度举起长剑,心里涌起强烈战意。体内热血即刻沸腾,跟着热血在四肢百骸爆裂,他的神智当即陷入疯狂状态,迅即进入失控的边缘。

就在这时,荆轲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响起,“用你的耳朵,你可以听到风的吟唱,听到心的跳动,听到血在身体里奔腾。”

宝鼎立即用尽全身的力气去聆听耳畔风的呼啸声,聆听心跳的撞击声,聆听血液的奔腾声。渐渐的,他身体里的热血还在如脱缰野马一般狂奔,但他疯狂的神智却慢慢从失控的边缘倒退而回。

“用你的心去感知天地万物。”荆轲的声音再度响起,“如果有一天,你能在黑暗里看到金色的太阳,看到一望无际的美丽草原,看到气势恢宏的大河大山,你就拥有了一切。”

宝鼎一时心潮澎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神霎间失控,手中长剑雷霆劈下。

“当……”荆轲铁棍再度迎上。

金铁交鸣声惊醒了宝鼎,他的神智蓦然清朗,但旋即又直奔失控状态。宝鼎咬牙切齿,试图用耳朵去聆听体外的世界,用心去窥视体内的世界,以此来延长清醒的时间。

荆轲蓦然长啸,身形如电,向宝鼎发动了凌厉攻击。

耳畔的风声变了,宝鼎立即意识到荆轲在主动进攻,他随即用尽所有的力量去聆听风声的变化,这一变故导致他不得不一心二用,在判断荆轲进攻方向的同时准备发动反击,如此一来战意稍减,他的神智又一次从失控的边缘退了回来。

宝鼎全力反击,虽然很多时候判断错误,但随着时间的延长,金铁交鸣声越来越密集,神智失控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但宝鼎再也没有进入过第一剑那玄妙而神奇的境界,不过宝鼎知道,只要自己坚持这种练习,终有一天可以彻底控制自己的神智。相信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武技恐怕也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黑衣悄然出现。

荆轲示意几个卫士上前攻击,继续陪同宝鼎练习,自己则退到了黑衣身边。

“这小子不知道累吗?”黑衣看看荆轲额头上的汗水,笑着问道。

“他是个练武的奇才。”荆轲从他手上接过汗巾,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黑衣的目光转向草地中的宝鼎,摇了摇头,“他的状态还没有恢复。”

“即使恢复了也没有任何把握。”荆轲说道,“他在疯狂的时候虽然势不可挡,但碰到高手还是不堪一击,因为那时候他的神智完全失控。”

黑衣微微皱眉,“张良说得不错,这只能做个诱饵,必须另外安排人,确保万无一失。”

“的确不能指望他。”荆轲说道,“公子隆本人就是个剑士,他身边的虎骑武士也都是高手,宗越更有燕国第一勇士的美誉,所以此趟刺杀难度非常大,若想成功,最好还是寄希望于张良的韩国铁卫。”

黑衣沉默不语,良久,他指着宝鼎问道:“你看他有多大的潜质?”

“再练十年,就算他的剑更快,实力也有限。”荆轲指指自己的脑袋,“他这里有问题,这里的问题不解决,他的实力就没有突破的可能,但假如他的病好了,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神智,那前途就不可估量。”

“嗤……”黑衣哂(shen)然一笑,揶揄道,“荆卿认为他有盖聂那等天纵之才?”

荆轲脸色微凛,半晌无语,眼里悄然掠过一丝苦涩。

盖聂,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剑术大师。传说他天赋异禀,少年时便窥得剑术大道,年轻时曾游历天下,而让他声名鹊起的一战却是在齐国稷下与东墨钜子田襄子论剑。双方坐于松下,煮茗论剑。事后盖聂飘然而去,田襄子则回山面壁三年。三年后田襄子出关,齐王建派人问询,东墨钜子说了一句话,“盖聂,大师也。”从此盖聂闻名天下。

荆轲少年气盛,曾找到盖聂,打算和他比试一下,但等见到盖聂,仿若看到汪洋大海,心生恐惧,掉头就走了。此后荆轲发奋苦练,又得田襄子点拨,但自问在剑术大道上,与盖聂还是有天壤之别。如今荆轲也算是剑术大家,不过窥破剑道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寻找盖聂一比高低的念头了。

“荆卿是不是有了怜才之意?”黑衣看到荆轲不说话,又问道。

“生死由天。”荆轲淡然说道,“你敢肯定他会死在这里?”

“那你敢肯定他一定会遵从我们的命令?”

荆轲愣了一下,想到宝鼎复活后的一系列反常表现,心里蓦然涌出一丝不祥之感。

“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这是一个陷阱。”黑衣冷笑道,“这贼子的背后或许就藏着一个阴谋。”

荆轲看着他,想到他的赵国黑衣秘兵的身份,嘴角处不禁露出一抹苦笑。这个整天在黑暗里搞阴谋的人果然与众不同,他竟然从这个半痴的黑冰武士身上联想到了对方可能藏匿着阴谋。

“长歌,很多事情,还是想简单一点好。”荆轲劝道,“想得越复杂,事情越难办。”

长歌是黑衣的真名,黑衣则是他的别名。长歌是个孤儿,无名无姓,自小在黑衣长大,与他经历差不多的黑衣非常多,这些人对外一般都自称黑衣,很少用真名。荆轲最近与他来往密切,酒酣耳热之际,长歌就把自己的名字漏了出来。代北黑衣都在长歌手上,而长歌自平原君去世黑衣分裂后,随即效忠于李牧,为李牧效命。

荆轲这句话长歌根本听不进去,他阴阴一笑,然后伸出了五指,用力一抓,紧紧握成了拳头,“这一次,不管黑冰有什么阴谋,都无力施展,最终会被我碾成一团齑粉。”

宝鼎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他把重剑插在草地上,解开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然后就看到了黑衣那张冷冰冰的丑脸。

荆轲冲着宝鼎招招手。宝鼎走了过来,眼睛却一直盯着黑衣,神情十分戒备。

“明天清晨,我带你跑一趟,熟悉一下刺杀现场。”黑衣冷声问道,“你有什么要求?”

宝鼎看了一眼荆轲。荆轲微微点头,示意没有危险,遵从就好。

“我要一把重剑。”宝鼎回头指着插在草地上的铁剑说道,“比这把更重的剑。”

宝鼎经过这番练习,已经发现了重剑的好处。自己力气大,但只有一招,用重剑正好可以把自己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也为自己寻找保命的机会增加了一份胜算。





注释:

钜子,又称巨子,墨家领袖。

墨学,在先秦时代和儒学同称显学,在秦以后逐渐沉寂了。墨家有着严密的组织,其领袖就称之为巨子(钜子)。

学者夏增民在《秦汉墨学发微》中认为墨子之后,墨家后学分离为东方、南方和西方三派。《韩非子·显学篇》言:“有相里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邓陵氏之墨”,由此也可以侧证一二。墨学在战国后期继续发展,其中尤其在秦国,墨学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东方之墨的活动区域大致在宋鲁齐地区,对东部地区影响至深。墨子晚年游楚,卒于楚之鲁阳(今河南鲁山),楚是墨子最后的活动中心,南方之墨者由是兴盛,成为南墨。然而,势力最盛的还是西方之墨,也叫秦墨。



www.



第十八章 太子丹的人质危机


class="width">公子隆担心李牧狗急跳墙,做出非常举动,于是请鞠武在黄昏时分赶到大将军府与李牧商谈,以图暂时稳住李牧。www.65txt.com<<>>

鞠武到了大将军府,还没有谈到主题,李牧就主动邀请他随其一起赴公子恒的夜宴。鞠武和公子恒不但相识,而且交情不错。这次他到代北来,本有意拜访,但因为此行机密,事关重大,公子恒又远离朝堂不再过问政事,贸然拜访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谁知李牧却主动相邀,显然是想利用公子恒的影响力来打破谈判的僵局。

鞠武也不推辞,顺水推舟,跟着李牧到了三过坊的塞笳里。公子恒迎出府外,宾主把手言欢,美酒佳肴,清歌妙舞,笑声满堂,直到深夜才散。自始至终,三个人都没有提到谈判的事。深夜宴散,公子恒送鞠武出来,相约明日到馆驿拜访公子隆。

鞠武知道李牧要逼一逼公子隆,期间请出公子恒来从中斡旋,也不失为一个缓冲双方矛盾的好办法,同时也可以让一帮老头子聚一聚。虽然大家各为其国,但彼此在国事上来往甚多,说起来也认识几十年了,或多或少都有些交情,聚在一起谈古论今也是一件高兴的事。

回到千叶园,鞠武向公子隆禀报了一下。公子隆听说李牧请出公子恒出面斡旋,心里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估计李牧在公子恒没有完成斡旋之前不会出手,这样他又赢得了一段宝贵的时间。

鞠武匆忙返回西园。他就住在西园,做为使团副使,又是朝堂重臣,独占一所庭院无可厚非,但这里护卫非常森严,甚至超过了相国公子隆的护卫规格,这未免就有些夸张了。使团成员大都认为西园藏有重金,却不知太子姬丹就一直藏匿在他们的身边。

太子去秦为质任,这在蓟城是天大的机密,而太子经代北赶赴关中,更是机密中的机密。知道太子赴秦的大臣得到的消息是太子由海路到齐国,再辗转至咸阳,而且已经出发了,但这一路人马中的太子是假的,真太子这时已变成鞠武的从吏,跟随公子隆的议和使团到了代北。

鞠武走进太子丹的屋中,发现张良已经到了,不过一身紧身黑短衣,脖子上还套着一块蒙面的黑巾,显然是夜行潜伏而来。张良也是一位剑术高手,年轻时就协助其父掌控韩国铁卫秘兵,行事神秘,手中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张良与太子丹正在秉烛而谈。太子丹三十多岁,身高体阔,相貌英俊,剑眉星目,鼻正唇薄,半尺长的黑色短须修理得整整齐齐,不过脸色较差,看上去心事重重,憔悴不堪,一双眼睛里更是充满了担忧和悲愤。

张良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两人谈论的话题并不是如何刺杀公子隆,而是太子丹何去何从,是逃回燕国还是到秦国做人质。

太子丹身份特殊,张良的身份更特殊,虽然两人少年时就相识,交情不错,但太子丹绝不会向张良透漏刺杀公子隆的意思,而张良更不会告诉他自己打算联手李牧杀了公子隆。刺杀公子隆的后果难以预料,事情未必会按照人们想像的那样发展,谁也不能承担这个责任,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这件事对于两人来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谁也不会从嘴里漏出半个字。

太子丹从蓟城出发之前,秘密约见了张良一次,说自己将取道代北去咸阳。至于张良怎么理解,那是张良的事。张良此行的目的是合纵山东诸国抗秦,是促成燕赵结盟,是帮助赵国,赵国保住了,韩国就还有苟延残喘的时间,从这个目标出发,张良需要太子丹在燕国主政,而不是极力主张联秦攻赵的国相公子隆。

今天深夜张良秘密潜伏到西园拜会太子丹,极力劝说太子丹返回燕国。太子丹一听就明白了,张良已经准备刺杀公子隆,但刺杀公子隆只是此件大事的开始,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自己必须回到蓟城,把公子隆的势力一扫而清,然而与秦国决裂,与赵国结盟,必要时派兵南下救援赵国。这件事的最终完美结局是自己登基称王,也就是说,自己要用非常手段夺取父王的权柄。

太子丹的实力可以让他走得这么远吗?如果自问实力不够,那即使杀死了公子隆,太子丹也控制不了朝政,决定不了国策,更不要说登基称王了。

张良毕竟是韩国贵公子,他做不到这一步,他也不可能去做,如果张良介入太深,将来不但害了太子丹,害了韩国,也害了张氏家族。

鞠武进屋之后坐在一边听了几句,便大致知道两人谈话的内容。张良考虑得非常深远,如果太子丹没有一个全盘的筹划,没有绝对的把握,那么刺杀公子隆只会给李牧赢得短暂的时间,但接下来一切还是还原到起点,对整个大局没有任何推动作用。

太子丹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

张良苦笑。他知道太子在一个王国中的地位虽然极度尊崇,但距离权力中心却遥不可及。太子不能有太大权力,也不能有太大实力,否则会严重威胁到国祚的稳定,这是常识,所以各国太子的日子都不好过,用诚惶诚恐、寝食不安来形容毫不为过。既然太子丹的实力无法支撑他走得更远,那么只有徐图良策,不过,这个策略张良不能说,以他的身份说出来,反而会引起太子丹的怀疑,适得其反。

“太傅的意思呢?”张良看到太子丹一言不发,只好主动问鞠武。

鞠武心知肚明,但他也不敢说,只能旁敲侧击,逼着太子丹自己做出决定。

“直接返回燕国,一则可能会引起大王的愤怒,怀疑太子在代北做了不法之事;二则假若李牧败了,邯郸失守,那么太子没有及时赶到咸阳为质就会成为秦国乘势攻击燕国的最佳借口,如此太子就成了燕国的罪人;三则在秦赵没有决出胜负之前,如果秦国再次催逼,大王还是要将太子送到咸阳;四则……”

“不要说了。”太子丹剑眉紧皱,用力一摆手,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绝不去秦为质。”

燕国太子到秦国做人质,其命运基本上一目了然,这辈子算完了。

国与国结盟,互以王子为质任,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做为质任的王子,命运各有不同,有的一帆风顺回国成为君主,有的因为联盟破裂丢了性命,有的被王国抛弃忧郁而终,有的则设法逃归但结果未必如人所愿。

如今西秦独大,山东诸国势弱,实力上的不平等导致结盟条件也发生了改变,质任变成了强者对弱者的欺凌,变成了单方面的胁迫。西秦强悍,要求自己的盟友以太子为质任,这个条件背后所蕴含的意义就大了。

储君为质任,对盟国的尊严是个打击,君臣子民为此颜面扫地,举国上下都活在屈辱之中,这种屈辱要么让人发奋图强,要么让人颓废恐惧,但这年代利字当先,为一己之私利置国祚于不顾的人太多太多,结果不言而喻,王国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末落。储君为质任,对盟国的国政同样也会造成重大影响。储君为质,虽然是为了王国利益,但其本身有了污点,又长期不在国内,没有培植自己的势力,将来即使上位,威信也很低,难以驾驭臣民,所以国内王孙权贵们一致认为这是一个夺取储君位置的最好机会,由此必将造成朝堂不稳,政局动荡。

赵国就是个鲜明的例子。孝成王驾崩,秦国扣留质任太子,赵国随即把赵偃推上王位,其后国相廉颇被逼走,邯郸局势随即动荡不安,秦赵两国乘机发动攻击,致使由孝成王和廉颇君臣联手打造的大好局面瞬间毁于一旦。短短数年之后,邯郸就岌岌可危,赵国国祚更是倾覆在即了。

如今燕国也走上了同样的路。太子丹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燕国,都不愿意答应这一屈辱的条件,更不愿意到秦国为人质,但他仅仅是个太子,是个储君,他目前的实力不但无法与大王抗衡,就连相国公子隆都远远不及,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做为储君,理所当然要为大王分忧,要为王国承担责任,有什么理由拒绝做质任?

张良和鞠武相视苦笑。

太子丹不愿到秦国为质,又不能马上返回燕国,那怎么办?当然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给李牧抓住,做赵国的人质。

太子丹做赵国人质,可以暂时给李牧赢得决战的时间,一旦李牧在河北大战中胜出了,天下局势随即改变。燕国考虑到形势的发展,再加上有太子丹从中斡旋,两国必定可以结盟。燕赵结盟,局势再变,秦军再想攻打邯郸难度就很大了。太子丹因此建功,又有赵人的鼎力支持,昔日的对手公子隆又不在了,那么他在燕国的实力自然会水涨船高,完全可以影响甚至决定国策。

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李牧必须在河北战场上击败秦军,否则邯郸失守,赵国灭亡,天下大局不可收拾,今天所作的一切也就失去了意义。不过,退一步说,假若李牧败了,太子丹因为被赵人所擒而未能到秦国为质,那么秦国也就没有了指责燕国的借口,短期内秦国也不会与燕国反目成仇,如此太子丹接下来是返回燕国还是继续到秦国为质,就是两国可以商榷的事了。

仔细权衡,太子丹暂时到赵国避难,主动做一次赵国的“人质”,绝对是利大于弊。

太子丹委决难断。他倒不是不愿意主动到赵国避难,其实到了赵国,他的安全反而得到了保障,赵国为了与燕国议和结盟,肯定会把他像神仙一样的供着,但问题是,李牧打败了怎么办?赵国灭亡了怎么办?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燕国,为此他必须让赵国赢得河北决战的胜利。

其实,太子丹非常理解自己的父王,他并不是不愿到秦国为质,而是即使他做了秦国的人质,也化解不了燕国面临的深重危机。

储君到咸阳做人质的后果大家都清楚,西秦摆明了就是居心叵测、狼子野心,但这世上就是有不可理喻的人,就是有让人感觉荒诞到了极致的事,为什么?没办法,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燕王喜和相国公子隆根本不是糊涂,而是没办法化解燕国面临的危机。

一个王国若想生存,首先要强大,要有实力。

早在燕昭王时代,燕国就有一次振兴的机会,乐毅联合五国大军攻打齐国,半年内连下七十余城,齐国最后仅剩聊城、莒城和即墨三座城池。如果一切顺利的情况下,燕国将在东方雄起。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燕昭王死了,太子乐资即位,就是燕惠王。燕惠王做太子的时候和乐毅有仇隙,对乐毅用而不信。齐国田单乘机实施离间计。燕惠王随即以骑劫代替乐毅。乐毅不敢回去,回去必死无疑,所以他跑到赵国避难去了。田单随即以火牛阵破杀齐军,尽数收复国土。

这是四十五年前的事(公元前278年)。二十七年前(公元前260年),燕国迎来了第二个难得的发展机遇,那就是秦赵的长平大战。这一战赵国大败,秦将白起坑杀四十万降卒,赵国一蹶不振。

随后邯郸大战爆发,秦军先后投入六十五万大军攻城,但赵人有着顽强的意志,军民齐心协力,竟然在平原君、廉颇等人的指挥下,守住了邯郸。

邯郸大战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秦军连续打了两年(公元前258年到公元前257年),名将王陵和王龁(he)先后为主帅。大战的第二年,在平原君赵胜和纵横家鲁仲连的努力下,楚国春申君黄歇、魏国信陵君无忌率领十八万援军赶到邯郸。信陵君窃符救赵就是发生在这一年。

几乎与此同时,秦军统帅白起再一次拒绝赶赴邯郸战场指挥作战,昭襄王出离愤怒,两位白发老人反目成仇,几十年的深厚友谊就此终结。昭襄王杀死了白起。

白起的死是邯郸大战的转折点,秦军本土将帅几乎全部出自白起帐下,而几十万秦军将士更是把白起视作不败战神,他的死,给了秦军致命一击。

仅仅过了两个月,秦军就在邯郸的隆冬里全线崩溃,急撤六百里,河东全部丢失。

强大的赵国经此两役,国力遭受空前重创,可以说是奄奄一息,这对燕国来说是雄起东方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邯郸大战结束六年后(公元前251年),燕国率六十万大军两路攻赵,二十万打代北,四十万打邯郸。这本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但燕国败了,被十几万视死如归的赵军打得大败,主帅粟腹和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这对燕国来说是个奇耻大辱,做为战争的发起者,燕王喜和公子隆发誓要报仇。

如今第三次机遇又来了,这次如果成功,燕国不但可以血洗前耻,还能占据代北三郡和半个河北,大大增强国力。

王国若想生存,最终要靠实力说话,没有实力,最终都将成为强者的美食,所以从燕王喜和公子隆的立场来说,他们所采取的策略没有错误,以最小代价获取最大利益,联合秦国灭亡赵国,瓜分赵国,在最短时间内增强自身实力,这完全符合燕国的利益需要。

相比起来,太子丹联赵抗秦的策略明显落于下乘。

赵国还有多少实力?长平、邯郸大战结束二十多年了,在这二十多年里,赵国和平时间少,打仗时间多,国力根本不行。

邯郸大战的时候,鲁仲连合纵山东诸国,魏国和楚国出动了十八万援军,但现在魏国被秦国打得抬不起头来,国土更是丢失大半,而楚国也因为内耗,实力大减。张良在山东诸国奔走了一年多,结果一无所获,邯郸至今没有看到半个援兵。看看现在的山东诸国,韩魏楚三国有心无力,齐国明哲保身,这就是事实。赵国内无实力,外无援兵,败亡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

再看秦国。当初秦国连续打大战,国力不堪重负,其实也到了强弩之末的险境,白起就是以这个理由反对发动邯郸大战,但现在秦国经过二十年的休养,实力已经太强,山东诸国无一可以与之比肩。

两个策略一对比,不难看出联赵抗秦是一招险棋。赵国不行了,燕国还不惜代价予以援助,最后赵国亡了,燕国也被拖垮了,也完了。当然,联秦攻赵等同于与虎谋皮,也是一招险棋,但在目前情况下,燕国最起码可以保住现有实力,然后又能轻松获得更多城池和人口,这样一来只要给燕国时间,燕国肯定能强大起来,然后再联合齐楚诸国合纵抗秦,完全可以保住国祚。

策略上的分歧导致父子不和,但燕王喜还是深爱这个儿子,他也是没办法才让太子丹去做人质。太子丹若想证明自己,若想顺利接掌王位,这次就是最好的机会,他只要帮助赵国击败秦军,扭转当前的不利形势,那么他的策略就会被父亲所承认,随后他就能拥有权力,就能实现护卫王国的抱负和理想。

“我愿意留在代北。”

太子丹终于做出了决定。

张良和鞠武面露喜色,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张良随即问道:“相国有何安排?”

公子隆只能把太子丹送到代城,剩下的一段路就要靠黑冰秘兵了。张良不能直接插手,他必须借助李牧的力量留下太子丹,他需要太子丹的准确消息。

太子丹摇了摇头,“一有消息,我就让太傅告诉你。”

张良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的人够吗?”

此次太子丹秘密赶赴咸阳,所有的护卫都是来自虎骑秘兵,而这些秘兵都是燕王喜和公子隆的人,要想把太子丹留下,难度很大,而且太子丹也有生命危险。到了关键时刻,谁也不敢保证虎骑剑士不会杀了太子丹。公子隆这个人心狠手辣,对太子丹也存有杀心。两个人是对头,一旦燕王喜驾崩,太子丹上位,公子隆还能主掌朝政吗?既然如此,公子隆就有十足的理由让太子丹永远消失,一劳永逸。

“田光和秦舞阳就在代城外面。”太子丹下了决心,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还有一批人在使团抵达代城之前就已经秘密藏匿于此。”

张良听到田光和秦舞阳来了,立即松了一口气,“那好,我马上去见李牧,你等我的消息。”



夜中时分,卓府的西院沐浴在黑暗之中,寂静无声,偶尔一两声虫鸣就象坠落池水的雨露,荡起层层涟漪,给夜色抹上一缕淡淡的温馨。

忽然,一点红光在黑暗中亮起,跟着脚步响起,木履的踢踏声打破了黑暗的宁静,接着暴龙那高大的身躯出现在西院小径上。懒洋洋的走了十几步,快要上南屋石阶的时候,暴龙突然站住了,耳翼微微耸动,然后便是一声冷笑,“直娘贼,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滚出来!”

“嗤……”南屋角落的大树上传来一声哂笑,接着黑影一闪,一个全身包裹在黑布里的蒙面人从天而降,稳稳地站在暴龙面前,“鸟!你越来越退步了,想不死都难啊。”

暴龙举起灯笼照了一下,“呸……你也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下三滥勾当?还把脸蒙着,你还要不要脸啊?你不要脸我还要脸,我这脸都给你丢光了。”

黑衣人理都不理他,快步上了石阶,推门进屋,隐入了黑暗。

暴龙吹熄灯笼,四下看了看,这才施施然进屋。掩上门后,看到一头白发的霍宝已经坐到了席上。

“苍头,找到人了?”暴龙问道。

“找到了。”霍宝摇头道,“馆驿被旅贲军围得水泄不通,城里到处都是黑衣,找个人比登天还难。”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看坐到对面的卢龙,神情凝重地说道,“你说,李牧是不是知道太子丹的事?或者……太子丹不想去咸阳,有意留在赵国?”

暴龙面色一变,抓着胡子半天没说话。

“算了,或许我多心了。”苍头摇摇手,面露笑容,“暴龙,这几天代城情况太复杂,我们稍一动作就会被黑衣发现,这件事还是暂时拖一拖。”

“三天后有个机会。”暴龙说道,“公子恒要在府内大摆筵席,他要请公子隆喝酒。”

“你怎么知道?”霍宝惊讶地问道。

“少主说的。”暴龙眼里露出一丝担忧之色,“少主还说,三天后,卓家要运一批大兵到雁门句注要塞。”(大兵,大型军用器械。)

霍宝也听出这里有问题了。卓家毕竟是商人,虽然这些年和秦国走得近,但绝对不介入两国争战,最多也就是给两国秘兵提供一些方便,而两国在没有特殊情况下,也绝对不会通过商人来传递讯息,毕竟保密性太差了。

“这是一个陷阱。”霍宝毫不犹豫地说道,“卓晃肯定受到了李牧的威胁,要帮助他把我们诱入陷阱。”

“既然我们都知道这是陷阱,为什么李牧还要出此下策?”暴龙疑惑地问道,“就是为了杀我们?既然要杀我们,给我们一个陷阱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提供一条方便之路,让我们利用卓家运送大兵的机会赶去句注要塞?这第二个陷阱难道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想许多干什么?”霍宝看到暴龙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陷阱怕什么?多少陷阱我们都跳了,还怕这一个?如果我的预感没错,燕人肯定要利用公子恒大摆筵席的机会把太子丹交给我们。”

暴龙闻言哈哈一笑,豪气干云地挥挥手,“再大的陷阱也困不住我这条龙,好,陪着李牧玩一玩。”





第十九章 尉缭,黑冰台的老大


class="width">今天代城有件大事,赵国前司空、平原君赵胜之子公子恒要在府内宴请燕国使者相国公子隆和太傅鞠武。(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李牧把公子恒请出来居中斡旋,公子隆也随即摆出姿态,双方不再遮遮掩掩,干脆挑明了,燕国使团高调亮相。如此一来,代城传开,两国议和结盟的消息很快便会传遍代北三郡,李牧所承受的压力就大了。燕国使团主动到代北议和结盟,值此赵国岌岌可危之际,如果李牧把这件事搞砸了,后果可想而知,一旦邯郸丢失,李牧势必会成为赵国的罪人。

代城是代北首府,聚集了代北权贵,还有很多从邯郸避祸而来的京都权贵,至于士武掾吏,富商大贾、贩夫走卒更是数不胜数。赵国国土分为三大块,晋东北、河北和代北,如今晋东北给西秦占据,河北又旦夕不保,唯独剩下代北暂保无虞,由此不难想像,代城一地聚集了多少避难之人。这些人听说燕国使团来了,立时便把挽救国祚的希望寄托在燕人身上,虽然两国仇怨甚深,但到了这个时候,赵人也只能暂时把仇恨放下,眼巴巴地期待着燕人伸以援手,因此这场宴会引起了整个代城的关注。

公子恒早早便开始准备,精心布置宴会大堂,在全城之内搜集美酒佳酿和山珍海味,请来代城最好的大庖(厨师),安排府上的乐师优伶编排钟鼓舞蹈,尤其安全保卫,更是从五更巷调来三百旅贲卫。

最近秦国黑冰非常猖獗,前天晚上竟然偷袭五更巷,把前些时日擒获的黑冰武士给救走了。这本来这是一件丑事,李牧也不会四处宣扬自己打自己的脸,但黑冰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