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之小兵传奇 - xp1024.com
《大秦之小兵传奇》


小兵人物志(秦篇)

傅戈:穿梭时空之后,成为大秦南方军临洮部的一名弩兵——。

虞姬:楚人,先为陈王胜侍婢,后为傅戈红颜知己。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生生死死,不离不弃。与史实中虞姬不一致。

蒙平:秦南方军临洮部第一任校尉,对傅戈有救命之恩,蒙恬族弟,荥阳一战时为李由暗算,阵亡于守城战中。

司马亮:秦荥阳都尉。傅戈起兵时结义兄弟,后为章邯军参谋,随叔父司马欣入咸阳——。史无记载:其后辈中有孙司马迁著传世名作《史记》。

涉间:傅部大将,秦镇守长城的北方军团大将,后随王离南下平叛,巨鹿一战时被傅戈所救,后出任函谷关守将——。史载在巨鹿兵败时*而死。

彭越:傅部大将,游击之王,先为盗贼,后降傅戈。史载汉建国后封梁王,后叛死。

郦食其:傅部重要谋士,说客。高阳酒徒,在傅戈兵驻陈留时归附,是傅戈早期出谋划策的智囊。史载为刘邦重要谋臣,后在说降齐王田广时因刘邦的巯忽被杀。

郦疥:郦食其子,傅部年轻将校中的后起之秀。

郦商:郦食其弟,傅部大将,在傅戈兵驻陈留时归附。雍丘之战守将,击败刘邦西征军——。史载汉建国后封曲周侯。

杜中:虚构人物,原为陈胜旧部,周文兵败后逃散并被俘,傅部早期将领,为营救傅戈阵亡于东阿一役。

李烈:秦大将李信子,北方军团都尉,王离部属,巨鹿战役时侥幸逃脱,并为傅戈所救,后出任秦骑军校尉,镇守北疆与匈奴骑兵长期恶战——。史无记载:其后辈中有孙李广人称‘飞将军’。

杨翁子:傅部大将,先为秦北方军团副将,曾随蒙恬远征匈奴,北方军团主力南下时,杨翁子率一部独守长城,后归附傅戈。

——。

伏生:秦博士,儒家理想代表人物。

(以上人物随时添加中)

章邯:秦少府,率刑徒征讨叛乱,统领秦军与项羽等诸侯决战的大将军,基本事略与史载相同,人物性格属虚构。

司马欣:秦**中长史,章邯副将,事略与史相同。

章平:章邯弟,征讨军中实力最强的一军首领,素与傅戈不睦,史料中此人出现在韩信暗渡陈仓之时,出场时间稍提前一年。

董翳:章邯副将,事略与史相同。

王离:秦北方军团主将,名将王翦之孙,巨鹿之战中为项羽所俘。事略与史相同。

苏角:秦北方军团头号猛将,巨鹿之战中阵亡。事略与史相同。

尉缭:秦北方军团校尉,苏角部属,南方军主将尉佗弟。巨鹿之战中阵亡。史无记载。

赵无咎:秦章邯所部校尉,主管后方粮秣辎重补给。史无记载。

(以上人物随时添加中)

白骨军团:

王翦:秦征楚时老将,有史载到二世即位时王翦已亡故,本书采纳这种说法,就算王翦未死,一垂垂之老翁也无法再行军征战了。

王贲:秦伐齐之大将,王翦子,有史载因病早亡,本书采纳。

李信:秦伐楚、攻燕之大将,曾取太子丹首级,至二世即位时计十五年有余,估计年近六、七旬,若能征战的话,秦必启用,今史无记载,推断其已亡故。

大秦官制

秦国的政制在战国时期已经基本形成,灭六国之後,秦朝建立了以皇帝为首的高度集中的秦朝官制,这些体系与之前的秦国制度有所不同,也为後世的汉魏等朝延袭,其监察官制度与九卿制度甚至延续到中国的最後一个朝代清朝。

秦朝政权机构的构成:

•;最高权力者为皇帝,皇帝下设三公(即:太尉,丞相,御史大夫)。

•;丞相下设中尉,九卿(即:卫尉,郎中令,太僕,廷尉,典客,奉常,宗正,少府,治粟内史)并管理下属各郡。

•;郡设郡尉,郡守,监御史。

•;郡守管理下属各县,县设县尉,县令。

•;县令管理下属各乡,乡下设游徼,三老,啬夫(管理大乡),有秩(管理小乡)。

•;三老管理下属各亭,亭设亭长。亭长管理下属各里,里设里长。

中央官制

秦朝中央官制的最大特徵是皇权的至高无上。犟大的君权以及对旧公族的特权的不断削弱,也是秦国最後取代在文化上优越的其他各国而统一中国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秦王嬴政称始皇帝後,建立了由丞相、御史大夫、国尉、九卿等组成的中央政府,辅佐皇帝管理全**政事务。

丞相

丞相是最高的行政官,上承皇帝诏命,下统百官,总揽政务。(《汉书•;百官公卿表》:「相国、丞相,皆秦官,金印紫绶,掌丞天子助理万机。」)秦国丞相之设始於秦武王二年,是年设左、右丞相,秦昭王三十二年,改相国,秦王嬴政未亲政时,以吕不韦为相邦,并置丞相昌平君,期间或左右二相并置、或设独相、或称相国。秦始皇统一全国後,定制置丞相一人,以李斯为之,秦二世诛李斯後,以赵高为相,因其为阉人而称中丞相。秦制,出任丞相的人均受封侯爵。

御史大夫

秦创置御史大夫,掌监察百官,为副丞相。(《汉书•;百官公卿表上》:「御史大夫,秦官,位上卿,银印青绶,掌副丞相。」《通典•;职官典二》:「秦无司空,置御史大夫以贰於相。」)与战国时列国普遍设置的负责记录与档案管理的御史不同,秦国的御史专掌纠察百官,是中国古代专门监察官制度的发端。

御史大夫属官有两丞,一为御史丞,为大夫之副;一为御史中丞。其中御史中丞因为统领侍御史和诸郡监御史,可以命令御史按章纠弹百官,权力尤重。

九卿

九卿仰丞相政令,分掌国事。九卿之属有负责皇室事务的如奉常,有负责国家政务的如廷尉。

奉常

奉常,掌宗庙祭祀礼仪(《通典•;职官七》:「奉常,周为春官宗伯,掌邦礼,秦改奉常。」),银印青绶、秩中二千石(九卿皆同)。属官有负责宫廷音乐的太乐;负责太庙祭祀事务的太祝;负责皇帝饮食以及祭祀用食物供奉的太宰(与周朝的太宰不同);负责管理巫医的太医;负责观察天时星象、兼皇家史官的太史;负责应皇帝诏命进行卜筮太卜。

郎中令

郎中令,掌殿中议论、宾贊、受奏事、宫廷宿卫之事(《秦会要》:及主诸郎之在殿中侍卫,故曰郎中令)。郎中令的属官有负责议论的大夫;负责宾客迎送、接受群臣奏事的谒者;供奉宫廷、等待受职的诸郎;以及期门、羽林等禁卫军。

大夫

大夫,为专门的谏议官,无定员,有谏议大夫、太中大夫、中大夫、谏大夫等各类官称(《齐职仪》:秦置谏议大夫,掌议论,无常员,多至数十人,属郎中令)



郎,为待选之官,有评议国事的议郎、有陪侍皇帝车驾的中郎、侍郎等,无定员,除授常达千人之多。案《汉书•;百官公卿表》,议郎,中郎秩比六百石,侍郎秩比四百石,郎中秩比三百石。中郎分统於五官中郎将、左中郎将、右中郎将,郎中分统於车郎中将、户郎中将、骑郎中将。郎一般取自公卿等官僚子弟,一方面作为皇帝的扈从,一方面学习政务,是秦汉之际出仕的重要途径。

谒者

谒者,掌殿廷朝会礼仪、接受臣民章奏。置七十人,秩六百石。秦朝的谒者也常常作为朝廷的专使出外处理临时公事。

僕射

僕射,原为战车上的射手。秦朝则侍中、尚书、谒者、博士等官署皆置,为本署副长官,长官为令。《太平御览》卷二百零一:「秦汉之世,委政公卿,尚书之职,掌封奏,令贊文书,僕射主开闭,令不在,则僕射奏下其事。」

卫尉

卫尉,掌皇宫诸门屯兵。属官一巴士司马令,凡吏民上书、四方贡献、朝廷徵召等,按法律要使用公家的车马,巴士司马令即掌其事;属官二卫士令,统领诸宫门卫兵。

太僕

太僕,本周朝官职,秦朝沿置,掌皇家车马。赵高出任郎中令之前任此职。

廷尉

廷尉,最高司法官。属官有廷尉丞。廷尉署有狱,称廷尉狱,大臣有罪则下廷尉狱。

典客

典客,掌诸侯与少数民族部族首领朝觐事务、接待诸郡县上计吏。属官有行人,备临时差遣远方。

宗正

宗正,又称宗令,掌皇族亲属及登记宗室谱牒。皇族宗室有罪,则绝其属籍。属官有宗正丞。

治粟内史

治粟内史,掌诸谷物、金玉之贮,相当於国库司库。属官有太仓令、太仓丞,掌国库中粮食的贮存;有平准令、平准丞,掌京师及诸郡物价。(《通典•;职官八》)

少府

少府,掌皇帝私产,照料皇帝日常生活起居。属官有:

•;御府令、御府丞,掌皇帝服饰织造与保管;

•;尚冠令、尚冠丞,掌皇帝各种礼服所需的皇冠;

•;尚衣令、尚衣丞,掌服侍皇帝更衣;

•;尚食令、尚食丞,掌服侍皇帝饮食;

•;尚沐令、尚沐丞,掌皇帝洗浴;

•;尚席令、尚席丞,掌皇帝就寝用具;

•;尚书令、尚书丞、尚书僕射,掌宫中文书发启、呈送皇帝;

•;太官令、太官丞,掌烹调皇帝饮食;主御膳食;

•;宦者令,掌宫中诸宦官;

•;中书谒者令、中书谒者丞,掌内宫导引、接待、典仪等,以宦官充;

•;太医令、太医丞,掌皇帝与後宫医药;

•;都水长、都水丞,掌诸郡县水利事务,在各重要水系都派驻官署;

•;乐府令、乐府丞,掌宫廷音乐的排练、演奏、整理,以及音乐艺人的管理;

•;永巷令,掌後宫宦官、宫女的生活,以及宫人犯罪的惩处。

少府的这些属官中,尚书、中书谒者两个官署对後世各个朝代的政制发展有深远的影响,其馀诸「尚」後转为女官。

警卫、侍从与宫官

中尉

中尉,掌京师治安、兼管消防,是京城的卫戍长官。中尉署有丞、左右中侯、千牛等官佐。属官有武库令、武库丞,掌军器制造、贮存;有静室令,皇帝出巡时负责担任清道夫。

将作少府

将作少府,掌皇宫等公共建筑事务,本署有两丞,左右中侯。属官有石室令、东园主章令、主章长、左校令、右校令、前校令、後校令、中校令。石室掌建筑石料、东园主章令掌木匠、主章长掌伐大木、五校掌营建。五校所属多为刑徒。

典属国

典属国,专掌召抚西南诸夷。

主爵中尉

主爵中尉,掌诸侯以下诸爵的封赠及宾客祭祀飨食等事务。

中常侍

中常侍,侍从皇帝左右,备皇帝顾问,可以经常出入皇宫禁地,汉朝为宦官职务。

给事中

给事中,职掌同中常侍,位次之。

詹事

詹事,太子卿,掌太子家,统领太*臣,秩二千石,詹事丞副之。属官有:

•;太子家令,掌太子家刑罚、饮食、仓储、奴婢等事;

•;太子率更令,掌漏刻、礼乐等;

•;卫率,掌太子侍卫;

•;中庶子,侍从太子;

•;太子舍人,掌太子文书;

•;太子洗马,太子出,则洗马为前驱;

•;少庶子,掌太子诸庶务;

•;太子僕,掌太子家车马。

秦朝虽然详细设置了太*官,但确未正式册立过太子。

皇后诸卿

将行,掌皇后礼仪。

皇后卫尉,掌皇后卫队。

皇后少府,掌皇后私人事务。

皇后少僕,掌皇后车马。

武将官制

国尉

国尉为最高武职,统领诸军,负责各级军官的任免与考核。国尉在战国时期的晋、赵等国也有设置,职掌相类。秦朝的国尉职务与汉朝的太尉相当,但不列於三公,地位较低,与卿相若。

护军都尉

护军都尉,执掌军政,统领诸将。属官有中护军,领军史,掌禁军,参预武将的选补事务,遇将军率军出征时,则驻该军监督军政。

将军

秦朝仿周朝制度,设置前将军、後将军、左将军、右将军,位上卿,率军镇守边郡。

另置上将军、将军,为临时职务,有大征伐时选武将出任,军还即撤任。

地方官制

战国时期诸侯国普遍施行郡县制度,秦国设县始自秦孝公十二年商鞅变法。秦始皇二十六年,正式划分天下为三十六郡,後来陆续增设至四十余郡。

咸阳是国都所在地,不设郡守而由朝廷直辖,其长官为内史(《汉书•;百官公卿表》:内史,周官,秦因之,掌治京师),位同九卿,得参预朝政。内史属官有:

•;都水长、都水丞,掌水利;

•;铁官长、铁官丞,掌冶金、制造农器;

•;廪牺令、廪牺丞,掌粮食仓库和牧养祭祀用牲畜。

郡制

郡作为一级行政地方,军民兼治。郡设郡守、监御史、郡尉三个互不隶属的主要官员。

郡守

郡守,郡的长官,边地多为武将,内地多以郎官出任,银印青绶、秩二千石。秦朝的郡守权力非常大,除了由朝廷直接任免的县令县长、负责监察郡治的监御史、负责统领驻军与管理治安的郡尉三者外,郡的其他官员均由郡守自行任免。

监御史

监御史,隶属御史中丞,负责监察郡守与其他官员。

郡尉

郡尉,掌郡驻军,主管治安、侦缉盗贼,银印青绶、秩比二千石。郡尉直辖於朝廷,与郡守相抗礼。郡尉属官有丞,内地诸郡设丞一人、大郡则设两人。边塞诸郡则每百里置都尉一人,都尉辖士史、尉史各二,掌边塞卫戍;关隘之处置关都尉,均隶属本郡郡尉。

郡丞

郡丞,郡的次官,辅佐郡守综理郡政,铜印黑绶、秩六百石。郡守缺位或不能理事时,郡丞代行郡守职务。属官有卒史、主簿、牧师令等。边塞诸郡另置长史,管理兵马军政,与郡丞同秩。

县制

县为秦朝最低一级行政地方,秦朝的正式官职也仅仅设在县一级。

县令、县长

秦朝按县的人口多寡,万人以上的县置县令、以下的县置县长。县令铜印黑绶、秩千石至六百石,县长铜印黄绶、秩六百石至五百石。县令与县长都是县的行政长官。

县丞

县丞为县的次官,职比郡丞,铜印黄绶、秩四百石。

县尉

县尉掌治安、捕盗之事,职比郡丞、唯不掌兵,秩同县丞。

功曹

功曹,掌县吏的考绩等第升降。

令史

令史,管理文书档案。

狱掾

狱掾,县狱的典狱长。

文无害

文无害,所谓公平吏,掌巡查监狱,复查案卷,以防止冤狱。

厩驺

厩驺,掌一县车马之政。

仓吏

仓吏,县库的长官。

治狱吏

狱吏,县狱的狱卒。

乡亭

县以下置乡,乡以下置亭,亭以下置里。这些都是以宗族为核心的人民自治组织。

三老

三老,一乡德高望重者充任,掌教化,有所谓孝悌仁义之家可以申报郡县予以表彰,并可以推荐优良子弟出任郡县吏。

有秩,啬夫

人口达五千人的乡,由郡指派一人为有秩;不足五千人的乡,由县指派一人为啬夫。两者职责相同,都是调解邻里纠纷、帮助政府收取赋税、安排徭役。

游徼

游徼,为徭役的一种,掌巡察地方、缉捕盗贼。

亭长

亭长,吏职,也是徭役的一种,汉高祖在秦朝曾任此职。掌同啬夫。亭长之属为亭父、求盗两卒,前者负责本亭保洁、後者负责追逐盗贼。

汉匈百年战争

两汉与匈奴民族对峙了两百年,其间进行了大小战争数百起,使匈奴王庭从称霸一时到逐渐分裂、衰落直至全部并入中华民族之内,可以说是两汉王朝一系列重大的正确的方针战略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虽然,现在我国已从农业社会走向了工业社会,从冷兵器时代走向了高尖端武器时代,但两汉对付域外强国的战略直到今天也有重大的指导意义。

我们不妨来为当时的战争划分出如下几个阶段,然后逐次来分析:

第一,和亲、绥靖时代

秦末,冒顿单于统领匈奴,兼并漠北各部,东灭东胡,西逐大月氏,南并楼烦,北服丁零,建立了一个国土广袤的游牧王国,有骑射部队30余万人,遂开始不断侵入自然环境优越的汉王朝。

当时的汉王朝久经战乱,民疲国穷,再加上连年对异姓藩王用兵,中央兵团的实力并不高。但这时,刘邦打算先给匈奴一个打击,以吓阻北人的进攻。因此,在高帝七年,趁匈奴南下之际,他亲率大军进行反击,结果被围困在白登山。为了脱险它采用了娄敬之计,开始了与匈奴进行和亲的时代。这一时代一直延续到了文帝和景帝的执政期间。

(这绝对是一个高明的计策,一方面避免了中国与匈奴之间进行大规模的军事对抗,给中国平息内乱,积蓄力量赢得了时间;另一方面,与两宋,晚清不同的是,我们是以平等甚至高于对方的姿态与匈奴和亲的——要知道嫁出去的可都是公主呀,那么单于名义上就是中国的女婿——因此也为开展政治外交提供了方便,为后来的开战奠定了基础,不会再像“叛盟大王”南宋那样灰溜溜的。)

这一时期,的中国与匈奴的实力对比,正像当今中国与其他世界大国的对峙一样,打,没有足够的实力,而且中国的经济走上正轨不过二十年的时间,这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需要的就是一个和平的外部环境,试想连文景那样的繁荣时期,中国都谨慎的处理外交关系没有向任何一个国家(匈奴,南越等尚属中国化外的国家)用兵,因此现今的中国依然是处于这第一阶段,对外应以和为主,对内以安定和发展为主。这些决定了日后的整个局面,是最终取胜的基础。

第二,战略反击阶段

汉武帝时,国富民强,终于放弃了和亲政治开始了与匈奴旷日持久的相持战。其中著名的有“马邑之谋”、漠南之战、定襄之战等,这几次战役一方面向匈奴展示了汉王朝的强大,坐上了匈奴的锐气;一方面也不同程度的打击了匈奴的主力部队,当然汉王朝方面也是损失惨重,但它毕竟迈出了中匈正面军事对抗的第一步,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第三,争夺战略空间阶段

1.公元前127年,卫青,李息出云中,取得了河南之战的胜利,夺取了河套地区的大片土地,汉朝在这里设置朔方郡,开荒移民,后来在此建立了著名的军事要塞受降城。

公元前121年,霍去病出陇西,歼灭浑邪王的部队,取得了河西之战的胜利,获得了陇西的大片土地,设置凉州四郡,从此这里永久的化入了中国的版图。

在中国夺取凉州之后,匈奴人哀叹:“亡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其实后果要远比这严重的多。

首先,河套地区与陇西地区是匈奴境内水草最丰美,自然环境最优越的地区,这里的丧失大大削弱了匈奴的国力。

其次,这两地的丢失,使匈奴在也构不成对汉都长安的威胁,失去了对中国发起攻击的最佳路径和战略要地,使得他们后来的每一次进攻都不能为中国造成更大的损失,相反中国的每一次出击就都有威胁王庭的危险了。

再次,凉州的丧失,打乱了匈奴联合羌部落对中国采取军事包围的部署,切断了匈奴与西域的交通,一下子使中国从被动的地位转向了主动。

可见,大国的对抗关键在于切断对方的发展空间,占领敌人的有利位置转化成自己的,这样就已经一脚踏入了胜利的大门。

2.张骞出使西域,在西域建立中国的军事基地(西域都护府)。通过他的游说和军事打击,使敌对中国的国家臣服,中立的国家与中国亲近,与匈奴交好的国家或与匈奴断绝来往或受到孤立。这一系列措施等于斩断了匈奴的右手而增添了中国的力量,使匈奴向西的发展受到了严重的遏阻,并且在西部也受到了严重的军事打击,为它后来的分裂设下了隐患。

由此可见,小国不可辱!往往在关键时刻是会起到决定整个战局的作用的。我们同样可以想象,如果这些国家全都支持匈奴我们将如何作战,是必要陷入两线作战的痛苦境地之中了。因此,这也正是当今世界强国争霸的一个不可缺少的环节,即争取广泛的国际支持和盟国支持。只有这样才能充分并且有效的壮大自己,削弱敌人。

第四,瓦解敌人阶段

匈奴在中国连续不断的打击下,再加上国力衰微,天灾**终于走向了分裂。公元前53年,匈奴分裂为南北二部,北强南弱,这时汉王朝又根据形势采取了一个明智的决定,与南匈奴和亲共同打击北匈奴,并努力加深匈奴两部之间的矛盾。一方面将南匈奴置于自己的保护和监视之下;一方面又连续不断的打击北匈奴,前36年,陈汤私自调军出征,万里远征,阵斩郅支单于,灭亡了北匈奴。这次是沉重地打击了匈奴民族无论是在军事上还是在心理上,使匈奴再也没有实力和中国抗衡,解除了北方的边患,因此在新、汉交际,全国又陷混战的时期,匈奴已无实力趁虚而入了。

“公元一世纪四十年代中期,匈奴汗国一连几年大旱,赤地千里,寸草不生。东方新兴的强敌乌桓部落又不断侵袭,匈奴势力范围萎缩至蒙古哈尔和林及以南地区,大批人畜死亡,国力大衰。更糟的是,到公元四八年,南部八个大部落另行推举一位亲王当单于,也称呼韩邪二世单于。这位呼韩邪二世单于同样地归降中国,请求保护。于是匈奴汗国再度分裂为二,南匈奴汗国臣服中国,北匈奴汗国继续与中国对抗。

到了五十年代,北匈奴汗国进攻南匈奴汗国,南匈奴不能抵抗,向中国求救。中国政府采取三项措施:

一、把呼韩邪二世单于所属的八部人口牲畜,全部迁入长城,使他们在西河美稷(内蒙古准格尔旗)一带屯垦;

二、中国特设匈奴协防司令(护匈奴中郎将),与单于共同处理匈奴内政外交事务;

三、另设北疆边防司令(度辽将军),屯兵曼柏(内蒙古达拉特旗东南),一则防止南北两匈奴复合,一则防止北匈奴向南匈奴攻击。“

(摘自柏杨译《现代语文版资治通鉴》)

因此,这时候也就是东汉时期,南匈奴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中国监视和抵御北匈奴的工具了,在这一时期,南匈奴多次主动请求讨伐北匈奴,俨然成为了内斗的活跃分子。两方的自相残杀,更削弱了他们的力量。

在这里,使人不仅感到,现今的苏联就象是当时的匈奴,在对峙的过程中自己瓦解了,可见在当今时代的大国争霸抗衡中,瓦解对方或促使对方瓦解是一个战胜对方的必要途径,也是让对方自顾不暇难以翻身的良策。

但反过来,由此也可以看出统一的可贵与重要,因为分裂实际上等于放弃了自身的生存与发展。

第五,消灭敌对势力,收编归降势力阶段

敌人分裂了并不代表彻底没有威胁了,要想彻底没有威胁就要将它彻底摧垮!

“一世纪六十年代之后,中国国力恢复,开始对北匈奴反攻。七三年,大将窦固出酒泉(甘肃酒泉)西进,直到天山,占领北匈奴汗国最肥沃的耕地之一伊吾卢(新疆哈密),留兵屯垦。另一位大将耿秉出张掖(甘肃张掖)北进,深入三百公里,直到三木楼山(蒙古工则克山),北匈奴坚壁清野,向后撤退,没有受到重大创伤。八五年,北匈奴汗国的七十三个小部落投奔南匈奴汗国。八七年,位于乌桓部落北方新茁壮起来的鲜卑部落(内蒙古西辽河上游),也向北匈奴侵略,北匈奴在迎战中大败,优留单于被杀,内部混乱,又有五十八个部落共二十八万人,进入长城,归顺南匈奴汗国。

中国乘北匈奴内外交困,及时的与南匈奴组织中甸联军,给予最沉重的一击。**年,中国大将窦宪出朔方(内蒙古磴口),北疆边防司令(度辽将军)邓鸿出五原(内蒙古包头),南匈奴休兰尸逐侯囗单于出满夷谷(内蒙古固阳北),在涿邪山(蒙古戈壁阿尔泰山)会师,向北挺进,深入瀚海沙漠群一千五百公里,到稽落山(蒙古古尔班察汗山),终于捕捉到北匈奴主力。北匈奴主力在中国强大攻击下崩溃,北匈奴单于(历史上未记下他的名字)向西逃走,亲王以下一万三千人被杀,八十一个部落共二十余万人投降。窦宪就在燕然山(蒙古杭爱山)上,竖立石碑,纪念这次空前的胜利。

两年后(九一年),窦宪再派遣大将耿夔、任尚,出居延塞(内蒙额济纳旗),企图一举把北匈奴汗国消灭。耿夔统军急进,在金微山(蒙古阿尔泰山)下,把北匈奴单于包围,北匈奴再度崩溃。皇太后亲王以下五千余人,全部被俘。只北单于在混战中突围,向西逃走。”

(摘自柏杨译《现代语文版资治通鉴》)

金微山大战后,北匈奴再也不能在东方立足,因此开始西迁,从此在中国的历史中消失了。(他的西迁间接导致了西罗马帝国的灭亡)对这样一个苟延残喘的势力用兵的意义在于:首先是根除隐患,因为任何一个衰微的势力都可能复兴,反扑,强大,例如拓拔魏帝国。其次是震慑中间派、动摇派,提醒投降派,因此在北匈奴灭亡后,南匈奴只是名义上还存在,但许多主权已经被剥夺了,但它没有反抗的原因正是不想步北匈奴的后尘。

“――匈奴汗国(也就是南匈奴汗国),在形式上仍继续存在一百余年,不过在中国历史上不再重要。二一六年时,它最后一位元首呼厨泉单于从当时的王庭平阳(山西临汾)去邺城(河北临漳)拜会当时中国的宰相曹操,曹操把他留下。下令将匈奴汗国分为五部,每部各设立一个都督,直属中国中央政府,单于名位撤销。这个煊赫一时,立国约四百三十年的庞大国度,终告灭亡。”

(摘自柏杨译《现代语文版资治通鉴》)

可见,即使是以形式存在的南匈奴国汉王朝也是不能容忍的,这真应了除恶务尽那句话,虽然现在的社会是不可能建一个国家或民族灭亡的如此干干净净的,但思路仍是如此,一定是会给他的敌人已不能翻身的机会,当然这个敌人必须是在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利益的前提下才会如此倒霉。

西汉王朝建立以后,从公元前200年到公元前71年,西汉王朝同当时居住在中国北方的匈奴族前后进行了130余年的长期战争。本文把这一时期发生在东方的这一战争称之为“”,并以西汉王朝的作战为主线,分战略防御、战略进攻和战争胜利三个阶段进行了较详细的叙述。文章认为“”给我们提供了以下历史的借鉴

1、必须发展经济,不断改善军队的武器装备,才能取得战争的胜利;

2、必须从实际出发制定和执行正确的军事战略方针;

3、必须注重兵书战策的研究;

4、必须从根本上提高军队的素质和作战能力。

西汉时期,从公元前200年汉匈平城白登之战开始,至公元前71年,汉援乌孙击匈奴之战基本结束,汉王朝与匈奴前后进行了130余年的长期战争。在此期间,双方大的交战20余次,其中包括有多次大规模的骑兵集团的机动作战,兵力数量常在十余万乃至几十万。本文即就这一战争的概况及其历史经验谈些看法。

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1.一阶段从公元前200年(汉高帝7年)至公元前134年(汉武帝元年)。这一阶段,汉王朝对匈主要实行战略防御,采取了妥协的和亲政策。

公元前202年6月,刘邦建立了西汉王朝。公元前200年冬,日益强盛起来的匈奴冒顿单于,联合背叛朝廷的韩王信军,南攻太原郡,兵锋直指晋阳(山西信原西南晋源镇)。为保卫新生政权,刘邦率32万大军实施反击,在平城白登山(山西大同市东北35里采掠山南麓),被匈奴的40万精骑包围,用陈平计,厚贿冒顿阏氏(皇后),才得以突围。

这是汉王朝与匈奴之间进行的第一次战争。这次战争,双方主力虽然没有进行激烈交战,但由于匈奴骑兵的强大,迫使刘邦派娄敬送长公主(实为家人之女)予冒顿单于为妻,结亲而和。文帝时,匈奴数次大规模寇边。公元前177年(汉文帝前元3年)5月,匈奴右贤王率军寇扰河(河套以南鄂尔多斯地区),杀掠人民。文帝派丞相灌婴率车骑8万5千人,到高奴(延安北)集中,并调材官(地方兵)及北军进屯长安为后援,对匈奴实施抗御,右贤王得知汉军北进,率部退去。

公元前166年(汉文帝前元14年),匈奴老上单于(冒顿单于子)率14万骑兵侵扰朝那(甘肃固原东南)、肖关(固原南),杀掠吏民。文帝派军抗御,匈奴退去,汉军追至塞外,无所获而归。景帝时,吴楚等七国于公元前154年(汉景帝前元3年)举行叛乱,汉王朝无暇顾及北部边境,匈奴乘机入寇,杀掠人民,公元前142年(汉景帝后元2年)入雁门(山西右玉南),太守冯敬战死,边境人民遭受很大的损失。

2.第二阶段从公元前133年(汉武帝元光2年)马邑之战开始,至公元前199年(汉武帝元狩4年)的漠北之战结束。这一阶段汉王朝对匈奴实行战略反击和战略进攻,取得了决定性胜利。

公元前133年,汉武帝派韩安国、李广、公孙贺等率车骑、材官30多万隐蔽在马邑(山西朔县)附近山谷中,派王恢、李息在代(山西代县西北)埋伏,准备截击匈奴辎重。又派聂壹引诱匈奴来攻马邑,企图一举伏歼匈奴主力,匈奴军臣单于(冒顿之孙)率10万骑兵被诱攻马邑,后发现汉军主力,大惊退走。马邑之战,汉王朝虽然未能实现预定计划,但却揭开了对匈奴的战略反击的序幕。

马邑之战后的11年间,汉匈奴之间大规模的交战共8次,其中5次属汉朝的反击作战,3次属汉朝主动进攻匈奴的作战。在这8次交战中,汉军一次战败(龙城之战),两次战平(渔阳、雁门之战,定襄之战),5次取得了胜利。公元前127年,汉王朝派卫青、李

息出云中,沿黄河西进,在河南歼灭匈奴数千人,乘胜直至高阙(内蒙杭锦后旗东北)后,沿黄河折而南下,直到陇西(甘肃临境内),收复河南,设置朔方郡和五原郡,招募内地居民10万迁居朔方,修整秦时蒙恬所筑边塞,解除了匈奴对长安的直接威胁。

从公元前121年开始,汉王朝对匈奴实行战略进攻。为彻底肃清盘踞河西的匈奴,汉军于是年兵分东西两路实施出击:一路由霍去病、公孙敖率领数万骑兵出北地(甘肃环县东南)向河西进攻;一路由张骞、李广率领1万4千余骑兵出右北平(辽宁凌原西南),进行策应。西路霍去病军深入敌境2000余里,过居延海(内蒙额济纳旗东南),在祁连山击败休屠王、浑邪王等部,迫降单桓、酋涂王、相国、都尉及其众2500余人,获得了决定性胜利。东路李广率4000骑兵在深入敌境数百里后,被匈奴左贤王部4万余骑兵包围,激战2日,伤亡大半,张骞率万余骑兵赶到,始得解围。是年秋,浑邪王以连遭失败,怕单于降罪,乃杀休屠王,率4万余人降汉。

汉武帝为彻底打败匈奴,于公元前119年(元狩4年)春,发骑兵10万,从军战马14万匹。由卫青、霍去病各率骑兵5万,步兵、辎重人员数十万跟进,再次主动出击,深入漠北(蒙古大沙漠以北地区),寻求与匈奴主力决战。卫青率军出定襄后,命李文、赵食其

率部由东道进击,自率主力直趋单于主国,汉军越过沙漠后与单于军接战,杀敌1万9千余众,追击200余里,获大批辎重,补充军食,尽烧余粮而还。霍去病军以李敢(李广子)为大校,率军出代郡和右北平千余里,越过大漠,击破匈奴左贤王军,斩杀7万余人,俘屯头王、韩王以及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83人,追击左贤王残部至狼居胥山(蒙古肯特山)。这次作战,史称漠北之战,是一次带决定意义的战略性决战,汉军取得彻底胜利,从此,“漠南无龙庭”,16年北境无战事。

3.第三阶段从公元前103年(汉武帝太初2年)的浚稽山之战开始,至公元前71年(汉宣帝本始3年)的汉援乌孙击匈奴之战而结束。

这一阶段,汉匈之间较大规模的交战共7次,汉军虽屡遭失败,但最终还是取得了胜利。公元前103年(汉武帝太初2年),匈奴左大都尉企图谋杀单于降汉,武帝派赵破奴率骑兵2万出朔方西北2000里至浚稽山接应,单于发觉后杀左大都尉,派兵迎击汉军。赵破奴

军与其激战后,退至受降城(内蒙东阴山北400里处),被匈奴8万骑兵包围,全军覆没,赵破奴兵败被俘(后逃归)。

公元前99年(汉武帝天汉2年),武帝派李广利率骑兵3万出酒泉,与匈奴右贤王军战于天山,俘斩匈奴万余。还军时,遭匈奴大军围困,士卒死伤大半,李广利率残部随部将赵充国突围而还。李广利的辎重护军李陵,自请率步兵5000进击匈奴,孤军出居延北至浚稽山,被匈奴3万骑兵包围。李陵以大车为营,列阵迎战,射杀匈奴数千人。单于增派骑兵8万继续进攻,李陵终因寡不敌众,兵败被俘。其部分散突围,入塞者仅400余人。

公元前97年(汉武帝天汉4年),匈奴寇扰雁门,武帝命李广利、路博德、韩说、公孙敖等率21万大军分路迎击,李广利军与匈奴交战十余日而无功,公孙敖又被右贤王击败,汉军各路被迫退归。

公元前90年(汉武帝征和3年),匈奴进攻五原、酒泉。武帝命李广利率军7万出五原;商丘成率军3万出西河;莽通率骑兵4万出酒泉,实施反击。李广利军进至夫羊句山(蒙古聂郭尔山),击败匈奴右大都尉与卫律所率5千骑兵,乘胜深入,追击至郅居水,派

2万骑兵渡水与匈奴左贤王、左大将部2万骑兵激战,杀左大将。后李广利军退至燕然山(蒙古杭爱山),人马劳倦,被匈奴5万骑兵追及,双方激战,死伤甚多,汉军大败。

公元前79年(汉昭帝元凤2年),匈奴派左右二部骑兵2万余,分4队攻掠汉边境地区。汉军反击大胜,追杀俘斩共9千余人,俘瓯脱王,匈奴向西北远遁。

公元前78年(汉昭帝元凤3年),匈奴右贤王、利污王率骑兵4千分三路攻扰日勒(甘肃永昌西)、屋兰(甘肃山丹北)等地。由于汉王朝预知其谋,下令张掖太守、属国都尉加强防御,发兵进击,大败匈奴,射杀利污王、匈奴仅有数百人逃归。

公元前71年,匈奴屡次攻扰西汉边境,乌孙(当时的一个部族,分布在新疆温宿以北)亦遭匈奴攻扰,向汉求救。宣帝派田广明、范明友、韩增、赵充国、田顺等五将率16万骑兵,由河西、张掖、云中、酒泉、五原等地分道出塞,并派常惠联合乌孙共同出兵击匈奴。匈奴探悉汉军大举出动,人畜远遁,汉军斩获甚少。是年冬,单于自率万骑击乌孙,虏其老弱欲还,时天降大雪,匈奴人畜冻死者十有**。丁零、乌桓、乌孙三部族从北、东、西三面乘机进攻匈奴,斩首数万级,马数万匹,获牛羊甚多,加之冻饿,匈奴人死者十之有三,畜死十之有五,遂彻底衰耗。

至此,东方的汉匈“百年战争”亦告结束。

“百年战争”是西汉反击民族侵掠的正义战争,其时间之长久,规模之浩大,斗争之复杂,在古代战争史上是罕见的,也给我们提供了一些宝贵的历史借鉴。

1.战争是综合国力的较量,必须发展经济,不断改善军队的武器装备,才能取得战争的胜利。

西汉王朝在建国之初,由于楚汉相争的国力消耗,人口锐减,土地荒芜(史书记载,西汉初年连皇帝都找不到四匹一色的马驾车,将相大臣有的甚至坐牛车上朝),无力抗御拥有30余万强劲骑兵的匈奴人的寇犯,因而采取了妥协的亲政策,实行战略防御,努力争取恢复和发展生产的相对和平环境。

经过六七十年的与民休息,发展农业生产,综合国力得到了增强,社会的生产力得到提高,人民生活也有了改善。景帝时,在西北边境大兴马宛36所,养马30万匹,为大规模

组建骑兵兵团奠定了基础。到汉武帝时,由于社会经济的发展,人口的大量增加,为军队准备了大批兵员;冶铁业、车船制造业、兵器制造业的发展,军队的武器装备得到了改善,从而为对匈奴实施大规模反击作战并取得决定性胜利创造了条件。

但是,到汉武帝晚年,汉军与匈奴作战却连遭失败,原因固然很多,根本的问题则在于对匈奴进行了大规模反击作战后,西汉的综合国力已大大削弱,而匈奴经过16年养息士马,力量又发展到可以与汉王朝相抗衡的程度。此后,昭帝即位,霍光秉政,“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汉宣帝即位后,又慎择刺史守相,平理刑狱,把都城各郡国的苑囿、公田假给贫民耕种,减免田赋,降低盐价,缓和了阶级茅盾,发展了农业生产。由于连年丰收,谷价降到西汉以来的最低价格,纺织业和铁器制造业也发展到很大规模,从而使综合国力得到增强,这是宣帝时,最后战胜匈奴的根本原因。

2.战争决策往往决定国家命运,必须从实际出发制定和执行正确的军事战略。战争乃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不可不慎。高祖至惠帝、高后时,国力孱弱,采纳娄敬等人的建议,对匈奴采取了防御的军事战略,迁内地10余万口居关中,北备匈奴,在政治、外交上采取和亲的妥协政策,以公主嫁单于,每年给匈奴进奉

大量丝绸、粮食、美酒、宝马等。

惠帝时,匈奴屡次侵扰北部边境,汉王朝均按高祖既定战略,采取胜了忍让政策。当冒顿单于来信辱吕后,吕后大怒,欲发兵击匈奴,樊哙自请率兵出击,曰:“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言樊哙当斩,并严厉抨击了樊哙在战争问题上的鲁莽态度。吕后采纳了季布等人的建议,没有因怒而致战,仍奉行和亲政策。

文帝、景帝时期,虽然国力大增,但要从根本上解除北部边患,战胜匈奴还有困难。因此,汉王朝仍继续执行防御战略,每遇匈奴大举侵掠边境,只是集结兵力,陈兵边塞,匈奴退去也不穷追。公元前166年(汉文帝前元14年),老上单于率14万骑兵大举入侵,文帝难忍欺辱,执意御驾亲征反击匈奴,群臣劝谏不听,薄太后亲自出面才被制止。

武帝即位后,国家殷富,兵马强壮,但对战争问题仍是非常慎重。武帝曾两次发动文武大臣讨论对匈奴战争问题,第一次是在公元前135年(建元6年),御史大夫韩安国与大行王恢进行了激烈争论,最后仍决定继续执行前辈所制定的防御战略与和亲政策。公元前133年春,再次召集群臣就对匈奴的和、战问题进行了廷议,才决定改变四代先帝奉行的防御战略与和亲政策,对匈奴实行战略反击。随后,汉武帝便出动了30余万大军,进行了旨在伏歼匈奴主力的马邑之战,揭开了战略反击的序幕。经过15年反复较量,终于取得了决定性胜利。

武帝晚年,由于连年战争,国力大耗,人民疲苦不堪;而匈奴在漠北决战之后经过16年养息士马,战力已有复苏。那时,汉王朝本应持重待机,武帝却仍然采取有侵必反的方针,在作战力量的动用上也几有失当,加之缺乏名将和战马,以致屡遭失败。例如,公元前99年(汉武帝天汉2年),武帝遣李陵率步兵5000,孤军出塞数千里至浚稽山(阿尔泰山中段)趋战,被匈奴3万骑兵包围。汉军步兵与6倍于已的匈奴骑兵作战,当然只有失败之一途。作为最高决策者的汉武帝,对于这次战争没有慎重地算计于庙堂,这不能不说是重大的失策。当时老将路博德曾提出:“方秋匈奴马肥,未可与战争”,但武

帝却怒而不纳,结果损失4500余名荆楚勇士,本来可以担当重任的战将李陵也做了匈奴的俘虏。

兵久而国不利,穷兵黩武者亡,这是历史所反复证明了一的一条规律。在战略决策上要持重慎密的问题,是我们在任何时候都应该认真加以对待的。

3.战争充满谋略的较量,必须注重兵书战策的研究,才能在斗智场上高敌一筹。战争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谋略的较量。纵观汉匈战争的全过程,汉王朝的谋略水平明显高于匈奴,这是汉胜匈奴的一个重要原因。

汉王朝着力于伐谋伐交,力图实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公元前200年汉高祖平城被围,用陈平秘计,重贿冒顿单于阏氏(皇后),说汉高祖正派人选绝色美女送单于,阏氏怕单于得美人而失宠,遂力劝单于解围,高祖得脱,保存了实力。文帝、景帝时,汉王朝虽然采取和亲政策,但仍以重兵驻屯北部边境,以威慑匈奴。武帝时,以军事打击与战略威慑交替运用,取得了巨大的战略效益。公元前110年,武帝为震慑匈奴,亲率12将军18万骑兵,经上郡、西河、五原、出长城,北登单于台,直至朔方、北河,并遣使告单于说:能战即来战,不能战就速来称臣降服。单于受到巨大震慑,失气而不敢出战。此后7年间,北部边境无战事。

在汉匈战争中,汉王朝采取了许多积极措施,联络西域各国牵制或夹击匈奴。公元前138年(汉武帝建元3年),武帝派张骞率100余人出使西域,加强了同西域各国的联系。公元前105年(汉武帝元封6年),汉王朝以宗室女细君远嫁乌孙王,以“分匈奴西方之援国”,“断匈奴右臂”。细君死后,汉又以宗室女解忧和亲,使乌孙成为箝制匈奴的重要力量。公元前71年(汉宣帝本始3年),汉遣五将军率16万骑兵,乌孙也发5万骑兵,共击匈奴,取得了对匈战争的最后胜利。汉军在战争中巧用智谋,出其不意,取得了较好的效果。匈奴贪于虏掠,入侵以抢夺财物、男女人口为目的,常以肥饶地区和城邑为攻击目标,汉军则采取利而诱之的计谋打击对方。在公元前127年的河南之战中,汉军针对匈奴后方补给困难的弱点,以迂为直,沿黄河西进,从侧后攻击匈奴,一举收复了黄河河套以南的大片土地。在公元前124年的朔方、高阙之战中,卫青针对匈奴右贤王自恃兵强,囿于昼间常规战法的弱点,于夜间乘其疏于戒备,神速出击,一举歼灭其主力。在漠北大战中,汉军利用匈奴“汉军不敢越大漠作战”的心理定势,果断越漠出击,大获全胜。

汉军在谋略上高敌一筹,不是偶然的。早在汉王朝建国之初,张良、韩信就奉命序次兵法。张良深谙《六韬》,韩信深得孙吴兵法精耕细作髓,张、韩序次兵法,使上述权谋思想的精华在西汉得以代代相传。汉王朝还两次发动大规模的求书运动,广搜天下散佚兵书;文景、武帝也都非常重视用兵方略的研究,武帝还专门设置官吏校订、管理兵书,他不但自己熟读兵书战策,还亲自教授霍去病以孙吴兵法。在汉王朝中不但众多武将熟谙韬略,不少文臣也深知用兵之道。如陈平、栾布、晃错、爰盎、严助、刘安、朱买臣、主父偃、严安、徐乐、魏相,等等。他们辅佐帝王,运筹谋划,对取胜得战争的胜利起了重要作用。

4.精兵强将是制胜之本,必须选练士卒,培养将才,从根本上提高军队的素质和作战能力。

汉匈战争的主要战场在西汉北部边境至大漠南北地区。这里,地形辽阔无垠,适于骑兵集团作战。战争第一阶段,匈奴咄咄逼人,汉王朝妥协退让,主要原因之一是汉军以步兵为主,机动作战不及对方。

文帝、景帝时,经济逐步发展,官府大兴养马业,组建骑兵部队,习练骑射,至武帝即位时,军队的远距离机动作战能力已大大提高。为适应对匈战争的需要,汉王朝很注意选拔将才。

武帝时,涌现了很多谋深韬远、能征惯战的名将,如卫青、霍去病、李广、赵充国等。李广从公元前166年(汉文帝前元14年)以良家子从军击匈奴,历经文、景、武三代皇帝,作战70余次,威震匈奴,被称为“飞将军”。赵充国始为骑士,公元前99年,以假司马从将军李广利击匈奴。汉军为敌所围,缺食断水,死伤甚多,赵充国率百余壮士拼死冲杀,使李广利得以率军突出重围。充国受伤20余处,武帝亲自慰问,后封他为后将军,成为昭帝,宣帝时战胜克敌的名将。

孙子说:“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孙子•;作战》)。汉王朝重视选拔将才,对取得这场汉匈战争的胜利,起到了重要作用。武帝对匈奴作战40余年,前15年汉军越战越强,至漠北之战取得决定性胜利。在职此期间,卫青、霍去病发挥了重要作用。漠北之战后20余年,汉字武帝继续对匈奴作战,所战皆败,固然与国力削弱、决策失误、兵弱马少等因素有关,但缺乏智名将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宣帝时,西汉取得对匈奴作战的最后胜利,除国力军力增强,匈奴人心厌战等原因外,拥有一批比较杰出的将领也是重要原因。名将赵充国“沈勇大略,少好将帅之节,而学兵法,通知四夷事”

(《汉书》九传2971页)。度辽将将范明友,前将军韩增和右将军常惠等,也都善于用谋、用兵,他们在对匈奴的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为战争的胜利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资料收集,特别鸣谢百度汉家吧和三国云飞扬的作者)

小兵人物志(楚汉篇)

项羽:名籍,下相人氏。楚国大将项燕的后代,秦末动荡风云中的赫赫英雄,凭籍巨鹿一战中歼灭秦国北方军团主力的战功威震各路诸侯——。

项梁:楚国名将项燕之子,项羽叔父,秦末陈胜、吴广起兵之后,项梁在会稽杀郡守殷通起兵北上,一路所向披靡,后立熊心(即义帝)为楚怀王,自号武信君,一度为诸侯军之领袖,定陶一战中为秦将章邯所败,被杀!

范增:居巢人,年七旬,好奇计,深得项梁信任,梁死后为项羽军中首席智囊,被项羽尊称为亚父。

英布:又名黥布,六县人氏,壮年时受刑额上被刺字,为郦山刑徒时与一众江洋大盗窜奔江中,后为秦末诸多起义队伍首领之一,项梁北渡江之时英布与另一义军首领蒲将军相继归附项梁麾下,布作战骁勇,屡建功勋,巨鹿之战时英布为楚军前部先锋,与秦国头号猛将苏角围绕着甬道连番恶战,结果成功将苏角部拖垮,之后休整中的英布遭到傅戈增援秦军的痛击,英布不支溃退,棘原之战时,英布率领楚军一部攻函谷,三日未下遂引兵回——。

桓楚:项羽骑军将领,旧为吴中大盗,后入项梁军中为郎中,项梁死后为项羽亲卫部属,其勇猛善战,常人不可敌——。

周兰:项羽骑军将领,为桓楚同僚,巨鹿一战追杀秦将涉间部时与傅戈所部遭遇,兵溃。

钟离昧:楚军大将,伊芦人氏,与韩信有私交,夏阳一战时与韩信率军遁渡西河试图闪击秦军背后,结果被傅戈识破其计,败逃。

蒲将军:楚军大将——。

蔡姬:项羽宠妾,与虞姬曾同为陈王侍婢。

(人物随时添加中)

汉篇:

刘邦:名季,沛县人氏。斩白蛇义起,初独立领兵作战被傅戈击溃,后投奔武信君项梁,与项羽合兵攻下雍丘,杀秦将李由,独领西征楚军再攻雍丘却为傅戈部属郦商所败,之后率军入韩地,由武关攻入汉中,蓝田关一战时再为傅戈所败,遂退守汉中,项羽裂土分封时为汉王——。

萧何:曾为秦泗水郡主史,刘邦故交,知晓律法、知人善任,为刘邦手下得力干将,刘邦为汉王时,萧何为相——。

曹参:曾为沛县狱椽,刘邦故交,以中涓身份跟随刘邦起兵,早先带兵作战连破秦国郡监的军队,率军破雍丘杀李由,刘邦封汉王,曹参为建成侯——。

樊哙:刘邦连襟,原为沛县一屠夫,随刘邦起兵后为其手下头号勇将,与傅戈所部在砀县、东阿皆为交手,互为胜负,蓝田关一战时樊哙被秦骑包围,一战被杀!

夏侯婴:刘邦少年好友,曾受刑替伤人的刘邦开脱罪责,善驾兵车快速进击,为刘邦最倚重的亲信大将——。

卢绾:刘邦幼小时好友,亲信大将。

周勃:刘邦麾下大将,起兵前以替人编蚕箔谋生,后为刘邦侍从官,其智勇双全屡率军队击败秦军,蓝田关一战时为西征楚军前部主将,击杀秦卒无数——。

灌婴:刘邦大将,先为一买卖丝缯的小贩,刘邦起兵时前来投奔,蓝田关一战中重创秦军大将郦商——。

吕雉:刘邦妻子,其人心机深沉,曾毒杀与刘邦有染的舞婢曹女——。

……

秦军二十级爵位表(参考)

公士

爵位名。秦、汉二十等爵的第一级。商鞅规定:秦国的士兵只要斩获敌人‘甲士’一个首级,就可以获得一级爵位、田一顷。宅一处和仆人一个。斩杀的首级越多,获得的爵位就越高。证据是敌人的人头。就是说在战后,把敌人的人头砍下来,带回军营。作用证据。

上造

爵位名。秦、汉二十等爵的第二级,只高于公士。《汉书•;百官公卿表》颜师古注:“造,成也,言有成命于上也。”此爵仅高于无爵,仍须服役。

簪袅

爵位名。秦、汉二十等爵的第三级,高于上造,仍须服役。公元前186年汉代的《田律》和《户律》规定受田数额为簪袅3顷(300亩),簪袅3宅(宅地的标准是以30步见方的土地为一“宅”)。出土秦代竹简表明:在军中,每顿吃的饭菜因爵位不同而不同。簪袅可以有精米一斗,酱半升,菜羹一盘,干草半石。

不更

爵位名。秦、汉二十等爵的第四级,不更者,即可免充更卒(轮流服役的兵卒)之意,其他之役,仍须照服。

大夫

1、大(da)夫:古代诸侯国中,在国君之下有卿、大夫、士三级,因此为一般官员的通称。秦汉以后,中央要职有御史大夫,备顾问者有谏大夫、中大夫、光禄大夫等。至唐宋尚有御史大夫及谏议大夫之官,至明清废。又隋唐以后以大夫为高级官阶之称号。清朝高级文职官阶称大夫,武职则称将军。宋徽宗政和年间重订官阶时,在医官中别置“大夫”以下官阶,故今仍沿称医生为大夫。

官大夫

爵位名。秦、汉二十等爵的第六级。《汉书•;百官公卿表》颜师古注:“加官、公者(接第七级为公大夫),示稍尊也。”汉时,第八级公乘以下仍须服役。汉代《田律》和《户律》规定官大夫受田数额为7顷(700亩),宅地的标准是7宅(30步见方的土地为一“宅”)

公大夫

爵位名。秦、汉二十等爵的第七级,又名七大夫。高于大夫、官大夫。秦时,民爵公大夫以上者,见县令、丞揖而不拜。汉高祖令七大夫以上均有食邑,文帝后,第九级五大夫始为高爵,仅得免役,公大夫仍须服役。

公乘

爵位名。秦、汉二十等爵的第八级。以得乘公家之车,故称公乘。秦与汉初,从第七级的公大夫(七大夫)起,即为高爵,汉高祖规定:七大夫以上均有食邑,文帝后,第九级五大夫以上始为高爵,五大夫的侍遇不过免役,公乘以下仍须服役,东汉明帝规定:赐民爵不得超过公乘。

五大夫

爵位名。秦汉二十等爵的第九等。汉初以第七级公大夫以上为高爵,都有食邑。汉文帝以后,改五大夫以上为高爵,仅得免役。

左庶长

爵位名。秦,汉二十等爵的第十级商鞅变法之前,秦国有四种庶长:大庶长、右庶长、左庶长、驷车庶长。四种庶长都是职爵一体,既是爵位,又是官职。大庶长赞襄国君,大体相当于早期丞相;右庶长为王族大臣领政,左庶长为非王族大臣领政,驷车庶长则是专门执掌王族事务;四种庶长之中,除了左庶长可由非王族大臣担任,其余全部是王族专职。商鞅变法之后,秦国官制仿效中原变革,行开府丞相总摄政务,各庶长便虚化为军功爵位,不再有实职权力。

大庶长

爵位名。秦、汉二十等爵的第十八级,仅次于列侯、关内侯。据《史记•;秦本纪》,宁公(前716-704年在位)时已有此官。商鞅变法之前是职爵一体,既是爵位,又是官职。大庶长赞襄国君,大体相当于早期丞相。

关内侯

关内侯,爵位名。秦汉时置,为二十等级之第十九级,位于彻(列)侯之次。有其号,无国邑。一般系对立有军功之将的奖励,封有食邑多少户,有按规定户数征收租税之权,可世袭。南北朝时沿用,仅成为爵位的一种品级。

彻侯

爵位名。秦、汉二十等爵的最高级。汉武帝时,以避帝名讳(武帝名彻),改名通侯,亦称列侯。汉初列侯封邑,大者万户,小者五六百户。封邑一般为县,东汉初有封四县者,小者为乡或亭。汉初户口稀少,历年既久,人口增加,萧何、曹参、周勃、灌婴等的封地,户数最多者达四万户。列侯得征收封地租税,地方行政由中央政府所派官吏治理,列侯不得预闻。后又有仅赐名号不给封邑者,加霍去病封冠军侯,另行指定地方为封邑。列侯多居京师,与所封之地关系淡薄,奉命“就国”(回到封邑居住)者,反似贬逐。

列侯

爵位名。秦汉以二十等爵赏有功者,其最高级叫彻侯。后因避汉武帝讳,改为通侯。后又改列侯。金印紫绶,有封邑,得食租税。魏初如汉制。咸熙元年改行五等爵制。

小兵人物志(秦篇之二)

嬴真:傅戈之二夫人,秦皇子婴所生安阳公主,美貌泼辣,性情大胆,和亲匈奴之时与傅戈产生感情,后生一女名:傅璃——。

奴儿:巴族婢女,年十二时被傅戈收留带回府中,之后——!

韩信:傅系大将,淮阴跨下少年,初为项羽军中持戟郎中,夏阳之战中为傅戈所败,后降,慕其名被拜为秦大将军,曾**率领军队连续取得函谷、陈仓、定军山、井陉等数战胜利——。

司马昌:傅系文职官员,司马亮之族兄,原为秦官员,后为傅戈重用,担当大秦兵造相邦,督领兵械铁器制作——。

张桓:大秦出使西域月氏的副使,后期重要人物!

栾布:梁地人,先为燕将臧荼部将,函谷一战后脱离诸侯军投奔好友彭越,其后授命为征讨夜郎的大将,月亮河一役中立下赫赫战功!

张良:傅系军师,在蓝田关一役后被俘,其后二年囚于楚营内不肯屈从,后感触于秦国的变化态度发生改变,秦统一汉中、汉中、巴蜀之时受任大军师之职。

李左车:傅系副军师,赵名将李牧之后,原为赵将陈余麾下重要谋士,井陉一战中为韩信所俘,后降!

陈参:赵人,原为流民,后为秦军暗间,在井陉一战中立下大功!

……

(人物不断增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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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中埃及艳后的原型(重要解释)

1、克丽奥佩特拉一世ΚλεοπατραA(约前215年—前176年),埃及托勒密王朝王后,叙利亚国王安条克三世(大帝)之女,埃及国王托勒密五世之妻。在托勒密五世于公元前180年去世后,她为未成年的儿子托勒密六世摄政,直到她自己去世。

克丽奥佩特拉一世还有一女克丽奥佩特拉二世和一子托勒密八世。

2、克利奥帕特拉七世(约前70年12月或前69年1月-约前30年8月12日)是古埃及克罗狄斯-托勒密王朝的最後一任女法老。最後,她让一条毒蛇咬死自己来同时结束自己和埃及的生命。从此以後,埃及成为了罗马帝国的一部份,直到5世纪西罗马帝国的崩亡。

文艺或电影上,她被认爲是为保持国家免受罗马帝国吞併,曾色诱盖厄斯-儒略-凯撒大帝及他的手下安东尼,因此又通译称为埃及艳后。

克利奥帕特拉出生于公元前69年,是当时统治埃及的马其顿王朝的后裔。当年亚历山大大帝在建立了一个领土空前广阔的帝国时,将埃及给了自己的一个将军——克罗狄斯-托勒密,克罗狄斯-托勒密随即建立起了埃及历史上的克罗狄斯-托勒密王朝。而克利奥帕特拉是克罗狄斯-托勒密-奥雷特国王的次女。

在其父亲安排下,克利奥帕特拉按照习俗于她的异母弟弟(后来的克罗狄斯-托勒密十三世)结为夫妇,并由他们二人共同掌权。野心极大的克利奥帕特拉想进一步获得更大的权利,但是当时两位大臣波希纽斯和奥克奇维安联合起来对付她,将她赶到叙利亚,她在那里筹集军队,准备以武力争夺埃及王位。

此时,盖厄斯-儒略-凯撒追击庞培到了埃及,克罗狄斯-托勒密十三世的手下伯狄诺斯将庞培杀害,把他的头颅献给了盖厄斯-儒略-凯撒,以此来讨他的欢心,想利用盖厄斯-儒略-凯撒来除去他的姐姐克利奥帕特拉。但是这一举动并没有让他获得盖厄斯-儒略-凯撒的好感。而克利奥帕特拉也想借此机会利用盖厄斯-儒略-凯撒助她夺得王位,就命自己的属下装扮成一个商人,将自己包裹在一床大毯子中,商人到盖厄斯-儒略-凯撒住处求见盖厄斯-儒略-凯撒时,她就从毯子里面出来,与盖厄斯-儒略-凯撒见了面。那时克利奥帕特拉正处妙龄,美艳惊人,她利用自己的美貌和智慧,把盖厄斯-儒略-凯撒给迷住了,盖厄斯-儒略-凯撒就下令执行克利奥帕特拉的父亲的遗嘱,由克利奥帕特拉和克罗狄斯-托勒密十三世一起执政。

随后,波希纽斯发动叛乱,叛乱失败后被杀,克罗狄斯-托勒密十三世在逃亡的时候也命丧黄泉。盖厄斯-儒略-凯撒征服了埃及,但却没有把埃及化入罗马的领土。从此,克利奥帕特拉与盖厄斯-儒略-凯撒生活在一起,并有了一个儿子,名叫盖厄斯-儒略-凯撒利恩,意思是“小盖厄斯-儒略-凯撒”。同时,盖厄斯-儒略-凯撒恢复了克利奥帕特拉的王位。

公元前44年,盖厄斯-儒略-凯撒遇刺身亡。克利奥帕特拉凄凉地从罗马逃回了埃及。此时在罗马,盖厄斯-儒略-凯撒的养子屋大维及属下马克-安东尼平定了罗马的动乱,两人划分了势力范围。屋大维统治西部,安东尼则统治东部。安东尼在攻打安息时传讯克利奥帕特拉到塔尔苏斯,希望获得埃及的财富以解决军队的给养问题。

克利奥帕特拉则乘坐金色的大船,穿着艳丽来到了塔尔苏斯面见安东尼。她的美貌也把安东尼给征服了,两人在塔尔苏斯同居达12年之久,而克利奥帕特拉也给安东尼生育了3个子女。女王成功地保住了她的王位和埃及王国。

好了,争论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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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军人荣耀

夜如白昼。

高大的青石城墙在一堆堆篝火的映衬下,象极了一樽巨大的噬食怪兽。

大秦二世二年十一月(秦制,年分十月,以十月初一为岁首)军事重镇,荥阳。

白天金鼓交鸣的战场此时一片寂寥,经过数天的撕杀拉据,就连坚固结实的城墙都已残破不堪,更别说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了。城外的断壁残瓦间,到处是折断了的弓弩箭矢,穿着褐布衣衫的十来个的老卒正在清扫战场,他们一边吃力的将战死的同伴集中到一处,一边点起堆堆篝火准备焚烧尸体。

片刻,呛人的浓烟弥散在空气中,其中夹杂着死尸焚烧后的一股股恶臭,让人闻之作呕。对于已经死了的士兵来说,战争的枷锁终于解开了;但对于还苟活于世的士兵,死亡的阴影却是无处不在。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

为了能够赢得战争的主动权,大秦的军队与叛军已经在荥阳城激战了二个多月,双方死伤过万,若不是深秋天气转凉,填埋在护城河里的尸体将更加的恶臭不堪。

……

城楼上,漆黑色的大秦军旗帜依旧高高飘扬,幸存的士兵正抓紧空隙检查弩机的性能、清点箭壶里的箭枝、擦拭卷刃的刀口和包扎流血的伤口。轻伤不下战场,军人的荣耀胜过一切,临阵畏缩偷生怕死之徒根本不配成为伟大的大秦军队中的一员。

然而,这一战敌人的兵力是守卒的十倍,他们的总人数据说达到了五万众。与之相比,困守在城内的秦军不到三千人,这其中还包括一千没有多少战斗力的郡县青壮。真正担负起防御重任的是大秦正规军中的精锐——南方远征军临洮部。

如果不是一个特殊的事件,这支军队此时应该在南方一个叫严关的地方,但就在他们补充粮草准备开拔的时候,朝廷突然下了一道急诏,命令三川郡守李由立即将临洮部的统领,校尉蒙平拘捕押往国都。

李由是大秦丞相李斯的儿子,诚荫父亲的光泽成了肥沃丰饶的三川最高行政长官,他虽没有其父那样出众的才华,但也不是一个碌碌无能之辈,在接到朝廷的诏令后,李由为防备冒然拘捕蒙平引发军队哗变,他精心策划了一个圈套,在军队即将开拔纵情狂欢的前夜,李由在府中设下酒宴歌舞为蒙平践行。

最后的结果是——,不疑有诈的蒙平随即被关入了荥阳大牢。这一场阴谋的原因只有一个,在大秦都城的权力斗争中,权倾一时的蒙氏家族失败了。

蒙平姓蒙,他出身于大秦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蒙氏家族,秦庄襄王元年,天下尚未一统,秦、楚、燕、赵、韩、魏、齐七雄争霸割据中原,蒙骜担任秦帝国的将领,先是攻打韩国,占领了成皋、荥阳,设置了今天的三川郡。随后蒙骜又领兵攻打赵国,连夺三十七座城池。等到雄才伟略的始皇帝继位之后,蒙骜的军事才能更发挥的淋漓尽致,他的军队横扫关东六国,所向披靡,到后来关东的军队只要远远的看到“蒙”字的军旗就望风而逃。始皇帝七年,蒙骜去世。他的儿子蒙武担任秦国的列将,和名将王翦一同攻打楚国,大败楚军,杀死楚将项燕并俘虏了楚王。

自蒙骜始,蒙氏三代均得到了始皇帝的垂爱,但有道是盛极而衰,在始皇帝出巡驾崩之后,蒙氏的好运也走到了尽头。

一朝天子一朝臣,二世胡亥最信赖的臣属是他的老师——中车府令赵高,二世皇帝最寝食不安的是前太子扶苏的余党会作乱威胁他的皇位。

赵高是个阉监,更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当年蒙毅因为赵高私下教导胡亥决断诉案一案剥夺了他的官籍,与赵高结下了仇怨,等到胡亥登基时蒙氏倒霉的日子也就到了,二世元年春,蒙武的两个儿子蒙恬、蒙毅先后被诛杀,留在咸阳的蒙氏子孙也被一网打尽,连老弱妇孺都没有活命的机会。

就是这样,胡亥、赵高犹不甘心,他们誓要将蒙氏诛连九族,连根铲尽才安心,于是朝廷接连下达急诏:命令各郡县立即逮捕所有与蒙氏有牵连的人,特别是在军中供职的军官。

蒙平是大秦南方军统领二千士兵的校尉,虽然只是中级军官,但在胡亥、赵高的眼里,蒙平掌握了军队就拥有了反叛的基础,这样的人绝不能留。

就这样,由于统领被下狱,临洮部这支大秦的精兵不得不继续滞留在荥阳,等待朝廷派来新的将军,而就在这个当口,叛军突然围困了城池。

……

“敌人上来了!”就在傅戈出神之际,一声惊呼自旁边响起。

傅戈是临洮部的一名低级的弩手,他的主要战斗任务是瞄准发射,弩机上的望山可以在上弦时自动地把扳机重新调整到击发的位置,这样一来就加快了发射的频率,弓弩部队是强大的秦**队中一支屡建战功的精锐,他们手中杀伤力巨大的劲弩能够在瞬间急射出密不透风的箭雨,就算是草原上来去如风的匈奴骑兵也无法逃脱死亡的追杀。

城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傅戈心头一阵发慌,他稍稍探出头,想要看看城下的动静,却猛然被一双大手死死的按住了肩膀。

“嗖——”几乎就在同时,一支利箭挂着风声掠过傅戈的头顶。

“不要命了!”

按住傅戈肩膀的是一个头戴板状帽子身着简易皮甲的中年校尉,此时他正铁青着脸蹲在傅戈旁边的垛孔下,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城外,虽然李由是城中的最高官职,但真正的指挥官却是他——蒙平,大秦南方军团临洮部校尉统领。

在得知叛军来袭的消息后,李由曾组织过一次冒险的反击,他出动了驻守荥阳城的三千步卒出城迎击,结果可想而知,这支军队很快就淹没在叛军的人潮中,连逃回来报信的都没有。

等到叛军接近城下时,李由的手中除了临洮部这支客军外,就只有匆忙招募来的一千余青壮男丁,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李由不得不抗命从狱中将蒙平将军放出,并让他担任守城官的责任,李由自己则躲到了更为坚固的内城,他可能以为远离了一线战场就能安全,岂不知一旦叛军攻入城池,他也难逃活命。

“床弩手预备!放!”蒙平举起手,一声低喝,听到命令的士兵立即崩紧全身的肌肉,双脚全力的蹬向弩床,这种床弩必须由三个士兵合力才能发射,一个瞄准射击方位,一个稳住弩架,最后一个力气大的蹬弩床,与单人弓不同,这种巨弩的射程最远能够达到千丈,有效伤敌距离为五百丈,远远的高于任何一种弓(秦1丈相当于现0.3米)。

在一瞬间,数千支箭遮天盖日地射向正朝城池攻来的敌兵。虽然他们高举着手中的盾牌,但密集的箭簇仍把前面几排约百人的士兵射成了刺猬。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此终结,不管他是敌人,还是伙伴。

床弩的威力惊人,可惜发射的间隔太长,人数众多的叛兵就籍着第一波和第二波弩箭连射的间隔推进到了离城墙二百五十余步的距离。

“强弩,放!”

二百五十步的间距,远程的床弩威力反倒不如单兵的强弩,现在轮到傅戈等弩兵们表演了,密集而杂乱无章的叛兵蜂涌而来,让弩兵们已根本不需要探头去察看准星,这些叛军显然没有受过多少战术训练,这些天来的攻防让傅戈更确信了这一点,叛军的冲锋无非就是一窝蜂的涌上,他们根本不懂得散开隐蔽的战术。

因此,傅戈只需要参照望山估算一下弩抬高的角度,然后就轻轻松松的等待命令,再往后就是轻轻扣动青铜板机,让弩箭沿抛物线轨迹飞行。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很快就会让敌人丧失斗志,就算他们冲近城下,也不过是为已满的护城河新添一堆土而已。

然而这一次,傅戈却想错了!

接近到二百步的时候,叛军的阵中突然传出三通鼓响,阵形立变!

只见敌人由一股变三支,原先乱糟糟的浑圆阵迅速裂变成三个冲击阵,左右两支是扛着长梯的步卒,正中却是由弓箭手和刀盾手掩护着的十多辆装有巨木的冲车。

鼓声隆隆作响,地动山摇,叛军轰然响起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从左中右三路向着城池冲杀过来,而同时,一支支劲箭也瞬即向着城上飞射而来。在被动挨打之后,终于轮到敌人的弓箭手发威了,虽然他们的箭枝远没有守军弩箭密集,但胜在人多,只要城上的兵士稍一露头,就会成为城下敌弓箭手的靶子。

“嗖,嗖——!”双方都在以最快的速度向敌人不停放箭,没有人敢停下,因为所有人都清楚此刻正是在同死亡比赛马,而赌注便是自己的性命。

傅戈机械地重复着瞄准、扣板机、发射;瞄准、扣动板机、发射的动作,全身已被汗水湿了。不过傅戈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因为他身上流的只是汗,还不是血。

射,再射,傅戈已不想去看外面的情形到底如何,因为城下五十米处已布满了敌人,任何一支箭发出都会中的。

可是,射中了又能怎样?

叛军太多了。多的杀也杀不完。

“将军,箭枝没有了!”当傅戈准备再一次扣动青铜弩机的时候,却听到了身边同伴近乎绝望的呼喊。

“辎重队怎么还没上来,李由这狗官!”蒙平双目通红,声音嘶哑无力,他狠狠的一掌劈在城垛上,连日连夜的守御让这个铁打的汉子耗尽了全部的精力,这是傅戈第一次看到蒙平失态,在他的印象中,蒙平将军一直是付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稳模样。

临洮部原是路过荥阳的客军,对于这里的情况并不熟悉,因此,辎重粮草供给主要还是由三川郡守李由负责。

“咚——!”叛军不畏死地向前冲来,已有数条攻城用的长梯长索被架上了城墙,同时,冲车一次次的蓄满劲力向城门撞击,巨大的声响让城墙都开始摇晃。

终于,城门轰然倒塌!

(主角为穿越未来者无疑,不过属于记忆暂失的那一类,因此,1到82节延续热血征战的写实风格,第83节后主角全面爆发,新的思想、新的改革、新的武器登场——,有偏好的读者可以选择章节阅读!)

第二节 男儿有泪

再坚固的防御也抵挡不住长久的冲撞,为了攻破城门,叛军的尸体在城下堆积如山,现在他们终于如愿了。

不仅是城门,左右两侧的防护也出现了问题,这次叛军没有象以前那样一窝蜂的涌向城门,而是分散开来攻城,这样一来守城秦军兵力不足的弱点就暴露了出来。

在傅戈的左边,位于城墙突兀处的一段受到攻击最是猛烈,防守在那里的是第七、第九小队,二百多士兵在敌人的连番冲击下几乎伤亡殆尽,他们不可能再坚守了,傅戈的目光所及,已经有数十个敌方的长刀兵爬到了墙上,狠命地向着守御的弩箭手们扑杀过去。

“弩手,撤退到内城坚守,蹶张手,跟我上——!”情形危殆,蒙平将军大喊着长身而起,肉搏撕杀,不是象傅戈这样轻灵瘦弱的射手的特长,失去箭枝的床弩也没有用武之地,这个时候,担负蹬弩的蹶张力士纷纷拿起戈矛迎了上去。

血光飞溅,杀声震天。

很快的,就有数十个蹶张力士倒在了血泊中。

作为大秦军中的精锐,接到命令的他们没有一个退缩,军人的荣誉藏在他们心中,让他们明知是死也义无反顾。

可是,大秦精心训练出来的弩箭部队就这样完了!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掠过身边,随即又呼喊着倒下,傅戈的双眸开始湿润。

“将军!”

傅戈突然失声惊呼,他看到了不远处,校尉蒙平狠狠的将剑划过一名叛军军官的咽喉,鲜血狂喷,叛军惨叫着倒了下去,可是,还未等他再拔出剑来,叛军的一支长矛从背后刺入他的胸膛。

准备撤退的弩手们纷纷停下了脚步,他们的内心在抗命救援与执行命令中挣扎。

“还不快走!”

蒙平猛然冲着呆愣愣的傅戈他们大喝一声,随即弃剑抓紧长矛,竟然不退反进,他的身躯划过矛杆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红。

持矛的叛军士兵吓呆了!

他没有想到有人被粗大的长矛穿过而不死,惊慌失措之下,竟然撒开手想要逃跑,但他的咽喉已被一双坚实的大手生生扼住,等待他的只有一种结局,窒息而死。

“兄弟们,撤退!”

傅戈身边的队长声音哽咽,他使劲拉着傅戈向内城跑,不能再犹豫了,奉命阻挡敌兵的蹶张力士一个个的战死,不能让他们白白的牺牲。

如果辎重供应能够接上,如果蒙平手中还有一支预备队,如果守城的兵士能够休息那怕一会儿,如果——,也许就能守住城池,有一种直觉在告诉傅戈,这一次猛攻应该是叛军的最后一博了,拖延数月的战事不仅让守卒筋疲力尽,也将叛军拖入了泥潭。

得益于掩护的蹶张手的拼命抵抗,傅戈他们好不容易撤进内城,可等他们这些幸存的残兵再一次登上城垣俯看战况时,他们心里仅存的一点希望也被无情的现实击碎。

外城一片狼籍,尸横遍野,来不及进入内城的百姓四散奔逃着,却无法找到躲藏的地方,哭喊声、求救声从四面传来。

在傅戈他们原先驻守的阵地,在众多叛军尸体中,零星点缀着斑斑的黑点,那时秦**士兵军服的颜色。

黑色,是夺命死神的代名词。

黑色,永远弥散着死亡的气息。

在战场上,它只有一个意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傅戈使劲瞪大发涩的眼睛,城门在哪里?蒙平将军又在哪里?与自己朝夕相处同一灶里吃饭的蹶张兄弟他们还活着吗?

可是,任傅戈怎么寻找,也无法找到他们,曾经高大雄浑的城门已倒塌了一大半,剩下半个“荥”字犹能依稀看见,在那里死尸层层堆积,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来?

“别找了——!”队长满面悲戚,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拍了拍傅戈的肩膀,神色亦是黯然。傅戈不过是一个入伍不到两年的‘正卒’,而队长却是服役十二年的老兵了,傅戈知道的那些关于蒙平将军、关于临洮部这支军队的许多事迹就是由他嘴里说出来的,队长在那个时候也象傅戈现在一样,只是一名入伍不久的‘正卒’,而蒙平将军就是他的队长。

“队长,你来看——!”忽然,一个同伴手指着右侧的方向大喊起来。

傅戈顺着方向看过去,那里叛军云集,旗帜飞扬,正是叛军的指挥所在,在一面“李”字的军旗前方,傅戈看到了一根长长的木杆,木杆上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是将军的——!”撤退进城的所有大秦士兵都呼喊起来。就算隔得再远,就算那颗人头已血肉模糊,傅戈们还是能够辩认出他是蒙平将军的头颅。

将军战死了!

他的头颅被敌人当作战利品挂在旗杆上,他的眼睛居高临下,还在注视着傅戈他们,注视着他的兵士有没有给他丢脸,有没有让大秦的荣耀蒙羞。

“兄弟们,是男人的拿起武器,跟我去抢回将军!”冷风袭来,夹杂着血腥,傅戈禁不住泪流满面,他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大喊着将手中的弩机高举过头顶。

死——,没有什么可怕的,这些天来傅戈已习惯了面对死亡,他早已不再是初上战场时的新卒,相反,能和战死的同伴们躺在一起,能和仰慕的蒙平将军一起拼杀,是一份无上的荣誉。

“大家冲上去,拼了!”热血在所有活着的临洮部兵士的胸膛里沸腾,傅戈的一句话点燃了所有人的斗志。

“大秦最勇敢的士兵们,你们不能出去,你们必须守在这里,保卫这座城池!”尖锐的声音突兀响起,伴着刺目的寒光。

一直没有露面的三川郡守李由突然出现在傅戈们面前,他的身边促拥着百余名手持弓弩戟矛的兵士。

李由的脸色阴沉而苍白,也许是缺少锻炼的缘故,不到四十的他身躯已有些雍肿,刚才如果他能把身边的这些卫士派出去或许还能支撑着守住城垣,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你是谁?凭什么来指挥我们?”一名幸存的士兵毫不客气的回应着,虽然弩兵的身份低微,但在战场上,只有勇敢无畏的指挥官才能赢得尊重。

蒙平将军虽然战死了,但在所有活着的临洮部士兵心中,他依旧是他们的校尉。

至于李由,就算他是三川郡守,就算他是大秦丞相的儿子,在这些军人的眼里,他也不过是一个偷生怕死的懦夫。

“大胆,我是这里的郡守,是这城中的最高指挥官,你们谁若抗令,杀无赦!”看到士兵脸上轻蔑的神情,李由脸色立即变得沉峻肃杀,他右手一摆,身边的兵士立即齐刷刷的举起弓箭向傅戈他们瞄准。

辛辛苦苦撤退到内城,等待的竟是这样的局面,这不仅让傅戈他们想不到,只怕已然魂归天国的蒙平将军也料想不到。

幸存下来的大秦南方军将士还有三百余人,且几乎个个带伤,面对李由的突然发难,没有准备的弩兵们毫无胜算。

“将军!原谅属下无能——。”在良久的沉寂对峙后,队长终于第一个向着外城跪到,脸上热泪盈眶。

“扑通,扑通——!”三百多个士兵接二连三的跪下,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时此刻,曾经视死如归的弩兵们却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悲愤,他们一个个失声痛哭,泣不成声。

第三节 未来身世

寒风呼啸,从城墙的缝隙间掠过,让一株株小草不得不暂时的弯下了腰,虽然如此,但它们并没有屈服,只要风势稍弱,它们瘦弱的身躯又重新挺立起来。

在退入内城之后,弩兵们迅速被李由的亲兵解除了武装,在这个本该是同心协力守城的关口,李由却在背后出了黑手。蒙平战死在沙场,这对于一个军人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起码要比冤死在大狱中强得多。

虽然,若李由的援军能早早赶到,他也许就不会死,荥阳外城可能也不会失陷。

这些假设现在都毫无意义了。

叛军胜利的占领了荥阳城的大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稍作休整之后,他们就会集中兵力进攻内城,到那时,李由又靠什么守住城池?

在这一场大战中,傅戈只是一个小兵,一个连武器都被剥夺的小兵,在这个每天都有成千上万人撕杀的战场上傅戈的性命微不足道。

不止是傅戈,和傅戈一起的三百弩兵们,他们也一样是这一场大战的殉葬品。

傅戈是在始皇帝驾崩的那一年加入的大秦军队,刚好十七岁,之前傅戈住在临洮城,这是大秦西部边境的一座小城,戍守在这里的大多是军人,傅戈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一个什长,而傅戈的母亲并不是中原人,她是父亲在与塞外狄人部落交战时俘获的俘虏,临洮这样的边关荒蛮地方女人是稀有罕见的珍宝,秦军将女俘虏当作战利品赏赐给有功的军官士兵早不是什么秘闻。

不过,傅戈却并不是他们的亲生的。

傅戈是父亲在一次外出狩猎时捡回来的,据说他是在一群野骆驼中间发现的傅戈,当时,傅戈才三岁多,正仰着头趴在一头母骆驼上贪婪的喝着驼奶。

而更准确的说,傅戈其实不属于这个时代,他的灵魂来自千余年之后的二十一世纪,由于某种意外的原因,穿越时空依附到了傅戈的身体里。

身为军人的父亲带傅戈回了家,他没有子女,傅戈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唯一的受钟爱的孩子,记忆里童年的日子是欢欣的,临洮虽然偏僻不繁华,但那里有和傅戈一样出身的伙伴,有傅戈最喜欢的高大战马,有一望无际的塞外戈壁。

年幼的傅戈并没有显现出超人的智慧,至少在他的父母眼里,傅戈和其它同样大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他的智力只是稍稍发达了些,这让他在玩伴中如鱼得水,让他无可争议的成为首领。

可是,在傅戈十二岁那年,父亲在履行一次出战任务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失去了生活来源的母亲和傅戈日子过得很艰难,三年之后辛劳过度的母亲也离傅戈而去,在其后的二年时间里,傅戈就经常和同伴们一起去狩猎,靠出卖猎物换点钱物度日。

荒凉的塞外野狼成群,又时时会碰到狄人的游骑,还未发肓成熟的傅戈不敢离开临洮太远,能够打到的猎物也不多,长期的饥饿让傅戈比同龄人看上去要瘦弱了很多。

为了活下去,傅戈不得不卖掉父母留给傅戈的唯一的财产——房子。

当卖掉房子的钱也用光时,傅戈只好选择出卖自己的身体。

幸好,这时傅戈年满十七岁了。

十七岁是男子成年的标志,可以被征召入伍。

卖身——,是的,在大秦的军中早就有这样的传言:女人要出卖身体可以去妓院,而男人卖身时就要到军队去。

当妓女与嫖客在床上搏斗时,傅戈的肩上背着弩矢。其实也不用傅戈主动要求参军,在户籍里傅戈的名字早就被划上了圈,大秦这些年来连年征讨,在北方的上郡,三十万大秦北方军精锐正在长城一带与剽悍的匈奴部落交战,在南方的南海、象郡,五十万大秦南方军士兵在忙着平息蛮越的叛乱,秦国的兵力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紧张过。

当兵入伍是一种无上的荣誉!

在傅戈接过弩机的时候,负责新兵招募的队长习惯性的鼓励道。

其实,对于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低层贫民来说,什么荣誉不荣誉的都无所谓,只要能活下去,反正都是卖身,死在战场上跟妓女在床上被嫖客操死一样。所以,象新兵训练时当官的鼓颂战士的英魂能够升天的鬼话傅戈从来就没信,傅戈父亲就是战死的,他的灵魂如果在天上的话,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人间的孤儿寡母受苦受难。

大秦的士兵在没有获得爵位之前是没有军饷的,但是每个月能领取大约40斤的口粮,对于光杆一个的傅戈来说,一个人吃饱全家就饿不着了。

临洮处于长城的西边起点,按地理位置来说,在这里参军应该被编入大秦北方军集团,但由于南方的战事不利急需补充兵员,包括傅戈在内的这一批新卒二千余人仅在训练了三个月后就被编入了南方军序列,傅戈们这支部队的番号就叫“临洮”部,也就在这次新兵训练中,傅戈出众的射术赢得了统兵的蒙平校尉的青睐,由此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弩手。

傅戈的第一次出征因为叛军的出现而更改了地点,守卫荥阳城的残酷战斗让傅戈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好在傅戈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和傅戈一起补充进南方军的新兵经过这一战后活着的没有多少了,傅戈是最幸运的一个,身上甚至连伤都没有。

其实,傅戈清楚,若不是从小随父亲在军营中摸爬滚打,若不是狩猎时获得的一点经验,若不是在那三个月的严格训练中玩命地练习着撕杀、闪避、逃生的技术,傅戈的命运将和已死去的同伴一样。

战场上是没有补考的,一次就决定了生死,本事不过硬的学生全得死,这是一个血淋淋的杀戮学堂!

夜深了,傅戈他们被看押的士兵驱赶到了城西的一角。

李由给了弩兵们一夜的时间,明天——,明天一早如果弩兵还不听命于他的话,就会被扔下城垣成为叛军的邀功祭品。

这一夜对于傅戈他们来说,是难熬痛苦的十二个时辰。

对于荥阳的百姓来说,则更是一生中最黑暗的一夜。

第四节 我命由我

远处传来叛军士兵们的叫骂声和大门被踢开的声音,还有女人的惊呼和哭泣。大秦二世二年十一月秋,叛军在攻入荥阳城后大肆烧杀抢掠,城内近一半市民被杀害,财物损失严重,致使这个曾被喻为“三川粮仓”的重镇一蹶不振。

在退守内城的时候三川守李由命令亲兵将百姓挡在外面,这样一来储存的军粮就能多支撑些时日,但百姓却被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失去理智的叛军士兵叫喊着冲入民宅,大街上血流成河,死者都穿着普通百姓的衣物,血还是从尸体上不停流着,渐渐的汇成了一条血河。夜空中,女人的尖叫听起来格外刺耳,她们哀求着,怒骂着,挣扎着,用尽一切办法对抗野兽的侵袭,然而,所以抵抗都是徒劳的。

一夜之间,丰饶的店铺被洗劫一空。

劫掠的火光在城中各处燃起,黑烟直冲云霄。

狭小的囚室阴暗潮湿,三百个士兵一起挤在里面,空气浑浊得让人窒息,明天,是苟全性命效忠李由,还是不甘屈辱慨然赴死,每个人都在心里盘算着不同的答案。

至于傅戈——。

心里早有了决定。

在蒙平按住傅戈的肩膀的一瞬,在傅戈听到“不要命了!”这句严厉却又无限关切的喝斥时,傅戈就决定了要怎么去做,滚滚史流、王朝迭替、我命由我的挣扎反抗,他的心底一种朦胧又坚定的情愫被渐渐唤醒,一颗无畏无惧的种子正在生根发芽。

傅戈的眼前,不时的出现蒙平将军头颅高高悬挂在门楼上的一幕,他是在看着他的士兵,看着他们有没有丢他的脸,有没有折损大秦南方军的荣誉。

是的,李由是丞相之子又怎么样?替这样一个贪生怕死、阴毒荒淫的狗官卖命不值得。艰苦卓绝的守城战历时大半年,李由除了象征性的在战事间歇慰问一下外,几乎看不到影子,如果不是蒙平将军的调度指挥,荥阳连三天都守不住。早晚是个死,与其屈膝让人瞧不起,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在叛军手里。可惜,手中的武器被没收了,否则的话,趁着叛军得意忘形的时候要是狠狠的扎上一锥子,也能叫他们知道知道大秦军队不是好惹的。

时间在枯噪的等待中慢慢过去,傅戈的心头却依旧热血澎湃。已经是后半夜了,外面叛军士兵的叫喊弱了下去,在入城时的兴奋渐渐褪去后,困倦也终于袭上了心头。

不止是叛军,就是看押弩兵们的守卒也没了声响。

傅戈慢慢的站直身子,挤到门口探头一望,在昏黄的火光下,两个守卒一左一右的歪倒在两边,抱着长戟呼呼大睡。

这是一个好机会!

傅戈心中倏然一动,反出城去,也许能在绝境中找出一条活路,万一不济,战死沙场也比被李由抛下城摔死强得多。

一念及此,傅戈悄悄靠近了缩在墙角的队长,他是这支残军里最高职位的军官,他必须责无旁贷的负起领导余下士兵们的重任。

傅戈压低声音道:“队长,下半夜了,趁着看守的士兵松懈怠倦,我们不如反出城去!”。

然而,没有傅戈想象中的兴奋,好半天,队长才抬起头,无奈的摇头道:“傅兄弟,我们是大秦的军人,岂能背叛祖国并与之为敌?况且,外面的叛军大肆杀戮无辜,我们就算出了城也不会有生路的。”

队长在军中二十余年,这么长的时间让军人的神圣职责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倒转枪口与自己的国家作对,更何况,在千里之外的都城咸阳,队长还有妻儿需要他养活照顾。

“一人犯罪,诛连九族。”大秦的法律冷酷无情,队长不象傅戈,一个人自由自在,他不仅有家有小,还有族人,他没有勇气冒全族杀头牢狱的风险去反抗。

“生路——,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路可走?再说了,留下来陪那狗官一同送命我可不甘心!”傅戈咬牙恨恨的一拳砸在坚硬的石墙上,鲜血一点点的从指缝间流下,但却浑然不觉痛楚。

求生的怒火在傅戈胸中炽热燃烧。

这怒火的根源来自积存在他心底的来自后世的点滴记忆。虽然破碎,但却浓烈得无法抗拒。

“我们也不甘心——!”就在傅戈喊出胸中的郁闷的同时,围坐一旁的士兵们也一个个的站起,他们脸上的神情和傅戈一样。

“你们——不要逼我!为李郡守效力就是效忠大秦,这是我们军人的职责,这也是将军的愿望!”在众多希冀的目光注视下,队长忽然低声呜咽,面对一双双期待的眼神,队长象一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在决择面前他怯懦的选择了逃避,这让傅戈既感到失望,又感到可怜。长久的军旅生活让队长的后背微微佝偻,就在这一瞬,傅戈猛然觉得,队长老了!

一直以来,队长都生活在蒙平将军的身影下,当身边的偶像轰然倒下时,他的心理也垮了下来。

傅戈忽然明白,队长,他虽是这支由弩兵组成的残军的名义领导者,但却再也无法负起领导的重任,现在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扛起这支军队的大旗!

“生荣死哀,不就是一条命吗?有什么不可以舍弃的,你若不去,我们去!”傅戈沉声说着,说这句话时他的神情是那样的年轻无畏、义无返顾,他的眼眸中有一丝怜悯扫过队长拘偻的后背,曾经它也挺直无惧,曾经它也年轻,但现在,属于它的时代过去了。

这一时,傅戈的眼前浮现出十岁那年第一次随父亲出猎,不巧遇上了荒原上成群的恶狼,畏缩是死,后退是死,前进或许也是死,这时父亲大声的对傅戈说:向前,再向前,军人的荣耀就在这热血的沙场上。

十余年弹指,伴着大秦皇帝的庞大征服计划,无法否认的只有一点,秦**人的素质在慢慢的滑落,长平大战时敞着大襟提着敌人首级的敢死将士现在已不多见了。

“傅兄弟,我们一起去杀个痛快!”

“不就是一条命吗?怕什么!”

“反正也活不下去了,干脆反了痛快!”

傅戈没有想到,响应的兵士足有三百多人,仍然留在队长一边只剩下寥寥的十几个人,其中还包括了几个受了重伤的,大秦南方军的锐气不是一场恶战就能打垮的,蒙平将军苦心挑选的这些个兵士没有让他失望。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是叛军极力宣扬的口号。

这个口号极具震憾力,它让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看到了希望。

而对于象傅戈一样的大秦最低等的士兵来说,它的影响力同样无法估量,最起码他们开始思考为什么而战斗!

第五节 志同道合

看着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傅戈努力的平抑心头的激动,在生与死的最后关头,只有拥有了最冷静的头脑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好样的,我们先设法缴了守卫的武器!”傅戈胸有成竹的吩咐,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坚定,短短一瞬间的变化,让傅戈无可争议的成为了这群不甘赴死的兵士的首领。

“咚!”未等傅戈话落,紧闭的囚房门篷的一声被撞开,十余个郡兵持着明晃晃的武器堵在门口。

傅戈心头一凉,囚房的墙是用坚硬的青石垒成的,三面没有窗户,弩兵们要想出去,只有通过狭窄的门口,可是现在门被郡兵堵住,难道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就这时,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上前了一步,沉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密谋造反!你们哪一个是领头的,有种的话就快快站出来,免得连累其它人。”

举事不成,反受其累。

也罢,舍我一条命若能救三百人,怎么算也值了!

当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傅戈时,他没有犹豫退缩,却是挤过想要保护他的人群来到那军官的面前。

随后,傅戈笑着大声说道:“是我领头的!怎么样?”

“好男儿不畏死,果然是大秦军中的勇士,可惜了!”青年军官有些好奇的打量了傅戈一阵,终于带着伤惜的神情感叹道。

“没什么可惜的,比起昨日战死在沙场上的同伴,傅戈还多活了半日!”傅戈大声笑着,回身向囚房中的同伴挥挥手,最后离别了总有些不舍,毕竟傅戈们曾经在一起战斗!

“再见,大秦的最勇敢的士兵们,兄弟傅戈先走了!”傅戈努力的高昂着头,努力的让自己象一个真正的男人,努力的让自己象一个首领,虽然他只有十八岁,只做了短短一个更时的领袖。

“傅兄弟——,来生我们还做兄弟!”出乎傅戈意料之外,包括队长在内,几乎所有的士兵都注目为他送行,并且一个个哽咽语不成声。

在傅戈短暂的一生里,好象还没有做过一件足以让他们感动的事情,唯一留给他们印象的,或许就是刚才那几句豪情壮语了罢!如果这就是让他们感动落泪的原因,大秦军人的意志未免太脆弱了点,真正大秦的军人应该铁血无情,应当刚猛冷酷,而不是这样子!

可是,这一刹那,傅戈的心里又为什么会感动,傅戈的眼眶为什么也有泪水湿润。

“好样的,大丈夫敢作敢当,这样的英雄人物才能让我司马亮佩服!报一下名字,我们交个朋友吧!”耳畔,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响起,令人惊异的是说话之人居然是那个青年军官。

周围的郡兵收起了武器,这个叫司马亮的青年县尉大步上前,向傅戈伸来了一双大手。

看到司马亮伸来的友善之手,虽然傅戈还没有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紧崩着的神经却是松驰了下来,稍稍平静下心情,傅戈正容答道:“傅戈,临洮人氏,南方军临洮部第四小队正卒。”

司马亮的军职是县尉,虽然只是地方上的低级别军官,但比起傅戈这个不入流的正卒却要强过太多,入伍一年多来,傅戈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蒙平将军,他的军衔是校尉,而再往下,就是象队长一样从正卒一步步升起来的最低级的什长、伍长了。

“傅戈,好名字,金戈铁马才是男儿本色。”司马亮赞道,他的神情诚挚,傅戈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虚伪和做作。

听他这么一吹捧,傅戈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傅戈父亲姓傅,戈就是他手中的武器,不识多少字的他为这个捡来的儿子起名时,想也不想就用了戈这个字。或许是冥冥注定,或许是天道使数,或许是纯属巧合,傅戈的父亲——,那个在大秦军中混迹了一辈子的老什长不知道,他取的这个名字与千余年后的某一个灵魂穿梭时空的人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要放过我们,我想这不是李由的意思!”走出囚房,天空中繁星数点,依旧是黎明前的黑暗。

司马亮笑了笑,倏的拔出腰间的佩剑递到傅戈的手里,注视着傅戈大声道:“这当然不是李由的意思,这是我的决定,也是真正想守卫荥阳城的士兵们的决定。”在他的眼睛里,傅戈看到了痛苦与忿怒,看到了身为男儿却无法保卫家园的无奈。

“你需要我们?”接过佩剑,傅戈低声问道。

“是的,早在你们密谋的时候我就得知了消息,刚才看押的守卫并没有睡着,而是听从我的命令假装睡着,在战场上,他们和大秦边防军的军人一样,都是勇敢无畏的战士。”司马亮骄傲的说着,他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些许挑衅,他是在用这种方法告诉傅戈他们,大秦的勇士不止只有边防军的军人,还有他们——郡兵。

傅戈的脸上露出赞许与欣赏,还有一丝丝的后怕,虽然经历过了残酷的新兵整训,但傅戈的经验还是明显不足,如果不是碰到司马亮,傅戈他们这三百人恐怕现在已成了一具具的死尸。

“外面有我们的父母,有我们的妻儿,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任由叛军屠杀ling辱,我们若再留在城内,哪里还算是个男人?”司马亮脸上痛苦的神情都在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因为,当病中的母亲最后离开傅戈的时候,傅戈内心也有这般撕心裂肺的体会。

说起来也多亏李由贪生怕死,贪图享受,在解决掉临洮部这支客军之后,失去蒙平这颗守城大树依仗的李由火线提拔荥阳县尉司马亮担任防守城池的指挥官,让司马亮担当守城官李由倒也不是全无考虑,主要的理由是司马亮出身名门,其叔司马欣在大将军章邯军中任长史,与李氏家族关系甚好。

然而,李由却忘了一点。

一个人事情做得太绝了的话,就是神仙也会背叛你的。

大敌当前却只顾搂着宠妾逍遥,李由先前的做法已让将士们寒心。而今,他又将荥阳百姓堵在外城,这固然能解决军粮短缺的问题,固然能让他多苟延一些时日,但他手下的这些郡兵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在外面,他们也一样是有感情的人,当怒火被压制到极点的时候,它就会突然的喷发!

只用了短短的片刻,得到司马亮的号令,聚集在傅戈他们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多。

“司马,你召集了多少士兵?”傅戈一脸惊喜的问道。

“除了驻守在内府的李由亲兵,其它的郡兵都来了,共七百一十八人!”正察阅名册的司马亮抬起头,如此条理清晰的回答让傅戈惊讶不己,就是大秦军中最好的军需官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统计工作,而司马亮却做到了。

“好,加上我们,出击的军队就有一千人了,一千矢志复仇、悍不畏死的士兵,一千勇往直前的热血勇士,一千为自己而战的男人,足以翻江蹈海了!”傅戈大步登上城垣高台,对着期盼的士兵们振臂呼喊。

这一时,傅戈不再是一个无名的小卒!

傅戈已成了一名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

第六节 香消玉陨

没有人比土生土长的郡兵还熟悉荥阳城中的道路了,也没有人比经历过恶战之后的弩兵们更善于捕捉战机了,尤其是在黑夜里。

当司马亮的郡兵和傅戈他们这些大秦的正规军士兵结合在一起时,迸发出来的战斗力足以让无数的叛军胆寒。

籍助夜幕的掩护,一千士兵分成十余股小队,沿着地道、狗洞、墙脚遁出城外,傅戈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杀光那些ling辱亲人的叛军,就算他们昨天还是手无寸铁的农民,只要他们犯了劫掠的罪行,就不可饶恕!

打着反抗秦国暴政的旗号,做的却是一样的苟且扰民的事情,这样的暴乱是没有前途的。

火光四起,杀声震天!

沉睡中的叛军士兵未等醒来就被利刃削去了脑袋,劫惊的财物从尸体怀里滚落,然后被鲜血浸染成殷红一片。

傅戈和司马亮带领着一支七十多个精锐士兵组成的小队穿行在残垣断壁之间,一路几乎没遇上什么抵抗,傅戈的目标是想设法靠近敌军主帐,取回蒙平将军的头颅,而司马亮则想回到家中,去看一看父母妻子是否还在。

面对突如其来的反击,叛军完全没有防备,或许是白天的恶战太过惨烈,或许是纵掠让他们耗尽了体力,总之,在傅戈他们突入外城许久之后,叛军才开始组织有序的抵抗和搜捕。

当傅戈跟着司马亮来到一处府邸跟前时,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妈的,老子叫你别动!”

透过破败的窗棱,傅戈远远的看到一个粗壮的叛军军官正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按在地上,狂暴地撕扯着她华丽的衣服,大力掰开她试图合紧的双腿。

而在一旁,还有两个叛军士兵兴奋地看着,手里抓满了金光闪闪的金银首饰。

男人用粗犷的手臂死死的钳制住着身下的女人,淫秽地大笑道:“看啊,这就是城里贵族的娘们,这细皮嫩肉的,多水灵呀,你平日伺候惯了那些个公子哥,现在就看你怎么好好伺候我了。”

大手挥处,女人惨叫了一声,长裙已被撕成了碎条,雪白娇嫩的臀部展现在众人面前。男人于是长驱直入,在女人体内拼命地chou插着,双手同时在她丰硕的双峰上大力搓揉。只是,她那一直养尊处优的身体何时受过这么野蛮的对待,口中痛苦嚎叫不止,双手乱动以求推开野蛮粗壮的身体。

“哈,小贱货,蛮有力气的嘛!”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赏了女人两巴掌,把她打得一动不动,又淫笑着对身边的同伴道:“不要急,等一会就轮到你们。”

这哪里是为了反抗暴政揭举而起的农民,这分明是一群无恶不作的强盗。

“卟——!”就在叛军军官得意忘形之际,一支利箭已穿透了他的脑门,三棱箭头带着红白的脑浆从另一侧穿出。

连惨叫都没来得及,这个不可一世的叛军军官就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射出这一箭的是傅戈,而此时的司马亮早已是目光赤红,他飞掠过地上全身**的女人,猛然扑向了另两个惊呆了的叛军士兵。

“夫君!”女人羞辱的推开死尸,拢紧双腿试图遮掩,但撕裂的衣衫又怎能挡住雪白的春guang。

她是司马亮的妻子。

眼睁睁的看着妻子被ling辱,这是怎样一种痛苦!

傅戈无法想象,傅戈只看到司马亮发疯似的仗剑刺向敌人,他的姿势全无章法,破绽百出,但他却全然不顾。

敌人一戟刺来,他避也不避的迎上,同样的一剑回敬,却比敌人更快、更准!

以伤换伤,以命搏命,这样不要命的招法让他以一敌二仍然占尽上风,就连傅戈想要上去帮忙,也被他阻挡!

他的目光,他的气势告诉傅戈,这两个是他的‘猎物’。

在司马亮咄咄逼人的攻势面前,缺乏准备的叛军士兵很快就败下阵来,一个士兵被剑芒割断了咽喉丧命,另外一个则早早的摊倒于地被剁成了肉泥。很快的结果了三个叛军,司马亮弃了剑撕下一角袍角,覆盖在地上的女人身上,然而就是这时,又一个叛军从里间猛然冲出,他的利戟径刺司马亮的后背。

“小心——!”女人惊呼出声,挣扎而起试图用自己的身躯挡下这一戟。

这锋芒的一戟在女人娇躯前几寸忽然停下了。

那持戟的士兵努力地把头转过来,神情带着怪异,他看了一眼刺进他心脏的长矛,又看了一眼那拿着矛的手,终于一声不响地倒了下去。

傅戈唿哨一声,把矛拔出,然后又自自然然的在死人的身上把矛尖的血拭去,短兵突击,弩箭不能发挥出近距离搏杀的威力,傅戈趁手捡起的一支断矛正好派上了用场。

“这是傅兄弟!”司马亮一边扶起受辱的女子,一边介绍道。

“傅兄弟,谢谢你相救,今后我家夫君还望你多多照应!”女子艰难的撑起身子,郑重的向傅戈一躬,她这一弯腰柳肢轻摆,破碎衣衫处一片片雪白顿现傅戈面前。

傅戈面红耳赤,刚才狂暴的一幕在他心头浮现,尽管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这般去想,更不能够这样去做。

“司马夫人请多保重,只怪我们来得迟了!”这话一出口,傅戈就恨不得打自家的嘴巴,大秦虽然并不十分看重女子的名节,当年始皇帝的母亲还曾是吕不韦的一个宠妾,但那都是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不比今天,叛军的暴行就是——强奸。

“不迟的,只要还能见到夫君,就一点都不迟——。”女子柔声靠在司马亮的胸前,低声喃语着,但她的声音却越来越轻,越来越低。

鲜血顺着雪白的肌肤慢慢流下,傅戈看到一柄剑插在了她的胸口,正是方才司马亮弃下的佩剑。

“小织!你怎么了。”司马亮也察觉到了异常,他失声问道。

小织——,这样一个好听的名字,这样一个柔弱娇媚的女子,就这样去了!

她的脸苍白得一尘不染,就仿佛没有被污辱过一般。

第七节 身陷绝境

“噼啪——!”

屋顶的大梁轰然倒下,熊熊大火在照亮夜空的同时,也吞噬了无辜的生命。司马亮举着火把默默的站在屋前,他的神情平静而寂寥,他的目光一刻不停的追随着火焰中的白衣女子。

司马亮用火葬的方式送走了他的妻子,这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祭礼。

火,能够净化人的灵魂,也能洗涤人的身体。

到了天上之后,希望小织能够忘却人间所受的耻辱。

“傅兄弟,我司马这条命听你的了!”司马亮俯身拾起地上的佩剑,他的眼中充满了复仇的火焰。

不止是司马亮一个,几乎每一个郡兵回到家中见到的都是家破人亡的惨状,连续数月持续不休的攻城战改变了一切,一个个叛军士兵渐渐的从普通的百姓成为了冷酷无情的刽子手。不用再多说什么了,眼前的事实就是最好的动员命令,原本矢志死战的只是傅戈他们这些走投无路的秦**人,现在又加入了一个个失去亲人的荥阳郡卒。

“杀——!”无声的呐喊在胸膛中激荡,热血贲张。

熟悉的街道成了战场,悄无声息的结果一个又一个睡意朦胧的叛兵。

神出鬼没——!

自从守城战斗打响以来,傅戈还从来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撕杀过呢,在激烈的巷战中,灵巧与快速是取得胜利的保证。

傅戈他们一击得手,迅速撤退!

当叛军开始聚集起大批的兵卒赶到一处又一处战场时,见到的就只剩下了满地的尸体,在畅快之余傅戈甚至会突发奇想,若是能早想到利用巷战消耗敌人,也许蒙平将军和那么多同伴都不会死。

城市的巷战——,处于弱势的守御方的最后杀招,无疑具有相当的杀伤力。

“司马,第几个了!”傅戈俯低身影,凑近领路的司马亮问道,在焚化了小织之后,司马亮就象一个处于高度敏锐状态的猎手,一次次的捕捉到目标,然后揪准空隙痛下杀手,落单的叛军士兵、得意忘形的叛军军官、甚至是小队的巡逻部队都成为了他的猎杀对象。

“小织!”司马亮没有立即回应傅戈,却低低的叫喊了一声,同时,迅捷的射出一箭,正中一名叛军军官的前额。

这次伏袭的目标是一支上百人的搜捕队,在吃尽了苦头之后,叛军终于开始纠集起来反击了,这使得傅戈他们不得不付出更大的伤亡才能赢取到胜利。

“哼,不多,加上这一个,正好满十个!”待到攻击得手,司马亮才有空回答傅戈的问话,这时,叛军的搜捕队已经接近了,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好,我们俩比一比,看谁先杀到二十个!”傅戈豪气倏生,他大吼一声,挥矛挡下叛军射向司马亮的箭矢,傅戈他们这支突击小队前进的方向正是叛军的中心,再行进百余步便是敌首李归的宿帐了,宿帐前的旗杆上悬着的就是蒙平将军的头颅,借着火光,傅戈甚至能隐约看到夜空中有一个红点在晃动,所以,只要再努力一把就可以了。

不过,四周的叛军好象已看出了傅戈他们的意图,叛军们逐渐在向这边靠拢,包围圈层层叠叠,一起的七十余个兄弟战至现在,还活着的只有十多个了,就是这十多个也大多伤痕累累。

唯一的例外只有傅戈和司马亮两个人。

“傅兄弟,你怕死吗?”司马亮和傅戈背靠着背站立着,他们已筋疲力尽,只有希冀获取对方的力量支撑战斗下去。

傅戈扫了一眼慢慢迫近的叛军,哈哈笑答道:“我当然怕了。我怕自己死的样子很难看,我怕还没有赚够垫背的就完了!”

今晚,是傅戈身为一个士兵的最后一次战斗,能够杀得这般风生水起,能够有司马亮这样的好同伴相陪着,能够在蒙平将军的注视下坦然倒下,傅戈觉得虽死无憾!

司马亮亦笑了,他的剑已经卷刃,他的箭已射空,但他的斗志没有衰,每杀一个人,司马亮都会呼唤一次‘小织’的名字。

“被围的勇士们听着,我们李归将军说了,只要放下武器投降,就饶你们不死!”叛军中旌旗飘扬,大嗓门的兵士扯着脖子卖力的叫喊着,希冀不战而获。

李归,这是现今城外叛军首领的名字。

在围城的大半年时间里,叛军的首领也是几经更迭,起先的叛军首领是吴广,他和叛军大头领陈王胜一同在大泽乡杀掉县尉揭举而起,随后又被封为‘张楚’的代理王引兵攻打荥阳。前二个月,吴广被他的部将田臧杀掉,陈胜即令田臧为楚令尹接管军队,田臧在不久之后又命令部将李归继续攻打荥阳,自己率领精锐往西去了。

由于被围城中消息不通,城中的守卒并不能确切知道田臧的行踪,从他往西去这一点判断,或许西边有秦国的大军增援过来。

如果这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可是,就算大秦的增援部队来了,又有什么用!这里只剩下了一座破败不堪的荥阳城,城中的百姓已惨遭不幸,守城的大秦军精锐也悉数阵亡,留下的只有狗官李由和追随他的一群国家的蛀虫,或许这就是大秦该有的宿命。

沉默,除了沉默,没有任何的回答。

叛军的劝降甚至于连嘲笑都没有获得,对于傅戈他们这些已然瞑生死志的人来说,活命的诱惑没有一点心动的价值。

“李归将军有令,活捉那些秦狗,砍下他们的手脚,砍下他们的头,一齐挂上旗杆示众!”叛军的传令兵高声叫喊着,将作战的命令传遍整个战场,胜券在握,他们要活捉傅戈他们,然后用更恐怖残酷的手段来恢复自信,已经快被漫长的战场拖得丧失最后理智的叛军们想要以此来告诉还在城里的敌人,负隅顽抗的结果会有多惨!

其实,李归多此一举了,经过今夜这一仗后,内城的最后一点精锐也不复存在了,只要他发动进攻,李由就会束手就擒!

李由这懦夫,除了享乐和残杀良将外,他还能做什么?

第八节 大秦柱石

天色渐明,东方,有一颗很亮很亮的星星升起。

“傅兄弟,你看,小织化成了星星,她在天上看着我呢!”司马亮仰头望向天际,他的神情迷醉,他的目光轻柔。

傅戈转过头,寻着他的目光找寻,果然有一颗星星亮亮的眨着眼睛,他记得小时候父亲曾告诉过他,这颗星的名字叫“太白”。

不过这一刻,傅戈却更愿意叫它‘小织’。

“咚咚—咚——!”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于傅戈都能看清楚叛军士兵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兴奋、激动、渴望和怜悯混杂的悸动。

是的,怜悯——,在他们的眼里,傅戈和司马亮这几个人是被捆绑待杀的猪羊,而他们则是磨刀豁豁的屠夫。

“来吧,傅爷爷十八年后又会是一条好汉!”傅戈深深的长吸一口气,将最后的一点力气聚集到手上,等待送上门的那个倒霉鬼。

司马亮坚实的后背紧紧的靠着傅戈,他的双眸因充血而赤红,他泯了泯干涩的嘴唇,喃喃的说道:“第十九个!”

还有一个,毙命在他剑下的叛军士兵就满二十个了。

而傅戈,仅比他少了一个。

这样的结果并不令傅戈失望,虽然在这一场较量中傅戈输了,但却是他情愿输的,因为能和司马亮这样的热血男儿一道并肩杀敌,对于傅戈来说已经足够了。

“吼,吼——杀!”战鼓隆隆,凄厉的号角骤然在叛军的后阵响起,连绵不绝的马蹄声伴着呐喊传入耳际,铁骑洪流,重铠护身,及目过处,有数不清的黑色骑兵冲入叛军阵中,厚重的马蹄肆意踩踏、雪亮的战刀高高举起,让敌人未及交锋就丧失了斗志。

这是大秦的骑兵。

援兵,苦盼许久的援兵终于赶到了!

傅戈没有猜错,迟迟不到的增援部队终于来了,在骑兵先锋队的后面,还有大批的步兵正向荥阳扑来,猖狂的叛军屡屡丧失战机,现在他们等到了末日的到来。

迅急的箭矢夹带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锋利的三棱刃口更是闪烁着夺命的寒芒,大秦的精锐弩骑兵一律经过严酷的训练,他们配合纯熟、动作划一,远不是一、二个叛军士兵就能阻挡的。

一支支利箭射出,烟尘过后留下的是一串串飞溅的血迹,叛军士兵一个个血雨溅射,尸体栽倒,伤兵拖著血流如注的身躯在地上滚爬著,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对于毫无防备连最单薄的甲衣都没有的叛军士兵来说,骑兵就是他们的噩梦。

“顶住!给我冲上去!”

“快向左右两翼散开,不要给骑兵踩着!”

叛军阵中发出了截然不同的命令,从上到下都缺乏实战的经验是他们最大的问题,混合在一起的士兵们都不知道应该听谁的。一些人向旁边退开了,另一些则傻呼呼地冲上去,结果给骑兵一阵射杀,没有一个活命。

看到这样的情形,有脑子的都知道该如何选择。众多叛军士兵急忙避开骑兵冲锋的锋芒,但同时,也使得自家的营垒变得四分五裂。

“司马,快卧倒!”傅戈呐喊一声,用左手使劲拉了司马亮一把,两个人随即翻滚着跌落到一处低坑里。

在临洮时傅戈就见识过最精锐最正统的大秦骑兵冲锋时的慑人威力,高速下劲弩密集的发射几乎找不到一处空隙,就算是最骁勇的狄人勇士,也避不开连番射来的箭矢。唯一能保全性命的招法就是卧倒,最好是滚落到浅坑里,马匹在高速奔跑中会优先选择安全的平地通过,对于情况不明的黑暗地方则会选择避让,这样一来就能躲过大多数战马的蹄子,当然,如果运气非常差的话,也不排除被失足的战马践踏的可能。

骑兵只是拉开了大战的序曲!

最后决定胜负的还是数量庞大的步兵对决。

当黎明的曙光到来时,在荥阳城畔的广阔平原上,两支大军迅速绞缠在一起,建制被完全打乱,短兵相接的拼刺声,濒死者的惨叫声,响成一片。没有前锋、中军、后队的分别;也没有阵型、一线士兵与预备队的差异,甚至没有任何战术能够在如此糟乱的环境中使用。

决定战争胜负的是将领的判断力、军官的应变能力和士兵的骁勇作战,在这三点上,叛军没有任何的优势。

“敌首李归逃了!”只不过半个时辰,叛军的营垒已被杀得七零八落,刚才还是趾高气扬的兵士四散奔逃着,被一个个的射杀挑落。

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叛军指挥官李归几乎没有组织起象样的抵抗,他的注意力被傅戈他们这支尖兵给完全吸引了,没有察觉到背后会出现敌人,而叛军士兵在一夜的折腾之后,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他们沉重的脚步根本挡不住秦国大军的隆隆推进。

“章邯将军有令:步军留下扫荡战场,骑兵迅速截杀逃敌!”响亮的号令由远及近,这一声命令下得简短意赅,雄浑有力,更带着一份无法抗拒的威严。

章邯——,如果傅戈没有记错的话,他是大秦掌管御衣、宝物、珍膳的大臣,怎么由他来统领这支军队,难道国家的那些将军都战死了吗?

傅戈晃了晃身体,慢慢的从浅坑里支起上身,清早的迷雾像被扯碎的棉絮在晨风中飘散,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味仍凝聚在大气中,帐篷和武器的残骸散落各处,地上满是焦黑的土块。

接下来映着眼际的一大片被烧焦的树丛荒草和无数叛军士兵的尸体及衣物。傅戈粗略计算了一下,仅周围的这一片战场就大约有五千多具尸体。有些尸体面目表情龇牙裂嘴,显然死前遭受过极端的痛苦。

有的被利箭穿胸而过,有的脑袋被战刀削掉了半个,红白的脑浆沿着尸体流下,有的被大火烧得像一段弯曲的木头——,还有的被利剑刺穿身体,在地上扭曲著像是临死前的痉挛————,这是一幅惊心动魄的图景。

第九节 小兵尊严

“哈,又一个找死的?”未等傅戈完全清醒过来,大喝声中一支长矛挂着凌厉的劲风刺向傅戈的腰间。

“嘶!”锋利的矛尖穿透甲衣,在傅戈的身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没有人比傅戈更熟悉长矛的应用了,感觉劲风袭体,傅戈急忙将身体旋转了一个角度,以避过穿肠破肚的危险。

“杀!”傅戈怒吼一声,左手抓住及身的矛杆,右手迅速探出,直取偷袭者的咽喉。激战一晚上都没受伤,想不到临到结束时挂了彩真是没有面子。

“且慢!傅兄弟。”傅戈的手没能扣上敌人的喉咙,司马亮在出声阻止的同时,也将傅戈的右手紧紧的扣住动弹不得。促使司马亮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偷袭者穿着大秦军队玄色的战甲,火红的盔缨晃动,显示他的身份是一名都尉。

傅戈不甘心的冷哼一声,猛然一松手弃了长矛,那偷袭的都尉不料想傅戈的动作这样迅速,全力回扯的他蹬蹬蹬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倒于地,幸好身下垫背的是具软绵绵的死尸,这才让他免了挨受皮肉之痛。

“你们——是什么人?”那都尉一脸惊惶,在打量了傅戈们一阵,才迟疑的问道。

“大秦荥阳郡县尉司马亮!”

“大秦南方军临洮部正卒傅戈!”堂堂的秦国都尉却不顾荣誉偷袭,这样的对手不值得傅戈尊敬,所以,在通报的时候,傅戈把自己部队的番号和名字喊得刚劲有力,丝毫没有因为地位的悬殊而卑微。

“荥阳县尉,南方军临洮部,你们的郡守大人在哪里,校尉在哪里?快去请他们来迎接大将军!”这名都尉终于瞧出了傅戈身穿着的已辩不清什么色的甲衣,他的神情重新恢复了胜利者的自信,只不知要是傅戈方才躲闪的稍慢一点,或者傅戈的手再快一点,他们之间还会不会有这番对话。

傅戈轻蔑的一笑,毫不客气的说道:“你是说李由吗?这时候天还早,他恐怕还在内府与娇妾做着春秋大梦呢!”对于李由这个致临洮部二千余弟兄于死地的狗官,傅戈再不会抱任何的幻想,傅戈也不想为了自己的仕途去讨好他,因为傅戈知道,秦国的大厦有了他们这些个蛀虫,早晚会轰然倒塌!

“那好!你们两个随傅戈去见大将军!”碰了一个硬钉子的都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戟矛林立,斧钺如山。

肃整威严的大秦军队排列成一个个方阵,在方阵的外围,是一小股的装备着强弓弩机的骑射部队,他们机动灵活、火力强劲,往往只需一个冲锋就能撕开敌人的防线,如果数量足够多的话,他们还能对行进中的敌军实施不间断的袭扰,特别是当敌人处于长距离作战情况时,骑射部队还有可能以小吃大,逐步将比他实力更强的对手吞噬!这也是秦**队与草原上狄人、匈奴人作战时取胜的最有效手段。

在步兵方阵与方阵之间,只有狭长的甬道供传令兵通行,想要抵达大秦军的指挥中心,就必须不停歇的抵挡住来自左右的强劲压迫,一旦冲锋队形出现散乱,整支军队就会立即陷入步兵阵的汪洋大海之中。

章邯的指挥所设在荥阳城外不远的一座小山上,这里曾是叛军攻城时的据点,在此处凝望荥阳城,破败的城垣与激烈的战况尽收眼底。

“禀大将军,前军抓获两个自称是荥阳城守兵的奸细!”带路的都尉显然还对傅戈的‘无礼’耿耿于怀,在通报的时候暗中使了手脚,傅戈和司马亮两个都被捆绑得严严实实,除了双脚还能活动走路外,其它地方都动弹不得。

马蹄踏踏,不住的长声嘶鸣,玄色的旗帜有序的分开,中间闪出一条宽敞的通道,数十位魁梧健壮的将领护卫开路,‘章’字帅旗下一员年近五旬的大将凛然屹立,他的面容苍老刚劲,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就连他战车的御马也是精神百倍,透着十足的威风。

这一仗胜局已定,这样的胜利已经不会让章邯激动了!

大秦二世元年九月,也就是二个月前,叛军大将周文统率战车千辆、人马数十万一举攻入天险函谷关,并进至距都城咸阳仅百里的戏亭,当时,朝廷上下惊恐万分,两支精锐主力南方军还在遥远的百越,北方军虽然近些,但驻地上谷离咸阳也有千里之距,如果周文继续率部进攻的话,兵力空虚的咸阳城必定不保。

值此危难之际,少府章邯请命武装骊山的十万刑徒和私隶由他率领与周文决战,忙着四处接收私产的周文仓促应战,结果被章邯杀得大败。

十一月初,周文领残部逃至曹阳、渑池,章邯组织人马继续追击,连战连捷,周文兵败自杀全军瓦解,随后,章邯率大军乘胜直抵荥阳以北的敖仓。

敖仓——,章邯的对手换成了田臧,这也就是田臧率精锐离开荥阳西去的原因,结果田臧的下场与周文相同,一战即败,全军溃散。

“你们两个既然是城中守兵,见到本大将军为何不下跪行礼!”章邯虎目圆睁,扫视了傅戈和司马亮一会,突然高声喝道,依照大秦军中的爵位的礼数,象傅戈这样不入流的小卒见到上将军必须双膝跪倒,以示恭敬和顺从。

“荥阳县尉司马亮参见大将军!”司马亮一边说着,一边依言双膝跪倒在地。同时,他用肩头撞了一下傅戈的胳膊,傅戈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希望傅戈暂先按耐住性子,切勿惹恼了章邯这样的大人物。

“嗯,你是何人,又为何不跪?”章邯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向傅戈怒喝。在他看来,一个小卒见了他这个统领万马千军的大将军不下跪,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宽容的?

傅戈毫不畏惧的昂着头,正色反诘道:“大将军何不下马?”

章邯不知道,此际的傅戈早已是将生死不放在心上,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卒,但并不意味着就没有了尊严,并不意味着他就只能无条件的服从!

塞外的广阔草原给了傅戈野性和倔强,大秦军人的荣誉时刻提醒傅戈,就算是死,也要仰天倒下!

第十节 平步青云

“哈哈哈,我章邯就欣赏这样有胆气的勇士!”出乎傅戈的意料,也出乎周围所有人的料想,章邯哈哈大笑,自战车上飞身而下,他的动作熟练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也没有王公贵族的那些花花架子。

章邯大步流星来到傅戈和司马亮面前,先是拔剑挑落牛筋索,然后冲着傅戈大声道:“勇者无惧,只有真正的大秦军人才能做到,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没有什么可以形容傅戈此时的心情,面对傅戈近乎无礼的挑衅,章邯不仅没有动怒,反而亲自下马为傅戈两人松绑,说话也是充满了尊重,仅是这份气度就足让傅戈折服了。

傅戈整了整战袍,从怀中掏出一面旌旗,然后单膝跪下,道:“大秦南方边防军临洮部正卒傅戈向大将军报到!”说罢,傅戈向章邯展开了已是千创百孔的战旗,上面还绣着龙飞凤舞的‘蒙’字。

这面旌旗一直战斗在蒙平将军身边,在临撤入内城的时候由队长保管着,后来,就在傅戈决意反出城池的一刻,队长又将它交给了傅戈。

章邯一脸凝重的接过染血的旌旗,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哀痛,这面战旗到了傅戈的手里只意味着一件事,临洮部的校尉蒙平已经战死,从章邯的神情里傅戈看得出来那不是装出来的。

“傅戈,临洮部还有多少幸存的士兵,你去集中起来,然后把他们带来见我!另外,等到进了内城,我会让军需官重新订做一面旌旗。”章邯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将破损的旌旗交还给傅戈。

对于战死沙场的同伴,生还者能给予的只有最崇高的敬意。

“是。大将军!”傅戈大声应允着,翻身跳跃上一名亲兵牵来的战马向战场驰骋而去。这一刻,傅戈已顾不上再和司马亮打招呼,章邯的话让傅戈萌生了新的梦想与渴望,精通战事的章邯不会不明白守住荥阳的意义,而且,在章邯的话里似乎还流露出了收留傅戈他们这支无主客军的意思。

还有没有活着的同伴?傅戈一点也没有把握。

昨晚一战,跟随傅戈和司马亮的七十余士兵全部阵亡,他们全都是面对着敌人倒下的,他们永远值得傅戈骄傲。

不过,在傅戈他们吸引了叛军注意力之后,外围的压力会小很多,只要战术对头的话,应该能支撑到援军到来的一刻。

傅戈担心的还有,会不会有同伴象自己的遭遇一样,被急于邀功的秦军误杀。

还好,清点的结果终于让傅戈长出了一口气,包括司马亮手下的郡兵在内,幸存活着的士兵一共五百一十六人,有接近一半的士兵阵亡了,相比而言,南方军死伤要少一些,战死的郡兵中有许多是存了死志上阵的,他们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打算。

最让傅戈痛心的是队长的死,心系妻儿的他本可以留在城里的,但在最后关头,他还是做出了军人的决定,就在傅戈拼力撕杀的时候,队长带领的一支小队也在伏袭叛军巡逻队的时候反被包围,结果为了掩护同伴撤退,队长被乱箭射死。

当傅戈找到他的尸体的时候,傅戈只看到他的前胸上,有四、五支利箭钉在那里,其中一支更是从身前贯穿至背后,队长的身体已经成了一个活射靶,血液还在涌泉般从创口和眼鼻中喷出,凝结成河。

在队长的怀里,傅戈找到了一个刻着小男孩容貌的木雕。

这个木雕上的孩子,就是队长的骨肉。

“报告——!”当傅戈再一次来到小山上时,傅戈意外的看到了郡守李由正趾高气扬从章邯的中军帐里出来。

这个狗官,流血流汗卖命的时候不见他!

邀功行赏的时候倒是不落下。

“你们这群长着反骨的贱种,竟敢违抗我的命令,我——,我叫你们一个个到郦山做苦役去!”李由顿足垂胸,指着傅戈等人破口大骂。

显然,他已经知悉了昨晚傅戈等人的行动,若不是顾及这里的章邯的军营,恐怕他会立即叫来兵士将傅戈他们投入大牢。

“李郡守,郦山路途遥远,押送多有不便,我看这些人年轻力壮,正是佐战之材,不如纳入我军中效力为好!”帐门开启,章邯已卸了铠甲,穿着一身轻便的襦袍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赫然站着司马亮。

章邯的话虽然客客气气,但却透着无容质疑的威严,他是解救荥阳的大功臣,也是大秦军队的实际统帅,就算李由的父亲是丞相李斯,也得给已成大秦国支柱的章邯这个面子。

听到章邯发话,李由面红耳赤,心中有鬼的他急忙躬身应道:“大将军既有意,愚侄自当照办就是!”章邯与李斯同殿为官,勉强算得上同辈,李由打杆往这边靠谦称‘愚侄’虽然令人不齿,但好歹仗着父亲这座靠山也挽回了一点点颜面。

在章邯与李由说话的同时,傅戈他们一直保持着端正的姿式肃然站立,这是一个军人应有的素养。

至于李由的狂吠,傅戈他们抱以最轻蔑的讥笑。

待李由离开之后,章邯先命左右安顿好傅戈们中的一些伤兵,然后破例将傅戈请进了大帐。

“傅戈,你的事迹司马亮都跟我讲了,真是好样的。我大秦有你这样出色的军人,击垮叛军指日可待!”章邯畅怀大笑着,向傅戈投来欣赏的目光。

“大将军过奖了!”傅戈从容的躬身行过军礼,短时间内击垮叛军,傅戈可没有章邯这么乐观,大秦的根基早在始皇帝在位时就腐朽了,叛军之所以能形成群起呼应的势力,主要还是秦国的苟政让百姓无法再活下去了。

反抗固然是死,不反抗也是死路一条。

单单依靠武力镇压就算能一时扑灭叛军,也无法根除国家的种种弊症。

“大军接下来还有无数的大仗要打,我身边也需要你这样的勇士,从现在起,你就不再是一个正卒,而是一名秦**侯了!”章邯正了正傅戈的衣襟,道。在正卒与军侯之间,足足跨越了伍、什、队、屯四个等级,依照大秦军功爵的设置,军侯的爵制属于第四级不更,这标志着由低爵位向高爵位的质变。

第十一节 擒贼擒王

按照大秦的军制,军侯领兵一曲,约一千多人,在庞大的大秦军阵中,曲不过是一个小点而己,但也正是一个个这样的小点,才能汇聚成战无不胜、无坚不摧的勇猛之师。

在晋升了傅戈的官爵之后,章邯即吩咐司马亮安排傅戈的住处,他则率领诸将浩浩荡荡开进荥阳内城,在那里郡守李由已经早早的摆好了宴席,祝贺秦**队大捷。

大捷——,是呀,围城的六万叛军差不多全横尸城下,这样的胜利如果报送到咸阳,确实能够称得上大捷,但是,在胜利的背后,朝廷的高官们有没有想到那些为守卫城池而英勇战死的普通军人,有没有想到无辜死伤的十多万城中百姓。

经此一战,荥阳的繁荣与安宁早己不复存在,当一个个城市为战火所淹没时,大秦还能存在吗?

“傅兄弟,我陪你一道去军需官那里领辎重!”司马亮拍了拍发愣的傅戈,说着。他的脸上哀戚之色犹在,不过总算比昨晚要好了很多。相比一身崭新装束的司马亮,傅戈身上的战衣着实不象样,在腰间更是破了一个大洞,污血与汗水将那里浸染得五颜六色。

这家伙,怎么一转眼就和大将军章邯混熟了!

“司马,这一转眼,你怎么就混到大将军身边做起参谋了!而且那些军需官还对你毕恭毕敬的。”眼前看到的事实让傅戈对司马亮的好奇心越发加重。

“大秦长史司马欣是我的叔父,他现在正领后军在敖仓清点粮草辎重!傅兄弟,我希望——我们不会因为这个而生分起来。”司马亮略一迟疑,回答道。从这句话里傅戈感觉得出,司马亮相当看重他们之间的友情,在战场上他们两个彼此信任,相互救助,如果仅是因为地位和身份的差异而疏远,这实在是一种悲哀。

“去他妈的礼数尊卑,我们是兄弟,我们还要比比到底谁的本事大呢,是不是?”傅戈哈哈大笑,一下搂住司马亮的脖子,然后手刀猛切他的脑袋。

“痛死呀!你小子疯了,要杀兄弟呀!”司马亮使劲揉着冒着金星的脑门,冲着远远逃开的傅戈作势大喊大叫。

……

“傅军侯,你的任务是迅速探明陈县附近叛军部署状况,越快越好!”傅戈这支斥侯队只在荥阳休整了几日,章邯的命令就下达了。

陈县是叛军‘张楚’政权的都城。也是陈王胜所在的地方,擒贼擒王,如果章邯军一举击溃了陈胜,就可以扭转大秦当前不利的战局,对于其它响应的叛军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不出傅戈的料想,傅戈等临洮部的兵卒被编入了最危险的轻装步兵部队,负责打探敌军的动向,由于战事紧急,傅戈只得将伤重未愈的兵士留在了荥阳,跟随傅戈的南方军和郡兵也就四百人左右,为补足空缺,章邯又从其它部队补充了六百人给傅戈。

大秦的轻装步兵是不配备甲衣的,手里的武器主要是弓箭,一旦箭矢射完,傅戈他们就只能赤手空拳与敌人搏斗了。按照正常的逻辑,来去如风的骑兵才是侦察部队最好的选择,但正如傅戈先前猜想到的那样,章邯手中没有那么多的骑兵可供挥霍,有效的一点力量都被他用来作为奇兵使用了。

在始皇帝统一天下之时,大秦的骑兵席卷关东六国,也只有倡导‘胡服骑射’的赵**队能挡一挡锋芒,在秦国建立之初,始皇帝即颁布法令,并任命中央九卿之一的太仆掌管马政,同时还设立了大厩、左厩、中厩、官厩等管马机构,在各郡县也有管理饲养军马的苑,以保证军队对马匹的需求。

可惜,当叛军攻占城郭之时,管马的官员都早早的逃之夭夭,那些精心喂养的军马不是被叛军缴获,就是成了他人的腹中美食。

天上没有白白掉落的馅饼,章邯提拔并收留傅戈们这支孤军,主要是看中了傅戈他们的战斗力,与临时由郦山刑徒组建起来的部队相比,经过正规训练和恶战历练的傅戈等人无疑更值得信任。

“傅军侯,你这次的任务完成得相当出色,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三天后,傅戈向章邯详细的汇报了探明的情况。

在陈县的外围,陈王胜布署了三支部队,一支由邓说率领驻守在郏城,一支由伍徐率领扎营于许县,另外一支就是陈县西边的张贺军,这三路叛军呈品字形拱卫在陈县周围,傅戈们要想击败陈胜,首先就需要破除这三支叛军。

“大将军,依职之见我们应当长驱直入,首先击破张贺军,张贺一败陈县必破,那陈胜就如瓮中之鳖,擒之易如反掌!”军帐中,章邯沉吟不语,诸将议论纷纷,其中就有司马亮的叔父长史司马欣,这些人的军职都远远的高过傅戈,凭傅戈军侯的身份在这样的场合是没有发言权的。

傅戈正要告退,忽然章邯叫住了傅戈:“傅军侯,你说我们应先攻哪里?”

傅戈一愣,他没有想到章邯会向自己发问,而且在这样重要的议事场合,在认真的想了一会后,傅戈才郑重的回道:“以属下之见,我大军可先攻郏城的邓说,再攻许县伍徐,最后再取张贺!”

“噢,仔细说来!”章邯探了探身子,显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傅戈接着说道:“我大秦军远道而来,此战宜速战速捷为上,在邓说、伍徐、张贺三支叛军中,邓说的力量最弱,伍徐居中,张贺最强,我大军若攻张贺,一时未必能下,到时陈胜必命其余两部支援,如此则我军将士纵算骁勇善战,也无法以一敌三,更何况,陈县周围还有秦嘉、朱鸡石、宋留、郑布等数路叛军,万一他们都赶过来助战,我军必败——。”

“大胆,你一个小小的军侯,竟敢危言惑众!”没有等到傅戈说完,有好几个将领就大叫起来,拍案大怒。

“都退下,让傅军侯说下去!”这时,章邯倏然站起,高大的身影让军帐也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见主帅动怒,吵吵嚷嚷的将军们都安静了下来,而傅戈却在章邯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几分欣喜,几分落寞。

一刹那,傅戈忽然明白了,章邯是在借傅戈的口来说出他的战略意图,他是在试探和察看军中将领的反应,刚才闹的最凶的几位,估计是得不到章邯的青睐了。

第十二节 伏杀陈胜

章邯表露出的欣喜和支持让傅戈更添了几分自信,相比坐在帐中纸上谈兵的这些将军,傅戈这三天来可没有闲着,郏城、许县、陈县一带的地形地貌乃至叛军兵力部置状况傅戈都摸了个一清二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是大兵法家孙武的话。傅戈虽然识字不多,但也好歹跟着父亲长久的混迹在秦国的军队里,这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懂的。

为了掩饰行迹,傅戈干脆命士兵换上百姓的装束,弃了手里的弓箭,随便找些木棍、砍刀当作武器,这样从外表来看,傅戈他们与叛军没有什么两样。

叛军在郏城和许县一带的防卫并不严密,邓说和伍徐各领着几千人马驻扎在城里,其中老弱病残的居多,这些人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长棍、短刀、简弓等等。最冒险一次傅戈带着几个兵士接近到城门口不远的地方,竟然没有遇到叛军前来盘问。

松懈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张贺那里傅戈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作为拱卫‘张楚’都城的主力部队,张贺手下的叛军达到了三万五千人,而且他们中大多数都是年轻力壮的士兵,他们手中的武器比较整齐,甚至还分编出了弓弩、步兵部队,这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这次,傅戈等人刚刚抵达陈县外十里,就被一小队巡逻的哨兵发现,在傅戈表明自家也是揭竿而起的百姓之后,这一队哨兵仍旧不依不饶的要押着傅戈他们去见张贺,没有办法,是他们自己找死,怨不得天怨不得地。

一声令下,周遭准备掩护的大秦兵士一齐拥出,将十几个叛军悉数了结了小命。

章邯的鼓励打消了傅戈的顾虑,上前几步后,傅戈指着章邯案几上的羊皮地图大声道:“大将军、诸位将军请看这里,郏城与许县位于陈县的北面,一左一右正好分布在我军进军路线的两冀,如果我们不先拔除这两颗钉子,它们随时都有可能袭扰截杀我军后路,一旦大军的粮草辎重有所闪失,后果将不堪设想,傅戈位卑言轻,究竟兵发何处还需由大将军定夺!”

一口气把心中要说的话讲完,傅戈神色和开始时一样从容,打量周围的那些将军们,傅戈看到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他们大概想不到,一个低级的军侯会有如此严谨的逻辑,会有这么周详的推断!

其实,不止是他们,连傅戈也对自己的表现感到惊讶,之前,无论是在临洮、还是在新兵营的时候,傅戈都是一个言语不多的人,在许多时候,傅戈更喜欢一个安静的坐着,呆呆的去想:狄人真是聪明,竟会想出在马背上盖一层厚厚的兽皮来防止屁股颠痛,这个办法还不错,不过也许还有更好的办法来替代它。

还有的时候,傅戈的脑子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片断,模模糊糊的傅戈能看到一个个快速移动的大盒子,一幢幢比森林里大树还要高的大房子,还有许许多多傅戈根本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每一次当这些东西在傅戈眼前浮现时,傅戈都会感到困惑,很明白他是这个时代中普普通通的一个人,但似乎他又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也许,就是这样的胡思乱想让傅戈有了比旁人更深一层的知识,又或许,那才是真正的傅戈。

傅戈的话说完之后,军帐里沉默了好一阵,终于章邯大笑了起来:“傅军侯,大破叛军诛杀楚逆,你当首功!”

战事的进展一如傅戈预料的一样,邓说、伍徐的表现实在差劲,秦军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将这两支军队击溃了,伍徐死在乱军中,邓说逃到了陈县,结果被震怒的陈胜杀死。

终于决战的时刻到来了。

已无退路的陈胜确实担当得起一方王侯,他没有窝囊的不战而逃,而是在陈县城外摆下阵式,此战叛军出动了接近四万的叛军精锐,由陈胜亲自督战,张楚政权的上柱国房君、蔡赐等一干文武也位列左右,在战阵的最前沿,是陈胜手下最得力的大将张贺。

不过,在连战连捷之后,由章邯统领的秦军足有十五万,人数上远远的多于陈胜的队伍,这样的一场战斗对于陈胜来说,是很难有胜算的。

这一天,是大秦二世二年的十二月初八。

天空中云层密布,雨雪霏霏,江淮一带的冬季总是这种雨夹雪的天气。傅戈率领着部下游弋在战场的边沿,这里靠近陈县的东南,涤水的下游,再往南就是九江郡地界了。在这样庞大的对杀战役中,缺少防护的轻装步兵几乎没有什么生存的机会,章邯还要派傅戈他们大用场,他自然舍不得将手里的王牌折损在一场无谓的消耗战里。

担当进攻主力的是重装步兵军阵,说是重装,其实也不过比傅戈他们多了几块防护前胸、后背、肩部的软皮甲罢了,重装步兵们主要使的是戈、矛、钺等适合长距离作战的武器,在大秦军中,重装步兵的数量是最多的,远远高过轻装步兵、骑兵、弩兵和水兵。

其实,也轮不到傅戈这个外来户加入战团中。

“有获陈胜头颅者,赏黄金千斤,封邑万户!”秦国朝廷对陈胜早已恨之入骨,封赏的条件也越来越优厚,将军们为了立此大功早已经争破了头。

正午时分,决战终于开始。

“轰隆隆——!”震天的金鼓声伴着双方士兵的齐声高呼,接近二十万士兵就在陈县城外撕杀起来,黑色的大秦军旌旗、红色的叛军旗帜,如怒涛潮涌般忽进忽退,春潮破冰、洪水奔流,冲锋的巨浪一个接着一个,铺天盖地压顶而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傍晚的时候,鲜血已将涤水染成了一条红河,具体的战况如何傅戈想象不出,傅戈只远远的看到大秦的将军们不断的调集人马填入战阵,一曲千人,一部五千人,十部就是五万人,一共有将近十万的重装步兵被遣送上了战场。这些人中绝大多数是郦山的刑徒和私隶。当初,章邯带着二世皇帝的诏令解放了他们,对他们说,只要努力杀敌,就会获得赦免。可而今,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用不着赦免了。

傅戈不知道,是皇帝欺骗了他们,还是章邯欺骗了他们,又或者是这些人太笨太傻,死了也活该。

想到这里,傅戈笑不出来了,在取笑他们的时候,傅戈自己难道就聪明吗?

现在的傅戈,难道不是朝廷的工具,难道章邯不是在利用他吗?

望着通红奔流的一江涤水,傅戈默然无语。

这人生一世本就是一场赌博,一个人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先将本钱押上,而对于**裸一身的傅戈来说,最大也是唯一的本钱就是自己这条命。

其实,谁又不如此呢?

叛军的士兵是这样,陈胜是这样,大秦的士兵是这样,章邯这个大将军也是这样,最后,就是大秦国的皇帝,难道不也一样吗?

初八这一天,是个雨雪交加的夜晚,月亮躲进了云层不再现身,仿佛她也不忍心看到人世间这般杀戮,天际间除了雪后的一抹白色外,已看不到其它。

一阵沙沙的闷响如傅戈预想的一样,自北面的战场方面传来,这声音如沙蚕细嚼桑叶,刚开始的时候轻轻的不可闻,只片刻间便在耳鼓中引起轰鸣的隆隆声。

“全军准备,截杀逃敌!”傅戈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长矛,大声喝令道。

一千蓄劲待发的弩手,三排齐射,只要陈胜领着残兵往南溃退,他就得先受傅戈这一顿箭雨招待。

“快走,快带着主公往南撤退!”

车轮滚滚,马蹄得得,在苍茫的暮色中,一支军队正沿着涤水向南而来。

在听到叫喊声的同时,傅戈借着水面波纹的反光,模糊的看到对方的旗帜也是红色的,只要不是秦军的黑色旗帜,那么就一定是叛军的残部。

“等敌接近之后,三排轮番齐射!”傅戈压低身子,小心的嘱咐兵士不可打草惊蛇。

终于来了,傅戈看到为数不少的叛军促拥着一辆战车向这边急急而来,战车——,是主帅或重要将领才能配备的,它的制作相当的考究,首先要有专业的工匠,其次还要用一些稀有的矿藏,一般在车身上还要加一层或几层漆来防火,对于最容易受损也最昂贵车轮,在非战斗状态下必须要用盾牌或厚毡严加保护。

至于象傅戈他们这样的低级军官,能有一匹裸马骑乘就相当不错了。

当然,也是例外的。

象秦国的统帅章邯,在激战正酣的时候,就喜欢亲自骑上战马冲杀。

“弩手,瞄准那辆战车,射!”这一瞬,傅戈的声音因兴奋而暗哑。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没有谁能抵挡得住,除非,这个人对生活已没有了追求,而傅戈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如蝗的利箭在傅戈出声的一刻疾射而出,一波结束又是一波,没有间歇,冲在前面的叛军显然没有防备会在这里遭遇伏击,他们一个个惨叫着倒下。

“保护主公——!”刚才的那声呼喊又响起了。

立刻,战车周围的叛军前赴后继的挡在前面,一层又一层,他们疯狂的样子让傅戈这个杀戮者也为之惊叹,原先,傅戈以为只有在大秦的军队里才会有这样勇悍不怕死的死士。

“杀!”

不能再犹豫了,光凭弩箭要不了陈胜的性命,傅戈迅速的长身而起,提起长矛向叛军冲了过去。

“秦狗,有我吕臣在,你们冲不过去!”

熟悉的叫喊在耳边响起,一柄大斧拦住了傅戈的去路。

第十三节 成王败寇

凡持斧、椎者必孔武有力之人,昔日始皇帝巡游博浪沙时,突遭刺客袭击,一柄大铁椎哗喇喇飞来,将始皇帝华丽座车后面的副车打得粉碎。

这一起行刺事件震惊全国,行刺的大椎力士虽然被杀,但却威名远播。

挡在傅戈面前的是一个魁梧健硕的壮汉,赤膊袒胸,古铜面容,左脸颊上更是皮肉翻卷,露出森森白骨,手中的一柄大斧上血迹斑斑,犹沾着些模糊的碎肉。

“叛贼,穷途末路还逞什么英雄?”傅戈冷笑着想。在矛与斧接触之前他就已收回了长矛。单以力量相抗,傅戈肯定无法与眼前这个叫吕臣的壮汉抗衡,硬拼的话吃亏的就是自己,好在这次战斗的主要目标是战车上的陈胜,只要擒杀了他,叛军就会不战自溃。

“有获陈胜首级者,赏黄金千斤,封邑万户!”傅戈开始对着乱哄哄的叛军大声呼喊,希翼获得意外之喜。

“哈哈——,秦狗,看清楚了,我大楚男儿岂是金钱能够收买的。”未等傅戈话落,战车上远远的传来一个豪迈的声音。

不用猜想,傅戈能知道他就是陈王胜。

除了他,不会有其它人在败军危难之际还如此铿锵自信,能够说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豪言壮语的,肯定不会是个碌碌无能之辈,正是陈胜独有的魅力才能影响和激励成千上万的叛军士兵揭杆起义,誓死追随。

吕臣发出一声狂啸,大斧继续不依不侥的缠上了傅戈,似乎他已看出傅戈是这支部队的首领,擒贼擒王,不止只有傅戈知晓这个道理。

“好一身功夫,可惜却成了叛贼!”傅戈灵巧的躲闪着疾风凌厉的斧势,借助同伴的支援堪堪逼退吕臣的进攻,单打独斗取胜固然令人佩服,但战场撕杀不是逞个人英勇的时候,迅速的靠近陈胜,抢在其它部队到来之前结果他的性命。

这个吕臣着实棘手,傅戈精心布置的伏击计划虽然没有落空,但在久战力疲、腹背受敌的被动境地下,吕臣率领着一众叛军殊死拚杀,竟然令本该一边倒的战事呈现出暂时的胶着状态。

“劲弩,射!”

当机立即,先解决吕臣,傅戈再一次举矛示意,一千士兵以三百人为一组分成三排齐射,留下最后的一百人正好当作预备队,他们是用来应付突发qing况的生力军,一百支密不透风的箭矢射向吕臣,纵算他是大罗神仙,也挡不下来。

“庄贾,还不带主公离开!”吕臣猛然大吼一声,灰色的身影猛虎般扑上前来,大斧疾挥,矫捷若龙般试图穿过层层箭雨。

不退反进,吕臣冒着如林的箭矢迎了上来,难道他的身躯是铁壁铜墙,连利箭也伤他不得,或者,他身上穿着质量上乘的铠甲,可是,又有怎么样的甲衣能挡住密密麻麻的箭矢。

斧风再烈,也不可能遮挡的没有一丝缝隙。

傅戈一面惊惧于吕臣的勇猛,一面仔细观瞧他的斧法,终于发现了一点破绽,吕臣的斧法重上而轻下,刚猛有余,稳健不足,能够碰飞射向上半身的利箭,却疏于保护下半部分,这可能是跟他习惯站在战车中作战有关,在作战中,战车的后挡板能够起到保护车兵的作用。

“射他的下半shen!”傅戈大声道。

“卟!”一支箭矢端端正正射入吕臣的腿踝。就是这样,吕臣还不放弃,他虎目赤红,硬拖着伤腿一步一步前进,滴落的血在他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印迹。

“集射他的双腿!”傅戈的声音冷酷无情。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不需要怜悯,不需要同情,吕臣值得傅戈敬佩,但作为对手,傅戈必须狠狠一刀刺向他的痛处。

“保护吕将军,我们跟秦狗拼了!”出乎傅戈的意料,快被打垮斗志的叛军士兵纷纷叫喊着向吕臣围拢过来。他们一个个拼命拦在吕臣身前,用身体挡住了冷厉的箭矢,锋锐的箭枝如穿腐土般透过这些士兵的身体,很快就夺走了他们年轻的性命。

趁着这个机会,陈胜的战车飞快的沿着涤水旁的一条小道遁去,傅戈手里已经没有预备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黄罗伞盖的车子渐渐悄失。

傅戈大声呼喝着,希翼斜刺里有一支奇兵出现帮傅戈拦住陈胜的去路,可惜,战场上的大秦军主力似乎被残敌死死拖住,直到现在还没有赶来,傅戈猜想那里一定留有陈胜的重要将领,他们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为效命的主公赢得时间。

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爱戴并舍命保护的,一定是个人中豪杰,傅戈看得出,吕臣这些人都是忠肝义胆之士,他们不是金钱所能打动的。

“降者不杀!”傅戈不住的高声喝道。陈胜已逃,屠杀再多的叛军也没有意义了。

麾下的秦军士兵大概也厌倦了杀戮,他们应和着傅戈的呼唤,同声高呼:“降!降!降!降!”

开始是几个人,后来是几百人,再往后是一千多人同时呼喊,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响,直到漫山遍野都充满了这喊降的声音。

“呛啷——!”

在冲动过后,恢复理智的叛军士兵们心中仅有的顽强开始冰消瓦解,求生的愿望开始复苏,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跪倒在地,将手中的兵器抛在身旁。

“你们这群懦夫,都起来,拿起武器去战斗!”最后,只有吕臣一个人依旧站立着,嘶哑着嗓子吼叫着,在这个铁塔般威武的汉子脸上,有大滴大滴灼热的泪水从他古铜色的脸颊上滚滚落下。

战斗——,可是他的力气已经耗尽,他的双臂酸痛如麻,甚至连大斧都举不起来了。

“吕臣,你还不降吗?”傅戈冲着面前落泪的大汉喊道,这一刻,傅戈的语气中没有讥讽,只有敬意。

吕臣惨笑着啐了一口血沫,摇头道:“投降,做梦去吧,我吕臣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要与你们这些秦狗斗到底,你们若是害怕的话,现在就杀了我吧!”

“军侯,这叛贼死心塌地效忠陈胜,留着也是祸害,干脆剁了算了!”一个大秦军士兵靠近傅戈身边,悄悄的谏议道。

这个吕臣是陈胜的近侍,在叛军中也有一定的威望,留着他确实会有很大的麻烦,但是,不知怎的,傅戈竟然有些惺惺相惜他起来,这样的英雄豪杰,实在不应该这么早陨落的?

第十四节 论功行赏

“吕臣,我若放了你,你还会不会再和我秦国为敌?”傅戈大声问道,只要吕臣肯低头说一声不,傅戈会立即放他走,至于这样做会不会遭到责罚,他心中想都不曾想过。

“当然会,你放了我,我会继续召集人马杀回来,到时候我也要活捉你一次,然后再放了你——!”吕臣答的义正辞严,堂堂正正,他把战场撕杀当作了小孩子过家家,你放我一回,我也饶你一次。

“好,那我就放你一回,我想下一次我们交锋的结果,你还是输!”同样年轻气盛的傅戈也是放声大笑,骨子里争强好胜劲头涌上来,再败吕臣一次,看看那时候吕臣又会有何种反应,这个想法在傅戈心中越来越强烈。

“军侯,叛贼狡诈,莫中了他的激将法,战场上私放俘虏可是违反军爵律的大罪!”傅戈的话刚说完,身后就有将士好意提醒道。

“私放俘虏确是罪不可恕,不过我们好象并没有抓住眼前的这个人,他的手中还有武器,他还在战斗,你们说对不对?”傅戈高高的扬起手中的长矛,转身对着全体将士大声说道。

“对!”士兵们高声呐喊着,这支部队中的许多士兵和傅戈一起从新兵成长为经验丰富的老兵,一起接受恶战的考验,他们和傅戈早已结下了血浓于水的深厚感情,在战场上,他们作出了决择,他们将只听从于傅戈的命令,这支军队只是属于傅戈。

如果有谁敢告密,他的下场一定会死得很悲惨、很难看。至于其它被俘的叛军士兵,也不用傅戈去担心,因为他们很快就会被坑杀,这是大秦的规矩,将军们在乎的是斩杀了多少叛军的首级,以便能凭着这个加官晋爵,至于审问,他们可没有时间和兴趣。

降者不杀——!

其实只不过是傅戈这个下级军官的美好愿望罢了。

刚才,傅戈确确实实欺骗了这些叛军士兵,但若有一天,傅戈真正有了制定政策的权力,他会想办法去改变这个坑杀降卒的规矩,毕竟生命是可贵的,活着总比死去好一些。

留下十多个士兵打扫战场,傅戈一路押送俘虏向陈县方向前进,邀功行赏的方式有很多种,缴获敌军的头颅是一种,将俘虏献给上位的将军又是一种,傅戈相信,当他将这三千多叛军俘虏送到章邯面前时,他一定会更加欣赏自己的能力。

以一千士兵俘获三倍之敌,就算是大秦军中最精锐的骑射部队也办不到,而傅戈的部队还只是让人瞧不起的轻装步弩兵。陈县城外主战场。

惨烈的激战已近尾声,在长达数里的路上,横七竖八地铺满了秦军和叛军士兵的尸体,很多秦军士兵的黑色甲衣已经被鲜血染透,无数秦楚战士合抱而死的尸体躺倒路旁,双方的嘴中都叼满了敌手的血肉。

傅戈看到在一面倾倒的叛军主旗下,覆盖着一具无头的叛军将领的尸体,一条长矛从前到后横贯他的整个身体。而他的尸体头朝东南,直挺挺倒在地上,在他的身后拖出了一条长达百余丈的血痕,显然是他在腹部受创之后,坚持爬行了这坎坎坷坷的百余丈长路,才由于失血过多而死。在他的手中,仍然紧紧攥着不知是哪一个敌人的眼珠,也许那正是刺穿他身体的敌兵所有之物。

“张贺——!”翻过那面旌旗,上面的一个张字只剩了半边长字还在,弓已断,人已逝。

“叛军也不都是残暴冷血的暴徒,他们中间还有豪杰在的。”傅戈的胸中热血沸腾,心神激荡,如果说荥阳一战叛军让他感受到暴虐的话,陈县的这一次则正好倒转了个,无情的屠杀者换成了秦军。

究竟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傅戈一时也分辩不清。

“禀大将军,左军长史董翳击杀叛军上柱国房君蔡赐,斩敌首数七千五百一十六。”

“禀大将军,右将军章平击杀叛军主将张贺,取其项上首级献上,并斩敌首数一万八千九十三。”

左右两军是这次会战的主力,在取得辉煌战果的同时,他们自身的损失也相当的惨重,左军下辖五部,最初投入战场的三万重装步兵几乎全无生还,剩下的二部预备队也是伤亡近半,还能够继续作战的估计不到万人;号称大秦军中最强战力的右军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直接面对张贺的精锐,在经过数番绞杀纠缠之后,章平才得以获得最后的胜利,但他麾下的七万士兵,还保全性命的也只有约三万人了。“禀大将军,前军斥侯队押送三千叛军俘虏前来报到!”在众将惊异的目光中,傅戈信心满满的向章邯汇报战果。

“三千俘虏,当真,你部伤亡如何?”章邯显然有些不太相信,不止是他,其它的将军们也露出质疑的神色。

傅戈大声道:“多谢大将军关心,属部兵士共一千一百十二人,伤二百零五人,亡三十一人,实力虽有微损,但并不影响作战。只可惜,我军还是未能截住陈胜,让他给逃了!”

“傅军侯辛苦了,放心吧,陈胜逃不了的!”一场大胜之后,章邯的心情显然不错,在朝廷那边,消除了陈胜这个心腹大患,相信二世皇帝一定会龙颜大悦,作为击破叛军大王陈胜的首功之臣,给予章邯丰厚的赏赐是绝不会少的。

经过这一场恶战,秦军虽然获得了胜利,但同样也是元气大伤,为此,大将军章邯给全军下达了休整的命令,大军暂时留驻陈县还有另外两个目的,一是为了搜捕逃亡的陈胜;二是等待朝廷的援军到来。

自二世元年九月至二年十二月的三个多月的时间里,章邯率领着这支由刑徒和私隶组成的军队连番征战,在取得辉煌胜利的同时,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却在逐渐下降,大批担当作战主力的青壮战死沙场,加之秦军对于降卒采取毫不留情的杀戮手段,章邯不可能依靠在战场上获胜得到补充,唯一的一次增兵就是在荥阳,章邯不顾李由反对,将傅戈他们这一支客军纳入到了麾下。

现在,陈胜虽然被击破了,但楚、赵、魏、韩、齐、燕故地聚众而起者,不计其数,要想清剿,就必须拥有强大的实力。

而仅凭章邯现在手中的这支军队,是不可能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的。

这一点,章邯也十分清楚,在给朝廷的奏折中,他着重提议朝廷立即调派守卫长城的北方军团南下,这是秦国手中最强大的一支精兵,有了它,章邯就将如虎添翼。

第十五节 末路王侯

北方军团是蒙恬一手创建的强大兵团,它的主要作用是抵御和抗击草原戎、狄、匈奴人的进攻,保护都城咸阳的安全,在蒙恬被迫服毒自杀之后,北方军团就由亲胡亥赵高的副将王离统帅,王离是秦国名将王翦的孙子,是军中少有的后起之秀。细究起来,蒙平他们这一支小部队之所以会离开北地南下,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王离对蒙氏将领的排挤。

皇帝会不会答应让北方军团南下,这不是傅戈他们这些小兵,也不是大将军章邯所能决定的,为了游说朝廷中的大臣,章邯差遣长史司马欣赶往咸阳,陪同他一起去的还有他的侄子司马亮。

这是傅戈和司马亮结识以来第一次分离,男人之间没有那么多婆婆妈妈的感情流露,在司马亮临前的那一晚,傅戈在军营中摆下了酒宴,把赏赐的美酒全部抬了上来,然后又将所有生死与共的兄弟都叫了来,他们一起畅饮大醉,他们一起高唱大秦军的威武战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早上,宿醉的傅戈被一声洪亮的马嘶声吵醒,昨晚,傅戈和司马亮抵足而眠,司马亮给傅戈说和小织相识、新婚燕尔的快乐,傅戈和他讲儿时在塞外草原狩猎的惊险刺激经历。

这一时,在他们彼此的心中,他们是兄弟,兄弟就该有苦同享、有难同当。

这一晚,两个人都喝醉了。

醉在对往昔的回忆里。

等第二天清早,傅戈醒来的时候,司马亮已走了。

在军帐的案几上,傅戈看到一袭崭新的战甲,华丽的冠饰、火红的盔缨、坚硬的护肩,另外还有一套靷辔驾具。

“军侯,司马大哥走的时候留下了这些东西,说是送给你的,在外面,还有一匹战马。”亲兵见傅戈醒来,一脸兴奋的禀报道。

“马——,刚才的马嘶声莫非就是。”傅戈顾不得穿好甲衣,连忙掀开帐门跑到外面,果然一匹铁青色的高大战马正引颈长嘶。

秦国虽然疆域辽阔,但真正出产骑乘战马的地方却只在北方边境的一些地方,那里与狄、戎、匈奴等少数民族接壤,磨擦接连不断,战马供应守卫军队还不充足,就是在郡、县的养马苑里,能找到的也多是供给战车的御马。所以,在关中以东的中原一带,要弄到一匹骑乘的好马相当不容易。

看着眼前的战马,傅戈的心情不能自抑,傅戈不知道司马亮从什么地方搞来这样一匹战马,司马亮如此厚赠,想是昨晚傅戈给他讲了那么多的骑马驰骋草原的故事,傅戈的心思被司马亮洞悉的清清楚楚。

而傅戈自己,却无法为司马亮做什么?

小织的死——,在司马亮心里铬下了永远无法褪去的印迹。

这是他一生的枷锁。

除了他自己,谁也解不开。

“司马大哥还说了,这马脚力不太好,你先将就骑着,以后有机会了再换一匹更好的。”营中的士兵们看出了傅戈的喜欢,便串梭着去骑上一程,说是想看看他们的军侯长是否如他自己吹嘘的那样骑术精湛。

给青骥套上靷辔驾具,傅戈迫不及待的一跃而上,久违了的御风飞翔的感觉又回来了,那是在塞外,傅戈和伙伴们吆喝着驱赶野黄羊群,还有在戈壁,他和父亲在狼群重围中,左冲右突勇往无前。

“傅军侯,大将军召集议事!”等傅戈刚回到营中,一名传令的兵士早已等的不耐,他急急下达了章邯的命令后就匆匆离去。

章邯的中军行营已搬进了陈县城中原先陈胜居住的地方——楚宫,从傅戈这里算的话路程不近,军令如山,傅戈没有耽误立即拔转马头向陈县城门跑去。

这是傅戈第一次见到楚宫,它的宏大规模让他惊讶,这就是王室的宫殿,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层层叠叠的房屋是如此的富丽堂皇,据说这么多的房子是给服侍陈胜的嫔妃和下人住的,陈胜才做了几天的王侯,就这般大兴土木、广造宫殿、纳妃宠奸,如此贪图享受和秦国的王公贵族又有什么两样。

在权力和诱惑面前,人是会变的。

陈胜是因为不堪大秦的严刑峻法而揭杆反抗的,但他在称王之后,却同样走上了一条自取灭亡的帝王末路。

等傅戈来到章邯议事堂门口的时候,看见右军大将章平、左军长史董翳、后军校尉赵无咎等重要将领已早早的等在一旁了。

“傅军侯,你要再晚一步,可看不到好戏喽!”赵无咎见傅戈进来,拉了一把他的战袍提醒道。

在司马欣前往咸阳之后,赵无咎接任了他的位置,清楚傅戈和司马亮的关系的他对傅戈比较友善,不象章平、董翳对傅戈这个外来户有深深的敌意,他们是怕傅戈抢了他们的功劳,尤其在章邯表露出对傅戈的赏识之后。

“赵将军,有什么紧急的军情吗?”傅戈站到离门口最近的末位,低声问道。章平、董翳这些将军们的军爵比傅戈高得多,军中议事每一个将领的位置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正说话着,大将军章邯满面春风的从内室走出,他对着屋内将领们大声说道:“诸位将军,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叛王陈胜授首了!”

陈胜死了!

这个消息着实让傅戈震惊,这个让皇帝和大臣们夜不能寂、寝食难安的大对头竟然这样死了,记得在涤水畔的时候,陈胜的神情依旧豪迈,傅戈没有看出他有丝毫颓废的意思,况且,在楚地,叛军还有宋留、秦嘉、邓宗等诸路势力活动,在赵地,陈胜派出去的陈耳、周市等人也声势浩大,陈胜没有理由自杀的。

除此之外,难道是被秦军搜捕到了,这不可能,傅戈的士兵是章邯手下最出色的侦察部队,连傅戈都无法找到的话,其它队伍更不可能。

“难道是——!”傅戈的心中又浮现出那辆落荒而逃的华丽战车,黄罗伞盖,车辙辘辘,远远的消失不见,而在落魄的陈胜身边只有一个车夫跟随。

第十六节 楚国侍婢

“难道是那个车夫——。”没有等傅戈证实猜测是否正确,章邯已大声的透露了谜底,他指着站在屋脚的一个佝偻着背、低垂着脑袋的中年男子说道:“献上叛王陈胜首级者,这是此人,他将会得到朝廷赏赐的黄金千斤,封邑万户。庄贾,还不快上前领赏!”

庄贾——,这个名字好熟悉,傅戈忽然记得吕臣在被围困时喊了一噪子,叫的就是这个名字,不过,他却没有想到,最终害死陈胜的就是庄贾。

陈胜死在庄贾这个贪利忘义的小人手里。

真是可悲可叹。

当章邯身边的亲兵将满眼黄澄澄的金子和一张封邑的皂书送到庄贾面前时,傅戈看到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放出贪婪的光芒。

“谢大将军恩典,谢诸位将军恩典,等小的安顿好了住宿,再请诸位将军来府里作客。”庄贾已经激动得口不择言。

章平、董翳、赵无咎等将领脸上都露出厌恶的神情,他们都是在战场上勇猛杀敌的武将,纵然彼此看不惯,但有一点他们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们只敬重象张贺一样战死沙场的勇士,而不是庄贾这种卖主求荣的卑鄙小人。

“你先退下吧!”章邯摆了摆手,对着四下里点头哈腰的庄贾说道,他的表情也有些不耐烦,刚才那几句表彰的话还多半是冲入案上陈胜这颗人头说的。

“是!”庄贾捧着黄金倒退出门,却不料脚跟撞到门槛差一点跌倒,在站起身的时候他朝傅戈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他认出傅戈是涤水畔伏袭的秦国将领了吗?还是只为了傅戈刚刚没有露出讥讽的神情?

其实,他不知道,傅戈之所以不动声色,并不是因为傅戈看得起他,而是因为他很快就要成为一个死人了。

对于一个将死的人,讥讽已不值得。

被傅戈放走的吕臣以及追随陈胜反叛的人不会放过庄贾的,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要了庄贾这个叛徒的狗命。

“大将军,这庄贾出什么力了,能得到这么丰厚的赏赐?要是没有我们秦**队击溃叛军,他哪有刺杀陈胜的可能?”章平脸上悻悻,朝廷给予战场有功将士的封赏不知怎的,到现在也没有下来,章平心里不痛快也是情理之中。

大秦以战起家,章平他们这些将军大多是名门之后,战场上获得的军爵每升一级,就能给家族带来无尽的荣耀,不象傅戈,光棍一个,就算得到了赏赐,也找不到一个人说去,章平是章邯的亲弟弟,他自然期望诛杀陈胜的功绩由他们姓章的来独揽。

“各位将军,陈胜的首级我会立刻派专人送往咸阳,赏赐军爵的诏书相信不用多久就会到了,请大家稍安勿噪,其实,庄贾拿走的那些黄金也是从这叛王陈胜的宫中搜出来的,朝廷嘛,可能也有难处——!”面对众将的不满,章邯苦笑着解释道,二世皇帝荒淫无度,日常开销早已入不敷出,加上李斯、赵高等朝中大员的层层刮皮,真正落到前方将士手里的估计也没多少了。

“不过,为表彰大家的功绩,我已给各位将军的营帐里送去了楚地的美女,大家就先回去好好享受一番吧!”章邯话锋一转,不露声色的试图引开将军们对赏赐的抱怨。

楚宫多细腰;

君王不早朝。

楚国的女人出了名的水灵,对于长期征战的将领们来说,有yu望的时候多半只能硬憋着,他们唯一有机会发泄的对象缴获的敌方女人。

没有什么比一泄多日沉积的欲火更紧要的事情了,这些秦国的将军们装模作样的敷衍了几句之后,就一个个心照不宣的离去。

傅戈也跟着辞别章邯,回到自己的军营中,果然见到寝帐内已侍立了两个女子。

“将军,请用膳!”

杂乱无章的寝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案几上的青铜鼎里还冒着腾腾热气,鼎中的肉已煮得很烂了,散发出浓烈的香味,一旁的铜盏里也已斛满了酒,只等着傅戈这个主人就坐。

“好酒!好肉!”美酒美味入口,傅戈舒服的躺倒在厚厚的皮裘里,这样的日子就是神仙也难得过一回呀。

“你们两个不用客气,也和我一起吃!”傅戈道。

“奴婢不敢!”听到傅戈说话,两个女子连忙拘促的跪下回答,大秦是一个讲究尊卑、身份、等级的国家,主人和奴婢是绝不能同席吃饭的,而现在,在这个军营里,傅戈就是她们新的主人。

“有什么敢不敢的,都坐下吃!”傅戈大声说着,什么尊卑、什么身份,傅戈可不在乎这些,因为就在一年之前他还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现在靠着在战场上卖命换来了一点地位,还不知道几时就丢了小命呢!

“谢将军!”见傅戈言语诚恳,不象有恶意的样子,两个女子这才坐了下来,但她们却没有自己吃,其中的一个女子端起一只空觥,从鼎中盛上肉汤,另一个女子拿来一个铜勺,一口一口的准备喂傅戈。

呵气如兰,平生第一次和女子这么近的接触,傅戈只感觉心跳在不断的加速跳跃,甚至于比作战时更加的快,更加的猛烈。

这是怎么了!

在一刹那,傅戈的脸涨得通红通红。

“将军,要不要再来一觥?”不知不觉间,傅戈竟已将觥中盛着的肉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呃,不用了!剩下的你们吃!”傅戈狼狈不堪的站起身,逃也似的跑出寝帐,真是没用呀,我为什么脸会这么红?为什么结结巴巴的说不上话?为什么连堂堂正正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这哪里还是一个统领上千军队的军侯,要是让手下的弟兄们知道了,他们非笑弯了腰不可。傅戈心里不停的想。

第十七节 虞姬虞姬

这一天,傅戈假作巡营直到很晚才回寝帐,一直无所顾虑惯了的他很多时候在帐中只穿一点点挡住命根子的布头,就算有亲兵闯进来也没什么,都是男人嘛,可现在有两个女子在帐中,这样舒服的日子怕是不可能了。

帐门掀开,果然那两个女子还在里面,听到声响的她们急忙跑过来替傅戈更衣。

“你们怎么不去睡觉?”早晨的艳遇犹在眼前,让毫无经验的傅戈很不自然。

刚才喂傅戈肉汤的年轻女子掩唇轻笑出声,看了傅戈好一会才道:“将军,你这个主人没有回来,我们做奴婢的怎么能先睡下?”

也许是看出了傅戈的心肠还不坏,也许傅戈没有象其它军官那样只想把女人当作泄欲的工具,这女子胆子也开始大了起来,尽管灯光昏黄,傅戈还是能看到她的面容秀美绝俗,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只有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有些苍白憔悴,可能是被俘时受了不少的苦楚。

楚地的女人和关中边塞的女人怎么这般不一样?

在傅戈少年时的印象中,女人除了胸中多了一对涨鼓鼓的圆球外,和男人也没什么两样?

然而,面前的这个女子——,傅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心头的震憾,这样的绝代容颜,这样楚楚动人的模样,只要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不心动?

傅戈是男人,年轻力壮的正常男人,如果这帐中只有傅戈和她,恐怕他会毫不犹豫的一把将她抱起,然后,美人入怀,温玉软香,好不快活。

可惜,帐中还有第三个人。

这个人虽也是一个女子,但她却只是一个少女,刚才盛汤的时候她双膝跪着,傅戈没有注意到她的身高,也没注意到她的面容,现在才发现,她才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稚女。

在未成年人面前表演chun宫大戏,傅戈的道德还没有如此败坏。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傅戈努力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并试图让通红火烧的脸平静下来,否则就这样四目相对下去的话,他的心跳又会加速了。

“我叫虞姬,这是我妹妹蔡姬。”面前的女子一边回答,一边指着刚才端觥的少女说道。

虞姬,出生在虞地的女子的意思。大秦崇尚武力,男子的地位远远高过女子,女人一般在出生后就不会起有名字,成年后直接以出生地作为姓,后面加上一个姬字就是了,想当年就是堂堂始皇帝的母亲也因生在赵国被直接称之为赵姬。

从她们的口中,傅戈得知她们乃是原来楚国贵族上大夫的子谪,在叛王陈胜占据陈县之后,她们的长辈为了讨好这位复兴楚国的王侯,争先恐后的将家中年轻的女子送到陈胜跟前,就象蔡姬,才满十三岁的她被祖父蔡赐送到了楚宫中,而蔡赐也因此得到了陈胜的赏识,被封为上柱国。

帝王三千宠,陈胜虽然只做了短短半年的王侯,但他的嫔妃却已有五百不止了,如果秦国大军再晚一些攻打陈县的话,凑足一千是绝没有问题的。

“嗯,虞姬,我累了,你们也早些歇息吧!”傅戈叹息一声,乱世命如草荠,眼前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若是换在太平年景,应该养在深闺,学学琴棋书画,刺绣描凤,应该被一大堆王孙公子哥围着,顾盼风情万种。

不过,如果是那样,象傅戈这等粗俗的小军官,想要她们稍稍假以颜色都难,又怎么可能让她们象柔顺的奴仆一般服侍傅戈。

大概是累极了,虞姬蔡姬将傅戈换下的甲衣折叠放好之后,就相互依偎着在帐角睡下,一会儿就有微弱的呼气声传来,恐怕,被俘后她们从来不曾有过一天不担惊受怕的日子吧,这一晚,她们睡得很踏实。

清早,一缕阳光照到傅戈的身上,睁眼一看,帐门已经开启,蔡姬端着一盘清水走了进来。

“呃,你姐姐呢?”傅戈起身,一把抓住蔡姬的手问道,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才过了一晚就满脑子都是虞姬的影子。

蔡姬见傅戈瞪着‘凶狠’的目光,遂有些害怕,她连忙跪下道:“回禀将军,虞姬姐姐到涤水边洗衣服去了——!”

顾不得被军中士兵们取笑形象,傅戈三步并作二步向着涤水跑去。

远远的,有一阵曼妙轻柔的歌声传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是一个女子在唱,唱的是大秦关中一带的一首民歌,它被收藏进了《诗经蒹葭》一篇中,写的是恋受中一个痴情人的心理和感受,蒹葭是荻苇、芦苇的合称,前一句话描写的是暮茫茫、寒霜浓重的深秋景色,后一句话说的是他梦见心爱的人一会儿出现在河对岸、一会儿又出现在河中央。

唱歌的是虞姬,傅戈听得出来,虽然她的声音略略有些暗哑,有可能是晚上受凉了的缘故,但这并不影响歌声的感染力,当傅戈终于见到她的身影时,他忽然意外看到涤水边,有百余名秦军士兵正席地而座,也在神情专注的聆听着这歌声。

虞姬是用楚地的方言唱的,她给这首歌赋予了与秦歌截然不同的意境,秦歌洪钟滂渤,一向给人的气势就是金戈铁马万里征杀的宏大场面,而楚歌则细腻委婉,给人一份如泣如诉怜惜思慕的情感。

傅戈放轻脚步走近秦国的士兵们中央,他看到许多士兵神情迷醉,眼中更泛起一层泪光,因为战争,他们不得不离开家乡来到这陌生的地方打仗,他们也一样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也会思念父母、妻儿和心爱的恋人。

傅戈能理解他们,因为他始终是他们中的一员。

虽然傅戈在临洮已没有了亲人,但儿时的记忆还在,父母的坟莹还在,总有一天,他会回到那里去看望他们,去对他们说,我回来了!

第十八节 蒹葭苍苍

“将军,你怎么来了?”虞姬忽然停住了歌声,她用已冻得红彤彤的纤手笼了一把额上的发梢,然后很自然的朝傅戈这边一望,她的眼神里尽是温柔。

大战已经过去十几天了,涤水重新恢复了清澈与安宁,虞姬和傅戈的身影都清清楚楚的留在了水面上,聪明的女子总有可爱的地方,傅戈想虞姬定是从倒影中发现了他的到来。

“噢——哎!”士兵们已经从适才思乡情绪中回复过来了,他们远远的退开,然后冲着傅戈们发出一声声大喊。傅戈听得出来,他们没有恶意,他也知道,为了感激她刚才的歌声,他们会把虞姬当作圣洁的女神来对待。

大秦的军队也不全都是统治者欺压良善的工具,秦国的军人也并非个个都是助纣为虐的强盗,至少傅戈手下的士兵并不是。

“刚才的歌真好听!”傅戈的回答苍白无力,第一回见到心动的女子他的表现实在不敢恭维,笨嘴笨舌的远不如议论军事战术那样胸有成竹。也许他应该更有勇气一点,直接告诉她,他喜欢她,他想她了,可是,傅戈怎么就是说不出口。

“你小子真他妈的没用,换了我,直接抱上chuang把事办了,然后有什么话再说不迟!”若是让章平等人知道了,他们一定会在大将军面前放肆的取笑傅戈的无能,他们这些将门后代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他的机会的,因为,他们发现在战场上无法将傅戈战胜。

“是吗?那我再唱一遍!”虞姬皱起俏鼻,微微一笑道,随即,动听悦耳的歌声再一次在涤水畔的军营里响起,开始时是她一个人唱,渐渐的士兵们跟着一起唱,到最后全体将士都出了营帐高声歌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晰。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泗。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址。”

在陈县休整了二个月之后,秦国大军终于要开拔了,傅戈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能够等到北方军团的到来,而章邯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因为楚地的叛军又有了新的首领——项梁。

项梁,是故楚国名将项燕的后代,从这个角度上说,他才是真正的楚国将军,也是章邯遇上的第一个熟悉军事的对手。

大秦二世二年十月,也就是在陈胜、吴广揭竿而起之后的一个月,立志推翻大秦统治光复楚国的项梁终于等到了机会,他和他的侄儿项籍在江东会稽郡杀了郡守起兵反秦,并在短短的时间里,很快的占领了江东的大部分郡县。

随后,项梁带领了八千江东子弟渡江北上,一路之上他先后收编了陈婴、邓宗、朱鸡石等诸路反抗秦国的叛军,并击溃了阻挡他北上的秦嘉势力,到第二年春的时候,项梁向各地的叛军首领们都发去了文书,以抗秦的名义,邀请他们到微山湖旁边的薛城共商大计。

所谓大计——,就是推荐一个新的领袖,统一领导抗秦‘大业’,这是大秦不能容忍的,在消灭了陈胜之后,秦国的当权者绝不希望出现第二个陈胜。

“大将军不用担心,叛军都是些乌合之众,他们只习惯在胜利时高喊冲锋,在失败时扭头逃窜,就算没有北方军团协助,我军也能旗开得胜!”在军事会议上,章平信心十足,他的右军经过休整恢复了些战斗力,能够作战的士兵差不多有五万多,这给了他振奋的勇气,项梁的祖父项燕死于秦国名将王翦之手,如果今天,他章平也能力斩项梁,这份荣耀将会是何等的光荣!

大将军章邯却没有章平这般乐观,他提醒道:“项梁可不是周文、田臧、李归之流,他的部队军纪严明、训练有素,九江、东海、琅琊三郡的守兵都被他击败,这可不是那些只知道扩张势力的乌合之众所能比的,我们切切不可轻敌,要知道,叛军可以经受得住十几次失败,而我们却一次也不能。”

傅戈看着胡须有些斑白了的章邯,心中很是佩服,这样的人才是运筹帷幄的统帅,统帅关注的不应是一、二次战斗的过程,而是整个天下大局,函谷关以东的这一大片土地原本是属于关东六国的,现在他们的子孙纷纷举起了旗帜,秦国的镇压军队击败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这将是一场艰苦长期的战事。

风雨飘摇的秦国在*中不住的摇晃,也许只有精锐的大秦北方军团,才能帮助平定四方的叛乱。

“傅军侯,你领兵士速往东海郡察探项梁的动向,我大军会尾随在你部后面,若与大股叛军遭遇,可诱敌深入全歼之。”章邯再一次把开路探哨的任务交给了傅戈,这就意味着傅戈部立即就要开拔了!

可是,这样的话虞姬和蔡姬怎么办?傅戈总不能带着两个娇弱的女子上战场吧!

难道说他也要和其它将军一样,无情的把拖累的女人一刀杀死。

这傅戈可办不到。

现在,是送她们走的时候了。

虽然傅戈心里舍不得,舍不得虞姬离开身边,因为这些天来,傅戈已经习惯了有人服侍着穿衣、吃饭,习惯了每天和她们说话取笑,习惯了听她吟唱楚地好听的歌。

然而,为了她能活下去,他只有这么做。

这是她们能够好好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乱世无常,一个男人应当担负起保国、养家的责任,而女人应该在被保护的家中,好好的教养子女、孝敬长辈。

第十九章 一咬之约

“你们还有什么可以投靠的亲戚么?”营中开拔的迹象已经很明显了,傅戈想虞姬她们也看得出来,与其拖下去没有结果,还不如早早的为她们寻一个合适的去处。

虞姬和蔡姬对视了一下,半响,虞姬嚅嚅回道:“我在会稽郡还有一个叔叔。”会稽,那里早已被叛军项梁占领,怪不得虞姬答的吞吞吐吐的。

“你呢?”傅戈转头问过蔡姬。

蔡姬眼中已尽是泪水,她哽咽道:“妾身的先祖和族人都死在了战事中了,我没有地方可去了!”

“将军,你真的放我们走吗?”虞姬看了一眼傅戈,有些不自信的问道,傅戈知道她肯定是听说了其它将领处置女俘的方法,她是担心傅戈也会将她们杀死。

傅戈道:“怎么不真,要杀你们我早下令了,现在又来骗你们作甚?”

“可是,我们走了,将军你不会受到牵累吗?”听罢傅戈这句话,虞姬脸上流露出关切的神情,她是担心他放走她们会召致小人的诬陷。

“牵累,什么牵累,大不了老子不做这个狗屁军侯就是。你们不用担心我了,会稽虽然远在江东,但总好过这中原的连绵兵祸,你们两个就一起去吧,到江边的这一路叛贼较多,我会着两个可信的士兵保护你们,等过了江就得靠你们自己了。”看着她们两个楚楚可人的样子,傅戈的心里也是一疼,这兵荒马乱的,两个年轻的女子远行实在让人不放心,但除了这之外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帝国大军和叛军的拉踞才刚刚开始,中原一带势必烽火连绵,这不是女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呆的地方。

“将军,有一句话我想问你——!”虞姬低首想了一会,忽然抬起头,问道。

“什么话?”

“将军,你是一个好人,可是,你为什么还要替残暴的皇帝卖命,难道你不知道这天下百姓群起抗秦的原因吗?难道你真的以为凭你们这支军队能够扑灭这熊熊烈火吗?”虞姬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傅戈,让他无法躲避,其实,如果不是命运造化弄人,让他成了一个秦人,让他成长在一个军人家庭,傅戈多半会和那些反抗的叛军一样,拿起武器起来推翻这残暴黑暗的统治。

“我傅戈是一个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听从号令,你说的这些话我可以当作没有听到,快走吧,车子已经准备好了。”傅戈转过身,紧了紧胸前的系带,向帐下走去,虞姬的问题他现在无法回答,也不能回答。

他是一个秦人,一个秦国的军人,她是一个楚人,一个反抗帝国而被俘的女人,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不一样,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隔阂需要化解。

车子是一辆破旧的老牛车,这还是营中士兵们好不容易从城里找到的,这是他们的一点心意,这些士兵和傅戈一样也舍不得虞姬和蔡姬离开,毕竟这些天来,她们也给他们带来了无法言语的欢乐。

傅戈骑着大青马送到城外,一路嘱咐着两个跟随的兵士小心行事,这时,好久都闷声不响的虞姬忽然跳下车跌跌撞撞的向傅戈跑来。

傅戈连忙下马,问道:“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虞姬气喘嘘嘘的跑到傅戈跟前,忽然紧紧的抱住他,然后揽住他的头,在他的耳朵边使劲咬了一口。

“哎呀!”傅戈痛叫出声,连忙用手捂住沁血的耳垂。这时,虞姬已松开手,脸通红通红的跑了回去,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美妙的歌声轻柔响起,老牛车哗哗作响着渐渐远去,只剩下痴痴呆呆的傅戈愣愣的站着,不知是欢喜,还是悲伤。

好半天,傅戈将捂耳的手放下,这手上似也沾了虞姬的口脂余香,有一股特别的味道,刚才她的这一咬,不止在他耳垂上留下了一个牙印,也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再也无法磨灭的印记,这一生,也许他都会忘不了她了。

走好吧。

一路平安。

大青马慢慢悠悠的走着,傅戈在心里则默默地念着。

此去会稽一路千里,她们不知还会碰到什么艰险,傅戈只希望她们能平安到达。

帝国二世二年二月初十。

傅戈率部抵达栗县。

这里是隶属东海郡的一个小县,距离叛军项梁驻扎的胡陵还有一百多里的距离。

“禀军侯,紧急军情,叛军朱鸡石、余樊君率三万士兵突然出现在东面十里的地方。”作为帝国的前哨,傅戈他们的周围总是会出现叛军的身影,对于那些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傅戈都会毫不犹豫的击溃。

可是,这次叛军的数量竟然达到了三万。

朱鸡石在陈胜刚起兵不久之后就在符离响应了,他的部队是楚地诸支叛军中力量较大的一支,武器装备也比较整齐,傅戈的斥候队只有一千多人,大将军章邯的主力也还在几百里之外,敌我力量相差悬殊。

“传令,全军迎战!”傅戈大声命令着,此时力战不是上策,但不打就退的话,必会挫伤士兵们的信心,所以,傅戈的想法是先挫一挫叛军的锐气,然后再风风光光的撤退。

“军侯,大将军军令!”

未等傅戈将他的作战构想付诸实施,传令兵送来了章邯的紧急命令。

“遇敌众,退而诱之!”章邯的命令简短清楚,他的意图很明确,即将到来的撕杀将是一场比拼智慧胜过勇力的战斗,只要前锋部队能如愿激怒叛军将领,然后一步一步将叛军引到帝国大军的庞大阵营前,剩下的,就是观看一场屠杀表演了。

一败,再败,又败。

当傅戈带领着士兵们弃盔卸甲的逃跑时,不出他所料,叛军并没有瞧出什么破绽,他们疯狂的叫喊着,挥舞着手里的武器猛追了过来。

第二十节 胜敌杀降

战鼓响彻山野。

声势如巨浪排山倒海,经久不歇。

当叛军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时,章邯的令旗立即连番挥动,刹时,隆隆的鼓点和士兵们的呐喊声迅速的汇聚成一道无坚不摧的厚墙,向着敌人猛撞了过去。

这是傅戈第一次正式参与这样大规模的战斗,在错过了荥阳和陈县的两个大仗之后,他当然不想错过这第三次。

更何况,这一次大将军章邯破例让傅戈跟随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如何指挥作战。

当章邯宣布让傅戈跟在他身边的决定时,傅戈看到章平和董翳他们的眼里都露出了妒忌的神色,好在,对于他们的这种神情,傅戈早就习已为常了。

高大的战车之上,章邯手按佩剑精神抖擞:“傅军侯,你明白我让你一败再败的原因吗?”

“属下愚钝,还请大将军赐教?”傅戈恭敬的一揖回道,章邯军令中的意思他到此时岂会不知,但为了表示迎合和尊重,其中的战术思想还是由章邯自己说出来比较好。

大胜在即,章邯得意洋洋,信心满满的说道:“诱敌之关健,其一在己,其二在敌,若要计谋成功,首先要让敌人相信错误的判断,而这就要看放出的诱饵吸引不吸引人了!”

“原来大将军命令我军溃退,是要收拢拳头,一举将敌围而歼之。”傅戈的嘴角露出似有若无的微笑,这是章邯最得意的时候,他明白切切不可多嘴多舌抢了章邯的风头。

章邯果然哈哈大笑:“知我者,傅军侯也。不错,你看——,在你部不断后退的当口,我已命令章平的右军运动到叛军的左翼,董翳的左军深入到叛军的右翼,现在,我三路大军的拳头已经收紧,就等着打出去的一刻了!”

“传令,全军出击!”

听到主帅号令,传令兵迅速挥动帅旗,将命令下达到各军中,接下来的战况没有一点可观赏性,仅仅用了一个时辰,帝国大军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耀武扬威追来的三万叛军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余樊君被斩,朱鸡石溃逃。

斩敌首一万枚,俘敌一万五千众。

相比之下,帝**的损失只有二千余人,这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数目。

“傅军侯,你知道诱敌之计的精髓是什么?就是我们面前的辉煌战果。这一仗,朱鸡石之流之所以能入我包围圈中,你的功劳不小,等战事结束之后我会提议晋升你为左军校尉,希望你能继续不负我的期望。”章邯大声说着,看傅戈的目光中满是赞许,今天他的话好象特别的多,可能是因为胜利而兴奋吧,在迎战劲敌项梁之前有这样一场胜利鼓舞士气,总是一件值得高兴和庆贺的事情。

按照帝国的军制,校尉可以统领一部或几个部的兵马,手下兵士起码在一万人以上,同时,校尉还能够相对独立的领兵作战,在帝国的军史上,直接从军侯跃升为校尉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威名赫赫的武安君白起。

“多谢大将军提拔,属下一定尽心尽力。”傅戈恭敬的回答道。章邯是想用这种方式激励他吗?他还是要他继续卖命?又或许,两者都有。

不过,不管怎样,获得晋升总是好的。

手里的军队越多,也就更多了几分活命的保障。

“傅校尉,他们就是划归到你麾下的士兵,大将军说了,希望你能带出一支作战勇猛的劲旅来。”耐心等待了好几日,军需官终于将傅戈部需要补充的兵员给带来了。

不过,让傅戈倍感意外的是,这些补充的兵员居然是被俘的叛军士兵。

“这是怎么回事?大将军答应我从右军中抽调一万精兵的。”傅戈怒诘道。

军需官一脸的苦相,委屈的说道:“傅校尉息怒,我到章平将军处时,他就吩咐将这一万多降卒带来交给你,其它的我这个小小的军需官也不好多问,要不,你直接去找大将军。”

不需要再多问什么了,老谋深算的章邯不会不清楚章平的小伎俩,傅戈就是去问了怕也是白问,看来他被章邯这老狐狸给骗了,他口口声声说器重,并好意提拔傅戈当校尉,原来是又一次的能力考验。

虽然傅戈对帝国坑杀俘虏的政策颇有意见,但也并不表示他就愿意接收降卒充入部队中。那些降卒,只不过是为了暂时活命而投降。他们昨天还是叛军中的一员,今天又怎么可能倒转方向帮帝国对付曾经的同伴,把这些人留在身边就是留下了一头狼。

“傅校尉,章平将军说,若你觉得这些降卒是个累赘的话,就按帝**的律条处置吧!”离开的时候,军需官带着怜悯的眼神提醒傅戈。

“妈的,去告诉章平,老子不会杀他们,老子一定会把他们训练成百战之师的。”傅戈恨恨的大声道。

校场,是一面开阔的荒地。

这是傅戈第一次集中全军兵士操练,当然他还不会发晕到给予兵士武器的地步,在这一万余降卒中,有不少是追随叛王陈胜、吴广举事的老卒,甚至有个别的还直接跟章邯的大军对峙过,他们对帝国只有刻骨的仇恨,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我知道,你们中的许多人都是被迫无奈才投降的,你们都是战场上的勇士,但是你们的军队失败了,现在,我给予你们一个机会,你们中选出十个人来,跟帝国的士兵们来一场公平的对决。”傅戈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校场上。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的降卒都笔直的站在原地,显然他们不相信傅戈的‘鬼话’。

“没有人吗?怪不得我听说,叛军尽是些懦夫、孬种、软蛋,一支由懦夫、孬种和软蛋组成的军队又怎么可能打胜仗?”傅戈继续大声的说着,时间急迫,他只能希望用这激将法逼出降卒们的血性,因为只有如此,才能真正征服他们。

“住口,我来试试!”

“也算我一个。”

“还有我!”

激将法成功了!降卒们没有选择权,傅戈的方法就是在降卒和帝**中各挑选出十个人,然后组成两伍对阵撕杀,这将是一场众目睽睽之下的公平对决,只要帝**的一队胜了,这些降卒才有可能彻底的心悦诚服。

第二十一节 兵行正道

“执兵!”

傅戈一声令下,分列两队的降卒和帝国士兵相续跑到武器架前拿起趁手的兵器,他们挑选的家伙虽然大同小异,但排列的阵法却是迥然不同。

十个帝**人分成两列,左首第一个持矛,第二个握戈,第三个的手里是戟,第四个则是殳,最后一个用的却是弓。与之相比,降卒那边则要简单的多了,他们只是依照各自的喜好挑选了兵器,不象帝**这边有严格的规矩。

演练开始——。

不需要作任何的言语鼓动,双方士兵都已眼睛通红,对于挺身而出挑战的降卒们来说,不管傅戈说的话是真是假,能够在演练中击败帝**队就能一举洗涮战场惨败的耻辱,对于遵照傅戈的命令出阵的帝**士兵来说,军人的荣耀绝不容许遭到亵du。

“杀!”降卒们率先发难,十个人蜂拥而上。

就凭着这份不要命不怕死的勇气,这些降卒跟随着陈胜、吴广一路击败了帝国守备军,占据众多郡县,他们的凶悍让那些贪生怕死的帝国官吏闻风丧胆。

可是这一次,他们却遇上了阻碍。

训练有素的帝**士兵以五人为一伍,分成两队,一队居左,一队居右,两列士兵配合默契,形成了一个四面都有防护的守御阵式。

“秦狗,去死吧!”

冲在最前的降卒大吼着杀向左首的第一个对手,他的长矛很快就被架住,随即帝国伍阵中的第二个握戈的士兵迅速挥动兵器,一下子将靠近的降卒勾住,这时,前面架矛的兵士又突然发力,猛的刺向敌人的胸膛,被刺中的降卒一脸无奈的倒下,若不是演练的长矛已被削去了矛尖,他的小命定会不保。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帝**快速的形成了以二敌一的态势,就算是再剽悍的敌人也难以抵御这样的反击。

等到第二个,第三个降卒冲上来时,又一轮新的防御开始,吃一堑长一智,这回降卒们终于多了个心眼,他们也开始注意彼此间的配合,不再一味蛮勇的单打独斗,但就算这样,他们之间的配合比起阵形严整的秦国士兵来还是差距明显。

有几次好不容易突破了帝**小队的前面布下的防御,却又在第三个持戟、第四个持殳的士兵处碰壁而回,更让他们绝望的是,他们发现就算突破了前面四个人,最后等待他们的竟然还有一枝蓄劲而发的利箭。

没有什么比一而再、再而三的无功而返更令人沮丧的了,经过半个时辰的交锋之后,降卒们终于彻底泄气,这一仗他们输了。

“低着头的勇士们,失败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是你们要知道为什么会失败?”傅戈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拿起一支长矛。

记得在新兵营时,蒙平将军就是这样训练毫无战斗经验的新卒的,现在,傅戈要把他接受的经验教授给他们,不管他们接不接受,会不会反叛,傅戈只清楚和明白一点,要想让这些降卒听话,就首先要把他们当作自己人。

“《司马穰苴法》有云:‘右兵弓矢御,殳矛守,戈戟助。’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注重兵器,兵器有不同的形状,也有不同的功用。比如我手中的这支矛,它是战场上五种常规兵器中最长的一种,也是大多数的士兵最喜欢的一种,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长兵器在广阔的范围内确实对短兵器有优势,它的主要攻击方式就是刺,但有一点,兵器并不是越长越好,有时候太长了挥动起来就不灵活,不灵活的话就会有攻击不到的死角。长兵器尤其不利的一点是一旦被敌近身就毫无作用了,在刚才的战斗中,你们中第一个冲锋的士兵为什么会失败,就在于他的长矛被架住,这让他的胸前留下相当大的防御空隙——。”在讲这些话的同时,傅戈开始用矛和两个帝**士兵演练起来,一招一式的拆解很快就提起了降卒们的兴趣,他们开始由最初的不屑一顾转为全神贯注的聆听。

“戈,它的上端偏平,两边带刃的这一段主要作用是勾,当敌人靠近并被缩减了战斗范围的时候,戈就应当迅速挥动,勾住敌人或者是敌人的兵器,让矛再伺机反刺对面的敌人。”傅戈弃了长矛从旁边的士兵手中取过戈,然后做了一个勾的动作。虽然他最应手的兵器还是矛,使戈的手法生疏了点,不过有了刚才对战时的实例,也足以震慑降卒们了。

“戟,它是戈和矛的结合体,它的使用方法多种多样,最主要的是七种:贴、靠、剁、片、钩、搂刁、提,在战场上戟可挥可击可刺,如果戟法纯熟的话,就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兵器,在帝**中,凡戟法上佳的士兵是伍阵中的中心,一般来说伍长就由戟人来担当。”

“第四种兵器是殳,它和矛相似,但要轻巧的多,而且前端有棱,可以旋转击打,当敌人冲到使殳的兵士面前时,战斗的距离一定已经非常狭窄了,这个时候矛、戈、戟都已用不上了,殳正好可以快速连续的击打,将敌人手里的武器打落。”

“最后,我们来说说弓,一个伍的末尾是弓兵,使用弓弩的士兵必须练就强劲的臂力,因为,弓兵需要时刻保持高度的注意力,弓兵是伍的最后一道防线,它在御敌的同时相当时刻提醒前面的四个同伴保持整齐的队形,加强相互间的配合。”

连傅戈自己也不知道,他竟然能够这么清晰流利的讲解阵法,记得在新兵营时,训练官在传授这些东西时,还一个劲的嫌他笨,几个动作往往反复好几遍才能明白,想不到,时隔一年之后,傅戈这个曾经的新兵竟然成了教授别人的老师。

“你们都要记住:一个强而有力的伍是不可战胜的,就象你们用拳头去打别人,这个拳头是否能握紧用力,就看平时训练和配合了,记住,在战斗时,伍就是军队里最小的整体,伍就是你们的生命,进、退都必须五人一体,只有这样,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

等说到最后的时候,傅戈的声音越来越高昂,降卒们的情绪也高涨到了顶点,这是他们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学问,虽然,他们中的少数兵士还追随着周文一直打进函谷关,但善于占卜的周文只不过是在楚军中混过一段时间,他又怎么可能知晓威名赫赫的帝国正规军的战法的,在当时的六**人看来,帝国的军队就象一群饥饿至极的猛虎,根本不可能正面抵挡。

“将军,我明白了,先前我们的军队里虽然也分了伍、队、屯、曲,但我们并没有学会如何来配合作战,如何拧结成一个整体,在冲锋的时候,我们一窝蜂的前进,在撤退的时候,我们又象潮水一样后退,这又怎能不败!”终于,有一个降卒站起身,向傅戈投来了敬服的目光,接下来一个又一个。

乱世求生,只有强者才能获得别人的尊重。

在傅戈为了不做一个图有虚名的左军校尉,在傅戈为了不被章平、董翳等人耻笑而努力时,他也开始渐渐赢得降卒们的信任。

第二十二节 降与不降

“傅校尉,要我们留下,你必须先答应一个条件:我们决不同与楚军作战。不然的话,你就干脆杀了我们吧!”没有容傅戈高兴多久,新归附的降卒们就选出了他们的首领来跟傅戈提条件。

这个人的名字叫杜中,四十多岁,络缌胡子,也就是在演军校场上最后说话的那个人。

这明摆着看准了傅戈的软肋要胁,可是,傅戈一时又没有好的应付手段,不答应罢,坑杀这一万多降卒容易,要想从章平那里获得一千士兵都难,答应了吧,帝国的大军到楚地做什么的,就是来平息叛乱的,不同叛军作战还与谁撕杀。

“笑话!你们不与叛军交战,就干脆死在战场上好了,还投降作甚?”虽然被击中了七寸痛处,但傅戈也不能就这样束手待缚,这些降卒心里若非有活命的企图,又怎可能老老实实的被押运到傅戈这里接受‘改造’。

对于降卒中间的那些死不悔改分子,章邯、章平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他们也没有一付慈眉善目的好心肠。

见傅戈的态度很是强硬,杜中脸色凝重,默想了好半天,他才艰难的回道:“好吧,我们收回刚才的条件,不过,也请傅校尉保证,我们绝不能同项梁的部队交手。”

项梁是帝**面前的最强劲敌,大将军章邯之所以从陈县东进,目的就是一举击溃在薛城一带召集各路叛军会盟的项梁。

“这不可能。帝国大军不日就将开赴薛城,你们若是避战或出战不力,莫说大将军章邯不答应,就是我也绝不会容忍军中有畏战之徒的!”傅戈毫不理会杜中异常难看的脸色,坚决的回绝。

见傅戈一再拒绝,杜中终于忍不住豁然站起,怒道:“既然这样,杜某就先回去洗净头颅,等候傅校尉来取了!”

这样下去,谈判眼见着就要崩溃!

对于双方,这都是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结果。

因此,各退一步是最现实的选择。

终于,傅戈站起身,一把将杜中拉住,安慰道:“和不和项梁作战,这不是我一个校尉能够决定的,如果大将军有令,不管是谁我的部队都得硬着头皮冲上去。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在请令出战的时候我绝不会主动请缨打头阵,这样虽保不准能避开项梁的部队,但至少直接面对面撕杀的机会要小了许多,其实,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在帝**中,我们这一部更多的作用是侦察、袭扰和清理战场,真正的主力部队是章平和董翳的左右军以及大将军麾下的中军精锐。”

杜中犹豫了半天,良久没有答话,傅戈这一番辩解虽然有几分道理,但却依旧不是保证,对于他们来说,傅戈还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若不是刚刚在演军校场上傅戈显露的才学让他们折服,他们的态度还会更加的敌对。

“杜中,你能说说为什么不与项梁作战的原因吗?”傅戈一边将杜中重新摁回座位,一边吩咐亲兵端来上好的美酒。

酒是最好的调剂气氛的物品,对于男人来说更是如此,酒入肚肠,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吗?刚刚接近杜中的时候,傅戈闻到了一阵浓烈的酒味,这就是杜中的弱点。

杜中努力抵挡了一阵酒香的诱惑,但在傅戈把盛酒的铜盏满上时,他终于宣告投降,一连饮了五盏,杜中一抹嘴巴,赞道:“好酒!真他娘的过瘾死了!”

“现在,杜军侯可以告诉傅戈原因了吧!”傅戈凑近杜中身边,又亲自为他满了一盏。

杜中满面通红,舌头有些大了:“军侯,谁是军侯,傅将军莫非你也喝多了!”

傅戈大笑道:“我宣布,从即日起,你杜中就是临洮部的军侯了,怎么,不敢当吗?瞻前顾后犹犹豫豫这可不是你杜中该有的气魄!”

军侯,是帝**爵制中较底的一级,这个职位在平时的话要由朝廷里专门的机构评定任命,不过,在现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当口,连傅戈这个校尉也是由章邯一句话决定,各部中的军侯章邯无暇顾及,一般也就直接将权限下放给了各部的将军。

杜中显然没有料想到会被傅戈如此看重,他端着铜盏的手微微颤抖,半响说道:“傅将军如此器重杜中,杜中一定不负所托,刚才将军说的话句句肺腑,我杜中既是信了,那些个弟兄们也一定会相信。”

在来之前,他原以为傅戈在收编了他们这些降卒后,一定会从帝**中挑选亲信的人来担当军侯、队长、什长、伍长,好象只有这样,才能够牢牢的掌握这支军队。他没有想到,傅戈会出人意料的任命他当军侯。

“军侯说得哪里话来,你我一见如故,更应该好好喝他个痛快,我傅戈虽是秦人,但也和你们一样,都是穷光蛋一个,我也一样痛恨那些贪官污吏、王公贵族,其实,不管是身在哪一方,重要的是能有饭吃、能有酒喝,重要的是能够保全自家的性命,你说是不是?”在这自家的军帐里,傅戈可以毫无顾忌的‘胡说八道’一通,外面守卫的士兵都是值得信任的兄弟,他们会为他挡住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傅兄弟,你这句话可说到我心里去了。当楚军是为了活命,当帝**也是为了活命,这道理其实也很简单,可傅兄弟你要是不说,我杜中还真明白不过来!”杜中哈哈大笑,醉意上涌的他已经口不择言。

解决了杜中一个,傅戈又依照分化瓦解的策略逐一找降卒中那些领头的有威望的谈话,有了杜中这条内线,再做说服工作就容易得多了,虽然说这过程辛苦了些,但总算没有白费力气。

至于答应降卒们的尽量不和项梁部队交战的保证,傅戈仔细想了想,还是能够做到的,看章邯的意思,与项梁的决战马上就会开始了,在这种关健的战斗中,章邯是不可能派出一支有可能反叛或逃跑的弱军出战的,傅戈的部队最有可能接到的命令应该是游弋或迂回到敌方的后翼实施袭扰。

袭扰,简而言之就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具体战果如何是不好估量的,不象主阵对仗,胜与败分得一清二楚。

另外,在与降卒们的谈话过程中,傅戈也了解到项梁领兵纪律严明、队伍训练有素,尤其是他的侄儿项籍统领的三千士兵,可以说是叛军中的精锐之精锐,杜中他们之所以不愿同项梁交战,除了顾念旧情之外,还有害怕项籍的原因在里头。

项籍,这个名字第一次映入到傅戈的脑海里,他是怎样一个人呢?

傅戈忽然有了一种想见一见项籍的渴望。

第二十三节 沛公刘邦

转眼,秦帝国的第二世皇帝胡亥即位已满一年,如今,当又一年的春天到来的时候,曾经强盛无比的帝国却已是满目疮痍,摇摇欲坠。

穷凶极恶——,除了这四个字外,傅戈没有其它更好的形容词来描述他对咸阳那个泱泱朝廷的感觉,面对帝国叛军蜂起、百姓流离困苦的窘况,皇帝居然还有心思扩建阿房宫,胡亥在肆意挥霍帝国仅有的财力,他是一个十足的败家子。

帝国二世二年二月中旬,大将军章邯命令傅戈率部向北攻击楚地的相县、砀县、萧县一带,这些地方已经被叛军全部占领,不过他们并不是项梁的部队。

偏师北进,没有任何支援的话相当危险,因为那些地方叛军云集,傅戈的偏师一到那里就有可能会陷入到重重包围之中,到时候没有粮草补给,没有增援部队,没有安全的宿营场所,他们的处境会相当的艰难。

但傅戈没有选择。

傅戈也清楚章邯此举是希望利用他这支军队切断项梁与其它叛军部队的联络,从而为他筹划已久的决战作准备。

二月十九日,傅戈率部进攻相县和砀县,占据这里的叛军东阳人宁君,他的部队和朱鸡石他们一样,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因此,傅戈初试牛刀就大获全胜。

宁君闻风逃窜,傅戈部先头部队在杜中的率领下紧紧追赶。

但是很快的,傅戈就遇上了麻烦。

由于深入到了叛军盘踞的腹地,傅戈一军的后方补给开始出现困难,有小股叛军开始不间断的袭扰帝**的补给线,这使得傅戈在取得节节胜利的同时,不得不分出大量的士兵用以后方防护,可这样一来,又使得他能够用以清剿叛军的兵力越来越少。

这是相当不好的征兆,傅戈的心头开始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难道叛军的败退是圈套?

可是,又有什么人能想出如此精明的计谋,能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落入瓮中。

“禀校尉,我军一部在砀县西又遭到一伙叛军袭击!”

“伤亡如何?”

“叛军突然发动袭击,他们的人数大约有五、六千人,在遇到顽强抵抗之后,这些人便撤退了,我军伤二百一十人,战死二十六人。另外,从陈郡转运过来的粮草也被烧掉了大半。”

“奸贼,好一出笼中兽的妙计。”傅戈咬牙切齿,拍案怒道,对于隐藏在暗中的这个对手,说实话,他此时除了强烈的忿怒之外,倒还有几分的佩服。

叛军的企图很明显,就是想利用围困战术拖垮傅戈部的士气,或者逼迫傅戈的军队做出屠城、戮杀等灭绝人性的举动,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向百姓宣扬帝**的万恶,他们就可以借助民众的耳目清晰的洞察傅戈的一举一动,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就算是大将军章邯亲自率兵赶来,也无法避免一败。

这是一个相当狡猾奸诈的对手,无疑他的身边还有出色的谋士,傅戈若不能想出主意摆脱这种窘境,那么就只能吞下失败的苦果了。

“传令杜军侯,让他率本部一千士兵攻击萧县之敌。”傅戈不再犹豫,他大声命令道。

“攻击萧县?”传令兵一脸怀疑的望着傅戈,却没有移动脚步,萧县的叛军是宁君和他的那些乌合之众,一共约有三千多人,人数上比杜中多了三倍,虽然帝**装备要比叛军齐整,但以寡击众的胜算还是只有五成。

“传令去吧,告诉杜军侯,我会率领大军在后策应他的安全。”傅戈故作轻松的一笑,给了传令兵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

而这时,傅戈的心里却如浪涛翻腾,“兵至困处当行险!”,也只有如此了,好在己方的兵力比之叛军还要强大得多,现在只好先卖一个破绽,看看对手有没有耐心和野心了。

萧县西。

紧急战报传来。

果不出傅戈所料,杜中部在行动途中与大量叛军遭遇。

叛军终于也耐不住性子了,歼灭一千帝国正规军的战果足以让胜利者名扬天下,足以让许多小股叛军争相依附。傅戈的对手无疑是精明的,他们没有放弃这个‘一举成名’的机会。

“传令左中右三军,迅速出击,一定要抢在叛军得手之前救出杜军侯。”大喝声中,傅戈催马扬鞭,急速飞驰。

早在杜中出发之前,傅戈已暗中下令收缩后方补给线上的兵力,为了做到不被叛军斥候发现,在相县和砀县,他派出两个千人队大张旗鼓的闯入百姓家中,强行搜集军粮,凡有不从者,全部投入大牢。

二月,严冬的积雪刚刚融化褪去,露出地面的嫩嫩草尖在朝阳下轻快的舞蹈,这是属于它们的又一季,可惜,这样的美景傅戈却无暇去欣赏。

战场发生在一条依托山势穿行的小道上,叛军中果然有非常人在,知晓依靠地利伏袭,这个对手的狡猾与精明让傅戈对他的身份越来越有兴趣。

“刘!”

转过山脚,远远的,傅戈看到半山处一面火红的大旗高高升起。

犹如一轮红日破开黑夜。

喊杀声震天,满山遍野的火红,这样人山人海的气势着实惊人,叛军的数量足有近万,这绝对不是一支叛军可能聚集的。

“擂鼓!”军情紧急,傅戈再不迟疑,跳下战马抢过鼓槌咚咚咚猛力击打起来。杜中的部队已经被压缩到了山道的一角,看样子已经不可能支持太久了,傅戈必须先给他们鼓一鼓士气,才能让他们有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

注:好象被屏蔽了,更新了几节都没有首页和分类显示!!!

第二十四节 谁是英雄

“杀!”七千身穿玄甲手持利器的秦国士兵齐声呐喊,声震山谷,如洪钟回荡,经久不息。

“校尉大人来了,弟兄们杀出去!”杜中振臂狂呼,这一仗对于他来说也是严峻的考验,如果傅戈迟迟不到的话,将一千兄弟推入绝地的就是他,不用叛军来杀他,其它的士兵也会将他撕成碎片。

随着傅戈的到来,战局发生了突变,原本被红流压缩的黑潮重新喷发,并正迅速的和外围的援军靠近,一旦两股秦**队能够顺利会合,接下来就轮到伏击者痛苦呻吟了。

“秦狗,有我樊哙在,休想过去!”暴喝声中,一支叛军小队抢在傅戈救援部队进入山道之前挡住了去路,强劲的突击居然将帝**战阵最前端的锋线冲得稳不住阵脚!

顺着叫喝声,傅戈看到领兵的是一个方头大耳手持剑盾的虬须壮汉,这壮汉的铁盾牌足有一人多高,竖起之后箭矢尽被碰飞,根本伤不了他,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重剑如切肉刀般连番挥动,巨大的力量让对手的兵器不是断为二截,就是飞出老远。

叛军终于也察觉出了不妙,他们派出了阻挠部队。

“传令中军,立即投入战斗,让前军不惜一切代价困住那个壮汉,其余部队迅速向杜军侯靠近!”傅戈皱了皱眉,大声命令道。这个自称樊哙的汉子当真是个麻烦,可惜,己军中没有这样的陷阱勇士,不然的话,区区一万叛军又怎可能将他束缚住手脚。

真是好一员勇贯三军的虎将!叛军中藏龙卧虎,象这样绝世的人物奈何竟也委身为贼!帝国朝堂尽为奸党小人把持,有才能的人又怎么会得到任用,曾经横扫**的帝国落到今天这般地步,实在是咎由自取。

战况紧急,容不得傅戈对帝国上层有更多的不满,万幸的是,这虬须的樊哙率领的士兵只有三百余人,仅凭他们的力量要想挡住七千精锐的帝国士兵,还是自不量力了点。秦国正规军士兵单个或单伍挡不住樊哙,但却可以用矛、箭等长距离武器困住他,只要困住了樊哙,其它的叛军自然不是帝**士兵的对手。

“哈哈——。秦狗,有种的都冲樊爷爷一个人来呀!”在玄色的军阵中,一点血色上下跳动,尤如一团通红燃烧的火苗。

只是,火苗即便再炽烈,也不可能化成熊熊大火。

樊哙的舍命阻挡仅仅迟缓了傅戈军一会儿,在傅戈投入全部的精锐主力之后,樊哙手下的三百叛军的头颅很快就成了帝**将士腰间的邀功战利品。

决战开始!

不需要再用什么取巧的诡计、圈套可以迷惑对方了!

傅戈的意图就是会合杜中,里应外合之后击溃伏袭的叛军;叛军首领的想法傅戈也很清楚,他正调动全部的兵力阻挡傅戈的援军前进,同时,杜中那边想必会遭受到更大的攻击。

时间,对于双方都是公平的。

将领智慧的比拼,也一样战了个平手。

胜利现在完全取决于各自士兵的战斗力了,这一点上,武器装备和训练都强于叛军的帝**士兵无疑是占据上风的。

这也是傅戈敢于抛出杜中他们一千士兵当作诱饵的理由,经过二个多月的战术演练和近乎实战的残酷对练,傅戈能够确信杜中他们的战斗力已经有了明显的提高,这是叛军首领想不到的,他们能够清楚侦察到傅戈这支军队的动向,却发现不了敌人内部发生的变化。

“命令两个千人队增援右翼,务必将敌人的进攻压迫回去!”

“调集弓弩部队——,实施反突击。”

“重箭,射!”

战事紧急,傅戈已顾不上其它,只知道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然后迅速的下达作战命令。

这个时候,傅戈相信他的对手也和自己一样。

棋逢对手。

这样的对决真是过瘾呀!

斗智、斗勇、斗运气!

比心计、比韧性、比谁更能得到老天的垂青。

弓弦连续弹动,尖锐的撕空脆响随即响起,利箭象一道道黑色的闪电那样拖著刺眼的白光飞向叛军阵中,一朵朵绽开的‘箭花’开始覆盖准备聚集冲锋的叛军阵中。

好极了!

狭窄的战场让叛军主帅一时无法疏散手下的士兵,这是发挥弓弩手威力的最佳时机,帝**中的重箭加装了三棱型的铁箭头,虽然射程短,但是在强弓的劲射下可以轻松的贯穿重步兵的铁甲,撕裂敌人的肌肉和骨骼。

叛军防护简陋,许多士兵连简易的软甲都没有,在漫天箭雨的关照下,他们面临的结局只有一种,死亡。

一个高举旗帜的叛军士兵身躯一晃,他缓缓的低头,看到自己的胸口有鲜血透过战袍狂涌而出,在倒下去的一刻,他的眼睛赫然发现自己的胸膛已经被重箭前后对穿。

很快的,叛军中的一个个伍长,什长,队长纷纷被锋利的重箭射中,当箭头刺入身体后,重箭的两翼倒刺牢牢抓住肌肉!使得伤口合拢难以拔出,然后,血槽就像吸血的蝙蝠一般抽出受伤者的鲜血。

“秦狗中有神箭手,大家小心!”

随着这一声惊惶失措的呼喊,傅戈终于发现了叛军的首领。

一个四方脸形,长着高高的鼻子,颌下留着漂亮胡须的威武男子。

“瞄准那个说话的男子,集射!”傅戈低低的呼喝一声,长矛疾指,立即有数道黑线飞速向暴露行迹的叛军首领而去。作为斥候队的帝国前锋部队中拥有最强大的远程武器,而叛军没有,这让傅戈能够在战场上处于相当主动的位置。

“保护沛公!”

一个粗壮的身影掠起,在警示的同时,也挡住了射向敌首的利箭。

沛公,傅戈心中倏然一动,他好象是叛军中的一个首领刘邦的绰号。

这个名字傅戈在大将军章邯军帐时,好象曾听章平他们说过,那一次聊的起因是帝国的泗郡郡守壮兵败被杀,杀死他的人正是这个刘邦。

原来,刚才那个高高鼻子的男子就是刘邦,他就是设下圈套将傅戈陷入困境的叛军领袖。

第二十五节 击溃顽敌

在帝**弓弩手射出密集的重箭之后,傅戈再也没有发现刘邦的身影,这个狡猾的对手,一击不中,立即遁走,让傅戈即使想用重箭围杀也找不到目标。

好在,刘邦逃跑不会影响整个战局的发展。

杜中顺利突围了!

他的部队还剩下三百一十五人,在这一场残酷的搏杀中,七百余名帝**将士战死荒野,这是傅戈自领兵以来最大的伤亡。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血的代价需要用血来偿还。

“帝国的勇士们,追击!”

傅戈高高的举起长矛,大声怒吼传达命令。

经过近四个时辰的反复拉踞,叛军终于不支了,他们的斗志已经越来越弱,帝国的骁勇士兵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毫不留情的将长矛刺入他们的屁股。

失去统一的指挥和调度,叛军的数量虽然不比傅戈率领的军队少,但他们现在只知道互相推移着后退,只知道丢弃武器旗帜没命的逃跑,曾经漫山遍野的红色正快速的消失,并被数道黑线所替代,而当一道道黑线成功划上完美的圆弧之时,被围困在圆圈中的叛军士兵能够等到的就是投降或死亡。

“分割包围,莫让一个叛贼逃跑!”指挥围歼方阵的帝**军官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秦狗,不怕死的都上来呀!”樊哙被重点包围在战阵中,他已经杀红了眼,巨大的盾牌也因为连续的用力击打而变了形状。

突然,一彪骑兵列成三角型的冲击阵出现在战场上,这队骑兵人数虽不过五十余骑,但却左冲右突勇猛异常,尤如一道红色的屠刀,不断的冲击包围圈外沿,将企图阻挡的帝**阵形撞得支离破碎。

叛军骑兵的速度太快了,以致于弓弩手射出的劲箭都被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两名帝国长矛兵怒吼着将手中长矛刺向叛军的骑手,但矛还末碰到就被战马冲撞的巨力掀倒在地,他们的身躯被战马狂奔践踏而过,骨头尽碎,还末完全咽气的士兵痛苦嚎叫着,翻滚着,满口满脸的都是鲜血。

“长矛手,迅速投掷兵器!”战况骤变,傅戈下意识的大喊了一声,然后催动战马迅速的冲了过去。决不能让叛军的骑兵肆意横行,这将会重新鼓舞叛军的士气,这些骑兵应该是叛军预留在后方的机动部队,他们的这股反击势头不可能持续很久的。

投矛——,如果不是对傅戈有充足的信任,任何一个帝国长矛兵绝不会放弃他们手里的武器。

在稍一犹豫之后,他们终于奋力掷出了粗大的‘巨箭’。

“卟!”长矛如林,避无可避。一名叛军骑手身子晃了一晃,惨叫着然后一头栽倒,笔直的长矛直插入他的胸甲,早已等候捡便宜的其它帝**士兵一拥而上,便像是在训练急刺时一样,兵器全部向着敌人的胸口而去,待到兵器抽出时,那骑手的鲜血已像喷泉一般从胸部六七个血洞射出,沾红了帝国士兵们的脸。

叛军骑手的高速冲击在长矛手的轮番投掷下,失去了出奇不意的优势,这样的结果让傅戈这个下达命令的人都想象不到,傅戈只记得,在战况危急的一瞬,他的脑子里倏的闪过一个长矛兵与重装骑兵交战的画面,这绝不是帝国和帝国之前的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战争,因为画面上的战士长着高高的鼻子、蓝蓝的眼睛、卷黄色的头发,那些个重装骑兵全身上下连同战马都被铠甲包裹的严严实实,帝国的骑兵还从没有穿过如此奇怪的装束。

“我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记忆?”傅戈使劲摇摇头。

五十骑叛军在围歼之下损失大半,但是,还是有十余骑冲破重围将樊哙救了出去,这些骑兵马上动作纯熟、姿式实用,看来是得到了名家的指点。

“追击!”傅戈大喝着策马掠过战场,一矛刺翻挡路的溃卒,自小在临洮塞外长大的他就算双手腾空也能稳稳的骑在马上。

刘邦手下当真是能人辈出,先是使出断粮围困的战术,然后又是樊哙这员猛将的一夫当关,再最后还有这五十余骑的疯狂反扑,这样的对手傅戈不想再碰上第二次,因为他不知道再一次交锋时运气会不会还站在自己这一边。

所以,他要乘胜追杀,斩草除根。

“不要理会那些溃卒,追杀叛军的主帅!”命令杜中带着大部队继续清剿其余的叛军,傅戈则率领了一支千余人的弓弩部队紧紧的朝着敌骑溃败的方向追了过去。

荒野寒风起,夕阳日落,天已渐渐的暗了下来。

再拖延一个时辰,刘邦就能借助夜幕遁逃得无影无踪了。

终于,傅戈的辛苦努力没有白费,远远的,一队二、三百人步骑混合的叛军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前面就是刘邦,莫让他逃了!”筋疲力尽的士兵们精神大振,他们重新鼓起锐气,朝着余辉下的残兵败将追杀过去。

也许是听到了身后追兵的呐喊声,叛军逃跑的速度更加的快了,更重要的是他们开始时不时的分兵阻挡,虽然那些阻挡的人全部被歼灭,但却换回了宝贵的时间。

黑夜来临,傅戈军与叛军的距离还有一里左右,双方谁也没有办法再缩短或拉长这段距离。

“嗵嗵——嗵!”就这时,一阵急风似雨的行军步点声由地面传来,这声音整齐划一、坚实有力,只有训练有素的军队才能造就如此气势。

难道是大将军章邯统领的帝国大军增援到这里?这一念头刚泛起就被傅戈摇头否定,目前的追击方向是朝向东南,按照他所知道的情况,东南方的下邳、薛城、定陶一带已被项梁的部队占领,帝**除非彻底击败了项梁叛军,否则绝无可能出现在这里。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

面前遭遇到的多半是项梁率领的叛军,敌人以逸待劳,傅戈若再继续追击,那就不是追杀刘邦而是被追杀了。

“撤退——!”最后,傅戈不甘心的下达了这个命令,身为统兵之将,需要的是当机立断,事犹可为时当全力以赴,既知不能就应见好就收,幸好有夜幕的遮护,一时无法确知对手虚实的叛军不太可能冒险追击,他们安全回撤不会遇上大的危险。

第二十六节 暗箭难防

回到砀县城中,疲惫不堪的傅戈一头躺倒,连甲衣都没有脱就睡了过去,要是虞姬还在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傅戈浑身臭汗就躺下的,最起码——先要在一个香喷喷的木桶里洗一洗,再换过一身干净的寝衣。

有时候,身边有一个软玉温香的俏佳人陪着,就算是受苦受累感觉起来也是甜的,傅戈现在回想,在陈县的那段日子简直就象神仙过的一样。

可惜,他现在想了也是白想,也不知道虞姬她们一路能不能安全抵达会稽,到了会稽后又能不能见到她的叔叔,见了她的叔叔后日子又过得好不好?在进入梦乡之时,傅戈的眼前闪现的全是虞姬的影子,他忽然发现自己开始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他模糊的意识到虞姬人虽然走了,但却牢牢的把影子留在了自己的心里。

这就是喜欢,就是爱吗?

傅戈心乱如麻!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杜中他们一个个都早早的围在了傅戈的房间外面,大概是怕惊醒了他,只好小声的窃窃私语。

“将军,这是昨天的战报,请你过目!”见傅戈终于出来,杜中挺直了胸膛,大声的递上一捆厚重的书简。

“你不是想累死了我吧,这么一大堆数目岂不是要看得眼都花了!”傅戈哈哈一笑,伸了伸懒腰,昨天一仗打得紧张时倒没觉得有多累,可是这第二天清早起来就觉得浑身酸痛不堪。

话虽这么说着,但具体的战果傅戈也想早一点知道,推开简牍,他首先看到的是帝**士兵的伤亡记录,战死九百五十三人,伤二千零七人。歼敌方面:斩首三千余级,俘虏五千众,叛军逃跑的不足二千人。这个数字相比取得的胜利来说,虽是属于正常的范围,但傅戈的心里却是在隐隐作痛。

由于在大将军章邯那里得不到补充,傅戈的部队每战死一个就少一个,天晓得这次俘虏的这些叛军有没有‘改造’的可能,万一这些俘虏一个个威武不屈,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穷兵黩武的帝国早已经让天下百姓怨声载道,关东六国子民纷纷揭竿而起,而就是在关中一带的秦国故土,胡亥即位后的横征暴敛也失尽了人心,民间的财富越来越向权贵集中,失去耕种土地的秦国老百姓越来越多。

为垂垂垂腐朽的帝国卖命,去保卫那些整日里醉生梦死的达官显贵,傅戈还没有那样高尚的品格和牺牲精神。

坦白的说,傅戈之所以留在帝**中,一是因为他是一个秦人,作为一个秦国的子孙就算帝国再令人厌恶,那也是自己的故国,怒其不争是一回事,推翻它是另外一回事;二是因为除了实力强大的帝**营,傅戈还没有发现哪里比这更安全,虽说整天东征西讨的,但只要眼光好一点,腿脚快一点,就绝吃不了亏。

“这一仗,大家辛苦了,尤其是杜军侯一部,伤亡了不少弟兄,这一点我会在战报里向大将军阐明的,各位放心,你们的功勋会铭记在帝**人的丰碑上的,你们应得的赏赐我相信大将军也会记得的。”

一顿好言好语安抚完手下的将士,又特别嘱咐杜中加强对俘虏的看管,做好分化工作,不管怎么样?能够拉拢一个是一个,只有自己先强大了说话才有份量。

过了几天,章邯终于派了传令兵来了,然而除了料想中的表彰赏赐之外,却还给傅戈下达了一个紧急的命令。

“傅校尉,大将军命令你们立即回兵陈县,清剿那里的叛军!”

陈县,自从帝国大军击溃了陈王胜之后那里就一直由帝国控制着,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叛军,傅戈疑惑着接过文书,仔细看去这才知道在他们走后,陈胜的侍从也就是他放走的那个吕臣又拉起了一支队伍杀了回来,他趁着帝国大军不在的时机,再次攻破了防守松懈的陈县,而那个出卖陈胜的车夫庄贾被吕臣抓住杀死,尸体悬于城门口示众。

陈县陷落,就等于切断了帝**与三川之间的联系,军中所需粮草辎重将无法运到前线,怪不得章邯这般着急的命令傅戈回兵。

“大将军那边的战况如何?”傅戈一边吩咐亲兵去唤回各级将领,一边拉住传令的亲校,悄悄的塞给了他一大包缴获的布皂。章邯身边的传令亲校虽然没有爵位,但重要性却可能比一个普通的军侯还要大,这一点傅戈清楚得很。

说实话,要是在帝国一统天下之时他根本不需这样做,那时的军律赏罚分明,军人升迁主要依靠军功来获得,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这段日子受到的不公待遇让傅戈明白了一件事,就算是以帝国柱石自居的大将军章邯,也一样存有私心,一样任人唯亲,比如说章平的能力平平,若非是大将军的亲弟弟,又怎能坐上右军大将的位置,象傅戈这样出身卑微的外来户走上层路线必定会被那些贵族豪门出身的将官们瞧不起,况且他也送不了那么多昂贵的礼物。

为了少被‘暗算’,傅戈能够用的方法就是走底层路线,设法在章邯身边安排上自己的耳目,这样的话,那边一有风吹草动,他也可以早早的筹划对策。

传令亲校受宠若惊,急忙满面笑容的回道:“傅校尉客气了,不瞒你说,这次你取得了大胜大将军本来很是高兴,可是岂料想陈县又出了问题,于是章平将军提议由你率得胜之师进攻陈县之敌——。”

“噢,是这样呀,那如此的话相县、砀县和萧县一带的防卫是不是要交给章平将军的右军?”傅戈神情淡淡,不动声色,仿佛对大将军的命令没有任何的报怨,其实在心里,他却忿忿不平,章邯终非武安君白起,他究竟还是宠幸章平、董翳等人的,象傅戈这样无权无势的平民将领只会在战事紧要的时候想到,在真正关系利益得失的时候就没有了份。

“傅校尉,你的才能我们这些中军的兄弟们都佩服得紧,这次的事我们都替你抱不平呢?”受了好处的传令亲校压低声音道。

“这有什么好抱怨的,换了别的将军,说一定比我取得的战果更大。”傅戈淡淡笑了笑,说道。他当然知道传令亲校是在示好,但人心难测,谁知道他回去后会如何汇报,屡屡被别人暗算的傅戈也渐渐的有了心计。

第二十八节 红颜知己

三月末,帝国征讨大军的左校尉——也就是傅戈带领着一万二千名‘乌合之众’回到陈县,与刘邦一战中俘虏的五千多叛军听从说服投降的不足半数,对于死硬分子,傅戈没有再心慈手软,全部杀掉以绝后患,这样做既是彰显帝**队的威严,又是做给那些已投降的士兵看的。

恩威并施——,一味的采取高压政策会导致反抗,一味的容让大度也会让士兵们失去对上级应有的敬畏尊重。

傅戈虽然在帝**中无权无势,但他不是傻瓜,在看清楚了章邯对自己利用多于爱护关怀的目的之后,傅戈准备给自己和手下的这些弟兄们留一条后路,这是为了免得有一天象蒙平将军一样,被别人送上刑场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要是那样的话,这一生岂不可悲?

不过现在,还不是分道扬镳的时候,帝国虽然风雨飘摇,但军事力量还很强大,只要驻守南疆的五十万边防军精锐顺利回师中原,扑灭叛军还是有很大把握的,当然,若朝中的二世皇帝和赵高等人继续施行暴政的话,帝国这条早已千创百孔的船早晚会沉的。

南疆,那里对于傅戈来说,是一个遥远陌生的地方,他只听说过始皇帝为了平定蛮族人的抵抗,曾征发大批的百姓到那里去修建灵渠,那是一条贯通南北的水上通道,有了它,帝国大军的辎重粮草就能援援不断的运抵作战前线。

“傅将军,据前哨斥候回报,陈郡城已被一伙头裹青布的叛军占据,百姓们将这伙人称作‘苍头军’。”前军军侯的禀报让傅戈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当前的首要任务是重新夺回陈县,也就是军士口中称呼的陈郡,在击杀陈胜之后,帝国为了彰显平叛的功劳,二世皇帝下诏将这里的名字由县改成了郡。

苍头军——,这很有可能就是吕臣的人马?自升任校尉之后,傅戈依照军爵律规定的权限察看一些军奏,除了吕臣之外,陈郡一带还没有发现更有名的叛军头目活动的迹象。

“探听清楚这苍头军的首领是谁了吗?”傅戈问道。

“这——,目前尚未探明。”

“速速再探。全军就地宿营。”傅戈大声命令道。

虽然章邯在命令中要傅戈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回陈郡,但傅戈考虑到己军远道回返,又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将士们都相当的疲劳了,在不清楚敌人底细的情况下,他可不想冒失的发动进攻,那样做太危险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你小子,天生就是打仗的料,记得在新兵营时,队长在有一次演练输给傅戈之后,曾这样对傅戈说过”。没有名门光环的背景,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兵法学习,从实战中一步步活到现在的傅戈只信奉一条,那就是战场上的直觉与嗅觉。

宿营的地方就在涤水畔,顺着这涤水往下游走二十里,就是陈郡城。明天,他们只需要一个时辰,就能抵达城里。

三月十五,正是万物复苏的春天,这一晚,月明高挂,也是个清清爽爽的夜晚,加上涤水潺潺的流水声,傅戈仿佛又见到了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在河边弯腰低首哼唱着歌谣,她的腰肢纤细轻柔,盈盈一握,她的容貌绝代方华,映在溪水里让鱼儿也为之摒住了呼吸,她的歌喉婉啭动听,就算最能唱的百灵也羞愧的低头离开。

柔软的裘皮锦榻虽然很舒服,但傅戈却辗转无眠,他的眼前浮现的总是同一个人的影子。

“虞姬,虞姬——,你可知道我在想你,临别的那一咬,我在心里记得,你是否也一样不忘!如果我们能再次相见,我绝不会再让你从我的身边离开!”思念越来越强烈,对于少年丧父丧母的傅戈来说,有一个人关怀是多么的重要,在这个时候或许只有紧张的战事才能让他重新回归平静,才能让他暂时压下对心上人的想念。

披衣起床,穿上甲袍,傅戈来到帐外,军士们在劳累的行军一天之后,已大多进入了梦乡,鼾声此起彼伏,他真是有点羡慕和妒忌他们了。

曾几何时,傅戈自己也象他们一样,单纯开心的活着,不去思考什么未来,不去想太多不切实际的事情,但是,当他在荥阳的那一晚毅然作出决定时,他的命运就由此发生了改变。

现在的傅戈已不可能回到以前,他必须勇猛的担负起领导这支队伍的责任,他绝不可以辜负士兵们对自己的信任。

“杜中,晚上加强巡逻,防备敌军袭扰!”

“是,将军放心!这周围一带我都已派上了士兵巡察,保证一只鸟也飞不进来。”杜中笑呵呵的回答,他的自信在萧县一仗中完全打出来了,现在的他是一名优秀的军侯长。

已是下半夜寅时,傅戈在巡视完军营之后,回到寝帐没有脱下甲衣就疲乏的倒在榻上睡下,明天还有一场战斗在等着他,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先保重自己的身体,只有身体结实了,才能有精力应付所有的挑战。

“左营火起,叛军来袭了!”

“右营火起,发现有叛军活动!”

突然,帐外传来了一声声急促高昂的叫喊声,傅戈听出来了,这是巡逻队在努力的唤醒沉睡中的士兵。

“来人,备马!”傅戈一跃而起,冲出帐外。

帐外火光点点,人影倏动,士兵们纷纷的从休息的营帐中出来,他们正在各自的伍长、什长、队长带领下,集合成军准备作战。

“亲兵,去察探一下杜军侯现在何处?”傅戈跃上大青马,提矛在手,大声喝令道。今晚的这个对手看来不简单,他一定早就探听到了帝**队驻营的情况,然后来一个先发制人,打傅戈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十八节 苦肉计

叛军趁夜纵火,这一计倒是高明,要是能烧傅戈所部的一多半的粮草,这接下来的仗就不好打了,幸好傅戈也不再是初出茅屋的新手,熟悉行军要领的他预先扎营在涤水畔,这里取水扑火相当的方便,加上杜中的巡逻队守护得紧,这火很快就被扑熄。

“禀将军,袭营的叛军已被击退,我军仅数十人受伤,无一人死亡。”未等傅戈找寻杜中,他已经焦头烂额一身狼狈的跑了过来。

“哈,杜军侯好生模样,这副样子我瞧着是一个烧饭的伙头军,哪里会是帝**中的军侯长!”听到杜中汇报军士没有多大伤亡,傅戈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在攻打陈县之前,出现重大的伤亡必定会打击军队的士气,这是傅戈最不想看到的。

“将军,我们这次还抓到了几个叛军?刚才我审了一下,他们说带领他们杀回陈县的就是吕臣——。”杜中顿了顿,支吾着继续禀报战况,吕臣是叛王陈胜身边的旧属,杜中是陈胜军中的老卒了,吕臣自是认得的。

好一个吕臣,真的来报仇了,果然是一条言出必践的汉子。

听到自己的对手是吕臣,傅戈不怒反喜,在涤水边放了他一条生路,现在,他果然没有食言又杀回来了,而且还杀死了庄贾这个叛徒。

“这一仗,打得甚有意思。杜中,我现在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怎么样,有没有胆量接手。”傅戈心念一动,对着杜中道。

在初次与吕臣交手时,傅戈就对吕臣有了惺惺相惜之心,当然,这一种相惜不是男女之间的那一种,而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尊敬,是他对吕臣表现的刚勇忠诚的欣赏,正是这一点缘由,那一天傅戈才会决意放吕臣走,因为傅戈清楚,吕臣这样的人绝对不是简简单单就屈服的,陈胜在的话,他会誓死效命陈胜,陈胜不在了,他也会继续战斗下去。

当时的傅戈还只是个小小的军侯,军侯——,虽然手下有百余号的弟兄,但说的更明白一点也就是小兵一个,在兵员达到了几十万的庞大帝**队中,傅戈就象蚂蚁阵中冲杀陷敌的一只工蚁,除了卖命,没有任何的发言权。

所以,不想看到吕臣在被俘后被坑杀的傅戈只有采取非常手段,因为吕臣作为陈胜的近侍,处决他的权力在大将军章邯的手里。

放了他,就让他对自己心存一点感激吧!

或许有一天,再见面的时候,一切都会不同的。

当时的傅戈想的就是这么简单。

如今,正如傅戈想的一样,时隔不过三个月,他们又一次的碰面了,这一次他们还是对手,不过彼此的身份却有了些许改变。

吕臣成为了叛军中的一支‘苍头军’的首领,而傅戈也成了统领上万人的帝国左军校尉。

作为对手,傅戈清楚对付吕臣这样的勇士,硬碰硬的打就算胜了,也会有较大的伤亡,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计。既然吕臣用夜袭火攻计招待了自己一次,那么来而不往非礼也,傅戈一定也要好好招待他一次。

涤水畔,炊烟升起。

中军帐内。

例行的通报会过后,傅戈单独将杜中留了下来。

“杜中,现在有一个重要艰巨的任务交给你,敢不敢接下来?”傅戈盯着有些受宠若惊的杜中道。

“我杜中有什么不敢的,将军尽管吩咐就是!”杜中回答得笑逐颜开,好爽快,不过等到听完傅戈的计谋后,他的脸色可没这么好看了。

“将军,这——,这诈降的主意好是好,但要求太高了,万一我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岂不误了你的大事。”杜中面带犹豫之色,确实,对于他来说,对昔日的同伴使阴谋诡计有点难为他了,另外,杜中是个心里藏不住秘密的家伙,有这么一件重大无比的事情埋在他心里,他的脸上肯定不自然得很。

傅戈微微一笑,拍了拍杜中身上的尘土,道:“我的军侯大人,有这么一身合适的装束为你遮挡秘密,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如果你认为这样还是会露出破绽的话,我还有一招苦肉计好使,怎么样,试试吧!”

“来人,杜中蓄意谋反,给我扒下他的裤子,狠狠的打!”大声说罢,傅戈一面朝杜中得意的大笑,一面吩咐冲进来保护的亲兵将杜中五花大绑起来。

“将军,我冤枉呀!”还是一团雾水的杜中大声辩解着。

“你们几个,将昨晚捉住的俘虏带上来,让他们这些执迷不悟的叛贼一起体会体会皮肉之苦!”见杜中这个死脑筋,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妙计’,傅戈只好扭过头不去理会杜中的抗辩,他开始对着刚到门口正不知所措的兵士拍案大怒道。

噼啪,哎哟——!

饶命呀,将军!

“傅戈,你这个小人,你——好恶毒,我杜中就是做了鬼,也绝不放过你!”杜中疼得呲牙裂嘴,不时的朝着傅戈怒目而视,就在这‘怒目’对视中,杜中终于领会了傅戈这么做的真实意图。

在傅戈的严厉目光呵责下,亲兵们不得不加大了力量,噼噼啪啪的不一会儿就将杜中打得哀叫连天,屁股开花,当然,一旁的苍头军俘虏的遭遇比起杜中来,所受到的痛苦更是不堪忍受。

一顿好招待之后,傅戈命令兵士将杜中和那几个俘虏关到一起,并放出话来要在明日午后出征时用他们的头颅祭师,因为昨晚遭到叛军袭扰,不少地方的营垒需要重新整修,伤兵也需治疗安置,帝国的军队只得再休整一日。

一起受苦之后,杜中和其它的苍头军俘虏又一起被关押起来,傅戈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让那几个家伙相信杜中,只要他们信任了杜中,那么接下来的计谋就可以实施了。

果不其然,当夜子时,杜中和苍头军俘虏逃跑了!

跟着杜中一起跑的,还有二百多个经过精心挑选的可靠士兵,他们都出身于叛军,但现在他们都成了傅戈手下的忠诚将士。其中的原因只有一个,傅戈给了他们在叛军那里得不到的尊重、荣耀和赏赐。

“什么,杜中跑了,还不快追!”听到看押军士的禀报,傅戈表现得恼羞成怒,他大喊大叫,并出动大批士兵进行搜捕。

当然,结果只有一个。

假追暗放。

竖日,傅戈尽起大军沿涤水而下,向着陈郡浩浩荡荡而去。

当熟悉的陈郡城垣出现在傅戈视野里时,他看到曾经大战后的残破犹在,但似乎比离开的时候更加的破败了些,起码那时候,城门外的大道上还有车辙辘辘,不象现在,荒草凄凄覆盖了大半的道路,就象这日渐没落的帝国,曾经的辉煌已经一去不返。

第二十九节 强悍对手

一如所料,当傅戈率军抵达陈郡城下时,吕臣已早早的列好阵形,他身后的士兵全部青巾裹头,手中矛戟锋芒毕露,看来,吕臣听信了杜中的一番‘鬼话’,将部队拉到城外试图与傅戈决战,这对于傅戈来说,是一个值得高兴的好消息。

“吕将军放心,秦狗人数虽达万余,却不足为虑,其军中大多兵士乃是降卒,只要我们抖擞精神胜上一、两仗,敌势必溃!”这一番切中吕臣要害的说辞,加上杜中这人从表面上看确是一个十足的草莽匹夫,如此‘真实’的假象才更使人相信,他说的话又怎么可能会有假,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使诈?

野外决战是帝国正规军的长处,是叛军的短处,吕臣虽勇但却少谋,这野仗对峙他并没有多少胜算。

陈郡南,涤水畔。

旌旗招展,一侧是黑压压的庞然大阵,一侧是青一色的锥形冲锋队列。

“秦狗们,看清楚了,我大楚没有亡,我们的将士夺回了都城!”军阵前,魁梧的吕臣就象一尊高大坚硬的铁塔,他的声音嘶哑而兴奋,尽管隔了很远的距离,傅戈也听得出,吕臣的心情相当的激动,也许为了一雪前耻,他已经不耐烦了等待。

楚都,陈郡确实曾是叛王陈胜张楚政权的都城,不过,那已是去年的事情了,在傅戈眼里,就算吕臣重新夺回了陈郡,这里也不会再是楚国的都城了,因为,王既不在,城就也不在了。能够代表着张楚的,是陈胜这个人,而不是陈郡这座城。

只有人,才是一切力量的源泉。

现在叛军中公认的领袖是项梁,一个楚国名将的儿子,他正在薛城召开会盟会议,目的就是让各路豪杰选自己为新的首领。

“帝国的勇士们,前进!”傅戈举起长矛,威然大喝。打仗就是**裸的凭本事和能力吃饭,鼓舞士气的话有一句就可以了,不需要多说无益的废话。

“嗖,嗖——!”第一排弓弩手在飞快的射完箭矢后撤退,他们的位置由长矛兵代替。

就这样轮番交错着,帝**的方阵开始与苍头军接触,战况之激烈已不需要多描述了,作为一方统帅,傅戈一边目不转睛的专注战局的进展,一边不断下达新的命令,不过,他的神情却渐渐的由轻松变得严峻起来,吕臣不愧是陈胜的近侍,其勇猛凶悍一点也不逊色于那个樊哙,这在傅戈的意料之中,让他感到惊异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青巾蒙头,身躯高大,只露出一对赤红色的眼睛,他并没有象吕臣一样冲杀在战阵的前面,而是在百余名士兵的护卫下,在离战场不远处的地方冷冷的观察着战场上的变化。

“左翼,全部压上!”

“右翼,稍稍后撤,放敌人过来!”

每一次,当傅戈的命令传达到战场后不久,这个人就会识破他的意图,迅速的弥补防守上的漏洞,吕臣军中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难道说前一晚的夜袭火攻计就是出自他的锦囊?

“这是何人?可惜看不清楚他的相貌?”傅戈心中暗暗叫苦。

战场一时陷入胶着,这不是傅戈期望的结果,无论是帝**还是苍头军伤亡,最后真正获利的一定不是他们中任何一方。

“擂鼓三遍!”傅戈大声断喝,这是他和杜中约定的信号,如果杜中在对面阵中的话,一定会明白傅戈的意思,而擂鼓助威在战场上也是伺空见惯的事情,傅戈相信吕臣是不会察觉到什么的。除非是那个人——。

心念至此,傅戈不由自主的朝着那青巾蒙面的对手看去,却见他正急速的挥动令旗,似乎是要指挥身边的士兵回城。

“随我截住那人!”见此情形,傅戈不暇思索的怒吼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大青马前蹄高高扬起,随后风驰一般冲过满是人头的战阵,向主人希望它去的地方飞奔。

“保护校尉大人!”

“保护将军!”

身边的三百亲兵一阵惊惶,叫喊声中连忙跟在傅戈后面冲锋,这些亲兵都是百里挑一出来的精锐之士,他们这一冲顿时将叛军的防御阵线冲散。

见傅戈突然朝着自己杀来,那青巾男子无奈的又回过身来,率领身边的士兵迎上挡住锋芒,此时,傅戈虽然不清楚对手在战况紧急的时候回城做什么,但他能猜想到对手急急离开一定有更重要的原因,如果猜测不错的话,杜中很可能留在了城中。

“杀!”长矛疾刺,却被一股更大力的劲道撞开。

傅戈终于近距离的看到这男子的容貌,他的面容白皙俊朗,身材有些瘦削,若不是青巾蒙住了上半部分,这绝对是一个翩翩美男子。不过,他的眼神中却分别闪动着疯狂的火焰,就是这一股扑不灭的熊熊烈火,能让人感到窒息与害怕。

“我是帝国左军校尉傅戈,失礼了!”傅戈打马而回,细细的打量这个不寻常的对手。

“哈哈——,想不到腐朽不堪的秦狗军中还有这样的人物,可惜了!”那男子发出一声冷笑,缓缓的将手中戟举起。

“傅某也为将军可惜,如此身手,却奈何为贼?”傅戈沉声道。

“贼,这天下百姓皆是贼,又不是贼,其实最大的贼子就在咸阳,就是那荒淫无耻残暴不仁的狗皇帝。”男子大笑着,肆无忌惮的大骂帝国皇帝,傅戈听得出来,他必是有极大的愤懑和冤屈,不然的话不会这样愤世嫉俗。

“将军,你看——!城上着火了。”就在傅戈和男子僵持的一刻,有眼尖的士兵大声叫了起来,抬头看去,果然陈郡城楼上火光四起,高高竖起的楚军战旗已被踢倒,换上了黑色的帝**军旗。

“哼,今日一战不分胜负,来日我们再战!”男子炽烈的眼神一黯,冷哼一声,未等傅戈答话,就带领着百余名士兵飞快的朝着斜刺里冲了过去。

第三十节 如饥似渴

激烈的战事还在城门口进行,吕臣这时也发现了城中的变故,他急忙率领着属下的兵士向城中回援,傅戈这时最要做的就是阻挡他的行动,否则的话,城里的杜中只有百余人,根本无力坚持太长的时间。

喊杀声渐渐减弱,这一场撕杀也终于近了尾声,面对败局,吕臣再一次无奈的低下了头,杜中的突然倒戈让他促不及防,在经过了一阵垂死挣扎般的无谓抵抗后,他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大斧。

进入城中,傅戈先去见了杜中,一切比他想象的要好许多,这一次,仅仅死伤了十几个弟兄,吕臣的苍头军开始时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城外,这使得城内的杜中得以大施身手,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杜中的运气还真不赖呀。

“将军,我给你带来一个人!”汇报完战况,杜中忽然神秘兮兮的凑近傅戈道。

“虞姬,你怎么在这里?”傅戈的声音颤抖,他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杜中带给傅戈的震惊除了胜利的消息外,还有另一个惊喜,他领来了一个人,一个傅戈想破了头也猜不到,而又时时刻刻在想念着的人——虞姬。

当青巾落下,当熟悉的眼眸再一次出现在面前,当一头漆黑如瀑的秀发纷纷落下,青色的衣裳穿在虞姬身上,并不显出有什么不适,反而的更添了几分素雅的纯美。一瞬间,傅戈只呆呆的怔在原地,嘴里不停的重复刚才的那句话。此际,他已说不出更好听的话来。

虞姬娇颜羞涩目光盈盈,呒语道:“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有个可恶的家伙,掉了样东西在我这里,没有办法,我只好又给送回来!”

“谁那么可恶,惹了姑娘,不会是我老杜吧!”存心看傅戈笑话以报上次肉刑的杜中挤了挤大眼,故意问道。

“嗯,杜军侯,现在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立即带领一队兵士向东去追杀一个青巾蒙面的瘦削男子。”傅戈板起脸,大声的吩咐道,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想看上级的笑话,哪里有这般容易。

“是!”杜中一脸无奈的回答,他的语气里透着‘恨意’,脚步震得地上青石晃动,傅戈不用去猜也能听到杜中的腹中在暗暗怒骂他的那几句话。

好不容易支开杜中,已经从极度惊喜中回过神来的傅戈哪里还会犹豫,他一把将虞姬拉近,扶住娇躯连声问道:“虞姬,你快和我说说,怎么会在这里,这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不过几天的功夫,将军却象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这么大胆了,让我都不认识了?”虞姬抬起臻首,话里带着讥讽,目光里却尽是幽怨。楚国的民风相较于中原,更接近于东夷部落,他们敢爱敢恨,敢作敢当,不象中原的女子,要顾虑什么伦理尊卑!早在虞姬之时,她就用亲吻将自己映在了傅戈的心里。

而傅戈,他本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能有一个人爱他并让他爱就已足够了。其实,在这段离别的日子里,傅戈在夜深人静之时都会后悔:为什么不对她说留下来,现在错过了可能再见不着了,傅戈你就是一个笨蛋,一个大大的笨蛋。

“嗯,我是被一只猫给咬了耳朵了!”傅戈宽容的微微一笑,轻轻的将虞姬揽入怀中,埋头,一股子令人心醉的体香沁入鼻间。

这一时,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爱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没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

“猫咬你了,是吗!我看看有没有疤留下。”虞姬的樱唇慢慢凑近傅戈的耳根,吐气如兰,这一阵凉风吹过,陶醉在温柔乡里的傅戈又惊觉到了危险。

“痛呀!你们楚人真是野蛮之极!”

傅戈捂着再次受伤的耳朵,‘幸福’又痛苦的大声抱怨叫喊,怎么会是这样,是不是美丽漂亮的女人都有暴力的嗜好?

痛归痛,美人在抱,抱着的人感觉自然是好得不得了,好半天傅戈都忘了身在何处,等到他醒悟过来的时候,只见四周已是人山人海,更有许多挤不进圈内的士兵在奋勇当先。

“校尉大人与虞姑娘当众拥抱,校尉大人亲自上阵表演chun宫大戏!大家快去,晚了就看不到了。”这个消息足够火爆,傅戈不用去猜就知道是杜中这个家伙使得报复手段。看起来,‘忠厚老实’的人也是得罪不起的。

‘情况’紧急,傅戈只得一把拉着虞姬冲出人群,向原先陈胜的寝宫跑去,那里已被布置成临时的住所,况且空着的房子很多,暂时安置虞姬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一路上,虞姬向傅戈讲述了她们离开陈县后的情况,她们原来根本就没能过得长江,在长江边的番县她们遇上了一支叛军,两个保护的士兵还算尽职,一番苦战之后俱都战死,虞姬和蔡姬即被掳到了这伙叛军那里。

“这伙叛军的首领是不是一个青巾蒙头的男子?”听着听着,傅戈不自禁打断了虞姬的讲述,刚刚一战中的那个神秘男子让他产生了浓重的好奇心,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个对手的真名实姓。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军人,渴望了解等级别的对手的心情说白了就象对喜欢的女人一样,急不可耐。

在这一点上,莫说年轻的傅戈,就是老辣如章邯也不能免俗。

“咦,你认识英大哥!”虞姬用惊异的目光看了傅戈一眼,这一声大哥叫得好亲密,也让傅戈心里感到象被针刺了一下的痛。

“啊,当然认识,你知道他为什么要用青巾蒙面吗?”傅戈笑了下,故作平静的继续问道。认识——,在战场上遥想对望不知算不算相识。

“那是因为英大哥的额上被秦狗刺了字。”虞姬嘟起嘴唇,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瞪着傅戈,秦狗——,是呀,傅戈是一个秦人,在大多数的楚人眼里,秦人还不都是欺压百姓的恶狗。

这句话说罢,见傅戈沉默不语,虞姬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傅戈和那些骑在楚地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贪官污吏不一样。

稍臾,虞姬悄悄的挽过傅戈的手,道:“莫生气,我说的狗里面可没有你呀!”

正为她一句秦狗气恼的傅戈被这一句话逗笑,软香扑面,一切的误会就会冰释掉。

傅戈道:“我是狗,你是猫,这下子我们两个扯平了,怎么办,晚上猫猫狗狗就一起抱抱好不好?说着说着,他的手已经不老实的揽紧了她的细腰。

“当然不好。”虞姬纵是再泼辣,终是面嫩,在佯作嗔怒状后便奋力挣开傅戈的‘狗爪’,飞也似的逃了开去。

“禀将军,那个吕臣口口声声说要见你。”心急火燎的傅戈刚想追上虞姬,继续恶行,却不料被禀报的士兵生生堵住了狼途。

吕臣,他有什么事情?莫非是肯低头屈服了,这要是真的,自己的手中又能平添一员虎将,那样一来的话,这一次回军真的是双喜临门了。

在大喜过望之中,傅戈一面吩咐身边的亲兵好好保护虞姬的安全,一面兴冲冲的来到看押吕臣和一干俘虏的地方。老远的,就听到一个粗大的噪门在大声叫唤:“我吕臣败的不服,你们快快让傅戈这阴险狡诈的狗杂种来见我!”

第三十一节 放虎归山

吕臣这厮,真是煮不烂的鸭子,死性不改,要是换作落到旁人手里,怕早就一个不耐‘喀嚓’砍了脑袋邀功去了,哪里还轮到他又嚎又叫的,没有办法,也是傅戈这个人贱,见到有能耐的人就是舍不得下手。

这其实也怪不得他,主要是受刘邦手底下的那个樊哙的刺激,想想当时的场面,那个才叫勇猛呀!樊哙几乎凭一己之力就堵住了对方的重兵追杀,否则的话哪里还有刘邦的好。如今,要想获得猛将的辅助,那就只好先忍气吞声挨吕臣一顿骂了。

反正这骂也不掉身上一块肉,也许等到吕臣的这股怒气消得差不多了,再现身好好劝解会更好一些。傅戈边听骂边等着,终于吕臣的怒骂声慢慢的小了下去,大概他也骂累了。

最后,傅戈站起身整了整衣冠,吩咐军士将吕臣带到一个小房间里,然后,他笑着施施然坐到吕臣的跟前。

“吕将军,一别好几个月,你好象瘦了不少嘛!”

吕臣冷哼了一声,一点也不给傅戈面子的怒视着他,好半天嘶哑着噪子吼道:“卑鄙小人,有种的话跟你吕爷爷单挑!”

傅戈没有想到吕臣第一句话会是这样,战场上交锋,讲究的不止是勇力,还有计谋和策略,在吕臣的头脑里,难道只以为凭武力的对决才算是打仗。

“卑鄙,难道只许你夜袭我的营帐,又不许我使计策诈降!”傅戈不怒反笑道。

“那晚上袭营的主意又不是我吕臣出的,都是那个英布——。”吕臣气哄哄的,居然理直气壮的说道。

英布,傅戈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只不过在虞姬那里他听到的称呼是英大哥,到了吕臣这里才得知了全名。

“吕臣,你的苍头军已被我部全歼,怎么样,服输的话就归降了吧,我傅戈也是穷光蛋一个,不会因为出身的尊卑而看不起你,你看杜中他们一个个过得好好的,是不是?”傅戈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开始他蓄谋已久的说降计划。

“想要我为秦狗卖命,做梦去吧!”吕臣没有等傅戈说完,就无情的拒绝了,甚至于在话语中连一点点的可能都不给。

“吕臣,还记得上次你说的话了吗?你说要活捉我一次,结果呢?”傅戈继续道。

“这一次不算,你若再放我一次,我必再带人马杀回来,到时候我若再输,要杀要剐都听你的。”吕臣涨红了脸,对着傅戈咬牙说道。

“再放你一次!好——,我就再放你一回,不过,我可以断言,下一次我们见面结果还会和今天一样,到时候你可莫要忘了今天说的话!”傅戈大声说罢,跨步上前替吕臣解开缚在身上的绳索。

“妈的,都怪咸阳的二世皇帝和赵高等一帮贪官污吏将帝国弄成了这个样子,现在披着帝国的这身黑色的外衣,看来想要说服吕臣这些对帝国恨之入骨的人真是太难了。”听到吕臣如此坚绝的回答,傅戈心中对咸阳朝廷的恨意更浓烈了几分。

这一时,他并不怕吕臣突然发难,因为吕臣此时想的只是尽快离开这里,再拉起一支队伍回来拼命。

“傅校尉,你是一个真正的军人。”跨出房门的一刻,吕臣停下脚步对着傅戈说道。

傅戈正容道:“我希望你也是。”没有什么比得到对手的称赞更令人高兴的了,他再一次的放了吕臣,他不怕他回来找自己算帐,因为他有信心再一次击败对方,面对吕臣这样的勇夫,傅戈就是要通过一次次的胜利来慑服他的心,最终让他成为自己的一员无敌战将。

吕臣一个人可放,其它的苍头军士兵傅戈可没有那么大方,照现在的形势来看,为了保护帝国大军的补给线,傅戈所部肯定还要在陈郡驻守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傅戈有的是方法将叛军俘虏‘改造’成帝国的士兵。

好不容易处置完吕臣这个棘手的蛮汉,等傅戈回转虞姬的住处已是深夜,屋外保护的兵士半睁着眼靠着柱子站着,他们已经疲惫不堪了。

“校尉大人——!”见傅戈到来,士兵激灵灵的站直了身子,下意识的叫出声来。

傅戈伸手制止了士兵的叫喊,凑近虞姬的房前,屋内有微弱的灯火晃动,只不知虞姬还有没有安睡。

“咯,怎么我听到门外有狗叫声!”未等傅戈的耳朵靠近,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就先传到了,门一开,虞姬披着一件白色的薄纱裙,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

“咳,你还没睡呢,我是来看看有没有异常的情况!”傅戈红着脸,他的辩解听起来苍白无力,象所有十八、九岁的少年一样,傅戈的所有人生经验里还没有如何应付年轻女子这一块。

“是这样呀,我这里一切都很好,没有什么事校尉大人还是明天再来吧!”虞姬一边说着,一边定定的看了傅戈一会,然后用力将房门关上。

女人还是麻烦,比打仗还要麻烦。

刚刚还好好的,一会儿就整个风云变幻,纵算傅戈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帝国校尉,在虞姬面前也摆不出一点的威风。无奈之下,他只能转身回归自己的住处,亲兵已收拾好了床榻,这里可比露营在野地里要舒服多了,可是傅戈却还是无法入睡。

竖日,等傅戈睁开眼时,看见的闻到的是香喷喷热腾腾的早饭,它们都被盛在精致的青铜器皿里,并装缀成了好看的形状。

“呀,肚子正饿得紧,这陈郡的伙夫可比军中的那帮家伙强多了!”傅戈三下二下爬起,抓起铜觥、铜盏,就要倒过来把食物放入嘴里。

“停下,洗手去!”

耳朵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虞姬。

她什么时候来的?傅戈现在的这付饿死鬼的样子落在她眼里,不知道会被糗成怎样?

“昨天——!”傅戈辩解道。

“昨天没有什么呀!我好象梦见了房门外有一只狗在汪汪的叫,后来去开门却是什么都没有——。”虞姬一脸无辜的说道。

傅戈瞪视了满脸纯真无邪状的虞姬,瞧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傅戈终于承认自己失败,在吕臣面前屡战屡胜的他,在虞姬跟前却是一筹莫展,往后,还不知道会被她欺负成怎样?想到这里,傅戈只觉得有一种甜甜酸酸的幸福与痛苦齐涌上心头。

第三十二节 比翼双飞

春天是个生机勃勃的季节,在击败了吕臣的苍头军后,傅戈即率大军屯兵于陈郡,并分派出部队驻防所辖各县,清剿叛军残余,终于让陈郡一带的叛乱暂时得以平息,但是,由于各县官吏在叛乱时不是被杀就是逃亡,郡、县衙门已然形同虚设,傅戈这个左军校尉本来只要管好军队就可以了,现在却不得不担负起安置流民、组织农耕的责任。

一时间忙了个焦头烂额,这还多亏了陈郡一带屡经战火,房屋十室九空,剩下的百姓不是很多,才省了他不少的力气。

但是,面对满目疮痍的荒芜田园,傅戈的心情却是异常的复杂。

帝国真的无可救药了吗?

为什么咸阳的皇帝和大臣们不来这里看看呢?他们只知道征发劳役、只知道纵情声色,只知道挥霍帝国百余年来积攒的财富。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需要代价获得的,他们会遭到报应的。

而傅戈,这个出身贫寒的帝国左军校尉,这一时心中最想的是和心爱的人一同回到故乡临洮,看塞外的戈壁沙漠,看天边的夕阳日落。

尽管,这也许注定只能是遥远的梦想。

现在,傅戈不能抛下注视着他的一帮弟兄,他们将最重要的东西生命交出来了,傅戈必须好好的领着他们活下去。

傅戈也清楚的明白,在乱世之中,没有实力作为后盾,任何的梦想都不可能实现,就如同现在强大不少的自己,可以不用再象荥阳时那样受李由的摆布,可以不会再惧怕章平、董翳这些人的暗算报复。

美好的日子过得飞快,有了虞姬在身边服侍,傅戈的个人生活一下子有条理了许多。男人嘛,又是打小没了人管束,加上生活在接近塞外的临洮,在那里十天半个月不洗澡是正常不过的事情,而在位于楚地的陈郡,这样的人就算贵为校尉,也是不能容忍的。

在军中的时候一切还好,都是一帮男人,其中的一些人还是和傅戈一样从北方来的,他们自然不会耻笑他身上臭哄哄的。

傅戈还从虞姬那里得悉了蔡姬的消息,她正在胡陵服侍英布的新婚妻子吴姬。

吴姬是番县令胡芮的女儿,当陈胜、吴广带领着叛军攻城掠地之时,在长江中为盗的英布纠集了一伙人也举起了反抗帝国的旗帜,英布壮年时因犯法被处黥刑,因为脸上被刺了字许多人就直接称呼他‘黥布’,英布后被送到郦山服劳役,他便伺机结识了罪犯中的头目、首领,随后又寻了个机会逃到了长江中。

番县属九江郡,位于鄱阳湖边,那里水泽密布,河道纵横,负责治安的郡、县兵根本无力与英布这伙强人抵抗,就连清剿的县尉也被杀了好几个,吴芮用女儿巴结英布,也实在是出于无奈。

虞姬和蔡姬被英布抓去之后,就送到了新夫人吴姬身边作为侍婢,两个人心灵手巧,很快就赢得了吴姬的好感。

吴姬虽然是被吴芮作为交易条件嫁给了英布,但她对这桩姻缘还是满意的,除了额上的刑刺外,英布英俊倜傥,是和潘安宋玉一样十足的风liu人物,这样的男子正是众多年轻女子心目中的上上之选。

后来,陈胜的侍从吕臣带领着苍头军来到番县,邀请英布一同联合攻打陈郡,虞姬听到这个消息,便求了吴姬恩准,去跟吕臣说愿意为陈王胜守墓,虞姬被纳入陈胜的楚宫就在帝**攻打陈郡的前几天,陈胜甚至于连虞姬的面都没见着,好在吕臣倒是和虞姬有一面之识。

见虞姬态度坚决,蓄意为陈胜报仇恢复楚都的吕臣当然一口应承,而蔡姬因为年幼就留在了吴陵继续服侍吴姬,胡陵比之陈郡毕竟安全了许多。

没有什么比佳人在旁比翼齐飞的感觉更令人高兴的了,在这段相处的日子里,傅戈和虞姬的感情与日俱深,每天在整训队伍操练阵形之后,傅戈最大的心愿就是和虞姬呆在一起屋子里,看她笑,听她为他一个人歌唱。

“吕臣虽然瞑顽不化,但也做了这样一件大好事,将军下次再遇上他的话,可千万留他一条性命!”虞姬道。

“既然夫人有令,我一定照办就是。”本有收降之心,又乐得在佳人面前卖个人情,傅戈自是爽快的一口应允。

“呸,谁是你的夫人?”虞姬脸羞的象一块红布,她的臻首依偎在傅戈的胸前,青丝笼过脸颊,是一种痒痒的麻麻的感觉。

好久,虞姬的身子忽然微微颤抖起来,傅戈板起她的臻首,看到她脸上有晶莹的泪珠滚落。

“怎么了?”傅戈问。

“我突然担心有一天,有一天你会离开我!”虞姬抽泣着,一付雨带海棠的样子。

“嫌弃你,为什么,我傅戈是个穷小子,今生能遇上你这样的女子,就算是死也无憾了,将来,我们还会有大大的房子,生一大堆儿子女儿,到时候——!”傅戈大声的说着,他出身贫寒,在临洮一家的男人死了,女人带着孩子跑到另一个男人那里是寻常不过的事情,对于虞姬傅戈心中只有感激怜爱,没有一丝一毫的瞧不起。

“不要说了,我相信你!”虞姬欲哭带笑,樱唇如水晶般剔透,娇艳含羞,这一瞬的美丽让傅戈再也无法自禁。

……

一夜激情缠mian,终于让傅戈见识了楚地女子的厉害,看似柔弱的虞姬婉转低吟,在*般的猛烈进攻面前毫不畏惧,反倒是傅戈初次上阵,在第一回合就差一点缴枪投降了,好在混在军营中时听老卒们传授过‘秘诀’,这才险险的避过了难堪。

第三十二节 新婚大喜

傅戈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有了实质的付出,他自然要给虞姬一个名份,虽然他没有显赫的地位、没有家财万贯,但却有一颗真诚对待的心。

按照帝国礼法规定,男女正式成婚一共要分‘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钱、请期、亲迎。第一步纳采意思就是由媒人传言,然后再由男方给女方家中送礼物。然后第二步是问名,这个很容易就知道;第三步是纳吉,就是挑一个黄道吉日合婚;第四步是纳钱,就是送给妻子娘家彩礼,感谢人家父母的养育之恩;第五步请期,确定成婚日期,第六步请迎,大婚既至,男方必须冕而亲迎,按照礼俗还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对方。

傅戈跟虞姬虽然不是名门士族,但不管别人怎么想,他要明明白白的给她一个隆重热闹的婚礼,这六步中前五步都可以省即,最后一步大婚的时候傅戈一定要办得风光体面。

四月初八,这一天驻守在陈郡的帝**临洮部军营里喜气洋洋,张灯结彩,这是傅戈和虞姬大婚的日子。

除了军中的一帮兄弟外,傅戈没有邀请帝**中的同僚,以章邯的身份加上战事紧急肯定不可能来赴宴同庆,其它的章平、董翳等人对他根本就瞧不起,不请也罢。况且,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虞姬的身份,说不定立马会在章邯面前告傅戈一个勾结叛贼作乱,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他可不希望出现那些扫兴的事情。

洞房就设在了陈郡城外的军营里,还是他们第一次相识的地方。

虞姬是乘着军士们特意制作的战车进入洞房的,驾御这一辆战车的是傅戈,她的丈夫,而虞姬则身披铠甲,手持利戈,一付巾帼英雄的模样。

英姿飒爽——。

记得当第一眼看到虞姬这样扮相的时候,傅戈的眼睛直直的再也无法移开,不止是他,还有庆贺的全军将士,他们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在随后的酒宴上,虞姬应将士们的请求,又唱起了那一首《秦风蒹葭》,动听悦耳的歌喉在粗广的军营里响起,不知不觉间傅戈发现将士们一个个都泪流满面。

是啊!谁不想回想与亲人团聚,谁不想与妻子同床共枕,谁不想儿女膝下。

军人也是人,也一样有感情,一样有挂念,一样有属于自己的自由。

帝国的皇帝和贵族们只知道让他们四处替他们平灭叛乱,却不去想想他们普通士兵的感受,这些天来,傅戈还听说在南方平息蛮族叛乱的五十万南方军之所以迟迟没有北上增援,就是因为他们对这个腐朽不堪的帝国已经彻底绝望了,他们不想再为它卖命了。

南方——,那里又是怎样的地方?

如果有一天,帝国非要傅戈和士兵们去送命的话,他也许会带着士兵们翻山越岭去南方,去寻找一个可以安身养命的所在。

新婚的这一晚,傅戈喝了个酩酊大醉,连自己怎么回到的新房都不知道,杜中这些家伙一个个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拉住傅戈猛灌一通,还说他要是不喝就是不当他们为兄弟。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傅戈只感到头痛欲裂,四肢酸痛,比打了一场大仗还要吃力得多,也罢,新婚不就是一场大战吗?

“校尉大人,我这个校尉夫人是不是穿这一身比较合适?”虞姬比傅戈早起,她已经换好的衣服,傅戈抬头一见,却差一点要晕了过去。她居然还穿着昨日的那一身甲衣,大红的战袍、银亮的头盔、还有锋芒的利剑,难道虞姬她还想女扮男装成为一个女将军不成?

“你,你怎么这样装扮?”傅戈急火攻心,他实在没有想到昨天杜中他们的一个‘馊’主意会引发这样严重的后果。虽然虞姬穿着军服的样子英姿勃发、英俊洒脱,但是,傅戈要娶的是一个温柔可人被他保护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弃了红妆爱武装的巾帼。

虞姬却似完全不明白傅戈的意思,她比划着作了几个舞剑的姿势,得意的问道:“怎么样,我这身打扮漂亮不漂亮?”

“今有佳人傅虞氏,一舞剑气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虞姬的剑越舞越急,曼妙的姿态令人眼花缭乱,她边舞边唱,一时间满帐尽是剑舞过后的光芒。

“夫人的舞技如此精妙,我心服了!”

由不得傅戈不同意虞姬留在军中,她的剑舞名声很快的就传遍了全军,将士们纷纷向所属的军官要求能看到虞姬的舞技,还一个个的到处宣扬没有看到校尉夫人的剑舞就不能算是帝国边防军临洮部的军人,还有象杜中这样的无赖恬不知耻的威胁傅戈说士兵们看不到虞姬的剑舞连训练操演的劲头都没有。

虞姬舞兴正浓,在这之前,她学歌舞只准备着献给少数的达官显贵看,而现在,当着全军上万士兵的面,在无遮无挡山呼海啸的大场面里表演,她的心情激动得无法抑制,无意中傅戈给她打开了一个窗口,让她从此自由飞翔。

就这样快乐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不用去挣什么头功,不用去猜测大将军章邯的心思,傅戈在陈郡的日子过得倒是逍遥自在。

大秦二世二年四月末,大将军章邯再一次派来传令的兵士,并给傅戈送来了一道紧急命令,速速开拔前往东阿,去围剿那里的叛军。

注:更新!!!谢谢大家推荐,新章节正努力撰写中,辉宏的破秦大战,项羽力拔山兮的勇力——

第三十四节 危机四伏

东阿,位于黄河的北岸,隔河与楚地相望,这里在帝国统一之前是齐国的土地,在陈胜、吴广发动叛乱之后,陈胜便派遣周市攻取平定魏地,周市带兵一路向东打到狄县,当时的狄县县令居城不降,这时城中的故齐国贵族田儋伺机发难,杀死县令并组织军队打败了周市,田儋随后自立为齐王,欲一统齐地,成为一方诸侯。

周市的军队在溃败后退回魏地,也效仿田儋立魏王的后代宁陵君咎做魏王,周市自任魏国相。

面对关东六国故地日渐猖盛的叛乱,单凭大将军章邯手中的一点兵力,应付楚地的叛乱已是力不从心,因此,在章邯的再三恳请下,皇帝终于命令北方军团急速南下。

大秦二世二年四月下旬,北方军团先遣一部五万人在大将王离的统领下进攻魏地,魏王咎的那些叛军根本不是精锐的帝国正规军的对手,很快就被打得狼狈逃窜,最后被团团围困在临济城内。

这时,自任齐王的田儋已经攻占了齐地的大片土地,在接到魏王的求救后便亲率军队去援救,当时田儋带领的兵士有近七万众,加上魏王的人马叛军总数达到了十余万,得意洋洋毫无战斗经验的田儋、周市等人以为可以凭借人数上的优势一举击败帝**,结果王离让兵马在夜间口中衔枚实施偷袭,齐魏联军被打得大败,连田儋也死在战场上。

此后,田儋的堂弟田荣收拢残兵败将一路东逃跑到了东阿,章邯命傅戈率部进攻东阿,正是要彻底击溃田荣的势力,以免他和项梁叛军勾结起来形成更大的麻烦。

五月初一,傅戈率部离开陈郡,一路向东北方向行进,傅戈的部队离开之后,陈郡的防务将移交给三川郡守李由负责,自从荥阳一战后,李由因为消极怠战受到朝廷的连番盘查,为了表示自己与叛军誓死一战的决心,李由重新组织了一支军队开始与叛军作战。

不过,对于他手底下那支军队的战斗力,傅戈不敢抱什么信心,李由的本事傅戈早就领教过,他无法想象这样的一个贪生怕死的家伙能胜任担当领兵一方的将军。

这一次,虞姬也陪在傅戈身边一同作战,一方面两个人新婚燕尔,正是亲亲我我的时候,分开的话傅戈也舍不得,另一方面经过上次的教训,傅戈也看到帝国现在满眼战火,没有一处地方是安宁的,把虞姬留在什么地方都不合适,还不如跟在自己身边来得放心。再有就是全军将士们的意愿,他们一致请求让虞姬同行,说是什么有她在后面督阵,他们打仗也一个个来劲。

在虞姬没有到军中之前,傅戈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女人会给军队带来这样的变化,但看到军士们训练操演时的劲头,他才知道虞姬真的有她的作用,甚至在许多时候她的一句话甚至比傅戈这个当校尉的还要管用。

田荣的残兵败将根本不是傅戈精锐之师的对手,甚至于在傅戈挥师抵达城池时他连出战的勇气都没有,死守待救——,这就是他的唯一希望。

由于东阿城一面临河,二面有山依托,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若率军强攻必然会召致重大伤亡,所以,傅戈便下令军队将城池围了起来,既然暂时打不下来,那么就围得他自己出城投降。

十日后,城内的粮草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但田荣却死挺着就是不降,这样下去对傅戈来说相当的不利,万一叛军真的派来援军的话,军队久战力疲,战斗将会相当的困难,但是大将军章邯的命令却是让傅戈继续围困,难道他又是在设想着用自己这一点来吸引和调动叛军,从而为他打击项梁创造机会吗?

傅戈的心里暗暗的不快,他讨厌做牺牲的祭品,他和他的士兵们也一样是有血有肉的人,也一样是帝国的军人,难道就因为没有背景、出身低微就可以随便牺牲吗?为什么章平董翳他们的部队就不能做这些事情呢?

战事陷入到了拉踞之中,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危险也在一天天的靠近。

这时,傅戈却无能为力,除非他下定决心彻底和章邯翻脸,除非他不再顾虑被指责为秦人的叛徒选择投奔叛军,虽有万余兵士,但傅戈手里的这支军队还是太弱小了。

“禀校尉,斥侯兵发现南边有一支部队正在向这里运动。”亲兵急冲冲的进帐向傅戈禀报。

“哦,打探清楚是谁的军队了吗?”正在军帐的案几上察看齐地山川地形图的傅戈脸色一变,腾身站起,同时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若是大将军章邯派来的增援军队,那么他一早就会接到情报,现在突然发现的这支部队,更大的可能是叛军的援军。

“看旗帜火红火红的,似是南边的叛军。”亲兵的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测。

“南边,那十有**是项梁的部队。”傅戈心中咯噔一下,项梁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四月初的时候,大将军章邯为阻止叛军结盟会议召开,与项梁在薛县有过一场接触战,据帝国的军报上说是不分胜负,但傅戈从中军的私底下消息却得知,实际上帝**是吃了个小亏,尤其是董翳的左军损失了将近五千士兵。

“传令,立即召集各部军官会议,另外,加派斥候,火速探明敌情。”傅戈神色凝重,连连大声命令道。

若真的是项梁的叛军,对于傅戈来说战斗将极为不利,因为他的军队屯兵东阿城之下已经有十来天了,将士们的士气刚好消磨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如果叛军与城内的守军里应外合,那么莫说是击败敌人,就是安然撤退也不能够了。

“大哥,不要紧吧!”虞姬关切的走进帐内,为傅戈端来了一盘清水洗漱,自打新婚之后,虞姬对傅戈的称呼也更亲了一层。

“呵,没事的,你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会被吓得逃跑的。”傅戈故作轻松的扮起了笑脸,其实他一点把握都没有,但此时此际他不能让虞姬为自己担心。

注:大家不要跑来跑去了,是我不好,我回起点了,别的地方不去了,都是骗人的。

第三十五节 热血男儿

“禀校尉,杜军侯他们来了!”亲兵在帐外禀报道。

“快让他们进来!”傅戈催促道,虞姬见有军情大事商量,便不再与傅戈多话,端起铜盘走了出去。

“报校尉,斥侯已探明:来的是项梁的队伍,统兵的是项羽和刘邦,数量大约有一万五千余人,他们来势迅速,现在离这里只有五里了。”

项籍,字羽。这个名字傅戈这些天来已经听得如雷贯耳,他是项梁的侄子,骁勇善战,所向披靡,无论是野战对决还是攻城掠地,没有不成功的,二个月前,他在襄城一举击败了帝国的守兵并屠戮了整座城池,就连一向反应麻木的帝国朝廷也为之震惊不已。

刘邦,这个对手傅戈更加的熟悉,在萧县西的那一战,傅戈相信刘邦不会忘记。

“传令,迅速列队出战!”

由不得傅戈再细致的考虑和筹划如何打这一仗,项羽和刘邦就来了,战场就在东阿城外,战场态势相当的不利,傅戈不得不将兵力分成二股,主力背向城池迎击项羽和刘邦,再分出一支部队防备城内守军的突然杀出。

战斗开始。

首先发动进攻的是刘邦的部队,在被傅戈杀得只剩下百余人逃窜后,刘邦投奔了项梁,项梁又拔给他五千人马,刘邦的军队在樊哙和另一个打着夏侯旗号的将军带领下,高喊着向傅戈所部冲杀了过来。

不过,刘邦显然对带兵打仗并不高明,他的军队阵法稍稍混乱,与训练有素的帝**相比,军事素养高低立判。

今非昔比,在杜中等军侯、队长的调度下,曾经也是叛军一员的六千精锐士兵以伍为列呈横形排开,在前排士兵的左右,都是他最可信赖的同伴,在他的身后是可以互补的兵器,因此,担当战斗锋面的士兵只需要仔细的听从军官的命令,专注手上的动作,这样严密有序的战斗队列,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练就的,在陈郡休整的二个多月,他们付出的辛苦没有白费。

鼓点声、喊杀声、兵器的撞击声,这是冰冷的青铜、铁与热血的较量,训练有素的帝**与数量众多的叛军相遇,就如同两块坚硬的石头相互碰撞,一时火花四溅。

矛的刺击,戟的挥动,士兵的耳朵里只剩下了伍长的命令,前进、前进、再前进。

傅戈的目光一刻不停的注视着战况的发展,一切都还算正常,军队的指挥相当不错,一些受损的伍很快的与后面的另一个伍进行交换,这样他们就能得到及时的休息和治疗,这一仗叛军的兵力更多,傅戈明白他必须节约每一个可战的士兵以应付接下来的更大困难。

战事激荡,杀声四起,东阿城中依旧一片寂静,不知什么原因,田荣居然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在后面夹击,这真是不可思议,要知道项羽刘邦是来营救他的,万一他们失败了,田荣就只能束手等死了。

等傅戈再度将目光转到战场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刚才还是四平八稳的战局风云突变,刘邦的军队不会是帝**的对手,这一点傅戈有自信,但现在他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军队在一步步的后退,这是为什么?

刘邦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傅戈相信自己的判断力,难道说自己中了叛军的圈套?

等傅戈再仔细观瞧时,果不其然,在战斗中与帝**对垒的早就不是刘邦的军队,而是项羽的精锐之师,原来叛军在刘邦部队的后面排上了项羽的军队,这样当战斗激烈时,叛军悄悄的通过伍与伍之间的不断替换,将与帝**接触的锋面换成了叛军的精锐。

“校尉大人,不好了,侧翼出现大量叛军!”没有等傅戈从震惊中苏醒过来,又一个坏消息传来,刘邦在后退之后也没有闲着,他指挥兵士包抄到了傅戈的侧后,这个阴险的家伙,总是在对手最危险的时候出现!

“怎么办?”傅戈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军阵在节节后退,如果这个时候城内的守军突然冲出来的话,自己将会三面受攻,那样的话必然会遭到全军覆没的危险。自统领军队以来,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艰难的困境,兵力上处于劣势,士气上低迷不振,计谋上又处处受制,这样的严峻战局又究竟该如何摆脱?

“只有赌一把了!”将士们在浴血撕杀,每拖延一刻都会增加伤亡,傅戈用力的咬了咬嘴唇,让鲜血沁入喉间,浓烈的血腥也许会让他更清醒一些。

“擂鼓,亲兵营出战!”傅戈高高的举起长矛,大声喝令道。

战况渐渐明朗,傅戈清楚的知道,如果他将重心移向侧后的刘邦,必定会遭受正面项羽的痛击,项羽的部队绝不是一般的叛军,它的勇猛甚至还胜过了自己的部队,或许只有精锐的北方军团才能与之相抗。

没有再犹豫的时间了,现在应该考虑的不是击败叛军,而是如何安然撤退,他必须要作出一个选择,选择从项羽的正面还是刘邦的侧面突围。

“杀!”一千亲兵随傅戈向着项羽杀了过去,与此同时,得到他命令的杜中则带着虞姬和大部分的兵士选择刘项两军的结合部突围。

如果在正面傅戈不加以牵制,就会被项羽的部队死死的拖住,一直到全部的将士咽下最后一口气,现在的项羽战意高昂,选择正面不是正确的方向,这一时傅戈凭直觉感到,与项羽相比刘邦可能不会舍得和自己拼命,他应该会先选择保存实力,因为象刘邦那样一个精于计谋的人应该会考虑以后的许多事情。上一次,傅戈将他杀得差一点全军覆没,这一次,就算他想要复仇,也要想一想付出的代价,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应该才是刘邦的希冀吧。

“秦狗反击了!快挡住他们。”项羽阵中,军官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但很快的他们的声音就中止了,埋伏的弓弩手瞄准了出声的地方集射,叛军的军官们一个个倒下,这让叛军严密的阵形出现了些许松动。

这一千精锐士兵是傅戈刻意从万余士兵挑选出来的,他们中有专门用于冲杀进攻的长矛手、有负责防御的盾牌手、有远程攻击的弓弩手、还有掩护牺牲的死士,他们之间相互配合默契,他们都经过了类同实战的演练,组建这支队伍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最困难时候担当起奇兵的作用,他们中许多带兵的伍长、什长、队长还是跟傅戈一同在荥阳战斗的老卒。

面对帝**突然的反击,失去统一指挥的叛军开始渐渐溃退,严密的包围圈终于有了裂缝。

“杀!”趁着这个机会,杜中领着主力向着夹缝里冲了过去。

远望将士们渐渐远去的身影,傅戈心中豁然畅快了许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虞姬突围了,杜中突围了,大部分的将士都活着出去了,他再没有什么可挂念的了,来吧,就算是叛军有千万,他也一样横矛立马。

“围住秦狗的主帅!”混乱的叛军阵中传来一声暴喝,傅戈看到一员身躯如战神般魁梧的男子骑在一匹乌锥马上,向他这边疾冲过来。

“项羽!”傅戈心中暗叫一声,最强劲的敌人终于出现了。

旌旗猎猎,鼓声震天,对一员战将来说,战场就是他的家园。

有的人天生就是打仗的,项羽无疑就是这种人。

注:这回一次好好写了,请大家监督。

第三十六节 舍生忘死

项羽的大喝让叛军重新恢复了镇静,毕竟傅戈的身边只有一千名士兵,当越来越多的叛军朝傅戈这边聚集时,士兵们的行动越来越困难,每前进一步都会有人不屈的倒下。

傅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策马上前,大声喊道:“大秦左军校尉傅戈请项少将军上前说话。”项羽不是说要围住敌军主帅吗?那就坦坦荡荡的面对好了。

“哈哈——,想不到挡住我项羽这头一波猛攻的对手,竟然会这么年轻!”敌阵中,项羽长笑一声拔马出阵,气概豪气千云。

“傅某也没有想到会被武信君这么看重,竟然出动了项少将军出阵!”傅戈毫不示弱的笑道,武信君是项梁在薛城会议后自封的号,在这次会上项梁采纳了居巢人范增的建议,立楚怀王的孙子熊心为王,并任命了陈婴为上柱国,辅助怀王熊心建都盱台。

章邯没有能够阻止项梁成为新的叛军领袖,这意味着帝国在击破陈胜之后赢得的大好局面终结了,叛军度过了最困难的阶段,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是一场艰苦的拉踞战。

腐朽的帝国还经得起折腾吗?

傅戈没有信心。

“能够将沛公刘邦杀得大败的人自然配做我项羽的对手,上一次若不是天色昏暗错过了时机,你我又何必等到现在!”项羽横戟大笑,向傅戈投来挑战的目光。

原来,追赶刘邦的那一晚遇上的人马是他,幸亏傅戈见机得早收兵回转了砀县,否则的话在当时的情况下可能就会反胜为败了。

“既蒙项将军如此看重,傅某定当全力一战!”傅戈沉声大喝,双腿使劲夹紧马腹,长矛平端蓄力刺出。

阵斩敌将——,这是两军交战时炫耀威武的最好方法,傅戈从项羽的话里听出了他的意思,他是要和傅戈单挑决战,只有一戟挑落敌将的首级,这才能彰显出他的本领。

哼,自己的军队已深陷重围,士兵们正在与数倍的敌人撕杀,如果能有机会让他们稍稍喘一口气,能够让他们有包扎伤口的机会,为什么不呢?和项羽单挑虽然胜算不到二成,但傅戈并不惧怕,他要让士兵们知道,他们的统帅不是一个胆小逃跑的懦夫。

“杀!”傅戈和项羽同时发出呐喊。

项羽的铁戟如蛟龙翻腾,似是千变万化,就连最扑实简单的一刺,都蓄满了刚猛的劲力,这样的武艺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傅戈的认知程度,若不是自小在马上练就了一身驭马的本领,恐怕在头三个回合里他就会死于非命。

“咔!”又一个照面过后,傅戈的左护肩被项羽的铁戟挑落,一逢血珠在空中飞起,宛如一道凄美的弧线。

“将军!”将士们在身后惊呼呐喊,傅戈却全然没有感到痛楚。

“再杀!”寒光闪闪,傅戈咬破舌尖强提精神,眼睛死死的盯着矛尖的一缕白芒,高速的向项羽冲了过去。

项羽的本领不是傅戈能抵挡的,但是,为了拖延一点时间,为了让杜中虞姬他们走得远一些,为了让身后的士兵们能多休息一阵,傅戈必须一战。

因为他是他们的将军,他是她的丈夫,他有保护他(她)们的责任。

就算豁出性命,傅戈也一定要支撑下去。

“想不到秦狗的军中也会有如此人物!好,我们再来战过——。”项羽的神色开始凝重起来,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欣赏的笑容。

戟与矛并举,战马踏踏,光华纷外缭绕,傅戈尽力的避开与项羽兵器相接,但左肩的伤势却在隐隐作痛,这使得他的动作变得迟缓起来。

“当!”又一声响亮的金铁交鸣过后,傅戈的虎口流出股股鲜血,手里的矛再也抓握不住。

“怎么样?打不过就投降吧!我项羽欣赏你这样的英雄好汉。”项羽高昂起头,这一刻的天地间他已没有对手。

“降,降,降!”项羽身后的叛军发生如雷般的叫喊。

傅戈转过身,看到身后的士兵一个个露出绝望的神情,他们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他们已决心把性命交到他的手里。

忽然,一个持旗的年轻士兵高高的举起了旗帜,大吼道:“誓死不降!”

“不降!”一千将士齐声呼喊,一时间这声音竟然盖过叛军。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们都是傅戈值得尊重的兄弟,傅戈没有抛弃他们逃跑,他们也一样誓死跟他在一起,不管以后怎么样,这一刻他们值得他为之骄傲。

项羽脸色大变,他冷笑一声,大怒道:“凡不降者,尽诛之!”

赏识是一回事,但不降的话就是誓不两立的敌人了,项羽对付敌人的手段残暴而血腥,在襄城被攻破后,恼羞成怒的项羽居然下令将全城军民活埋,他希望用这样恐怖的手段打消抵抗者的意志,但是,他却不知道,杀戮之后会激起共愤,会引发更大的反抗。

得到项羽的命令,叛军继续发动了进攻,合围的阵势越来越近,傅戈只看到叛军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一浪刚去一浪又来,他手下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血泊中,人数越来越少,刚才那个持旗的士兵胸口被敌人的长矛刺穿,可是他依旧双手死死的抓住旌旗不放。

“怎么样,这样的屠杀表演还要再看下去吗?”项羽说话的语气冰冷非常,生命在他眼里已不算什么,唯有胜利才是最重要的。

傅戈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高喊道:“所有帝**的勇士,放下你们的武器!”

“将军,我们不——!”

“将军,我们还能一战!”

士兵们纷纷发出了不甘的呼喊,但在傅戈严厉的注视下,最终他们还是听从了命令,缓缓的垂下了手。

傅戈抬起头,毫不示弱的怒视项羽道:“这一仗,我傅戈败了!在战死之前我只有一个希望,希望项将军放过这些士兵,他们只是因为我才与你们撕杀,我不在了,他们自然会归降。”这一刻,项羽在傅戈眼里已没有了神秘感,他虽然勇猛无敌,他虽然是一尊战神,但他却并不值得敬佩。

说罢,傅戈慢慢的拔出腰间的剑。

“虞姬,你在回头看吗?你的丈夫没有让你失望!”傅戈在心中大喊。

突然,战鼓隆隆,喊杀声又起,声音从后军传来,而且越来越近,叛军后队正在向前挤压,他们的阵脚大乱,来人势如破竹不知有多少人马。

援兵?怎么可能,谁会来救援?

傅戈正疑惑时,就听到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哥,虞姬来了!”

“将军,我老杜也来了!”

虞姬、杜中,她(他)们不是突围出去了吗?怎么又杀回来了,不止是她,傅戈还听到了高昂响亮的帝**战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傅戈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傅戈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傅戈甲兵,与子偕行!

这声音雄浑激荡,让人热血沸腾。

“冲!”傅戈一声长啸,腾身跳上马背,战马扬蹄嘶鸣,身后的士兵也重新拿起了武器,他们和他一样看到了希望。

“在我项羽的戟下,还没有一个逃得性命的人。”见傅戈还想要继续抵抗,项羽勃然大怒,他不顾后阵混乱,催动乌锥马直冲过来。

“有我们在,休伤将军!”没有等傅戈应战,担负牺牲的二百死士迅速冲上,挡在了傅戈和项羽的中间,他们身上没有一片铠甲,他们的手中只有一把锋利的长剑。

剑在人在,剑断人亡!

大青马急速的奔跑着,傅戈的眼眶已经被热泪浸湿,他不敢再回头看一眼屠杀中的战场,他怕看到将士们一个个倒下,为保护他而失去他们的性命。

第三十七节 棋局弃子

等到傅戈杀透重围时,回头再看,跟随一起突出来的兵士只有一百人不到了,恼怒之极的项羽在将二百死士尽数戟杀后,又一路疯狂追杀,若不是手下的将士付出性命阻挡,傅戈这条命早就成了他戟下的游魂。

“咚咚咚——!”终于,傅戈看清楚了,虞姬站在一辆战车上,她的手中举起鼓槌,鼓点骤急,士兵们围绕在她周围,勇敢的与叛军撕杀着。

危险还没有过去,项羽紧紧追在傅戈后面,他似乎已发现了虞姬才是敌军的阵眼,正全力突破拦截往这边杀来,而在不远处,刘邦也率领着兵士急速赶来。

“将军快走!这里由我老杜挡着。”杜中拿着一根长约四尺方形铁头的殳乘着一辆战车迎了上去,在交错而过的一瞬,傅戈看到他的脸上充满了关切。

“杀!”项羽的每一声暴喝都让傅戈心头惊悸。

“噗!”戟透甲胄,穿心而过,看着自己喷洒出的鲜血,杜中挣扎了几下,似犹不相信什么人能在瞬间将他杀死。

杜中阵亡了!

他死在了项羽的戟下!

对此,傅戈无能为力,他唯一可以做的只有和虞姬一起拼命奔逃。

“老杜,原谅我现在无法为你复仇,但终有一天——。”再也没有机会听到杜中的话了,再也没有办法听到他的笑声了,这一时傅戈的心中有说不出的悲伤。

历经千辛万苦,等傅戈率领着残余部队逃过黄河的时候,随他出征东阿的一万二千名将士剩下只不过二千一百二十一人。

这是一场血泪交织的大逃亡,一些绝望中的败兵为了活命丢弃了武器投降,更有许多士兵在撤退的途中被叛军追上,他们中有的是战场上负了重伤,有的为了阻挡叛军的前进,有的和敌人同归于尽……。

傅戈败了,败得异常惨烈。

在项羽和刘邦的合力夹击下,不仅损失了将近一万余的精锐士兵,更损失了杜中这样优秀的将领,这是他统兵以来经历的最惨重的失败!

“项羽、刘邦,我会卷土重来的!”对着滔滔奔流的无情河水,傅戈指天发誓。

定陶城。

距离城阳郡不到百里,乃是由楚入齐的必经重镇。

薛城受挫之后,章邯即率领大军移防到了这里,他的目的一是依靠这个繁荣热闹的商埠解决军队的补给难题,二是切断项梁与北方叛军的联系,可惜,随着东阿之战的结束,章邯试图截断楚地叛军与北方叛军联系的意图也破产了。

五月十五日,黄昏。

人困马乏的傅戈带领着残兵来到这里,章邯命令傅戈去围困东阿的,现在这次军事行动失败了,作为主将的傅戈必须要向章邯清楚的汇报这一次战斗的经过,至于战败的责任由谁来负,那不是他考虑的事情。

“傅校尉,这一次失败不是你的过失,是我决策失误!好在没关系,有道是骄兵必败,就让项梁得意一阵子吧,用不了多久我们会让他付出代价的。”听到傅戈前来面见,章邯出乎意料的在他的寝室私下接见了傅戈,章邯的态度相当的不错,主动承担了战略失误的责任,同时,他的后半句话也让傅戈倍感吃惊,听章邯话里的意思似乎东阿这一仗是他故意设下的一个圈套。

若是这样的话,傅戈的这支部队就是一枚可怜的弃子。

“大将军,我——!”傅戈的心在痛,也为自己的愚蠢而自责,更为白白死去的杜中等万余将士而悲哀。

章邯摆手制住了傅戈的话,他继续说道:“不过,损失了九千精锐士兵,帝国是一定会追究的,没有办法,若实在避不过去也只好先委屈你一下了!”

章邯的话一下子让傅戈的心冻如冰窟,原来,刚才的承揽责任不过是场面上客气话。

也是的,在北方军团的主力抵达中原之后,主将王离就在临济击破了齐魏联军,齐王田儋、魏王咎都被消灭了,在这种情况下,帝国征讨大军兵力空前强大,傅戈这个由平民出身的校尉也不再那么重要了,这或许就是章邯决定牺牲傅戈的真实原因。

傅戈在接二连三的打击麻木了,他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冷冷道:“属下战败,理应担责,一切听从大将军安排。”

章邯没有在意傅戈的态度,他上前安慰性的看了一眼傅戈受伤的肩膀,道:“这一次,你的部队损失很大,就先撤退到雍丘一带休整吧,雍丘现在是李由将军镇守着,你到了那里就先归他节制吧!”

在荥阳之时,章邯就知道傅戈和李由的过节,如今他却让傅戈重新归附到李由麾下,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说他的眼里傅戈这个人和他的这支残兵已经可有可无了,以李由的为人,到了雍丘岂由傅戈的好日子过。

临离开之时,傅戈还是艰难的张了张嘴,他想请求章邯不要让自己去雍丘,但最后又狠狠的咽了下去,从章邯已经有些不悦的脸上,他看到了明确拒绝再谈话的讯号,现在,没有背景又丧失利用价值的傅戈在章邯面前已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也罢,就算是被喻为力挽狂澜的大将军章邯也无法摆脱门弟的束缚,在他眼里,傅戈这样的平民将领能够做的就是成为别人胜利的垫脚石。不过,他显然是忘记了,白起、王翦这些帝国历史上的名将也都出身贫寒,没有了众多平民将士的舍生忘死搏杀,又哪里会有帝**所向无敌的荣耀。

“帝国不会再有复兴的希望了!从现在开始,从今时起,我傅戈将只为了自己和二千兄弟的利益而战斗。”走出章邯寝室的时候,傅戈的心中反而没有了悲凉,有的是破除枷锁的淋漓痛快,虽然他还是一个秦人,但现在的帝国已不是广大秦国平民的国家,他已经完完全全的沦为了皇帝和达官显贵们统治和镇压贫民的工具。

傅戈下定决心,要让所有人知道,弃子也有自尊和荣耀,弃子也会反戈一击,弃子也会有脱困成龙鲲鹏展翅的时候。

注: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自勉之!

第三十八章 忍无可忍

大秦二世二年六月初六,傅戈在定陶稍作休整之后,率领二千左右的将士赶往雍丘,这是大将军章邯的命令,吃了败仗元气大伤的傅戈现在只能先蹈光隐晦一阵了,至于到了雍丘李由会怎样对待傅戈还没有多去细想。

车到山前必有路。

傅戈不是一个悲观厌世的人,若不是心中存了对生命的感激,他也不会有今天。

傅戈虽然不是其父母亲生的,但却是他们一手带来的,和帝国的其它普通军人家庭一样,没有过荣耀的地位,没有过炫目的财富,他们给予傅戈的却是一份乐观向上的生活感悟,那就是永远不要说放弃,永远不要说自己做不到,永远不要说绝望。

“孩子,你能——!”

“孩子,我们相信你!”

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一个少年心潮澎湃了,只要心中有梦想,只要你努力的去做,就一定能够做到。

雍丘,这是位于黄河边的一座城池,和定陶一样因为靠近河道而繁荣,因为河运的衰落而萧条,而在战乱频频的这个年月,雍丘成为了帝国转运军事辎重的一个补给站点,从关中、巴蜀、三川一带运送过来的辎重粮草只有经过雍丘才能转送到前方军队。

不过,在傅戈看来,雍丘却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屯积粮草辎重的场所,这里太靠近叛军活动的地方,尤其在项梁主力转战到齐地之后,雍丘实际上已成为了和定陶一样的军事据点,叛军若是想要西进的话,就必须先拔除雍丘这个钉子。

在项羽和刘邦面前,三川郡守李由就象是一头待杀的肥猪,越是养得膘肥体壮,就越是容易被拖出去。

“想不到我们会再见面吧!”李由端坐在雍丘郡衙的裘榻上,宽宽胖胖的身体占了床榻的一大半。他的神色中带着几分讥讽和嘲弄,眼神里似乎在说任你小子闹翻了天,也逃不过我李某人的手掌心。

“不,我想到过。我们都是帝国的将军,当然会有机会在一起共事!”傅戈不卑不亢的回答道,现在他的身份是帝国的左军校尉,和李由在军爵上是平级的,傅戈不用惧怕他什么。

李由哈哈一笑,从案上抛下一卷简牍,道:“哦,大将军没有直接跟你说吗?鉴于你在东阿城的表现,朝廷已经免去了你左军校尉的职务,降为低一级的军侯,这是正式的文书,你若不信就自己看吧,这还是看在你为帝国曾效过不少功劳的份上,怎么样,傅军侯,三十年河东又河西,这只过了几个月,你又成了我的部下!”

军侯——,傅戈的耳边嗡嗡作响,章邯临别前说的那句话竟是别有意思:‘帝国是一定会追究的,没有办法,若实在避不过去也只好先委屈你一下了。’降职,原来这就是委屈的手段,恐怕在傅戈到达定陶时这个命令就已下达了吧,只不过章邯压着不发罢了。

“章邯——,老狐狸!”傅戈再压不住对章邯的怒火,存在心底的最后一点点知遇之恩也烟消云散。

“请问李郡守,我军的驻地在哪里?”傅戈努力平复住忿怒的情绪,向李由躬身行礼。

“嗯,这才是帝**人应有的礼节,在得悉傅军侯要来的消息后,我已经安排好了,你部的驻地就在这里——陈留城。”李由满意的点了点头,占了上风的他越发的得意洋洋。

陈留,距离雍丘不过二十里的一座小城,那里比雍丘更加接近叛军的根据地,如果叛军要往西打雍丘的话,首当其冲就需先拿下陈留。李由让傅戈驻守那里,目的很明显是要让他做挡箭牌,一旦叛军在陈留一带出现,李由就能利用傅戈替他挡着的这一段间隙或调集援兵、或拔脚逃跑,至于增援陈留估计李由心里压根就没那样想过,而傅戈也再不会天真到痴痴的等他来救援。

“多谢李郡守,傅某这就领着部下赶往陈留。”傅戈冷冷的应了一声,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还有一件事。朝廷不久前下了一道诏令,凡军侯以上军官在外领兵作战,家眷一律由后方统一安置,我听说傅军侯新婚不久,但这朝廷的诏令我也违抗不得,唉,你看是不是把尊夫人先留在雍丘为好,放心吧,有我李由在,没有人敢动夫人一根毫毛。”李由阴阴的朝傅戈笑了笑,道。

让傅戈把虞姬留到李由这样的贪官淫贼身边,这岂不是把羊送进狼的口里,那样做的话如何对得起虞姬的一片真心。

“李郡守,傅某的夫人就在城外的军营中,你若有心留她,就麻烦和我一起走一趟吧!来人,备马接李郡守出城。”傅戈神情一肃,然后肆意大笑起来,同时腰间剑‘呛啷’一声迸出,寒光闪烁,唬得李由激凛凛直打冷战。

狗屁朝廷的诏令,也只有咸阳的那帮贪官污吏才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帝国的军人们在前方舍生忘死拼杀,他们却在背后使权术,这样的不信任让流血的将士们如何不寒心。

李由养尊处优惯了,哪里会骑马,又见衙门外陪傅戈一起来的十几个亲兵亮出了明晃晃的利刃,气焰顿时弱了不少,他支吾道:“这个,傅军侯就不必了吧,我也听说过尊夫人在战场擂鼓助战,真堪称女中豪杰,如此的话破例留在军中也是可以的。”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傅戈已决心为自己而战斗,帝国的那一套军爵晋升、按功赏赐对他来说再没有一点的吸引力和约束力,李由若执意要留下虞姬,那么傅戈会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凭他身边的那帮脓包,又岂能拦得住。

就算他到章邯那里去告一状,傅戈也不怕。

章邯还能把他怎么样?章邯也会怕他情急之下反了朝廷,而部下若反叛章邯一定脱不了朝廷的责难,毕竟傅戈这一支军是在章邯的支持下扩建起来的。

第三十九节 高阳酒徒

离开雍丘,傅戈和虞姬率领着士兵奔往陈留,这一路上辗转颠沛,加上新遭了败仗,有不少的士兵借故走不动离开了部队,傅戈没有下令追赶他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这是别人无法强加于他的,就算自己是他们的军侯,也不能够。

好在陈留城虽然小,但却还算殷实,容留他们这一支不到二千人的部队没有多大问题,否则的话,以李由对傅戈恨之入骨的劲头,他一定会暗底下克扣粮秣瞧好看。

不过,在傅戈到达陈留之前,这里的治安情况和帝国的其它地方一样,除了靠近县城的地方比较安全外,其它地方都有不少的叛贼作乱,只不过这些叛贼大多是当地乡里的年轻人,他们在听说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后,也纷纷效法并拉拢了一些人聚啸山林。

这些人中间最大的一股由高阳人郦商领头,人数大约有四、五千众,比傅戈所部的数量还要多了近一倍,当然,这些人基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否则的话,在傅戈抵达陈留的途中他们就可以埋伏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了。

陈留东。

帝**临洮部驻防地。

“军侯,今天派到高阳去的说客又被赶了回来,怎么办?”亲兵急冲冲跑进傅戈的新营帐,惶急的禀报道。

高阳,是陈留县内最大的一处商埠,傅戈若想要获得足够的粮草补给,高阳是必须要拿下的,但那里正由郦商纠集一伙人占领着,傅戈本想用和平方式解决,争取收编郦商的这支部队,现在来看不动武是不行了。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容我再想想。”无奈的摆手命亲兵退下,傅戈的头开始隐隐作痛,并不是他不想付诸武力,实在是力有不逮,加上初来乍到,对高阳一带的地理情况都不熟悉,与土生土长的郦商等人相比,傅戈现在是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

正在苦恼的当口,虞姬一身火红戎装炫目亮彩的走了进来,见傅戈伏案盯着地图不动,就笑道:“走,换个地方说话,别老呆在这里闷坏了。”

拗不过虞姬的好意,刚走出门,却见大青马已不知什么时候被牵了过来,虞姬拉紧了马缰道:“上马,我带你去见一个高人。”

傅戈惊奇道:“谁,陈留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哪有相熟的人?”话虽然这么说,但好奇心却被虞姬神秘的表情给勾了起来。

在士兵们羡慕无比的目光中,傅戈抱起虞姬横放在身前,然后一夹马腹赶路前行,由于虞姬穿着军服于是在许多路人看来,傅戈他们就是两个男人在一起搂搂抱抱行那‘龙阳’丑事,若不是还穿着帝**人的甲衣,估计两个人早就被人扔石块了。

依照虞姬的指点,两个人穿行过整条街道,在引发了路人数度围观之后,终于在城西角的一处酒馆前停了下来。

“下马——!”虞姬轻喃道,刚才由于马的颠簸,两人的身体贴得紧紧的,这样的亲密无间怎不让人意乱情迷,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不定——。

“我们要见的人在这酒馆里?”傅戈若有所悟的问道。

虞姬白了傅戈一眼,娇嗔道:“哪里这么容易就见到高人的,快下马,去买几坛好酒带着。”傅戈满腹疑惑的进了酒馆,想不到这店家好生的眼力,见他们两个人径直向店里而来,必定是大主顾,于是狠了命的涨价。在帝国的普通百姓中间,喝酒一般并不是青铜的盏、觥,而是用陶制的坛子,这种坛子的做工相当的粗糙,也极易破损。

提着三坛好酒,傅戈和虞姬牵马步行,转到了酒馆后的一条小巷,最后在一处低矮破旧的小茅屋前站住。

“请问,郦老先生可在?”虞姬上前,轻轻的敲了敲门,出声问道。

好半天,屋内都没有回应,傅戈有些不耐道:“可能人不在,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虞姬却是狠狠的瞪了傅戈一眼,示意他不能着急,然后她又说道:“东海郡虞子期差人带了礼物求见郦食其郦先生。”一边说着,她一边示意傅戈打开了一坛酒,浓烈的酒香扑鼻,立即在小巷里缠绕开来。

“哈,哈——,还是老朋友知道我的喜好!”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茅屋内响起,口气相当的狂放不羁。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头戴竹冠穿着一身破旧下吏制服的六旬男子跌跌撞撞的奔出,未等傅戈答话,他就一把抢过开着的酒坛,抑起头朝喉咙里猛灌。

“山为樽兮,水为沼,酒徒历历兮,坐洲岛!”一坛烈酒饮罢,这男子胸襟大开,放声高歌,周围的百姓可能伺空见惯了他的这副样子,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他们在路过时,目光反而上下打量起傅戈和虞姬两个来。

“郦先生——!”见虞姬对这人尊敬得很,傅戈也不敢造次,恭敬的揖了个礼。

“嗯,哪一个刚才说要见我?”男子用眼睛斜倪了一下傅戈手里的另二坛好酒,摆足了架子道。

虞姬伸手摘下头盔,笑道:“郦叔,你看我是谁?”

“虞——姬,你是虞姬,你怎么在这里,怎么这一身打扮,你爹爹还好吗?”这个叫郦食其的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虞姬,终于大叫了起来,他连声的问着,他的表情欣喜若狂,傅戈看得出没有一丝一毫的做作。

虞姬眼眶里也有了泪花,她哽咽道:“郦叔,是我。我爹爹去年病逝了,我——!”郦食其的话勾起了虞姬的回忆,她一时泪流满面抽泣无语,虞姬之所以会成为陈王胜的侍妃,就是因为他父亲病故,族中有势力的长辈伺机欺凌弱小,将她半骗半卖的献给了陈胜。

“快进门,慢慢说!”直到这时,郦食其这时才醒悟过来三个人还站在门口,他赶紧一侧身,将傅戈和虞姬让进了屋内。

屋内,乱七八糟的,几乎没有一件象样的物品,有几个空空的陶制酒坛歪倒在榻上。

第四十节 郦生妙计

从屋子里的摆设看,郦食其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也是的,一个看城门的小吏能有多少月俸,加上这郦食其很明显是个嗜酒如命的狂徒,这钱不够花再正常不过了。

“虞侄女,你怎么入了帝**中?这位又是——!”在傅戈又开了一坛好酒之后,郦食其终于将话题转移到傅戈身上,不过他的目光明显的不友善,也许在他眼里傅戈是绑架虞姬的无耻淫贼,是十恶不赦的帝国帮凶。

“我叫傅戈,临洮人氏。”傅戈没有在名字后面挂上一长串的头衔,对于他来说,那些都是帝国给予的,根本不值得炫耀和留恋,如果真的要加的话,傅戈倒是很希望自报家门说——虞姬的丈夫。

郦食其没有一点的惊讶,仿佛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傅戈这个人似的,而事实上,他若是看守城门的吏史的话,在傅戈进入陈留城的那一天,他就已经看见了,他刚刚的这句问话明明是故意问的。

“傅军侯,我和虞姬有话要单独说,你是不是先出去一下。”郦食其不由分说,从傅戈手里抢过最后一坛好酒,然后就把他推了出去,原来,他让傅戈进门看中的竟是烈酒。

无可奈何的等在屋外好久,虞姬却一直不曾出来,傅戈不知道她和郦食其在谈些什么,他很想知道但却又不能进去。终于,虞姬出来了,郦食其跟在后面,看到傅戈时脸色缓和了不少,这可能是虞姬在他面前说了不少的好话的缘故。

辞别郦食其,好不容易挨到转出了巷口,傅戈急拉住虞姬道:“这个郦食其就是你说的高人,我怎么瞧着是一个酒囊饭蛋呢?”

虞姬‘卟哧’一笑,回道:“郦先生是酒徒可不是酒囊饭蛋,明天,你可要大张其鼓宴请陈留的贤达显贵,到时候,对郦先生可绝不能怠慢!”

“这酒徒真有本事,又怎么只做了这陈留城的看门小吏?”傅戈不解道。

听到这话,虞姬白了傅戈一眼,反诘道:“枉大哥平日里总说朝中的权贵不识人才,怎么今天真的贤士在跟前了,大哥却也一样糊涂了呢?”

一席话说得傅戈满面通红,羞愧难当,也是的,腐化没落的帝国由一群贪官污吏和小人把持着,有才能的人哪里还会有施展才华的地方,郦食其看城门也不足为奇,傅戈暗暗提醒自己,切切不可学了李斯、赵高、章邯等人,提拔任用官员只顾着门弟礼数,而忽略了人的真实本领。

第二天,不用虞姬再提醒,傅戈早早起来,亲自带着兵士前去迎候郦食其,通报了姓名之后,又在门口等候了老半天,直到日上三竿时才听到破门声响,郦食其还是昨天的一付样子,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双目无神。

这大半天时间傅戈本以为他是在梳洗打扮,岂料想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这样的‘高人’也着实特立独行了点吧!要不是昨晚那一番自醒,要不是虞姬昨日再三嘱咐并‘吹嘘’这位郦先生如何如何了得,堪比帝国历史上最有名的说客张仪,他恐怕早就掉头就走了。

“先生,请上车!”傅戈长揖施礼,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牛车慢慢启动,突然,郦食其瘦削的身子一晃,差一点从车后滚落下来,帝国战乱频频,战马已成为最稀缺的物资,所以用牛车来接送已是最尊贵的礼仪了。

“小子礼数不错,只是这车傅戈坐不惯,要不你来当这个车夫!”郦食其翻了一下白眼,毫不客气的对傅戈道。

旁边的士兵见郦食其如此无礼,一个个气愤莫名,若不是被傅戈的眼色制止,他们的老拳早就招呼在郦食其酒气冲天的脸上了。

“先生坐好——!”早就领教过郦食其的倨傲态度,傅戈没有生气,他只是客气的转头对郦食其说了句话,然后坐上车夫的位子扬起鞭子。

昨晚,虞姬跟傅戈讲了许多郦食其的事情,其中有一个故事讲的是在始皇帝在位时,帝国每隔几个月都会派出御史官员到一些地方暗访,陈留的县令对此相当的不安,郦食其就对县令说,不用着急凡有御史暗中前来,他这个监门的都会分辩的清清楚楚,只要认出是御史,他就会通知县令注意防备,果不其然,在随后的几次吏治考核中,陈留都是政绩优异,这个事例说明郦食其的眼力相当的不错。

除此之外,郦食其的辩才也是出了名的,传说他训练口才开始时是跟街上的泼妇较量,随后又拜了帝国名相范睢之后范蔡为师。

虞姬的父亲虞子期和郦食其曾经同在范蔡那里求学,两个人私交甚好,在虞姬十五岁那年,郦食其曾到虞姬的故乡东海郡建陵住了一段时间,他还曾教授过虞姬一阵,也算得上是半个老师了。

牛车经过陈留大街小巷,一路上行人纷纷指指点点,郦食其则旁若无人的揭开了车上的美酒,仰脖子大口倒灌,等到了宴会的地方,傅戈再回头看去,郦食其却已是鼾声如雷,醉如一团烂泥了。

如此,一连三日,傅戈都毫无怨言的载了郦食其来赴宴,可是每一次他都是醉倒在路上,这三日只苦了陈留的那些被傅戈同邀的贤士达官,他们既不敢驳傅戈这个军侯的面子不来,来了又不好渲泄怒气,他们能做的也只好是回去寻家里下人的晦气了。

相比之下,已想明白了自身处境的傅戈一直很是心平气和,这些天来他更是好好的回想了一下过去的那些事,其中固然有章邯、章平、董翳等人蓄意设下圈套的原因,但自己的身边没有一个人提醒、没有一个有智慧的人指出可能的危险也是另一个原因。

身边没有人才的话,就会被别人欺负,血的教训让傅戈明白了这一点。

不管郦食其是不是真有才能,至少傅戈这不苟小节、礼贤下士的名声传出去了,如此就不愁那些‘高人’不来投奔,最起码的,这三天来已经有好几个陈留一带的名士主动来投奔了。到了第四日的时候,傅戈仍旧如约定的一样早早的赶车来请郦食其,却忽然发现郦食其已站在了门口,头发梳理得很是整齐,而且身上还穿着干净的衣服。

“傅军侯,郦某这筑巢引凤的计策如何?”见傅戈到来,郦食其哈哈大笑,得意非凡。

第四十一节 龙的子孙

筑高台以引巢凤,播声名广纳贤才。直到这个时候,傅戈才真正明白郦食其这三天来作为的用意,怪不得这些天来,不时有慕名而来的儒士,其中虽然夸夸其谈的不少,但也有好几个有真材实学的,他们与傅戈谈古论今,纵论国事,有许多见解让傅戈这个贫寒出身没有读过什么书的穷小子顿开茅塞。

帝国一贯崇武,尤其在始皇帝听了李斯的建议‘焚书坑儒’之后,读书的人就更被瞧不起,儒生几乎就成了祸国害民的一个标志,在这种情况下,许多有才能的人士不得不选择隐居起来,暂且过着默默无闻的日子。

读书为了什么?读书就是为了将知识和才学卖给帝王家,并由此获得高官厚禄、显赫身份,当这条路无法走通的时候,一些不甘屈从的人就会将目光投向另外一条路。

跟随反叛力量推翻帝国,成为新的国家的见证,当儒生们抱着这样憧憬的希望准备投奔叛军时,却又发现叛军的那些将领对于儒生同样抱着不屑的态度,与傅戈打过仗的叛军首领包括陈胜、吴广、项羽、刘邦在内许多人或是根本没读过书、或是粗通文墨。

陈胜和吴广出身贫苦,靠帮别人耕种田地生活,项羽在少年时读书读到一半就丢下不学了,当叔父项梁斥骂他时,项羽理直气壮回答道:‘写字,能够用来记姓名就行了;剑术,也只能敌一个人,不值得学。我要学习能敌万人的本事。’而刘邦,虽然曾做过帝国的亭长,但对儒生同样看不起,据说在他举事之后,有许多人头戴儒生帽子的人闻知沛公威名来求见他,刘邦竟然毫不客气的把那些人的帽子摘下来,然后当众在里边小解。就是在和人谈话的时候,也是动不动就破口大骂。

‘百无一用是书生’。当投奔叛军这条路也走不通的时候,一些心高气傲的人只好又选择回到家乡继续隐居,而这时,傅戈善待郦食其的事情被广为传播,这让不甘心过隐居生活的儒生们又萌生了一点希望。

陈留一带早先是郑国的土地,郑庄公建都在此地不远的地方,战国初,魏惠文王迁都大梁,大梁城的位置与陈留相隔不过五十里,由此足见,陈留这一块地方的繁华富庶。粮食殷足、人杰地灵,这样的地方必定会引起掠夺者的注意,在始皇帝即位后不久陈留就成了大秦的疆土,陈留的百姓因此也多以秦人自居,他们中间就有很多有学问有才干的儒生,对于身份还是帝**军官的傅戈来说,这里正是最好的休养安息所在。

在这里,傅戈不用担心被六国的遗民唾骂,不用隐藏自己秦人的身份,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和傅戈一样是秦人。

一连数日,傅戈强征了陈留城内最好的酒馆,也就是那个敲诈傅戈的店铺,宴请郦食其和陈留一带的地方名流贤达,很快的傅戈‘仗义疏财、礼贤下士’的名声就传播下来,就连雍丘、洛邑一带的饱学之士也纷纷赶来要求与‘小孟尝’一见。

面对这样的盛况,陈留的百姓很高兴,一方面傅戈率部进驻让陈留的治安一下子好了许多,另一方面不少外地人的到来也给他们带来了赚钱的机会。只有那个狠狠敲诈了傅戈一把的酒馆老板一脸的苦相,他要是事先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打死他也不会多要酒钱。

“郦先生良苦用心,傅某感激不尽,若不嫌弃,戈当奉为上宾。”数日之后,在一次宴会之后,傅戈单独留下了郦食其,诚挚并郑重的向他说出了请他出山的要求。

有虞姬这个弟子在旁吹风,加上这段日子恭敬有加的接待,傅戈本以为郦食其会爽快的答应,谁料想事情并不如他想的那么简单。

郦食其闻言,沉吟了好久,说道:“军侯的盛情老朽心领了,在此,有句话我想问,军侯接下来是想帮助秦国攻打诸侯呢,还是想率领诸侯灭掉秦国?”

秦国,诸侯——,郦食其这么说傅戈就明白他对帝国没有什么好感,也是的,在他这个年纪来说,帝国统一天下不过是生命中的短暂一瞬,他的一生更长的时间是在战国纷争中渡过的,在他的眼里,帝国不过是争夺天下的七雄中的一个罢了。

傅戈轻轻的推开酒馆的窗户,盛夏里的一缕凉风吹进来,让人心神皆畅,回眸过往,他傅戈不过是生活在边陲临洮的一个野小子,只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来到了这中原,由此卷入了这场战争中,对于傅戈来说,帝国、叛军、秦国、诸侯这些个称呼都不过是别人附加的意思,在他心里,真正期望的是战争早日结束,和平早点到来。

收回心神,傅戈转身目视郦食其道:“我傅戈是一个军人,更是一个秦人,帮助叛军去攻打帝国的事情,我不能那样去做,帮助帝国去消灭叛军,我曾经做过,但现在我不想再做了,因为事实告诉我,帝国的皇帝昏庸无道,朝廷上下贪官污史横行,天下的百姓民不聊生,这样的一个国家不值得我为它效命。”

“其实,秦人、齐人、楚人、赵人或者是魏人、韩人又有什么关系,又为什么一定要分得那么清楚,在我的军队里,士兵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他们在战斗中结下了生死友谊,他们也没有因为彼此出生地的不同而争执反目。如果可能的话,我最希望能有一个安宁的没有战争没有杀戮的地方,那里百姓一个个安居乐业、夫妻男耕女织夫唱妇随,粮仓米谷充足,国家强大繁荣。如果可能的话,我还奢望那个地方就是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就是我们这些龙的子孙,我最大的希望是天下所有的人都能记住,我们曾有同一个父亲,同一个母亲,我们同喝一条河的水,同时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我们都是炎黄子孙,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互敬互爱的兄弟。”

傅戈无所顾忌的直舒胸意,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这些话仿佛已存在脑海子千年万年,如今因为一时的触动而忆起,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前浮现的是一幅幅完全陌生的图画场景,他看到侵略者的铁蹄踏碎山河,他看到士兵们举着武器高喊着冲向侵略的敌人,他看到各地的民众聚集起来振臂高呼,他看到一个强盛繁荣的国家在废墟里重生——。

第四十二节 无悔决择

傅戈刚开始讲述的时候,郦食其微闭着眼睛,手里依旧端着铜盏,等到傅戈全部说完时,他已不自禁的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幻不定。

好半天,郦食其才嚅嚅道:“想不到傅军侯这么年轻,竟然能有如此博大的胸襟,老朽平素自诩熟读史书,想不到这几十年来的苦学还不如你一个年轻人来得深遂,相比之下,真是惭愧得无地自容。确如军侯所说,六国和秦一样都源于同一个祖先,彼此之间为了私利相互残杀确实不应该,眼下就是有着推翻帝国同一个目的各路诸侯,他们之间也同样是彼此算计,大的势力吞并小的势力的事情时时发生,最终受苦的还是刀兵下的百姓。是啊,龙的子孙应该有宽广的胸襟,有包容万物的肚量,有放眼天下的眼光,仅仅把注意力放到兄弟内斗的人充其量只能是一条蛇,而不是一条龙。”

傅戈倒没有想到这一番话能让郦食其有这样的感叹,三寸不烂之舌虽然能办成不少的事情,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靠嘴办完的,在傅戈的心里,也从来没有天真的想过郦食其会因他的一席话而改变心意,刚才他只是一时由感而发,一时触发了隐藏在心底的一些回忆。

“郦先生言重了,傅某也不过是一时发发牢骚罢了,真若让我也成为一方王侯,说不定也和那些人一样。”傅戈微微一笑,郦食其态度的转变让他感到了一丝宽慰,毕竟,这个世上还有与他有同样感悟的人在的。

郦食其却正色道:“军侯勿需非薄,与军侯交往了这么些天,军侯的为人令老朽深感敬服,前面之所以有那一问,只不过是想探一探军侯有没有创建新朝的信心和气概,现在,老朽已不用再怀疑什么了,请让我追随左右。”

峰回路转,没有什么比在绝望之后见到甘泉更令人高兴的了,尽管经历了东阿的一场大败,但傅戈信心仍在,尽管遭遇到了种种的不公,但他没有灰心丧气,尽管身边只剩下二千兄弟,但傅戈坚信,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在经过了一番周折之后,郦食其成为了傅戈的幕僚,他的到来让傅戈有了一个可以谋事的对象,也让他开始对未来有了粗勒的构划。虽然只是第一个,但傅戈相信慢慢的,只要努力,只要勤奋,总会有贤能的人来到自己身边的,同时他也坚信只要有信心,没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办到。

事实正如傅戈想的一样,郦食其很快就为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高阳的叛军首领郦商被说服了,除了郦食其的口才之外,还因为郦食其是他的大哥,郦商带来了足足四千多青壮士兵,对于遭受了重大损失的傅戈来说,有了这些士兵一下子他的底气又足了起来。

“军侯,李郡守急报,叛军项羽、刘邦两部在屠戮城阳之后,率兵继续西进,现在正朝雍丘方向而来!”

大秦二世二年的七月末的一天,在平静的渡过了两个多月的日子后,傅戈又听到了隆隆的战鼓声。

“项羽、刘邦往雍丘而来,目的是要占领这个帝国的粮草补给中心,而要取雍丘,就必须先拿下陈留,叛军在连战连捷之后,士气大振,我军若与敌硬拼的话,伤亡必然惨重,而且,最终守不守得住城池也无法估量。”傅戈盯着案上的陈留地图,心情沉重,他无法忘记东阿城下的惊魂撕杀,无法忘却杜中临死前看他的绝望的眼神。

项羽和刘邦一个勇猛一个阴险,这样的组合对于任何一个对手来说,都是一场恶梦,在东阿城击败了傅戈之后,项羽和刘邦横扫亢父、城阳,先后击破帝**赵贲部、杨满部,这样强悍的对手不是现在的傅戈能够对付的,更何况,傅戈也不想为李由这个狗官牺牲任何一个弟兄的性命。

郦食其坐在一旁,正色道:“军侯,老朽愿往敌营一趟,解陈留之难!”

傅戈抬起头,不信道:“先生说笑了,傅某清楚项羽和刘邦的为人,他们誓取雍丘,又怎么可能放过攻打我们?你就算去了,怕也没有什么用。”

郦食其却是胸有成竹道:“军侯给我五日,在五日内我若还不回来,那么军侯就自己决定怎么办吧,如果我回来了,那就说明陈留有希望保住了。”

说罢,郦食其摘下头上的竹冠,郑重的放到案几上,傅戈明白他的意思,这一去危险重重,若他没有回来的话,那一定是身遭不测了,他将头冠放在傅戈这里,是要傅戈帮他照顾好未成年的儿子郦疥。

“先生放心,傅某一定不负重托!”傅戈上前,一把握紧了郦食其的手,感受着来自对方的颤抖与跳动,没有人不害怕危险,傅戈是这样,郦食其也一样,但这世上有些事情必须有人去做,担负领导一支军队的责任对傅戈来说是一次挑战,深入虎穴去说服敌人对于郦食其来说又何尝不如此呢?

可有时候,人的价值不正是在一次次的冒险中体现的吗?

五天,时间真是太短暂了,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做完,五月份播种的稻谷正在抽穗,六月份雨季前开凿的河渠才刚刚修了一半,七月份还有几股祸害百姓的叛贼没有被剿灭,这些是傅戈在二个月里为陈留百姓做的一点点事情。

当然,傅戈也知道,他的这些举动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的可笑,无论是帝国的将领还是叛军的首领都会嘲笑他,他们笑他做的事情毫无意义,在乱世里最应当做的事情应该是千方百计扩充队伍壮大力量,然后消灭敌人。但傅戈却不那样想,每当他从一个个百姓眼中看到信任和关切时,每当他听到他们衷心的叫着‘傅军侯’时,他知道这么做并不是没有意义,他知道怎样做才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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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节 偷袭雍丘

“军侯,我回来了,来犯的敌军到达哪里了?”郦食其走后不久,郦商全身着铠,穿着都尉的军服气宇轩昂的跨步进帐,与年近六旬的郦食其相比,郦商正值壮年,他的心中充盈的是建功立业的渴望,归附到傅戈帐下后,他也知晓了东阿一战的详情,更早早的就听说了项羽的威名,这一次,看他的神情跃跃欲试,是恨不得立马与敌人交战。

“武器都领回来了吗,雍丘的情况怎么样,不会是人心惶惶乱糟糟一塌糊涂吧?”傅戈问道,郦商去雍丘是向郡守李由索要一批武器的,项羽刘邦若是不来进攻,就算兵器在库房里生锈李由都不会给傅戈的,而现在,为了让傅戈替他卖命,李由不得不做出让步。

郦商一脸的兴奋,他拍了拍腰间的崭新佩剑,又指了指身上的铠甲,道:“李由这厮,库房里屯积了那么多好东西却不给我们,这一回,可由不得他了,没有说的,运回来的武器铠甲保证每个士兵都能分到。”

“你说雍丘的库房里有好东西?”傅戈心念一动,一个想法突然在头脑里显现。

郦商道:“是呀,除了铠甲兵器之外,我还见到许多放置军粮的大屯,听那几个军官说,李由这厮已暗中下令,绝不能让粮草落入到叛军手里。一旦雍丘不保,他们就会一把火将屯粮焚烧掉。”

李由这个败家子,那么多粮草他竟然要一把火烧了,那可是千辛万苦从巴蜀、关中一带运来的。

既然李由保不了这批粮草,烧了又太可惜,那我何不顺水推舟取了这批粮草,想到这里,傅戈连忙问道:“那你有没有探察一下屯谷的地方防备怎么样?”

郦商见傅戈神情着急,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他笑答道:“军侯放心,我已草绘了一张简图,若是乘乱夺粮的话,保证万无一失。”说罢,郦商从怀中取出一块羊皮,摊开之后里面清楚的标明了粮仓的位置,而更为关健的是图上还有运粮船只和守卫士兵的数目。

“太好了,郦都尉,等会儿你就召集精锐士兵,我们连夜赶来雍丘,以免再生什么变故!”傅戈喜形于色,不自禁的叫起了郦商新的职务。

李由既然保不了粮草,那就由我来保管好了,只要能顺利的将雍丘的大部分军粮和辎重转到陈留,就不用再去担心项羽和刘邦了,五千精锐士兵加上足够的粮草供应,这样的防御足可以支撑半年,项羽和刘邦实力再强也无法空耗这半年时间的。

至于李由会不会告自己一状,傅戈根本不去操心,象他们这样一支无根无依的军队,本就被帝国的那些权贵看不起,傅戈也不去指望靠帝国的施舍过日子。

是夜,夏日的虫荧在黑夜里闪着绿色的光芒,傅戈和郦商率领着精心挑选出来的三千士兵顺着水路直扑雍丘,而在陈留,傅戈留下了二千多老弱交给虞姬和陈留守,傅戈相信她们有能力保证陈留短时间内的安全。

为了转运方便,李由将粮草存放到了离河岸不远的地方,这里离雍丘城还有一段距离,傅戈只要在劫掠的同时,派出一支部队拦截城里的援兵,就可以稳稳当当的在天亮之前运走大部分的粮草。

“郦都尉,你率二千士兵抢夺船只,运输军粮,拦截李由援兵的任务就交给我了!”傅戈的眼睛在黑夜里炯炯有神,这一仗和以往的那些战斗都不一样,是他真正为自己打的,只要能赢得发展壮大的机会,就算是把帝国的那些权贵踩在脚下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军侯,我来阻援,你尽管去取粮好了!”郦商沉声道。

傅戈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李由的为人了,也没有人比你更熟悉雍丘至高阳、陈留这一带的水路了,这样安排是最合适的决定。”

“那,我分一千士兵给你——。”郦商又道。

傅戈自信的笑了笑,道:“兵不在多,贵在精,我率领的这一千士兵经历过无数的恶战,我相信他们的勇气、经验和战斗力,况且,等你们消灭守护屯粮的士兵时间怕是不多了,运粮的人越多才能获得更多的粮草,记住,陈留的将士和百姓都在眼巴巴的等着呢。”

郦商的顾虑并非多余,傅戈这么分兵也着实有些冒险,如果李由在得知粮仓被袭后倾全力增援的话,在他将近三万兵力的冲击下,傅戈率领的这一千士兵就算再骁勇善战,也不可能挡住他的。

然而,就傅戈现在的兵力来说,不冒险就别想取得粮草,有道是富贵险中求,凭着对李由的了解,傅戈已决心要赌一把,赌李由这个胆小鬼不会拿出全部的家当硬拼,赌李由已被叛军屠戮城阳的消息吓得不敢出城。

子夜,傅戈率领着一千士兵静静的埋伏在雍丘城北,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屯粮喊杀声起的一刻。

郦商的伏袭行动进行得相当的顺利,假扮成叛军的他们轻车熟路绕过了守兵的巡哨,等到他们接近到百步距离时,守卫的士兵才惊惶得叫了起来。

“军侯,郦都尉得手了?”听到东北方面传来的喊杀声,身边的亲兵低声的说着,他们的脸上充满了兴奋。

“注意城里的动向——!”傅戈努力压抑住激动,将目光重新投向雍丘城门。

终于,接近寅时的时候,混乱不堪的雍丘城里涌出一队人马,他们的队形毫无章法,有的士兵甚至于连甲衣都没有穿着,有的则是光着脚在赶路。

“快,快——,叛军偷袭粮仓了!”带兵的帝国都尉惶急的大声叫喊着。

傅戈冷冷的注视着正从伏袭路段经过的这支约四千人左右的军队,不出傅戈的意料,李由在得知粮仓遇袭后没有出动全部的兵力增援,他只派出了这一支以雍丘郡兵为主的地方军增援。松松垮垮的队形、散乱的方阵,以及士兵们忙乱的样子,这样一支队伍不悄说与项羽刘邦交战,就是其它实力不太强的象田荣、韩广的军队他们也打不过。

“楚军的士兵们,出击!”傅戈举矛大喝道,此时出战正可以一举将敌截为两断,在判断出敌人的战斗力不强之后,他毫不客气的下达了全歼的命令。

楚军——,正是叛军项梁部的番号,这是傅戈早就谋划好的迷惑李由的手段,一旦受到攻击的帝国士兵听到,肯定会误以为是叛军来袭。

第四十四节 知耻后勇

歼灭雍丘援兵的战斗进行得很顺利,毫无斗志的郡兵在听到‘楚军’的呐喊声时,就已经崩溃了,他们只稍稍作了一些抵抗,就在都尉的带领下,狼狈朝雍丘城内退去,傅戈没有命令士兵衔尾追赶,他怕离城池越近的话,有可能暴露真实身份。

“军侯,郦都尉差人来报,粮草已基本运毕,可以安全返回了!”等到天色微明的时候,傅戈如愿的看到亲兵一脸兴奋的奔跑过来。

“撤退!记得给李由留下一点邀功的标记。”傅戈大笑着吩咐兵士弃下一些叛军的旌旗和武器,这些都是郦商他们聚啸山林时使用的家伙,现在换新兵器了正好利用一下,不过,没有什么秘密是可以永远不泄露的,李由的手底下也不全是窝囊废,用不了多久,李由就会察觉到是傅戈在暗中做了手脚,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不能拿自己怎么办?

回到陈留,虞姬早早的带着一众留守的士兵在城门口迎候了,见傅戈安然返回,虞姬满是挂念的脸上才露出欣喜的神情。

“怎么,怕我回不来?就这么对你大哥没信心。”傅戈上前握住虞姬的纤手,从她熬得通红通红的眼睛里找寻自己。

虞姬泪光盈盈,嗔怒道:“原来大哥还知道回来?”

傅戈爱怜的一把将她抱紧,一叠声低喃道:“你放心,我不回来我还到哪里去。”

“这当着这些多人的面,也不知道羞!”虞姬挣脱开傅戈的拥抱,羞涩的拢了一把额上的一缕青丝,然后快步朝着得胜而归的士兵们奔了过去。

“夫人,你来我缴获了什么?”一个士兵炫耀的拍了拍腰间,原来是一把帝国都尉使用的青铜宝剑。

“夫人,别听他的,一把剑有什么了不起,看我的!”另一个士兵不屑的斜倪了同伴一眼,从怀中取出一个描龙刺凤做工精细的胭脂盒,看得出这是出自关中一带著名工匠之手,在战场上能缴获女子用的胭脂粉盒,这倒是一件稀罕的物件,也不知他从哪一个风liu的帝**官身上搜到的,这胭脂于男人来说没什么用处,但于虞姬则正好投其所好。

宝剑赠烈士、胭脂送佳人。

虞姬刚要伸手接过,这士兵笑嘻嘻的跑到傅戈身边将脂胭盒一塞,低声道:“军侯,可别忘了欠兄弟我一个人情呀!”

傅戈认出这士兵正是和自己一道在荥阳起事的郡卒中的一个,当初的七百余个随司马亮一道出城的郡卒,还活着的也不过是三、四十个了,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他们始终对他信任有加,他们和那些南方军的幸存士兵一样,是傅戈最亲密的兄弟。

解决了军粮问题之后,傅戈和郦商又加紧时间动员陈留的百姓加固城墙,堆积擂石和滚木,以防叛军可能的进攻,郦食其虽然在走之前信心满满的说有把握说服项羽刘邦,但傅戈却始终信心不足,说服刘邦或许可能,但项羽的话却是很悬,傅戈和项羽打过一仗,他清楚项羽对帝国的强烈憎恨和对自己实力的十足自信,更何况他面前的对手是自己。

东阿一战傅戈固然损兵折将大败,而项羽恐怕也一样不尽兴吧,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居然让对手给逃了,这对于一贯自信的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羞辱。

“我们不想打仗,但我们必须做好打仗的准备。”这就是傅戈在动员陈留百姓全部搬迁入城时讲的话,这样做的目的是清坚壁野,一粒粮食也不给敌人留下,同时,傅戈更要让百姓们明白,只有自己先强大起来才能抵御外敌的入侵,只有先练就一身钢筋铁骨才能保卫自己的家园。

一天、二天、三天——。

傅戈没有等到郦食其回来,却等到了项羽的先头部队龙且部正朝陈留开来的消息。

龙且这个名字傅戈并不陌生,因为在东阿城时,傅戈就曾和他打过交道,这是一员骁勇善战的猛将,当时他还是田荣的司马,不知什么原因,现在他忽然又成了项羽的部下。

“探听清楚龙且带了多少人来吗?”傅戈向负责外围侦察的队长问道。

“从旗帜和行军灶的数量上判断,应该不会超过三千人。而且,我们进一步察探,并没有发现龙且的后面还有其它的部队。”队长肯定的回答。

“三千人就敢来攻打陈留,也太狂妄了点吧!”郦商大声说道。

傅戈也感到惊异,如果说项羽有心决战的话,决不会只派龙且一支部队前来,难道说在龙且的背后还另有伏兵,可是以傅戈对项羽的了解,这样拙劣的计谋他是不屑用的,项羽也不会笨到认为傅戈会中计的程度。

“你速速回去扩大范围再探!”傅戈吩咐道。项羽和刘邦一路西进,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攻占雍丘,现在却只有龙且一支部队出现,其中的玄机在哪里呢?莫非郦食其的游说起了作用,项羽和刘邦是准备用龙且这支军队来探一探陈留守军的虚实。

真实的情况究竟如何呢,会不会是这样一种局面,若傅戈败给了龙且,那么一切都没有什么好讲的了。若傅戈战胜了龙且,很可能项羽和刘邦会同意郦食其提出的‘借道而过’的方案。也许,这就是郦食其迄今未归的原因。

思虑至此,傅戈再不犹豫,对着案上的地图狠狠的一拳砸了下去。好吧——!龙且既然来了,就好好的招待一下。

“项羽、刘邦,你们就瞪大眼睛看看我的能力吧!”争胜的决心已下,傅戈在心底暗暗叫喊。

大秦二世二年七月二十八日,晨。

黄河岸边,陈留城下。

严阵以待的傅戈军四千精锐将士与龙且率领的三千叛军相遇,这是一场公平的较量,胜利或失败只取决于主帅的智慧、将士的勇敢和坚韧不拔的信念。

“大楚神武,杀!”叛军分成左中右三军呐喊着而来。

“勇士们,为了身后陈留城的百姓,为了你们军人的荣耀,战斗!”傅戈高高的举起长矛,大声道。

如飓风般席卷大地,黑与红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猛然相遇,瞬间碰撞出炽烈的火花,连战连捷的胜利让叛军的士兵对战斗充满了渴望,他们的眼中闪动着喜悦的光芒,他们的整支部队就如同狼群一般,争先恐后的向‘羊群’扑来,也许在他们看来,早已是手下败将的帝**队没有什么可怕的,只需要一个猛烈的冲锋,只需要一通震天的战鼓就可以赢得胜利了。

可惜,他们想错了。

“杀!”面对气势汹汹的叛军,主要由陈留子弟组成的部队用更响亮的震天怒吼迎击来敌,保家守土的责任、亲人的期望让士兵们一个个勇猛异常。

郦商呐喊着率一队兵士从右翼冲出,他的目标直取敌方的中军,他要用最犀利的冲锋击垮拦路的敌兵,然后,再将锋利的大戟刺入敌将的咽喉。

“挡住他!”很快的,叛军中也分出一队人马,拦住了郦商的去路,龙且并非碌碌无能之辈,早在东阿之时,他就趁傅戈大败之机率一队兵士杀出,若非虞姬杜中救援得及时,傅戈极有可能就战死在那一役中了。

如今,光阴如梭,傅戈和龙且也迎来了正面交锋的机会。

此时,龙且的心里充盈着的一样是满满的战意,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接下独立进攻陈留的任务。

“传令,左翼稍稍后撤,右翼再调一千精兵增援,告诉郦商要不惜代价将叛军的势头压下去。”傅戈大声的命令道。这一仗的战场就在黄河岸边,己方的左翼敌方的右翼临河,如果能在己方右翼取得进展,那么远离河岸的前进,接近河岸的后退,依靠这种一边紧一边松的办法能让战斗的锋面发生扭转,叛军就会慢慢陷入到背对黄河的绝境中。

背水一战,当叛军的士兵们发现自己身后竟是滔滔河水时,他们会怎么想,他们的士气一定会低落下去。

“军侯,敌军右翼遭到敌人的猛烈反击——。”龙且不愧是一员猛将,没有让傅戈得意多久,他就看出了对手的意图,叛军的中军开始向他的左翼靠拢,同时,他的右翼也开始回缩。

“好极了,中军出动,向叛军的右翼冲杀!”傅戈大喝一声,催动战马亲自率领将士杀了过去,傅戈从己方的左翼杀出,正好可以给后撤中的叛军右翼狠狠的一击,龙且还是中计了,他以为增援左翼就能把傅戈军的攻势压下去,却不知这是傅戈精心布置的一个圈套。

回撤中的兵士是最容易松懈的,在龙且向另一侧靠拢之后,他的右翼出现了空当,这才是傅戈真正要抓住的战机。

战至午时,失了先机的龙且终于败退了,虽然他的士兵足够的勇猛,虽然他并不甘心失败,但这一战他已没有了取胜的希望,他薄弱的右翼已经完全被对手强劲的冲锋击穿。这一仗,傅戈付出了伤亡七百人的代价,而叛军一方则留下了将近二千具的尸体。

胜利了!是呀,终于胜利了!

当将士们欢呼着将他们的军侯高高抛起的时候,傅戈有的是知耻后勇的淋漓快感,有的是一雪前耻的痛快,还有一份强烈的自信。

就算是项羽、刘邦亲自带兵来,他也一样不惧。

他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今天的傅戈,再不是东阿城下那个惟命是从不知通变的左军校尉,今天的傅戈,是为了保卫家园,为了自己而战的斗士。

第四十五节 忍辱负重

龙且退走的第二天,傅戈又见到了郦食其,本来就瘦削的他经过这一次的折腾,脸色也更苍白了,也是的,以他这一把年纪,若换了别的人,早就应该安养天年了。

“军侯,幸不辱命,幸不辱命。老朽总算完成承诺了。”郦食其刚一进城,连衣服都没有换过,就急急忙忙的跑来见傅戈。他进门的时候,傅戈正和郦商在商量如何加强陈留城的防御,未等抬头,忽闻到一阵臭哄哄的味道传来。

“先生辛苦了,那刘项又是怎么一个态度?”傅戈笑了笑,郦食其样子这样狼狈,想是受了不少的苦,不过能安然回来,想来他的游说应当有了成果。

“哥,你这是怎么了?”郦商却没有傅戈这么后知后觉,他用袖口掩住鼻子,质问道。

郦食其见郦商如此神态,不禁面红过耳,遂连声道:“老朽失礼了,我着急来向军侯报告一个好消息,楚军答应我们的要求了。不过,老朽此行也着实凶险,在五日之期过后,我本以为这一趟是回不来了。”

听出郦食其话里有话,傅戈说道:“先生,先去内室换过梳洗,再为我们细细一叙。”

等到郦食其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整个人已显得精神了许多,傅戈也从他那里也了解了这一次游说的经过。郦食其在离开陈留之后,先到亢父刘邦的军中,起初刘邦的态度相当的傲慢,指着郦食其的鼻子大骂酸儒,还毫不客气的命侍女端了洗脚水泼向郦食其,后来还是刘邦的主要谋士张良得知了郦食其的建议,他立即向刘邦作了汇报,在一番激烈的争执之后,刘邦终于同意了‘借道经过’的意见。

而当郦食其来到城阳求见项羽时,连这一点点的好运也没有了,心高气傲的项羽没有等郦食其开口就命令大将恒楚、周兰将其拿下,在项羽无比强烈的自信心和勇力面前,郦食其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幸好,由于先说服了刘邦,项羽强攻陈留的主张才没有得到采纳,最终,意见不一致的楚军决策层商定由先锋龙且进行试探性进攻。

商贾在做生意时都要先有一点本钱,谈判也是一样,当傅戈击败龙且的消息传到项羽军中时,郦食其的本钱就来了,面对伤亡二千精锐的消息,项羽纵算再怒不可遏,他也不得不先忍下这一口气。

对于楚军来说,当务之急是先攻下雍丘,而不是和傅戈纠缠在小城陈留。拿下雍丘,既可以夺取帝国的粮草补给中心,又可以切断章邯大军与河北王离军团的联系,同时,还可以为最后歼灭章邯创造条件。当然,项羽他们现在还并不清楚雍丘的粮草大半已被傅戈暗中转运走了,否则的话,估计项羽和刘邦会气急了眼和傅戈拼命。

大秦二世二年七月三十一日。

浩浩荡荡趾高气扬的楚军从陈留城的外围通过,从城垣上眺望,可以看到楚军们肆无忌惮的扛着旌旗,甚至于还在离城不远的地方埋了行军灶做饭,有几个兵士还解开了裤档,掏出了家伙痛快淋沥的方便起来。

“哎,缩头乌龟们,出来呀!”

“那城里的男人都死绝了,不会出来了!”

楚军士兵们的嘲笑和怒骂让傅戈倍感羞辱,这些人都是属于刘邦的军队里的,项羽的部队一早就疾风般的向雍丘扑了过去,他们才没有心思玩这一套无聊的把戏?只有尊敬对手的人才能赢得尊重,刘邦这个人虽然有些本事,也能网罗许多有才能的手下,但他却绝不值得傅戈敬重。“楚贼,休要骂得起劲,我郦商这就出城会你们一会!”终于,有一众士兵实在无法忍受羞辱,他们由郦商的带领着跑下城楼准备出城邀战。

“都回来!”傅戈沉声大喝。这个时候,任何的意气用事都会召致严重的后果,以傅戈对刘邦的了解,他是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的,事实清清楚楚的摆在面前,郦商若出战‘挑衅’,刘邦正好可以顺手推舟借助项羽的力量将陈留守军打败。

依托坚固的城垣进行防御,这才是傅戈眼下最正确的谋略。

“传令,全军将士都用手捂住耳朵,然后一起大声高唱战歌,我先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傅戈的眼中迸射出怒火,他的声音响亮有力,在他的影响下,慢慢的所有的士兵都大声唱了起来,他们的声音响彻天地,盖过了一切。

终于,无奈的刘邦也率兵离开了,第二天,傅戈就得到了雍丘的消息。

城破,李由死!

李由死于乱军之中,这倒让傅戈颇感意外,不过,猜想一下破城时的情形也好理解,李由手底下的士兵虽然有二万左右,但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又哪里是项羽的对手,只怕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吧,龙且、恒楚、周兰都是勇冠三军的猛将,李由有什么?他除了一群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的兵痞外,手下连一个象样的将领都没有。

“军侯,雍丘失陷,项羽和刘邦会不会掉头再攻陈留。”郦商略带着失望问道,他还在为错过了一次与劲敌交手的机会而叹惜。

傅戈想了想,摇头答道:“如果没有大将军章邯这个最大的敌人的话,陈留自然会是他们进攻的下一个目标,不过现在,我想他们的主攻方向应该是定陶城,占领雍丘,切断章邯的后路,然后与项梁一道对定陶的帝**队实施包围,这才是楚军主要的战略方案。”

第四十六节 北方军团

大秦二世二年八月初,炽热依旧没有消褪的迹象,四、五月份时汹涌滔滔的河水到了现在,只成了一条宽不过数十丈的平常河流。

依靠劫掠来的粮草,傅戈在陈留安安稳稳的过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里,傅戈一面抓紧操练兵士,演习阵形,另一方面派出斥候打探定陶、河北一带的战况。对于傅戈来说,窝居陈留只是权宜之计,重要的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李由战死了,失去直接上级的傅戈成了一支孤军?

项羽、刘邦他们想要消灭傅戈?帝国的其它部队也会对这支靠着收编溃兵游勇起家的军队不放心。

明目张胆的图谋自立吗?傅戈就算再笨,也不会笨到树一个靶子让别人来射吧,眼下,河北一带帝国大将王离带领着将近二十万的精锐士兵横扫韩、魏、赵,除了魏王咎、齐王儋之外,叛军中的韩王成、赵王歇也先后被杀得大败,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存活手段应该是重新归附到帝**队之中,在强大的羽翼之下,只要傅戈不像上次一样被别人当枪使,就能安然渡过难关。

可是,要怎么才能回归帝**队呢?带领军队到定陶去找章邯吗?不管章邯之前如何对待傅戈,至少有他这一颗大树在,傅戈率领的这一支军队还能堂而皇之被编入帝**序列中,倘若章邯被叛军击败的话,傅戈的处境就真的和叛军没有什么两样了。

但是,章邯现在被项梁领导的叛军团团围困在定陶,傅戈若前去势必被视作救援的帝**队,仅凭他手里的这七、八千士兵想要跟项梁、项羽、刘邦等人交手,傅戈还没有自大到那种程度,就算章邯再度给傅戈下令,他也不会再一次做毫无意义的傻事。

然而,不去定陶的话,他和河北一带的帝**队没有什么交往,冒然接触极有可能被视作叛军加以剿灭,正在傅戈左右为难,无法定夺之际,一个骑着快马报信的帝国驿卒扣开陈留城门,径直冲入县衙。

“帝国北方军团一部五万精兵即日开赴定陶驰援,沿途郡县务必负责粮草接济!”当傅戈看清楚手中的这份急报时,傅戈禁不住笑出声来,真是盼什么来什么,五万帝国精兵去增援章邯,这莫非是雍丘的失陷让帝国的那帮混蛋觉醒了,要是他们早一点让精锐的帝国正规军南下扫荡,何至于会让叛军成就如此气候。

当然,如何清剿叛军、怎样调动军队是帝国的皇帝、权贵和将军们考虑的事情,至于傅戈,他更关心的是后面半句话,负责粮草接济,五万人是什么数目,简而言之,就是本来傅戈手底下的这五千士兵能够吃半年的军粮,分给五万人的话连半个月都不到就没有了。

怎么办?将好不容易抢来的粮草藏匿起来,这怎么可能,且不说无处可藏,北方军团的将军们一个个都是惯经沙战的家伙,在看到傅戈手底下的这五千多士兵后,他们稍稍一想就会明白其中的玄机。

“传令,筹备足够的粮草,接待帝国北方军团的勇士们!”傅戈没有选择,对于北方军团的战斗力,他清楚的很,能够让塞外最强悍的匈奴人都不敢轻越雷池一步的军队是令人恐怖的噬血猛兽,骑射部队密集的箭雨更可以打消一切反抗的声音,在河北的叛军数量比傅戈多了好几十倍,而他们现在都成了荒草凄凄间的一堆堆白骨。

如果还想好好活下去的话,就不要想和帝**的精锐力量相对抗。不管怎么样,既然帝国增援军队经过陈留,那么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通融一下关系,相信在大力招待一番之后,自己或许有机会随着一道杀回定陶去。

八月五日,傅戈率领着装备整齐的八千士兵列队陈留城外迎候,不悄时,远方的天际出现了一道黑线,这条黑线快速的移动着,很快就变成了粗大的巨浪,再往后,他就听到了轰轰的马蹄声,这声音如雷奔腾、地动山摇,使得城垣上的泥土也纷纷掉落。

“传令,展旗!”傅戈大声的命令道,这是一面帝国南方边防军临洮部的军旗,这些天来,不管流落到哪里,不管遭遇过多大的失败,傅戈都紧紧的将它放在怀里,这是蒙平将军、老队长和许许多多战死的兄弟们留下的唯一东西,这是他们这支军队的荣誉,这是他们最值得骄傲的一面旌旗。

今天,他们在同样有着辉煌的北方军将士面前展开它,他们是要告诉世人,站在面前的这支军队同样有着值得荣耀的过去。

终于,一支庞大威武的骑射部队出现在城外,他们整齐肃静、纪律严明,当前方的将军将手高高举起时,傅戈看到马嘶人喊的军队一下子鸦雀无声。

“帝国南方军临洮部军侯傅戈率部迎候尉缭将军!”傅戈策马上前,努力平抑受压迫的心跳,挺起胸膛大声喊道。士兵们在注视着自己,旌旗在背后高高飘扬,他绝不能露出胆怯让对方嘲笑。

“南方军,他们还远在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傅戈看到旌旗下一些帝**官向他投来怀疑的目光。

“你们是蒙平的部下?”终于,站在帅旗下的北方军团校尉赵无咎说话了,他的声音还算和气,傅戈听得出来,他似乎和蒙平认识。

“是,在荥阳一战中蒙平将军战死沙场,我们当时就在他身旁。”傅戈大声的回答道,这一时他没有感到羞愧、没有感到耻辱,有的只是对蒙平将军的无限哀痛,是的,他是死在战场上的,但他又是死在小人的暗算之下。

第四十七节 欢场盛宴

北方军团校尉尉缭与蒙平将军同一年入伍,并且还一同经历过帝国征讨齐国的战役,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象傅戈和一同在南方军的士兵们一样,有着不一般的感情。

在细细的询问了蒙平战死的经过后,尉缭也是一脸的痛惜,傅戈于是借着这个机会表示愿意倾陈留所有供给北方军团渡过部队的粮草,尉缭顿时大喜过望,他这一次奉命南下救援正发愁沿途郡县皆遭兵乱,是否还能筹措足够的粮草。最后,当傅戈慷慨激昂的提出率部加入救援大军时,尉缭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并且,他还拔给了傅戈所部五百匹上好的战马,这让傅戈欣喜若狂。

五百虽然不多,但也足可以组建一支突击部队了,以后,一旦战场态势胶着,傅戈手里就掌握了一支足以改变战局的力量。另外,让自己手下的这些士兵跟随着精锐的北方军团一起行动,他们也能够学习和讨教一些适合大范围平原作战的经验。

八月十九日,定陶城。

傅戈和尉缭带领的增援军团在连续冲破叛军的数道拦截之后,顺利与城中章邯的部队会合,这是傅戈和章邯在六月份分别之后的第一次见面,章邯的头发比以前更白了许多,额头上也新添了几道深深的皱纹。

“尉将军,你来得正是时候,我这里正需要一支反击叛军的精锐。”章邯大笑着将尉缭迎进了议事大厅,那里章平、董翳、赵无咎等将领早就等候多时了。

这一切的热闹,傅戈只是不冷也不热的看着,他始终没有上前答话,对于大将军章邯,傅戈的心情很复杂,他本以为自己会有强烈的恨意,但今天,当苍老了许多的章邯站在面前时,傅戈发现自己也并没有那么的恨他,甚至于在内心的深处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同情和怜悯。

大秦——,这个名将辈出有过白起、王翦等杰出将领的庞大帝国现在竟然只靠眼前这个花白的老人来支撑了,这样的一种结局不知道雄才伟略的始皇帝躺在地下有没有知觉,会不会也长声叹息。

实际上,站在章邯的角度,利用傅戈,甚至于牺牲,虽然免不了带些私心,但总体上还是在为整个战局考虑,在叛军的猛烈攻势面前,他首先要想到的是保护主力部队不受损失,然后才会顾及到象傅戈这样的杂牌收编部队。

尉缭和他手下的北方军团都尉们一一被邀进了大厅,那里早就准备好了欢迎的酒宴、歌舞和美女,这些犒赏对于在刀尖上跳舞的军人来说,具有无穷的诱惑力。

等到人都进得差不多了,傅戈转过身准备离开,他知道对于他这样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家伙,那里面肯定没有准备位子,他也不想进去之后遭章平、董翳等人的讥讽。这时,他的胳膊突然被一只大手拉住,等他转头看去,见到的是一张苍老憔悴缺少血色的脸庞。

“傅将军,跟我一起进去吧!”章邯的眼中露出一些愧疚,他的语气显得相当的诚挚。

傅戈看着章邯,只是平静的说道:“大将军弄错了,那里面的座位最起码也是都尉一级的,傅某只不过是一个低级的军侯,我的位子应该在外面。”外面——,外面的士兵正在大口的喝酒、大口的吃肉,比起议事厅里有诸多规矩的酒宴,傅戈倒是更喜欢在士兵们中间无拘无束的放声大笑、大叫或者大骂。

章邯看着傅戈,缓缓道:“傅戈,我知道我先前的做法有失妥当,对此我心里也是十分的过意不去,这一次,你能率兵来增援定陶,我真的,真的非常的高兴。”说着,说着,章邯已是老泪纵横。

“大将军——!”面对一个落泪的老人,傅戈的心再也无法坚硬如铁。

章邯也有他的难处,在短时间内让一支由刑徒和私隶组成的队伍成为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这是需要极大的智慧和胆略的,傅戈也曾经扪心自问,如果自己站在了章邯的位置上,是不是能够比他做得更好,答案是否定的。

傅戈不能,事实上也没有人能比章邯做得更好了。

如果不是章邯挺身而出,帝国的都城咸阳早就让叛军攻下了,如果不是他带着队伍一路连战连捷,帝国恐怕连现在这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进去吧,你就站在我身边。”章邯再一次拉住了傅戈的手,这一次他已无法拒绝了。

酒宴开始了。

悦耳的瑶琴首先开始了弹奏,接下来是细腰的歌婢用她们的歌喉、用她们的身体构画出一个个美妙的姿式,让男人们在心中激起无限的暇想,更让在座的一个个将军们放肆的大笑起来。特别是那些北方军团的将领们,他们一向粗豪惯了,哪里见过这南方这么水灵轻柔的女子,他们的眼睛一个个都放着*的光芒。

“尉将军请!”

“大将军请!”

“诸位将军请!”

一次次的寒暄过后,是杯盏交错的狼籍。

傅戈看到一个个酒醉的军官在歌婢的携扶下,跌跌撞撞的告辞出门,在外面早有安排就寝的侍从布置好了一切。

这是一次美妙无比的欢迎宴会,这是一次男人们纵欲狂欢的盛会。

傅戈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在这样一个讲究身份和礼节的正式酒宴上,没有人会对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军侯感兴趣,侍立在章邯的身边看着这一切,傅戈仿佛看到了帝国为什么会没落的原因,他仿佛看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都城咸阳,那些王孙权贵也正在享受着同样糜烂的生活。

到了酒宴的最后,这次欢迎宴会的主要客人,北方军团的校尉尉缭也终于架不住章平、董翳等人连番的劝酒,在两个特别挑选出来的美貌女子携扶下,尉缭也离席了。

“你感到厌恶吧,我也是。”终于,一切都散了,望着狼籍一片的欢乐场,刚才还连声说不胜酒力的章邯忽然转过身,对着傅戈说道,他的眸子里找寻不到一星半点的醉意。

“大将军,你——!”傅戈差一点惊叫起来。

“不要叫喊出声,这是我的秘密,现在只有你和我知道。”章邯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傅戈一下子明白了刚才章邯的醉态都是假装出来的,他自始至终都清醒得很。

“走,我们进内室详谈!”章邯站起身,拉着傅戈进了议事厅后面的一个僻静的院子。

“你来看这里!”

傅戈完全被动的被章邯领进了一个陌生的屋子,这间屋子里空空荡荡的,除了正中间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外,再没有其它任何的东西。地图上,红红黑黑的线条纵横交错,红色的是叛军的集结区域,黑色的是帝**的驻守地方,而在线与线交织的地方是一个个的城市,其中,定陶两个字更被密密麻林的线条所包围,几乎看也看不清。

第四十八节 骄兵之计

章邯将傅戈领到了这里,他是想要做什么呢?

章邯的神情是那样的变幻莫测,傅戈一时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所以他只能淡淡问道:“大将军带傅某来看这地图做什么,傅某只不过是个执行命令的军侯而已,军机大事应该找将军们去商议。”

章邯长长的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我的了,当初东阿一战我没有及时的派出援军,导致了你被叛军两面夹击而失败,然后,我又将你送到了李由那里,还剥夺了你左军校尉的职务——。”

“大将军不用道歉,这些事情傅某已不放在心上了!”傅戈漠然的打断章邯的话,他不愿意听章邯说这些无意义的说辞,道歉的话就不必了,什么左军校尉,什么军功荣耀,傅戈已看开了,他之所以赶来定陶,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傅戈,我早就听说你在陈留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连项羽手下的悍将龙且也不是你的对手,现在,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一雪前耻的机会来了,项梁和他的部队用不了多久就会遭到覆灭了。”章邯兴奋的说着,苍白的脸上泛起了阵阵红晕。

傅戈稍一沉吟,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章邯,不信道:“大将军可知,项梁的部队一共有将近十五万余众,定陶的守军和北方军团加起来才不过九万多一点,人数上不占优势,项梁又是名将之后,深谙兵法,要想一举击败他几乎没有可能。”

在目前的情况下,傅戈一部还是帝国征讨大军中的一员,一旦章邯的主力溃败,傅戈所部势必会遭受到叛军的进攻,因此,他们现在还是坐在一条船上的。

章邯哈哈大笑:“你这样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项梁虽然精熟兵法,但他却还是中了我的骄兵之计。在薛城一战之后,凡我与项梁交手,每战必败,每战必损,迄今已有数十战,叛军无一败绩,在这样的连续胜利刺激下,项梁就算再理智,他也无法料想到这是我章邯精心策划的一个骗局,现在,项梁手中虽然兵力雄厚,但真正有战斗力的两支军队,项羽军和刘邦军都不在定陶附近,加上齐地的田荣部队已经回转了临辎,项梁的身边只有依附他的那些战斗力弱的小股势力,这些叛军胜之则争先恐后,败之则落荒而逃,这样的军队是依靠不得的,所以,用不了多久,我谋划已久的这一场骗局就要结束了,它的最后就是项梁之死。”

章邯的话如巨槌敲打在傅戈的胸口,他不是为了项梁而悲哀,他是为自己刚才泛起的那一点点同情而埋怨自责,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老人,帝国的大将军章邯的心中除了胜利之外,已没有其它任何的东西。为了胜利,章邯可以牺牲一切,甚至于包括士兵们的生命,在这样一个漠视士卒生死的统帅面前,傅戈只感到背骨生寒。

原来,章邯让自己进来,他表露出欣赏的意思,只不过是想有一个人和他一起分享得意的快乐,只不过想要一个人恭维的对他说,大将军,你是帝国的救星,你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将军,你将会是与武安君白起齐名的一代名将,你将会留名青史。

“接下来,大将军准备怎么样让项梁入瓮呢?”傅戈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兴奋中的章邯,按照他预想中的思路问下去。

章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骄兵之计的关健在于我们要让叛军误以为已经稳操胜券,误以为可以放松警惕了,误以为他们再没有敌人了。所以,我准备先做出苦守不支的假象,让叛军攻入定陶,然后,我们再趁着叛军松懈的时候,里应外合,一举将项梁击杀。”

在章邯眼里,傅戈是一个聪明的倾听者,也是一个可以交谈策略的好下属,章平、董翳、赵无咎等人虽然比傅戈更亲近章邯,但他们却没有傅戈身上那种敏锐的洞察力和直觉,他们只会遵照命令忠实执行,他们这样的人用一句不好听的话形容,就象一条忠实的狗,主人叫它做什么,它就去做什么,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他们永远成不了一个优秀的将军。

“大将军需要我做什么吗?”傅戈继续问道,章邯突然和他讲了这么多,以章邯的为人,没有关系的事情是绝不会浪费时间的,傅戈想在章邯见到自己的那一刻,可能就为他安排好了扮演的角色。

果然,章邯的神情开始严肃起来,他来回的踱了几步,停下盯着傅戈说道:“我需要一个精明可靠的将领带领一支部队埋伏在城里,担负接应的重任,当定陶城破的时候,他们将假扮成普通的百姓潜伏起来,然后,等到叛军高兴的忘乎所以的时候,他们需要给城外的主力部队发出进攻的讯号,并打开城门,做好接应工作,这项任务相当的艰巨,除了你之外,我找不到其它合适的人。”

“傅某想不到大将军会这么瞧得起我!”傅戈面无表情的回答。

哈——,这一刻,他在心里无声大笑,想不到章邯竟会这样看得起自己,除了我傅戈之外,再也找不到其它更合适的人了,一派鬼话,当我傅戈是三岁的小孩吗?可以骗了一次又一次,什么里应外合,到时候万一被叛军发现,我傅戈将会被堵死在城里,到时候谁会来救我,谁又可能来救我?

章邯并不理会傅戈话语中的嘲弄,他继续道:“我知道这次任务相当的危险,所以,我为你和你的军队准备了丰厚的赏赐,完成这次任务,你将会恢复帝国左军校尉的职务,而且军爵将会连加三级,同时,我还会拔给你五千名真正的帝**精锐,让你成为实实在在的统领一军的将军,除此之外,所有参与此次战斗的士兵,都将会获得帝国专门赏赐作战中勇士的数斤黄金,斩敌首满十级者,还可以晋升为什长、队长、军侯,怎么样,好好考虑一下吧!”

第四十九节 决战来临

这个世上总有许多的诱惑让人无法拒绝,不管章邯在之前如何对傅戈,但若不是他,傅戈可能还只是荥阳的一个小卒,也有可能已经早早的埋尸在荒野了。

任务虽然危险,但也蕴藏着巨大的利益。

这就是乱世生存的法则,你若是个胆小鬼,那么就安心听命于别人的摆布,你若不甘心为强者利用,那么就必须让自己先成为强者。

见傅戈久久没有答话,章邯的眼神由期盼渐渐失望,然后又显露出一种筋疲力尽后的无奈,仿佛在一瞬间,他就由一个呼喝千军万马的主帅变成了一个让人同情和可怜的老人。

傅戈的心再一次的悸动了,不仅是因为眼前年迈的章邯,更为了自己。毕竟,章邯对傅戈还是有知遇之恩的,同时,他没有让别人,而是让傅戈担负起这样重要的任务,不也正说明了他的信任吗?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冒险,如果失败,傅戈和他的兄弟们都会被叛军歼灭在城中;而一旦成功,所获得的利益也是巨大无比。统领五千帝国正规军士兵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傅戈就能和尉缭、章平、董翳他们一样平起平座了,意味着可以凭籍这一支军队驰骋中原,再不用受其它人的窝囊气了,意味着可以豪气冲天的对项羽和刘邦这样的对手说,来吧,我不怕你们。

“好——,我答应你。不过,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希望能得到一个合适的身份。”傅戈大声的回答,神情坚毅,不用再犹豫了,他永远不要做屈居人后的可怜虫,冒险又怎么样,这人活着没有一点刺激还有什么意思?“傅校尉,我早知道我是绝不会看错的。从今天起,你已经是帝国的左军校尉了,放心吧,为了这个计划,我已经隐忍谋划了很久,你们的身份、你们隐藏的地方我都已作了周详的安排,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章邯激动的看着傅戈,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比的兴奋。老谋深算的章邯已经为他的对手项梁掘下了陷阱。

诱惑对于普通的士兵也一样的充满甘甜,军功和赏赐可以让他们获得荣誉和自信,可以让他们不会再感觉低人一等,可以让他们自豪的说,我是一个帝国的军人。看着章邯激动兴奋的表情,看着他依旧清澈的眼神,傅戈几乎能够断言在重新见到自己的一刻,章邯就已经确定了他是这一次里应外合计划的最佳人选。

定陶,四通八达的水陆通道让这里早早的成为了帝国的一个大都会,当各处的叛乱连连的时候,城里的居民总数也在不断的暴涨,十万、十五万,直到现在的二十万。数目庞大的落难百姓让这座城市显得拥挤不堪,来自楚地的、齐地的、魏地的、韩地的民众混杂在一起,在这样的复杂情况下,隐藏几千部队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八月二十三日,在傅戈和尉缭增援定陶不久,楚国的武信君项梁统领着十五万叛军围攻定陶城,他的部下中有傅戈熟悉的英布、吕臣,还有蒲将军、宋义等各路叛军首领。不过,在这其中却没有发现项羽和刘邦的旗号。

在攻破了雍丘之后,刘邦部继续向西前进,现在的驻军位置在南阳一带,而项羽,听说他继续在河北一带活动,正和王离的军队纠缠。

“项梁太骄傲了,连战连捷让他这个楚国名将的眼睛被蒙蔽了,他会付出血的代价的。”傅戈低声的轻喟,对于项梁,傅戈有的只是一点点的惋惜,毕竟只有他能够在陈胜兵败后迅速将叛军大旗聚拢起来,没有他,帝国的大军将扫荡楚地,所向无敌。

定陶城下。

叛军攻、帝**守的态势相当的清楚。

这是长期的较量后形成的结果,黄河南岸,项梁领导的叛军战无不胜,纵算章邯得到了五万帝**精锐的增援,他面临的形势也是不容乐观。

为了打好这一仗,章邯一面命令尉缭率领北方军团的五万精锐驻扎在定陶城西的营垒中,北方军团的士兵擅长的是在旷野里作战,死守在城里反而发挥不了他们的作用;另一面他命令章平、董翳、赵无咎等将领加紧修固城墙,摆出一付死守的架式,这样两支军队呈互为犄角之势,正好暗合了兵法中的奇正之理,如果项梁率部进攻城西的尉缭部队,那么章邯就可能乘机抄袭项梁的后路,如果项梁舍弃城外的帝**队进攻城池,厚重的城墙加上近四万余死守的士兵,也将让项梁付出巨大的代价,一旦叛军士气开始低落,那就是帝国大军全线反击的时候了。

从兵力的部署来看,章邯的防御计划没有任何的漏洞,而没有漏洞的计划才是最可怕的。

叛军终于开始进攻了。

八月二十四日午后,项梁遣出了当阳君英布充当攻城先锋,在定陶城的东门一带实施登城,这一次佯攻性质居多的作战仅持继了半个时辰就结束了,英布仅仅是试探了一下守军的防御强度就败退了。

负责东城守卫的章平兴高采烈的大叫大喊,到处宣扬他的‘丰功伟绩’,而有过交手经历的傅戈却很清楚英布的能力绝不是这样的差劲。

那一个蒙巾的瘦削男子,那一双疯狂赤红的眼睛,这样的对手绝不是章平能够应付的。

第二天,战局立变。

项梁毕竟也是名将,面对几乎无隙可击的防御,他果断的采取了不间断在定陶城的东西两门放火,在南北两门擂鼓的袭扰战术,而且,还时不时的组织突击部队登城进攻,这样三番五次之后,城内的守军一听到‘火起’或者‘鼓声’就紧张起来,到最后,许多士兵都是人心惶惶,战斗力大减。

他们都被项梁打怕了,当一个个骁勇不怕死的刑徒和私隶在战斗中倒下后,剩下的士兵们对于当初章邯赦免他们的感激之情已渐渐淡去,他们最终发现,原来所谓的赦免只不过是一句空话,他们虽然不会死在建造宫殿和坟墓的过程中,但他们却会战死在沙场上。

第五十节 战场双雄

大秦二世二年八月二十九日,晴。

炽热令人烦躁的夏天终于要过去了,阳光也没有那么刺眼了,前两天连下了几番暴雨,让夯土的城墙变得有些松软,这样的情况是最危险的,一旦项梁率领主力对定陶城展开猛烈进攻,没有人能有自信坚守住城池。

连续五、六天的时间,项梁的楚军虚虚实实的战术让定陶城内人心惶惶,包括章平、董翳在内,他们的脸上都显露出了焦虑的神色,在城中的大将军府,这几日来进进出出地将领也是络绎不绝,他们大多抱着希望进去,却又带着失望离开。

“大将军病倒了!”

“大将军昨天说要将指挥权移交给右军章将军。”

不利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章邯一倒,定陶城内的守军的信心也垮了一半,就在此时,城外的楚军忽然又将矛头一转,开始对城外的尉缭营帐猛攻,尉缭的军队擅长机动作战,固守营垒勉为其难,在一轮疯狂的进攻之后,楚军终于成功突破第一道壁垒。

“报,敌军已突破北方军团的第一道防线。”

“报,尉缭将军请求增援。”

临时接替章邯的章平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这可如何是好?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心急的了,大将军章邯这病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大战的紧要关头来了,虽然他一直有心成为一方统帅,但却决不是现在。

这些天来,按照章邯的秘密部置,傅戈的部队几乎在一夜之间凭空在定陶城里消失了,他们分批被安顿到了章邯事先务色好的一些百姓家中,他们成为了‘自家人’。

当傅戈听说章邯生病的消息时,他正被征召到城垣上去运送石块、木料,换了一身百姓的寻常装束,混在一群蓬头垢面的难民中间,就算是熟人也一时难以认出他是谁来。

对于章邯的这个病,傅戈心里没有担心,只有佩服,连环计——,以傅戈对章邯的了解,在如此大敌当前的情况下,章邯若是没有破敌的妙招,他一定会拼了老命督战的,而现在他却将指挥权交给了章平,这只能说明他的病也是这计中的一个花招。

试问:当项梁听说章邯病倒的消息会怎么想,他开始时会不信,会派出探子证实这个消息,而当消息被证实之后,项梁一定会欣喜若狂,一定会对自己信心满满。一个人有强烈的自信并不是一件坏事,但若是盲目自信那将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尤其当你还是战场上统领千军万马的主帅时。

“分兵增援尉缭将军!”这就是章平最后做出的决定。

当傅戈看着一支支帝**队从城门口出去时,他的心里剩下的只有无奈的叹息,章平只是章平,他永远不可能成为他大哥章邯。项梁猛攻尉缭不过是一个虚招,他的真正目的一定还在定陶,章平分出精兵去救援尉缭,岂不知这正好中了项梁的圈套。

战场本就是主将们斗法的舞台。

胜与负只在一念之间。

在一拔拔出城增援的军队中,傅戈看到了一辆华丽镶嵌着金黄色铜饰的宽大战车,它的四周都站着着持戟的力士,中间就象一座由檀木建造的移动‘房屋’,傅戈知道那是大将军章邯的‘战车’,这一辆战车是章邯在击杀陈胜之后,帝国的朝廷为了表彰他的功绩而特意命工匠建造的,听说其工艺繁复程度可以和当年始皇帝巡逻时的车子相提并论。

“大将军抱病出征!”

“大将军勇武!”

章邯不顾病痛坚持带病出征杀敌,这样的‘壮举’让帝国的将士们分外激动,他们无畏的高唱着帝国的战歌踏上死亡的战场。

傅戈弯腰搬起一块大石,冷冷的看着城下发生的这一切,章邯正在一步步的实施他的计划,章平、董翳这次率领了将近三万士兵去增援尉缭,这样一来定陶城内的守军减少到了一万上下,仅凭这点兵力一旦项梁将主攻目标转向定陶,城池被破的可能性将大大增加。

失去了主帅和三万精锐士兵,守备在定陶城中的最高级别的将军居然是章平手下的一个都尉,军心涣散、士气低落,这些还留在城中的士兵像一个个被父母狠心抛弃的孩子,无论他们如何嘤嘤哭泣也换不回那转身的脚步。

兵力严重不足,帝**不得不给傅戈他们这些临时征召的‘民夫’发放武器,带兵的都尉希望这些人能武装起来,象戏亭之战时一样勇猛的击退叛军的进攻。然而,他却忘记了,现在不同往时,定陶也不是戏亭。

八月三十日,最后的攻城战终于来临了。

楚军进攻了,傅戈在城楼上看到火红的旗帜遍布城外的荒野,有数不胜数的士兵呐喊着挥动手中的兵器疾跑,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放箭,快放箭!”面对几乎铺天盖地的敌人,指挥的军官已失去了冷静,连声叫喊着,完全不顾敌人还远在弓弩的射程之外。

箭矢飞舞,在敌人的脚前无力跌落。

隆隆的轰鸣声地动山摇,傅戈看到一辆辆巨大的冲车和长长的云梯在火红的夕阳下闪动着炫目的光芒,它们的周围有盾牌手严密防护,还有弓弩手瞄准着城上,项梁的部队不是那些手持木棍的乌合之众,他们是足以和帝国正规军搞衡的精锐之师。

很快,楚军越过了护城河,一架架攻城云梯被搭在城墙上,在众多的叛军中,傅戈看到英布和蒲将军的旗帜冲在最前面,英布——,那个有着疯狂赤红眼神的蒙面男人,傅戈深深的叹息了一下,在这样强悍的对手面前,守城的军队没有任何的机会。

“杀呀!”一架云梯轰然倒下,又一架梯子靠上城垣。

楚军接二连三的冲击着帝**防守薄弱的城墙,同时,强力的冲车也已到达了城门口,在数十个膀大腰圆的楚军士兵合抱下,连续撞击坚实的檀木城门。

注:陈胜死后,各路反秦大军纷纷打出恢复故国的旗号,所以,为分清楚各支反秦部队,今后将前按楚、赵、燕、齐、代等区分。

第五十一节 危险重重

城破——。

在冲车撞开的门口,拥挤着大量的守城士兵,在军官们的督战下,他们正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新的一道城门。

然而,没有生命的坚木城门尚且挡不住,肉盾又如何能够?

很快的,楚军的后阵冲出一队骑兵,他们猛烈的冲击让守卒一个个的倒下,当城门口的鲜血汇流成一道道血河时,守军崩溃了。不过在城市的其它地方,战斗还在继续,守城的军队顽强的与楚军展开了巷战,但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少了。

傅戈跟随着溃逃的人流挤入了一条巷道,那里已经有好几百个象他一样被驱赶上阵的百姓,其中还能看到了四、五个己军中的将士,他们想必也和傅戈一样被守兵强行派遣上了城头的吧,在隐伏下来的时候,由于需要分散开来,他这个校尉并不确切的知道手下士兵具体的藏身地方,他们只约定了一件事,等到夜半火起的时候,一同呐喊杀出向城门靠拢。

大概是看到傅戈也混在溃兵之中,几个兵士眼睛都一亮,好象要准备和他打招呼,为怕因此暴露行迹引起怀疑,傅戈连忙使个眼色让他们装作不认识。

“你们,都跟我冲上去!”一个浑身浴血的帝**队长挥动佩剑,对着傅戈他们大吼。可是,连正规的军队都挡不住,靠一群匆匆上阵的‘民夫’不是笑话吗?

楚军已经占领了城内的主要街道,他们正在逐条巷道的清剿残余的守卒。很快的,傅戈所在的这支残兵就和楚军再度相遇。

“杀!”刚才大声叫喊的帝**队长已持剑顶在巷口,他和四个楚军左支右绌的激战着,以一敌四,傅戈看得出他的形势相当的危急,忽然,又一个楚军加入战团,他使的兵器竟然是一把车战用的大刀,劲风过处当头一刀劈下,那队长虽然已经竭力向后跳跃,但这一刀还是一下砍落了他的左臂。

“啊!”只剩下单臂的帝**队长大声叫喊着,乱舞着佩剑,犹死也不退。

帝**中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懦夫,傅戈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感觉仿佛又回到荥阳城破时的日日夜夜。

“秦狗,去死吧!”在楚军士兵得意的叫喊声中,方才拼命抵抗的队长身躯摇摇欲坠,他的另一条胳膊也被敌人砍落,他的胸口插着一支长矛。

傅戈没有再继续看下去,他不忍心看到这样勇敢的军官被敌人割下头颅,要是没有章邯给的任务,傅戈倒是更希望挥洒热血拼斗一场,而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使命。

悄悄的和那几个同样被征上战场的士兵打了一个招呼,傅戈便快步朝着巷弄的深处跑去,这是一条断头的死巷,越往里走越跑不出去,好在,他根本不需要出路。

在这条巷子里面,就是收留着傅戈和虞姬潜伏的民家,他只要躲藏进民房里,就有机会逃过叛军的搜捕。

“蓬蓬——蓬,快开门,再不开门就不客气了!”在傅戈藏入民家后不久,外面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哎,来了!”收留他的房主是一对年近六旬的老夫妻,他们也是秦人,早先是跟着帝国征讨大军迁移到这里来的,他们的两个儿子如今正远在南疆的象郡一带平叛,傅戈和虞姬适好扮作一对小夫妻,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和和美美的四口之家。

门被猛得撞开,十余个拿着明晃晃兵器的楚军士兵冲了进来,将武器对准了傅戈,为了防止被楚军事先发现,设伏部队的兵器都被存放到了一个相当秘密的地方,只有在夜晚行动之前才能取出分发,所以现在的傅戈,完完全全赤手空拳,倘若这些楚兵用野蛮手段的话,他就算有再大的本领也挡不住围攻。

“你们几个,都报上名来?必须自己报——。”一个持戟的楚军士兵直视着傅戈,大声的诘问道,他的面目白皙甚至有些清秀,给人一种弱不惊风的感觉,但他的话却是厉害的很,让傅戈他们一个个报名,他是想从口音里分辩出真实的身份。

“我,傅三,年十九——。”傅戈结结巴巴的回答,这几个字还是他临时跟虞姬学的,她是楚地人,一口浓烈的楚地腔音。也是的,傅戈的这些个部下除了极少的老兵之外,绝大部分都是他在楚地收编的兵士,他们比傅戈这个校尉更容易混过盘查。

“这是我小儿子,另外两个大的都被官府抓住守边去了,可怜他们这一去就是三年,连个音讯都没有——!”这家的老婆婆被这一问勾起伤心往事,顿时痛哭失声,其悲惨的样子令傅戈和虞姬都深感惭愧,昨天,他们已经问清楚了章邯说服这户人家的方法,他拿这老婆婆的两个儿子作了人质,允诺在完成这一件任务后就让她的其中一个儿子回家。

回家,这本是一个人最美好的梦想,现在却成为了交易的筹码,傅戈在为老人可怜的同时,也不禁自怜起来。什么时候,他也能无拘无束的回到临洮,回到养育的父母坟前,为他们烧一柱香,添一把土。

“傅三,伸出你的手来!”当其它的同伴都纷纷转身离开的时候,那个面相白皙清秀的士兵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投注到傅戈放在背后的手上。

坏了,这家伙怎么这般精明,他一定是想从傅戈的手上寻找答案,一只长年手握兵器的手和一只用于平常劳作的手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看你,这手脏的不成样子,还不快去洗洗再出来!”还是虞姬见机得快,她一边笑着说,一边使劲在傅戈胳膊上拧了一把,催促他快快进里屋去避一避风头。

“哎!哟,痛!”傅戈喊着痛,跳着跑进内室,后背只感到一阵发凉,这面白的士兵实在难缠,要是洗完手后他还留在这里的话,那么自己的身份必定暴露无疑。

注:代国曾是秦、赵间的一个小国,秦末乱起代地也有小股势力伺机拉起队伍。

第五十二节 你死我活

慢慢的,傅戈在里间用木勺挽了一些水,哗啦哗啦的做出一付正在清洗的样子。

巷子口,早先出去的楚军开始不耐烦的叫喊起来:“韩信,你还呆在里面做什么,莫非是看人家小娘子漂亮,不舍得走了吧!”

“韩信,军侯有令,命我们速去抢占城北的粮仓!”又一声催促响起,低气比刚才硬了许多,显然这说话之人是什长、队长一级的低级军官。

“诺!”这一次,傅戈终于听到了盼望已久的那一个声音。

韩信——,原来那个眉清目秀有一双锐利眼睛的家伙叫韩信,傅戈记住了,这样一个精炼果敢的人物不会永远莫莫无闻的,他相信他们一定还会再见面。

攻破城池之后,项梁一面下令继续扫荡城内的残敌,另一面统领得胜之师出城与城西的帝**主力交战,士气大涨的叛军个个英勇争先,猛烈的冲锋锐不可挡,章平和尉缭面对对手如此疯狂的进攻,显得一筹莫展,仅过了二个时辰,他们就失守了三道壁垒,无奈之下,帝**撤退了!

由北方军团的锐骑在后掩护,项梁的部队占不到什么便宜,所以,他并没有命令主力部队全力追杀,拿下定陶城就已经是一场了不起的胜利了,就算章邯逃跑了也丝毫不影响项梁得意的心情。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是由他项梁一手指挥的,擂火袭扰、声东击西这几个战术连续的使用,成功的迷惑住了城内守敌,最终使得他赢得了这一场最辉煌的胜利。胜利属于大楚,荣耀则属于项氏,作为名将项燕的儿子,项梁最耿耿于怀的就是父亲当年的失败,他终于向世人证明了,项燕当年败于王翦并不是因为能力,而是因为秦楚两国的实力使然。

“报武信君,城内残敌已被我全部肃清!”

“报武信君,我军在城北发现秦狗的粮仓,里面的粮秣堆积如山——。”

“报,我军在章邯的府中抓获了这十多个歌婢!应当如何处置!”

当项梁跨入章邯曾经住过的院子时,他的心情格外的舒畅,眼前的一切让他有点不敢相信是真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歌婢、声色犬马的乐器,这样的日子也该由我项梁来享受一番了。不止是项梁,几乎所有的楚军将领和士兵都陶醉在了大胜的喜悦中,他们相信章邯的军队已经被他们完全打败了。

……

寅时,乌云聚压在定陶城的上空,黑漆漆的看不到一颗星星。

这样的日子,是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也是最危险的。不过对于傅戈来说,这样的天气却是最好的。

“放火!”傅戈压低声音吩咐道,现在他站的地方正是放置粮秣的仓库,虽然楚军对这个地方加派了军队,但这些值勤的士兵在经过这些日子的连续作战后,一个个也都疲惫不堪了,上半夜的狂欢消耗了他们最后的一点精力,现在,傅戈耳边听到的除了呼噜呼噜的声音外,再没有其它。

“噼啪,噼啪!”一时间,火光熊熊,粮秣在烈火中燃烧着,发出连续不断的声响。

“唉,这么多的粮食,烧了太可惜了!”虞姬的脸庞红红的,透着无限的娇艳,她的目光里掠过一丝惋惜。看着她的样子,傅戈心里一阵激动,揽过她柔弱的身子,一把拥在怀中。

虽然烧掉这些宝贵的粮秣甚是可惜,但为了给部队集结赢得时间,为了转移叛军的注意力也只有这么做了。

“不好了,粮仓着火了,快救火!”等到傅戈他们跑出去很远的地方,城北方向才响起楚军士兵的阵阵惊叫。

待傅戈到达东城门的时候,郦商他们已经顺利的解决了楚军的守卒,被冲车撞开的破旧城门被吱呀呀的打开,帝国的骑兵来无踪,去无影,百里的距离只是稍臾的事情,当定陶城内的火光照亮半边夜空的时候,傅戈听到黑夜里传来如雷般隆隆作响的马蹄声。

“哈哈,哈,傅校尉,随我去取了项梁贼子的性命!”

帝国的铁蹄已经冲近城门,傅戈突然听到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在叫他,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让人感到意外。

这是章邯的声音,寻声看去,只见骑兵阵营的最前面,三匹高大俊朗的白马驾着一辆坚实华丽的战车,车上银盔银甲的章邯威风凛凛,丝毫没有一丝病态的样子。

“大将军,你——!”

未等傅戈从惊愕中反应过来,章邯已经呼啸着催马从他身边掠过,在章邯的身后,如旋风般的帝国骑兵从城门这一个缺口涌入,随即变成汹涌奔流的激流,向着毫无防备的楚军席卷而去。

由于城内地方狭小,驻守的楚军主要是项梁的中军,黥布和蒲将军的两支善战之旅接到项梁的命令,暂时仍驻守在城西尉缭驻扎过的营垒里。但他们也和项梁的部队一样,被眼前的胜利蒙蔽了眼睛,等到他们发现城中发生的突变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入城之后,章邯亲自带领着一支精骑扑向郡衙,他甚至没有问傅戈项梁会在什么地方,听到章邯的命令,一名跟随的骑手跳下马背,将座骑的缰绳交到傅戈的手里。

“驾!”傅戈一面飞身上马,一面让士兵传令郦商和虞姬迅速带着部队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驻扎坚守。

到此时,傅戈所部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除了有二十余名被征召的士兵死在楚军进城时的乱军中外,他们几乎没有遭到什么损失,这是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傅戈可不想在接下来的无谓撕杀中牺牲任何一个兄弟。

第五十三节 名将之魂

郡衙。

配备强弩劲弓的帝**骑射手已经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火把通明,照亮四周的天际,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战阵,莫说是人,恐怕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项梁还在里面吗?”章邯刚到近前,就迫不及待的喝问道,傅戈能看到他颌下的花白须然在微微颤动。在屡战屡败之后,终于赢来彻底翻身的良机,就算是一向将喜怒掩饰得相当好的章邯也遏制不住心里的兴奋了。

“禀大将军,还在里面,刚才还领着人冲出来一次,被我们又射回去了!”回话的是尉缭手下的一名军侯,他的模样相当的干练利落,怪不得能抢到围困项梁这个头功。

“好——,传令全军,杀项梁者,赏黄金一千斤;但有取项梁首级者,杀无赦!”章邯大声喝令道,他的神情郑重而肃然,这一声中气十足,在夜风里送出去好远。

那接令的军侯先是一愣,随即又大声回道:“诺!”

傅戈在听到章邯的命令后也是一愕,怎么杀死项梁的能得到重赏,割取项梁首级的却要被处死,但当他看到章邯脸上流露出的落寞神情时,傅戈终于明白了,高手寂寞,与项梁的这一番斗智斗勇对于章邯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快意,在战场上,唯有名将的决斗才是最令人激动的,项梁一死,章邯的眼中再无敌手,从今往后,这天地间何人再能陪他决战沙场。

在章邯的心目中,项梁既是最大的敌人,又是最值得尊敬的对手,割下项梁的首级,那将有损自己的荣誉。

“多谢章兄,不过我项梁虽然失败了,但楚国的旗帜永远不会倒下。”一声长笑从郡衙里面传出来,答话的人正是项梁。

站在傅戈他们面前的项梁衣衫不整,手里仅提着一把宝剑,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他的脸色相当的苍白,可能是晚上饮酒过量,也可能是和娇艳的美婢整夜恶战太过辛苦。

楚国的武信君——,当衙门打开的一瞬,围困的帝**士兵几乎不约而同的后退了好几步,项梁这个名字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如雷贯耳,就算今天,这个人衣衫不整,神色狼狈,身边只有几个亲兵也是一样。

章邯冷笑一声,道:“你项梁既败,遍数楚地还有何人能是我章邯之对手,你一死楚国也就不存在了!项梁,在你我的交手中,赢得最后一局胜利的是我,章邯!而在秦与楚的百余年恩怨对决中,赢得胜利的也将是我的国家——大秦!”

“是吗?大秦,章邯,你挣眼看看吧,天下遍地烽火,靠你一个人岂能扑灭,我项梁就是死了,楚国依然会有人站出来的。”项梁哈哈大笑,这一时,他的脸上居然没有绝望,只有从心底里释放出来的豪情。

“可惜,你永远也看不到那一刻了,放箭!”章邯将手高高举起,立即有无数支引弦待发的箭矢如蜂般射向了项梁。

箭中!

项梁魁梧的身躯被射成了刺猬。

他的剑乱舞着脱离了无力的臂膀,然后“呛啷”一声坠落于地。

项梁死了——。

死于乱箭之下。

大将军章邯默默的走到对手的跟前,亲自为这个强大的对手穿好铠甲,然后他轻声的下令将项梁安葬。

流星飞坠,在瞬间闪烁,又在一瞬间消失,项梁的一生最辉煌的日子就是北渡长江之后与章邯斗智斗勇的这半年多时间,特别是在陈胜败亡之后,他接过叛军领袖的旗帜,率领楚地的各路叛军连连击败帝国大军,这样的功绩是其它人难以企及的。

可惜,项梁和他的父辈一样,有着同样的结局,因为他们的面前都有一个更加厉害的对手,项燕的对手是帝国赫赫有名的上将王翦,而项梁的劲敌则是大将军章邯。

定陶城中。

激烈的战斗并没有因为项梁的战死而结束,叛军依旧在作着顽强的抵抗,同时,在城西驻扎的英布和蒲将军两支队伍也已开始向城内靠拢,他们与城内的残兵会合一处,然后杀开一条血路朝着东面逃了出去。

尉缭领着北方军团的骑兵还在衔尾追杀,这是它们的强项,就像草原上的狼群一样,一旦咬住了猎物,就绝不松口,直到猎物咽下最后一口气。

傅戈没有率领自己的部队参与到这一场大屠杀中,而是退守到了陈留。对于这样无谓的杀戮,他已经开始倦怠了,章邯交待的任务他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要做的只是等待,等一个结果,这一次章邯不会再食言了,他已看到了傅戈的价值,项梁虽死,但叛军依旧相当的强大,章邯还需要有人继续为他冲锋陷阵,需要傅戈的部队成为他手中的一支‘劲旅’。

“大哥,请看看这个——!”路上,虞姬从袖口取出两块竹简,傅戈接过仔细看上面写的字,读罢才知道那是收留他们的老夫妻请求代交给儿子的信件。

“吾儿可好,家中一切安好,唯母日夜思念,致泪眼昏花,无法辩物,勿念!”短短的一行字,却寄托着两位老人的浓浓深情,傅戈反反复复的念着这一行字好久,一时间眼前又依稀回到了童年时的那段艰难年月。

母亲——,在昏黄灯光中穿针引线不缀的母亲;母亲——,那个始终对傅戈慈爱有加的养母,那个宁愿自己饿着肚子却把仅剩的口粮留给他的母亲。

再抬起头时,傅戈已泪满衣襟,子欲养而亲不在——。养母已在九泉之下,他此生再无法报答她给予的恩情了!

第五十四节 遥远梦想

睹物思人,虞姬的眼眶也是红红的。

这一刻的傅戈是最脆弱的,他完全不象是一个统率千军的将军,更象是一个出门在外受了委屈想要找家人一诉衷肠的少年。

“军侯,我们这里还有——!”跟随在傅戈身边的亲兵一个个说着,也纷纷从怀中取出了简牍、玉皂和绢书,还有穷得实在没有可写的地方的,就把衣服的一角撕下来草草的涂上了几个字。

“军侯,这些有的是留住的乡人托我们转交给家里人的,有的是我们自己想写的,我们真的很希望家人能够看到这些话,我们只想告诉他们,我们很想念他们。”

“军侯,帝国的驿馆现在都荒废了,我们的信送不出去,家里的来信也到不了我们这里——。”

“军侯,我走的时候,我娘还病着,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看着一双双质朴的眼神,听着一句句让人无法不悸动的话语,傅戈的心也似被挂念的绳索紧紧的牵着,谁没有亲人,谁没有感情,军人也是父母生的,也一样是有父有母有兄弟妻儿的人,对于时时征杀在战场上的军人来说,亲人的只字片语就是最温暖心灵的仙丹神药。

回到陈留的第一天晚上。

清澈的月光破开云层,照耀了夜空,十五已过了些时候,现在的月亮弯弯的,象一汪泉水在点点星空中潺潺的流淌着。

傅戈翻身起床,白天看到的一封封家书给他巨大的震憾,在他参军之时,家人早已不在,因此无法体验到其它同伴的那种思念,但今天,他却被深深的触动了。

就在这静静的星空下,傅戈的脑子翻腾起伏,久久无法平静,他的心头又突然涌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也许,应该在军中建立一个特别的机构,专门来负责处理士兵们的一些个人事务,比如:设立军中文书参谋,专门为不识字的士兵们代写家书,建立军队驿站,负责替士兵们送达和转带书信及物品;创建军队保管所,帮助那些家中确有困难的士兵保管钱物,以免万一他们突遭不测后家人生活陷入困顿。

“还在为白天的事烦心呢,其实,那些信件能不能送到写信的老人家也明白,通往南方的道路听说已经被断绝了,这希望根本就渺茫,他们只不过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把信给了我们,我想只要我们以后尽力做这件事就可以了。”虞姬不知什么时候也起来了,她将身子依偎进傅戈的怀中,温温的体香一下子沁入傅戈鼻间。

而当傅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虞姬后,她的脸上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好半天才道:“大哥,这些个事情,你是如何想到的?”

傅戈有些不好意思,他当然不能说是自己瞎想出来的,事实上,这些天来存在于脑海中的奇怪念头一直困扰着他。

最后,傅戈淡淡的笑了笑,询问道:“你说,我的这些主意可能吗?”

虞姬颦起双眉,想了一想,答道:“在我们楚地,流传着一句俗语叫做:家书一封抵万金。对于远离故乡在外征战的军人来说,能不能回家什么时候回家都是遥远不可预期的,长久的见不到亲人,他们的心情必定非常的难过,家里的人也是一样,这个时候,如果能见到一封远方亲人的书信,那必定会兴奋的说上很久,如果军中能有识字的人专门替他们撰写家信,那他们一定会非常的高兴,至于军驿,以前没有战乱的时候,国家的驿馆能够承担起书信传递的任务,可是现在,不少地方的郡县驿馆都给毁了,就是有人要送书信也找不到人了,现在各地都在打仗,兵荒马乱的要想重建驿馆谈何容易,至于成立专门的保管物品的机构,我想倒是最有可能实现,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由我来做这件事,也算是帮大家出一点力吧!”

被虞姬这一夸耀,傅戈的脸上象火烧一样通红,他没有想到虞姬会分析得这么透彻,刚才的那些个念头只是突然在心里闪过便说出来了,他还根本没有考虑到它的可行性。

“晚上夜凉,小心身体,你先去睡吧,我再好好想一想,争取写一个意见出来,明天和郦先生他们一起商量商量!”傅戈一边说着,一边给虞姬披上外衣。

“那你也早一点睡,别累着!”虞姬关切道。

傅戈笑了笑,拍了拍胸口大声道:“放心吧,你的丈夫可是个打不垮的硬汉!”

将虞姬送进了房间,傅戈点亮油盏,翻看起县衙内留存的典籍来,这里面有帝国丞相李斯一手创立的各项规章制度,其中就包括了详细的军律和驿站法令,想要重新建立一套制度,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适当加以改进。

在军中设立参谋文书这一件事情并不困难,但却很重要,不单单是为了代写书信,还因为军中大多数的士兵都不识几个字,包括傅戈在内,若不是在蒙平的新兵营时学了一点,后来又跟在章邯身边时时的补习,才能勉强算通了一点文墨,就是这样章平、董翳他们还时时在背后讥笑他是个粗鄙。

成立军队保管所的事情虞姬揽了过去,以她的细心想做好这件事是没有问题的,军中的那些士兵都非常的敬重她,他们会愿意把身边最贵重的物品交给她保管的。

正如虞姬所说,最困难的就是军驿了,目前傅戈所能掌握的地方仅仅是陈留这一块小地方,而且,一旦接到命令开拔的话,这里也有可能被叛军再度光顾,设立驿站除了必要的人员外,还需要运输的马匹和车辆,这些东西现在到处都缺少,但是,他明白自己决不能因为困难而不去做或者退缩,因为他已经清楚了士兵们的想法,若不去做,那么士兵们会以为在傅戈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们。

注:中间缺失章节不久会补上,谢谢!

第五十五节 普通一兵

一夜无眠,等傅戈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刚要责怪虞姬为何不早早的叫醒,抬头却见她眼睛里闪动的关切,责怪的话到嘴边又不忍心说出来,急急忙忙梳洗过后,傅戈便去找郦食其和郦商讨论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

陈留县太小了,回旋的余地实在有限,一旦叛军将矛头指向这里,除了硬着头皮死拼之外,根本就没有其它抵抗方法。所以,要想有更大的发展,除了要掌握更多的军队壮大自己外,还必须要有一个足以施展拳脚的地方,三个人埋头思来想去,最后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陈留边上的雍丘。

雍丘被项羽和刘邦洗掠过后,城池日渐萧条,郡守李由死后也一直没有官员接任,以傅戈现在的实力要想拿下那里轻而易举,不过,最理想的还是由朝廷或者大将军章邯颁布正式任命比较好。一番谋夺之后,傅戈派遣郦食其作为特使到章邯那里去游说,定陶的大胜让章邯大大风光了一把,在这个时候他是不太会驳傅戈的面子的,而且,单论口才的话想章邯军中还没有人能够辩得过郦食其这位高阳酒徒。

与此同时,傅戈也开始着手准备成立文书处、军驿处、保管处事宜,这些事情看似简单,实际却是相当的繁琐,对于他这个对此几乎一窍不通的人来说,难度可想而知。

正当傅戈在陈留为了成立‘三处’忙得焦头烂额之时,郦食其笑呵呵的带着章邯给的嘉奖令和调拔给傅戈指挥的五千士兵回到了陈留,这五千余兵士不象上次一样以降卒充数,而是章邯直接从章平的右军中调拔的精锐,章平的碌碌无能在定陶一战中显现无疑,就算对此有什么怨言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经过这一次的恶战后,出于对傅戈军事才能的赏识,章邯对傅戈越发的器重。

此外,章邯还委托郦食其向傅戈带来了留守雍丘一带保障帝**主力的粮草供给的命令,这就意味着傅戈实际上将代替已经死了的李由出任雍丘这座大城市的郡守。从今往后,从三川一带转运来的粮草都会经过傅戈的手里,再运送到前方,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一件相当肥的差使,傅戈估计章平和董翳在听到这个命令时眼睛都要暴出来了。

没有办法,谁叫他们一个个都不挣气呢,章平就不说了,定陶被围时的错误决策让他彻底的显露了原形,充其量章平也不过是个陷阵的将才罢了,他不可能成为单独统率一军的将领。至于董翳,他还不如章平,自始至终也没有显现出什么过人之处来。

换防到了一个更大的地方,再加上手底下又新添了兵士,傅戈一时忙得差一点要吐血晕倒,连见虞姬的功夫也少了,她这些天也在忙于保管处的事情,以致于两个人只有在晚上亲亲我我时才能碰在一起,也幸好傅戈年青力壮,否则的话——。

新编入傅戈部队的这五千人是从原来的主力部队调拔过来的,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对于傅戈这个新校尉都很陌生,其中的一些军官可能与章平关系不错,所以在开始的时候对傅戈很是无礼,他们不断的在军中造谣生事,扬言要擅自带了部队离开,若不是囿于帝国严厉的法令约束,这些人怕是早就拉着队伍离开了。

很显然,如果傅戈不能在短时间内慑服这些刺头,他们将在士兵们中间起到极坏的影响,而从目前的情况看,对哪些人在暗地里捣乱还没有摸清的傅戈还不能动手清除这些‘毒草’。

怎么办?没有其它的好办法,唯一的途径就是尽量抽出时间到军队中间去,聆听士兵们的心声,争取得到他们的信任,从而赢得他们的支持。

一开始的时候,士兵们见到傅戈这个指挥大军的校尉都很拘束,他们全都吓得肃敬的站立着,也不敢坐到他身边来,大秦军律森严,不同的爵位之间各有不同的礼节,下级对上级稍有失礼之处,往往就会遭到严责。

对于士兵们的疏远,傅戈也不介意,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到他们中间,慢慢的开始讲起自己在新兵营时的经历,讲自己在塞外草原上与狼群搏斗的故事,讲在荥阳城经历过的日日夜夜,渐渐的士兵们紧崩的心放松下来,他们开始忘记傅戈的身份,他们渐渐的把他视作了他们中的一员。

从他们的叙述中,傅戈更进一步的知道了普通士兵们一天的生活,虽然他也是从一个小兵过来的,但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经历,正如傅戈无法体会一些已经成家的老兵们的感情,听他们讲一些老兵手里抱着长戟睡觉却以为是搂着婆娘温软的身子,听他们说嘴里啃着**的粗粮窝头心里却在想什么时候能好酒好菜吃上一回。听他们说每一回到军需官处领月粮都会梦想能和军官一样领到军饷。听他们讲死去的战士,看每一件遗留的物品,一点一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迹对于傅戈来说都是一次感动。

好些时候,无论是讲述的士兵,还是听故事的傅戈,都禁不住流下了泪来。他们的故事让傅戈回想起了已长眠于地下的人,蒙平、队长、杜中以及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却倒在面前的同伴。

“我决定了,要给每一位士兵发放军饷!”最后,当傅戈又一次召集军官们开会时,他出乎大多数人预料的宣布这个决定。

“这怎么可以,按照帝国的军律,只有队长一级以上的军官才能领取俸禄,那些卑微没有立过什么战功的士兵根本不配获得什么赏赐,我们应该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要想获取军饷就必须先到战场上去缴获敌人的首级。”

“如果士兵们都派发军饷的话,这钱又从哪里来?”

“这件事我一定要禀报给大将军,我想大将军是决不会同意的。”

不出傅戈的意料,当他一宣布这个决定时,召致了军官们的一致反对,他们中有的人出身贵族,根本看不起普通的平民,有的人害怕士兵们分薄了他们的俸禄,有的则是担心士兵有了钱之后就不会再象以前一样勇猛杀敌了。

傅戈静静的坐在位子上,直到所有的争执慢慢平息,他们没有说服他,一己的私利或者偏见绝不能代替一切,至于英勇有了军饷的激励之后,士兵们会比以前更加的勇敢,毕竟能够成为军官的士兵太少了。

注:呃,想念大家,死神、崔琰、古道,还有其它的老朋友们,都出来冒个泡吧,至于《色相》失败责任在我,实在精力有限,只能先好好写大秦了!

第五十六节 睹物思人

激烈的争论持续了整整三天,因为大多数将校的反对,傅戈的提议未能获得一致的意见,这时有两种选择,一是强行利用校尉的职权推行这个命令,但那样一来就极有可能激起兵变,那些反对的将校、军侯会借机鼓动手底下的士兵脱逃或反叛;二是采取先易后难的办法,先在对亲近的子弟兵中推行新政,凡事都要慢慢来,最好是树立一个榜样。当士兵们看到新的措施带来的好处时,将领们再进行欺骗或恐吓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用事实说话——,这是对反对者最好的回答。

不过,要给士兵们发放军饷的话还有一个难题需要解决,那就是钱从哪里来?没有钱,什么许诺都是空的,只有让士兵们看到实实在在的效果他们才会信任你,爱戴你,傅戈也才有可能真正掌握这支军队。

好在驻防陈留的时候,傅戈接管了那里的县库,刚好够给士兵们发放一个月的军饷,至于以后他也想好了。有了雍丘这颗摇钱树,只要帝国大军还留在中原一带平叛,他这里就不愁没有油水可捞,也幸好拔给的部队只有五千,否则再多的话,傅戈就算是通天的本领也找不出这些多饷钱去。

中饱私囊——,这样做确实有些不光彩,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这个年头,有实力才有一切,没有强有力的军队作后盾,再有道理也无处讲理去。

果然不出傅戈的意料,隶属于郦商的士兵们在第一次拿到属于自己的饷钱后,一个个高兴得哭了,钱虽然只有区区几个,但这却是他们第一次赢得尊重。

而这些,是傅戈给予他们的。

所以,他们对傅戈从心底里存着感激。

军饷制度的商议推行过程中虽然遭到了将领们的强力反对,但却在士兵中却产生了很好的影响,并在试行中获得了士兵们的一致叫好,看到别营的士兵们有了军饷,那些从章平那里过来的士兵都不干了。

他们纷纷对带兵的将校们拒绝推行新政产生了质疑,在个别性烈暴燥的士兵的鼓动下,士兵们开始以消极训练、假装生病等种种方法暗暗对抗,而傅戈在得悉了这一状况后,也适当的添了一把‘火’,在一番周密的计划之后,一项针对将校督促训练不力要降职、停职的军律很快就出台了,这样一来可急坏了反对新政的将领们。

一时间军营中纷乱不断,将领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他们不明白一向老老实实听话的士兵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不驯。

最后,陆陆续续的开始有愁眉苦脸的将校找到傅戈这个‘祸首’拿主意,当然,鉴于傅戈现在的显赫身份,这些人也不能明确的说是他在暗中纵容这一股暗流,对于将校们的诉苦,傅戈干脆的来了个避而不见,在交待了郦食其帮傅戈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后,他硬拉着虞姬跑到了附近的山里狩猎去了。

不过,对于傅戈的‘盛情邀请’,虞姬却是老大的不乐意,这些天来她负责保管处的工作正做得来劲,为了存放士兵们交给她的物品,她还专门在军营附近找了一处房子,并布置成了可供士兵们列队观看的长廊样式,然后将那些失去主人的遗物一一按顺序排列起来,对于看到这些遗物的人来说,每一件物品的背后都是一个鲜活的人,只不过,那个人现在已然不在了。

傅戈被她拉着去看了一回,心里也是酸酸的很不好受。

“蒙平——,男,临洮郡人氏。南方军临洮部校尉,年十八参军,于军中二十余年,历经大小阵仗百余次,大秦二世二年十一月,阵亡于荥阳。”校尉蒙平是他们这支部队——南方军临洮部的第一任校尉,他留给傅戈他们的只有那一面千创百孔的战旗,现在,这面染着无数士兵鲜血的战旗正静静的躺在这里,它已完成了它的使命,在不远处的军营里,已有一面崭新的旌旗正高高升起。

“杜中——,男,颖川郡人氏。南方军临洮部军侯,年四十有二,大秦二世二年五月,殁于东阿战役。”杜中留给傅戈的,只是一把已经折断的铁戟,这还是傅戈在定陶大捷后借道重回东阿时从战场上捡到的,这一杆铁戟尽管已经锈迹斑斑,但傅戈还是认得它的主人就是杜中。

……

“苏大,东海郡人氏,年十七,南方军临洮部士兵,作战勇敢,冲杀在前——!”

“刘四,关中扶风郡人氏,年三十有一,南方军临洮部队长,先后参加过荥阳、陈郡、东阿等数次战役,身披伤口十余处,大秦二世二年六月殁于陈留一战中。遗物唯有未寄出的书信十一封,以及积攒的钱币若干。”

“王喜,扶风郡人氏,年三十有三,南方军临洮部盾兵,有臂力、甚勇健,家二老,并有一儿五岁,一女三岁,生平唯一愿望就是归家与父母妻儿膝下承欢,安享天年,大秦二世二年六月,在守卫陈留一战中力战而亡。”

……

一字字一句句,一件件一行行,每一个走出保管堂的人脸上都带着泪痕,傅戈也没有想到虞姬会做得这么出色,她让每一个死去的同伴都活生生的重新站到了观者的跟前,就仿佛他们还在世一样。

在离开保管堂的时候,心怀感动的傅戈对着虞姬说:“将来有一天,等我有了足够的能力,我一定会建造一幢更大更宽敞的房子,用来存放所有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的遗物,我要让后人们都记住他们,我更要提醒大家,战争并不是那么好玩的,它剥夺的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誓言铮铮,可惜傅戈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校尉,他无法决定应不应该有战争,他能做的只是尽量保全自己的士兵少受伤亡。

一连过了半个月,刺头将领们终于‘投降’了,他们曾经向大将军章邯报告过,向旧主章平哭诉过,但却没有任何的回音,在无可奈何之下他们只好接受了傅戈的新政方案。

而正当傅戈在雍丘‘热火朝天’的推行新政,争取早日掌握军队实权的时候,大将军章邯已经率领主力渡过黄河,与王离率领的北方军团合兵一处,他们开始扫荡赵、燕、魏、齐等地的叛军,而首当其冲的就是赵地。

第五十七节 北地狼烟

赵国——,是关东六国中真正与大秦杀得难解难分的强劲对手,战国初,赵武灵王在国内推行胡服骑射,使得国力大增,赵国的军队也成为了仅次于帝**的精锐之师,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改变这一切。

这个人就是武安君白起。

帝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将领白起在长平一战中击败了赵国的六十万大军,赵国的统帅赵括被杀,六十万降卒全部被坑杀,自此之后,赵国的国力大减,帝国也由此开始了征服天下的道路。

大秦二世元年七月,陈胜、吴广在大泽乡发动叛乱举事之后,命令陈县人武臣、张耳、陈余领兵攻打原属于赵国的领地。武臣到达邯郸,就自立为赵王,陈余做大将军,张耳、召骚任左、右丞相,在周文率兵攻进函谷关之时,陈胜曾催促武臣向西进攻,却遭到了拒绝。

第二年,陈胜被章邯击溃,随着王离的北方军团南下,赵地的叛军内部发生了激变,大将李良在接到劝降信后杀死赵王武臣归附,得到这个消息,辅佐武臣登上王位的叛军大将张耳、陈余又另外立了赵王歇为新王。

这个时候,距离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已经将近一年了,起初追随的一大批叛军首领现在已经所剩无几,张耳和陈余是剩下不多的两个。

这两个人都是原来的魏国大梁人。张耳年轻的时候还是魏国公子信陵君的食客,后来因为犯罪出逃,得到了外黄县的一个富商的赏识,这个富商不但将女儿嫁给他,同时出资帮助张耳重建名声,让张耳出任了外黄令,由此挤身成了魏国贵族之列。陈余在年轻的时侯喜好儒术,并长期在赵国游学。和张耳一样,陈余的老丈人也是一个巨富,所以这两人不但有才名,而且有相当财力作后盾。不过由于陈余比张耳年轻一个辈份,因此一直尊重张耳为父执辈,两人成为忘年之交,再后来帝国统一天下之后,为避朝廷的追捕,张陈两人就化名在陈县做里监门,有一次因为里吏责怪陈余办事不力,要用鞭子打陈余,陈余毕竟年轻大怒之下便欲起身反抗,幸被张耳用身体阻拦,结果鞭子打到了张耳的身上,两个人由此结下了过命的交情。

不过,就算张耳、陈余再有才干,傅戈也不认为他们会成为帝国的头号敌人,既然他们连王离这一支军队都打不过,那么他们更不可能是大将军章邯的对手。所以,当他听到大将军并没有率军继续进攻彭城的楚怀王时,心头就‘咯噔’一下,项梁是因为骄傲轻敌而落败的,章邯呢?他莫非真以为楚地除了项梁之外就再无英雄了吗?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句话虽然只是老百姓们的谣传,但却也并不是完全一点根据没有,在战国时的七个大国中,楚的疆域是最广阔的,楚地的民风也是极剽悍的,其它的几个国家,韩、魏、赵三国是由春秋时的大国晋分裂出来的,它们的国土狭窄而且还交错在一起,没有拓展的空间,齐国虽然是东方泱泱大国,但在齐桓公称霸之后齐国便固步自封一直没有什么大的作为,想来齐地的人最大的目标也不过是作一方诸侯。至于北方的燕国,它的立国最晚国力也最弱,若不是地处边陲、若不是曾经拥有过乐毅这样的名将,燕国早就像中山国一样被吞并了。

帝国真正的对手是谁——。

在项梁倒下之后,叛军中又会推举谁来担当首领?

当傅戈这样想的时候,两个熟悉的身影跃入他的心头,项羽和刘邦。

在众多的叛军首领中,项羽和刘邦不过是后起之秀,但他们的才能却是无法预期的,如果傅戈没有记错的话,项羽到现在还没有真正败过一次,东阿、城阳、濮阳、雍丘这几次大战杀得帝**队大败,同时,他的血腥屠杀手段也让人感到分外的恐惧。

对于傅戈来说,东阿永远是无法忘却的一段记忆。对于刘邦来说,萧县的那一仗又何尝不是,比起威名赫赫、勇冠三军的项羽,刘邦给傅戈的印象只有一个,这是一个精于计谋的‘无赖’小人,是的,无赖——,刘邦在战场上的表现也只有用这两个字形容了,萧县遭遇时他使的种种伎俩,东阿一战时他配合项羽在侧后偷袭,途经陈留时又指使兵士叫骂羞辱,这样的行径足够担当得起无赖这个称号。

不过,就算是无赖,刘邦在傅戈眼中还是一方豪杰,他的手下聚集了不少的有才能的人,象樊哙、夏侯婴、萧何、曹参等都是足以让其他人羡慕得不得了的人才,他们能够会聚在刘邦那里,这说明刘邦身上必是拥有独具的魅力。

项羽有霸气,刘邦善用人,相比于他们,傅戈又有什么?

帝国校尉的身份吗?当帝国也摇摇欲坠时,这身份纵再是显赫,也不过是一顶虚无不中用的花冠。

不,至少傅戈还有信心。

一个人只要不失去斗志,不失去希望,就算是面对再困难的境况,也能挺过来的。

这一年来,傅戈也曾好几次面临生与死的考验,最后不都好好的活下来了吗?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的,傅戈会有,项羽会有,刘邦会有,大将军章邯也会有——。

项梁死后,失去了强劲对手刺激的章邯急于找寻下一个打击目标,他选中了赵地的河北叛军,他要用辉煌的胜利证明给朝廷的那一帮‘权臣’看,只有他章邯才是帝国中兴的伟大功臣,才是堪比武安君的一代将才。

朝廷——,想到这里傅戈叹了口气,从某种意义上说,大将军章邯之所以做出渡河北上的决策,与朝廷人事的变动有很大的关系,听说不久前,为帝国一统立下无数功绩的丞相李斯被下狱了,罪名竟然是他的儿子李由参与谋反。

李由谋反——,真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大阴谋!

一个死了的人还能反对帝国吗?显然不能,但正因为李由死了,有许多事就说不清了,一旦有人蓄意陷害,加上在位的皇帝是个昏君的话,李斯纵是有百口也无法辩清了。

陷害李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郎中令赵高。

第五十八节 平叛战略

大秦二世二年十月初十,傅戈接到大将军章邯的命令,让他即刻赶往邯郸城商议军机大事,邯郸原是赵国的都城,前不久刚刚被章邯率军夺取,赵王歇和他的丞相张耳现在都逃到了巨鹿,北方军团的王离将军正领着二十万精兵将那里团团围住。

巨鹿城,位于赵国都城邯郸的东北,正处千里平原的正中央,自古便有粮仓之美誉,当年赵国之所以能凭籍一国之力对抗强秦,就与这里丰饶的物产供给有关系。张耳退守到这里,看中的除了上面的原因外,还因为巨鹿城的规模较大,城墙厚实高深,周围又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是个良好的会战场所。

面对接近二十万大秦军队的围剿,仅凭张耳拥立的赵国一家之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张耳选择巨鹿坚守一是因为他已无路可退,二是因为他希望各路的诸侯能够聚集起来,共同与大秦的军队来一场生死决战。

张耳这样想,他的对手,大将军章邯也是这么认为的,自项梁死后,章邯对于东剿西杀的战斗已渐渐失去了兴趣,加上朝廷内部李斯入狱,赵高掌权,形势对于章邯来说越发的不利,一旦有一次战役失败,就有可能遭到弹劾,所以,章邯急需要一场决战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他要让二世皇帝明白,没有他章邯这个帝国就不复存在了。

邯郸。

这座战国七雄之一的赵国都城在历经过多次的战火后,现在已近成了一片废墟,在击溃张耳之后,章邯随即下令将邯郸夷为平地!城中百姓则必须全部迁往关中安置。很久以来,帝国的将军们在对外征战时,一贯采用的就是这种屠城迁民政策,既然无法彻底的征服,那么就把反抗的种子连根铲除。

对于章邯的这一异乎寻常的军事举动,傅戈能想象到他是要通过这样一种暴力的手段告诉叛军,凡是敢和帝国作对的,都会是这样一个下场,邯郸是赵国的都城,这样一座城池的毁灭必将极大的打击叛军的信心。

但,傅戈却还是深感震惊,毕竟象邯郸一样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大城,且不说重建城池要花费的代价,单是数不胜数的房屋被破坏就够让人痛惜的了,还有,邯郸城中居民往少估计,也有十余万,这些人现在不得不离开故土长途奔波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能经受得住这样的离别吗?他们中间继续活下去的又会有多少人呢?

傅戈不敢想象,也无法去猜想,虽然他是一个帝国的军人,但他更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他也知道人心是永远无法用屠杀和毁灭征服的,否则的话,帝国不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叛军的声势也不会如此浩大。

章邯中军帐。

等傅戈到达的时候,接到命令参加会议的将军们差不多都到了。

除了章邯、章平、董翳、赵无咎等原本认识的将领外,傅戈还见到了帝国北方军团的统帅王离将军。王离的大名傅戈在少年时就听说了,因为在这个名字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王翦。始皇帝是雄才伟略的一代君王,他的身边自然有杰出的人才辅助,文有李斯武有王翦,这就是帝国气吞如虎、横扫**的强力保证。

在北方军团原先的统帅蒙恬被杀之后,作为副将的王离接取了他的位子,他没有继续和朝廷对抗,他选择了屈服,所以,当咸阳的那些与赵高不睦的名门高贵纷纷遭到陷害之时,唯有王离能安然事外,继续做他的一方封疆大将。

“来,傅戈,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威名赫赫的王翦老将军的孙子,帝国北方军团的王离将军。”章邯见傅戈到来,笑吟吟的站起身,看着旁边的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将领说道。

傅戈朝向王离,正正式式的行了一个军礼,大声道:“帝国南方军临洮部校尉傅戈见过王离将军!”

王离沉默的注视了傅戈一会,然后慢慢的点了一下头,却没有说话,傅戈看到他的脸色相当的难看,或许是章邯刚才的话让他倍感不快,虽然有一个名声显赫的先辈可以在人前炫耀,但对于一个渴望在战场上建立功勋的军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因为许多人会误以为你所取得的一切都是来源于你的先辈,而不是因为你自己的努力。

傅戈在行完军礼之后,按照军爵的级别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位子上,这时,他听到章邯大声的说道:“邯郸战役胜利后,叛军张耳部已退往巨鹿坚守,为彻底平灭赵地的叛军势力,王离将军已将巨鹿城包围,现在,张耳正四处游说赵、齐、魏、楚、燕各地的叛军赶来增援,对于我们来说,一场大决战就将开始,只要我们能够取得这一场大战的胜利,帝国复兴就将来临,叛军也将会一蹶不振,他们也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听到章邯的这句话,傅戈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帝国大军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不采取速战速决拿下巨鹿的原因,原来章邯在筹划一个宏伟的战略计划,这个计划就是用巨鹿这一个点来吸引叛军各路诸侯,如果楚、齐、魏、赵、燕等地的叛军赶来救援,那么他就可以乘机攻击救援的叛军,争取通过一次大战将叛军扫荡干净,也免了一个个清剿的麻烦;如果其它的叛军不来救援,那么在长期围困之后巨鹿城内的守军求援无果,必定军心不稳,等到那个时候再尽歼城内之敌,如此一来,叛军中其它的那些诸侯必定士气低落,再鼓不起与帝国大军决战的勇气。

第五十九节 将帅失和

“大将军,离有一虑,不知讲得讲不得?”面对春风得意的章邯,一直默不作声的王离终于开口了。

“噢,王将军尽管说来——!”章邯大笑道。

“我军近二十万大军长期在赵地驻扎,不知军粮如何筹措,万一敌军采取袭扰我方粮道的策略,我军又如何应对?”王离说道。

王离的担忧并非多余,时至今日,帝国已经国力大损,除了就地筹粮之外,真正支持大军军粮的地方也只剩下了关中和巴蜀两处,一旦叛军分出一支袭扰粮道,帝国的军队必定陷入粮草无继的窘境,这样下去,不用说和叛军决战,饿也饿得差不多了。

章邯转身,手指背后的地图大声道:“王将军的顾虑确实不错,为防叛军对颖川、南阳、荥阳一带的袭扰,我已下令从关中增调了部分军队驻防,由杨熊将军统一指挥,并命令以上诸郡的守卫部队严加防范,加紧清剿辖境内的叛军势力。”

在说到杨熊的时候,章邯将目光投向了座中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瞧他这样子,确实人如其名,但愿头脑不要和熊一样才好?

“傅校尉,你将成为杨熊的副将,主要任务是保卫帝**粮草补给中心雍丘、昌邑两地的安全,并协助剿灭在附近活动的叛贼!”就在傅戈胡思乱想的时候,章邯转而对他下达了新的命令。

“诺!”傅戈站起,大声的应充道。

昌邑,位于黄河以北,一旦帝**队准备长期围困巨鹿,抵达雍丘的粮草辎重想要运输到那里,就需要再在中间建一个屯粮的地方,昌邑城池险峻,四周地势开阔,正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以傅戈现在接近一万的兵力,单纯的保卫雍丘、昌邑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真正困难的是如何保证军粮在运输过程中不出现问题。运粮部队行动缓慢,又必须走水道,一旦叛军不间断的进行袭扰,将很难保证粮草的安全。“傅校尉,今后还要仰仗你多多关照了!”杨熊朝傅戈客气的打着招呼,但他却没有走过来,傅戈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不屑与傲慢,他是在等自己这个副手上前去问候。

章邯配备给杨熊的主要是从关中调来的二线军队,他们主要是从各个郡县的郡兵中抽调来的,战斗力和帝国的正规军有不小的差距,不过,人数却并不少,除去傅戈的一万人外,直接归附杨熊统御的部队总数接近了三万。

也许,在杨熊的眼里,傅戈这个从小兵一步步晋升上来的校尉实在算不得什么,他的祖先更荣耀,他的资历更老,他的部队人数更多,他的爵位更高,如果说傅戈还有什么能够和他一比的话,唯一的就是战功了。

因为,傅戈今天的地位,完全是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而杨熊,他调去平叛的第一仗就被项羽打了个落花流水,四月间,在城阳,杨熊遇上了项羽和刘邦的叛军,结果可想而知,当然,他也可以用东阿一战的失败挤兑傅戈,毕竟在项羽和刘邦面前谁也没讨到便宜。

“我和涧间将军完全同意大将军的方略!”出乎傅戈意料的是,在最后表决的时候,王离手下的两员大将苏角和涧间选择了章邯的方案。

最终,此次在邯郸城召开的军事会议在章邯的周密计划下顺利结束了,王离率领的十万帝国北方军精锐将继续围困巨鹿,而章邯将率领二十万军队驻守棘原以为接应,这样,两支大军相互呼应,不论叛军有多少兵力杀来,他们都不得不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境。同时,为了保证北方军团的粮草供应,在棘原和巨鹿之间,将修建一条专门运输粮草的甬道,鉴于这条甬道的重要性,保卫它的任务交给了北方军团中最著名的猛将苏角。

这个计划看起来相当的美妙,大将军章邯也通过这一方案确立了帝**队统帅的地位,对他最具威胁的王离在这次较量中完全失败,傅戈看到在离开议事军帐的时候,王离黝黑的脸上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高兴的样子。

将帅不和,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本来,王离在北方的平叛行动进行得相当不错,虽然没有章邯击杀项梁那般的风光,但临济一战击败齐魏联军,书信劝降赵国大将李良,赵王武臣被杀,这些功劳都是记在了王离名下的,可是,等章邯这一北上,攻取邯郸的功绩成了章邯指挥的,兵围巨鹿全歼叛军的战略也是由章邯制定的,王离完全失去了独立指挥的权利,而更让他感到不快的是,他手下的两员大将苏角、涧间竟也投靠到了章邯那边。

细究原因,大将军章邯能够成功拉拢苏角、涧间,可能还是因为王离在蒙恬死后对朝廷的屈服态度,北方军团是由蒙恬一手创建起来的,象苏角、涧间这样的边防大将对被迫服毒自尽的大皇子扶苏和将军蒙恬都相当的敬重,当初,若扶苏和蒙恬不为假诏所迷惑,率领近三十万边防军精锐从直道猛赴咸阳,也就没有今天的二世皇帝了,扶苏为人仁厚,深为百姓们爱戴,就连陈胜、吴广在揭竿而起时,开始时也是借了扶苏的名义,如果真的是扶苏登上了皇位,可能帝国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摇摇欲坠的困境。

对于傅戈来说,王离和章邯之间的争斗他没有兴趣,也没有资格参与,到现在为止,傅戈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低级的校尉,他只率领了一万的二线部队,就算巨鹿一带若真的发生决定性的战役,他也没有能力去改变或影响战局的发展。

大功劳都是由苏角、涧间、章平、董翳这些高级别的将军们得的,傅戈甚至于连一只偏师的统领都不是,他只是杨熊的副将,他的任务是保卫雍丘和昌邑两地的粮草,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他的部队不会为饿肚子而苦恼,而且会从中获得一些好处,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去担心军饷从哪里来了。

第六十节 铁臂合围

大秦二世三年十一月初二,傅戈率领着一千精兵运送粮草到了昌邑附近,最近一段时间,巨野泽一带盗贼出没,他们不断的袭扰帝**的粮食补给线,让护卫押送粮秣的部队头痛不已,倍受折磨。

一旦护送的军队兵力不足,那些盗贼就会一哄而上将粮秣抢劫一空,这使得傅戈不得不出动更多的士兵,这样一来繁重的护送任务极大的消耗了士兵们的体力,军队的士气也很是低迷。

傅戈当然明白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可是面对熟悉水泽地形,又习惯采用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策略的盗贼,寻常的大规模清剿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在事实面前,傅戈不得不承认盗贼的战术相当的实用,依仗对地理和环境的熟悉,就算帝**能够咬住了他们的尾巴,这些盗贼也能够很轻易的摆脱追杀。

没有百姓的支持,没有精确的情报,没有高昂的斗志,围剿工作就象瞎了眼的苍蝇,四处乱窜却辩不清方向,还有傅戈现在手里的这些军队只熟悉平原上的两军对垒冲杀,对水泽地带如何作战却是一无所知,这又怎能打胜仗?

春秋时的大兵法家孙子有句名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经过将近一个多月的艰苦细致的排查,傅戈终于探知了袭扰他的盗贼人数大约有三千人左右,他们的首领是一个叫彭仲的家伙,不过,更多的人喜欢把他叫做彭越,越者——,简而言之就是杀人越货的意思。

一千押粮士兵,对于盗贼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诱惑。

一口吞下有些卡住喉咙,但若是放过这条大鱼,彭越必不会甘心,尤其在他屡屡得手之后,而最重要的是傅戈还准备了一个更大的诱饵:传言为了确保此次押送万无一失,作为帝**左军校尉加昌邑主将的傅戈将亲自负责沿路的安全。

如果能有机会杀死傅戈的话,昌邑的守军将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困境中,这对于彭越来说将是攻取这座粮仓的最好机会,有了粮秣,彭越就可以扩大自己的队伍,摆脱盗贼头目的身份,成为真正的一方叛军首领。

以身亲诱——,对于傅戈来说着实是一步冒险的招法,但若不如此,又如何能根除彭越这个隐患。

为了筹备这次围剿行动,傅戈已暗中动员了驻守在雍丘、陈留、昌邑的帝**队,参与的总兵力将达到八千余人,这次围剿行动被命名为‘铁臂合围’。铁臂一共有三条,其一是从雍丘过来增援的帝**精兵二千人,其二是从陈留方向渡河北上的郦商部三千人,其三是昌邑驻军约二千一百人,再加上押送兵士一千余人,这样大规模的军事缔结对于总共才掌握了一万余军队的傅戈来说,已是可以出动兵力的极限了。

彭越若是不来,那是他的运气,彭越若是敢来,管叫他纵算有三头六臂万般能耐,也逃不脱这一张精心布下的天罗地网。

巨野泽西。

驿道。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从雍丘一路赶过来,竟然风平浪静一次也没有遭到盗贼的袭扰,只要再过一晚,明晨一早就能到达昌邑了,难得的完成一回轻松自在的任务,士兵们紧张的情绪也放松下来,他们开始选择扎营地点并安置行军灶做饭。

扎营的地点就在巨野泽边上靠驿道的一处宽敞地方,这里汲水相当的方便,又有开阔的视野,如果有异常情况的话,巡哨的士兵能很早发现,对于人生地不熟的押送士兵来说,这一点非常的重要,及早做好战斗的准备,意味的就是在战场上少付出血的代价。

“禀将军,粮船已全部靠上泊岸,是否要加强夜间的守卫?”一名什长急冲冲的从粮船上跳下来,跑到傅戈身边问道。

傅戈抬头看了看暮色中的水泊,一群秋雁不知怎的,扑愣愣的拍动翅膀惊叫着飞向天空,它们排成了一个人形的队列,在领头雁的带领下,朝着遥远的水泽深处而去。长天一色的景致让人心旷神怡,一如他此时的心情,有一些紧张,更有一些的激动。

看着雁阵越来越远,傅戈的脸上慢慢露出一抹笑容,道:“当然,命令士兵在营地点起冓火,同时拔出两个小队在粮船周围巡逻!”

火——,是驱散黑暗的最好方法。

若连这个都想不到,反而会被彭越看出破绽,同样,若在粮船附近不安排巡逻士兵,彭越也会心有疑虑。

一个好的猎人,布置的陷阱应该是天衣无缝的,而傅戈,正在试着做一个好的猎人。

只不知,彭越会不会成为第一个猎物。

暮色日渐加重,白天虽然没有下雨,但却有云层遮在半空中,晚上的时候风越来越大,厚厚的云层紧紧密密的将整个天空都包围了起来,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风拂过芦苇的声音在兹兹作响。

傅戈和衣躺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听着外面可能的动静,这一晚,对于他来说,将是不平常的一夜,自从章邯将右军的五千精锐调拔给他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指挥近万人作战,紧张可想而知。

对于正在进行中的这一场围剿,傅戈已报送给了主将杨熊,这一次调动的都是直属于傅戈的部队,杨熊纵算有意见,他也没有办法阻止军事行动,但如果傅戈这一次作战失败的话,几乎可以断定杨熊会立即落井下石,对于杨熊来说,剥夺傅戈这个对他地位构成严重威胁的副将的兵权,并伺机把一万余精锐吞并到自己麾下,实在是一件再美妙不过的事情。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外面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彭越会来吗?

莫非声名显赫的大盗彭越是一个没有胆气和野心,只会欺软怕硬的懦夫。

注:今天在书评区看到有人乱评“垃圾”,觉得很是心痛,大家鼓励一下吧。

第六十一节 斗智斗勇

“盗贼袭营了,快起来!”

“快增援巡逻小队!”

终于,傅戈听到了渴望已久的呼喊,当他跑出营帐的时候,看到兵士们已按照昨晚上的布置,有条不紊的分头阻击来敌。

“盗贼从哪个方向来?”傅戈喝问道,彭越既然敢大胆袭击,就一定有足够的准备,若稍有松懈的话,极可能会面临极端不利的困境。

“禀将军,在南北两条陆路和水泽方向都有簇簇火光来回晃动,目前不清楚有多少数目的盗贼?”斥候队长神色紧张的回道,毕竟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和强硬的对手作战,对于帝**士兵来说,是一个相当严峻的考验,傅戈能感觉得出,将士们有一点点的惊慌。

南边的陆路连接雍丘,北边的道路接壤昌邑,这两个方向对于押粮部队来说是进退的通道,一旦被盗贼切断,就意味着傅戈的一千士兵将陷入敌人的包围圈中,难道说彭越想一口吞掉他们吗?不可能的,彭越纵算有这个想法,他也没有这个实力,况且,在陆路堵击的话,若增援的帝**队从雍丘或昌邑驰援,盗贼将有可能陷入到被两面夹击的境地,彭越是一个精明的盗贼头目,他不会做这等风险大大超过收益的买卖,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彭越真正主攻的方向只有一个,东面的水路。

水泽,对于长年活跃在巨野泽中的彭越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天然屏障,既可以进又可以退,帝**队就算要追击,也比不上他更熟悉水路的情况,从水路进攻,若得手的话,可以夺取粮船立即离开,万一不成也能安然撤退。

“命令二个小队向昌邑方向进攻,务必击退盗贼!”傅戈沉声吩咐道。

“二个小队?”传令兵没有立即挪动脚步,而是神色惊愕的看着傅戈,他的心里大概在以为傅戈是不是说错了话,一个小队也就百余号人,凭二百余人的一点兵力如何能打得过人数众多的盗贼?

傅戈镇定自若的笑了笑:“你尽管去传令,记住告诉两个队长,声势一定要造大,要让叛军知道我们正准备连夜开拔向昌邑方向靠近!”

“诺!”传令兵喜形于色,大声的领令而去。

这时,东边的水泽方向点点火光越来越近,已经能够模模糊糊的看见有数条小船正朝着粮船急速驶来,在船上隐隐约约的人影晃动。

“弓弩手,准备!”

傅戈大步登上粮船,稳稳的站在船甲上层的旗杆下,为了对付彭越,他特地从军中精心挑选出了五百余名水性纯熟的楼船士兵,他们正埋伏在粮船不远的芦苇丛中,他们将是傅戈赖于和彭越对峙的主力,同时,在粮船上,更布置了约一千名的强弓手,密集的箭矢可以在较远的距离很好的给予敌人杀伤,这一次,一定要让彭越尝一尝强弩的厉害。

“射!”

伴着傅戈的一声怒喝,早已憋足了一肚子气的弓弩手们飞快的瞄准、松弦、射击,夜色中持着火把的盗贼很快就成为了首选的目标,他们一个个惨叫着坠落到水中。

“卟通,卟通——!”

盗贼们接二连三的落水,隐隐约约的在船上已看不到人影了,士兵们见到第一波攻击便大获全胜,一个个高兴的大叫大喊起来。

傅戈开始的时候也是分外高兴,但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弩手的箭矢再准确,也不可能让盗贼全军覆没的,而且,他还发现那些无主的船只好象在慢慢的靠近。彭越手底下这些盗贼一个个精熟水性,虽然现在已接近了十月,天气有些寒冷,但对于彭越这些人来说,这一点困难根本算不了什么?

所以,他们并不是被射落下水的,而是采取了主动遁水的战术。

潜入水下的盗贼们正在一步步的靠近粮船,傅戈若就此大意的话将会吃大亏的。

“弓弩手,撤退!”

几乎在傅戈发出命令的同时,粮船下面开始传来‘咚咚——咚’的铁器凿打船底木板的声音,不仅如此,本来平稳的船体也开始左右摇晃起来,一些不谙水性的弓弩手立即站立不稳,连弓弩都把握不住。

彭越竟然潜到了水下,怪不得他敢在傅戈已严防死守的情况下还决定出击,原来他拥有这样犀利独特的进攻手段。

凿穿粮船,傅戈就会陷于动弹不得的困境,若想保住粮秣,就只能死守在这里被动挨打,若想逃脱性命,就只能弃了粮船从陆路逃跑,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对于彭越来说,都是相当不错的结果。

可惜,彭越还是错算了一步,他不可能料想到这根本就是精心布置的一个‘阴谋’。

粮船里装的确实是粮秣,但却只是表面的一部分,在船舱的底部,装满了相同重量的沙土,这些沙土根本没有用袋子包装,直接散放平摊在船舱里,船只一但被凿穿,水就会通过孔洞浸湿沙土,慢慢的,船只的负担会越来越重,最后不是倾翻就是沉没。

彭越袭击护粮部队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夺取粮秣,二是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在傅戈身上得到便宜,在一顿凌厉的箭雨招待之后,彭越应该明白了,傅戈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而盗贼们遁入水里意味着彭越已将行动的目标移到了粮船身上,对于他们这些长年在水中讨活的人来说,这船能凿就有能力堵,只要能顺利迫使粮船上的守卫部队撤退,他们就能乘机夺取船只,并借助熟悉的水道隐藏到找不到的地方。

果不其然,就在弓弩手撤退的同时,从水中一跃而起无数条黑影,他们一手持着利凿,一手持着明晃晃的短刃,在与帝**士兵搏斗的同时,这些人飞快的割断系船的缆绳,正准备将粮船向水泽的中央驶去。

第六十二节 宜将剩勇

在岸上弓弩手的热烈‘欢迎’下,一艘艘粮船很顺利的离开了岸边,开始向巨野泽的深处进发,傅戈甚至能听到船上叛贼们兴奋的欢呼声,他们是在庆祝袭击行动获得了圆满的成功。

“将军,怎么办?盗贼夺走粮船了!”士兵们神情焦虑的大喊道。

傅戈看着粮船慢慢远去,脸上却是平静得很,一旁的亲兵不解的看着傅戈,他们向他投困惑的目光。

“大家不用着急,等盗贼到了水泽深处的时候,命令楼船士出击!”傅戈笑着回答,浸过水的沙土会比干燥时重许多,而且还会有强烈的渗透力,一旦船底的木板出现裂缝,它们就会慢慢的吸收底壁上的水份,这会使得船体的重量进一步加大,如此一来,粮船用不了多久就会沉入水中。

彭越的水性再好,也不可能拖着沉重无比的粮船跑出多久的。在他们绝望无比的时候,由帝国的五百楼船士再施于最致命的一击,就算彭越有万般的了得,也将无法改变失败的结局。

轻舟突进——。

稍臾,随着傅戈的一声令下,五十余艘舟船如离弦之箭从埋伏好的芦苇丛中杀出,每艘船上包括舵手在内共十人,每一个人都不穿甲衣,仅持一把近身格斗的利刃,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楚地人氏,他们都是傅戈从军中挑选出来的死士。

在正常情况下,与为数众多的叛贼相比,这五百楼船士着实可怜了点,但现在,情况又迥然不同,避其锋芒,击其暮归,叛贼的士气已经回落的差不多了,而这五百士兵正斗志激昂,此消彼涨,虽不能彻底将彭越势力剿平,至少也能一举将其击溃。

“杀!”

“莫让彭越逃了!”

远处的水面上,舟船交错,来往穿梭,唯一可惜的是傅戈不谙水性,无法亲率一队将士助战,为了击败彭越这个为患粮道安全的盗贼,在过去的二个多月里,傅戈四处向熟悉水情的老卒、船夫请教,终于获悉了水战的基本要领。

单单是击溃彭越,算不上什么胜利,也没有什么可以庆贺的,傅戈清楚对于彭越这样的家伙,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将他消灭得干干净净,生擒自然是最满意的结果,其次也要击杀,水上的战斗激烈有余,但却乏善可陈,彭越在发现粮船有诈之后,迅速的作出了放弃船只四散逃跑的决定,这是盗贼们一贯采用的伎俩,这巨野泽复杂的水面,就是他们天生的隐藏场所,傅戈就算出动千军万马,也找不到他们。

临近天明的时候,彭越率领着十几个亲信驾船遁入进了密密的芦苇丛中,其它的盗贼见首领逃跑之后,也是个个无心恋战,四散奔逃。

“报将军,我军大获全胜,斩敌首四百余级,俘虏一千余众,只是让那彭越给逃跑了!”报信的兵士未等船只靠稳,就急急跳下船,大声道。

与此同时,陆路上也先后传来了捷报,雍丘、昌邑方向的援军成功截住了盗贼的袭扰部队,各俘虏盗贼约三百余众。

“放心,他跑不了,我还有一记杀招准备着呢!”得知胜利的消息,傅戈如释重负,笑容也分外灿烂。

彭越毕竟人多势众,不能指望只依靠五百楼船士的冲杀就能生擒了彭越,傅戈的最后杀招还留着,铁臂合围,在陆路上,傅戈派去佯攻的二个百人队自然不会是叛贼的对手,但他还有两支援军可以用,雍丘和昌邑两路援军正好可以分别围歼彭越的偏师,而最后一路,由郦商率领的三千子弟已经从预先探明好的道路端掉彭越的老巢,以彭越总共三千左右的兵力,要想吞下傅戈一千护粮队伍,他只能倾巢而出,现在他的老巢一定空虚得很。

为了筹划与彭越的这一战,傅戈可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数度置杨熊的命令于不顾,甚至在他告到大将军章邯那里之后依旧我行我素,杨熊现在一定恨得牙痒痒的,说不定他正等着看傅戈的‘好戏’。

不过,若是有一场大胜作垫底,傅戈也就不怕杨熊在背后串梭是非了,因为就在十天前,杨熊在东郡附近和叛军刘邦部遭遇,结果不仅损失了二千将士,还被打得狼狈退回成武,对于这次失利,杨熊的解释相当的可笑,那就是因为傅戈增援迟缓,导致他的部队被敌包围,所以失利的主要责任不在领兵作战的他,而在于傅戈这个隔着战场好几百里的副将。这番说辞不仅章邯不信,就是军中其它统兵的将领也不会相信。

杨熊大败而归,使得雍丘以东的地方除了两、三座大城外,已尽数为叛军所陷,若不是杨熊是朝中权相赵高的亲信,章邯早就把他给撤了。

在李斯下狱之后,二世皇帝更加昏庸无度,他任命中车府令赵高为相国,将朝政完全交给了赵高一伙,这样,凡是赵高看不顺眼的,或是与赵高有怨隙的,都先后被一一下狱,在这种情况下,大将军章邯纵然功绩卓著,也不敢为了傅戈一个小小的校尉去得罪赵高,不置可否装作不知道是他唯一可以采取的办法,于是杨熊尽管吃了败仗,但他还是主将,而傅戈照旧在雍丘和昌邑镇守,章邯还需要傅戈为他守住粮道,以保证前线部队的军粮辎重供给。

铁臂合围陆上的两路已经获得了成功,接下来最关键的一路就是由郦商率领的三千陈留子弟兵,这支军队中包含了众多傅戈在临洮部的老卒,对于他们的战斗力,傅戈有足够的信心。

不管是人,还是会跑的其它任何东西,都会有巢穴。彭越虽是盗贼,但他也会有自己的‘家’,在经历了惨败之后,彭越最想做的事情一定是回老巢去好好养伤,准备恢复元气之后再和傅戈决战,不过,傅戈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因为,傅戈给予郦商的命令就是抄袭彭越的老巢,一举端掉它。

就算彭越是条狡猾无比的狐狸,他的尾巴若被踩住,怕也会动弹不得!

第六十三节 生擒彭越

彭越的老巢就在巨野泽的中央,四周皆是水泊,而且河道纵横,不是熟悉情形的人根本绕不进去,若不是傅戈用重金收买了他布置在雍丘城里的一个内线,莫说八千,这纵算傅戈出动再多的士兵,也难奈彭越一根毫毛。

可惜,人总是有七情六欲的,当黄澄澄的金子和香喷喷娇艳的美女送上门时,就算是再好的兄弟也避不开要反目成仇的一刻。

为了让彭越不对这个内线起疑,傅戈大费周章的刻意隐瞒了这次护粮任务的出发时间和线路,目的就是想要让彭越误以为他的老巢还很安全,只要他这么想了,那么郦商他们的伏袭就会取得圆满的胜利。

在最初的兴奋过后,傅戈又一次陷入到了焦虑和不安之中,等待是最难挨的,有时甚至他会想,快点传消息来吧,就算是坏消息也认了,只要不再苦苦的等下去。

……

终于,在傅戈快要绝望的时候,一艘快舟掠过已然平静的水面,报来了好消息,彭越这厮被生擒了!

“哈,亲兵,拿酒来!喝他个痛快。”傅戈哈哈大笑,再也没有比这个消息更令人快意的了,生擒——,他可以想象彭越在被俘时是怎样的一副表情,是悲愤、是不甘、是无奈,还是绝望?

“回告郦商都尉和将士们,等到了昌邑我亲自为他们设宴接风!”傅戈大声的叫喊道,这一刻,他无需掩饰自己的兴奋,解决掉彭越这个大麻烦,雍丘和昌邑两地之间的联络就有了保障,就算有其它地方的叛军移师过来攻打,在不熟悉地形的情况下也断断讨不到好去。

昌邑城。

欢呼的士兵排成两列,他们齐刷刷的袒着左臂,右手将武器高高的举起,他们的口中不间断的呼喊着一个名字:胜利。

这一刻,他们的心中只有傅戈一个,是傅戈带给了他们胜利与荣耀。

所以,傅戈无意去追究他们的‘不敬’。因为,大叫大喊正是男儿们心底最真实的意思表达。

当呼喊声最高亢的时候,郦商押送着彭越进城了,被关在囚车内的彭越无奈的盘膝坐着,一张四方脸高高仰着,眼神中满是不屑与骄横。

“彭越,你可知有今日?”傅戈大笑着高喝道,尤如众星捧月的他不需要介绍什么了,彭越在第一眼瞥见他时就会猜到他的身份。

“呸,无耻秦狗,不过是使奸计得逞一时,有什么了不得的?”彭越一阵狂笑,破口怒骂。

“骂得好,傅某使的计策不高明,拙劣且漏洞百出,确实没有什么可夸耀的,好在,刚好有一只笨狐狸撞进了圈套中,你说我此时不高兴还待何时?”傅戈得意的说道。

“你——,唉,彭某一时失察,中了你的奸计,致有今日之祸,也罢,项上的这颗人头就归了你吧!”彭越大声的说道,他的神情大义凛然,不过他的眼神却是飘忽不定。

彭越只是一个盗贼,也是个一贯占便宜的主,有了好处就想一口吞了,遇到危险就躲得远远的,这样一个人不可能会是视死如归的忠义之士,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效忠的对象,之所以跟着叛军后面起事,主要还是帝国的暴政逼迫所致,傅戈若给他一条生路,彭越一定会感激涕怜。

在傅戈的部下中,勇猛的杜中阵亡了,现在除了郦商之外,再找不出一个象样的将领,章邯那里除了一帮瞧不起人的象章平、董翳等这些庸才外,就只有北方军团的王离手下苏角、涉间等还算将才,不过他们的军爵远远的高过傅戈甚多,莫说要让他们成为傅戈的部下,就是傅戈去求他们收留都未必会被首肯。

草莽之中未必没有才学之士,彭越的那一套独特的‘袭扰’战术将傅戈弄得痛苦不堪,或许也能同样将其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只要傅戈能真正慑服这只狡猾的‘狐狸’,让他为己所用的话。

“来人,将大盗彭越关入大牢,等候朝廷特使到来再押送到咸阳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傅戈当然不会和彭越去谈什么条件,去私底下许诺什么好处,一切都要等待合适的时机,所以,在表面上傅戈要把文章做足,朝廷的特使一旦到来,彭越的这条命也就交待了,一年前,盘据在南阳一带的叛军大将宋留率部投降,结果被二世皇帝下令立即斩首,这件事情一传出去,叛军首领中主动投降者更是寥寥,就象傅戈放了二次的吕臣,死也不降的原因除了对陈胜的忠心外,降了反正也要被杀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要想让彭越归附,必须推心置腹的和他长谈一次,傅戈首先要做的是,要让彭越对自己有信心,起码要让他相信自己和朝廷里的那些只知道鱼肉百姓的权贵不一样,和帝**中的那些将军们也不一样,让他相信自己是为了那些信任的兄弟们、士兵们、百姓们而战斗。因为,傅戈更清楚的知道,是这些人用鲜血与生命换来了自己今天的荣誉,倘若有一天,那个昏庸的皇帝将屠刀架上了他们的颈项,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带领将士们回头杀向咸阳,那时,他一定会高高的举起长矛,刺入作恶者的胸膛。

也许到那时,反戈一击,彻底推翻腐朽的帝国,重建一个新的大秦——。

这不只是一个梦想。

当然,若是现在让章邯他们知道傅戈心底的这个‘罪恶’想法,肯定会气炸了肺,虽然章邯也对无道的皇帝一样痛心疾首,对皇帝放任赵高等人把持朝纲残害忠良忿忿不平,但章邯的心里,总认为这是赵高等一帮权臣小人在背着皇帝干那些坏事,却不知二世皇帝和商纣王周幽王一样,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无药可救的昏君。在这一点上,章邯这个大将军远没有傅戈看得清楚。

第六十四节 我非英雄

说降彭越的艰巨任务最终落到了郦食其身上,这个半百的老儒生的口才顶呱呱的,傅戈若不是借了虞姬这一层裙带关系,单凭在陈留时的那一点实力和几句慷慨激昂的话语,还真未必能打动郦食其的心。

不过,在归附之后,郦食其对傅戈倒是越来越有信心,特别是在围剿彭越叛贼势力时傅戈所表现出来的虚心、智慧、耐心和毅力,都让他有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因此,在接到傅戈给他下达的命令之后,郦食其一口应允了,洞悉人情世故,以最简练扼要的话攻击被说降者的弱点,这是一个成功的说客必须具备的本领。

“盗者,鸡鸣狗盗之辈也,古往今来显名者,未有几个,彭壮士一身武艺,又颇具将才,如此轻身赴死,实在可惜得很!”郦食其摇头晃脑的开场白说得文皱皱的,话倒是切中了彭越的要害,但却还是让傅戈这个‘窃听者’直摇头。彭越只是一个没读过几年书的大盗,郦食其话要说得直白一些,比如做一个盗贼是没有出息的,投降吧,我们可以免你一死,再给你一个显耀名声的机会,怎么样?

果不其然,郦食其的话刚刚说完,彭越即连翻白眼,不客气的怒骂道:“老匹夫,马上就要到黄泉路上报到去了还这么嚣张,真不知道为秦狗卖命有什么好的,算了,你也不要多费口舌了,我彭越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郦食其的年纪与彭越比起来,足足长了近一辈,这样当面被人骂作老匹夫颜面上着实挂不住,要是换了旁人,估计早就拂袖而走了,但郦食其却是面不改色,依旧泰然自若的站在彭越跟前。

“彭壮士乃真豪杰,自不惧生死,不过,陈王胜曾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世上没有谁会永远都高贵富有,也没有谁永远都是低贱的盗贼,现在,有一个重新获取声名的机会,你为何不抓住它,难不成你就甘心这辈子都背着盗贼的骂名吗?”郦食其继续鼓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对着彭越喋喋不休,狂轰烂炸。

一个成功的说客,除了要拥有犀利的口才外,还要具备厚实无比的脸皮。

当别人朝你怒骂的时候,你还应当笑脸相迎;当别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你是狗的时候,你还要微笑着说,狗其实是一种很可爱的牲畜。

傅戈终于‘窃听’不下去了,彭越骂出来的污言秽语让身为旁观者的他也无法再忍受了,他无法想象郦食其是以怎样一付表情面对彭越的。

一天,二天,三天——。

郦食其依旧在孜孜不倦的努力着,时间会慢慢的摧垮彭越的心理防线,盗贼暗淡的前途、他人鄙视的目光和有才不能尽情施展的遗憾,郦食其正在一点点的唤醒彭越心底最炽热的渴望。

终有一天,彭越会作出明智的决择的。

因为每一次劝说之后,傅戈在郦食其那里看到的都是期待,没有失望。

傅戈唯一的担心的只有一个,彭越不要强硬太久,只要他能归附,朝廷那边就算杨熊密告自己的不是,他也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章邯也不好怎么样?因为现在的傅戈,有兵有权又有粮,真要是惹翻了的话,对于章邯的庞大战略计划将极为不利。

就在傅戈围剿彭越的同时,巨鹿一带的战况也呈现出越来越激烈的态势,大秦二世三年十月上旬,赵国丞相张耳为破围困,派出使者四处游说各路诸侯,毕其功于一役,张耳的想法与章邯是何其的相似,第一个赶到巨鹿增援的是赵国的大将军张耳的生死之交陈余,陈余的军队在常山一带刚刚击破反叛的李良部队,势力正盛,他的麾下总共聚集了将近四万的河北将士;其后来到的是张耳的儿子张敖,他在代郡收罗了将近一万名士兵赶了过来;最北方的燕国也派了将军臧荼领兵前来,齐国的田荣则因为楚、赵没有答应杀掉他的死对头田假田角,拒绝发兵求援,但是齐国的将军田都、田建还是背着田荣领一支兵过来了。

不过,这些诸侯的军队虽然众多,但却全不是张耳最需要的,他们在见到帝国近二十万大军严阵以待的庞大实力后,个个只能远远的屯兵筑垒,张耳眼巴巴的等了好久,却始终不见有一支军队敢向帝**队挑衅。

而张耳真正渴望的强援,首先响应张耳的楚国北征军团却在黄河边的安阳停下了脚步,早在巨鹿被围之初,张耳就派出得力使者前往实力最强大也是诸侯盟主的楚国求救,当时,虽然武信君项梁战死沙场,但楚国在新立的各路反叛诸侯中实力依旧首屈一指,楚怀王熊心为了突显盟主的地位,封宋义为上将军,以项羽为次将,居巢人范增为末将,率军北上援救赵国,不仅仅是这样,楚王还赐名号给宋义‘卿子冠军’,赋予他指挥节制其它各路军队的权力,这样一来,宋义的地位虽然比不上项梁武信君的爵号那般响亮,但却高于项羽、刘邦、吕臣、英布等封侯的将军。

从这个意义上讲,用‘一步登天’来形容宋义一点也不为过。

宋义原先不是是楚国宫中的一个侍属,当帝国大军攻破楚都的时候,独具眼力的宋义带着楚王的孙子熊心逃离都城躲了起来,后来熊心果真被项梁找到并拥立为王,宋义作为怀王的亲信在项梁掌权时一直受到排挤,在项梁死后,得到楚怀王支持的宋义一下子成为了楚地叛军的领袖,项梁的继任者。

注:终于更新旧章节完成了,下面就是新的了,哈哈。

第六十五节 如虎添翼

彭越要求与傅戈见面!

当傅戈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了的时候,郦食其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来报告这个好消息,纵横巨野泽所向无敌的大盗彭越终于低下了头,在只有一次的性命与抵死不降的信仰面前,他的坚持与其说是犹豫挣扎,还不如说是为了增加讨价还价的筹码。

昌邑郡衙,左军校尉傅戈书房内,松油灯忽亮忽熄,映衬着屋内各怀心机的三个男人。

“将军,彭越带来了!”首先说话的是傅戈身边的首席说客郦食其。

“彭越参见傅将军!”被软禁关押了数日,彭越的脸色比起之前显得苍白了许多,他的态度也有了软化,时至今日,他的傲气已经消融得差不多了。

“彭壮士,如今关东诸侯纷纷揭竿而起反抗暴秦,帝国国运日衰,你若是我,又当如何?”再一次与彭越见面的时候,傅戈就语出惊人。

作为一个大秦的统兵校尉,把朝廷称之为‘暴秦’实在大逆不道,而且傅戈的话里明显带着动摇不定的意味,彭越听到这句话更是面露惊异之色,看着一脸平静的傅戈,一时猜不透是不是试探的他只好默不作声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

这第一回合,傅戈就在气势上占了上风。

自从陈胜、吴广在大泽乡举事以来,已不只是六国的故臣起兵抗秦了,更有不少郡县的官员象吴郡守殷通、番县令吴芮一样也参与到叛乱大军中,傅戈这一番若有所指的表态,一下子拉近了与彭越的距离。

“如今天下纷乱,百姓流离,彭壮士亦是堂堂七尺男儿,空负一身本领却甘愿为盗,岂不可惜!”傅戈继续说道。

“彭某也曾投效郡府,可均遭耻笑,故而不得己聚众水泽,只为谋一个生活。”彭越答道。

“今我欲招揽壮士为前部都尉,督师纵横南北,你可愿意?”傅戈的目光直视彭越,在彭越的眸子里他看到了对未来的渴望、对财富的yu望和对权力的向往。

“我家将军出身贫苦,军中将士也具是散卒收编而得,因此不会有丝毫瞧不起彭壮士出身的意思,老夫在归附之前为陈留一门吏,幸得将军数番相请才有一展口舌之能的机会,如此飞黄腾达的机遇,壮士切莫错过?”郦食其巧舌如簧,对着已经被傅戈说得心甘情愿归降的彭越连续发动猛攻。

“傅将军在上,请受彭越一拜!”终于,彭越降了。

他的归降使得昌邑周围群盗猖獗的情形有了根本性的好转,在彭越的号召下,不仅是被打散了的他的本部人马,更有其它数路盗寇听说昌邑的傅戈将军正在收编散卒,也不约而同的前来投奔,仅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傅戈手下的军队就猛然扩张到了二万余人,换句话说,他凭空多了近一万的士兵,这还不包括那些老弱病残不适合再当兵的在内。

大秦二世三年十一月末,又一批从巴蜀、关中经通过直道经雍丘准备转送到昌邑的粮秣、兵器、战衣即将到来,这一次的数目极其巨大,主要是提供给在河北巨鹿一带作战的二十余万帝国精锐作过冬用的,随着天气的一天天转凉,章邯和王离的军队所需要的各类补给也越来越重,除了粮食之外,还有御寒的衣服、战马的草料等等。

这些天来,大将军章邯催促押送辎重的命令接二连三的下达,傅戈可以想象得出来,巨大的补给负担快要将身为三军统帅的章邯压得喘不过气来了,若不是这样,章邯又岂会对自己大肆收编盗寇的事情听之任之,毕竟能够安全及时的将如此多数量的辎重运抵前线不是任何人都做得到的。

相比于有后方支援的帝国征伐大军,被围困在巨鹿城内的赵王歇、国相张耳的部队和前来增援的各路诸侯的日子更加的不好过,他们没有固定的后方根据地,没有强有力的补给保障,随着战事的一天天拖延,士兵们的士气也在一天天的低落,直到有一天,他们会发现连和帝国大军交战的勇气都鼓不起来。

巨鹿的这一场由章邯精心策划的大战直到现在为止还在大将军的掌控之中,特别是在苏角将军将赵将陈余的近五千增援军队一举击溃之后,帝国的将军们更是欢心鼓舞,似乎这一仗的大胜就在眼前了,等待他们的将是得胜回师,接受皇帝的接见,百官的祝贺和无数咸阳百姓的夹道欢迎。

可是,傅戈却隐隐感觉到了不安,因为他刚刚得知叛军中最强悍的一路人马,楚国的军队突然更换了主帅。

宋义被杀了!

杀他的人是项羽。

随之而来的消息是十二月初,楚军约七万精兵在项羽的指挥下急速北上,先锋部队英布一部甚至已渡过黄河,即将到达巨鹿主战场了。

楚军来势迅不可挡,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与此同时,另一路西征楚军在刘邦的率领下,汇合陈武、皇欣、武满等数支叛军武装,开始向昌邑进军,他们的目的是夺取这个帝**的重要辎重据点,一方面配合主要战场作战,另一方面也是为自己筹集更多的粮秣和辎重。

根据斥候探听到的消息,此时的刘邦可谓财大气粗,杨熊的连战连败不仅成全了刘邦沛公神勇仁义的名声,还让他获得了众多小股势力的支持,成为兵力达到四万余人的西征军的领导者。

成为领导者当然风光无限,不过也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刘邦的西征军最大的困难就是缺少粮食,于是乎进攻昌邑就成了刘邦必须的选择。

较量又将开始——。

章邯与项羽、傅戈与刘邦,在这场至关重要的赌局上胜利的法码又会倾向谁呢?

第六十六节 游击鼻祖

昌邑郡衙。

一面黑色崭新的临洮部军旗高高飘扬。

这里现在是大秦左军校尉傅戈日常议事的府邸。

忙忙碌碌的正门口的喧闹昭示着一个事实,作为帝国大军最重要的粮秣辎重补给据点,昌邑的重要性正在一天天的增强。

这一点没有人会否认,就连叛军也这么认为。

不过今天,傅戈却没有在这里,他亲自迎出城门,去迎接帝国北方军团校尉尉缭。因为与傅戈的关系相对密切,尉缭被主将王离指令负责押运粮秣,这个尉缭正是上次偏师驰援定陶的将领,在向来高傲的北方军团将领中,看得起傅戈这个后起之秀的,尉缭是为数不多的那几个人之一。

“你说什么,楚军袭扰南道?”傅戈瞪大眼睛盯着曾与他有过旧识的尉缭,楚军渡河北上的消息他虽早就探知,但袭扰南道却是第一次听说。其实这也不惯他,处在帝国二线位置的他直接归大将军章邯节制,所以,对于黄河以北一线战场上的动向知道得会稍迟一些。

“嗯,傅兄弟不用担心,已经探明是叛军英布的小股部队四处骚扰,苏角将军已经派出数路军队去围歼了!”

尉缭在北方军团中还是属于相对稳重的将领,可是现在连他都表现出对英布的轻敌态度,这使得傅戈更加的担心,防守南侧粮道的苏角是帝国首居一指的猛将,他会把英布这个脸上被刺了字的囚犯放在眼里吗?

强大的北方军团确实是骄傲的资本,可是若傲过头的话,那将会受到惩罚,之前的无数场战役都在说明一个事实,没有一支军队是常胜不败的,北方军团进入中原以来,虽然所向无敌,但那是因为还没有碰上真正的对手。

英布——,那是个怎样的人物?那一双噬血带着强烈仇恨的眼神,傅戈永远也忘不了。

“尉兄,你还是赶快回去,通知苏角将军切勿小瞧了英布,另外,最好不要将兵力分散,以免给叛军留下机会。”在思虑了好一阵后,傅戈禁不住提醒道。按军中的爵位,尉缭和傅戈均属校尉,在这个意义上讲是双方是平级,不过由于帝国对于一、二线部队还有着不同的差别待遇,因此,与尉缭相比傅戈实际上要差了半阶。不过,由于蒙平这一层的关系,两人的交情非浅,彼此之间的称呼也较之其它将领更密切了些。

“好吧,我今晚就启程,接济我部粮秣之事还要傅兄弟多费心了!”尉缭点了点头,对于傅戈的提醒他虽然听进去了,但也好象没有当作十万火急的军情来处理,以能力来论,尉缭是一个合格的,但他却不是一个优秀的,他缺少那一种在战场上敏锐察觉危险的嗅觉。

送走尉缭,还没有等傅戈喘口气细细想一想面前复杂变化的战局,一个十万火急的消息就将他重新请回到了皂制军用地图前。

事情发生在十二月三日,也就是一天前的凌晨,刘邦的西征楚军开始对雍丘城展开围攻,雍丘的城防在傅戈接手之后,虽然作了大力的加固,但毕竟时间太短,加上傅戈需要保证粮道的安全,一时无力抽调更多的兵力防守,使得刘邦的攻势变得越发的肆无忌惮。

“各位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傅戈的目光从容的扫过一众将校的脸上,他能看到有的人露出惊惶,有的人兴奋莫名,有的人不动声色。

而在不动声色的人中间,彭越绝对算得上一个。

“彭都尉,你有什么想法?”商讨起战场上的计策,郦食其的嘴皮子功夫派不上用场,郦商已被傅戈任命为雍丘的守将,故此,遍数昌邑城中的将校,能和傅戈一叙形势的,也就只剩下归附不久的彭越了。

彭越闻声站起,大声道:“禀将军,以彭某之见,敌军远来且气势汹汹,敌此次进攻雍丘的目的其实很明显,强攻拿下雍丘并不是敌人统帅的意图,真正的计划应该是吸引我昌邑等地的援军去增援,然后设下伏兵围歼。故此,我军切切不可如敌所料增兵雍丘,那样的话势必在野战中陷入敌人的重围,结果就会和之前杨熊军的遭遇一样了。”彭越一手指向雍丘至昌邑的道路,那里地形复杂,有无数段合适埋伏的地点,一旦傅戈从昌邑出兵,陷入到刘邦伏击圈的可能相当的大。

“我家傅将军英明睿智,全军将士善战骁勇,又怎能和杨熊的部队相比?”一名老资格的军侯反驳道,他是想讨好傅戈,并借此机会显示一下自己的才识。

“彭都尉,继续说下去——!”傅戈没有理会这样**裸的马屁,此时此刻,他最需要的是出色的将领,而不是只会口舌的庸碌之辈。

傅戈对着彭越满意的笑了笑,道:“具体说说你的构想?”

本有些忐忑的彭越见得到傅戈鼓励,顿时心神大振,他大声道:“诸位将军来看,从昌邑到雍丘中间横隔着巨野泽,现在时值隆冬,水面结冰,敌军一直会误以为我们不能从水路袭扰他们,故而在这一面的防守必定松懈,趁此机会,我们可以不间断的袭扰敌军的后路,截断或烧毁他们的辎重和粮草,这样的话必能取得胜利。”

“可是现在天寒地冻,水泽结冰,军队又如何能通过?”并不是所有的将校都没有头脑,未等彭越话落,很快质疑的声音就出来了。

对于这样的责难,不比刚才无意义的讨好,傅戈一直是持鼓励态度的,在决定军事计划之前尽可能多的考虑不利的因素,并提出困难或问题加以解决,这才是开军事会议的真正目的,否则的话,还不如他直接下令如何做来得省力。

面对质问,彭越脸上写满了自信,他继续道:“这巨野泽虽然方圆达到数百里,不过有许多地方都是芦苇丛生的沼泽,在天气寒冷的隆冬冰层会结得很厚,足可以支撑人在上面行走,正因如此,彭某才会有上面的提议,而且,若是不熟悉水泽情况的外人进去,十有**会陷入绝路,所以这一仗我们将稳操胜券!”

第六十七节 奇兵破敌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将兵的最高境界莫过如此,对于彭越的构想傅戈其实在一开始就赞成了,天时、地利、人和要取得一场战役的胜利,主要就是靠这三个方面,现在刘邦的西征军除了人数上占据优势之外,在天时地利上都无法与盘据巨野泽十余年的彭越相比。

“彭校尉的提议是不错,但是我军若再不出兵相救,雍丘怕是守不住,到时城池失守粮道被断,这责任谁担得起?”对于彭越这样一个新加入又是盗贼出身的将领,傅戈军中持不信任的将校自然居多,很快的,又一名军侯从另一个方面提出了难题。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吧,雍丘原有守军三千人,加上从陈留及各属县撤入城中的兵力,总数可以达到五千人,凭这点力量加上郦都尉的调度,主动出击虽然不能,守上半个月的时间还是有把握的,在这段时间里,足够我军完成一次大规模的布署了。还有一点大家清楚,刘邦的军队由成武一带协众而来,一路上连败杨熊的部队,士气虽然很旺,但反过来也可以这么说他们很骄傲,在没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进攻坚城,这本身就是兵家的败招,我们若是能很好的利用这一点,以少胜多,以弱击强也并非不能实现。”傅戈的话给这一场‘争论’划上了句号。

雍丘。

残阳日落中,旌旗肃杀,红与黑泾渭分明。与天上地上的一大片火红的海洋相比,位于中心的黑点就象汪洋中的一条小船,在滔天巨浪中颠簸航行,随时都有可能倾覆。叛军的兵锋已经直抵城墙下。幸好郦商早早的下令陈留等县的留守部队回撤,否则的话被生生打一个措手不及,这雍丘城也将朝不保歹。

叛军攻城已经第五天了。

指挥这场肉搏的是夏侯婴和樊哙,作为刘邦手下最得力的两员战将,他们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强烈的求战yu望,看似实力强大的西征大军是由十余支诸侯拼凑而成的,其中刘邦的实力无疑是最大的,借助项梁力量起家的他手里的兵力达到了一万七千余众,然后第二位的是刚武侯陈武的部队,有四千余人,接下来的就都是二千到三千的小股势力了。

象攻城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差使,刘邦若是交给其它小盟友,那结果肯定是光打雷不下雨的战况,而若是打不痛雍丘的守军,谋划已久的打援计划就将泡汤。

“云梯,架上去!”

“陷阵队,跟我冲上城头,劈了郦商那厮!”

撕杀声中,樊哙粗大的嗓门和魁梧的身躯一样引人注目,屠夫出身的他一脸的横肉,眼珠子已杀得快得瞪出来了,这几天他和夏侯婴相互较劲看谁能先登上城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斩将夺旗——,这等无上的荣耀岂能让给他人。

自打那次被傅戈诱伏差一点失了性命之后,樊哙对于傅戈所部的忿恨就在一天天的加深,向来自持勇力过人的他最痛恨的就是别人拿这件事来揭他的伤疤,所以一雪前耻,对樊哙来说是他摆脱压力的最好办法。

“杀!”战刀横过,溅起串串血珠。

一名试图推dao云梯的守城兵士刚把半个身体探出,就被蓄劲已久的樊哙抓着正着剁成两段,热腾腾的内脏撒落在城墙上,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视觉,与之相伴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要呕吐的苍惶。

“杀——!”翻身登上城垣,樊哙禁不住大喜过望,兵力不足的守军在这一段居然没有预备队,这意味着扩大缺口成为可能。

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

“嗖,嗖!”很快的,跟着攀上城垣的楚军士兵绝望的发现,三排的弩兵从上到下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箭墙。

“保护将军!”惨叫声此起彼伏,若不是身旁亲兵拼死挡在跟前,樊哙的性命就丧送在这雍丘城上了,这一场血淋淋的疯狂屠杀为又一天的战斗划上了句号,随着樊哙的受伤撤退,激战了一整天的雍丘城渐渐归于平静。

此次战斗时间虽短,楚军损失兵力一千三百五十一人,包括大将樊哙在内。单以伤亡人数来论,虽然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但事实却并非这么简单,樊哙率领的陷阵死士是从刘邦军中精心挑选出来的,虽不能说千里挑一,百里挑一却是有的,换句话说这部分士兵是刘邦冲锋陷阱的依靠,先前大破杨熊在成武的部队,刘邦就是用这一部分精锐猛击杨熊的侧翼从而造成帝**队全军崩溃。

当晚,城外楚军大帐。

刘邦紧急邀请了依附的各路人马首领议事,他的目的是为了鼓舞低迷的士气,以免出现分崩离析的状况。

“沛公,这雍丘城一时难以攻取,我们不如先撤了吧!”说话的是魏将皇欣,他的手下只有二千多人,战斗力也不是很强,今天见连樊哙都失败而归,禁不住心生怯意。

刘邦环视帐中,十几个盟友中有和皇欣一样想法的居然占了大多数,这一点从他们的脸上就能看得出来,撤——,这绝不允许,这好不容易汇聚起来的西征大军若是散了,那还留他这个盟主有什么用处?

“诸位稍安勿燥,今日一战我军虽遭小挫,但实力未损,而雍丘之敌已是强弩之末,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况且,我已思得一妙计,保证不出数日我军就能夺取雍丘、昌邑等重镇。”刘邦大声说道。

他的神情从容自若,显得十分的大度,对于率先发难的皇欣也没有为难,这样宽宏大量的气度正是一支七拼八凑的盟军所需要的,换句话说,在这支四万余人的队伍中,除了刘邦之外,还真没有其它人能胜任这个盟主位置。

第六十八节 相同结局

妙计在胸——。

刘邦这一次倒没有说大话,综合曹参、萧何等数人的智慧,刘邦制订出来佯攻雍丘吸引昌邑的敌军来援,然后在路上伏袭援敌的策略,这个方略仔细推敲起来很有点象上次傅戈使用过的计谋,打砀县的宁君吸引刘邦的注意,然后聚众围歼之。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对那一次惶惶逃奔记忆不忘的刘邦决定要让傅戈这个猖狂小子明白,什么才是知耻后勇。

至于会不会出现意外,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这一点刘邦并不过分担心,因为他的身边多了比对手多一倍的士兵,现在他的麾下可以用‘兵多将广’四个字来形容,四万士兵加上樊哙、夏侯婴、曹参、周勃、陈武等大将辅助,使得他能游刃有余的在荥阳以北的广阔地区活动。

更重要的是,由昌邑到雍丘走陆路的话只有一条道,绕道而行除非向北走巨鹿一带,而那里正在发生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事,走水路虽有多种选择,不过在十二月的季节,船只根本无法从冰面上通行,这一层顾虑完全可以排除。

往昌邑方向,刘邦早已派出了相当的侦骑,只要傅戈一无动静,那么早就准备好的一场伏袭好戏就要开演了,这一次的胜利者不会是同一个人了。

大秦二世三年十二月六日,晨卯时。

巨野泽东,成武至雍丘驿道。

迷雾刚刚升起,使得水泽变得若有若无,就是相隔几十步也无法看清对面的情形,彭越率领着一支三百余名士兵组成的小队埋伏在由砀县、成武往雍丘的路上,砀县在去年夏就被楚军占领,后来由楚怀王熊心将那里赏赐给了刘邦,至于成武,杨熊军大败后,屯积的大量辎重被楚军缴获,而刘邦就是以此为根基开始了征讨傅戈的军事行动。

“注意隐蔽,有违令出声者斩!”

虽然是隆冬,彭越的额头上却沁出了密密的汗珠,从昨晚半夜起,他率领着这支队伍曲曲折折横穿过巨野泽的‘死亡地带’,直到一个时辰前才到达这里的埋伏地点。

“报将军,来了!”

未等多久,一名斥候灵活的跃过沟壑,跑来向彭越禀报情况。

“好极了,全军准备战斗!”彭越的声音低沉,听得出他是在极力的压制内心的兴奋。这一次伏击必胜,楚军是绝对不会想到在这里会出现敌人的,巨野泽庞大复杂的冰面能让不熟悉它的人感到恐惧,而对于与这片水泽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彭越来说,这巨野泽就是他纵横驰骋的最好的舞台。

晨曦中,一支千余人的楚军补给部队出现在伏击者的面前,一般来说补给部队的战斗力相比野战的主力部队要弱上一些,对于仓促还未完全整合完毕的刘邦的西征盟军来说,补给部队差不多都是由淘汰下来的老卒和妇孺组成,这样的队伍战力之差可想而知。

接下来的战斗毫无观赏性,就连彭越这个指挥者都觉得脸红,以三百对一千,居然能取得只伤亡十余人并全歼敌兵的辉煌胜利。

“快,把粮草都烧了——!”

冲天火光中,彭越率领士兵飞快的向水泽的深处遁去,他们还有新的任务,他们还会寻找下一个合适的地点,再完成一次毫无悬念的战斗,对于那些瑟瑟发抖的俘虏,还是留给刘邦去处理吧,毕竟要养活这么一大帮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事实上,从十二月六日起,象彭越这样专门以伏袭补给部队为对象的小分队还有许多支,以至于刘邦军运出的粮草辎重屡屡被截或被烧毁,很快的在最不适合的季节出兵的刘邦就体味到后悔的滋味。

军粮所剩无几了,就地取食不过是杯水车薪,甚至于几支同盟部队间为了争夺一点粮食而大打出手——。

冬衣短缺,后方的供给迟迟无法到达,给本就缺少御寒衣物的楚军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士兵中被冻伤的比例在一天天的增加。与之相反,刘邦等待许久的机会却因为傅戈‘坐视不理’雍丘守军的死活而一次次的落空,以至于军队的士气一落千丈,更拖累得连进攻雍丘城的力度也一次比一次弱。

“傅戈这条恶狗,老子总有一天要斩了你!”大帐中,接连听到败报的刘邦醉意朦胧,长者之风尽失。刚才,有兵士来报,魏国旧将武满领着一千多人离开大营跑了,刘邦明白这个头一开的话,他这个盟军的领袖就名存实亡了。

可是,出兵将武满抓回来的话又会伤其它诸侯的心,刘邦明白大家之所以能捧他为领袖,除了实力上占优外,主要还是看在他有‘宽宏大量’的长者气度上。

对于面前的不利战况,曹参、萧何这些从沛县起就跟随着刘邦的老部下一个个亦是愁眉不展,而就在刘邦意气消沉的时候,一个人的到来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沛公,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帐帘启过,一道刺目的强光照进昏暗的帐中,一个年轻的青巾男子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在这般困难的处境下,还能在刘邦面前露出笑容的人不多,但韩人张良绝对算一个。

“子房来了,真是太好了,快快请座!”刘邦揉了揉眼睛,随后惊喜若狂大喊道,同时,他来不及穿上鞋子,就跑上来搂住了张良。

也由不得刘邦如此高兴,张良,字子房,此人可谓足智多谋,早在刘邦在沛县起兵时张良就来投奔,其军事上的才能和战略眼光可谓卓越,;因此深受刘邦的器重。只不过后来张良执意要回到韩地去辅助韩王光复故土,所以,才在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刘邦的身边。

“沛公,因何在雍丘城下停滞不前?”张良道。

“唉——!”刘邦长叹一声,在张良面前他毫不隐瞒自己急欲复仇却进退不得的尴尬,可以这么说,在决定进攻傅戈之前,他绝没有想到这颗掉到嘴里的核桃会这么的坚硬,这不,核桃到是吞到嘴里了,但差一点快把他的牙给嘣掉。

吃进去容易,想吐出来却难,这西征军大大小小数十余股势力,想要获得他们的认可凭的就是实力加能力,若是现在一仗败北,那以后刘邦说的话还有谁会听,若是成了一个光杆盟主的话,对于想要和项羽平起平座的刘邦来说,又如何能甘心?

第六十九节 英雄无畏

“沛公不打算进军关中了吗?”张良只用这短的不能再短的一句话就说服了刘邦,关中——,那里是秦帝国的心脏,早在彭城誓师之时,楚怀王熊心就与项羽、刘邦口头约定,先入关中者为王,现在,滞留在雍丘算什么,赌气吗?与争霸天下的雄心壮志相比,一口气又算得了什么?

围困雍丘的战事进行到第六天,楚军出乎意料的没有攻城,在平静的度过一整天之后,第七天的清晨,刘邦的部队开拔了。

“沛公,你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

“沛公——。”

被蒙在鼓里的各支小部队的首领得知这个消息,一个个惊惶失措,武满的离去已经让这个同盟出现了裂缝,而现在盟主刘邦的突然举动更让他们象丧了考仳似的。

“我欲率军前往颖川,诸位有愿同往的,可随军同行。”恢复了自信后的刘邦神采奕奕,有了张良的辅佐,他大可以轻松的将战略战术交给张良,落得一个轻松。

大秦二世三年十二月七日,刘邦的西征大军撤除了雍丘的数日围困,向南面的颖川、南阳一带而去。

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

“来人,快将捷报送到昌邑。”

雍丘城的军民沉浸在庆祝胜利的海洋中,没有什么比在艰难无比的条件下赢得胜利更令人兴奋的了,作为守城的指挥官,郦商更是激动的流下了热泪,以五千哀兵抗击四万敌卒,这样一场堪称经典的战役足以让郦商名声大震,也让主要以陈留子弟组成的守军炼就成了一支劲旅。

在这一场以守土为主要目的的战役中,傅戈采用彭越的计谋,一方面令郦商死守雍丘,一方面命彭越不断袭扰刘邦大军辎重部队,而他自己则坐镇昌邑虎视战局,事实上,若刘邦再不识机撤退的话,只要再拖延三日,磨刀豁豁的傅戈立马会率领整训完成的一万昌邑精兵杀奔过来,到那时,已军无战意的刘邦盟军不被杀个大败才怪!

“郦将军,昌邑重要军情!”

硝烟的战场才刚刚散开露出晨曦的阳光,在遣出信使后才二日,一名背着竹筒的帝国骑兵高喊着奔进城内。

郦商接过士兵递过来的竹筒,筒上的火漆显示它自被密封就从未打开过,旋开竹筒抽出里面的一根木简:“北方军团苏角部与楚军主力激战甬道,形势危殆,我即率昌邑军增援巨鹿,雍丘、昌邑的守卫只能托付于将军了——。”

在另一个战场上。

交战的双方就没有象刘邦、傅戈那样轻松了,想战就战,想跑就跑。

几乎就在刘邦发动雍丘战役的同时,漳水南岸。

五万楚军精锐蓄劲待发,时刻等待进攻的命令。

这支军队的统帅是相当的年轻,年轻就意味着勇气,无所顾虑和就算失败了还有信心重来的斗志。

项羽站在河水的一处黄土堆积的高丘上,他的身边是季父项梁留给他的最好的智囊,亚父范增。范增的谋略是极为出众的,正得益于他的运筹帷幄,项羽才能够在力斩宋义之后,轻而易举的慑服了其它的楚军将领,英布、薄将军、吕臣这些个楚军中显赫一时的大将在项羽面前,一个个禁若寒蝉,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他们最后必须做的,就是无条件的服从。

楚军只有一个统帅,那就是他项羽。

而今,他们将共同面对最强劲的敌人,二十万帝国正规军精锐。

“两百年前,这里是魏国的土地,有一个巫婆用河伯要娶亲为名欺骗百姓,谋财害命,结果被魏国的名相西门豹所杀,西门豹为治理漳河水患,在这一带开凿了十二条河渠,使得千亩良田得到灌溉,百姓由此得以安居乐业。”范增的声音里透着感慨,作为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对于岁月的消逝总是会伤感莫名。

“亚父,我听说这漳水有两条,一个叫浊漳,一个叫清漳,你说我们是该从哪一处过河好?”项羽看着面前夹杂着冰梭的滔滔河水,若有所思道。

“这是赵国陈余大将军刚派人送来的手书,约我们合击秦军。”范增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从袖间取出两片竹简。

项羽看也不看,一脸的不屑道:“原来刎颈之交不过如此。”

“少将军,你说章邯二十万大军在巨鹿,为什么还没有破城呢?”范增希翼的目光扫过项羽年轻的脸庞,他在期待一个答案。

“哈哈,亚父,章邯不过是要钓大鱼罢了。”项羽冲口而出,不见一丝一毫的胆怯。

“不错,赵、燕,齐,代,魏,这五国的援军早就到巨鹿边上了,可谁也不敢去咬钩,就连陈余也不过是派了五千送死的兵士过去。”范增显然很满意项羽的回答。

“哼,一群鼠辈安敢去拭虎须。”项羽冷笑道。

“少将军勇冠三军,论上阵杀敌,这天下群雄无一人是你的对手,章邯、王离、苏角虽为劲敌,以老朽来看都及不上你,可是,这诸侯异心,但以我楚军要破秦军二十万,这委实太艰难了点。”范增忧心冲冲。

“章邯狗贼杀我季父,不杀个血流成河怎能收兵?”项羽杀气腾腾,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他的目光已紧紧的盯住了漳水的北岸。

转眼沧桑百年,漳水自西向东奔流,没有什么能让它改变,与这些天地之间亘越旷古的存在相比,人实在是太渺小太短暂了,就算竭尽最大的才能树立起足以名垂青史的事迹,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不过,这些多少带着消极与颓废思想的哲理在年轻的项羽来说,是根本不会去理睬的,对于他来说,征战的沙场就是最向往的地方。

“少将军有此雄心,增当尽全力助之,世人言:楚虽三户,忘秦必楚,这大秦的天下必然是我们楚人的,军情紧急,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困守,我想赵王歇和张耳怕是没多少余粮了,船只早以备齐,我军今日便可从这浊溪渡河。”范增白发苍苍,神情却是异常的坚定。

“好,传令全军,立即埋锅造饭,吃过后出发!”

第七十节 生死之交

棘原。

原不过是座位于黄河边的小城。

因为紧靠着太行黄屋两山的南麓,所以相对的温度比更北一些的邯郸要高了不少,奔流的漳河水在这里尽情的流淌着,不用担心会冻结。

章邯将自己的大本营放在此处,一是这里正好和昌邑、巨鹿构成一个坚固的铁三角,相互之间的驰援可以呼应;二是这里的水路通达,从昌邑通过水道能便捷的将粮秣运送过来,同时,也能再通过南道运到前线;三是棘原的特殊地理位置,如果说函谷关是进入关中的门户,那么棘原就是一道门栓,章邯以王离重兵包围赵国的叛军,诱使其它诸路叛军来援并伺机围歼。

这种种的布置要想成功,同时还要保证函谷关的安全,驻守在棘原正好可以防备叛军偷袭后路,十一月二十三日,赵军一部司马卬绕道攻荥阳,试图突破这里的秦军二道防线然后直扑函谷关,也幸好司马卬兵力不足,否则的话,函谷关一破关中的门户就将大开。

寒风肃杀,章邯在一众将领的护卫登上北城,远眺过去,那里有一条笔直的甬道向前延伸,甬道的尽头就是围困着巨鹿城的北方军团大营,这条甬道由两道一身高的矮墙构成,矮墙的内侧护卫由大量井然有序的两轮车构成的车队,对于北方军团的十万大军来说,他们的生命线就是粮秣,而棘原就是他们的心脏。

城内的粮食,饲草堆积如山,而还有更多的粮秣在巴蜀到达这里的路上就被消耗了,自从郡守李冰开凿都江堰之后,富庶的天府之国就取代关中成了帝国真正的心脏,然而十年的征伐、帝王的暴敛几乎耗尽了巴蜀的粮仓,现在就是保障大军的供应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了,甚至需要调运关中平原的粮食进行补充,而关中,修建庞大的帝国宫殿和陵墓需要青壮的男丁,这些人从哪里来,现在只能从关中一带强行征调。

决战——,就快一点到来吧!

不止是帝国,就是身为全军统帅的章邯,也在朝廷接二连三的催战令下,感到了烦躁和不安,不知征战艰辛的小皇帝和朝廷的那个狗宦官,他们懂得什么,他们只知道享乐,只知道用权力来敛夺财富。

或不是他们,帝国又何至于会落到如此地步?

“报大将军”一个头戴板冠的士兵打断了章邯的思索,他大声说着疾步上前。“右军斥候紧急军情”。

章邯接过士兵递过来的竹筒,密封的火漆显示它从未打开过,旋开竹筒抽出木简,上面用墨汁写着一行字:“楚军十五日于未时二刻渡漳水,已探明有战车两百乘、骑军五千,持戟甲士二万三千,苍头二万众。”

从某种意义上说,帝国的军事保密措施相当的完善,火漆一旦被拆封,就不能够回复到完好无损的状态中,不象现在用胶水粘贴的信封,只要放在酒精灯上加热一段时间,就会彻底的软化开裂,用这一种方法能够较好的防止情报半路被调换、拆封的情况,可以让命令更加忠实的被将领们执行。

章邯看毕将简放入竹筒内,交与军士,道:“快马加鞭,速传左、右军两位将军到大帐中议事。”

等到军士走了,章邯方转过身去,缓步走下城墙,他的口中默默的念出一个名字“项籍”。

事实上,关注这一场决战的又何止是项羽与章邯这两个身陷其中的对手,在楚军渡河后不久,赵国的大将军陈余也获悉了这个情报,陈余的大军距离巨鹿城最近,与王离的大军形成对峙局面,不过这种对峙更多的只是形式上的,事实上,只要发觉王离的北方军有向自己攻击的迹象,陈余就会忙不迭的下令撤退。

用厚毡盖紧的军帐中,陈余顶盔贯甲,一付百战名将的模样,而事实上,他和张耳一样都不过是书生一个,所以,若是细心观察的话,可以看到陈余的甲衣里面加了一袭青袍,有宽宽的袖口。

听到这个消息,陈余沉思了片刻。对着默不作声盯着军情看的谋士李左车,小声说道:“先生以为如何?”李左车是曲阳人氏,赵国有名的大将李牧的孙子,自小学习兵法韬略,其才能之出众在赵国无人能出其右。

“项羽勇猛过人,又有范增相左,前些日杀了楚大将军宋义,名动楚地,奉将军所约渡河相援,若是我两军能合击王离大军,必能解巨鹿,到时候将军必为诸侯之长,天下指日可待阿。”李左车言语中透着一分激动。

长平之战五十万赵军被坑杀,这使得赵国的国力大减,而赵国之所以还能坚持了二十多年的原因就是有李牧这员良将护佑,可惜,当时的赵王迁昏庸到了极点,听信谗臣郭开的一面之词就将李牧冤杀,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在李牧死后第二年,赵国灭亡,赵王迁被秦国俘虏。

“先生认为我们能打赢王离吗?”陈余又问。“北方军团威震塞北,就连匈奴都望风而逃,这一点就是我故赵李牧大将军都不曾有此等武功。”

李牧这个名字,不止是对李左车,对于所有赵国的人来说都是值得怀念的,细算起来,秦亡赵已经十余年了,但迄今还有许多的赵人相信,若是李牧不死的话,赵国就不会灭亡。陈余早年也曾在李牧军中做过掌记,对于这位故上司也是相当的敬重。

“大将军,王离的北方军团虽达十余万,但皆为蒙恬的宿部,那蒙氏自先祖至子孙侍奉秦国,积功信于秦有三世,胡亥小儿不识轻重,听信赵高之言,诛杀蒙毅逼死蒙恬,军中多有不忿,这一次若不是章邯及时相请,北方军团会不会南下还不可知,而且公子扶苏曾经是北方军团的监军,有传言称军中士卒多称其贤,胡亥假诏赐死扶苏,北方军团的士卒未必就肯为这个昏君卖命,综上所述能够断定,王离率领的这支部队军力肯定与镇守边关的那一支不能相比,王离虽为名将王翦之孙,但投靠胡亥、赵高已让他尽失军心,这一点从北方军团另一大将杨翁子没有随军南下可以印证。”李左车信心十足道。

“先生此言差矣,秦国的军队军纪严酷,北方军团的士兵虽然不耻胡亥、赵高的言行,但惧于秦律约束必定不敢不拼死作战,况且其大军驻守在阴山以北极寒之地长达十余年,没有一年一月不和强悍如虎狼的匈奴撕杀,就算偶尔有懈怠偷闲的时候,也当得起精锐之师的称谓。”陈余连连摇头,神情更是肃然,前几天发生的那一场屠杀实在让他这个赵国的大将军震怖,五千赵军在转眼之间就被秦军吞没,甚至于连逃回一两个都没有。

“大将军的意思,难道是看着楚军去与秦军厮杀,而我等坐壁上观?”李左车微微变色道,他虽然多智却还年轻,远远没有修练到谈虎而色不变的高深境界。

“齐国派来的那个田都,燕国的大将臧荼,我的侄儿张敖,他们哪一个不是存着同样的念头,秦国的北方军团不比河北的那些郡县的杂兵,这些秦兵个个虎狼,现在谁先上谁先死,只有保存实力方有一线生机。”陈余黯然道。

“难道,难道我们就眼看着大王和张丞相被杀?”李左车不禁愤然道。

“先生认为我是怎么样的人,我陈余从小习儒家之道,忠义两个字岂能不知道,自大王入河北故国以来,我就一直追随大王,大王也以国士的礼遇待我,我也自当以国士报大王,张丞相与我是刎颈之交,就象我的父亲一样,我们曾约定共生同死,当年被秦狗通缉流落在市井,我们尚能相守不弃,难道今天我会失约吗?”陈馀被李左军一句质疑勾起满腹的心事,他的神情显得相当的激动。

“那将军的意思是——?”

“唉,我所领的这一点残兵,是我赵国最后的一点血脉,前月新败于邯郸,你我二人好不容易再次聚集,以现在的士气和战力,又怎能可能和王离的精锐交战。这些天来,我用谦卑恭让的话语邀请各路诸侯来援,他们却一个个自保不虞,本来楚国兵最雄,虽然武信君项梁在定陶失败,但项羽的江东子弟,刘邦的沛县军,吕臣的苍头军这三支军队都是相当能征善战的,楚怀王也命令大将宋义领军增援,可是宋义却在安阳裹足不前,一停就是四十六天,若不是项羽杀了他,还不知道会等待多久呢,项羽骁勇无比,他急着想给项梁报仇,必然会寻机与秦军血战,楚军哀兵之势与章邯死战,不管胜还是败,秦军必定会遭到沉重打击,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联合各路诸侯一齐出兵,定能一举将围困巨鹿的秦军击败,这样的话,这河北的大好国土就将重新回到我赵国的手中了。”陈余缓缓的说着,他的神情里透着几分无奈与苍凉,复国的责任让他感到了不堪重任。

面对强敌的不断挑衅,陈余心中继续坚持下去的信念在慢慢的削弱,在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中甚至想到了放弃。

第七十一节 帝国猛将

大秦二世三年十二月十七日,被英布袭扰战术彻底激怒的苏角终于爆发了,先前,没有多加在意的苏角只是下令校尉们分头围剿,然而很快他就发现前去灭火的部队一支支被打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

英布采用他在长江中为惯匪时的那一套战术,集中兵力歼灭孤立之敌,结果带兵的北方军团校尉们在英布空前猛烈的攻势下,一个个落荒而逃,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苏角最信赖的亲信校尉尉缭。

尉缭的部队就算不是整个北方军团中最出色的,也是排在前三位的,而尉缭的沉稳能最大限度的保证他不会冒险出击。但是,蓄谋已久的英布和蒲将军却聚结了近二万的楚军在甬道的南侧设下了埋伏,前去剿灭小股楚军的尉缭军五千人在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前,纵算再是勇猛,也避免不了失败的噩运,最后能侥幸杀出重围逃脱的,也只剩下了尉缭等区区三百余人。

说起来,英布的这种战法和彭越那一套游击的理论倒是很有异曲同工之妙,作为帝**中最勇猛的将军,苏角的骄傲自满让他付出了代价。他万万没有想到,楚军是有备而来的。在最初的勃然大怒之后,苏角又做出了更加错误的决定,感觉到自己常胜不败威名遭到侵犯的他不听尉缭的苦劝,集结起五万余兵力,打算一举击灭英布的盗贼军。

甚至于在这个时候,苏角都没有将这个决定通知主将王离,也许在他看来,这一仗的胜负根本没有悬念,王离能看到的就是他拎着英布的首级去邀功的样子。

与苏角的冒失相比,位于漳水南岸的项羽在得知英布已成功诱出苏角主力之后,没有丝毫的迟缓,破釜沉舟,他决定孤注一掷。

漳水畔,和范增对话过的高丘上。

从西北高原随风而来的黄沙堆积得比上一次来的时候更高了,望着麾下饱餐过战饭军容齐整的五万楚军将士,项羽心头热血澎湃。

“大楚的儿郎们,我命令:把所有的釜甑铲破凿穿,每个士兵带上三天的干粮和饮水,准备渡河出征!”项羽舌绽春雷,威赫的声音借着风势传遍全军。

“诺!”楚军士兵的回答更是震耳欲聋,这些天来,眼见着英布手下的部队春风得意,从河北接二连三传来的胜利消息让这些士兵们摩拳擦掌了,他们胸中激荡着追随着少将军去复仇,去杀秦狗建立功业,去实现光复大楚的伟大梦想。

十二月十七日子时初,斗志高昂的楚军焚毁辎重,渡河沉舟火速前进。这是非胜即亡的战争,项羽心里非常清楚,所以他才表现得如此得决断。

破釜沉舟,他要以此告诉所有的楚军将士,他们的面前只有一条路,向前,再向前。在漳水的北岸,得到主力即将过河的英布和蒲将军已经集结起人马,沿着甬道建立了临时的阵地,准备硬接苏角军的猛烈攻击,只等着项羽全军北渡后,两面夹击将苏角一举击溃。

破晓时刻,苏角亲临战场,身穿玄色战甲的帝国士兵立即在校尉们的带领下,分成若干个梯队开始向英布的临时阵地发动猛攻。虽然在早些时候苏角已接到斥候送来楚军主力渡河的情报,但过于托大的他却臆断楚军完全渡河至少需要一整天,等到击溃英布军后再反击,正好可以攻击半渡的楚军。

可是,激战到午时一刻,英布军仍无败象,苏角终于开始烦躁起来,此处战场位于漳水畔的平原地带,这里地势开阔,根本无险可守,若是陷在此地太久的话,渡河的楚军极有可能从背后猛冲过来,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南面楚军没有消息——!”尉缭道。帝**律严酷,若不是苏角的亲信,若不是临阵杀将会动摇军心,尉缭此时不可能还站在苏角的跟前。

“尉校尉,你带领一部向南搜索,注意找寻楚军主力的动向。”布置在南面的斥候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音了,苏角心中越发忐忑不安起来,最后,他决定让尉缭率军去南面搜索一下。

“诺!”尉缭的回答干脆异常,很快他就急急带着士兵消失于视野之中,刚刚经历了一次大败的他对于楚军的战力有了重新的评估。因此,在苏角出兵之前,苦谏无果的尉缭就遣了兵士直奔巨鹿和昌邑。

“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尉缭在心中默念,巨鹿——,是北方军团主将王离所在的地方,那里有五万精兵正在攻城,送信的兵士应该能很快的到达;至于昌邑,尉缭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因为从甬道到昌邑一路上要穿越数段被楚军占领的地方,告急求援的兵士能不能到达,到达之后傅戈又会不会派兵前来,尉缭都没有信心。

毕竟傅戈的直属上司是棘原的大将军章邯,以傅戈手中掌握的兵力,要调动部队北援的话就差不多要放弃昌邑了,这样重大的军事决策必须要得到章邯的批准。

批准——,纵算是章邯能同意,这来来回回请示的时间就不短了,军情紧急,又岂是能耽误得起的,想来想去,尉缭只觉得希翼越来越渺茫,若不是上一次傅戈说的那句话,若不是临别前的一番真诚提醒,甚至于他都开始怀疑自己实在多此一举了。

但很快的,尉缭就发现根本不必要再费神去想这个问题了。

正南方,突然传来了雷鼓震天的声音。

疾奔回来的斥候惊惶失措,回报说有满山遍野的楚军正越过漳水畔的低矮丘陵,往主战场快速推进。

项羽带着楚军的主力终于赶到了战场,现在,战场上的情势已经变成了帝**五万对楚军七万,苏角的北方军团明显处于不利形势,加上项羽的部队属于生力军,而北方军团士兵却已力战半天,早呈疲惫。

胜与负——,在倾刻间已划上了句号,尉缭能够做的,也只是率领自己的二千士兵奔赴死亡的战场。

注:激动人心惊心动魄的巨鹿大战开始了,总共七节左右,偶写的热血沸腾,呵呵。这方面资料挺多的,若是有什么失误的话,大家一定指出呀!另外,前一节作了部分改动,读起来有不通顺的地方还请回看一下,谢谢!

第七十二节 势如破竹

开阔的平原让一切都变得简单了起来。

英布将临时阵地故意设在无险可守的地方,就是要将苏角死死的拖在这里,然后等待项羽带领着楚军主力以泰山压顶的气势猛冲过来。

突然间被南北夹击,又无可以据守的险隘,苏角兵团的士气全面崩溃。

尉缭的决死冲锋并没有为苏角赢得多少喘息的时间,二千士兵在庞大的楚军锥形冲锋阵前只溅起了一朵小浪花就消失了。

尉缭亡。

他死在一员敌将的矛下。

随即,一面绣着‘钟离’两个大字的火红旌旗踏过他的尸体继续前进,钟离昧——,是楚军中年轻一代将领中的翘楚,项羽最看得起的后起之秀。或许,从某种意义上说,作为苏角军团中的一员,尉缭无法逃避成为苏角轻敌牺牲品的现实,他的价值也应该随着他的死亡而终结,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战场上,任何微小变化都有可能引起巨大的震动,而这变化又来自哪里呢?是棘原、巨鹿或者是昌邑?

以势如破竹之势击溃了尉缭的小股部队后,项羽的楚军以骑军为先锋,开始猛冲部署在平野上的帝**队,而这时,听到援军杀到的英布和蒲将军也组织起最后的一点兵力反击,已成强弩之末的苏角兵团顿时崩溃。

很快的,如利矢般的一支支红色刺箭就穿透黑色云阵,驻阵观望的项羽能见到的,就是红色的圆圈越挤越紧,到最后将圈中的黑云支解破碎。一小团、一小团的北方军团士兵在失去联络后,斗志全失,他们居然开始弃械投降,这在帝国的历史上是绝不多见的。

苏角的中军也被困在其中,对于一个以常胜为荣耀、从来不知道败仗是什么滋味的将领来说,苏角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完全傻掉了,甚至都忘掉在被歼灭前,应火速派特使通知友军。

五万大军很快只剩下苏角近卫部队的五千余人,眼见大势已去,作为战败的主将,苏角只能以身殉职。

当然,一个帝国的军人就算是死,也要战死在前进的路上。

于是,苏角下令残余的兵士组成五百敢死队,他要亲自率领他们冲向山丘上的楚军的中军所在地,他要去会一会那个让他一败涂地的对手。

然而,洞悉他的意图的楚军由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苏角的冲锋在进抵山丘脚下时力竭了,楚军用箭雨连续攻击,不到一刻钟,苏角这员北方军团的猛将和他的敢死队,就全部死在箭丛中。

失去主将指挥的帝**队更加的混乱,投降的部队竟然超过了二万余人。

“传令:俘虏由英布和吕臣看守,其它部队跟我杀奔巨鹿!”取得大捷的项羽没有停歇,歼灭苏角军团的战斗进行得很顺利,现在,巨鹿平野上的敌军还有王离军团五万余、涉闲后勤部队二万左右,更远的一点是部署在棘原的十余万章邯主力部队。

这是一个天赐的良机,苏角迅速崩溃的情况王离、涉间和章邯应该还不会知道,如果能火速击溃王离军团而解开巨鹿之围,再会合陈余的赵军及其它来援的各诸侯军团,章邯在棘原的主力部队就算再强,也无用武之地了。

英布的部队连续征战,损失很大,一通整合下来能够拿起武器的也不过四千来人了,留下来看守二万多的俘虏勉为其强了点,不过,项羽相信英布的能力,他一定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的,至于吕臣,在彭城出征之时,他可是楚军中仅次于宋义的第二号人物,作为人数最多的苍头军的首领,现在也只有他还能够威胁到项羽的地位。

项羽崇信武力,不喜权谋,能够想出这等釜底抽薪计策当然是范增。

此时,楚军连获大捷,项羽的威信已经得到士兵们的公认,吕臣心里纵是不舒服,也断断不可能当面与项羽翻脸。

巨鹿城外。

王离的部署明显要比苏角高明得多。

虽然也是驻扎在平原旷野上,城中又有赵国的万余守军,城北还有陈余的四万多赵军对峙着,王离仍能摆出层层叠叠的方阵,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支撑着另一个,如此交替遮护,能够让后方的部队不断对外围保持完整的戒备状态,无论敌军从哪个方向杀来,王离兵团都能给予对方最有效的杀伤。

只是要围困巨鹿这座城池难度确实大了点,主要是战线太长,加之在各个方向都有诸侯的援军虎视着,这使得王离只能将部队平均分布在东南西北,如此一来围困的目的倒是达到了,但也使得阵形越发的单薄。

更糟糕的是在两天前,由于甬道不断遭到袭击,从棘原运来的粮秣一时无法送达,军无粮自荒,不得已王离急令涉间率领二万兵士紧急运粮,然而甬道多处断绝,补给工作已经陷入了困境。

当尉缭的告急情报摆放到王离案头时,被粮荒弄得头痛不已的王离犯了平生最大的失误,他居然忽略的一扫而过,原因是北方军团的那些参谋们将尉缭的军报夹杂在一堆催粮的文书之中了。

战机转瞬即逝,在王离错失翻盘机会的同时,末日的钟声已然敲响。

十二月十七日,黄昏。

一直没有得到苏角军团消息的王离终于焦急起来,当他再一次把尉缭提醒的军奏从成堆的竹简中找出来时,一切都晚了。

“立即向棘原求援!”

“快通知涉间,做好迎战准备!”

预感到大事不妙的王离动作不可谓不快,在向友军示警的同时,他亲率一支万余人的精锐准备支援苏角,这时的他还没有想到兵力达到五万人的苏角军团早已在三个时辰前就灰飞烟灭了。

注:悲哉!北方军团之覆灭,壮哉!楚军孤胆之勇气!

第七十三节 灰飞烟灭

王离是大秦名将王翦的孙子,项羽是楚国大将项燕的子孙,他们之间的对决就象两根永远纠结在一起的绳索,生生死死,不到最后一刻,永不停休。

十余年前,项燕在保卫楚国都城的最后一战中,以身相殉,指挥秦军围困他的正是王翦,而今,世事沧桑,一切又将重新来过,只不过彼此的角色却互换了位置。

王离刚刚率领士兵离开大部分,前方就传来了斥候的紧急军报,项羽的楚军先头骑军就离他不足二十里了。

二十里,对于骑军来说,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在暗暗的叫了一声‘完了!’的同时,王离急忙率领亲卫侍从返回中军驻营地,在离开之前他命副将李烈组织兵士结阵抵挡楚军的攻击,现在最紧迫的是时间,他必须火速返回,传令围城部队将领把防线重心放到外面,只有这样,才能抵挡住楚军的进攻。

李烈是大秦骁将李信的儿子,李信曾经率军攻伐燕国,并取太子丹人头献予始皇帝,不过他在进攻楚国时却遭到楚将项燕的猛烈反击,豪言只用二十万军队就可以灭了楚国的李信连折七名都尉,被‘回光返照’的楚军杀得大败。

不过,等到二世皇帝即位的时候,王翦、李信这些个统一战争时名噪一时的名将都故去了,就连灭齐的大将王翦的儿子王贲也因病早早的不在了。

沧海桑田,没有人能逃脱生老病死的规律,名将也一样。

公平的讲,王离在巨鹿的布防相当的正统和符合兵法,北方军团的防线并没有多大的破绽,排列在方阵最前面的是三排弩兵,他们是整个方阵的前锋,而在方阵的最后面,也有三排弩兵,他们是整个方阵的后卫,在弩兵的后面,是三列横队,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会有一列士兵面目朝外,虎视眈眈,这样的布置可以防备敌军从任何一个方向进攻。

这样一个方阵,进可以攻,无坚不摧,退可以守,固若金汤,在这样屯聚的阵势面前,再强大的敌人也难逃失败的厄运。

然而,再好的阵法若是缺了灵魂的话,纵有千变万化也会变得不堪一击。

王离希望李烈能阻挡住楚军的汹涌进攻,但他这一走,却让士兵们的心完全的凉透了,在危急关头,主将只顾着逃跑,士兵又如何有斗志,这仗又怎么可能打好?

而更让王离想不到的是,项羽这个天煞星居然也在第一波冲锋的楚军中,深悉此战成败之重要的项羽催动乌骓马冲在前面,这使得楚军将士个个士气如虹,主将之间的对决以王离的不战而逃结束,而接下来的战况也就可想而知了。

“儿郎们,是男儿的,跟我冲!”项羽的大戟挥动,火红的旌旗上‘项’字的刺绣迎风招展,如同一股强劲无比的红潮,迅速的向黑点接近。

“射箭,快射箭!”李烈的声音里带着无比的紧张,三排弩手已经失去了自信,他们的弩矢完全失去了准星。

很快的,李烈的阻击部队还没有开始与楚军接触就溃退了,这倒也怪不得李烈无能,主要是项羽的猛冲猛打实在太过霸道,马踏敌阵,戟下无一合之将,与精熟骑术的楚军骑兵相比,北方军团的士兵们实在太过于依赖人数上的优势和弩箭了,而当这两样法宝都失灵时,等待李烈的就只剩下了败逃的结局了。

若不是李烈识机的早,加之一手百发百中的射术,怕也逃不脱楚军的包围,不过,他能够选择的也只是向楚军兵锋相当薄弱的侧翼逃奔,想要回归本阵是不可能了。在李烈部倾刻覆灭的时候,王离距离中军大营还有三里,这十几里路他忙着通知各部紧急应变以致于走走停停,他本以为李烈纵然再是不济,也能阻击一阵的。

然而,他想得太天真了。

项羽又怎肯放过这般大好的机会,歼灭或者俘获王离就能进一步造成敌军的混乱,这对于楚军来说,实在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于是,在尚有四万多北方军团精兵存在的情况下,项羽硬是抢在王离归阵之前截住了他,接下来只率着百余名亲兵的王离不得不举械投降。

王离的无能与怯懦**裸的显现在他的士兵们面前,这不仅让他的先辈蒙羞,更让帝**人的荣誉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接下来,虽然北方军团的将校们组织起了九重方阵,希望以此来阻挡项羽的进攻,但这一切显然是徒劳的。已经熟悉了对手战法的楚军在项羽的带领下,已经势不可挡。

“霸王戟!杀——。”项羽的神勇已经让他在战场上再找不到对手,死在他戟下的秦军将领已经有十余员了。

一个半时辰后,项羽杀透重围,来到巨鹿城下,这时,在城头观战的赵王歇和张耳以及所有的赵军将士都看呆了,不可一世的北方军团精锐居然被项羽这一通穷追猛打杀得溃不成军,血流成河,战场上的楚军将士象发疯了一般个个争先,不要命的追杀着溃散了的秦军,这样的楚军是不可战胜的,而这项羽简直就是一尊无敌战神。

仅这一战,楚军俘敌三万众,而其它在战场边的诸侯部队,居然只能躲在旁边观战,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事实上,就算有机会诸侯们也没有胆量和楚军去争功。

“亚父,你留在这里,儿郎们,跟我再去取那秦狗的头颅!”项羽杀得性起,戟锋一挥,楚军的主力跟随着他继续向涉间的辎重部队杀了过去。

如前一战一样,他也只留下少量的部队看押俘虏,虽然周围有各路诸侯的大军作壁上观,但项羽却是半分也没有把这些人看在眼里,如果这些被秦人吓破了胆的懦夫敢来抢夺胜利果实的话,那么楚军的长戟就会毫不留情的洞穿不劳而获者的胸膛。

曾经不可一时的无敌军团——大秦北方军团玄甲军就以这样不可思议的方法崩溃了,时间短得甚至于连一天都不到,作壁上观的诸侯们被面前的这一幕惊天激战吓坏了,就是帮助项羽策划这一场战役的范增也完全不知所措了,也是从这一战起,范增才对项羽这位少主的军事才能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

不过,战事还没有结束。

涉间兵团二万余人还没有被歼灭,虽然这二万的残余不影响整个战局的发展,但务求全歼对于信心满满的楚军来说,仍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第七十四节 螳螂捕蝉

十二月十七日午时,就在项羽围歼王离兵团,突破第一重方阵的同时,一支秦军正在急速向漳水畔留守的英布军接近,他们正是傅戈和他率领的一万精兵,尉缭在出征前送出的告急军报没有引起距离较近的王离的注意,反倒是远在昌邑的傅戈更敏锐的察觉到了危机。

苏角全军出动,一旦在短时间内拿不下英布,大军就将暴呈于旷野之上,到时候项羽的楚军主力一到,苏角兵团岂不崩溃在即。

傅戈整顿这一万强兵原本决定是用来对付刘邦的,如今,巨鹿突然出现的重大变故让他不得不作出一个决择,是南下还是北上,若南下的话,追歼刘邦的疲师毫无疑问能取得硕大的战果,就算不能将刘邦的军队全歼,至少也能给予重创;若是北上的话,则有可能冒正面与兵锋甚健的楚军撕杀的风险,以北方军团的十万精锐尚不能敌,傅戈区区二线一万人马又能怎么样?

“将军,我反对北上,北方军团与我们虽同为大秦的军队,但彼此之间分属不同,我军若去的话,大将军那里怕是不好交待;再说尉校尉的军报中只是提到军情紧急,并没有说苏角将军一定会失败,万一我们去了北方军团却击溃了楚军,那岂不是会闹天大的笑话?”郦食其捋了捋颌下的花白胡须,连连摇头道。

作为傅戈身边的唯一智囊,郦食其当然要据理力谏,在他看来这若是北上的话,无疑是和赴死差不多,就算能帮助北方军团击败了诸侯联军,也不过是为王离这个不相干的人锦上添花而已,更何况王离这个名将的子孙会不会领情还难说。

“先生,我决心已下。”傅戈大声道,他的手坚实的按在剑鞘上,利剑出鞘,锋芒所指,让敌胆寒,早先在定陶城中就从章邯那里得悉了巨鹿决战真相的傅戈十分清楚这一仗的影响,而作为大秦的一名将校,作为从蒙平手里接过大秦南方军的旗帜的帝**人,傅戈从内心里不希望赫赫有名威震匈奴的北方军团从此灰飞烟灭。

“傅某是一个军人,军人的荣誉是什么,是遇难必救,是勇往直前,北方军团的将士和我们一样,都是大秦的勇士,他们现在有了危险,我们却装作不知,这怎么配穿这一身的戎装,尉缭将军的脾性我相当的清楚,若不是战况危殆,他是万万不会遣人远道前来告急的,至于到时候大将军会不会责怪、王离会不会领情,傅某全没有想过,我只要能多挽回北方军团的一个士兵,多救回一条生命,就知足了。”

傅戈的语气低沉而悲怆,从中更透着几许无奈,临洮部的二千余将士就是因为李由的错误指挥而命丧荥阳,而今又有十万的大秦将士即将埋尸荒野,作为一个掌握着千万条生命的将领,傅戈决不能坐视不理,那样的话他会一辈子愧疚的。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唉,将军既然定要认个死理,老朽只好舍命相陪了。”郦食其动容道。

没有人对傅戈的决定再提出异议,因为这支队伍的‘魂’就是傅戈,若不是他,这些挣扎在最底层的普通士兵、边卒、盗贼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而傅戈在陈留时坚持推行的军饷、军驿等新举措更让士兵们感到了关怀和尊重,小兵也会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一份荣耀,也会有自己的梦想,也会有自己的希望。

“追随将军——,我们会有机会和家人团聚,会让亲人们过上好日子。”这些普通的士兵们就是抱着这样一个信念向北日夜兼程。

不过,昌邑离巨鹿毕竟有数百里,傅戈就算再快,也没能在楚军发动猛攻之前赶到,而实际上,照当时的战局,就算他能赶到,也无法阻挡势如破竹的楚军。

漳水畔,英布和吕臣的楚军正在督令俘虏挖掘深坑,以四千疲兵看押将近二万的敌兵,这个任务英布当然知道无法完成,不过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坑杀。

区区二万的俘虏算不了什么,要知道大名鼎鼎的号称‘杀神’的秦武安君白起曾在长平之战中将近四十万的赵军全部坑杀,这一战之惨烈史无前例,赵国的青壮年几乎死伤殆尽,由此强盛一时的赵国开始走向失落,从而失去了与秦国争霸的实力。

有这个实例在前,英布当然不会犹豫,白起虽然是秦国的将领,但并不妨碍英布对他的崇拜,所以,要让暴秦灭亡,最好的办法就是象白起对付赵军时一样坑杀,将那些俘虏的秦国士兵统统杀掉,这样一来,秦国的衰弱也就不远了。

‘杀神’这个绰号实在是够响亮的,英布有时会想,不知以后自己会被世人称作什么?

就在英布出神之际,一阵轰隆隆的如雷声响贴地传来。

“是秦狗!”在英布不远处躺着的吕臣脸色大变。

项羽率领着楚军主力离开虽有一会了,但考虑到巨鹿是块难啃的骨头,楚军绝没有可能这么快的回来,而且楚军中骑军不多,只有项羽身边桓楚和周兰率领的亲侍能有这样的声势,不是他们的话,那毫无疑问,是敌军来了。

“吕将军,你负责看守俘虏,若遇反抗的,全部推到坑里去,其余将士们,给我结阵!”英布铁青色的额头上,被黥刺的‘刑’字跳动着,一如他此时的心情,既紧张又兴奋。他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敢有秦军来反扑,这领兵的敌将胆子倒是够大的,难道他天真的认为我英布的部队不堪一击了吗?笑话——,就算只剩下了四千将士,我的儿郎们也照样能杀他个屁滚尿流。

然而,当一面玄色的书着‘傅’字的旌旗出现在英布眼前时,他的信心开始动摇了。

傅戈——,这个阴魂不散的杀胚!他怎么会到这里来,他不是远在数百里外的昌邑和刘邦的楚军交战吗?

对于傅戈的强悍,没有人比英布和吕臣更有深刻的体会了,在陈郡的那一场撕杀中,兵力上占据了优势的楚军被傅戈杀了个大败,英布狼狈而逃,吕臣则惨遭被俘。

注:终于等到推荐机会了,努力更新,傅某某出场了,呵呵!

第七十五节 草莽英豪

“傅戈小儿,这一次我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英布厉声大吼,他迅速的披好甲衣,飞身跳上战马。

遭逢劲敌——,英布心中激荡的是奔腾的豪情。

“傅戈——,这命中的灾星当真是躲也躲不过去!”与英布的决断相比,吕臣的反应有些迟钝,事实上,现在的吕臣和傅戈的涤水畔和陈郡时见到的吕臣已有了很大的区别,这倒不是说换了一个人,而是吕臣的心态与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原先在陈胜身边时,吕臣不过是一个侍从,他的身份并不显赫,期望出人头地的他只有依靠一身的勇力去搏,去拼;陈胜死后,吕臣拉起苍头军立誓要为陈胜复仇,这时的他胸中充盈着的是杀死庄贾这个叛徒,答谢信赖自己的陈胜的渴望,这一时的他展现在别人面前的,是为了心中的目标勇往无惧视死不退的一个铮铮硬汉。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苍头军的势力和规模也越来越大,总兵力达到了二万余众,在楚军中,吕氏也无可争议的成为了项氏之后的又一大势力。

‘苍头’——,意思就是没有身份的奴仆,不过,当吕臣聚集起大批苍头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已然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安逸和享受最能消磨英雄的斗志,定陶血战项梁战死,项羽、刘邦这些个后起之秀继续在前方与秦军浴血拼杀,而此时,吕臣这个曾经名头响亮的张楚大将却缩在彭城,安安稳稳的享受起了楚怀王赏赐过来的财富、美女和土地。

怀王熊心的目的显而易见,一方面扶持吕臣,防止项梁一家独大,另一方面对吕臣怀王也不放心,他采取的办法是明升暗降,吕臣被封为司徒,他的父亲吕青被任命为令尹,这样一来,吕臣对苍头军的控制就会逐渐的减弱。

在做了这一系列的准备之后,怀王开始施行‘大刀阔斧’的改革计划,他下令将项羽的部队和吕臣的部队合而为一,并越级将扶养自己长大的亲信宋义提拔为上将军,这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招法熊心确实玩得相当的漂亮,雄心壮志渐失的吕臣不得不接受这个无奈的事实,然而,熊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番费心布置反倒便宜了项羽,这位勇猛无比的少将军是如此的‘胆大妄为’,斩宋义、破釜沉舟、激战巨鹿,这一番赫赫战功使得项羽名声大振,诸侯莫不降伏。

“杀!”英布发动了反冲锋,看到傅戈的部队足有万余,英布知道凭手里的这一点兵力死守的话,只能输得很难看,所以,他要先发制人,如果能象之前对付苏角一样先挫敌一阵,或许能够战一个平手,至少也为吕臣赢得了杀死俘虏的时间。

然而,英布不久就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不迭,傅戈在冲阵的最前方放的是一支五百余人的骠骑,这些从尉缭那里接手过来的上好战马经过大半年的操练,终于派上了用场,对付骑军——,虽然英布有些心得,但那是在实力未损的情况下,现在,四千疲卒除了士气尚还高涨外,弩箭、戟盾等战略辎重一概短缺,这样的阵仗又如何能打赢?

“噗!”秦军挥舞的战刀飞旋着,削下一颗颗血淋淋的首级。

马踏敌尸,蓄劲而发的秦骑军在和毫无准备的楚步卒的对抗中优势明显,缺少阻挡战马冲锋的鹿砦,又没有人数上的优势,英布军的冲锋更象是在奔赴一场死亡的盛宴。

冲锋——,真是不明智的决定。若是死守的话,虽然场面会难看一些,但也不至于败得这么快,在被傅戈结结实实打了一记闷棍之后,英布只得落荒而逃,甚至于他连叫吕臣一起都没顾得上。

这时的巨鹿,楚上将军项羽已突破第六重方阵!

漳水,秦校尉傅戈击溃当阳君英布、俘虏司徒吕臣,在还活着的秦军俘虏们欢呼雀跃声中,来不及逃走的吕臣再一次被俘。

苏角兵团中的二万战俘中,被傅戈解救出来的只有七千余人,其它的不幸成了深坑中的累累尸骨,他们将作为这一场大战的见证被后世的人所发掘。

“傅将军,事不过三,这一次吕某愿降!”吕臣踉踉跄跄的被押到了傅戈的面前,他的神情相当的狼狈,在彭城时短暂的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的身体变了样子,魁梧已不在,肚腩清清楚楚的看得见。

傅戈没有下马,他只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吕臣一眼,随后冷冷说道:“吕臣,你终于愿降了,可是,这一次我却没有了兴趣,来人,给我杀了此人,首级用来祭我大秦战旗!”以敌将之首级悬于旌旗之上,正可鼓舞士气,重新激起沦为俘虏的北方军团士兵的战意。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姓傅的你言而无信,这岂是大丈夫所为?”吕臣脸色灰败,他大声叫喊道,奋力挣扎上前,并试图拦在傅戈的马前。

傅戈停下,再一次用轻蔑的目光看着吕臣,冷笑道:“你还不明白吗,站在我面前的吕臣,早已不是我在涤水畔认识的那个一心护主,舍死忘生的吕臣了,也不是在陈郡城中快意恩仇、斩杀庄贾的那个吕臣,现在的你——,是一个贪生怕死、只会享受和挥霍的可怜虫,你说这样的人我还用来何用?”

说罢,傅戈策马扬鞭,撇下呆愣在原地战怵的吕臣而去,在这乱世之中,要活着凭的就是真本事,是血性,是豪勇,只有真的男儿才值得傅戈尊敬,吕臣已经完全的堕落了,他和陈胜一样以反抗暴秦起家,到最后却成为了新的权贵,这样的人已不值得再为他浪费时间了。

冰冷的戟锋下,不需要温情。

唯有热血值得洒流。

这一刻,傅戈胸中激荡起的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冲天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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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节 绝处逢生

甬道西。

涉间率军驻防在这里,目的是护卫供给北方军团的最后一点粮秣。

当巨鹿那边传来越来越震耳欲聋的撕杀声时,涉间心中的绝望也在一点点的加剧,作为一员跟随蒙恬讨伐过匈奴的老将,涉间对于王离的能力并没有多大的信心,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邯郸的那次军事会议上联合苏角反对王离的主张了。

“完了!”当侥幸从战场上逃脱的李烈赶到涉间这里时,得知战况的涉间禁不住仰天长叹。

“涉将军,我们怎么办?”李烈也是一脸的黯然,刚才若不是他骑术还算不错,又有一身百步穿杨的箭术,说不定这重围就杀不出来了。

“传令,将柴草堆放到粮秣仓库,听到我命令就点火!”涧间的声音悲凉而痛惜,焚毁粮秣就意味着最后的玉石俱焚,若有一线可能,他也不会这么去做。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徒有虚名的王离将蒙恬一手建立起来的这个精锐军团丧送得干干净净,身为一名属将,涉间别无选择,他做好了以身相殉的准备。

不过,让涉间想不到的是,楚军还没有到达,他居然等到了一支从数百里外的昌邑日夜行军赶来的意外之师。

十二月十七日,夕阳日落。

巨鹿城外的激战已近尾声,在楚军的反复冲击下,被分割包围的王离军成批的放下了武器,与六王毕、四海一时那支让六国甲士胆寒的大秦雄师相比,现在的大秦士兵已经没有了那种拎着敌人的首级,敞开胸膛奋勇争先的锐气。

“好极了,诸军,随我进攻——!”项羽的豪气如同眼前摧枯拉朽的战局一样,不可逆转。

“什么,英布军遭到攻击,秦狗已向涉间所在的甬道西侧靠拢!”

率先杀奔涉间的是项羽身边最得力的大将周兰,今天这一战周兰的马鞍上已经系上了六颗秦军校尉的首级,他还缺少的是象涉间这样重量级的秦将头颅。早上,钟离昧率先击杀了秦将尉缭,桓楚更是用箭阵将苏角射成了刺猬,为了不给他们比下去,周兰已暗下决心,一定要将涉间的首级抢在手中。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周兰没有把英布遭到攻击的重要情报当成一回事,在他看来,英布军久战已疲,且伤亡较大,遭遇上大股的秦军不支也很正常,而他周兰现在率领的是一支得胜之师,一支让秦军吓破了胆的无敌雄师,只要撕开一个缺口并不断扩大它,然后等到少将军的大队人马杀到时,一切都将没有悬念了。

“秦狗居然还敢迎上来!江东儿郎,杀!”周兰兴奋的高喊,话语中透着血腥的杀气,已经战得性起的他巴不得再多一点敌人来好过瘾。

然而,周兰很快的就尝到了轻敌的苦头,迎上来的这支秦军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惊慌,相反,他们也是士气旺盛,就好象打了一场大胜仗一样。

“傅!”玄色的战旗猎猎起舞。

在两军接触的一瞬,士兵们习惯性的发出闷沉而有节奏低吼,就连战马也在这吼声中不安分的嘶鸣起来,这是一次骑军与骑军的搏杀,能够胜任项羽身边的亲将,周兰的本事自是不弱,对于骑术周兰更是有相当的自信。

风卷残云——。

楚军在这一波对冲中无疑是占了优势的,作为项羽身边最精锐的亲卫,他们的战力可能让任何对手胆寒。

然而,当周兰杀透秦骑的冲阵眺望战场时,他绝望的发现铺天盖地的秦军正向他这支孤军涌来,秦军居然没有崩溃。

“走!”周兰嘶哑着嗓子无奈的叫喊着,短短半个时辰,他的身边只剩下了三百余骑,损失的将士已经过半,再打下去结果会更加的不堪。

此时,任周兰如何的想破头,也不明白哪里钻出来这一支劲旅来。

楚军撤退!

绝处逢生——,已近五旬的涉间禁不住老泪纵横,他一把握住傅戈的手长久的不肯放开。

“傅,傅兄弟,今日幸得你救援,要不然——。”论年纪,涉间足可以做傅戈的长辈,但此时此际,涉间觉得非称一下兄弟不能表达内心的感激。

“涉老将军不要说了,都是大秦的同泽将士,本就应当相互扶助的,如今战况紧急,戈还请老将军带领部众先行,由我部在后挡住追兵。”傅戈神色从容,仿佛刚才击溃周兰不过是举手之劳似的。

“傅兄弟把涉某当作什么人了,将军百战死,何惜一己身,今日我涉间豁出一条老命,陪小兄弟好好的打上一仗!”涉间对傅戈的镇定自若赞叹不已,存积在他心中的豪情壮志也被重新激起。

涉间不仅参加过讨平六国的统一战役,他还追随蒙恬远征过匈奴,能够在与剽悍无比的匈奴人的战斗中获胜,涉间自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两支秦军合而为一,兵力达到了二万八千一百余人。

若不是涉间在绝望之中已无法约束部下临阵逃跑,合并后的兵力会更多,不过,除了傅戈从昌邑带来的将士信心满满外,被解救出来的苏角兵团的残兵和涉间的剩余军队都士气低落,很难再鼓起再和楚军交战的勇气。

虽然取得了两场小规模战斗的胜利,傅戈心里却清楚,挡住气势已到达顶点的楚军不是这么容易的,闻知英布、周兰相继失败,项羽一定不肯善罢干休,要知道楚军主力在这一天里连战连捷,还不曾吃过这样大的亏。

“老将军,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尚无法在这平原上和楚军正面交战,当务之急,应当立即渡过漳水,然后凭河据守,只有这样才有一线生机。”傅戈剑眉微皱,他的语气坚定。在赶往巨鹿的一路上他就一直在留意地形,但令人失望的是,除了漳水这条河流勉强可以作为抵挡的屏障外,河北广阔的平原上没有一处可以利用的有利地势。

涉间脸上显过一丝犹豫,不过很快的他就笑了起来,点头道:“涉某败军之将,就听傅兄弟的。”

要赶往漳水的话,就要走最近的路程,这样不可避免的将会离棘原越来越远,这傅戈难道有吞并的野心?熟谙和看惯了世事变化的涉间脑子里飞快的闪过这一念,不过很快他就驱除了这个想法。

不管傅戈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若不是他,涉间和这些士兵都将成为楚军辉煌战绩上的一簇点缀,若不是他,自己又哪还有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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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节 铮铮男儿

清漳水弯延流出太行群山,在滋润了大片平原之后,终于不可避免的与从更北面汇流过来的‘兄弟’浊漳相会合,与滔滔奔流一眼看不见底的浊漳相比,清漳的水流要平缓了许多,而且在拐弯的地方留下了不少可以泅渡的浅滩。

先前,傅戈能够出乎楚军意料的杀到英布跟前,所依靠的就是在清漳上用木板搭起浮桥,然后绕过一个大弯,沉舟决战的楚军没有想到傅戈的这一手,故而吃了大亏。而今,傅戈和涉间正率领着往清漳方向急行,那里的浮桥由郦食其和虞姬率领着数百名兵士保护着,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快走,晚了就没命了!”侥幸保住性命的北方军团士兵们争先恐后的跑在前面,坑杀的坟场给予他们的心理打击实在太大了,转眼间,朝夕相处的同伴已横尸在深坑中,千万条生命就这样停止了呼吸,这又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虽然,这些士兵们也曾双手沾满敌人的血腥,但在战场上的拼杀与被集体的坑杀给人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前者是无上光荣,后者却是令人作呕。

十二月十八日,子时初。

在漆黑的夜里连续行军了二个时辰的这支‘落荒而逃’的军队终于看见了前面的火光,那是郦食其他们在为傅戈他们指引方向。

“快到了,大家再坚持一下。”傅戈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这是他一整天来的第一次,等到过了这漳水,就能松一口气了,项羽就算再是不甘,也不会冒着半渡被击的危险强行追击。

“杀!秦狗就在那里。”然而,未等傅戈高兴多久,刚刚渡过一半部队时后面却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叫骂声。

楚军顺着火光追过来了,夜空的火堆在指引同伴方向的同时,也引来了对手。

怎么办?半渡而击——,本来是傅戈用来抵挡楚军的凭藉,现在却成了最大的弱点,已经渡河的兵士无法回援,还未过河的兵士无心恋战,若是楚军以迅雷之势强压过来的话,全军覆没就在眼前。

“郦先生,你和虞姬跟着涉老将军快快过河,这里由我来阻挡。”傅戈面色沉峻,面对曾战败过自己的对手项羽,他不敢有丝毫的轻敌之心。

东阿的惨败犹在眼前,而这一次他决不能让历史再一次重演。

好在,属于涉间和苏角的北方军团士兵都过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都是傅戈一手从昌邑带来的将士,他们一个个士气高昂,他们年轻无畏。

“立旗,让楚人看看,我大秦也有铮铮男儿。”傅戈大声道。

马蹄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清楚的如同人的脉搏在跳动一般,一下,二下,三下——。

火光中,楚军的身影越渐清晰,当头,一匹通体漆黑的乌骓马上,项羽如铁塔般魁梧的身躯就象一尊战神,霸王戟一出,敌将纷纷授首。

“傅戈,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项羽大声喝道,他的神情冷峻得很,不见一丝的喜怒,但是他的内心却如沸腾的火油。事实上,当他听到英布和周兰的败报后,气得暴跳如雷,若不是范增在旁极力开导劝解,项羽恨不得早将英布和周兰立斩示众。

项羽,这个让十万秦军一败涂地的男人,如果可能的话,傅戈还真不想成为项羽死死缠住的对手,但是,现实的残酷让他又不得不面对。三万将士在看着自己,这个时候就算千难万难也要强撑下去。

“项少将军好生了得,一天时间就击溃我大秦十万精兵,能够让将军记住名字,是傅某的荣幸!”傅戈笑答道,再一次的面对强敌,他的目光中已没有了犹豫和傍徨,有的是男儿该拥有的血性和勇气。

“好极了,我项羽要会的就是这样的对手,你比那个什么苏角、王离都强多了!”项羽哈哈大笑,第一次,他的眼神中闪现出了几分敬重和几分相惜。

傅戈亦笑道:“傅某谢少将军看得起,东阿一战之败记忆犹新,今日在这漳水畔我要再努力一次,等会儿将军可莫手下留情。”

项羽冷冷的瞧了浮渡一眼,摇头道:“这一仗还用打吗?你回头瞧瞧身后的那些士兵,一个个只顾着逃向对岸,他们连和我军交战的勇气都没有,暴秦横行无道、覆灭在即,你也算一方豪杰,不如降了我,岂不比替荒淫的狗皇帝卖命送死强得多。”

从项羽那里听到这样的话,傅戈也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悲哀,投降楚军——,纵算他不是一个秦人,也是一个军人,军人的荣耀是什么,是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下武器的坚持,是为了胜利而奋勇当先的锐气,是站直了决不倒下的信念。

“英雄相惜,若我们互换位置,少将军会选择投降吗?”傅戈笑着反问道。

“很好,既然这样。那就只好来生再见了,瞧在我们能战上二次的份上,我会让你少受一些痛苦的。”项羽沉声大喝。

喝罢,霸王戟一挥,项羽立即率领着上万楚军汹涌而上,早已憋足了一口怒气的楚军士兵一个个高喊着,如同一头头愤怒的野狼,争先恐后的扑向‘猎物’。在项羽的统领下,饱餮秦军鲜血的楚军早已疯狂不惧生死,他们的眼中,能见到的就是旌旗的挥动,然后就是进攻、进攻再进攻,一直到敌人被歼灭干净。

随同傅戈镇守浮桥的昌邑兵士有四千余人,他们的忠诚与勇敢不比楚军逊色,他们的心中还有战魂存在,那就是傅戈。

在他们的心目中,一个把危险留给自己的人,绝对是一个值得兵士们爱戴的将领。

第七十八节 霸王戟下

“传令,弩兵疾射三息后退回后阵,长矛兵准备!”傅戈大声命令道。

劲弩是大秦军队最锐利的武器,弩手出身的傅戈对此更是有深刻的体会,故此,傅戈军中除了骑军受到重视外,弩兵部队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前二战优势兵力下傅戈用的是骑兵对冲,这一战以弱抗强,在防守中弩兵能给予对手极大的杀伤,发挥更大的作用。

听到傅戈的命令,掌旗官立即挥舞了几下令旗。

一千弩兵分成两列,横列在军阵的最前沿,在阵列的左端是一名手持青铜长剑的军侯,按照帝国弩兵列阵的惯例,一般可分为三排列阵与两排列阵二种,面对疏散队形的敌军一般采取三排列阵从而可以实现持续的打击,而对密集队形的敌军则多采取两排列阵,这样一次齐射的密度较大,使敌军更难以防御。

此时,弩兵阵祭出的正是二排列阵,楚军为了夺取浮渡桥头的弹丸之地,必定要摆出密集的冲锋队。

“三百步,前列跪。”军侯剑指前方,迅速的传达指令。

位于前列的弩兵‘刷’一声整齐的单膝跪下,那是五百弩兵身披的甲片同时发生摩擦引起的声响,就这一个姿势就能看出这支弩兵队伍的战斗力不弱,每个弩兵手持的弩器都是统一配备,弩机为青铜铸成,由扳机,望山和勾牙构成,设计十分精巧,它们都是由专门的兵器工坊打造,同一类型的弩器还可以互换损坏的部件,就连弩箭也由专门的工匠来打制,其底边箭翼的宽度差距十分的微小。

从弩兵手里的武器之精良可以想见帝国在扫平关东六国时的军力是何等的强盛,与缺乏完备后勤补给的六国相比,大秦的优势是那样的巨大,这一切首先就要归功于商鞅的变法。正是变法让大秦在七国争雄中脱颖而出,正是变法让大秦军队的战损率大幅度的下降,也正是变法让大秦的将士们人人奋勇,个个争先。

“二百步,放!”军侯再一次令下。

五百支弩箭飞向楚军,打在楚军士兵的胸甲上发出杂乱的响声,数秒后,又是五百弩箭飞出,这一次倒下的黑影更多,然而,这一切却仍然无法迫使楚军停下前进的脚步。当第二轮弩箭纷纷落地时,楚军中的战鼓声猛然急促起来,决定性的冲击开始了。

“傅戈,你的死期到了!”一声暴喝响起。

就在弩兵与长矛兵交错的一瞬,项羽的身影突然如鬼魅般的出现,这个时候正是秦军最虚弱的一刻,项羽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个唯一的战机。

黑暗——,给予了楚军最好的遮护,就算弩兵们借助桥头的火光瞄准了对手,也无法更准确的一一将更狡猾更机智的项羽杀伤。

等到傅戈意识到危险接近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项羽的亲卫队就象一支离了弦的利箭,以无比疯狂决不回头的态势向着傅戈的所在之处猛打猛冲过来。

战场沸腾了起来,时间在骑兵与长矛手接触时凝固了,强劲的骑阵将步兵方阵一下子撞开冲散,长矛兵在被撞死的同时,手中的长矛也刺进了战马的腹部,鲜血喷涌形成一大团的血雾,跌下马背的骑手被惯性抛飞了出去,脖子生生扼断。

尽管不断有骑手倒下,但楚军却是在一步步的接近,傅戈能看到项羽的身躯在火光中越来越高大。

“杀!”倒下项羽戟下的士兵已经无法统计了,至少有一点傅戈能看清楚,项羽的戟尖血流已汇成一线。

时间,怎么不过得再快一点。

回望,乱糟糟的抢渡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排列在漳水北岸的士兵们开始快速的通过浮桥,他们是傅戈军中第一批渡河的部队,只要再坚持一会儿,等过河之后焚毁渡桥,项羽就无可奈何了,当然,在此之前,傅戈必须先要拉开与楚骑兵的距离,否则的话,一被咬住那再想脱身就难了。

“怎么不敢上前决战了?懦夫——。”正当傅戈焦急万分之时,项羽的挑衅却清清楚楚的传入耳际。

项羽不愧是战场上最出色的杀手,他的这一句话直接命中了傅戈的要害,若傅戈再示弱退却,士兵们的士气必然受到影响,那样的话就更难抵挡楚军的进攻;若傅戈受激出战的话,以项羽的身手,一举击杀傅戈的把握相当的大。

“项羽,你可知道项梁是怎么死的吗?乱箭穿身,而就是我——潜入定陶帮助章邯取了他的性命。”傅戈冷冷一笑,大声道。

傅戈明白:面对项羽,他决不能退缩,就算是死,亦要轰轰烈烈。懦夫,项羽不是想要激怒自己吗,好吧,那就来比比看,谁更有从容不迫的耐性好了。

项梁的死对于项羽来说,是藏在心口的永远的痛,以至于巨鹿大战击溃秦军十万精锐的战果也不能让他抚平伤口,现在,傅戈当众承认了杀死项梁有他的一份,那么血债血还,这仇若是不报枉为项氏后人。

“傅狗,你以为我当真杀不了你吗?”项羽厉声怒喝,乌骓马前蹄高高扬起,奋力一跃,竟然跳出数丈远。

项羽一人一马腾空而起的威势让周围的士兵们目瞪口呆,这样的动作已经远远的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这一刻,在他们的眼中,项羽就是一尊战神。

不过,有一个人并不这么想。

未等项羽勒马出戟,早就料到项羽盛怒的傅戈已飞快的搭起青铜弩器,手指扣动板机,三支利矢带着劲风突然而至。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自忖这弩箭奈何不了项羽的傅戈瞄准的是乌骓马,战马若被射死或射伤,项羽纵算有天大的本领也徒乎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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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节 战场巾帼

霸王戟风雨不透!

对于傅戈的暗算撕杀经验丰富的项羽自然有防备,他的霸王戟化作一团飞旋的戟风,能够扫落任何接近的利矢,同时,他的右手蓄力而发,随时准备痛下杀手,然而,他万万没有料想到,傅戈的三箭竟然全向他的战马而去。

“无耻小贼!”项羽怒吼连连,在傅戈‘出奇不意’的这一手反击下,他只能先将后劲用来防护乌骓马的安全,大将对决,尤其在众目注视之下,朝着对方的战马使暗招是大忌,那样做是自持身份的将领们所不屑为的,而且那样的话会被士兵们看不起。

其实,这也不能怪项羽的失误,主要还是傅戈的经历在作怪,将军百战死,更何况傅戈是从一个最容易赴死的弩兵一步步升到校尉的位置,他的迹遇也太离奇了些。

小兵与小兵的撕杀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傅戈在战场上学来的经验只有一条,只要能杀死敌人的都是好办法,明知单挑不是项羽的对手,却还要循规蹈矩的的遵守什么名声道义,那样掉了性命岂不是太冤枉了。

等到项羽好不容易拔马回旋闪过弩箭,又一阵劲风袭面。

傅戈的第二波针对乌骓马的攻势发动了,在全力一掷下,长矛顿如一支张弓离弦的利箭疾射而出,尖锐的矛尖带着呼呼的风声刺向马的颈项,这里是战马最脆弱最柔软也最致命的地方,一旦被强力击中的话,马颈折断的战马是不可能再有生还的希望了。

攻敌之必敌,让项羽不得不救。

只有以攻代守,才是傅戈眼下唯一的方法,一旦让项羽展开反击,那么他就只剩下等死一途了。

“铮——!”一声金铁嘶鸣之后,傅戈掷出的长矛被项羽的铁戟生生撞偏了方向,斜斜的插入一旁的泥土里。

“看你还有什么招数?”项羽冷笑一声,摧马上前,目光中显现出一抹得意狠辣之色,就在碰飞长矛的同时,他的反击就开始了。

霸王大戟披风如电,顺着劲势直刺傅戈的咽喉,这一刺的速度、力量以及招法的精妙都是傅戈生平仅见,他再也无法闪躲,面对对手接二连三的倏起发难,项羽不再保留,他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噗!”戟尖穿透甲衣,刺入温热的身体。

戟锋回拉,弯勾的小戟立即在左肩胛处生生扯下一块血淋淋的皮肉,受到重创的傅戈闷哼了一声,紧闭的嘴角开始隐隐溢出鲜血!

很痛——,但傅戈还是生生的闭紧了嘴巴,他决不能喊出声来,因为那会让敌人更加的瞧不起自己,也会让将士们丧失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

退——,其实在掷出长矛的一刻,傅戈已经在准备撤退了,可惜,他还是低估了项羽反击的速度,故此才让项羽的戟尖重创了自己。

“还需要再战吗?”项羽大喝一声,高高的将大戟举起,他的脸上写满了骄傲与得意。

“不死不休,死战到底!”傅戈低咳了一声,一口於血从喉间呛出,顿时将胸前的甲襟染成鲜红一片。

“很好,你的倔强还和东阿时一样,我欣赏,不过,这一次你绝没有逃脱的幸运了。”项羽一边冷冷笑道,一边将催马上前,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他的神情里竟显露出几分落寞。欣赏一个顽强对手死去的过程,无疑是残酷的。但这一种残酷和血淋淋的滋味,项羽喜欢。

不过,象傅戈这样罕见顽强的对手,也许以后再不可能遇见了。

没有对手的英雄是最落寞的。

“咚——,咚!”倏然间,战鼓声突兀响起,急促的鼓点如同波涛奔流下泻的洪水,正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冲破一切阻拦疯狂流向大海,这是秦军中振奋激励士气进攻时的催战鼓。

一听到这熟悉的鼓点,项羽神色微变,他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迫近的步伐,并开始在战场上寻找鼓声传来的方向。

这是谁在击鼓?

鼓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身陷绝境的傅戈艰难的支起身体,寻声抬头,看到的是一团的火红娇艳,大红的战鼓和击鼓奋进的虞姬。

本已过河的虞姬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了浮桥这边,她一身火红的戎装,外披星星锁甲,内衬素罗战袍,显得无比的英姿飒爽。

熊熊火光被风吹得左右摇动,却丝毫不能减弱虞姬的光彩夺目,在她俏丽朱颜的脸庞上浮动着一层闪亮的晶莹,那是因为用力沁出的细汗,这一瞬间,一改温柔与娇弱的虞姬闪动着一种无法用语言来描绘的神采,她击打的是那样的专注,那样的旁若无人,以致于战场上再大的变化也打乱不了她的节奏。

两军将士皆为这鼓而心动!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合着这鼓声,秦军将士纷纷高唱久违了的战歌,他们的士气重新振奋起来。

一个击鼓的女子,一首激昂的战歌,居然在瞬间悄然改变战局。

“如此佳人,当为我安枕!”项羽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虞姬身上,此刻,他的心中闪动的就是这一念。

虞姬的鼓声让他想起了东阿之战时的情形,又是这个红衣女子在战场上出现,而且还相当的年轻美貌,这样的奇女子若只能远观不能拥有,岂不空负了英雄之名?

作为楚国的上将军,年轻高位的项羽身边并不缺少美婢和姬妾,他的帐中有楚怀王赏赐的美女,有各路诸侯送来的侍妾,但这些各具美貌的女子只能让项羽满足身体的需求,却不能在他心里留下位置。

那是敌将傅戈的女人吗?

就凭傅戈那一点逃命的本事,根本不配拥有这样出色的女子。

注:谢谢大家的鼓励!我会遵照合理性写出符合战场规律的内容,一定不要大家失望。

第八十节 大雪飞扬

战鼓激荡,秦军士气大振!与之相反,楚军的锐气却在一点点的消磨。

“绊索,起!”

得到这一难得喘息的时机,顽强之极的傅戈再一次组织起了第三波防御。

伴着这一声喊,立即有五、六道结实的绊马索从地上跳起,一下子将项羽的乌骓马锁在了中间,这一次,就算项羽再想摧马腾空也没有了着力的空间。

“手弩,集射!”

当喊声再次响起时,项羽懊悔的发现,不能动弹的他成了一个活靶子,无法闪转腾挪的乌骓马再无法躲开射来的箭矢,就算他能遮挡住要害的地方,其它不及防护的部位很快就被箭矢钉住。

吃痛的乌骓马痛苦的长嘶,声音凄厉——。

这个时候,项羽要想脱困,除非他肯弃马于不顾。

放弃战马,不,这匹乌骓马的神骏岂是那些普通货色能够比拟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马就是项羽的性命。

“快,保护少将军!”瞧出项羽陷入重围的楚军将士纷纷叫喊着冲了过来,抢在最前面的是项羽身边最亲信的将领桓楚。

与周兰相比,桓楚的勇猛更胜一筹,早年在吴郡为巨盗的他拥有着敏锐的战场嗅觉,察觉到主帅危险,桓楚迅速的组织起一支突击队,突破箭雨的封锁与项羽会合了。

“少将军,请骑上我的战马!”桓楚大叫道。此时,乌骓马多处受创,已不能再战。

“桓楚,你率一队骑兵绕过去烧了浮桥,阻断秦军后路,其余的人,随我杀——。”项羽怒喝道。连番遭到戏弄的他已经出离愤怒了,而在愤怒的同时,他对虞姬更生起强烈的好奇心和试图zhan有的yu望。

“遵命!”桓楚应声抱拳,立率一队手持火把的楚兵淌过刚没马腹的河水,迂回到桥头守军的后面向浮桥中央靠近。

“快,挡住来敌!”傅戈连声大叫,此时的他得益于弩兵的掩护,已经接近了桥头并和虞姬会合。然而,人数上处于劣势,又已经战得筋疲力尽的弩兵们再也无力阻挡住项羽的楚军冲击了,勉强组织起来的一道防线很快的就被撕破,楚军兵锋距离虞姬只有十余丈了。

“傅兄弟,我来助你!”就在傅戈再也无法支持下去时,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在他的身边响起,随后,一队军容肃整的士兵挡在弩兵们跟前,并接下了与楚军交战的任务。

“涉老将军,你怎么来了?”傅戈惊喜道。

“傅兄弟为了救我,可以连性命都不顾,涉某若是再无动于衷,岂不枉披了这一身战甲,大秦的将士们,让楚人看看北方军团的真正实力吧。”涉间大笑着回道。在他说话的同时,由涉间带过来的亲卫队已经构筑起一道人墙,并保护着傅戈和虞姬向浮桥撤退,在这支生力军的严密封锁下,不甘心失败的项羽几度试图冲破这道阻拦都没有成功。

“火,浮桥着火了!”还没有等傅戈缓一口气,浮桥的火光又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迂回的桓楚见到浮桥上弩箭密集无法靠近,立即改变意图投掷火把,易燃的松油很快就引燃了搭桥的木板,若任由这火势加大的话,浮桥一被烧断,那后果就是傅戈他们回不去了,等待他们这些人的结局就只有一个,被四面围攻过来的楚军一一歼灭。

回天无力——。

激战到此时,就算傅戈再是顽强,也无法遮掩心中的绝望。

所有能做的,都做了。

接下来,就让这漳水为这一场大战作个见证吧。

“啪!”是泪水在脸上流淌吗?湿湿的,流到嘴里感觉咸咸的。

是男儿的话,怎会能够流泪?

“啪,啪!”又是两声轻微的击打落到脸上。

“雪,下雪了,大哥,我们得救了!”虞姬的声音里透着无比的惊喜,仿佛是在回应她的呼喊,鹅毛般飘落的飞雪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其中还夹杂着冰冷的雨点,这是十二月隆冬的一场雨夹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来临了。

很快的,积雪下落到桥面上,与伴生飘落的雨点一起融化成水,浮桥上蔓延的火势在老天的‘权威’面前,也不得不低下了头。

天不亡我——。

一天之内经历了这样的大悲大喜,就在这短短的片刻,傅戈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同时,他重伤的身体也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快过桥!”殿后的涉间大声命令着,沉着老练的指挥显示出他丰富的战争经验,在主将傅戈倒下的这一时,这支军队最需要的正是他这样一位稳重的将领。

十二月十九日,寅时。

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清漳、浊漳间褐黄色的广阔平原,在一片白色的视野里,间或露出一、二点黑色与红色的小点,在更靠近河滩的地方,一面折断了杆子的旌旗斜斜的插在雪地里,玄色的旗帜已然破损不堪,只剩下半个‘秦’字尚可依稀辨认。

也许用不了多久,在积雪融化漳水暴涨的时候,老天会连这最后的一点激战的见证也抹得干干净净。

断桥未果的项羽在涉间的严谨守御下,没有找到什么漏洞,大部过河的涉间借助弩箭逼退楚军,随后拆除了浮桥,这让楚军士兵只能望着秦军一步步远去而无可奈何,在如此寒冷的气候条件下泅河追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在漳水畔的这一场截击战,秦楚两军算起来战了个平手,一心撤退的二万八千余秦军在付出了主将傅戈被重创、伤亡二千余人的代价后成功摆脱了楚军的追击;而试图在巨鹿取得一场完胜的楚军也没有达到全歼北方军团的目标,虽然王离、苏角两支主力被悉数击溃,但涉间所部的‘意外’逃脱还是让项羽耿耿不能释怀。

注:本想稍晚一点再上传的,然而,诸位的忍耐力实在有限,没办法提前出炉,放心,本大叔虽然有点虐待倾向,但还远没有到白送老婆的地步。至于项羽是否描写过了,汗,为了印证以后主角的强大实力,只好先让项羽强一点了,特此声明。

第八十一节 前生往事

午夜梦回,回首已是二千载匆匆。

唯有不变的是这永不屈服、永不放弃的魂魄。就算被击散,就算被重创,也不改铮铮男儿傲骨。

“大哥,大哥——!”头痛欲裂,在一阵热一阵冷中倍受煎熬的傅戈听到一个声音在耳朵边嗡嗡作响。

“哎呀,我到底是怎么了?”傅戈痛苦的呻吟起来,头好象要爆炸开来一般。

大哥——,是小妹在叫我吗?可听着这声音怎么不太象,除了小妹还有谁会这样喊我呢?在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的同时,傅戈努力缓缓的想睁开眼睛,可一阵刺眼的强烈光线又迫使他闭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深藏在他灵魂深处的那一段残缺的记忆倏的被唤醒——。

c市,位于中国西北的一个县级小城。

在数量庞大密密麻麻的中国县级城市中,c市一点也不起眼。

傅戈一家就住在这里,他的父母都与这个辉煌的共和国同岁,他们曾经历过那场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傅戈的父亲在从部队转业之后就成了一家国企的一名普通工人,这些年来,他们和这个国家的许多普通百姓一样,把多年省吃俭用下来的一点可怜的积蓄全部化在了抚养一对儿女身上了。

作为家中的男孩子,傅戈‘无可争议’的获得了比妹妹更多的特权,为了交纳昂贵得几乎达到这个家庭承受极限的学费,傅戈不得不看着从小最亲最疼爱的妹妹高中毕业后放弃考学,去更发达一点的南方打工挣钱。

“哥,不就四年吗?熬一熬就过去了?等你毕业了有了工作,我们家的日子就好过了。”临分别的时候,妹妹的眸子里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然而,本希望毕业后减轻家里负担的傅戈却一直没有找到好的工作,二十世纪末轰轰烈烈的高校‘扩召’运动在让一个个所谓的名牌学府急剧扩张的同时,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教育与实践严重脱离,大量的学生刚毕业就失业,傅戈无可避免的成为了其中的一个。

这倒不能说傅戈的学习不努力,在校时他的成绩还算不错,但在共和国即将步入六十周年的时候,社会上的腐化风潮早已深深浸入到象牙塔中,学生的就业压力越来越大,凡是对找工作有帮助的学生会干部、班干部以及这个那个‘优秀’称号几乎已是明码标价了。

傅戈的家境虽不能说贫困,但顶多也只能算一般,不论是离政府救济的‘贫困线’还是离高调宣传的‘小康’都有不小的差距,这样两头不靠的结果就只有一个,一切自力更生,一切得靠自己去挣、去省、去想方设法找亲戚朋友筹借。

为了还债,在四年的求学过程中,傅戈不是忙着应付各类考试,就是寻找打零工赚钱的机会,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当然也没什么闲钱去‘孝敬’掌管各类称号的辅导员、系主任了,这不,混了四年之后,最后拿到手的就只有两证(毕业证、学位证)了。

为了有一份好的工作,傅戈倒不是没努力过,大大小小的人才市场他也跑了不少,报名费加起来总也有上千了,但结果却是令他失望之极,这年头大学生多如牛毛,早不值钱了,这人才招聘会也越来越象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目的就是从一个个渴望得到机会的可怜学子身上刮下最后的一点‘油水’。

半年后,处处碰壁的一家人在痛定思痛之后,终于彻底的死了心,没有人际关系、没有过硬的各类大红本本,又不是在名牌高校毕业,想找工作岂不是痴人说梦。

最后,穷极思变的傅戈父亲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破墙开店。

傅家的老房子临近沿街,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唯一的财产,因为地处繁华的商业街附近,这里已经被政府内定为拆迁改造地块,据说不久后在这里会建造一个可以比肩香港——铜锣湾时代广场的大型商贸中心。

因为这些个原因,傅家开店的申请报上去了半年多,却一直得不到有关部门的批准,其中的缘由其实很清楚,一旦有了执照,到拆迁时店铺的赔付款可比普通的住房要多出一倍不止。

不批准也要开,一向老实巴交听党的话的傅父在严酷的现实面前第一次举起了反抗的旗帜,虽然这其中更多的透着无奈。

自力更生,艰苦创业。

傅戈经营的是一家经营书刊、音像、游戏、动漫的商店,相对于服装、百货、烟杂等传统类的商品而言,新兴产业的利润会高一点,当然,赚钱的前提是经营者还必须有一个精明的头脑。

好在四年的半读半工生活让傅戈体味了很多,在他的努力下,店铺的生意一天天的红火起来,等到开张二个月后,他赚到了平生以来的第一桶金,虽然不多,只有千把块。

“放心吧,爸妈,只要我们好好干,日子就一定会好起来的。”说这句的时候,是傅戈二十三岁生日的那天,他是那样的信心满满。

然而,好景不长,政府的庞大改造旧城拆迁计划让傅戈刚刚升腾起的‘雄心壮志’一下子破灭了。

“我们要牢牢抓住西部大发展的机遇,争取把c市建设成为s省第一经济强市!”在这个宏伟蓝图的召唤下,在新上任的穆姓市委书记的一声号令下,一场大规模的旧城改造行动开始了,投资傅家所在地块的是一场据说有深厚官方背景的‘美国’大公司,这家仅成立了不到二年的公司因为其注册地在美利坚合众国而被冠以外资的名头,实际上其法人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这位老板与新市委书记还是多年的好朋友。

权商结合——,对于某些强势人物来说,是期盼了许久的好消息。

而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则恰恰相反。

注:呃,恢复记忆,其实记忆中的往事和现实——。

第八十二节 魂魄无依

拆迁安置——。

二十一世纪初,共和国各级政府官员最热衷最忙碌的一件‘大事’。

对于小家小业的老百姓来说,搬家同样是头等重要的事。

搬家吧!

政府名义下的拆迁对于老百姓来说,是无力反抗的,纵算中央领导人的讲话、表态、文件和新闻媒体的曝光时不时的出现在网络、电视、报纸等媒体上,但对于象傅戈家所在的三级小城市的官员们来说,这一切监督远没有实质利益来得‘忠实可靠’。

“闹,哪一个敢瞎闹腾,老子让他一辈子不得安生。”据说,这句话在最近一段时间已经成为了那位新上任穆书记的私下口头禅了。

“我们不搬,就那一点点的拆迁费,够吃喝几天呐。”对于政府官员这种假借公共权力捞取外块好处的行径,好歹读过几年书的傅戈可没有象他父亲那样好欺负,所以,对那些上门来游说的人,他是一律给予毫不客气的回绝。

这一下可捅了搂子了!

傅家本来消停太平的日子也算是过到头了。

先是来软的,动员你的那些亲戚朋友上门循循善诱,目的就是一个,要你快快识相一点搬走;后来就是来硬的,既然敬酒不吃想吃罚酒,那么就对不住了。

很快的,先前连影也不见的工商、税务、城管、文化等等各衙门的执法人员三天两头开始到你店里来作客,你问干什么?正常检查。

接下来,傅戈惊讶的发现,他原有印象中公仆们办事效率低下、工作马虎等等的判断是错误的,在检查中,各路奉命行事的检查大员们工作很是细心细致,内容也是五花八门:收取管理费、查处偷逃税款、有没有违章占道经营、有无盗版影牒黄色书刊。

不过,这一路神仙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客气的。

接下来的‘客人’就没有这么文质彬彬了,一早一晚在衙门里的官老爷还没升堂的时候,就会有一帮子穿着黑衬衫、黑裤子,手拿着棍棒的混混在那些‘挂号有名’的人物带领下,堂而皇之的来索要‘保护费’。

一个月一次,打发走一拔,又来一拔,傅戈就算能有再多的钱,也不够孝敬这帮孙子的。

“什么,没钱,没钱你给老子开什么店?嗯,这样好了,钱也不用交了,就让那个水灵灵的妹子陪哥哥一晚吧。”

出事的那一天,又一大帮子黑衫军来到店里,这一回说话的不再是些自命为黑道的‘人物’,而是一个身着意大利名牌西装派头十足的公子哥,自打进到傅戈的店里面,一双贼眼就盯在了傅戈妹子的胸膊上不移开了。

这店刚开张不到半年,一点点的收入要应付公家的各种税金、收费、摊派,连投入的本钱还没有回来,现在又哪里有钱来交‘保护费’。要是换了刚开张的几天,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心痛也给了,但到现在就算傅戈他愿意,抽屉里大子也没有几个了,人穷到这份上了还怕什么。

一番口舌之后,看见傅戈很不识相,那帮黑衫小子便毫不客气的持棒子打砸抢起来。

“快,打110报警!”眼见辛苦经营的店铺被砸得惨不忍睹,傅戈一边奋力阻拦,一边大叫道。

那厢傅戈的妹子见势不妙,赶忙拔110报警,可是,这10分钟过去了,连个警车的影子都没见着,想当初收治安费的时候倒是满口子保证5分钟内就到的。

“咚!”混战中,傅戈虽然被打得浑身青肿,但以寡敌众的他并没有束手待毙,而是不屈不挠得继续反抗。

觅得一个机会,傅戈一拳将为首那个花花公子揍得满眼乌青,这小子倒是个十足的草包货色,一拳就倒。

“妈的,吃了豹子胆了,敢打穆少爷,来人,给我狠狠的揍,揍死他!”见到主子吃了亏,一帮黑道英雄人物一个个赶忙护驾,并争相上前要替主人出气。

随即,傅戈的后脑被一猛棍子击中,顿时让他失去了知觉。

“出人命了,快逃!”在傅戈灵魂出窍的刹那,他恍然看到一众见到出了人命的恶棍丢下凶器扬长而去,而在地上,自己的躯体正安静的躺着,一动也不动。

在往后的几天里,傅戈的灵魂继续无依的东飘西荡,恍恍惚惚,他见到一场经过精心包装,被有关部门定性为一般性质‘流氓斗殴’事件的顺利终结,被认定为打死人的‘凶手’主动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死者家属在政府有关部门的关心下,情绪安定,一切都是那么的圆满,那么的天衣无缝。

除非那个‘死人’复活,否则没有人会发现其中的‘玄机’。

死人当然是不会复活的。

杀人偿命——,对于普通人来说自是天大的事,但对于象穆少这样有个市委书记老爸的公子哥来说,这还不是一个电话的事情。

就这样认命吧!

你的躯体已经不在,你的灵魂行将消散,用不了多久,这一切的记忆就会随着风慢慢的被吹走,接下来的将是一个新的生命,新的人生。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甘心,天不睁眼,我骂其不公;地不仁义,我唾其无情。就算这一生的躯体与魂魄被形神俱灭,我也绝不放弃。”伴着高楼间吹拂过的寒风,傅戈灵魂的呐喊悲怆无咽。

注:嗯,这一节太悲,其中的一些是以前写的一些真实个人经历,可能会涉及和触犯某些敏感问题,不喜欢看悲剧的直接Pass吧,下一节会回归大秦正文描写。

第八十三节 新的开始

穿梭时空,回到两千年前的大秦——。

曾经只有在影视和玄幻里才会出现的情节真实的在傅戈身上发生了。

同样的姓名,或许可以说是巧合,但记忆却是清晰无比的存在于傅戈已经完全恢复的脑海里,怪不得先前他会有那么些个不合于世、奇奇怪怪的想法,而在每一次经历生死瞬间的时候,支撑着他作出正确决择的也许就是那些曾经的记忆吧!

身躯已灭,而神依旧在!

可能就是这一份执着,让傅戈受损的灵魂进入了这个二千年前草原狼群中的弃婴身上,这是一次新的生命的开始!

“大哥,你醒了!”朦朦胧胧的,傅戈再一次听到一声少女急切的呼唤。

是妹子吗?

不,那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今生惦念我的女子除了过世的母亲之外,只有一个人,她的名字叫虞姬。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在新婚那一夜的誓言在心底清晰的涌现;生生死死,两不相忘,睁开眼时,没有什么比再见到挚爱的亲人更值得欣慰的了。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傅戈努力睁开眼,当虞姬素面泪眼出现在面前时,他缺少血色的脸上倏的浮起一层红晕,虽然说这一生已和虞姬结了连理,但猛然间恢复了原先的记忆,傅戈的心里一下子有些觉得怪怪的,就连平素叫得最顺口的‘妹子’这两个字,好象也变得别扭起来。

“大哥,我们这是在雍丘,你还认得我吗,我是虞姬呀!”虞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一对眸子里泪光莹莹,但却又分明流露着万般的惊喜。

傅戈费力抬起手,抚过虞姬流泪的面颊,道:“这些天,让你受苦了!”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更何况还是红颜知己。

神智完全恢复的傅戈很自然的记起了大秦末年的那段风云变幻的历史,波澜壮阔的农民大起义、破釜沉舟的巨鹿大战,还有陈胜、吴广、项羽、刘邦、章邯等这一个个响当当的在青史上留名的显赫人物,原先只是在读史书时神思暇想,想不到现在却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而更意外的是,他傅戈竟也成为了那些风云人物中的一员。

他,已不再是一个找不到工作的落魄大学毕业生,而成为了大秦帝国征讨部队的一名士兵,虽然地位依旧卑微,但命运之路却不再相同。

在血与火的锤炼中,始终抱着不放弃信念的傅戈已经从一个小兵成长为统领着上万将士的大秦军校尉,他的身份和地位一天比一天的重要,他的名声也更加的响亮,甚至于在巨鹿那一场震烁青史的大战中都留下了不可抹去的痕迹。

乱世天下,振臂高呼,我便是那王侯将相!

始皇帝又如何?就算再伟大的君主也化成了地下的一具枯骨。

在惊醒来世的这一刻,承载了太多千年后记忆的傅戈心中有的是叛逆的冲动,是自由的渴望,是报复的快感,是挥喝一切的狂暴!

一切来生的不得意,就在今世了结了吧。

天——,若逆我心意,那么我就举剑灭天;

地——,若阻我前行,那么我就纵骑踏地。

挥戈征战——,扫平腐朽没落的权贵与王侯,只凭我这一腔热血,也要重造一个翻天覆地的新秦!

……

大秦二世三年三月春,树梢上的春意随着小小嫩芽的绽开而一点点的怒放,这个严寒之极的冬天终于也到了尽头。

傅戈的身体也在这二个多月的休养中慢慢恢复,这一切要多亏了虞姬的悉心照顾。

“你们让我进去,我要去见傅兄弟,要不然的话,军中出了大事你们担这责任?”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是涧间。

这位北方军团中硕果仅存的大将自打漳水那一场惊心动魂的激战后,就心甘情愿的带领着被解救出来的将士投奔到了傅戈的名下,虽然说按照帝国的军爵,他这个偏将军比傅戈一个二线部队校尉要强上不少,但涉间却对此全不介意。

按他自己的话说,在那样危难关头傅戈能来救援,这样的恩情若是不报,他涉间岂不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

正是因为这个,涉间宁肯背负败仗撤职的责任,宁愿冒与大将军章邯反目的风险,也要将剩下的二万多北方军团精锐士兵留在雍丘。

至于朝廷,对于巨鹿战败的责任追究当然也行动迅速,深居宫中不理政事的胡亥这一回也难得的一次上朝了,对于这位荒淫皇帝的质问,已经完全掌握了朝堂大权的赵高一脸的不耐烦。

皇帝既然已成傀儡,那也就没必要尊重了。

如果不听话,换一个就是了。

依丞相赵高的想法,章邯——,作为帝国征讨军的统帅,朝中反对势力的幕后主使,这一场大败的责任自然是难辞其咎的,趁这个机会正好将他一举拿下,然后再换一个听话的将领统率军队,那样的话,这大秦的一切就真正都由姓赵的说了算了。

不过,章邯手握重兵,这撤换的命令只能暗底里进行,否则一旦激起兵变就难办了。至于其它的军中将领,赵高暂时还没有动的打算,就算再急,赵高也明白饭要一口口吃的道理,于是乎,在得知了涉间生还在雍丘的消息后,赵高就命令亲信杨熊连夜赶到涉间营中,试图说服这位老将投靠到自己麾下,拉拢涉间的目的就是要揭章邯的短,找寻证据好扳倒章邯。

然而,杨熊努力了半个多月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作为蒙恬的部下,涉间对于赵高根本没有什么好感,杨熊在涉间处没有得到一次好脸色,遭到奚落的杨熊马上在上奏中对涉间连连‘恶语’相加。

随后,涉间被降职,由偏将军降为一名都尉,若不是怕激起北方军团将士哗变,杨熊这个小人都有将涉间直接押送到咸阳受审的念头。

注:关于上面二节,小声回答:如果某人回到二千年前将他仇人的祖先的祖先的祖先——喀嚓的话,是不是会很爽呀,呃,发现偶好卑鄙的说。

第八十四节 狼子野心

第八十四节

搏弈和暗战无时无刻不在进行。对于赵高和章邯这两位大秦朝最有实力的大人物来说,更是这样。

他们一个控制皇帝并掌握着朝中大权,一个手握重兵威名远扬,在目前均势的情形下,哪一个想要击倒另一方,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基于上述原因,赵高虽有撤换章邯的心思,但他却不能光明正大的颁布问罪的诏令,皇帝的御诏自然是由皇帝亲自拟定,这方面倒用担心,胡亥这个败家子皇帝对朝政不感兴趣,御诏也早由赵高这个丞相兼老师代劳了。

要扳动手握二十万重兵的章邯(原先征讨部队十万余众、北方军团在邯郸会议后一分为二,十万精兵围困巨鹿,另留十万兵士驻扎棘原),就需要寻找这位帝国大将军作战不利的证据,在这方面,巨鹿的大败无疑是最好的一篇文章。

在参与巨鹿之战的北方军团的将领中,苏角战死、王离被俘,剩下还活着的也就是涉间了,所以,在得悉了涉间被傅戈救到雍丘的消息后,远在咸阳的赵高就急急的指令杨熊来游说了,这一场游说行动的中心目标是涉间,以涉间在北方军团中的威望和资历,虽不能说一呼百应,至少也能鼓动起大多数的士兵。

在游说涉间的同时,杨熊这位被刘邦打得抱头鼠窜的帝国‘名将’还乘着傅戈病重不醒的当口,兴致高昂的带领着一众亲信进驻北方军团军营,并明目张胆的开始对将士们实施‘攻心’战术。

朝廷中的变故章邯岂会不知,自打知道丞相李斯被赵高清除之后,章邯就愈发的小心谨慎,他一面让司马欣留驻朝中继续打探消息,另一面也抓紧时间拉拢重要的将领。所以,棘原方面当下也不甘示弱。就在杨熊抵达的第二天,赵无咎借慰问傅戈病情的机会,也来到了雍丘城,他主要的任务是向涉间传递消息,并希望他能带领北方军团剩下的这二万多兵士到棘原去投奔章邯。

在重压之下,章邯自是希望涉间这个重要的人证投靠到自己这一方。

就是在这种极度微妙的情况下,对涉间的处置竟然有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结果,咸阳方面受杨熊的鼓动,加上赵高的煽风点火,胡亥这位二世皇帝震怒,下诏将战败的‘祸首’涉间连降五级处置。而在棘原的大将军章邯那里,本来按照帝国严酷的军律,吃了败仗应当被撤职或者砍头的涉间居然又升了一级军爵,由十级左庶长夫升为了十一级的右庶长。

和皇帝唱反调,已看清楚形势的章邯这一次是铁了心了,有实力有军队在手里的话,赵高和皇帝就不能把自己怎么样?面对楚军的猛攻,没有了他章邯和二十万大秦将士,胡亥的皇帝梦、赵高的丞相梦也就做到头了。

不过,经过二个多月的忙碌,这两个人都很沮丧,早先为蒙恬部下的涉间对于朝廷这二年多来的倒行逆施早就看不顺眼了,对于当年太子扶苏被赐死、统帅蒙恬被杀的那一场冤案涉间也是心存太多的悬疑。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北方军团中的许多将领对于王离这个对朝廷言听计从的继任者很不服气,对于南下平叛的命令也是动作迟缓,甚至于在离开代郡的时候还发生了北方军团中的副将,曾追随蒙恬远征过匈奴的名将杨翁子借生病为由拒绝南下的事件,就算是象苏角、涉间这样听从命令的将领,在军事决策时与主将王离也是貌合神离,于是乎才会有邯郸决策时苏角、涉间一齐背弃王离转而支持章邯的事情。

应该说,涉间与朝廷、王离间的这些矛盾对于章邯来说,是绝好的拉拢契机,若是在巨鹿大败的那当口,章邯能及时派兵救援北方军团的话,涉间肯定会对章邯死心塌地以报救命大恩,然而,在这关健的时候,章邯却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若非傅戈的拼死相救,涉间的结局就会象司马迁在《史记》中描述的那样:兵困无奈*而亡。

傅戈这个异世者的闯入让涉间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或者从某种意义上说,傅戈他更象一只刚刚学会飞翔的小鸟,在轻轻拍动了一下翅膀后,让周围与他接触的人或事都在悄然变化。

层层叠叠的,终于一天,小鸟会长成大鹏,振翅高飞,嗥翔九天,俯瞰苍穹。

……

涉间秉性刚烈,杨熊和赵无咎的游说都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他们唯一可以炫耀的‘功劳’就是拉拢了一些北方军团的低级将校,这些人不是被金钱美色所腐蚀,就是希翼找一个强大的靠山保全性命,这样的人实际上已丧失了作为一名军人的资格。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个人的威信并不能压制一切的矛盾,见到涉间‘死硬’不肯投靠的杨熊开始暗底里鼓动兵士遁逃,起初,脑子里没有那么多想法的涉间尚还以为只是个别士兵的单独行动,等到后来发现情况不妙时却己为时已晚。

“狼子野心,当真是可恶之至!”得到赵无咎的无功而返的信息,章邯勃然大怒,涉间居然有死心塌地效忠傅戈的‘迹象’,这样的一种结果终于让章邯这位曾一手将傅戈提拔起来的帝国统帅坐不住了。

在这位功利心极重的大将军看来,傅戈远道救援北方军团根本就是一场骗局,其试图吞并北方军团余部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这样不安份又野心勃勃的部下会对自己的帅位构成强有力的挑战,这样的人岂能留得?

注:书评区我置顶了一个讨论贴子,希望大家多多去留言,我会认真采纳意见的。

第八十五节 分道扬镳

大秦二世三年三月十一日,一份内容是‘失守重镇昌邑,撤职查办校尉傅戈’的密封军奏从棘原快速的被送到了雍丘。

章邯终于动手了!

虽然在这份简报一样的军奏里没有说明由谁来接替傅戈的位子,但章邯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傅戈手下的那些个将领他一个都不信任,所以继任者极有可能是从棘原新调过来的让章邯感觉可靠的人选。

先用撤职的命令动摇傅戈部队的军心,然后再伺机夺取军权,章邯的手段果然老辣。

“哈,大将军可真是铁面无私呀!”

看到这份措辞严厉的军奏,已经幡然醒悟的傅戈淡然一笑,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一切都结束了!

章邯对于傅戈的所谓恩情,原本就缺少脉脉温情为纽带,有的只是利用与需要。

当切身利益受到威胁的时候,章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一刀两断,因为只有将危险的苗头扼杀在萌芽状态,他才能保全今日今时的地位与荣耀。

在这一点上,章邯对付傅戈的手段与对付王离没什么两样。

军人嘛,本就不需要太多的温情,只有铁血与冷酷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很快的,一向意见相左的赵高与章邯两个强权者在如何处置傅戈这一点上难得的达成了共识,因为当章邯的意见呈上来时,赵高正对杨熊的无能表现大发脾气,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傅戈这件事居然是这两位支撑着帝国命运的重要人物的第一次意见统一。

三月的雍丘城内,暗流涌动,危机四伏,傅戈被撤职察办的消息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大力渲染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在这种情况下军心动荡已不可避免,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涉间才不顾傅戈病体刚愈,急冲冲过来商量的就是这件事,没有几天的功夫,二万多北方军团的士兵总计跑了接近二千人,要是再听任下去,诺大一个军营不用一个月就会变得空空荡荡的。

“涉老将军,不用动怒,跑了的那些都是不坚定份子,就算强留下来也顶不了什么用,你快快回去跟将士们说,就说我明天到军营去阅兵。”傅戈听罢涉间对于北方军团内部动荡的汇报,却并没有动怒,他只是微微一笑,平静的说出了他的下一步构想。

涉间一愣,道:“阅兵,傅兄弟我没听错吧,你这身子能顶得住?”

笑——,这个时候傅戈还能笑得出来,这不禁让老于世故的涉间也感到钦佩和欣慰,钦佩的是傅戈刚刚二十出头就有如此的诚腑,欣慰的是当初在漳水畔作出的决断现在看来没有错。

是呀,为什么不好好笑一场呢?自清醒过来之后,傅戈就一直在等,等赵高和章邯把将士们逼到绝路的那一刻,因为,只有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一个人才会激发起潜在的斗志。

现在,蛰伏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将士们的怨气已经积蓄到了顶点,反戈一击的时机已经成熟。

听到傅戈要去军营,一旁的虞姬情急起来,连声劝道:“大哥,你病体才有了点起色,若再受了寒气,可如何是好?”

傅戈坚定的摇了摇头,轻轻握住虞姬伸来的纤手,安慰道:“放心,不碍事的,我可没那么娇嫩,担心的话到时你就陪着一起去好了!”

一个人,来这世上一遭,总要承受一些什么的。

不管是痛苦、快乐,还是责任、义务。

既然明白了前世的林林种种,那么就好好的在这一世活过吧。

纵算努力了,仍不能改变结局;纵算抛洒了热血,换来的是折戟沉沙的惨痛,但至少,不曾辜负这一生的大好年华。

出现奇迹虽然很难,但谁又能断定一定不会有奇迹呢,至少傅戈相信,漳水畔那一晚老天的那场大雪就是奇迹的见证。

大秦三年三月十九日,辰时一刻。

雍丘西。

涉间兵团驻地,演军场。

当傅戈在郦食其、郦商、彭越等一众将领的陪同下,到达这里的时候见到的是一大片空空荡荡的场地,不见一个人影。瞧着这么多军中将领围着傅戈这个已经被撤职的校尉的场景,任何人都可以想见傅戈在这支军队中的威望。

“这个涉间,在搞什么名堂?”难得的一次阅兵,就连一向不屑刀兵的郦食其也跟来了,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样子,他不解的问道。

彭越不屑的瞧了郦食其一眼,狡黠笑道:“郦先生不知道吗,稍等一会就有一场好戏可看了?”自打与郦食其一起经历了那一场长期艰苦的说降‘舌战’之后,彭越与郦食其两个人似乎有点爱上了斗口,他们之间时不时的会爆发小型的‘战争’。

“击鼓!”

见到傅戈到来,等候许久一身戎装的涉间显得分外的精神抖擞。

鼓声‘咚咚’响起,按大秦的军律,召集军马的战鼓以三通为限,三通不至者,无论身分高低,一概斩首。所以,战鼓一起,整个军营立刻就象沉静的睡狮,突变成高飞的雄鹰,听到集合鼓声的士卒,从他们休息或驻守的地方,急急赶往演兵场。

没有一个人显出慌乱之色,动作井然有序。

第三通鼓才刚起,演兵场上,已然整整齐齐,站满了将士。

共有一万名北方军团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军容威严的站在诺大的演兵场上,他们对于傅戈这位把自己从死亡陷阱里拉回来的‘恩人’,心中莫不存着感激。

就算是再冷血的军人,也有心热的时候。

“列队!”旌旗在朝阳映衬下挥舞,持剑的军侯口令此起彼伏。

注:好好的写书,看到这样一条评论,大家来说说吧:天下始祖“不知道一些作者是怎样想的,现代人到了古代还象个傻B一样就算你没读书,也会知道一些啊!!!希望作者DD以后不要再犯那样的错误,真的不然会很不精彩!”

第八十六节 铁血雄兵

当傅戈在虞姬的携扶下,登上高高的点将台俯望时,他看到下面的兵士密密麻麻,井然有序的方阵、寒光闪闪的刀戟丛林,还有一双双崇拜和敬重的目光。这一切都让傅戈感到受之不起,因为他不过是做了一个大秦的军人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在战场上,友军即是兄弟。兄弟有难,舍身相救,这是军队作战获得胜利的关健,也是保全自己的要诀,一支总把自己安危放到第一位的军队,是永远不可能取得辉煌战绩的。

“傅将军到了,掌旗官,阅兵操练开始!”涉间环视四周,满意的点了点头,再度下达命令,从他慎重的神情中,可以察觉到这一场操练阅兵的重要。他的话非常简短,相比傅戈曾熟悉的那个时代大大小小的庆典,各大领导人物听得人昏昏欲睡的一、二、三发言,可算是有效多了。

“布阵!”

随着掌旗官的这一声令下,几乎在同一时间,鼓声如雷,戟与矛如臂所指,刀与盾闪着凛凛寒光,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震苍穹,寒光耀日。

喊声和鼓声传出很远很远,而天与地之间,似乎都是寒刃的光芒和飞扬的旗帜。

这鼓声似无穷无尽,激得人胸中热血飞扬,恨不得飞奔敌阵,舍身一战。

这喊声如春雷乍响,催得人心头斗志激昂,纵算面前有万千敌人,刀山枪林,纵算冲上前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就只是站在演军场检阅高台上半天的功夫,傅戈看着身边贯甲的将士,猎猎的旌旗和隆隆的战鼓声响,胸中不禁热血激荡。虽说北方军团刚刚经历一场惨败,但仍有几分元气在,只要看阵中士兵的阵行兵法、进退法度,就能知道他们曾经是一支怎样威名赫赫的队伍。

虽然连番的鏊战黯淡了他们身上的盔甲,但却让男儿心中的锋芒磨得更锋利,将士们的神色也变得更坚定的沉凝。

日近中午,阅习已近尾声,涉间跨步上前,来到傅戈跟前,朗声道:“傅将军是我北方军团将士们的救命恩人,此般大恩,一直未报,今日,请受我上万将士这一拜!”

说罢,涉间双膝咕咚一声跪倒,在他身后,万余将士齐刷刷的屈下了他们的男儿膝,这一刻,诺大的演兵场静悄悄的,没有一点杂声,天地之间,只有风声,呼啸而过,带得旌旗傲然作响。

“你们,你们这又是作什么,我大秦铮铮男儿的双膝岂是轻易跪的,傅某可当不起这一跪!”傅戈急忙连声说道,他被面前的这一幕震慑了,在他的意识里,会发生这样场景的,或许只有古代的皇帝和为民请命的包青天才能得到如此的待遇。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他傅戈不过是出于一点义气伸出了援手,这其实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在这其中他也未尝没有私心杂念。

“将军若当不起,谁又配受我万千将士这一跪!”涉间语声哽咽,已经激动的老泪纵横。

傅戈闻言步下阅兵台,扶起涉间,扫视四周徐徐道:“老将军言重了,傅某生在临洮,先父也曾是大秦北方军团中的一员,我知道边关将士守边的艰辛,是你们在远离亲人和故土的地方默默的忍受寂寞的煎熬,才有了后方百姓们的安宁与幸福,与你们相比,我傅戈不过是一个初上战场的新兵,今日这一场阅兵,你们让我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铁血雄兵,什么是真正的帝国精锐,涉老将军,你和你的士兵们都是好样的,你们是大秦真正的军人!在此,请你们接受我这个新兵的诚挚敬意。”

说罢,傅戈对着演兵场上所有的将士,深深弯下腰。

这一瞬间,偌大的演兵场上鸦雀无声,风停了,云驻了,连士兵们的呼吸也似乎彷彿停歇了。

很多的士兵在这一刻,差一点以为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

他们迷惘地看着,看着站在高高阅兵台上的男子神色庄重的对着他们这些最低层的士兵弯下了腰,一个帝国的校尉与一个普通的士兵之间的隔着多少军级,其中的距离足够大多数人用一辈子的努力也无法完成。

然而,今天,傅戈——,这个与众不同的男子却全然不顾身份的差距向他们这些被权贵们视作草芥的低级士兵行礼。

时间,在傅戈弯下腰的那一刻停滞住了。

所有的将士都摒住了呼吸,将目光投注到正中央的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身上。

这些执戟卫国,用血肉之躯保护疆土的刚烈男儿,可以阵前冲杀,可以视死如归,可以流血不流泪,但有的时候,却会为一句温暖的话,一个关怀的举动而变得脆弱。

傅戈的目光坚定而执着,他缓缓道:“大秦的男儿们,你们都是英勇无畏的勇士,这些年来,你们在边关风餐露宿、在沙场浴血撕杀,流汗流血,更有许多士兵埋骨荒野,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建功立业,让家中的亲人过上更好的日子,但是今天,我们却不得不面对一个令人痛心的事实,皇帝荒淫无道,朝中奸臣得势,为了在郦山建造宫殿朝廷在关中大肆征用民力,搜刮粮秣,致使我们的亲人遭受欺凌,致使我们年迈的老父不得不去做繁重的活计,致使我们的妻儿因为没有吃的而挨饿待哺,这样的一个帝国,我们还要继续付出生命去保护它吗?”

面对上万双充满了期盼的眼睛,傅戈只觉得肩上责任沉甸甸的,如果他没有恢复后世的记忆,那么充其量他和其它的士兵一样,随着这个帝国的消亡而随波逐流,但现在,他却无法让自己消沉下去,因为,他的身上承载着将士们的殷殷希望。

第八十七节 石破天惊

“我们不想再留在这里了,我们要回家,我们想回家!”

回家——,早就从家书里得知了艰难情形的士兵们曝发出发自内心的呼喊,他们都是有爹娘儿女的,他们的心也会流血。

傅戈扫视着一个个被勾起心事的士兵们,他大声道:“是的,我们要回家。可是,倘若皇帝和朝廷里的那些权贵王侯不让我们回去,那又该怎么办?”

“不让我们回去,我们就杀回去,只要我们这么多兄弟齐心,还怕那些朝廷里那些无能的狗官不成?”

“是呀,留在这关东,早晚也是一死,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

将士们群情激愤,气氛已经沸腾到了顶点,有了这些最底层的士兵的衷心支持,接下来的‘仗’才有可能赢得胜利。

转过身,傅戈又将目光投向或是兴奋或是惊愕的将领们,他道:“诸位,我听说始皇帝出巡驾崩之时,留下的遗诏是让故太子扶苏继位,然而,中书令赵高和丞相李斯却撕毁了这份诏书,另假诏立了胡亥为皇帝,结果还逼迫贤能的扶苏自杀,并毒死亲近扶苏的北方军团统帅蒙恬,任命听从朝廷的王离为新统帅,这样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我们还保他作甚,这样一个祸国泱民的朝廷我们还甘心为它流血卖命吗?”

石破天惊——,虽然六国叛军烽烟四起,但毕竟大秦一统天下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十几年,那些楚、赵、韩、魏、齐、燕的遗民们抱着复国的理想揭竿而起也是很正常的,但象傅戈这样一个秦人,一个大秦的军人,居然当着万千士兵的面说出这样甚称‘大逆不道’的话,着实是吓了将领们一大跳。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如今的傅戈只不过是背负了秦人的躯体,他的思想早已跨越了两千年的变幻沧桑。

好半天的沉默,最后,终于化为了发自内心的呼喊。

“傅兄弟,不,傅帅说得对,我涉间虽老,但身子骨还结实,今愿作一马前卒,入关中,诛奸臣,除暴君,如此方对得起一手创建北方军团的太子和蒙恬将军,如此才有可能恢复我大秦泱泱之雄风!”涉间大跨步登上阅兵台,振臂高呼。

傅帅——!涉间的这一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始作俑者的傅戈。

帅者,军之魂、军之魄。自古迄今,能担当起一军统帅的莫不是威震天下的名将,如武安君白起、上将王翦等等,就北方军团来说,抗击匈奴建筑长城的大将蒙恬是第一任统帅,当时太子扶苏是监军,经过他们两人的励精图治,北方军团总兵力达到三十万余的鼎盛规模。

可惜,后来扶苏、蒙恬先后被杀,偏将王离授命接任统帅的位置,不过他却并没有得到全部将领的认可,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这一层将帅失和的原因,才导致堪称帝国精锐的北方军团在巨鹿一战中犯下一个接一个的错误,而正是因为这些个错误,才最终葬送了北方军团数十万将士的性命。

让傅戈没有想到的还有一点,涉间毕竟是一个为帝国服役了一辈子的老将,深浸到骨子里的忠诚的魂魄不是那么轻易改变的,其实,这也怨不得傅戈不信,因为在名传青史的史书典籍中对于忠臣良将的描述一概千篇一律,愚忠、死忠、苦忠。

正是这种认识上的误差,使得傅戈没有想到涉间的‘忠’是有特定对象的,在傅戈那一番‘大逆不道’的咄咄言辞后,一直对扶苏被赐死、蒙氏一族含冤诛连心怀疑团的涉间几乎立即就相信了傅戈的说法,其实不止是他,大部分对扶苏、蒙恬抱有亲近感情的将领都这么想。

既然,胡亥是篡夺皇位的罪人,那还效忠他这个假皇帝做什么,更何况,正是因为他才让这个曾经强盛无比的帝国分崩离析。

这样的念头憋在心底很久了,作为大秦的将领,他们不能说,也不敢说,甚至于禁止底下的士兵们说,而今,这枷锁也该是去掉的时候了!

“傅帅,傅帅!”

“入关中,诛奸臣,除暴君!”士兵们齐声高呼,每一个人都高举起刀枪。

在这样一个群情振奋的时候,最简短的口号才具有最大的感染力。

这个口号虽然比不得陈胜大泽乡时的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来得更具有意义,但这一声却无疑最能代表广大帝**将士的心思。

人心齐,泰山移。

停歇在外围的战马被这奔腾呼啸的声音,震得长嘶不绝,在更远的地方,有飞鸟惊惶地飞起,它们不知这天地为何忽然传来如此震动。

这是无数个热血男儿的呼喊合在一起的回响,一时绵绵无尽,彷彿可以传到天之尽头,令人为之热血激荡,热泪盈眶。

天变——!

不久之后,在雍丘城里的一处僻静院落,一个面容凝重、棱角分明,却穿了一身青布襦袍的的男子,怔怔的看着送过来的密报,若有所思。

良久后,他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才持笔在竹简上写下:今日校场阅兵,傅戈尽夺北方军团军心,事已无可挽回,万望大将军审慎度之,赵无咎。

大秦二世三年四月初一。

傅戈所部二万七千余兵士在雍丘誓师。如此明目张胆的誓师仪式搞完后,朝廷必然知晓,不过,这年头,已经没有什么是能够保密的,既然泄密在所难免,那么就干脆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好了。

现在的傅戈,对于楚汉那段历史已然烂熟于心,汉高祖刘邦乘项羽吸引秦军主力的良机,从南边的武关进入汉中,随后一路急进直赴咸阳,先一步把大秦的皇帝、朝政掌握在自己手中,随后,刘邦听从张良的计策,约法三章得到关中百姓的极力拥护,也正是打下了这一坚实的基础,刘邦才能在与项羽的争霸战中赢得最终的胜利。

若是历史的进程没有改变的话,刘邦这阵子应当在南阳一带活动,用不了多久就会扣开武关这道门户,对于傅戈和他的将士们来说,时间已经非常急迫了。

只有抢在刘邦之前,夺取咸阳,才能挽回大秦覆亡的命运,否则的话,一旦咸阳被占,将士们这一股子气一泄,那曾经气吞宇内、纵横四海的大秦也就真的不存在了,到时候,等待傅戈他们这些亡国士兵的,除了耻辱,不会再有其它了。

第八十八节 反击关中

函谷关。

在上古的文献中有这样的记载‘因关在谷中,深险如函而得名。东自崤山,西至潼津,通名函谷,号称天险。’函的意思就是指盛物的匣子或套子,这个词在这里用来形容幽深、封闭。

这处关隘始建于西周初年,在典籍中有载,关塞起于殷。周,称桃林地为桃林塞。周武王伐殷,出函谷大会诸侯于孟津,克商,放牛于桃林,即设专门管理关塞的‘司险’,桃林塞已成为重关……。

不过,函谷关真正大出风头是在春秋战国时期,东周末年,诸侯林立,大大小小的战事此起彼伏,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加之驿道通行在深谷,东西数百里马不并辔,车不方轨,两壁陡峭,树木遮天蔽日,依地势而论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样一个地方注定是兵家必争之地。

西周初年(公元前658年),晋献公贿赂居住在骊山一带的犬戎从西边攻击虢国,犬戎兵至桑田,虢公率领伏兵从函谷古道两侧杀出,居高临下,结果犬戎大败而逃。

始皇六年(公元前241年)楚、赵、魏、韩、卫合纵攻打秦国,楚为纵长。秦依函谷天险,开关迎敌,五**队,大败而还。

始皇八年(公元前239年),赵将庞暖组织赵、燕、楚、韩、魏五国第五次合纵攻秦,庞暖考察到函谷关险要难攻,联军数次受挫,便提议改由蒲坂渡黄河,直取关中,由此可见,函谷关之险峻已使得关东诸国望而生畏。

授命镇守函谷关的守将是傅戈的老相识了,杨熊。

这位屡战屡败却又屡屡升迁的帝国大将现在可谓位高权重,函谷关的守将一向由朝廷最亲信的人担当。一手遮天的赵高在把持朝纲的同时,能够依仗的亲信将领却是可怜的只寥寥几个,在这其中,杨熊这个平庸之辈居然还是最出色的。

不过,话还要说回来,这一次杨熊的布防虽不能说天衣无缝,至少也当得起防御严密这四个字,所以,杨熊才敢于向赵高派来巡视的特使阎乐吹嘘,这函谷关防线固若金汤,他保证不让傅戈所部的一兵一卒进入关内。

阎乐是赵高的女婿,这位新上任的卫尉大人现在主要负责皇宫内的安全,换句话说,现在,若是赵高不一满意,马上就可以命令阎乐将胡亥这个傀儡皇帝杀死,另立一个新君。

有道是:无毒不丈夫。

在皇宫内忍辱负重大半辈子的赵高做梦都想成为一呼百应的皇帝,然而,老天却无情的剥夺了他这一权利,一个被阉的宦官,当别人把目光扫视到他身上时,赵高体味到的就是轻蔑的嘲讽,这让他倍感羞辱。

世人加付于我身上的种种羞辱,我要全部加倍的拿回来。就是抱着这样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变态心理,赵高对付异己分子的手段更加的残酷,更加的毒辣。

四月十四日,一场由原帝**校尉傅戈发起的‘诛奸臣,除暴君。’军事政变正式拉开了序幕,二万秦军将士高举着玄色的旌旗,浩浩荡荡开往函谷关,在这一路上,沿途郡县官员纷纷倒戈投降,傅戈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进抵拱卫关中的这座险关。

不过,要打进函谷关却没有这么容易了。

强攻的话结果将是伤亡巨大,就算胜利的话,也是一场惨胜,在傅戈的记忆里,好象只有项羽这个天杀神在闻知刘邦抢先进入咸阳的消息后,勃然大怒,命英布强攻数日,才终于拿下了关隘。

项羽的楚军战力如何傅戈早就领教过,说句实话,正面交锋的话自己手下的这些兵士纵然能抵挡得住,可在带兵将领的比拼上,则远远的不如。

将乃兵之魂。

一个出色的将领带出来的队伍一定同样的出色,对于这一点,傅戈丝毫没有怀疑。

而遍数自家手底下的这仅有的几员将领,涉间虽然老当益壮,但毕竟已过了风头最健的壮年,用他打打防御战估计没有问题,用来攻坚嘛还是算了;郦商的能力也只能算一个中上,雍丘一战以少胜多的战例虽然值得炫耀,但那是一场守城战,而不是一场攻城战,作为防守的一方,本来就能占上不少的便宜,加上刘邦的联军人心不齐、战力参差不齐,故而才有创造奇迹的可能;接下来的彭越就更不用说了,盗贼出身的他精熟的是游击战术,突然伏袭,一击即走,占了便宜就跑才是彭越再拿手的招法,象攻打关隘这等死仗彭越打不来!

怎么办?强攻不行,只能智取。

而这智计又在哪里呢?

傅戈不禁眉头紧锁。

函谷关东,西原上。

一支身着黑色甲衣打着秦军旗号的军队驻扎在这里,他们的目标不是去增援与项羽等反叛诸侯苦苦作战的章邯,而是关内。

他们便是傅戈率领的征讨大军。在临出征之前,傅戈下令放弃雍丘这个经营了近一年的根据地,这无疑是需要有决断的勇气的,但是,若不放弃,那么将士们的心里就会存那么一丝侥幸,在作战的时候就会不出死力。

破釜沉舟,项羽在进军巨鹿前表现出的决死一战的信心让没有回头路的楚军将士战力倍增,这就是兵书上所说的致以死地而后生。如今,傅戈明白他所要谋划的军事政变也一样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既然战车已经隆隆启动,那么就决没有中途停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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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节 函谷之战

中军营帐。

一身戎装贯甲的傅戈显得自信而又从容,他的脸上甚至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担心,函谷关这座名垂青史的雄关险隘就在面前,在一边派出侦骑打探敌情,一边苦苦思索了三天之后,傅戈着令召集众将领议事。

“傅帅,是不是马上要进攻函谷关了,这头功就由我来吧!”面对涉间大步上前,摆出一付舍我其谁的架式。

“老将军,打那杨熊由我郦商就够了,用不着你亲自出马,我保证把杨熊揍成一只瞎眼的狗熊。”郦商毫不示弱的说道。

“怎么,嫌我老了,不服的话到帐外比试比试!”涉间怒道。他是出了名的暴烈性子,那里受得了郦商这顿‘明捧暗贬’的讽刺。

郦商估计在临来之前受了士兵们的鼓动,信心满满的他当下也毫不示弱,拉开架子就要和涉间过招。

“放肆,这是在商议军机大事,你们以为是什么,小孩子玩游戏吗?”傅戈脸色一沉,大声喝斥道。

象涉间这样的人是十足的标准军人,一点花花心思都不会玩,而郦商则是军人的刚直与文人的智谋都有那么一点,与他们两个相比,彭越则完全不象一个军人,在他身上更多流露着的是匪气,是有便宜就占、没有便宜打死也不出头的‘狡黠’,正是因为在性情上有这样的不同,所以彭越才会看着涉间和郦商为一个头功争得脸红耳赤,而他却能心安理得的在一旁瞧热闹。

不过,很快的,彭越就没有这份闲情逸致了。

在半是欣喜半是训斥的朝着涉间、郦商喝了那么一句后,傅戈将目光投向了彭越,沉声道:“彭越将军,你来看,这函谷关关城呈长方形,是用结实的夯土夯打而成。东面的城墙长有二十丈,西城墙长十六丈,鉴于杨熊在隘口布有重兵,故我军若要攻城,只能选择这两段城墙作为突破口,若由你来决定的话,会选择哪一面?”

彭越盯着放在案几上的皂制地图半响,摇了摇头道:“我哪一面都不选。”

“彭越,你这胆小鬼,傅帅,你不用问他了,由我来攻东城——!”急于立功求战的郦商抢上前,情急失语道。

当着这么多将领的面,被人骂作胆小鬼——,任彭越有再好的耐性,也禁不住变了脸色,正待他准备拔出佩剑与郦商单挑定输赢时,傅戈的第二句问话适时接踵而来:“郦商退下,彭越,继续说下去!”

得到傅戈的鼓励,彭越狠狠的怒视郦商一眼,然后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地方道:“若依我的想法,这一仗我军可出一路精兵从这一侧的悬崖绝壁攀登而上,只要能在敌军的后方造成混乱,就能配合强攻正面的主力拿下函谷关,嗯,这几天,我听说傅帅连派了数路侦骑去探查山径,现在肯定是有眉目了?”

剑走偏锋,也只有彭越这样的人才会施展,换了一板一眼遵循正统战法的涉间,估计连偷袭的念头都不会产生。

为防止军情泄露,傅戈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的严密,连郦商、涉间这些大将都没有透露半句,估计军中也就彭越这个邪气十足的家伙能猜到他的几分心思,郦商是追随最久的旧部,涉间有救命之恩,他们的忠诚自不用怀疑,唯一让傅戈捉摸不透的就是彭越,俘降过来的他虽然在击败刘邦的战役中表现出色,但相比郦、涉两人,彭越与傅戈的关系总显得生分了些。

让彭越在众将面前露一下脸,出一出风头,既能突出彭越的才能,又可显示傅戈这位主帅对其的重视,这正是傅戈点名让彭越发表意见的用意。

傅戈微露笑意,抬头扫视众将,道:“诸位,这一仗怎么个打法我已然胸有成竹,函谷关虽险,但也并不是全无破绽,杨熊的守军总人数虽有一万二千余众,但其中有实战经验的老卒并不是太多,正如彭越所说,我军若能遣一支精兵迂回到守军的背后,将关城上的守军必然混乱,趁此机会,我军主力再猛攻城垣,拿下这函谷雄关也并非绝不可能。”

傅戈说到此处,稍稍一顿,将锐利的目光扫向帐中的将领们,这时将领们的心气早已被吊了上来,他们不约而同的将期盼的眼神投向傅戈,同时,却又谨慎的不肯乱说话,帐中的每一个人都明白,接下来就是最关健的任务分配了,幸运的话中头奖拿下伏袭迂回或强攻正面的任务,不幸的话只能留在后面作预备队使用了。

“彭越,你在本部中挑选精兵一支于今日下午出发,必须在明日寅时三刻前到达东城,那时我正面强攻已经开始,你部的任务是制造混乱,设法瓦解守军的斗志,协助主力部队拿下关隘!”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彭越一脸自信的接过将令,对于他来说,这样的任务简直是驾轻就熟,在巨野泽为盗时,他就没少干过偷袭的‘勾当’。

“涉间、郦商,你两个人也不用争了,赶快速速回去整顿部队,明日一早寅时正,强攻函谷关的军事行动将正式开始,在寅时三刻前,你们的任务是轮番冲击,务必加大压力,吸引杨熊的注意力,掩护彭越的迂回部队安然抵达目的地,在这之后,你们要迅速撕开口子,猛打猛冲,将杨熊军彻底击溃,你们可听明白了。”

“诺!”郦商和涉间相互兴奋的对视一眼,眸子里挑衅与不服的意味俱存,对于他们来说,虽然是轮番攻战,但谁的士兵第一个登上城隘还是有讲究的,这事关军队的荣耀,事关将士的傲气。

而为了函谷关这一仗,傅戈决定投入自己手里全部的筹码,胜则生,败则亡。

注:蒲坂是位于黄河北岸的一处渡口,由于章邯兵驻棘原,因此傅戈折向北进军不现实。友情推荐志旭扬《梦回清朝》书号:96383、大肥羊《中华大帝国》

第九十节 前赴后继

大秦二世三年四月十四,丑时三刻。

函谷关前。

黑压压一片的秦军士兵以整齐的队列排在狭隘的古道前,这条古道两侧树木参天,遮天蔽日,唯有谷底小道蜿蜒尚能通过,但也只是勉强罢了,因为在谷道的许多地方连马都不能并辔而行。

这条古道如同一个巨大的漏斗,军队若进攻的话只能排着队一列一列的进去,这种填鸭式的战法实是兵法之大忌,因为守军只需动用很少的一点兵力就能将强大的敌人挡得不能前进半步,就算好不容易过了这条谷道,候在前面的还是函谷关险峻的关城,这座关隘呈凹形横挡在入关中的道上,在这里杨熊布下了五千精兵。

“涉老将军,我先行一步了!”当朝阳在地平线上刚露出一小半脸的时候,郦商开始了他的第一波进攻。

“杀!”

在郦商的激励下,精心挑选出来的陈留兵五千男儿个个热血沸腾,他们没有以自己的安全为念,纷纷自豪能够第一个奔赴战场!

谷道两侧,严阵以待的守卒开始以密集的箭雨招待敌人,无遮无挡的地形让郦商每进一步都要付出血淋淋的代价,为了能占据有利地形,将士们不得不冒着将后背露给敌人的危险,仰着身子一点点的往两边的高丘攀爬。

只有清除了杨熊在两侧伏下的弩兵,才能保护后继的部队源源跟进,这是强攻必须付出的代价。

约摸二里地长的谷道,平素的话一眼就能望到尽头,而今天,对于进攻的将士们来说,却是如此的漫长,战线在一点点的挪动,虽然在地利上吃了很大的亏,但陈留兵用他们的斗志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

与前赴后继的郦商部队相比,被杨熊派到这最前沿守卫的兵士作战只能说刚刚及格,他们往往在坚持了一阵之后就垮下来。

就是这样,郦商部在进抵关前还有半里路的时候,终于到了强弩之末,三千士兵伤亡接近三分之一,这样的消耗让郦商心痛不已,要知道那些战死将士中的许多人都是经历了雍丘血战后留下来的,他们是这支军队的种子。

“涉老将军!请你为我掌旗!”

一直注视战局进展的傅戈终于下达了全力进攻的命令,这一次他要亲自指挥登城战斗。

“儿郎们,轮到我们了,夺关杀熊去!”涉间大呼一声,抢过旌旗猛力摇动了几下后,大跨步冲进谷口。

见到傅戈与自己冲在一起,士兵们个个奋勇当先,他们的耳边,又回荡起演兵场上傅戈的铮铮话语,他们无怨无悔的跟随在傅戈的身后,整个冲锋队型犹如一个坚硬的锥子,狠狠的刺入敌人的中间,防守的杨熊军兵士没有料到敌人会一下子变得如此迅猛,一时间被杀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寅时二刻。

傅戈杀到函谷关城下。

进攻方是涉间统领的大秦北方军团一万精兵,防守的是杨熊的二线部队五千人,单就战力而言,两者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若不是狭隘的关城让进攻方只能十几个人一批的往上攻,这函谷关早就被攻破了!

“都给我顶住,哪一个敢后退,老子先一刀剁了他的脑袋!”

杨熊气势汹汹的不停在城垣上怒吼着,只不过一个半时辰,外面的谷道就丢了个一干二净,损失兵士将近三千余人,这让他如此在赵高面前交待。

真要是失了这函谷关,就算暗底下送给赵高多少搜刮来的金钱珠宝、送给阎乐再漂亮的风liu美婢,估计也难逃罪责了!要保住荣华富贵,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守,死守,只要这关隘不丢,那么享福的日子就长着呢!

在杨熊的威逼督促下,守军终于有了一点起色。

激烈的战斗响彻在关前,本就只有微小流量的涧河早已被填平,当然,不可能是用泥土或者砂石,而是用尸体和鲜血堆积。

无休无止,这样的重复让每个指挥的将领都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城垣上不断有人跌下摔成血肉模糊的一团,就算侥幸不死的也很快被蜂涌而上的敌人捅成血洞。

而同时,在守关士兵的强弩巨石压制下,函谷关外兵马调动频频,傅戈和涉间不得不一次次的将战损无力的先头部队撤下来,然后又将另一队完好的战队填进去。

密集的箭雨让北方军团损伤惨重,巴掌大的战场上,被热油火箭所烧毁的檑木冲车,被弃置在一旁,很快的又有新的冲车檑木被推向隘门,就算推车的士兵被强弓射杀、巨石打死,又有新的士兵补上来。

“什么时候了?”傅戈的声音嘶哑,这已是他第五次发问了,在如此一场紧张的战斗里,稍稍的任何一点松懈都有可能造成全局的被动,他决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禀傅帅,很快就到寅时三刻了!”亲兵显然早有准备,未等傅戈问完,就飞速的回答道。

几乎就在这同时,关隘上火光熊熊,烟尘弥起。

“傅帅,看那里,是彭越他们到了!”涉间激动得三步并作二步,指着函谷关东城隘后的那处刚升起的烟尘叫喊道。

“传令,全军不计伤亡,猛攻关城!”傅戈大声吩咐道,彭越终于如期迂回到了函谷关的背后,虽然因为道路过于崎岖,彭越只带着三百余人作为突击部队,不过,此时的守军包括杨熊在内都已悉数被关前的恶战吸引,只要彭越这支奇兵突然出现在杨熊的背后,必能造成守军很大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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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节 急中生智

火,熊熊燃烧起来。

‘噼噼啪啪’的声响和越来越迫近的热浪让守卒们心慌意乱,他们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艰苦的恶战,纵算后面有督战队明晃晃的刀锋,也不能减轻他们心底的恐惧,与经受过巨鹿地狱般死亡历炼的北方军团的对手相比,杨熊手底下这些士卒无论在经验还是战意上都明显不如。

“快,你,带着督战队去把后面的敌兵给歼灭掉!”杨熊气急败坏。他想不到敌人那么人迹难至的悬崖绝壁都能爬上来,这傅戈用兵也太诡异狡猾了。

就在守城士卒军心动荡之时,北方军团的正面强攻愈发的猛烈。

在涉间的亲自指挥下,一个个悍不畏死的北方军团将士,架着云梯,推着撞车,踏着鲜血和尸体,在一次次失败、一次次死亡之后,一点点的前进。

叫喝声中,一个士兵翻身跃上城,守城的兵士立即持刀往敌人头上砍了过去,刚刚登城的士兵闪避间一个不稳跌下城墙,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又有一个士兵扶着云梯跳了上来,这一个明显悍勇得多,只见他头刚探出半截,就一下抱住正得意洋洋的守兵的腰,一个后摔甩出,在同样的惨叫声中他爬上了关城。

只不过,爬上了城并不等于一切就结束了,未等他站稳,左侧一矛飞扎过来,强大的力道将他钉在城上,这被钉着的的兵士不甘的口中狂喊,鲜血内脏流了一地,半凝的污血顺墙而下,这伏尸城墙的惨状着实令人触目惊心。

时间在一点点的过去,奋勇攀城的北方军团将士却没有丝毫迟疑后退,他们继续向上,任关上热油、巨石、羽箭如飞,无一人后退。

为了对付彭越,杨熊将手里用来威慑士兵的督战队派了出去,而这样做的后果他一会就知道了。

“这火越来越大了!”

“这关城守不住了,大家逃吧!”

逃,这求生的念头一开始,就注定了将是一个无法收拾的场面。

“杀!”

惊惶失措的杨熊脸色惨白的看着如蚂蚁般涌上来的敌卒,胡乱的挥剑叫喊着,杀——,没有一个人理他,依靠强力血腥杀戮建立起来的威信就在倾刻间荡然无存。

“将军,快跑吧!”一名亲兵冒死上前,扶住已快神经错乱的杨熊的手臂。

“你敢逃,老子杀了你!”杨熊圆睁着血红的眼睛,一剑捅入亲兵的腹部。

“将军——疯了!”

剩下的几个亲兵看到这一幕,吓得各发一声喊后四散逃命,杨熊居然连平素最亲近的卫士都杀,这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血溅面门,在狠狠的抹去脸上飞溅上的血污后,杨熊终于暂时的清醒了过来,呈现在他面前的是崩溃的场面。

“妈的,想要老子的命,没那么容易!”杨熊发狠的怪叫一声,随后快步登上关城城楼。

函谷关的这座城楼呈圆形,耸立在关隘的东北面,那里地势居高临下,若是有兵士通过城楼往下射箭的话,正好可以控制整个关隘,见到底下城关已无法保住的杨熊,试图躲进这城楼里拼死挣扎。

“卟!”疯狂的箭雨倾泻而下,惨叫声络绎不绝。

杨熊已经丧失了理智,密集的箭矢无差别的射向关城上的每一个人,不管是攻上城来的北方军团的士兵,还是走投无路准备投降的守卒。

“傅帅,怎么办?”

彭越右臂上血迹斑斑,征袍尽染,全力杀退杨熊督战队的他差一步都能堵在杨熊逃进城楼前面了,可惜,最终还是晚了一步。刚才,他又率领兵士冲了两次,结果都被城楼上的箭矢给逼回来了,不仅损失了不少的将士,连他自己也挂了彩。

若是拿不下这最后的制高点,后面的大部队就无法安全的通行,杨熊这一手拼命的招数当真是狠辣,他反正是横竖一个死了,不过,临死前怎么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对于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家伙,劝降肯定是行不通的了,随杨熊躲在城楼里的守兵,估计也都是他的死党和亲信,反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怎么办?是呀,怎么办?面前的这城楼怎么看怎么象傅戈在前世电影里看到过的小日本鬼子的炮楼,要是这个时代有一门火炮就好了,一炮瞄准了打过去,保准能让杨熊这厮死无全尸。

炮——,对了,这炮的前身不就是投石器吗?

投石器的制作原理是杠杆理论,一头压下,另一头飞速弹射,这仓促间制作复杂工艺的器械当然不可能,不过,简单的投石器却是完全能制成的。

这函谷关古木、巨石一样都不缺,若再有足够的绳索绑缚,纵算成功率差一点,也一定能将夯土城楼击塌!

想到这里,傅戈不禁喜上眉梢,彭越见傅戈不急反喜,连忙催问道:“傅帅,快说说,有什么好主意?”

“彭越,你和涉间将军各带一队人马去砍些圆木、再搜集些如石案般大小的石料,把它们统一堆放到这里来。另外,你再去通知郦商一声,叫他多准备些耐磨的绳索。”傅戈吩咐道。

“傅帅,这些东西究竟要派什么用处?”任彭越心思活络,一时也无法猜透傅戈的想法,这也难怪,投石器的发明按历史进程的话大约是在东汉末年的三国,具体在战役中运用是曹操和袁绍的那一场官渡大战,而现在,距离那时早了不下四百余年。

“不用急,等准备齐当之后,我会让你们大开眼界的。”傅戈一边自信的说着,一边将怜悯的目光扫向城楼。

杨熊完了!

等到投石器制作完成,可以远距离发射的如轰雷般的石块会接二连三的打到夯土城壁上,与坚硬的石头相比,夯土的那一点坚韧根本不值一提。

第九十二节 君与臣

大秦二世三年四月十六日。

傅戈统领的西征入关秦军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在付出了伤亡近五千余人的重大代价后,成功攻破关中门户函谷关。

驻守关城的守将杨熊被乱石砸成一堆肉泥,一万二千名守卒过半投降。

而在此时,大秦都城,咸阳城内。

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清洗也正如火如涂的进行着。

自从李斯被处死之后,以宦官出身的赵高在朝中就再没有了可以抗衡的对手,同时,二世皇帝胡亥则继续着他荒淫无度的纵欲狂欢,搜寻美貌女子、大造宫殿陵墓、吃遍山珍海味成了这位二世祖的三大‘人生理想和目标’。

至于打理朝政这样劳心费神的差使,就交给‘赵老师’好了,抱着你办事我放心的绝佳心态,胡亥的日子过得着实潇洒舒服。

不过,他的这种‘舒服’很快就被前线的败报所打断了。

“什么?巨鹿战败,北方军团十万精兵全军覆没——,快,快给我把那个长史司马,呃,好象是什么欣的叫来议事,另外,你,快去请赵丞相过来,就说有重要的朝政大事!”很荒唐可悲的是,作为堂堂一国之君,胡亥居然是在帝国战史上发生有史以来最惨重的失败的四个多月后才得知这一‘重大’的消息。

而通报给他这一消息的,是一名被长史司马欣设法买通的内婢。

为了更好的控制皇帝,赵高可谓费尽心机,胡亥身边的每一个人,从保护的禁卫到晚上陪寝的美人,没有经过赵高的严格盘查,是绝对不可能接近胡亥的,所以,尽管司马欣在章邯的指示下,在咸阳广布耳目,在官员中拉拢腐化,最终也没能形成足以对抗赵高的气候,直到几天前,司马欣才顺利的搭上一条‘便道’,一个在皇宫内服侍的内婢贪图钱财,答应帮助他在二世皇帝面前说一下这件事情。

细说起来,这名内婢之所以能从赵高布置的那些个眼线注视下‘漏网’,根子还是出在阎乐身上,这位赵高身边的大红人,自打与赵高的养女成婚后,就妻荣夫贵成了咸阳城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据传一提起‘阎王爷’的赫赫威名,足可以让三岁小儿吓得止住哭声。

老婆强势,阎乐一时风光无限,不过,妻管严的滋味也是颇不好受的,尤其是对阎乐这样一个色中饿鬼来说,于是乎,借口遵老丈人赵高的密令,阎乐三天两头的窝在了皇宫内院躲着不回府,这皇宫内尽是美女成群,胡亥一个人又享用不过来,没办法,阎乐只好勉为其难的替这位傀儡皇帝效一点臣子之‘精’忠了。

顶头上司如此会享受,底下干活的人当然也不甘示弱了,阎乐看上的是皇宫里郁郁不得宠的妃子美人,按等级分配,底下的人当然没这个福气,他们寻上的对象就是在皇宫里服侍的婢女了。

如此一来二去,有了亲密的‘**’接触,工作上的事情当然好商量,于是象婢女们要出个宫采办些‘个人卫生用品’等等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司马欣就是得了这个机会才接近了那名胡亥身边的内婢。

司马欣是堂堂的大秦长史,这样一个重要的官员胡亥居然连名字都叫不上来,这位二世皇帝的‘糊涂’不能说前无古人,怕也是后无来者了。

皇宫外,司马门(专门用来通报重要军情的通道)。

满心欢喜的司马欣在得知胡亥接见的消息后,连忙准备好一大堆的奏折、军情文书和拟好的弹劾赵高的简牍,他确信只要把赵高瞒报前线重大军情的事情一说,胡亥就算再荒唐,也会下诏将祸国泱民的赵高绳之以法。

然而,司马欣想得太天真了。

他完全低估了赵高的权势和能力,他也高看了胡亥的智商,这位由赵高一手扶持着坐上皇位的皇帝完全不具备独立理政的才能,没有赵高这位好‘老师’,胡亥这位学生的成绩只能用三个字来评判:不及格。

几乎就在司马欣赶往皇宫的同时,正搂着两个美妾过过手瘾的赵高也被这一变故惊扰,他忙不迭的穿戴好朝服,一边急叫人备好车马,一边差亲信通知阎乐堵住皇宫大门,他决对不能让司马欣见到皇帝。

十七日,卯时。

咸阳皇宫内,章台。

胡亥很难得的早早穿好衣服,准备好好聆听一下司马欣从前线带回来的重要消息。

然而,他最终等来的人不是司马欣,而是中丞相赵高,中丞相即中车府令与丞相两职相加,这两个帝国朝堂上最重要的位置都被赵高一个人占据,意味着赵高同时可以在朝廷和禁内掌握大权,他的权势已经再没有人能比得上了。

“皇上,这么早急召老臣前来,不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赵高恭敬的行罢臣子的礼节,摆出一付从容不迫的样子,这时他已得到了司马欣在皇宫外面受阻的消息,一切大局已定,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至于那个差一点坏了大事的内婢,早在一个时辰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形神俱灭,这年头以赵高的手段,让一个下人死还不是轻而易举之极的事情。

“丞相,我听人说前线战事不利,北方军团损失了十多万精兵,就连王离将军也被叛军俘虏了,不知有没有这件事情?”胡亥一脸困惑的问道,自打他出生以来,凡是听到的看到的都是大秦雄师高奏胜利战歌的消息,至于败仗——,在胡亥的潜意识里,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注:谢谢大家对小兵的厚爱,这周忙着埋头码字,回复大家的时间几乎没有了,不过,书评我还在看,对中肯的批评很是感谢!嗯,不说了,继续下潜争取多码一点!

第九十三节 耿耿精忠

“皇上,老臣正好要向你禀报这件大事。不错,十二月间,在巨鹿我大秦的北方军团确实战败了,而且败得很惨,只有一部突出了重围,对这件事皇上可能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什么老臣隐瞒重要军情不报,督战不力等等,关于这些个‘过失’是老臣的责任老臣决不推脱,就算皇上今天罢了我的职也没什么怨言。只不过,老臣确实是真心实意的替皇上您担心呐,老臣是看着皇上长大的,这一离开实在是舍不得——!”

赵高说得声泪俱下,红肿的眼睛里分明有泪光闪动,这一刻的赵高,样子象极了一个风蚀残年的老人,他最大的希望就是用自己的羽翼护佑面前的‘儿女’。

胡亥瞧着赵高这般‘可怜’的样子,顿时勾起无限的回忆,于是乎赵高的种种好处也就接二连三的浮上心头,若不是赵高的周密计划,这个皇位岂能轮得到他胡亥来坐,若不是赵高千辛万苦的铲除扶苏和诸公子的势力,他这个皇位岂能这么稳当?

“丞相,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什么时候说要罢你的职了,我只是忧心国事罢了!”胡亥整了整衣冠,难得的一本正经的安慰道。

‘忧心国事’这四个字从胡亥的嘴里说出来,当真是稀罕得不能再稀罕了,早就摸准了胡亥性子的赵高当然没有辞职的打算,他不过是在施展‘以退为进’的策略罢了。

退——,撤退之后自然就是大踏步的前进。

“老臣谢皇上恩典,国事甚忧,这都是老臣办事不力的错。其实,巨鹿战败并非老臣有意欺瞒,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一场失败在老臣看来,并不是将士们作战不努力,也不是朝廷粮秣辎重供应不及时,而是大将军章邯胆怯怕事、畏缩不战所致,先前老臣瞒着皇上不报,实是想给大将军一个机会,希望他能率领将士勇挫叛军,替我大秦剿平乱贼,可是,时至今天,大将军却在棘原拥兵自重,还与那项羽眉来眼去,屡有书信往来,这还不算,他——,他竟然还派人来诬蔑老臣的一片忠贞赤子之心!”

赵高话到此处,已是伏在地上不能自给,瞧着他般‘孤胆赤忠’的模样,本就对赵高信任有加的胡亥哪里还会怀疑他这番话的真假。

“是这样呀,原来是朕错怪丞相了,哪个——,哪个长史叫什么马的,我也就不去见了,一切还都由丞相处置好了!”胡亥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难得的一次早起让他很不习惯,往常的这个时候,他都是暖暖的躺在锦被里面,旁边美人相伺、好不旖妮舒适。

“谢皇上!”赵高缓缓起身,光洁的脸上闪过一丝极不易察觉的笑容。这一时,他的心中已在盘算着怎么样把章邯在咸阳的势力一网打尽了。哼,章邯,做了大将军就得意忘形了,是不是忘了在朝中做‘少府’时的穷酸了,妄想要扳倒我赵高,你还太嫩了点!这一次,可是你先惹到我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三天,司马欣整整在皇宫外面等了三天,却还是没有接到胡亥召见的诏书。

而这三天里,由赵高暗中主持,阎乐具体操办的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清洗也正式开始了。

四月二十一日。

胡亥不得不再一次的早早穿好衣服,端坐在章台的龙椅上,开始他自当上皇帝以来屈指可数的一次早朝。

这一次早朝,是在赵高的极力劝谏下才得以开始的。

因为赵高要开始测试他的疯狂计划。

赵高姓赵,顾名思义他是赵国人,究其血系还和赵国的王室有一点关系,也正由此,在秦灭赵的时候,赵高及其母亲、兄弟等数人都被虏到了咸阳,当时,赵高年纪尚幼,正好适合入宫成为一名宦官。

只不过,从小便被割除了下身‘宝器’,进宫专门以讨好和服侍人为工作,赵高的心理慢慢的起了变化,那是一种既混杂着强烈的自卑又包含着对所有人极不信任的复杂心理,当始皇帝还健在时,赵高百般的讨好奉迎,他的迎合很对晚年日益自大、试图长生不老的始皇帝的胃口,不过,在雄才伟略的始皇大帝面前,赵高还不敢任意放肆,就算他因为私事胡亥被大臣蒙毅判以死罪时,他都表现得相当驯服,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对于蒙毅的秉公执法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不满。

而当始皇帝出巡驾崩之后,赵高压抑许久的欲念终于爆发了,胁迫李斯发假诏、赐死太子扶苏、迫使权倾一时的蒙毅、蒙恬自杀,在做完这一切后,赵高还是不甘心,他随后又将屠刀伸向了曾经的盟友,丞相李斯。

李斯可不是寻常人物,他从小就跟着荀子学习帝王治理天下的学问,作为始皇帝统一天下期间的重要辅助,李斯不仅承继了荀子、韩非子等大家的一整套治国理论学说,而且将它们一一付诸实施,秦国的一系列政令、军律、条例可以说无不浸透着李斯的影子。

到了秦始皇晚年,李斯在朝中的权势已经无人能及了,他的儿子迎娶的都是皇族的公主,他的女儿嫁的也都是皇族子弟,正因为留恋这样的高官禄位,李斯才被赵高说动,成为了假诏事件的又一个同谋。

李斯本以为与赵高合谋将胡亥扶上皇位就能长保禄位,然而他却想错了。

第一个要致他以死地的,不是别人,正是同谋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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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节 奸臣当道

李斯被当街处死的时间是在大秦二世二年的七月,这已经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他死的地方是咸阳的街市,那里是这座大秦都城最热闹的地方。

与他一起被处斩的还有他的次子李攘,他的长子三川郡守李由则早在半年前就死在雍丘一役中了。

李斯是堂堂一国之相,杀他自然需要搜罗足够的罪状,否则的话,朝臣们不服气,老百姓也会不服气。

于是,由赵高精心炮制出来的关于李斯的大儿子‘李由谋反’的大罪就顺里成章的出笼了,为了能让李斯‘如实’交待罪行,赵高着令刑狱司将已经老弱不堪的李斯重打一千大板,接下来,仍然对胡亥抱有幻想的李斯在狱中上书。

这一份洋洋洒洒的万言书主要写的是李斯剖析的五条‘罪状’。

第一条罪状:自命大秦第一笔杆子的李斯这样说:自从我担任丞相帮助皇上治理百姓以来,已经三十多年了,我来大秦的时候国土还很狭小,那时的土地不过千里,士兵也不过几十万。是我用尽了自己的一点点微薄的才能,小心谨慎地推行法令,并暗中派遣谋臣,资助给他们金银珠宝,让他们到六国去游说,同时积极整顿政治和教化,任用英勇善战的人为官,提高功臣的社会地位,给予他们很高的爵位和俸禄,这样之后才终于威胁韩国,削弱魏国,击败了燕国,赵国,削平了齐国、楚国,最后兼并六国,俘获了他们的国王,最后让天下的百姓都拥立皇帝为天子。

第二条罪状:大秦的疆域并不是不广阔,但我却还建议皇上要在北方驱逐胡人,狄人、匈奴人、貉人,在南方平定百越蛮夷,以此显示大秦的强大。

第三条罪状:在任职丞相的这些年里,我尊重朝中大臣,提高他们的爵位,并以此来巩固他们同皇帝的亲密关系。

第四条罪状:我帮助建立社稷,修建宗庙,用它来显示主上的贤明。

第五条罪状:我建议更改尺度衡器上所刻的标志,统一度量衡和文字,颁布天下,以树立大秦的威名。

第六条罪状:我提议修筑驰道,兴建游观之所,以显示主上志满意得。

第七条罪状:我下令减轻刑罚,减少税收,以满足主上赢得民众的心愿,使万民百姓都拥戴皇帝,至死都不忘记皇帝的恩德。

在奏书的最后,李斯这样反讽道,像我这样作臣子的,所犯的这些罪状都足以被处死,是先皇希望我能竭尽所能的治理国家,所以我才得以活到今天,这一点希望陛下能够明察。

可惜,这一篇文采风liu俱佳的大作却无法挽回李斯的性命,因为胡亥根本不可能看到李斯的这一番拳拳剖析,狱吏将李斯的奏书呈给了赵高,结果赵高只轻飘飘的一句:囚犯怎么还能够上书!就化解了李斯的万语千言。

很快的,李斯在赵高的严刑审讯下,不得不在已拟好的供词上按上了自己的手印,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李斯的下场也就再无法更改了。

李氏被诛三族,这是继蒙氏被诛之后大秦朝堂上最血腥的杀戮了,在此后的时间里,大权独揽的赵高再也找不到可以较量一下的对手了。

不过,赵高却还是不自信,时不时的他会想:那些大臣们真的会认可我这个丞相吗?他们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认为我不过是一个在皇帝身边谄媚承欢的宦官?他们的心里真的会信服我的权威吗?”

在这半年里,赵高的不自信已经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赵高精通法律政令,为了巩固和提升自己的威信,赵高不断的运用各种方法试图让朝臣们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赵高就是法律,法律的效力是由他赵高来决定的,要想保全荣华富贵,就必须无条件的奉承、讨好自己。

然而,这一切似乎效果仍不明显,从司马欣这次险些得逞的事件中,赵高推断出朝中还是有部分官员对自己持反对的意见,只不过,他们一个个都将真实的想法隐藏了起来,他们这是在等他赵高倒霉的那一天,真到了那时,赵高完全能够肯定,这些人会一个个的跳出来,象一条条恶狗一样狠狠的朝他扑过来。

更让赵高决心尽快在朝中清除异己的另外一个原因则来自于军事上的失败,这倒不是说章邯那边有什么问题,事实上,章邯若再一次被项羽击败,对于赵高来说倒是攻击政敌的好把柄,赵高担心的惨败在函谷关,是他的亲信杨熊。

傅戈这个不起眼的小校尉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起兵对抗朝廷,而且还打出了什么‘诛奸臣、除暴君’的旗号,笑话——,谁是奸臣,我赵高吗?这朝中的官员哪一个见面不奉迎我是皇上眼前的第一大忠臣。

不过,瞧不起归瞧不起,事实上傅戈的反抗行动却如星星之火,迅速的扩散蔓延开来,自陈胜举兵之后,关东六国的故土就不必说了,那些地方早已是叛军诸侯林立,而现在,原本属于大秦领土的地方,也开始纷纷不听话起来了。

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快一点解决掉傅戈这个祸害!

忧心冲冲的赵高就是在这一种无法言语的复杂心态下开始了一天的朝议,经过一番冥思苦想,他想出了一个堵住朝臣嘴巴的好办法。

对于这一次早朝,赵高确信二世皇帝的这一次难得和久违了的朝议,一些对赵高不满的大臣等待的耐心已到了极限,他们就象一条条饿极了的大鱼,会不顾一切的扑向有毒的鱼饵。当然,在参与朝议的大臣中间,象司马欣这样的外臣是没有资格被允许参加的。

注:大家这几节先耐心等一等,按惯例把赵高先捧高一点,然后——。另外,本书的重心还是会放在战争描写上,喜欢征战的读者请放心(下一阶段将是刘邦和傅戈令人期待的三番战、还有和项羽的再度对决)。

第九十五节 指鹿为马

大秦二世三年的四月二十一日,咸阳,由丞相赵高一手持导、皇帝胡亥和一干朝臣为主要演员的名为‘指鹿为马’的荒唐闹剧如火如涂的开演着。

望夷宫外。

司马欣犹在苦苦等待永不可及的‘召见’。

就在司马欣忐忑不安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这声音来自于身后,因此很明显来人的身份就不可能是皇宫内侍,司马欣心头泛起阵阵失望。

“叔父——,内史和宗正大人都被赵高抓起来了,我们快跑吧,晚了就来不及了!”未等司马欣从失望中清醒,一个更震惊的消息突兀而来。

来向他报信的人是司马亮,这个和傅戈一道经历了荥阳血战的年轻都尉,现在的身体微微有些发福,脸色也相比当兵时要白皙了许多,可能是在咸阳官场上混迹的时间久了些吧。

司马欣能够在咸阳立足,有一半靠的是章邯这个大将军的后台,另外的一半就是自身的广泛交际能力,当然,作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家伙,外放的军中长史,司马欣的魅力就算再强,也无法在咸阳这个遍地皇亲贵裔的大秦都城笼络起多少人脉的,于是年纪轻轻又风liu俊朗多金的司马亮就成为了他最得力的帮手。

人不风liu枉少年,在咸阳这个地方,高官多,适龄待嫁的内眷也多,而要寻找一个如意的郎君难度可就大了,特别是在胡亥和赵高向皇族大肆举起屠刀之后,原本最吃香的皇系子弟一下子成了人见人弃的货色,毕竟,谁也不想糊里糊涂的就掉了脑袋。

于是,在众多的高官内眷眼中,最中意的郎君无疑是背靠着大秦最有实力的章邯和赵高两派的青年英豪,当然,除了这个最基本的条件外,还要比拼相貌是否俊朗、人品是否端正、才能是否出众,在这些个方面,赵高一系的年轻英才实在少得可怜,唯一还算拿得出手的阎乐还是赵高的女婿,只不过以赵高的威势,谁还敢和这位‘阎王爷’勾勾搭搭。

人中司马——。

这便是司马亮在咸阳闯荡下的‘风liu’声名。有了这一层旁人不可比拟的人脉,司马亮的消息来源渠道可谓广博,那边赵高刚刚举起屠刀,这边司马亮就在怀春的红粉知己的关切下得到了危险的情报。

女人对于政治的敏感性绝对不及男人来得快速,当得知心爱的男人有难时,女人的第一反应往往不是判断事情对与错,而是想方设法先保全这男人的性命。从这个意义上说,司马亮玩得这一手并不漂亮,但却卓有成效。

“唉,大秦,大秦真的要败亡了吗?”司马欣缓缓的抬起头,眺望面前富丽堂皇的宫殿,神情复杂的喃喃自语道。

“叔父,快——,我已买通了守卫南城门的都尉,再迟的话怕阎王爷的兵就到了!”见到司马欣还在迟疑,司马亮急催道。

“走吧!”在胡亥的荒淫和赵高的屠杀面前,一直痴痴苦等的司马欣终于彻底看明白了二世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症相,为了保住性命,他除了逃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快,丞相有令,千万不能让司马欣跑了?”一阵嘈杂的叫喊声和脚步声从不远处的街角传来,这是赵高派来的追捕禁卫。

“叔父,你往南门走,我去东边,记住,千万别停下!”司马亮惶急的低喊一声,一把将司马欣推到暗角阴影里,然后,他飞快的向东边的城门口跑了过去,情况紧急,在战场上撕杀的经验帮助他很快的就作出了决断。事难两全,只有先吸引住追兵的注意力,才有可能逃出咸阳城,否则的话,等到全城封锁城门四闭时,那就算插翅也难出城了。

司马亮边跑还边喊道:“赵高你这祸乱朝纲的阉狗,等我司马欣率兵回来要你好看吧!”

司马亮这一骂实在够歹毒,赵高这一辈子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拿他割了下身物器说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没有在软香玉体上纵横驰骋的‘宝贝‘实在是一件不堪提及的羞愧事情,在赵高没有当上丞相之前,每每有官员拿这个取笑于他,赵高都会摆出一副笑逐颜开的样子,仿佛不把这些羞辱的话放在心里,而实际上,哪一天哪一个人说了什么话他都清清楚楚的记在心里,等到他丞相位置一坐稳当,那几个拿他取笑的官员就一个个因触犯律法而被贬或被杀,没有一个得到好的结局。

宁得罪一君子,莫得罪一小人。这几乎已是大秦朝中官员间半公开的秘密。

现在,司马亮满大街的这么一叫唤,负责抓捕的追兵更是紧追不舍,抓住‘司马欣’是大功一件,抓住一个骂了丞相的司马欣更是头等功劳。

“亮儿!”在暗影里躲藏的司马欣目睹追兵一窝蜂的跑过,长长的叹息一声之后,转身向南门而去。

司马亮这一手金蝉脱壳的招数瞒不了追兵多久,一旦他被围住,兼任咸阳令的阎乐就会明白他中计了,作为一个家族中的长者,司马欣当然舍不得司马亮这个族中最出色的后辈才俊就这么完了,但作为一个军人,他更明白此时此际只有先逃出咸阳城,才能让司马亮的牺牲有价值。

心知情形危殆的司马欣直接奔了南门,事实上,如果这时候他若还眷念家人的话,就有可能再也跑不掉了,除了阎乐之外,赵高还命令他的弟弟赵成率一众侍卫埋伏在司马欣的长史府附近。

双管齐下,赵高的杀心已不可阻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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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节 固若金汤

就在咸阳城内一片血雨腥风的时候,函谷关——,这座拱卫大秦六百余年的雄关却是一派火热朝天的景象。

拿下函谷关后的傅戈并没有长驱直入杀向咸阳,而是先在函谷关休整了十天时间,这十天——,对于那些参与了攻关作战的一线兵士来说,确实是难得的休息机会,而对于处在二线的士兵来说,则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忙碌繁重的十日。

杨熊这个无能的家伙,将大好的一座险关弄得一塌糊涂,兵家之要冲的地方他驻防的兵力不多,反倒是在开阔的无险可守的平坦地段放置了大量的兵力,这样还不丢关才叫怪呢?不过,也幸好是杨熊镇守这里,若换了一个象涉间那样稳重且精熟兵法的,傅戈就算再有奇思妙想,也拿不下这赫赫雄关。

对于这座拱卫关中的雄关险隘,傅戈丝毫不敢有一丝半点的不敬,因为他知道,只有守住函谷关,才有可能留住大秦的根基。

在傅戈所熟知的那个历史上,首先拿下咸阳城的是刘邦,采纳了张良建议的刘邦避开秦军重兵把守的函谷关,从更南边的武关入汉中,最后迂回闪击咸阳,刘邦的策略相当的成功,不过,在随后闻知刘邦先一步入关中的楚霸王项羽大怒之下,令当阳君英布率楚军猛攻函谷关,把刘邦派去守关的军队打得大败,这一仗的胜利让项羽在鸿门宴中占尽上风,若不是后来张良私通项伯的话,刘邦的小命哪里还能保住?

当然,这些在史书上记载的事略到底会不会再发生,傅戈现在无从知晓,他不知道因为他的突然介入,历史究竟又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不管怎么样?函谷关是大秦的门户,只有先守住它,目前在实力上处于弱势的傅戈才有可能获得喘息并发展壮大的时间,关中这几年虽然被胡亥、赵高糟蹋的不成样子,但至少底子还在,泾洛奔流,只要郑国渠的河水还在灌溉着千顷良田,守住这个大粮仓,再伺机出兵拿下巴蜀,那么大秦的复兴就有希望。

反之,若函谷关守不住的话,项羽血屠咸阳城、关中刀兵四起的一幕就无法避免,到那时,大秦的最后一点元气丧尽,重振的梦想就真的无法实现了。

时空变幻,既然来了,就勇猛的去面对一切的挑战!

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傅戈明白他不可能是项羽那样的军事天才,但好歹也拥有二千多年的知识,就算都只是一点点的皮毛,拼拼凑凑起来建成一座铜墙铁壁般的保垒的信心他还是有的。

石堡、投石器、坑道、隐蔽的阻击阵地——,凡是傅戈能想到的招数都使上了。

只有把函谷关建成一座坚固得牢不可破的要塞,才能抵挡住未来楚军的疯狂进攻,而要达到这个目标,首先需要采用超越时代的先进武器。在攻破关隘时大放异彩的投石器被傅戈当作秘密武器保留了下来,并且根据实战的需要,又作了局部技术上的改进。

按照傅戈的设想,函谷关这座雄关几乎被重新‘翻修’了一遍,谷道两侧的树木被齐齐砍伐掉,只留下一个个光秃秃的树墩,在两侧的高丘上,新垒起一道坚固的石墙,特别是在谷道的狭隘处,还修筑有足达三丈高的石堡,这些石堡的顶端,配备有改进过的投石器,居高临下的气势,加上谷道对守方极为有利的地形,这样的重火力加上石墙后密集的弩箭,对于试图通过谷道的士兵无疑将构成极大的威胁。

四月二十一日,当傅戈再一次检阅他脚下的这一座关隘时,满意的笑容终于浮现在他略有些消瘦的脸上。

不过,在‘硬件’设施基本到位的同时,选择一个合适的将领担挡起守卫关隘的重任这个难题又开始困挠起这位年轻的一军之将来。

郦商、涉间、彭越——,若再把都尉一级的李烈也加上的话,傅戈手里也就屈指可数的这么寥寥几人而已。

让谁来守呢?

“传令,请郦商将军过来商议要事!”在思度再三之后,傅戈终于拿定了主意。

很快的,一场决定傅戈率领的这支秦军随后军事动向的会议召开,除郦商外,涉间、彭越、李烈、郦食其等一众将领谋士都一应到齐。

“郦商,若由你来守关,需要多少兵士?”一开始,傅戈就直截了当的抛出了议题的核心,那便是确定谁能成为镇守函谷关的主将,听他的语气,似乎已决心让郦商来守卫这里,这也不奇怪,郦商追随傅戈最久,又有守卫雍丘的经验,由他守关顺里成章。

不过,却不是所有的将领都这么想,最起码涉间就不是,在听到傅戈问出这一句话时,涉间原本兴奋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是那些精于心计的大臣们喜欢玩弄的障眼法,对于一个热血沙场的将领来说,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根本不需要去掩饰、去伪装。

“禀傅帅,需要一万五千将士。”面对傅戈的询问,郦商神色凝重,一字一句道。

一万五千将士,相当于目前傅戈所率领的军队的一半还多,对于还有进军咸阳重要任务的这支军队来说,这个回答显然并不令人满意,可不知为什么,听到郦商这样的答复后,傅戈竟然满意的点了点头。

“哼,七千儿郎足矣,何用一万五千?”涉间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与豪情,此时,情绪激动的他没有看穿傅戈和郦商的这一出双簧好戏。

涉间确实是镇守函谷关的最佳人选,在作战经验、战术运用和军中威望这三个方面,涉间都是数一数二的将才,他麾下的将士主要由北方军团士兵组成,在军事素养上比其它部队也要高上不止一筹。

不过,涉间也有他的弱点,主要是性情激越果烈,傅戈担心一旦战况紧急,涉间很可能会以身涉险,这万一有什么不测的话,群龙无首的关隘必将不保。

第九十七节 一兵一卒

函谷关,由谁来镇守关隘的争论在傅戈的设计下,一步步向着理想的终点靠近。

“傅帅,为什么不让我们北方军团留下,难道是瞧我涉间老了不成?”在傲然对郦商的保守表示轻蔑的同时,涉间大步来到傅戈的跟前,大声请令道。

函谷关已破,再往西去已没有可以阻挡的力量了,况且,对于戎马大半生的涉间来说,出镇函谷关的吸引力比进军咸阳要高得多,因为与同胞交战实在有些别扭,相反的,不甘失败的他倒更希望再和楚军来一番拼杀。

看到涉间已经中计,傅戈和郦商对视一笑,道:“涉老将军,镇守函谷关的责任重大,在未来的时间里,此地有可能会遭到项羽的楚军的疯狂进攻——!”

“楚军,来得好!我正好想一雪巨鹿之耻呢!”涉间放言大笑道。

“如果你这样想的话,那么守关的任务还是交给郦商将军吧,因为我需要的是一个成熟稳重能够坚守关隘的将军,而不是一个一心只想着雪耻的复仇者,记住,一支军队要有铮铮不言败的傲骨,但决不能有自满的傲气。”傅戈倏然正色道。

“傅帅——!”在傅戈严厉的目光注视下,涉间一时无语,巨鹿的惨败因为什么,楚军的勇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不正是由于北方军团过于轻敌了。

“不过,稳守并不等于死守,不等于避战、畏战,如果有机会重创敌手的话,就不要犹豫。”傅戈看着一脸不甘心的涉间,忽然道。

“傅兄弟,你,你答应让我留下了?”从傅戈的话外音里听出意思的涉间惊喜若狂,激动之余,一时竟忘了在正式场合的称呼。

傅戈点了点头,道:“涉间听令,由你率本部七千将士守卫函谷关,这一次守关责任重大,从目前的态势来看,大将军在棘原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到时你极有可能会面临数倍敌人的猛烈进攻,要想守住关隘的话,必须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行。”

涉间大喜过望,沉声答道:“傅帅放心,涉间愿领军令状,人在关在,就是战到一兵一卒,也不让楚军跨过这巍巍雄关。”

涉间是员老将,富有战斗经验,加上北方军团将士本身的军事素质都属上乘,在经历了惨痛的失败后,这些士兵身上的傲气应该都去得差不多了,由他们来守卫这座精心布防过的关隘,应该能够抵挡得住楚军的进攻。

大秦二世三年四月二十二日。

傅戈留下涉间的北方军团七千精兵镇守函谷关,自统余下的二万大军沿渭水向西,直扑大秦的都城咸阳。

自函谷关往西,一路就是开阔丰饶的关中平原了,这里是大秦立国初期的大粮仓,尤其是在郑国渠开通之后,始皇帝就是靠关中和巴蜀这两个地方的粮秣完成了震惊天下的统一霸业。

可惜,雄才伟略的老子生出来的儿子却不一定个个英雄,最起码胡亥的骨子里连一丁半点老子的英雄气概都没有遗传着,这位二世皇帝在即位后做的第一件不得关中民心的事就是征召劳役修建阿房宫。

阿房宫,位于郦山的北麓,渭水的南岸上林苑。

‘阿房’这两个字的意思,其实就是近旁、就近。这座宫殿的建造早在始皇帝统一六国时就开始了,每当征服一个国家,始皇帝就着画师绘制这个国家皇宫的地图,然后就照着样式仿造,不过等到始皇出巡病逝时,阿房宫的工程也才刚刚开了一个头,原本计划上千间的宫室只完成了一百四十五处。

按照始皇帝的宏伟计划,他准备以阿房宫为中心,建造众多的离宫别院,在他死后,二世胡亥即位,这位不理朝政的荒淫皇帝对于建筑宫殿倒是相当的热衷,不仅完成了阿房宫的前殿,还修筑起了后宫。

傅戈率军抵达郦山的时候是在四月二十五日,几乎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大军就连破数个郡县,推进到了离咸阳不远的地方,正在被奴役修建宫殿的关中子民听到这个消息欢心鼓舞,纷纷拿起武器杀死监工的校尉跑来投奔。

对于这样的‘神速’行军其实连傅戈这个当事者都有些不敢相信,直到他在郦山脚下,遇到了仓皇从咸阳逃亡出来的司马欣。

得到司马亮的拼死掩护才好不容易逃出咸阳城的司马欣逃得狼狈不堪,阎乐不愧有‘阎王爷’的美名,接到赵高死令的他,追杀就象一条无形的收紧的鞭子,只要司马欣稍有松懈,这勒死人的鞭子就毫不留情的抽打了过来,在这七、八天时间里,为了避开追兵,司马欣可谓吃尽了苦头,由于往东的驿道被阎乐重兵把守着,他只好迂回到渭水的南岸希翼能找到一条逃脱的生路。

也算他运气不错,在被阎乐追上之前,被傅戈派出去的一支小股先锋部队给撞上了。

阿房宫,甘泉殿内。

疲惫不堪的司马欣已经被安排到旁边的宫室休息了,作为一个过了盛年期的人,司马欣的精力远不如年轻时,傅戈大军在郦山出现带来的惊异远远不及劳累给予的强烈困意。

也许,所有的问题待我醒来后都会明白的,现在先睡一觉?当眼睛慢慢合上的时候,司马欣的头脑里乱糟糟的,皇帝的无情、赵高的阴谋、司马亮的叫喊、追杀的恶梦——。

注:暂无法开启投票项,为以下情节发展需要,希望调查一下大家喜欢看什么样的情节,请帮忙指点一下,汗,急,急急!关于秦朝丈的计量,据确切考证:1丈相当于0.3米,这个问题再解释一下,象1丈等同于3.3米的说法是不正确的。

第九十八节 阿房宫

郦山畔,阿房宫前殿。

朝日初升。

明媚的阳光照在前殿的青石台阶上,暖暖的,带着无限的春意。

这座前殿东西约五百步,南北有五十丈,整个大殿里可以容得下一万多人,在殿阁的四周有专门的阁道,可以直通向郦山的南麓,在南麓的峰巅还建造了宫殿楼宇,由复道穿过后宫就能直达咸阳城。

站在这巍峨的宫殿群中,傅戈不禁感慨万千。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这是后世唐朝著名的诗人杜牧在《阿房宫赋》中想象和描绘的图景。

而实际上,耸立在傅戈面前的这座代表着大秦最高建筑艺术成就的宫殿又何止是杜牧所描绘的这些,集六国宫殿于一身,征召天下之能工巧匠建造起来的这一片宫殿群之壮美辉宏根本不是文字所能表述的。

“如果可能的话,这座举世无双的宫殿真该好好保存才是!”被朝阳中沐浴着的这一片帝国皇帝奢欲的见证感叹的傅戈不禁喃喃自语。

千百余年来,不知有多少瑰宝奇珍在战火中化为尘土,又不知有多少绝不可复制的宫殿楼宇成了王朝更替的见证,作为一个在思想上赶超时代的先知者,傅戈心中涌动的是渴望保护这一切的热血与冲动。

其实,要保护的又何止是这没有生机的殿阁,还有建造它的人。

在傅戈的军队到达郦山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惊惶失措的赵高再一次故计重施,他命令负责陵墓督造的校尉将劳役们整顿起来,让他们拿起武器抗击‘敌人’。

敌人——,对于这些役徒来说,面前的这支秦军哪里是什么敌人,在对面的军中有自己的儿子、有自己的父兄,谁愿意自相残杀,谁也不愿意?

于是,建造陵墓和宫殿的十万受劳役的百姓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反抗,他们推举了一个叫鲁生的壮年匠师作了首领,并杀掉了赵高派来的监军,这些役徒大多是从关中一带强行征召来的秦国百姓,按理说,随着帝国的扩张,这些百姓应该能分到相应的土地,过上相对富庶的生活,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三、四月间,对于在农田劳作的百姓来说,正是最忙碌的时候,要想在夏天有个好的收成,这时段的功夫是一点也不能省的,除非你想种一地的杂草出来,然而,胡亥这个二世皇帝却完全不顾百姓的死活,又强行从关中各郡县征召来百姓为他建造宫殿。

自商鞅变法以来一直推行的军爵制在二世胡亥的残暴践踏下,已经失去了它的价值,以赵高为首的权力集团在政治上大肆打压对手的同时,在经济上也是越来的专权霸道,土地兼并、赋税叠加、劳役繁重——,处于弱势的普通百姓面对强势的兼并,越来越难于生存下去。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这句话一点都没有说错,连秦国百姓都不再支持的二世政权已走到了末日尽头。

很快,被彭越解救的司马欣被带到了傅戈跟前。

“你说什么,司马亮被赵高抓起来了?”

尽管傅戈不愿意相信,但从司马欣颓唐无助的神情中,他知道这是真的。

“长史大人放心,我一定会把司马兄弟完好无损的给救出来!传令全体将士,向咸阳进军!”

铁骑突进,郦山兵败的消息很快的就传到了咸阳的丞相府。

书房。

大秦朝最有权势的宦官,中车府令兼丞相赵高面色沉峻的斜躺在软软的锦榻上,他的头发已经银白,一张保养得很是光洁的脸上油亮亮的,单瞧这一副细皮嫩肉的话根本看不出他已年过五旬。

不过,赵高此时已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镇定自若,他脸色苍白,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更是布满了血丝。

“啪!”的一声,手中的杯盏坠落青石地面。

“你们,一群饭桶!”

被他骂作饭桶的是两个人是郎中令赵成和咸阳令阎乐,他们一个是赵高的弟弟,一个是赵高的女婿,可以说是赵高最亲信的左膀右臂,平常这两人都是赵高跟前最能说得上话的人,而现在,两人却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你们,你们都说说,有什么办法能挡住那傅戈的万千兵马?”赵高的声音有气无力。

刚刚解决了朝臣反抗势力的他,在朝堂的争斗中可谓出尽了风头,然而,当他面对傅戈这个以武力作后盾的强硬对手时,赵高忽然感到他的所有的心计,全部的计策都不再有什么作用了。

“嗯,父相,既然打不过,那我们就和谈,以儿臣之见,那傅戈不过是个胆大的草莽暴徒罢了,这一次进攻咸阳多半是想捞些好处,我们不如许给他些田宅美眷、金银珍宝,再封他一个官当当,我想差不多他就会退兵了!”作战不力的阎乐憋着想了许久,终于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要是姓傅的还不满足怎么办?我听说城外的叛军打出的旗号是诛奸臣、除暴君——。”赵成小声说道。

奸臣是谁,指的就是丞相赵高;暴君是谁,当然是二世皇帝胡亥。

被人骂作奸臣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听到赵成这话,赵高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沉默半响,赵高眼中狠意一闪,他狠狠的拍了拍锦案,吩咐道:“阎乐,这一次和谈就由你去,要是这些还不能满足对方的话,你就说我可以答应除掉皇帝。”

听到赵高这话,阎乐和赵成开始皆是满脸震惊,不过很快他们就恢复了平静,赵高的狠辣手段他们早已司空见惯,那傅戈不是打出‘诛奸臣、除暴君’的旗号吗?前半句话赵高自然是绝不可能答应的,砍自己的头天底下没有一个人会这么做,不过后半句话嘛,赵高倒是可以答应,假如把那个败家皇帝抛出去能够换来和平,丢卒保车也不是不能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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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节 城下之盟

进军咸阳——,从阿房宫到咸阳城,只需要跨过渭水就到了,当傅戈在四月二十六日午时兵临城下时,已经无计可施的赵高派出阎乐出城谈判。

咸阳城外,灞桥上。

军容威整的傅戈大军如同一道黑色的大幕,在阳光的折射下,或有兵刃的锋芒在闪着点点的光亮,与这样一支威武雄壮的军队相比,守卫在咸阳城垣上的那些秦兵一个个缩着脖子,个个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城门口,阎乐看了一眼手下的这些个兵士,绝望更甚。

“来人,打开城门!”

对于这次出使,阎乐自然不乐意,在敌方大兵压境的情况下,没有谁愿意去做这个倒霉的和谈使者,谈判是需要有本钱的,而现在已方的本钱实在有限,万一对方一个怒起,说不定自家的小命就保不住了,想到在别府藏着的那几个娇妾,阎乐不禁一阵凄凉。

怪谁呢?谁叫自己训练的兵士一个个都是脓包,谁叫偷个腥又被如母老虎般的夫人捉了个现行。

不过,谈判的资源有限归有限,阎乐手里还是有二张牌的。

想到这,他的信心已足了一些。

“来人,刀戟阵伺候!”刀锋戟林,两侧的兵士排成笔直的队列,中间留下一条只容一个人勉强通行的甬道,稍稍一抖动,就有可能被锐利的兵锋刺到,面对这样杀气腾腾的阵式,就算平素有‘阎王爷’称号的阎乐也禁不住两腿打颤。

好不容易走完这段二百余步的路程,阎乐已是大汗淋漓,脑子里赵高临行前教授的一番说辞这时也掉了个干干净净。

“咸阳令大人,说说你的来意吧!”

只顾着抹去额上冷汗的阎乐猛然只到一个冷冷的声音,抬头,却见一个面色白皙,身着玄色校尉甲衣,头戴板帽的秦军校尉正用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他。

“你是谁,我——,我要和傅戈傅将军说话!”阎乐结结巴巴道,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年纪太轻、爵位太低,和阎乐心中所想的统领一支大军的人相差实在甚远。可不知怎的,当面对这个人时,阎乐胸口就象有一块大石头压着似的,让他连说话也变得不利嗦起来。

“哈哈——,你确定要找傅戈吗?”年轻的校尉下得马来,曝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随即,两旁的兵士也纷纷哄笑起来。

不知就里的阎乐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脸上也陪着笑容,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发笑,难道说是自己的样子有什么古怪,还是——。

“咸阳令大人,把赵高准备的筹码都说出来吧,我是一个军人,不喜欢婆婆妈妈的。”那校尉笑容一收,又对着阎乐说道。

这回轮到阎乐惊愕了,他支吾道:“你,你难道就是傅将军。”

“将军谈不上,比起你咸阳令大人,我这小小的校尉算不上什么,不过,你要是想活命的话,就老实一点,否则的话我兄弟们的刀剑可不长眼睛。”

“是,是。属下临来时,丞相大人有吩咐,只要将军能不进城,金银珠宝、山林土地、高官厚爵、美貌婢妾等等一应要求都可以答应。”阎乐连忙道。不进城——,赵高的算盘打的真是精明,只要能多拖上一段时间,赵高就能以皇帝的名义传诏各路郡县前来勤王,到时只要来那么几路兵马,那赵高就不用担心傅戈的武力胁迫了。

“当真?”傅戈微微一笑,语气里似乎有那么一点心动。

阎乐欣喜道:“我以名誉保证,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将军请看——,我连皇帝封赏的诏书都带来了。”

说罢,阎乐急忙从怀中取出一卷封好的用上好绸缎制成的御诏,这诏书是赵高连夜拟好的,然后自己加盖了皇帝玉玺印章,做这些事情赵高早已是驾轻就熟。

“哈——,这怕又是那位赵丞相私自假诏的吧!”让阎乐想不到的是,接过御诏的傅戈竟然看也没看,随手将诏书扔到地上。

阎乐脸色一变,目中凶光一现,对皇帝的御诏如此不敬的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平素在朝中要是哪一个官员敢这样做,不屑赵高吩咐,阎乐立马就会带着禁卫去将那人投入大狱。不过,立即他就恢复了正常,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一次他是来乞求和平的,对方是强势,己方是弱势,在这样不对等的情况下,发生任何事情就要忍耐。

“那将军的条件是——?”阎乐陪着笑脸,问道。

“咸阳令看到我军的旌旗上写的字了吗?我的条件就是这个,怎么样?”傅戈冷眼瞧着平常作威作福的阎乐如此模样,心中不由得一阵快意。

诛奸臣、除暴君——,这六个字阎乐不用去看,背也能背得出来。

“将军,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阎某临来时,丞相有言让我转告将军,若一旦和谈破裂,将与城共存亡,到时候玉石俱焚,说不得会死伤多少人的性命——!”面对傅戈的强势压迫,被绝望所笼罩的阎乐几近失去理智,他的话与其说是威胁,还不如说是竭斯底里的挣扎。

“哈,我真没想到,丞相大人是如此的爱民如子,在百忙之中还能体恤到城中百姓的伤亡,不过,这打仗嘛哪能不死人的,作为一个秦国的军人,我可从来不会受敌方的**裸的威胁,对于如何平息民愤,等到我军进了城之后,你们窃占的那些不义之财会被用来优先抚恤给那些无辜死亡的百姓,你说这个办法如何?”傅戈悠悠说道。

阎乐的威胁太小儿科了,这种方法对付一个死忠愚忠的将军或许还能有点效果,但对付傅戈,只有两个字可以总结——失效。

注:道歉,昨晚本来要更新一节的,可是临时有事外出,故没能兑现承诺,今天一定发三节,请大家监督。(另外,书评加精由于时间不多,无法一一看过,大家有好的意见还是发到置顶的贴子,我会定时察看和加精的,谢谢!特别致歉古道西风瘦马兄,你的书评沉下去了,我一时找不到,不好意思。)

第一百节 和谈阴谋

灞桥。

四月末的暖风懒洋洋的吹过大地,似乎要将冬天的寒意一扫而光。不过,咸阳令阎乐的心情却如掉进了深寒的冰洞,与这明媚的春guang截然相反。

第一轮谈判下来大败而回,这让他气馁不已。

“将军,要是我们愿意把皇帝交出来的话,是不是还有商量的余地?对了,我听说将军和司马长史的侄子司马亮是好友,他现在正在城中,以丞相大人的好客,是决不会亏待他的——”神情颓丧的阎乐继续道。

交出胡亥——,这是赵高设计好的第二道防线。

丢卒保车,在万不得已的时候,赵高也只好丢出他的得意学生来保命了,最近一段日子,胡亥似乎是察觉到战况不利,他开始不断的追问赵高关东剿匪的战况,这既让赵高感到恼怒又感到惊惧。

一贯对自己信任有加的胡亥开始有了疑心,这可不是好兆头。

这荒淫皇帝虽然早被自己架空,但皇帝毕竟是皇帝,一声令下的话还是会有不少的朝臣甘心听命的,虽然这些人现在一个个都服服帖帖的,但等到他们咬你的时候再反击就晚了。

先下手为强,既然胡亥不听话,那么就换一个好了。

本着这样的‘不臣’之心,赵高向傅戈第二次伸出了‘橄榄枝’。

至于司马亮——,赵高倒不认为他有多少价值,在他看来,权力永远是最重要的,在争夺权力的过程中,什么亲情友情都可以作为交易的附属品。因此,将司马亮和胡亥放在一起,充其量不过是一个附带的搭头罢了。他不知道,正是这个附属品让傅戈转变了强硬的立场,或许,要是站在傅戈面前的谈判对手是赵高而不是阎乐的话,傅戈脸上神情的微小变化绝逃不过赵高那一双阅人无数的利眼。

“嗯,若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谈谈——!来,阎大人请入帐!”这一次,面对阎乐一张充盈了渴望的眼睛,傅戈没有再拒绝。

乱世求生,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道,也免不了会伤及无辜,太过软弱和顾及感情都无法成就大事,所以,对于赵高以百姓生死相威胁,傅戈能够不用多去在意,但有一个人,他却不能不顾及。

司马亮——,那个一起在荥阳城下浴血并肩的好兄弟,那个可以将自己的后背完全交付给对方的生死战友,那个临别前把骏马相赠的抵足之交,这二年多的时间,曾经的那份真挚友情始终深藏在傅戈心底,他没有忘记,也永远不会忘记。

中军帐内,简陋的摆设让阎乐相当的不适应,地上居然没有厚厚的垫臀部的毯子,中央的位置更只有一张缺角的条长形的案几。傅戈的大帐居然这样简陋,这实在让阎乐想不到,也不理解。在他看来,一个率领千军万马的将军就算再寒酸,也不会寒酸到这般地步。

“嗯。阎大人,关于那个祸国泱民的暴君?我想还要麻烦丞相代劳一下——,只要交出身上一样东西作个见证就行了,二天之内,我会守在灞上等大人送来的好消息!二天之后,若是没有好消息,那么——!”

傅戈没有再说下去,后面的意思阎乐会明白的,二天——,这个时间段不长也不短,就算赵高想玩什么花样,也翻腾不出什么大浪。

这个傅戈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想要皇帝的人头。阎乐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嘀咕。

大秦皇权森严,在始皇帝统治的三十余年时间里,不是没有发生过企图叛乱推翻皇帝的人,比如那个以超强性能力闻名的长信侯嫪毐,但他们的下场都是相当悲惨的,为了控制军队,始皇帝下令,大秦的军队调动必须持有虎符,虎符的一半在将领手里,另一半则由皇帝亲自保管。

当然,随着关东叛乱的日益加剧,中央朝廷对于军队的控制已远远不及从前。特别是象傅戈这样的属于杂牌的收编部队,二世皇帝甚至于都不清楚还有这样一支军队存在。

一番唇枪舌箭最终化作和风细雨,这真是一个皆大双喜的场面,至少对于急需要和平的赵高一方来说,这个结果是比较的满意了。这一场谈判初步结束,作为对手的阎乐已是汗湿衣衫,对于傅戈态度上的突然转变,阎乐一时还想不明白其中的奥妙,当然,如果他能一点就通,那么,他也就不是阎乐了。

“来人,摆上酒宴!我要与咸阳令阎大人痛饮一杯。”将阎乐让进大帐,傅戈笑着挽起阎乐的胳膊说道。

接下来,酒过三巡、推杯换盏一番之后,面对傅戈一付笑容可掬的模样,阎乐被彻底搞糊涂了,难道说刚开始见面时的冷淡是装装样子,要不是如此的话,实力上占了巨大优势的傅戈实在没必要这样‘厚待’自己。

因为急着要向赵高报告好消息,阎乐在连干了数杯之后又请求回城,傅戈居然亲自将他送出大帐,酒劲上涌,阎乐一想到在城头那些多兵士注视下这般风光的回去,不禁心花怒放。

“来人,列队,我要亲自送咸阳令大人回城!”傅戈大声道。

“不劳将军远送,不劳将军远送!”阎乐满面笑容,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他已是很满意了,至少回到城里,向赵高也好有个交待。孤身闯敌营,胆气震全城。如果能在阎王爷的前面再加上这样的声名,阎乐是不会拒绝的。

在傅戈的坚持下,一路相送到咸阳城下,忽然,傅戈很亲密的凑近阎乐跟前,装作不经意的轻声说道:“听说咸阳城中,特别是宫中美貌动人的嫔妃很多,下次大人来的时候,别忘了送几个过来!千万要记住,不能让人发现了。”

在说到这个‘人’字的时候,傅戈特意加重了语气,心领神会的阎乐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将军放心,你我都是一样‘苦命’的人。我保证不会让尊夫人知道的。”

惧内——,阎乐怎么也没有想到,傅戈这位威风凛凛的将军居然是同道中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遭遇让他一下子对傅戈平添了不少好感。

这时的阎乐,完全不知道在不远处的城楼上,有一对怨毒锐利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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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节 勾心斗角

大秦二世三年四月二十八日。

夜。

丞相府。

书房,一向注重养生之道的赵高已经连着几夜都留宿在这里了,军情紧急,叛贼压境,不得不他这个中丞相繁劳操心。

屋内,刚刚回城的阎乐低着头,忐忑不安的侍立着,额上微沁出密集的汗珠。他刚刚一字一句、一个细节也不漏的汇报完与傅戈谈判的过程,然而,赵高听完后却长久的一言不发,赵高脸上这种捉摸不定的表情让阎乐倍感压力。

对于这位父相的脾气,阎乐再清楚不过,赵高不说话的时候你千万不能多嘴,否则的话,等待你的就是‘严重’的后果。

“赵成,说说你的意见?”好半天,赵高的嘴里才慢慢的吐出几个字。

侍郎赵成四十多岁,比他的大哥赵高要小十来岁,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大哥,傅戈这是在玩借刀杀人的诡计,我担心,万一胡亥被杀之后,那傅戈却不守承诺怎么办?”

杀皇帝——,这可与随便在街上杀一个老百姓不一样。

轼君的恶名也不是谁都愿意背的,就算这个皇帝已是人人唾骂的暴君。

这一点赵高一党里的许多人都明白,现在,他们能有今天的权势,主要是背靠着胡亥这棵大树,而一旦这棵大树被砍伐掉的话,他们还会不会有今天的风光都难说了。

“父相,已经决定了的事怎能反悔,那样乱兵可不是好说话的,儿臣这回也是好不容易才达成了这个约定,二日之内必须交出胡亥的首级,这件事不能再犹豫了,不然的话,那城外的上万大军打进来谁能抵挡,至于皇帝嘛,待到胡亥授首之后,我们再立一个新君就是了。”阎乐听到赵成话里有反悔的意思,急忙谏道。

对于赵成的反对让阎乐很不满意,说风凉话容易干活难,作为身负使命的谈判代表和咸阳令,阎乐对自己一力促成的口头协议相当的看重,同时,他更明白,仅凭自己手里的那些个‘虎狼’兵士,是绝不可能抵挡住外面那些正规军的。

“去吧,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想了良久,赵高终于松口了,轼君就轼君吧,胡亥这个皇帝位子也坐了有三年多了,是该换换人了。

让赵高动杀机的原因除了傅戈讨伐大军兵临城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今天一早,一向不理政事的二世皇帝居然派了内侍到丞相府来追问关东剿匪的事情,居这名内侍讲胡亥在言语中大有责难赵高办事不力的意思。

“小儿,老子能扶你上皇位,也能把你拉下马!”对于胡亥这样的态度,赵高当然忿忿不平。这大秦的天下,若不是我赵高的话,你这个皇帝早就被暴徒推翻了。

胡亥这个皇帝当得也太轻松了,可以说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该玩的都玩遍了,唯一当皇帝应当打理的朝政,胡亥却连一天也没有好好做过。

阎乐依言领命下去,他要去聚集足够的军队,毕竟闯进皇宫杀皇帝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有许多宫中的内侍、郎官、宦官会拼命阻止这场‘兵变’。

灯光忽明忽暗。

一如屋中两个人的心情,五念杂陈。

“唉,这大秦朝的人都以为是我赵高把朝政给搞坏了,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的苦衷呀!”赵高长叹一声,满面悲哀。

“大哥,胡亥一死,我们应当赶快另立新君,以弟之见,不如立先皇兄长的儿子子婴为新帝,这子婴贤能有才干,很得咸阳百姓的喜欢,我们拥立他的话,城外叛兵就没有了借口,等到叛兵一撤,我们只要象控制胡亥一样控制子婴,这大秦朝的朝政依旧是我们姓赵的说了算。”赵成谏道。

赵高点头道:“子婴可不比胡亥,立他的话要担很大的风险,但在目前的情形下也只能如此了,这件事,就交给内史令韩谈去办好了,他和子婴有旧识。”

“大哥,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见要事商议完毕,屋内又只有两个人,赵成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

“什么事?你我兄弟有什么不好说的。”赵高道。

“是这样的,白天我在城楼上看到阎乐和那叛军头目傅戈交谈的神情甚是亲密,他们交头接耳,似乎避着旁人在说些什么?”赵成道。

赵高神色一怔,缓缓说道:“刚才阎乐不是说傅戈临别前向他暗中索要宫中美婢?”

“大哥,我觉得阎乐这话不可信,那傅戈是暴乱而起的军人,据传言此人杀性极盛,噬血如狂,就连那天煞星项羽都敢一战,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惧内,依我看,阎乐怕是隐瞒了什么?”赵成道。

“你是说阎乐有异心?”赵高脸色一变,眼神中隐隐有了杀意。

咸阳令阎乐掌握着咸阳的军队调动大权,若他蓄意与外面的叛军勾结,这可是了不得的大麻烦,若不早除,必定后患无穷。

“大哥,我听说阎乐这阵子和蓉儿闹得很不愉快——。”见赵高心动,赵成继续添油加醋说道。

赵蓉是赵高的养女,夫妻间打打闹闹的事情赵高这个丞相没有精力去管,自然,受了委屈的赵蓉便哭诉到了叔父赵成的跟前。

侄女受气,本来赵成就对阎乐寻花问柳的‘癖好’很是看不顺眼,这下子更是没了好感。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这段时间多辛苦一些,对阎乐的一举一动多加留意,发现有什么异动的话,赶快回来禀报。另外,明天一早你去一趟阎乐府邸,把他的母亲给接过来,就说蓉儿想和她老人家好好聚聚。”赵高轻按了一下额头,叹了一口气说道。

朝中虽然官员许多,但真正能被自己赏识,又愿意俯首听命的干将却没有,要是因为上面的那些疑点杀了阎乐,那他这个丞相真的就成了光杆一个了。当然,防人之心是必须的,有阎乐的母亲这个‘人质’在,就算阎乐想有什么活络心思的话,也不得不好好惦量惦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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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节 风流昏君

大秦二世三年四月二十八日,戌时三刻。

望夷宫。

胡亥在内侍的陪同下,从长信宫母后丽姜处回宫就寝,丽姜曾是始皇帝最得宠的一个妃子,在胡亥即位之后,子贵母荣,丽姜的身份也由妃子成为了国母。

前天,这位二世皇帝刚刚度过二十三岁的生日。

与前二年相比,今年的祝寿宴显得分外的冷清。

自打那一天朝堂上‘指鹿为马’的事情发生后,大臣们中已经很久没有人再来求见胡亥了,以前,胡亥是懒得见这些总是烦劳他政事的臣子,现在,没有人会来烦他了,胡亥的心里反倒空落落起来。

政事——,唉,听说关东一带大秦军队遭到惨败,就连上将王离都成了对方的俘虏。还有,比这更令胡亥震惊的消息,刚刚他从母后丽姜处得知,有一支秦军从前线突然返回,兵锋已抵近到咸阳城外的灞桥,这些秦国的士兵竟然喊出了‘诛奸臣、除暴君’的大逆口号。

暴君——,是指我吗?我嬴胡亥是暴君吗,笑话,这些个该杀的乱臣贼子,竟然敢造反,也不想想我堂堂大秦六百余年的根基是他们这区区万余人能撼动的吗?胡亥怒极而笑。

“不过,赵高这个丞相也太无能了点,居然任由叛贼逼近咸阳,看来,明天还要召赵高进宫一趟,督促他早早派兵平了这群无法无天之徒。”一想到这些,胡亥对赵高这个老师兼中丞相就生出几许的恼怒。

国事糜烂如此,赵高实在罪责难逃。

但是,若不依靠赵高,这满朝的文武大臣,又有哪一个值得依靠?

是远在棘原指挥作战的大将军章邯吗?

路程太远了,就算急召回来,也解不了当前之围,更何况,听说城外的叛兵还隶属于章邯的部下,说不定,他们这一番举动就是章邯指使的呢!

章邯如此,其他人——,更指望不上了。

“皇上,别烦忧那些无聊的事了,还是早些安寝吧!”寝帐中,二个陪寝的美人已经脱去身上的薄衫,在或隐或现的纱帐中争相展露动人的曲线和胸前的那一抹雪白,高耸突起的**、错落有致的沟壑、柔软湿滑的曲径这一切都是胡亥的最爱,要是换在平时,在如此强烈的视觉诱惑下,这位二世皇帝早就热血贲张、提枪上马纵横驰骋了。

然而,今天他却不知怎得没了兴致,跨下那一根被宫中女人视为珍宝的东西更是低垂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宝贝,快一点醒过来呀!”

“姐姐,你让开一点,我来用嘴伺候它!”

两个争宠的美婢趴在胡亥的身上,宽大诱人的美臀高高的抬起,她们的纤手忙碌的摆弄着胡亥那一根失去威风的东西,其中一个更是将樱唇凑到乱草般的毛发之中,试图用温暖湿润将男人心底隐藏的yu望全部换醒。

一刻钟后,胡亥那一条象蚯蚓一样细长的东西慢慢苏醒,终于有了一些硬度,不过,要达到百炼成钢让女人欲生欲死的地步却还有不小的距离。

“嗯,我先来!”**高涨到极点的女人已经迫不及待,翻身跨上倒骑起来。

……

子时初。

得到赵高指令的咸阳令阎乐率领着一千余名士兵来到望夷宫门前,这些士兵都是阎乐精选出来的亲卫,他们绝对服从他的命令。

“什么人,敢在皇宫门外喧哗?”听到动静,负责宫门守卫的卫令仆射跑过来喝斥道。

“我是咸阳令、禁卫统领阎乐,我们正在追捕一名盗贼,他好象闯进了宫内,我们现在要进去搜查!”阎乐杀气腾腾道。

“阎大人说笑吧,这皇宫内外守卫森严,怎么可能有盗贼闯入?”卫令仆射一脸的不信,此时的他浑不知一场血腥屠杀行将开始。

“哼,我说有盗贼就有盗贼,兄弟们,杀进去!”阎乐挥起一剑,斩落卫令头颅,同时大声命令道。

望夷宫内,听到声音的内侍宦官纷纷从各自的屋内出来,然而,他们见到的是一场疯狂的杀戮,毫无准备又手中没有武器的宦官们哪里是阎王爷手下这些虎狼兵的对手,就算有几个想反抗的,也很快被阎乐的手下结果了性命。

“什么人,敢夜半擅闯皇宫!”胡亥声音颤抖问道,外面撕杀的声音终于将这位刚刚与两位美人大战数合的皇帝惊醒。

“蓬!”寝宫的门被一脚踢开。

蜂涌进来的兵士圆睁着血红的眼珠,见人就杀,见人就砍。

“皇上,快躲进内宫!”一个年老的内侍尖细着嗓子叫喊着,将几乎赤身**的胡亥从床上拖起,狼狈逃进内间。这内侍在胡亥小时就在望夷宫中服侍,可算得上是老臣了,在其他人都作兽散时,也唯有他还守在胡亥身边。

“皇上,别丢下我们!”一团狼籍的寝帐里,两个惊惶失措的美妾死死的抱住胡亥的腿,哭喊着不松手。

“嗨,这是怎么回事,是城外的叛兵杀进来了吗?不可能呀,白天一切都还好好的。”好不容易逃进内宫的胡亥惊魂未定的问救了自己的内侍。

老内侍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些乱兵都是咸阳令阎乐手下的人,这件事应该是赵丞相准许的吧!”

“赵高竟如此大逆不道,你——,你既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要不然,事情怎么落到这般地步!”胡亥怒骂道。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百般器重赵高,一概朝政都交给赵高打理,然而临到头竟然是如此结果。

忠心耿耿的这名内侍惨然一笑,道:“正是因为我没有说,才得已活到了今天,我若是早说,现在哪里还有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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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节 兄弟之情

这一夜,整个望夷宫陷入到了疯狂之中。

现在,如果再给胡亥一次选择的机会的话,他宁可不做这个皇帝,皇帝有什么好,要辛苦的打理政事,要时时提防有人来篡夺你的皇位,更可怜的是,一旦国家遭逢变乱,国君就成为祸国的罪首,暴君的大帽子就会毫不留情的扣过来。

作为一个继承者,在当了三年多皇帝之后,胡亥终于发现自己并不具备象先皇那样的杰出政治才能,他更喜欢的是携美花丛、纵情声色;也许当初要是不听赵高的鼓动,遵从先皇的遗愿将皇位传给大哥扶苏,结果不会象现在这样糟。

可是,要是扶苏继了位,他会放过其他的兄弟吗?会不会也象自己一样,将威胁到皇位的兄弟姐妹一个个的除去。

会的——。

就算再有仁慈的美名,那也不过是欺世盗名的障眼法罢了。

皇帝,就应当心狠手辣,就要放弃手足骨肉之情,六百余年来,大秦的先祖们不就是这样踏过同胞的鲜血登上皇位的吗?

“胡亥,你的死期到了!”

内宫门口,传来阎乐冰冷得僵硬的声音,这声音里除了杀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

“阎卿,你这是想造反吗?”看到以前跪倒在自己身下的臣子如此的不敬,胡亥努力想要摆出一副皇帝的威严架式,强自镇定的鼓起勇气喝斥道。

看到胡亥色厉内荏的样子,阎乐哈哈大笑,用讥讽的语气说道:“胡亥,你摆什么皇帝架子,这些年你骄横放纵、肆意诛杀,现在全天下的人都背叛了你,难道你还不认罪吗?是不是要我把你的罪状都一一列举出来你才死心。”

“阎卿,我可不可以见一见丞相?”胡亥缓了一口气,请求道。

“哈——,丞相很忙,没有时间见你。”阎乐一口回绝。

“那,我现在就退位,能不能让我得到一块封地,做一个安乐侯!”胡亥哀求道。

“要不然,我愿意和妻子儿女去做普通的百姓——。”胡亥近乎绝望的哭求道。

……

在胡亥苦求的时候,阎乐只是冷冷的摇头,无情的践踏胡亥一个又一个请求,一个皇帝做到胡亥这般惨状,这般毫无尊严,也算是空前绝后了。

“胡亥,我是奉赵丞相的命令,替天下的人来诛杀你的,今天,即使说再多的话,我也不敢不会放了你。”终于,阎乐一挥手,用无比冰冷的话语结束了这场君与臣之间的最后一次谈话。

早已等到不耐烦的兵士一拥而上,血光飞溅,洒落在满室辉煌的锦幔上。

一抹惊艳——。

从志得意满的假诏杀兄开始,到这样被割去头颅无比悲惨的死去。胡亥的皇帝梦只做了短短的三年不到,就结束了。这最后的一刻,除了那个被杀死前奋不顾身仆倒在胡亥身上的老宦官外,没有一个人为胡亥的死感到伤心难过。

清晨,一缕阳光淡淡的照射到血腥遍地的宫殿,疯狂的屠戮者已经离去,只有两、三个被蓄意留下来的幸存者在打扫死亡的坟场。

城外,傅戈军帐。

阎乐满面春风,一夜的辛劳并没有让他感到多少疲惫,说实话,象那样毫无挑战性的一边倒杀戮有时候也无趣得很。

“傅将军,这是你要的东西。请验看!”

“不用了,大人的话我相信,不过,我要的人呢?”傅戈淡淡一笑,他还没有那么变态到去欣赏一颗血淋淋人头的地步。

“司马兄就在城门口,不过,丞相吩咐了,只有在见到将军的诚意之后,我们才会放人?”阎乐道。

“哈——,赵丞相果然言而有信,我这就下令兵退三十里!”傅戈笑答道。

“这样的话,阎某就多谢将军抬爱了,三十里外阿房宫前,我会将上次将军索要的东西一并送到。”阎乐哈哈大笑,自以为得计的他向傅戈投去一个暖昧之极的眼神。

兵退三十里。

若能由此换回司马亮的性命,莫说是三十里,就是九十里傅戈也会答应。

就让赵高再垂死挣扎几天好了,反正赵高轼君的恶名很快就会散播开来,那些担心遭到赵高报复和打击的驻守各地的王侯将相们就算接到了勤王的命令,也必会驻足不前。

等到司马亮恢复自由身,傅戈再举兵复进,到那时赵高手里一张牌都没有,他将只有死路一条。

退兵——。

这个命令一宣布,军中将士大哗。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形下,傅戈却放弃把握很大的武力夺城,这对急于渴望建立功勋的将领和士兵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一个决定。

很快的,能言善辩的郦食其受傅戈指派,结果他一张嘴就成功的堵住了诸多反对的声音:“这是将军的妙计,赵高已将阎乐之母软禁起来,这说明他对阎乐已心生怀疑,我们此番兵退,正好可以麻痹赵高,然后再想办法说服阎乐献城投降。”

郦食其这么一解释,一下子把傅戈为安然搭救司马亮的一番心思给想歪了,好在歪打正着,对于已将傅戈当作崇拜偶象膜拜的将士们来说,在他们的心目中,傅戈有勇有谋的形象变得更加的丰满。

至于郦食其本人,他对傅戈的这一系列动作花样更是高兴,作为一个将领,用强大的武力去赢得胜利这并不奇怪,但要是想成为一个领导者,那就必须拥有相当的权谋与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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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节 新的大秦

大秦二世三年五月一日。

严格的来说,这个纪年已经不确切了,因为二世皇帝已然成了无头的死鬼。

渭水南,阿房宫。

正殿,来回晃动的火光折叠着两个同样年轻挺拔的身躯,他们个头相仿,胖瘦也基本差不多,但不仔细分辩的话,很难分出谁是谁来?

这两个人便是傅戈和司马亮。

这对从血与火里一起并肩走过来的兄弟重新相聚在一起,自从陈郡一别之后,他们已经有一年多时间没有相见了。

“司马,你这匹死马是越发的精神了,还是咸阳的风水养人呀!”傅戈一脸的诚挚,再次见到还是小兵时结交的兄弟让他倍感欣慰。

这二年多刀头喋血的杀戮生涯下来,最让傅戈痛心的就是一个个并肩作战的老兄弟的离去,以至于每一次去遗物保管堂时,他都会久久的守在那里好半天,那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就象死去的兄弟们还在一起一样。

司马亮一副平和近人的和善模样,看得出这大半年的安逸生活让他早年的锋芒磨掉了许多,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无法想象就在二年多前的荥阳,司马亮竟会是一个强悍果决、曾率一支孤军搏杀过上万敌兵的铁血军人。

这一切的变化,都让已经目睹了傅戈统率千军万马赫赫气势的司马亮感慨莫名,他由衷道:“傅兄弟,想不到短短的一年时间,你已经成了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了,相比之下,我这个自命风liu的‘司马’实在羞愧难当呀!”

人生无常,人生又是如此的奇妙。

因为一场战役,傅戈和司马亮走到了一起,也因为战事,他们两个又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对于能相识司马亮,傅戈一直庆幸自己能遇到这样一个年轻出色的同行者,当初若不是司马亮的支持,傅戈指挥的第一次军事行动极有可能成为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

就是在拥有了二万多英勇的将士和涉间、郦商、彭越等出众将领辅佐的今天,傅戈也依然会感到身边没有一个能说一说心里话的人,红颜知己的虞姬体贴入微,是一个好的倾诉对象,但有的时候男人也会有一些秘密,有些话并不适合向她去诉说。

傅戈慎重的伸出手,握紧了司马亮,道:“司马,这一次就留下来吧,我们一起打进咸阳城,我们一起重建一个新的大秦!”

新的大秦——,这才是所有秦人的梦想。

“可是,我叔父他不会同意的。还有大将军那里——!”司马亮的神情犹豫不定,看得出他的心已经被说动,只不过囿于家族长辈的威严,他还没有做好独立的准备。

“为了让大秦重新强盛起来的梦想,留下吧!”傅戈诚意拳拳。

就这一句就够了,傅戈已不需要再找寻出其它的话来打动司马亮了,同样年轻的躯体,同样渴望建功立业的信心,同样对荒淫的皇帝和腐朽的朝廷不再抱有幻想,正是基于这些的共同点,司马亮和傅戈这两个曾经患难与共的兄弟又走到了一起。

司马亮被成功说服了,但他的叔父,与大将军章邯相交莫逆的长史司马欣却执意要赶往棘原,他要去投奔章邯,对于傅戈打出‘诛奸臣、除暴君’旗号进军咸阳的做法,司马欣也并不认同,在他看来,这一次军事行动完全是象傅戈这样的少壮派军官头脑发热的冲动之举,且不去说最终的结果如何,就算是把赵高从丞相位子上赶了下来,这些年轻人也没有能力治理这个庞大的国家。

只有稳重如大将军章邯那样的秦国柱石才是真正维系大秦复兴的希望,对于这一点,司马欣一直坚定不移。

对于司马欣的‘一意孤行’,傅戈并没有为难,为了保护司马欣一路的安全,他特意安排了一队兵士沿路护送,排除开司马亮的关系,司马欣平素的为人还是相当的不错的,在傅戈刚刚加入章邯大军的时候,司马欣对他也是很是照顾,大丈夫有恩当报,强人所难不是铮铮男儿该做的事。

司马亮的回归之后,这支军队的两大创建者重新相聚,不管是原先临洮部的士兵,还是荥阳城的郡兵,或者是后来陆续加入的降卒、北方军团的士兵,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大秦将士。

同时,司马亮的到来对于急缺实干军事将领的傅戈来说,不亚于是一场及时雨,担任过章邯身边参谋的司马亮处理军务的能力不容至疑,有他总管后勤粮秣辎重的话,傅戈就能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他更擅长的军事谋划上。

还有一点,司马亮长期在咸阳城活动,对于城内的军事布防情况相当的熟悉,同样,对朝廷中有那些官员、这些人的能力如何以及各部门的职责等等都比只略略知道个大概的傅戈要详细得多。

所以,当司马亮细细的讲起赵高如何用‘指鹿为马’的伎俩来威吓朝臣时,就算早已从史书上知道了这段故事的傅戈也不禁发生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留名青史的方式有两种,或名垂史册或遗臭万年,在这方面赵高可算是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

一番寒喧之后,这场通宵的畅谈很快的就转到了最现实的军情上,尤其是在傅戈听到赵高的所作所为已经在咸阳城中完全不得民心时,他对接下来的作战方针更是信心十足。

注:快要下榜了,希望没收藏的还是收一下吧,不然以后找起来会麻烦一点的。

第一百零五节 攻陷咸阳

“司马,明日一早,看我兵进咸阳城!”傅戈豪情万丈。

“其实,如郦食其所说,说降阎乐也未尝不可以——!那样的话队伍的伤亡会更小一点。”虽然对阎乐这个赵高的得力爪牙残害百姓的帮凶很看不顺眼,但司马亮还是按耐下了个人的情感喜爱,能够站在全局的角度来看待阎乐的处理,这说明刚刚回归的司马亮已经在迅速的适应新的职位,他的这一种变化对缺少可靠又可信助手的傅戈来说,无疑是最值得欣慰和高兴的事情。

不过,司马亮的这次的建议傅戈并不赞同,他神情坚定的摇了摇头,道:“说降阎乐——,不用那样麻烦,阎乐此人乃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我们可以利用他,却不能去相信他,这一场谈判的好戏演到这里就该结束了,接下来就轮到我大秦的劲旅雄师登场了。”

对于阎乐这个人的品性,通过两回谈判下来,傅戈已经了解和熟悉得差不多了,留这样的一个小人在身边,只能坏事,不能做事,况且,对于深受其苦的咸阳普通百姓来说,‘阎王爷’这三个字甚至于比高高在上的丞相赵高更令人深恶痛绝,为阎乐一人而失全城民心,这样得不偿失的买卖当然不能做。

让傅戈进一步看低阎乐这个人的原因还有一个,从这段时间的交往来看,阎乐才能平平,与人交往时见风使舵讨巧买弄的本事却是相当的了得,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无异于是养了又一个赵高在跟前,整日里对你颂歌连连,溜须拍马,时间长了再意念坚定的人都会情不自禁的飘飘然起来。

成大事者,当远小人,近君子。

这句老话傅戈铭记于心。

另外,经过这三、四天谈判的时间,傅戈对于城中的兵力布置情况已经摸得差不多了,他有足够的自信:解决咸阳的守兵的过程不会超过二个时辰。

“傅兄弟说的是,枉我这些日子在官场里打混,识人的本事却是比不上兄弟你。”听完傅戈的分析,司马亮眸子里尽是感叹。时过境迁,人就是在变化和历练中一点点的成熟,对于自己身上的变化,傅戈感受的远没有司马亮这么强烈。

听司马亮这么一夸,傅戈不禁好生惭愧,若不是剽窃了司马亮那位有名的后辈本家的功劳,自己哪里能有这般的神算。

“诛奸臣、除暴君。如今暴君已经授首,只剩下赵高这个奸臣了,得知我军兵退三十里的消息后赵高必定松懈,现在正是拿下都城的大好时机,否则时间一长,若等到赵高再扶持一个傀儡皇帝时再进兵,这日后权力分配的主动权可就不在我们手里了。”风云际会,面对大秦的一摊乱局,傅戈第一次在旁人面前展现出他的勃勃野心。

“嗯,赵高此刻怕是正弹指欢庆一场危难得以化解,他们这些人又可以继续横行朝纲、鱼肉关中父老了吧!那阎乐虽然领兵,却并不精通军事,他手下的那些禁卫平素只会欺压百姓,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只要我大军开到,我可以断定赵高一定束手就缚。”已经决心与傅戈共同进退的司马亮心领神会的大笑道。

新的大秦——,在傅戈眼中的新秦不再姓嬴。

五月二日,午后。

去而复返的大秦铁骑雄师再度光临咸阳城。

这一次,他们再不只是远远的驻足观望,就在守卒惊惶失措之时,由千余名梳着发辫身着铠甲的步兵组成的登城敢死士在都尉李烈的率领下,直扑咸阳城垣。

不费吹灰之力。

当李烈带着意犹未尽的遗憾登上城楼时,他能够看到的就是自己的部下象赶鸭子一样追得那些守卒四散逃窜。用上面的六个字来形容攻取咸阳的‘战役’再恰当不过,确切的说,这是一场战斗更合适,连同把云梯架上登城的时间也算在内,守军只捱了半个时辰,赵高匆匆忙忙让阎乐驱赶着百姓构筑起来的防线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

“妈的,这也算打仗?”李烈恨恨叫骂道。

好不容易抢到一个立头功的机会,却不想遇上的对手却是一块一碰就烂的软豆腐,李烈心中的懊丧劲就别提了,早知如此,这大功劳不抢也罢,也免得被同僚们一个个的讥笑。

“禀都尉,这些都是我们抓到的俘虏,要如何处置?”

按大秦的军律,以敌人的首级来报领功劳,不过,由于这一次面对的是同胞,这些以往见血就来劲的将士们也多多少少的留了点情。

“你告诉我,阎乐躲到什么地方去了?”看着那一长串聋拉着头的守兵,被轻而易举的胜利折磨的快要发狂的李烈抓住其中一个军侯模样的俘虏喝问道。

“禀报将军,阎大人一早就下了城,跑去丞相府了?”这军侯被李烈一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吓住,忙不迭的说出阎乐的行踪。

“走,随我去丞相府。”李烈大喊一声,迅速召集起了五百余名兵士。

五月二日的黄昏日落时分,李烈统领入城先锋将士包围丞相府,走投无路的赵高、赵成、阎乐一伙悉数成为了阶下囚。

当日夜。讨伐军全部开入咸阳城,傅戈率领一众将领谋士进驻丞相府,早早接到郦商命令的李烈随即将赵高等人押了过来。

“你就是赵高?”看着面前这个白发苍苍、满脸憔悴、步履蹒跚的老人,傅戈几乎怀疑士兵们是否抓错了人。

“我正是。你就是傅戈将军吧。想不到,真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年轻。”赵高抬起蓬乱的苍头,在上上下下打量了傅戈一番后,叹息道。

此刻的赵高衣着狼狈,神色委顿,原先保养的很好的脸上满是尘土,唯有一双眼睛还依稀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度,其中透露出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军——,哼,若不是一招不慎中了你小儿的奸计,若不是阎乐这小子吃里扒外,就凭你傅戈一个校尉怎么也当不起我赵高这么一声称呼。

“赵丞相,赵高——你想不到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一个好端端的国家被你搞得这般天怒人怨的地步,就算我能容你,咸阳的百姓不能容你,大秦的子民不能容你,老天更不会容你活着。”傅戈言辞锵锵,只用一句话就宣判了赵高的死刑。

“哈,哈哈——,我赵高本就不是秦人,秦国落到今天的地步,是它灭我大赵的报应,是秦军坑杀我大赵五十万将士应还的血债。”绝望之下,赵高突然狂笑起来,他的声音尖锐刺耳,如同一把穿破尘封记忆的利剑,一下子将人带回到那个七雄争霸的战国时代。

注:谢谢大家,关于‘帝国’两个字不妥的问题前面正在改,后边尽量不再出现,语气上‘大声道’的问题我在写时努力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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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节 天网恢恢

大秦的丞相居然是亡赵派来的内奸,这故事也未免太耸人听闻了点,听到赵高这么一说,傅戈身边的将士已经个个脸色大变,将信将疑。

不过,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早知这段历史悬案的傅戈,赵高虽然是亡赵的贵族,但从其人品和表现来看,他的所作所为更多的是为满足个人的私欲,无论他如何的粉刷自己,却不能洗清祸国泱民的‘罪名’。

“赵高,我很佩服你的口才,不过,为赵国复仇的话你讲给赵王歇或者张耳、陈余他们听罢,看他们信你不信,说得坦白一点,你落到今天的地步,完全是你咎由自取的结果,胡亥已经死了,你不随他去吗?”对赵高的表演,傅戈不为所动,只是抱以冷冷一笑。赵高把自己描述成一个为亡国复仇的‘英雄’,这么说的目的很明显,他要打动的人当然不是那些秦军将领,而是站在面前的傅戈。

一个有价值的人才有活下去的理由,赵高要让傅戈知道,留下他绝对值得。

“傅将军,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智慧的大秦将领,胡亥根本不配做皇帝,我赵高愿意奉你为新皇,以你我的能力,定能建立一个新的大秦。”赵高信心百倍的鼓吹道,将军——,能从权倾一时的大秦丞相嘴里嘣出这两个字着实难得,就算是手握二十万重兵的章邯,赵高在提及时也往往以‘少府’一略而过。

新的大秦——,赵高居然也有这样宏伟的梦想。

傅戈不禁哑然失笑。

想不到,二千年一别而过的知己竟然是大宦官赵高。

见到傅戈一直不说话,赵高的绝望的目光里求生的渴望复炽,他继续道:“傅将军,可否借一步单独说话,我还有一个绝密的情报要报与将军知晓。”

绝密——,若是能从赵高的嘴巴里获得关于秦王朝的更多的信息,傅戈是不会拒绝的,毕竟,无论是后世的记忆还是这十八年的经历,都不足以让傅戈获悉这个伟大王朝的核心机密。

“你们先退下!”

“傅帅,小心赵贼使诈?”李烈一脸戒备的提醒道。

“放心,不会有事的——!”傅戈淡淡说道,事到此时,赵高已经穷途末路,好不容易抓住的这一根救命稻草他岂会放手。

“那我们就守在门外,若有什么动静,傅帅只要一出声就可以了!”在赵高的丞相府中,授命负责保护傅戈安全的李烈可一点也不敢大意。

等到李烈一行出门,被缚住胳膊双腿的赵高始说道:“傅将军,你可知道始皇帝的郦山地宫里埋藏着无数的金银珠宝,它们可以帮助将军迅速的征募关中的将士,整编起一支数目庞大的军队,用来对付东方的叛军,有了强有力的实力做保证,无论是章邯还是项羽,都奈何不了将军了。怎么样,地宫的入口只有我知道,用这个来换赵某一条性命,值得吧?”

说罢,赵高将一双渴求活命的眼睛盯在了傅戈身上,而傅戈却实实在在的震惊了,为了活命,赵高竟然连始皇帝的陵墓都要出卖,始皇陵在后世被发现时就有世界第八奇迹的称呼,现在却有可能在自己手里终结这个称号。

在傅戈的印象里,对于始皇帝的陵墓司马迁是这样记载的。

说是始皇帝嬴政在刚刚登上皇位的时候就命人挖空了郦山,统一天下后,从全国各地押送来七十多万徒役日夜开工建造,挖凿的地墓有三重泉水那么深,灌注铜水,填塞缝隙,等到始皇帝的棺木放进去之后,再又修造宫观,设置百官位次,最后把各种珍奇器物、珍宝怪石等都搬进去,放得满满当当的。

在墓室内,始皇为彰显自己一统宇内的丰功,命令工匠们用水银做成百川江河大海,再用高度落差递相灌注的原理输送传递,在墓室的顶壁还装有天文图象,下面置有地理图形。在墓壁四周还有用娃娃鱼的油脂做成的火炬,可以保证很久都不会熄灭。

此外,为了保护墓室的安全,始皇帝生前就督令工匠制造由机关操纵的弓箭,如果有人想要挖墓,只要一走近就会被机弩射死。在始皇下葬的时候,宫中凡是没有子女的妃嫔,都被二世皇帝强令殉葬,下葬完毕,赵高又提议说是工匠制造了机械,墓中所藏宝物他们都知道,这些宝物多而贵重难免会泄露出去,只有把工匠们全部封在墓里,才能确保葬品万无一失,结果辛苦建造的工匠们一个也没有从墓里出来。

掘墓以充军资——,这并不算稀奇,若是别的王侯陵墓的话,傅戈不反对当一回盗墓者,但是如果这个墓是始皇陵的话,一切就当别论了!对于那一座让全世界都震惊的庞大地宫,最好的归宿还是把它留给后来者去瞻仰吧,毕竟那是中国人最杰出最伟大的智慧结晶。

还是给后人留下一点遗产吧!

这掘祖坟的骂名虽然响亮,但却不是谁都能受得起的。

赵高是无所谓,反正他已是臭名昭著,就算不去发掘始皇帝的陵墓,赵高这两个字也足以遗臭万年了。

“赵高,象这样无耻的话你都能说出来,我实在很佩服你。不错,你猜得对,我是有野心,我是想成为大秦复兴的缔造者,我身边确实需要人才,但决不是你。”傅戈轻蔑的看了看在地上垂头丧气的赵高,语气坚决的说道。

“为什么?”赵高不解问道。

他看到了傅戈隐藏在心底的野心和yu望,却无法体会一个穿越者的复杂感受。

“因为,赵高这个名字实在太有名了,所有的大秦子民都在心里念叨你,并希望你被碎尸万段,我若违背众人的意愿留下你的性命,那还有谁会来投奔我呢?”傅戈的声音不大,但听在赵高耳中,却是振聋发馈,再多的如意算盘,再讨巧的奇谋心计,也抵不过人家的一句话,就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将他的幻想击得粉碎。

松油灯‘卟卟’跳动,一明一暗,折射着变化不定的光线,这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赵高所熟悉的,但它们现在都已不属于他了。

金银珠宝,再多又有什么用?

美貌奴婢,再漂亮也不过是过眼的浮云。

上好的耕田,出产再多的谷物与我赵高又有何干?

“李烈,先将赵高及一众同党看押起来,然后到各郡县示众半个月,五月二十日的午时在咸阳街市召开公审大会,并处斩!”傅戈大声吩咐道,奸党乱国,对于秦国的百姓来说,赵高无疑是人人噬其肉的祸首,杀他——,除了提升自己的声望外,还可重振秦人的士气,重聚秦人的信心。

“想不到老夫终日打鸟最终却被只稚鸟啄瞎了眼睛,姓傅的,你不得好死,你会比我死得更悲惨的!”被推出门时,赵高大声怒骂道,同时向傅戈投来恶毒的一瞥。死就死吧,却还要被游行示众当街问斩,就算以狠毒著称的赵高也想不到二十才刚出头的傅戈竟会如此的工于心计。

街市口正是一年前李斯被杀的地方,想不到用不了多久自己竟然也会步其后尘,有一个同样的结局。

注:有事,先更新一节!

第一百零七节 皇位暗斗

五月初的关中大地,春暖花开,若是换作往年,春播秋实,本是一派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景象,而今年,却是分外的令人不安,这不安的源泉就是越来越迫近的战事。

自打大秦立国之后,在六百余年的时间里,除了开国时那百余年有狄人、戎人劫掠到关中腹地之外,关东的那些诸侯国一个都没有真正入侵到咸阳附近,因此,对于秦国的百姓来说,他们一方面渴望通过战功来赢得军爵、荣耀、财富和土地,另一方面也深深的恐惧战争会破坏他们祖祖辈辈积累起来的财富。

“天下是我大秦的天下,放心吧,除了我们秦人自己,没有人能打到这里来!”当始皇帝扫平六国的消息传来时,秦国的百姓们纷外自豪。然而,自打二世元年陈胜叛军的周文部打到戏亭之后,关中百姓们的这一份自豪也渐渐的不复再有了,虽然周文很快的就被章邯赶出了函谷关。

咸阳南,始皇弟子婴府邸书房。

淡淡的香炉内青烟缭绕,飘浮在空中,给人一种似云似雾的异样感觉,就如同子婴这个人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作为皇族中的一员,子婴对于发生在扶苏、胡亥和诸公子间的皇位争斗自始至尾都看得清清楚楚,始皇出巡驾崩、胡亥假诏登基、扶苏被赐死、诸公子遭到杀戮——,当这些事件发生时,子婴一直给人以超然物外漠不关心的样子,他本本份份的做他的奉常,好象眼中只有宗庙、礼仪、祭祀这些个事情一般。

懦弱的个性、贤德的名声、宽容的长者风范,这一切给子婴赢得了朝中大臣们的一致好评,以致于当赵高杀了胡亥选择另立新君时,首先考虑的人选就是子婴。

然而,真实的子婴又是怎样的呢?

作为始皇帝的弟弟,子婴有一个堪称是千古一帝的大哥,这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幸运的是他能安逸的享受皇族的荣华富贵,不幸的是他绝无可能取代始皇成为大秦的皇帝,就算是始皇驾崩之后,子婴也还是没有什么机会。

等待无疑是最痛苦的。

子婴等过了扶苏这个贤名著世的太子被赐死,等过了蒙恬、蒙毅、李斯等一大批始皇先臣一个个的死去,等到二世胡亥将国家弄得乌烟瘴气,等到秦军将士的反戈一击。在胡亥被杀死的那一天晚上,子婴几乎已触摸到了皇位,为平息众怒,赵高已决定扶子婴这位贤能的皇族长辈为新皇。

“就这样成为下一个胡亥——?”这当然不是子婴的愿望和理想。

在子婴的心中,就算自己不能成为始皇帝那样的留名秦史的一代雄主,至少也应当是一个拥有实实在在权力的皇帝。

然而,这一次的幻梦很快就破灭了。

风卷残云间,貌似强大无比的赵高在傅戈高举着的铁与血的旌旗面前,败得极其凄惨,什么高深的计谋、什么阴毒的心计,都极不上对手直截了当的一记重拳。

“公子,城外秦军已经杀入城内,赵高、赵成、阎乐等人都已经悉数成了俘虏,这个时候您应当站出来担当重任才是。”说话的这个人瘦长脸,年纪看上去已过了五旬,背还有些驼,下巴光洁的没有一根胡须。

他便是内侍韩谈,也是赵高的心腹之一,而同时,他的另一个身份却是嬴子婴的卧底。

赵高是何等人物,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花活没有真功夫是绝对不行的,平时,韩谈和子婴之间几乎很少说话,一般人也绝不会把他们两个联系到一起,由此想见,子婴心机之深,算谋之准,用人之能。

“你说的虽然不错,但我想那傅戈虽然厉害,却也不用太过担心,他只不过是凭籍着将士们对胡亥赵高暴政的怨恨兵发咸阳成了事,现在‘诛奸臣、除暴君’这两个目标都完成了,他若野心膨胀妄想自立为王的话,只怕那些跟着他的大秦将士们首先会不答应,关中的百姓们也会不答应。毕竟,我嬴氏立国已经六百余年了,这百余年的深厚根基岂是他一个小卒能够撼动的。所以,现在我们不能急,我现在要做的是等傅戈上门来郑重相请!”子婴微眯起眼睛,目光注视着半空中的一缕飘乎不定的轻烟,似不在意的淡淡问道。

韩谈听子婴这么一说,沉默了好一会,方才说道:“公子,请千万听我一言,以今日之局势,我们切莫自持身份,那傅戈能从一个小兵成为统率万千士兵的将军,绝对不是寻常人物,其实,这一次赵高应对的策略并不差,但却步步落了后手,最终落了个一败涂地,我们若是小瞧了他,只怕跟前大好的机会就要溜走了。”

作为赵高的亲信,韩谈对阎乐与傅戈周旋的细节知道得相当详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令他对傅戈另眼相看。

看着韩谈急切期望的眼神,子婴却坚决的摇了摇头,良久才说道:“韩谈你太急了,这些年难道你还没看透吗,有时候不争就是争,我若主动去求见,反而会显出我有当皇帝的野心,若我处处表现的淡泊名利,别人反而会把机会送过来。”

韩谈点头道:“公子教训得是,其实细想一下的话,那傅戈根本就没有自立的实力,且不说关中各郡县的郡兵,就是在棘原还有大将军的二十万重兵呢,在北方的代郡也有北方军团的留守一部,如果傅戈敢行不逆的话,这两支大军他就消受不起,更何况,我还从赵高处得到可靠消息,刘邦的西征楚军已于上月二十九日攻陷武关,高武侯戚鳃已经降了、襄侯王陵估计也顶不住,用不了多久,刘邦的十余万大军就会兵进关中,那傅戈手中不过二万出头一点兵力,他也只有从速扶新皇登基,然后号令天下,才有可能使各地的将士聚集起来,共抗楚兵。”

注:关于子婴的身世,确切可信的推断应是始皇的弟弟,其它几种不采纳,扶苏子一说不采纳原因见下:始皇驾崩时51岁,算他16岁就生太子扶苏,到公元前209年即始皇出巡死时扶苏顶多是35岁,子婴若是他儿子的话,也就20岁左右,按史记载杀赵高时他还和自己的两个儿子密谈,以这样来看根本不可能,就算子婴早婚生子儿子也就4、5岁,商谈国事可能吗?至于始皇的另一个儿子更不可信,胡亥即位后大杀特杀,公子高有贤名被他逼得自杀,有实力的昆弟将闾三人也在狱中自杀,这子婴若是胡亥的兄弟,怕是早就死了!

另外,今天下榜了,大家鼓励鼓励吧!

第一百零八节 联合抗敌

大秦的兄弟们,帮忙顶一顶,第13名再进一步就上周点榜了!谢谢了!晶晶保证上榜再更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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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韩谈只猜对了一半,子婴不想去见傅戈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从骨子里对敢于以下犯下的逆将的厌恶。

自古以来,衡量一个将领的才能,忠诚无疑是要摆到第一位的。

一个不忠的将领,对于帝王来说,就是一颗放在身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当然,在子婴所处的时代,火yao也没有被方士们鼓捣出来,不过,这并不妨碍这个比喻的准确性。

乱世枭雄——,这个称号具有相当的霸气,但背后却总有着几许的不祥意味,凡是那些以下犯上作乱的将领,好象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这也是许多事迹留于青史的名将选择死忠到底的原因所在。

韩谈退了出去,刚才始终保持着一副恬淡从容表情的子婴忽然重重的咳了一声,一口浓痰喷射而出,唾沫几乎飞溅到侍候的小婢脸上。

“我想得到的,我就一定能得到!”子婴冷哼了一声,眸中现过一抹狠意。从二十岁风华年少迄今三十余年过去了,当年的翩翩少年现在已成了快近五旬的老翁,膝下两个小儿也已长大成年,而梦想却如水中花、镜中月,看似就在眼前却捕捉不到。

大秦皇位的继任者应该是谁?

对于这个难题傅戈确如子婴所料还在犹豫之中,究竟是象赵高一样立一个懦弱无能的傀儡做皇帝,还是象一个耿耿忠臣一样立象子婴这样有贤能的皇族为新皇,又或者干脆一切推dao重来,由自己直接成为统治者算了。

这三种选择各有好处,又各有利弊——。

对于目前实力还不强大,仅靠着投机取巧赢得控制朝廷大权的傅戈来说,正确的决断显得尤为重要。

五月初五,原赵高丞相府,这里现在已成为了傅戈的新住所,傅系的重要谋士将领在进入咸阳城后首次集聚一堂。

吸引这些重要人物的自然是一件事情,确立新皇的人选。

“傅帅,以彭某之见,干脆也不要立什么新皇了,这皇帝的宝座直接由你来坐就得了。”在经过了函谷关一战后,彭越对傅戈的态度从若即若离到熟悉亲密,现在的他已经完全的融入到了以傅戈为中心的这个核心集团中了。

彭越的这句话直截了当,这是因为他本是梁人,对秦王室根本没有多少的忠诚度。

“郦先生,你的意见如何?”傅戈微微笑了笑,现在的他对于这种大场面的控制已经很纯熟了,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说话,什么场合应当说怎么的话。

听到傅戈问话,这些日忙着和朝中大小官员接洽的郦食其脸上露出疲惫的笑容,想了想才道:“傅帅,老朽以为自立万不可行。这一路兵进关中我军之所以所向披靡,是因为胡亥赵高将好好的一个大秦弄得祸乱四起,民不聊生,不管是寻常百姓还是郡县官员,他们都赞同傅帅提出的‘诛奸臣、除暴君’的口号,如今胡亥已死、赵高也已成擒,当初我们起兵的目的已经达到,将士们和官员、百姓们都渴望傅帅能辅助新君,击退四周的强敌,重新振兴大秦,这个时候若我们宣布自立,那无异于是自杀之举。”

“先生过于危言耸听了吧。只要我们能守住函谷关,这关中还是由我们说了算?”虽然觉得郦食其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不甘心就这样认输的彭越还是反驳道。

“司马,你说要是我宣布自立为王的话,大将军会怎么做?”任郦食其和彭越争得面红耳赤,傅戈始终不动声色,但他这似不在意的一句问话却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将军章邯的手里可握有近二十万重兵,前些日,傅戈兵进关中的消息章邯应该早就获悉了,他之所以没有动作的是因为项羽的强烈压迫,在对峙的平衡局面下,一军仓促回师的话极有可能会被对手追杀并大败,以章邯之能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但是,如果得知傅戈竟然宣布自立为王的话,感到受到羞耻的章邯极有可能会冒溃败的危险强行回师关中,那样的话,以涉间的区区七千将士,又要面对昔日的战友、同伴作战,能不能守住关隘着实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同室操戈——,两支秦军在秦国的土地上撕杀,这种结果发生的话得益的只能是项羽或者刘邦等诸侯,对于所有秦国的百姓来说,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劫。

如果真的那样,傅戈纵算不是千夫所指的罪人,也为因为这一污点而被刚直的史学家们描述为叛臣贼子的形象。

除了章邯之外,在北方的代郡还有另一支足以威胁到傅戈的秦军,那就是杨翁子统领的北方军团一部,这支秦军虽然人数只剩下了三万左右,但却是精兵中的精兵,当初,正是因为不忿胡亥赵高的暴行,杨翁子才会选择留守代郡,现在若傅戈自立的话,保不证这支军队会沿着直道迅速向咸阳开来。

如果说这两个威胁还可以化解的话,那么接下来的第三个威胁则是实实在在迫在眉睫了,它来自于刘邦,这位西征的楚联军统帅在兵进武关之后,采纳张良的建议,以引诱劝降为主、以军事进攻为辅,使得守卫汉中的秦国将领纷纷归降,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刘邦的军队扩充为十万余人,并将广阔的汉中郡纳入治下,他的兵锋已经隐隐的指向了关中。

今非昔比,现在的刘邦可谓兵强马壮,在傅戈重伤的这半年时间里,刘邦在南阳的经营可谓风光无限,这里原是韩国的故地,驻守此处的秦军多是些二、三流的郡兵,既没有顽强坚守的毅志,又没有相当的战斗力,这让刘邦很快的从雍丘之败的阴影中恢复过来。

“傅帅,诸位将军,我方的人刚刚在我叔父那里探得军情,说大将军情绪很不稳定,军中将士也吵吵嚷嚷着要回师函谷,若我们再一步刺激他的话,后果将难以预料。”司马亮神色一黯,叹了口气答道,身为一个秦人,谁都不愿意看到内讧,尤其是在这个叛兵四起、国将不国的时候。

“那我们干脆在诸皇族中随便选一个做皇帝好了?”郦商跺了跺脚,谏道。郦商的态度虽然比彭越要缓和一些,不过对于秦王室他同样没什么好感。

“再选一个傀儡皇帝吗?赵高已经这样做过了,结果怎么样呢?民众的眼睛都看着呢,象这样拙劣的把戏怎能瞒骗过有识之士?”郦食其摇头道。看起来,这些天与朝中大臣的接触进展得很不顺利。

事实清清楚楚的摆在面前,把民众当成傻子的赵高最终成了阶下囚,新秦要想抵挡住四面八方的敌人,必须尽最大可能的将己方的力量争取过来,只有迎合民意,团结和聚拢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能获得百姓的支持,才能真正在关中站稳脚跟。

子婴的皇族势力、章邯的二十万大军、杨翁子的三万北方军团精锐,甚至还有远在岭南观望战局的五十万大秦南方军将士,他们都是大秦复兴的重要力量,傅戈不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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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节 赵高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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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山人海,咸阳城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熟识的,不熟识的,相互间打着召呼向前挤,都想争取一个好的位置。

在这样的一个喧闹的场合,司马昌兄弟两个的谈话再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听到他们刚才的谈话,早围在他们旁边的好几个年纪一大把的关中各郡父老已经将司马亮围了起来。这些人也是没有办法,傅戈他们不熟悉,司马亮在咸阳混迹了一年半时间,怎么说也有些交情,不会拉下脸驳了自己的面子。

“司马大人,你能不能透露一下傅将军接下来会有什么举措?”

“司马大人,你千万跟傅将军说一下,朝廷的劳役和赋税不能再增加了?”

……

“诸位父老放心,我们也都是大秦的子民,决不会做出违背父老们意愿的事情!”面对追星族般的围攻,司马亮只得扯着嗓子大声道。

“司马大人说的是,平心而论,你们这支军队还真和其它的军队不一样,这进入咸阳这半个月来,军纪严明,对百姓是秋毫无犯。要是换了关东的叛军,他们才不会对我们秦人这么客气呢!”

“唉,不管怎么样,我们这些人只希望关中不要有战乱,不要打仗,要是真的打起仗来,那可什么都完了。”

就在司马亮忙于应付父老们的围攻时,午时二刻到了。

开始时的新鲜劲已经差不多快消退了,距离赵高被处决的真正**戏却还有一刻时间,深知这个时候的关健性的傅戈向虞姬使了个眼色,于是一场目的在于吸引‘观众’的注意力,活跃气氛的垫场戏开演了。

这幕穿插于大戏中的小戏的导演正是万众睹目的傅夫人——虞姬。

“下面,控诉大会正式开始,大家有冤的伸冤,有仇的说仇,没有冤仇的请靠边站好,给后面的人让让路——。”郦食其的口才真是没得说的,在这样的场合,他的发挥是如有神助一般,要是换在后世,估计拳击节目主持人、中央台的‘名嘴’是绝跑不了的。

首先抢上来指证赵高罪行的是一个颤颤微微连路都走不稳当的老婆婆。

“赵贼,你想不到也会有今天吧!你这个阉狗,我家的小红才十六岁,就因为说错了一句话,你就狠下杀手,将她活活打死,你——你还我孙女来!”老婆婆声泪俱下,其实单瞧她这付悲惨可怜的样子,在场的许多人就已是群情激奋了。

“阉贼,我王家的祖辈为大秦立下无数战功,才好不容易挣下一点家业,你却依仗权势低价强买我家的土地,我老父不允,你竟指使爪牙将他老人家活活打成残废,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又一名十六、七的年轻后生冲上前来,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阎王爷,你的神气劲到哪里去了?我看你还牛不牛气。”

……

在郦食其的主导下,在虞姬的精心安排下,一个个‘节目’如期上演,一条条、一项项关于赵高及其党徒的罪状被指证出来。

等到午时三刻到的时候,身背‘十八条罪状’的赵高已经被批得体无完肤,若不是因体弱昏死了过去,赵高怕是早就要咬舌自尽了。

“父亲,那姓傅的这是想做什么,这些人明显就是特意安排的,表演得也太假了。”子婴的大儿子嬴喜凑近父亲跟前,低声说道。

“你还年轻,你不明白傅戈这一手虽然看上去有些稚嫩,但却能成功的笼络住人心,看看我们四周围观的百姓吧,他们可没你那么好的眼力去识别真假。再说了,赵高做的坏事还少吗?脏水泼到他身上也不算什么,现在来看,还是韩谈说的对,我倒真是小瞧了这个傅戈。”子婴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不远处意气风发的傅戈,脸色凝重的缓缓说道。

对于傅戈执意邀请自己来参加这次处斩大会,子婴原先一直感到莫名其妙,但现在他却忽然明白了,傅戈这么做是要向他表示一个态度,那就是纵算你成了新皇,也要充分‘尊重’他的意见。

“父亲,我要成为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未等子婴从惊讶中走出来,一直在他身边的一个很瘦弱面貌姣好的少年忽然指着傅戈,轻声说道。

“真儿,你在说什么?”子婴怒斥道。

“父亲,我要做他的女人!”这一次,少年回答得更加干脆,她一把扯下头上的青巾,露出满头炫目乌黑的青丝。

“姓傅的不过是一个无赖,他配不上你,他会沾污了我们嬴家高贵的血统。”嬴子婴压低声音怒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于这个任性不听话的宝贝女儿,他能做的只能是暂先好言规劝。

“血统——!父亲,等你做了皇帝之后,请下诏让我以公主的身份下嫁给傅将军。”回话的时候,嬴真目不转睛的盯着傅戈和虞姬亲妮的样子,眼神中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妒意。

“父亲,或许真妹的主意还不错,要是她真的和那傅戈成了事,你这皇位岂不是手到擒来的容易。”年轻的嬴喜的想法与父亲并不相同。婚姻从来都是政治斗争的工具,妹子既然有意,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为什么不去做呢?

午时三刻,处斩大会的真正**终于到来了。

象死狗一样的赵高被李烈从囚车里拖出来,捆到问斩的正中央,随后以‘弃市’的方式当街处死,这种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死法虽然让被处死者尊严尽失,不过,在大秦的十二种死刑方法中已经算是很仁慈的了。

象车裂、生埋、枭首、碟——这些个死刑法可比这弃市要残酷得多。

在刀锋临体的一刻,一直垂着头的赵高方自微微动了动,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挣扎吧。在赵高被杀之后,赵成、阎乐等一干同党也先后被处死,至此,自二世即位之后祸乱大秦朝纲长达三年多的赵高势力被傅戈以雷霆手段彻底清除干净。

这一场高调处决赵高的‘大会’在经历了开头、发展、**之后,终于渐渐接近了尾声,不过好戏还没有结束,在众人激动的心情还没有完全平复的时候,傅戈这位握有重兵实权的代咸阳令接下来的话更让他们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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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节 大秦丞相

第一百一十节大秦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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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伏诛,胡亥已死,傅某起兵之时的两个诺言已经实现,现在,请在场的关中父老和朝中百官为我大秦选出一个贤明的君王,励精图治,重振我大秦之泱泱国威。我听说奉常子婴甚有贤名,由他出任新皇的话,一定能将国家治理得国泰民安、百姓太平,大家以为怎么样?”

“傅将军说得对,我们愿迎子婴为新皇!”

“由子婴来做皇帝一定会比胡亥更出色,我们拥立奉常大人。”

很快的,一如傅戈所料,他的谏议一出口,几乎赢得了所有人的响应,毕竟是六百余年的根基和沉积,关中的民心还是向着嬴氏的。对于傅戈来说,要想得到百姓的爱戴和支持,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

“这——,子婴之才实在不堪,还请傅将军和诸位父老同僚另请贤能之人!”子婴站起,却已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想到,争了大半生的皇位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落到自己头上,这一刻,他望向傅戈的目光里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诸位大人,诸位父老,我们共请新皇登基,三日后,在太庙举行祭天仪式。”傅戈大声宣布道。在这一回合的较锋中,他赢得了绝对的主动。子婴虽然登上了皇位,但却是由他来迎立的,这功劳足够的大,因此,在朝中百官的任命上,子婴将不得不遵重和听从傅戈的意见。

“皇上万岁!”

在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踌躇满志的傅戈通过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招法顺利的将子婴控制和掌握在手中,而就在他得意之时,却混不知自己正被一双火辣辣的女人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这眼神是如此的肆无忌惮,以致于连虞姬都察觉出了异样。

出于女人天生的敏感,嬴真与虞姬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一番激烈的火花碰撞,两个人都没有退缩的意思,这同样是一场战斗,至少在当事的两个人心里是这样想的。

在迎立了子婴为皇帝之后,傅戈又趁势打铁宣布了三条令所有百姓拍手叫好的法令。子婴此时正接受百官的迎贺,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的他对于这些个皮毛小事根本没有心思去关心。

“戈今与众乡亲父老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其余的严法酷令一律废除,若我有违背者,天神不恕!”剽窃——,说实话,在大声说出约法三章的时候,傅戈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羞愧的。

依照他原先的想法,这一次旨在说服关中民众的‘演讲’怎么的也得洋洋洒洒的说上成千上万字,要是真那样的话,估计效果就和催眠药差不多了,幸好,傅戈还有虞姬这个贤内助,结果傅戈这个四年象牙塔苦读出来的学子的洋洋稿子被虞姬一顿猛批之后,居然只剩下了前面的短短十个字。

“嗯,大哥,你写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只要这一句就行了!”虞姬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流露出佩服的神色,她这一夸奖把傅戈弄了个大红脸。都是低劣的高等教育造得孽呀,要不然我也不致于想不出比刘邦约法三章更厉害的鼓动口号来。

约法三章——。

这不过是暂时的解决了表面问题,具体到一个国家的治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最起码象农田水利、冶炼铁具等具体实务性的工作必须有人来做才行。

“朕御诏:临洮部校尉傅戈为我大秦立下大功,加封丞相,兼国尉,统领诸军——。”新皇子婴的第一道诏令自然是投桃报李,丞相已是群臣之首,国尉的职务虽然低于三公,但却是朝中的最高武职,同时还负责各级军官的任免与考核。对于这一份意料之中的厚礼,傅戈没有虚情假意的推辞,丞相之位势在必得,国尉这个职务也拥有相当大的实权,尤其是在这个掌握了军队就有了控制能力的时候。

这三年多血与火、生与死、荣耀与背叛的经历让傅戈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该是你的,就一定会毫不客气的争过来,不是你的,就要懂得取舍和放弃。

自立为王的时机不成熟,那么就不要强求,强求者必败;而凭着一手扶持子婴上台的功劳,领受国尉的待遇,这就应当理所当然的要过来,子婴果然是个聪明人,他对傅戈的这一层心思可谓洞察分明。

“置大将军章邯为上将军,制军爵十八级大庶长,统御关东诸路军马!”当然,为了平息势力更为强大的章邯的忿怒,握有二十万精兵的章邯也象征性的升了一级,在军爵上更是连晋了五级,大庶长已相当于卿的地位,这样的礼遇甚至于已经超越了一个武将所能达到的极限,在大秦诸名威名赫赫的武将中,就算是武安君白起也没有达到这个高度。

处决赵高固然大快人心,但接下来要面对的困难却远不止解决赵高这么简单,瘫痪的各级衙门需要重建,官员也要重新提拔任用,百姓需要被安抚——,可以说,赵高将一个烂摊子留给了傅戈。

不过随着子婴这个新皇帝的登基,纷乱变幻的咸阳政局逐渐稳定了下来,关中各郡县的官员的忐忑之心也安定了下来,对于傅戈集中打击赵高一党核心成员,不多涉及外围的政策他们一个个都应声相合,这才不足为怪,奸臣当道若不与之同流的话,这官就根本不用做了,说的更直白一点,各郡的这些官员多多少少的总会和执政长达三年之久的丞相赵高有些关系的。

当然,不搞连诛并不意味着可以继续鱼肉乡里、高枕无忧了,在傅戈的前世,官员**、官商勾结的例子比比皆是,这重生到了大秦,傅戈绝不愿意看到历史重演。

第一百一十一节 法儒之争

铁血宰相——,如果有人这么称呼的话,傅戈倒是很乐意接受,但事实上,他面临的情形又岂是一个杀字能解决的。

始皇帝靠杀戮赢得了天下,但却没能保住天下,胡亥赵高靠杀来维系其统治,结果却是民怨沸腾,双双落个凄惨下场,而今,傅戈要想坐稳这丞相的位子,就必须以宽仁来治理这个国家,以广纳百川的心态来对待贤人异士。

同时,他还必须尽快的从基层选拔优秀的人才充实到中央朝廷里来,因为赵高胡亥的大肆屠杀让一大批为大秦建立了功勋的有识大臣早早的含冤离世,现在,留给傅戈的朝中官员,除了少数的几个外,其他的都是些不学无术只会拍马溜须的平庸之徒。

“大秦新政诏令:关中各郡县,除郡守、县令之外的其它官员均由辖地民众推选,任期三年,三年满后重新推选,连任期不得超过两届!”

乡村民主直选——,在傅戈的授意下一手出炉的这条新政换个更时髦的字眼就是前面的那六个字,中国自古就缺乏民主的意识,在这样一种先天不足的条件下,要进行一场由上而下的改革难度相当的大,广大民众在观念上也很难接受,不过,在最基层试行民主初选的话,应该会有好的效果,说实在话,这种不触及上层根本,却又能笼络底层人心的政策一向是上位者最喜欢用的,一方面能显示爱才惜才的博爱之心,另一方面又能堵住那些批评朝政独断专行的士子的嘴。

新政颁布的消息象长了翅膀的鸟一样,传遍关中各郡县,在靠近咸阳的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的三辅地区更是率先行动,第一个轰轰烈烈的开展起推选运动来。

形势一片大好——。

傅戈的心情本应不错,但是,他却无法高兴起来,因为朝廷上一件更头疼的事情在等着他。

事情在起源就是傅戈颁布的约法三章。前面的二条杀人者处死刑,伤人者和抢劫者依法治罪这倒没有什么可争执的地方,关健是最后的一条废除农事之外的所有法律。

大秦以法立国,在商鞅变法图强以来的这一百五十余年时间里,大秦的法律已经覆盖到了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甚至于包括一些本属于道德范畴的事情也以法律的形式固定了下来。

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一旦被压抑得太久,爆发的时候就会反弹力更大,长久以来的固定思维方式一被打破,迎面而来的就将是一场汹涌无比的思想争论大潮,而始皇帝三十四年的那一场‘焚书’之祸实际上就是爆发的前兆。

五月十四日。

新皇子婴刚当上皇帝的第四天。

一场朝堂大辩论正式开始,对阵的双方都相当的有名气,一个是号称文贯齐地的博士伏生,另一个则是故左相冯去疾的长子,新任廷尉冯正。

这场辩论的中心是究竟以法学为治国之本,还是以儒学以治国之道,本来这一点根本没什么好争论的,被始皇帝连连打压的儒学之士们也不敢再有什么非份之想,但是随着傅戈的强势入主咸阳和他随后颁布的废除秦律的‘宣言’,却又让儒生们看到了希望。

当然,仅凭这一点还不能让儒生们有在朝堂一辩的勇气,在背后支撑他们的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他就是傅戈身边最重要的谋臣——郦食其。

郦食其会和伏生等人打成一片,这是傅戈意想不到的。

而正是这一种实力上的微妙变化,让法家和儒家重新有了平起平坐、一较长短的机会,对于郁郁不得志许久的伏生等人来说,这是翻身争取上位的最好机会。

要治理好一个国家,首先就要确定采取什么样的思想学说,然后才是基于这个理念制定什么样的制度,这些听起来空洞无比的东西对于傅戈来说,都是头疼的不能再头疼的问题,就算他拥有超前的知识,也不能信口开河胡乱说一通。

朝堂上。

“皇上,恕臣直言,自二世皇帝登基以来,赵高一党不以王道而专务霸道,不以仁德布天下,而专以刑杀立威。严法酷令多入牛毛而密如凝脂,一举一动皆有法式,就是很小的犯法行为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凡‘偶语者弃市,犯律者连坐。’,以致杀人盈野使渭水尽赤。前些日傅丞相于街市约法三章,宣布废除一切酷令严律,关中百姓闻之莫不欢欣鼓舞,拍手叫好,此为民心所向,不可逆也。故此,臣以为新朝要强盛壮大,必先改革政令,采取‘以善劝善,德主刑辅’的治国策略,如此则民心如大海思归,乱世之盗贼也将自行放下武器,国家才会安宁太平。”

首先发难的是博士伏生,这位济南郡的饱学儒士平素爱书如命,学识更是渊博,关于这个人的故事傅戈倒是听郦食其说过一些,据说在始皇帝下令焚书之时,伏生曾冒险把《尚书》藏在墙壁里,由此可见,这伏生对儒学的痴迷程度。

伏生的发言着实相当犀利,一言就道破了法家在治国过程中的失误,那便是过度的集权、过度的严律和过于残酷的刑罚已经将民众的忍受力压到了最低点,当越过了这一个极点之后,暴乱的发生也就理所当然了。

不过,他的对手也并非等闲之辈,冯正的父亲冯去疾曾是大秦右相,与李斯齐名,他的叔父冯劫也是御史大夫,可惜这两位大秦的重臣在去年被赵高这个奸臣给逼得自杀了,也正是这些奠定大秦根本的重臣能臣的一个个离去,才使得大秦在暴乱面前显得毫无还手之力,从这一点来看,赵高足可以当得起大秦第一奸臣的美名。

冯氏一门忠烈——,有这样显赫的家世,冯正的支持者也不在少数。

注:谢谢大家,继续更新答谢!(死神,好久不见,想念!)胡亥母亲是谁的问题,呃,我在网上查的是丽姜,具体哪里记不清楚了。

第一百一十二节 人性善恶

冯正是年轻一辈法家学说的承继者,也是李斯的亲传得意弟子,面对伏生这一波责难,他的反击也是相当犀利:“博士之言实在荒唐可笑,法者,国家之权衡也,岂容胡言乱语妄加猜度。皇上明鉴,儒学之说中的民心民意其实皆不可持,不可信,百姓也不过是维护国家存在和强盛的工具。‘人性本恶,君子不可信人’。世人都知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道理,既然天下之利系处于一孔,那么治理一个国家,要的就是用法度来约束臣民,用权术来诱导臣民,用威势来震慑臣民。国家的法令要做的就是以赏罚为手段奖励耕战,只有以攻杀去攻杀,以刑罚去刑罚,才是治国之王道。”

冯正的观点直接禀承了商鞅、李俚、韩非子、李斯等前辈的思想,字字句句都充盈着腾腾的杀气。

“廷尉大人凭何根据说民心不可持、民意不可信。试问一个国家若是得不到百姓的信任,那结果会是怎样,商纣周幽灭国的史实就是明证。”伏生显然是有备而来,背后有郦食其这个伶牙利齿的家伙指点,一向只管治道不擅辩论的伏生竟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

冯正正是年轻气盛,又是新官上任火势正旺,当下便不甘示弱回击道:“博士的意思是说我大秦会和商、周一样灭亡吗?这话也太过危言耸听了吧,若是先皇在位的话,你可还敢说这样的话,若是故世九泉的数位将军重臣知晓,可会同意你的意见,臣为廷尉当行刑杖之责,今肯请皇上治伏生危言社稷之罪!”

“丞相大人前日已废秦律,廷尉难道没有听到吗?”

“国若无法,国将不国,你身为大秦的臣子,理当遵守大秦的法令——。”

……

随着时间的延续,这一场激烈的辩论慢慢开始的升级,由伏生和冯正两个人渐渐扩散到整个朝中官员群。

“此事还是由傅丞相来裁夺吧!”大秦的新皇帝三世子婴对于这一场辩论根本没有什么准备,本来以他内心的想法,祖宗之法是绝不可以改变的,不过在现在的情况下,他这个没有实权的皇帝说了不算,因此,子婴只好是既不表态也不说话,他很精明的将难题抛给了傅戈。

既然约法三章是你定的,那么这一场争辩也由你来全权负责吧。

在初定约法三章时,傅戈完全没有料想到会爆发这样一场激烈的法儒争辩,他不过是依照熟知的历史想依样画瓢罢了,然而,他万万想不到正是这不轻意的一个决定,让他陷入到一场可能决定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未来二千余年、甚至更长时间发展的大辩论中。

逃避显然不是办法——,思来想去,没有找到好办法的傅戈一头扎进入大秦的典籍馆,结果这里的藏书之丰富真是让他大开了眼界,从医药、卜筮、农书到诗、书、百家语等等一应俱全,就是在始皇帝三十四年(即公元213年)那一场焚书事件中被要求销毁的一些诸子百家书集、六国史书,在这里也保存有孤本。

时间能够湮没远去的故事——。

当傅戈再一次从浩如烟海的典籍馆里出来时,他不禁感慨莫名。

史书上记载的事件真的就完全准确吗?不是的。就算是司马迁那样的奇才有时候也不得不屈从于统治阶段的淫威之下,其它人就更不用说了。

焚书坑儒——,这段历史公案很可能就是一场被无边扩大化了的肥皂剧,焚毁六国史书,对于任何一个统治者来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坑儒,几百个想要靠着蒙骗之术、丹方之法获取荣华富贵的儒生方士,杀了又有什么打紧?

对于感受过一千八百余年封建王朝对中国文化影响的傅戈来说,儒学思想的利与弊他看得再清楚不过,孔孟学说可以说是维系中国封建王朝统治的基础,孔夫子提出“礼治”的政治主张,就是从“正名”开始,以至“复礼”,“克已复礼为仁”,简而言之就是要求民众愚忠于上位者的统治阶级,这种完全为统治阶段服务的政治态度是相当保守落后的,它虽然有利于封建统治的长久,但却禁锢了民众的思想,使得社会发展缓慢。

此外,主张独尊儒术的大师级人物董仲舒更是假借儒学之名提出了“君权神授”的主张,这使得儒学完完全全的成为了一种为迎合统治阶级的封建神学唯心主义。这使得其它的有价值学术思想受到抑制,使得中国古代科学水平长久的停留并满足在经验论上。

同时,这位董先生提出的“三纲五常”的儒学伦理道德观念,把神权、皇权、族权、夫权这四权看作永恒的真理。结果在漫长的封建王朝统治下,这四种权力成为紧紧束缚民众的万恶思想枷锁。特别是许多处在封建统治下的女子,其受害的程度更为严重,“四大绳索”使女人成为男人的附属品,根本没有说话、婚姻、财产分配等权力和自由,这种后遗症直到二十一世纪也没能得到有效根除,家庭暴力依旧层出不穷,女子在家庭中的地位还有待化大力气去改善。

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因为儒学的存在,才使得中国的封建社会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长,才使得十七世纪资本主义的幼苗在萌芽状态时就被生生扼杀。

现在,傅戈拥有了改变这一切的机会,大秦以法治国,承继的是管仲、商鞅、韩非子、李斯等务实的法家思想家的理念,这些人中除了韩非子外,其他几个都做过一国的丞相,拥有丰富无比的治国经验,可以说,他们的主张中虽然有迎合帝王的部分,但与虚无飘缈以教化为基本的儒学相比,却无疑更具体、更广博、更有现实意义。

注:争论再热烈些吧,傅戈的真实想法在下一节揭晓。同期兄弟雪峰的上架了,有月票的朋友帮着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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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节 儒皮法骨

儒与法——,就象一块表面光滑里质毛糙的陶制器皿,只关注它的一面都将是不公平的。

儒学有它的局限性,法学自然也不是光鲜一块,事实上,正是法家主张的严刑峻法使得大秦的法令多如牛毛,其“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亲亲尊尊之恩绝”的刻薄少恩的政策在让民众服从的同时,也激起了他们强烈的反抗yu望,特别是当压迫到达容让的顶点时,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就爆发了。

而细说起来,儒学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最起码在儒学思想的教导下,中国出现了象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文天祥“孔曰成仁,孟曰取义”,顾炎武“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等等闪烁着灿烂光辉的哲言理想。同时,孔子和孟子提倡的“仁政”主张也具有相当的进步意义,它要求统治者爱惜民力,反对过分压迫和剥削人民。这种重民思想后来被古代开明的封建统治者如盛唐太宗李世民采用,使其统治下的人民生活安定,社会秩序井然,社会经济、科学和艺术也日趋向前发展,从而造就了泱泱大唐万朝来贺的盛世景象,封建王朝的发展也就此达到了顶峰。

在教育上,孔子采取的“因材施教”、“诲人不倦”、“循循善诱”等教育方法,重视启发学生学习的自觉性和主动性;强调“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在学习上提倡实事求是的态度,“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并且强调复习的重要性,“学而时习之”、“温故而知新”;要求学生把学习和思考结合起来,做到“举一反三”。这些教育经验不仅深刻地影响过我国历史上的教育,而且,现在全国各学校基本上都是采用这种教育方法。

此外,孟子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言论说出了一个人立身处世应有的正确观点,正是在这种观点的影响下,中国历史上就出现了岳飞、文天祥等民族英雄,葛云飞、冯子材等爱国将领,留下了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为后世所传颂。

怎么办?面对两种截然不同的治世学说,傅戈需要作出一个选择,是继续奉行大秦的严法治国还是仿效历史上刘邦建汉时那样无为而治、以礼兴邦的策略。

可以预见,如果完全承继前者的话,等待傅戈的将是民众的反抗,将是一场永远不可能赢得的战争,因为大秦的的酷政早已将民心丧尽。然而,要是选择后者的话,那从某种意义上说傅戈将有可能成为中国漫长封建王朝的始作俑者,这对于一个对中国近代落后挨打历史有着深恶痛绝感受的年轻人来说,是绝对无法认同自己这样去做的。

“以法为骨、以儒为皮!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在万般无奈之下,傅戈思想里潜藏着的辩证唯物主义思想起了作用。

既然两者都有优点,又都有缺陷,那么就两者都用,两者都不全用。

“作为一个统治者,还真他妈的不容易?”

傅戈恨恨的抬头蔑视了一下咸阳头顶上的天空,畅快又淋漓的说出了重生之后的第一句粗话。原先在学校时,他最恨的就是这些个枯燥乏味之极的学术学说,想不到来到二千年前之后,居然还是逃不开这宿命的追逃。

而且,这一次他再也无法象学校里那样趴在桌上用书本挡着假寐,在考试的时候四下里借女同学的笔记狂抄。

一切得靠自己。

因为除了他之外,其它人的想法都是或用儒学或用法家,绝不会有妥协的想法。

乱世用法家,治世尊儒术。一个成熟的统治者就象是一名娴熟且技术高超的外科医生,法家是手术刀,儒家是麻醉剂,两者缺一不可。没有麻醉剂直接给人开刀的话,病人会疼的受不了,受不了就会反抗,会爆发。

在统一战争结束之前,以法家学说为正统的大秦的这种军国体制让整个国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兵营,国家做一切事务的最终目的就是一个,通过战争手段对外扩张和兼并,这种情况其实和二十世纪的日本与德国有一些相似之处。

在过去的一百五十余年中,大秦通过法家的律法整合各种资源,并通过对外战争,成功的转移了国内百姓的视线。可是当天下一统之后,强大到了顶点的大秦帝国再也没有一个可以用来参照的足够强大的军事假想敌了,郁闷无比的始皇帝能做的就只有拿岭南的蛮夷和北方的匈奴出气了。

其实,在这个时候,国家更需要的是以儒学作为治国的补充,并改变一切围绕战争考虑的方略,可惜,无论是始皇帝还是其它象李斯、冯去疾等重臣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皇上,臣以为伏、冯两位大人说得都甚有道理,治国强国之道其实非法家或儒家一途,也许我们可以两者兼用,相互取长补短,具体来说就是‘以法为骨、以儒为皮’,政令要随着时局的变化而不断进行调整,只有如此才能重振我大秦的强盛与辉煌。”说实话,傅戈最后拍板的陈词一点新意都没有。

不过,这一句看似‘和稀泥’的话似乎还挺有效果,不管是伏生还是冯正,对于傅戈的这个意见都基本上同意了,对于伏生来说,能够让儒学咸鱼翻身已经算是极大的功劳了,这一份功劳已经能让他在儒学史上留下炫耀的印迹;而对冯正来说,目前千创百孔的大秦确确实实是法家治理下的结果,如果再坚持下去,无异于是要将国家推向灭亡,与国之存亡相比,学说上的短长也只能暂时先放一放了。

注:可以想见,这一节出来后又是一片骂声,汗,骂归骂吧,各位骂完继续看下面内容,说什么再不看了都是气话,真不想看了就春节好好玩一玩,至于书评加精,尽量在加,不过广告实在太多,有时难免遗漏,大家还是直接到晶楼领精吧!关于基层干部民主选举问题,这个大家都不笨是不是,现在我们党也在实行这一种民主选举的方法,可你们谁看见选出来的干部不听党的话了,汗,有些话书里不能说得太直白,大家体谅一下,都不想看到书被封吧!

第一百一十四节 打造精骑

真是凭空节外生枝,对于法儒两家之间爆发的这场论战傅戈只能抱以无奈的苦笑,杀戮之后满目废墟,大秦人才日渐凋零,眼下要想与关东的叛军抗衡,就必须兼采百家之长,充分笼络和利用手头的这一点人力资源,并让他们发挥出最大的潜力来。因此,如果用更确切的话来形容傅戈推行选举制度的目的,那就是‘唯才是举’四个字。

只要是人才,就不要管其出身如何,立场如何,是不是忠诚,只要能在职位上有成就,只要能为我所用,那为什么要拒绝呢?

在这一点上,以史为鉴的傅戈自信做的不会比曹孟德差多少。

至于,选择出来的官员会忠于谁,是效忠秦皇,还是听命于自己,傅戈并没有过分的忧心,在他想来,审时度势的看待时世是人的本性,忠诚固然可喜可贵,但却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如果一味以‘岳飞、史可法、文天祥’那样的高度标准来衡量一个人,只怕到头来一个可以用的人都找不到。

人生百年,若白隙过驹,匆匆而已。

皇帝只不过是虚名罢了,这一世,傅戈想要做的是实实在在的掌权者,他的梦想不仅想要重新统一国家,他更想要改变的是国家的疆域和版图,让大秦的旌旗飘扬四方,让敌对和仇视国人的外族闻风远遁,他还想让自己的民族能够去弊留新,开拓进取,长久站在民族之颠,再不因落后而受外族的欺凌压迫。

至于百年之后,大秦的江山是不是傅姓的天下,傅戈想也没想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兴趣爱好,子孙也一样,若是将一国的兴亡强加在一个根本对治国一窍不通的儿子或孙子、曾孙子身上,那不仅是个人的悲哀,也是国家和民族的悲哀。

就象后世的家长们非要孩子参加钢琴、英语、美术各类辅导班一样,不根据孩子的兴趣和喜好的强迫学习,结果往往是事倍功半。若是傅姓的子孙中真能出现杰出的人物,傅戈更希望的也是他能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实现理想和目标,而不是靠祖上的荫护。

法儒之争终于告一段落——。

好不容易平息了朝堂上的这一场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的大辩论,当傅戈正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传来:刘邦的西征楚军已经完全占领了汉中郡和上郡,大秦派驻镇守汉中的襄侯王陵率军投降。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傅戈正在前往上林苑兵造的路上。如何抵御刘邦即将发动的对关中的进攻,这是傅戈在入主咸阳之后就一直在思索的难题。

从目前关中一带的兵力部署情况看,除了傅戈手里掌握的总数不到三万的军队外,三辅以及周围各郡县的郡兵加起来不到二万人,其中还是以老弱童稚居多,战斗力偏弱。

章邯的二十万大军在棘原目前动向不明,除此之外,离关中最近的援兵是驻扎在代郡一线的北方军团一部约三、四万人,这部分军队在咸阳政权动荡之时一直保持中立态度,在三世子婴即位后虽然派出了特使前往游说,但目前其统帅杨翁子的态度仍然不是很明朗。

再度以诏令形式命令这一部精兵南下吗?傅戈想之又想,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主张,杨翁子若是肯南下作战,当初王离率北方军团南下时他就不会抗命留在代郡,现在虽说赵高已经授首,但杨翁子的戒心并没有消除,毕竟,他对于傅戈这个突然崛起的陌生人还有诸多的不了解,他会怕朝廷象对待蒙恬将军一样对付‘不听话’的他。

而更主要的原因是一旦杨翁子所部离开长城一线,在塞外虎视河套这块肥沃草原许久的匈奴单于冒顿便有可能会立马出兵南侵,诸多的迹象表明,在北方军团的主力南下后,匈奴骑兵已经多次在河套、代郡、临洮一线出没,许多迁徒到那里的百姓为躲避战乱,现在已纷纷向关中一带回迁。

骑兵——,对了,关中平原沃野,正是骑兵大显身手的地方,在傅戈的记忆里,能记起的也只有一个办法能让骑兵冲阵的威力发挥到极限,马蹬——,如果能够打造出足够多的马蹬,再配备用于刺杀的长戟,那几乎就相当于现代的一支坦克雄师,以钢铁之师对阵血肉之躯的步兵,这种武器性能上的强烈的不对称或许有可能创造奇迹。

不过,要在短时间内训练成军一支精骑可是相当的困难,傅戈需要面对的困难也是重重,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马蹬的批量打造难题。

马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在临去兵造之前,傅戈根据在电视剧里一瞥而过的点滴印象,足足花了三、四功夫才在皂上画出了一张马蹬的草图,这还得益于虞姬的不断的批评指点,才使得傅戈这位堂堂大秦丞相的墨宝勉强能示于人。

不过,要想在短时间内打造数量足够多,又能用于实战的马蹬首先要考验的就是大秦兵器工造的技术和规模,还有匠师的努力。对于想象中的那个足以支撑大秦百万军队的兵器工造,傅戈一直充满了好奇,当初在兵进咸阳时,他就出于直觉的敏感,先是命郦商率一部精兵快速占据兵造,接下来又立马颁布了一道保护兵造安全的命令。

如今,他终于有机会亲自去看一看这个堪称中国古代最庞大的原始军工业基地了。

注:昨天对不住,汗,这个体谅体谅,今天一早更新,下一节在2点左右。

第一百一十五节 儿女情长

两耳不问身边事,一心只做逍遥客。

或许,有时候只专心做一件事也是很不错的享受,最起码不用象傅戈这样忙得连和虞姬亲热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这一次出行,有李烈这个忠心耿耿的护军校尉的亲自保护,傅戈终于得以放心舒服的搂着心爱的女人躺在宽大的皇家御车里,享受他们难得的两人单独生活。

丞相是做什么的,百官之首,整个一劳碌命,各级官员负责一点,有才能的多一点,这还轻松一点,而象现在这样,傅戈不忙死已经是万幸了。

若不再借这个出远门的机会放松放松,那可真要买命吐血了,虽然说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的美名很是被人津津乐道,但傅戈却不想要这死后的虚名,他还想和虞姬长相厮守、白头皆老呢!

这不,傅戈硬是将虞姬从阿房宫那边给拉了过来,阿房宫这座未竣工的宏伟的宫殿已被确定为阵亡大秦将士的纪念馆,由原先的遗物堂直接升级并迁址到这里,在华丽堂皇的前殿里,将庄镇肃穆的摆放上一些战死将士的遗物,除了必要的文字说明外,在傅戈的提示下,虞姬还想出了配备主讲人的主意,当然,为吸引异性的眼球,这位主讲人将是一位聪明漂亮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年轻女性。

本来,虞姬倒是很有兴致兼任这份工作的,但却被醋意大发的傅戈给强行‘无理’的阻拦了,这倒也怪不得傅戈,除了心里有那么点不舒服外,还有一个原因是若虞姬再做这一份事务的话,两个人莫说亲热就是见面的时间也怕是挤不出来了。

同时,在前殿正门的宽大广场上,傅戈还有意效仿‘人民英雄纪念碑的样式,立一块由坚硬花岗岩铸就的丰碑。所有这些事情现在归虞姬管着,而随着傅戈辖下军队数量的增加,虞姬也变得越发的忙碌。

“大哥,我还有事,能不能不去?”正是基于以上的原因,在听罢傅戈邀请后,虞姬微颦淡眉,自打成婚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对傅戈的邀请表示拒绝。

“我记得前些天你不是埋怨我没空陪你,又一点都不浪漫,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放松一下,你却——,这个女人心,真是搞不懂?”傅戈摇了摇头,假作生气道。女人真是可怕,有了事业居然可以不要老公,多少还有点大男子想法的傅戈原只是想着找些轻松点的闲事让虞姬解解闷,却想不到虞姬这一干还干出了名堂。

“谁说不去了,我不是和你商量了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忙得要死?”虞姬见傅戈动气,连忙一边嗔怪,一边轻轻的侧靠过来,顿时有一股沉沉迷醉的女人香沁入傅戈的口鼻。

“呃,再忙也要留出一点相处的时间,这都各忙各的,两个人不好好亲热,可有人会趁虚而入的?”傅戈一把搂过虞姬曲线动人的玲珑身体,这车上铺着厚厚的锦被,摇摇晃晃的正好。

听这话时,虞姬正躺在傅戈的怀里,她顿时娇颜含羞,推开傅戈嗔怒道:“哼,谁稀罕和你亲热,别臭美了!”

“是,是我臭美,不知道这车上亲热的滋味好不好,要不我们试试!”面前秀色可餐,算算已经好几天没和虞姬亲热一回的傅戈欲火焚烧。

“嗯,大哥,你轻点,别弄疼了我!”不一时,一声声婉啭低吟令人心醉神迷。

车外,春guang无限美好——。

……

五月末六月初正是春晚夏末的时候,天气不冷不热,薄薄的一层锦被盖着,就足以抵御激战温情之后的沁凉了。

“大哥,你来看,这里真的好美!你看那边还有两只白兔在蹦来跳去的,他们活得是那样的无忧无虑,多好呀!”虞姬掀起车帘的一角,兴奋的喊道。

上林苑位于郦山的一处山坳里,从咸阳一路去的话沿途风光旖妮,山林草木、野花漫山开放,红、紫、兰、黄、橙各种颜色争相绽放在山野间,似乎在召呼匆匆行路的人快快停下脚步,去看一看这一方天造地设的美景。

“妹子,快把衣服穿上,小心着了凉!”傅戈急忙抱住虞姬光洁的身体。女人的精力真是无穷无尽、无法探究,前一时还喊着要死要活的虞姬只休息了片刻就恢复了精神,而刚才雄风激昂的傅戈此时却只能疲乏的仰面躺着,连动也懒得动一下。

看着虞姬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傅戈安慰道:“妹子既然这么羡慕他们,那就干脆做一只小白兔好了。”

“我做小兔子,那你——又是什么,难道你不想在这里陪我做兔子吗?”虞姬俏皮的微皱起鼻子,支吾了半天,终于说出了藏在心底的实话。虽然成婚的日子已经不短了,但刀兵乱起,傅戈和虞姬的生活也始终处于动荡之中,尤其是巨鹿一战傅戈险一点就没了性命,这不能不让托付终身的虞姬担惊害怕。

这一刻,傅戈明白,在虞姬的内心深处,她更喜欢面前这种平静安宁的日子!

“想!”几乎没有犹豫的,傅戈就脱口而出。纵然只是欺骗,也就当一时的甜蜜罢!每个人都渴望和向往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但实际上这样的生活是不可能存在的,就好象刚刚的那一双野兔,他们也要面对更强壮的食肉兽和猎人的威胁。

“大哥这么说只是哄我开心吧!”虞姬忽然轻轻叹了口气,神情落寞,也许女人都有敏感和多愁的天性。

“妹子,等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在这里盖上一间小屋,然后就我们两个人,在这山林间做一对快乐的白兔。”傅戈坚定的说道。

“嗯!”虞姬低喃了一声,害羞地将脸钻入了傅戈温暖的怀中,她的脸红得就算在昏暗的车子里也能瞧得清清楚楚。

“嗯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陪我做兔子,然后我们再生出七个、八个小兔子吗?”傅戈微微一笑,板起脸说道。

虞姬的心一阵火热,她紧紧揽住傅戈的脖子,道:“有大哥这句话,就算外面有千般的诱惑,我也愿意陪你做一辈子的兔子。”

注:嗯,这一节献给情人节开心和寂寞的读者们。友情推荐明月的〈迷失在康熙末年〉、多大神的《唐朝好男人》、曲风的《我傍上了武则天》、心心的《特工之苍海迷航》、知宇的《桓侯再生》。

第一百一十六节 大秦兵造

二个时辰后,一行车马抵达上林苑以西的中央兵造。未等车马停当,新任相邦司马昌已经早早的迎了上来。

兵造所在的地方位于山阴,这主要是方便矿石的开采和运输,在山的阳面是不会有矿藏的。一路风光明媚的好风景到了这里忽然变了模样。山阴背脚的地方,一座官窑正冒着股股的浓烟,在窑场的四周,堆放着一垛垛的砌得整整齐齐的柴垛,而不远处流过的一条溪水则完全变了颜色。

“禀傅相,打造五千双马蹬、五千枝马戟的任务已经安排下去了,属下能保证十日内完成。”司马昌说话时一脸的小心谨慎,表情也有些木讷和不自然,他见到傅戈的第一句话说得就是当前最迫切的事情,这一份敬业让傅戈平添了几分好感。

“司马大人辛苦了!”傅戈微笑道。

“咳,大哥,这里的溪水怎么是黑色的?”在说话的这当口,一同下车的虞姬却是惊讶问道,也由不得她会发问,刚才还是青山绿水的山林到了这里却象是下了阎罗地狱。

“禀夫人,因为长年累月的开采和铸炼青铜器和铁器,这条溪水已经被染成了黑色,工匠们都把它称作黑水。”司马昌躬身回道。

铁器——,本来只想着打制马蹬的傅戈在听到司马昌说到铁器的打制时,眼前不由得一亮,铁器在关东六国已经开始广泛的得到运用,不过在大秦却要晚一些,这可能是由于大秦青铜器制作技术精良,尤其在弩机的制作上青铜弩机已经到了一个登峰造级的地步。

这样一来,放弃一种成熟的技术,去探索另一种未知的技术,如此的冒险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出的,更何况这一种决定可能会危及到国家的生死存亡。

“司马大人,你详细的说说看,我们大秦冶炼铁的技术究竟如何?淬火技术掌握了没有?”

“我们的工匠已经掌握了鼓风技术,熔点的温度可以将铁石化为水,然后冷却敲打成想要的形状。至于傅相说的淬火的方法属下倒还没听说过,这是不是关东的匠师最近发明的技术?”司马昌熟炼的回答道。

“嗯,司马大人,我听司马亮你做铁官长有十年时间了?”傅戈善意的笑了笑,两个司马叫起来可真是麻烦。

司马昌点点头:“有十一年了,始皇二十九年时属下就在铁官长的任上了,不过,我们秦国打制的铁器主要用于农事耕作,并不适合作战。”

“这是因为什么,是冶铁技术不过关吗?”傅戈问道。

“傅相明查秋毫,属下佩服,我兵造打制出来的铁器易脆易断,只能适合作农具,不能用以战事。”司马昌诧异道。

瞧着司马昌一本正经汗涔涔回答的样子,傅戈半是玩笑半是当真的说道:“嗯,十一年够长了,傅相,这个称呼实在听得别扭,不如改个称呼吧,叫什么呢?这样你也跟着司马亮叫我傅兄弟好了,我呢——,叫你大司马,司马亮就委屈一下,只能充任小司马了,你说怎么样?”

司马昌对冶炼技术的熟悉让傅戈很是惊喜,尤为难得的是司马昌在知道了司马亮这个族弟和傅戈是私交甚好的朋友后,难得的没有寻机钻营巴结关系,他还仍旧象从前一样的做着份内的一份工作,这让傅戈很是欣赏和感动,要知道——,一个工作有成效的人往往不是人人称善的老好人,一个有才能的人也不大可能有时间去想如何找关系、走后门什么的。

创业艰难,傅戈身边可以依靠的人才实在太少了,他需要的正是司马昌这样虽不会奉迎,但却能实实在在帮到自己的人。

“傅——兄弟,不,我还是叫傅相吧,望丞相勿怪!”司马昌极不自然的笑了笑,有顶头上司赏识的机会他居然还推掉,这个人也够拗得可以,也许这是司马家的传统吧,要不然撰写史记的司马迁也不会跟汉武帝硬顶起牛来,不过傅戈还真有点喜欢他这性子。

傅戈和虞姬跟着司马昌一路向山腰行去,及目处连绵不绝的那规模庞大、延绵不绝的建筑群不禁让他一阵惊愕:真不愧是始皇治下的庞大兵造,怪不得能支撑起上百万军队的武器和辎重供给。

“兵造总工师申屠大见过司马大人!”

临近兵造门口,一名年近六旬,须发皆已花白的老工师连忙迎了上来,躬身下拜、恭敬地说道。

“这两位是傅相和夫人,等会儿你就陪着我们四下里参观一下吧!”司马昌吩咐道。

“这位就是傅丞相吗?申屠大先替全兵器造所有的工师、丞、工匠谢过丞相大人救命之恩!”申屠大闻言一惊,随即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见此情形,完全没有准备的傅戈连忙上前扶起申屠大,问道:“工师乃是长者,何以行此大礼,这岂不是让傅某身陷不义吗?”

申屠大慌忙道:“丞相有所不知,若不是你下达的保护兵造的命令,我们这些人现在怕是都不在人世了。”

随后,傅戈才从申屠大处得知原来赵高在咸阳城破之时,给驻守兵造的监军下达了堵死采矿的洞口坑道,杀死所有兵造的工师、丞和工匠,焚烧兵造的命令。幸亏傅戈早早的命郦商派了一支军队开到了上林苑,否则的话这里将变成一处死地。

注:一并回答读者在书评区的疑问:

1、关于小兵单节字数太少这一众怒问题,汗,这么说吧,在上架前这个字数不会变,要冲榜就得更新的快,而我的速度一直提不上去,所以只好用减少字数来抵充了,这一点还请大家体谅!不过,在上架后,单节字数会增加,起码不会低于3000字,请大家放心。觉得单节翻页烦的,有分卷阅读功能可以用。

2、关于有读者在未看到傅戈恢复记忆前就批评穿梭是骗人、是乱写等等书评,我只能请你过一段时间心情好时再来看,一个心态浮燥的人是看不进小兵这本书的。声明一点,每次看到都会影响码字的情绪,今后再有此类书评者,恕我无礼了。

3、二万人打函谷关的问题,我想书中已经写得很清楚了,驻函谷的是杨熊的二线秦兵,这部分士兵是连战连败的败卒,不能与精锐的秦师相比,也几乎没有与同时秦师的傅部交锋的战斗yu望,加上杨熊的军事才能平平,故而傅戈才能有可能突破函谷关。在这里不得不说一下,函谷关是险,但也在看是什么人在守,提这个问题的读者应是犯了经验主义,关于‘皇上’这个称呼,笑,当时采用这个称呼是在书店看了某一本写大秦的名作后照搬过来的,想不到居然是错误的。回头想想,既然人家的书能出版大卖,这个问题估计算不上大错。

4、急切想看到打罗马、打埃及、打世界情节的,汗,本书的内容预计很长,没耐心的尽管下架好了,要是实在没书看了,可以再回来。

第一百一十七节 血色青铜

“申屠工师不用多礼,这世上本就不该发生秦人杀秦人的事情,赵高自毁长城,现已被正法伏诛,你们也大可放心,这大秦的兵造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傅戈安慰道。

“大秦有傅丞相在,是我全兵造一万一千工师、丞、工匠之幸,是我大秦泱泱子民之幸。”申屠大感激道。

“一万一千多人,兵造竟有如此多人?”傅戈不禁惊叹道。

申屠大傲然笑道:“这里的工师、丞、工匠加起来有一万余人,加上担负起居、粮食采办的一千人,总数达到了一万一千余人。”

“这般庞大的兵造我还真有点好奇,这次要有劳工师领我们转一转、看一看了!”傅戈对着申屠大说道。

“一定遵命,为丞相大人效力,是我申屠大的荣幸!”说罢,毕恭毕敬的工师申屠大领着傅戈、司马昌、虞姬等一行人沿着兵造建筑群一间间的参观过去。

大秦兵造内部主要分四级,即相邦、工师、丞、工匠。兵造原先一直归中尉直属,在吕不韦为相国时地位提高,上升一级划归丞相管辖,吕不韦本人更是兼任相邦之要职,当然他这个相邦更多的是象征意义,不过,由丞相兼任相邦的惯例在赵高任中丞相后被废弃,兵造又重新划归到中尉咸阳令阎乐那里,这可能赵高兼管的事务太多,他又觉得兵造事务繁琐不过,油水又不多,故而才放弃。

在相邦的下面是铸造者,即工师。工师又分为总工师和一般的工师,他们的身份就象后世工厂的厂长和车间主任,每一个工师下边都有一个副手,叫丞,丞的任务就是辅助工师来组织、管理、生产,丞是直接指挥生产的关键人物,他的身份相当于车间流水线上的工长。

而真正实际锻造和生产武器的,是为数众多的工匠,正是通过他们的双手,才把矿石炼成金属,将陶土制成模具,由此才铸就了可以装备大秦百万大军的各类兵器。在这一过程中,每一个工种都在忙着各自不同的工作,就像现在工厂里的流水线一样。

相邦、工师、丞、工匠,这四个层面各司其职、各负其责,构成的是最原始也最有效的工业生产层级管理,虽然还不能说这就是现代企业管理的雏形,但放在二千多年前,这种流水线生产模式无疑是相当先进的,其巨大的生产能力也是当时绝无仅有,让关东六国的兵造相形见拙。

申屠大首先带傅戈观看的是溶炉室。

还未等进入房间,一阵炽热的浊浪被迎面而来,五月末的关中并不太热,然而在这里却能使人额上出汗,如入蒸笼一般。

“呼,呼——!”鼓风的皮囊一张一合,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傅戈寻声看去,在宽敞开阔的石室内,有数百位**着上身,露出健壮精肉的工匠正挥汗如雨的忙活着,这般充斥着男儿阳刚之气的场面顿时让虞姬羞得满面潮红,更添几多不可方物的娇媚。

熔炉在散发热浪的同时,也将熊熊的火焰化为万千的热能。炉内,刚刚被放进去的木炭正噼啪作响,充气的皮囊象一个个吃撑了的胖子一样,然后却又迅速的又瘪了下去,每到这时,炉火就会更旺上几分,如此来回反复,直到最后将矿石熔为一堆液汁。

这里有工匠分做四道工序,第一批是专门负责鼓风的风师,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不停的将皮囊鼓起,让炉火持续维持很高的温度;第二批是负责添加矿石的炉匠,这些人必须膀大腰圆,有强劲的臂力;第三批则是负责将熔化后的液汁转运到打坯的匠师手里的运输工,第四批最为关健,是技术都称得上炉火纯青的老匠师,这批人没有十年以上的经验,是没有资格成为这里的一员的。

“这里面熔炼的都是哪一种矿石?”傅戈俯身,捡起一块深红色的石块问道。

申屠大回道:“大人手里的这一块是红铜,用这种铜石混合进一定量的锡等原料,就能炼就青铜了,旁边的这大堆黄颜色的是锡石,最边上的那一小堆是铁石。”

“哦,为什么铁石会采集的这么少呢?是不是我们大秦土地上铁石不易找到?”傅戈疑惑着问道。铁器时代的脚步已在慢慢到来,关中这一带如果找不到足够的铁石原料的话,对于兵器打造技术的革新无疑是一个难以克服的瓶颈。

想到这里,傅戈就暗暗的头大,搜索枯肠,他也只能隐隐的记得在《山海经》五藏山经中有专门记录各处矿脉的文字,可惜傅戈当时对隐涩难懂的古文献并没有什么兴趣去研究,故而对关中一带的哪一座山、哪一个地方有铁矿、铜矿、锡矿几乎是一无所知。

申屠大却不知道傅戈想的这些,他依言答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大秦锻造兵器主要成份是用红铜,再加入适当量的锡石合溶成青铜,这便是我大秦兵器的原材。这些年来,我大秦的兵器精甲之所以冠绝天下,就是采用了特殊的红铜、锡相合成方法!”

傅戈早就对大秦青铜长剑能够保持极高的硬韧度有了好奇,听到申屠大这般说法,他便问道:“工师可以告知我合成的方法吗?”

申屠大想了一会,自豪的答道:“大人是我大秦丞相,又是挽我大秦危殆的人,当然可以知晓,合成的方法是这样的,概括起来有这么几句话:六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钟鼎之齐;五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斧斤之齐;四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戈戟之齐;三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大刃之齐;五分其金而锡居二,谓之削杀矢之齐。二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鉴遂之齐!这样配制出来的金水是我大秦朝工师百余年的不传之秘,用这种办法锻造出来的青铜剑、青铜戟锋利程度天下闻名!”

注:预祝所有看大秦的读者新年快乐,每天都开心!

第一百一十八节 炼铁技术

申屠大正经八百的说的这一通,傅戈半猜半解了好长一会儿,才总算明白了申屠大说的这六句话的意思。

六分金水里面加上五分青铜和一分锡,这样的金水硬度较差,只能用来做钟和鼎;五分金水里面加上四分青铜一分锡,这样的金水硬度和柔韧性都比较适中,正可用来铸剑;四分金水里面加上三分青铜一分锡,这样的金水硬度比较高,能够用来做矛、戈、铍、戟等长兵器;三分金水里面加上二分青铜一分锡,这样的金水硬度更高一点,可以用来做重兵器;五分金水里面如果加上三分青铜二分锡,这样的金水硬度实在太高,只可能用来做箭头一类的小兵器了,因为硬度太高的话,就没有办法做大;二分金水里面如果青铜和锡各有一半,这样的金水硬度最高,只能用来做凿、遂等物器,不可能做成其它的东西!

听了半天,傅戈忽又想起刚才看到的铁石还没有派上用场,便郑重的问道:“工师,那铁石主要用来做什么呢?”

申屠大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就是放在边上的铁石吗,那些都是没用的东西,只能用来制作犁、锄等农具的,铁比不上青铜,太容易折断和破碎了,不合适锻造兵器。”

铁在申屠大这位兵造总工师的眼里竟是这样的不值一名,傅戈着实觉得不可思议,在想了想后,他又问道:“工师,我在陈郡的时候,看到一些关东的宛地锻造出来的铁制兵器,他们好象已经开始用铁来制作武器了。”

申屠大摇了摇头,坚定又自信的说道:“这我也听说了,不过关东的铁兵器和我们大秦的青铜武器相比,无论是锋利还是耐久程度都是远远不如的,因此,铁永远都不可能替代青铜,成为战场上的主宰。”

听申屠大这么一说,傅戈才明白自己原先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炼铁技术现在还处于初级水平,不知道是炉温的原因还是铁石原料有问题,总之一句话,以大秦匠师目前的技术水平只能从铁石中提炼出生铁,这样的生铁太脆又易折,只能铸造普通的铁制农具使用。

一项技术的革新,每一步都浸透着无数次失败的探索和教训,在炼铁技术没有取得突破之前,工师们继续沿用已熟炼掌握的青铜锻造术,对于在战场上浴血撕杀的大秦将士来说,都是相当有好处的。

落后就要挨打,这是亘古不变的至理名言。

而落后的原因有时却是源于固步自封的沾沾自喜,申屠大对青铜器的迷恋代表着整个大秦工师对未知领域的排斥,当关东的工师们开始探索如何将生铁精加工时,曾经在这一领域遥遥领先的大秦却落后了。

“申屠工师,我们这里有没有会炼铁的工匠?”傅戈不死心的追问道。

“禀丞相,在万余兵造匠师中,只有一个人会炼铁技艺,他叫申屠二。”申屠大不解的回答道,他不明白傅戈这位身居高位的丞相缘何会对铁这种东西如此的看重。

“申屠二,他是你的弟弟吗?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他。”傅戈笑问道,申屠这个姓氏相当的少见,这申屠家族大概是专职打造一行的,识字估计不多,起名干脆就是老大、老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老三。

申屠大迟疑了一下,点头道:“丞相猜的是,我申屠家族祖祖辈辈都是大秦的工师、工匠,舍弟就在这兵造最里面的一间打造室内,我这就领丞相去见他。”申屠大说罢,在前面领着傅戈一行弯弯曲曲的穿过好几处熔炉间,最后,几个人来到接近山坳深处的一处陈设简陋的小屋边上。

门开着,屋里面,一名头发胡须全白,看样子年近七旬的独臂工匠正光着精瘦的上身,敞着汗坐在烧得通红的炉窑前,他的神情专注而凝一,似乎面前只有在火光中的那一块通红通红的铁石。

“鼓风,继续加大火力!”

这老匠师嘶哑的吩咐道,声音里充满了自信和权威。

负责鼓风的两个新手工匠吃力的将皮囊鼓起,然后迅速的挤出里面的气体,风助火势,炉中的木炭熊熊燃烧,不断的提高温度,铁石只有在高温下才有可能融化为铁汁,然后按照模具的式样打造出成品。

这种鼓风炼铁的技术对温度的要求很高,一旦木炭燃烧得不充分,铁石在达不到溶点的情况下只能凝结成表面粗糙、带有渣滓的熟铁块,这种铁块只是半成品,还需要经过反复多次的锻打,才有可能成为可利用的铁块,在锻打的过程中,如果技艺不过关的话,这种易脆易断的铁块会损耗相当大。

瞧见这老工师的专注神情,傅戈不用再问就猜测到他便是申屠二。只不过令他不明白的是,这申屠二看上去比申屠大还要苍老许多,若不是刚才申屠大说明,傅戈都会认为两个人应该调换一下才正常。

瞧申屠二的年纪,最保守的推断也起码有三十余年了,按道理早应该是工师了,最起码也应当是丞,怎么还只是一个最基层的工匠。

“申屠工师,令弟——!”

未等傅戈将问话说完,申屠大就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大人有所不知,二弟之所以会落到这般地步,还不是因为迷恋这铁石惹得祸,始皇二十三年,二弟因为锻造的一批铁兵器出了问题,差一点被杀头,后来命虽然保住了,可是他的一条右臂、一只眼睛却被废了,这就是他到现在还只是一名工匠的原因。”

听到申屠大这么一说,傅戈才发现,申屠二的一只右眼中眼珠已经没了,只剩下一个空洞洞的窟窿,倏见分外惨人恐怖。

“啊!”虞姬已吓得花容失色,一下子扑到傅戈怀里,纵算在战场上如何的击鼓激昂,虞姬还是逃不开女孩子特有的对恐怖事物的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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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节 任重道远

“那批铁器出了什么问题?”傅戈抱紧虞姬,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好奇。

“我们的铁剑、铁戟硬度不如关东各国打造出来的兵器,当年,始皇帝派遣大将李信率二十万将士攻打楚国,结果被楚将项燕用诱敌深入之法杀得大败,在这场败仗中,担当李信军前锋一部的士兵用的就是刻有我二弟名字的铁剑,这些铁剑在与楚剑的拼斗中,多数折断不能使用。”申屠大说道。申屠家祖祖辈辈就是大秦兵造的匠师,到了他们兄弟两个这一代,申屠大继续专攻青铜武器的打造,而申屠二则走了另外一条路——铁器探究。

对于始皇二十三年秦攻楚的那场战役傅戈的印象深刻,这倒不是他记性好,而是此战是大秦统一战争期间唯一的一次大败仗,正是由此,在楚地才会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民谚。

在傅戈询问申屠大的这期间,申屠二头也不抬,仿佛这些事情跟他无关似的,他只是熟炼的用一只左手把生铁块架到炽热的木炭上,经过一段时间,铁块表面渗上了一层碳粉,他又马上挥锤将铁块取出锻打,这样一来铁块就成了渗碳的钢片,然后打平了的钢片被折叠起来继续锻打。

对于这种原始之极的炼铁技艺,傅戈还真没有见过,现代化的高炉与这个比起来,当然先进的多,但是,若不是这一点一滴的技术上的创新,若没有象申屠二这样将一辈子的心血用在技术探索上的人,又怎么可能有以后的发展和成就。

“申屠匠师,你这种渗碳制钢的方法相当的好,不过,如果想要把铁器打制成刀剑的话,还必须要加热处理一下,即用清水淬其锋芒的话,这样才可以使打造出来的刀剑硬度更大,也更锋利。”傅戈道。

对于铁器的历史,他了解知道的也就一点皮毛,不过,就这一点点的皮毛,也足以让他可以在大秦兵造的匠师们面前炫耀一回了。

一旁的申屠大离得近,听得比较清晰,突然从傅戈这个打铁的‘门外汉’嘴里听到淬火这样专业的术语,申屠大一时甚为惊讶。

在惊异过后,申屠大开始向只顾着打铁的申屠二比划傅戈刚才话的意思,随后,申屠二转过脸,向傅戈投来怀疑的眼神,那意思就是:“淬火——,真的有用吗?”

“你们两个,去山上泉眼取一桶水来。”申屠大也一样是将信将疑。

稍臾,清澈的泉水由木桶装着送到跟前,申屠二半信半疑的将一块通红的铁块放入水中,桶里立即冒出一股青烟。

等到青烟全部散尽,申屠二再从桶中取出铁块锻打时,明显的能够发现他的动作一下子变得快捷和省力了许多,感觉到这一变化的申屠二显出激动的神色。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还是有些不信的他又将另一块通红铁块放入泉水中,结果锻打时同样的效果产生了。

申屠二的锻铁技艺因为傅戈一句话的点拔而突破了瓶颈,这让苦思冥想了大半辈子的他怎么能不激动。

虽然说在春秋之时就已经出现了干将、莫邪这样的神兵利器,但打造神兵的原材料却并不是一般的铁石,而是天赐的陨铁,陨铁属于可遇不可求的稀缺存在,根本无法大规模的开采,现在,若申屠二能探索出将铁石深度加工的技艺,或许将来有一天,真能成批量的锻造出百炼成钢的‘神兵’来。

当日日期盼的梦想就在前方召手时,申屠二如何还能克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激浪。

“匠神在上,请受愚钝劣徒申屠二一拜!”

‘扑通’一声,激动万分的申屠二双膝颤抖向着傅戈就跪了下来,这一刻,他早已干涩的独眼中蓄满了泪水。为了能打造出合适作战的铁制武器,申屠二付出了太多太多,家人——,被连坐入狱,削籍为奴;自己也被断去一臂一眼,这一份痛他埋藏在心底许久许久,今天终于能得以释放了。

“老人家快快起来,这如何使得?”傅戈一边连声说着,一边急急携扶起申屠二。匠神——,这个称呼在匠师这一行里就比如皇帝一样,深知自己只不过剽窃了老祖宗的研究成果的傅戈汗颜还来不及,如何还能心安理得的接受申屠二这一跪。

“申屠大,等到马蹬、马戟的打造任务完成后,你负责抽调全兵造最好的匠师到这里来,他们将直接听从申屠二工师的命令,专门负责铁器的研制和开发工作。”

在安抚过激动的申屠二后,傅戈又吩咐道:“另外,李烈,你回咸阳后去查一查申屠工师的家眷在哪一家为奴,查明后立即恢复傅籍,听明白没有!”

工师,不错——,以申屠二的技能担当一个工师绰绰有余,由他来负责铁器的研发,应当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淬火技术的革新能够给冶铁技术带来一次飞跃,在这一基础上再经过柔化、锻造等工艺,或许铁器才有可能被用来制造兵器。现在看来目前大秦铁器的生产技术还处在起步阶段!

要想更进一步,傅戈清楚当务之急还要解决铁器的硬度和坚韧度问题,这就必须提高炉火的温度,在这一点上,木炭的燃烧点不可能再提高了,唯一能想的就是用石炭,也就是后世称作煤的燃料。

与此同时,铁石矿的采探工作也必须跟上,否则的话,没有大量的原材料供给,成批量打造铁器就只能是一句空话。由此看来,在目前的技术水平线上,铁器冶炼技术的发展还很不成熟,一切都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才能实现。

第一百二十节 丝路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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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兵造,炼铁技术,工师申屠二,这一趟上林苑之前带给傅戈的震憾又何止是这些,更主要的是它们增添了他的信心。只要大秦还拥有这样庞大而细致的军工基地,只要大秦的工师多一点象申屠二这样的开拓型人才,击破强大的项羽、刘邦等诸侯军,重新统一破碎的国家将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若真是到了那时候,傅戈更憧憬象历史上的汉武大帝一样,扫荡北方威胁日重的强悍匈奴,打通一条通往西方的波斯、罗马、埃及的‘丝绸之路’。

车行缓缓,衬着山林间的一点点夕阳余辉。一如这时每个人的心境,归心如箭,只盼着能早一些时候回家。

“大哥,我有些想吐,这一敞出来觉得好累——!”这回程的一路上,虞姬头枕着傅戈的臂膀,支起疲乏的身子,带着些困意说道。

“妹子难不成有喜了?”傅戈先是一惊,然后是喜出望外。

“你——,又取笑我?不跟你说了啦!”虞姬红颜娇羞,一时欢喜无限。

“不是呀,害得我空欢喜一场。嗯,我说也没那么快嘛——。”傅戈做出一付痛心疾首的样子。

“大哥,你想什么呢,什么快不快的?”虞姬杏眼圆瞪,薄怒嗔骂,作势欲打。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有喜当然好,没有也不错,正好我们乐在轻松自在一阵。”傅戈陪笑道。

“大哥真的想要个孩子吗?”虞姬听完傅戈的话,忽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好半天才怯怯的问道,瞧她此时的神情,哪还有半分战场上英姿飒爽的样子,分别就是一个担心没能怀上孩子而失宠于丈夫的小媳妇。

女人总有多愁善感的天性,就算是风风火火一贯以女强人姿态出现的虞姬也不例外,尤其是当心爱的男人越来越吸引异性目光时,虞姬心底的担心也在一天天的加深。

“妹子想哪里去了,我们两个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你知道还不知道我的心吗?不管有没有孩子,我的心始终在你这里,生生死死,不离不弃。”傅戈收起笑容,轻轻捧起虞姬的俏颜红唇,正正经经的一吻而下。

这一吻,海枯石烂,情定三生。

车队刚从兵造回到咸阳府中,忽然门外头就有人禀报说廷尉冯正求见。

这么晚了冯正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法家儒家那档事破事,这一路虞姬累了,傅戈正想回绝说不见,不想虞姬却先接他应了:“反正没什么事,就让廷尉大人进来吧!”对于虞姬的这一份细心、大度和体贴,傅戈由衷的投去感激的目光。

“傅相,你是不是在担心五千匹战马一时无法征集?”冯正开门见山,一语就道破来意。

冯正是大秦的廷尉,也就是最高的司法官,不过,他的职责范围内并不包括由太仆属下廪牺令负责的军马繁殖和征用事务。

自古以来,马牛在畜牧类中就有特殊地位和重要的经济价值。史有记载“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

大秦的关中地区位于西北,与戎、狄、匈奴等游牧民族相临,得天独厚的相比关东六国在战马的供给上有优势,这也就是秦国的弩骑兵威振六国的原因之一,在始皇帝发动的统一战争过程中,也唯有紧临北地又胡服骑射的赵国能有与秦相抗的实力。

关中的北边和西边分别与匈奴、狄、戎等游牧民族接壤,蓄养马匹和交易牛马非常的普遍,大秦也专门设置了廪牺令来负责马务,但是,在关中腹地的咸阳,情况却远没有傅戈想象的乐观。

事实上,早在入驻咸阳之时,傅戈就命令太仆属下的厩苑令将大厩、左厩、中厩、官厩内的所有马匹都重新核对数目,然而让他万分失望的是咸阳的御厩的马匹数量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二千匹。

二千匹,虽然数目不算少了,除去一部分老弱和只能用来驾车、不能骑乘的马匹,能够被当成战马使用的估计不过一千三百余骑。

这个数量距离一支强大有力的骑军差距太大,时间已经非常紧迫,若再无法征集到足够多的战马的话,反击楚军的战略构想将只能是空中楼阁。

“廷尉猜得对,我正为此发愁,十万楚军占据汉中进攻关中在即,若不尽早锻炼出一支精骑,这大秦的最后一块江山就凶多吉少了。”傅戈目视冯正,对于当前的危局,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冯正此人和其父一样,性情刚直,做事光明磊落,不会暗使心眼,他既然这么直言相问,那就不能遮遮掩掩,唯有直言相告才能让冯正诚心折服并出力相助。

冯正虽然不是亲信的傅系成员,但同为大秦的臣子,傅戈有理由相信冯正对于大秦的危难不会坐视不理,今天,既然冯正亲自登门并有此一问,那就表明他有了解决马匹难题的方法。

“若是有马的话,傅相真有信心击破十万楚军?”冯正眼中神色将信将疑,刘邦军竟然有十万之众,力量上的巨大悬殊让他开始不自信起来。

“若能在三日之内征集到五千匹上好的陇西战马,再能有半个月时间对将士加以训练,破敌又有何难?”深知骑兵攻击力的傅戈回答得信心百倍。

“好,傅相有这般自信,是我大秦之幸,是我关中数百万百姓之幸,正不才,今向傅相举荐一人,此人能为我大秦提供五千上好的战马。”冯正哈哈一笑,朗声道。

“谁竟能有如此能耐,一下子能供给五千匹战马?”傅戈惊异道。

“傅相,这个人就在门外,要不要请他进来商谈?”冯正笑道。

“当然,快快有请!不,你我一同去见此人。”傅戈喜出望外,以大秦兵造的生产能力,打造五千双青铜马蹬、五千枝马戟日夜加工的话,应该能在十日内完成。在这之前,若是战马能够提前征集的话,那么还能有七天时间选拔精锐之士、操练作战阵形和方法,这对于即将进行的实战来说,无疑是相当宝贵的。

多一天、多一次的演练,就有可能减少一点伤亡,就为赢得胜利争取了一点优势。

第一百二十一节 财政大臣

丞相府门外,果然站着一个高鼻梁、头插着双翎,身着五彩狄人服饰的瘦高个男子,在咸阳城中,有这样显贵身份的狄人少之又少,只有一个人配得上这样的身份。

“牧野君乌氏倮见过丞相大人。”未等傅戈迎上前开口说话,这狄人就操着半生不熟的关中话迎了上来。

乌氏倮,这个名字傅戈好生的熟悉,他隐隐记得司马迁在《史记货值列传》中记载了一段话,“天水、陇西、北地、上郡与关中同俗,然西有羌中之利,北有戎翟之畜,畜牧为天下饶。乌氏倮畜牧,及众,斥卖,求奇缯物,间献遗戎王。戎王倍其偿,与之畜,畜至用谷量马牛。”

这句话大概的意思就是说有一个叫乌氏倮的人经营畜牧业,等到牲畜繁殖众多之时,便全部卖掉,再购求各种奇异之物和丝织品,暗中献给戎王。戎王以十倍于所献物品的东西偿还给他,送他牲畜,牲畜多到以山谷为单位来计算牛马的数量。于是,始皇诏令乌氏倮位与封君同列,按规定时间同诸大臣进宫朝拜。

“牧野君大人,有什么要傅某帮忙的吗?”傅戈淡淡一笑,目光炯炯直视乌氏倮深陷眼眶的眸子。

“哈哈,现在的情形——,是傅相需要我乌氏倮帮忙吧!”乌氏倮哈哈一笑,看着傅戈就这么直来直去的回答道。

两人这一问一答都是有备而来,字字句句针锋相对,彼此都是聪明人,对于靠养蓄牧马起家的乌氏倮来说,获得政治上的靠山是继续发达的资本,早在始皇帝时他就进献过战马,现在,江山一代新人换旧人,乌氏倮想傍上傅戈这条船的意图很明显,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费心劳力说动刚直的冯正来引见了。

书房内,分宾主落座,傅戈收敛起试探笑容,对着乌氏倮正色道:“看来,牧野君此来已经作为充分的准备,傅某就是说没有事要帮忙也不行了,好吧,干脆痛快一点,大战在即,军中缺马,这个忙牧野君能帮上吗?”

“五千匹上好的河套战马,换一个治粟内史如何?”乌氏倮果然来者不善,开口就提出了很高的价码。

治粟内史是做什么的,这个官职掌管谷物、金玉的贮存,相当于国库司库。属官有太仓令、太仓丞,掌国库中粮食的贮存;有平准令、平准丞,掌京师及诸郡物价。要是乌衣倮做了治粟内史,相当于就是大秦国的财政大臣了,今后凡傅戈做事情想要钱的话,就必须和乌衣倮商量。

看来,一个虚名的封君不能满足乌氏倮的yu望,他真正想要的是进一步深入到大秦的高层,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实权人物,在这一点乌氏倮倒是和傅戈十分的相象。

“治粟内史管的可不仅仅是牧蓄一项,它还兼管着谷物、金玉、商业等诸多的事务,牧野君就不怕坐在这个位子上烫着吗?”傅戈不置可否的说道。由一个外族的大商人来掌控大秦的财权,这个提议拿到朝堂上的话一定又是一场激烈的大辩论。

不过,这些对于正大权独揽的傅戈来说不是问题,争论归争论,谁也不能动摇他的决心。或许,乌氏倮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毅然决定求见傅戈,骨子里从不曾有什么忠君想法一心只为满足个人yu望的他比朝中那些官员更早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我乌氏倮以大戎山神起誓:若答应我的条件,自今往后只要傅相需要,不管是钱粮、牛马还是其它的货物,我都保证能一早的供应齐备。”乌氏倮朗声答道。

“我不相信什么保证、誓言,我想知道你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傅戈摇了摇头,继续摆出一付不信任的态度说道。

其实,他的内心里对于乌氏倮这个精明的戎族商人已经相当的满意,审时度势——,在这方面商人以利为先的品性无疑让他们占了便宜,在见到傅戈已在咸阳站稳了脚跟后,乌氏倮这位得到始皇帝封君待遇的大商人立马就投奔过来。

看到傅戈脸上的怀疑与不信,乌氏倮开始紧张起来,本来学说得已经相当流利的话也结巴起来:“傅相——,戎神是我们戎人心目中最神圣的神灵,若是谁背叛了他,就会被神鹰啄瞎双眼,被恶狼挖心撕肺,我乌氏倮保证,如果在治粟内史任上出现一次差错,傅相可以抄没我的家产,将我一家人投入大狱。”

官商合一,商人若是有了官府作后台,这生意做得岂不顺当?

乌氏倮的想法在大秦倒也并不算稀奇,秦以法家理念治国,自商鞅变法以来虽然一直奉行重农轻商的政策,但并不表示在咸阳城内商人就没有钱可赚了,事实上,当年相国吕不韦其实就是赵地的一个大商人。

“好,我的内史大人,三天之内,我要在城外的下林苑见到你说的五千匹好马,你最好现在就速去筹备吧。”傅戈哈哈大笑,戎人对祖先神灵的膜拜着实相当的虔诚,这一点傅戈自小便见识了有着狄人血统的母亲虔诚的跪拜、祷告,宁愿饿肚子也要将仅剩的一点钱进贡给与神灵沟通的巫师。

人逢喜事精神爽,没有什么比解决了大难题更令傅戈高兴的了,乌氏倮是戎人又是什么关系,细说起来,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养母还是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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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节 我是权臣

大秦新元初年五月二十五日。

傅戈从兵造回来的第二天,也听到了刘邦完全占据汉中消息的三世皇帝子婴就心急火燎的召集群臣商议军事。

朝露宫,议事大殿。

在前一阵喧哗吵闹过后,难得的鸦雀无声。

一听到楚军可能来犯的消息,原本准备好奏本要开始‘舌战’的群臣齐齐变了脸色,只要稍微的想一想,就能猜测到刘邦接下来会做什么,有道是来者不善,关中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老天真是很照顾我呀?”傅戈心中感叹,刘邦比历史记载的时间更提前的拿下了汉中郡和上郡,这意味着他挥师北进的时间也将提前,军事紧迫,若是他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的话,秦三世子婴这个皇位恐怕连四十六天都坐不到。

虽然说马蹬、马戟的打造和战马征集都有了眉目,但要想整合起一支有相当战斗力的骑军还需要经过严格的训练,时间太短的话,骑兵的战斗力将会大打折扣。

见群臣面面相觑,丞相傅戈也不说话,子婴清了清嗓子,说道:“丞相不用过于担心,那刘邦两次败于丞相之手,其才能估计寥寥,这一回有关中父老的支持,有朝中官员们的相助,我秦国的军队一定能再败楚军,扬我大秦之军威。”

难得有表现治国能力的机会,子婴这番话说得信心十足,就连亲历战事的傅戈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份自信。

听着皇帝的这番‘壮语豪言’,傅戈心中在想:真不知道这皇帝是白痴还是真傻,以少胜多,以弱击强确实可能发生,但想要回回中彩岂不是跟痴人说梦一样。吃一堑长一智,刘邦又不是没头脑,这一次他有张良辅助,一定会更加的小心,再想击败他除非老天帮忙,在战事激烈的时候掉一个响雷将刘邦砸死。子婴当然不是白痴,否则的话也不可能舒舒服服的活到今天,还不费什么功夫就做了皇帝,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子婴在用‘激将法’,他是期望傅戈和刘邦拼个你死我活,最好是两败俱伤,然后再由他坐收渔翁之利。

可惜,世上的好事哪有想的这么容易,子婴等了半天,也不见傅戈有什么反应,朝臣也是各个闷不作声,堂堂皇帝说话居然这么没用,子婴脸上也终于挂不住了。

索性撕破脸皮和傅戈大干一场,这念头子婴不是没想过,但立即他就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强战当前,这大秦这条四处漏水的船要想抵达目的地,非得乘船的人同舟共济不可,更何况,傅戈现在还是撑舵的老大。

良久,从激怒中恢复平静的子婴哈哈一笑,自寻台阶说道:“要不这样,朕速拟诏书命大将军和杨翁子将军率部驰援,快的话也许还来得及。”

在多数情况下,一个贤能的人当皇帝是能够治理好太平盛世的,但并不等同于他就是一个乱世的好皇帝。傅戈心中现在就是这种体会。

在子婴说出上面这两句话时,傅戈就明白这位新皇帝的军事指挥能力几乎为零,且不说章邯接到诏令会不会照办,就算是他想回师在目前的情况下也不可能,项羽的诸侯联军步步紧迫,一旦秦军的防线有所松动,带来的后果将是全线溃败。至于杨翁子那一边,傅戈没有与其打过交道,但是,作为一个有着强烈民族自尊心的中国人,傅戈抵抗外敌入侵的决心是绝对不容质疑,就算再苦再难,他也决不能背上引狼入室民族败类的千古骂名。

“不用了!抗敌之事我自有主张。”面对决断的危局,傅戈不再犹豫,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给人以无比强烈的信心。而他的这份自信与子婴犹豫不决的态度相比,给予朝臣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弱君强臣——,这傅戈迟早会成为第二个‘赵高’。持这一种想法的是一部分亲近嬴氏皇族的臣子。而更多的大臣却在想:照眼下的情形,只有尽早的依附到丞相的门下,才有可能发挥才干,才能获得功名利禄、荣华富贵。

傅戈不知道,当他毅然决然的说出‘自有主张’的话时,在朝露宫大殿后,一双秀黠又伶俐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当断则断——,方是男儿本色,这才是我嬴真想要的男人。”风吹起殿旁的屏纱,让背后的人若隐若现,一如说话的这个人一样。

她是大秦的安阳公主——嬴真。

她是三世皇帝子婴最宠爱的女儿。

现在,她也是皇宫内最有权势的女人。

五月二十六日。

咸阳外,下林苑猎场。

这座皇家围猎场占地方圆足有二十里,其中除了珍禽鸟兽藏匿的山林外,还有一大片空旷的演兵操场。始皇好武,每每出巡都是卫队前呼后拥,威仪的军阵既是要保护皇帝的安全,也是在彰显皇帝的非凡气度。

不过,在始皇驾崩之后,一切的风光都不在。下林苑这里也就彻底的荒废了,胡亥喜欢的是床弟间的纵横驰骋,对于两军对垒战阵撕杀根本没什么兴趣。

尘土飞扬——。

杀声阵阵。

时隔三年,静寂许久的下林苑又一次热闹起来,来到这里的是大秦史上第二年轻的丞相傅戈,和他的五千精骑。之所以说第二是因为第一的那位鼎鼎大名,纵算傅戈打从军时算起也比不过。

十二岁为相国,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天才神童甘罗才配得起。

“李校尉,你确定,这些都是选拔出来的大秦最骁勇的骑兵吗?”脱去丞相的一身别扭之极的朝服,傅戈精神抖擞。也许在骨子里,他最喜欢的地方还是在军中,在战场,在需要热血挥洒的每一个地方。

甲衣在风中猎猎而动,而傅戈端坐在青骥之上的身躯却是纹丝不动,他的目光一一扫过许多神色镇定从容、甚至于有些不以为然的士兵脸上,能够在二万余将士中脱颖而出,这些士兵当然有足够骄傲的资本。

“诺!”李烈的回答响亮有力,能够被破格提拔为骑兵部队的校尉,这一份荣耀足以让李烈愿意为傅戈去死。确如李烈所说,这五千骑将士可以称得上弩骑兵中的精锐,他们一个个脸上流露着自豪的神情,对于骑乘之术,他们都有绝对的自信。

注:兄弟屋顶骑兵的大作《靖难天下》,写明朝的一段历史,大家去看看,或许有几分酒徒的神采。《靖难天下》90145,功底扎实,历史感浓郁的明朝架空,值得看看!

第一百二十三节 训练成军——第一百二十四节 战鼓隆隆

虽然说只是演习,士兵们手里的武器也换成了木棍、竹竿和去了箭头的箭枝,但为了给初阵的骑兵部队赢得信心,也为了胸中沉垢许久的一份渴望,傅戈不顾校尉、军侯们劝阻决定亲自率领骑兵作战。

骑军校尉李烈则作为副将,担负保护和掌旗的重任,这次参加演习的骑兵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八百骑。对战另一方,是从已奉命驻守在蓝田的郦商部队中征调出来的五千精锐的步卒。

以八百对五千,这样的力量差距对大秦的弩骑兵来说,并不算什么,不过,那是借助游动无定的灵活战术和劲弩的巨大杀伤力,而现在,这二项优势都不存在了,他们必须要依靠强劲的冲击力去硬生生的撕开步兵方阵的口子。

“李烈,你掌旗跟在我后面,杀阵!”傅戈骑在青骥上的身躯稳如泰山,一如他的声音一般沉着有力。

“诺!”李烈在大声应承的同时,将令旗连番挥动,八百骑术精熟的骑兵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齐齐策马飞奔跟在傅戈身后。

“弩兵,布阵迎敌!”

在步兵方阵的另一方,直接负责指挥作战的竟然是紧急被傅戈从蓝田关召回的大将郦商。

刘邦的军事才能虽然不怎么样,但楚军阵中骁将如云,樊哙、周勃、灌婴、陈武等都是勇冠三军的大将,与之相比,傅戈手里还能与之一较长短的也只有郦商这员大将了,善守是郦商最可贵的长处,可以想象面对十万余楚军的疯狂进攻,傅戈不出意外会让郦商担当起正面抗敌的重任。

秦弩——,步兵最强悍的远程攻击武器,在郦商的指挥下,二千弩兵分成三排,隐隐的将弩机的望山指向远处李烈的骑兵。郦商布置的这种阵形符合大秦强弩射击的规律,当第一排射击的时候,后两排拉弦搭箭,三排弩兵因此可以轮番射击。在战场上,密集的杀伤力最为致命。

不过,弩箭虽强,却也有弱点,那就是临敌不过三击,在敌人往前冲时,你装上一支箭射出去,然后你再装一次,在这个过程中敌人在继续往前冲,等到第三次把箭射出去时,敌人就会冲到弩兵的面前。

因此,在这些轻装的弩兵的后面,紧接着排列的是长矛兵,这些士兵手中是长矛一类的刺杀兵器。在射击部队中编制这样的长矛手,是为了保护射击手免遭冲到跟前的敌人伤害。

“风起,杀!”

同样的鼓舞士气的叫喊齐齐响起。鼓声激荡,令人闻之热血贲张。

……

该来的总要来的,只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才有可能获得你想要的胜利。

几乎就在傅戈紧张训练骑兵的同时,武关道——,峣关外。

大秦新元初年六月十一日,凌晨。

十万楚军已经集结完毕,只等待带兵的统帅下达进攻的命令。

要将数目达到十万的军队在短时间内集结起来,还要达到出奇不意的效果,刘邦自忖没有这个能耐,幸好,他身边有一个人能做到。他便是韩人张良,也就是那个在东海雇大力士袭击始皇帝车队的那个人。

早在五月末刚刚平定汉中的时候,在张良的策划下,楚军就广为散布西攻巴蜀的消息,就实际利益来说,拿下巴蜀对于刘邦来说等于是有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大后方,天府之国的巨大粮秣供给能够给楚军以极大的支撑。

当然,就战略利益而言,放弃入主关中转而进攻巴蜀无疑是错误的,先入关中者为王——,刘邦要想在各路诸侯中赢得领先一步的优势,就必须尽快抢在项羽之前攻取咸阳。也正是为了实现这一构想,张良在迷惑秦军的同时,还派遣数路小股部队伏杀和清除武关道上秦军布下的斥候暗探,这一切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进攻作准备。

在这支西征楚军中,成份相当的复杂,十万大军,在短短的一年半时间里,刘邦的这支西征军团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充着,他们中间除了刘邦的旧部外,还有韩王成的部队、投降过来的秦高武侯戚鳃、襄侯王陵的士兵,这两位秦朝大将奉命守卫汉中,结果却是在刘邦的说服下,一枪不放的就归附了刘邦。

刘邦的确当得起枭雄的称号,虽然军事才能平平,但却并不能湮灭他出色的政治和领袖才能,在他行之有效的宽松结盟体系下,参与到他这支西征队伍里的诸侯叛军越来越多。

“哈——,等进了咸阳城后,我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财富、女人、奴婢、土地,凡是那些权贵们有的东西,我们一样也不落下。”怀揣着这样‘美好’的梦想,楚军士兵大踏步的穿过不易通行的武关道。

乱世本就是草莽横行的年岁,在诸侯们冠冕堂皇高举着复国的梦想的同时,他们手下将士的内心却是另一番更实际的想法。

“子房,你说秦军有没有发现我们的意图?”连日连夜的行军让刘邦神色有些疲惫,他看了看周围漆黑的山峦和面前的关城,低声问旁边的张良。士为知己者死,能够获准一同坐车,这样的待遇足以让人心存感激的了,更何况,刘邦还大度的将军队的指挥权完全交给了自己,这让一直渴望能一展军事才能的张良感动莫名。

“沛公,根据侦骑回报,守峣关的秦军虽有四千余人,不过大多是由各郡抽调来的郡兵,战斗力不强,加上我军突然夜袭,击破守关之敌应该不成问题。”张良清瘦白皙的脸上写满了自信。

“这峣关扼守武关道,那傅戈怎么会只派些郡兵来守卫,这其中会不会有诈?”刘邦有些不自信的问道,对于傅戈的诡计多端,他已经领教了不止一回了,这一次他可不想再中一次圈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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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百二十五节 少年英豪

第一百二十五节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刘邦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以傅戈的谋断和能力,如果他手里有足够多的兵力的话,在峣关这里一定会重兵布防。可是,兵在哪里?关中兵源枯竭,能够凑出这支四千余人的郡兵已经是各郡、县、亭级官员的能力极致了。

而正是察觉到了秦军的这一弱点,张良对于自己一手谋划的这场大战役才会有足够的信心:“沛公,那傅戈兵力有限,能够调动的充其量也不过二、三万余众,他不用郡兵守关,又还能用谁来卖命?况且,这峣关虽然重要,但却也不是函谷关那样一夫挡关,万夫莫开。一个时辰后,我军就能全线铺开占据这周围的山岭,到那时再命兵士齐声鼓噪,守关秦军担心后路被断,一定会军心惶惶,如此我再命大军猛攻,秦军必溃!傅戈要是真把精兵猛将都放在这里,那正好我们也省了力气去寻敌决战,纵算是以三个换一个,也值了!”

“子房说的在理,这一战就全拜托你了!”刘邦被张良这么一说,心中顿时豁亮了不少,想到即将步入大秦腹地的荣耀,他更是一脸的欣喜。

“沛公放心,我张良绝不会让你失望。”面对刘邦的信任,张良动容道。笼络人心的手法有很多种,象刘邦这样不用做事落得清闲还能搏得手下效命的无疑是最高明的。

恶战在六月十六日的辰时开始。

当阳光照射到冰冷的戟锋时,红色与黑色,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象征色如泾渭般分明。

峣关位于武关道之西,和位于它后方不远的蓝田关一起被称作拱守咸阳的两道门户,一旦楚军拿下这里,也就意味着距离拿下关中不远了。

这一天早晨,呼啸的山风将树林吹得哗哗作响,让人分辩不出有没有敌人来袭,在峣关城上驻守的是从大秦三辅各郡县征调来的四千兵士。

城垛口,两个躲着头抱着刺戟的兵士倦缩在角落里,仍在呼呼的做着美梦。

“起来,你们身为大秦的军人,负责值夜重任竟还玩忽职守——,来人呐,军法伺候!”一声暴喝将两个神游梦境的兵士硬生生的拉了回来,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守关的校尉,另一个却是个不认识的年轻将领。

年轻将领一脸的怒容,那一声怒喝真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郦监军在此,你们两个还不快过来陪个不是——。”见两个睡意朦胧的家伙手足无措的呆呆站着,一旁的守关校尉连忙陪笑打圆场道。

正与张良打探到的情报相符,守关的这支四千余人的部队并不是傅戈部的精锐,他们只是在三世皇帝登基之后才正式从三辅一带收编而成,其中年满六十的退伍老卒和不满十七的童幼要占了一多半。大秦连年征战,关中的适龄男丁不是在岭南就是在关东作战,剩下的也只有老弱残兵了。

郦——,大秦军中姓郦的最出名的有两个,文有郦食其武有郦商,不过这位郦都尉却并不是他们两个,他的名字叫郦疥,郎中令郦食其的儿子。按道理说,郦疥应该出现的地方是在蓝田关的郦商中军营帐,而不是在这危险的最前方。

不过,郦疥对这倒是相当的满意,刚刚度过二十五岁生日的他软磨硬泡才从叔父郦商那里获得了这个监军的职务。

这不,他视查的第一站就到了峣关这座要隘。

“男儿既成年,当做征战郎,壮士行杀戮,倦枕敌尸眠。”这西行一路,郦疥在军中目睹傅戈由小兵成为统御万千人马的将才的过程,这让同样年轻的他不由得热血澎湃。郦疥最憧憬的是有一天,别人在介绍他时,不要再用‘郦食其的儿子’,而是堂堂正正的说,这是郦疥将军,大秦军中最出色的少年将才。

“少将军息怒,这关城外黑漆漆一团,楚兵根本不可能摸黑过来,这些天将士们都疲累了,打个盹也是人之常情。”见郦疥怒气未消,一旁的校尉又说道。这名校尉年纪已经有六十开外了,早年曾追随王翦将军参加了灭楚的战役,在此之后,由于年龄超过了服役期限才解甲归了田,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一天穿上战甲。

人的年纪一大,又见识了子孙满堂的喜气,老校尉早年的杀戮锐气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加上他的这些兵都是本郡县的熟识,这在军律的执行上难免失之过宽。

“人之常情——,我们讲人之常情,却不知楚军会不会讲!”看着三三两两揉着睡眼拖着兵器来到跟前的兵士,郦疥高声道。

“这哪里会这么巧!”

极不情愿早早起床的秦军士兵脸上,一个个都挂着这样不信的表情,刚刚由负责治安的郡兵转变成正规军,这样的不适应并不是郦疥一两句训话就能消除的,这些士兵们不约而同的对于当前的危险估计不足。

由郡兵到正规军——,这是一个短时间内无法跨越的鸿沟,也许只有用鲜血与生命才能让郡兵成长为真正的士兵。

东方,第一缕霞光刚在林梢闪烁的时候。

仿佛在呼应和验证郦疥警示的准确性一般,被薄雾笼罩的山林忽然喊杀之声四起,与此同时,更响起无数急促的脚步声,从峣关上往四周遥望,只能瞧见雾霭中有点点火把,尤如一颗颗闪烁的繁星。

这一切,仿佛都是在嘲笑其它人的无知浅薄一般,郦疥的话很快就‘应验’了。

“是楚军来袭,大秦的将士们,迎战!”郦疥脸色骤变,连声大喊道,楚军满山遍野,关上所有的士兵,包括校尉在内都象傻掉了一般,这一时已不容得他多去想什么由谁来指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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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节 守关恶战

峣关前。

首先穿越迷雾出现在关隘前的是陈武,这位本拥有四千私兵的小诸侯现在已经完全归附了刘邦,为表彰他的忠心,刘邦将他率领的兵士增加到了一万余众,这使得陈武一下子成为楚军中与樊哙、周勃等人齐名的猛将。

“兄弟们都瞪大眼睛瞧好了,这一回我陈武准备把项上的这颗人头放在峣关了,是爷们的,都随我一路猛打猛冲,直杀到咸阳城;若想做娘们,那立马给我掉转屁股,滚回老家去。”陈武高声断喝着,一把将披在身上的腥红大氅抛到地上,同时,抢过旌旗迎头冲上,看到主将如此悍勇,求战yu望已高涨到顶点的楚军个个奋勇争先。

“楚军威武!”

陷阵的楚军将士齐声高呼,士气大振。

“屠秦狗,入咸阳!”在陈武军的后面,更有数不清的楚军随着呐喊声涌了过来,就算密集的箭雨也不能稍微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少,少将军——,那么多的楚军,我们还是先撤退吧!”目睹楚军如此声威,也算经历过大场面的老校尉双股打颤,面露怯意。

“撤退——,你们别忘了,在背后的土地上耕种劳作的百姓都是我们的亲人,若还是大秦的军人,就都给我守在这里。”郦疥冷笑着拔出剑,头也不回的登上城楼,那里居高临下,是整个关隘的要冲,也是楚军首先要攻破的地方。

“妈的,死在老子手里的楚兵正好九十九个,今儿个凑他个一百。”重新被激起往昔壮志雄心的老校尉狠狠的跺了跺脚,拾起一杆长矛跟在郦疥后面。

一个、二个、三个——。

不多一会儿,几乎所有的秦军将士都站到了关隘的第一线,他们一个个神情森然的盯着越来越近的楚军,仿佛就是在瞧一具具移动的尸体。

这是一场众寡悬殊的战斗,守城的秦军连预备队都没有,当然也更谈不上援军了,事情紧急,郦疥甚至于没有时间派传令兵去蓝田关报信。不过,他并不担心,‘烽火连天’——,当峣关上空的浓烟升起的时候,楚军来袭的消息自然而然的会传送出去。

“杀!”

呐喊声在两军碰撞的当口瞬间爆发出来,戟矛剑盾的清脆撞击、飞坠下落的身体、还有沾稠如蜜的鲜血,仅仅半个时辰,激烈的攻防城就让三千多兵士停止了呼吸。

第一波进攻陈武损失了二千一百余人,这样的代价虽然高了点,但却是值得的,因为楚军已经在坚固的关隘上打开了一个口子,接下来只要继续往这个口子里填人进去,就能一点点的撕开守军的防线,直到最后占领整座关隘。

相比陈武的乐观自信,郦疥却是困难重重,守城秦军虽然只有九百余人伤亡,但对于总共只有四千人的守军来说,这样的损耗是经受不起的。

“弩手,快——,朝左侧缺口集射!”郦疥紧锁眉宇良久,最后终于下令道。

“少将军,那里还有我们的兵士!”已经自动退居第二位的老校尉颤声道。不分敌我,集体射杀,这样的战术实在血腥之极,但是,除了这之外,又还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呢。

“弩手,放!”

三排强弩轮放,密密麻麻的箭雨散落到不足一间房大小的地方,很快的湮灭了那里的撕杀声,遭到重创的陈武暂时撤了下去,不过很快他就会再次组织兵力进行又一波的攻击。

“这一战后,若我还有命在的话,一定跪着给死难的兄弟们陪罪。”目睹面前惨烈无比的战况,郦疥年轻的脸庞上已是热泪流淌,时间对于秦国来说,每一刻都是弥足珍贵。郦疥作为参谋长久在郦商的身边,耳渎目染,见识也增长了许多。

一座峣关的得失算不得什么,但若是让楚军轻而易举的通过关隘,兵力还没有调动停当的秦**队恐怕难遏楚锋。

四个时辰过后。

峣关上空依旧有秦军的玄色战旗在迎风飘动。

不过,旗帜却已只剩下了最接近北面的一小块地方才有,在关隘的其它地方,遍插着楚军火红一片的旌旗。

虽然一直在顽强抵抗,这些守关的三线秦军也表现出了相当的战斗力,在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他们更多的是依靠一股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气势在搏杀,不到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绝不让楚军从面前跨过去。

“起歌,为前面的兄弟送行!”郦疥的声音嘶哑干裂,那首《岂曰无衣》在他的演绎下,呈现出的是一副血肉长城的战争场面。

谁说关中无男儿,谁说荒山不埋骨。

当沉浸在大秦男儿心底的那份豪勇与强悍被血淋淋的战斗激发的时候,纵算只剩下老弱残兵,也能以一挡十。

关隘南边的一角。

尸横遍野,这里已经找不到活的人了,除了十余个留下救助同伴的楚兵,楚兵伤了还有救助,守在此处的二百秦军包括军侯在内,则已全部阵亡,冲锋的楚军主力现已越过这里,向还有秦军抵抗的北端杀了过去。

仅这隘角的一小仗,楚军伤亡接近九百余人,一支军侯部队基本打废,这让顿失同伴的楚军士兵如何不痛恨。

“秦狗,去死吧!”每走过一具尸体,楚兵总会补戳一下,解恨的唾骂一句。

“还能再背上一个,值了!”突然,一个浑身浴血的秦兵摇摇晃晃的从死尸堆里爬出,他飞快的合身扑倒惊愕的楚兵,一双坚硬如铁的大手已死死的扣住了楚兵的咽喉。

“快杀了那秦狗!”周围的楚兵目睹这一惊变,在一愣神之后齐齐发出怒喝,他们的长矛不约而同的对准那秦兵的后背猛刺。

矛出血涌——。

秦兵身中七、八矛,眼见已不活了,被他押在身下的楚兵也一动不动的,他的喉结刚才已被生生的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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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节 骑军出阵

第一百二十七节

惊心动魄的战斗仍在持续,这场峣关之战在刘邦和傅戈眼里或许只能称作前哨接触战,但却在局部打得异常惨烈,在关隘的几处重要地方甚至还出现了失守又收复、收复又失守的战场纪录。

尤其在郦疥最后扼守的北关,攻守进行得最为激烈,大批的楚兵密密麻麻的呼啸着攻上来,面对迎接他们的是弩箭甚至于石块,秦兵一个个毫无畏色,视死如归。

不过,就算秦兵的抵抗再顽强,郦疥的指挥再出色,这一场守关之战在持续了大半天之后,也终于接近了尾声。面对进攻受阻的战况,张良果断下达了增兵攻城的决定,樊哙和周勃两部精兵的加入,让郦疥顿时压力倍增。

“少将军,撤吧——!我来断后。”

日暮西山,四千守卒只剩下了不到六百人,其中还有过半是基本丧失移动能力的伤兵,他们中间包括那位接战前怯懦的守关校尉。他的一条腿被刺了个大洞,伤口汩汩流着鲜血,照这样下去,就算楚兵不攻上来,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老将军说什么呢,要撤退我们就一起撤!”此时,郦疥的眼中已没有了轻蔑,只剩下了对一个老军人的尊敬。

“一起撤,我倒很想,可楚兵不会同意,走吧,你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以后发达了别忘逢年过节到这峣关上看看我们这些死难的苦兄弟就行了。”老校尉惨然一笑,喃喃说道。

“老将军,我郦疥先前言语失当,给你陪罪了!兄弟们,给留下的弟兄敬礼!”不需要再说什么了,留在战场上就意味着把生的希望给了别人,把死亡留给自己,能这样做的人又岂是懦夫,又怎么是逃兵。

一个军礼,对于军人来说,是最高的礼遇。

这样的告别,在战场上再普通不过,却又是再珍贵不过。

留下的一共有四百一十八人——,他们的名字已经无从查证,就连最后统兵的老校尉郦疥也只知道他姓卫,不过,他们的事迹不会被湮灭,总有一天,在阿房宫巍峨肃穆的纪念堂内,守卫峣关的四千秦卒将会拥有让参观者敬慕的地位。

蓝田关。

距离大秦都城咸阳约一百余里,扼由秦入楚武关道的入口,它的得名是因为这里盛产美玉,在傅戈的印象里,蓝田的最初记忆来源于李商隐的那一首《锦瑟》中的两句:沧海月明珠有泪,兰田日暖玉生烟。

小李只用这寥寥的两行字就彰显了需要描写的意境,作为一个对唐诗宋词有着狂热爱好的追随者,傅戈爱乌及乌的也把诗中的兰田想象成了一处世外桃源般的所在。

不过,当他率领新成立的骑兵部队赶到这里时,才发现原先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从汉中到关中,穿越秦岭山脉的道路有东西两条,东面一条经蓝田过绕关,在群峰深谷中通行十余日,可以抵达汉中,这条武关道位于函谷道的南侧,是秦楚之间互相结盟又互相攻伐的结果,它是由坝水河谷和丹水河谷相连接而成。

大秦时的蓝田,是穷乡僻壤的一处荒野所在,除了南山附近有采玉的工匠外,其它地方则是穷乡僻壤,与河渠密布的泾渭平原相比,这里实在不是丰饶的地方。“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兰关马不前。”此时此际,望着远处峰峦叠嶂的群山,傅戈突然发现最贴切的形容诗句应是唐八大家之一的韩愈写的这一句。

一场规模宏大的恶战就在眼前,战场撕杀的杀气已弥散在四周,刘邦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对于这个老对手,傅戈可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视和瞧不起。

屡败屡战——,而且每一次失败后都能变得比之前更强大,刘邦的这个能耐确实让傅戈相当的佩服,一个能够得到多数人欢迎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平庸的人,更何况刘邦手下精兵猛将如云,除开武将之外,单就策划这一次突袭行动的张良就是一个劲敌。

十万楚军穿越纵山峻岭,奇兵出武关道,闪击关中,这一次军事行动从突然性和隐蔽性上来说,都堪称行军作战之典范。若不是傅戈对史略的无耻剽窃,若不是他让郦商率军驻守在蓝田,若不是峣关守将郦疥的谨慎小心,由张良策划的这场奇袭会收获更巨大的战果。

面前的这一战无论是对于刘邦,还是对于傅戈都是绝不容许失败的一仗。

这一次,他们谁都不会逃避。

“郦商,你说说看,还有什么好办法能阻挡楚军的进攻?”匆匆从咸阳急行军赶到蓝田关的傅戈第一个要问的便是全线负责武关道防御的郦商。

郦商的手**有步卒三万刚刚出头一点,其中真正堪称精锐的陈留兵有六千余人,其它的士兵虽然比守峣关的三线部队要强一点,但战斗力实际也强不到哪里去,不过,话又说回来,大秦全民皆兵,这些兵士都有过从军作战的经验,比起一般的百姓还是要好得多。

更重要的是,大秦的男儿胸中充满了血性与张扬,一旦迸发出来,那将会令关东六国的军队胆寒。

在这一点上,峣关之战已经做了最好的说明。

“傅帅,关在人在,关亡人亡。这一战我郦商若不是仰天倒下的,你就不要给我收尸。”郦商咬牙大声说道。

峣关失守的消息刚刚传到蓝田关,郦疥的拼命抵抗为兵力不足的秦军赢得了足够的布防时间,现在,郦商已在蓝田关的南侧布下了阵形,他正静待楚军的到来。楚军接近十万众,就算在前面一战中折损了一些,总数也可达到九万余人,与之相比,郦商的三万步卒实在少了点。

“收尸,不——,这一战后,是我们要替楚军收尸了,李烈,带领你的骑兵们埋伏于蒉山一侧,等待出击的命令!”傅戈大笑道,风卷残云,冷兵器时代最强的军队大秦骑兵马上就会登上战场,到时候,刘邦就等着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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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节 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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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突袭——,虽然郦商在下林苑时已见识和尝试了骑兵冲锋陷阱的厉害,但他还是有些信心不足,毕竟,骑兵再厉害也只有五千骑,又只训练了不到十天时间,他们真的能够冲破十万楚军的重围吗?

对于这一点,不只是郦商,军中持怀疑观点的将领不在少数。通过这些天的操练,这些大秦的将领们对于骑兵在将来战场上的作用虽然也抱有很大的期望,但这种期望还是基于将骑兵作为辅助兵种的认识上,他们认为,要想最后解决战斗,还是必须靠步兵方阵。

“傅帅,需要我彭越做什么?”在这些怀疑的人中间,并不包括彭越,这位以游击袭扰战术成名的将领同样喜欢剑走偏锋。

偏师——,未必不能成为战场的主角,只要你付出足够的努力,在函谷一战中大放异彩的彭越部已经完全适应了关中干燥的气候,并且,对于隐伏在山林间的突袭彭越是真真正正的喜欢上了。

躲上无人知晓的角落,在敌人松懈大意的时候狠狠的桶上一刀子,这样的快意恩仇才是彭越最乐意想做的事情。

“不间断袭扰楚军后路,可能的话伺机造成截断武关道的迹象。”

显然,已经摸透着彭越心思的傅戈回复的干净利落,彭越的这支山林野战部队将又一次被排除在主战场之外,这一次他们的任务依旧是跑到背后去捅楚军的‘屁股’。这样的任务彭越和他手下的士兵已驾轻就熟,习惯独立作战的他们能够选择最合适的时候出击,选择最薄弱的地方突破,在具备的战术环节已不用傅戈去亲自指挥了。

战场上每时每刻都会发生变化,领兵的将领只有具备独立的作战能力,才有可能引导自己的部队获得胜利,在这一点上,因为僵化教条的指挥体制导致失败的战例太多了,傅戈可不想犯下那样的失误,更何况,事事请示也不是彭越想要的领导方式。

当然,楚军也不是笨蛋。在雍丘时吃过一次大亏之后,对于后路的安全刘邦已经保护的相当周密了,彭越要想再现巨野泽畔的风光基本不可能了。

大秦新元初年六月十七日,午时。

蓝田关南,刘邦中军驻地。

戟盾明晃晃的闪烁着寒光,守卫在这里的亲卫们个个喜气洋洋,精神十足。

刚刚在峣关击破秦军的刘邦西征军团士气高昂,经过近十多天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成功的到达了秦王朝的腹地——关中。呈现在这些关东士兵们面前的是丰饶广阔的平原和袅袅炊烟的一派安宁详和景象。

尽管二世胡亥暴政弄得帝国千创百孔,但关中毕竟是秦故地,六百余年的深厚底蕴,加上秦出征将士带回来的财富滋润,关中一带相比帝国的其它地方,还是要丰饶的多。

“禀武安侯,秦军主力在前面十里的蓝田关缔结,周勃将军的先锋已和敌游骑遭遇——。”报信的兵士一边高喊着,一边飞身下马。武安侯——,这是楚怀王在彭城誓师时赐予刘邦的封号,侯虽然也算是一方豪强了,但在刘邦的眼中,侯已算不得什么了,在占据了汉中和上郡后,刘邦真正想成为的是关中王。

关中,那里是秦国的腹地,听说遍地黄金、满是珍宝,还有数不清的美女娇妾,而更重要的还是与楚怀王的那个约定,先入关中者为王。如果能够第一个进入咸阳城,那也就奠定了号令天下诸侯的领袖地位。

因为郦疥的顽强抵抗,使得楚军中的精锐陈武军在前一战中被打残,现在不得不撤到后方暂行休整,现在,负责当先开道的已换成了刘邦军中的另一员骁将周勃。

“探听清楚是多少人马?统兵的秦将是谁?布的是何种方阵了吗?”一连三问,能够迅速说出这样具有专业水平的话的人当然不是刘邦,而是深受器重熟读《太公兵法》的张良。

“禀军师,周将军回报——秦军在前面布下五个圆形方阵,每阵有五面军侯旗,另外,看敌中军所在人数约有五、六千众,外插旌旗是傅字,具体指挥的人还正在打探中。”对于张良这位炙手可热的楚军军师的询问,报信的兵士哪里敢有丝毫的迟疑,他几乎憋着气说出了他所能知道的全部军情。

“沛公,这么说来秦军已尽出主力,估计约有三万余众,这一战我们若是能战而胜之,则关中可定矣!”张良略一沉思,然后对着刘邦说道。

秦军最小的战术单位是伍,由五个士兵组成。十个伍组成一个屯,二个屯组成一个将,五个屯组成一个主,二个主组成一个军,因此每一军由一千名士兵组成,统率这一军的就是军侯。五面军侯旗就是五千人,这样算下来五个方阵的秦军有二万五千余人,再加上中军所在的这部分兵力,秦军的人数确实是张良所猜测的三万众。

“子房,你说那傅狗会不会就在阵中?”刘邦恨恨道。傅戈,这个名字不仅让楚军中大多数将领念念不忘,更让连吃两次败仗的刘邦咬牙切齿,就算这半年多胜仗连连,也无法抵消掉深埋在他心底的阴影。

察觉到刘邦情绪变化的张良笑了笑,安慰道:“沛公不必担心,这一仗我们胜定了。那傅戈纵算有天人之资,也挡不住我十万精兵的进攻,你来看这蓝田地势开阔,无险可守,我军兵力又三倍于敌,将士们的士气正旺,这难道还不能让你放心吗?”

“子房说的好,这一仗你来指挥,我刘季来替你击鼓助阵,这一次,我要傅狗死无葬身之地。”在张良的这一番言语鼓励下,刘邦的信心重新振作,当然,对自己的军事能力有清醒认识的他这回再不逞强。

第一百二十九节 张良之策

“军师,把打头阵的任务就交给我吧,我樊哙保证生擒傅狗,为战死在雍丘城下的兄弟们一雪前耻。”听着张良和刘邦的一番对答,充当驭手的大将樊哙终于按耐不住性子,急急请令道。

驭手——,按理说以樊哙的身份不可能去做驭手,但事实上,能够成为刘邦坐车的驭手正是楚军中不少将领的梦想,樊哙是刘邦的连襟,凭着这一层不同于其它将领的亲近,他很是得到刘邦的器重,因此,象后世那样为领导开车的机会才能轮得到他。

“军师,我夏侯婴要请令出战!”樊哙这一闹腾,随在一旁护卫的大将夏侯婴也跟着叫喊起来。

樊哙和夏侯婴两个在雍丘城下吃的苦头最大,为了这一仗心里可谓是憋足了劲。其实,也由不得樊哙、夏侯婴对这一战信心十足,今非昔比,当初在雍丘联军尽管兵力上三倍于守敌,但却属于流动作战没有一个稳固的后方基地和保障通道,正是这个弱点让楚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今,在实力上楚军达到了十万之众,对手充其量也不过三万余人,兵力上的优势依旧不可动摇。而除此之外,汉中已经牢牢的掌握在楚军的手中,有秦岭这条天然的屏障在中间隔着,秦军就想要故伎重施已没了可能,在汉中后方有萧何这位出色的大总管来负责由南阳到汉中这条安全的粮秣补给线,楚军再不用担心粮秣供给会有什么问题。

“沛公、两位将军勿急,这一仗我们的战法是稳扎稳打,一步一步蚕食掉秦军的有生力量,让我们看看究竟是我楚军人多,还是秦狗的命大,就算以五个换一个,也一样赢定了。”

说到此处,张良顿了一下,在似有意又无意的扫视了一下樊哙、夏侯婴两人后,他继续说道:“故此,我的部署是由樊哙将军率两万余精兵保护左翼,由夏侯婴将军率一万五千精兵保护左翼,然后由沛公亲领六万主力正面进击,这样一来,就算秦军象长平之战一样派出以弩骑为主的轻兵抄袭后路,我们也能轻而易举的将其击溃。”

张良是何等玲珑人物,樊哙、夏侯婴都是刘邦的爱将,他自是清楚厚薄哪一个都将得罪另一个,因此,抬出刘邦这尊大神来压阵便是最好的办法了。足智多谋、随机应变是张良比其它谋士更厉害的地方,他的这番部署看似平淡无奇,但却突出了一个字‘稳’,以楚军当前的强势,确实没有必要去冒什么风险,只要能中规中矩的与秦军比拼消耗,最后的胜利还是楚军的。

任你有千般变化,我只一招擒敌。这便是张良的真正意图。于平淡处显神奇。用兵之法,在于奇正结合,但并非一味用奇计才能破敌,正招的杀伤力同样不容小视。

……

午时三刻。

小规模缠战的秦楚两军终于完成了各自的兵力部署,西征楚军的统帅,武安侯刘邦在军师张良的陪同下,也亲临一线指挥作战。

“秦狗,去死吧!”刘邦哈哈大笑,对面,秦军的阵形没有什么特别,中规中矩的步兵方阵,严谨密集守御阵,一切的迹象都在表明,傅戈似乎玩不出什么花样了,面对数量庞大的联军,他能做的就是抵抗一直到死罢了。再回望自己阵中这满山遍野的红潮,一份骄傲与自信袭上刘邦的心头。

“进攻!”号角呜咽响起。

戟矛林立,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亮光,迎着朝霞的楚军将士高唱战歌,在校尉军侯们的指挥下,一步步向对方的阵地接近。

面对日头进攻,这是兵家之大忌,但是楚军没有选择。驻守的秦军已早早的占据了东南面的高地,居高临下正可以发挥弩箭的强悍威力,这就是防守方与进攻方的差别。楚军若想改变不利的战场态势,只能够选择强攻,强攻意味着的就是巨大的伤亡,当然,这一点损失现在刘邦完全承受得起。

“杀!”

在秦军第一波弩箭的密集攻袭下,楚军损失三千余人,就连带领先锋队冲杀的偏将傅宽也左臂中箭不能再战。

“去传令给周勃,散开阵形进攻,若二个时辰之内无法拿下秦军的阵地,我将撤换其它人来进攻!”初战受挫并没有让张良有丝毫的慌乱,他的声音一如开战前一样冷静,秦弩对于以步兵为主阵形紧凑又移动缓慢的楚军方阵来说,其杀伤力是致命的。不过,一旦楚军散开,弩箭的威力就会大打折扣了。

暂时的受挫算不得什么,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红潮翻涌,势如雷霆。

感受到其他将领虎视压力的周勃亲自上阵,由近八千精锐楚军组成的敢死队宛如阳光下绚丽的云彩,朝着秦军阵地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在雍丘一战中受命伏袭的周勃虽然空手而回,但也证明他麾下的这些精锐楚军将士都是经过精心训练的,在刘邦这支诸侯军中,无论是比拼勇猛、坚韧、毅志还是其它的战术素养,周勃军都是第一流的。

“儿郎们,狠狠的剁秦狗!一个都不要放过。”周勃冰冷的声音在冲锋的楚军中回荡,在一个个带兵军侯、队长的激励下,只见楚军将士一个个恍若猿猴般纵横跳跃,灵活地躲闪着四处横飞的箭雨,很快的就与秦军展开了肉搏战。

肉搏——,对于势单力弱的秦军来说,这样的损耗是拼不起的。仅仅二波的进攻,楚军不要命的疯狂进攻让他们付出了代价,在秦军阵前已经有将近五千楚兵躺倒在那里,但是,接下来要承受伤亡的就是秦军了。

第一百三十节 横扫千军

第一百三十节

楚军不计伤亡的接近,在肉搏战中他们很快的就取得了优势。

楚军越来越多,秦军防线及及可危,作为指挥作战的秦军主将,郦商很清楚战况正朝着不利的情况发展,当前,只有拉开距离,继续依靠弩箭和阵形的威力来最大限度的杀伤敌人,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郦疥,你率领中军增援前面,一定要拖住楚军,好让左右两翼能够靠拢过来。”吩咐这话的时候,郦商神色凝重异常,战到此时,他手里除了保护的中军外,已没有其它预备队了。

“叔父放心!”郦疥挺了挺身子,在大声应答一声后立马就率领了兵士冲了上去。本想让疲惫的郦疥好好休息一会的郦商迫不得己派出了最后的援兵,战况危急,若不能支撑过楚军的这一波进攻,待到防线彻底松动时再救援的话,一切都晚了。

天昏地暗——。

能够杀得让天地都齐变了颜色的恶战呈现出暂时的胶着状态,但是,只要是稍懂得军事常识的人都看得出,楚军的优势已经不可动摇了。

郦疥的增援虽然暂时让各方阵的秦军稳住了阵脚,但这样一来,也让郦商的中军所在变得异常的脆弱。

“灌婴,你率一军去夺下秦军旌旗!”在下达这一命令后,张良闭了闭眼,一脸的轻松自在。接下来的激战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除非有奇迹出现。

如张良想象的一样,灌婴率部一路猛冲猛打,很快就将郦商的中军三面包围,这样一来就使得秦军的指令难以在第一时间传送到战场的各个角落。

战至黄昏时分。

胶着的平衡开始被打破,在漫天的寒光箭雨中,虽然秦军的抵抗依旧相当的顽强,郦商的指挥也没有什么错误,但兵力上的差距终于随着战局的深入而突显出来,渐渐的,郦商手里的这些从各郡县征调上来的郡兵开始溃散,在人数、战力上的差距让以勇猛著称的秦军士兵连连后退。

秦军的阵形正在被撕裂开一道道越来越大的口子,负责指挥方阵作战的军侯一个个战死,失去基层指挥官的秦军已无法协调方阵与方阵间的配合,在楚军优势兵力的分割下,他们将不可避免的被一一歼灭。

红与黑渐渐的交织到了一起,不过黑云在一点点的破碎、减小和后退,而红潮却在猛烈的扩张,在旌旗指挥下,楚军将士们齐声呐喊着,仿佛连绵不久的奔涌铁流源源不绝地朝着秦军压了过去。

蒉山。

五千精骑蓄劲待发,一边聆听着同伴撕杀的叫喊声,一边却不能上阵杀敌,这样的煎熬对于渴望证明自己的大秦骑兵们来说实在难于忍受。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每一个骑卒都在心底暗暗发问,但他们又深知这一战的重要,只有先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李烈,传令:上马出战!”终于,当骑兵们心中的战意达到顶点要爆炸时,他们听到了梦昧以求的命令。连续经过两场撕杀,楚军的锐气应该消磨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以精骑突击,正是能给敌最大杀伤的时候。

“风!大风——。”

当楚军感受到隆隆如天崩地裂的震动时,他们还听到夹杂于马蹄声中的秦军骑卒的阵阵呼喊。

“是秦狗的弩骑兵!”

惊惶的叫喊声随即在楚军阵中响起,这支在统一战争中威震关东的弩骑兵部队给予人的印象实在太深了。

“不要惊惶,敌骑由樊哙将军来对付,其余各部继续进攻正面之敌!”不过,在张良出色的布置下,楚军的混乱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楚军中其他诸侯的部队缺少对付弩骑兵的经验,加上相互间配合上的问题,用他们来对付突然出来的秦国骑兵显然不合适,相反,樊哙部堪称刘邦手中的一张王牌,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他们连连憋气的看着友军耀武扬威,早已是急不可耐了。

“子房,你真是神机妙算,傅狗果然派出了骑兵突袭?若不是你执意让樊哙、夏侯婴两个护住两翼,这还真要着了傅狗的道呢。”两军对阵,楚军统帅刘邦气定神闲,一脸的轻松,他优哉游哉的赞叹道。

有个得力的部下真是太好了。什么事都预先替你考虑好了,这或许就是统御的乐趣吧。刘邦在心中暗想。

“沛公过奖了,其实秦军的战术一点也不稀奇,我相信沛公一定也早就看出来了,否则的话我又怎能使唤得动樊哙、夏侯婴两位将军?”张良也笑道,玲珑剔透的他很快将同样一顶高帽送还给刘邦。

“哈哈,吾有子房,何愁大事不成?不管是傅戈还是项羽,都将被我踩在脚下——!我还喜欢听他们求侥的叫喊声。”即将收获预想中的大捷,刘邦的脸上不禁露出别样的笑意,这一笑在无赖中又带着几分的邪气,让张良都不禁打了个冷战。

“子房,我听说郦山畔的阿房宫里的宫室、帐幕、狗马、贵重的宝物还有美女数以千计,等打败了秦狗,我就住在皇宫里,也享受享受成为帝王是怎样的感受——。”皇宫是什么样子?不仅对于亭长出身的刘邦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对于楚军中的绝大多数士兵来说,也是一样无法抗拒。

粗话连篇,刘邦显出一付小人得意的嚣张模样。

在沛县为亭长时,刘邦就是一个十足的无赖地痞,若不是瞧在他收‘保护费’还有几分本事,估计这亭长的差使也轮不到他。

秦失其鹿,诸侯共逐之。

一个西征军的统帅,还有一个武安侯的虚名又怎么能满足得了刘邦勃勃的野心,他真正想要的是——天下。

天下,刘邦要的是象始皇帝一样成为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统治者,那又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将那些看不顺眼的家伙一一踩在脚下,冷眼看着他们摇尾乞怜又是何等的快意。所以,其它谋夺天下的竞争对手就是他的最大敌人,不管其背后的旗号是姓秦还是姓楚。

看着在想象的yu望面前几近失去理智的刘邦,张良脸上倏然闪过一丝阴霾,面前的刘邦和那个有长者宽容之风的刘邦,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呢?

第一百三十一节 所向披靡

大秦之小兵传奇无弹窗 整个战场上楚军的呐喊声此起彼伏猎猎的红色旌旗在风中作舞一如刘邦此时的心情一样关中成王指日可待。

看着兴奋莫名的刘邦张良白皙的脸上涌过一抹红晕终于他似是下定了决心郑重的躬身谏道:“沛公良有一言万望采纳我军之所以能一路披靡来到这关中是因为秦国暴虐无道失尽民心今天沛公领着我们是来替天下的百姓铲除暴政的所以就算我们击败秦军入主了咸阳也应该以清廉朴素作为行事的根本。若是贪图安逸享乐的话岂不正好与亡秦一样了吗?有句古言说得好: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所以希望沛公能够改变主意。”

闻知张良此言刘邦稍一皱眉不过随即他就笑了:“子房尽管放心我既斩白蛇义起怎么可能会重导暴秦的末路!”

关中——真的已成楚军的囊中物了吗?

不至少傅戈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他麾下疾冲锋的五千精锐骑军也同样不这么认为。

只要努力去做什么事都可以改变包括面前不利的战局。

在楚军的侧翼战场上秦楚两军的士卒彼此已能看清楚对方的身影了。

视野中红衣楚军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傅戈紧紧的将身体倚靠在马背上双腿在蹬中着力的寻找着支撑点这样的三点支架是最能保持平衡只要稍一晃动就能避开楚军并不是很密集的箭矢。

与装备有统一劲弩的秦军不同刘邦领导下的这支楚军很明显缺乏系统的辎重供给弩箭部队中有的兵士持着弩机的、有的则持弓搭箭这样一来在射程的判断上就不易把握更使得远程打击效果大打折扣。

“射击弃弩!”

在近到一百五十步弩机射程范围内的时候傅戈下达了第一个命令。先用劲弩进行攻击然后乘着楚军一刹那出现混乱突袭这便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战术构想。至于弃弩也很正常在这一波预想中的攻击过后骑兵队伍与楚军几乎能面对面了那时弩机就挥不了什么作用了。

秦骑纵马如飞人人在马上弯弓搭箭人未至箭雨已如飞射到楚军中盾牌手还不及就位当射击更有目的性的秦国弩箭射来时楚军的弓箭手只能急忙后退同时盾牌手、长矛手上前列阵这一变化导致了一丝微小的混乱。

“杀!”

两军接近傅戈一马当先突起怒喝长身而起一戟刺入当先战车上一名楚将的面门。

楚将惨叫着应声倒下失去主人的战车无主的向着斜刺里跑了下去又很快的淹没在后续冲上的骑兵阵中。

骑兵与战车的对撞这两个本应是前后替代的兵种因为傅戈的介入而意外的站在了战场的两边结果可想而知笨拙的战车纵然将周身都保护得严严实实也改变不了一味被动挨打的局面。

秦骑灵活的在敌方的步兵阵中穿插来回一点也不把度慢得一塌糊涂的战车放在眼里每一次当期望寻敌一战的楚军战车赶到交战地方时看到的总是一付凄惨落魄的场景。

楚军士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一杆杆戟尖锋利的划过楚兵的身体沾满了鲜血的小矢无情的夺去敌人的性命。

“啊!”杀得性起的秦骑兵勒紧马缰高扬的马蹄一下子踏落到地上的伤兵身上噼啪作响楚兵的胸骨被这一人一骑的下坠之力生生压断顿时口鼻中鲜血迸流眼看不活了。

“保持队形跟着旌旗突击!”

呼喝声中李烈紧紧的跟在傅戈的后面目睹摧枯拉朽般狂暴攻势的他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他唯一想到要做的就是突击突击再突击!

秦骑集团冲锋的威力让李烈欣喜万分而对于当面的樊哙来说现在的感觉就象入了十八层地狱一般。

“快布阵盾牌手、长矛手都给我挡在前面。”樊哙的声音已经变了腔调他万万没有想到突袭的并不是秦弩骑兵而是另一支以全新战法出现的骑兵。

本期望与傅戈好好撕杀一场的他空自跟在骑兵的后面吃了半天的尘土却连傅戈的影子都没有瞧见樊哙黯然现他推崇的坚固的战车竟然这么笨拙这么没用。二万楚军仅仅抵挡了敌骑半个时辰就呈现出支离破碎状态若是让秦骑甩开最后一道防线那中军的刘邦就直接暴露在秦骑的戟锋之下了。

看到这一危险的当然不止是樊哙正统一指挥诸侯军队的张良也察觉到了侧翼的问题二万精锐楚军居然无法挡住一支秦国的骑兵这让张良吃惊不已。

“子房樊哙告急怎么办?”刘邦的反应比张良还要厉害他的脸色已由刚才的红润变得惨白。或许这一刻他又想起了砀县被狂追猛打的落魄窘境。

“命令夏侯婴火增援樊哙要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将秦骑的进攻势头遏制住。”张良的声音微微颤抖但他仍然努力保持住镇静。夏侯婴和樊哙两部加起来有三万五千余众这些楚兵又都是刘邦直接控制下的精锐如果他们还不能阻挡秦军的进攻的话张良就真的要以为面前的这支秦骑是天兵了。

战阵中。

秦骑的冲杀依旧气势不减。

不过樊哙和夏侯婴也不是无能之辈在渡过了最初的震惊与茫然无措之后两个人终于想出了一个对付秦骑的笨办法。

集中所有的战车横成一道锁链再辅之以人海战术——这样战车的坚固能抵消掉骑兵的冲撞力同时楚军还能依靠兵力上的优势围着中军结成一个防御圈再配备若干机动力量只要秦骑攻到哪里就往哪里支援这样一来虽然改变不了被动的局面但至少也能保证不让秦骑突破到刘邦跟前。

龙困浅滩——很快的在大秦骑军冲杀的路线上不断有楚军集结挡在前面同时左右的楚军也跟着不怕死的挤压过来原先的五千精骑中已经有将近一千余骑不复存在他们大多数已战死剩下少部分落单的骑兵估计也不可能有什么生机了。剩下来的四千余骑虽然依旧勇猛但在多达三万余众的楚军阵营中冲杀就恍如沧海一粟。

“李烈你率一军从右翼迂回奔袭楚军背后。”眼见集中突破的战术已无法冲破楚军的防线傅戈立即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他自己率领继续冲击正面另一路则由李烈率领包抄到楚军方阵后面。

骑兵的优势在于灵活快这一点上步兵是万万比不上的虽然说分兵后傅戈的压力会倏然增加但只要能打乱楚军的部署接下来就是龙归大海的盛象了。

“诺!傅帅保重。”事不迟疑李烈大声答应一声便立即率领一队骑兵从冲阵中遁出。

“大秦的勇士们起歌!”歌声呜咽苍凉之极开始时是傅戈一个人在嘶声叫喊然后就是四千秦军骑兵的齐声高歌。

瞬时大秦骑兵们充盈着烈烈豪情的声音响彻战场上空这歌声里有的是义无反顾的决然有的是男儿热血的刚强还有的是对军人荣耀的渴望。战则生不战则亡若不能突破楚军的防守等待秦骑的将是什么结果每一个人都清楚明白。

以决死之心冲杀的秦国骑兵一个个勇猛异常冲在最前面的傅戈更是浑身浴血如同一个血人一般死在他矛下的楚兵足有百人之多。

在秦骑的拼命猛攻下楚军本阵一下子被冲得摇摇欲坠樊哙和夏侯婴虽然已瞧见李烈分兵而出却也只能干瞪眼着急战至如此紧要关头他们已不敢再从正面抽调一兵一卒要知道牵一动全身万一因此战车防线崩溃的话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快快去回报沛公和军师敌骑一部突破防守中军危险请急转移。”夏侯婴急急吩咐道。负责守卫中军的灌婴部已被派到了前方战场刘邦那里集合全部的兵士也不过二千多人单凭这一点点的兵力如何能禁得住骑兵的冲击。

刚才为了抵挡秦骑的猛攻连樊哙都亲自上了前阵但就是这样秦骑的攻势却还是减不下来。夏侯婴实在无法想象对手是一支怎样强悍的部队。

对于自己手中的这支军队夏侯婴一直都很有自信自组建以来除了在雍丘攻城战时偶有小挫外几乎就是所向披靡也算是楚军中的一支精锐之师了可是今天却遇上了更加凶悍的对手。

第一百三十二节 击杀樊哙

大秦之小兵传奇无弹窗 夏侯婴守得辛苦其实他不知道傅戈的日子更加的不好过。

现在大秦骑兵们凭的就是一股气势这气若是一泄那就是兵败如山倒了所以就算是咬牙他也要继续进攻。

这一番苦战可谓惨烈至极秦军每前进一步都要用一条条生命和鲜血来换取。冲锋的骑兵队列中不断的有兵士坠马倒下但所有的秦军将士却没有一个人胆怯害怕他们紧紧的跟随在傅戈的身后旗在人在只要还有一口气却决不放弃。

战马负创倒下了那就干脆弃马步战;持戟的手残了那就换另外一只手继续撕杀;脚上流血不止已无法动弹那就合身扑上与楚军翻滚撕打就算用牙齿咬也要与敌拼一个同归于尽。

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秦军将士的凶悍之气也被完全的激出来有的骑兵在坠马之后继续拖着负伤的身体前行就这样直到再无法迈动步子在临死之时他杀得血红的眼睛依旧遥望远方苦战的骑阵僵硬的身体支撑不倒。

更有一名掉队的骑兵在眼睛被楚军的箭矢射中后一边出尖厉的豪笑一边拔出箭枝将箭尖上血淋淋的眼珠塞到嘴里嚼了几嚼一吞而下。啖睛而食这般惨烈的情形骇得四周一群楚军一时不敢进击反而是被包围已身负重伤的骑兵仍然保持着进攻的态势。

“你们这群胆小鬼快上去给我围住秦狗。”

怒喝声中满身尘土的樊哙拖着沉重的步子出现在眼睛负伤几近失明的秦国骑兵面前一剑重重刺出只听到一阵骨肉交错的声音。由不得樊哙动怒本来一直在战车上指挥作战的他在失去了代步的工具外不得不依靠两条腿来行走这让他感到万分的不爽。

秦骑来去如风根本无从追踪。

这样一来樊哙空有求战的渴望却始终无法寻到傅戈决战。

在这样规模宏大的战场上双方将与将之间的捉对撕杀其实生的机率并不太大一般来说这种可能性的出现只会在以下几种情形下才会生:一是双方的统兵之将都是武夫都对自己的本领充满自信都希望用斩将夺旗的方式一举确立胜势;二是一方陷入死局将领希望能杀死敌将来扭转不利的局面;三是战事已近尾声失败一方的主将已身负重伤胜利一方的将领希望用敌将的级来增添荣耀。

事实上在胜负不明、激战正酣的时候是没有哪一个将领期望和敌将碰上的当然象樊哙这样对自己极度自信的人除外。

苦苦支撑!

傅戈的身畔跟随的兵士越来越少掉队落马的越来越多还在冲锋阵中的骑兵只剩下七百余人了。骑兵冲杀已经近大半个时辰再这样缠战下去不仅是人会疲乏就是马也将吃不消毕竟骑军不是钢铁洪流。

“冲过去和傅帅会合!”

舍生忘死——就在傅戈几近绝望的时候一彪骑军突然出现在楚军布防的背后他们战意昂然披靡不可阻挡。

是李烈!

在迂回过一个大圈吸引楚军纷纷回防中军之后李烈率领分出去的这部分骑兵又杀了回来。他们的出现一下子将夏侯婴好不容易构建的防线冲得七零八落背后毫无防备的楚军士兵一个个不是被战马踩死就是被马戟扫得倒在地上。

得到呼应的秦军顿时士气大振面对两支骑兵的夹击夏侯婴纵是有回天之力这下也无法改变溃败的战局了。

“妈的都给我站住哪个敢逃樊爷爷先剁了他!”目睹一团混乱的楚军樊哙虬须根根竖起不停的大呼大叫他还想要依靠往日的威严振作一下低迷的士气可是却没有丝毫的作用。

“杀我大秦健儿者死!”

马蹄声突然骤起伴着这一声怒吼一杆精亮通红的长矛已出现在樊哙的眼前。

樊哙期盼多时的机会终于来了这杆矛的主人正是大秦新相统领这支精骑的死敌傅戈。然而面对这样一下就能翻转战局的良机樊哙却是在节节后退。

与李烈合兵一处之后傅戈的实力大增并不仅仅是身边有了接近三千名热血男儿更重要的是有李烈这员虎将在身旁他更能腾出精力去寻找楚军的薄弱处狠狠痛击。

樊哙——当傅戈注视到这员身着红袍的魁梧敌将时他一瞬间就作出了冲过去的判断樊哙的身边只剩下了些零散的楚兵根本不能对骑阵构成威胁若能一举将刘邦身边的这员猛将斩杀对于迅击溃楚军瓦解楚军斗志都是有相当帮助的。

“铮铮!铛!”樊哙一面用盾格挡着傅戈接二连三的攻击一面惊惶的察看四周的情形可是让他绝望的是楚兵在李烈的‘关照’下一个个的惨叫着躺倒在地。

“傅狗凭你的身手还要不了老子的命!”挣扎在绝望中的樊哙瞪着一对血红的牛眼摆出一付穷凶极恶的样子。

“樊哙你这屠夫萧县的好运气到此结束了!去死吧。”傅戈冷冷的注视着势如疯虎的樊哙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樊哙的武勇是勿用质疑的这一身大好的本事就这么给废了着实有点可惜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以樊哙和刘邦的关系是根本不可能投降大秦的。

在萧县一役樊哙也是这般被团团围住最后得到夏侯婴的救援侥幸逃脱了一条性命不过这一次他可再没有援兵了眼见不敌的夏侯婴已率残余楚军向刘邦的中军靠拢了过去樊哙已经完全的孤立无援。

矛锋扑面寒光如晶莹般的白练!

飞袭樊哙的面门。

樊哙正要举剑欲架却不料手中剑竟被从地上翻爬起来的一具‘尸体’死死的抱住让他挣脱不得。

“放开你这该死的秦狗!”樊哙不停的怒吼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措不及防无奈之下只能倒拖着‘尸体’连连后退此时他才现偷袭自己的人正是刚才被他结果了的眼部负伤的秦国骑卒。

重剑已被制无法动弹樊哙干脆弃剑挥掌猛砸向那骑兵已是血肉模糊的脸上。一下二下三下那骑兵的眼睛早已没有了只剩下了血淋淋的眼眶鼻子——也在樊哙接二连三的拳头打击下被生生打成一滩血泥在碎骨沾连处更只有一层皮肉连着样子相当的狰狞恐怖。

“杀!”瞅准樊哙注意力分散的这一良机傅戈再度全力刺出一矛。

“啊!”已经战意尽丧的樊哙倒也相当的凶悍他竟然腾出手来紧紧的抓住了矛杆以命搏命樊哙对于自己的力量还有些信心屠刀轮了十余年这练下来的功力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上的。

“卟——!”矛透战甲却未能深扎进去这让樊哙欣喜不已。

然而很快他的脖颈处就倏然一凉一团血雾弥散了双眼樊哙惊讶的看到有一具熟悉的无头躯体颈部喷射出鲜血然后缓缓无力的倒下。

“逢!”

直到此时樊哙才听到血雾喷射的声音。

这个死人是谁?怎么这样熟悉。

“樊哙你还不闭眼吗?”一声断喝传来近在眼前未等樊哙看清楚一记铁拳猛然砸在他的宽大面门上。

痛不仅仅是这一拳更重要的是身异处的痛。

直到此时樊哙才明白就在刚才傅戈倏然一剑割去了他的头颅如今他的头正被敌人当作战利品系在马鞍上。

“傅帅阵斩敌将樊哙——!”

“樊哙将军死了!”

这个惊人的消息几乎是在短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战场起先是秦军将士在呼喊随后是一个个楚军士兵小声的相互传告如果这种势头不加以有效遏制的话恐怕就连在战场最前方与秦军郦商部作战的楚军主力也会受到影响。

很快的楚军将领就将这个消息传到了中军倏听噩耗刘邦惊怒交加只觉得一阵炫晕传来:“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子房快去告诉将士们这是秦狗的谣言!”

刘邦的声音已是语无伦次。

镇定一直以来都镇定自若的刘邦失态了。

自打斩白蛇举事以来樊哙都是刘邦最倚重的得力战将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因为樊哙的存在才有刘邦的今天对于楚军来说樊哙也是一员猛将他若是真的战死了那对楚军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在这一刻刘邦感受到失败正向他一步步的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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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节 大捷在即

大秦之小兵传奇无弹窗 樊哙阵亡——这噩耗要是传遍全军会是怎么个结果谁都能想象得出来身为楚军军师的张良自然也是一清两楚。

“你们去各个战场就说樊哙将军已杀了秦狗傅戈秦国骑兵的主力已被歼灭。”就在刘邦惊怒无措的同时张良赫然从车上站起对着两侧护卫的士兵大喊道。以谣制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对于樊哙战死的这个消息张良在内心里隐隐已猜到它是真实的但此时他却不能相信也不敢去相信。

将军难免阵前亡久战兵疲连续的行军加上连番的作战楚军的锐气已快消耗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只能再赌一把看看是秦军支撑得久还是楚军能坚持下去了只要正面的周勃、灌婴能取得胜利那么这一战就算失去了樊哙这员大将也是值得的。

蓝田关南。

在数倍于己的楚军包围下郦商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尽头。

初战时的三万甲兵被分割包围在十余处各自间只能单独作战根本无法取得呼应。同时更危急的是郦商的身边只剩下了五十余个士兵连番遭受灌婴、周勃两军的截杀保护郦商的亲卫队伤亡殆尽而这五十余人还个个带伤。

“哈郦狗已经跑不掉了弟兄们冲上去杀了他。”灌婴兴奋的高呼四面包围——楚军终于在付出了将近千余人死伤的代价后将秦军大将郦商死死的困在死角里。

“傅帅我郦商有心杀敌却无力回天再见了!”面对叫喊着冲上来的楚军郦商暗暗说着这一刻他的心中没有遗憾能够在战场上这般的死去对于一个大秦的军人一个战斗的将领来说是一件光荣之极的事情。

“叔父——!”正与楚军撕杀的郦疥痛声大呼有心救援的他此时鞭长莫及周勃这个强劲的对手已经将郦疥压得透不过气来了。

面对多达近六万的楚军精锐的猛攻郦商这员傅戈最为器重的大将确实当得起‘无愧’这个称号以不到三万之众接连挡下周勃、灌婴的数十轮次攻击若此战秦军能够获胜的话郦商当是大功。

不过现在郦商却是危在旦夕。

灌婴在步步逼近而郦商已是身上多次负伤血染征袍就连象征荣耀的盔缨也不知什么时候折断了。

“郦狗受死吧!”灌婴狂笑口叫着大声呼喝兵士们拥上。由不得灌婴不疯狂秦军大将郦商的头颅是最好的邀功祭品这等头功若不是战事激烈怎么也不会落到充当亲卫校尉的他的头上。

“大秦傅帅在此谁敢来一战?”声若尖锐破空的利芒一下子刺穿了战场上的层层障碍传到战场上每个角落。

喊出这一声的是三千大秦最精锐最骁勇的骑士在击破夏侯婴、樊哙的两翼防御之后这支得胜之师迅的摆脱楚军的围堵向着正面战场疾奔而来他们斗志昂扬他们声振如雷一骑挡十一骑挡百甚至于一骑挡千只要他们想去做没有什么不可能达到。

“傅帅——!”郦商惊喜大呼强烈的狂喜冲上脑门差一点让他无法呼吸。

而与此同时灌婴却是脸色惨败就连迈动的脚步都在微微颤抖不只是他几乎所有的楚军士兵都下意识的停下了步子。

单单‘傅戈’这一个名字自然无法让楚军士兵感到如此害怕真正让他们恐惧的是另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

既然傅戈没有死那么中军传来的那个‘樊哙将军杀死敌傅戈’的消息就是虚假的了一个虚假的消息背后隐藏着什么只要不是笨到家谁都能猜测到樊哙恐怕已身遭不测了而同时楚军的处境也将相当的不妙。

张良万万没有想到他在倏然间下达的那个命令竟然成了楚军全线崩溃的导火索。傅戈以先进的骑兵对抗落后的战车部队这一变化是张良怎么也想不到的谣言终归是谣言当真相披露的时候制造谣言的人面临的就是反噬的后果面对兵败如山倒的将士张良纵算将《太公兵法》每一条计策都使将出来也不能更改颓败的战局了。

“风大风!”在战场的各个地方所有的秦军将士都在呼喊不管是伤重的还是未负伤的一个个都瞪着通红的眸子猛扑向对手纵算是被锋利的长矛刺穿身体也不能减缓前冲的脚步。

“快去请求援兵!”负责正面指挥作战的楚将周勃急声大呼可他却不知道中军那里早已乱作一团刘邦手里的四支劲旅中陈武、夏侯婴、樊哙皆已成残兵。

在大秦骑军的冲击下楚军步卒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一个个包围圈显得是那样的脆弱不堪当战马的嘶鸣与咆哮临近身后时刚刚还是勇猛作战的楚军士兵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势给震慑住了他们本能的选择了逃避与后退。

半个时辰仅仅只用了半个时辰周勃付出万余兵士伤亡的代价辛苦构建起来的优势就消失殆尽傅戈统领着他手下的那支骑军在战场上横冲直撞让接战的楚军一个个闻风胆丧。

此时刘邦中军。

象死一样的寂静。

“啪——!”终于刘邦狠狠的一鞭子抽打在御马上惹得被勒紧马缰的车马不停的声声嘶鸣。

“沛公下令撤退吧!”张良的脸色异常的惨白他的双手放在怀中透过袍袖能察觉得出在微微的颤抖。

这一场惊天大战将几乎将张良的信心击得粉碎就连怀中所藏的《太公兵法》也掉落下来他也懒得弯腰去拾取。

“子房你再想一想这兵书上的奇谋或许还能力挽狂澜。”刘邦沉着一张脸低替张良拾起兵书一边递了过去一边不死心的问道。太公兵法——这上面可是记载了无数的奇谋妙计难道说其中找不到一条可以力挽狂澜的计策吗?

刘邦当然不甘心大好的局面就这样说丧就丧了仅仅在二个时辰前他麾下的楚军还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可不知怎么的觉得没有犯下错误的楚军还是输了而且输得如此惨烈如此的窝囊。

“沛公撤吧早些决断也好多保存些实力。”张良颓然答道撤退——兵败至此他这个军师必须负起主要的责任所以就算刘邦还信任他也不可能再履行指挥作战的职责了。

“军师不知道在说什么吗?大战正酣胜负还未分岂能说退就退再说樊哙将军的仇怎能不报我夏侯婴坚决不退请主公再给我一支人马我要去杀了那傅狗。”听到要撤退的消息夏侯婴痛声大呼一把抓住张良的前襟叫喊道。

虽然夏侯婴与樊哙平素总是一付不睦的样子但那也只是为了挣功罢了真正两人的感情可以说好的不得了一起从沛县起兵的老兄弟就这样没了让夏侯婴如何甘心。

“夏侯怎能对先生如何无礼还不快退下——!”刘邦瞪目骂道。

话是这么说着可刘邦却没有象以往那样对张良再态度谦逊他的称呼一下子透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军师和先生都是尊称但意义却是天壤之别。

“沛公还是早下决断吧!”张良低谏道他的神色除了有些苍白外似乎对刘邦的称呼没有多加在意不过他的声音却在比刚才更显得低沉了些。

退兵——万般无奈之下刘邦终于还是采纳了张良的谏议下达了退兵撤退的命令。

当撤退的命令传达到楚军各部时实际上已经晚了被冲得建制散乱的楚兵们早已在逃跑了士兵们可以逃而周勃这个统御五、六万楚军的大将却不能逃若他的旌旗一倒楚军那就真的是兵败如山倒了。

“各部向我聚拢有擅退者杀无赦!”周勃高声叫喝额上青筋暴露他的亲卫队更是拔剑持戟寒光森森中将不听命令逃跑的楚兵一个个的给逼了回来。

“陈武你率一军接替周勃断后同时命令周勃带兵抢占武安道两侧要冲不要让秦狗断了我们的归路。”

终于泄得差不多了的刘邦理智开始恢复他又重新行使起统帅的职责。

“诺!”陈武一躬身大踏步的转身离去只不过在转身的那一时他的身子却僵了一僵。

断后——这个任务实在太难了楚军大溃虽然说人数上还不吃亏可是要将一支支被打乱建制的军队重新整合起来可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还要面临秦军的围杀虽然没有和秦国骑兵交锋过但陈武也能感受到敌骑带来的恐怖与死亡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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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节 铁骨柔情

大秦之小兵传奇无弹窗 断后——怨不得陈武心中不快毕竟不是亲信这打头阵的机会是周勃的断后的苦差使就成了自己的了!唉人跟人相比真是气死人了后台不硬的话纵算再有本事也无法跟那些天子门生竞争在这一点上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沛公让陈武来断后恐怕不太妥当——!”目送陈武离去的背影张良神色一黯谏道。

刘邦却是不以为然道:“陈武不去难道还让夏侯婴去吗?”

夏侯婴部被傅戈的骑军冲得四散现在好不容易收拢起来的兵士还不足二千人就算再加上樊哙的残部也只有五千哀兵用他们来断后就算刘邦给他们下令估计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沛公这样做恐怕陈武心中有疥蒂!”张良好意提醒道。

“妈的要不是老子收留他哪有他陈武风光的今天——!”刘邦啐了一口浓啖恨声道。

“沛公陈武军已折损过半我怕他一军是难以挡住敌军的追击要不然让我也留下来断后吧!这也算是将功补过——。”稍臾张良抬头看了看远处模糊不清的山峦忽然躬身对着刘邦恭敬的施了一礼说道。

刘邦一怔看着张良苍白的脸色说道:“子房你不过一文弱之士留下又能帮陈武做什么?他需要的是忠勇的士兵而不是其它什么人?”

“请沛公答应我的请求这最后的一仗我一定会给沛公一个交待给大楚的全体将士一个交待也给我自己一个交待——。”张良决然道。文弱之士——刘邦的这句话着实深深的刺痛了张良少年时也曾血气豪侠过的他几时又怕过死几时又畏惧退缩过?

“好吧子房既执意如此那我留下夏侯婴来保护你!”

瞪视了张良好一阵刘邦低叹了一声吩咐道和张良相处这么久了他十分清楚张良个性是外柔内刚一旦决定了的事情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就象当年纵算明知行刺皇帝是个死他也要行险一搏。

“不用了夏侯将军还有保护沛公的重任我到了陈武那里一样也有兵士护卫的。”张良淡淡一笑手扶车辕而下。

“那子房多多保重我在前面的关道上等你回来!你千万一定要回来呀!”刘邦抓住张良的手叠声道他的眼中流露出关切和不舍之色。

“沛公一样保重。”张良淡淡笑了笑喃喃道。目送刘邦的车队越行越远张良紧紧的将那册曾视作无价宝贝的兵书握在手里久久不语。复国的梦想、指挥万马千军的渴望这一切的一切都将转眼成空也罢这最后的一仗就让这奇谋的战策和自己一同埋骨在这战场上吧。

颠簸不平的道路让疾行的车子摇晃得厉害使得刘邦的臀部几乎无法安安稳稳的坐好现在心情坏到极点的他只感觉什么事都不顺心如意。

“嘿又让傅狗得意一会了总有一天我要他不得好死又不得好活。”张良不在这身边除了夏侯婴之外也没有其它需要避讳的人刘邦的好脾气终于忍到了极点。在做亭长时就有的流氓加无赖习气终于开始作——。

怒火猛然爆开始时刘邦是狠狠的跺脚跳骂傅戈自然是第一个泄对象然后是他远在不知什么地方千年后的母亲再后面是大秦的一个个将领以及所有的秦人最后则轮到了被认为作战不力的楚军将士。

听到车内连番的骂声护卫的夏侯婴等将士一个个都默不作声作为亲随他们对于刘邦的脾气都相当的清楚在这个时候凑上去劝解的后果只能是自讨没趣。

蓝田关战场。

皎洁的月光和繁星点点与地上的火把一起将劫后的战场照得分外亮堂。

“郦将军在哪里快说——!”

“听到的说话郦商将军在什么地方?”

喊声此起彼伏战场上三三两两的秦军士兵正在聚拢归建救治伤兵同时将被俘的楚军士卒押送到一起以防备他们突然逃跑。

虽然说郦商是统军大将但是要在这一块建制乱得一塌糊涂到处是士兵的地方找寻一个人又谈何容易?更何况郦商在很长的时间内就和诸部失去了联系。

“傅帅我叔父叔父在这里——!”

这是郦疥的声音拼死杀过来增援的他终于从一堆秦兵尸体的护卫中找到了郦商在郦商倒下去之后是这些忠心耿耿的亲兵用自己的身体将郦商保护了起来直到最后的一刻。

“郦商好兄弟!”

看到昏迷不醒的郦商傅戈一阵痛惜。将军百战死这大战虽然胜了也只能算是惨胜。毕竟以少胜多以弱敌强不是纸上谈兵是要付出极大的努力的。

在郦商坚守过的高丘上遍眼处满目悲凉三万多大秦将士还活下来的连一半都不到其中更有许多负伤的士卒还不知能不能挺过这一晚再见到明天的晨曦。不只是士兵这一战将领的伤亡更是惨重郦商部队长以上一级的将校中战死者就有三分之二除去负伤的之外还能站着指挥军队的竟然不过十余人。

所有这一切都让一手主导这次逆转的傅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而在负伤的将领中傅戈最为揪心的就是郦商的伤情。

精力极度透支的郦商在听到骑军的呐喊声时就已摇摇欲坠了这一战对于他来说可以说是连番的考验与挣扎正面作战凭的就是实力在没有实力硬抗的前提下还要死战、苦战、这若没有非常的毅力是绝对坚持不下来的。

每行一招都得小心翼翼每度一步都要思之再三。

在过去的四个多时辰里郦商可谓是度时如年四十不到的他几乎在这一天之间在鬓角就有了丝丝白。

“快医师在哪里都给我叫来迟了一刻我要你们的性命?”傅戈双眸通红郦商的样子实在让他吃惊一身玄色的战袍破碎不堪甲衣更是只剩下了片甲残余在前胸处鲜血已将衣襟浸染成一块块的紫斑在火光中显得分外的狰狞恐怖。

郦商的伤情让傅戈万分牵挂若是有个闪失的话傅戈都不能原谅自己。对于郦商这样一员智勇双全、可挡大任的大将傅戈若不痛惜那是假话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郦商实际上是代替了他傅戈站在第一线的位置上接受楚军施予的轮番煎熬。

不一会负责后方救治的虞姬就急急的带领了五、六个军中医师就挤到了郦商跟前瞧见郦商这般惨状医师们一个个紧张的额上尽是汗珠尤如是在七、八月的炎炎夏日一般也由不得他们不紧张郦商是什么人要是救治不过来那眼前这瞪着血红眼珠子的丞相大人铁定不会放过他们几个的。

“伤势怎么样了快说——!”在医师们紧张救治的同时傅戈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停的走来走去还不时的拉住医师‘骚扰’询问。

“傅帅请你能不能安静一点不要妨碍我们救治!”终于一个年轻的医师忍无可忍了他抬起头逼视着象斗鸡一样的傅戈说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跟我这么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傅戈气急怒笑。

“大秦军医郑安期傅帅听清楚了的话就请离开这里不然的话耽误了救治郦商将军这后果就是傅帅你造成的了。”年轻医师丝毫未见胆怯他这一句说罢理也不理忿怒中的傅戈径直走回到了郦商跟前。

作为军中一个救死扶伤的医师能够顶撞已是全军统帅、大秦丞相的傅戈郑安期的胆量确实够大的。

“大哥郑军医的医术是军队里最好的你放心还有你看这战场上——就由我和姐妹们留下来救护伤员好不好你呢还是去安心指挥军队吧。”未等傅戈再说话虞姬已是一把拉过他手指着四周的战场骄傲的说道。

素衫与娇颜白与黑的战场上每一簇白点的旁边都围着几十甚至于上百的负伤的士兵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瞧那样式比军灶开饭还要着急。

“她们是——!”傅戈一时讶然。

由不得傅戈不惊讶虞姬带来的不只是军医竟然还有百余个身穿白衣的救护女子。白衣战地护士——直到十九世纪五十年代才由英国护理学之母南丁格尔在克里米亚战争中率先试验并推行。而今受到傅戈的鼓励和影响虞姬竟然在二千余年前就尝试了让女人上战场救护伤病员。

“放心她们都是经过了专门救护培训的你瞧她们多受士兵们欢迎呀!她们不仅仅能够帮助军医清洗包扎伤口、护理伤员、还能给予慰藉士兵让他们感受到温暖——。”虞姬自豪的说道。

战争请女人走开。

这句话是大秦男儿六百余年来信奉的一个信条铁与血的战场——需要坚韧的纪律和悍不畏死的勇士。

但是在战争结束之后傅戈却分明看到这些从不知流泪为何物的铮铮男儿当着白衣天使的面如孩子们的哭了。

这一刻的真情流露不仅让人感动更让人心头平添一分酸楚。

第一百三十五节 白衣天使

如果说男人代表着铁血与硬朗的话,女人就是柔情与温暖的抚慰了。在这战后的沙场能够抹平将士们伤痛的,就是虞姬带上来的这些个白衣‘天使’。

看着这一幕幕动人的场景,傅戈心情激荡,也许在将来的一天,除了战地救护之外,还可以创立一所正规的野战医院,吸收更多的愿意从事救护的女子进来,帮助军医们做好救治伤病员的工作。

野战医院——战地护士——或许还能配备一些女兵来专门负责鼓动宣传,这对于提高士兵们的士气,克服长期作战带来的厌战情绪一定会有很大的帮助。

“妹子,我替大秦成千上万的将士们谢谢你,还有你的这些姐妹们!”傅戈紧紧的拥住虞姬柔情似水的身躯,眼中充盈着无限的感动。

触类旁通,正是虞姬的这一个提示让傅戈有了改造大秦军队的新的设想。

有了虞姬细心的帮着在后方救治,傅戈终于可以安心了,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对溃逃中的楚军穷追猛打。

“李烈、郦疥,你们两个分别指挥骑军和步军,联合追杀逃窜的楚军——!”

李烈和郦疥都是大秦军中少壮派的风云人物,他们两个锐气十足,若是在开战之初放手让他们一搏,还有可能会因年轻而误中楚军布下的陷阱,不过,现在这一点担心也可以消除了,意外遭逢大败的楚军现在只顾着撤退,就算留下一、二支断后的军队,也不可能是士气正旺的秦军的对手。

“诺!”李烈和郦疥相互挑衅似的对视了一眼,各自领令而去。

这一战,李烈率领的骑军固然为赢得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而郦疥也不差,他不仅在前一战的阻击战中有出色表现,而且在协助郦商防守正面时屡有功勋,他们都将是大秦未来的军中倚靠将才,他们之间的竞争关系将会促使将士们作战更加勇猛。

更重要的是,对于军中人才凋零的大秦军来说,锻炼年轻人来接替涉间等老将是需要未雨绸缪的要事。

大秦新元初年六月十八日,晨曦刚刚露出一点点亮光。

武关道入口。

终于望见前面峣关上飘动的楚军旌旗,一路狂奔百余里到此的灌婴才算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一路猛跑长达百余里,若非情急拼命,灌婴可不想再做一回这样的尝试。

本来,灌婴已是包围住了秦军大将郦商,眼见着就将立下大功了,却不想秦国骑军的突然出现让楚军大乱,人心不齐战斗力也大打折扣,结果灌婴虽然又坚持着猛攻了一阵,却始终无法突破誓死不退的郦商的亲卫。

这时,四处的楚军已开始纷纷溃逃,灌婴见势已无法挽回,也只得放弃了取郦商项上人头的大好机会,这倒不是说他不想,而是他不能,骑兵高速突进,若是执意想追赶一个人的话,还不是轻而易举,灌婴明白就算他结果了郦商,那恐怕也回不去了。

傅戈是绝不会放过一个杀死他爱将的凶手的敌将的,樊哙血淋淋的人头还挂在马鞍上,灌婴可不想成为第二个。

乘着还没有引起注意,掩了旌旗撤退,这才是保命的最好办法,在这一点上,灌婴可没有周勃那样的顾虑和责任,本来是最后撤退的他跑着跑着竟然赶到了周勃的前面。

“呃,军师和陈将军在这里呀,灌婴有礼了!”

在峣关镇守的这一支楚军正是陈武的部队,在前一战中损失过半的陈武军现在不过三千余人,战斗力早就大不如前,士兵们也大多是一副麻木的表情。军无斗志,陈武虽然勇猛,但楚兵们却鼓不起任何战斗的yu望,作为吃了败仗断后的部队,从另一个方面讲就是弃兵,就算作战再勇猛,也不会轮到他们邀功的机会。

“哼——!”陈武阴沉着一张脸,冷哼了一声。

和围拢在刘邦身边的那个以沛县故人为主的小集团成员相比,陈武这个后来者充其量只能算是外围货色,每每在与樊哙、周勃、灌婴这样的核心成员的争夺中处于劣势,就算得到张良的关照,也占不到什么便宜,这让陈武心里始终憋着一肚子火。

灌婴自然知道陈武如此态度的原因,殿后的任务着实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使,损兵折将不说,更危险的就是全军覆没,埋骨荒野。

“军师,你怎么没和主公在一起?”灌婴这一句问话刚吐出口,就立马后悔不迭,张良留在这峣关,肯定是经过刘邦同意的,说不定还是刘邦的主意,作为刘邦跟前的亲信,灌婴这一问实在是极不明智。

张良却是毫不在意,刘邦亲近也罢,生巯也好,似乎都与他无关了,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便转身去巡视士兵们的布防去了。

自讨没趣的灌婴满脸涨红的急急通过峣关,他不敢再作停留,一方面秦军的追兵正步步紧逼,另一方面在他后面的周勃随时会赶上来,这要是被刚直的周勃发现他灌婴率先逃跑,那在刘邦跟前说他几句‘谗’言的话,岂不是太不划算?

灌婴领着他的一小队部卒通过,不一会儿,周勃的军队也跟着来到并通过这里,周勃总算是比灌婴要硬气得多,他的手下还能聚拢起将近二万余兵士,在一片溃败的局面下,还能有这样的能力着实不简单。

楚军的残兵败将一个个的经过,陈武面色阴沉的背靠着早己残破不堪的关隘,目光死死的盯着刚刚从他面前走过去的一个个士兵,瞧他这样子,几乎是要将他们给吃了。

峣关已不是原先的那座险关,据守这里能凭险阻挡秦国的追兵,这若是别人说出来的话,陈武非得上去轮他两大嘴巴,但确确发布这个命令的人是刘邦,西征军的统帅。灌婴这厮逃过去了,楚中骁将周勃也率领楚军大部通过了这里,接下来的都是些零散的部队,估计在秦军的强力追击下,这些楚兵是不可能回去了。

“军师,我们怎么办?这破关已成一堆废墟,哪里能挡住秦国的追兵,要不,我们也干脆撤退吧!”陈武铁青着一张脸,在狠狠的跺了跺脚之后,终于跨步来到张良跟前,说道。对于张良,陈武是相当的尊敬的,事实上,在宛城时,要不是张良的游说,他不可能放弃独立的立场,选择加入到刘邦军中去的。

“陈武,你带着士兵们先撤吧,回到汉中若是沛公问起,就说是我吩咐的。”张良惨然一笑,这一天一夜对于他来说,就如同一场先喜后悲的美梦,醒来时一切皆空。

“军师,你怎么办,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陈武急道,他虽是个行伍之人,却也能从张良的话里隐隐的听出不详之音。

张良笑了笑,伸手抚mo着旁边一块沾着血迹的大石,道:“这里很好呀,山青水秀的,还有战场上这么多‘兄弟’陪着我,不会寂寞的。”

“军师,我们只不过败了这一仗,没有什么,我们还可以从头再来的,在关东——,我们有的是成千上万的热血男儿,总有一天能够推翻暴秦,恢复故国的。”陈武大声道。

“不要说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军师了,我只是一个楚军的战士,至于推翻暴秦的梦想,还有建功立业的期待,就由沛公和你们去实现吧。”张良从地上拾起一把断剑,然后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

在东海郡博浪沙行刺失败,张良没有气馁过,因为他还年轻,他还有毅力东山再起;在韩地被秦军击败,他没有放弃,因为他还没有将兵法的真髓全部的发挥出来,但这一次,张良却要选择放弃了,太公兵法中的每一条每一计他都能烂熟于心,能够指挥这样一场大规模的战役更是让他使出了全力,他曾仔仔细细的反复思量过,却还是没能得出为什么会失败的缘由,这莫非是上天在有意作弄吗?

骑兵——,怎么可能会出现那样一支横行霸道之极的军队,在这一战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秦国有这样的一支强军,若是秦人有意隐藏的话,也没有必要等到天下大乱时才使将出来,若是在短时间内组建的话,这样恐怖的军队再多个五、六支,那还有诸侯的命在吗?

“军师不走,我陈武岂能做那贪生怕死之辈,也罢,今日就在这峣关之上,让秦狗也见识一下我大楚男儿的勇气吧。”陈武长笑一声,豪气倏生。也由不得陈武不如此,张良一个文弱的谋士尚能视死无畏,陈武乃是楚军大将,若是胆气比张良还不如,那还如何能领军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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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节 断尾求生

大秦之小兵传奇无弹窗 就在秦楚两军在蓝田关激战的同时子午道上连绵的群山深处一支军队正艰难的穿行在山峦之间。

“彭将军我们已经连续在深山栈道行军三天了这还要走到什么时候?”不止一个士兵在心里这么嘀咕但他们却一个也不敢去向彭越询问。

在秦时翻越秦岭的通道一共有三条一是西边的褒斜道褒斜二水皆源于太白山斜水谷口在眉邑(即今陕西眉县)眉邑这里是周王朝的详地与邻近的扶风郡共被称作“邰国”。同时这里还是大秦赫赫名将武安君白起的故里。斜水北流入渭褒水南入汉水这条道是由关中去巴蜀的通道。二是刘邦攻秦的武关道这条道虽然路途较长却也相对平缓好走适合大军穿行自古由楚入秦或由秦到楚走的都是这一条道。

三就是彭越现在走的这一条子午道。与武关道、褒斜道这两条由关中到汉中的翻越秦岭的道路相比这条子午道正好位于中间开通的时间就在秦将司马错攻蜀时期由于地势过于险峻沿路修建了许多的栈道这就是所谓“栈道千里通于蜀汉”之说的由来。

古人以子为北、午为南故名子午道这条道乃直通南北大道。从关中的杜陵入口翻越秦岭直达石泉汉江边即可乘船东下到达楚都郢。

在距离上走子午道也比走武关道要近得多不过也有个缺点就是这条道山路崎岖又多栈道而且需要直线翻越秦岭高山对于大部队来说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反之若是小股部队的话正好能挥机动灵活的特长甚至于还能起到后先至、出奇不意的效果。

在接到傅戈让他机动作战的命令后彭越并没有遵照常规的战法去袭扰楚军重兵守卫的武关道他相反的将麾下的这支军队带到了子午道上。

“楚军能来我们为什么不能去刘邦刚取汉中那里的秦国降将未必会真心归附楚军若能鼓动降楚秦军反正这功劳也不会比在蓝田撕杀差上多少!”彭越信心百倍。

胆大妄为——其实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彭越这个家伙的话一点也不为过。若是换作一个循规蹈矩的统帅彭越这样乱来的家伙肯定是不会受欢迎的但是对于从不按部就班出招的傅戈来说彭越的这顿乱拳或许真是时候。

刘邦虽然大败但却还有一搏之力若是让他在汉中站稳脚跟对于大秦的关中腹地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威胁只有乘着这个机会进一步削弱刘邦的力量将他赶出汉中才能为大秦赢得喘息和反击的可能。

占领汉中、连通巴蜀——若能掌握蜀地和关中这两大粮仓再加以苦心经营的话不出几年反击关东重新统一天下就指日可待了。

千里大跃进出现在敌人不可能预料到的地方这是兵法之精髓彭越这个盗贼出身的家伙虽然没读过什么兵书但却一点也不能遮掩他与生俱来的军事才华。

如今昏庸荒淫的二世胡亥和奸臣赵高俱都伏诛新皇登基大秦重新有了复兴的迹象作为一个秦人在汉中郡原来的秦国守将襄侯王陵、高武侯戚鳃的旧部虽然降了刘邦但其忠诚度却是大打折扣这些人的心里说不定正在后悔自己仓促的决定。

彭越能够确信这些秦军旧部在听到关中秦军反攻的消息时纵算不能立即反正也一定会采取消极抵抗的策略这对于秦军来说正是反击汉中的绝好机会。

战机在即若听任放过岂是英雄之所为!

在决断的一刻彭越完全没有丝毫为一旦战败后的结果去担忧穿插到汉中意味着将远离关中这一根据地进入到敌方的地盘上去活动没有粮秣供给只能就地取食没有友军支援一切难题只能靠自己解决更没有容留伤兵的后方部队可能在连续的交战中逐步消耗殆尽而更严重的是全军覆没的危险会时时刻刻的伴随稍有不慎这支三千多人的军队就将从大秦的军队序列中永远消失。

这些困难与危险打动不了彭越的决心从这一角度上看他天生就是一个喜欢自由自在喜欢独立冒险的人。

这一点倒是和傅戈有几分相似或许也正因这样他们两个才会相处得如此相得益彰。

峣关。

隶属刘邦的大部楚军依靠‘断尾求生’的战术终于成功的摆脱了秦军的追杀尽管是大败楚军的撤退还是显示出了相当的功力除了小股诸侯的部队混乱之外刘邦的嫡系部队表现得可谓相当的强悍。

不过追击的秦军却是更加的出色。

李烈与郦疥这两个年轻将领在追击战中充分挥了各自的长处骑兵大范围的穿插然后将被分割包围的楚军留给后面的步兵来解决这样马不停蹄的追杀将靠两条腿逃命的楚军一个个追得筋疲力尽莫说反抗就是想举起武器都困难重重。

等到傅戈率领大军来到一群群投降的楚兵跟前时剩下的居然只是收缴兵器、押降俘虏这二项没有挑战性的事情了。

面对散落在战场各处的众多楚兵俘虏傅戈有一种恍若见到了二战时期德国装甲突击部队横扫法国时的场景隆隆的轰鸣声中英法联军引以为豪的防线被冲得七零八落就象面前溃败的楚军一样。

步骑结束的极致或许就是如此吧!

追击的大秦军队一直到接近武关道口的峣关附近才算是遇上了可以一战的对手。

在张良的激励下陈武率领着手下的这一支残破的楚军布下的一线风雨飘摇的防线当然仅凭着三千左右的兵士自然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好在张良和陈武强行合并了诸多小诸侯的乱兵这才堪堪让他们拥有了抵御李烈骑兵的一点可能。

“禀李将军前方有一支楚军挡路——!人数大约有七千余众。”

听到前军传来的这个情报正指挥手下骑兵实施分割包围的李烈一惊楚军在这个时候还能缔结起这七千余人的部队着实是不简单呀而能够在全军崩溃的时候勇于领命殿后的这员战将一定不是寻常之辈。

“这个时候还有楚军如此不怕死的传令前军不可冒进打探楚军是何人统兵?”李烈大声吩咐道。

若是换作巨鹿之战前李烈断断不会在乘胜追击的当口下这样的命令也正是这一年多跟着傅戈的历炼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轻敌者必会遭到惩罚一个优秀的将领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忽视敌方的反击能力。

在传下第一道命令的同时李烈截断楚军的行动丝毫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骑军快推进能够轻而易举的抢占要点这就为下一步分割包围奠定了基础不过令李烈奇怪的是这支楚军意外的没有对秦骑的行动进行强有力的反击他们依旧老老实实的在构筑防御战壕似乎有长期坚守的意图。

这样一种微妙的情形在大战的尾声时是绝不多见的一般来说溃败的一方不可能再聚拢起一支足以一战的队伍因为在大战正酣之时精兵猛将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残兵败卒又岂有一战之力?

然而事情往往总有意外心灰意冷的张良在大败之后的决择再加上陈武授命断后以及长久以来积蓄的对暴秦的忿恨这几股因素叠加起来竟让楚军的败卒们一个个抱着必死的心态来迎接最后的这一仗。

一个‘死卒’的战斗力是无法用平常的推断来衡量的。

这一点早已被无数的战例所证明。

于是在六月十八日这个艳阳高照的早晨秦楚两军对峙着陷入到了僵持之中对于秦军将领李烈来说等待虽然会错失追击楚军主力的良机但却是最稳妥的战法因为前面秦岭间的武关道实在不合适骑军战斗力的挥。对于指挥楚军的张良和陈武来说丧失了机动能力和援兵的他们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留下的能多拖延一时就是一时。

“禀李将军看楚军旗号是陈武的部队!”很快的负责打探的侦骑就送回了李烈需要的情报陈武这个名字李烈当然不陌生刘邦麾下大将攻取峣关城的功之将也正基于这点认识让李烈对面前的这支楚军更加的重视起来。

“快去通报傅帅——!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李烈的声音有些急促能够在战事结束的时候还能逮到一条‘大鱼’这样的运气可不是次次都会轮到的只是很可惜陈武这条大鱼他李烈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的。在这个时候李烈也不知道在楚军阵中陈武这条鱼还不算大真正的大鱼是楚军军师——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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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操纵师

第一百三十七节 论辩张良

大秦新元初年六月十八日,未时。

得到李烈回报的傅戈终于率领秦军大队赶到峣关战场,比他先一步到达的是郦疥,这位大秦军中涌现出来的杰出少年将领一眼就认出了对方阵中那个瘦长身躯的敌将正是陈武。

“傅帅,等会儿打头阵就交给我了,让我为在峣关上战死的四千多兄弟报仇!”郦疥双目赤红,自见到陈武的身影后他就一直死死盯着,生怕一眨眼就放跑了这个死敌。

陈武——,竟然能有如此的能耐和忠诚去为刘邦断后,在听到李烈的回报后,傅戈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陈武的出身他也获知一二,作为一个依附的小诸侯,按理说他完全没有必要替刘邦效死力,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李烈,你去喊话,就说我傅戈要与楚军中主事之人一叙!”稍一思虑,傅戈一面对着请战的郦疥摆了摆手,示意他按耐住激动的情绪,另一面则对着李烈吩咐道。两军一旦开战,死的就是双方的将士,对面的这支楚军明显是抱着拼一个算一个视死如归的态度,与这样一支军队交战,既没有什么意义又会遭受很大的损失,若能避免战斗,当然是最佳的选择。

“诺!”李烈依言拍马上前,他的声音很快的就传到了对方阵中,不一会儿,楚军中有一辆只有两匹御马拉着的简易战车出列。

按照秦时的礼俗,车上座次,左为尊位,这样做是出于安全方面的原因,因为御者一般用右手握鞭策马,挥鞭驾车时难免伤及右边的乘者,左边则相对安全。

现在,在楚军的这辆兵车上,除驭手即御者居中之外,除了两侧各有手执武器的甲士一人外,在左首尊者位的却并不是陈武,而是一个身着孺袍,头束冠带的四方脸年轻人,陈武只是持剑在右边乘坐,看样子还负有保护的责任。

“韩人张良在此,请傅将军答话?”张良的这一句话说得声音并不大,但听在傅戈耳中,却是声若洪钟。

张良——,这位楚汉史书上大名鼎鼎的智囊人物就这样出现在面前,在司马迁的史记中:早年血气方刚的张良在博浪沙行刺始皇帝,胆识之过人可见一般,在追随刘邦以后,又处处表现出了他的政治远见和高超谋略,设计击败秦军,劝谏刘邦撤出秦宫,争取黥布、彭越,笼络韩信,进而灭楚等。刘邦称帝后,他建议封赏与刘邦有宿怨的雍齿,从而安定了人心,加强了内部团结。

作为刘邦智囊团中的核心人物,张良替刘邦出了很多主意,刘邦也对他则言听计从。真所谓“运筹策帷帐中,决胜千里外”,对于这样一位奇人,傅戈心中有的除了敬慕之外,还是敬慕。

其实,惊讶的又何止是傅戈一个人,当张良发现击败自己的人竟然这样年轻而且朝气蓬勃之时,他心中的感慨一点也不比傅戈来得少。没落的秦国突然出了这么一位不世之英杰,而且还这样的年轻,看来这一生光复韩国的期望不太可能实现了。

站在自己面前的傅戈,是那样的阳光灿烂,看得出他深得将士们的爱戴,这个对手比刘邦要年轻二十多岁,就是项羽也要年长他十来岁,这样的年龄优势下,只要傅戈不犯重大的战略错误,单单比拼岁月的消磨就能赢得最后的胜利。想到这里,张良简直是心如死灰。

“张良,我听说你曾得到一卷上古兵书,名曰太公兵法,相传是西周姜子牙的著作,不知可否借来傅某一阅。”在度过了最初的讶异之后,对张良这位睿智的人才一见倾心的傅戈打定了要收降的决心。

当然,张良是韩国王室的子裔,对于灭亡韩国的秦王朝有着刻骨的仇恨,莫说让他为秦国效力,就是想要俘虏他都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哼,傅将军神机妙算,哪还用得着看什么兵书战策?”张良冷笑而答,虽说傅戈头上最炫目的光环是大秦丞相,但对张良这位韩国后裔来说,是打死也不肯这么叫的。

“多谢夸奖,张军师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败吗?”张良语带讥讽,傅戈岂会听不出来,不过对张良心存好感的他表现得相当的大度。军师——,这一声军师叫出傅戈倒是心悦诚服,单以排兵布阵斗法来说,张良的的确确是绝顶高手,傅戈自认若没有了投机取巧的剽窃,是不可能有击败张良的机会的。

弱点,只有寻找到张良性格上的弱点,才有可能说降成功,或许,多交谈一会就能够发现突破口。抱着这样一个目的,傅戈表现的可谓相当有耐心。

“想,若你想告诉我这个秘密的话。”张良不置可否的回答道。对于傅戈提出的这个诱人的话题,不能说张良没有兴趣,不过他怎么也不能相信傅戈会当众将这种涉及到极度军事机密的情报当众说出来。

秘密——,哪里有什么机密可言,其实不过是正常的兵种更替潮流罢了,对于这一点,脑子里已是后世人思维的傅戈倒觉得实在没有隐瞒的必要,若是单单凭着这支骑军就统一了国家,也太没有挑战性了,今后,大秦还要面对外族的入侵,一味的固步自封只能导致落后挨打,只有不断的创造和吸收新的事物,才能可能走在时代的前列。

长长的吸了口气,傅戈沉声道:“张军师既有兴趣,那么我就说了,这一仗你非败在谋略,而是败在对敌的了解不够上,我军在开战前的半个月里训练了领先于关东诸侯的骑军,这支骑军装备有最先进的马蹬和马鞍,并结合了弩骑和刺骑的优点,正是用来对付步卒的天然克星,再加上我大秦将士的奋勇当先,故而才能有此一胜。”

“马蹬究是何物?”骑军、马蹬、马鞍,这些个东西张良第一次听到,这让他分外的好奇?无论是在太公兵法还是以前的诸多战例中,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字眼。当看到张良眼中闪现出异样的神情时,傅戈知道这一席话有了初步的效果。

“军师若是有意一观,傅某倒可以将坐骑让与一试?”傅戈笑道。只要能勾起张良的好奇心,或许能慢慢有机会改变他一战求死的想法,继续交谈下去在目前来看是唯一的办法。

“将军好意,多谢了!良不习骑术,这观瞻就不必了,来吧,接下来就让我见识一下秦国骑军的厉害吧。”张良淡然一笑道。

对于傅戈话里的意思,他又岂能听不出来,这马要是骑上去了,恐怕就下不来了,所以,张良回绝的也是一样的巧妙。

“可惜呀,军师为一己之私,一眼之福,竟拖累这七千多的士兵为你殉葬,实在太过残忍了点。”傅戈叹息了一声,将目光扫向张良、陈武背后的七千余楚军,同时厉声喝道。张良当然不是为了瞧一瞧秦骑的厉害而不投降的,不过,傅戈这么一激将倒也有几分的道理。

那些被无奈裹胁来的楚军诸侯败卒本就战意不坚,受傅戈这一挑拨,顿时开始骚动起来,见此情形,张良岂能示弱,他不由怒斥道:“傅将军好伶俐的口才,可惜这说降的伎俩也太差了点,我大楚的将士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是吗?军师果然是铮铮男儿,不愧是击槌博浪沙的英雄,傅某佩服,不过,常言道人若还有一条生路,就绝不去走死路,现在,当着这天地、这两军万千的将士,傅某保证,只要这些楚军兵士放下武器,我军将决不伤害他们的性命,等过了这一段兵乱之后,有愿意留在关中的可以,不愿意的也会释放他们回家。”

“兄弟们,不要轻信这些鬼话,秦国一贯坑杀降卒,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傅戈一言刚毕,陈武就已厉声喝道。

“此秦非彼秦,当年杀降的胡亥赵高皆已伏诛,大秦之之酷令严法也已尽废,陈将军又何必拿旧事来威吓部卒呢?自傅某领军以来,自问没有坑杀过一名降卒,相反,我军中的诸多士兵还多是由降卒中补充而来,这里就有许多楚国故人,陈将军若是不信,我让他们上前说话,你听听可是楚地口音。”傅戈胸有成竹的反驳道。

陈武的反驳实在是苍白无力,只要稍一转过话头,就立即被傅戈利用,一言‘将死’。

果不其然,未等傅戈说完,秦军中追随已久原籍关东的许多将士已是高声的叫喝起来,他们纷纷用家乡俚语说着,喊着,这一声声顿时让对面的楚军士兵听着分外亲切。特别是那些参加西征楚军的小诸侯败兵,这些楚军士卒本就战意不坚,只不过震慑于陈武的威逼才留了下来,这时听到有活命的机会,心里如何不活络。

第一百三十八节 强国之路

秦军的攻心战术着实厉害,眼见着自己的军队军心动荡行将崩溃,陈武再也按耐不住,他猛然拔剑出鞘,声嘶力竭的喝道:“弟兄们莫要轻信这些,这都是秦狗的攻心计,我们不要中了他们的奸计。”

可惜,陈武的努力好象并没有多大的效果,楚军的队列虽然暂时稳住了,但军心已是大受影响,甚至在军阵的后队,三三两两的开始有兵士向秦军那边靠拢过去。平心而论,若不是与秦军结下了不少仇怨,就连陈武心里也会活络起来。

见此情形,张良长叹一声,对着陈武道:“将军莫费尽心机了,随他们去吧,若真能有一条活路,也算是造福积德了。”

“可是,他们都降了,我们怎么办?”陈武急道。这一问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暴露无疑。

张良笑了笑,慨然道:“将军若是也想降的话,我不相拦,有道是人各有志,不过,我的心意却是决不改变,也许,就让我来成为这一场大仗的最后一个殉葬的人吧。”

“军师,你这又何必?”陈武劝诫道。

“张良,你若执意要赴死,这样的男儿气概傅某佩服,不过,这一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你这一死要我说,真是连鸿毛都不如,也着实有愧于授你兵书奇策的恩师,有愧于你的先祖,更有愧于这千千万万的百姓。”傅戈大声激道。这张良当真是铁了心的要寻死,任自己使尽了各种手段,看来也难以改变他的决心。既然这样,那索性毫不客气的痛批一顿,尊称免了,客气也免了,把一切的俗套都去得干干净净。

“傅将军是在用激将法吗?这没有用的。”张良冷冷回道。

“张良你自诩博学,那你可知,这关东关中的百姓皆为炎黄后裔,自黄炎开天辟地以来,夏、商、周之朝代更替,我们这一方土地上并非没有出现过统一的强盛国家,然而,自西周末年诸侯分割居土以来,大国吞并小国,强国灭亡弱国的事情如过河之鲫,从春秋时的百余国林立,到战国七强纷争,致我中原刀兵四起,生灵涂炭,这诸侯各为一己之私争来斗去,又有哪一个心中想的是百姓,想的是民族的强盛,若你执意以韩人自居,以复国灭秦为毕生目的的话,那么傅某试问:若那些被韩国灭亡的小国子民后裔也同样来寻你复仇,同样希望恢复他们的故国,你又当怎么办?是让他们这样去做吗?好,到时我们就又能见到一个个弱小的诸侯国了,又能重新回到春秋时期诸侯国年年战乱不休的时代了,这就是你愿意看到的吗?这是你毕生去追求的理想吗?”

面对张良的固执,屡劝无果的傅戈已是怒火中烧,他的语气也越发的不客气起来。张良虽是这个时代有名的智者,但显然他的见识仍无法和傅戈相比,毕竟,中华民族二千余年变迁沧桑的历史是张良所无法想象也无法预料的。要他一个古代人去站在民族兴亡的角度去看待问题,也的的确确是为难了点。

不过,傅戈这番听似云山雾罩的长篇大论倒也不是全无作用,起码最后那一句人人思复国,国家就又将分崩离析的话还是打动了张良。

在西周三百余年的历史中,灭国以千计,到了东周春秋时剩下的只有一百四十八个诸侯国,再到战国末期,还存在的就只有秦、楚、燕、赵、魏、韩、齐这七雄了,若再论起这段时间百姓过得好不好,莫说张良这个熟读史书兵法的大家,就是随便从田埂间寻一农人,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苦。

见张良默然无语,傅戈又道:“你再好好想想,在我们的北方,在长城之北,游牧草原的匈奴部落已经统一在单于冒顿的麾下,这个民族正日益强盛,他们的骑兵已在不间断的袭扰我北境百姓的安全,抢夺他们的牛马、粮食、财物,甚至于将女人孩子掠掳到遥远的北方成为奴隶,这才是我们所要面对的真正的敌人,而不是秦人、韩人、楚人或者齐人、赵人、燕人、魏人,我们这些同宗同祖的人若还不能团结一心,共御外敌,则总有一天,国家会和周幽王一样,为犬戎等外族所灭,这片丰饶的土地也将被外族所侵占,那样的情形难道你想见到的吗?其实,秦国也罢,韩国也罢,不过是一个‘符号’罢了,只要能为百姓创造一番盛世,让他们安居乐业,就是一个好的国家,我傅戈现在做的事情就是让我大秦治下的百姓都能安享富饶的生活,让他们能感受到一个强盛国家带来的无穷好处,这又有什么不对的,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傅戈这连续的质问直舒胸中之畅臆,几乎将他对这个民族未来的期望和忧虑,前途和憧憬都一一构画了出来,这些话在不识几个字的士兵们听来,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但在张良听来,却如一记重锤直击胸膛,一下子将他二十几年来的信念和理想击得粉碎。

难道我原先坚持的真的错了,难道我就真的目光短浅,看不清这时世吗?在天人交战中的张良不住的扪心自问。

“哇——!”一口鲜血从张良嘴中涌出,顿时染红了胸前的衣襟,鲜艳夺目。

“张良,你若还是男儿,当留这有用之身来为这天下百姓做些有益的事情,而不是一味寻死觅活,徒作女儿惺惺之态,孰去孰从,就在这阵前决定吧!”傅戈慨然说道。事到如今,不需要再说那些苦心婆心的劝说话了,那样的手段在张良眼里只能是徒留笑柄,还不如干脆痛快一点,就赌一把吧!赌名留青史的张良不是一个愚夫,赌睿智奇谋的张良能够理解傅戈这一番话的真正含意。

战场上出奇的寂静。

时间就好象凝固了一般。

感觉过了好久,张良慢慢擦去嘴角的血迹,迎着傅戈期盼的目光说道:“傅将军,我不得不承认,你的话打动了我,我可以不求一死,纵算作为一个俘虏苟活于这世上,但我也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我绝不会投降你们秦国,我也决不做你秦国的官员。”

张良这话一出口,傅戈的心就碰碰开始狂跳起来,只要张良还活着,一切就有改变的可能,不做秦国的官员有什么打紧,傅戈相信总有一天,张良会看到四海一统的国家是什么个样子,会发现其实只要百姓过得好,属于哪个国家的子民并没有多大的干系,他也总有一天会诚心真意的辅助自己,共同治理这个国家。

“好,你的条件我答应了。陈武,你呢,还要继续一战吗?”傅戈哈哈大笑,这一刻的心情真是无比的美妙,纵算是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多的心思,只要张良能够留下来,一切都将是值得的。

“傅将军,陈武愿降!”心思早就活络的陈武见傅戈态度如此宽容,连张良这个死对头都能容下,当然也就不再坚持,更况且,他也没有死战的决心和勇气。

“降,降,降!”秦军将士齐声呐喊,声音穿破山峦林梢,直飞过秦岭的千山万水。

大秦新元初年六月十八日,黄昏。

这一场历时三天的秦楚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战事之初,刘邦的西征楚军十余万众兵发关中,以势在必得的气势企图一举拿下咸阳,将秦国的有生力量全部歼灭,这场战役可分成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峣关之战,楚军出奇不意的猛攻让守关秦军促不及防,损失惨重,不过秦军的英勇抵抗也让楚军尝到了苦头;第二个阶段是蓝田关激战,秦军先是以守为主,以步卒三万全力抗击楚军优势兵力的进攻,随后,则出动了这个时代最精锐的骑军突袭楚军侧翼,正是这一记猛拳一下子将楚军的防御完全击垮,大秦骑军横扫千军,所到处几乎将还是以步、车结合为主的楚军杀了个溃不成军,在对方领先时代的兵种攻袭下,就算是象樊哙这样的猛将也无奈的成为了这一场恶战的殉葬品。第三个阶段是楚军崩溃秦师猛追的尾战,纵算在极度不利的情形下,楚军的表现还是相当可圈可点的,其中张良、陈武的断后延缓了秦军的追击步伐,也让刘邦得以遁入武关道逃之夭夭。当然,若不是傅戈对张良心仪若渴的话,刘邦是绝不会逃跑得这么轻松舒服的。

在这场事关生死的战役中,傅戈几乎动用了他能够掌握的全部军队,不过,却还有一支军队没有出现在战场上,那便是彭越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准备去捅刘邦‘屁股’的彭越给这场大战留下了一点悬念,也为下一场激战拉开了序幕。

第一百三十九节 内生患疾

汉中郡,本属楚国,秦惠文王十三年(即公元前312年),秦攻楚汉中,取地六百里,置汉中郡。这是“汉中”一词最早见诸于史籍的记载。在大秦统一关东六国后置的三十六郡中,汉中郡亦为其一(它的管辖范围相当于现在的汉中(除宁、略二县)、安康、商洛市西南及湖北十堰市大部)。

大秦汉中郡的郡治设在西城(即今安康市),当时秦国将郡治放在这里的目的主要是向东威胁楚国新城郡和逞都的安全,不过在西征楚军入主汉中之后,刘邦听从萧何的建议,决定将治所西迁至了重镇南郑(即现今汉中市)。南郑早在秦励公年间就已为秦军所占,扼褒斜道出口,楚军重兵守在这里正可以截断秦国与巴蜀之间的关系。

彭越走子午道入汉中,南端的出口正是西城,驻守在这里的是原守卫在汉中武关一带的秦大将襄侯王陵的部队,说起来汉中之所以这么快被刘邦攻陷,固然有秦军战意不坚的因素,但主要的还是王陵投降占了一多半,在投降之后王陵也深得刘邦器重,刘邦更将护卫武关道和驻守新治所南郑的任务统统交付给了王陵负责。

由于主要兵力皆大多被抽调充入了西征大军,汉中这大后方兵力空虚,王陵和刘邦留在后方负责粮秣辎重补给的重要谋臣萧何、曹参商议后,决定集中兵力在武关和南郑这两处要所防守,同时,由于西城这个原治所重要性的降低,驻守这里的楚兵人数大大减少,只有约不到二千余人,其中大部分还是原本就驻在此地的秦国降兵,奉命守城的楚将是两人,俱也是秦降将——都尉李必和骆甲。

大秦新元初年六月十九日。

当彭越率领着他的那支密林突击队出现在西城附近的时候,他们惊讶的发现在子午道的南口并没有更多的兵士在扼守,仅有的一道关卡也只是为了对付零星的商贾而设立,那五、六十名兵士与其说是在镇守,倒不如说是为了收取更多的好处。

如狼似虎——,只用了不到一刻的功夫,彭越手下的秦兵就将楚兵悉数就歼,并且从他们嘴里边获悉了西城的兵力部署情况。

“奶奶的,不跑到老虎窝里,就抓不到小虎崽!弟兄们,随我杀进西城去!”面对好好大闹一番的战机,彭越一脸的兴奋。现在,刘邦的西征楚军主力还没有回来,空虚的汉中就是他彭越纵横驰骋的地方。

攻与守,从来都是相互相对的,当楚军兵锋受挫之时,就是秦军反击的时候,当然,凭现在傅戈掌握的力量,要全面的对刘邦发动大反攻还势所不能,因为他需要先顾虑到函谷关外的大战和北方边境的安全。

当前,大秦虽然暂时渡过了一个难关,却依然面临着相当严峻的形势,北方有虎视眈眈的匈奴,东面有项羽统领下的六国主力,在南方刘邦的部队还有一战之力,除了这些外部因素外,在秦政权的内部,各项新政措施刚刚颁布施行,正需要时间来恢复生产,重振国力,三世子婴刚刚登上皇位,以他的谋算岂能甘心做一傀儡,朝廷官员们还都各怀心计,并没有拧成一股绳,这咸阳附近若是少了军队的威慑,傅戈担心会生变故,所以,在目前情形下,只有先稳固住关中这个大后方,然后才能找寻战机复夺汉中,在此之前,先由彭越率偏师进行骚扰性质的军事行动,以求继续扰乱刘邦的后方,这也不失为一个妥当的战略举措。

接下来的事情很快就证明了傅戈这一预见的准确性,不过,突变倒不是发生在外部,而是变生于秦国的内部。

大秦新元初年六月二十日。

咸阳。

大捷的喜悦让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大街上人来人往,一派祥和安宁的气氛,大秦的百姓现在已经慢慢的适应了新的宽松的政治环境,他们敢于在街上议论政事,敢于发自内心的去评说自己的看法,而对于将这一切变化引入到大秦的新相傅戈,他们已经开始用仰视和尊敬的目光来看待了,虽然傅戈的年纪可能只与他们儿子一般大。

不止是百姓,就连朝廷里的官员也在议论纷纷。

朝露宫。

早朝,等候上殿的官员们一个个交头接耳,慨慨而谈。

“听说傅相又率军打了大胜仗了,击破楚军十余万,这功绩就算当年武安君也莫过如此呀!”

说这话的是博士伏生,这位儒学的执着维护者现在是博士院的副院长,担负着编篡典籍、教化百姓的重任,对于这个授业解惑的差使伏生倒是相当的心满意足。能够成为一代宗师——,这对于把理想看作比生命还重要的伏生来说是最大的赏赐最好的礼物,也正是因为这个,他对傅戈的态度也在逐渐的改变。

单单起用伏生一人或用一种学说来教育下一代当然不是傅戈所期望的,事实上,在博士院里,除了伏生这个儒学大师外,法家、墨家、道家等诸多学派的支持和拥护者都有,博士院就象现在的学校一样,而这些博士就是老师,只不过他们教的不是数学、语文、英语,而是一门门的学说。

这便是傅戈设想中的未来学校的雏形,或许有一天,他们也能象后世的那些名校一样,千百年一路传承,成为孕育无数名人志士的摇篮。真若有那么一天,什么牛津、剑桥、哈佛等等毕业的学子都将在大秦的古校历史面前,低下一颗颗高昂的头颅,又也许,到了那时候,是全世界的人都争相到大秦来留学,而不是象后世见到的一样,中国人一窝蜂的跑到外国去争当‘海龟’。

听到伏生的赞美之言,一贯与之对立的冯正也难得的附合说道:“那当然,傅相是什么人物,那是老天赐予我大秦的保护天神,若不是他,这咸阳城早就被叛军攻占了,你我也早就沦为俘虏了。”

自从推荐乌氏倮成功之后,感受到自己意见受到重视的冯正也开始倾向傅系了,这也难怪,虽说他是大秦名臣之后,但父亲叔父却都被胡亥所杀,这本帐纵是算不到子婴头上,却也是他嬴氏做下的事情,更何况,作为一个甚有才学的年轻官员,冯正还有相当的抱负急待施展,在现时的情况下,他也看清楚了,要想一展胸中所学,只有依靠傅戈才有可能。

“你们说的都是些废话,要我说今后呀,只要跟着傅相走,就肯定有好日子过。你们几个也莫要再三心二意了。”比起上面两位的文质彬彬,语含玄机,乌氏倮这位新晋的治粟内史说得可谓直截了当。

交易——,是的。依靠交易换取官职的乌氏倮明白他是由傅戈一手提拔起来的,只有死死的傍上傅戈这条大船,他才有好日子过。

与官员们窃窃私语不同,正在寝宫内更换朝服的三世皇帝子婴心情却是患得患失恶劣之极,前线的大捷既让他心喜又感到沮丧,心喜的是大秦的这最后一点江山总算能暂时保住了,沮丧的是傅戈竟然获得了全胜,这将会极大的提高傅戈在关中民众中的声望,也会让朝中的官员更多的向傅系靠拢,对于不甘心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帝的子婴来说,这不亚于是生生扼杀了他掌握大权的美梦。

子婴怎么也想不到声势浩大的楚军居然在三天之内就败了个稀里哗啦,实在窝囊之极,本希望傅戈与刘邦起码斗一个两败俱伤的他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傅戈的威望日渐提升,而他这个皇帝却是碌碌无为,或许,在朝臣和百姓的眼里,皇帝就是一个摆设,一个傀儡,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不,他决不甘心。

嬴氏的天下不能断送在自己的手里,傅戈现在正忙于军中事务,咸阳城里发生的事情正顾不上,也许这是一个挑战的机会。

“禀陛下,内史韩谈大人有急事求见!”子婴刚刚穿戴妥当,身边亲近的宦官就凑近跟前禀报道。

“传!”子婴脸上一喜,急说道。

不一会,韩谈那张白净无须的太监脸就出现在子婴面前,作为三世皇帝屈指可数的朝堂心腹,韩谈的心机确实够深,平素与傅系的官员碰面时,他也总是一副笑脸相迎和蔼可亲的慈善模样,遇事不打笑脸人,从不与人争论什么的韩谈就是这样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物,可谁又能想到他竟是子婴手中的一枚最重要的棋子。

“陛下,按照你的密诏,北方军团的杨翁子将军已率大军沿直道开赴南下了,二日内就可到达咸阳城。”韩谈果然带来了令子婴兴奋的好消息。北方军团大部虽在关东,但杨翁子手里还掌握着将近三、四万的精兵,这部援军若能驻守咸阳的话,子婴就有了与傅戈叫板的底气。

第一百四十节 踏水而歌

杨翁子,这位大秦北征匈奴的悍将现在是子婴唯一有可能依靠的力量了,就在傅戈率军迎击刘邦楚军的同时,皇帝子婴的小动作也开始了。内史韩谈是子婴秘密派往代郡的使者,他的身上携带着皇帝的密诏。

“你说的是——真的?”听到韩谈之言子婴喜出望外,杨翁子既然肯来,那么对皇帝的忠诚是肯定的,只要他这一支军到了咸阳,凭着这三、四万北方军团的精锐,子婴相信到时他就有实力与傅戈分庭抗礼了,有了军队,就有了说话的份量。

一个真正有权有势的皇帝,一个象兄长嬴政那样创立无数丰功伟业的帝王,在朝思暮想的梦想就在面前时,年过半百的子婴激动的差一点说不出话来。

“陛下放心,到时我到城外灞桥上去迎接杨将军,一定让他前来面见陛下。”韩谈也是一脸喜气的说道,能为子婴办成这样一件大事,作臣子的心里自是高兴,因为这样一来的话,自己在皇帝眼中的位置将更加的重要和稳固。

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韩谈虽没有赵高那样有不轨之心,但对财富和权欲的渴望却是一样的。

“不,朕要亲自去迎接杨将军。”子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想了想后他沉声吩咐道。这件事实在关系重大,本来差遣韩谈去代郡子婴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有想到这一试竟然有戏,如今势成骑虎,明摆着已是开弓没有了回头箭。

由于慎重考虑,生怕杨翁子会有可能倒向傅戈的子婴决定要亲自上阵了,在大秦的历史上,由皇帝亲自到城外迎接在外将军的,除了白起、王翦等几位立有赫赫战功的名将外,旁人还没有过。因此,子婴有理由确信,这样的隆重礼遇足以让杨翁子臣服了。

咸阳城北,郎中令郦食其府,当夜。

书房。

在法儒之争中一直潜藏在幕后的郦食其可谓心急如焚,傅戈这一走带走的不仅仅是主心骨没了,更重要的是傅系的大部嫡系都去了蓝田关前线,留下来的可用之人很少,现在郦食其能够依靠的力量就是守卫咸阳的千余部队,一些眼线、暗哨和象冯正、伏生、司马昌这样倾向于傅系的官员。

细说起来,这也是傅系发展壮大过快造成的恶果,一下子由地方的‘军阀’摇身一变成为朝廷里的顶梁柱,先天上的不足在短时间内很难得到克服。军事上领兵人才还可以从实战中锻炼提拔,而治国的人才却只能慢慢的发掘和摸索,因为象冯正、司马昌这样的亲傅系官员,虽然有培养的前途,但一切都还需要时间。

时间——,四面受敌,朝中又是内患隐伏,谁也不会给傅戈时间让他缓过这股劲,刘邦率十万楚军来犯,目的是第一个占领咸阳,项羽统重兵在漳水一线,目的也是要给秦王朝施加压力,迫使其崩溃,而北方的匈奴人,冒顿的铁骑在长城之北屡屡出现,这也是南下的征兆,在朝中,刚刚登基的皇帝子婴也在谋求着他的最大权益,这一切都是傅戈所无法逃避和必须面对的。

早在六月上旬,囿于棘原的秦军面临严峻的形势,担心章邯会率军降归项羽的傅戈派司马亮火速出函谷赶往司马欣军中游说,这样一来,留守咸阳的重任就只能落到郦食其的头上了,本来,镇守都城的任务应当由一个比郦食其更有全面能力的人来担当,但傅系中其它人不是在前线,就是比郦食其的能力还有不如。赶鸭子上架没有办法,郦食其这位嘴皮子功夫了得的说客就这样无奈的当了这留守后方的‘全权代表’。

“你说什么,北方军团正在南下,这消息可靠吗?”昏暗灯光下,郦食其的声音尖锐而急促,高个瘦长的身影显得异常的伟岸,然而,他却清楚的知道这些都只是虚影,体味着无依无靠滋味的他感到的就是一阵阵的无助和疲乏。

“不会错的,属下亲耳听陛下和韩大人这么说的。而且,我听陛下说明天要亲自去灞桥迎接杨将军。”说话的是一个黑衣男子,一张口尖锐的声音便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因为这声音只有宫中的宦官才会有。

“好吧,你先回去,注意不要引人注目。”

“属下明白,请郎中令大人放心。”

这名黑衣人乃是傅戈在子婴登基之初就在宫中物色的内间,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深知这其中厉害的傅戈当然不会坐看着子婴上窜下跳的表演。

书房内,郦食其焦急不安的来回踱着步,作为留守在咸阳城中的傅系最大的官员,他肩上的担子可是不轻,既要处理政务,又要监视子婴的一举一动,敌在暗处我在明处,这差使做起来难度可就大了。

驻守长城一线的北方军团在这个时候南下,实在出乎意料,要是早在大战开始前南下那还情有可原,而这时,战事已经结束,北方军团这明显就是来者不善呀。以傅戈手中的将士,疲惫不堪,若是北方军团用武力的话,将根本没有反击的可能。

“来人,骑快马将这个密函送给傅相,记住,要快——!”来不及多想什么了,郦食其早早的在案上涂了几行字后,用红漆密封好后交给府中的亲信。

“车夫,快备车去灞桥!”只有尽快的让傅戈知道咸阳城中发生的事情,才能制止一场危机的爆发,与此同时,郦食其还必须抢在前面先行到灞桥,若是杨翁子到的话,有自己在跟前,子婴纵算有什么话也不好说。

竖日清晨一早。

大秦的第三位皇帝,嬴子婴带着一儿一女以及宫中的几位禁卫出了咸阳城门,城外,初夏的景色怡人,河面上微微荡漾的波纹层层叠叠的散开,宛如展开了一幅如诗如画的卷册,新生的荷叶田田,正迎着朝阳吐露芬芳,尖尖的嫩草在风中摇摆晃动,似乎在告诉人们,这美景之来之不易。

“父皇,你看那河里的鸭子,有一只母鸭带着七只小鸭子,它们游得多开心呐。”陪同出行的赢真高兴的蹦跳着指着河面叫喊道。

这一段的河水清澈见底,隐约可见有鱼儿在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嬴真虽然是大秦的安阳公主,也是难得这么悠闲的出来郊游,特别是在二世胡亥统治期间,子婴为避嫌疑,更是严禁子女无故出府门招惹事非。故此,今天一早问安时听说父皇要外出,嬴真如何肯放过这一机会,凭她得宠的手段,说服子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鴥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山有苞栎,隰有六驳。未见君子,忧心靡乐。如何如何!忘我实多。山有苞棣,隰有树檖。未见君子,忧心如醉。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子婴看着这夏日的景致,禁不住也起了玩心,他一边踏水一边颂歌道,这是一首《晨风》是讲述一个女子在想念爱人时一诉倾慕衷肠的思绪,诗中将爱情描绘得如此美好,令听者不禁如痴如醉,说实话,子婴之才若是单单放在文学上的话,还可以取得更高的造谐,可惜,他和李后主、宋徽宗等几位才华横溢的末代君王一样,生错了帝王家。

不过,子婴的这份好心情很快就被一个人的出现打断了,这个人便是郎中令郦食其。

“臣早起晨炼,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陛下踏水而歌,当真是荣幸之至!”郦食其面带笑容,语露惊喜,摆出一副完全是碰巧的样子。

“呃,是郎中令大人呀,同早,同早,今闲来无事,朕便带着儿女一起出来转转!”子婴先是一怔,继而马上就恢复了从容,大风大浪在赵高掌权时他也经过不少,这郦食其虽然来者不善,但也足可以对付得过去。

“嗯,这北门外的风光着实不错,刚才我是听到陛下的歌声才循来的,并非有意打扰陛下的清静——!”郦食其微微一笑道,对于子婴的这番说辞,明摆着只有鬼才会相信,但眼下的情形却还不能当众翻脸,子婴纵有野心,对于稳固秦王朝的统治、聚拢大秦的民心还是有很大帮助的,一旦内乱纷起,一个分崩离析的大秦是绝对挡不住诸多叛军的进攻的,在这一点上,傅戈早已和郦食其等亲信将领谋士取得了一致的意见。

郦食其笑着说罢,施施然对着嬴真等人一礼过后,便识趣的躲到一边去了,当然,他也没有走远,而是远远的躲在一边监视子婴的一举一动。

第一百四十一节 公主逼婚

“父皇,这个老头子好生的讨厌,这兴趣都被他破坏了,怎么办呀?”看着郦食其的背影,嬴真嗔怒道。

“真妹,你若还想着嫁给那傅戈,这位郦大人可千万不能得罪,他可是傅戈的亲信死党。”一旁,嬴真的兄长嬴喜说道。

“哼,等我进了丞相府,绝饶不了这些不识好歹之人。”嬴真瞪视着郦食其略有些驼背的身影,恨恨道。

“真儿,你就是改不了这锋芒毕露的毛病,父皇我要是学了你的样子,这还不早掉了脑袋了!”子婴斥责道,只不过这语气也实在弱得可以,听起来其中斥责的成份甚至于还比不上怜爱的意思多!

“我才不要做缩头乌龟呐,我要做真真正正的大秦公主,我要掌握天下——,我要成为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女人!”嬴真骄傲的说道。

“这孩子——!你这性子太急,怕就怕日后会吃亏在这上头?”子婴爱怜道。世人多说慈母严父,换在子婴这里,却成为慈父了,嬴真的母亲本是子婴最宠爱的小妾,年纪轻轻就因一场大病故去了,爱乌及乌,对于这个心上人遗留下来的宝贝女儿,子婴可谓是百依百顺。

时间在等待中一点一滴的过去,子婴几人开始心慌起来,日头渐渐高升,已经快近中午了,杨翁子的大军却还不见丝毫的人影,这又是怎么回事?

正在子婴等的焦急时,内史韩谈跑得一脸大汗的奔来,刚及近前,就叫喊道:“陛下,不好了,杨翁子带着人马又折回代郡去了。”

正要阻止韩谈大声说话的子婴闻言大惊:“你说什么?你昨夜不是说他是率军来咸阳城的吗?怎么又回去了。”

韩谈长长的叹了口气,喘息道:“我刚刚听说,杨翁子今早接到了傅相送来的一封信,在看完这封信后,杨翁子就下令回师了。”

“信上都说了些什么?”盛怒不已的子婴掩不住满脸的失望。

“这臣不知,信看完就烧了,所以上面的内容只有杨翁子一人知道。”韩谈无奈的回答道。北方军团一直是蒙恬的嫡系部队,当年赵高也曾千方百计想掌握和瓦解这支军队,结果也只不过分化了一部分,象杨翁子这样的人可绝不是容易对付的。

只用片语只字就让三、四万大军退了,这傅戈也着实太神奇了点吧,子婴在失望之余,只能哀叹自己怎么会遇上这么一个神乎其神的对手。

等着这老半天,原来是一场空欢喜。

不只是子婴感到沮丧,就连嬴真也觉得再等下去分外无趣。

“父皇,回城吧,等到傅相回咸阳时,请父王即速下诏将女儿赐婚给傅相。就算做小的我也认了。”赢真眸中精光闪亮,她的神情坚定万分。

“唉,真儿你当真决定了吗?这男人是如此的不驯,你真有把握能驾御得了他吗?”子婴叹息道,这一回合的心机又白费了,难道说自己真的只能做个无用的皇帝吗?又或许这几十年的等待本来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事到如今,子婴觉得他已无计可施了,也许将安阳公主嫁给傅戈是最后的办法了,只有用婚姻来维系与傅戈的感情,这个皇位才能坐得稳当。可是,上次提亲已被一口回绝了,这回纵然嬴真愿意做小的,也不能保证傅戈会不会给皇家一个面子。

“父皇放心,女儿总会有办法的。”赢真笑得一脸的明媚动人。这一笑她有自信,因为在铜镜里的她是那样的美艳不可方物,那样的让男人心猿意马。

蓝田关。

正在为处理大战后的诸多繁琐事务焦头烂额的傅戈没有想过后院会突然起‘火’,所以,当郦府的亲卫狂奔百余里送来密信时,他还在为游说张良、陈武而绞尽脑汁,说服陈武这个武夫已经差不多水到渠成了,在不得已决定归降之时起,陈武事实上就已经下定了为秦国效命的决心,毕竟,碌碌无为的过下半辈子不是陈武所期望的。他只不过是个平常出身的魏人,对于魏国的君王并没有多少的忠心。

说降的难点在于张良,这位睿智的楚军军师在放下武器之后,便自动的走到了俘虏营中,对于傅戈特别安排的单独一帐和上好的灶食都一概推辞,他也拒绝再和傅戈对话和交谈,或许,他是怕傅戈又说出什么打动人心的话来吧。

时间,很短又很长,傅戈虽然有点失望,但却并未失去信心,他有的是下半生的时间,他相信张良终有一天会明白的。

如今,大秦面临的主要威胁一是关东的六国叛军,二就是北方匈奴的威胁,就迫切程度而言,前者自然是第一位的,但就长期来说,后者对据守关中的大秦乃至整个中原地区都将是一个足可致命的敌人,傅戈有理由相信,凭张良的眼光,他不会看不到这一点,而一旦外虏入侵张良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杨翁子率军南下了?”一接到郦食其的紧急传讯,傅戈马上就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从涉间、李烈等北方军团的旧部那里,傅戈对杨翁子这位北方军重将的为人也有一定的了解,作为蒙恬的副将,杨翁子是一步一步以战功升上这个位置的,在北方军团中可谓德高望重,其资历之深除了一手创建军团的蒙恬外没有其它人能够比拟,正是因为这一点,王离这位接任者虽然能凭着朝廷的支持取得领导地位,却始终不能完全将整个军团掌握在手中。

杨翁子守边三十余年,具有丰富的对匈奴作战的经验,这样一员战将若非其它原因,是绝无可能擅自离开防区的,因为他深知匈奴对大秦的威胁,有他们这支军队镇着,匈奴人多少还有些顾虑,而一旦边境空虚,匈奴人的铁骑就会长驱直入。

现在,杨翁子南下了,那么只能有一个原因,子婴在暗底下搞小动作,以诏书的形式急催杨翁子进军咸阳。为争一己之私而置百姓安危于不顾,就凭这一点子婴的形象就已大打折扣,什么贤能,什么明君,原来剥开虚伪的面纱后,还是一团烂泥。

“傅帅,怎么办?要不我军去截住直道?”郦疥道。年轻气盛的他刚刚经历了一场足以改变他一生的大战,用武力来解决问题是他第一想到的办法。

“不行,北方军团与我军同出一宗,怎么相互残杀,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李烈,你和杨将军有旧,莫如你带上我亲书的一封信,快马加鞭去交给杨将军——!”傅戈淡淡说道,他的语气显得相当的轻松,似乎就凭这一封薄薄的信,几行龙飞凤舞的墨迹就能打动杨翁子和他的万余军队一样。

“傅帅,这能行吗?”李烈将信将疑道,若不是对傅戈的能力有足够的信心,他连这半分的信任也不会有。

然而,事实的发展当真如傅戈说的一样,当李烈急急在直道上截住杨翁子,并将信件交给他时,杨翁子在看信之前和看完信之后的态度可谓冰火两重天,在初见李烈时,杨翁子是一脸的不屑表情,看他那样子若不是李烈曾是他的旧部,估计这面也难见上,不过,在看罢书信之后,杨翁子又是另一番态度了。

“——杨翁子将军有鉴:将军镇守边锤,劳苦功高,民众莫不感受恩惠,傅某为秦相,应先替大秦百姓谢将军护卫乡里之恩情,然今匈奴屡犯我边境,掳我子民,身为大秦之军人,当以驱逐外虏,复我疆土为己任,既奉命镇守长城,则匈奴若有一兵一卒犯我大秦,此就是将军的过失,将军若为民计,当急速率军回边,替国家守卫门户,驱逐豺狼,如此则傅某幸甚,大秦幸甚,百姓幸甚——!”

话不在多,而在于精,在于能一言说到读信者的心里,傅戈几句话不在多,但却字字出自肺腑,既说了不调杨翁子的北方军团南下的原因,又郑重的指出杨翁子肩上负有的使命和责任,

字里行间器重和相惜之情溢于言表,杨翁子乃是血性男子,读了当然为之感动。

在看似轻松平静无波的氛围中,一场内患消弥无形,当事角力的双方,丞相傅戈和皇帝子婴都表现得相当的理智和克制,就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傅戈在安顿好郦疥率一军守卫武关道口之后,率领得胜之师返回咸阳,并受到了咸阳十余万百姓的夹道欢迎,这场面这气派就是当年始皇帝出巡也没有过,这倒不是说始皇帝的权势不及傅戈,而是担心有刺客行刺的始皇帝不会放任这么多的百姓涌在跟前。

“傅相来了,快看,就是最前面骑在大马上那个——!”

“哪里有呀,我没看到,哎,前面的大姐,你别挡着好不好——?”

“怎么了,这位子是我早晨就占着呢,想看等我先瞧了傅相长什么样子再说!”

……

第一百四十二节 皇家欢宴

大秦新元初年七月一日这天,咸阳东门,乱哄哄的场面几近失控,若不是担负护卫责任的兵士守职尽责,这非发生象穆斯林麦加朝圣一样的踩踏惨案不可。

“大哥,你不担心这里有刺客吗?”瞧着这声势浩大的欢迎队伍,虞姬不由得一声心紧,傅戈现在树大招风,那些隐藏在暗地里的对手见没有办法正面击败他,一定会想出其它的狠毒招数来的。

“让妹子担心了,这刺客要是真来就好了,我正好也累坏了,借机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到时,你可要天天陪着我,不许离开哦!”傅戈悻悻笑答道。

阴谋诡计——,去他妈的吧!若是因为担心遇刺而远离百姓、远离这欢乐的海洋,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一个高高在上不去聆听底层民众呼声的官员也不会是一个好官,当然,更不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统治者,在这一点上,傅戈可绝不希望自己和历史上的那些深居宫中不食人间烟火,甚至于连买东西需要付钱都不懂的无能皇帝相提并论。

我就是我,既然赋予了我第二次生命,那么我就要享受这一生的所有快乐和欢愉,在回答虞姬的同时,傅戈其实也在对自己这么说。

生命是唯一的也是宝贵的,在活着的每一天就应当好好的享受,该争取的时候去努力争取,不放弃每一个来到面前的机会,这才是最重要的。

朝露宫。

一场盛大无比的欢宴正在筹备。

丰富的菜肴、精美的器皿、还有侍酒的美貌宫婢,这一切都在显示今天要招待的贵客非同寻常。

“父皇,你说这样安排好不好?”嬴真红妆粉面,一袭薄薄的轻纱裹着玲珑曼妙的身躯,就象一团炽热无比的火,可以让每一个接近她的男人融化。

“真儿,你费心了,到时傅相来了,你可千万记得不要太露锋芒了,一切都有父皇呢?”子婴也穿着一身全新绣着龙腾的金边玄色绸袍,束起的发冠上两条飘带分列两旁,丝丝的银发点衬在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上,使得整个人都显得分外的精神。

“嗯,女儿知道,男人嘛都不喜欢女人太厉害的,比温柔贤惠女儿也绝不会输给那个虞姬的。”嬴真自信的展颜一笑,自诩能倾倒众生。

“陛下,傅丞相领一干有功战将已在殿下等候了!”说话间,一名小宦官已是急急的奔了过来。

“父皇——!”嬴真惊叫一声,娇靥通红一片。

“真儿,你和我一道去迎接吧!”子婴朗声笑道。这一刻,看着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他的心中涌动的除了沉甸甸的父爱外,还有深深的歉意。

女儿一天天的大了,再不是三岁时在膝上婉啭承欢的娇儿,女儿有了心思,有了心上的人,有了自己的梦想,作为一个父亲,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给她想要的。这或许就是父爱的全部吧!

七月二日,朝露宫。

蹬蹬蹬——,当这一连串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彻在用巨石铺陈的大殿上时,男儿的阳刚烈杀之气顿时弥漫开来。

“傅帅到——!”

“傅相到——!”

军中健儿的雄壮呼喊自不是细弱尖锐的宦官所能相比的,这豪情的一呼与随后宫中宦官的叫喝先后响起,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强臣弱君。

“来,朕先祝傅相大破楚贼,为我大秦立下赫赫战功,然后我再祝众将士浴血拼杀高奏凯歌还,这一盏美酒与诸将共饮之——!”子婴春风满面,声音里透着似是浸透了万分的满足和幸福。

有一个为己解忧的得力大臣,又有一干勇猛善战的守边将士,这样的幸运可不是每一个皇帝都能遇上的,史籍中有些皇帝虽然有远大的抱负,宏伟的理想,但却因为没有能干的大臣来辅佐,所以只能是郁郁发出无奈的感叹,甚至有更悲惨的还落得个亡国殒命的下场。

“谢陛下恩赐!”殿中,一干玄甲将领双手捧起酒盏,但却没有立即饮下,他们在等——,等傅戈为他们领头。

“陛下,臣以为这第一盏酒当敬的不是我们这些还活着的将士,而是那些战死在沙场,埋骨于荒野的士兵,没有他们付出生命来保卫这个国家,没有他们用鲜血来阻挡楚军的进攻,这关中的大好河山必将沦于敌手,若真是那样,我们又哪里能站在这宫殿上来喝这美酒,来享受这一份舒意。”傅戈一字一句沉声道。

说罢,他第一个转过身,将盏中酒慢慢的洒在地上,大地为母,死者长眠于地下,这酒沁入进去,或许那些战死的大秦将士都能喝得到吧。

在傅戈领着众将士洒酒于地的这一刻,他没有留意子婴的脸色相当的难堪,作为一个从小就养尊处优的皇室成员,他从来没有过上阵杀敌的体验,当然,更不会理解傅戈为什么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去给死人敬酒,这分别是在‘做秀’。做秀这个词子婴自是想不出来的,不过意思却是一样的,在子婴看来傅戈这是借机在收买人心。

“真是一个虚伪阴险的家伙,想要对付他还真是不容易呀!”不止是子婴,就连一贯隐于幕后的内史韩谈都禁不住叹息了一声。

这一场庆功宴实际上是由他一手操办起来的,目的是借这个机会拉拢和亲近军中将领,以皇家的恩赐和礼遇来感化那些并不十分与傅系亲近的将领,从而为将来的决裂创造条件,但从现在来看,这一个目的显然没能取得预想的效果。

傅戈真有收买将士的意思吗?

若一口否认说没有,那是假话,但说真的,看着这堂皇的宫殿,还有这樽中的美酒、案上的佳肴,傅戈的心情就象被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当穿着简易甲衣的将士在前方抛洒热血的时候,大秦的皇帝在做什么?在花天酒地,在风花雪月、在歌舞升平,这难道是因为他们是天生的贵种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陈王胜的这一句质问能够名传千百年不朽,说出的正是对这个不平等不公平时世的愤愤呐喊。

尊贵与低贱——,当真有这么的不同吗?

傅戈迄今犹清楚的记得小时在临洮的时候,每天最憧憬的就是希望父亲能带回一块那种用麦秣和其它杂粮混合做成的饼子,这饼子虽然吃在嘴里难以下咽,但在临洮这个边陲关城,这饼子却是最好的食物了。他也记得在荥阳为正卒时,因为李由有意阻扼临洮部的后勤补给,以致于守城的兵士每天只能在灶上领到一碗稀得不能再稀的糊糊粥。

大秦若只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和王侯将相的大秦,那么迟早有一天,这个看似强大无比的王朝会象历史上的无数个由强盛开始由灭亡告终的封建朝代一样,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化作青史上的一段文字供后人去猜测、去想象了。

难道说自己的这一世就只能象那些看似英明的王朝开拓者一样,先是用武力用智慧建立起一个国家,然后再将它交给子孙治理吗?若傅戈没有小时的贫寒身世,没有接承二千年后的记忆思想,或许还会这么去想,然而,此时此际,傅戈的思想实际上已经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所有人。

那样毫无意义的重复并不是傅戈所想要做的。

他想要建立的是一个每一个人都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获得应得的回报的国家,一种革除不劳而获、能催促人奋进向上的新的制度,还有一架能最大限度保证这个民族、这个国家拥有强盛先进动力的‘推进器’。

这就是他的理想,虽然就算在历史的二千余年后的时段,傅戈也还没有见到这个国家变成他希望和想象中的一样。

从某种角度来说,傅戈就象一个主刀的医生,这个国家和他的民众就是病人。二千余年——,时间太久了,沉浸在人们骨子里的腐朽已经根深蒂固,想要医治好一个病入膏荒的人实在太难了,相反,救治好一个刚刚得了感冒等小病的人却是要容易得多。改变虽然很难,但却只要努力,就一定可以慢慢的达到目的。

见到傅戈凝重的神情,将领们也一个个想起了刚刚过去的铁血撕杀的岁月,身边的兄弟一转眼就倒在血泊中,鲜活的生命在转瞬间就失去了活力,这样残酷的撕杀又岂能忘记,这盏中的酒他们又怎能咽得下去。

“大秦的勇士们,起歌,为战死的兄弟们践行,祝他们一路走好——!”将士百战死,每一战的功勋上都沾染了鲜血与生命,傅戈的声音苍凉嘶哑,这一刻,每一个军人的胸中涌起的是大秦之军魂,大秦之荣耀。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声音久久在殿中回荡,这激昂的军歌压制了靡靡之音,给人一种铁与血的炽热冲动。在这样肃穆的气氛中,每一个秦人都会感到胸中的热血奔流,六百余年来正是一代代先辈的浴血拼杀才换来这一方疆土,作为后辈,是绝不能忘祖背宗的。这一刻,在每一个大秦军人的心中,个人的荣辱、得失、私欲在荣耀面前都变得不再重要。

“傅相,领着将士们落座吧!朕可还有嘉奖的诏书等着大家呢!”等到一曲歌罢,三世子婴摆了摆手,哈哈一笑道。大秦军律对于有功将士的赏赐相当的丰富,不仅是军爵上有提升,还有俸禄、金银珠宝、土地和奴婢等赏物,当然,军人家眷在有徭役、劳役征召时还能享受免征待遇。

“谢陛下!臣为丞相,肯请陛下在拟诏时能多多顾及死难将士的家眷,给予他们丰厚的赐物!”傅戈躬身施礼道。既然子婴没有撕破脸皮的意思,那么就一路把戏演下去吧,对于杨翁子军团南下的这一个小插曲,也就各自心知肚明,没有必要再提及了。

一场盛装隆重的庆功欢宴本应是在轻松欢快的气氛下进行,结果却在傅戈的主导下变成了怀思会,就在三言二语之间,这场宴会的主角也由皇帝子婴变成了丞相傅戈,见再这样下去只会更加提高傅戈声望的韩谈急得连连向子婴使着眼色。

子婴会意,在一阵寒喧之后,他欠了欠身,道:“傅相,朕之小女安阳公主一直对你倾慕有加,这次听说你大捷归来,更是欢欣鼓舞,她特意准备了一曲歌舞,想要献给傅相和诸位将军,不知可否?”

安阳公主嬴真——,对于这位大秦皇帝‘千金郎’的名字傅戈可谓是如雷贯耳,嬴真属意自己的消息也早就是整个咸阳城百姓街头巷尾的谈资了,早在大军出征之前,子婴就通过博士伏生之口婉转表示过公主的意思,不过,却被傅戈借口军情紧急给回绝了。

“如此的话,多谢公主了!”傅戈淡淡一笑,道。

很快,乐师们就奏起了曼妙悠扬的乐曲,由二十余名乐师组成的堪称庞大的乐团可以和后世的中央交响乐团相比美,他们手中的乐器也是令人称奇,主要有筑、编钟、鼓、筝、弦鼗(即琵琶的一种)等。

在无数双男人的目光扫视下,嬴真出场了!

她的身上单薄轻纱裹着的**显现着无比动人的曲线,一袭火红抹胸遮不住万千春光,或隐或现的一点羞涩更让男人们的眼光随之炽热起来。

堂堂大秦的安阳公主,竟然以这样一个极度火辣前卫的着装出场,这不仅让傅戈瞠目结舌,更让赴宴的将领们一个个不由自主的摒住了呼吸。

第一百四十三节 勾魂夺魄

勾引,**裸的勾引——。

嬴真的美艳足以吸引男人的注意力,或许,在场的男人中间,只有三个例外,一个是她的父亲皇帝子婴,另一个是内史韩谈和一旁服侍的宦官,他们因为共同的隐疾被归为一类;第三个就是傅戈,他也是唯一一个生理正常却不为所动的男子。

嬴真的表演精彩吗?这个评价要怎么看了,对于生活在二千余年前的秦人来说,表演之注目火热大胆足以吸引眼球了,但对于在三点式比基尼甚至于日本a片目染熏陶下成长起来的傅戈来说,嬴真的演技也只能和片中的那些三流影星相提并论了。

这倒不是说傅戈天生不良,这主要是二千年后的那个时代公众信息已经广为传播,在娱乐频道、电视媒体、网络、电视、电影等等的狂轰烂炸下,一个年轻男人若是对女人、对性这个东西全然不知,那多半可以推断他是一个白痴了。

傅戈自然不是白痴,对于女色的诱惑他倒不是全不动心,而是见多识广已经不当回事了,更何况有虞姬这个美貌温柔又知热知冷的知己在身边呢。

家花不如野花香——,在许多时候,有些男人往往管不住自己的**,这主要的原因是两个人处得久了,少了一些激情和共同语言,少了了解彼此心思的冲动。不过,对于傅戈和虞姬来说,目前并不存在这一点缺憾,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艰难困苦,一起有互诉衷肠的耳鬓厮磨,他们之间已是谁也离不开谁了。

“傅相,能否赏脸与小女子共舞一曲!”

和美貌且如花似玉的公主邀请共舞,这样的艳遇傅戈不记得在大学里发生过,倒是唯一的一次出丑他还留有印象,冷傲的班花被五、六个高一级的男生围拢着,对其余同级的男生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

班花——,不错。

一般的理工科大学里都是和尚多尼姑少,这为数极少的相貌只能算作中等的班花也水涨船高的成了抢手货。囿于这一种现状,傅戈的舞技始终停留在起步阶段,一直没有取得大的突破,尤其在毕业之后迫于工作的压力,他更是无暇理会这些闲事。

“抱歉,戈乃一军人,只擅撕杀不擅歌舞——!”傅戈无奈的笑了笑,道。他这个回答倒不是有意推托,完全是真实的想法,不过,在嬴真听来却是另一番意思。

“傅相不肯给小女子这个面子,难不成勇冠三军的傅帅还怕被我吃了?”嬴真吃吃娇笑,回眸笑罢百媚生,一时倾倒席中无数豪杰。这一时,嬴真要不是大秦公主的高贵身份,怕是早有将领上去表露心迹了。

跳吧,舞吧!

瞧今天这场面,这架式,傅戈要是不下场,嬴真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好在这大秦并不流行后世的那些西洋的搂抱舞步,顶多也只是两个人拉一拉手,彼此靠得近一些,再用眼光凝视对方,一般一轮舞半个时辰下来,要是双方有意思的话基本就算是准备试探工作结束了。

接下来做什么?就只有两个人才知道了。

……

莺歌艳舞,顿时让一众男儿连声叫好,可惜,嬴真这一舞下来却几乎累得香汗涔涔,而对面的人却象榆木疙瘩一般毫不解风情,舞姿难看之极,又一点也不懂得配合,这和她想象中那个风流倜傥的傅帅根本就合不上拍。

“公主累了,还是早些歇息吧!”最终,替嬴真解围的竟还是那个可恶又可恨的男人。

“哼,我绝不会放过你的。”当最后一次靠近到傅戈身边时,嬴真妩媚的脸上闪动着执着和迷恋的神情。

这公主是不是心理稍稍有一点问题呀?怎么会这般死缠烂打,上次傅戈已经当着伏生这个媒人的面将意思说得很明白了,难道伏生没有转达清楚,这不会吧,伏生纵算上了些年纪,也断断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也忘记的。

就在傅戈对嬴真是否有花痴的心理问题猜测的时候,秦三世子婴马上就给了他答案。

“傅相,小女年方妙龄,属意丞相已经很久,今朕借这欢宴再度提亲,你看如何呀?”当着众将领的面,子婴这么高调的抛出这个绣球,对于傅戈来说还当真不好回答,直接一口回绝的话,不亚于是驳了皇家的颜面,公主主动要求下嫁,一般人求还求之不得,哪里有往外推的道理。

其实,子婴这么一问已是相当的给傅戈这位大功臣面子了。若是换作旁人,或者还是始皇帝当权的时候,哪个大臣敢对皇帝的话有意见。

“咳,禀陛下,非是傅某有意推脱,只是家中已是贤妻——!”傅戈脸一红,仓促间找不到更好的说辞,就只好先拿虞姬作挡箭牌了。

“真儿说了,就算做小的也没关系,只要丞相不要亏待了小女就成!”子婴执着的说道,似乎对傅戈话里面的意思完全听不懂一般。

这嬴真是什么人,若娶回家里和虞姬怎么相处,凭虞姬那温柔忍让的性格又怎是气势逼人有着皇族后台的嬴真的对手,这根本就不是娶小的,而是迎回来一个‘祸害’。

这男女情感上的处理难题是一门很深的学问,龙精虎猛,夜御双娇,这样的艳福听起来着实令男人精神振奋,可是接下来怎么处理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呢?要细想起来,女人间的争斗可一点也不比战场上两军撕杀来得简单,心机、阴谋、手段、陷害、窥探、哭诉,当一个个层出不穷的花招连番使出时,身处其中的男人就只能哀叹自己的‘jj’为什么不争气惹下这样的风流艳债了。

思来想去,傅戈还是觉得干脆一点回绝的好,虽说会和嬴氏结下更深的隙怨,但却也是一劳永逸的‘好事’,总是遮遮掩掩的不干脆在嬴真看来也许会觉得她还有机会,这样她就不会死心,不死心的话就总会无端生出些事来。

“回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公主天生丽质,美貌可人,岂能做小,大秦军中出色的将领也有不少,莫如这样吧,等公主相中了哪一位后,陛下和傅某来牵线做个媒人,这样可好!”这一声回绝如何来说傅戈是思之再三,终于才想出这么一句还算是中听的话来,座中的年轻将领刚刚见识过嬴真的貌美不可方物,听到傅戈有意让爱,顿时个个喜形于色。

“哼,姓傅的,你别费心了,我嬴真谁也不嫁,行了吧!”

然而,未等傅戈佩服自己的奇思妙想,刚刚舞罢的嬴真已是柳眉剑挑,怒容满面,在她的心里,感受到的是另一番凄凉,她想的是:爱一个人想要嫁给一个有错吗?没有。就算不想娶我,也不要将我当作一件商品一样去转送给他人。

嬴真觉得她没有错,傅戈自然也没有错。

所以,错的只能是老天,老天不该让这两个人相识。

一场欢宴最终在不欢而散中收场,三世皇帝子婴的心里自是对傅戈更加的痛恨,不仅仅是他把持国家的权势,更重要的是他驳了皇帝的尊严,还伤害了他最宝贝的女儿,而对于傅戈来说,与嬴氏皇族的矛盾越来越深,这对他以后的执政将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保不证在将来的某一天,子婴会再度在背后‘暗算’自己。

可是,若是答应了婚事,表面上看将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但实际上伤害最深的人就是虞姬,为了权势为了政治,而把心爱的人牺牲这样的事情傅戈决不会做,也决不能做。

幸福——,只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要你不放弃,就没有人能把它抢走。

纵算回绝婚事会带来重重的压力与困难,傅戈也不后悔,因为他知道,一个和睦的家庭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等到傅戈步出朝露宫的时候,已是过了子时了,宫前的石阶上冷冷清清,新的一天在皎洁的月色中来临,殿下夏日的冷风带着沁人的凉意,给人一种振奋,一种激励。

“傅相,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毅力的人——!”角落里,不知是谁,这么低喊了一声,傅戈寻声望过去,却见一个舞衣的矮小男子站在屋檐下。

“你是——!”傅戈迟疑着问道,这矮小男子他好象见过,但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

“我叫优旃,是宫中的歌舞艺人,傅相是刚才在宴席时见过我吧?”优旃宽容的一笑,借着月光傅戈看到他眼角已有了些许皱纹,他的年纪分别已不小了。

优旃——,傅戈记起来了,这位老兄也算是在青史上留名的人物,当年,始皇帝在位时,有一天下着大雨,殿阶下执楯站岗的卫士都淋雨受了风寒,是这个优旃在始皇帝面前出色的讽谏才让卫士们有机会得已减半值班,并轮流接替。

第一百四十四节 大敌当前

“优先生这么晚叫住傅某,是有重要的事说吗?”傅戈笑了笑,停下脚步问道。以始皇帝当时的威势,能有胆量力谏的人自然非寻常人,这个优旃的见识和才能可算是相当的出众了,相信若不是优伶的卑微身份和矮小的身材,他定能有更上佳的表现。而要达到这一点,就先需要有人能识他,用他,给他一展才干的机会。

“傅相,有空的话多去内史府看看,那里会有许多你感兴趣的事情的。”优旃一句话就说出了傅戈希冀听到的话。韩谈——,这位大秦内史是子婴的重要智囊,控制或者解决掉他,就等于卸掉了子婴的左膀右臂。

傅戈神色一动,道:“优先生大名久仰了,有什么事要傅某效劳的吗?尽管说罢,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替你做到。”久仰,确实是在史籍上来回扫描过好几遍了,这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神交吧。

“傅相既这样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愚妹在内史府中为侍婢,我优旃只希望丞相能及早的救她出来,让她免受韩谈那老狗的虐待。若丞相能做了这件事,今后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就是。”优旃痛心道。

优旃在说到韩谈这个名字时神情咬牙切齿,听得出其妹子在内史府中必定受了韩谈的虐待,只是傅戈想不出来,韩谈一个没有了下面物器的宦官能对一个年轻女子做什么?难道说韩谈这家伙是心理扭曲,性变态——。

不会吧,这嬴真还只是一时沉迷想不开,现在,又来了一个韩谈,对于这些不能以常理来揣度的对手,傅戈只感到头痛万分。

“好吧,告诉我你妹子的名字,我保证在三天之内让她恢复自由!”傅戈揉了揉脑门上的青筋,挣扎着说道。

除开优旃的才干外,一个把亲人安危挂在心上的人是值得去信任的,傅戈自是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这次宴会之后,子婴一定不会善罢干休,他会继续寻找一切机会来与傅戈对抗,如果有优旃在宫中的话,子婴的一举一动就更加逃不过傅戈布下的眼线监控。

宫庭内斗,重生的秦王朝刚刚经过了一段危机就显现出了它的先天不足,这场暗斗的结果虽然是傅戈胜了,但却并不意味着斗争就此再不会发生了。

既然要斗,那么就来吧!

一直到嬴氏再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结束——!

七月的咸阳,表面上宁静详和一片,优旃妹子的事情解决得也相当的顺利,韩谈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当郦食其受傅戈差遣去说明来意时,他就爽快的答应了。在这段日子里,无论是在内斗中赢得上风的傅戈,而是一脸沮丧的三世皇帝子婴,都知趣的不再提宴会上的敏感话题了。

安阳公主嬴真虽然嘴上说不会放弃,但在行迹在似乎也收敛了许多。深居简出——,这位居说受了‘打击’的大秦公主病了,这一病来得倒正是时候,正可避免矛盾的继续激化。只不过,让傅戈总有些不放心的是,象嬴真这样一个执着到痴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这般轻易就放弃了,这病恐怕更多的是心病,心魔不除,病根难愈。

其实,说实在的,嬴真若是能抛开皇族的利益是非,抛开她强加于自己身上的让父亲子婴重撑大权的所谓‘责任’,这个女孩子还是相当的可人的。

她的大胆、她的泼辣,甚至她的看似拙劣的舞技,都明明白白的张扬着魅力。

团结就是力量——,当前大秦的形势虽有所好转,也远没有达到大打内战的地步,在北方匈奴骑兵虽然依然时不时的小规模南下,不过在被杨翁子几度设计反击之后,匈奴人已经不象五、六月份时那样肆无忌惮了,这是一个好的迹象,对于傅戈来说,八百里秦川有渭水、泾水等河流经过,沟渠纵横,民尚耕战,正是储粮养兵的好地方。只要稳住北方和陇西的局势,削除西北方威胁,就能为下一步恢复秦国的国力赢得可能。

在傅戈小时的记忆里,对匈奴人的印象也只有一个,那就是风卷残云来去无踪的游骑,他们掠夺一切可以掠夺的东西,破坏所有带不走的物品,他们是一群**裸的强盗。

匈奴——,这个强盛于草原的游牧民族早晚有一天会大举南侵的,只是傅戈不能确定它的具体时间,历史上的汉朝初年冒顿举兵南下,高祖刘邦率领在楚汉战争中立有赫赫战功的众多将士去迎战,结果在白登山差一点就成了冒顿的俘虏,这个教训已经足够深刻,傅戈可绝不想刘邦这样的屈辱在他手里来重演一遍。

烦心的事不少,让傅戈开心的事情也有,关中各郡县的春播生产在这段时间没有被耽误,只要能挺过这一熟,到了秋季有了收成这大军的粮秣就有了着落,在兵造方面也有好消息传来,负责冶铁工艺革新的申屠二已经符禺之山(今陕西华县西南)、盂山(今陕西靖边县)、泰冒之山(今陕西肤施)、龙首之山(今陕西陇县)这几个地方发现了多处铁石资源,他们目前正在加紧进行深挖翻耕,在铁石露出地表后再运输到兵造进行加工冶炼,这一过程肯定还需要化费不少的时间,不过总算让傅戈看到了铁器时代来临的希望。

铁器时代——,想想都是令人无比振奋的憧憬,傅戈真的感到幸运和激动,在青铜慢慢退出历史舞台之时,通过自己的一点点努力若能让铁器使用的时间大大提前的话,这岂不和科技史上的那些大发明家、大科学家的成果齐名了。

傅戈——,铁器使用的引路者,奠基人。

一想到这里,傅戈藏在内心深处的虚荣心便会得到无比的满足。

丞相府。

“禀傅帅,好消息,汉中彭大胆差人来报,他已经顺利攻克汉中郡治所在西城,守城敌将李必、骆甲率千余士兵归降!”郎中令郦食其脚步轻盈,在一边步入傅戈书房的同时,一边兴奋的高声道。

彭越这个疯子,让他抄袭楚军后路,竟然一下子穿插到汉中去了,他这一搞不要紧,却苦了傅戈还要替他收拾接下来的残局。西城被占,又有秦国降将反复,从武关道撤退的刘邦听到这个消息,肯定是气急败坏加怒火中烧,彭越率领的部队总数不过三千余人,到时面临刘邦倾师出动的大围剿,情形将变得相当的严峻。

“傅帅,怎么办?干脆乘着这个机会痛打落水狗,我们再多派些人过去,把汉中给一举拿下来,那样的话和巴蜀一连通,这关东的叛军再凶猛也不用担心了。”郦食其高兴的谏道。

在听到彭越在汉中取得胜利的消息时,很多人都会对郦食其的这个建议投赞成票,说实话这是一个极有诱惑力战略构想,拿下汉中,效仿历史上秦统一六国的过程一步步的进逼关东,逐步蚕食各路诸侯,这不正是始皇帝当年走过的统一之路吗?

但是,这个设想却有一个巨大的漏洞没有解决,那就是国力的强弱,要知道秦统一六国动用的兵力以几十万乃至上百万计,这还不算上庞大的后勤粮秣补给在内,如果说十年前大秦的国力是一座拥有着无数矿石的宝山的话,那么现在这座山已经空了,一座空空如也的山已经不是宝山,而是一座废墟了。

而更实际的情况,秦岭的特殊地形会限制大规模进军汉中的可能,由关中入汉中的三条通路中,东面的武关道现在秦楚两军各占一头,西边的褒斜道被刘邦死死的占据着栈道的褒谷南口,唯一有可能通行的就是彭越走过的那条子午道,但是这条新道又根本不可能通行上万的大军。

“速速去告知彭越,刘邦主力即将回返,让他不可过多贪恋战果,若遇敌接战不利,则应赶快寻机返回,万一北路被断,可经米仓道入巴蜀休整!”

彭越势单力孤,虽然他的游击战术已经运用得相当得心应手了,但在汉中狭隘的特殊地形条件下,他的回旋余地几乎没有,已经输得急红了眼的刘邦保不证会遣出大军全力围剿这支孤军,若真到了那时候,彭越一个不慎就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相比于秦岭的艰险,前面的大巴山脉虽然也不易通行,但也好走不少,彭越入巴蜀之后,还可以与当地的留守官员取得呼应,防止刘邦转头吞并这块‘肥肉’。

巴山蜀水——,这么好的地方刘邦不会不动心的,尤其在进军关中失利之后,他的目光肯定会扫视到背后的这块沃土。所以,抢在刘邦动手之前,先前嵌入彭越这颗硬钉子,正是绝妙的一步好棋。

好棋当然并不只傅戈一人会下,也就在傅戈积极的化解关中危局的时候,在漳水畔对垒长达六个月之久的僵局终于被打破了。

赢得主动的自然不是日渐陷入困局之中在秦大将军章邯,而是如日中天的项羽,几乎就在傅戈与刘邦大战的同时,项羽也下出了一步好棋。

第一百四十五节 秦师败绩

棘原。

七月初的河水奔腾咆哮,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东流入海,一去不回。

自打巨鹿一战之后,大将军章邯统领大秦将近二十万驻守在此地已经有六个多月了,他们面临的形势一天天的恶劣,在项羽的步步紧逼下,章邯陷入了欲进不能欲退也不战的两难境地。

在王离刚刚兵败之时,感受到朝廷压力的章邯倒也曾主动出击过,可是此时战局的主动权已不在他的掌握之中,项羽对于秦军的挑衅表现得相当的耐心,若觅得战机则出动精锐击溃秦师,若没有机会则坚守防御让敌无机可乘,这样的境况直到傅戈率军攻入咸阳后仍然没有什么改变。

一直在剿灭叛军过程中表现出色的大将军章邯在项羽这个对手面前,突然象是不会指挥作战了一般,无论他采取什么招数,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失败。在对峙了六个月后,章邯终于连再战的勇气也消磨殆尽了。

战——,凭什么与项羽交战。

也是在这半年时间里,与秦军的无为相比,借助巨鹿取得的辉煌胜利,楚国的上将军项羽不顾怀王让他回师的命令,在谋士范增的建议下,充分利用章邯给予各路诸侯的威胁统帅整合各支叛军,同时,还用裂土分封的办法收买诸侯,这样恩威并用、双管齐下之后,聚集救赵的各路叛军就被牢牢的绑在了项羽的战车上。慢慢的,漳水一线的秦楚两军的战略平衡开始被打破,继续等待对于处于劣势的秦军来说,只能是等死。

大将军章邯军帐内。

“大将军,怎么办?赵国的大将军陈余差人带来书信,让我们投降项羽,我估计这很有可能就是项羽的意思。”给章邯递上劝降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长史司马欣。这位好不容易才从咸阳阎乐的追杀下逃出来的长史大人现在已经成了沟通楚秦两军之间的一个关健人物。

说来也是巧合,早在司马欣为大秦的栎阳狱掾(即管监狱的官员)时,有一次项羽的叔父项梁犯事被抓进栎阳大牢,为了脱身便请蕲狱掾曹咎写了一封信给司马欣,结果司马欣就把项梁给放了出来,按理说这是一件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勾当,不过,司马欣对项家也算是有相当恩惠了。倘若当时司马欣不放的话,说不定项梁也不会有后来起兵发达成为楚国上将的那一天,当然,这些只是无端的后来猜测,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风云际会,一时多少豪杰。大秦要想重新强盛起来,靠的也不是一次两次的运气,而是一点一滴的努力,对于这一点,傅戈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所以,他才会在每战前进行长时间的思考推敲,才会小心翼翼的周旋身边能够依靠的所有力量,甚至于包括时时准备夺权的皇帝子婴。

“陈余,他的话也能算数,谁不知道我们的对手楚人项羽——!”章邯神情郁郁的回答道,这些日子棘原这道防线已经连续被楚军突破,就在昨天,驻守在漳水南岸的秦军一部被楚将蒲将军击败,这让章邯面临的形势更加的险恶。

“大将军,这信上说得相当在理,你看白起、蒙恬这些赫赫有名的大将,朝廷让哪一个有好下场了,这信虽是以陈余的名义写的,但它更有可能是项羽抛过来的一个信号,现在的情况是就看我们能不能抓住了?”听出了章邯话中的犹豫之音,司马欣继续卖力的谏道。

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这一点就算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也可能会性格完全不同,司马亮的这个叔父司马欣既有徇私枉法的前科,这说明他并不是一个死脑筋的人。忠诚,狗屁——,只有傻子才会呆呆的坐在一条沉船上等死呢!

投降楚军——,对于司马欣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哪一边给的好处多他就跑到哪一边,当初被傅戈搭救时,他之所以装出一副誓死跟随章邯的忠诚样子,主要还是因为傅戈的那一点‘可怜’的兵力在他看来完全不能和章邯的二十万大军相提并论。

现在,章邯兵临绝境,项羽正是势头上升时期,投靠过去的话一定能搏一个好的前程,有了这一层考虑,司马欣怎么不动心。

“再等等吧,新皇子婴不是登基了吗?也许过不了几天就有援兵来了呢?”章邯有气无力的说道,这话实际上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谁不知道子婴是一个傀儡,真正的实权全掌握在傅戈这个新晋的暴发户手里。

援兵——,莫说关中的那一点兵力派出来也不够塞这一场大战的牙缝,就是有能力增援,章邯也不指望已经和自己反目的傅戈会这么大方不计前嫌。

“大将军,不要再犹豫了,你没瞧见对面项羽正大搞裂土分封,跟着他的那些个叛乱诸侯一个个都有了封地,成了王侯,我们早些投过去,说不定也能弄个王当当,晚了怕是连侯都没有了,真若是死守不降,那到时楚军杀到,你我就是想留个全尸也不能呀!”司马欣见章邯始终不下决断,终于急了起来。

成者王侯败者寇——,困守下去是死路一条,投降还有可能成为一方诸侯,这个选择题就象是一边让人吃白米饭一边让人吃糠一样,根本不需要多加考虑。虽然被司马欣说的渐渐有些心动,不过,章邯还是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临敌投降总归是太不光彩,按照大秦的军律这也是要灭族的大罪。

章邯犹犹豫豫——,他的对手项羽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万事俱备,已经将各路叛军整合的差不多了的项羽决心发动总攻了。

七月七日,正午。

将近四十万反秦联军在项羽的率领下,发动了如潮水般的猛烈狂攻。不出意外,仅在二个时辰之后,项羽的双脚已经踏踏实实的站在了漳水的北岸,呈现在他面前的,是秦军被催毁的营寨和覆倒的旗帜,当然还有来不及逃跑被楚兵杀死的一具具尸体。

“哈哈——,亚父,我早就说嘛,对付章邯这老家伙不用搞那么多的花架子,直接一棒子把他敲昏掉好了!”说这话的时候,项羽一身火红的盔甲,头上的盔缨迎风怒舞,再配上身旁漆黑高大的乌骓马,这样的一员威风凛凛的战将仅瞪你一眼,就会令对方胆寒魄丧。

亚父范增也是神采飞扬,看到自己一手谋划的战略部署获得成功,这位七旬老人顿时有一种无法名状的满足感,危机终于可以解除了,在开战之前,四十万的庞大联军长期驻守带来的粮秣供给紧张已经到了不能再等待下去的地步了,唯有力战,才能摆脱受制于粮秣不足的困境。

尽管也很得意,范增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项羽:“秦军还有二十万,这么多的兵卒若是以死相抗的话,我军必然也会受到相当的损失,我看说降章邯的力度还要加大一些才好!”

“既然亚父这么说,那么就传令给英布,给我狠狠的打,一直到把章邯打得再也支撑不住为止——,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撑到几时!”项羽仰天大笑。

项羽的这话听起来足够的狂妄,但他也确实有狂妄的资本,整合救赵的各路叛军之后他麾下的攻秦大军已接近四十万,这样一个庞大的数目足以让任何对手闻之胆寒,在这支军队里,名将、猛将、智将,谋士、能人、贤才云集,除开项羽本人之外,当阳君英布、蒲将军、赵相张耳、赵大将军陈余、谋士李左车等等这一个个响当当的人物现在都成了项羽的部下,他们的力量叠加起来,莫说一个章邯,就是十个也不是这支联合大军的对手。

等到击破了章邯,项羽还设想着进军函谷,直捣秦国的腹地关中老巢,上个月刘邦的西征军在蓝田关居然被那名不见经传的傅戈杀了个大败,真是给大楚丢掉了面子。

傅戈——,一想到这个名字,项羽的心中就倏得闪现过一个身影,那黑夜火光中击鼓的缥渺倩影,那一晚在飞扬大雪中一刹那的惊世红颜。

痛,在心底最深处的角落慢慢扩散开来,就算接二连三的胜利,也无法抹平在漳水畔那一晚功败垂成的遗憾。

只要再有那么有一点点的运气,也许就能得到她了。

虞姬——,你是我的,你逃不脱的,这一生一世你就是我的女人。

昨晚若不是新来的那个年轻宠妾蔡姬说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个惊艳于战场的绝色女子叫什么名字,原来她也是我楚国的女子,而且还曾是陈王胜的侍婢。

“我大楚的女人,怎能让给秦狗去享用!”因为虞姬,每当项羽**横流的时候,他就会更增添几分对秦人的无限痛恨。

注:关于傅戈的识字程度,汗,再次说明一下,在傅戈记忆没有恢复之前,他的确识字不多,因为一个贫困的秦人家庭是供不起书念的,在临洮傅戈更多的是骑马打猎,在恢复记忆之后,不用说了,大学毕业生好歹知识总是不错的。这就是前八十节和后面不一致的原因。

第一百四十六节 持戟郎中

“禀上将军,我军已完成对秦军的包围,当阳君问何时发起总攻——!”就在项羽神思倦倦心游天外的时候,一个报信的骑卒飞奔来报。

“告诉当阳君,围住秦军,等候上将军命令。”范增急忙道。总攻,英布这个暴烈的家伙杀俘杀上瘾了,在他的眼里,怕是只有杀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唯一途径。

“去吧,照军师说的办——!”项羽淡淡而答,刚才的出神让他有些分了心,面前的追袭战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挑战性,其实在巨鹿大战后,项羽的心中就不把章邯作为同级别的对手了。

章邯,在项羽的眼里,已经是一个保守无进取心的老家伙了,再怎么蹦跳也不过是象小丑一样跳舞,掀不起大风大浪,他的心中,真正的对手已换成了另外一个人。傅戈,那个在漳水畔重伤仍然死不后退的秦国校尉,居然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摇身一变成了秦国的丞相,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莫非这两个傅戈并不是同一个人,否则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巨大的跳跃,说心里话,项羽还有些佩服傅戈在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甚至于他还有点妒忌他,这小子的运气也太好了点吧,自己在这里千辛万苦的和二十万秦军对峙,他倒好乘这个空子杀进了函谷关,并且一举将胡亥赵高一伙端了个干干净净。

与这些事情相反,对于傅戈以少数兵力在蓝田关将刘邦的十万楚军杀败的战绩,项羽倒是一点也没有感到奇怪,对于傅戈身上那一股顽强不屈的死硬作风,项羽可算是领教过了,在漳水畔的一役,换作其它任何人,项羽都相信抵挡不住自己连续不断的冲击,而傅戈却做到了,就凭这一点,刘邦就不是对手。

楚军胜券在握,秦军已成瓮中之鳖,对于接下来的收尾之战,项羽实在提不起多大的兴趣,不止是项羽,就是英布、桓楚、钟离昧等楚军将领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

“走,亚父,我们去会一会章邯,看看他到底是想死呢,还是想活?”项羽使劲跺了跺脚,大声的对着范增说道。

兵围二十万秦军,巨鹿大战延续到今天,是该结束了!

棘原西。

被敌兵一路追杀奔逃的秦军已经陷入到了极度的混乱之中,二十万兵士在不知不觉中自动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以郦山刑徒和部分关东郡兵为主不愿再逃了,投降是他们的最大希望,而以北方军团士兵来主的另一部分关中士卒则更希望一举冲出包围圈,回归关中。

在这样一种纷繁复杂的局面下,大将军章邯已经无力驾御和指挥全军,不得已,他决定接受司马欣的建议,主动向项羽投降。

楚军前沿驻地。

请降的章邯与来到前线巡视的项羽就在这里不期而遇,两个战场上的对手一个年轻气盛,一个老态毕露,一个盔甲鲜亮,一个狼狈不堪。他们之间的这一番对比其实象极了当前的这一场大战,一方斗志昂扬,兵强马壮,另一方日渐困顿,士气低落。

“败军之将章邯率众将领拜见少将军——!”初见项羽,章邯一下子感到有一种巨大的压力涌了过来,这让他情不自禁的跪了下来。两军交战,能战败对手不算什么,而能让对方主将朝自己下跪的,项羽是第一人。

更何况章邯是什么人物?大秦上将军,统御关东诸路军马,换句话说,在函谷关以西,他章邯的话就是皇帝的命令,象他这样一个重要人物,向另一个人下跪这本身就是极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大秦的死对头。

“章邯,你想不到会有今天吧!”项羽脸色阴沉,冷冷说道。章邯是杀死他叔父项梁的仇人,定陶一战楚军大败,这全都是章邯一手造成的。

章邯惨然一笑,无奈叹声道:“不瞒少将军,这一天章某在半年前就想到了,只不过,碍于这一张老脸不好说罢了!”

“哈哈——,章邯,你倒是老实!”项羽神色稍霁,性情直率的他同样喜欢直来直去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象刘邦这样整天挂着副面具过活的伪君子。

“少将军英勇盖世,乃绝世之英杰,章某不过一凡夫俗子,怎可能与天界神子相抗衡,前番之所作所为,凡是不得已而为之,若不是胡亥赵高的苦苦相逼,章某也断断不致于做出伤害武安君的事情来——!”章邯说着说着,不禁老泪纵横。

这番话里,有部分是真的,也有部分是假的,真的是胡亥赵高确实屡屡严词责问章邯为何剿匪不力,假的是他将项羽捧为天界神子根本就是一派胡言,至于定陶一战杀死项梁则完全是章邯为了夺得头功所精心谋划的,岂能说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章邯的这一番表演还真起到了作用,最起码项羽的态度要比开始时缓和了许多,说起来也会令人不相信,这位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性格却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谁要和他来硬碰硬的,那么绝对是火星撞地球,相反,哪一个要是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则大多会在项羽处得到意外的惊喜。

“起来吧,章将军也是职责所在,这我能理解,这回你能劝降于我,以后就是我的部下了,放心吧,我项羽绝不会亏待将军的。”项羽安慰道。当然,单单章邯的一番流泪控诉还不是项羽决定既往不咎的主要原因,这个时候为泄私怨杀掉章邯只会激起秦军士兵的反抗毅志,相反留下章邯正可显示项羽的泱泱气度,任何人都可以试想:项羽连杀死叔父的仇敌都能容下,还有什么不能容纳的。

不过,章邯能够保住性命其实还要多亏项羽身边的那位亚父范增,若不是他不厌其烦整日的在项羽跟前开导,项羽这个杀神能不能转过这个弯来还很难说。

章邯降了,随同他一起投降的还有长史司马欣、董翳、章平、赵无咎等一众秦军高级将领,至此,在关东作战的秦军主力基本覆亡。

“来人,在这军帐里摆上酒宴,我要与章将军畅饮之!”项羽大笑吩咐道。

“败军之将,蒙少将军恩赐,实在愧不敢当!”对于项羽的盛情,章邯立即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

“章邯降了!秦狗败了!”周围的楚军欢声雷动,每一个将士脸上都挂着兴奋的神情。击破了长期对峙的秦军主力,接下来就是进军关中,直捣咸阳,将秦王朝的狗皇帝和王公贵族们一个个从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揪出来,这将是何等刺激过瘾的事情。

在这个时候,沉浸在巨大兴奋之中的楚军将士没有意识到被围的秦国士卒还会有拼死一战的实力,他们还有可能作困兽犹斗的举动,或许就算有些人就算想到了,也不敢在这个场合下说出来。

有些人不敢,但也有人偏要这么做。

“上将军,章将军虽降,但那些秦军士兵却不一定这么想,要知道他们中间可有十万北方军团精兵,这些人还有可能会垂死挣扎,所以我们不能松懈,特别是在谷野陂方向还要加强兵力!”也就在项羽接待章邯等降将的临时酒宴上,帐外一名神情坚毅的年轻楚军将领跨步上前,大声请谏道。

“这位是——!”章邯脸上陪着笑,躬身问道,刚才的话着实让章邯感到难堪,想不到以他的地位和身份,投降之后竟然被指责有治军不力的嫌疑。

“韩信,你安心在帐外持戟好了,章邯将军和诸位将领皆在这里,秦军士气低落又群龙无首,哪里还有一战之勇气!”项羽哈哈大笑道。北方军团精兵——,精在什么地方?他们中间最强的一部分已在巨鹿被悉数歼灭了,剩下的这些充其量不过是些二线的部队罢了。

韩信,没有错。这个在定陶城中差一点让傅戈身份暴露的年轻人现在已是项羽中军的持戟郎中,这个职位并不是很高,却属于项羽跟前的亲信,这让他很容易的就能见到项羽这位让楚军士兵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上将军,可是——?”韩信见意见没被采纳,心有不甘再谏道。

“韩信,上将军要宴请贵客,你还不快退下,放心,有当阳君在谷口,秦兵若是敢有异动,那也只能成为一具具冰冷的死尸!”见项羽脸上已有不豫之色,亚父范增赶紧起身说道,同时,他也将感到郁郁不得志的韩信拉出了军帐。

韩信的意见没有被采纳,他的担心真的是多余的吗?当然不是,二十万秦军中有将近十万的北方军团精锐,这些兵士若是困兽犹斗起来,那也不是轻而易举能应付得过来的。章邯等秦军高级将领选择投降路线,并不代表底层的士兵也同他们一样的心思,几乎就在章邯与项羽商谈的同时,在被团团围困的秦军内部,一场兵变正在悄然孕酿之中。

第一百四十七节 突出重围

谷野陂。

在巨鹿之战前被分拔到棘原驻守的北方军团一部侥幸逃脱了半年前的那场屠杀,不过,他们终于还是没能躲过项羽楚军的再一次猛攻。

“司马监军,我听说大将军、长史、左将军、右将军他们都降了!我们怎么办?”巨鹿之战后,北方军团在王离被俘、苏角战死、涉间远走的情况下,就连中层将领也被章邯以各种名义抽调一空,因此,现在的这支北方军团一部除了最基层的士兵还保持完整外,其骨架基本已经废了。

司马亮在一个月之前就被傅戈派到了棘原,当时傅戈是要他设法拖延和滞绊司马欣与楚军方面的接触,对于这一项要求,司马亮应该说基本完成了任务,不过,由于与项家的关系和利益上的考虑,司马欣投降楚军的意图已经相当的坚定,这不是司马亮所能改变的。他也只能暗底里施加一些小动作,这不能对全局有根本性的变化。

他接下来能够做的,也只有希骥完成傅戈嘱咐给他的第二个任务,多多与北方军团的将士接触,增加他们的信任和了解,争取让这些大秦的骁勇将士能活着回来,这个任务同样的艰巨,为了防止北方军团士兵违抗命令,章邯对于士兵的统御极其严格,以司马亮的监军身份和司马欣的背景要接近士兵自是不难,但想调动一兵一卒则几乎没有可能。一直到这次兵困谷野陂,章邯不得已率亲信将领往楚营请降,司马亮才总算觅得鼓动和游说的良机。

活——,是啊!在这个时代,也只有傅戈这个后来者都知道项羽即将坑杀二十万秦军降卒的事件,大秦的这些降卒本以为投降就能活命,结果却成了血腥屠杀的累累白骨。

面对围过来的一个个充满期望的面孔,司马亮深感肩上担子的沉重,他努力的定了定神,问道:“弟兄们,你们心里想不想降,愿不愿降?”

“不瞒司马监军,我们这些弟兄都是关中人氏,要不是打仗谁愿意离开家乡来到这里,现在,我们只想着能回到关中去,能回家去——!”

“是啊,司马监军,我听说现在朝廷换了皇帝,奸臣赵高也被傅将军给除掉了,这关中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你刚从关中来,给我们说说是不是这样子?”

“什么傅将军,你说错了,是傅丞相,要不是他,我年迈的老父还在郦山服役呢?”

……

“弟兄们说的没错,关中确实已经天翻地覆和以前不同了,上个月,我大秦军队在蓝田关与楚军交战,获得大捷,现在的大秦不仅是皇帝换了新皇帝,而且在傅相的治理下,百姓的劳役徭赋大部都免除了,现在各郡、县正抓紧农时迎接大丰收呢,这些情况你们的家人都有信件寄来,我就是不说,大家伙也都明白着呢!有这个的好日子过,我们还等什么,早回去早和家人团聚,早过上好日子。”司马亮大声的鼓动道,这些北方军团的士兵们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这时必须在他们推一把,才有更加坚定他们的信心。

“可是,现在大将军降了,我们违抗了大将军的命令,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一名瘦弱的士兵面露惊惧说出了他的担忧。

“杀头,章邯既然选择投降楚军,那么他就不再是我大秦的大将军,他的命令我们又是为什么要听从,我司马亮向大家保证,只要回到关中,你们不会因为在战场上‘撤退逃跑’而被抓起来,更不会因为这个被投入大狱。”

“好吧,我们就听司马监军的,反正就是投降了楚军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说不定还会被卖到齐地成为奴隶,干脆赌一把算了!”

突围——。

在兵临绝境的情况下,要突出楚军的围困谈何容易,首先是要能聚拢起一股具备相当战斗力的力量,其次是要有一个英明的领导者,然后就是乘楚军麻痹大意的时机一举突破重围,赶快向函谷关靠拢,只要能够进入函谷,有涉间重兵和险关阻挡,就基本可以确保安全了。

“弟兄们,我们与楚军拼了!”

拼了,秦人的悍勇在生与死考验的这一瞬爆发了!原本群龙无首的北方军团士兵在司马亮的大力鼓动下,重新鼓起了一战的勇气。

这一战,不再是为大秦的王公贵族去打,而是为了自己,为了自由,为了回家。

秦军被困的谷野陂是一处两头狭窄、中间宽大的河谷,在一个时辰前,英布统领的楚军先头部队已经抢在败退的秦军之前占据了谷口,司马亮要带着追随的北方军团士兵回归关中,就必须冲破楚军在谷口的守兵拦截,这可不是一个轻易能完成的任务,要知道英布可是楚军中首屈一指的猛将。

好在,绝望中的秦军也并非没有好的消息,首先是武器还在手里,军队也没有被分割开来,其实是楚军轻兵突进,人数并不是太多,差不多只有一万五千余众,并且没有构筑起坚固的防御阵地,另外,这里离函谷关已经相当近了,相信只要秦军能冲破谷口,抵达函谷附近就能获得涉间军的增援。

援兵——,就是怀着这样的希冀,在章邯向项羽低下头的同时,司马亮带领着将近七万余北方军团将士开始了悲壮无比的突围行动。

“急号,升军团黑色旌旗!”这声音雄浑响亮,带着十足的自信。

七月十日,傍晚,正是月末上梢昏黄一片的时候,秦军中黑色大纛旗开始急速摆动,号角战鼓连绵响起,原本失去指挥的秦军士兵突然纷纷叫喊起来,他们一个个重新拿起武器,呐喊着,奔跑着,向楚军据守的谷野陂口杀来。

这是自荥阳恶战之后,司马亮又一次出现在战场上,作为这支临时大军的主将,他此时面临的情形也并不比荥阳时好多少。

“弟兄们,冲啊,能冲出去多少是多少,总比被楚军坑杀了强!”司马亮披着一件黑色金丝斗篷,顶盔贯甲显得百步的威风。此时此际,说任何豪言壮语都不及这一句话来得实在,为了生存,秦军士兵们开始了他们最后的决死冲锋!

“你说什么,秦狗杀过来了?”舒舒服服躺在柔软的草垫上的英布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他的脸上写满了不信,这也怪不得他,眼看着大势将定,只要等到章邯回到秦军中宣布命令,这一仗就算是结束了。

“将军,是真的,你看那边——!”报信的楚兵满面惊惶,在他手指的方向,秦军如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正急速席卷而来。

英布面目狰狞的站起身,在冷冷瞧了一眼那块‘乌云’后,咬牙大喝道:“妈的,屠秦狗去!”守卫谷口的楚军大约有一万出头一点,以一万对七万,就算是这样的差距也不能让英布对胜利有丝毫的动摇。

这部楚兵虽然人数不多,但却多是久经沙场的老卒,其中许多的校尉、军侯都追随英布有些年头了,最早的甚至在其纵横长江时就是部下了。因此,对于自己部队的战斗力,英布相当有自信。对面的秦狗只不过是凭着一时的血勇支撑着,只要抵挡住前几轮的攻势,秦军必定士气低落,到那时再辅之以诱降战术,不愁这些秦狗不放下武器投降!

喝罢,英布飞身上马,在他俊朗的额上被官府黥刑的字显得异常的醒目,杀——,这些不知死活的秦狗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想死还不容易?

夜风呼啸,鼓声阵阵,在这个满目昏黄的夏日,一场恶战就将开始!

一向擅长在接战前以弩箭杀伤来敌的秦军这一次没有再采用这一战法,他们只是挥动着手中的武器,拼命的向前奔跑,再奔跑,一直到无力倒下。对于这一支惊慌中仓促成军的部队,司马亮能够将他们组织起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这还得益于他出色的协调和整合能力,换作其它人,只怕再给半天时间,也未必能到达这一境界。

可惜的是,司马亮组织能力不错,但军事才能却只能说中上等,就眼下的情形,若他能稍稍将军队分成前后波次,连番对英布的楚军进攻的话,效果一定会比实际情况更好。

杀——!秦军如黑色海潮般呼啸卷来。

双方士兵的呐喊声响彻山谷,兵与兵的捉对撕杀,一方要闯过去,一方坚守不让,就在这一种胶着的状态下,流血与死亡变成了家常便饭,谷野陂遍地皆是死尸。

“他妈的,快去回报上将军,就说秦狗疯了!”英布一矛刺落接近的秦卒,连声大吼道。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英布率军已杀退了秦军数十波的进攻,躺倒在楚军阵前的尸体差不多接近一万余具,这个数字着实相当的惊人了,按照正常的推断,秦军在遭受到这样严重的打击后,一定会斗志俱丧,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注:刘邦在建汉前属于楚怀王部下,故本文中称西征楚军,汉军称呼一直到楚汉相争时才出现,注明一下。

第一百四十八节 劲风烈烈

如同草原上迁徒的牛羚群——,战场上秦军势若疯虎,渴望生存的他们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完全不顾楚军在两侧的威胁。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象极了渴望生存的牛羚,纵算时不时有同伴被袭击的鳄鱼、狮子、猎豹吃掉,也改变不了大部队前进的步伐。

一个时辰后,由司马亮率领的接近三万北方军团精兵冲破了楚军的包围,鱼入大海,他们甚至于连回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就飞奔着向函谷关方向跑了下去。

“快,将秦狗截成两断!”兵力不足的英布无奈的嘶喊着,兵力单薄的楚军终于还是没能挡住怀着必死之心冲杀的秦军,英布也只能聚拢起所有的精锐对尚滞留在谷口中的秦兵完成一次追杀行动。

因为在谷内,看到有冲出去的希望,原本已放下武器的章邯嫡系部下也开始噪动起来,若是再让他们逃出去,英布可真是要撞破南墙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楚军的援兵终于到了,听到前方振耳欲耸的撕杀声,又接到英布的请求增援消息,项羽迅速调动了桓楚、龙且两支精锐飞速向谷野陂而来。

楚军出动得相当的及时,二十万秦军,逃出去的大约三万余人,在谷口被杀的也有一万五千余众,剩下的十四、五万秦军依旧被死死的堵住了谷中,不过,这其中隶属于北方军团的倒并不是很多,除去随同司马亮杀出重围的和战死的外,还没得得及出谷的兵士也只有二万余人了。

将近子时,火把将谷野陂照得一片通明。

闻知前方兵变的项羽在亚父范增、降将章邯、司马欣、董翳等人陪同下,来到刚刚激战过的战场。

“英布,桓楚,你们还等什么,都给我追!追上一个杀一个,绝不能让秦狗猖狂得意!”看着遍地死尸的惨烈战场,项羽心中一阵的烦躁,这些秦狗真是不知死活,他们的将军都宣布投降了,他们居然还敢反抗!

“诺!”英布、桓楚齐齐应了一声,各自领命而去。

“少将军息怒,这都是我章邯治兵无方,才酿下这等恶果,请少将军降罪!”未等项羽将怒气发到自己身上,老谋深算的章邯已早早的站出,满面惭愧的痛声道。

“这事不怪你,都是这些秦狗贱,我本想给一条活路,偏偏却不想走!”项羽瞪视着身下谷口的一具具死尸,怒声道。秦狗——,在项羽说出这句痛骂的时候,章邯、司马欣、董翳几个脸上皆是一阵红一阵白,他们虽然投降了楚军,但还算是秦人,被人当众骂成狗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少将军,谷中降卒军心不稳,依章某看还是先由我们几个去安抚一下为好?”章邯上前一步,沉声谏道。

不管怎么样,这次兵变项羽没有怪罪那是运气,但保不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项羽还会不会手下留情,要保全性命,必须要项羽觉得这条命有价值才行。安抚降卒——,现在是体现价值的最好机会,章邯不能错过。

“好吧!你去告诉那些降卒,想要活命的,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想死的,谷口的那些尸体就是榜样。”项羽冷笑道。

“少将军放心,我章邯保证绝不会再有兵变的事情发生了!”章邯一边说着,一边与司马欣、董翳、章平等将领向着被羁押的秦国降卒走去。

“亚父,你说这些降兵怎么处置?”等章邯走远,项羽转过身,向着始终不发一言站在他身后的范增问道。

“坑杀——!全部坑杀。”范增的声音异常的冷酷,犹如掉进腊月的冰窑里一般。

长期的对峙让项羽大军粮秣供给严重不足,眼下要养活四十万反秦联军已是相当困难了,若再加上这十四、五万的降卒,粮秣将更加紧张,与其无粮再激起兵变,倒不如直接坑杀来得一劳永逸。

函谷关。

劲风烈烈,已是傅部大将的涉间披甲持戟,面容沉峻,银白色的胡须微微颤动,奉命守卫函谷关的他没有能赶到蓝田关的那一战惊世搏杀,这让涉间心头始终耿耿不能释怀,好在这一回,他终于等到了再上战场的机会。

“儿郎们,杀敌的机会到了,你们准备好了没有?”对着即将出征的三千精卒,涉间厉声大吼。

“请将军放心!”回答他的是齐声的如雷叫喝。

涉间刚刚接到司马亮送来的紧急军报,知道棘原秦军大败的他一面赶紧向咸阳的傅戈回报,一面立即整顿兵士准备救援司马亮的破围将士。

三千将士,虽然不算多,但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对于精心挑选出来的这些将士,涉间有十足的信心。

“出发!”随着涉间的一声令下,已经被浓浓的战意压迫了太久的秦军将士们一个个昂首挺胸,这一次他们出战是为了营救北方军团的同泽,为了报在半年前被楚军战败之仇,为了重振大秦铁蹄雄师的烈烈威风。

函谷关至棘原的这一段属于三川谷地的西段,司马亮率突围将士一路死命狂奔,一直到第二天的接近午时才抵达函谷关附近,与涉间接应兵团会合,这一路下来又有将近二千多疲兵掉了队伍。

“涉老将军,后面有楚军追击,一切拜托了!”已经累得浑身湿透的司马亮气喘嘘嘘道。得到项羽严令的英布和龙且率军穷追不舍,能够在这两员楚军猛将还保持大部完整,司马亮已经尽了全力。

“司马将军,放心,楚贼就交给老夫吧!”涉间沉声厉喝,拔马向着身畔的将士使了个手势,瞬时三千精兵如风驰电挚般掠过败退的秦师,向东迎击。

“你们这些该死的秦狗,杀!”在追杀的一路,英布一边恶狠狠的怒骂着,一边冷笑着将沾血的刺戟在掉队的秦国士兵身上擦拭着。

以英布的军事才能和手段,若是不大意的话,纵算是七倍的敌人杀上来,在谷野陂那样一个特定的对防御方极度有利的地形下,他也有信心和能力守住二个时辰的,但是,恰恰是麻痹大意的心态让英布吃了苦头。

当时的情形下,仓促迎战的楚军还未完全展开和落位,秦军已如潮水般的涌了过来,在这一股巨浪的冲撞下,英布纵算有万般的勇武,也只能是徒乎奈何了。项羽的镇怒和其它将领的嘲讽目光让英布感到万分的羞辱,杀戮——,让敢于反抗的秦狗一个个的死在烂泥浆里,这马上成了英布的第一念头。

在强烈的报复心里驱使下,英布的追杀可谓是每一步都沾满了秦国士兵的鲜血,他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配合他作战的龙且军被远远的甩到了后面。

“老将军,是楚贼!”

“将军,快看——,是秦狗的旌旗!”

涉间与英布统领的两支军队越来越近,终于在距离函谷关九十余里的一处河谷遭遇。

“妈的,还敢来接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英布咬牙盯着渐渐清晰的黑色敌阵,恨恨的怒喝道。

“将军,要不要通知龙且将军!”

“通知个屁,这一点秦狗你们还怕打不赢吗?”英布冷笑道。

瞧对面的秦军人数不过三千左右,这和自己带来的楚军追兵相差不多,不过,若再比拼单兵作战能力和指挥能力,英布相信他一定能赢得这场遭遇战的胜利。

“儿郎们,楚贼兵力不多,守住防线,莫让楚贼给冲垮了!”就在英布作出这一判断的同时,涉间竟也有着同样的分析。

于是,一场规模不大却有着精彩的斗智斗勇比拼的战斗打响了。一老一少,一个勇猛一个稳重,一方强兵突破,猛冲猛打,另一方则是步步为营,滴水不漏。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作战风格,英布的不苟常规和涉间的中规中矩同样堪称精彩。

最终,在涉间的指挥下,秦军依仗着劲弩的远程杀伤力和齐整有序的阵形还是稳稳的巩固住了防线,英布倒也不是全无斩获,在龙且增援部队赶来之前,起码他已将阵线推进到了离函谷关只有六十里的地方。

双方的伤亡基本差不多,各自损失了千余名士卒,秦军方面主要是被英布率领的突击部队缠住无法脱身而阵亡,楚军则多被弩箭射中或伤或不治。缠战二个半时辰,涉间在见到楚军增援部队赶到,己方司马亮部也已成功撤入函谷关后,也就不再继续坚持,干脆且战且退进入函谷关休整。

面对函谷关这座易守难攻的险关,英布和龙且只能望而兴叹,仅凭他们手头的一点兵力根本不可能攻破有固若金汤之称的函谷天险,于是,他们只能一面遣兵士悻悻向项羽禀报,一面积极修筑营垒,等待项羽大军到来。

第一百四十九节 神兵无名

三万一千五百一十五人。

司马亮以一己之力让这三万多大秦北方军团的将士逃过了楚军高举的屠刀,就凭这一份功勋,他就应当得到朝廷给予的最高荣誉和关中百姓的爱戴。

北挡匈奴、南拒刘邦、西阻项羽,完成了这一系列军事动作的傅戈已经基本在关中腹地站稳了脚跟,只要他能继续将防御为主的战略贯彻下去,再过上几年休养生息的日子,等大秦的国力一有恢复,或者关东叛军内部发生大的混战,那么效法始皇帝兵出汉中夺取天下就指日可待了。

傅戈想要休养生息,然而立志要灭秦的项羽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大秦新元初年八月十九日,在完成了对十五万降卒的坑杀行动之后,带着沾满血腥杀气的双手楚军主力来到函谷关前,一场恶战行将开始。

接到涉间和司马亮的紧急求援军报,傅戈一点也不敢怠慢,他急忙尽起关中士卒准备开赴函谷关增援,三万步卒,七千骑兵,得益于日渐增强的威望,在经历过蓝田关的苦战后,短短的二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关中父老几乎是含着泪将留在身边的唯一的儿子送到了军中。

要知道古代战争相当的残酷,为了让家族留下存续的血脉,许多家族长辈会想方设法的留下一个儿子,这当然是秦律所不允许的,不过,各郡、县的官员在接受了财物、人情等贿赂后,往往会以生病、残疾等等为理由钻律法的空子,以秦法之酷尚不能禁止这一种情形的发生,这一点或许也是法治所必须克服的一个难题吧。

法与情,情与法,这个困扰二千余年的问题在后世始终是一大讨论的热点,傅戈不是理想主义者,对于隐藏于法之下的这些‘符合人之常情’的枝节,他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去追究,相反的,对于关中百姓能把最后的独苗也贡献出来参军,他倒是十分的感激和感动。

誓师大会在郦山脚下的阿房宫纪念堂前进行。之所以选择这里,一是为了纪念那些为了大秦而战死的先烈,二也是为了激励新卒的士气,让他们在榜样的鼓舞下奋勇杀敌。

“父老们,傅某在此谢谢大家了!当着先烈们的英魂,我保证一定尽最大可能带着你们的儿子、丈夫、兄长、父亲回来!”

“傅帅——!”送行的百姓一个个泣不成声。

回家——,以往大秦的军队出征时每每强调的就是国家的荣耀和建功立业的功勋,从来没有一个统帅象傅戈这样许下诺言。

“傅帅,慢走!我有一物相赠,望笑纳!”就在差不多誓师快结束的时候,兵造相邦司马昌和申屠大、申屠二两位工师来到傅戈跟前,其中,申屠二的神情相当的疲惫,身体颤颤微微的,由申屠大扶着,在他的手里还捧着一个长条形的青布囊,瞧他的神情相当的郑重,不知里面是什么物器。

“这是什么东西?”傅戈疑惑着从申屠二手中接过那布囊,问道。

“傅帅打开一看便知?”申屠大说道。

布囊褪去,一束青芒倏的在眼前出现,犹如一条青龙散发着夺目的光亮,这是一柄铁剑,一柄吹毛断发削石如泥的神兵利器。

“傅帅,这把剑是用三块在符禺之山采集的陨铁石打制而成,其坚韧程度远远超过我大秦的青铜宝剑,也比关东的那些铁剑来得更锋利,为了赶在大军出征之前炼好这把绝世神兵,申屠二工师在熔炉前整整锻造了十天时间才终于完成了!”司马昌解释道。

神兵——,一直以来傅戈的武器都和寻常的将士一样,用青铜矛为主战兵器,这种矛易断易折,在碰到坚硬的铠甲时还可能无法刺入,这让傅戈始终感觉不得劲,这一回,由申屠二用陨铁打造的利剑在手,他顿时感觉勇力倍增。

“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傅戈问道。

神兵有名,春秋时的名剑干将、莫邪是以锻炼的工匠名字取名的,这把剑由申屠二打制,这起名的权利自然也归属于他。

“剑尚无名,老朽感激傅帅知遇之恩,这名就由傅帅来起吧!”申屠二连咳了好几声,才断断续续的把话说完。

傅戈望着申屠二苍老的面容,心中充满了感动,申屠二独眼里布满了血丝,脸上泛起的不正常的红晕,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他为了锻造这把剑付出了什么。

“这把剑的名字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我大秦最出色的工师打造出来的神兵利器,剑既无名,那就叫它无名剑好了——!”傅戈回剑入鞘,握紧申屠二的手又道:“申屠工师,你明白吗?我傅戈要的可不只是这一把神兵,我要的是每一个大秦将士手里都有这样一把神兵利剑,所以,我现在最希望的是你的身体,我要你好好的活下去,一直到我大秦的铁骑重新统一国家的那一天。”

“傅帅!”申屠二颤声低呼,这一刻已是泪流满面。因为在傅戈之前,还从来没有一个朝廷的大官对他这样说过,这么关心过他。

大秦新元初年八月二十三日。

傅戈率领三万七千步骑连续赶路,终于到达已是战火连天的函谷关,随同他一同出征的有李烈、郦疥两员经过蓝田关洗礼的年轻战将,大将郦商因为伤势刚有好转,被傅戈留在咸阳城,这一来能够继续调养伤情,二来也可能策应汉中彭越部的行动。

负责后勤和战地救护的虞姬这次也跟来了,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她和军医郑安期一起组建起了一支由军医和女护士为主的救护队,他们可以给予从前线负伤下来的士兵以最快最好的救治,这对于减少士兵的死亡有着很重要的作用。

蓝田关时虞姬带的这支队伍初露锋芒,直接救治的伤员就达到了九千余人,其中治好伤重新回到军队中的有五千多人,这些伤愈老兵经验丰富、作战勇猛,正是新卒们最好的老师和榜样。

“涉间、司马亮,这几日战况如何?”刚一到函谷,傅戈就迫不及待的关心起当前的战况来,项羽大军接近四十万,这般庞大的数目听起来就足以让胆怯者吓破胆。

更何况,巨鹿之战的赫赫战功、屠杀十余万降卒的屠夫恶名,这项羽的名声可谓关中妇孺尽知,小儿夜闻不啼,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在当面,凭涉间的七千余士兵和司马亮好不容易援救回来的三万多士气尽丧的败卒,能否守住函谷真的很有疑问。

“傅帅,敌军已经连攻三日,我军凭险据守,如今激战正酣!”涉间回答得声音洪亮,信心十足,从他的神情和回答中能够听出在秦军得到加固的层层防御面前,肯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士兵折损情况如何,士气如何,敌方这几日主攻之将是何人?”傅戈一边登上函谷关城楼,一边叠声问道。

“傅帅,三日激战我军士气振奋,全军折损不过四百余人,敌方却已陈尸五千余具,就连敌主将英布也中箭负伤无法再战!”司马亮回答道。

英布受伤——,如果消息确切的话,这可是一个好的兆头。

对于这员项羽手下的头号猛将,傅戈的印象可算是相当的深刻,陈县初战,青巾蒙面的英布浑身散发出来的强烈的战意让人不寒而粟,巨鹿二番遭遇,虽然说凭着出奇不意将英布击退,但也更增添了英布复仇的欲念,如今三番战就在眼前,恐怕英布不会轻易放弃。

“传令全军加强戒备,不可掉以轻心!”傅戈沉声道。

“傅帅放心,自我大秦军队驻守函谷关起,还从未被敌军攻占过,这一次也一样。”涉间朗声作答。

秦楚两军对峙于函谷关,这样的战例早已不鲜见,黄河自上游而来,纳渭水后折而向东,南北两岸有华山、崤山与中条山夹河而立。由此,关中与中原之间的通道,必须穿越华山和崤山北麓的山地,延绵数百里,极尽险阻。函谷关即当道依险而立,控制着关中与中原之间的通道。

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来形容函谷关的险要一点也不过分。在傅戈的记忆里,在函谷关(后为潼关)发生的重要战事可谓多矣,纵观战史,东、西方争战,无不以潼关为争夺的急所。潼关为关中所守,足以保障关中东部门户,失之则关中必危。

汉末三国时期,曹操征讨汉中张鲁,凉州诸将以疑惧而反。马超率众十万扼守潼关,曹操顿兵关前,久攻不克。后来曹军北渡黄河,从上游南渡出马超军后,历尽艰险,才击破马超,略定关中。

东晋末,刘裕北伐后秦,取潼关、武关、蒲坂三路攻势,后秦以重兵阻潼关。晋军经过苦战,才攻下关中,灭掉后秦。

“安史之乱”之时,安禄山率铁骑自范阳南下,连陷河北、河南。大唐洛阳守将封常清败走陕城(今河南陕县),对守陕城的唐将高仙芝说:“潼关无兵,若贼豕突入关,则长安危矣。陕不可守,不如引兵先据潼关以拒之。”高仙芝从其计,合兵守潼关。叛军进至潼关,久攻不克。叛军对关中的攻势暂被遏止。哥舒翰代高仙芝守潼关,也一再挫败叛军的进攻。但唐玄宗急于求成,诏令哥舒翰主动出关寻战。哥舒翰被迫出关与叛军作战,大败,潼关亦随之失守,叛军遂得以侵入关中,玄宗被迫幸蜀。

第一百五十节 函谷恶战

“蓬!”

凌厉的呼啸声夹杂着强烈的撞击力连番落下!

函谷关的石堡群开始发挥威力了,在守卒们熟练的操控下,位于石堡之上的投石器一次次的抛出巨石,生生的砸入拥挤不动的楚军阵中,顿时一片鬼哭狼嚎,这般无遮无拦的白白挨打场面已经上演过许多次了,在由傅戈用后代设想精心构筑的石堡群立体防御阵形面前,不管项羽如何的暴跳如雷,不管他换了何人作攻关先锋,也始终无法扣开函谷关的这道铁门。

函谷关有利的地势加上领先于这个时代的堡垒形防御武器,让关前的那条狭长谷道变成了人间地狱。

大秦新元初年九月一日。

已经是项羽大军猛攻函谷关的第八天了,谷中尸横遍野,一片火红,这正是项羽军甲衣的颜色。

夏末的蚊蝇嗅到尸体的恶臭味,不约而同的聚集到这里,它们一个个贪婪的附身在谷底的死尸上,拼命的吸取还算是新鲜的血液,一直拍打的翅膀再无法支撑沉重的身体。蚊蝇是传播疾病的无情杀手,在这一方面,小的不起眼的它甚至于比万马千军都更具杀伤力。

为了防止瘟疫的流行,攻与守两方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在一天的战事后焚烧尸体,这样的方法虽然让死者形神俱灭,但却更符合现实的需要。

“妈的,又失败了!”

终于,在不远处观望前方战局的项羽忍不住骂出了声,在过去的八天时间里,他的心情可谓相当的郁闷,本以为凭借兵力上的优势能一举突破函谷关,然后进军关中,谁料想秦军竟然在此布下了一道铜墙铁壁,让他碰了个头破血流。

七月,章邯率众秦军将领投降,不过由于发生了司马亮一手策划的那场兵变,镇怒的项羽决定坑杀全部的秦国降卒,血腥的屠杀甚至于连那些低级的队长、军侯、校尉都没有放过,最终在屠刀下苟活的只有章邯、司马欣、董翳等寥寥几人。

在解决掉降卒兵变的危机后,俨然已是关东反秦大军领袖的项羽立即号令各郡、县官员征调粮秣、补充辎重,为即将开始的入关战役作准备。不过,由于关东连年动荡,百姓流离失所,这保命的粮食都没有了,更别说上交的军粮了。

当然,办法总归是人想出来的,在项羽和范增的严令督促下,冒着项上人头不保危险的官员们个个想方设法筹措粮秣,不管是用抢、买、或者干脆用人肉充抵,总之一句话,战战兢兢的官员们终于在八月末将第一批粮秣调运到函谷关前线。

粮秣准备停当,磨刀豁豁的项羽立即下令进攻。

第一个攻关的是猛将当阳君英布,结果三天恶战下来,损兵四千余,英布也中箭不堪再战,第二个上阵的是钟离昧,他的情形与英布相比大同小异,为了通过函谷关前的那一条狭窄又崎岖的谷道,楚军又抛下了将近六千精锐的士兵。

然而,攻打关隘前又怎么样,一座座交错林立的石堡犹如巨大的怪兽,正喷射着炽烈的火焰将挤成一团的楚军一一融化。

接二连三的损兵折将,军队的士气在一天天的低落,四十万大军长期滞留需要有充足的粮秣和辎重补给供应,然而这好不容易筹措的第一批粮秣眼看就支撑不了多时了,加上天气一天天的转凉,开战前信心十足的项羽不禁焦噪不安起来。

焦虑,这样的情绪项羽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巨鹿面对三倍于己的秦国王离军团,他都能笑谈风生,指挥若定,今天,当面的傅戈兵力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六、七万余众,和自己麾下四十万大军相比,简直是杯水车薪,可不知怎的,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去猛攻,这函谷关就是拿不下来。

军帐内。

刚刚吃了败仗的项羽怒气未消,甫一进帐他就一脚踹倒案几,狠狠的将案上那一张三川与关中地图踩在脚底。

“函谷关,老子就不信吃不下你!”项羽怒骂道。

面对盛怒中的项羽,帐内鸦雀无声,就连最近很是得宠的蔡姬也识相的悄悄溜了出去,只有亚父范增还陪着留在帐中。

以范增的资历和身份,又有项梁托孤的因素,项羽自不会把范增怎么样?在这个时候,也只有智慧的范增才能劝解项羽,并给予他最实际的帮助。

“少将军,这函谷关如此险要,秦军又是据险死守,我军若一味强攻,结果只能是遭遇失败,莫如这样,我军一面在关前对峙以迷惑秦军,另一面遣一支精兵渡过河西,侧击临晋关,若能一击得手,则大军出函谷之西,可径取咸阳,同时更让函谷的秦军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境,到时这关隘就唾手可得了。”果然,在项羽一通怒火发泄之后,范增说出了他的计谋。

临晋关(又称蒲坂津)位于函谷关之北,这里是河西进入关中的跳板,也是关中进军河西的桥头堡,临晋关为关中所有时,则进可以窥取三川、上党,退可以扼制关东之敌入侵,相反,若临晋关失守的话,则关中险塞就漏了一个口子,敌军就可乘隙而入。所以说,关中之地形除了四塞之外,临晋关的重要性也是相当不容小视的。

打个比方,如果说函谷关是关中的正门的话,那么临晋关就是关中的侧门,战国之时,六国合纵伐秦往往胶着于函谷关,这时,面对险关无计可施的联军首先想到的就是从临晋关这个侧门寻找机会以打开局面。

范增熟读史书,对于春秋战国之时的战事可谓了如直掌,因此,项羽这个读不进兵书的野蛮人可能只想到的是强攻函谷一条道,范增则决不会放着临晋关这个侧门做摆设。

“大军渡河需要大量的船只,这又如何筹集?”已经从强攻函谷的思路里被解放出来的项羽立即恢复了他对战场形势特有的敏锐直觉,破釜沉舟一战时项羽下令将楚军的船只悉数凿穿,目的是激励士气,想不到却给这次渡河袭取临晋关带来的难度,而要是早知道函谷关这般难以攻下,项羽在前一个月里早就会命令收集船只了。

想不到一次错误的估算,带来了一连串的不利后果,这让项羽感到十分的后悔:“渡河——,军中无船又徒乎奈何?”

看着有些气绥的项羽,范增微微一笑道:“少将军勿急,船只之事就交给老夫去办,你只管整训将士作好渡河准备,十天之内我保证将渡船筹备停当。”

“当真,如此那真是多谢亚父了!”项羽大喜过望。

范增自然不会乱夸海口,事实上早在英布第一波进攻受挫时,范增就在暗暗下令将由各地转运来的后勤补给运粮船留下一批,这样每一次都留下几条,堪堪到现在正好能支持万余军队的渡河行动。

大秦新元初年九月二日。

采纳范增的建议,项羽留赵王歇、张耳、韩广、田都、魏豹等诸侯军在函谷继续对峙,自引楚军主力十万余精锐北渡黄河,准备向临晋关闪击。

楚军的这次分兵行动进行得相当的隐密,在项羽已经离开函谷关一线的情况下,授命佯攻函谷的张耳、田都、魏豹的进攻相当的逼真,使得傅戈一时也未能察觉出异样来。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时分,傅戈才从对方渐渐雷声大雨点小的攻势里体会出些不一样来,这是张耳、田都等人出于保存实力的考虑,不想过多消耗自身实力而留下的一点破绽。联军四十万,声势可谓浩大,但却诸侯林立,各怀心思,这就是项羽的最大弱点和命门。

“李烈,整顿骑军疾驰临晋关,司马,你率二万步卒随后跟进!”闻知项羽分兵袭击临晋关的消息,震惊之余傅戈当下不敢怠慢,立率李烈等七千精骑火速向临晋关进发,一方已然抢得了战场的先机,一方拥有速度上优势,在这场比拼之中,无论是项羽还是傅戈都在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谁胜谁败就看临晋关一战的结果了。

这一仗也是傅戈与项羽在漳水畔交锋之后的再一次会面,时过境迁,他们的身份和地位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时还是楚军主将的项羽已成了统领四十万兵马的联军统帅,而傅戈则变化更大,由秦军校尉一跃成为了大秦的丞相。

第一百五十一节 飞骑驰援

“关中,左崤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宛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漕挽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这句话是张良在楚汉战争时期给刘邦描述的夺取关中必要性的总结陈词,现在虽然张良尚留在咸阳俘虏营中,但却并不妨碍傅戈这个无耻的剽窃者使用他的成果来实践。

“禀傅帅,项羽的楚军已逼近蒲坂,其前锋龙且部已占领临晋关对岸,现在正聚拢船只准备抢渡黄河。”

项羽的速度果然够快,尤其是这个龙且,在东阿之战时傅戈就差一点吃了他一个暗亏,虽然在陈留时也扳回了一局,但也只能算打了个平手而已。

龙且此人勇则勇矣,却是一员匹夫之将,项羽以此人为先锋,看重的当是龙且的攻击实力,以傅戈的估算,龙且为了争取时间抢在秦军之前渡过黄河,一定会不等项羽的大部会聚就率先过河,然后在河西扎下营垒据守为桥头堡。

真要让龙且站稳了脚跟,想要赶他下河就难了,所以,当务之急是乘龙且立足未稳之时一举歼灭,这才是守住临晋关的第一要紧。

“傅帅,楚军企图渡河袭我侧后,我军只须循河守住河北,使楚军不得泅渡,则相持不消一个月,等天寒地冻楚军兵粮消耗殆尽时,我军再行追击,则楚军必溃!”听到立马有交战的机会,李烈信心百倍的谏道。

追击作战,对于骑军来说真是最威风不过的差使,速度上有明显优势的骑兵能够轻而易举的超越靠两条腿走路的步卒,从而实现迂回歼灭的目的,在蓝田关一战中,初次上阵的骑军就在李烈的指挥下完成了对刘邦军的分割包围,这一次,李烈自然还想依样再来一次。

傅戈摇头道:“用不着那么麻烦,这楚军想要过河,那就让它过好了,不过,我们只能让他过一半,兵法有云:遇敌半渡而击之。我闻项羽有破釜沉舟之壮举,今天也领教领教他的八面威风。”

半渡而击,这是兵法中记载的经典名句,历史上这样的战例也是不胜枚举,傅戈虽然不敢自居为兵法大家,但也当不至于做出象宋襄公那样荒唐仁义的举动来。

河西,临晋关。

九月的河水已经有了些冰冷的凉意,风从北方的高原吹过来,带着漫漫的黄沙,楚军的第一批渡河将士在龙且的率领下刚刚登上河西,船只正返回对岸要渡第二批的士兵,忽然,号角声四起,喊杀声阵阵,随即是黑压压的秦国旗帜一片。

“是秦狗,结阵!”受命担当渡河先锋的大将龙且一声大喝,率兵士上前。

秦军会在半渡时袭击,这倒并不出龙且的预料,这位在东阿大战时归附项羽的将领以勇力闻名,是仅次于英布的楚军优秀将领,对于自己的能力龙且相当有自信,只要能挡住楚军的头两轮攻势,楚军大部就有时间增援过来了,到那时,秦军就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与此同时,黄河对岸,蒲坂。

楚军主力正在急行军途中。

忽然,前方一名报信斥候兵策马飞奔而来,在项羽身边护卫的持戟郎中韩信见状,立即迎了上去。

“上将军,前方战报,龙且将军在河西与敌遭遇!”在短短的交谈了几句后,韩信急急赶回向项羽禀报道。

“哈哈,不用担心,那傅戈手下充其量也不过七、八万兵力,他又能奈我项羽几何?”想不到秦狗的嗅觉这么灵敏,居然抢在头里拦截了,项羽心中好生的恼怒。

不过,他也没有过分的担心,对于龙且的能力项羽是有信心的,对于楚军的战力,项羽也不担心,刚刚在棘原获得大捷的楚军将士士气正旺,莫说兵力上占有优势,就是稍稍少于对手,楚军也不会吃亏。

更重要的是此时项羽对自己‘声东击西’的计谋相当的得意,前不久过河打探消息的斥候还回报秦军继续驻留函谷,并没有察觉楚军的异动。所以,项羽误以为与龙且交战的不过是秦军的一支小部队罢了,他万万想不到,傅戈不仅亲自赶来,而且还派出的是秦军中最精锐也最先进的兵种——骑军。

乘敌立足未稳之时,袭杀之。

临晋关渡口。

“杀!”马蹄声碎,秦国骑军如疾风般席卷而来。

傅戈率领四千骑军在左,李烈统领三千骑军在右,秦骑如两把锋利的镰刀收割着一具具楚兵的首级,河西一带地势平坦开阔,很是适合骑兵迂回冲杀,加上楚军立足未稳,渡河过来的士卒只有五千不到,携带的可以抵挡骑兵冲击的长矛手和盾牌手也是不足,这使得龙且尽管拼命指挥步卒结阵阻拦,效果也是相当的不理想。

“这是什么鬼骑兵?”龙且看着周围被冲得七零八落的士兵,欲哭无泪。

“杀楚贼!”手持神兵铁剑无名的傅戈勇不可挡,一人一骑所到之处就如劈波斩浪一般,凡碰到的楚军士兵非死即伤。

“锵!”矛与剑相交,矛断人亡;盾与剑相碰,盾穿人殁。

“啊——!”临死楚军士兵的惨呼与秦国骑兵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共同构筑起一首华丽而凄美的战争篇章。

骑兵的速度是秦骑最可怕的地方,转瞬间直捣楚军腹地,但等到龙且调动全部过河兵力围杀时,两支骑军却又轻轻松松的绕了个圈,跳出了楚军的围歼圈,在楚军薄弱的另一方展开奔袭,在这样迅猛的冲击下,楚军的结阵和龙且仓促构建的防线就象纸糊了一般轰然倒塌,如此三番二次过后,楚军士气大跌。

很快的战场上,已经呈现出了一面倒的局面。

黄河对岸,项羽率领楚军主力刚刚赶到,目睹对面这一场无情杀戮,所有的楚军将士皆是心中骇然。

“这是什么部队,是弩骑兵吗?不象,难道就是这支骑军杀败了刘邦?”秦军出动的这支从未见识过的新式骑军威力无比,项羽在惊疑之余,心中更是暗暗羡慕,这样一支突击的精锐,我项羽怎么没有?这要是我大楚军中能有如此精骑,天下又有何人是我项羽的对手。

傅戈——,这小子的运气怎么这般好,漳水畔一战天降大雪眷顾,如今又不知从什么地方鼓弄出这一支冲骑来,真真是老天无眼呐!

“上将军,这就是秦狗的冲骑!”站在项羽身边的韩信说道。刘邦与傅戈的蓝田关大战已经硝烟散尽,但关于秦军中有一支威力巨大的骑军的传闻却在楚军中越传越广。

“冲骑,傅戈果然有些本事,这样的对手打起来才是过瘾!来人,抢渡过河!”生情豪勇的项羽目光炽热,沉声大喝,虽然心中震憾面前的这一幕屠杀景象,但项羽却没有退缩,他的胸中更激荡着上阵搏杀的无限勇气。

敌强则我强——,没有劲敌为对手,此人生之大憾也。

在巨鹿大战之后,一直找不到强硬对手的项羽终于有了目标,傅戈——,这位新崛起的秦军将领确实有独到的地方,每一次重逢,都能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上将军,此时渡河万万不可——!”听到项羽此言,范增和韩信几乎同时急谏道,无所顾虑的项羽一心想着与傅戈硬碰硬的来一次,可是,士气已经明显低落的楚军再渡河接战也无法改变的挽回不利的局面了。

对岸,被压制到河滩上的龙且双腿已是站在了河水里,在他的身边仅剩下了四百余楚兵,五千精锐过河,一战只剩下这么一点人,而且还是危在殆夕,任是谁见了都会心胆俱丧。

“快,命令船只回返接应龙且将军回来?”范增急叫道。

可惜,范增的命令还是下晚了些,最后一点无遮无拦的楚军在河滩上很快就被无情的杀戮,大将龙且不得已纵身跳入河中,侥幸被回返船只救起这才逃得一条性命,至此,先行渡河的五千楚兵几乎全军覆没。

第二日,司马亮率二万余步卒也赶到临晋关战场,这部生力军的加入使得守卫这道关中侧门的秦军防线更加的巩固,步兵据守重要渡口,骑军来回驰援,在这样一种有重点有机动的交错防御下,楚军虽然占据了兵力上的优势,却也一时难以找到渡河的突破口。

临晋关遭遇战最终以秦军获胜、楚师败绩而暂告一段落,兵锋受挫的项羽率军扎营于蒲坂,与对岸的傅戈形成对峙局面,这一种情形与函谷关的态势很是类似,只不过一边凭持的是关隘,一边依靠的是黄河天险。

第一百五十二节 暗渡夏阳

初战受挫,楚军上下皆是一片哀叹之声。

“上将军,秦军在对岸的防御已经相当完备了,我军若是一味强攻怕有大的伤亡,不如另遣一支军队从上游的夏阳渡河,如此两面夹击,则秦军必溃!”

夏阳即是少梁,商周时为梁国之所在故而得名,周武王曾经封异母弟虢仲于此,秦穆公十九年秦灭梁,秦康公四年被晋攻取,秦孝公八年秦又复取之,并迫使魏割河西地部分与秦,至秦惠王十一年“更名少梁曰夏阳”。

夏阳素为兵家争夺之地,也是秦晋(后来的魏)两国争夺最为激烈的地方,在百余年间可谓屡易其主,它位于魏西长城的南面,黄河流到这里水势平缓,河道宽阔,形成一个大平滩,南北长二百余余里,东西宽十多里,因此夏阳自古即是通往东方的黄河上一个重要渡口。

不过,夏阳再往北去就是秦国北境代郡了,那里可驻扎着三万多秦国北方军团的镇边军,因此,从夏阳渡河必须行动迅速、隐蔽,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遭到秦军的夹击,那时孤立无援的这支偏师就只能覆灭了。

提出这个大胆建议的是韩信,这位年轻的持戟郎中再一次鼓起勇气,向项羽陈述自己的主张,可惜,这一次他得到的回复依旧是不同意。

人人都对强渡没有信心,并不表示项羽也这样认为,初战失败,项羽依旧信心不减,与傅戈再度交锋的强烈欲念让他甚至于迫不及待了,为此,他一边加紧组建突击兵团,一边积极收拢船只,筹措下一次大规模的渡河作战计划。

强攻过去,就是挤也要把秦军也挤成肉饼!

项羽这么一根筋的想法不足为奇,信奉强者为王的他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勇力的赞许。只有与强者的正面交锋,才能让他有胜利的成就感。

因此,韩信的这一提议虽然相当具有诱惑力,却还是被项羽给否决了。

“韩信,你不用多说了,前番我军佯攻函谷侧击临晋关的意图能被识破,这绕道夏阳渡河计谋与前计如出一辙,秦狗又岂能没有防备?”项羽的回答倒也干脆,也不能说他的想法全无一点的道理,事实上兵行险着,自古就有有利和不利两个方面,作为一名统帅,要做的就是在两者之间衡量罢了。

九月十三日。

楚军再次试图在临晋关强渡黄河,这一仗之惨烈一点也不比巨鹿之战来得逊色,在项羽的亲自督促下,一批批楚军士兵就象被吸进了无底洞的亡魂一样,有去无回。

黄河畔,抢渡的楚军与拼命阻挡的秦军展开了形同肉搏的绞杀战,在临晋关滩头,死尸已经堆积如山,就连奔腾的河水中也飘浮着一具具浮尸,黄黄的河水在流过这里之后,逐渐被染成红色。

一天激战,楚军损失兵士达到了惊人的一万五千余具。

桓楚、钟离昧等楚军中骁将更是一个个灰头土脸,神色沮丧,这一战一支支楚军中的劲旅就象碰到了铁壁铜墙一般,个个战力大损。战至黄昏,就连极力想与傅戈一战的项羽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巨大折损了,震怒之下,他跨步登船准备立率亲兵渡河作战。最后,若不是范增的极力相拦,说不定项羽真的要与傅戈来一次‘亲密接触’了。

“少将军,再战下去我军实力大损,纵算胜了,也是惨胜若败,那样势必会在其它心怀鬼胎者所利用,所以,为最大限度的减少损失,也许韩信的计策可以一用?”酎量再三,范增向项羽提出了新的方案。

“亚父,就让韩信和钟离昧去吧!”项羽狠狠的一拳砸在帐蓬的支柱上,顿时感受巨力的军帐吱呀呀的斜斜倒塌了下去。

范增的顾虑并非多余,韩信的计划虽然有冒险的成份,不过,却比在临晋关与傅戈死拼硬打要强得多,要知道一旦项羽的楚军实力大减,就有可能会给其它诸侯窥伺领导权的机会,在这个实力决定一切的时局下,若没有绝对的武力和实力镇着,项羽的号令又有哪个会甘心服从。

项羽的日子不好过,对岸的老对手傅戈的情形也不见得比他强多少。

以二万七千步骑硬抗将近九万楚军一整天的疯狂进攻,这若不是傅戈的死令严守,若不是秦军将士前赴后继,这临晋关渡口怕是早就丢了,就是这样,秦军的损失也是不小,六千步卒和九百余骑兵的精兵强将就在一天之内丧送了。

这点损失与楚军相比,当然要小得多,但楚军胜在人多势众,以总数来论还是比秦军要多出许多,这样同等的损耗一直比拼下去的话,结果就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这个项疯子,野蛮人,真是够阔气的,一万五千士兵就扔就扔了。”拿着司马亮刚刚清点上来的损失数目,傅戈不由得痛心疾首。每次与项羽交锋,都免不了一场惨烈的激战,这或许就是宿命的使然吧,万幸的是司马亮带来的这部分士兵是从棘原逃出来的北方军团将士,或是换成从咸阳带来的郡兵新卒,傅戈真的就要无颜见关中父老了。

躲过了坑杀,又转眼死在沙场上,这些士兵的结局或许注定如此吧,纵算傅戈暂时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却也改不了他们的结局。

“傅帅,这一仗楚军也是同样损失惨重,我想项羽就是再疯狂,也不会再往这临晋关填人了,如此我军守住关中就有希望了。”司马亮脸上戚然,嘴上却是安慰道。对于想要守住关中的秦军来说,最好的结果是什么,当然是长期相持,然后楚军粮秣冬衣等辎重供给不上主动撤退。

九月的关中,已是秋意浓浓渐有寒意的时候了,强劲的西北风时不时的会从北方的草原地带刮过来,对于后勤补给不畅的楚军来说,这是相当不利的。

可是,项羽会这样甘心撤退吗?

当这个问题缠绕在傅戈心中时,他忽然也有些不自信起来。

凭直觉他感到项羽是不会甘心回撤的,以项羽的性子,若吃了个大亏不捞本回来,那就不是项羽了;可是,若项羽不撤的话,他又能怎么样?继续强攻临晋关渡口,这样的决定纵算项羽有心做出,恐怕他身边的那个范增也绝不会同意。

对于范增的能力,傅戈还是有清醒认识的,正因为项羽拥有这样一位出色的长者兼智者,他才有可能成长为各路诸侯的领袖。

这一夜,傅戈在辗转无眠中度过,帐外受伤士兵的哽吟声和黄河奔流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雄浑的苍凉之音。

竖日,疲惫之极的秦楚两军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暂时休战,不过,楚军还在河东继续整修船只,似乎在为下一次的进攻行动作准备。

“看这迹象,楚军难道还要进攻?”司马亮面露惊惶,由不得他错愕,任是谁在遭受了这样巨大的损失后,也不可能让低迷的士气恢复过来。

对岸,确实有一队队楚军士兵在忙碌着,他们将破损的船只拖过浅滩上,用新木板加固和钉好,这番动作落在秦军眼里,不是要渡河进攻那是干什么。

“项羽疯了——!”当这一念头再次席卷傅戈的头脑时,他听到了旁边二名秦军老卒的‘闲言碎语’。

“这楚贼真是死脑筋,非要在这临晋关渡河,也不想想这里有重兵把守,这不是鸡蛋碰石头是什么?”

“老哥你的意思似乎说还有别的地方能渡河?”

“那是自然,这黄河九曲十八湾,渡河的地方自不止临晋关这一处,下游不必去说,上游的话光是从九原郡至这里一段,就还有夏阳一处渡口能过大军。”

夏阳,听到老卒嘴里说出这个地名,傅戈猛然一惊,他隐隐约约的记得历史记载韩信就曾在夏阳那个地方渡河出击魏王豹的属地安邑,现在,韩信是不是还在项羽军中不肯说,但楚军采取声东击西计谋的可能却是极大。

明修战船,不过是一个幌子,真实的意图是从夏阳渡河闪击秦军背后,当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脑子里出现时,傅戈几乎在一瞬间相信了他的判断。

一定是这样的,说不定此时楚军已经出现在夏阳了。

“快,把李烈叫来,不,我亲自去,司马,这里就交给你了!”傅戈一叠声的说着,话语语无伦次,把司马亮听得莫名其妙。

黄土在马蹄的蹬踏下溅起一连串的尘土,蹄声哒哒,一队秦军骑兵正急速的奔跑在由咸阳至代郡的直通上,也幸尔有这条始皇帝一手督建起来的古代高速公路,傅戈才能在比楚军晚了一个夜晚的情况下,仍能和刚刚渡过黄河在夏阳相遇。

如果他的动作再晚一刻,由钟离昧和韩信统领的这支五千余楚军将会很快消失在关中腹地,那时,神出鬼没,袭扰补给线、四处破坏,本着敌方之土即是我军补给的原则,这支楚军偏师带给傅戈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突如其来的遭遇战让双方都没有准备,正准备率军转移的楚军仓促间只能分一部沿着一处山丘构筑防线据守,主力则朝着秦军的相反方向逃遁,傅戈一方则由于骑军长途行军阵形松散,一时无法形成相当的战斗力,只能先解决掉留在后面的楚军一部,余下的追击行动则要等大部队上来后才能开始。

第一百五十三节 背水一战

“臣善将兵,大王善将将。”作为历史上风云乍起的楚汉名将,韩信的统兵能力自不待说,但若是无兵则就算是韩信,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五千楚卒——,这个数字对于庞大达八、九万的楚军主力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项羽虽然在无奈的情况下认可了韩信从夏阳偏师奔袭秦军后路的方略,但他的慷慨程度却无法和在临晋关一天扔下一万五千人时的魄力相比并论。

对自己的失误可以容忍,对别人的见解刻意刁难,这似乎不是项羽的作风,不过仔细想来也不足为怪,妒忌是人之常情,尤其象项羽这样自诩为百战百胜的英雄,他碰了钉子,当然要自己再要回来,由部下来替他找回这个面子这又算什么。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笼罩在巨大光环下的项羽在楚军将士眼中似乎已是一个完人,这使得他死要面子的性格弱点被完完全全的掩盖了起来。

夏阳西。

将近四千楚军落入了秦国追骑的围歼圈中,步兵在速度上的迟缓让楚军不得不付出血的代价,而兵力上的劣势更让韩信和钟离昧叫苦不迭,再出色的计谋、再大胆的战略,在没有实力的基础上施行,也只能是空中楼阁中看却不中用。

与无奈的楚军将士相比,纵横驰骋的秦骑则是潇洒得多,战局发展顺利,这使得调度指挥的傅戈一脸的春风得意。

“禀傅帅,楚军已被三面包围,除非他们愿意入河去喂鱼,不然的话就一个都跑不了。”在前军,李烈正纵马来回奔跑,在这一次长途奔袭战里他的实战指挥能力已经有了大幅度的提高,特别在具体的兵力部署上,傅戈已不用事无俱细的去操心了。

“好,楚军狡诈,谨防他们用计!”傅戈赞许的点了点头,就在不久前,他也还是一名年轻的将领,他自是清楚鼓励和表扬对于一个年轻人成长的重要性。

计谋,已成笼中兽的楚军还有脱身之策吗?

若说没有,别人会这般绝望,韩信却不会死心。

就目前的情形,楚军三面受敌,一面背靠西河(这一段黄河的名称),正是兵临绝境,当然,若不是九月河水彻寒,水量又还充足,楚军将士还有可能泅渡过去,问题是现在这么做的话,那士兵们就只能活活冻死在河中。

也正是看清了这一点,秦军的压迫才趋缓了下来,他们正在调配兵力,一点点打压楚军士气,然后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所以,时间对于楚军来说相当不利,再拖延下去结局只能是全军崩溃。

“钟离将军,你回去之后,告诉上将军和范军师,这一仗我们怕是打不赢了,撤退吧!”凝望滔滔河水,韩信俊朗的脸上笼罩着愁云,他长叹一声,黯然说道。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员黑脸膛的楚军大将,他正是钟离昧,听到韩信这话,钟离昧也是惨笑一声,道:“回去,怎么回去?这渡口的船只还在夏阳,我们没有船,一个也渡不回去。”在适才的追袭战中,仓促接战的楚军很快就失去了夏阳这一渡口,现在,完完全全成了一支孤军的这支军队除了投降,就是死亡。

韩信勉力一笑,道:“没有船,还有筏子,钟离将军可听说过靠羊皮筏子渡河的传闻。”

“以羊皮为囊,吹气实之,浮于水”,制作羊皮筏子,需要很高的宰剥技巧,从羊颈部开口,慢慢地将整张皮囫囵个儿褪下来,不能划破一点地方。然后将羊皮脱毛后,吹气使皮胎膨胀,用特制方法晾晒使其看上去像个鼓鼓的圆筒。这种羊皮筏子小而轻,吃水浅,十分适宜在黄河航行。当然有利自然也有弊,用这种筏子过河相当的危险,不仅需要有熟悉水情的筏工操作,而且一次载客只能一、二人,想要渡过一支上千人的部队根本不可能。

“这筏子好是好,可又能渡过几人,我们这里可有四千多将士?”在现在的情形下,钟离昧能这样说,足证明他还是一个爱护士兵的将领。

韩信凑近钟离昧跟前,压低声音说道:“所以,我刚才只说了钟离将军你回去,没有说其它人,更重要的是秦军已经占据夏阳,因此这使用筏子来过河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再用秦军必有防备,到时一顿弩箭射来,这皮筏中箭漏气则必沉于河中。”

沉于河中会怎么样?这个结果韩信不说钟离昧也想得出来,因此,听到这里时他的一张黑脸更加的阴沉。

“那我们一同回去,这皮筏不是可以乘坐两人吗?”钟离昧被说得有些动心,毕竟能活命总比被杀或成俘虏来得强,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有些对不住韩信,从韩信的话里,钟离昧隐隐的已猜到韩信有留下断后的心思。

韩信转过身,目光凝视身边的楚军将士一会,然后催促道:“我不能走,也不会走的,就目前的困境,我们两个统兵之将若是先跑了,这些士兵就更无斗志,而若不能有效的抵挡秦国骑兵一阵,这皮筏不到对岸就会被秦弩箭射穿,所以,听我的,你快上筏子!”说出这句话时,韩信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远方不停移动的秦军玄色旗帜,他的神情渐渐的坚毅起来,似是下定了决心。

“嘿,也罢,这次是我钟离昧欠韩兄弟一个大人情,他日有缘再能见面的话,我一定还兄弟一个大礼。”钟离昧拍了拍韩信的肩膀,眼眶已经通红。

再见面,只要不糊涂,就知道这句话不过是一个美丽的慌言罢了,楚军刚刚坑杀秦卒十五万,秦人正恨不得食楚人之肉,吃楚人的骨头,又怎会让这一支濒临绝境的楚军生还,秦人就算不以同样的坑杀手段以牙还牙,也会将俘虏充作奴隶或者直接卖给西方的匈奴人。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对于留在河西的这些楚军士兵来说,再回家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好,起筏!”韩信猛然沉声大喝,这一刻,他那张俊朗的脸上写满了决然,这一仗是他极力建议实施的,是成是败、是福是祸自然也应当由他一个人来承担,现在,偏师奇袭的计划被秦军识破了,那么,就让他来为这一错误付出代价吧。

秦军进攻了!

部署停当的秦国骑兵在李烈的指挥下,分南、北、西三路向困守的楚军压迫过来,战马嘶鸣,号角齐天,片刻间,秦军如同三面黑色的云朵遮住了所有的间隙。

“大楚威武!”

战意浓浓,楚军的最后抵抗十分的顽强,明知死路一条的他们在背水一战的情况下,迸发出了惊人的斗志,尽管在秦国骑兵的分割冲击下,步兵就连结阵都相当的困难,但他们仍然没有放弃抵抗的努力,或许是意识到这也许是生命中的最后一仗了,韩信使出了浑身解数,他的军事才能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背水一战,楚军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有反击的能力,这让傅戈感到万分的惊讶,在力量悬殊兵种相克的不利情形下,还能有如此出色表现的楚军将领一定非寻常人,这使得他心中有了一见此人的渴望。

“来人,传令给李烈,必须生擒敌将!”

“傅帅有令,生擒敌将!”

不一时,报信骑卒就将这一命令传达到了各处战场,秦国骑兵的呼喊响彻战场,这既是一种炫耀,也是在瓦解楚军的斗志。激战大半个时辰之后,楚军四千将士折损过半,防线也被冲得支离破碎,韩信估摸着钟离昧应该已安全抵达对岸了,再眼见士兵们伤亡惨重的情形,他终于决定放下武器投降。

力战沙场而亡,这对于一员久经沙场的战将来说,是最崇高的归宿。

韩信向往自己是一员名将,但年轻的他却还没有力战而亡的勇气,勇气是要在战场上一点点培养的,是要用累累的战功来堆积的,这些韩信都还没有具备,因此,放下武器对于他来说,更多的意味着是一种解脱,而不是屈辱。

促使韩信这样选择的,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想瞧瞧是谁打败了他,是谁在指挥这一支如臂所指纵横驰骋的骑军。

“傅帅到!”一声清脆响亮的叫喝让被捆绑的韩信抬起了头。

“是你!”

“原来是你?”

几乎是同时,两个人俱都惊呼出声。

傅戈清楚的记得定陶城中那惊险的一幕,那个楚军的年轻士卒投过来的怀疑和不信任的目光,那种似乎看穿到你心底的**挑衅眼神。韩信的惊讶也一点不少,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大名鼎鼎的能让上将军项羽都连吃败仗的傅戈竟然就是定陶城中被自己怀疑是奸细的那个年轻人。

时间在这一瞬,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多以前,“蓬!”奉命搜查的韩信推开定陶那户居家的门,四目对视,那一种彼此久违了的熟悉感觉。

第一百五十四节 说降韩信

韩信——,傅戈几乎就在转瞬间就喊出了这个名字。

是的,在定陶城中,那个楚军的小队长就是喊的韩信,而叫这个名字的人现在就站在了傅戈跟前。

“原来你就是那个傅戈,那一日在定陶城中我并没有看错。”韩信骄傲的抬着头,向傅戈投来挑衅的目光,他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你也不过如此,要不是那时我放了你一马,现在岂有你的今天。

“我也没有看错,韩信这个名字我一直记着,我知道我们总会有见面的一天的。”傅戈微微一笑,毫不理会韩信眸中的挑衅意味,虽然在定陶时他并没有恢复后世的记忆,但凭着一种直觉,傅戈能感觉到韩信不会是寻常的人。

至于后来,刘邦手下头号大将韩信的事迹早己在青史上被千古传颂了,傅戈又岂会对萧何月下追的当事人之一,指挥过背水一战、垓下大战等著名战役的韩信不加注意。事实上,若不是韩信在项羽军中的地位太低,若不是楚秦两军势同水火,傅戈还能打听到更多的关于韩信的消息。

这一次在夏阳的意外重逢,让傅戈感到意外之余,心里也是暗暗兴奋,韩信被俘这可比击败了楚军的十万大军还要令他高兴。若能由此说服韩信归降,则不亚于傅戈手中多了十万精兵,对于将才凋零的秦军来说,韩信就是一块无价之宝。

“故人相逢,岂能无酒助兴!来人,回夏阳,我要与韩将军畅饮,一醉方休!”傅戈哈哈大笑,心喜之余的他差一点忘记了韩信还是一个战俘的身份。

“傅帅,这万万不可,危险!”就算是战俘,也是相当危险度的,所以,当傅戈跳下青骥向韩信靠近时,一旁护卫的李烈见状,急忙上前阻拦。

“哈哈,你放心,韩将军乃我故交,其为人光明磊落,岂会行那不轨之举!”傅戈笑了笑,一边说着,一边亲自为韩信松绑,对于李烈的阻拦他似真的毫不放在心上。

“哼!”韩信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傅戈这一番阵前松绑的做作实在老套,没有一点的新意。

两军敌对,刚则还是瞪红了眼珠子杀得你死我活,转眼间就称兄道弟起来,这若不是傻子,起码也是脑子有问题,可是,这堂堂大秦丞相的傅戈明摆着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明白无故的,他又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就在韩信疑惑之时,傅戈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立即让他有了想狠狠的揍这个笑容可掬的家伙的念头。

“李烈,等会儿把那些楚兵都放了,让他们都回项羽那里去吧!”

这些楚兵一回去会怎么说?就说成了战俘之后秦人就放了他们,这若说不出个缘由来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说不定项羽一怒之下还会将这些士兵当作奸细给杀掉,为了保命,士兵们必须要说出一个可信的缘由,这样一来韩信就成了唯一可以找到的‘理由’了。

于是乎,从这些楚兵的嘴里,项羽会得到的信息就是这一次侧袭夏阳的军事行动是韩信和傅戈精心策划的一场骗局,目的是引诱大量的楚军进入秦军的伏击圈,从而加以歼灭,或者更大的阴谋是引诱项羽亲自统兵侧袭——。

所以,在听到傅戈似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后,韩信脸色大变,无论是哪一种结果,明摆着的他都已无法再回到项羽军中了。

就算能侥幸不死逃回去,一个被千夫所指的奸细,一个吃了败仗的将领,一个和敌方将领有旧识的人,这样的人又有哪个主帅会起用他?

夏阳,秦军临时驻地。

中军帐内。

亲兵们已经将酒宴摆好,就等着客人落座。高朋满座,大秦丞相宴客一向都是人山人海,客人众多,不过,今天的客人却只有一个,那便是韩信。

既来之,则安之。

被傅戈连番算计得心灰意冷的韩信一路上再没有说话,他的脸上既没有笑容,也没有痛苦,似乎整个人就象是麻木了一般。

傅戈,这个看起来笑眯眯的年轻人实在太可怕了!甚至于相比之下,杀人如麻的项羽倒是要显得可亲可爱的多,最起码,项羽的一喜一怒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而傅戈,就象一头精明算计对手的头狼,在那张笑脸背后隐藏着万般的心计。

“你们都退下吧,我要与韩将军单独畅饮对酬!”

韩信的冷漠态度并没有让傅戈感到有丝毫的不适,事实上,在经过了与张良那一场‘惊心动魄’的舌战之后,傅戈的察言观色能力有了长足的进步,在这一点上,甚至于一贯以老牌谈判高手著称的郦食其也是深感佩服。

当然,傅戈有如此长进,与郦食其这半个老师的教诲是分不开的。没有郦食其的点拔,单单靠傅戈肚子里积攒的那一点‘天书’,还不够让他修得有这相当于一甲子的‘功力’。

“来,韩兄请!夏阳这地方偏僻了点,也没什么好酒好菜,兄弟就将就一点!”傅戈一边自说自话,一边给杯盏和酒樽中满上醇香的美酒。

“傅将军果真是非常人也。”终于,在傅戈厚着脸皮端着酒樽半天之后,韩信开口答话了,面对傅戈这种死缠烂打的货色,韩信还真没有什么好招数对付。在这一路之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傅戈说的宴请他这个故人居然是真的,其实什么故交,若是定陶的那一面也能算是旧识的话,那倒也能勉强算得上,不过,这说起来也实在太牵强了点。

傅戈仰首饮尽樽中酒,心中大快,只要韩信肯说话,这顿酒和这一番功夫就都没白费,接下来的说服工作起码是有戏开场了。

“韩兄能想出这夏阳渡河侧击我军背后的计谋,同样不简单呀!”傅戈赞许道,对于韩信的这一方案,傅戈心里确实是相当佩服的,事实上,若不是他对天书还有印象,若不是适巧听到那两个老卒的交谈,他只怕也想不到楚军会在夏阳有所动作。

韩信看了一眼案上丰富的菜肴和美酒,稍稍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臂,叹息道:“可惜,这一计再是精妙,也没能逃过傅将军的双眼!”

惭愧!听韩信这么一夸,傅戈心中更是愧然,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忽然由然而生,这偷东西是偷,剽窃他人的成果同样也算是‘偷’。

“韩兄千万别这么说,事实上,你若能带上二、三万士兵的话,纵算我能预想到也没有用处,只不知为何楚军只出动了五千兵士?”傅戈问道。

这个问题的原因他已隐隐猜测到了,估计就是楚军内部对这次侧袭行动有分歧,故而才使得韩信无法带上更多的士兵,只不过傅戈没有想到,和韩信意见不睦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英雄盖世的项羽。

痛!傅戈这一问正好问到了韩信的痛处,他又何尝不想多带士兵来,他又怎会料想不到五千士兵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项羽不同意,这又有什么办法可想?

项羽具有天生的军事才能,这不用质疑,但他却不能很好的让手下的将领们发挥才能,事事躬亲,事事关照,这样的结果就象是一个能干的父亲在呵护自己未成年的孩子,辛苦不说对于孩子的成长也是相当的不利,而对于象韩信这样渴求自主独立的将领来说,项羽的专权让

他感到万分的压抑。

听到傅戈这一问,韩信长久的沉默不答,他的心中真是既觉得不甘又觉得冤屈,不甘的是胸中的抱负还没有施展冤屈的是这一仗的失利责任不在自己却算到了自家头上。

“韩兄,以你之才,项羽却不能用,实在是可惜了,怎么样,投到我这里来吧,我拜你为大将军,统领军队作战!”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傅戈就直接向韩信抛出了绣球。

韩兄——,傅戈喊得是这般的亲切自然,就如同是相识了许久的老朋友一样,而实际上,他们两个的交情总算起来也不过是两面之识,况且,这其中的第一面还是那样的充满了危险与紧张。

傅戈的这句话一出口,韩信也是大感吃惊,他怎么也想不到堂堂大秦丞相竟然会这么说,要知道自己怎么说也是一个楚人,能不能够信任还难以判断,再者,单单以战功而论,自己在项羽军中只不过是个持戟郎中,职务委然太低,又没有什么出色的战功炫耀,纵算是青眼相加也没有这么‘厚待’的。

不过,对韩信能力可谓‘知根知底’的傅戈可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的决断,如今,大秦军事人才凋零,仅有的涉间、杨翁子、李烈几个也是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保下来的,但他们几个除了老的老、小的小外,就军事才能而言也和韩信无法并论,预想到今后统一国家、反击匈奴入侵的连番战事,没有一个独挡一面的将才是绝对不行的。所以,就算是用尽什么样的心计,只要能说动韩信留下,傅戈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第一百五十五节 击溃联军

大将军——,这个‘绣球’真可谓巨大。

在项羽身边郁郁不得志的韩信能否抗拒得住这种诱惑,傅戈连想都不去想,最起码,换作他在韩信的立场上,他是连考虑的心思都不会有的,立马答应下来就是这么简单。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说到底象项羽、刘邦、韩广、张耳这些把反抗‘暴秦’作为口号的叛军诸侯们所为的,也不过是自家的利益。

傅戈相信韩信在慎重考虑之后,最终会答应下来的,韩信不是张良,他和秦国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之所以参加项羽的军队,只不过是想乘着战乱博取功名利禄罢了。而今,在项羽那边,很明显的韩信不可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那么,在看到在傅戈这里有希望实现理想和一展抱负后,韩信又怎么可能拒绝?所以,他不会拒绝的。

“傅相不担心我会叛变吗?”面对傅戈这一盛情相邀,韩信显然没有心理准备,他端着杯盏的手停在半空中良久,才艰难的问道。

傅相,从这一个称呼的改变中傅戈已知道韩信心动了,要不然他不会这么问的。

想到这里,傅戈哈哈一笑,摆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式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天下之大,能用韩将军之人,除了我傅戈之外,还有其它人吗?”

能用韩信的当然还有人,那个人现正在汉中疗伤。韩信是楚人又怎么样?这大秦六百余年历史中,重用东方各国的人才来治理国家并使国家强盛的数不胜数,商鞅、范睢、吕不韦、李斯,他们都曾是秦国的重臣和丞相,而他们无一例外的不是秦国人。

就连傅戈自己,真算起来也不能归入秦人的范围里了,他的思想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他的血缘也和秦人没有多大的关系,唯一能说明他是秦人的只有他的养父,一个战死在边陲的秦国低层军官。

“怎么样?决定了吗?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我想韩将军是会做出明智选择的。我还听说韩将军以前穷困时受过一位瓢母的接济,难道韩将军你就不想报答他吗?”

其实,傅戈刚才大大咧咧的一番说辞,韩信就差不多要缴枪投降了,现在,又听到傅戈踢爆自己从前不得意时的‘往事’,被说中心底秘密的韩信倏然站起,双拳紧握,白皙的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沉封在心底的往事被勾起,这段经历对于韩信来说,实在是一段不堪回事的艰难岁月,也就在瓢母救助他的同时,在韩信身上还发生了‘跨下之辱’的故事,想到这些,韩信如何还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饮酒。

若继续碌碌无为下去,不仅会被淮阴郡的那帮无赖瞧不起,更对不住省下口粮留给自己的瓢母。

“好,我答应你!”当韩信再一次落座的时候,傅戈终于得到了他梦昧以求的回答。

“我的韩大将军,来,请痛饮此盏!”傅戈哈哈大笑,一时心花怒放。

不苟一格选录人材。

这次夏阳之行真是收获巨大,能够掳获韩信这样一个杰出的军事指挥人才,这对于巩固关中、抵挡反秦联军进攻来说,都是一件无法估量的大喜事,而更重要的是有了韩信的加入,傅戈就能放心的专心处理富国强兵、发展经济等等政务,能够腾出更多的精力去对付北方虎视眈眈的匈奴人了。

蒲坂。

九月中旬的天气差不多是深秋了,楚军的冬衣却还没有完全到位,不少兵士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夏装,在寒冷刺骨的西北风关照下,这些来自南方的兵士一个个缩着脖子,尽可能的想要保存一点身上的热气,可是,这冷风就象是长了眼睛一般,直从衣襟的入口钻进身体里。

“什么,秦狗拜韩信为大将军?这怎么可能,他一个持戟郎中也能做大将军,这太可笑点了吧!”这些日子,楚军中议论最多的话题一个是什么时候撤军,另一个就是韩信在投降秦国之后被拜为大将军的消息。

“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是潜入河西的斥候送回来的情报,绝没有错!”

“这韩信一个败军之将能成大将军,看来秦狗无人了?”

“你懂个屁,这秦狗是要拿韩信做个招牌,这是要叫我们知道投降过去能升官发财,投降不会被坑杀了,你说这招厉害不厉害!”

楚军士兵议论纷纷,就连将领们也暗中窃窃私语,这些传言在楚军中已经越传越广,最后终于就连项羽和范增也坐不住了。

“少将军,天气日渐转凉,军心动荡,将士惶惶,这仗再打也是无益,撤兵已然是无法选择的事情了!决定吧!”范增长叹一声,无奈的向项羽说道。作为一个谋士,说出这样的话着实没有脸面,尤其是对范增来说,饱读兵书自认是擅奇谋的异人却奈何不了一条黄河,这实在是羞愧之至。

“亚父,嘿,来年,来年我一定要再战这临晋关!”项羽恨声道。现在的他和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就象是两个人,面容憔悴,眼窝深陷,这一个多月的苦战不仅让项羽身体上疲惫,更重要的是信心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就在项羽决定无奈退兵的同时,在函谷关,得到傅戈全力支持的韩信很快就用一场胜利平息了秦军将领对他能力的怀疑。

大秦新元初年九月十八日,夜。

乌云笼罩了函谷关上空,就连星星也躲进了云层,消失不见。

在项羽率领楚军主力分兵攻打临晋关后,滞留在函谷关前的联军开始时尚能听从张耳这位临时主将的号令,几次强攻虽不能说战果如何,但也算是尽了力,不过,在得知项羽受阻在黄河渡口后,诸侯们的态度就开始转变了。

楚军实力削弱,这对于攻秦战事来说自不是好消息,但对于有野心的诸侯们来说,项羽实力的削弱不正也是他们的机会吗?

不想成为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句话无论套用在哪个时代都是正确的。

诸侯们哪个没有野心,哪个不想成为王侯,有的甚至于还想着做皇帝!只不过,先前慑于项羽的赫赫威名和强大实力不敢有所动作罢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对峙中,各怀心机、有意保存实力的诸侯们虽然仍时不时的发动攻关行动,但却是干打雷不下雨,样子好看实际效果全无,对于这样的一种情形,张耳这位赵国的丞相也是无可奈何,或者更确切的说,张耳的心思和其它诸侯实际上也一样,不然的话,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安排儿子张敖回兵赵地催促粮秣。

魏豹、田都、韩广这些个诸侯见张耳都在假公济私,当然更是放肆,明的不行,还有暗的,他们纷纷以军粮辎重不足为借口,将精兵强将抽调一空,结果,留在函谷关前的这堪称三十万的庞大反秦叛军,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竟然缩水了三分之二。

军无斗志,将无战意,部队从三十万锐减到十万,而且还都是些老弱残兵,这仗要是还能打赢那才怪了呢?

其实,也不怪这些诸侯们对攻打关中缺乏兴趣,打着复国旗号的他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除了楚国之外,赵、燕、魏、齐、韩这七雄中的五个都复国了,金银珠宝、美女佳眷、肥田沃土、功名利禄,他们全都拥有了,还想要什么?

做皇帝吗?

皇帝只能一个,这人人都挣着抢着这个位子,又有什么好的,所以,大多数人的理想是割据一方成王就已舒心快意了。

诸侯联军没有战意,却还赖在函谷关门口不走,这便宜的战机若是不打,岂不是愧对老天的恩赐,从夏阳回到函谷关的傅戈、韩信和一些将领都看到了敌军的这一弱点,打是必然的了,具体到怎么个打法,傅戈这回没有象以往一样‘大包大揽’。

既然韩信已是大将军,那么就交给他来指挥吧!

这一仗打好了,韩信的威信就树立起来了,那些对傅戈破格任命一名降将为大将军有看法的将领也会心服口服。

韩信没有让傅戈失望。

借助黑夜的掩护,二万秦国精兵在韩信、涉间、郦疥、李烈的率领下,分四路对扎营于函谷关外西原上的诸侯联军营垒展开夜袭,促不及防,习惯了秦军死守的诸侯军士兵一个个惊慌失措,一时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联军——,这诸侯各为其主,虽然形式上联合了,但骨子里谁又甘心把自己的部下交给别人去指挥,在混乱不堪的这一刻,号令不畅的弊病突显得越发的明显,熟悉对方这一死穴的韩信当然不会放过这一良机,一番猛冲猛打,秦军斩敌接近一万具,俘敌二万一千余人,并迫得联军放弃营寨和众多辎重,向后方溃退达二百余里。

第一百五十六节 裂土封王

大获全胜!

得胜的秦军将士无不欢心鼓舞,要知道这次出击是他们在巨鹿惨败之后对叛军的第一次主动的进攻行动,之前,无论是蓝田关激战还是临晋关防御战,都不算作是主动的进击,更多的是被动防御,从这个意义上说,函谷反击战的胜利对于提升秦军的士气、重振信心都有着极大的帮助。

“张耳,韩广、魏豹,这群自私自利的饭桶!”得知函谷一线大败的消息,从蒲坂撤退的项羽勃然大怒,如果说前一次和傅戈在漳水畔的交手他还稳占上风的话,这一次则已处在了下风,要是实力及不上败了,项羽自是没话说,但这一次攻伐关中,明明是占尽了优势,却落了个鸡飞蛋打的结果,这让项羽如何能咽下这口怒气。

“少将军息怒,其实这一败对我们来说也是件好事,如今关东诸国皆已克复,正是强者为王的时候,那些诸侯若是实力太强的话,可就不好驾御了!”范增安慰道。

“亚父,那你说接下来又当如何?”项羽按下怒气问道,作为一员战将,项羽在战场上的嗅觉可谓敏锐,只要敌军稍一露出破绽,就会被他抓住,但在政治上,项羽显然还属于幼嫩级别,眼下攻入关中已是不能,那接下来的目标是什么,项羽一时陷入到了迷茫之中。

听到项羽这样诚恳的请教自己,范增很是高兴,他想了想道:“少将军,我军进攻关中受阻是不假,不过好在那汉中的刘邦也一样遭受惨败,就目前的情形,秦狗尚有相当的实力,这关中一时难以攻下,既如此,我们不如先回过头来壮大自己的实力。自陈胜、吴广大泽乡义起,各路大军都暂时立诸侯的后代为王,为的是讨伐暴秦。然而身披坚甲,手持利兵,带头起事,暴露山野,浴血撕杀,平定天下,都是靠象武信君、少将军这样的将相,象怀王那样只不过是空负了一个王的名称罢了,并没有什么战功,所以,以老朽之言,裂土封王正是时候。”

范增所说的裂土封王,实际上就是废除秦国统一后实行的郡县制,复辟各国的举动,这个政策曾被后世的许多史学家认为是在‘开历史倒车’,是将一个统一的国家重新引向分裂,其实这是典型的以后来者的心态来揣度前人的言论。

秦灭六国不过短短十来年,六国故民对于始皇帝的那一套郡县制政策并没有多少感情,他们心中认可的是自周以来近千年的诸侯割据、各自为王的局面。事实上,有这种想法不止是范增一个,当时六国旧皇族的遗老遗少也都希望恢复旧国,裂土封王,就连追随项羽、刘邦和各路诸侯的普通士人,将相,大大小小的野心家也都希望能裂土封王使自己获得政治权力和经济利益。

“亚父说得在理,我这就遣人去通知各路诸侯首领,十月一日在渑池会盟商议要事!”项羽眸中精光闪闪,重又恢复了些自信。

王侯将相——,这四个字中哪个字最吸引人,无论是第一个‘王’。要不然陈胜在攻占陈县之后又怎么迫不及待的封自己为楚王。

既然是会盟,那当然要选拔一个领袖或者说是主持大局的人,这个人现在除了项羽外,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选。而且,在这个实力决定一切的前提下,项羽说出的话又有哪个诸侯敢不听从。

在关东,项羽忙着召集各路诸侯会盟,决策已有权力和地盘应当如何分配,而当傅戈听到项羽裂土封王的主张时,他立即决定派出郦食其携重金出使关东游说。

裂土封王确实是诸侯们的愿望,不过具体到怎么封、谁得到的利益多、谁得到的地盘大则大有学问,这渑池大会由项羽来主持的话,那结果必须是那些亲近他的诸侯、将领得到更多的好处,那些心怀野心威胁到项羽的诸侯会被排挤打压,这分的方法不妥当、分的结果不公平也必然会导致那些没有受封的人对项羽心怀不满。

憎恨的种子一旦播下,总有一天它会生根发芽!

而郦食其此去的目的,就是设法笼络那些被项羽打压的人,因为这些人将是未来大秦可以利用的对象。

当然,除此之外,郦食其还负有另外一项使命,就是要想方设法让诸侯们相信秦国的新王不再是原来的皇帝了,傅戈,这位秦国的当权者、实权人物已经完完全全的放弃了东进吞并六国的方略,秦国现在完完全全就和以前春秋时一样,只是诸侯国中的一个罢了。对于关东的诸国,秦国已经没有了侵略的野心,秦国现在是‘真心实意’的想和关东诸国交好共存。

从郦食其嘴里说出的这些‘鬼话’那些诸侯们会不会相信,能不能相信,傅戈没有功夫去深究,不过以他的估计,被秦国打怕了的诸侯们基本不太会相信,在这一点上就算郦食其的嘴皮子功夫再厉害,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虽然这样,但这件没有多少作用的事情却是非做不可的,联盟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却也很脆弱,昔日苏秦合纵攻秦,开始时气势逼人,最后却被张仪以连横离间之术轻易化解,因此,只要有一个诸侯对攻秦产生动摇,那么傅戈的目的就达到了,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诸侯们再兴不起攻打秦国的劲头为止。

一个中国人是条龙,二个中国人是只虎,一百个中国人是什么?是条虫!这个辛辣的讽刺虽然让每个炎黄子孙听了不舒服,但却是真真切切的反映出了人性的自私与贪欲。

在历史上,关东诸侯联合起来征讨一方的事情还发生过一次,那就是汉末三国时十八路诸侯起兵讨伐董卓,以董卓的残暴早已尽失民心,他的西凉兵也远远不及诸侯联军来得众多,但结果呢?以袁绍为首的诸侯们只是草草的‘收复’了已被烧成一片废墟的洛阳就各自收兵了,剩下最后一个枭雄曹操独自追击,不料又被董卓部下大将徐荣给杀败。

联而不合,外强中干,饱读天书的傅戈对于中国人的‘内斗’功夫了解的再清楚不过了,就象不久前的两场大战预示的一样,一个项羽一支楚军就击败了堪称强大的秦国北方军团,而当四十万联军出动攻打关中时,它们的力量貌似强大实际却是虚弱之极。

大秦新元初年九月二十五日。

傅戈率得胜之师回转咸阳,一路之上沿途关中父老夹道欢迎,气氛热烈,这架式象极了傅戈原先在革命电影里看到的解放军行军的场面,一位大妈捧着两个鸡蛋硬塞到年轻士兵的手里,一个大爷柱着拐杖颤颤微微的举着手送别,还有穿着火红花袄的妙龄少女睁着一对灵活可人的眸子羞答答的瞅着哪一个年轻士兵更英俊潇洒。

这一切恍然若在从前,这一切却又不是从前,这一切正是傅戈一点一滴的努力创造出来的。要赢得百姓的爱戴和拥护,其实并不困难,只要你能从他们的角度去想问题、去做事情,在这一点上,傅戈对二千年后一手创建共和国的太祖等老一辈革命家十分的佩服,约法三章革除的是大秦的苟法酷令,而保留农时、水利、耕种的法令则更多的照顾了普通百姓的利益,这或许就是治理国家的正确方向吧。

关东战事稍歇,函谷关、临晋关一线危机解除,东方暂无战事,傅戈下令解散临时征募的那些新卒,与项羽的这一仗过后关中的形势已基本能安定了,加之又意外得到了北方军团的将近二万四千余精兵(另有六千士卒在临晋关战死),这不仅大大缓解了关中兵力不足的窘况,同时也让傅戈有了让新卒们回家务农的底气。

十月初,也是农民们一年中最忙碌的收获季节,在收割时有青壮劳力帮忙,就能尽快的在睛好的天气收获成熟的喜悦,就能完好无损的将颗粒归仓。回家——,这是傅戈在出征前对关中父老的承诺,现在终于能兑现了。相信有了这一次的坦诚和信用,以后傅戈再有什么困难,这些父老们也一定会慨然应允的。

等到度过了这艰难的第一个冬天,有了这一季的收成垫底,被赵高和胡亥给掏空了的大秦国库就有了振兴的底气,在基本解决百姓温饱的前提下,来年的春天傅戈就能大刀阔斧的实施他的重振计划,这计划包括:内政方面,大秦兵造的逐步转型,由青铜武器向铁兵器发展过渡;重修郑国渠,组织逃亡的流民复垦土地;设立官马场,鼓励私人养马等等。在军事方面,下一阶段的重点将会放在汉中,争取重新打通与巴蜀的通道,为大秦再造一个天府之国。

第一百五十七节 匈奴来使

傅戈要休养生息,但是偏偏有人不让他如愿。

十月,秋高气爽,也是草木茂盛,牛马最为健壮的时候,根据乌氏倮提交的估算,这一个冬天若是没有天灾**的话,来年骑军的规模就能扩大接近一倍。一倍,那就意味着大秦骑军将拥有上万的将士,若到时铁器锻造技术有突破的话,装备了长柄环首刀的骑兵将成为一支更加恐怖的力量。

天灾不可测,而**却是真真切切的到来了。

正当傅戈在考虑着进一步扩大骑军的规模时,在长城一线西起临洮东至代郡的广大地区,烽火连天,警报频频,几乎每一个军事要冲都传来了匈奴人南下的消息!

匈奴,是夏后氏的后代子孙,他们居住在北方蛮荒之地,追寻着水草而迁徙,没有城郭和经常居住的地方,平常无战事时,他们随意游牧,以射猎飞禽走兽为职业;形势紧急时,则人人练习攻战本领,以便侵袭掠夺,这是他们的天性。

秦末,这个强盛的游牧民族在杰出的军事家冒顿的带领下,实力空前强大,二年前冒顿用麻痹加奇袭的战术将北方的另一大游牧部落东胡打得溃不成军,最终东胡被消灭,其百姓和掠牲畜财产尽归匈奴所有。东征回来后,冒顿又马不停蹄打跑了西边的大月氏,吞并了南边的楼烦和白羊河南王。在得悉了北方军团其实空有一个架子的情报后,冒顿开始将军事打击的重心放在夺取水草丰美的河套谷地上。

“禀傅帅,代郡杨翁子将军急报,匈奴骑兵频频袭扰我边郡,似有大规模出动的迹象,杨将军建议朝廷应立即出动大军痛击匈奴!否则的话,这河套一失,长城防线就及及可危了。”傅戈刚回咸阳舒心快意没几天,奉命负责北方事务的郦商就给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河套位于长城以北的黄河弯曲流经的地方,这里水草丰美,盛产骏马,早在始皇帝在位时就派遣了蒙恬率大军夺取了这一地区,并迁徒有罪的人到这里定居,形成城廓构筑抵抗匈奴人的屏障,不过,随着始皇帝的驾崩和中原动荡,特别是王离率北方军团主力南下后,迁居此地的中原百姓在匈奴人的袭扰下不得不内迁以躲避战乱,这使得河套重又落到了匈奴人的掌控之中。

“妈的,刚喘过一口气来,冒顿这家伙又来寻事,真当我傅某人好欺负呀!”傅戈心中恶狠狠的骂着。

骂归骂,冒顿可不是好惹的,这位连老子都敢杀掉的家伙手底下拥有能拉弓射箭的军队三十余万,这样强大的实力堪称恐怖。傅戈就算再没有记性,也清楚的记得历史上高祖刘邦的那一场屈辱的白登山大战。

率领三十万大军出征北伐的刘邦在白登山被匈奴单于冒顿被团团围住,最后靠贿赂单于的阏氏才算勉强逃过一劫,而自此之后,汉朝对匈奴就畏敌如虎,再不敢妄动刀兵了,在这种特殊的国与国关系中,汉朝从刘邦开始到武帝即位,就一直采取和亲交好的政策。

和亲,不过是说得文雅一点的称呼罢了,更直接的叫法就是把汉朝的公主送给匈奴人糟蹋,然后换来国家的安宁。这一种屈辱的国策虽然是汉朝国力不强时的无奈之举,在后来国力强盛之后汉武帝也以二次大举北伐洗刷了高祖、文帝、景帝三代的羞辱,但这些都是后话了,它无法改变中原的百姓被匈奴人欺凌的这段历史。

对于当前只占据了关中一隅的秦王朝来说,从地理和实力因素考虑,匈奴骑兵已经渐渐成为威胁秦王朝生死存亡的最大敌人。函谷关和秦岭这两座天然的关隘高山能阻挡住关东敌人的进军步伐,但长城这座人山的屏障却无法扼阻匈奴人的铁蹄。

刘邦无法改变汉朝的历史,傅戈却能创造大秦的新史。

撑死的骆驼比马大,本来就该亡国的秦王朝因为傅戈的出现重新涣发了生机,尤其在连续击败了试图进军关中腹地的刘邦和项羽两支楚军后,秦王朝终于获得了喘息的时间,也有了与匈奴人叫板的底气。

大秦新元初年十月十三日。

朝露宫。

近段时间有些郁闷的早朝因为匈奴使节的到来而变得气氛异常的紧张,除去郎中令郦食其出使关东外,以傅戈为首的傅系官员难得的一应到齐,与刚刚入主咸阳时寥寥几人时相比,傅系的人马又壮大了许多,廷尉冯正、博士伏生、相邦司马昌等一干秦朝旧臣现在都站到了丞相傅戈这一边,皇帝子婴那边只剩下了一个内史韩谈还撑着面子,要不然,子婴就当真是‘光杆司令’一个了。

对于一个有野心的人来说,皇帝做到这个份上,着实是无趣得紧,不过,若是一个胸无大志只想着快活逍遥的人来做的话,这个皇帝位子还是相当的舒服的。

连连被打压的子婴最近忽然迷上了修神见仙,这和他的兄长始皇帝晚年倒有几分相似之处,说起来子婴也已年过半百了,在争夺权力的争斗中屡屡失败的他,渐渐的追求长生不老永享富贵荣华的愿望变得越来越迫切。

神仙之说起源于西方的羌族,羌人在很早之前就有了**毁尽、灵魂永生的观念。秦国长期居住在西北,在羌族的包围之中渐渐成长和强大起来,这使得秦人不可避免的会接受羌戎的文化观念。据史籍所载秦的先人造父曾经在周穆王西游时为之驾车,秦穆王也曾会见西王母。在这样一种文化氛围中成长起来的秦国历代国王都有迷信神灵、祭祀神鬼的传统,始皇帝如此,子婴也一样。

在秦这个时代,与神仙靠得最近的人就是那些方士,他们认为海外有三座神山,上有黄金、白银砌成的宫殿和纯白色的禽兽,仙人们就居住在那里,他们都有不死之药,因而可以永远逍遥自在。仙人不会与普通人往来,不过,方士们自称他们掌握着神奇的办法——方术,利用方术就可以见到神仙,并从神仙那里求得不死之药。除了方术之外,一些方士们还宣扬他们收藏着一些秘方,用这些秘方可以炼成仙丹,常人无论是吃了仙药还是仙丹,都可以成为仙人。

成仙——,这可是人人都向往的终极梦想,始皇帝晚年为了修行成仙长生不老连政务都懒得处理了,一门心思猛吃丹药,结果落了个暴毙而亡的结局。

按理说,既有始皇帝的前车之鉴,子婴应当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但事情却偏偏不这样,这段日子,子婴信奉神灵的劲头比起他的兄长来一点也不弱,于是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受到打压的方士们重又活跃起来。

大炼丹药,大肆宣扬神灵异说,子婴的皇宫已经快成为了一座青烟燎绕的洞天道观。

实在太忙碌了!

或许能从修仙里找到充足和快感吧,沉迷于修道的子婴精神异常的亢奋,身子坐在皇位上几乎坐不住了,要知道,这是子婴这位三世皇帝在最近半个月里的第一次早朝。这次,促使这位神仙皇帝亲自出马的原因有一个,那就是匈奴人派出了使节来到了咸阳谈判,他们的意图不用想就知道,就是想通过威胁手段获得最大的利益。

“秦王,我是大匈奴使节呼衍勃勃,请允许我奉上由我大单于提出的两族休战和平的条件,贵国答应的话,那么我方保证不再有我族的骑兵越过长城南下,若是不答应,那么就只好在战场上见了!”

匈奴使者呼衍勃勃长得人高马大,满身的横肉,在递上单于国书时的态度更是相当的不恭,或许在他的眼里,已成破落户的秦人就象是一只拎在手里待杀的小鸡,想怎么样杀就怎么样杀。

匈奴大单于冒顿的条件一共有两个,一个是由北方军团控制下的河套地区移交给匈奴人管理,另一个则是希望与大秦王朝和亲,冒顿居然看上了安阳公主嬴真,他要求秦国将安阳公主嫁给他做阏氏。

果不其然,匈奴使节来者不善,其大单于冒顿的提议更是令秦人无法容忍,第一个要求首先就不可能答应,对于秦国来说失去河套就等于是失去了战马供给基地,在这个骑兵越来越成为决定战场胜负主角的时代,失去马匹意味着的就是失掉了未来的战争。

至于第二个条件,虽然听起来是私事,但却也关系重大,冒顿以大单于的显赫身份向大秦的公主求亲,这看似很正常,但其中却是另有玄机,冒顿的年龄足可以当嬴真的父亲了,这件亲事若成对于秦国来说真可谓屈辱之极。

第一百五十八节 欺人太甚

“让我国交还河套,这河套原本就是我泱泱大秦的国土,何谈交还两字?”匈奴人的咬文嚼字功夫明显差距太大,很快的,以博学儒士自居的伏生就抓住冒顿这封国书上的漏洞大做文章起来。

“你,你胡说,这河南地一直以来都是我大匈奴人放牧的地方,直到八年前才被你们秦人给占了去!”呼衍勃勃气势汹汹道。

八年前,也就是始皇帝三十二年,秦军由蒙恬为主将,杨翁子为副将率兵北逐匈奴,取河南地,第二年,又屯兵该地,筑长城,修九原(今内蒙古包头西北)至云阳(今陕西淳化西北)直道,移民置县,巩固北方。

对于这段被驱逐的往事,当时还是一个少年的呼衍勃勃记得清清楚楚,匈奴人在多达三十二万的秦军面前,显得是那样的弱小可欺,他们不得不携家带口,向北方寒冷的地方迁徒。

铁证如山,伏生依旧不慌不忙,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本有些破旧的典籍,摇头晃脑的读了起来:“大帝颛顼有苗裔叫女修,某日,女修正在纺织,忽见玄鸟掉下一个卵,在吃下肚之后女修怀孕生下一男,取名大业,大业娶女华生大费,大费以姚姓之女为妻生大廉和若木——,大费善调驯鸟兽,殷时为专管草木鸟兽的虞官,有一日大费驯兽,忽见一神骏飞奔向西北,遂急追,十日过大河、翻高山,至一草木繁盛之处方歇——,按这上古遗书记录,大费即是我秦国的始祖伯益,这草木繁盛歇息之所就是今时的河套!”

伏生这一番长篇大论讲得饶口之极,别说呼衍勃勃一个不通秦国历史的匈奴人听不懂,就连傅戈也听得云里雾里,秦国的先祖真的到过当时还是蛮芜之地的河套,这只怕是传说吧,要知道以殷商时的疆域来论,河套距离殷都朝歌可谓是千里迢迢了,伯益追一匹骏马能跑这么远,这根本不足为信。

“你,你这老家伙放屁,这河南地在我父亲的父亲的父亲——就已经是大匈奴的牧场了,我们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骏马,什么大费出现过?”在好不容易听清楚伏生的意思后,呼衍勃勃涨得一张脸通红,语无伦次的争辩道。

不过,他的话比起伏生引经据典的言论来明显说服力不足,匈奴人还没有文字记录,其祖先的历史主要靠口头相传,这让呼衍勃勃纵有证据也拿不出来。

“哼,在我大秦朝堂之上,请匈奴使节自重,若再有辱骂我朝官员之言,休怪本王不客气!”也不知丹药雄气的作用,还是匈奴使节傲慢过甚,嬴子婴这位一直以来都是‘好脾气’的三世皇帝难得底气十足威喝道。

“既然秦王这么说,那这河南地的争论先搁置一旁,关于和亲的提议不知秦王是否答应?若是这一件事贵国再拒绝的话,大单于说了,我们三十万匈奴勇士是不会惧怕你们那条用夯土堆积起来的围墙的。”呼衍勃勃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好不容易强按下怒火,冷声胁迫道。

呼衍勃勃说的围墙就是指长城,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两个条件都不答应,那么匈奴的骑兵就会越过长城,侵袭关中,甚至于兵发咸阳。

匈奴带甲之士竟然有三十万之多,这个数目呼衍勃勃一说出来,子婴和一干朝臣俱都脸色大变,要知道倾大秦在关中的全部兵力也不过十万上下,这和三十万匈奴兵相比差距着实明显,而更严重的是,在大秦的北境并没有象函谷关、秦岭这样的险要关隘,长城连绵数千余里,每一处都会成为匈奴人的目标。

防守——,怎么防?如何防?

匈奴人习惯骑兵奔袭,来去无踪,大秦的军队现在还是以步卒为主力,这速度上就首先吃了亏,而一旦交战起来那更是防不胜防。事关国家危亡,子婴、伏生等人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应对了,毕竟打仗的事情他们这些从没上过战场的人弄不清楚。

在这个关健的时候,大秦朝臣包括子婴在内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移向了默不作声良久的傅戈身上。

“你就是傅戈,大秦的丞相?”呼衍勃勃用惊奇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微笑的年轻人,虽然在咸阳的这几天他听说了太多的关于这个人的传闻,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傅戈竟然会这样的年轻。

“呼衍这个姓在匈奴可是贵姓,不知贵使和大单于怎么个称呼?在匈奴又居何等官职?”傅戈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呼衍勃勃刮目相看,刚才他和伏生争辩的时候一直没发现混杂在武将群中的傅戈,而现在突然的一冒出来,顿时让他感觉到有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在强压过来。

有些人平常看起来貌不起眼,但若是他当真成为你的对手时,你就会发觉之前的判断真是错误之极。无疑,傅戈就是这一类人。

“傅相果然高明,不错,我呼衍家族世代为匈奴右大将,先祖与大单于同出一脉,血缘相近,故历代深受大单于器重——!”呼衍勃勃一说起家世,顿时自豪万分,右大将在匈奴可是仅次于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的重要职位。

“哦,原来是右大将大人,关于河套也就是你们所称的河南地的归属问题,我们秦人和你们匈奴人都自称先据有了那块地方,这各说各有理,一时难以推断,不如这样,这件事我们先搁置一旁容后再议;至于第二个条件与公主和亲之事,实在抱歉之至,最近公主玉体有恙,身体虚弱,这远赴漠北千万里之遥,怕公主的身体禁受不住,所以,这件事能不能等公主病好之后我们两方再仔细商议,呼衍大人你看怎么样?”

大极推手,傅戈这一番看似客气无比尊重万分的话说到底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对于匈奴提出的两个条件他的办法就是一个字‘拖’。

能拖就拖,只要能拖过两到三年,等到大秦的元气有所恢复,匈奴人再以陈兵边境威胁也能从容应付了。

河套现在虽然时不时的遭到匈奴零星骑兵的劫掠,好在还有杨翁子的北方军团镇守着,只要暗中再加派二、三万精兵过去协助,就能基本确保河套的安全了,当然,这安全的前提是匈奴人没有重兵来犯。

至于和亲,傅戈其实也没有什么‘诚意’,虽说这是嬴氏皇族的私事,但事关皇族的事情又关系着国家的荣誉,让嬴真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大秦公主去嫁给冒顿一个半百老头,这事若是答应下来,傅戈这个丞相恐怕会被咸阳市井街头的百姓们恨死骂死。

除了这些原因之外,还有嬴真的个人因素,嬴真对自己的感情是还没有放下,这女人一旦执着起来,是相当可怕的,她的性子又相当的执拗,若她真的成了匈奴的阏氏,那么她必然会对傅戈更加的忿恨,到时候只怕她在单于面前说上几句,大秦与匈奴之间就是恶战连连。更况且,嬴真在匈奴的话,嬴氏皇族就有了外援,这是傅戈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哼,傅相好一番算计,等到公主病好了再商议,到时候只怕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了吧,我临前之前,大单于就算到了南朝有这般说辞,故而有话嘱咐,若在十日之内得不到满意的答复的话,他将立即统领大军南下!”呼衍勃勃皮笑肉不笑的说完,也不再客气,蹬蹬蹬的带着随从出殿而去。

冒顿果然是一号人物,怪不得能在历史上留下显赫声名,傅戈的缓兵之计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而十天时间也太紧迫了,东征归来的军队刚刚解散,要重新聚集起来没有半个月是不够的,剩下的士兵包括杨翁子的北方军团一部加起来也不过六万左右,这点兵力与匈奴相比,实在太过渺小了。

“妈的,这匈奴人真是欺人太甚!”瞧着呼衍勃勃趾高气扬的样子,傅戈怒火中烧,大秦的烈烈雄风岂能容忍外族侵略国土,掳掠子民,受了这般屈辱若还心安理得,又怎配成为大秦的军人。

打!是勿用质疑的,在这一点上,傅戈决心已定。就目前北方的严峻形势而言,必须要给猖狂之极的匈奴人一个教训,也让他们知道知道秦**队的厉害,否则的话,匈奴人只会更加的变本加厉南下袭扰。

但怎么打却相当有讲究。匈奴人居无定所,飘乎不定,因此,他们不需要象秦人一样防守城池,所以,遵循常规战法组建一支大军深入漠北去与匈奴人决战,这根本就是去自寻死路。况且,以大秦仅能出动六万将士的军队实力,也不具备远征漠北长驱单于王庭的本事。

第一百五十九节 再见张良

十天,一转眼就将过去,呼衍勃勃等匈奴使节还在驿馆等着,面对来势汹汹的匈奴人,怎么办?

大秦朝堂又乱成一团,刚刚由皇帝降一级成了秦王的子婴倒是从容镇定,他在抛下了一句此事由丞相大人栽夺后,就急急忙忙的跑回寝宫去享受他的‘烟雾’人生去了。在子婴已被丹药灌得神智有些不清的头脑里,国事、家事现在都没有修仙之事来得重要。

众大臣将乞求决策的目光投到了傅戈身上,这几天丞相府是人来人往,冯正、伏生、司马昌,甚至于内史韩谈都一个个的登门造访,这接二连三的打扰让傅戈根本无法静下来思考,这不,在丞相府里硬憋了好几天也没想出什么好招,一筹莫展的他决定外出走走散散心放松放松再说。

这年头真是狠话好说,做狠人的话没有真材实料不行,傅戈思来想去凭手里这点久战的疲兵,要是硬碰硬和匈奴人打死仗的话,结果必然会落得惨败的结局。

咸阳城西,原本是一片荒凉的乱坟岗,现在已改造成了收容楚军俘虏的场所。

蓝田关与函谷关的两场大仗,秦军总共俘虏的楚军士兵将近三万之众,这些青壮男丁若是能够有效的加强监管,进行适当的思想改造,对于缺少壮劳力的关中来说,正是最好的补充,当然,现在这一切都还太早,特别是刚刚自函谷关押解来的楚军俘虏,其中的一些死硬份子心里多多少少还残留着希翼楚军攻破函谷,将他们一个个解救出来的幻想,要想彻底让这些人低头,还必须花费大量的功夫才行。

好在,在蓝田关俘虏的楚军士兵的思想面貌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在听闻了楚军连连吃败仗的恶耗后,这些兵士慢慢的也心定了下来,人在绝望之后一般有两种反应,一种是走极端要死要活,另一种则是认命不再反抗,安心承受面前的一切,在这两种情形中,选择第二种的又要占到大多数。

“傅相,你怎么来俘虏营了?”正当傅戈低头冥思苦想的时候,忽听到一人在怯生生的叫他的名字。

觅声抬头,傅戈才惊觉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俘虏营,这里除了关押着楚军的战俘外,还有张良这个自甘流放的‘俘虏’。

既来之,则安之。

心有所羁的自己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去,而来到了这俘虏营,莫非这是天意?在营辕门口胡思乱想一通之后,傅戈终于还是决定进去找一下张良,这位在历史上以谋略让世人折服的智者或许真的能有什么好的建议。

张良在做什么?

他不在屋内熟读典籍,而是和一帮楚军战俘一道在外面的荒地上翻耕忙碌。

“子房,你这又是何苦呐,就算你不愿归降秦国,也用不着如此折磨自己?”子房,傅戈这一句叫得亲热,他这份自来熟的功夫已经快修炼得炉火纯青了。在俘虏营里,虽然傅戈特意嘱咐给张良安排单独的一间屋子居住,但张良却是再三拒绝了这一份特殊待遇,他执意要和其它楚军俘虏们一样吃苦遭罪。

张良淡淡一笑,目光盯着身前的一株幼树嫩苗,道:“折磨自己,我没有觉得?现在的日子单纯又充足,能让我仔细的去想许多以前没有想过的问题。”

顿了一顿,张良续道:“包括你上次说的那些话,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子房,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还以为——!”未等张良说完,傅戈已是激动得差一点跳起来,俘虏张良容易,要说服其心却是很难,傅戈本来想起码是两、三年内张良不会改变对秦国的看法,现在来看这个时间段应能提前了。

其实,若是换作另一个时候,以傅戈这几年来的历炼,当不至于有这样的冲动,但现在正被匈奴人放在架子上火烤的他已无法安安静静的思考了,张良若能马上归降,那自己身边就多了一个强劲的智囊。

然而,事情若真象傅戈想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以为什么,我话还没有说完呢?虽然你说的诸侯争霸导致百姓流离的话有理,但这不能改变我对亡我大韩的秦国的憎恨,我依旧不会屈膝投降的,你若没有了耐心,就干脆杀了我吧!”张良冷着一张脸,不慌不忙一字一句说着,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对于傅戈脸上的惊怒神情似是全不放在心上。

这一趟意外的俘虏营之前又没有什么效果,郁闷之极的傅戈心中更是颓丧。激怒之下,他脱口说道:“若一个国家不能让百姓安享太平,生活丰足,早早晚晚都会被他国所灭,秦灭韩国,若是韩王贤明、群臣齐心的话,秦国就算再强大,也无法憾动众志成诚的韩国,再往远计,秦、韩、魏、赵、齐、楚、燕,其实都不过是泱泱二千余年青史中无数个国家中的一粒尘埃罢了。”

天机,就在这不经意的一句话中泄露了出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傅戈是说给寻常的大秦百姓听的,那听者可能就不会多加在意,但今天却不一样,他的听众是张良,以张良的智慧若还听不出傅戈话里的玄机的话,那他就不是张良了。

“傅相慢走,我昨日从守营兵士那里听说有匈奴使者到了咸阳,是不是匈奴人要南下了?”沉默良久之后,张良终于打破了贯有的平静,他的话一下就说中了傅戈的心事。

傅戈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匈奴的威胁对于关中的百姓来说是实实在在的,对于新生的大秦政权的威胁也是如芒刺在背,在这一关健时候,哪怕是一点点的帮助都值得他仔细的去聆听。况且,以张良的为人,他既然开了口,说不定就已有了计谋在胸呢?

第一百六十节 美人计

美人计!

这就是张良随后说出的对敌计谋!

再说的明白一点,就是以嬴真和亲为诱饵,将匈奴大单于冒顿引诱到一个适合围歼的地点,然后突然以重兵实施包围并加以歼灭,大单于一死,匈奴必然陷入一场争夺单于位置的内斗中,这对于大秦和关中的百姓来说,就能避免一场即将到来的灾难。

张良的这一谋略着实精妙,一方面避免了派兵远征漠北可能会出现的寻找不到匈奴主力的不利情况,另一方面也使得兵力上本处于劣势的大秦军队在这场骗局里获得优势,单于既为迎亲而来,那么纵算带了亲卫的部队,数量也不会很多,这就是战机。

不过,这一计策里面也不是样样都对大秦有利,起码嬴真这个公主是难以幸免的,要诱出冒顿,首先要说服嬴真答应和亲,而在这件事上对傅戈‘痴心一片’的这位安阳公主又怎么轻易答应,就算傅戈和盘托出其中的计谋,估计也难以得到嬴真的回应。

若是以假换真的话,匈奴人也不是笨得没有脑子,在答应和亲之后,他们自然会对嬴真的身份进行核实,特别是那个使者呼衍勃勃可是相当的不好对付,估计在他的手里早有了嬴真的画像,这匆忙中以相貌相近的女子取代嬴真难以施行。

抱着这样一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傅戈回到了丞相府,对付匈奴的方法总算有了个眉目,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如何让这一方案更加的完美无缺,更能让匈奴人看不出破绽。

“来人,备上礼物,我要去安阳公主府?”

在经过仔细的思考过后,傅戈最终决定亲自登门去见一见嬴真。

该见面总要见面的,有些事也必须当着嬴真的面说个清楚,对于婚姻的态度,对于虞姬的感情,甚至于对未来大秦权力分配的构想,这些都有必要和嬴真好好的谈一次,毕竟,她是大秦的公主,也是秦王子婴身边最亲信的人。

“是丞相来了,请等一下,我这就去通报?”公主府邸门口的侍从倒也伶俐,一眼就认出了前来拜访的这位身份非同寻常。

稍臾,这眼尖的侍从又一头大汗的跑了回来,气喘嘘嘘道:“傅相,公主在前厅等候,请进吧!”

前厅。

安阳公主嬴真披着一件淡紫色的锦锻缬袍,盘起的如丝高高的挽起,发髻上凌乱的斜插着几根金钗,缬袍的领口起得高高的,只留出一段玉颈宛如白玉般剔目,腰间束着一根金丝的绸带,让姣好的身材更添几分的妩媚。

“傅相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这一阵的功夫可有那么多国家大事等着你去处理呢?”嬴真声音懒懒的,带着些许的薄嗔和埋怨。

“咳,公主病体可安好,一直没来探望,着实惭愧!”对视嬴真近乎于直白大胆的目光,傅戈一阵心虚。

这嬴真和这个时代的那些温柔可人的女子全然不同,或许源于子婴自小的宠爱,或许是本身的性格使然,泼辣、大胆、开放,敢想敢做、敢爱敢恨,这让嬴真身上更增添了几许别的女子所没有的魅力。

那一日,在欢迎前方将士回来的朝堂欢宴上,她的**一舞虽然没能让傅戈这位丞相大人屈膝低头,却意外的搏得了众多年轻将领的好感。

这些天来,李烈、郦疥等军中的健儿几乎是三天两头的找借口来这安阳公主府探视,期望赢得美人芳心,只可惜,嬴真对这些俊朗的追求者似乎一点不感的兴趣。

“多谢傅相关心了,这一次傅相来是不是为了匈奴大单于提亲之事?”未等傅戈思索应怎么开口提匈奴和亲之事,嬴真就一下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在直率这一点上,嬴真确实让渐渐习惯于隐藏自己真实想法的傅戈汗颜。

作为大秦的公主,这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嬴真知道也不稀奇,更何况这件事还和她息息相关,说是和亲其实说得更清楚一点就是‘出卖’,试想在漠北那个天寒地冻的地方一个习惯了关中相对温暖气候的弱女子又岂能适应,而且,真若是到了匈奴,没有亲人的眷顾,或再摊上单于的其它阏氏倾扎的话,这公主能活下来的机率可谓小之又小。

“正是为了此事,如今匈奴强兵压境,咄咄逼人,我大秦将士虽然勇猛善战,但却是刚刚经过两番大战,身体力疲,所以,匈奴的条件我们不能完全拒绝——!”傅戈斟词一边说一边观察了嬴真的反应,让他奇怪的是在嬴真略有些苍白的脸上竟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怒色。

“原来丞相所想的也和朝中的那些软骨头一样,枉了咸阳的百姓将丞相视为大英雄来看待,枉了公主一直对你另眼相看,和亲——,我听说匈奴人父子竟然同在一个毡房睡觉。父亲死后,儿子竟以后母做妻子。兄弟死后,活着的兄弟把死者的妻子都娶做自己的妻子。以公主千金之躯,难道就如此让野蛮人来糟蹋吗?”

说出这一番言词锵锵的质问之语的是嬴真身畔的一个侍婢,气不过的她说罢仍然怒意未消,瞪着一对杏眼怒视着傅戈。

“初雪,不得对丞相无礼!”嬴真轻喝一声制止住心腹侍婢,对着傅戈轻声道:“傅相,初雪是我信任的人,请你继续把刚才的话说下去!”嬴真的政治头脑确实精明过人,这位大秦公主若是男儿身的话,傅戈绝不可能象现在这样把秦王子婴‘玩弄在股掌之上’。

与其它人不同,见识不凡的嬴真从傅戈的半句话里就听出了非同寻常的意味,面对刘邦和项羽的进攻,傅戈在困境中都选择了奋起反抗,并且将看似没有胜算的阵仗打胜了,这一次,嬴真相信傅戈在面对匈奴人的威胁时,同样不会屈辱的逃避。或许,也正是因为傅戈身上独具的这一份永不放弃的执着,让嬴真一颗芳心始终暗系,让她心中再容不下其它的男子。

“公主明察秋毫,这一次匈奴人大举来犯,北境战事一触即发,我国若想化解这一场危机,唯有用计——!”

面对嬴真这样聪明又颇具政治野心的女人,隐瞒已是没有必要了,傅戈当下就将他的初步设想如盘托出,大秦的存亡并不只关系到傅戈一人之荣辱,更关系着嬴氏的基业存亡,关系着千千万万关中百姓的安危,他相信嬴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也罢,舍了我一人,若能换来丞相的挂念,若能换得大秦百姓的安宁,我嬴真这一贱躯也算是值了!”听罢傅戈的话,嬴真苍白的娇颜上涌起一团红晕,她的神态相当的决绝,她的目光**裸的坦视着傅戈,明明白白的表露着爱意。她的话似是在说,这一次我是为你答应的。

嬴真决绝之意凛然,一个女子能做出这样大的牺牲着实令人敬服,和亲——,要想让冒顿中计,嬴真这个诱饵就不可避免的会陷入险境,甚至于一旦冒顿发现被包围,盛怒中匈奴人极有可能会拿嬴真来出气要胁,到那时的话,作为张良这一计中最关健最重要的出场人物安阳公主嬴真性命必然不保。

“公主放心,傅某一定会设法眷顾公主的安全!”这一次,傅戈没有再逃避,他带着钦佩和敬重第一次正视嬴真的目光,沉声应道。

奇女子总有让人感到可爱之处,嬴真为了国家和百姓,为了傅戈做出的牺牲和虞姬的温柔体贴、舍身救援一样令人感到怜惜,她们两个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女子,她们身上却都散发着同样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说服嬴真之后,接下来需做的要紧之事就是暗中调动军队,准备这一场事关大秦命运存亡的诱伏行动。

事起机密,为了不让匈奴人察觉出异常,参与到这场军事密谋中的将领只有寥寥几个,其中大将军韩信是最重要的一个。

在函谷关归来后,有傅戈的举荐,又有函谷关一战的功劳,韩信不出意外的获得了秦王大将军的任命。这一段日子,他留在下林苑操练秦军将士,以便为可能到来的下一场战事作准备,一接到傅戈的紧急通知,韩信连夜进城面见。

“傅帅,我听说匈奴人来挑衅了,是不是要狠狠的揍这些蛮子了?”刚一踏进丞相府书房,见到郦商也在场,韩信一下子就猜到了傅戈连夜急召的用意,在归附之后,和军中的其它傅系将领一样,韩信对傅戈的称呼多以傅帅相称,而不是遵照官职称他傅相。

“大将军猜对了,现在的情形是就算我们不想打匈奴人,匈奴人也要打我们?所以,和匈奴一仗已是无法避免了!”

傅戈的声音里透着掷地有声的决然,此际的他下定了打的决心,也有了打的构想,对付匈奴这条恶狼,他已将打击的首要目标锁定了冒顿这条头号‘色狼’。

第一百六十一节 瞒天过海

以迎亲作为幌子,骗取冒顿奔赴死亡之盛宴,当傅戈将心中的盘算向两位器重的大将说出时,不出意外,赢得了他们一致的支持!

“匈奴人真是欠揍,竟然想打我河套和关中的主意,当真是欺我大秦无人吗?”郦商兴奋的摩拳擦掌,因为受伤缺席了与项羽大战机会的他更渴望这一场凌厉的撕杀快些到来,当然这其中不可避免的还夹带着与韩信竞争的意味。

韩信在函谷关的表现虽然令人信服,但却并不能让郦商服气,这位追随傅戈算得上最久的大将对韩信多多少少还有那么一点的瞧不起。

“傅帅,若是设伏的话,最好的地点应是在这里!”

韩信果然没有让傅戈失望,在知晓了和亲诱敌的战略后,韩信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提出了他的具体战术构想。

一个人的军事才能除了后天的学习外,其实更多的体现在先天的异能上,在这一点上傅戈是有切身体会的,拥有了二千余年的知识的他在面对困难与挑战的时候,一般来说首先会搜索枯肠去想历史上有没有过类似的例子,若是有还好办,可以照搬照抄的就不用动脑子费事了,而若找不到类似的话,那问题就大了。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张良还是韩信,他们表现出的对战机的敏锐嗅觉都强过傅戈一筹,这也许就是他们能名留青史的原因吧。

临洮,就是这里,大秦长城的西线终点,也就是韩信指向的伏袭地点。

临洮一直以来就是大秦的军事重镇,在匈奴崛起之前,这里是大秦进攻西戎的前沿基地,也是防御的要冲,驻守这里的大秦将士隶属于北方军团的一部,在王离大军南下之前,临洮的驻兵一般维持在五千士兵上下,而在北方军团主力离去之后,临洮的驻守兵力已经锐减到只有三千余人了。

从五千到三千,这不仅仅具体现兵力的强弱上,更主要的是北境的态势由此发生了重大的变化,特别是在冒顿将军事矛头转向南方之后,临洮的形势已经相当不乐观了,三千老弱疲卒现在只能依靠长城和城垣的固垒死守,他们已经失去了野战的能力,在临洮城外,肥沃的草原和旷野现在是匈奴人的天下。

选择这样一个地方作为设伏地点,冒顿应该不会起疑,毕竟临洮的外围已为匈奴人所控制,若冒顿连这点勇气都没有的话,他也就根本没有资格成为匈奴的单于。

“临洮,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傅戈凝视着地图上弯延黑线的尽头,面露喜色。这一份喜悦不仅仅来自韩信替他发现了理想的围歼地点,更重要的是他想到了帮助嬴真脱身的办法。

临洮——,这里的一草一木对于傅戈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他十四年的光阴就是在这座大秦的边陲小城里渡过的。

……

大秦新元初年十月末。

一场初雪光临关中大地,带来了厚厚的一层银装素裹,瑞雪兆丰年,这样的天气对于老百姓来说,预示的可是下一年的好年景。而对于即将远行的人来说,则更添了几分凄凉、几分愁肠寸断。

送行安阳公主的人群从城中一直排到了城外十里的灞桥,大秦的公主远嫁到别国去,这样的例子在秦国六百余年的历史上并不鲜见,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嬴真这一嫁的地方并不是关东的任何一个国家,而是真真正正的外族——匈奴。

“父王,女儿走了,你多保重!”

在这临别的时刻,就算一向开朗洒脱的嬴真也不禁泪流满面,这一去天各一方,生离死别,无论事情会怎么发展,嬴真再回咸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何况子婴的身体越发的不济,这丹药的功效看起来只能强效一时,不能固本一世。

“真儿,真儿——!”子婴喃喃说着,心爱的女儿送行,他心里自是万分的舍不得,但又有什么办法,拒绝和亲的结果他是清楚的,若真的有匈奴三十万大军杀来的话,这咸阳必将生灵涂炭,必将化作一片废墟。

“傅相,真儿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一定要保护好她呀!”车队缓缓而行,一脸老态聋钟的子婴拉着傅戈的袖口,久久不肯松开。

由咸阳至临洮这一路,将由傅戈来负责沿途护送,过了临洮这座边城就进入匈奴人的地界,公主的车队将正式移交给前来迎亲的冒顿了,当然,随同这一路前程陪同的,除了傅戈之外,还有呼衍勃勃这位匈奴使节。

有呼衍勃勃这个精明之极的匈奴使者一路‘监视’着,秦国的小动作将无法逃过他的一双锐利的眼睛,适才嬴真与秦王子婴泪别的时候,呼衍勃勃就隐在了不远的地方,当秦人俱都是一副哀切的神情时,只有他的脸上挂着一丝得意之极的笑容。

细说起来,冒顿之所以提出和大秦的安阳公主嬴真和亲这一条件,从中还是呼衍勃勃牵线搭桥的缘故,嬴真一舞成名,使得她在咸阳城传得家喻户晓,‘知名度’迅速提升,这个‘花边’新闻随后就被一些同北地交易来往的商人传到了匈奴人那里,大秦的公主美艳如花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呼衍勃勃这位右大将耳朵里。

对于呼衍勃勃这个野心家来说,这可是一个博得大单于冒顿欢喜的好机会,于是乎在他的极力鼓吹下,刚刚在东胡王那里失掉了一个最宠爱阏氏的冒顿心动了。

别人的痛苦就是自己最大的快乐,呼衍勃勃此时的心情真是无比的畅快,这一趟咸阳之行取得的成果虽不能说圆满,却还能算得上满意。河套(河南地)秦人不肯放手也没有什么,等到这安阳公主一过了临洮,那么再发兵攻取也来得及。

信誉,只有可怜的秦人才会信守承诺,对于匈奴人来说,只有强者才能为王,若想不被人欺负,那只有先设法让自己强大起来。

“傅丞相,我们可以出发了吧!”虽然观看别人痛苦很是畅快,但呼衍勃勃还是催促车队快快出发,早些到达临洮他的这一趟出使才算完成,一想到冒顿在见到公主娇容之后的喜悦,呼衍勃勃似乎看到了大量的赏赐已摆到了他的面前。

“出发!”傅戈大喊了一声,他的目光在呼衍勃勃那一张可恶之极的脸上一扫而过,等着吧,匈奴狗,到了临洮我会好好招待你一顿的。

几乎就在送亲的公主车队出发的同时,在大秦的北地边陲小城临洮,平静安宁的表象下已是风波云涌。

这些天的夜晚,沿着长城的狭长甬道,不时的有秦军士兵进进出出,守卫这些的千余兵士就在这无声无息的换防中,被悉数换上了由郦商精心挑选出来的心腹士卒。除此之外,在离临洮不远的一处不知名的荒野绿洲上,更有一支由二万步骑组成的秦**队悄然匿伏于此,他们的统军大将正是韩信。

为了不让匈奴人起疑,在临洮城中傅戈安排的兵力并不多,只有三千余人上下,这一场围歼诱敌之计成功与否,关健就是看计划能否周密,能否让匈奴人看不出丝毫的破绽,只有在冒顿轻敌大意的情况下,围杀计划才有成功的可能。

五天后,也就是大秦新元初年的十一月二日。

送亲队伍到达临洮。

时隔三年之后,傅戈再一次回到养育自己的故乡,依稀四周的景物还和记忆中的一样,但人却已是不一样了。

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他的记忆还没有恢复,那时的他心思单纯得象一张白纸,而今天,已是贵为大秦丞相的他却只能对着欢迎的一干城中父老强颜欢笑,此时此际,在这些临洮的百姓的心中,家乡能出一个大秦的丞相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大事,他们以此为荣、以此为傲。他们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后,一场血腥的杀戮就将开始,这些临洮城中的无辜百姓不可避免的会受到伤害。

“呼衍大人,不知大单于什么时候会来迎接公主?”与呼衍勃勃并驾入城,傅戈不停的找寻着机会和呼衍勃勃说话,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郦商的布置相当隐蔽,守卫城门的那一队士兵看起来满面尘霜,这正是久居边地的兵士才有的鲜明特征。

“傅丞相放心,大单于明日一早准时会来。”呼衍勃勃哈哈一笑,终于到了临洮,只要再过了这一晚,这件大功劳就跑不掉了。

“如此甚好,那么我们就在这城中躬候大单于大驾了!”傅戈不卑不亢的说道,计划已经布置了下去,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第一百六十二节 少年玩伴

十月初的临洮,已是‘塞上秋来风景异’的时节了,遍地的金黄色荒草,吃得膘肥体壮的牛羊,这个成熟的季节对于那些不知愁苦是何滋味的少年来说,正是最佳的玩劣时候,傅戈迄今仍清楚的记得少年时与玩伴一道在城外干涸的河床边挖洞寻找‘黄狼’的情景。

黄狼是一种吃杂食的小家伙,有一根蓬松的大尾巴,它的样子有一点类似老鼠。就是那个时常感到肚子咕噜噜叫的少年时代,虽然现在回想起来日子过得艰辛之极,但回忆却是无比的美好。

对于傅戈来说,临洮虽小,但却亲切,而对于一直在咸阳这个大都市里娇惯着的安阳公主来说,这临洮边陲小城实在太过荒芜了,就连住宿的驿馆也是破破烂烂的,和咸阳的那些三等的留宿客栈差不多。

“公主放心,有我在,你只管安心歇息就是!”说实话,一路护送嬴真北上,傅戈的心情也是十分的复杂,平心而论在这一场骗局中,嬴真是最不幸的,这位美貌的公主若不是生于帝皇家,虽不能有荣华富贵的生活,却也能安安稳稳的渡过一生,而现在,她的生命就象这冬日里的一片飞雪,纷纷扬扬的落下,化作春泥即将消失不见。

“明天,明天就是另外一天了!”走下车乘,嬴真抬头看了看天,喃喃自语道,这一时她清秀的娇颜上带着几分的决绝,几分的坚强,一个女子面临这样的境况犹能保持这份从容的气度,犹能不哭哭啼啼,这不由得让傅戈对她刮目相看。

这是他认识的那个大胆泼辣、心中充盈着野心和权欲的嬴真吗?是她,又不是她,又或者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两面。

“初雪,好生照顾公主,小心别着凉了!”傅戈小声的嘱咐陪侍的初雪,正如嬴真所言,明天将是另外的一天,也将是决定大秦命运前途的一天。

“哼!”对于傅戈的好意,初雪冷着一张俏脸摆出一副毫不领情的架式,在她的印象里,傅戈基本上和那些负心汉没什么两样,枉自公主一片苦心,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凄惨结果。

“这小妮子倒和她主人性子相近,都是一付倔脾气。”傅戈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初雪眼里,看来自己这个‘恶人’是当定了。

安顿好了嬴真一行,傅戈决定趁着这个空当到父母的坟前祭拜一次,记忆里有甜也有苦,再次见到熟悉的故土,傅戈的心情就象打翻了的五味瓶一般,后世的父母亲过得怎么样了,这一世怕是只能在心里默默为他们祝福了,而将自己从荒原上抱回的养父养母也已魂归地下,纵算傅戈今天地位显赫,纵算他有孝敬父母恩情的一颗心,现在能做的也只是亲上父母坟前跪着磕几个头了,拔几把坟莹上的荒草了。

子欲养而亲不在——。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悲痛的呢?

等这一番战事后,一定要让人好好的将父母的坟莹好好的重新修整一下,想想当初卖掉房子的钱真的太少了,只能够卷起一席被子,堆起一捧黄土。

“傅帅,你让我找的人来了?”不知什么时候,穿着一身最低阶的秦国边防军士卒甲衣的郦商来到了傅戈跟前。

“是吗?在哪里?”傅戈惊喜的问道。

“你是小傅子,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眼花了,我是在做梦吧?”一叠声的带着浓重的临洮口音的问话从郦商背后的一个柱着拐杖的独腿乞丐嘴里说出。

“你是林宝、小林子。”傅戈几步凑近跟前,一把抱住了这乞丐的脏兮兮的身子。

“是我,是我。你真的是小傅子,想不到我们还能再见面?”喜极而泣,这两个童年少年时的玩伴再次相逢,彼此却都已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林宝是傅戈在临洮时的最好的玩伴和朋友,他的父亲也和傅戈的养父一样,是驻守在临洮的边防部队的一名军人,同样的家境、同样的年龄,也同样是男孩子,这让两个少年有了更多的共同语言。上树掏鸟蛋、下套捕狼崽,但凡是那些玩劣少年会做的事情,傅戈和林宝几乎一样也没落下过。

在傅戈十七岁的时候,他意外的加入了由蒙恬统领的那支秦国南方军一部,而林宝在一年之后归入了北方军团的守边部队。

自此,天各一方,人生也从此不同。

当傅戈在荥阳城中不甘反抗的时候,林宝依旧在临洮过着他平静的生活,当傅戈在巨鹿与项羽大军舍死拼杀时,林宝也成为了大秦的一名军人,他的战场在河套,在长城这一线,他的敌人就是前来掳掠的匈奴人。

随后,在一次出击匈奴人的军事行动中,林宝的左腿上中了淬毒的箭矢,军医为了保全他的性命只能无奈的截去了他的一条左腿。

“小林子,你还记得我们小时挖出的那条地道吗?”傅戈扶住林宝摇晃的身体,急急的问道。

“地道,什么地道,噢,你是说城墙根的那个洞吧,好着呢,前几天我还见有野狗在那里钻来钻去的。”林宝怔了一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道。

地道这个新名词是傅戈在后世的记忆里带过来的,出自经典的革命题材影片《地道战》,而对于林宝来说,他又哪里知道站在面前的傅戈已经和从前的那个玩劣少年有了截然不同的思想。

“好极了,小林子,这样,我问你,你想不想找匈奴人报仇?”

“当然了,这还用说!”

“好,那我现在就有一个杀匈奴单于的好机会,你愿不愿意帮我?”傅戈的话相当的直截了当,军情紧迫,他已没有了犹豫的时间。

“小傅子你尽管说,只要我小林子能帮上忙的,就算豁出我这条命去,也不皱一皱眉头。”林宝兴奋的说着,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那好,小林子,你接下来就听郦将军的吩咐,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干什么?等这一仗结束后,我带你到咸阳去过那舒服安心的快活日子。”傅戈拍了拍林宝的肩头,宽慰的笑了笑,对于林宝他有的不仅是深厚的友情,还有一份对象林宝这样伤残的军人的钦佩之情。

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等到秦国真正富强的时候,象林宝这样为国家献出青春与热血的人再不用过乞讨的日子,他们能安安心心的住进由国家统一建造的房子里,由朝廷拔出专门的款项来养活他们。

为了不让匈奴使节呼衍勃勃察觉出异常,和郦商、林宝的这一次秘密会面是这段日子以来傅戈的第一次外出,而在匆匆交待了郦商要紧的事务后,傅戈又马不停蹄的往驿馆赶回,他的手里没有闲着拎着上好的美酒。

明天,也就是十月四日,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匈奴大单于冒顿现身临洮的时候,这位把匈奴由弱变强的大单于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他会带多少亲随赶来,一切都是未知数,对于硬抗死打不敌的傅戈来说,他能做的就是把能想到不利情形悉数考虑周全,包括动手的时间、时机和全身而退的方法。

其实,身为大秦的丞相,傅戈原本是没有必要以身犯险的,他的任务在护送了安阳公主到临洮之后就已经算是结束了,或许换一个胆怯的家伙的话,这个时候怕是早早的就在回咸阳的路上了。

逃跑吗?莫说还有伏袭冒顿的计谋,就算是没有,以傅戈的个性,他也不会选择临阵畏逃的,况且,要想迷惑象冒顿这样精明的对手,单单一个嬴真还是不够份量,若是加上一个大秦的丞相的话,相信冒顿会有兴趣前来一会的。

英雄乱起于草莽,傅戈从一介小卒在短短三年间挤身大秦丞相之位,有这般神奇经历的人又岂是凡夫俗子,冒顿虽是单于之子,但他的夺位经历也同样富有传奇色彩,甚至可以说与傅戈的崛起相比一时喻亮,不相上下。

英雄爱美人,英雄更惜英雄。

有美人英雄在的地方,冒顿不来的话就不是那个将刘邦杀得灰头土脸的冒顿了。

除了上面的原因外,傅戈留在临洮还有迷惑呼衍勃勃和掌握伏袭时间的考虑,临洮城内由郦商指挥,城外由韩信接应调度,这两员大将的能力有目共睹,只要冒顿前来,他必难逃秦军的袭杀。然而,这其中最难把握的也就是时机,若是提前让冒顿察觉出了异样,那秦军在这一场精心策划骗局中的所有努力就付之东流了,更为严重的是一旦冒顿逃脱,恼羞成怒的他一定会发动大军攻打秦国,这样的后果真的无法想象。

第一百六十三节 良宵一刻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城外,或有几声狼嚎隐隐传来,听着令人分外的恐慌,好在这一切对于傅戈来说,都算不上什么,临洮城太小了,小的他几乎不用睁眼就能摸到驿馆的所在。

“前面是傅丞相吗?”忽然,一盏灯火挡住了傅戈的去路,等他寻声看去,却见初雪一脸不情愿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着候在驿馆门口。

“初雪,怎么是你,是公主叫你来的吗?”

“废话,不是公主还是别人呐,记住了,戌时一刻,公主等你,只许一个人来。”初雪一边说着,一边快步的拦在了傅戈跟前,低声道。

说罢,初雪忽然又俏脸一红,低着头快步走开了,戌时已经很晚了,嬴真有什么事在白天不能说,非要选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傅戈心中疑惑的同时,更生起一丝的怅然。

一切就看明天了,挖好的陷阱已然张开,只等着冒顿这头‘色狼’往里面跳了。

当然,这最后的一晚是决不能掉以轻心的,特别是呼衍勃勃这个精明过头的家伙,为了防止这家伙到处乱窜发现什么问题,想来想去,傅戈决定还是亲自去盯着比较好。通过这些天的摸底调查下来,他终于找到了对付呼衍勃勃这个匈奴使者的方法,那就是美酒。

这位匈奴使者精明归精明,但却是一个嗜酒如命的家伙。

嗜酒如命——,匈奴人可能是为了抵御寒冷的天气,个个都练就的一付好酒量,而且只要有人劝酒,性情豪勇的他们都会一饮而尽。傅戈的酒量当然远远不及呼衍勃勃,事实上,随便从呼衍勃勃的随从里拉出任何一人傅戈也只能甘败下风,不过,他也有对付的办法,那就是作弊。

敬酒时你全部喝掉,我只浅浅一口,或者假作小解,将含在舌下的烈酒悉数吐掉,总而言之,花样百出的傅戈最后大出风头,一番虚伪之极的说辞,加上数十坛上好的美酒,终将呼衍勃勃给灌倒了。

好不容易将呼衍勃勃给灌醉,傅戈也有了几分的酒意,走出呼衍勃勃的屋子,一阵冷风吹来让傅戈的头脑清醒了不少,这时他朦胧间的记得初雪跟他说过公主要见他的话,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就来到了驿馆安阳公主嬴真就寝的地方。

“公主可安歇了,丞相傅戈求见!”

这句问话刚刚说罢,门吱呀一声就开了,开门的正是初雪,见傅戈依约而来,初雪目光似嗔似怨的瞪视了傅戈一眼,然后怪道:“怎么现在才来,公主可等了好一会了。”

“公主这般急着要见我,可是为明日之事担忧,放心,到时候傅某会一直呆在公主身边的。”傅戈一边跨步进门,一边急急的说道。

等天一亮,冒顿赶来的时候,万一嬴真神色惊惶让他起了疑心的话,那这全盘计划可就泡汤了,不仅如此,若冒顿安然逃脱了这一场围杀,匈奴人盛怒之下举兵追杀,接下来傅戈他们可真是一个都跑不回咸阳了。

心有所急,傅戈的注意力就都放到了房内的嬴真身上,他没有发现初雪这小妮子悄悄的掩上了房门,并没有跟着走进来。

“明天的事我不担心,我叫傅相来,是为了今晚之事!”屋内,红烛灯火扑扑跳动,嬴真就定定的站在了红烛的旁边,说完这句话,她的苍白的脸上泛起些许的红潮。嬴真也会有羞涩的时候?这若不是亲眼所见,对这位公主作风深有体会的傅戈绝想不到。

不过,接下来他就没有这份取笑胡猜的心思了,因为嬴真下一句话几乎更让傅戈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今晚,我要把这清清白白的身子给我喜欢的男人,给我心爱的男人,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

是谁?这个问题就是再不解风情的人也知道。

“这,傅某实在当不起公主这等厚爱,刚才的话还是请公主三思切务冲动!”傅戈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没有料到嬴真这么晚叫他来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最难消受美人恩,这佳人情意拳拳,以身相许,怎叫人心中不为所动。

“冲动,我没有,只是今晚若是错过的话,难道说让我把这身子给匈奴人糟蹋吗?”嬴真脸上挂着笑,只不过这笑中却又带着让人无法不怜惜的苦。

这一笑罢,嬴真突然松开了手,她披在身上的大红绸袍顿时从雪白的玉体滑落了下来,呈现在傅戈面前的是一个惊艳动人的少女**身体,微微上扬的少女初乳,平坦光滑的小腹,还有那令无数男人心驰神往的迷人溪径,在这样的巨大诱惑面前,酒意浓浓的傅戈已然再无法把持住镇定,他的呼吸渐渐的急促起来。

“我不好看吗,不美吗?”嬴真娇呼一声,已然扑倒在傅戈的怀中,温玉入怀,更添几分欲火交织,任傅戈纵是再有定力,也挡不住这连番的煎熬。

“呃,公主万万不可如此!”傅戈的挣扎与其说是抗拒,还不如说是半推半就,他的头脑里虽然还有那么一点清醒,但身体却已完全的不听使唤了。

雄风怒起,跨马征杀,这床第的‘战场’同样需要冲动的热血,需要迂回突进和奇谋妙计,一味的横冲直撞带来的并不一定就是好的结果,对于这一点,已经在虞姬那里得到了宝贵经验的傅戈体味尤深。

……

一番混合了汗水与泪水的痴情缠绵过后,已是过了子时,傅戈轻拥着嬴真光滑如缎的诱人腰腹,在感叹造物弄人的同时,也隐隐的有些后悔适才的猛浪,几分醉酒状态下的他爆发了比平素更强的占有欲,而嬴真的主动勾引更激起了男人内心深入潜藏的罪恶感,强有力的冲刺、毫不怜香惜玉的猛烈进攻,不用说嬴真一个初经人事的少女,就是已浴鱼水之欢的成熟女子怕也难禁受傅戈这般长久狠辣的折磨。

“真好,我是说刚才的感觉!”正当傅戈为自己的冲动自责的时候,嬴真却是一脸幸福的转过身来,其间她的丰盈的翘臀甚至于还挑逗似的在傅戈的敏感部位磨了一下。

“公主,我——!”占有了人家的身体,得了这个大便宜的傅戈一时无语相对,一直以来他都对嬴真抱着抗拒的态度,除了虞姬的因素外,更有担心以后的‘后宫’权力难以分配妥当的忧虑,却不想在临洮的这一晚,最终他还是和嬴真有了**上的暖昧关系。

“我知道,我在你的心里永远也比不上虞姬,只有她才是你最关爱的人,我只是希望,你能在心里为我留一个小小的位置,这样不管我身在何方,我都心满意足了。”嬴真忧忧怨怨的说着,神情落寞。

“公主,你相信我,明天我们会找到对付冒顿的办法的。”傅戈安慰道。具体的部署为保密起见,一时无法向嬴真细细说明,而在有了这一晚的激情纵欲之后,傅戈从情感上也无法忍受把自己的女人送给别人。

“嗯,我听你的。”嬴真低声呓语,如蛇般光洁的身体再一次缠上了傅戈,不同的女人有着不同的味道,虞姬的美、嬴真的媚都有着让男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力,而在将身体交给了傅戈之后,已成妇人的嬴真表现出的妩媚神态更胜之前,拥有这样一件无坚不摧的法宝,嬴真足以让那些脑子里充盈着**的男人为之神魂颠倒。

冒顿,你非死不可。

谁叫你不长眼来抢我的女人。再次雄风重振的傅戈在嬴真身上威风八面,所向无敌,而他的心里,更是暗暗发誓。

冒顿的亲兵队伍应该也有三、四万骑上下,不过,因为城池太小,他们是不可能悉数进入这城中的,只要能将冒顿和他的亲随主力分割开,袭杀计谋就成功了大半,等到天一亮,冒顿只要依约而来,那么这临洮城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城中郦商的三千精甲已经隐伏在各处民宅内,城外韩信的二万步骑随时待命听候城中的号令,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样决定兵战胜败的因素中,傅戈拥有了两样,由郦商军对付冒顿的贴身近卫,由韩信来拖住城外的匈奴骑兵,这样一来,在兵力对比上,虽然韩信部要吃一亏,不过,有李烈的骑军照应着,相信匈奴人讨不到多少便宜。

在城内,大单于冒顿带进城的近卫应该不会多于二千人,这些匈奴兵卒就算再凶悍善战,也挡不住熟悉地形又促起发难的秦国精锐的袭杀,只要能结果冒顿的性命,群龙无首的匈奴人自然会退兵而去。

第一百六十四节 匈奴单于

大秦新元初年十月四日,清晨,雪后的天空阳光灿烂,临洮城外的大道上,荒草上覆盖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对于在草原上放牧的游牧民族来说,这样的天气真是放牧的好时机。

“呼喝!”

终于,草原上传来这阵阵肆意的叫喝声,更不时有飘飞的鸣镝掠过天空,大单于冒顿和他的三万亲随骑兵狂呼着南来,马蹄声犹如雷霆轰鸣,连大地都在震颤动摇。

“禀傅相,匈奴人来了!”

果然不出傅戈的算计,冒顿这条‘色狼’终于来了。

对于在草原上放牧而居的匈奴人来说,南方的秦国是一个神秘得令人向往的地方,那里的城池、财富、土地、甚至于女人都令渴望新鲜刺激的匈奴贵族们血液贲张。大概是觉得草原上的女人已经激不起他征服的**了,冒顿就象一只想要寻找另一族群伴侣的头狼,迫不及待的向着傅戈精心布置的陷阱而来。

呼喝声越来越大,冒顿的狼旗已经出现在了傅戈的视野里了,与大秦的黑甲黑色旗帜不同,匈奴单于的氅旗颜色可算是五颜六色,缤纷夺目,只要瞥见旗帜最密集的地方,就是大单于驻马停歇的所在。

“大单于驾到!”

随着护卫亲卒们的齐声高呼,三万余匈奴骑兵分成三拔,左右各是一支骑军遮护单于两翼,在正中的地方,则是冒顿和他的二千余亲信卫队。这二千匈奴兵人数虽少,但却个个膘悍之极,在这初冬寒冷的天气里,这些精兵却是满头是汗,个个光着臂膀,胳膊上的精肉健壮的突起,显示着与同寻常的力量。

“呼衍勃勃何在,还不快快上前迎候!”未等傅戈反映过来,一名持着狼旗的匈奴骑兵即飞骑而出,向着临洮城这边边跑边喊道。

“右大将呼衍勃勃拜见大单于,这一趟出使秦国,幸不辱命,那安阳公主和秦国的丞相俱在城内——!”

隐隐约约的,毕竟隔得有些远了,傅戈能听到的也就这么多,急于邀功的呼衍勃勃肯定会捡好听的话说的,这一点傅戈倒不担心。

“大单于请秦国丞相出城答话!”果不其然,只一会,从呼衍勃勃嘴里获得了关于傅戈这位秦国丞相更多信息的冒顿果然起了好奇心。

出城——,这考验的除了胆量之外,还有铁骨铮铮的傲气,更重要的是关系着大秦的荣耀。若答应了下来的话,傅戈将孤身一人面对三万匈奴骑兵,若不去的话,匈奴人就会嘲笑秦国的官员是胆小鬼,是懦夫。

“傅帅,你不能去!”当傅戈跨步走下城阶的时候,郦商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若不去,岂不让冒顿小看了我们秦人,我若不去,这临洮城冒顿也绝不会进来的,所以,我必须去。”傅戈语气坚决的说道,在危险的关头,男儿必须要有直面挑战的勇气,若是连这点困难都不敢跨过去,那还算什么男人,一个没有勇气没有胆量的男人又怎能让别人瞧得起。

“那我亲带一队兵士保护!”郦商退后一步,无奈的谏道。熟悉当前情形的他不得不承认傅戈说的话确有道理,但是,让傅戈就这样独对三万匈奴人,他又不甘心。

“带兵,算了吧,就城中的这三千余兵卒,出城再多也挡不住匈奴的上万精兵?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轻举妄动。”傅戈轻声安慰了郦商一句,面带自信的笑容从容出城。

牵一发而动全身。

郦商的这部精兵直接担负着袭杀冒顿的重任,在行动之前,他们绝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和实力。

“秦国丞相傅戈见过大单于!”坦白的说,独自面对势如强盗的匈奴上万兵马,任傅戈如何的激励自己,也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匈奴人可不会讲什么礼仪诚信,一个恼怒起来真要‘喀嚓’将傅戈的这颗人头给拿了去的话,那也是有可能的。

“你就是那个傅戈,想不到竟是这么的年轻,哈哈,瞧这份气度,倒有几分我当年的样子!”说出这番大言不惭的‘豪言’的正是冒顿。这位统御大草原的匈奴大单于年纪在四十上下,眉骨高耸,脸色黝黑,一付魁梧之极的身材,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端是洪亮有力。

通常来说,将别人比作有几分自己的样子这是语带轻蔑的含义,不过,这句话在冒顿说来,却是透着赞许和欣赏,要知道冒顿虽是头曼单于的儿子,但在成为大单于之前,却是险象环生,有好几次差一点连命也丧掉。

“多谢大单于夸奖,傅某受宠若惊!”傅戈不卑不亢的回道。冒顿若不是匈奴人的话,在青史上一定会大大的出名,受到这样一个堪称一方枭雄的人物赞扬,并不算一件丢人的事情。

“哈哈,傅丞相能亲自送公主前来,确实让人有些意外,这其中有什么我冒顿不知道的秘密吗?”就在傅戈刚刚说完上面那句客套话的同时,冒顿突然目光死死盯在他的脸上,倏然厉喝道。

秘密——,难道说冒顿已然看破了傅戈的计谋,或者城外韩信军隐蔽的地方让匈奴人给察觉了,这不然的话,冒顿怎么会态度突然大变。

镇定,再镇定,这个时候,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惊惶之色,对于冒顿的质问傅戈没有回答,他只是瞪着一双忿怒的眼睛毫无惧意的直视着高高在上的冒顿。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说话了,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开口他的声音就会因激动而颤抖,就会让冒顿发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眼睛是解读一个人内心想法的最好的窗口,这一点傅戈在大学里就已从形形色色的侦探著作中知道了。这是冒顿的试探,还是冒顿真的已经掌握了秦国全盘的计划,傅戈也同样希望能从冒顿的眼神中寻找到答案。

良久的对视,漫长的沉默。

终于,还是冒顿率先打破了僵局,他哈哈一笑,道:“傅丞相不会误会,我适才不过是开一句玩笑话罢了,要知道对于我们匈奴来说,你们秦人可是大敌呀!”

大敌,秦国与匈奴的的确确是对冤家对头,蒙恬率北方军团三十余万大军北征时,秦军所到之处,不论男女老幼尽皆斩杀,匈奴人的毡帐尽数付之一炬。

“大单于说错了,我们秦人和你们匈奴人不是敌人,只要这次和亲事成,我们两国就是裙带相好的邻邦了!”面对冒顿的这一挑衅话语,傅戈微微一笑,沉声道。

“和亲——,哈哈,听说公主已到了临洮城内,怎么还不出来?”冒顿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大秦的公主貌美无比,这等美事无论落到哪个男人的头上,都是值得高兴的大喜事,冒顿虽然贵为大单于,但这秦国公主是什么滋味他却还没有尝过。

此时的冒顿,尚不知道他即将迎娶的这位安阳公主嬴真昨夜已成了他人的新嫁娘。而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傅戈就是给他戴了绿帽子的人。

“公主一路劳顿,身体有恙,受不得这塞外的寒气,大单于若想一见公主,何不进城一叙!”傅戈笑着说道。

“这个——!”冒顿一怔,他没有想到迎亲还会有这样的名堂,可傅戈说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这当着三万将士的面断然拒绝的话,着实会大丢自己的颜面。

“大单于,秦人奸诈,这进城万万不可。”陪在冒顿身边的万骑长伊牙斯见冒顿有些心动,连忙策马上前急谏。

“大单于要是担心城中有伏兵的话,尽可以不进城,不过,这公主娇生惯养的,极受秦王的宠爱,我怕起程的日期会耽搁下来。”傅戈不紧不慢的说道。嬴真若是被迎娶到匈奴,那就是大单于冒顿的阏氏了,若能受到宠幸的话,那尊贵和地位非同小可,因此,出于这一层考虑,除了冒顿本人之外,其它的匈奴将领是绝没有胆量将嬴真怎么样的。

“哈哈哈,伏兵,我冒顿纵横驰骋十余年,灭东胡、击月氏、破丁零又怕过谁来,区区一临洮小城又奈我何?伊牙斯,你统领大军在城外驻扎,亲卫儿郎们,走,入城去!”冒顿果然受不了傅戈这夹枪带棒的言语刺激,笑声中他催马上前,飞奔入城,在他身后,二千亲随精骑紧紧跟着,一步不离。

目送冒顿在城门口消失的背影,傅戈长长的舒了口气,这时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紧张的汗水已经将内衣浸湿了。

冒顿终于入瓮,接下来的计划将更加的关健,毕竟,冒顿的身边还有二千的死士,这些匈奴亲随战力非同小可,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得到冒顿的亲睐,只有先设法将他们与冒顿分开,袭杀才能有成功的可能。

第一百六十五节 洞房行刺

“哈哈,公主在什么地方,快快出来一见?”匈奴人的粗犷无羁确实不同凡响,大单于冒顿刚刚入城,就四处大声叫嚷起来。

“都说那大秦的安阳公主美如天仙,妩媚动人之极,怎么还不出来让兄弟们过过瘾呐!”大概是平时散漫惯了,冒顿的手下亲随也跟着起哄起来,匈奴人向来生性无忌,‘朋友妻不可欺’之类的中原人礼仪廉耻在他们那里根本没有影响力,象‘非礼勿视’这类的训言更是只当耳旁风。

若是让冒顿这样继续发飚下去,匈奴人一直在城中乱窜的话,这临洮城里的一番布置恐要露馅,瓮中捉鳖这若是鳖成精跑了的话,那后果可就不堪预料了。

就当傅戈心急如焚之际,公主嬴真住着的驿馆门‘吱呀’一声的开了。

“谁要见我?”一声娇吒过后,驿馆门口即出现了一个披着粉红色的低领绒氅的女子,亭亭而玉的妩媚身姿,衬着一段雪白如玉的颈项,她就这般斜斜的倚着稍显破败的门框,几分慵懒、几分娇弱,在新与旧、亮与暗的强烈的反衬对比下更是平添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玉人暖香风欲抱,纵算冒顿和他的部下们习惯了跨马征杀的草原生活,在面对这样的一个风情尤物时,也不禁摒住了呼吸。

“天呐!”几乎在同一瞬间,匈奴骑兵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女人他们不是没有见过,但象眼前这样举手投足都散发着无穷魅力的女人他们却是第一次见到。

不止是他们,冒顿这位大单于的表现也好不到哪里去。

“公主,呃,实在对不住,这些粗鲁的家伙实在太过无礼了,我这就让他们退下去。”面对嬴真这个未来的阏氏,冒顿难得的语气如此‘文雅’客气,或许此时,他的脑子里已在盘算着身下压着娇躯时的婉啭低吟了。

“是大单于吧,不必了,以后到了王庭,将士们见着多了也不会有这般惊讶了。”嬴真嘴角稍稍翘起,淡淡一笑说道。

她这一句话顿时引来欢声雷动,这些匈奴将士们听说以后能经常见到美女的面,个个兴奋莫名,虽说嬴真是单于的阏氏,这些士兵们对于顶头上司的美女老婆也只能干着过过眼瘾,但有总比没有的强,更何况,比起草原部落的那些**肥大、臀部健硕的女子来,有着‘魔鬼身材’的嬴真实在太诱人了。

“公主果然见识非凡,哈哈,这一趟临洮看来是来对了!”冒顿哈哈大笑,自从前年将最宠幸的阏氏送给了东胡王之后,他的寝帐里很久没有一个让他心醉的女子了,那些生过崽的女人就象被掏空了的皮囊一样,再也激不起他丝毫的征服**。

笑罢,冒顿立即飞身下马,并且大踏步的朝着嬴真奔了过去,这位大单于很明显是一个急色鬼,以他此时的心思,恐怕马上成就好事最合心意。

“大单于留步,要成就这桩好事,按照我们秦国的礼仪,还应当行过三跪六拜之礼,新人双双步入洞房,如此之后才能成就好事,这可是公主特别嘱咐的心意,所以,请大单于稍稍忍耐到傍晚可好。”

目睹冒顿这条色狼扑向嬴真这头可人的小羊羔,刚刚赶到的傅戈眼睛一下子红了,虽说按名分上讲,实际是他傅戈占了冒顿的位置,但事情往往又不是单纯以名分而论的,在与嬴真有了肌肤之亲之后,傅戈从情感上已将嬴真视为了自己的女人。

“哈哈,傅丞相说得对,对待公主确实需要温柔一点。”冒顿不甘心的停下了步子,但他的一对眼睛依旧紧紧的盯着嬴真消失的背影。

哼,冒顿,你这个老色鬼,只要你有色心,那么就别想逃出这天罗地网。

伏袭的最佳地点已经确定,就在洞房里面,试想一下,当冒顿正想着与公主成就好事之时,他的戒备也是最薄弱的时候。

“大单于,跟我来,前面的大厅里摆放了上好的美酒,好好的喝他个痛快吧!”傅戈热情的大声叫唤着,酒是对付匈奴人最好的武器,既然呼衍勃勃能被灌醉,这冒顿也许一样能被灌得烂醉如泥。

对于自己的那一套‘花招’,傅戈甚有些洋洋自得。

“呵呵,好,一起去喝他个痛快!”冒顿大笑道。洞房花烛夜,即将拥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这样的‘性福’对于已过了四旬的冒顿来说,真是再高兴不过的事情了。

酒一坛又一坛的开启,然而,冒顿却并没有象傅戈预想的那样醉倒,反而倒是他,几次作弊都被冒顿抓了个正着,结果罚酒一通灌下去,昨晚‘劳心劳力’了整整一宿的傅戈头已有些晕晕然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等到伏袭计划开始时,若自己醉成了一堆烂泥的话,那还怎么指挥作战,一念及此,傅戈狠狠的对着舌头咬了下去。

血咸咸的流过干涩的喉咙,虽然有一些腥味,但却能带来清醒。

清醒的头脑,这是傅戈现在最需要的。

“傅丞相,这夜已更深,公主怕是等急了,我就不喝了!”冒顿站起身,面带邪恶的笑意的从傅戈身边走过,这一瞬,这眼神,让傅戈几乎认为冒顿已然察觉到了他的全部计谋。一直到冒顿在经过门口时,傅戈才发现了冒顿的身子向前倾了一下,这是因为地上有一块突起的条石挡在了他的面前。

冒顿终于也有了醉意。傅戈心中一阵狂喜,只要冒顿反应有所迟钝,那么埋伏在洞房里的由郦商精心挑选出来的杀士就有更大的成功把握了。

杀士,另一个称呼就是刺客。

在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争霸,王位更替有时就象翻书一样快,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有的人就想出了利用刺客对付敌人的办法,有需要就有出卖,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一些武艺高强的人就开始以‘刺客’作为一份职业,其中最有名刺客按史记所载就有曹沫、专诸、豫让、聂政和荆轲五个人。曹沫劫持齐桓公、专诸刺王僚、聂政刺侠累、豫让刺襄子、荆轲刺秦王这五段事迹千百年来早已被世人所津津乐道。

要在突起之时瞬间除掉冒顿,除了刺客之外,还能有谁?

虽然说荆轲刺杀始皇帝的事件发生后,刺客这一职业随着国家的平定遭到了朝廷的强力打压,许多人不得不改换门庭,另谋出路,但随着群雄并起战乱频频的情况重现,刺客再度变得抢手和热门起来。单单从这一个角度来说,这一点倒是和后世的大学热门专业有一些类似,这一段时间内热门,并不意味着永远热门,同样,冷门也不是永远的冷门。

埋伏在洞房内的袭杀冒顿的刺客不多,一共是二个,这二人是亲兄弟,他们的姓相当的生僻,复姓瞻台,至于名字则极少有人知道,或许对于刺客这个职业来说,越是默默无名才能算是最成功的一族吧。

“大单于等一等,这洞房内还没有察看过,待属下带人察看一番?”忽然,一名匈奴千骑长挡在了冒顿的跟前,面带关切的谏道。这位千骑长明显是对冒顿的安全表示担心,对于秦人也有很强的戒备心,眼看着大局将定,突然窜出这么一个‘程咬金’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如果让匈奴人先一步进入洞房内搜查,这伏袭的刺客极有可能会暴露,到时候,只怕一场突变硬拼下来,再想要除掉由二千余匈奴精锐保护的冒顿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大单于,这洞房里可只有公主一人,按照我们秦人的礼俗,她必须用红巾蒙头等着新郎官去揭开盖头,这会儿若是闯进持着武器的兵士,岂不是会吓坏了公主,要是公主受到惊吓的话,这岂不是坏了大单于的好事。”傅戈努力平抑住紧张的心绪,用不紧不慢的语气对着冒顿说道。

“不行,没有经过搜查的地方大单于不可以进去!”与傅戈针锋相对,那名千骑长同样语气强硬,毫无一点退让的意思。看得出,冒顿身边的这位千骑长相当的尽责尽守,不过,他如此忠于职守现在却成了傅戈最头疼的‘难题’。

争执不下,一方要搜一方要阻,能够决定的只有当事人冒顿了。

“傅丞相,须赤虎将军也是履行职责所在,依我看的话,不如这样吧,就让须将军带着两个兵士进去简单察看一下,当然,为了不让公主受到惊扰,在检查之前就由傅丞相先和公主打个召呼。”在爱将的坚持和**的诱惑面前,冒顿选择了一条折中的路线,这位把持着匈奴大权统御几十万大军的单于确实有其过人的地方,要是换作旁人的话,估计这时候早就缴枪投降了。

简单察看,说的轻巧,以须赤虎的眼力和手段,洞房内的伏袭刺客能不能逃过搜查,傅戈还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第一百六十六节 生死搏杀

匈奴人已进入洞房内!

在推门的一瞬,那个须赤虎脸上更带着得意狂妄的神色,似乎在说什么秘密都逃不过他的一双利眼。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匈奴人在里面能发现什么,又见到了什么,守在外面的傅戈是一无所知,而且,为了不让冒顿这位单于‘新郎官’察觉出他的异样神色,他还必须强颜欢笑的陪着同样心急火燎的冒顿说话,这分分秒秒的煎熬简直比在刀尖上行走还要痛苦。

“傅丞相,这一次和亲事成,你可是居功至伟,怎么样,有什么喜欢的器物,只要我大匈奴有的,我冒顿一定让人给丞相送到咸阳去。”

“多谢大单于美意了,我听说匈奴的牛羊出了名的健硕,若是大单于能捎上百千头于我的私邑,那傅某就感激不尽了。”

牛、羊对于游牧的匈奴人来说是最寻常的牲蓄,而在以农耕为主的秦国现在却是稀罕之物,尤其在这个战乱频频百废待兴的时候,牛可用以耕种土地、羊也是增加百姓收入的有益补充,要想让被胡亥、赵高荒废的秦国农牧业重新开展起来,引进匈奴的优良品种是必不可少的一项举措。

事实上,在傅戈刚刚接掌丞相位置的时候,他就督促治粟内史乌氏倮加大和匈奴贸易的力度,就算在两国形势日趋险恶的前不久,在秦匈边境从事这一种交换贸易的大商人也还是不少,听到傅戈这么说的坦白,冒顿心中大喜,在他想来,一个敌国的丞相有私欲并不是坏事,这说明这个人还有利用的可能,若是水米不进、油盐不浸那可就是劲敌了。

斗心思,冒顿的心计在匈奴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要不然他也不可能登上这大单于的宝座,只不过,与傅戈这个‘天书’传人比起来,冒顿的那一点‘心计’相差得实在太远了,有青史作为参照,有煌煌二十四史可为借鉴,知己又知彼的傅戈可算是胸有成竹。

就在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间,一脸惭色的须赤虎和两个匈奴亲兵出来了,他们两手空空,面带惭愧,抱着必杀心态进去的须赤虎居然什么也没有搜查到。

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心中狂喜的同时,傅戈身子僵立着仿佛石化了一般。这些穷凶极恶的匈奴人居然什么都没有搜出来,这怎么可能,二个大活人呐,这洞房虽说堆了一些应用之物,但也没有哪里是藏身的地方,这两名刺客躲到哪里去了?

“须赤虎,你们退下吧,今晚是我冒顿大喜之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要来打扰。”就在傅戈愣神的功夫,已是欲火中烧的不行了的冒顿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的推开房门。

洞房内,二枝红烛高挑燃烧着!

火光映照着大红的绸被、大红的盖头、大红的衣衫,就连白天穿着粉红色缬袍的嬴真也已换了一身火红的衣裳,这满屋的通红衬着她白皙的脸庞,反而平添了几许泼辣的味道,这与白天时看到的那个慵懒的风情女子又完全不同了。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有好看,也越有味道。

嬴真就是如此。

在经历了雨露承欢的滋润后,心满意足的嬴真开始显露出新妇特有的那一种妩媚神韵。

冒顿不进洞房,傅戈干着急,他这一进去,傅戈却是更加的心急。虽然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只等着刺客动手的一刻了,但在那之前却是最为危险的,万一冒顿这‘色鬼’立即想要霸王硬上弓的话,那凭嬴真一个弱女子能不能拖延下去就难说了。

急归急,但任傅戈如何的心急火燎,他也没有办法冲进去将冒顿一把揪出来,唯一安慰的是刺客一定还躲在里面,这行刺冒顿的计划总算快接近成功了。

一击必中,中者必杀。

刺客成功的秘诀在于快,在于不要命,为了击中目标,甚至可以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

这就是刺客这个行当的规矩。

洞房内,竟然平静得让人感到意外,冒顿进去之后难道没有猴急着扑上去,这又怎么可能?可若是冒顿‘急色攻心’,那嬴真又怎么会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莫非冒顿捂住了嬴真的嘴,不让她出声呼救。

强暴——,当这个字眼在傅戈心底出现时,他顿时傻了眼。

将自己的老婆送给别人,这等荒唐的闹剧又怎么可能出现在他这个拥有了二千多年先进知识的穿越者身上。

原本张良进献的精妙计谋、一步步周密细致的步骤,难道说从一开始他就走错了方向。又或者,在中间的某一个环节上出现了问题。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其实,张良的计策着实是一条好计,现在的问题只不过是傅戈自己在执行过程中欠了风流债的缘故,若没有和嬴真有昨夜的风流,那今天就算冒顿和嬴真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影响到整个行刺事件的结果;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实施中,傅戈的焦急说到底是他自寻烦恼罢了。

前厅。

匈奴人的叫喝声接二连三的传来,大单于在一夕风流,这些匈奴健儿们自然也不会自甘寂寞,这酒估计再喝一阵,被精虫冲激脑门的匈奴人就会在这临洮城中大肆洗掠了。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已经快到亥时了吧。距离冒顿进去了有小半个时辰了,洞房里会发生什么,不得不跑到前厅去监视匈奴人一举一动的傅戈不清楚,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不停的在心里默念,嬴真不要出什么事。

“蓬!”

终于,一声巨响打破了喧哗与纷乱。

这声音来自于洞房内,刺客动手了!

傅戈和须赤虎这两个各怀心思的对手几乎是在同时做出了一样的反应,他们齐齐向发出声响的洞房抢了过去。

而就在他们迫近门口的时候,洞房的门却从里面被人一下子撞开了,大单于冒顿捂着腹部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在他后面的地上流下了一长串滴落的血迹。

刺杀成功了。

最起码成功了一大半,因为冒顿明显负伤了,他的步屐蹒跚,已然完全没有先前的灵活自如。

“卟”又一声疾刺破空穿出。

追杀犹在继续——。

不过,刺客却只剩下了一人。

瞻台兄弟中的一个已经用自己的生命注解了刺客这个职业的荣耀、危险、宿命,而余下来的另外一个,则还要继续的战斗下去。

“啊,救我!”冒顿厉声疾呼,在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的时候,原来这位威名赫赫的大单于也一样会怕死贪生。

“秦狗,竟敢使诈!”须赤虎目尽欲裂,他怒目瞪视了傅戈一眼,即飞快的拔出腰间的青铜剑,朝着冒顿疾冲过去。

若是让须赤虎靠近冒顿,那这名千骑长可是一个劲敌,很明显瞻台兄弟中的剩下这一个将很难在短时间内结果冒顿的性命,当务之急,必须要先拦住须赤虎的去路。

单单以力硬抗,须赤虎的臂力不是傅戈所能抵御的,幸好,他还有另一件克制的武器——神兵无名。

“锵!”剑断应声落地。

由申屠二采集陨铁锻炼而成的铁剑无名的坚韧度和硬度可不是须赤虎手里的普通青铜剑也能抵挡的,此消彼长之下,在臂力上远远不及对方的傅戈反而在这一场比拼中赢得了先机。这或许就是先进技术带来的优势吧。

须赤虎一时目瞪口呆,素有草原第一勇士称号的他本以为击败傅戈这样一个身材、臂力都处于下风的秦人不是什么问题,却不想仅一个回合落败的竟然是自己。须赤虎不明白,他的勇力冠绝匈奴是不假,但由技术粗糙的匈奴工匠打制的青铜剑却无法和铁剑相抗衡。

等到须赤虎再度反应过来时,傅戈已经冲到了弯腰的冒顿跟前,无名剑疾出,青芒乍现,惊得冒顿一个踉跄,单膝跪倒于地。不过,也正是因为他这意外的一跪,反倒让傅戈蓄力的一击扑了个空。

几缕发丝散落,披头散发的冒顿状如鬼魅,尖声厉叫,希翼有护卫的亲随赶来救援,然而,他却不知道,早在洞房行刺发动的一瞬,在驿馆周遭设伏的郦商就立即率领着三千手持利器的精兵冲了进来。

一场短兵相接的搏杀开始了。

面对突变,匈奴人的反应也算不慢,或许匈奴部落里象这样的突变实在寻常得紧,儿子杀老子、弟弟杀兄长、侄子杀叔父,在这样血腥的屠戮中成长起来的匈奴人对于谋杀有着天生的敏感。

好在对于傅戈来说,只要将须赤虎他们这些匈奴亲兵和冒顿分割开来,这行刺的图谋就基本成功了,几乎就在郦商牵制住须赤虎的同时,傅戈已经在与刺客一道对付重伤的冒顿了。

第一百六十七节 冒顿受死

冒顿还在挣扎求生!

象这样一个经受过生死逃亡考验的人是不会轻易屈服的,这次中伏对于冒顿来说,堪称是奇耻大辱,因为在以往的战事中,从来都是由他去算计别人,还没有哪一个对手敢来捋他的虎须,除非哪个人不想活了。

可是,这一次,这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家伙却还好好的活着。

“须赤虎何在?”

困境中,冒顿拼命喊叫着,此时他迫切希望这个匈奴第一勇士急速赶过来救援。这时,他还不知道须赤虎这位忠心耿耿的部下现在却被郦商挡住去路一时赶不过来。而更让他绝望的是出现在眼前的人不是须赤虎,而是傅戈这个大仇人。

“秦狗,你好卑鄙!”死死盯着冲过来的傅戈,冒顿的一双眼睛已然赤红,怒火正熊熊燃烧。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对于面前的这个企图侵略大秦又想要占嬴真便宜的豺狼,傅戈有的只是痛打落水狗的淋漓快感,东郭救蛇,蛇必反噬,匈奴人是毫无信义的恶狼,在占着上风的时候若不往死里打,更待何时。

“卑鄙,你冒顿也配说卑鄙这两个字,轼父、杀母、将女人送给东胡王糟蹋,凭你做过的这些事情,哪一桩哪一件不卑鄙。”傅戈大笑着毫不留情的劲刺冒顿咽喉要处。

“哼,你以为杀了我冒顿,秦国就没有危险了吗?我大匈奴三十万大军尽起南下之时,就是你们秦国灭亡之日!”

这一句话好不容易说完,冒顿已是气喘如牛,为了闪避傅戈的攻击,他一边喘息一边拼命在地上翻滚着,艰难的躲避着来自身前背后的夹击,不过,要害部位虽然暂时躲过去了,但身上的外伤却是越发的沉重。

其实,以冒顿的身手,若不是在洞房中着了刺客致命的一‘击’,单凭傅戈和另一名刺客的夹击,他还不至于应付得这么狼狈。

剑上淬毒。

没有错,象瞻台兄弟这样只计结果不重过程的刺客当然会用毒,而且,冒顿中的还是最最厉害的剧毒。一旦毒侵内腑,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冒顿一命了。

就算死到临头,冒顿口气还是依旧强硬,他想必极不甘心放弃匈奴大单于的宝座,不甘心统御三十万大军南征的快意,不甘心被秦国的南蛮子这样欺骗。

一切只怪他被‘色’所惑,若不是垂涎嬴真的火辣美色,他又怎可能以身犯险,误入这秦狗的重重包围之中。

“灭我大秦,凭你也配!”面对形如一头困兽的冒顿,傅戈怒喝一声,神兵无名疾刺冒顿的胸口。

这一次,若是让冒顿遁逃的话,以他的威望,匈奴内部争夺单于之位的内斗就不太可能发生,那样的话匈奴大军势必会立即南下报复,这绝不是现在的大秦国力所能经受得住的,所以,冒顿非死不可。

剑入肌体的时刻,青芒倏然不见。

这一剑势如雷霆,在傅戈出剑的同时,在冒顿背后的瞻台兄弟也跟着下了手,又一轮前后夹击,毒发濒临死亡的冒顿这次已是再无力闪避——。

冒顿死了!

他终是死在了傅戈的无名剑下。

不过,在临死之前,这位匈奴大单于还是不甘心一个人走在黄泉路上,他拉了瞻台兄弟两个一起上了路。

其实,以冒顿的本意,是想让傅戈这位阴险狡诈的对手一同走的,只是临到最后时刻,他的拼命一击无法让识破他意图远远跳开的傅戈有丝毫的损伤。

“公主,嬴真,真儿,你怎么样了?”在冒顿咽气的同时,傅戈急急冲进了已打斗的凌乱不堪的洞房内。

冒顿、瞻台兄弟全都死了,具体洞房中发生了怎样的故事只能找嬴真这最后一个当事人询问了,可是,这老半天了,嬴真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难道她已身遭不测,傅戈心乱如麻。

凌乱的红绸覆盖在床榻上,一派令人心悸的情景。终于,在床榻的角落地方,傅戈发现了衣襟已被撕扯到破碎,上身几近**的嬴真。不过,万幸的是她的内衣还很完整,这说明冒顿还没能得手。

嬴真昏了过去。

这就是她一直没有声响的原因。

“他妈的,瞻台兄弟这两个家伙居然等到最后一刻才动手!万一嬴真有什么不测,这绿帽子可真是要戴结实了!”傅戈一把抱起嬴真娇弱的身体,再度冲出房门。

傅戈这一骂倒真是冤枉了瞻台兄弟,若躲在床下秘道里的他们两个早一刻袭击的话,还有几分清醒的冒顿断断不会着道,正是在酒精和ooxx美女的**刺激下,一向精明过人的冒顿也会放松了警惕。而这一瞬的松懈适好要了他的性命。

“傅帅,快走,匈奴人的大队快要冲进城了!”

外面,本就不堪坚固的驿馆已经被拆得不成样子了,大打出手的近五千人就象后世黑社会打群架一样,混战一团,黑夜里谁也认不出是谁,每一个人能做的就是攻击敢于靠近自己的每一个人,不管是友还是敌。

相对于匈奴人的勇悍,占了地势人和的郦商军三千兵士不仅在人数上占了优势,促起发难的他们还占据了有利的地形,这使得勇猛的须赤虎连续好几次想夺回冒顿的尸体都没有成功。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于秦军来说也越发的不利,奉命驻扎在城外的匈奴大将伊牙斯肯定会听到城内的变动,一旦他率领大军杀进城来,那么城内的形势将逆转过来。

匈奴大军足有三万众,城内秦军加起来不过三千余人,这十倍的差距绝不是一段城墙和几轮强弩就可以拉近的。

袭杀冒顿的计划已经完成,当务之急,就是尽快突出城去与韩信军会合,相信这时,韩信已经出动了,这是一支装备有劲弩的大秦步卒和拥有先进马蹬的秦国骑军,以他们现在拥有的实力,在兵力相近或相等的情况下,面对在骑射上有先天优势的匈奴骑兵也不会吃亏。

“小林子,是你吗?快带我们从地道突出去!”

冒顿之死让急于报复的匈奴人势如疯虎,城外伊牙斯的大军也从北门、西门、东门三面杀了进来。而唯一的一座南门还被须赤虎这一股匈奴亲兵死死的占住了,能撤退的路线只剩下了傅戈预先布置下的最后一条,从他小时挖的地道遁出。

“小傅子,你先走,我替你看着匈奴人!”林宝点了点拄着的拐杖,信心十足的吩咐道。这一刻,在战场上与匈奴人搏杀的那个年轻无畏的大秦北方军团的斥候林宝又回来了,他的腿没有被截去,他的心一直在战斗。

“杀!”

“呼喝!”

火光冲天,这一夜大秦的边陲小城临洮陷入到了火海之中,只有千余居民的这座军事重镇即将变成一座‘死城’。

对冒顿入城本就心有疑虑的伊牙斯几乎是在听到城中喊杀声的第一时间出动了,二万八千余匈奴骑兵悉数披甲上阵,伊牙斯亲自带领了一部精兵冲入城内,然而,就算他的动作再快,能见到的也只是冒顿这位风流单于的尸身了。

这一起行刺加袭杀阴谋的罪魁祸手——大秦的丞相傅戈和他的公主‘老婆’,已经在郦商且战且退的掩护下,成功的从事先勘察好的地道遁出了临洮城。

虽是这样,城中战斗也并没有停息,在易守难攻的临洮城楼上还有一路秦军在坚守,这部约有七百余众的秦卒是郦商亲训的死士,他们守卫在临洮城的城楼上,用劲弩顽强的与数十倍、百倍于己的匈奴人周旋着。

傅戈少年时的玩伴,大秦的残疾军人林宝也在这一群死士之中。

其实,在对傅戈说出断后的话时,林宝就已下定了一战求死的决心,截去的这一腿是匈奴人留给他的最惨痛的记忆,正是因为残疾了,他才会不得不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现在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他又岂能放过?

“去死吧,匈奴狗!”

城楼上,秦军的抵抗已经势弱,七百死士虽然足够的顽强,但依旧无法挡住匈奴人的进攻步伐。

林宝的剑已折,他的另一条腿适才也被匈奴兵扫断了。

躺在血泊中,林宝竟然笑了起来,他的眼睛满天的星星和弯弯的弧月,据说,匈奴人也信奉神灵,他们认为满月出征是吉,弯月出征是凶,今晚,对匈奴人来说注定是凶兆的一晚。

“秦狗,死到临头还敢嘲弄本将军!”

伊牙斯恶狠狠的一鞭子抽打在林宝的脸上,他的心情恶劣之极,大单于冒顿死了,伏袭的秦狗又不知去向,在这军心大乱之际若是秦狗的大军赶来的话,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第一百六十八节 秦匈激战

“秦狗跑了,快出城追杀!”

匈奴大将伊牙斯并不笨,这厮在军事指挥能力上比须赤虎这个蛮力过人的家伙要高明得多,很快他就发现城中秦军的抵抗减弱了。而当发现城楼上抵抗的秦军只不过七百余人后,他就立即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调虎离山之计,这秦狗当真是狡猾得紧。

一旦匈奴骑兵先寻找到傅戈他们这一支‘弱旅’,结果会怎么样?就算刚刚苏醒过来的嬴真也知道结局。

“呼喝!”

匈奴骑兵的叫喊声已经越来越近!

“韩信怎么还没有赶到?”郦商脸色铁青,刚刚不得不舍弃七百精锐的手下,这让他心痛不已。

韩信军在哪里?这个问题傅戈也回答不出,虽然说按照事先预定的方案和联络手法,韩信应当会在半个时辰前就往临洮赶了,可是,现在还没有踪迹,那究竟途中发生了什么事也许只有韩信知道了。

“傅帅,你和公主先走,我带着兵士抵挡一阵!”郦商咬牙扯破一角战袍,包扎住臂上流血的伤口,对着匈奴人追来的方向恶狠狠的说道。这一晚的恶战实在险恶之极,若是韩信不能及时赶到的话,单单要想以二千余步卒对付接近三万的匈奴骑兵,这任务纵是大秦名将白起复生,恐也无法完成。

事起急变,再好再周详的计划在执行过程中也有可能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傅戈明白,现在最迫切要做的不是相互的埋怨,而是团结一致渡过难关。和嬴真先走,抛下士兵们为自己两个卖命?这样的不齿之事傅戈要是答应下来,纵算有活命的机会回到咸阳,他也没有脸再站在成千上万的大秦将士面前了。

“不用多说了,我傅戈岂是危难之际舍弃同伴的人。”傅戈一声断喝,他缓缓的将嬴真放下,对着一脸疲惫的秦军将士说道。

一夜激战,秦军将士都已经很疲惫了,这个时候支撑他们还在坚持的就只有一股子不放弃的信念了,而若是主将第一个逃跑,那么士兵们的士气也会一泄千里。现在,听到傅戈坚定的这么一声激励,二千将士个个群情激奋,士气复振。

临洮南二十里,当天边第一抹朝霞升起的时候,在相对的西北方向的地平线上突然涌起了滚滚烟尘。

一路撤退的这支秦军小部队急速向南,却仍然快不过羞怒交加的匈奴人的马蹄。

“郦商,不用撤退了,我们——,就在这里迎接匈奴人吧!”傅戈尽量用淡淡的语气吩咐道。的确,两条腿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快过骑马的匈奴人的,与其让士兵们跑得筋疲力尽,还不如趁着还有一点的力气,痛痛快快的与匈奴人干他一场呐!

步兵与骑兵之间遭遇,最好的战法是抢在骑兵靠近之前就用强弩消灭敌军大部,然后,就是能杀多少是多少了,这一战法在目前的情形下虽然会因兵力差距和弩箭数量不足效果不彰,但这也是这一小队秦军所能采取的仅有的反击手段了。

塞外荒原的一清早,一望无际的戈壁滩荒凉空茫,来自漠北的烈风吹得身后的玄色大矗猎猎呼啸,更让旗帜上那个秦字如飞舞的游龙,灵活的跳跃着。看着这旗,迎着这风,就在这一刻,傅戈的心中涌动着竟然不是绝望,而是淋漓的战意。

来吧!匈奴狗。

只要这胸中还有一口气在,就算拼到一兵一卒,也要捍卫这片大秦的国土。

“好,将士们,听我号令,击鼓前进,鸣金后退,不得有误!”郦商的声音依旧响亮,他的手将剑柄握得紧紧的,黝黑的脸容上沉毅如铁。

“诺!”二千战卒的轰然应诺回荡于荒原,决死之心在一个个士兵胸中激荡。

……

“前面可是傅帅和郦商将军?”突然,一声高喊在正紧锣密鼓布阵的秦军背后响起。傅戈等人寻声看去,却见战意凛然的李烈领着一小队骑军已从一处荒丘上飞驰下来。

李烈率领骑军来增援了!

这个讯号也就意味着韩信大军及时赶到了。

“是李校尉,大将军来了?”眼尖的士兵们兴奋的叫喊着,这一刻,他们眼中涌动着对生的无限渴望。是啊,如果能有一线生机,谁会愿意让匈奴人杀戮!这些大秦的士兵们这样想,傅戈也同样这么想。

“傅帅快走,大将军率主力已在后面高丘设伏,引诱匈奴人的任务就交给我们吧!”李烈高喊着双腿夹紧马腹,骑军士兵们呼啸着从傅戈跟前奔驰而过。

“韩信这家伙,非要弄得人神经紧张才出现,真该好好的捶他一顿?”神情轻松的郦商哈哈笑道,能够避免一场有死无生的苦战,这绝对是再好不过的消息,此际,心情大好的他甚至觉得瞧不上眼的韩信也有些可爱起来了。

听到援军就在背后的消息,秦军将士一个个加快了脚步,等到翻过视野尽头的那一道并不算太高的高丘,傅戈惊讶的发现呈现在他面前的竟是严阵以待的秦军战阵。

“傅帅,韩信救援来迟,让你受惊了!”就在秦军步兵方阵的前方,一袭银色战袍的韩信显得信心百倍。

“大将军布下如此奇阵,那匈奴狗就是再多,也一样有去无回!”傅戈面带笑容赞道,韩信用兵,果然非同一般,这秦军布阵于高丘之后,匈奴的骑兵无法察觉,而等到他们翻上高丘发现时,却已在秦军弩箭的射程之内了。

“傅帅,郦将军,请往后方歇息,这里就交给我们吧!”韩信振臂将手中大戟高高举起,这是他统御大军和匈奴人打的第一仗,当然是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也就在两支秦军相遇的同时,匈奴大军在万骑长伊牙斯、千骑长须赤虎的统领下,正与迅雷之势猛扑了过来。

“你说什么,咬住秦狗了!太好了,兄弟们快追上去!”

追击战阵中,同样铁青着脸的匈奴万骑长伊牙斯正疯狂的大叫着,在刚刚击败城中残敌的伊牙斯眼里,要消灭逃出城去的那支秦军小小的步兵部队,轻松得就像一场围猎。所以,他甚至没有派出前卫发动试探性的攻击,就直接率领全军冲杀过来。

将近三万的骑兵同时狂呼冲锋,马蹄声犹如雷霆轰鸣,连大地都在震颤动摇。

就在匈奴骑兵阵的前面,偶有秦军的游骑出没,不过,零星的他们根本没有实力和匈奴大军对抗。

八百步、六百步、五百步……。

只有三百步了,匈奴骑兵已经越来越近,甚至于可以看得见一把把青铜马刀的闪光了。

“匈奴人来了!”跑得大汗淋漓的李烈催马穿过战阵,急声叫喊道。

“大将军,已进入弩箭射程了!”傅戈提醒道。冒顿身边的这三万骑兵战力非同小可,这一回又是要为他们的大单于复仇,可以说万一秦军严密的战阵被匈奴人冲破的话,这后果可就不堪预料了,毕竟,就算合了两支秦军匈奴人在人数上还是有优势的。

韩信脸上却是露出一丝的冷笑,他沉声道:“傅帅稍安,等等,再近一点。”韩信的战法其实很简单,就是等匈奴人极度接近之后再奋起反攻,这种战术虽然风险很大,但杀敌的确非常有效,而若是提早射击的话,匈奴人固然难以接近,但也容易逃跑。

匈奴人的身影已是越来越清晰,有些性急的匈奴骑兵已经弯弓发箭,射向秦军,却被逆风阻挡,还隔着十几步远,就掉落下来,斜插在地上。

一直到匈奴骑兵冲到阵前八十步时,韩信方自令旗一挥,大喊:“射!”

面前的一幕伊牙斯恐怕至死都不会忘记:对面那个年轻的秦军将领令旗一挥,秦军前列的长戟士兵立刻半跪在地,他们身后鬼魅般地站起一排排弩兵,同时一扳弩机,数千支弩箭立刻呼啸着飞向匈奴骑兵群中,这不是秦军惯常与匈奴骑兵交战采用的远程抛射,而是精度极高,穿透力极强的平射!

在这样的屠杀面前,匈奴骑兵冲阵立刻就崩溃了,冲在最前列的千余骑兵连人带马被箭矢贯穿,惨呼着摔倒在地,紧随其后的骑兵勒不住马,运气好的从的前面人马尸体上跃过,更多的被前面的人马尸体绊倒,接着被后面涌上来的骑兵踩得血肉模糊,秦军迅速射出第二轮弩箭,又是千余匈奴骑兵像箭垛一样倒在地上。

“胆小鬼,都给我冲上去!”伊牙斯大声的喊叫着,再一次组织凶悍的匈奴骑兵试图发动第三次冲锋,然而,在这时秦军的近距离平射忽又变成了远程抛射,于是挤成一团的匈奴骑兵阵人仰马翻,一片混乱,中箭受伤的战马哀鸣着四处乱跑,把队伍搅得乱七八糟,不少匈奴骑兵开始惊惶地勒马后退。

第一百六十九节 再添虎将

“李烈将军,带着你的骑军去收割匈奴人的头颅吧!”战场上,搏奕的匈奴一方已经完全崩溃,对于秦军来说,剩下的就是屠杀。

得到出击的命令,早就憋着一肚子火的李烈厉声大呼:“儿郎们,取义成仁,就在今日,且让胡虏看看大秦男儿的威风!”

喝罢,李烈一马当先,向着对面衣着华丽的匈奴将领猛冲了过去,这一股旋风扫荡之处,本来还想着多杀几个秦卒邀功的匈奴将领纷纷惨呼落马,一队队失去指挥官的匈奴骑兵乱成一团。

“须赤虎,你领一队去拦住那支秦国骑军!其余各部,加强进攻!”看到形势越发不利,伊牙斯急得连声叫喊。

“将军放心,我须赤虎定剁了那秦狗的人头回来!”须赤虎冷哼一声,率军直取李烈的锐锋而去。

一个是大秦骑军的骁勇战将,一个是匈奴第一勇士,这两个人,这两支骑军的碰撞如同火星撞到地球,顿时让战场迸发出了最强烈的音符。

荒原戈壁很快就被血水浸泡成黑红的泥浆,秦军和匈奴兵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这血腥的泥浆拼死厮杀,已经无法计算杀敌的数目了,放眼望去都是尸体,这激烈的场面让双方的主将都为之侧目。

“步兵阵,出击!”最后,又是韩信的再一次高喊声打破了这暂时的僵持。

战鼓隆隆擂响,排在军阵前列的秦军齐声唱起大秦战歌,挺着长戟冲入战场,很快就把零星散落的匈奴骑兵一个个刺落马下,同时,后列的秦军方阵也跟着他们前进,向匈奴骑兵最拥挤的地方猛烈压迫过去。

冲杀的骑军如一支锐利的长矛,劲刺入匈奴人的心脏部位,随着一个个千长、百长、什长被大秦骑兵挑落,匈奴军队的指挥开始混乱不堪;而严密有序的秦军方阵更让匈奴人绝望,那黑压压的移动方阵一旦靠近,就意味着死亡。

“传令,撤退!”伊牙斯恨恨的瞪视了一眼秦军战阵,拔转马头遁逃。再不撤退,李烈的骑军就快杀到匈奴中军跟前了,伊牙斯就算再想为冒顿复仇,也不急着现在就‘送死’。

久经战阵的匈奴万骑长伊牙斯这一逃,完全失去指挥的匈奴大军立刻像羊群一样四散狂奔,李烈率领秦国步骑追出二十余里,杀死了五千多匈奴,听到韩信鸣金,才悻悻的收兵回营,这一仗韩信以二万步骑击破匈奴单于的三万骑兵,是继蒙恬北伐大捷之后秦**队对匈奴人的又一场大胜。

更重要的是,临洮这一胜对于秦国来说意义非同小可。

在政治层面上,匈奴大单于冒顿这一死,刚刚在强势合并中统一起来的匈奴各部落必将为了谁来继承大单于的宝座而大打出手,匈奴内斗对于国力军力都不堪支撑大规模恶战的秦国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在军事层面上,蒙恬十余年前的这一次北伐大秦无论从战前的准备、出动的兵力、还是消耗的辎重、供给各方面来衡量,秦国付出的代价都相当的沉重,事实上,也正是不间断的对北方和南方的用兵,才让大秦的国力日渐消耗,最后才会爆发大规模的农民起义。

而这一次,匈奴人挟扫荡东西、统一草原的威势而来,三十万带甲射箭的兵士摆出一付随时南下的态势,对于复生中的秦王朝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在匈奴人强势的压迫面前,傅戈这位持掌秦王朝权柄的年轻丞相如以往一样,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反抗,如今,他的奇谋获得了成功,战果是这样的让人震惊,匈奴人这一败大秦的北方边境就能获得一段时间的平静,河套地这块肥沃的牧场也能继续掌握在秦国的手中,特别是在这一仗后,对于匈奴的贵族们来说,秦国将是存积在他们心底的一个挥之不去的恶梦,他们的游骑再也不敢在河南地出没,他们只能将南侵的地点换到战乱频频的燕、赵故地。

不过,这一仗对于幸存下来的临洮百姓来说,却是惨痛不堪回首的记忆。

十月四日晚上的大撕杀让本有千余户百姓的临洮城变成了一座死城,将近四千多人口的这座边陲小城因战乱而死亡者接近了一半,伤者更是无数,本想着能沾傅戈这位新晋丞相光的临洮乡民万万没有想到,傅戈给予他们的竟是一场灾难。

满目疮痍,当目睹自己给故乡带来这样一场浩劫之时,傅戈心中除了万分的愧疚外,还有就是深深的自责。

临洮百姓的无辜伤亡,少年同伴林宝的战死——,面对这一个个惨烈的场景,若傅戈只沉浸在击退匈奴的胜利喜悦中的话,那他就不是傅戈了。

若自己能在一早就预想到匈奴人重兵来犯的威胁,也许就能避免给临洮带来这场灾难,若自己不把设伏的地点放在临洮,这里的百姓就不会遭难,若自己不去多想匈奴人察觉异样怎么样,而是先将百姓撤离出城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但是,这所有的假设都只是假设,结果已经发生,他再无法去更改。

要得到,就必须要有付出,这就是战场上血淋淋的规律,而在执行以和亲诱杀冒顿的这一计划中,在任何一个环节上出现漏洞都将会使全盘计划付之东流。况且,以临洮千余百姓的牺牲换来大秦万万百姓的安宁,这样的‘交易’难道不值得吗?

因此,若是再有一次这样的选择的话,傅戈还会这么做。

“郦商,迁移临洮百姓的事情你去帮我办吧,记得一定要选咸阳城里最好的地段、盖上最结实的房子——!”

这就是傅戈能做的唯一补偿了,他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力量让这些乡民们下半辈子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傅帅放心,郦某一定做到。另外,驻守代郡的杨翁子将军到了。”郦商嗓子嘶哑的应答着,刚才城楼上惨烈的一幕让他无比的震撼。

“傅相,北方军团副将杨翁子拜见!”未等傅戈反应过来,从郦商身后闪出一个中等身材的四旬秦军将领,如风削般鲜明特征的脸庞,是其长期驻防边地留下的痕迹。

“嗯,久闻杨将军威名,却始终未曾一见,傅某实是遗憾万分,今日能有幸会面,当真是一大喜事!”

傅戈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第一次见面他对杨翁子的印象相当的不错,这是一个职业的军人,一个视国家和荣耀为生命的将领。

“愚将闻傅相统领各位将领浴血奋战,击杀匈奴单于冒顿、击溃匈奴三万余精锐大军,钦佩之余特来慰问,只可惜这一次大胜我北方军团将士无缘参加,实在遗憾得紧!”就在这城中,杨翁子放眼就能见到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大秦士兵,对于一个有过辉煌战功的将军来说,还有什么比大捷更让他动心的呢?

“将军若是有心杀敌,总会有机会的。”傅戈微笑着说道,杨翁子这次主动来到临洮,不管是试探还是真心投靠,对于急需良将相佐的他来说,都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自章邯兵败之后,秦**中还有一抗傅系实力的将领就剩下杨翁子了,上一次三世皇帝子婴以诏书传杨翁子率军抵咸阳,目的就是以杨翁子来克制势力日渐强大的傅戈。而今,杨翁子一旦成为傅系人马中的一员,子婴心中的那一点野心应该彻底消弥了吧。

“傅相,上次之事我受旁人挑拔,误会了丞相——!”杨翁子是何等样人,哪里会听不出傅戈话里的意思,急切之下他赶紧表露忠心。

“杨将军不必自责,眼下大秦四面受敌,危机重重,我等为臣子的当以国家大事为重,以大秦百姓为重,鞠躬尽瘁死而后己,而不是为一己之私利徒动刀兵、自相残斗,当初我起兵诛灭赵高胡亥乱党势力的初衷就是这个,将军若是也有此愿,那我们何不协手并力,共同为秦国的复兴而努力!”傅戈慨然而答。

“国事为重、百姓为重,鞠躬尽瘁死而后己,丞相的话句句在理,我杨翁子枉自年长丞相二十余载,却至今日才悟出为人臣的道理。”在说这句话时,杨翁子的目光里已有了敬服之色。如果说之前的一封急信让杨翁子对傅戈有了初步认识的话,这第一次的会面意义则是决定性的,它让原本尚有一丝犹豫的杨翁子彻底打消了顾虑。

只有融入到傅系的人马之中,他才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才有重新披挂上战场与匈奴人一决高低的可能,才能弥补上一次长驱数百里却未能直捣匈奴王庭的遗憾。生命只有一次,杨翁子明白他已不年轻了,他急需要做的就是抓住从身前飘过的每一个机会。

第一百七十节 未来战略

大秦新元初年十月十五日。

咸阳城的百姓迎来了在北方战场上得胜班师的秦**队,大捷的消息虽然让百姓们着实兴奋了一阵,不过,他们的热情也很快的就消退了,毕竟,自打傅戈成为秦国新的主宰者之后,出征的秦**队还一次也没有败过。

让百姓们为之津津乐道的是另外一件事,安阳公主嬴真回来了。

和亲,对于秦国来说是耻辱,对于秦国的百姓来说,在心理上也不能接受。

从虎口脱险回来的嬴真心情自是大好,终于掳获了傅戈的一颗‘芳心’,这让长久以来一直抱尝单相思之苦的嬴真笑逐颜开,秋波流转,更是美艳动人,倾倒无数军中男儿。

不过,离咸阳城越近,一向无所顾虑的嬴真心里却是打起了鼓:“小傅子,你说等会儿我见了虞姐怎么说?”

小傅子,这个称呼嬴真叫得亲热,自从在临洮城内半梦半醒中听林宝喊过这么一嗓子后,嬴真就牢牢的把它记住了。

对于与嬴真的这一趟意外的火热‘出轨’行动,说实话,傅戈还当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说辞来和虞姬解释,说什么呢?一时情急控制不住自己,还是为了国家大事不得不出卖色相,而无论是哪一种,都无法令人信服。

硬着头皮一路回归,傅戈的不安也是日渐加深,而他的这一份不安还无法和其它的军中将领同僚去说,因为在这些人眼里,娶上两个、甚至于五、六个老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大秦的男儿从军上战场,伤亡者众,若是每个人只娶一个老婆,那大秦岂不要亡国灭种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一件风流韵事若是他们自己不说,一时还不会被人知晓,若是说将开去,那势必传得全军尽知。

八卦,古往今来都是好事者最喜爱的口头悝语,更何况,这一次的当事人竟然还是堂堂大秦国相和大秦公主。在娱乐业还远不发达的秦朝,象傅戈这样的人就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成为众人讨论和模仿的样板。

“大哥,你回来了?可受伤没有?”怕什么来什么,大军刚刚抵达咸阳城外的灞桥,前来慰军的虞姬就带着一干由自愿民众组成的‘啦啦队’迎了上来。

“妹子,我没事,你看这身体好着呢?”傅戈强笑道,面对虞姬信任和关切的目光,他象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心中阵阵发虚。

“我听说安阳公主也回来了,怎么没见到她的人影?”虞姬左顾右盼的问道。女人毕竟是女人,天生的敏感让虞姬瞬时从傅戈脸上察觉出了异样。

“嗯,公主,公主路上感了风寒,现在后面的车上?”傅戈满面通红,支吾说道。

“感了风寒,那快让郑医师瞧一瞧,莫耽误了身体!”虞姬微笑道,语气里似是对傅戈的不良反应毫无察觉。

“妹子,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说实话,正是虞姬的这一副无辜表情让傅戈突然间有了彻底坦白一切的念头,欺骗的压力太大了,压得他快要喘息不过来了,纸里终究是抱不住火的。

当夜,一个出轨男人开始了他的自白。

同样的情形若是换成了二千年之后,多半的结果是女主人公伤心欲绝,收拾衣物回转娘家,然后亲戚朋友乃至电视一顿哭诉,搏取同情票无数,而花心的男主人公则是遭遇社会的一致唾弃,承担起千古骂名。其最后的结果一般有两种,一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女性选择离婚各走各的,二是在历经过感情的风风雨雨之后,女主人公为了家庭原谅了花心老公,一段风波宣告结束。

不过,转换时空到了二千余年前,这个故事就有了新的版本。

在听罢傅戈的一番真挚剖析和陈词之后,虞姬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幽幽道:“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说过的我们一道去郊外的林子里居住的话了?现在,我就想让你陪着一起去。”

说上一句最打动他的话,一起回想过去的缠绵日子,让出轨的男人重新回到正途,重新燃烧起激情,不需要去责怪什么,去细究那些个枝节,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面前这个还爱着的男人回到自己身边来,这就是虞姬最聪明可爱的地方。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生生死死,不离不弃。

这往昔的誓言与情话犹在耳边,当初的情景历历在幕,傅戈又怎么忘记?又怎能忘记。

“妹子想去的话,我们明天就去,不,现在就出发!”一心想着要补偿虞姬的傅戈言听计从,他清楚别看虞姬外表柔柔弱弱的,性子却是外柔内刚,这样的女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可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的。

久别胜新婚,国事要紧,家事也要紧,若不能让虞姬和嬴真两个和睦相处,那一旦后院起火傅戈可有的受了。

上林苑。

欢愉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虽然冬天不是游玩的最佳时节,但对于忙里偷闲出来的傅戈和虞姬来说,这些日子却是感情升温的最好见证了。

滑雪、围炉取暖、相拥**——,在亲密无间的一次次温存接触中,傅戈终于一点点的打消了虞姬对于未来的恐惧,并让她对两人的感情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而同时,他们的努力也有了回报,一个盼望已久的小生命如期来到了。

“什么,你说,你是说有了?”面对一脸羞涩的虞姬,傅戈狂喜的一把抱紧了虞姬,紧紧的,再不松开。

“放手呀,别吓着了孩子!”虞姬嗔怪着,即将做母亲的喜悦洋漾在她的脸上,那是一种旁人无法领会和体会的幸福。

“什么时候有的,我怎么不知道?”傅戈傻傻的问道。

“还不是上一次在车里——!”虞姬羞红了脸,当时的淫旎光景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羞涩万分,如果要找一个形容词来说的话,或许只有疯狂两个字可以。

……

好几天的王子公主的童话生活过后,一切都将回归到现实中来。

咸阳城,丞相府。

傅系重要人物聚集一堂,卫尉司马亮、郎中令郦食其、廷尉冯正、博士伏生、相邦司马昌等文臣,韩信、郦商、李烈、郦疥等武将悉数到齐,让他们这些重要人物在百忙中赶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决定大秦在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会议在争论中开场,气氛实在热烈。

是仿照秦国统一六国的策略再一次的以横扫**为目标,还是以北进为主攻方向,先彻底解决掉匈奴这个后患,然后等兵强马壮之时再出兵中原,这两种选择对于秦国来说,都是有利也有弊。

以关东为目标收复中原这个策略的好处在于有始皇帝统一的前鉴放着,众多的经验可以借鉴,连横、离间、远交近攻,这一个个老祖宗遗留下来的宝贵经验就是秦人的财富,况且,关东的形势现在也是暗流涌动,虽说项羽凭借着强大的实力搞裂土分封政策,暂时安定了各路诸侯,但只要形势有变,不甘受制于人的诸侯们一定会反戈相向。

而这一策略的弊端也存在,那就是以秦国现在的实力,单一击破关东的哪一路诸侯都不在话下,甚至于包括最为强大的项羽楚军,但是,一旦诸侯们象历史上发生的以合纵战略对付秦国的话,那么,结果就难以预料了。

另外还有一点,始皇帝时的大秦还有经受住失败的底气,而现在的秦国却是没有,说得更明白一点,那就是傅戈的手里没有足够的预备队,后备军,一旦手中的这十万余精兵猛将有重大折损,他连补充的可能都没有。

没有预备役兵卒,这是貌似强大的秦军现在面临的最迫切的难题,人员的补充不象其它,能够在短时间内从别的地方调运,或者从敌人手里缴获,长期大规模的兼并战争已经让秦国的军力到达了一个临界点,换句话说,现在就算傅戈想征兵他也没办法征到,除非他把女人和未满十七岁的男童给推上战场。

正是看到了这些不利之处,以冯正、司马昌和未曾与会的杨翁子为代表的一些傅系官员提出了另一个方略,那就是北击匈奴,乘着匈奴人为争夺单于之位相互争斗的机会,出动大军向北方挺进,以战养战,以资蓄资,这样一来既能长期消弥匈奴在北方的威胁,又可以使匈奴人的战马、牲蓄、奴隶成为秦国最好的补充。

第一百七十一节 向南向南

北伐匈奴!

若大秦真的能象历史上的大汉一样成功将匈奴人往西边的欧洲驱逐的话,完全占据了漠南、漠北草原和西域的秦国将会变得强大无比,那时将有数以万计的上等战马可供选择骑乘,还有数不清的来自各族的善战兵士加入到军队中。到那里,丝绸之路的开通将不再是遥远不可及的梦想。

然而,这一切真的能如此快的实现吗?大秦现在真的有国力支撑一场大规模的征服行动吗?

种种的疑问接踵而来,傅戈心中倏的涌动起些许的不安和烦躁,匈奴人真的这么好对付吗?吃一堑长一智,尽管吃了一个大亏,但匈奴的实力犹在,冒顿被杀和损失了五千余兵士对于拥有三十万带甲之士的匈奴人来说确是一个重大的打击,但它并不致命。

“诸位大臣,将军们,北伐匈奴的策略我不赞成,这个战略看似如一张美丽的画饼,但却无法用来充饥,原因有三,一是匈奴人目前的实力犹在我秦国之上,若我军主动寻机作战,一时难以找到匈奴之主力,相反,倒有长途行军孤军深入被歼的风险;二是冒顿这一死,匈奴各部落争相为单于之位内斗,形势对我们是很有利,但反过来说,一旦我军北上作战,那匈奴人极有可能会摒弃内斗,转而一致对抗外敌,如此情况下我军就是再强,也挡不住急于复仇的匈奴骑兵;三是我大秦国内形势不充许,北伐匈奴势必劳师远征,这大军悬于国外,万一函谷关和秦岭这一线有激变的话,那大军回援不及,这关中根基可就危矣。”

说出这一番精辟见解的是司马亮,这位从棘原成功带回二万余北方军团精兵的卫尉大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事实上,在傅戈率军出征的这一段时间内,正是他主持了咸阳的政局,并且,牢牢的把守住了函谷和武关道,褒斜道这三处护卫关中的要道。

同时,在朝廷内部,附属于秦王子婴的最后一位得力官员内史韩谈也因为‘贪污问题’被御史内参,最终被免去了内史的官职,没有了韩谈这个出点子的干将,安阳公主嬴真也心归了傅戈,子婴由此彻彻底底的对权力死了心,他的精神寄托已完全放到了如何长生不老修道升仙上面。

“司马大人既否定了北伐匈奴的战略,那么对项羽的四十余万诸侯联军你又有什么好的破解办法?”持北伐观点的冯正、伏生等人当然不会轻易认输,他们抓住了东进战略的弱点大做文章。

四十余万诸侯联军,这么庞大的兵力确实听起来足够吓人,相比之下,秦国在关中的兵力只有十万出头一点,除去必须留守北方边境监视狼子野心匈奴人的三万将士外,真正能够拿出来投入作战的兵员只有七万左右。这样推算下来东进战略实施的话,势必会面临以少击众的战况,面对勇猛凶悍的项羽,谁又能保证仗仗都获得胜利?

面对这一严厉的质问,司马亮也是哑然无语,蓝田关大捷、临晋关保卫战胜利、函谷小胜、临洮击杀匈奴单于冒顿,这一连串看似风光的军事荣耀在大秦的百姓和不识军务的热血份子看来,确实象极了秦国已经从战乱中恢复强国本色一样,但实际上真的是这样吗?作为与傅戈一路并肩走过来的战友和兄弟,司马亮清楚,为了这些胜利,傅戈付出了什么,每一次的以弱击强,每一次的如履薄冰,再这样冒险下去,保不证哪一次幸运之神会弃你而去?

先前,大将军章邯率军连破陈王胜的张楚军队,戏亭、渑池连败周文、荥阳大捷,陈县再胜,定陶击杀项梁、这一连串的军事胜利也算得上辉煌之极了,可结果怎么样呢?还不是在巨鹿失败了,说到底,一穷二白起家的诸侯们败得起,失败了他们还可以重新聚集军队再来,而秦军则败不起,一败之后他们就再没有了翻身的机会了。

“各位,就目前的情形来说,我们的迫切任务一是尽快恢复关中的经济,尤其是农业生产,在这方面铁具的推广力度要加大,还有乘着这个冬季一些荒废的河渠要进行加固翻修,以应付来年春天的大水,在牧业方面,河套地出产的战马要在第一时间配备给骑军,以帮助他们尽快扩充形成强大战力。同时,在兵造方面,铁器的锻造技术还要不断进行创新改进,矿山的开采力度也要进一步加强,希望在来年的春天,我们秦国能够锻造出第一批能用于实战的长柄环首战刀。二是要把下一步的军事重点放到秦岭以南,特别是对汉中方向,尤其要加大侦察的力度,我们要争取重新打通与巴蜀的联系,只有拥有了巴蜀这个大粮仓和大后方,我大秦才有了振兴的双翼。”

双翼——,当初秦惠文王时大将司马错就是通过伐蜀为秦统一六国打下了坚实的军事基础,它的意义和商鞅变法同等重要。而今,秦国面临的形势与那时虽有不同,但也极其类似,只不过南并战略的对手不再是楚国,而是换作了老对手汉中王刘邦(项羽裂土分封,刘邦被封为汉王)。

“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而待敌。”对于占据了关中的秦国来说,只有在地势上占据优势,试想如果刘邦抢先一步控制了巴蜀之地,那么关东诸侯就能继续对秦国保持两翼夹攻的态势。

“傅帅,要取巴蜀必当穿越秦岭天堑,司马错将军之所以能攻蜀计成,是趁了楚人轻视巴蜀汉中的便宜,今刘邦汉军扼守关道,我军纵有精锐之师也难飞渡,这又如何是好?”秦岭之险对于想要保住关中的秦国来说,是天然的屏障,而对于想要谋取天下的秦国来说,则反倒成了阻碍,因此,虽然对傅戈在大的战略方面没有疑问,但在具体战术执行上郦商还是持有保留意见。

飞渡——,若真的能拥有一支‘空军’就好了,关山险隘,崎岖栈道,那都算不得什么。可是,这又怎么可能,纵算傅戈拥有了‘天书’的技能,也不足凭脑子里的模糊印象和点滴回忆复制出‘飞机大炮’来,倘若这样的‘奇迹’真的发生了,那只能这么说傅戈已成为了万能的神。

原本就是一介破落失业学子的傅戈自然不是神,要不然他也不会被市委书记家的‘二世祖’欺负,而今,凭着艰辛的努力和浴血拼命才获得眼前一切的他,更相信一句话:奇迹就在你的一点一滴的努力中,只要有梦想,就有可能会实现。

飞渡不成,还可以偷渡,空军的梦想无法实现,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典故傅戈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如今,在历史上创造这一奇迹的人就在他身边,有韩信这个军事上的天才在,秦国大军闪击汉中、攻取巴蜀的构想一定能实现。

其实,傅戈心里还有一个期望没有说出来,作为大秦南方军中的一员,他还期望打通自巴蜀经夜郎通向南越的道路,将滞留在岭南的五十万秦国将士迎回故土。

大秦新元初年的十二月,距傅戈接掌秦国的权位已经有半年多了,这六个月里,征战的硝烟自始至终伴随着复生的秦国,危机此起彼伏,每一日都过得艰辛异常。不过,在这临近岁末的时候,好消息终于接踵而来。

这些天来,冬日的积雪将咸阳城装缀成了银装素裹,分外妖娆,这样寒冷的天气本是百姓最难熬的日子,不过在今年,这年景比之往年倒有了好转,停止修建郦山陵墓和阿房宫让被强征劳役的百姓有了充裕的耕作时间,徭役赋税的减免,加之老天帮忙难得的风调雨顺,关中终于迎来了近年来少有的一次大丰收。

仓禀足而民心安。

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吃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只要能不挨饿,他们是断断不会产生推翻官府的念头来的。更何况,现在关中各郡、县的官员是由他们自己选举出来的,推翻了这些人,那谁又能保证接任者会做得更好呢?

接着报上喜讯的是治粟内史乌氏倮,这位精明过人的戎族大商人在登上秦国财政大臣宝座之后,充分发挥了其‘奸商’的本色,贩卖牛羊、贩卖盐巴、贩卖布匹、贩卖由吴楚江南转道运往西边的丝绸、甚至于贩卖从北边掳掠来的奴隶,只要是能赚钱的买卖,乌氏倮可是一样也不甘落于人后。

有大秦的朝廷作为后盾,有连战连捷的秦**队倚为靠山,乌氏倮的‘生意’做得相当的红火,纵算在战火不断的日子里,他也能千方百计的想出‘生财之道’来。

第一百七十二节 迎娶双娇

商人趋利,每每虑事总以利为先,正是因为这一看似自私自利,但却暗含真理的信条让商家在诸子百家中排到了末尾。长期以来根深蒂固的轻视观念使然,傅戈重用乌氏倮的做法在朝廷内部并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

况且,自打商鞅变法以来,秦国就施行重农轻商的政策,这三百余年来,正是拥有了关中和巴蜀两处大粮仓的支撑,秦国才能建立起一支足有百万规模的庞大军队。有成功的经验在前,后来者往往会习惯于照搬照抄,而不去想另拓一条新的路子。

不过,这些反对的杂音并不能让傅戈这位屡屡让人刮目相看的秦国执政者有所动摇,看准了乌氏倮奸商本色的傅戈放手大胆的将秦国的财权交给了这位新上任的治粟内史,权力与义务是相辅相成的,对于乌氏倮来说,若不能把国家的钱袋给鼓起来,那么傅戈就立马就拿他的私囊来开刀,为了规避这个巨大的风险,他不得不使出浑身的解数。

除了乌氏倮之外,在兵造方面,相邦司马昌也给出了令人满意的答卷,申屠二在被任命为兵造总工师之后,热情高涨的申屠兄弟将技术革新的重点放到了铁器的锻炼上,同时,在铁石的开采方面力度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增强。

其实,这样的进步也是可以理解的,大秦中央兵造的工匠人数达到了五万之众,一旦这些工匠中的大多数转型去研究铁器锻炼技术,其工艺上的飞跃是必须的。

由申屠二亲自监制,用开采的铁石打造出来的第一把铁剑已经摆放在了傅戈的案头,在刚才的试验中,铁剑与青铜剑的相互碰击,呈现的结果竟是一面倒,五把素以坚韧闻名的秦国青铜剑在这一把铁剑的碰击中被碰出了道道口子。

端正平直的剑身朴实无华,一如申屠二的性格,未露锋芒之时就是一个极不起眼的独臂瞎眼老人,而一旦有机会展示才华,则立即放射出夺人的光芒。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好剑的评价是什么,就是李太白的这一首诗了。

剑不出鞘的时候并不是杀人的武器,而且普通的非常不起眼,甚至可以深藏身与名,但是剑一旦出鞘,则杀气暴涨,十步杀一人,丝毫也不含糊。

“司马相邦,申屠工师,你们辛苦了,不知这铁剑在规模打造方面还有什么难题,有的话尽管提出来?”见到一番辛苦的投入终于有了回报,傅戈也是心情大好。不过,很快他就从司马昌和申屠二的凝重的神情里发现了问题。

“傅相,这铁剑锻炼过程倒是没有大的难题了,不过,囿于关中一带优质的铁矿稀缺,锻铁工艺要想扩大规模难度很大,目前来说,虽然工匠们经过了仔细的斟察,发现了几处矿山,但这些矿山出采的铁石成色也是很杂。因此,述老朽斗胆直言,锻炼这样一把好剑不难,但要想成批量的锻造出同样的铁剑装备军队,则需要有更足色的铁矿才行。”

申屠二一字一句的艰难说着,他的表情也是极为痛苦,作为一个视铁器技术革新为生命的匠师,他知道这一番话说出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目前秦国不可能有大规模打制铁制兵器的能力,意味着他辛辛苦苦追逐了大半生的梦想又将落空。

关中缺铁——,傅戈现在终于明白了秦人为什么执意要用青铜剑作为武器的原因所在。

“除了关东,还有什么地方盛产优质的铁石?”努力了却依然没有得到回报,傅戈忿忿然一剑削落案几一角,不甘心的喝问道。在关东的韩、赵故地,都有优质的铁矿资源可以利用,而秦国所在的关中却没有,这样的先天差距若是长久下去,必须会引发一连串的不利反应,其后果可能是灾难性的。

“傅相,除关东外,已探明的只有蜀郡临邛一带有优良的铁石矿藏,可惜,通往巴蜀的道路现在被叛军阻断,不然的话——!”司马昌黯然道。

没有先进的铁器装备军队的话,秦军就无法在技术上形成对关东诸侯的优势,这对于秦国来说是相当不利的一种情形。

南并巴蜀——,越来越变得迫切起来。

然而,根据侦骑从汉中传回来的消息,这半年来,汉王刘邦为了阻止秦军出褒斜道威胁汉中,他在斜谷的南口驻扎了重兵守卫,以褒斜道的险峻秦军想要强行通过,几乎没有可能?事实上,若不是刘邦还想着占领咸阳的念头,他早就一把火将栈道给烧了。

在傅戈熟知的那段历史里,韩信这位大将军以‘暗渡陈仓’之计迷惑了章邯,最终使得汉军兵取关中,进而夺取天下,如今,情形反转了过来,秦军要想奇袭汉中,这同样的一计是否也能获得成功?

纵算对韩信有相当的信心,但这一次南并战略的实施真真正正是事关全局,由不得傅戈不忧心焦虑。

相比于当前军事上死守关中的困局,秦国在经济上的发展这半年来倒是有了不小的进步,在鼓励商业、贸易、奖励耕种等一系列休养生息有力措施的激励下,靠近咸阳人口较为密集的三辅地区首先恢复了生机。

百姓有了积蓄,带动的是交易的活跃和商业的繁荣,进而带来的是国库的丰裕,当看到曾经被耗尽一空的大秦国库终于又有了一点底子时,傅戈心中不仅升腾起强烈的自豪感。

傅戈在为秦国的未来操心,大秦的百姓、朝廷的百官也在为他们的丞相大人的婚事劳心费神,自打安阳公主嬴真从临洮回来后,安阳公主府中就传出了公主‘身体有恙’的传闻,公主这一路受了惊吓生病这本也是正常的事情,但在一些成功的‘消息灵通人士’透露下,公主这一病却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了。

公主有喜,和谁?好事者马上抓住了这其中的疑点,难道是匈奴单于冒顿,这公主**于匈奴人,那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岂不是野种?

这一时间,咸阳城里猜测满天飞舞,其中自是不乏有聪明的猜到了傅戈才是在嬴真肚子播下情种的那个人。

丞相与公主之间传出风流韵事——,这个标题就是没有一点的内容,也足够吸引无数八卦男女的眼球,让他们为之津津乐道,其实,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要怪傅戈施行的言论自由的政策,这同样的事情若是放在始皇执政时期,那哪一个敢多说皇家的一句坏话,轻者割去舌头,重者直接砍头诛连,以冯正的话来说,那些黔首们又岂敢如此放肆?

一枪就命中目标,这效率也太高了点吧!

罪魁祸首的傅戈面对嬴真似嗔还喜的羞涩目光,也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这天大地大孩子最大,虞姬那边刚有动静,嬴真这里又跟着添起乱来,这往后的丞相府可就热闹了。

大秦新元二年的元月一、二日。

对于咸阳城乃至整个秦国的百姓来说,都是两个欢天喜地的日子。

这两天,丞相府门前人头涌动,热闹非凡,这些人挤在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傅戈这位年轻的秦国丞相要迎接新嫁娘了,而且,不是一个,是二个。

一个是安阳公主嬴真,另一个是虞姬。

一年半之前,傅戈与虞姬在军中仓促举行的婚礼实在太过简单,这让他心中始终有些愧疚,现在,身居高位的傅戈希望能以一个隆重的婚礼来给虞姬一个交待。在前一日先迎娶虞姬,以为大,在后一日再娶入嬴真,以为小。这些个表面文章虽然似不起眼,但却是必须要事先有所区分的,要不然,这后院可就有失火的危险。

不过,很快傅戈就发现,他这些个算计完全是杞人忧天,刚刚踏进丞相府大门,嬴真这位新嫁娘就悄悄的将大着肚子的虞姬拉到了一边,一番窃窃私语的女人间倾诉之后,傅戈的这两位美貌动人的‘老婆’就安心的到房中去交流育儿经了。

女人在有了孩子之后会改变性情,这一点傅戈在嬴真身上倒是真体味出了变化,这位平素大大咧咧的公主在育儿问题上可以说是两眼一摸黑的主,若不是有虞姬陪着开导,这位美艳的公主竟然连怀孕时呕吐这个正常现象都弄不清楚。

闲言少叙,这些个家务事不是傅戈这个大老爷们关注的热点,事实上,有两位夫人和众多的侍婢帮衬着,笨手笨脚的傅戈着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第一百七十三节 一石二鸟

大秦新元二年的三、四月间,持续数年的大规模战乱忽然有了平息的迹象,在关东,项羽的裂土分封政策虽然让一些野心没有得到满足的诸侯感到忿忿不平,但慑于项羽这位西楚霸王的赫赫声名,他们也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怒气,在这些郁郁不得意的诸侯中,汉王刘邦就是其中一个。

汉王,顾名思义就是被分封到了汉中这个偏远人烟稀少地方的当‘草头王’,其实,以刘邦的实力和名气,断断不致于只分得汉中这一小块地方,在起兵反秦的各路诸侯中,唯一能够与项羽平起平座隐隐有分庭抗礼的就是沛公刘邦。

项羽分封刘邦为汉王,目的再是浅显不过,那就是一方面削弱刘邦这个未来竞争对手的实力,另一方面借刘邦之手来阻扼秦军经汉中袭取楚国故地,这一石二鸟之计着实相当的高明,傅戈若想夺取巴蜀以为后方,那就不得不先和刘邦火拼一场,而若是刘邦想壮大自己的实力,不论是南取巴蜀还是北攻关中,也必须要和秦军‘死磕’。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能想出这一个在政治上、军事上都得分不少的妙计的不是别人,当然是项羽身边的那位首席智囊亚父范增。龙困浅滩,若不能及时脱围而出,势必会错过争夺天下的时机,这一点项羽范增能瞧得清楚,傅戈刘邦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这几个月来,在函谷关和临晋关碰壁而回的项羽在范增、英布、钟离昧等人的建议下,已经逐步调整了原先的猛攻关中以图迅速灭亡秦国的设想。

对于关中的秦军,他采取了以遏制为主的策略,以楚军为主力的诸侯联军在沿函谷、蒲坂、夏阳这一线布下了重兵,构成一道坚实的防御屏障,这样一来秦军想要出关中作战的话,就立马被遭遇诸侯大军的围杀。

同时,对于分封后有反抗野心的各路诸侯,项羽的手段也是雷厉风行,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军权在握岂容他人说三倒四,这就是项羽之所以被人称为霸王的原因,这个被项羽第一个试刀的不是别人,正是由项梁一手扶上楚王位置的怀王熊心。

细说起来,熊心和历史上的那位被羁秦国的楚怀王不仅血缘相亲,而且性情也是大同小异,两个人俱都是那种志大才疏的类型。

自被扶上楚怀王之位后,熊心就一心一意的为能掌握大权而努力着,在项梁在世时,根基太浅的他还只是蛰伏,而项梁在定陶死后,熊心就立即摆出了楚王的威仪,他迫不及待的任命了带自己逃出楚宫的宋义为上将军,并将追随项梁征战的英布、吕臣等诸路军马都划归到了宋义名下,而项羽只得了一个次将的虚职。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用再多说了,霸王项羽闯营斩落宋义人头,楚军猛袭巨鹿击溃秦国精锐,而就在项羽威望日重的时候,熊心也没有放弃最后的努力,他屡屡向前线的楚国大将下命令让他们离开项羽返回彭城。

这屡次三番的‘挑衅’和拖后腿的举动最后终于彻底惹翻了性如烈火的项羽,既然你不想做这个有名无实的义帝,那么干脆就不要做了。

项羽是这样想的,以他的性子,当然也不会瞻前顾后考虑什么后果,在裂土分封的政策出台后,熊心这位楚怀王立马被贬到了江南的越国故地,那里远离中原政治中心,熊心就想再发号施令,也办不到了,而更重要的是分封之后既然人人都是王了,那么熊心这个楚怀王也就和众人平等了。

以强大的军事力量号令天下诸侯,当项羽在关东志得意满的施行他的一套政策措施之时,在关中,刚刚稳固了政权的秦国丞相同样年轻的傅戈也在为打破僵局而苦苦思索。

陈仓。

古称西虢,是周秦文化的发祥地,八百里秦川的西陲,这一片天赐沃土就是繁衍炎黄子孙、承继华夏文明的摇篮,昔日周文王母弟虢仲在此封地西虢,秦武公时设虢县,秦孝公时更名为陈仓。

若是时间回归到半年之前,陈仓这个地方还不会让傅戈有如此大的兴趣,以致于将兵发巴蜀的前方‘指挥所’放在此处。然而,也正是眼前的形势让他不得不重视起陈仓这个在后汉三国之时鼎鼎大名的战略要点,刘邦为了防止秦军沿褒斜道南进,在位于汉中褒城北的褒水谷口驻扎了二万精兵,在武关道上更是沿途布下无数道隘口,秦军想要沿这两条干道南攻汉中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刘邦还吸取了彭越军翻越子午道突袭西城的教训,征调汉中的民役将本就崎岖难走的子午道完全阻断。

这样一来,秦军要想翻越秦岭出现在汉中,唯一的可能就是从更西面的陈仓道、故道行军至汉中郡的勉县沮水。

陈仓城中,县令衙门。

戒备森严,这半个月来,不断有身份各不相同的人氏持着特殊的令牌进进出出,这些人中有些是秦国派往汉中与密间联络的人员,有些是负责搜捕敌国间作的警卫人员,还有些则是担负着保卫重要人物的死士。

重要人物——,不错。陈仓这座小城里确实来了秦国重量级的人物——掌握大秦实权的丞相傅戈和大将军韩信。

书房内,一张标注得详细之极的秦岭汉中地图高高的挂着,上面除了每一段的地名之外,在旁边的一角还细致的注明了汉军的驻防情况,透过这一个个枯燥乏味的数字能够猜想得出,为了这一张地图秦国的间作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大将军,这是我们所能了解到的汉军的最详细布防了,为了绘制这份地图,司马留在汉中的间作已经所剩无几了。”说这句话时,傅戈脸上写满了自豪,间作的损失虽然令人痛心,一个优秀的间作在某种意义上说,足以和一支上万的军队相提并论,但他更知道眼前这地图对于即将南征的秦军来说意味着什么。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孙子兵法中的这句名言包含的道理是不错,但真正的施行起来却是千难万难,作为战场上的对手,又有哪个不想知道对手的想法、对手的布防和对手接下来的动作,而要先知、预知、推知,这其中的细枝末节可丝毫马虎不得。要知道,任何一个点一个细节的疏忽都有可能导致整个战略的失败。

刘邦的身边有萧何、曹参,自己这边也有司马亮帮衬着,起家之时人手紧缺的傅戈现在总算不用事事俱细了,司马亮做过随军参谋又在章邯军中任过监军,没有谁比他更胜任这秦军‘大总管’的职务了。

韩信的目光在褒斜道和陈仓道间来回游走,他的神情相当的严峻,要想南并巴蜀就必须先占据汉中,起码也要象司马错攻蜀一样先抢占汉中的一部,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先击破刘邦的汉军。

盯着地图沉思了好半天,韩信终于轻叹一声,惭色道:“傅帅,刘邦看样子是吸取了去岁蓝田关吃了败仗的教训,汉军在秦岭一线的布防相当的严谨,武关道、褒斜道、陈仓道、古道等各处关隘都有重兵把守,几乎是无懈可击呀!是信无能,辜负傅帅信任了!”

“大将军勿急,我们再仔细想想,或许有什么出奇不意的妙计可以破敌?”傅戈却没有失望,他继续信心满满的鼓励道,适才瞧着韩信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样子,他差一点他就要脱口说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八个字来。

计策是人想出来的,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想出来的,况且,这一回攻与守的换位之后,韩信面临的形势与历史上汉军攻打关中又有迥然的不同。

“禀傅帅,大将军,彭越将军差人来见!”正在两人苦思不得其法之时,外面有亲兵高声叫喊道。

彭越这家伙跑到巴蜀去足有半年多了,这段日子里他虽然和傅戈有过联络,但皆因有汉中隔断其间,故此联系总是断断续续的,特别是在最近的二个月里,傅戈几乎没有得到彭越的一点一滴消息,害得他差一点都以为彭越这厮是不是被刘邦被抓住了呢!

“快请到前厅,我和大将军马上去见!”傅戈兴奋的说道。对于即将攻伐汉中的秦军来说,彭越这枚棋子的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有他在南面牵制,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遏止刘邦进军巴蜀的图谋。

“栾布见到傅帅!见过大将军!”前厅,出现在傅戈面前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结结实实的高大汉子。

“你叫栾布,可是梁国人?”傅戈脱口问道。栾布,这个名字傅戈记忆里甚是熟悉,这位也是在楚汉争霸中的风云人物之一,而若不是已对历史上的‘名人’见得多了,傅戈差不多要惊叫起来。

第一百七十四节 巨大诱惑

“傅帅,你竟也知道我的身世?”栾布面带惊异的问道。要知道,栾布家境贫困,祖上没并不是什么显赫世家,在少时他还曾被人强行劫持到燕地成了奴仆,直到后来,栾布因替他主人公报仇的功劳才恢复了自由。

傅戈目光扫过一脸诚挚的栾布,淡淡道:“我不仅知道栾将军的出身,我还知道栾将军与彭越将军仍是知交故友,若非信得过将军,彭越是不会差遣将军你来担当这样一次艰险任务的。”

“傅帅明察秋毫,知人善任,真是当世的豪杰,我栾布在关东时也见过韩广、臧荼、魏豹等称霸一方的人物,但今天和傅帅相比较,这些人实在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英雄好汉?”栾布敬服的说道。

栾布这么一说,倒让傅戈着实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靠着‘天书’发家的他虽然也很想让人敬重,特别是象栾布这样在青史上留下一笔的重要人物敬佩,但却不并是象现在这样因为‘先知先觉’的缘故。

大丈夫留名青史,若靠剽窃搏取名声,岂不悲哉!

“栾将军,彭越将军现在情形怎么样,这一次让你来有什么重要军情吗?”听到傅戈与栾布两个人见面只顾着寒喧,心急破敌乏策的韩信禁不住出声询问道。

“这位是韩信大将军吧,昔日在项羽军中我们曾见过一面,傅帅,这里是彭越将军捎带的亲笔书信,请过目!”栾布一边说着,一边撕开衣襟的内侧,从内缝里取出一张折叠好的小皂片来。

栾布与韩信倒还真不是初识,就在项羽率诸侯联军攻打棘原之时,已是燕将臧荼都尉的栾布也跟着军队参加了反秦的联军,那时韩信还是项羽中军的持戟郎中,彼此虽然旗号分属楚、燕,但总算在名义上还是联合反秦的。

大秦新元初年九月秋,号称四十万的关东诸侯联军在函谷关被韩信督领的秦**队杀得大败,栾布当时也在其中,不过在随后,栾布并没有跟随臧荼回转燕地,而是出人意料的转辗到了在巴蜀一带活动的少年故交彭越军中。

诸侯间为私利的勾心斗角让栾布感到疲倦,对于象栾布这样一个出身贫寒渴望通过自身努力获得建立功业机会的基层将领来说,才能平庸的臧荼也不是一个好的‘领导’。

“傅帅,彭越将军信上说什么?”看见傅戈脸上神色越发的凝重,韩信问道。

“刘邦的军队已有了向米仓道缔结的迹象,看样子他是要朝巴蜀动手了!”傅戈轻叹一声,将彭越的信件交给韩信。

“汉中遭遇天灾,刘邦军中缺粮,这太好了!傅帅,我军破敌有戏了。”韩信盯着这小小的信件,眸中精光一闪。

破敌,怎么个破敌法?

根据这一段时间侦骑、间作传回的可靠情报,自蓝田关失利之后,刘邦的西征军的实力虽然有所削弱,其兵力也从十万余众锐减到了六万左右,不过这六万汉军的战斗力却并不比十万之众弱,刘邦也是吸取了上次失败的教训,那些原先附合着刘邦希冀跟着到咸阳风光一番的小诸侯现在都被他吞并得差不多了。

适才,任傅戈想破了头,也没有瞧出汉中缺粮和南并汉中的军事行动有什么联系,而韩信仅瞧了彭越这信件一眼就发现了汉军的弱点,这或许就是先天的才能和后天的剽窃之间的最大区别吧?

“大将军且说来听听?”

“傅帅,你来看地图。把守褒斜道的汉军约有二万余众,守卫武关道的军队也不会少于万人,加之分别驻守在各处隘口的守卫兵力,刘邦手中能够拿出来的机动兵力不会超过二万人,现在,根据彭越将军所报,刘邦正缔结军队图谋巴蜀,那只要彭越将军能牵制住汉军这部分军队,汉军就几乎没有什么机动力量了。趁此机会,我军可以一边在褒斜道中大张其鼓的修筑栈道,做出强攻夺取汉中的迹象,另一边在陈仓道、古道这面摆出屯积关中、陇右一带粮秣,以为后方辎重补给的样子,汉军此时正是缺粮,军中将士人心慌慌,见有粮近在眼前,岂有不思进取的道理,只要他们弃守隘道赶来劫粮,那我军就可以一举而将其全歼,随后,我大军再沿陈仓道、故道迅速进兵,到那时就算刘邦察觉率兵来战,我军也已不惧矣!”

韩信慨慨而谈,意气飞扬,他这一出计谋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虽有细节上的出入,但也大同小异,能够由汉中缺粮这一点情报中揣摸出一整套的军事构想来,在傅戈身边的倚重大将中,也唯有韩信有这样独挡一面的能力。

“大将军可虑到一点,若是汉军以一部轻兵袭取陈仓,另以大部在隘道坚守,这又当如何?”傅戈手指点了点陈仓这一个黑圆圈,问道。

吃一堑长一智,刘邦也不是那种遇事冲动不经脑子思考的蛮汉,事实上,这位有长者之风雅号的沛公相当的狡猾,而刘邦的周围,张良虽然不在了,但也还有萧何、曹参、陆贾、张苍等一干有才能的部属,他们能在褒斜道布下重兵,在陈仓道上也同样会留下得力的将领驻守。

“傅帅,信以为:若敌以轻兵遁出,我则以少许存粮诱之,大军继续按兵不动以待时机。”韩信沉声道。

诱敌是必须付出代价的,最起码饵料要充足,按照韩信的提议,当汉军小部来袭时,秦军可摆出惊惶失措的样子,假装无备任由汉军劫取押送或屯积的粮秣,当然,这些被汉军劫去的粮秣不会更多,基本上只够汉军这支轻兵来回消耗所需,这样一次、二次、三次的引诱下去,汉军见秦军没有什么防备,必然胆子越来越大,而为了获取更多的粮秣以补充军中所缺,这守关的汉将迫于压力必定会派出大队人马来袭,到那时秦国大军再伺机潜出,一举截断汉军的归路,如此则陈仓道尽下矣。

“那么,大将军现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吗?”大战在即,傅戈难得的有如此轻松自在的时候,以往每每临战他都不得不搜索枯肠、不得不绞尽脑汁的去谋计怎样赢得胜利,而这一次谋划的事情已经有人帮他做了,而且做得比他自己还好,这样的好事落到头上时,傅戈终于真真正正明白原来用人也会这般快乐的。

“傅帅,如果你对我有信心的话,那么就回到咸阳去享受你的新婚生活好了!”韩信哈哈大笑,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

“好,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多亏你提醒,我才想起自己快要成为二个孩子的父亲了!”傅戈会意的一笑,大声道。

新婚生活——,象傅戈这样一个显赫的大人物若是在咸阳失踪的时间太久的话,必须会引起多方的注意,既然傅戈能在汉中伏下间作,那么同样,刘邦也会往关中派来他的暗间,傅戈毫不怀疑,他在咸阳的每一次公开露面,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通过这些人的情报,将很快会成为南郑那位萧何大总管案上的一卷卷详细的文字。

间谍战,是藏在暗处的另一个你死我活的战场。

在很多时候,在这条战线上战斗的人付出的甚至比真正战场上的士兵来要多。

这一点,看着手中写着一个个间作代号的竹简,司马亮的眼睛渐渐的红了。

八十二个名字,八十二条生命,八十二个优秀的间谍,就在这短短的二个多月时间里没有声息了,姜还是老得辣,萧何似乎是在用‘灭口’这一种方式在告诉他的对手,汉中不是间作活动的地方。

“司马,别难过了,这大战在即,你可要保重身体呀!”从陈仓回来之后,傅戈的日子表面上过得轻松快活,似乎他完全象是沉浸在了儿女私情的欢愉之中无心进取了。而在这些表象背后,他却一刻也没有放松对战场态势的关注。

大秦新元二年四月十九日,汉军一部轻兵七百余人沿故道北犯,在陈仓以西十余里劫掠一处秦国村子,杀村民数十余人。二十五日,汉军一部一千五百余人出陈仓道,袭击一支秦国运粮部队,劫走军粮数十担。二十七日,汉军再次出动二千士兵出陈仓道北犯,这一次他们已经有些得意忘形了,居然深入秦岭以北五十余里,并且大摇大摆的从陈仓城边上扬长而过——。

汉军上当了!

得到这些个消息,傅戈禁不住心喜若狂,秦国丞相在咸阳寻欢作乐,秦军正重修褒斜道,彭越在巴蜀一带的顽强抵抗这些个预伏好的‘重要情报’完全吸引了刘邦的注意力,他放松了对陈仓道的关注,当前,这一连串的小规模袭扰显然只是在陈仓道口守卫的汉军将领的私自行动,而在面对秦军一次次的‘大意疏忽’时,又有哪个将领能忍住唾手可得的巨大诱惑?

只要再放出一个足够吸引人的‘馅饼’,汉军主力就会象闻着香味的贪吃老鼠一样,不顾一切的猛扑过来!到那时,大举进攻汉中的时机就到了。

第一百七十五节 再战陈仓

咸阳。

最繁华的街市口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春末初夏时分,正是关中大地气候最宜人的时候,去岁的这个时候,咸阳的百姓脸上还都挂着愁苦的神情,而在今岁,喜气洋洋的欢颜已经明白无误的告诉了他人,对于现在的日子他们持着怎样的态度。

秦国在一天天的强大,咸阳百姓生活越来越安定,越富裕,对于秦人来说这是切切实实的好事,按理说,作为咸阳城中新崛起的最大酒肆‘春风楼’的老板,穆三青在看到楼里生意红火异常时应当倍感高兴,但实际却并不如此。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穆三青的另一个隐秘身份是汉中萧何派到咸阳卧底的间作。

穆三青祖籍扶风郡隗树里,他的公开身份是地地道道的秦国商人这是没有疑问的,不然的话,卫尉司马亮派出的那些嗅觉极其灵敏的手下早就将穆三青给抓起来了,不过,也就在一年之前,在汉中一带行商的穆三青被眼光独到的萧何召入了帐下,当时,穆三青苦心购得的货物被乱兵抢劫一空,身无分文的他根本不敢再回关中,是萧何供给了他还债和开店的资金,而条件就是成为一名暗间。

当然,让穆三青感到烦恼的并不是因为他已成了秦国的叛徒,成了出卖故国的罪人,事实上,作为一个商人,他清楚这世上不可能有凭空掉下馅饼的事情,要想当这个‘风风光光’老板,那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只要能高高在上,只要能不再过落魄的日子,出卖什么都可以,这就是穆三青的信条。

让他真正感到头痛的是来自汉中的一次次‘催促’,顶头上司萧何已经四次特别遣人来命令他加快搜集关于傅戈动向和秦军调动的情报了,随着双方暗战的加剧,司马亮派往汉中的一个个联络点被萧何摧毁,而同样的在关中、在咸阳,萧何手里可以利用的情报来源也在不断的减少。

四月二十六日,丞相在府中宴请诸大臣,歌舞之声传至深夜方歇——。二十八日,丞相一日未曾出门,据有府中侍婢透露,其与两位夫人在内闺戏笑,二十九日……,除了这一个个听起来象是‘日记’却暗含重要情报的消息外,穆三青的密室里还有另外一部分关于秦军布防和调动的情报。

从已掌握的情报来看,关中秦国步军共分成了三个部分,一部以杨翁子为首的北方军团一部继续在沿代郡一线的北境守卫,没有南下的迹象,另一部以涉间为主的精兵据守函谷、临晋关一线,主要是防备项羽楚军的进攻,还有一部机动力量则由大将郦商统领着在褒斜道口驻扎,看样子只等这条栈道一修通,这部分秦军就会猛扑向汉中。

所有的迹象都在表明,秦军在短时间内没有进攻汉中的意图,可若真是这样的话,秦国的间谍这段日子在汉中活动频频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说在这些看似‘平静’的表象后面,还暗藏着什么阴谋?可若有大的军事行动的话,按照以往傅戈作战行事的习惯必然会亲临一线督促指挥,现在他却在府中安逸享乐,这种种的疑团让穆三青百思不得其解。

“等不及了,只能把现在获得的情报先送出去再说了,至于秦军的阴谋,还是交给萧丞相去猜度了!”穆三青轻叹了一声,拿起笔在一卷细小的皂书上写着。

战机终于来了!

大秦新元二年的五月八日,驻守陈仓道的汉军出动了五千人的兵力准备再度劫掠关中,根据先前间作送回的情报,这一次汉军仅留下了不到二千兵士守卫隘口。

“傅帅,这戏也演得差不多了,韩信大将军已经按计划出击了,我们也即刻出发吧,要不然可连看最后一场的机会都没有了。”司马亮急急的说着,对于一个军人来说,马上就要有大仗打了,自己却还留在后方那真是再苦闷不过的事情了。

“走!韩信这小子手脚快得很,别我们还没到陈仓,他那头就已经结束了!”傅戈点了点头,对于司马亮这句话很是赞同。

他们两个说得不错,就在傅戈急往陈仓赶的时候,由韩信统一指挥的三万秦军正以风卷残云之势将冒进的汉军团团围住。

这一次兵出汉中,韩信没有征调屡屡在关健战役中大出风头的骑军,这一点让李烈这位骑军校尉很是不爽,不过,傅戈对此倒是深为赞同,骑军在山道崎岖的汉中是没有多少用武之地的,与其让这一支威名赫赫我劲旅埋没有并不合适的战场上,还不如让他们沉下心来好好的操练训练一阵,往后大的阵仗还多着呐,有李烈他们这些马上健儿显威风的时候。

李烈没有被选上,让另一位年轻的将领郦疥兴奋万分,前些日子击破匈奴一役,尽看到李烈的骑军风光无限了,害得他这位统领步军的将领一个劲的唉声叹气,现在,扬眉吐气的时候终于到了。

陈仓城上。

郦疥冷眼瞧着城下哇哇叫扑上来的汉军,一脸的鄙夷,面对的这些汉军也太少了点,五千人,怎么够填饱他数日来秣马厉兵的辛劳,怎么能让他在李烈那神气小子面前夸耀。

“放近一点,等汉军临近百步时再集射!”传令兵飞快的在城垛后面奔跑着,将郦疥的命令准确无语的传达下去。

秦军在三面进行强势压迫,将无路可走的汉军挤向了高墙深沟防护的陈仓城,而在城里,由郦疥统领的兵士虽然不过二千兵士,但却个个骁勇,人人勇悍,有强弩和滚木檑石伺候的守卒当然不惧已成困兽的汉军。

“兄弟们,进城才有活路,冲呀!”顺着传来的狂风,已能听到汉军将校呼喊声了。

“进城,真是白日做梦?”郦疥红润的脸上禁不住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百步,射!”

随着这一声大喝,城垣的每一个垛口都射出了疾急的箭矢,二千强弩分作三排,轮番密集的狂扫,这气势纵算比不上后世的机枪的强大火力,却也相差不了多少了,那些冲在前面的汉军不是惨叫着倒地,就是吓得赶紧伏倒在地动也不敢动弹。

“都冲上去,只要接近城墙秦狗的弩箭就派不上用场了!”就算是伏在地上,汉军将领也在不停的嘶声叫喊着。

接近城墙,真是够天真的。

早有准备的秦军在城垣上堆积了足够多的滚木、沸油和擂石,当汉军费尽千辛万苦接近到了城墙跟下时,他们绝望的发现面临的处境还不如趴着时好过。

“倒油!”

“滚木,下!”

一声声井然有序的命令从郦疥口中发出,作为一个经历过血腥杀戮的军人,郦疥对于面前的残酷撕杀场面已经麻木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战争不需要仁慈,不需要妇人之仁,战场要的是男儿的悍勇,要的是舍我其谁的霸气。

惨叫声此起彼伏——。

指挥这一支汉军的是守卫陈仓道的汉将靳歙,这位以侍从官员身份跟随刘邦起兵的将领曾率军在雍丘击败过李由的军队。随后又跟着刘邦一路征战,曾斩杀一名千人骑兵的秦军都尉,斩获五十七首级,俘虏七十三人,因为这些赫赫战功,在刘邦称汉王之后,靳歙被赐爵临平君。

靳歙确实是一员勇将,但却还不是一员能独挡一面的智勇之将,刘邦让靳歙驻防陈仓道,看重的是靳歙作战勇敢,看重的是靳歙在蓝田关一战时斩敌甚众的功绩。

“快撤退,回军!”见到攻取陈仓居守的想法落空,靳歙迫不得已下令道。可是撤退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是比登天还难?韩信督领着秦军主力从三面猛压过来,单凭剩下的这三千不到的残兵,又如何能突出重围去。

战至此时,靳歙心中真是万分懊丧,若不是他在听到秦狗有大批粮秣要经陈仓转运的假情报时贪功心切,若不是他心忧军中缺粮、将士不断逃亡的窘况,只要坚守关隘秦狗就是千倍百倍的攻过来,也不能奈何于他。

而今,全军覆没事小,失了关隘事大。若再让秦狗乘隙抢占了陈仓道口,那他真是百死不能赎其罪了。

靳歙注定这罪子无法赎他的罪过了,因为就在他在陈仓城下苦战时,韩信这位秦国大将军已经派遣了一支奇军奔袭汉军关隘了。

指挥这一支奇军的将领不仅靳歙知道,就连刘邦也是相当的熟悉,刚武侯陈武。在楚军俘虏营里呆了三个月后,陈武终于再也无法忍受那种没有人关注、没有未来的生活了,他的心中还没有放弃建功立业的梦想,还没有放弃对生的渴望。因此,当他听到连项羽都在函谷关吃了败仗的消息时,陈武的心彻底动摇了。

第一百七十六节 攻伐汉中

大秦新元二年五月八日,黄昏。

故道,沮水隘口。

陈仓道由北一路南行至河池之后,与故道交合,然后沿着沮水一路蜿蜒顺着山涧溪流而下,便可直通汉中郡的首府南郑。

在靳歙统领着五千汉军精兵奔袭关中之后,留守在这里的二千兵士多是些老弱疲兵,他们眼见着同伴一次次的满载而归,个个眼红的不得了。

“将军,前面就是隘口了,我们怎么办?”

“给隘上喊话,让他们快快打开隘口,就说靳歙将军让我们先行押送粮秣回来,大军随后就到。”陈武沉声吩咐道。

“诺!”喊话的兵士是同样和陈武一样被俘投降的楚军士卒,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正式成了秦军的一份子。

陈武带领的这支奇袭军队人数并不是很多,只有一千余人,但是他们却个个身穿着汉军的衣服,打着汉军的旗帜。对于归附秦国之后的第一仗陈武可谓处心积虑,谋计事事俱细,而他能如愿抢下这第一个攻入汉中的功劳,还多亏了大将军韩信力排众议。而陈武更知道,在精心策划的一连串引诱计谋之后,这出师汉中的头一仗胜了自是理所当然,而若是不幸败了,那他陈武当真是没有脸去见人了。

守卫隘口的汉军根本没有疑心,他们毫无防备的开了隘门,然而他们没有料想到对面的这支军队根本不是出去的那一支,而之所以汉军会掉以轻心,一是因为这些日子来见惯了出掠的同伴象今天这样满载而归,二是喊话的士兵操着一口楚地的口音,三是对方打出的口令和旗号完完全全的汉军中通行的密令。

刘邦带兵确实不怎么的,这距离蓝田关一战已经过去近一年了,军中用于调度的旗语和口令竟然还和先前一样。不过这也怪不得刘邦,事实上,诸侯军中的兵士俱是贫苦百姓出身,能清楚闻鼓而进、鸣金收兵的意思就相当不错了。

“兄弟们,控制隘口要冲!”刚一跨进隘口,陈武就一剑撇翻着急想上来瞧瞧劫掠的好东西的汉军士兵。

“不好了,是秦狗打过来了!”隘口上顿时惊惶一片,汉军士兵根本没有想到秦军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因此,当陈武率领的这支小部队秦军杀到跟前时,许多兵士甚至于连甲衣和兵器都来不及穿上和拿起。

这是一场没有什么悬念的激战!

二千守关汉军仅仅抵挡了一个多时辰,就干干脆脆的败退了!失守陈仓道这样一个重要的隘口对于刘邦来说是致命的。相比于褒斜道的栈道艰险,陈仓道、故道更便于大军通行,只要秦军能守住这条穿越秦岭的谷道,就如同在刘邦密不透风的葫芦上刺了一个洞,有他难受的地方。

南郑。

丞相萧何府。

埋头于案上堆积如山的各类资料、情报、文书中间的萧何脸色白皙,不过这一种白明显是缺少阳光照射而致的不健康的苍白,汉中这个地方被秦岭、大巴山两座高山夹着,一年到头有阳光的天气实在少得可怜,象萧何这样从楚地过来的人一时之间很难适应汉中这里的气候。

“萧丞相,这是从咸阳送来的密报!”

咸阳,从秦国的都城送来的情报肯定价值不菲,特别是在刘邦率领汉军精锐南攻巴蜀之后,萧何就一刻也没有放松收集关于秦国的情报。

傅戈这个每每出奇不意的对手难道真的沉浸于温柔乡了,难道真的放任坐守困局的情形?难道他不清楚这样干耗下去只占据关中的秦国就将是死路一条?不会的。以傅戈在先前表现出的堪称卓越的政治预见能力和军事指挥才能,他断断不会放任关东的项羽势力渐渐站稳脚跟,也不会甘心让刘邦夺去巴蜀这个秦国的天然粮仓。

密报是用红漆封好了的。完好无损。这至少能说明一点,咸阳的这一条联络通道没有被破坏,对于自己一早伏下穆三青这个暗间,萧何心中着实是有些洋洋得意的。

“傅戈连日在府中宴会,这委实太离谱了点,以往的傅戈可绝不是这们的作风,难道说娶了美艳娇妻之后他变了?又或者事情的真相如穆三青推断的那样,这是傅戈迷惑对手的一个幌子?”萧何陷入了沉思。

“不会的,傅戈这个狠辣的家伙又怎么可能放任巴蜀被汉军占领,要是真的他觉得无所谓的话,那么先前的彭越又如何解释,这支秦军明显就是傅戈预伏在巴蜀的一枚重要棋子。”萧何心中百念回转。

根据从巴蜀前线传来的军情,刘邦率汉军进攻巴蜀很不顺利,米仓道上彭越这个狡猾的对手是步步为营,在每一处险要隘口都布下了兵士布防,一旦汉军不计损失的猛烈进攻,他就又很快的撤退,这种游击打法让汉军着实吃尽了苦头。

不对,傅戈一定是在迷惑我们!

他一定是在图谋什么阴谋诡计,由关中到汉中的隘道就那么几条,那秦军的进攻方向是哪里呢?武关道吗,不可能,秦军不可能选择这样一条常规路线进攻的,难道是褒斜道,这也不太可能,汉军二万精兵驻守在褒谷口,秦军若不是坏了脑子,也不会硬拼这块砸不开的石头,那傅戈的真实意图究竟是哪里呢?

从穆三青的这一份情报里,萧何希望能得到答案,但却没有得到答案。他得到的只是一连串的疑问。

“萧相国,建成侯来了?”外面,传来亲信兵士的叫唤声,建成侯是曹参的封号,这位在沛公刘邦起事时就以中涓身份追随的狱椽是刘邦器重的大臣之一,与萧何的关系也是知交甚厚。

“萧相,又在为前方的粮秣担忧吗?”曹参一边说着,一边大踏步进了萧何的书房。与萧何相比,曹参的年纪虽然只比萧何小了几岁,但瞧他的神气和模样却象是年轻了十来岁一样,这主要的因为曹参更多的参与了军事行动,而萧何则负责起了这后勤大总管的繁杂事务。

“是建成侯来了,快快看座,这里正好有几份紧急的军务,你帮衬着处理一下吧!”萧何毫不客气的将手头几份不甚重要的文书朝着曹参手里一塞,然后又埋头思索他适才的忧虑起来。

曹参的才能在刘邦身边的众多部属中是数一数二的,不过曹参这个人不象萧何一样,喜欢事事俱细的什么都统管着,曹参更期望的是一种凡事都顺其自然的管理方式,这就是萧何劳碌辛苦而曹参却逍遥自在的原因之一。

“萧相,这汉中粮荒,诸军粮秣皆是频频告急,唯有驻守陈仓道的信武侯靳歙没有求急的文书传来,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曹参一边翻看着萧何递过来的文书,一边说道。

他这随口的一说看似不起眼,但却恰恰点中了萧何苦苦思索不得的问题,萧何顿时神色一凛,追问道:“靳歙这段时间是不是屡屡引军兵出陈仓道劫粮了?”

曹参从萧何凝重的神情中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连忙道:“靳歙刚刚差兵士来报,他已率五千精兵出陈仓道袭取秦军粮秣,这难道是秦军的圈套?”

“快,建成侯,你速从褒谷口调一万精兵赶往沮水,记得千万不能让秦军从沮水进入汉中腹地。”萧何急令道。

两人这一番对话看似完全是推测臆断,但事实的发展却真的如他们所料,作为刘邦帐下最得力也最忠诚的两个部属,萧何和曹参确实当得起英雄豪杰之名。

当得到命令的汉军大将夏侯婴率领着一万精兵赶到沮水时,他很快就发现来晚了,隘口早已失守,秦军的旗帜在隘要的高处迎风飘扬,而更让夏侯婴感到气愤的是,率秦军占领隘口的敌将竟然是旧日的同僚陈武。

“陈武,你这个杂种,竟然投靠了秦狗?”夏侯婴引军隘口前,高声怒骂道。险要的隘口已经被秦军占领,虽说夏侯婴统领的汉军士兵远远比陈武多得多,但是,在汉中这种依靠关隘据守的特殊地方,并不是人越多就越有利的。

“哈,夏侯婴,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识相一点,不要再为刘邦那痞子卖命了,干脆投奔到秦国这边吧,看上以前的交情上,我陈武愿意为夏侯将军作个担保,怎么样?”陈武哈哈大笑。若不是麾下的士兵只有千余众,在攻占了陈仓道隘口之后陈武就会立即下令继续追击了,而现在,他的任务就是守住这个隘口,等待韩信引领大军到来。

第一百七十七节 定军山前

“禀傅帅,大将军来报,陈仓大捷,我军先锋陈武部已夺取汉军在陈仓道的重要隘口阳平关,敌将靳歙兵败被俘。此战歼敌五千余众!”从咸阳出发不久,刚刚抵达右冯翎的傅戈就接到了从前方紧急送来的战报。

“哈哈,傅帅,韩信果然用兵如神,这一仗歼灭多少汉军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我军占据了陈仓道,有了这条通往汉中的谷道,我大秦劲旅就能困龙入海了。”与傅戈同行的卫尉司马亮兴奋的笑道。

“回报大将军,前方的事情由他决断,我和卫尉大人这一次是安安心心来当看客的。”傅戈淡然一笑吩咐道,此时的他心情也一样澎湃汹涌,不过,这一种激动与亲历战场的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相比,还是要差了许多。

“嗯,司马,这坐镇后方的轻松倒是轻松,可就是不够痛快的!”听到前方连捷的消息,傅戈心里不禁痒痒的。

“哈,傅帅还是在怀念以前是小兵的日子吧!那时的一幕幕就仿佛在眼前,真是热血沸腾的岁月呀!”司马亮也感叹道。凡是从军在战场上撕杀过的人都会有一份特殊的情感,那是一种复杂的交织着男儿阳刚之气的淋漓渲泄,我们是战友,我们愿意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同样的心潮在傅戈和司马亮胸中激荡,在战场上结下的友情最是珍贵,最是牢不可破,也正是在荥阳城的那一场没有生路的浴血搏杀,让傅戈和司马亮彼此成了最好的兄弟。

“走,到前方去!”傅戈策马扬鞭,胜利的消息令人倍感兴奋,不过,在拿下陈仓道之后,秦军势必会和试图堵住这一道缺口的汉军展开一场生死攸关的恶战,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对于刘邦来说,汉中虽然偏远地贫,物产不丰,但也好歹是一个可以倚靠的根据地,若是失了这里,要想在势力如日中天的项羽那里混饭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傅戈没有料错,事实上就在他急急赶往陈仓的途中,在沮水上最重要的隘口阳平关,陈武的秦军先锋已经和夏侯婴的万余汉军交锋上了。

沮水,这一条起源于太白山的清澈溪流在五月九日这一天变了颜色,士兵的鲜血将潺潺流水染的通红。

“冲上去,有后退者杀!”夏侯婴怒声咆哮着,已经过去半天时间了,猛攻关隘却依旧没有获得大的进展,秦军虽然人少,但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势却改变了这样的兵力差距,每次只能投入一、二百人的小队冲锋,这样的添油战术根本不能发挥汉军人数上的优势,也使得陈武能轻而易举的化解汉军的进攻。

关隘前,已经堆满了汉军将士的尸体,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红点都清楚无误的表明了一个事实,汉军正在进行一场毫无胜算的自损战。

“夏侯将军,不能再打下去了。我们现在应当撤退到定军山布防才是!”向夏侯婴提出谏议的是将军卢绾。

“撤!”夏侯婴不甘的瞪着一对血红的眼珠子,恨恨道。

卢绾是丰邑人,和刘邦是同乡,两人的父亲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而更巧的是卢绾和刘邦还是同年同日生,在刘邦未曾发迹之时,卢绾就追随在左右,后来刘邦在沛县起兵,卢绾以宾客身份相随,可以说,单论和刘邦的交情和信任的话,卢绾比萧何、曹参都要亲近得多。

因此,这一句明智的谏言若是从其它人嘴里说出,连吃败仗的夏侯婴肯定不会听从,但从卢绾说出来,夏侯婴就不得不惦量惦量其中的份量。

定军山,位于沮水与沔水交汇的地方,这里扼由陈仓道、故道进入汉中的咽喉,素有南郑门户之称,秦军在占领沮水畔的隘口后,要想进军汉中郡的首府南郑,就必须先占领定军山这座耸立于平原上的突兀山岭,而对于想要守住南郑的汉军来说,既然将秦军驱逐出谷道已经不能,那么坚守定军山的意义就相当大了,秦军想要跳过定军山袭取汉中腹地的话,汉军只要守住这里就可以威胁到秦军的后方补给线,这就是兵书上所提到的必争之要冲。

随着夏侯婴的撤退,汉中攻防战的第一回合暂时告一段落,此后,秦军主力按照傅戈、韩信设定的战略,开始源源不断沿着陈仓道、故道向南缔结,一旦大军整合完毕,进攻汉中的大规模军事行动就会展开。

而在汉军一方,得到陈仓道失守的败讯的刘邦急忙调回进攻巴蜀的精兵,而为了固守首府南郑,在定军山这个极度重要的战略据点上,汉军的兵力加强至二万余众。同时,刘邦也吸取了丢失阳平关的教训,除了在定军山这一点上重兵驻守之外,在天荡山、米仓山等要冲汉军也是层层布防,摆出了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式。

五月下旬,恶战的迷云笼罩在汉中这块常年被大雾遮挡的山谷盆地上,谁都知道,矢志夺取汉中的秦军与力图保卫汉中的汉军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六月初的阳平关,奔腾咆哮的沮水从关城的一侧倾泄而下,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东而去,然后在定军山脚下汇入滚滚的沔水。百流入川,川流入海,在这一份大地的鬼斧神工的造化面前,千百年来的人们正用他们一点一滴的努力在改变着天地的变化,陈仓道、故道、石牛道、米仓道——,这一条条贯穿于关中、汉中、巴蜀之间的谷道、栈道就是切切实实的明证,虽然劈山依谷开出来的道路还是难行,但至少人在与天地造物的斗争中创造了‘奇迹’。

对于连接着南栈石牛道和北栈陈仓道这个重要隘口的阳平关来说,一下子涌进了接近五万的

兵士实在太多了。

“傅帅,汉军重兵守住定军山要冲,这等于是扼住了我军之咽喉血脉,若不能拿下该地,这南郑难下矣!”

韩信比傅戈早五天抵达了阳平关,初战告捷的喜悦并没有让这位年轻的大将军得意忘形,相反的,对于即将到来的与汉军的这一场生死大战他相当的重视,为了能更多的掌握和了解汉中的地形,韩信这些天来派出多路侦骑,也是希冀能尽可能多的知晓汉中的地理。

定军山,这个名字傅戈如雷贯耳,这倒不是说他对于汉中的地理有多么的熟知,而是源于他记忆里的看过三国演义中那一场精彩之极的‘老黄忠计斩夏侯渊’的阵仗,魏蜀双方为了争夺汉中的主动权在定军山可谓下了大本钱,而黄忠老辣、勇猛的形象也留存在傅戈的记忆里,就算穿越了千年的时空也不曾淡忘。

而今,时间提前了四百余年,当傅戈面对着定军山这座要隘时,他的心情自是复杂得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不管三国演义中的描述是否有夸大的成份,但年近七旬的老黄忠竟能有勇力击斩有曹军第一战将之称的夏侯渊的事实是真真切切的。

“物是人非,试问蜀汉五虎上将今何在!”一念及此,傅戈禁不住喃喃自语。

“傅帅,定军山一役我陈武愿请缨出战!”

“傅帅,郦商请打头阵!

“还有我,郦疥请当先锋,不破定军山,誓不收兵!”

大战在即,渴望建功立业的秦军将领一时群情激昂,每个人都希望在这一场决定性的战役中有出色的表现,每一个将领都渴望能在同僚面前扬威神气一番。

“击鼓传令,进军定军山!”

“风,大风,秦军必胜!”在一声声高呼与呐喊声中,五万余关中精卒出阳平关向汉军重兵据守的定军山杀去,为了打好这一仗,除去函谷关、褒斜道、武关道和北境一线的守备军队外,傅戈可以说抽调了关中几乎所有的机动力量。

定军山。

汉军营寨扎在山间高处,居高临下,俯瞰沔水畔的星星点点的一望平原和奔流河水,这样一处所在当真是重中之重,秦军无论想从陆路还是水路进犯南郑,都会暴露于汉军的眼皮子底下,正是如此,刘邦这次也下了血本,他不仅亲自来到定军山指挥,而且还调派夏侯婴、周勃、傅宽、王陵、韩成等一干重将严阵坚守。

“秦狗,来吧,这定军山可不是蓝田关,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我这一边,我刘邦就不信还会输了这仗!”当得到秦军离开阳平关杀将过来的消息时,刘邦狠狠的朝地上唾了一口,没有人会永远倒霉,也没有人会一直有幸运帮助,对于去岁蓝田关的失利,刘邦在败回汉中之后也着实仔细分析了导致失败的原因,诸如轻敌、冒进、内部指挥不一、对秦军的战力估计不足等等这些个隐藏的问题也都被指正了出来。

兵不在多而贵在精。

如今的汉军虽然只有六万左右,但在经过了大半年的整合训练之后,战力比之以前十万的西征联合楚军却要强了许多。

第一百七十八节 缠斗不休

战鼓阵阵,久违了的对手再又相逢!

一方要再接再励,另一方要报一剑之仇,这样的较量比拼的除了勇猛之外,还有智谋。

“报汉王,秦军前锋陈武部已抵达定军山口!人数约有三千余众。”报信的兵士大汗淋漓气喘嘘嘘的高声喊道。

“哼,秦狗当真是欺人太甚,居然用陈武一个降将为先锋,这不是摆明了羞辱我军吗?”周勃恨恨道。自从阳平关一战之后,陈武这个名字和他的人一样已经成为了所有汉军将领最痛恨的人,就算是原先和陈武关系不错的一些将领,也附合着开始问候陈武的母系先辈。

“汉王,陈武有勇无谋,又急于邀功新主,我们正可利用他的这一弱点,诱敌深入,聚而歼之!”卢绾谏道。

自从失了张良这个智囊之后,刘邦迫于无奈,只能综合听取卢绾、萧何、陆贾、周勃等部属的意见,然后群议一个大多数人认为可行的方案实行,这一种方法有一些古代民主集中制的稚形,若是议论的只是治理地方的政事的话,这样的机制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为它可以综合各方的意见,最大程度的反映多数人的看法,但是,若是把军事决策也通过这样的方式决定的话,则不可避免的会犯下延误战机的错误。

军事上的决断体现的往往是一个将领的预判能力,在这一点上,‘独断专行’比民主集中更附合战场作战的规律。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层,深知兵家斗法利弊的傅戈才会屡屡放手让前线的将领们自行决策。

彭越是如此,韩信也是如此。而正是在这一种宽松和信任的机制下,彭越和韩信的军事才能才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

“汉王,陈武虽然少谋,但那傅戈、韩信皆是狡诈万分之徒,我军当前的主要任务就是据守住定军山,所以,万万不可轻出,以免中了秦军之奸计!”面对急于求战的将领,深知傅戈不好对付的萧何急忙谏道。

“汉王,萧丞相说的有理,我军新败阳平关,士气受到打击,现在应以据守要隘为上!”附合萧何建议的谋士也不在少数,在萧何之后曹参也提出了相似的看法。

“哼,秦狗远涉而来,连日疲困,更兼深入战境,此无谋也!我两人愿领精兵三千往击之,当之必破!”

“汉王,让我们打吧,正是因为军中士气低迷,我等才要请令一战,若能斩得陈武,则一可以大挫秦狗的锐气,二也可以提升一下将士们的信心。”

主战派的声音并没有因为谋士们的反对而削弱,这一次请令的是郎中灌婴和右骑将傅宽,这两位在蓝田关一战中同病相怜的年轻汉将心中皆有一层阴影,他们很明显是希望通过这一仗找回胜利的自信。

“两位将军说得好,郎中灌婴、右骑将傅宽听令,我命你两人各率三千精兵迎击秦狗,此战事关我军之生死,望两位将军相互支援,奋力杀敌,我在山上听候你们的好消息。”刘邦站起身,解下披在身上的大氅,拔出腰间的佩剑,分别交到灌婴和傅宽的手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到刘邦如此厚待,灌婴和傅宽感动的俱都眼眶通红。

“汉王放心,不取了陈武那狗贼的首级我决不回师!”灌婴、傅宽一边大声说着,一边跨步向着营寨外面奔去。

定军山口。

秦军先锋陈武意气风发,阳平关一战的胜利让他这位刚刚降归了秦国的降将得到了丞相傅戈、大将军韩信的称赞与赏识,晋升至校尉,军爵加三级,这让他一下子窜升到和郦疥、李烈等后起之秀同等的位置上,虽说比老资格的郦商、涉间等大将还有差距,但这仗才刚刚开始打呢,陈武有信心在接下来的阵仗中立下更大的功劳。

“偏将军,我军前部与敌军小股部队遭遇,是否追击击溃?”

“这还用说——,进兵!”陈武大声喝令道。

“偏将军,是否等待郦疥将军赶到之后再行追击,以免误中了敌人的圈套!”

年轻的郦疥在争夺谁为先锋的比拼中暂时输了一阵,这倒不是说韩信厚此薄彼,重用象陈武这样的降将,而是考虑到各人的实际才能,论起攻坚的能力陈武确实比郦疥要强一些,而若是换成防守关隘的话,郦疥自然是更合适的人选。

在很多时候,将领之间的较量与比拼是有益于提高部队士气和战斗力的,没有竞争的土壤的话,将士们就会有骄傲自满的情绪,这是兵家之大忌。然而,事情往往有两面,适当的竞争确实能带动军队的战斗力的提升,但一旦竞争失去控制,或者带兵的将领让竞争蒙蔽了双眼的话,那危险就要降临了。

“杀!”

被胜利渴望刺激的秦军先锋一路猛追,陈武能从汉军的旗帜上分辩出对敌的将领是灌婴,这让他更是兴奋莫名。灌婴是刘邦身边的亲信大将,按照以往的习惯,灌婴是不会轻易离开刘邦的,这么说刘邦很有可能就在前面,要是能逮住刘邦这条大鱼,那天大的‘功劳’可就由自己一个人分享的。

而此时,秦军士兵们没有察觉到,在他们的右翼,有一支掩旗潜伏于山道密林中的汉军正一刻不停的盯着他们。

西山。

与定军山一样位于沔水的边上,不过,它的位置并不靠近驿道,而是位于定军山的后面,单单以高度来论,西山甚至于比定军山还要高了一些。对于远道奔袭的秦军来说,天时无法改变、人和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有地利是可以改变的。

故此,秦军大营分扎于两处,一处靠近沔水河谷的大道,另一处则扎在西山,傅戈和韩信这样做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以高制高,既然汉军可以在定军山居高临下威胁过往的秦军,那么不如再干脆一点,先抢占比定军山还要高的西山,这样一来汉军在地利上的优势就没有了。

“傅帅,这西山位置偏远并不起眼,在我们掌握的地图上也未有标明,你是从何得知这处所在的?”

对于傅戈在军事上的这一份‘先知先觉’,一向对自己的军事才能很是自负的韩信也是暗暗折服,这段日子来,在带兵上屡屡有上佳的表现之后,韩信的自信心也日渐增强,不过,对于在夏阳的那一场败仗他还是觉得输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服——,象韩信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名将,让他真心实意的在军事指挥上佩服另外一个人是很难的,纵算这个人俘虏了他,这个人是顶头上司也一样。

不过,这一回韩信则是彻彻底底的服了。

他没有想到的,傅戈想到了,这就是能力的差别,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事实都明确无误的呈现在你面前。

“噢,这西山我也不过偶尔在典籍上翻到过,说其山阴处有金铜出产,故而得知。至于以高制高的想法,我想大将军也能料得到。”傅戈含糊的回答道,事关‘天书’的机密实在难以言说,况且这一段故事就是说出来,韩信也不会相信有这等‘奇事’。

正在两个人对答之际,有秦军传令兵士急急来报:“傅帅,大将军,陈武将军来报,有小股汉军下山挑战,他已率先锋部队击溃来敌,抢占定军山口!”

“陈武将军现在何处?”听到这一小胜的消息,韩信脸色一变,急问道。

“陈将军已率先锋部队追袭溃兵去了。”兵士不解的回答道,以他的认识,自然意识不到陈武这一追会有什么危险。

“这是汉军的引诱伎俩,快,传令让陈武回撤,不,立即让郦疥带领一队人马去接应陈武!”这一回,第一个发出这一连串命令的是傅戈,他之所以比韩信更早反应过来,倒不是因为他比韩信更有预判能力,而是因为在傅戈的记忆里清楚的记得在定军山一役前,黄忠严颜两员老将就是用这一计斩了曹将夏侯德,取了天荡山。

计谋人人会想,更何况刘邦手下还有众多的谋士勇将辅佐着,黄忠能想到的计策,刘邦也能想到一点也不奇怪。而若是折了陈武这个急先锋,对于秦军的士气无疑将是一次重大的打击。

“傅帅,我们也率军接应去!”同样意识到陈武危险的韩信叠声说道。

这一次,任命陈武为先锋是韩信的主张,确实,以勇力而论秦军中能与陈武一比的将领几乎没有,在这一点上,韩信的用人没有大的问题,他只是欠考虑了一点,那就是归降后的陈武自信心太满,他太想立功了,这使他的判断能力也因为建功立业的渴望而失去了准确度。

第一百七十九节 来而不往

一如傅戈所料。

定军山坳。

崎岖难行的山道、杂草丛生的密林很快就淹没了汉军的旗帜,在这处人生地不熟的所在,急功心切的秦军先锋陈武陷入到了进退不能的窘境中。

“咚!陈武你这狗贼,快快授死!”

“陈武你这败类——!”

“陈武,你不要再做无谓挣扎了,降了吧,看在往日情份上,兄弟我不会为难你的。”不远处,传来汉军将领灌婴得意的笑声。

叫喊声响彻山林,四面八方,仿佛在一瞬间就有成千上万的汉军涌出来似的,就在陈武引兵追击灌婴之时,汉将傅宽率领着三千汉军从斜刺里杀出,一下就截断了秦军的归路,而此时,担负引诱任务的灌婴也伺机掉头回杀,两相夹击汉军士气大振,呐喊声在山林间久久回荡不息,声势浩大。

这一突然骤变顿时让沉浸在追杀愉悦中的秦军士兵慌了手脚,他们一个个面露惊惶,四面俱是汉军,敌人无法估算,这仗又如何去打,在这样一种慌乱的情形下,陈武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再聚拢起士兵们的斗志了。

“妈的,想让老子的命,你们还嫩了点!”

心知今日若不拼命必定难逃一死的陈武也豁出去了,他一下褪去上身战甲,赤膊上阵大叫道。陈武不是笨蛋,也不是没有脑子的傻瓜,他清楚不过投降会是什么下场,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的结局又是什么。

死无葬身之地!

那样的结局陈武当然不想,所以,他只能选择继续战斗下去。

伏袭战在汉军士卒的一次次截击下变得异常的血腥,为了能突出重围,陈武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五千秦卒也在他的带领下拼命往来路回奔,每回走一步就会有士兵倒下,每一刻都有惨叫声响起,这是一场精心布置的杀戮!密林和复杂的地形让勇猛的秦国士卒失去了行军的方向,而在一次次的迷路和寻找正确道路的过程中,他们一个个的在汉军的‘暗算’中倒下。

“杀!”

陈武怒吼一声,猛力将一杆断戟刺入一名隐于树后的汉军士兵的身体内,而同时,二枝利箭也已结结实实的钉在他的后背上。暗算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这就是丛林野战的规律,对于没有准备的秦军来说,死亡就象是一个缠绕在身边的幽灵,只要他们还没有突出重围,那么随时随地都会被吞噬掉性命。

“哈哈,陈武你跑不了了!”在虚无飘渺的背后某一个地方,传来了灌婴那得意妄形的狂笑和叫喊声音。

“灌婴,你这个杂种!你这个懦夫,有种的话就过来取陈爷爷的人头好了!”陈武喘息着斜靠在一颗大树下,怒吼道。这一刻,他真的没有力气再支撑下去了,他的精神已近崩溃的边缘,而在经过了大半个时辰的苦战之后,还能围拢在陈武身边的秦国士卒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余人。来时五千精兵,现在竟然只剩下了这么一点,陈武真是欲哭无泪。

“陈武,你以为我不敢吗?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个叛徒轻易死掉的,我要让你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的痛苦死去,然后只剩下你孤怜怜的一个人——!”灌婴的声音从密林深处传来,带着一种残酷冰冷的气息。

猫戏老鼠——,灌婴此时的心态就象一只逮住猎物的猫一样,充盈着成功之后的喜悦,他这时迫切的希望有人能分享他的这一份快乐,更希望能看到陈武脸上绝望无助的神情。蓝田关功败垂成的不甘这次终于能够加倍的弥补回来了,灌婴甚至能够想象拎着陈武的首级在刘邦面前邀功时会是何等的风光了。

“哈,陈武,想不到你还有那么一点的硬气,早有这份傲骨的话,怎么不在蓝田关时自刎了结,那样也好歹留个忠烈之名。”又一个劝诫的声音响起,这一次说话的是傅宽,他和陈武的私交原本还是不错的,故而语气比之灌婴要稍稍和缓了些。

“你们做梦!”陈武唾了一口血腥的唾沫,忿然嘶声大吼,他重创的身躯摇摇欲坠。

“傅将军,别和这叛徒费话了,干脆一点将这些秦狗射成一堆刺猬好了!”灌婴冷笑着下达命令。

“兄弟们,瞄准,射!”

一声令下,箭雨如蝗,惨叫声此起彼伏,陈武痛苦的闭上眼睛,就这样战死沙场也好,全军覆没——,五千精兵就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而失了性命,这罪责难逃,还有什么好去想的,纵算能逃回去,相信傅帅和大将军也不会侥过自己。

“是秦狗的主力来了,快撤退!”

“偏将军,是郦疥将军的援兵来了,我们有救了!”

汉军的急呼声和幸存秦国士兵的欢呼声交错着,让陈武分辩不出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真的是援兵到了?这怎么可能,郦疥和自己又没有多少交情,况且为了争这个先锋的位置,已经斗了个脸红耳赤,他又怎么可能这么快的赶来救援?

虽然心中布满了绝望,虽然觉得援兵不可能出现,但心存一丝希冀的陈武还是睁开了紧闭的双眼,人毕竟都是想活的,只要能有一线生机,谁又愿意去死呢?陈武本就是一个现实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归降秦国。

“陈武将军何在,傅帅和大将军命我前来接应!”这一声透着年轻与自信的断喝陈武听得清清楚楚,没有错,是郦疥的声音。

“我在这里!”欣喜万分的陈武努力的呼喊,但声音却是微弱之极,他的嗓子早已经嘶哑不能出声。

“偏将军在这里!”最后,还是身畔的士兵将搜索的郦疥引了过来。

与此同时,定军山口。

在韩信、郦商等秦军重将的促拥下,急急赶到这里的傅戈脸色异常阴沉,刚刚他已得到前方的回报,陈武的先锋部队陷入汉军预先设下的埋伏圈中,目前生死未知,而得到增援命令的郦疥已经赶去救援,只不知还来得及来不及。

“傅帅,陈武冒进遭袭,此乃信用人不当所致,故失职之责不容推托,请傅帅撤了信的大将军之职,并依军律严加惩处!”得到前方战事不利的消息,韩信黯然请罪道。

“大将军不必如此,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救回前方的兵士,能救得一个就是一个,至于败仗的责任由谁来负,容待以后再议!”傅戈沉声说道。

吃了这一场意料之外的败仗,责任当然要追究,不然的话,军法就会失去约束和意义,将领们也会因为这一次的擅自行动而效仿,令行禁止——,不管是陈武还是韩信,甚至于傅戈自己,都要担负这一场败仗的责任。

但现在也是与汉军交战甚紧的时候,两军交锋正是用人之际,临阵换将又是兵家之大忌,一旦撤了韩信的话,又有谁能统领这万马千军?

就在傅戈焦虑之际,授命增援的郦疥不负众望,他统领着五千援兵杀退了汉军救了陈武回来,收拢散布在密林中的秦军溃卒,连带着受伤的兵士剩下的连二千都不到,换句话说,陈武这一败直接让秦军损失了三千精兵。这对于总兵力也不过五万的秦军来说,已经称得上是重大损失了。

“傅帅、大将军,陈武死罪——!”被士兵们架着回来的陈武满面血污,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瞧得出为了突出重围,他已经尽了全力。

“快去叫郑军医,带陈武将军去疗治伤口,其他的事,容后再说!”傅戈威严凌厉的目光扫过陈武的脸上,稍臾他轻轻的拍了一下陈武的肩头,吩咐道。败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对胜利的信心,瞧着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将士,傅戈明白必须尽快的打一次胜仗来赢回士兵们的信心。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陈武这一败对于秦军来说也有好处,自打傅戈率领军队进入关中之后,秦军在正面交锋中还未曾遭逢一败,军中将士的骄傲自满情绪滋长,甚至于军中的许多基层将领在作战时往往只看到乐观的一面,而忽视了不利的情况,对于面前的对手刘邦和他的汉军,许多秦军将领还认为不过是手下败将,不用太过担心,这一次败仗正好可以让他们清醒清醒充血发热的头脑。

“傅帅,信以为:敌军偷袭得手,极有可能会趁着我军新败之机,于晚间如法炮制夜袭我军营寨。”在稍稍安抚了动荡的军心之后,傅戈和韩信回到西山营寨,对于当前的战局发展恢复了镇静的韩信立即提出了他的看法。

“大将军是不是想回敬刘邦一个见面礼?”傅戈盯着地图上用红点标注的定军山汉军营寨,眼中带着会意的神色。

“来而不往非礼也。傅帅,你今晚就等着看场好戏吧!”韩信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被汉军的这一次诱袭激怒的他胸中战意凛凛。

第一百八十节 自投罗网

大秦新元二年的六月十三日。

对于长久以来被项羽和傅戈这两个‘蛮不讲理’的强人压制的刘邦来说,正是扬眉吐气的一天,汉军出战击溃秦军先锋部队,斩首三千余级,若不是秦军的后续部队上来的快,就连先锋陈武都难逃一死。

不过,虽然未能结果了陈武这叛贼的狗命,对于这场胜利,刘邦也是相当的满意了,毕竟,这是他自蓝田关失利之后与秦军交锋取得的最大胜利,这一仗对于鼓舞汉军的士气,对于增强将领们守卫汉中的信心都有相当的帮助。

正如萧何所说,重要的不在于斩首了多少秦国士兵,重要的是我们胜了!胜利对于缺少粮秣又屡战屡败的汉军来说,确实是一剂救命的良药。

“来人,犒赏出征有功将士,灌婴、傅宽两位将领奋勇当先、为我大汉立下赫赫战功,赏黄金各百金!”

高兴之余,刘邦一出手自然是气度不凡,千金散尽还复来,对于金钱这些个身外之物,刘邦的态度倒是相当的果断,他清楚的知道只要有权有势,哪还怕财源不滚滚而来,在这一点上,刘邦的气魄确实比旁人要高出不止一筹,这或许就是他赢得泱泱长者之风的一个重要方面吧。

二百金就这样送出去了,刘邦没有感觉什么,倒害得一旁的丞相萧何一个劲的痛心不已。

汉中这个地方实在没有多少丰饶的出产,这被贬到汉中的半年多时间里,从萧何手里流出去的钱比收上来的多得多,要不是还能从途经的商人处搜刮一点,加之在宛城、南阳、西城的秦国官员处狠狠的敲了一笔,萧何这时只怕连二百金都拿不出来。

也正是因为受窘于这个困境,萧何才会向刘邦提议攻取巴蜀的军事构想,以萧何的眼光,当然看得出只要巴蜀能掌握在手中,那么刘邦占据汉中、巴蜀,项羽占领关东、傅戈据守关中的三雄鼎立之势就形成了,也唯有如此刘邦才有和项羽、傅戈争霸天下的资本。

同时,在萧何看来,关东诸侯并起,项羽虽然以强势武力成为了诸侯的领袖,但他还没有服众,最起码占据三齐之地的齐王田荣已经率先举起了反对项羽的旗帜,当然,田荣不可能是项羽的对手,但只要项羽没有完完全全控制关东,对于刘邦或者傅戈两方来说就是机会。

“禀汉王,秦军弃守定军山口,后退十余里扎营!”

就在汉军一片欢腾之际,负责察探军情的斥候又送来了好消息。

“哈哈,众将士,秦狗这是怕了。”刘邦哈哈大笑,积存在心中多日的阴影一扫而光,这种滋味别提有多爽快了。

“汉王,趁着秦狗胆怯之际,我灌婴请令再引一军前去夜袭秦营,杀他个人仰马翻回来。”灌婴酒劲上涌,高声断喝道。

“汉王,末将愿与灌婴将军同往!”

“汉王,末将也请令出战!”

瞧见灌婴、傅宽得胜受宠的汉军将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叫嚷着。

“哈哈,诸位将军有奋勇杀敌之心当值得嘉许,不过,这傅狗一向狡猾奸诈,这一次吃了大亏,必定不会善罢干休,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刘邦沉声说道。经过蓝田关的那一次教训,刘邦已经比之刚刚统兵攻入关中之时要谨慎成熟了许多,基于对傅戈的深刻了解,刘邦清楚的知道接下来的战事会更加的激烈。

“汉王,这战机稍纵即逝,放过实在可惜,况且,我军兵少粮荒,久驻此地将士的士气必然低落,到那时再战胜算几何难以估计——!”以灌婴为首的主战提议者没有放弃的意思,他们这一番分析倒也入情入理,军中缺粮是汉军目前最大的危机,若是久峙下去,这战局会朝哪个方向开展实在难以预料。

“这——!”刘邦被说动了,说真的,除了军中少粮的难题外,再战胜一次傅戈的诱惑也在吸引他。

“汉王,只要给我五千精兵,我灌婴一定提着那傅戈的狗头回来!”灌婴豪气冲天,从刘邦犹豫的神情里,他明白就是把话说得再顶天几分,刘邦也不会怪罪的。

“好,灌婴、傅宽、周谍,你三人各领三千兵士于今晚子时出发,奔袭秦狗的营寨!”在连败秦军的诱惑面前,刘邦终于没有能坚持住,不过,他还是留了一手,大将周勃、夏侯婴和刚刚从武关带了五千援兵过来的戚鳃都没有被派将出去。

以刘邦的想法,用九千兵力夜袭,就算没能取得全功,也可保得安然撤退,而留守定军山上的汉军还有一万六千余众,由这部精兵据守关隘,也能有效的阻止秦狗乘乱夺隘。

六月十四日,子时刚过。

这一夜一如往常,天空中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月色星辰,漆黑的夜里除了风刮过林梢的声响外,就只有流淌的沔水在不间断发出声音,不管这天地变化沧桑,不管这身旁在发生什么,它都只是静静的驻立在这里。

人间的杀伐不过是浮云——。

一切过去之后,这河水依旧奔流。

定军山前的密林道路上,一支军队正熟悉的沿着山道疾行,他们没有点燃火把,他们全都穿着黑色的秦军士兵甲衣,不过他们的身份不是秦军,而是汉军。

沔水畔,就是秦军营寨所在,根据斥候探得的军情,驻守这里的是秦军大将郦疥部,其兵力应当不超过一万人。

“傅将军、周将军,你们两个从左、右两翼包抄,我从正面冲进去,在秦狗的中军大帐会合!”灌婴压低声音说道。

“灌将军放心,我们这次一定要闹腾他个底朝天!”周谍兴奋的说道。

白天灌婴和傅宽诱击陈武之时,他没有获得机会,这一次总算搭上了末班车,他岂能不兴奋,在暗底下周谍甚至于希望能抢在灌婴和傅宽的前面先一步抵达秦军的大帐。

终于摸进了秦军的营寨,让周谍兴奋的是居然没有遇上有力的抵抗,这真是太好了,天助我周谍立下大功一件。

被即将到手的大功劳冲得头脑发晕的周谍一直冲近离秦军大帐还有百余步时,才忽然惊醒过来他这一趟也太顺利了,顺利得太不可思议,秦军的营寨内怎么可能没有一丝的戒备。

“不好,我们中计了,快撤!”

周谍的话音未落,四处突然喊杀声一片,通明的火把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而在火光的映衬下,玄甲的秦军士兵如同一团又一团的乌云,瞬间将周谍的归路堵得严严实实。

“大秦校尉郦疥在此,汉贼往哪里逃!”

一声断喝于秦军阵中响起,面白如皙的郦疥提着双戟杀出,他的目光冷冷的瞧着被困在阵中的周谍等人,这眼神就如同在看一具具死尸。

“哼,就凭你这小白脸,也想要我周谍的命?”周谍强自镇定大笑道。

“放心,今晚我们不会只要你一个人的命,我们会让所有敢来袭营的汉军有来无回!”郦疥冷笑着说道。

“哈哈,我们有三路人马,你能困住我这一路又如何,过不了多久,你们这营寨就会被熊熊大火所吞没!”心知今日定是一场恶战的周谍打起精神喝道,这一声既是为了鼓舞士兵们的锐气,也是在给他自己打气。

“三路——,就是十路来,又怎能瞒过傅帅和大将军的眼睛!兄弟们,射!”面对声嘶力竭绝望中的周谍,郦疥淡淡说道。

密集的弩箭是秦军一贯给敌予对手最大杀伤的有力武器,也是最令对手胆寒的杀器,由大秦兵造统一锻造出来的青铜弩机堪称这个时代最恐怖的远程攻击武器,它的作用和威力几乎可以和后面的火器相比美。

正是基于这一点,傅戈在掌管秦国朝政之后,对兵造中唯一没有变动的部门就是弩箭制造部门,因为他知道保留一支远程袭战的军队的重要性。

汉军接二连三的倒下!

渴望立功的汉将周谍也被射成了一个刺人,他的身边已经堆满了汉军士卒的尸体,血债血还,这本就是战场上不可更改的规律!

而在另两处战场,灌婴和傅宽的情形也不比周谍好到哪里去。

比周谍稍好一点的是,傅宽在突入秦营之后不久就发现处境不妙,于是他迅速的下达了回撤的命令,正是这个不算太晚的决定让傅宽的三千汉军没有全部陷入到秦军的包围之中,不过,在郦商的有力追击下,傅宽军中最后逃出生天的不到五百人。

至于灌婴,这位信誓旦旦的汉军猛将倒是比傅宽、周谍还要溜得快,从正面突入的灌婴可谓狡猾之极,他从一开始就放慢了前进的脚步,等到听见左右两翼有漫天的火把出现和震天的呐喊声传来时,灌婴立马掉头就窜!

第一百八十一节 投石妖法

六月十三日,在秦国的年历表上它归属于新元二年,而在诸侯一方,则是西楚元年。

不过年历如何算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天一夜对于交战于定军山的秦、汉两军来说,是如此的天翻地覆。

早就算计到汉军可能会夜袭秦营的傅戈和韩信布下了重重伏兵,三路偷袭的汉军一路全军覆没,一路损失惨重,只剩下灌婴这一路溜得快,逃回了一千七百多兵士。这一来一去,汉军非但没有再接再厉,加减下来还多折损了二千余士卒。

“快,传令全军,紧守各处隘口,自今日起,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战!”痛心之余,深怕再着了秦军的圈套的刘邦急忙下令道。

好在万幸的是这一趟没有尽出主力,也幸好戚鳃从开关方向带来了五千多援兵,这才勉强让守卫定军山的汉军稍稍心定。

西山。

已经被秦军严密封锁的这座山头戒备森严,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在夜战胜利之后的这几天里,傅戈和韩信并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他们正指挥兵士加固营垒,由关中辗转而来的改进型投石器已经装配到了高处,居高临下的飞炮袭击,这威力可比弩箭要强多了。

对于六月十三日的那场失利,作为一军统帅的傅戈立即作了检讨,虽说在那一战中他更多的只是作一些战略上的调整步署,在具体的战术指挥上多由韩信和前方将领来决定,但这一份诚恳的姿态是必须做的,当历经艰难回归的士兵们看到主帅能屈尊向他们道歉时,一个个感动的热泪盈眶。

坏事有时也能变成好事,具体就看你怎么去做了,当接触到秦军将士一双双崇敬和希冀的目光时,傅戈心中不禁暗暗有些得意。

收买人心——,这又有什么不好的。

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这若是将士都能齐心合力共御强敌,击破刘邦将只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上行下效,虽说靠着夜袭的计谋胜了一阵,韩信还是坚决的请辞了大将军之职,现在他的身份只是军中的监军。同样,对这次败仗负有直接责任陈武也按照军律规定,被处以降职惩处,欲速则不达,他这次的大跟头栽得可算是结实,四千将士的性命就这样交待了,其中许多士兵还是和陈武一道起兵时的老兄弟,痛悔之余陈武对于处分自是没有话说。

“傅帅,可惜让灌婴那小子跑了,要不然这一仗足能全歼汉军九千余!”终于出了白天的一口恶气,韩信也恢复了自信与从容。

“灌婴嘛,他逃得再快,也比不过我们新改进的投石器来得快!”傅戈道。

投石器——,这家伙的威力韩信在函谷关时就见识过,英布、钟离昧、桓楚这些个勇冠三军的楚军大将一个个都吃过它的苦头,现在,经过巧匠调试改造过的投石器应当无疑更具有杀伤力。

“傅帅,用这投石器来炮轰汉军真的能行吗?”韩信疑问道。韩信足智多谋,但这并不表明他对新式武器的认可程度也会很高,毕竟,他没有拥有象傅戈那样的‘知识’。

“大将军勿急,等明日装配完毕,我们就能看到投石器的威力了!”傅戈自信的说道。

事实上,早在得到夺取了陈仓道的消息时,傅戈就预见到了汉中之战的艰巨性,他迅速命令兵造将赶制出来准备运往函谷关的投石器改运汉中前线,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象汉中这种地形复杂、关隘众多的地方,若没有强劲的足以占领绝对上风的有力武器,纵算在兵力上胜过敌方,也不见得就能取得决定性的突破。

西山离定军山汉军营寨的直线距离不过三百步,但要是走过去的话,却是半天也不能到达,三百步的射程居高临下而发的话,这种改进过后的投石器正好合适。也正是在充分考虑到这一层之后,傅戈决定让士兵化大力气将沉重的投石器抬上西山。

六月十七日。

山谷间的薄雾刚刚散开,站在西山的顶上,俯瞰对面的汉军营寨,汉军士兵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的就呈现在秦军面前。

“哈哈,傅帅,这飞炮威力如何,我们何时试他一试。”面对新式武器,还没有见识过投石器威力的郦商第一个跃跃欲试的大叫道。

“炮手,装填,发射!”

终于,持旗的军侯一声令下,吱呀呀的硬木杠杆被数十个膀大腰圆的秦军士兵全力压下,一发发石块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扑汉军营垒,这从天而降的落石一下子将汉军士兵砸了个晕头转向。

“大事不好了,老天发怒了!”被砸中的汉军士兵惨叫着四散奔逃,这让其它不知发生何事的汉军士兵们更加的惊惶,他们甚至于以为是秦军杀进了营寨。

“报汉王,秦军在对面山上使起了妖法,我们许多兄弟都被砸中了!”离西山靠得最近的汉军是秦国的降将王陵所部,面对飞来横祸,他只得跑到刘邦那里去禀报。

“王陵,你在胡说什么,哪里会有什么妖法,再有淆乱军心之言,杀无赦!”刘邦也是刚刚知晓营中大乱的消息,听到王陵这话顿时勃然大怒。

“汉王息怒,这事怪不得王将军,是那秦狗在对面西山上架起了一种会抛石的机械,这接二连三的石块落下来就是因为这个。”

还是萧何细心,他虽然比王陵晚来了一步,但却已将为什么有石块落下的原因给找了出来,在这一点上,萧何当真无愧汉初三杰之名。

“投石器?”刘邦脸色大变,诸侯联军在函谷关受到重创的消息他一早就有耳闻,而让诸侯们谈之色变的正是秦军依仗的抛石的机械。

“汉王,这秦狗实在可恶,再这样下去这仗没法打了?”

“汉王,怎么办?”

不止是王陵、萧何,很快的刘邦帐中就挤进了数十员战将。

“哼,你们一个个都来问我,我又去问谁?”看着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将领,刘邦气不打一处来。

夜战失利的一口气还没有出,这又遭到秦狗的抛石攻击,刘邦心中怒恨交加。

“想不到秦狗会用上这等奸计,诸位将军,怎么办,大家想想——!”见到刘邦的流氓无赖脾气发作,曹参连忙朝着众人提议道。

“我们干脆杀下山去,和那秦狗痛痛快快的拼杀一仗,不管是胜是败,总也好过呆在这山下受这无妄的飞石之灾!”

“杀,哪有那么容易,秦狗这一番布置就是要逼我们下山决战,这一去的话岂不正中了他们的圈套?”

“嘿,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你倒是说说,现在又当如何是好,总不能叫我的兄弟们天天吃石子吧!”

争执在主战的将领和持慎重态度的谋士间展开,谁说的都有道理,但谁也拿不出一个足以克制投石器的方法。一直到天色渐晚,挨了秦军一顿飞石招待的汉军将领们也还是一筹莫展,见到众人争执不休却没有一个成熟的意见,刘邦脸色越发的阴沉。

无奈之下,刘邦心中不禁有些懊悔,若是在蓝田关时不让张良断后那该多好,今天的危局若是张良在身边的话,他肯定能想出渡过这危机的方法,若是子房在的话,这危机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生,因为他会早早的预计到秦狗的奸计。

一时无计,最后还是萧何说了一个主意:“大家都回去吧,今晚赶紧整修损坏的营寨,但凡秦狗的石头砸得着的营寨,就先搬得远一点!另外,避不开的就把营寨扎得结实一点,明天不管是打还是不打,汉王自会早做决断的。”

决断——,这两个字说起来形容,而真要照着去做就难了。

对于定军山的重要性,他心知肚明,一旦失去了这个要隘,汉中郡的首府南郑就不保了,而他刘邦那时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退守西城,期望暂时守住汉中的东部,至于切断巴蜀与关中联系的构想就根本不可能了。

丢失南郑、攻取巴蜀也成了泡影,接下来的战局会如何发展,刘邦不用去细想也能猜个八、九、十来,得胜的秦军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那傅戈一定会继续挥师东进,将自己的这点人马赶尽杀绝的。

“傅狗,我操你八辈祖宗!”忿恨交加之下,刘邦再不顾虑身份,掀帘出帐对着夜幕中的西山大声叫喊道。

他的怒骂声中山谷间久久回荡,缠绕不绝,相信不止是汉军士兵们能听到,就连对面的秦军将士也一样会听得清清楚楚。

第一百八十二节 无敌秦师

“傅帅,刘邦被今日这一击砸到痛处,这回他再想做缩头乌龟也不成了!”

与焦头烂额的汉军相比,秦军将士的日子可谓风光,也是的,还有什么比不流血流汗就能瞧着对手嚎嚎叫更开心的呢!

在适才的空袭中,汉军营寨被飞石砸得支离破碎,头上开花的士兵抱着脑袋象无头苍蝇一样来回奔跑,试图寻找一处能够躲避的场所,然而,但凡有遮蔽的地方早被先占的人挤满了,无奈之下,这些倒霉的汉军士兵只得四下里寻找木板等硬物顶在头上。

“明日继续延伸攻击,直到将刘邦打出乌龟壳为止!”傅戈朗声大笑,在先进的科技面前,天堑也能变成通途,刘邦是不可能估算到这一点的,而对于傅戈来说,要想与这个时代的姣姣者的刘邦、项羽这些个豪杰英雄较量,这科技上的依仗是不可或缺的。

不剽窃熟知的科技成果,不依仗对未来事件的先知先觉,十个傅戈也不可能是刘邦、项羽的对手,这一点纵算傅戈今日已成了秦国的丞相,也是一样。

六月二十日。

强挨了三天空炸之后,刘邦终于忍不住了。

决战开始。

这一日阴沉多时的天空突然云开雾散,阳光直照在汉军红色的旗帜上,锋利的戟矛反射出刺目的寒光。在汉王刘邦的统领下,一万八千余汉军沿着定军山口摆好了阵式,汉军的左翼临着沔水、右翼是高山隔阻,背后则是一条险道可以进退。

地利终究还是站在抢先占据了要冲的汉军这一边的,秦军在西山架设投石器的行动起的作用主要是把汉军驱逐下山,而在接下来的平地决战中,投石器的威力将大打折扣,当然,也不能说这种炮塔一点用处没有。

“傅帅,汉军布阵于定军山口,仍是未战先怯,这一仗我们赢定了!”打量了汉军军阵一会,韩信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这一笑显得是那么的自信,未战先怯,单单瞧了一会布阵就能察觉出对手胆怯,这一个本事傅戈是万万达不到的。

“监军大人何以见得?”听到韩信这么一说,在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郦商终于耐不住了。

“郦将军,你看汉军列阵的地方,左右两翼皆是死地,求生之途只有前后两条,若换了你是一个汉军士兵,在面对有四万敌兵之时会如何的选择?”虽已瞧出郦商脸上带着的不服之色,韩信也不动气,只是淡淡的问道。

“当然往回跑了,谁还会送死不成?”郦商脱口而出。

“就是如此,试想一下,若是个个士兵都抱着这样的想法,那么谁还会奋勇当先,谁又会使出全部的力气和敌人接战,所以,信以为汉军斗志已丧,我军此战必胜!”韩信胸有成竹大声道。

“说得好,汉军必败,大秦必胜!”傅戈猛然拔出腰间神兵,疾声大呼。

这一战事关大秦之前途命运,胜则可连通巴蜀,一举摆脱受困关中的窘境,同时,巴蜀的粮秣、铁石、盐巴这些个重要的战略辎重也能会更好的利用起来,有了关中和蜀中这两个重要的大后方,秦军在未来的战事中纵算有接战不利的时候,也不会伤了元气。

“汉军必败,大秦必胜!”

呐喊声山呼海啸,四万秦军将士纷纷将手中的兵器高高举起,秦人胸膛中的悍勇与血性被这大战前的浓烈气氛渲染点燃,此时此刻,傅戈长期以来向将士们灌输的英雄主义情结被彻底的释放了出来。

就算是战死了也是光荣的,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因为士兵们相信只有傅帅在,只要秦国在,他们的家人就不会再流离失所,不会受人欺凌。而汉中本来就是秦国的土地,作为一个秦国的男儿,当然会要夺回属于自己的国土,当然要努力让家乡的父老妻儿过上好日子。

一种必胜的信念在秦军士兵心中滋长,这一仗秦军以四万众面对只有二万不到的汉军,可以说胜券在握。

“杀秦狗!”

几乎就在秦军呐喊的同时,汉军中一彪军飞奔杀出,径冲向秦军靠近沔水的右翼,瞧他们这猛扑过来的架式,直有生生将秦军挤下水的意思。

“禀傅帅,大将军,对面汉军分兵一支袭我右翼!看旗号是敌将灌婴的部队。”两军对战,凭持的就是谁比谁更加的勇猛,谁比谁更不怕死,为了抢得先机,刘邦也是痛下了血本,在猛将樊哙战死之后,这一仗他把灌婴这支刚刚得胜的劲旅放在了先锋位置上,意图就是用灌婴的勇猛来冲一冲秦军的防线。

“灌婴,果然是冤家路窄,傅帅,这一回信定要生擒此贼!”韩信大喝一声,旌旗所指,立即有数路秦军向着右翼压了过去。

敌变我变,汉军一方立即也做出了反应,汉将周勃统领着五千精锐朝着变乱中的秦阵迅速的杀了过来,而秦军这边大将郦商也是大喊一声率军迎上。激战正酣,投入战场的双方士兵越来越多,规模也越来越大。

灌婴部的骁勇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扰乱秦军阵形的作用,单以将领的勇力来论,除了重伤不能再战的陈武之外,秦军中能与灌婴单个相比的将领几乎没有,但是,这打仗看的是综合的实力,而不是个人的能力,象三国演义中描述的那样兵对兵、将对将的捉对撕杀,或许一方战将轮起一刀将敌将斩落马下,然后便击溃人数比自己一方多得多的场面几乎很难发生,除非这两员对杀的将领恰巧碰上,或者他们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

这一场大战从已时到酉时,足足撕杀了有三个时辰,沔水岸边尽是两军的残破旌旗和将士的尸体,在河水浅滩中,一名脸上带着稚气的秦军士兵倾靠着身体倚在半截的旗杆上,他的前胸上透着一个斗大的血洞,年轻的热血汩汩的滴落——。

杀——,傅戈的无名剑带着青芒一次次的飞旋落下,几乎每一次出击都能带血而回,看见主帅如此奋勇当先,秦军将士也是个个勇不可挡。

终于,刘邦支撑不住了,对于面前这场暂时还未分出胜负的大战他已没有了信心,放眼望去,他能看到的就是越来越多的黑甲秦狗,听到的就是越来越响亮的敌方士兵的呐喊。

“快,传令给周勃,夏侯婴,让他们掩护着中军撤退!”在低低的吩咐完传令亲信之后,刘邦开始慢慢的向定军山口后撤。

中军一退,汉军的左右两翼顿时成了秦军重点打击的目标,右翼的周勃在接到刘邦的命令之后,率军奋力冲破郦商军的围堵,挡在刘邦的中军前面,以骁勇善战而论,周勃的才干确实数一数二,这一点在临田关和定军山都表现得可圈可点。

而左翼的灌婴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立志要击杀灌婴这员汉军猛将的韩信出动了大部精兵将灌婴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灌婴纵算再是能战能跑,这一次他也是跑不掉了。

酉时三刻。

汉军全线崩溃,刘邦带领着一干残兵败将朝着南郑方向一路溃退,傅戈和韩信一面留下郦商统领一万士兵扫清被围的灌婴所部,另一面指挥着得胜的秦军大部顺着刘邦败退的方向猛追了下去。

穷寇莫追,这也只是针对尚有一战之力的对手而言的。

现在的刘邦,已经完全丧失了再战的勇气,这落水的狗不打还待何时?

大秦新元二年六月二十七日。

秦军光复南郑,随即在彭越所部的有力配合下,七月一日前秦军完全占领汉中郡的西部,汉王刘邦连战连败不得已统领只有万余不到的残部退守西城,至此,汉中攻防战的第二阶段以秦军的大胜而告终。

这为期半个月的大战虽然时间不长,但规模却是汉中有史以来发生的最大的一场恶战,当年秦楚争夺汉中时的战役之这场大战比起来只能算是小字辈的,秦、汉双方投向的总兵力接近八万余众。

占领了汉中西部之后,秦国已经能够利用褒斜道(北栈)、陈仓道、故道和石牛道(亦称南栈)来往于关中与巴蜀之间,原先一直困扰傅戈的关中缺少优质铁石矿的难题也为随着临邛铁矿的开采而得到解决,因此,可以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秦国的铁制兵器工艺会有一定新的飞跃。

继续进军西城,将刘邦势力彻底赶出汉中——。

很快的,这一个看似正确无比的构想在众多的秦军将领心中突现,与已是手下败将的汉军作战胜算极大,这一本万利的买卖要是放着不做岂不是大亏特亏。

但是,事实正的如此吗?

第一百八十三节 蛇蝎吕雉

汉中大捷!

刘邦在定军山不仅损失了二万余精锐兵士,更重要的是还折损了灌婴和周谍两员战将,周谍倒也罢了,而灌婴却是不可多得的猛将,尤其在陈武俘变、樊哙战死之后,曾经人才济济的刘邦身边能战的将领也在日益凋零。

灌婴在被秦军包围之后见到汉军大溃,绝望之下试图泅渡沔水逃跑。结果因为河水湍急加上甲衣沉重给淹死在河里。等到五日后沿河搜索的秦军士兵找到这位汉军大将的尸体时,灌婴已经肿胀成了一具发臭的肥尸。

胜利的消息让前方的将领们群情激昂,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希翼着能再立功勋,以便得到更大的赏赐,封侯拜相的渴望潜藏在将领们的心底正在一点点的发芽。天下王侯,宁有种乎?这句话并没有随着陈王胜的死而被人淡忘,相反它正在被更多的人记住并留传。

“傅帅,打吧!我保证不消三天就能打下西城,将汉军赶出汉中!”

“傅帅,大将军,给我一支精兵,我陈武保证生擒刘邦!”

占领整个汉中,然后紧守武关将各路诸侯拒之门外,这个诱惑确实很大,那样一来只要能守住函谷关和武关这两道铁门,大秦就能安安稳稳的在关中、巴蜀大搞移民屯田、兴修被战争破坏的水利沟渠,恢复农业生产,一旦国力再度强盛起来,大秦雄师兵指关东重新统一天下就没有什么好疑问的了。

事实上,诱惑不止让秦军将领们不愿放弃,就连傅戈和韩信也在谋划着下一步进军西城的方略,这汉中一仗虽然胜了,但秦军的损失也是不小,除开陈武的先锋部队几乎覆没之后,在定军山前的决战中秦军的伤亡还有五千余众,两者相加伤亡比例达到了五分之一,这对于兵力上捉襟见肘的秦军来说,也是一个不容乐观的事实。

接下来要是再战的话,除去必要的防守南郑、褒斜道、陈仓道、故道的卫卒,真正能派到战场上的兵力不会超过三万人,以三万之众对付刘邦差不多相等的汉军,胜算虽是很大,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一切都好象胜券在握,然而,战局的发展很快就让傅戈目瞪口呆了。

刘邦领兵打仗不行,政治手腕却是一等一的高明,就在退守西城的途中,刘邦一面着令周勃引领一军死守汉中的又一要冲天荡山,另一面急急差遣谋士陆贾赶往彭城,请求楚霸王项羽增兵汉中救援。

在汉中这块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凭空请旁人来分一块肉去,这样的窝心事无论换了谁,只要还有其它抵御秦军的可能也不会出此下策,但现在,汉军连战连败之后,汉中这块地方眼见着就要被秦军完全占领了,既然刘邦自己得不到,那么干脆一点送给他人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刘邦兵败南郑的消息,正在忙着将齐王田都这个死硬份子余党一网打尽的项羽怒不可遏,立即下令殷王司马印、衡山王吴芮、临江山共敖统领联军十万余入武关增援。

项羽这一次之所以没有任由刘邦自生自灭的原因有二个,一是虽说刘邦这个不安份的家伙时时会窜出来挑战他霸王的权威,但好歹也曾同是反秦诸侯的同泽,这交情多少还是有一点的,如果在刘邦遭到秦军攻击时不给予救援,他这个诸王领袖的霸王在情理上总说不过去。二是项羽在玩借刀杀人的计策,这次被他号令入汉中的多是那些和楚军并不十分亲近的诸侯,这些人与其留在封地上让他们坐大,还不如早早的赶入汉中,让他们被秦军剿灭妥当。那秦国的丞相傅戈不是能打吗?那么就让你打个够,等到先派去的这三路诸侯拼得差不多时,再换三路、四路上阵,齐、燕、赵、魏这些故国的诸侯们一个个轮番着与你拼消耗,你秦国就是再强,士兵再勇,也禁不住这样的车轮战吧!反正关东粮秣、辎重统统缺乏,唯有人是不缺的,死掉多少立马还能补充多少。

对于项羽来说,最终的完美结果当然是秦军与各路诸侯两败俱伤,这样他就能渔翁得利,一等到齐国的这伙乱贼被悉数剿平之后,楚军在兵发关中,那时被诸侯们拖得疲惫不堪的秦军的战斗力必然大减,这胜利的天平就会倒向楚军这一方。

“傅帅,项羽祭出的这车轮战法实在老辣之至,估计是那位亚父范增献的计策!”借得胜之势,已恢复大将军身份的韩信翻看着间作送回的情报,脸上不禁露出佩服的神情。

对于范增的能力,与之有过交往的韩信是清清楚楚的,以项羽之勇加上范增之谋,这样的‘资源配置’确实让人无法招架,若是不能象历史上那样离间范增和项羽的关系的话,这接下来与楚军的交锋还真不好应对。

“大将军,看来只好先把攻打西城的计划放一放了,郎中令郦大人过几天就要到南郑来了,我会让他出使一趟西城,去探一探刘邦的口风!”傅戈也是抱以无奈的苦笑,大好的机会从手指间溜走了,这真是心有不甘。

这个时候,他最大的体会是政治就象妓女接客一般,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刘邦和项羽这对冤家现在又走到了一起,虽然还是貌合神离,但却已让傅戈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

不过,说到底战局会发展成这样,还是客观事实决定的,以大秦目前的军队数量和国力论,也确确实实没有和诸侯们硬碰硬的实力,傅戈明白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既然暂时吞不下整个汉中,那么就先将已吃到嘴里的咽下去。

“这个时候,刘邦会同意罢兵休战吗?他会不会反攻南郑?”韩信疑问道。在他想来,吃了大亏的刘邦有了强援的支持之后,很有可能会举兵反扑过来。

“刘邦反攻——,这时他怕是巴不得和谈呢?”傅戈笑答道,韩信的军事指挥才能确实出众,不过政治上却只能算是门外汉,刘邦若是领兵和秦军再打,那岂不正好中了项羽的圈套,以刘邦的精明,他又怎肯去为项羽卖命,况且,就算刘邦想打,其它增援汉中的诸侯也不会没有脑子,他们这一次出兵只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

和谈,罢兵休战,然后各自按实际的地盘自主行事,目前对于秦、汉双方来说,都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七月初七,郎中令郦食其从咸阳一路风尘赶到南郑,按照行程,他会在第二天出发往西城去。

“傅帅,那俘虏的刘邦家眷如何处理?”

大的方向已定,接下来商量的就是细节问题了,不过,这细节给傅戈带来的烦恼比大的战略一点也不少。

刘邦这家伙自个倒是逃得飞快,快得连留在南郑的父亲太公和妻子吕雉都来不及带走。

吕雉——,是想到这个名字,傅戈就一阵烦躁,对于这个在历史上呼风唤雨差一点将大汉天下变姓为吕的强悍女人,傅戈的第一直觉就是早除了这个隐患为好。

然而,吕雉这个女人确实相当的不简单,仅仅这十来天功夫,不知她用什么手法竟然搏得了虞姬的好感,而且还私下里认了什么异性姐妹,虞姬心地善良,可能就是在救治伤员之时被别有用心的吕雉给盯上了,可这样一来,傅戈想要杀吕雉就没那么容易了。

“大哥,那汉王刘邦不是什么好东西,和吕姐姐新婚没多久,他竟然就和勾坊间一个叫曹女的婢女相好上来,还有了孩子,真是不可原谅?”说这话时,虞姬一副要为吕雉抱打不平的样子,仿佛她是女包公、吕雉是秦香莲一样。

“大哥,吕姐姐说她想多留在南郑一阵,你说好不好?”

这段日子,虞姬与吕雉的亲密接触让傅戈头痛不已,就算是对付象项羽这样强悍的对手时他都没有感到这么束手无策过,吕雉将虞姬抓在手里,就如同抓住了傅戈的命门,什么多留一阵,她这完全就是怕傅戈不放她回去说的反话。

“为表示我们对于和谈的诚意,郦先生去西城时就带着刘邦的家眷一同前往吧!”

象吕雉这样有政治野心的蛇蝎女人,既杀不得那也留不得,若是让她呆在虞姬身边久了,说不定还会闹腾出什么事来呢!因此,还不如干脆送刘邦一个人情好了。

“傅帅英明,将刘邦的家眷完全无伤的送回,一可以消除刘邦的敌意,二可以离间刘邦与项羽之间的关系,这真是一举两得的好计谋!”听到傅戈这么一说,郦食其巧舌如簧笑道。

第一百八十四节 夜郎古道

大秦新元二年的七月十九日。

前方战报!

奉命出使的郦食其不辱使命带来了好消息,刘邦同意罢兵休战了,而司马印、共敖等三个迫不得已的诸侯也点头默认了避战的口头协定。君子协定,虽然谈判的双方都不是什么君子,只要形势一有变化,翻脸肯定比翻书还要快,但在此时,他们还是各有所需的。

南郑光复,褒斜道开通、从巴蜀运来的第一批盐巴已经到了咸阳,这些个好消息象长了翅膀一样迅速的传回到了秦国的都城咸阳。

那些家中有出征将士的百姓自是一个个欢天喜地,这次不仅打了胜仗,而且还立下了战功,丞相对于有功将士的封赏一直都是相当的厚重。就算是阵亡的士兵家眷,这回也没有象往常一样悲切,经过一年多时间的运转,国库逐渐丰裕起来的秦国已经有能力抚恤伤亡士卒了,对于那些失去基本生活能力的家庭将由国家统一给予照顾。

正是因为这些个新政措施,大秦的士兵们才重新拥有了在战场上舍我其谁的气势,才能不顾自身安危的奋勇杀敌。

胜利对于以唯利是图而闻名的商人来说,同样值得庆贺。

巴蜀栈道的重新开通意味着将会有源源不断的稀罕货物运抵到咸阳,然后再通过这里运送到更西、更北方的漠北、西域、波斯甚至于传说中的埃及和罗马。在十倍和百倍的利润面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商人逐利的脚步,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这些渴望发财的天生冒险家们也不会放弃。

这些天来,蜂涌到咸阳的商人越来越多,他们中间除了秦人外,还有来自关东的赵、齐、楚、燕、魏、韩等地,甚至于还有千里迢迢来自西域和波斯的商人,乌氏倮的治粟内史府的大门都快要被挤破了。

按照秦国的法令,没有得到秦国官府的许可,没有拿到合法的资格证明,商人是不可以随便在秦国境内经商的。

换句话说,傅戈现在实行的类似于后世的经济开放政策,来赚钱一律欢迎,但是必须在法令充许的范围内,乱来可不行,象那些对秦国来说极其重要的战略物资盐巴、铁石、金铜等等则必须在郡县官府的监督下有限量的交易,对去向也有严格的限制,象敌对国比如关东、匈奴等就一概禁止流出。

就是这样,商人们也是心满意足了,相比较以前抑商的政策现在已经是迈进了一大步,而更重要的是商人的地位在秦国得到了确立,既然乌氏倮这个大商人都可以当官,那么其它人自然也有希望。

有钱有势——,这才是人生的顶级目标呀!

南郑。

同样也是一片忙碌,这个汉中郡的首府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座大兵营,为了防备越来越多的诸侯联军可能的反扑,傅戈一面尽可能的从关中挤出机动兵力增援汉中,另一方面也在开始大规模的移民计划。

移民,不错。

汉中这个地贫人稀的地方若是换在太平时期,或许老百姓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但现在可是兵乱正紧的时候,和谈休战都是一时之计,傅戈无法保证接下来再有战事时会不会波及到老百姓,还会不会发生象汉军抢夺粮食以致于百姓被活活饿死的事情。

将汉中的百姓全部迁到蜀郡去,巴蜀土地肥沃,有都江堰水利滋润天府之国的万亩良田,只不过巴蜀一直以来是秦国流放犯人的地方,那里唯一缺的就是人。

等到汉中的百姓迁移的差不多时,他们遗留下来的那些宝贵的土地就可以用来支持军屯的开垦,在一个地方长期驻守大量的军队后勤辎重供给会相当的繁重,若能就地供给无疑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北方军团有河套地作为依托,汉中若也有军屯辅助的话,大秦的粮秣压力就会大大减轻,而积累的丰厚资金和财富就能用到更迫切的地方。

更迫切的地方是哪里呢?首先当然是兵造铁器的锻造,这一件事已经是迫在眉睫了,最近有消息传来,在关东的韩地,工匠们已经能很熟练的运用灌钢技术锻铁了,这再耽误下去,秦国的青铜武器是否还能在战场上风光,结果真的无法预料?

其实是战马的补充,匈奴单于冒顿之死虽然让匈奴各部落内斗不休,但傅戈清楚这种内斗不会持续很长时间的,一旦有新的强势人物登上大单于的宝座,那么秦匈之间的真正决战也就来临了。必须抢在匈奴人选出新单于之后训练成一支战力超强的骑军,这是保卫秦国的必备条件。

“傅帅,彭越求见!”

这一日,正在为如何规划汉中、巴蜀远景冥思苦想的傅戈听到了一声久违了的熟悉声音,在蓝田关一战后就离开关中的秦军主力独立作战的彭越回来了,他的身边还站着前番见过一面的栾布。

“是你这个彭疯子呀,快进来,这巴蜀的山水倒是真能养人,一年多不见,你倒象是年轻了好几岁嘛!”

彭越的精神气色确实相当不错,看得出他在巴蜀的小日子过得还很滋润,这个盗贼出身的家伙身上确实有股子让人猜不透摸不着的东西。

“傅帅夸奖了,这次回来我有重要事情禀报!”彭越神秘兮兮道。

“噢,你有什么要事?”

“傅帅,我得到了在南越的大秦南方军的消息——!”

南方军,对于曾隶属于南方军一部但却从没有见到过南方军上层将领的傅戈来说,彭越带来的这个消息委实令他惊异。

原来,在彭越驻军巴蜀的这段时间,有一个从夜郎国商人那里侥幸逃生的南方军士兵告诉他,在大秦与诸路叛军打得难解难分之际,统领五十万南方军的主帅赵佗下令截断了与北方的道路,并向南岭各关口的军队传达了据险防守的指令,以防止中原的诸侯军队进犯,同时,赵佗还借机杀死了秦朝安置在南海郡的官吏们,换上自己的亲信。

大秦南方军的主帅本是屠睢,后来屠睢在与越人的交战中死亡,接替他的是南海郡尉任嚣,二年前,任嚣病重,他任命龙川县令的赵佗代行南海郡尉之职,由此赵佗成了五十万南方军的主帅。

赵佗想要自立为王,割据一方,这个事实傅戈已经从史书上获知了,这位南越国的创始武帝确实也有一些才干,就是在汉朝建立之后,他的南越国也存在了足有一百余年。

让傅戈惊异的是从巴蜀经夜郎国竟有道路能够通向南越,据彭越带回的情报,夜郎国现在已是一个以农业耕作为主的国家,那里地多雨潦、牲畜很少、也没有蚕桑,故而和巴、蜀、楚、南越均有贸易交往,蜀地的枸酱等土产,就是由商人们走道夜郎再运到南越,既然这条道路商人能够通行,那么军队也一样能通过,只不过穿越夜郎国境必须要冒极大的风险。

若是能够出兵攻取夜郎或者让南夷臣服,就可以和五十万滞留在岭南的秦军取得联系了,也许到那时会有许多士兵会愿意回来,毕竟,关中才是他们真正的家。

“彭越,你和栾布将军带领一支军队往夜郎国方向转进,注意多多收集来自南越的情报,以后再遇上逃回的南方军士兵,一定好生照顾!”傅戈眸中神采奕奕,南越的消息就象打开了他心头的一个结,一个受困于缺少青壮男丁的死结,这让他觉得恢复大秦的国力或许不会象预想中那样艰难。

“诺!请傅帅放心!我彭越定不辱使命。”

见自己的话得到了傅戈的肯定,彭越也是相当的激动,夜郎虽是蛮夷之地,但却包含着开疆拓土的无上光荣,这才是身为梁国人却在为秦国效力的彭越最想做的事情。

喜事接踵而来,不止彭越带来的这一件。

八月十六日。

傅戈这位大秦丞相又多了一个称呼。

虞姬临产了,在二个月前执意挺着大肚子来到南郑的她终于敌不过腹中小家伙的踢腾,新生儿的大嗓门一传到着急等待的傅戈的耳朵里,他就立马判断出这是一个男孩。虽说傅戈的思想已经承继了二十一世纪男女都一样的平等观念,但当他身处在强者为王的乱世之时,却还是希望虞姬所生的能是一个男儿。

三十一日,褒水上,十余艘挂着大秦玄色旌旗的大船在斜阳余晖下缓缓的逆流而上,在护卫将士的保护下,傅戈陪同着虞姬和小儿磷儿乘船回返咸阳,本来虞姬刚刚生产不久,不宜外出以免受到风寒,只是这南郑的气候实在恶劣了些,身子骨弱的虞姬很是住不惯。考虑到汉中这边暂时也没有大事,傅戈也就答应了虞姬回转咸阳的请求,由褒斜道走栈道这一路虽然不太好走,但幸好有一大段沿褒水的水道,这八月正是涨水季节船只还可通航。

第一百八十五节 冤家路窄

褒水这一带地方最早是古褒国的地盘,褒国也因为有褒水这条发源于秦岭深处的清澈河流经过因此得名,不过,让傅戈这个后来者记住褒国这个名字的,却不是这一条褒斜道上的重要河流,而是一个女人。

褒国在西周诸多林立小国中,如沧海一粟指弹湮灭,但它却拥有过一个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貌,一个能让君王做出亡国举动的女人。

她的名字相当的好听,褒姒。

“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流传千百余年,那个昏庸的周幽王为了搏得美人褒姒一笑,竟然在没有外敌来袭的情况下点燃了烽火,以引得众诸侯赶忙领兵来镐京救援,这一番闹腾倒是让褒姒这位冷冰冰的美人展颜露出了笑容,不过,也让周幽王尽失人心,此后,西戎领兵攻打京城,等到周幽王再次点燃烽火时,上当受骗过一次的诸侯们谁也没有再领兵赶来。

美人江山,这江山若是没了,美人再美也终保不住,史书上虽然没有讲明褒姒的结局怎样,但想来周幽王被犬戎所杀,褒姒多半也是落到了犬戎首领的手里。

“大哥,世人都说红颜祸水,都说是褒姒害得周朝灭了国,这真的是这样吗?”虞姬轻叹了一声,幽幽说道。

大概是由褒姒而联想到了自己,虞姬不由得对未来担忧起来,一路伴随着傅戈拼杀过来,她的眼里看到的当然不止是胜利和荣耀,她看到的还是艰苦的付出和巨大的牺牲,在阿房宫里陈列的那一件件遗物和前殿前耸立的白玉石碑,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一件事,没有不劳而获的幸福,没有凭空掉下馅饼的好事,假如那一天傅戈也如周幽王一样不再努力去治理这个国家,那么等待虞姬母子的将是和褒姒一样的结局。

“妹子你错了。红颜祸水之说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是那些怕担负责任的懦夫编造的谎言罢了,作为一个国家的君王,让国家内的百姓安居乐业,让国家的疆土不受外虏的侵略,这是男人应当负起的责任,若是不能做到这一点,那么他就根本不配成为国家的统治者。至于将亡国的责任推到一个女人身上那更是可耻之极的行为,作为一个真正的男儿大丈夫,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那还算什么男人?”

一番话说罢,傅戈嘴角的轻蔑之色更盛,朝代相互更替、千百年使然,一个君王失掉国家做了末代亡国之君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但中国古代的男人往往有个恶疾,就是不敢承担起亡国的责任,而是极不负任的将这种责任推卸给身边美貌的女人,褒姒是这样、坦己也如此,再往后就更数不胜数了,张丽华、杨贵妃、小周后等等亡国之君的妃子没有一个逃过口诛笔伐的非议,唐明皇虽然没有亡国,但却一手酿制了安史之乱的苦酒,由此使得大唐从强盛转为衰败直至灭亡。

人之初、性本恶。

在人的潜意识里,都或多或少会有趋利避害的想法,这是一种本能使然,所谓圣人其实就是指他能将内心的这种私欲克制住,能够用道德情操去压制它,而道义上所指的恶人则多是那些私欲膨胀、行事毫不顾及旁人感受的一类,君王也一样是人,一样有七情六欲,因此在这一点上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大哥,有句话我一直想说,姬儿能遇上大哥是这一生中最大的幸运,不管今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身边的。”虞姬吐气如兰,樱唇在傅戈的耳边轻声喃语,一股女儿沁香传入口鼻,顿时让好些天没有鱼水承欢的傅戈激情难耐起来。

“妹子——!”

“小心别吓着了磷儿!”

虞姬温婉一笑,玲珑剔透的她只用这喃喃一语就打消了傅戈的‘满腔热情’,见到傅戈无比失望的表情,虞姬顿时娇羞无限。

大秦新元二年的九月初九。

傅戈一行顺利回到都城咸阳,仅是二个多月不见,咸阳的变化不禁让人咄咄称奇,除了街市比往日要繁荣热闹了许多外,百姓的精、气、神更是焕然一新,就连说话时的嗓门也比往日高了不少。临洮和汉中这两次大仗的胜利大大增强了关中父老的信心,在傅戈身上,他们似乎重又见到了那个引领秦国统一天下的始皇帝的影子。

“傅帅,一路辛苦了!我这里有一个重要的情报要禀报。”傅戈刚刚回到府中歇下,卫尉司马亮后脚就跟了进来。

“司马,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傅帅,我们查找出了刘邦潜伏在咸阳的重要暗间,是一个秦人。”司马亮神情凝重,他一边厉声说着,一边递上一卷写着详细调查情况的简牍。

暗间,换个通俗的说法就是奸细,两军交战一方派遣间作去另一方了解军情,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自古就有,但是,若是这个暗间是出卖自己的国家去为他国效力的话,那就很难让人原谅了,卖国贼,或者用后世更流行的叫法“汉奸”来类比称呼的话,这个为刘邦卧底的秦国人就是“秦奸”了。

“这个叫穆三青的商人现在何处?”看罢整份材料,傅戈已是怒火中烧。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穆三青竟然将秦国大军出征的意图透露给刘邦一方,当真是罪不可赦,而且从已掌握的资料看,就是这个人泄露了秦军可能从陈仓道、故道暗渡的作战方案,虽然最终因为只是一些猜测并没有引起汉军高层足够的警觉,但也正是因为这份情报让秦军奇袭汉中的方略变成了一场对峙消耗战。

试想一下,若是萧何没有看到那份情报,夏侯婴的军队就不会那么早的出现在阳平关口,陈武的先遣部队若是没有遭遇劲敌的话,更可以一鼓作气先行抢占定军山要隘,那样的话,这接下来定军山一役也许就能避免了。

“禀傅帅,穆三青二天前试图潜逃出境,结果被我方监控的亲卫给抓了回来,现在正关押在大牢之中等待发落。”司马亮恨恨说道,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让对方钻了空子,这司马亮的脸上着实无光得很。

“司马,你去将这个穆三青提审过来,我倒想看看这卖国的奸贼长得什么模样?”傅戈怒声吩咐道,脸上的肌肉也因为激动而抽搐起来。

尉衙。

已经被打得象一条死狗一样老实的穆三青被拖了上来,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了做“春风楼”老板时叱喝的风光,胖嘟嘟的脸上一块青一块乌的,这都是不老实交待惹来的好招待,说起来,司马亮手底下的这些尉卫打人的手法还是差了点,象傅戈熟悉的那些后世的派出所里打人水平才叫一个“高”字,能够打得你哭爹叫娘却混身验不出伤来。

当然,这也是秦国的尉卫们不需要去应付什么“刑讯逼供”麻烦的缘故,若是这个时代真的有律师出现并找喳的话,傅戈相信他们也一样有办法对付的。

“穆三青,不要躺着装死了,傅相有事问你?”司马亮冷笑一声,看着象死狗一样摊在地上的穆三青喝道,从这句问话里听得出这段日子司马亮和这穆三青的交锋一定相当的精彩,斗智斗勇、你来我往,不会比战场上撕杀来得逊色多少。

“傅相——,傅丞相明查秋毫,请你给小人作主,小人冤枉呀!”

就象是吃了兴奋剂一样,穆三青一听到傅戈的名字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瞧他的身手哪还有半分吃苦挨打的症状。

穆三青,傅戈一看到眼前这个奸贼的脸就感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仿佛在记忆深处有一根悸动的弦被强力的弹动了一下。

“你的先祖可是宋国人,穆公之后?”傅戈瞪视着面前的穆三青,厉声喝问道。

“傅相神算,说得准确极了,小人确实是穆公的支孙,不过在宋国灭亡之后,小人就随后先祖父来到咸阳并入了傅籍,所以,小人现在是一个秦国人,不仅这身子属于秦国,连这颗心也完完全全的归属大秦了。”穆三青果然不愧是一个商人,一番巧舌如簧之后,竟然将自己打扮成了忠君爱国的典范,他的这些话顿时把司马亮手下的尉卫们气得脸色个个发青。

“穆三青,你说你是一个秦人,你的心也归属我大秦,那好,我今天就想看看你的那颗心是属于我大秦呢,还是别有用心?”

傅戈冷哼一声,对于穆三青的连珠马屁根本不予理睬,姓穆的,他已经想起来了,在后世某一天的电视专访节目中,曾看到过那位以大拆迁闻名的市委穆书记以自豪的语气说起,他的先祖乃是宋穆公的支孙,并且还是关中一带有名的大商人。

第一百八十六节 远方来客

看心,怎么个看法?

只有剖开肚子才能看得清楚明白,而人一旦肚皮被剖开会是什么结果,想到这里穆三青脸顿时变得惨白。

“傅…傅相,这心万万不能看,我穆三青可以指天发誓,我绝没有做过对不起秦国的事情。”穆三青刚才的伶牙利齿在这一惊吓之后,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指天发誓,笑话!

这年头谁还相信这个。

“穆三青,你这奸贼,你口口声声说没有做过有亏大秦的事,那这些竹牍上所写的桩桩件件、这上面指证你的那些人的证词难道都是谎言不成?”司马亮再也按耐不住怒火,若不是顾及自己的身份,他真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将穆三青按倒在地,死命的揍打一顿。

“傅相,小人冤枉,小人是被屈打成招的,不信你看我这身上都是伤呐!”见事实摆在面前,这穆三青倒也光棍得很,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屈打成招,傅戈冷冷一笑,象穆三青这号货色就是流氓加无赖,你若老老实实想用事实证据一条条的去驳倒他的话,只能是碰一鼻子灰,因为这号人根本就是强词夺理死不悔改的泼皮,就算他刚刚吃过一顿饭,转过身来也会立马否认,至于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那更是犹如放屁一样,你就是逮住他了也一样赖得干干净净。

对付这号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毫不留情的杀!

杀他个污血成河,杀他个肚满肠流,杀他个哭爹叫娘——。

“来人,将穆三青带到行刑场,挖出心放到日头底下晒晒,看看有没有发霉变质什么的,若是有的话,族诛其九族,若是没有,那就再塞回去!”傅戈轻描淡写的将这一句杀气腾腾的话说完,穆三青已如一摊烂泥躺倒在地上,时至此时,他才恍然明白,自己和傅戈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虽说自打傅戈执政之后依照约法三章废除了原先的酷令,但这中间却不包括犯有叛国、卖国罪的人,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古往今来对于此类犯罪都是从严从重惩处,没有通融轻判一说,就算换到傅戈来的那个时空,对于背叛国家的人也是绝无二话,处以死刑是应当的、处以无期徒刑是你小子命大。

铁证如山,狡骗是没有用的。

不仅是这个原因,在傅戈心底,沉积埋藏着的那一世的记忆也让他杀意凛然,操他妈的,你可以依仗权势欺负无权无势的百姓,打死了人还能不偿命,那么我就让你从根上就消失,先把你的祖先给喀嚓了,那也是为民除害,这后世也可少了一个祸害百姓的贪官。

九月的正午。

日头还是相当的毒辣的。

行刑场上,鲜血淋漓,穆三青的那颗黑心已经被晾晒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也许是肥胖的关系,穆三青的心在取出来时还在卟卟跳动,不过,他的人是彻底死翘翘了,这个奸贼在被拖出去时其实就已经假死了过去,等到刽子手将尖刀捅入他身体时,他只是轻声哼了一下就干脆的咽了气。

“诸位父老乡亲,这穆三青勾结外敌,出卖大秦,死有余辜,若不是傅相英明神武,我秦国大军就危险了!”

“穆三青这个秦奸,竟然如此恶毒,这样死法真是太便宜他了!”

“想不到这春风楼的穆老板就是敌国派来的奸贼,以后我们大家伙说话可要注意了!”

强大的宣传机器一开动,立即鼓动起广大百姓的万千豪情,在一桩桩一件件经过仔细加工过的事实面前,秦国的百姓忿怒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的身边竟还有这样出卖国家的奸贼,一时间“打倒秦奸、打倒卖国贼”的声浪一阵高似一阵。

在这种狂热的气氛下,穆三青这个反面典型一下子被广大秦国百姓所熟知,他的知名度也节节攀升,甚至于几乎和傅戈可以齐名了。当然,这些个‘荣誉’已经成鬼的穆三青是感受不到了。

穆三青死了,他的子孙也没有获得幸免。

不屑傅戈将穆氏子孙族诛,那些冲动热血的秦国年轻人就已率先冲进了穆三青的家中,将其家眷给一一了结了。

此曰:为国除害。

为国为私——,其实就连傅戈也无法判断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秦国还是为了报前世的冤死之仇,若是为了秦国倒还说得过去,而说到报仇这两个字则多少有些勉强,将穆姓后人做得冤孽转嫁到其前人身上,这种独特的‘报仇法’说出来也委实让人不信。

不过,总算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也将憋在心底许久的冤屈给化解了,傅戈的心情是分外的舒畅。

杀鸡敬猴,通过大张其鼓处置穆三青这个内奸的效应,秦国上下还掀起了一股抓秦奸、搜捕卖国贼的热潮,老百姓的热情之高让司马亮这个具体负责的卫尉都感到吃不消了,每天他的卫尉衙门都被一群群押着可疑份子的热血青年所包围,其中,虽有不少确实是敌国如匈奴、关东的西楚以及汉中潜伏的暗间,但更多的却是些没有什么关系的百姓。

“傅帅,再这样下去,我这卫尉府都快被拆掉了,你快想个办法?”一脸苦样的司马亮躲进丞相府,愁眉不展。

“司马,办法嘛倒是有一个,要不,你帮着我照看磷儿、璃儿,我替你去卫尉府坐镇着?”傅戈不怀好意的笑道。

在傅戈回到咸阳后不久,安阳公主嬴真也生下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大名傅璃,小名璃儿,这小公主虽然生得讨人喜欢,人见人爱,但脾气却着实古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她竟然有亲近异性的倾向,男的抱着她时听话得不得了,换了女的照看立马就是哇哇大哭,气得嬴真对傅戈忿然嗔目。

有其母必有其女,嬴真的脾气其实又好到哪里去了呢,要不是心中所愿得到了满足,要不是别人都让着她这位娇蛮公主,要不是有大秦面临亡国与和亲之事的教训,她又怎会这样安心做个‘贤妻良母’。

不过,对傅璃这个小公主傅戈倒是真的喜爱有加,甚至于在旁人看来,他都有点偏心了,这也难怪,都说女儿是父亲前生的情人,对于这一句傅戈深有体会。

“这个,我尉衙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一听说让自己这个干爹去照顾傅璃,司马亮的头一下子肿得好大,未等这一句话说完,他就飞快的跑出了丞相府门。

司马亮离开后不久,天色渐晚,瞧着无事的傅戈正要回转书房,却忽然见到门口治粟内史乌氏倮急冲冲的跑了进来。

“傅相等一等,我有重要的事——事情回报!有商人从月氏过来了。”

这一年多来,在平常上朝议事的时候,乌氏倮的话已经说得相当流利了,不过,当事情棘手时,他的语速就会慢下来,这也是学习第二种语言不可避免的难题,对此,在语言学习上一向后知后觉的傅戈倒也并不在意,相反,他还是相当佩服乌氏倮的进步的。因为按照后世的考试等级评定的话,乌氏倮起码能达到中级以上水平。

“快,快快有请!”傅戈一脸兴奋的大声叫道。

月氏,又称月支,原本是居住在河西走廊一带的游牧民族,强盛时控弦之士达成了十余万,当年冒顿未成为单于之前,就被父亲头曼单于送到月氏为人质,后来在冒顿即位之后,遂出动大军征讨月氏部落,在这场草原霸主的争夺战中,月氏失败不得已西迁。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既然月氏是匈奴的敌人,而匈奴也是大秦的敌人,那么两个国家联合起来对付匈奴这个共同的敌人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在历史上,汉武帝为了对付匈奴派遣张骞出使西域寻找月氏,以图夹攻匈奴,而大秦面临的形势与汉武之时并没有多大的不同,甚至由于时间跨度提前,现在的匈奴比之汉武之时更加的难以对付,在这种情形下,若能与月氏取得联络结成同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傅相,这商人说通往月氏的道路已经被匈奴左贤王的部落给截断了,他也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才辗转到了咸阳,途中还被匈奴人关押了足有一年多时间。”乌氏倮提醒道,已经完全融入傅系的他对于联合月氏夹攻匈奴的策略当然清清楚楚,事实上,他还是这一战略的具体执行者。

匈奴人截断通往西域的道路,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历史上张骞在出使西域过程中就被匈奴人俘虏过,对于这一情况傅戈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而让他更关心的是月氏的实力,因为在汉武时期,张骞出使的目的因为月氏的畏战而最终流产,月氏是被匈奴人打怕了,还是有再战的实力,这才是所有问题的关健。

第一百八十七节 出使西域

大秦新元二年九月二十七日。

也许这一天应该在大秦国的历史上好好的记载一笔,因为,从这一天起傅戈这位让秦人膜拜的传奇人物开始了他向西扩张的预谋。也许在秦国的基础刚刚稳固的时候,就去思考联合西域各国共抗匈奴的事情,在许多人看来,实在有些荒谬。

但在傅戈的心中这一点信念却是坚定不移,要对抗匈奴就必须有同盟的力量,在政权刚刚复立的时候大秦是只能孤军奋战,而现在一切都有了好的开始,那么联合一切可能联合的力量,对抗威胁己方生存的强大敌人就成了外交的重心。

是夜,丞相府书房内的灯火通宵未熄。

在乌氏倮的引见下,傅戈与来自月氏的‘商人’终于见了面,让他惊讶的是这个人面貌俊朗,而且相当的年轻,唇边稚毛未脱,个子也不是十分高大,不过,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气质却在显露着其身份必然不同凡响。

由于双方语言不通,交谈就只要经由乌氏倮这个客串翻译转达后才能交流,刚开始时,傅戈还只是很隐晦很客套的询问月氏、康居、大宛、大夏甚至于更远一点的安息等西域各国的情况,这些小国在史记中都有详细的记载,作为一个对丝绸之路历史有着浓厚兴趣的年轻人,傅戈对张骞西域之行所记录的那些文字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越是交谈下去,对面那位月氏商人的脸色也越发的惊异,他开始发现傅戈所说西域的一些情况竟然与事实是如此的一致,有的地方甚至于比他这个月氏人还要清楚。

比如对于安息这个更西边的国家,在傅戈的描述中,在那块地方竟然还创造过辉煌灿烂的文明,还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叫波斯,那个文明古国在创造了辉煌文明之后被更西方的一个以征伐为毕生目标的帝王所灭亡,这个帝王叫亚历山大大帝,他创立的国家名字叫马其顿,不过,随后这位对领土征战的渴望强烈得无以复加的突然暴毙,庞大的帝国也随之分裂成三个国家。而在五十多年前,一支游牧部落帕尔尼部从锡尔河迁徙到帕提亚,随后帕尔尼部的首领阿萨息斯以尼萨为都城,建立安息王朝。

这段故往的历史傅戈虽然说得并不详细,但不管是月氏商人还是翻译的乌氏倮,都听得心驰神往,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文明的兴起与衰落,其中孕含着的除了一个个民族的兴亡之外,还有铁血与悲歌,还有胜利时的狂啸与失败时的苦涩,对于刚刚在匈奴铁蹄下吃了败仗的月氏人来说,这样的感受尤为强烈。

“尊敬的大秦国丞相,你是上天派来的使者,你是无所不知的预言家,我月氏三王子哈昆请你给我月氏指一条明路?”

月氏三王子哈昆,想不到这个神秘的月氏商人竟然是月氏国的三王子,这着实让傅戈吃惊不小,刚刚初见这年轻月氏商人面时,他虽能肯定这人绝不会是普通的商贾,但也绝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月氏国的王子。

“哈昆王子真是胆识过人呐,这从月氏到大秦必须要穿过匈奴的地界,万一匈奴人识破了王子的身份,那结果——!”傅戈赞叹道。从哈昆稚气未脱的脸上,能够判断出这位三王子的年龄应当不会超过十八岁,这样一个年纪就能有独闯敌国的胆识,当真是令人敬佩。

“哼,匈奴狗贼不仅杀了我阿爸,还把他的头割下来当做饮器,此仇不共戴天,我哈昆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誓与匈奴死战到底!”说到匈奴人,哈昆的眼睛立即就红了起来,从中傅戈能看出跳动着的怒焰。

匈奴人杀月氏王,并将其头作为饮器,这个事实傅戈在史籍中也看到过,不过发生的年代要比现在晚了五、六年,现在听哈昆这么一说,看来史籍记载的年代稍有谬误,又或许是因为傅戈的出现改变了这些外围历史事件的进展。

这一时,傅戈忽然想到了一句后世流传很广的话:一只来自千年后的蝴蝶稍稍振动了一下翅膀,便在那个时代掀起了滔天巨浪。

历史已经改变,因为秦国本来已经灭亡,而今却由于傅戈这个灵魂穿越者的出现使得短促的秦王朝又恢复了中兴的希望,由此,秦国已不再是原先的那个秦国,它是一个崭新的国家,一个让周围的民族望而生畏的强大国度。

“哈昆王子有此志向,我大秦男儿岂能袖手旁观,匈奴人不仅是月氏的敌人,也是我秦国的敌人,为了击败残暴的匈奴,我们两国更应当联合起来——!”时机已经成熟,无论是哈昆王子还是傅戈,对于联合都是求之若渴。

从哈昆的叙述中,傅戈得知月氏在被匈奴击败之后,不得不向西面迁徒,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在河西走廊最西边的玉门关、罗布泊一带,由于对匈奴交战不利,月氏国上层对于未来的形势判断也是分歧严重,除了三王子哈昆为首的小月氏部落坚决主战后,以大王子哈赤为首的大月氏则力主继续西迁,以躲避匈奴人的追杀。

照现在来看,大月氏西迁这个历史事件即将发生,若没有什么变化的话,他们最后的定居地就是葱岭一带,而小月氏则继续留在河西走廊的南山,与羌人混居直到被完全融合。

论部落的规模、人口、实力,大月氏与小月氏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因此,哈昆王子虽然有坚定的求战信念,但他却无法的月氏国中赢得广泛的支持,而要让月氏对抗匈奴,首要的条件就是让哈昆登上月氏王的位置。

“哈昆王子,我们来谈谈具体的条件吧,我大秦将提供给王子先进的武器,比如强弩、铁剑、还有巨大的财力支持——!”

傅戈信心十足的说着,他不是在吹牛,现在的秦国确实有这个实力,大秦的青铜弩器一直是匈奴人最惧怕的利器,哈昆的眼睛亮了,秦**队击杀匈奴单于冒顿的消息早已在西域传开了,现在一旦月氏国人也拥有了这种强大杀伤力的武器,对付匈奴人就有了依仗,而这也是哈昆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到秦国的原因。

成交——,各取所需的傅戈和哈昆终于达到了正式的协定,为了协助哈昆登上月氏国王的位置,秦国将秘密派出数批的使者潜往月氏,他们将携带哈昆最需要的武器和财宝来到月氏,当然,还有押运的各种货物。

不过,由于匈奴人的封锁,这些使者走的道路将会相当的曲折,他们将从河南走廊的南面羌人的聚居区穿过。这条南道比之北道还要艰难,羌人部落的劫掠也并不比匈奴人仁慈多少,但至少有一点可以保证,这些使者不会落入到匈奴人的手中。

这一路只要舍得‘出血’、舍得做赔本的买卖,使者们还是能够到达月氏的。以赚钱为目的的商人不会选择这条道,而怀有对付匈奴政治目的的月氏三王子哈昆和秦国的使者则只能选择这条南道。

经过仔细的选拔和举荐招募,这次出使月氏的秦国持符首使是一个名叫张桓的青年郎官,郎官只是郎中令下面的一个属官,在许多官员对这次危险性极大的出使心存畏惧的时候,唯有这个张桓主动站出来应诏。

张桓,事实上,当傅戈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心头浮现的是另外一个姓张的人,汉使博望侯张骞。

同样是姓张,同样的官职,是否也会有同样的命运?

不会的,张骞的西域之行命运多殊,而这一次张桓出使虽然也同样危险重重,但大秦会尽所有的力量去保护象张桓一样勇于冒险、勇于开拓的人,傅戈明白,只有当大秦有更多一些象张桓这样的开拓者时,未来的秦国才会有希望。

张桓出使的那一天,是九月三十日。

招募使者的事情只用了短短三天,除了张桓之外,还有三十六名秦使同行,他们的目的地不仅仅是月氏,还有大宛、康居、大夏、乌孙、于阗、安息等诸个西域国家,他们将为大秦播下火种,他们一样是大秦的英雄。

同样的一天,对于普通的咸阳老百姓来说,九月三十日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前方没有大的阵仗发生、只要英明神武的傅丞相继续执掌着朝纲,那么大秦的日子就会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而对于沉浸在升仙喜悦中的秦王子婴来说,这个日子也平常得很,早起服毕方士特意炼制的丹药,然后焚香祈求上天神灵,让自己这个**凡胎能够长生不老。

信奉神灵,长生不老,这些在傅戈看来着实可笑!可在大部分秦人眼里,却是一点也不好笑,相反若是听到谁梦到神仙了他们就会一个个表露出羡慕的神情。

第一百八十八节 经营巴蜀

人都有七情六欲,每一个人都不相同。

普通百姓有他们的梦想,作为秦国的名义上的统治者,秦王嬴子婴也在修仙求神的路上一步步的坚定前行着,在他的心中,又何尝不充满了虔诚,又何尝不充盈着渴望,只不过他不明白那是一条永远都无法走通的绝路。

朝露宫。

青烟燎烧,把大红的宫殿楼宇都笼进了一片朦胧之中,让人看不清方向。

殿内,秦王子婴闭着眼睛端坐在锦榻上,神情肃然虔诚,他的身边,更围着五、六个方士,嘴里正在高声朗颂着什么。

“也罢,既然真儿嫁给了那个姓傅的,这大秦的江山由哪个来做就不重要了,况且,我也老了,这真要是把这能干的女婿给排挤出朝,又有谁能抵挡叛贼、匈奴这么多的敌人。”

总算,子婴还不算是一个对权力过度着迷的君王,对于年近五旬的他来说,享受帝王生活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安心做一个不问事事的富贵君王,其实又有什么不好呢?

不用去操心繁琐的朝政,不用去防备来自背后的冷箭,不用去想谁是忠臣谁又是奸臣,这样的日子已经足以让许多人羡慕了,最起码,傅戈有时就很羡慕子婴的生活。当然,羡慕归羡慕,真若让傅戈去求仙问道,那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畅快。

“父王,这是特意从巴郡送来的上好金丹,服下可以镇静安神,延年益寿!”子婴的大儿子嬴真的大哥嬴喜一脸喜气的奔进殿内,出声叫喊道。

炼制金丹这个行当早在商朝时就已经出现了,将丹砂碾成粉状,服用后有医治癞疾和镇静安神的奇效,因此在冷兵器时代,丹砂是一种极为珍贵之物。

到了始皇帝统一六国前后,服食金丹逐渐成为诸侯各国帝王渴求长生不老之方,在这方面,始皇帝这位雄才大略的一代帝王更是对丹药痴迷不悔,特别是在晚年,渴求长生不老,与天齐寿的始皇帝一方面派出方士徐福率五百童男五百童女到东海求神仙赐不老之术,另一方面继续延用古方服食金丹,为其炼丹者数不胜数。

最终,始皇帝在出巡途中因为汞中毒而暴毙,而这个事实一点也没有吓退对求仙问神痴志不移的子婴,他还执着又继续的走着兄长走过的那条‘绝路’。

“嗯,你下去吧!从今往后朝廷的事你也不要过于去关心了,顺其自然吧!”子婴轻叹一声没有睁眼,沉浸在问道人生中的他对于世俗的事情似乎已看淡了。

“父王——!”嬴喜还有些不甘,王位对于他来说还有很大的吸引力,这也就是他最近频繁进宫的原因所在。

“去吧,记住我说的话!”子婴转过身,迈步进了后殿,只将一个看不清的背影留给了呆呆发愣的嬴喜。

长生才是王道,不老即是永恒。

如果真能修行升仙,那这君王的皮囊舍了又有什么要紧?

就在子婴这位大秦的国君整日里醉生梦死、满脑子求神问道的同时,秦国复兴的真正缔造者,丞相傅戈正在灞桥与送别的官员辞行,他即将要远行,而行程的目的地是巴蜀。

与西域月氏构建联盟是秦国外交发展的一个重要方面,但却还不是全部,比这更为迫切的是南方的安定。在拿下汉中首府南郑之后,由关中通往巴蜀的南栈、北栈已能打通,而如果能尽快将巴蜀纳入到秦王朝的治理范围中来,那么就等于是真正为大秦装上了腾飞的双翼。

关中有秦国六百余年的根基,又没有遭逢长久的战乱,能够在有效的治理下恢复并不令人称奇,而蜀中则不然,那里虽然一直是秦国的两个郡,但地方官员长期不与中央接触,他们是否有足够的安定富庶地方的能力傅戈还无法知晓。

彭越、栾布都只是一员武将他们并不具备治理地方的才能,有鉴于此,为使得秦国装上升空的双翼,傅戈决定从关中调拔一大批基层官员到巴蜀去。援蜀大开发——,其实当初在决定南并的决策时,傅戈就有了这个设想,而今,时机已经差不多了。

想想也真是好笑,这一点与后世的西部大开发真有异曲同工之妙,由经济相对发达的地区输出人才、资金和技术,而待开发的巴蜀地区则提供矿藏、土地等基本资源,这或许就是经济发展的规律吧。

“司马,我即往巴蜀一行,这关中的事务就全权委托给你了,特别是在函谷关和北境一定要多多留心。”紧紧的握住司马亮的手,傅戈言词切切说道。

“傅帅,这是你吩咐收集的巴蜀一带的详情和一些大商人的资料,商人中最有名的是这两家,一家是以炼丹发家的巴氏,另一家是以炼铁致富的卓氏。”司马亮双眸通红,看样子又是一夜没有合眼,他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同时递过二卷沉甸甸的竹牍,从简牍的厚重程度来看,司马亮收罗的资料可谓相当的完备。

“好吧,我带在路上,边行边看!”傅戈满意的笑道。若不是有司马亮这个好帮手,他也不可能如此放心大胆的离开关中这个根据地。

由褒斜道入汉中,然后经南栈入蜀中,这是咸阳至巴蜀最近的一条道路,上次和虞姬一道回来就是走的这条路,因此傅戈对于这条翻越秦岭的道路已经相当熟悉了。

风光无限好,这一回没有佳人相陪,自然也少了欣赏山林风景的兴致,傅戈干脆躲进舒适的马车里,翻看起司马亮收罗的资料来。

一年成邑,二年成都。

这就是成都这个蜀郡首府名称的由来,作为古蜀国的最后一座都城,成都有着悠久的历史,在傅戈的记忆里,蜀地的文明可谓辉煌灿烂,三星堆青铜文明出土的青铜雕像、金杖、罍、尊、盘、戈等器皿令后世的考古学者叹为观止。而高鼻深目、颧面突出、阔嘴大耳的古蜀国人更是令那些对神秘事件有着好奇心理的中外历史学者们大跌眼镜。

蜀国既然能创造这样灿烂的文明,却又为何突然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中,在司马错率军南并之际,在那片巴蜀的土地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从秦国典籍的记载中,傅戈能找到的仅有片语只字,其中仅有蜀郡太守李冰治理都江堰一事记录得比较清楚,若是没有李冰治理水患,奔流的泯江水肆虐,蜀地还将是民不聊生频繁变乱的荒蛮之地。

罢罢罢,也不知道蜀郡的情况究竟如何,想来有都江堰水利灌溉着,再怎么着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蜀郡除了都江堰这座天下闻名的水利工程和有肥沃的土地外,还有临邛这个盛产铁石的地方吸引了傅戈的注意,这次与他同行进蜀的除了地方官员外,还有大批的兵造冶铁工匠,而为首的人正是总工师申屠二。

锻铁技术受困于关中缺少优质铁石的瓶颈迟迟不能取得突破,这不仅让傅戈着急,更让视冶铁为生命的申屠二心急如焚,因此,在听到秦军复通巴蜀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了兵造搬移的工作。

青铜弩机等一部分常规技术车间继续留在上林苑,冶铁部门悉数往蜀中搬迁,这些事情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一切都必须有条不紊的进行方可。

巴蜀巴蜀,只有蜀无巴不行,巴郡这个地方在被秦国统一后,竟然得到了多项优待政策。一力推行郡县制中央集权的始皇帝特别允许巴郡保留部落、氏族,实施相对“自治”,一些较大的部落和在巴郡的商人只要承认秦王朝的统治,还可以保留地方私人武装,想想商人拥有私人的军队是什么概念,又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说起来始皇帝之所以对巴郡青眼有加,原因就在于巴郡能够出产丹砂。

丹砂这种带有神秘色彩的原材料,当时仅产于巴国枳地和夜郎国一带,既可入药又可染布,深受王室喜爱,早在殷商时代就有巴人向王室纳贡丹砂。在战国初年至秦始皇时代的几百年中,无论是建造宫殿还是帝王企求长生不老之药,都需要大量的丹砂,当时各国崇尚赤色,历代帝王的宫殿、台阶均为赤色,称为“丹墀”,而帝王将相之墓也需要用丹砂的炼成品汞(即水银)进行防腐,在司马迁的史记中对始皇陵内室的记载就有把灌注的汞做成百川江河的格局。

丹砂除了用作建筑材料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用途就是炼制金丹,由于相信金丹具有长生不老的功效,帝王将相们对丹药的需求量大增,这也直接带动了炼丹这个产业的发展,在诸多的炼丹者之中,尤其以巴郡巴氏的金丹天下闻名,巴氏在巴郡一带因开采丹砂发家致富,历数世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到了上一代家主巴寡妇清时,更是得到了始皇帝的大力垂青。

据史籍记载:巴寡妇清这个女人不简单,她不仅被始皇帝谕为节妇,而且还出力资助修建长城,在秦国的诸多大商人中,巴寡妇清是捐资最多的一个。

第一百八十九节 天灵地宝

巴蜀大地天灵地宝无数,铁石可以让兵造锻造出比敌人更坚韧的利器,丹砂能够用于药用,就象《神农本草经》中所记载的那样,可治百病、养精神、安魂魄,久服使人通神明,不衰老。

而除了这两样之外,傅戈更希望这一趟巴蜀之行还有意外的收获。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这句话当真是一点都不假,在后世拥有了火车等先进交通工具的情况下,翻山越岭进入巴蜀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更何况在二千多年之前的秦代,走在这条崎岖险峻的栈道上,傅戈可以想象为什么咸阳的官员们会把入蜀视作危途了。

一路有沿途各郡县和护送的尉卫保护着,这一行无话,经南郑,过石牛道,入蜀中,经过三十多天的辗转奔波,在十月末的时候傅戈一行终于抵达了蜀郡首治成都城。对于这一座有蜀中明珠赞誉的城市,傅戈更有着别样的一番心绪。

严格的来说,这不是他第一次踏上成都这片土地,特别是当看到从都江堰分流而来的那条锦江水时,他记忆深入的点滴残片又倏的被唤醒。遥远如梦幻般的回忆,曾经年少青春的大学生涯,四年的光阴如逝,就在这座城市里化作心底的段段回忆,让人时不时会感慨伤怀。

人还是,物已非。

脚下的这片土地和流淌的河水千年不变,而人却已不知经历了多少轮回。

傅戈还是傅戈,傅戈又不是那个傅戈。

就在他心头泛起淡淡感伤之时,一声叫嚷打断了他的思绪。

“傅帅,这位是蜀郡郡丞王珙,现在郡中事务大多由他打理着!”早早的得到傅戈远道而来的消息,临时充当蜀郡代理郡守的彭越率领着一干郡中官员出城来迎。这位彭越大将军还是那一副天生惯有的盗匪样子,一点也没有一郡之守的气度,看他穿着官服的不自在劲,就连傅戈都替他感到难受,对于彭越来说,或许做个纵横驰骋沙场的武将更有成就感些。

“王珙见过傅丞相!”

跟在彭越身后的这个叫王珙的人四十来岁,相貌清秀,瘦瘦高高的,站在人群中甚是引人注目,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傅戈这位名噪一时的秦国丞相,王珙的态度倒也不卑不亢,比之一旁那些面带惶恐之色的官员要镇定自若许多。

“王郡丞不必多礼,这郡中事务一应俱杂,多亏大人与诸位同僚费心劳力,才有百姓之安定,国家之丰裕!”

傅戈微微一笑,初次见面当然要先送一顶高帽过去,不管怎么样先给别人留个好印象不是,至于考察官员是否称职这些个细节,就交给中央派来的监御史好了。彭越是个武夫,对于治理郡务一窍不通,想是多半由这个王珙在帮衬着,这几个月来没有听到蜀郡有什么重大的变乱发生,这说明王珙的办事能力还不是太差。

一番寒暄过后,傅戈在王珙的安排下住进了郡衙,相隔二千余年,这时的成都自然不能和印象中那个足有六百余万人的大都市相提并论,城区的范围也只限于盐市口一带,就连被后人津津乐道的武侯祠现在也是一片荒地。

“傅相,今日天色渐晚了你先歇息,明日一早再观览这蜀中名胜可好?”为了接待傅戈,王珙将原本一直由自己住着的郡衙给让了出来,这郡衙内陈设虽不是多么的富丽堂皇,但也相当的别致,处处显示出主人的独具匠心。

观览蜀中名胜,对着傅戈说出这个提议只能说王珙实在不懂得怎样巴结上司,投其所好四个字的含义他还没有领会,傅戈这一趟是来做什么的,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虽说蜀中风景绝佳,但傅戈自认还没有轻松快活到那个份上。

“不必了,王珙,你让主薄把蜀郡这几年的典籍资料、农桑收成、水利灌溉数字都汇拢上来,我想先看一看,明天一早你再召集郡中官员前来议事!”傅戈雷厉风行的吩咐道,快刀斩乱麻,这蜀郡长久不归中央管辖,郡中官员难免生出天高皇帝远的想法,现在联络关中的通道已经顺畅,正是重新整治蜀郡吏治的最好时机,那些不称职的官员必须坚决拿下。

“是,丞相稍等,我这就命人送过来!”听傅戈这么一说,一直低垂着头的王珙眼睛一亮,大声回道。

从他离去时轻快的脚步中,傅戈忽然有了另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刚才王珙说的话也许并非出自他的真心,那或许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吧。

竖日天明,傅戈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昨晚好不容易将案上堆积的一应资料看过,时间几乎已过了大半宿,直到早晨时才算刚刚睡下。

一番洗嗽过后,前厅里蜀郡的大小官员、乡里名宿已经悉数来齐,看他们的样子来的时间就是不短了,这些官员们一个个穿戴的整整齐齐,挺直腰杆,精神振奋,对于外放到边郡的官员来说,第一次和来自中央的视察官员见面,若是能留个好印象,或许有可能调拔到咸阳去也不一定。而万一印象不佳的话,撤职的下场就不可避免了。

“诸位大人及乡中父老久居蜀郡,能不能给傅某说说要想振兴蜀郡,需当以何为重呀?”没有多余的费话,傅戈一开口就抛出了他此行巴蜀的意图和目的。上行下效,客套当不了饭吃,客套也换不回滚滚的财富,在处理事务时采取直截了当的态度对于提高效率,对于更换官员们的办事理念都有重要的意义。

“傅相,属下以为当前的蜀郡应以开垦荒地,灌溉良田为第一要紧之事,只要有了粮食,就能保证征战大军的粮秣补给,就能完成统一天下之大业。”说这句话的是蜀郡主薄,他这番话听起来倒是在理,有粮则不慌,没有粮食百姓只能忍饥挨饿,这长久下去必然会引发暴乱与反抗。

“王郡丞以为如何?”傅戈不置可否的问道,以粮为纲,这样的建议只要是个官员都会提出,算不得什么好的提议。

“傅相,蜀郡四周皆山,矿藏丰富,特别是临邛的铁石相当的知名,前有来自关东的商人在那里锻炼铁器,我们可以将铁石矿藏统一收归官府所有,集中由兵造工师负责集中锻造——。”王珙今天看样子是有备而来,他的这个建议正如傅戈的想法不谋而合,要想保家卫国没有一支强有力的军队不行,而军队要保证战斗力没有先进的武器也不行,在这一点上,临邛的铁石藏的开采必须纳入到由兵造统一规划的轨道上来。

“傅相,我蜀郡自古即是蚕丛古国,在二千余年前,聚集在岷江上游河谷的蜀山氏就知道养蚕织丝了,蜀锦是重要的贸易品,商人们都已贩运蜀锦来弁利,这是不是也一样纳入到官府的统一管理中。”

集思广益,才能最终形成好的措施和方法,深知这一点的傅戈倾听的态度相当认真,很快的得到鼓励的官员、父老们的发言就有了针对性。

他们都认为对于铁石开采和蜀锦这两项蜀郡独具特色的产品,确实必须要有统一的远景规划,但也还存在一些顾虑,临邛的铁石已经由商人先行进入了投入,如果强行收归国家所有的话,势必会挫伤商人的积极性,但若是任由商人来开发的话,不仅规模太小资源得不到很好利用,而且还有可能使得优质铁石外流。

面对这样两难的选择,大多数官员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王珙断然收归官府的主张,而乡里父老和商人代表则希望保留自己的财源,虽然当着傅戈的面他们选择了沉默,不过从他们的眼神里傅戈也能察知这些人患得患失的心态。

“临邛铁石矿之事我看这样处理可好,考虑到朝廷和商人的双重利益,我们可以采取入股的方式解决这一难题,朝廷方面以技术、人力和对铁石矿的所有权为资本入股,商人则以资金为入股,共同管理这座矿山,对于开采出来的铁石按质分类,优质铁石供应给兵造锻造兵器,而次一等的铁石则由商人来处理,它们可以用来锻造农具、铁器等用品,如此既保全了国家的利益,也能使商人不致于没了希望,你们看如何?”

这就是傅戈一路苦思想出来的解决临邛铁石矿难题的方法,这个想法类似于后世的股份有限公司,国家占据大头,小股东则由商人来担当,这样国家能把握大的方向,而商人也有赚钱的途径。

“傅相考虑周详,我卓子越和在临邛的铁石商人感激不尽!”那些沉默不语的蜀中父老和商人代表在回味良久之后,终于有一人率先醒悟过来傅戈这番话的意思,说话的这位是一个身宽体壮的大胖子,面相和霭,不过目光却是相当的锐利。

卓子越,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位仁兄就是在临邛首屈一指的大商人卓氏的家主,他和巴郡的巴寡妇清、以及治粟内史乌氏倮一起曾并称为秦国的三大富豪。

第一百九十节 如意算盘

奇思妙想总会给人带来希望。

让商人入股铁石矿开采,通过这种‘股份公司’的形式将官商结合起来,这不仅在秦国是第一次,就是在诸子百家的学说里也没有这样的叙述,这个提议若是别人说出来的,那只怕早被人当作疯子来看了。

疯子——,谁敢说威名赫赫的大秦丞相是疯子,说出来的话就算朝廷官员不追究,老百姓就先拿石头把你砸死了。

商家一向有‘唯利是图’的恶名,对于官府来说,最怕的就是商人把钱都赚过去,同样,官府手握着权势,对于商家来说,最怕的是官府的政策一日三变,说了话不算数。正是基于这二层的顾虑,在傅戈说出这层意思时,许多人都以沉默不语来表示怀疑。

只有象卓子越这样真正的大商人才会看清楚其中的奥妙吧,对于众人的迟钝,傅戈倒也不是太过生气,试想一下,将千余年之后才会出现的事物硬生生的搬过来,若是人人都能理解得透彻,那也就不能称之为‘妙招’了。

“卓子越,你给大家说说入股的好处吧?”傅戈对着卓子越微微一笑,这份独有的器重顿时让卓子越受宠若惊。

“诸位,刚才傅相的设想以我老卓来看,实在是两全其美的妙招,朝廷那边我就不说了,我下面细细说说这入股对于我们商人的好处,大家都知道这大秦兵造的技术水平那是没得说的,上万的工匠这足以抵得上关东那些炼铁炉子的总和了,这熟练的工匠一多的话,打制铁器的成本就会降下来,如此我们在与关东铁具的竞争中就会有很大的价格优势,大家想想在市场上是便宜的货好卖还是价高的东西抢手呀!有了兵造工师们的协助,这整个天下的铁器还不都归我们临邛了。”

卓子越不愧是富为三甲的大商人,他这一番说辞一下子点破了商人畏惧的心结,在即将到手的庞大利益面前,商人们的‘贪欲’足以战胜任何风险和不测。很快的,刚才还对于股份公司的前景不怎么看好的蜀郡父老、商人们一个个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傅相,这蜀绵要是也能官商入股分成的话,我们几个也渗一份子!”

“傅相,还有竹器也可以——!”

临邛的铁石可以入股,那么以此类推,蜀锦之类的织物也一样可以官商合作,商人们的思维在被触发之后,忽然发现呈现在面前的就是汪洋大海般的发财机会,这让他们一个个把眼珠子瞪得老大,生恐这发财的途径被别人先抢了去。

“好了,你们再仔细揣磨一番,看看都能筹出多少钱皂,入股之事也不急在这一时!”临近中午,看到众人已被说服得差不多了,傅戈的肚子也开始唱起了空城计,反倒是这帮商人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全无一点饥饿的样子。

吃过王珙精心准备的午饭和几道蜀地点心,对于治理蜀郡已有了初步设想的傅戈心情大好,上午的一番叙谈进行得相当顺利,这使得他忽然生出在百忙中重到锦江畔走一走的渴望,记得在大学时那次在微风细雨中走过锦江边,感觉真有说不出的美好。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老杜的这一首描写成都这座城市的诗实在写意精妙,天空依旧秋雨朦胧,然而却是千年一倏而过,沧桑轮回已不知换过春秋无数。

淋浴着这锦江畔的微风细雨,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景致,傅戈顿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别样感觉。

“傅相,下午是否继续——!”见傅戈良久没有回来,王珙急急的跑了过来,询问道。

“嗯,这蜀地风景独好,我差一点要留连忘返了,你先去回告一声,我换过衣衫后就到!”傅戈歉然道。

等到傅戈再进前厅时,商人们的精神一点也没有因疲惫而减弱,瞧着这一群为了发财而争执不休的商人,傅戈对商贾忽然有了一个新的看法。这批人如果好好利用起来的话,未尝不是富强大秦的一大助力。

谁就商人只会侵吞国家的财富,商人的致富眼光比谁都精明,他们往往会在第一时间找到赚钱的路子,而这是其它人所不能做到的。想当年吕不韦不就是大商人出身嘛,秦国正是在他的治理下才逐步富强起来的。

“卓子越,这个家伙别看肥肥胖胖,倒也不是草包,这样的人用好了就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商场利器,而若是让对手给收罗了去,那对秦国的威胁就太大了。”

看着卓子越艰难挪动着的肥胖身躯,傅戈心念一动,封官许愿——,既然乌氏倮都能成为秦国的治粟内史,那么这卓子越也一样可以,瞧这胖子一副卖力表达的模样,说不定他的心里正对乌氏倮暗暗羡慕呢。

一眼就看到卓子越等人骨子里的傅戈在送别众人时笑容可掬,这样没有架子的大官让商人们感到自己受到了尊重,他们一个个怀揣着希翼与梦想高兴而回,混不知自己即将成为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

经过周详考虑蜀郡的特殊情况,傅戈终于下定了决心,卓子越这个精明的商人不能放过,一定要将他和乌氏倮一样结结实实的绑到自己的战车上,不过,在重用之前还要先晾他几日,杀杀这个大商人的威风,然后再来个突然袭击,如此卓子越若不听命俯首才怪!

五天后,正当卓子越得到心焦之时,他得到了傅戈邀请的消息,这一次傅戈请的不再是一大群官员,而是只有卓子越和郡丞王珙两个人。

“卓子越,我现在就任命你为蜀郡郡丞,不过你必须在二年之内保证郡内的百姓不会挨饿受饥,而且还要按照朝廷的规定上交一定数量的粮秣和钱皂,这些你能否做到?”傅戈这一句石破天惊,被一下点中心事的卓子越顿时慌乱起来。

稍臾,当他再次抬头面对傅戈时,脸上的表情已开始恢复正常,对于一个商人来说,为官从政同样是一个重大的决定。

“这,我老卓,不,我卓子越感激傅相的看重,不消二年,我就是拼了散尽家财也一定按朝廷的要求完成,不过我若当了个郡丞,岂不是抢了王珙大人的位置——。”卓子越支支吾吾的回道,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左右张望,傅戈识人也是无数了,心中明白卓大商人这是既想当这个人见人抢的郡丞,又怕得罪王珙,所以有些抹不开面子。

“哈哈,这你不用担心,王大人我别有安排,而且他的官职还会在你上面,还会时时刻刻的管着你们。”傅戈哈哈大笑说道。

这商人爱财是不假,不过商人也很爱官,对于权力的欲求是每个人都无法克服的弱点,在这一点上卓子越就象再有财富,也一样抗拒不了官位的诱惑。

对于王珙的任命确实傅戈有了新的打算,综合察看过蜀郡过去几年的户籍、粮秣、农桑和水利等诸多文书资料外,王珙这个人办事能力谨慎稳重有余,但却开拓能力不足,这样的人如果放到监御史的位置上的话,会发挥更大的作用,同时,王珙的清正廉洁也能让卓子越等商人在中饱私囊时有所顾虑。

“傅相——!”听到这里,王珙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刚才听到郡丞被人抢了去,他还以为自己要被拿下了,却不想能另受重用,这心中的大起大落一时让这个平常沉稳有加的人也控制不住感情起来。

“王珙,监御史之职责任重大,从今往后你的任务就是监察这蜀郡的百官,凡有扰乱百姓的无妄之举,必须严查明白,不得有丝毫的姑息隐瞒,否则的话我就拿你是问!”傅戈扳起脸,沉声威喝道。

看到适才还是大谈生意经的丞相大人突然间威风刹刹,面带得意之色的卓子越顿时醒悟过来面前站的这位是什么身份,心中打鼓的他战战兢兢的告辞而去,一路之上盘算着怎么样才能在不久之后的入股中获得最大的收益,当然,象偷逃税款之类的小算盘是想也不敢去想了。

以商行商,官商勾结,傅戈知道这样的想法就是换到后世也一样会被人批驳得体无完肤,但他现在却又不得不这么去做,他的做法换个时髦一点的词来形容,就是任命懂得经济的人去管理财富,创造财富,这总比让那些不懂的人乱折腾要强得多。

经济由商人去主控,朝廷只要考核业绩就可以了,只要当地百姓的生活有长足的提高,上交国家的钱皂有增长,那就证明以商行商的这一套切实可行,而在蜀郡的试点若是成功了,还可以逐步推广到全国。

第一百九十一节 蛮兵入侵

大秦新元二年十一月九日。

照例是个阴天。

初冬时节的巴蜀大地,寒风侵袭入骨,有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潮湿,这样的天气若再加上下雨的话,山道就更不好走了,然而,就在由蜀郡往巴郡的山道上却疾行着一支四千余人的秦军队伍。

玄旗猎猎,迎风作舞,这恶劣的天气看来都挡不住秦军士卒前进的脚步。

“彭将军,傅帅有令,全军加快速度,务必于天黑前到达巴郡!”整齐行进的队列中,一个传令的尉卫操着关中口音高声呼喊着,尖锐的嗓音仿佛要刺破阴沉的云层一般,震得周遭的士兵耳膜瓮瓮作响。

“回报傅帅,让他放心,有我彭越在,巴郡绝不会陷落的!”很快,先锋阵营里一个身材高大的秦军校尉粗声断喝道。

彭越,这位以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闻名’的逃跑将军脸上杀气腾腾,这一次彭越出动了驻守蜀郡的全部兵力,甚至于还包括担当维护治安的郡兵,而让他如此兴师动众的原因只有一个,巴郡动乱了。

“儿郎们,这些天都憋得痒痒了吧,想要吃肉的,都给我加把力气,等到了巴郡杀败了夜郎国的蛮兵,有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由不得彭越不心急,驻守巴郡的秦军将领正是他的好兄弟栾布,而更要命的是栾布手底下只有五百将士,区区五百人能做什么,只怕给乱兵填牙缝都不嫌多?一想到这里,彭越拍马一鞭打在坐骑的后臀上,马儿吃痛长嘶一声猛然发力冲到先锋队伍的前面。

听得彭越这一声粗鲁却极具诱惑力的鼓噪,又看到主将带头跑在前面,秦军将士们一个个嗷嗷的叫喝着,象一群群下山的饿狼一样,猛力向着猎物的方向狂奔过去。

论起带兵的方法,彭越可算是异类,这样惯于独立作战的游击将军训练士兵别有一套,象兵法上记载的正统布阵、扎营、冲锋、守御的方法他是一个都不教,其实他自己也还没弄明白,不过,对于什么情况下吃肉,什么情况下跑路他倒是嘱咐的一清二楚,因此,当他手下的这些士卒一听说有便宜可占时,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与冒着寒风密雨疾行的将士们相比,坐在马车中的傅戈境况似乎要好一些,最起码他不用去担心膝盖因受冷而疼痛,但是,颠簸不平的山路很快就让他后悔了,马车若是缓缓前行,驭手还能把握车辆的平稳,而象现在以极高的速度驰行,坐在车中的滋味可就不好受了。

想想后世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的汽车,傅戈不禁暗生羡慕,从蜀郡到巴郡这一路驿道相当的不好走,比之关中直道的通畅平稳相差得可算是十万八千里,始皇帝一力督造的直道虽不能与高速公路相比,但一般普通的三级公路是比得上的,但在地形复杂、山道弯曲的巴郡,始皇帝那个连通秦国各个郡的‘交通大动脉’计划也只能无奈终止。

在无火药的秦代,要想开山凿路就只能采用最原始的火烧裂石的方法,简而言之就是用火将石头加热然后用水冷却,通过热胀冷缩的原理使整块大石碎裂,当年秦国的工匠们开凿褒斜栈道时就是采用这一种方法。

火烧裂石——,这种原始的方法耗用的人力、物力之巨是难以想象的,秦岭栈道因为其军事上、政治上的重要性而迫使秦国投入了倾国之力加以修通,而褒斜道的开通很快就让秦国在与楚国争夺汉中、巴蜀的过程中赢得了主动权。

可惜,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始皇帝大规模的基础建设如修建直道、长城、宫殿等等庞大的工程最终使得秦国的百姓不堪重负,也正是这种巨大的投入,最终耗尽了秦国有限的国力,繁重的劳役徭役更将百姓逼向了反抗的道路。

因此,这条从巴郡经蜀郡至咸阳的直道始皇帝倒并不是不想修,而是没来得及修,现在它的设计方案还在咸阳的典籍馆里。

“停车,备马!”终于,实在受不住五脏六腑翻涌的傅戈决定骑马算了,马上虽然滋味也不是太好受,但总也比腹中翻江蹈海来得强些,而且,巴郡的战事到底怎么样了,栾布能不能坚持住,这些疑问也只有在到达巴郡之后才能获得确切的消息。

巴郡动乱,这个消息着实让傅戈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紧急的军情是驻守在巴郡的栾布遣兵士加急送过来的,有鉴于巴郡‘自治’的国策,也为了避免巴人的反感,栾布携带的秦军只有五百余众,这一点兵力用于维护地方治安尚是不够,更别说征讨夜郎国的蛮兵了。

根据斥候探得的消息,这次动乱除了由巴郡的一些大族策动外,还有外应,黔中的夜郎国派来了四千多蛮兵协助叛兵,这更让兵力严重不足的栾布叫苦不迭。

夜郎国这个狂妄的南蛮小国居然敢挑衅大秦的军威,这让傅戈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在他的记忆里,夜郎自大这个成语事件的发生源自于汉武帝时期,现在看来这次轮到他来好好的给夜郎国人上一堂课了。

“禀傅帅,巴郡枳县大族巴颜子率领一千私兵前来汇合!”巴颜子,这个名字傅戈不太熟悉,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位巴颜子正是大名鼎鼎的巴寡妇清的儿子。

“快快有请,不,我亲自去迎接!”傅戈心头一阵狂喜,这次救援巴郡,秦国已经调动了能够调动的全部力量,但却还是无法在数量上取得决定性的优势,没有意外强援的话,这次与蛮兵的交锋将只能演变成为一场硬碰硬的消耗战。而今,要是有巴颜子这支熟悉地形的生力军加入,取胜的把握无疑会加大许多。

“傅相,这位就是巴颜子将军!”

见到傅戈赶上来,早与巴人会合的彭越指着旁边的一位**着上身,光着脚板的黝黑精瘦的汉子说道。

“巴颜子见过傅丞相!这一次,一听说蛮兵进犯盐井的消息后,我就立即招募勇士赶来汇合了。”

不愧是精明的大商人的子孙,巴颜子见到傅戈的第一句话就表露了他的态度,这位从丹砂贸易中得到好处的巴国大商人为了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在叛乱之初选择的是观望态度,而在听到秦国发动大军征讨的消息,就急急的带领私兵赶来了。与夜郎国人的无知相比,深知秦军厉害的巴颜子很快就放弃了两头观望的中立想法。

“巴颜子,你来得好,赶快率领你的私兵前面领路,这一仗我要让那些不知好歹的蛮人知道知道,敢和我大秦雄师叫板,他们这是自不量力。”傅戈狠狠的说道,他一眼就看穿巴颜子的那点鬼心思,也罢,既然巴颜子有墙头草的想法,那么就好好的做一回炮灰吧!

“傅丞相放心,我巴人勇士不会比别人差的。”巴颜子嘴上说得气势满满,脚步却是纹丝不动,一双精明的眼睛更是四下里不停的打转。

哈——,巴颜子这个家伙看来是想讨价还价了,不愧是商贾出身,想到这里,傅戈沉声道:“巴颜子,你听好了,若是此战你部立了大功,这巴郡的盐井我就让你入股分成!”

“真的?”巴颜子惊喜的叫道,脸上贪婪之色溢于言表。

“我堂堂大秦丞相,岂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况且,就连临邛的铁石矿都允许商人入股,这盐井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傅戈淡然自若的微笑说道。

“好,我巴颜子愿为大军前驱,勇士们,抄小道杀蛮兵去!”巴颜子大喝一声,拔出腰间长约一臂的青铜短剑嘶吼道。

巴颜子这么一喊,他手底下的那些同样**着上身的巴人跟着飞快的朝一条小道奔了过去,这些士兵俱都手持闪亮的青铜短剑,背后挂弓,箭壶里各斜插着三、四枝带着铜簇的淬毒羽箭。

巴人的剑长度要短于秦剑和楚剑,其使用重在刺杀,而不是劈杀。这是由于巴郡一带山地荆棘密布,不利长兵器作战,加上巴人英勇剽悍,善于近身肉搏,因此不追求兵器的长度,更注重剑身的杀伤力。

巴剑的长度,握在手中的感觉非常理想,中脊和刃部厚薄比例各有不同,三棱体的剑体,高高隆起的剑脊直指剑锷,在两端形成深凹的血槽,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衡量,巴剑都是一种极富有近战搏杀的利器。

“全军,跟上!”目睹巴颜子兴奋的渐渐远去的背影,傅戈冷笑一声,与卓子越不同,巴颜子这样手握重兵两面三刀的家伙只可暂时利用,不能倚之重用,这一次巴郡之所以动乱,固然有夜郎国蛮兵作乱的原因,但也与巴颜子首鼠两端有很大的关系。

第一百九十二节 殊死一搏

流行注定只能一时,而不能永桓持久。

丹砂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因此,这就注定了它在短时间内的爆发,又很快的就沉寂。与之相比,人对盐巴的需求却是千年万年不变的,一个人可以一生不吃鱼、不服金丹、甚至于不找女人(自慰解决),但却不可一日无盐。

盐对于古代的人来说,正如石油对于后世的世界,谁掌握了盐,谁就掌握了主动权。并非所有有水的地方就会有盐,在巴蜀大地上,也唯有巴人居住的地方有盐井开凿。

不能否认,巴颜子是个精明的商人,这一点倒是承继了其母的遗传,作为一个大商人,他不会不清楚盐井的巨大利润,丹砂这个行当虽然现在还算不错,但没落是必然的。

如今的秦国已经不是始皇帝时的秦国了,事实上在傅戈当政之后,郦山陵墓和阿房宫的宫殿建造都已停止了下来,这使得丹砂红的需求一落千丈,唯一开工建造的工程就是阿房宫的阵亡将士纪念馆,可是,为了表示对死者的悼念,房舍的墙壁都被涂成了白色。

秦国不再大兴土木建造宫殿,关东六国也早已灰飞烟灭,这样一来丹砂这种资源就只有被用作炼丹一途了,也幸好还有子婴这位秦王信奉求仙问道,还有服食金丹的嗜好,否则的话,巴颜子当真是连哭都找不着地方。

对于以丹砂为主业的商贾巴颜子来说,现在最大的危机就是子婴这位信奉长生不老的国君若是哪天驾崩了,那么炼丹的需求也就彻底完完了,在此危机下,要想维持家族的长久兴旺,就必须另找一条发财的门路。

入股盐井——,这个巨大的诱惑真真切切的摆在巴颜子面前,让他无法抗拒,其实,早在叛乱发起之前,巴颜子就已从繁姓、范姓等巴氏大族那里得到了保证,若能从秦人手里抢得盐井的控制权,便会分一份好处给巴颜子,而正是这一点贪心,使得巴颜子在叛乱之初选择了按兵不动。

就在傅戈率领援兵在巴人的引路下急行的时候,在巫溪宝源山盐井,秦军都尉栾布正陷于一场苦战之中。

自从汉中之战时那次与傅戈在陈仓的会面之后,栾布的才能很是被爱才惜才的傅戈所看重,他也本有希望调到关中去象郦疥、李烈一样统领一支强悍的军队,成为战场上赫赫有名的一代名将,然而,栾布却拒绝了这个大好机会。

和彭越一样,出身贫寒的栾布个性却是相当的鲜明,他不愿意靠着赏识而平步青云,在栾布的心中,只有在沙场上一步步的立下荣誉和战功,才有资格去领受将士们的崇敬与信任。在受命率领五百士兵进驻巴郡之后,深知盐井重要性的栾布立马将军队开拔到了巫溪宝源盐井的土围中。

栾布此举其实再正常不过,就是恢复秦国对于盐源的控制权,在巴郡这个地方,控制了盐源就等于控制了全郡。

然而,栾布的这一举动很快就引发了当地巴族大户的恐慌,事实上,在关东暴发大规模动乱之后,与关中失去联系的巴蜀地区秦王朝的统治已经名存实亡了,相比之下,蜀郡一带由于迁徒的关中百姓还比较多,秦朝任命的官吏尚有一定的发言权,而在更偏远南方的巴郡,秦国的官员根本站不住脚,巴人大族的那些家主们一见秦国内乱,也跟着趁势抢占盐井等重要资源,于是,等到栾布兵驻盐井时,感到利益受到侵害的这些巴人部落开始密谋反叛。

“秦人占领了盐井,这等于是截断了我们大家的财路,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干脆反了他的!”与巴颜子还有丹砂业可以维持不同,这些巴郡的其它大户对盐井的依赖程度相当的深,他们不甘心既得利益被剥夺,为了保证叛乱的成功,这些人还与夜郎国的军队取得了联系,对巴郡早有侵吞野心的夜郎国君立即派出了四千余蛮兵赶来协助。

天高皇帝远,在反叛的巴人看来,秦国离巴郡实在太远了,远得就连走路都要四十多天,而根据他们的情报,秦国在巴蜀两地的军队加起来也不足五千人,而且驻守在巴郡的只有区区五百人,这点兵力根本不足为虑。

五百人当真算不得什么,但当蛮军开始进攻土围时,他们却失望了,因为他们发觉这五百秦军却是一块难啃的‘坚石’。

十一月八日。

夜郎国的蛮兵加上巴人反叛者一共六千余人开始对秦军驻守的盐井发动进攻——。一开始,完全没把对手放在眼里的蛮兵一窝蜂的往土围里冲,在带兵的夜郎将领看来,这只有一人高的土围一个纵身就能跃过去了,根本不能称之为障碍。

“嗖,嗖——!”尖锐的箭簇破空之声密集。

很快,冲在最前面的蛮兵们就尝到了苦头,秦军的弩箭让不穿甲衣的蛮兵成为了一具具活动的靶子,顿时惨叫哀嚎声此起彼伏。

第一波进攻,蛮兵损失达到三百余人,一想到土围中的秦军总数也不过五百人,这让指挥作战的夜郎武将不由得恼羞成怒。

等到第二波进攻时蛮兵终于也学乖了,他们不再傻傻径直向前冲,而是散开阵形从四面围攻,这样一来兵力上促襟见肘的栾布立马就有麻烦,在只能平均调派兵士防守的情况下,秦军的抵抗强度大减,弩箭也因为没有足够的数量而失去了威力,与此同时,夜郎国的蛮兵却能依靠精准的箭术有效的杀伤只探出小半个头的秦兵。

“蛮兵箭术精确,都给我把身子俯下去,否则死了都不知怎么死的。”带领着少得可怜的预备队四处救急的栾布心急如焚的叫喊着,他的嘴唇已经起了水泡,眼睛里更是布满了红红的血丝。

以往与敌交锋时,秦军往往能以弩箭来赢得压倒性的优势,但这一回对手却比秦军更高超的射术,虽然说夜郎人的粗制弓箭威力没有秦军弩机那么大,但却是个个都是神箭手,而且箭簇上涂有剧毒,只要中箭,就只能等着毒发身死了。

栾布手中只有五百将士,这点人冲出土围野战的话,那给蛮兵塞牙缝都不够,他唯一的选择就只有死守,一直守到援兵的到来。

“援兵,在什么地方?”看着一个个被拖到稍后点的那些痛苦翻滚的中箭士兵,栾布心中绝望正在逐渐蔓延。

尖利的号角又一次响起,这是第几次了,栾布都懒得再去想了,他猛然抽出腰间铁剑,在手臂上用力一划,顿时一阵剧痛传入脑际。

“将军,你——!”身边的秦军士兵惊呼出声。

“不用紧张,我只是想让自己清醒清醒,放心,不多杀几个蛮子垫垫背,我是不会闭眼的。”栾布紧咬钢牙,怒目圆睁。这一次,蛮兵的准备时间比之前的冲锋都要长得多,栾布知道这是大规模冲锋的前兆,蛮兵的第三波进攻就要开始了,可是土围中的秦军能聚合起来作战的士兵已不足二百人了。

比人数上的劣势更要命的是秦军的箭支所剩无几了,没有了最具杀伤力的弩箭,精巧的青铜弩机就成了一堆废品,可以预想在近身肉搏战中秦军是很难占到什么便宜的。

“传令,所有能战的士兵集合到我这里来!拿起你们的武器,跟我杀蛮子!”栾布低吼一声,双手紧紧的握住铁剑剑把,这一把铁剑是丞相傅戈转托彭越送过来的,由于关中优良铁石缺乏,铁剑打造只能求质而不能求量,所以,在秦军中间,只有校尉一级受到器重并立有战功的将领才有佩带铁剑的荣誉,所以,当栾布摸到这柄剑时,他的胸中对傅戈的知遇之恩充满了感激。

“士为知己者死,也罢,今天就让我用热血来报答傅帅的恩情吧!”栾布心头绝然之意一闪而过,土围中的秦军将士已经集中到了一起。

拼了,拼他个鱼死网破,拼他一个够本,二个还赚一个——。

抱着这样的决然必死之心,秦军士兵们一个个怒瞪着双眼,紧握着青铜剑,只等着蛮兵靠近之时再一跃而起,以作殊死一搏。

“哟喝——!”蛮兵的叫喝声越来越近。

二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杀!”

终于,栾布的怒吼声自喉管里发出,同时,他的身影也从土围后面一跃而起,锋利的铁剑如游龙疾舞,狠狠的扎进一名蛮兵的肚子。肠子伴着喷射的鲜血溅了栾布一身,蛮兵惨叫着抽搐倒下,手中的毒箭也失了准星无助的飞向半空。

第一百九十三节 热血奔流

恶战一直持续——。

地上的血再分不清楚彼此。

栾布挥动铁剑猛砍,在四周皆是蛮兵的情况下,劈砍无疑比刺杀更有杀伤力,也更适应实战的需要。这是第十一个了吧,栾布已没有时间去细想,杀杀杀,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杀完所有靠近的蛮兵。

杀不尽的蛮人头,流不尽的沙场血。

战场上,秦军的抵抗相当的顽强,栾布不愧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将领,在伤亡比例接近三分之一的情况下还能鼓起士兵死战的信念,就凭这一点他就足以笑傲沙场了。笑,如果还能大笑一声的话,栾布一定会这么做,但是现在,他连笑的时间都没有。

“去死吧,蛮贼!”血雨横飞中,栾布不停的嘶声叫喝着,他奋力挥剑斩落一名蛮将持弓的手臂。忽然,脚下一软,原来刚才一下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见到占了上风的对手不支倒地,拖着血淋淋断臂的蛮军武将狞笑着将竹刀劈下,别看蛮人手中拿的只是竹刀,但锋利程度与青铜剑比起来并不差多少,这种竹子是产自黔南的墨竹,具有极强的弹性和韧劲,用于战场搏杀的话,竹剑的柔软性正好能弥补竹子硬度的不足。

正当倒地的栾布绝望之际,一名躺倒在地的受伤秦军士卒垂危之际帮了他的忙,这个士兵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抱住了蛮将的双腿,这使得无法动弹的蛮将只能干着急的眼睁睁看着栾布翻滚逃脱。

“该死的秦狗!松手。”蛮将怒吼一声,狞笑着恶狠狠将两面锋利的竹刀刺下。

“杀!”未等蛮将得逞,侥幸逃过一劫的栾布奋起一跃,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的他铁剑斩落,血雨中对手的头颅冲天而起。

激战还在持续,秦军渐渐不支,数量上的劣势却不是只凭勇悍能够扳平的,特别是当巴人的叛乱者将他们的私兵也投入到进攻阵中时,秦军的最后抵抗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全部杀掉,一个不留!”战场上,不时传来蛮军将领得意的狂呼叫喊。

天色渐暗,仿佛连日头都不忍心欣赏这一场血腥的杀戮了,秦军已经弃守土围,剩余的士兵只能依仗着几处低矮的盐房死守,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蛮兵加入到清剿的阵营中,相信盐房内的抵抗也不会持续多长时间了。

过程虽然艰难了些,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跟在夜郎主将后面的繁姓、范姓巴族家主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只要占据盐井就有了争胜的财源,然后,派兵据守沿路隘口再加上夜郎国援兵的协助,秦国的军队就是想报仇也没有办法,打巴郡哪有那么容易的,毕竟,现在的秦国已经不是一百多年前攻灭巴蜀的那个强盛帝国了。就是那时秦国为了攻占巴蜀足足用了三十余年的时间,出动的大军更是高达二十余万。

时过境迁,千创百孔的秦国根本没有二十万军队,加上函谷关、关中和北方都有敌人压迫,秦国能够动用的军队绝不会超过一万人,一万人能干什么,在巴郡这个群山环绕的地方,不熟悉地形和缺少支援的秦军就象是瞎子,只能眼睁睁的等着被消灭。

而更让叛乱的家主们有信心的是,还有夜郎国的大军作为依靠,夜郎国方圆千余里,据说带甲的士兵足有五万之众,就连南越一带的秦国南方军都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个秦军主帅屠睢就是中了夜郎蛮兵的毒箭才丢了性命。

“杀蛮子!”

突然间,一声怒吼生生将家主们从美梦中惊醒,等他们睁眼再看时,本已平静无波的战场风云突变,在己方军阵的后方,由巴颜子私兵和秦国增援军组成的强大突击军团象鬼魅般由密林深处钻出。

“将军,后面有秦狗——!”家主们一个个惊惶失措,纷纷将求援的目光投向身边的强者——那位夜郎武将。

就这一瞬,当蛮将察觉到后阵变乱时,撕杀已然演变成了一场混战。

首先接触的是巴颜子的私兵和夜郎蛮兵,巴人与蛮人之间的交锋招招见狠,双方的羽箭上都涂抹了毒药,只要射透铠甲,基本上就结束了一个士兵的战斗力。

紧接着,在彭越的指挥下,四千余秦军呐喊着杀入敌群,一直以来都以游击战术为主的这支军队在这一刻终于展现出了他们的血性,他们要用一次次的进攻证明,他们同样是秦军中的骁勇将士。

“你们这些废物,都不许逃,给我顶上去!”家主们的叫喊声透着绝望与不甘,私兵们冲上去,倾刻就倒下,换成蛮兵冲上去,又倒下。

呐喊声中,一个个为了各自的信仰而作战的勇士长眠于杀场。

生尽欢,死当醉。

在如此惨烈的搏杀中,缺少实战经验的巴族私兵率先支撑不住,仓惶败下阵来,紧接着,撤退变成了溃逃。返身冲在半路上的夜郎蛮兵被溃兵一带,也跟着糊里糊涂的跟着大队奔逃,在这种崩溃的情况下,任是夜郎将领连斩数人,也遏制不止颓势。

逃吧,每个人都在这么想。

包括适才还对胜利充满了自信的叛乱家主们。

其实,当他们发现后阵的秦军中有巴颜子的身影时,就已经明白这一仗没有胜算了。

可逃,又哪里有这么容易的。

混乱的战场上,识机得早的蛮兵们伺机跑进了周遭的密林,其它来不及撤下的则被秦军和巴颜子的私兵团团围住,成为乱刃下的亡魂。

……

“栾布兄弟,栾将军何在?”彭越在堆满了尸体的战场上焦急的搜索着,可是没有回答,守卫盐井的秦军象是全部战死了,没有一个活下来。

“栾兄弟!都是我害了你呀。”终于,在巨大的打击面前,彭越痛哭失声了,适才在与蛮兵交战时的勇猛将军此时却象一个迷路与大人离散的孩子一样,哽咽抽泣起来。

男儿泪,值千金。

栾布是彭越生死与共的兄弟,早在巨野泽为盗时他们就是相交甚睦的好朋友,一年前,栾布离开关东千里迢迢来投,兄弟两个本指望着能在军中发挥才干,建功立业,而今,兄弟俩个却是生死分离,这让彭越这个五尺高的汉子如何能禁受得住。

“彭将军,栾都尉在前面!”忽然,一个微弱之极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彭越的耳朵,它来自于地下。

狂喜之极的彭越奋力翻开地上的层层尸体,却见被押在最下面的一名双腿俱废的秦军小卒正朝着他微笑,他的身下是汩汩的血河,他的脸色异常的苍白,没有一丝的血色。

“将军,我们胜了吗?”小卒艰难问道。

“胜了,我们秦军大胜,蛮子都被赶跑了!”彭越抹了一把眼中的泪水,回答道,让一个士兵看到自己这般不堪的模样,实在有损将军的威仪,不过,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急切的想知道栾布在哪里,他是否还活着。

“真的,太好了,栾将军就在前面的土屋里,将军快去找他!”这一声说罢,小卒带着幸福的笑容闭上了眼睛,让他能坚持到现在的信念终于了了——秦军胜利了。

土屋内,惊心动魄的一幕让彭越这位身经百战,早已将死看得淡得不能再淡的将领的心在剧烈的狂跳,数十名秦军伤兵层层叠叠的挡在一个持着铁剑的‘血人’身前,他们的跟前,躺满了蛮兵的尸体。

“军医,军医,快过来救人!”彭越叫喊着上前,将那个血人抱起,疾冲出门。

“栾布,兄弟,你千万挺住,傅帅也来看你了!”彭越哭咽着,脚步已有些踉跄,在战场上男人之间的友情体现得弥足珍贵。

“栾将军,栾布——!”因为要主持协调大局,稍后赶到战场的傅戈也被这战场上的惨象给惊住了,这一场激战虽然规模不比与那些动不动就成千上万的战役相比,但在局部战场上撕杀的惨烈程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栾布是好样的,他手下的五百秦国士兵也是好样的。

“傅帅,我这里有特制的金丹,给栾将军服下并敷在伤口上,能够起到很好的功效!”跟在傅戈身边的巴颜子一脸讨好巴结的凑了过来。

同样目睹这惨烈一幕,巴颜子在惊骇之余,心里也在暗暗庆幸,他想不到秦军的战斗力会如此强悍,区区五百士兵就能挡住接近六千余的蛮兵一天一夜的进攻,此时的他万分庆幸自己知趣得早投靠了秦国,否则下场就会和那些叛乱者一样被无情的追杀,直到全族尽灭。

第一百九十四节 以巴治巴

白刃战,杀敌三千,自损八百。

这一次巴郡恶战秦军共计战死七百一十人,伤三百余人,由战死的人数可知这一仗之惨烈,要知道一般伤亡比例都是伤者众而真正战死者少,现在情况倒转过来,则更表现出守卫盐井的秦军是何等的勇烈。

大秦有此勇士,何惧万千强敌;大秦有栾布这样的虎将,又怕得谁来?

然而,大将栾布却还在昏迷不醒中,重伤的他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傅戈也没有数,他只能希望巴人提供的丹药不是假冒伪劣产品,而是真能起些作用,还有郑安期这个在蓝田关将郦商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军医,他的医术若能和神医扁鹊一样就好了。

除了栾布之外,其余五百守卫盐井的士兵中,侥幸活下来的竟然不到二十人,这二十人是种子,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老兵,他们将成为重建这支军队的基石。而那些溃逃的夜郎蛮兵和巴族叛乱者在四散逃入密林之后,秦军主力已经在巴人的引路下分头追杀,相信即使有蛮兵逃回夜郎去,也不会超过一千人了。

“傅帅,打吧,不能这么便宜了夜郎蛮子,兄弟们的血不能白流!”

“傅帅,关中、汉中现在都没战事,正好拿南蛮子练练兵——!”

经过一场恶战之后,秦军将领们的求战**很是高涨,他们的热血已被点燃,他们的心中充盈着强烈的复仇欲念。

凝视撕杀后一片寂静的战场,傅戈心中百感交集,接下来,该是好好考虑和夜郎国的关系了,已经打了一仗,再去谈什么交好和睦相处等等估计不太可能了,夜郎国君在听说损失了这么多的军队后,一定会暴跳如雷的。

现在,摆在傅戈面前的情况是,当真与夜郎国全面开战的话,仅凭大秦驻守巴蜀的军队是不太可能完成征服的任务的,怎么办?

昔日,始皇帝出动了接近五十万雄兵征讨南越,结果却是旷日持久不能平定叛乱,最终,巨大的军粮补给负担拖垮了貌似强大无比的秦王朝,如今,象夜郎这种荒蛮无人烟的地方,若是秦**队开进去的话,多半会和屠睢的下场一样,躲藏在密林和深谷中的蛮兵会将毒箭毫不客气的射入秦军将领的身体里。

“你们去把巴颜子叫来,我有要事相请!”傅戈摆手劝退请战的将士,沉声吩咐尉卫。

这一战秦军之所以会有这样重大的损失,事先没有防备是原因之一,在这方面巴颜子这个秦国委以重任的巴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尤其在知晓叛军意图的情况下,他居然首鼠两端抱观望的态度,真是不可原谅,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早晚有一天会再次反叛。

与此同时,引发叛乱的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秦国对巴人私兵缺乏控制力,军队是强有力的镇压反抗的武器,同时,也是造成动乱的必备条件,一个国家只能有一支号令统一的军队,而绝不能有第二支,巴人的私兵虽然单支实力不强,也无法与正规秦军相对抗,但若是让他们结合起来,势单的秦军就无法再压制住他们了,如此再加上有夜郎**队的推波助澜,最终就酿成了这场叛乱。

“傅丞相,叫我来有什么要事吗?我正在那边处置俘虏呢,这次足足抓了二千多青壮,要是把这些俘虏押去做苦力的话,盐井的人手就不用愁了!”接到命令急急赶到的巴颜子喜笑颜开的说着,心里象乐开了花一样。

“巴颜子,现在我命令你:去将所有蛮兵俘虏给杀了,一个不留。”傅戈盯着巴颜子那张脸,面无表情的吩咐道,眼前的这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样子实在太可恶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心去盘算发财的事情。

“杀了?”巴颜子愣在原地,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杀,全部都杀掉!”傅戈冷笑一声,一双锐利的眼睛盯在巴颜子脸上,让他心里直发毛。

“可是,傅相,这些俘虏都是开挖盐井的好劳力,这些杀了,实在可惜。”巴颜子还有些不甘,他支支吾吾的小声谏道。

“你想要劳力不是,以后抓回来的夜郎蛮兵都可以交给你做苦力,不过,这一批俘虏必须全部杀掉!”傅戈厉声喝道,脸上神情杀气腾腾,让人不寒而粟。夜郎国的那个自大无知的君王若不给点厉害,怕是不会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历史上汉使出使夜郎,那里的人竟然问:我们和大汉比起来,哪一个大,哪一个小呀!真是无知之极!

现在的秦国虽然实力不如统一之时,但也不是夜郎这样的蛮国所能招惹的,为了迎回驻滞南越的秦**队,征服夜郎的军事行动势在必行,当然,这一计划的具体实施时间还要等临邛的铁石开采上了正轨,兵造能打造出装备整支秦军的铁剑铁刀来的时候,而在之前,傅戈要做的是,先给夜郎一点教训,让他们不敢再有兴兵北犯的想法。

让巴颜子来执行这个屠杀行动,是一举两得的妙招,一可以完全断绝了巴颜子这个两面三刀家伙的后路,试想一下杀了那么多的蛮兵,巴颜子哪里还敢再和夜郎人勾勾搭搭,除非他不要命了,在杀俘之后,巴颜子除了依附秦国之外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二可以防止巴颜子势力坐大,成为新的隐患,那些叛乱者在被杀之后,他们的家眷族人一定会把巴颜子恨得咬牙切齿的,这样的话巴人内部就不会团结一致,一个分崩离析的民族是不足为惧的。

由此,傅戈的治巴策略是先以巴治巴,先通过分化瓦解,镇压和消弥巴人的叛乱,然后再找个借口剥夺象巴颜子这样的巴人家主的私兵权,到那时他们要是反抗的话就只能是自寻死路了,这样就能将巴人一步步的纳入到秦国的治理体系中了。

“是,我巴颜子保证,绝不会让傅相失望的。”深知这是一次忠诚考验的巴颜子立马大声回答道,虽然感觉到上了当,但杀掉那些蛮兵和与他竞争的同族人对他也有好处,这样一来的话盐井的生意就再没人来抢了。

发财才是王道,与之相比,人的性命只能算狗屁。

巴颜子是个精明的人,他很清楚现在的情形下,若是他不杀的话,只怕连自己就会被傅戈给除掉,在适才的对话中,他已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傅戈的杀意。

“巴颜子,这里的事情一了,盐井就可以开工了,这次战斗你部作战很是勇敢,所以,我准备在给你留的股份里再提高二成,朝廷占六成,你占四成,如何?”当巴颜子面带失望的神情离去时,傅戈忽然叫住了他,然后轻描淡写的说道。

一条狗在效忠主人的时候,如果得到一块肉骨头的话,那么他的忠诚度会大幅度提升,深悉这一点的傅戈向巴颜子抛出了他的那块准备良久的肉骨头

“傅,傅相,这是真的?”巴颜子激动得语无伦次了,四成是什么概念,那是滚滚的财源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从今日起他这个家主就再不用去发愁丹砂生意没落了,光是这盐井的利润就足以支撑整个家族的运转了。

“我几时说过假话?”傅戈扳起脸,威哧道。

“傅相如此厚待我巴颜子,我一定效全力以保巴郡的安全,绝不会夜郎蛮子再踏进巴郡地界一步!”巴颜子大喜过望,他很快就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说道。

“我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这句话了,去吧,等处理了全部的俘虏后,你命人割下他们的耳朵,去送给夜郎国君,让他看看这就是侵略我大秦者的下场。”傅戈冷森森的吩咐道。

他这一句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听在巴颜子耳朵里,却是犹如掉入了十八级冰窑里一般,从外面冷到里面。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秦国的丞相不仅杀人,而且还要割死人的耳朵,这分别比蛮人还要蛮人。

清扫战场和处置俘虏都已近尾声,只有密林中的追杀还在持续中,受了天大好处的巴颜子顾不上擦去双手的鲜血,执意邀请傅戈、彭越等一行到他在枳县的私宅小歇,对于巴颜子主动献的这份殷勤傅戈也不推让,枳县离巫溪不远,栾布和其它受伤的秦军士兵正好需要一处所在好好静养。

而且,就暂时来说,这巴颜子还有利用价值,现在若是不给这条狗面子,把他迫得跳墙了,那对秦国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第一百九十五节 佳人一舞

古巴邑,积县,在后世它会有另外一个称呼:丰都。

人生无常,据佛家所谒,生前作恶,死后必为厉鬼,作了鬼就会被押送到丰都这座鬼城而做苦力。

这些都是后话,在秦时佛教还没有从身毒(今印度)传入中土,因因果果的报应之说自然也不会被人所信奉,居住在这一带的巴人也有他们自己的信仰,巫神。

巫者,与上天神灵通话的人,他们的地位相当的崇高,几乎与王并列,他们的权力也是相当的大,可以随意操纵一个人的生死,他们的话在巴人心目中就象皇帝的圣旨,没有人敢去违抗。

权力总是让人迷醉,权力意味着就是财富。

巴国已不存在了,传统意义上的王也消失了,如此具有浓重迷信和宗教色彩的祭司就成了最大的权力拥有者,象巴颜子这样的一个奸滑的家伙当然不会放过祭司这个宝座,因此在驱逐了巴族的反叛者之后,巴颜子便毫不客气的窃占了这个象征着权力顶峰的位置。

当然,巴颜子还没有到忘形自大的地步,为了招呼傅戈这位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急于讨好新主人的他可算是倾其所有了,每日里丰盛的有巴郡地方特色的菜肴让傅戈这个不太喜欢麻辣的人也禁不住美食的诱惑。

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

私宅内。

侍者川流不息。

“来人呐,把特制的柯酱酒给丞相大人拿来,让咸阳的贵客们都尝尝我巴郡的美酒?”巴颜子面泛红光,拍了拍手掌哈哈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一回为了讨好傅戈这位大秦国的丞相,巴颜子也算是豁出了血本。

柯酱有蜀之珍味的雅号,用它来酿制的酒醇香四溢,香飘数里,据说后世的茅台酒就由此而来。菜是好菜。酒也果然是好酒,未等端上来,就已让闻者有沉醉之感了,就连伺酒的侍婢也一律是乖巧听话地美貌少女。

“大人,奴儿给你倒酒!”

一声宛如稚鸟般悦耳的声音传入耳际,说话的是在傅戈边上伺候的巴女,年纪瞧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相貌姣好。模样甚是惹人爱怜,娇小的身躯才刚刚发育,正有一种诱人犯罪的冲动。幼女色诱,这酒若喝到七、八分时,再有一个**的美女放在跟前,那哪个男人会禁受得住?

“哈哈,傅丞相,我这里不仅酒香而且人美,享用起来的滋味更是风味独特,与众不同。丞相一定不要错过了。”巴颜子大着舌头。结结巴巴地说道,他这一句说得露骨之极,这时的巴颜子哪里还有半分神圣祭司的模样。分明是活脱脱的一个拉皮条的家伙,正努力的试图拉拢别人‘下水’。

“巴祭司,这柯酱酒真是不错,我想若是贩卖的关中或者关东去的话,一定会大大的赚上一笔的。”傅戈微笑着回答道,巴颜子地暗示他岂能不知,只不过眼前地少女虽然美貌动人,却还打动不了他的心。

一听这话,巴颜子红红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无酒不欢。只要是有男人地地方,就会需要美酒作伴,这柯酱酒若是真卖发了,那利润绝不会输给盐巴的。

“丞相大人真是我们巴族命中的贵人,一席话让我看到面前铺满了财宝,奴儿,还不快给贵客舞上一曲,以助酒兴!”巴颜子摇晃着站起身,仰头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佳人一舞举座惊!

这奴儿听到吩咐立身而起。褪去身上本已不多的衣衫,顿时露出冰肌赛肤般的凝白玉体来,巴人的穿戴本来就相当开放暴露,这一脱更是所剩无几,少女腰肢处小小的肚脐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分外诱人,若不是傅戈见识过后世三点式比基尼的春光乍泻,就这一下怕是要被这无边地秀色给绕进去了。

“奴儿,再给贵客斟酒!”见傅戈神情依旧淡淡,巴颜子连使眼色,奴儿知趣,舞着舞着忽然一下不稳跌坐到傅戈的怀中。

软香入怀,虽然小了点,但却别有一种滋味。

这一回,巴颜子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因为他看见傅戈并没有推开奴儿,哪个男人不吃腥,这位丞相大人没有带两位夫人同行巴蜀,明摆着就是要寻找新的刺激,他巴颜子若是连这点眼光都没有的话,那还怎么做大生意?

瞧着巴颜子的这一幅丑态,傅戈假作醉意朦胧的搂着奴儿站起身,色迷迷的说道:“奴儿,这酒喝得差不多了,扶我回去歇息吧!”既然巴颜子有意讨好,那么就让他得意一回吧,只有这样,这位精明过头的祭司才会放松警惕,才会一心一意地去赚砸粥‘大钱’。

房中。

通明的***已经点燃,温暖舒适的锦榻上更是衬着令人心醉的红潮,一切都已经安排得妥贴得很,瞧这番布置巴颜子的马屁功夫做得还是相当到位的,这一晚若是傅戈与这奴儿成了好事,那么巴颜子这‘冰人’之功是绝少不了的。

“奴儿,你今年多大了?”进得房内,傅戈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一边大力的关上了门,这一声再大点也不怕,外面的巴颜子只怕会以为他急色等不及了呢?

“奴婢已满十一了,可以伺侯人了。”奴儿怯生生的回答道。十一岁,听到这个回答傅戈足有些天旋地转,在后世和不满十四周岁的少女发生性关系都会被看作强奸幼女,这古代虽然年龄段会提早一些,但十一岁也着实太早了点,很明显眼前这奴儿身体才刚刚发育,对于性这个东西只怕也不会知道多少,至于过早有性行为对于身体的伤害则更是一无所知。

“奴儿,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瞧着眼前这娇小可人的少女,本就没有什么醉意的傅戈当然不会再有不良企图,这时的他突然间生出了些许的怜惜,在他的记忆中又浮现出了妹子清晰的身影,唉,此生怕是再也回不去了,父亲、母亲还有妹妹你们过得好吗?可知道我在想着你们?

“回相爷,奴儿没有家,奴儿自小就在主人家,我和父母亲都是主人的奴隶!”见傅戈没有象恶鬼一样扑上来,奴儿稍稍定了一下心神回答道,说这句话时她的神情麻木,似乎对这一切都习惯了,似乎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奴隶,听到这个回答,傅戈才想起秦国已进入了封建社会,百姓虽然还被那些王公将相歧视的称作‘黔首’,但至少拥有了少量的田地和自由,而在巴郡一带,由于巴人还处在部落奴隶制社会中,奴隶是没有地位没有自由没有身份的,就连人也是奴隶主的一件物品,可以送人可以杀掉,甚至于他们生的后代也会成为奴隶主的财产。

“奴儿,你想不想获得自由,想不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家?”看着面前的奴儿,傅戈爱怜道。这一时,他的心头涌起的是一份大哥哥对小妹妹的关爱照顾的怜惜。

“想呀!可是——!”奴儿乌溜溜的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暗了下去。

“放心吧,奴儿,我保证会让你获得自由,你以后也会有一个自己的家,不仅是你一个,还有千千万万的巴人!”傅戈沉声说着,目光里信心满满。这一晚,傅戈彻夜无眠,他的心中思潮起伏,记忆中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一齐涌上心头,让受困于死局中的他灵感喷发。

奴隶解放,用秦国先进的文化去冲击落后的部落奴隶制度,唤醒巴人对奴隶主的憎恨,许以自由的承诺,在‘以巴治巴’的决策之后,傅戈终于找到了开启巴郡长久安宁的钥匙。

大秦新元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在积县滞留了将近半个月之后,栾布的伤已大好不碍事了,傅戈也终于要动身回返咸阳了,这一趟远行因为巴郡的突然骤变而使得行程拖延了些日,虽说这一阵司马亮差人来报关中一切安好,但傅戈总有点放不下心来。

在临行之际,傅戈难得抽空来到巴郡的长江畔,这里漫山的落叶金黄,衬着峡谷对岸涌出的潺潺溪流,给人一种恍如仙境的飘渺之感。

巴郡没有关中一带西风凛烈的刺骨冰寒,有的却是另一种让人无法名状的尖锐,这里的山这里的水也处处透着与西北不同的境致,就象巴人与秦人一样,禀性同样刚烈,但却又有截然的不同。

巴人好战,这一点只要去察看一下战国中期的巴、蜀、秦、楚历史记录,就能清晰的看到一场长达三百多年的合纵连横,彼此结苛侨塌、征战的历史,在这一次关系民族存亡的恶战中,当他们的最后一个,首领巴蔓子自刎而死时,巴国灭亡了,但是巴人的反抗并没有终止,他们不断的在用他们的方式向新的统治者证明着自己的存在,这一次,反叛者的目的虽然是为了夺取盐井,但他们的口号却是复国。

复国,正是这一个在巴人心目中极其神圣的字眼让许多年轻巴人拿起武器走上了战场,纵算他们知道结果会是什么,纵算他们的身后有亲人的嘤嘤哭泣,也阻挡不住奔上战场的脚步。

为国而战,真的是这样吗?

第一百九十六节 知人善任

巴国早已灭亡,在这个强者生存的时代,它已经没有了存在的价值。那些巴族的勇士们不明白他们只不过那些鼓动反叛的家主奴隶主们的利用工具,而复国只不过是一块遮挡私欲和贪婪的幕布罢了。

对于征服者的秦国来说,要想摆脱巴郡这种平了复叛,叛了复平的局面,除了要在那些有势力的大家主之间‘挑拨离间’之外,还要唤醒大多数巴人的‘当家作主’意识。

当家作主,别说笑了,这巴人娃子要是当了家,还要我们秦人做什么?傅戈知道这句话他一旦说出来,立马会召致许多秦国官员的反对,他们会担心巴人自主意识一强,就会掀起大规模的反秦浪潮。

其实,官员们的反对虽然有些道理,但也不绝对。

傅戈提到的这个‘当家作主’可不是什么事都由巴人说了算,而是另外的一层意思,巴人部落与秦国的社会体制不同,那些大家主、大奴隶主们对于部落内的私婢就象财产一样,要杀要剐一句话,根本不去考虑这个人是不是有罪,该不该杀,而秦国则不同,已经进化到封建社会的秦国虽然帝王将相还拥有相对的特权,但在国家法令不允许的情况下,就是一国王侯也不能滥杀无辜。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句话虽然多半是作秀的政治口号,但也确确实实有一定的作用,特别是在政治清明的开国朝代,老百姓确实能感受到站起来了的感受。

现在,傅戈要做的就是逐步废除巴人的奴隶制度,以先进的封建制度来取代它,他相信这种制度上的进步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新陈代谢,自然的规律就是如此,就象眼前的江水,滔滔咆哮着奔腾而下,劈开山峦阻挡,一往无前的向东奔流。

站在这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变幻气象面前,已是万人敬仰的傅戈顿时有一种站在巨佛脚下仰看天神的感觉,奋力伸手触摸,摸到的地方原来不过是神的脚背。

人自以为能够征服一切,然而,真正主宰这个世界的并不是人。

事实上,这个星球上的任何动物都不过是芸芸过客,数亿年前,恐龙也象今天的人一样统治着地球,然后结果怎样呢,一次空前的灾难就摧残了恐龙所有的努力,并将它们的遗迹深埋于地底,永不见天日。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落日夕阳的景致更是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壮美。

“傅帅,栾布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我大军何时征讨夜郎?”不知何时,彭越也来到了这长江边,他的眸中流露着对胜利的渴望。征服,彭越是员武将,他自然渴望用他的方式去解决国与国之间的纷扰,盐井一战虽然秦军获得了胜利,但栾布的重伤仍让彭越耿耿于怀。

“彭将军,若是由你来治理巴郡,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傅帅,这不用说的,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自今以后,哪一个敢反抗叛乱的,全家诛灭,九族受罚去盐井做苦力,要是捉到夜郎的俘虏,一个不留全部杀掉——!”彭越大声的回答道,他的脸上流露着兴奋与杀戮的快意神情。

“彭将军,这巴郡可不比蜀郡,到处都是巴人,你这么杀得完吗?”傅戈轻叹一声,说道。以杀止杀——,彭越终究只是一个武将,而不是玩弄政治的高手,他不懂得杀戮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做的是安抚,是怀柔,是分化,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将巴郡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杀不完也要杀,那些南蛮子和叛贼若是不知道痛的话,那么还不反上天了?”彭越闷声回答道,显然经过盐井一战,他对于手底下的这支秦军的战斗力相当有自信,纵算夜郎国的军队据说有五、六万之众,也不能让他产生丝毫的畏惧。

将领勇悍求战,这是好事,秦国四面受敌,若是将领们都畏惧不战,那么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土地也会不保,但是,一味的以战而解决问题,又会使得秦国再度陷入始皇帝无序扩张的怪圈中,杀戮与征服虽然能赢得表面上的胜利,但却不能让征服地的民众彻底臣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历史上那些短命的帝国之所以会在瞬间衰落,原因就在于此。

“你先去整顿士卒准备回师,至于南征夜郎之事,现在还不是时候——。”傅戈心中掠过几许失望,治理地方与征战不一样,需要的是勇猛之外还有智谋。从这个角度来看,彭越并不是巴郡郡守的合适人选,若是用他来治巴的话,极有可能到头来平了又叛,叛了又平,永无休止。

可叹的是,曾经强盛无比引得人材纷纷来投的大秦现在却是人才凋零,赵高胡亥的枉杀不仅丧失了大秦的国运,更使得曾经名将辈出,相星云集的秦国陷入到了无人可用的境地,这二年来,虽然傅戈通过一系列的招揽手段聚拢起了郦食其、郦商、韩信、涉间、杨翁子、司马亮等足以独挡一面的人才,但从总数上来说,治理地方的官员还是偏少。

博学院刚刚步入正轨,要等到第一批入学的学子毕业,起码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所以这段时间无疑是最难熬的岁月。

不管怎么样?

以前那么困难的情形都挺过去了,这次的小坎算不得什么,总会有办法的。

傅戈猛然抬头,忽然看到一颗闪亮的白星拖着长尾划过夜空,诡异的红光在天鹅绒般静谧的夜空中割开一道流血的伤口。

天变——,乱世的撕杀还要持续,他绝不能放弃,也不敢放弃。

等傅戈回到枳县巴颜子的私宅时,他意外的发现栾布正吊着一条胳膊在等他。

“栾布见过傅帅!”

栾布伤好了,他的声音依旧洪亮,这真是一个好消息,郑安期这个假扁鹊看来本事不差,怪不得虞姬前些日子整天在自己耳朵旁吹嘘此人深受众多救护美女青睐的八卦。想想没有点真本事,又怎么能打动女人的芳心。

“栾将军,伤怎么样了,这一次你率军作战勇敢,我已拟了命令提升你为裨将军,军爵和俸禄都会相应增加的,好好干吧!”傅戈真心实意说道。虽然与栾布之前的交道不多,但栾布在历史上的名望不小,他的本领仅从盐井保卫战中就能瞧出些端倪了,这样的人正是傅戈急需的。

“多谢傅帅,布此战无功有过,岂敢再受恩赐,布只希望傅帅能瞧在将士们战死沙场的份上,给他们的家眷多一些照顾!”栾布面带愧色道。

“栾布何出此言?”傅戈没有想到栾布会这么一说,他本以为栾布会和彭越一样,请求征讨夜郎,以报盐井被袭之仇。

“傅帅,布驻军巴郡未能思考周详就接管了盐井,由此才惹得巴人反叛,此乃大过,至于随后死战之功,这多亏麾下五百将士舍命杀敌,与布实无太大的干系。”栾布一字一句的说道,他的表情坚毅而执着,瞧他的样子这裨将军的职位和军爵俸禄不会接受的。

“栾将军你错了,这一次巴人反叛虽说与你占了盐井有关系,但这不是主要原因,就算你不去占盐井,他们也反叛的。”傅戈淡然道。

见栾布有些不明白,傅戈解释道:“那些巴人家主早有反叛之心,他们赶走秦国的官员,并与夜郎国暗中往来密谋,计划的就是将巴郡独立出去,所以说,这次叛乱早晚都会发生。”

听到这里,栾布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布只是忧心这一次巴人的反叛虽是平定了,那保不准还会有下一次。”

“栾将军,以你之见,这治巴当用何法?”傅戈忽然心念一动,脱口问道:

栾布一愣,稍臾他才答道:“傅帅,这巴人血悍骁勇,若是单纯以杀止杀,恐最终无法平定巴郡,所以,布以为要想安定巴郡,当以巴人治巴,只要我们秦军拥有军队,那么就不怕这些小鬼搞上天去。”

栾布这一番回答让傅戈深为惊异,如果这些话是别人说的,那还算不得什么,而血战之后的栾布能说出这些话,足以证明栾布经过这一战后认识有了很大的提高。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领兵作战的武将,对于治理地方他有了自己的想法。

“栾将军,我即将回返咸阳,在临前之前我将正式任命你为巴郡郡守,希望你和蜀郡的彭越将军通力合作,替我大秦看好这个后院,我也相信你一定能很好的完成这个任务。”傅戈大声的说着,他的双眸紧紧的盯着不知所措的栾布,眼中尽是信任。

栾布已经在转变了,这是可喜的第一步,只要他拥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这巴郡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托付给他,在此之后,随着一批批由咸阳派遣来的年轻官员的到来,先进的制度、领先的科技以及巴人从来没有见过的物器,这些都潜移默化的改变巴人的生活、思想和社会结构,属于奴隶主们的风光将一去不复返。而到那时,巴郡就会成为大秦的真正领土。

第一百九十七节 运筹唯幄

第一百九十七节运筹帷幄

大秦新元三年正月初一。

傅戈一行回军汉中,大将军韩信率驻守汉中的郦商、郦疥、陈武等秦军诸将出城相迎,因为已是多日不见,众人皆是欣喜不已。

这次途经蜀郡的时候,傅戈还特意绕道去了一趟临邛,结果让他欣慰的是申屠二带领着工匠们已经建设了新的兵造,开采的铁石矿正源源不断的被分类供应给各个部门。

一如规划设想的一样,优质的铁石首先由兵造征用,全部用来打造战刀、锁甲等军需装备,对于目前还处于战场困局中的秦军来说,早一天普及新式的武器,让一个个上阵的士兵都能得到比对手更好的防护,这意味着的不仅仅是一场或二场战役的胜利,而是保存了重振和复兴大秦的希望。

只要人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秦国现在最缺的就是可战的士兵,保护了他们,也就保护了大秦的安全。

对于铁石的分配,卓子越等入股铁石矿的大商人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事实上,当看到成千上万的工匠在铁石开采的地方挥汗开炉时,他们一个个都震惊了,这场面与原先一、二个炉子,十几个或者百余个工匠单干相比,简直就是蚂蚁与大家的比拼,在兵造这种流水线式的规模化的工厂面前,个体作坊根本没有抗衡的实力,而历史也证明了,它们注定要被无情的淘汰掉。

上好的铁石商人们没有份插手,不过,次一等的却由他们说了算,随着开采总数量的增加,次等铁石出采得数量也在与日俱增,在发财的机会面前,卓子越等大商人的干劲比之前还要高涨了好几分,之前囿于技术力量不足,他们只能靠单干的小打小闹过日子,现在依附于兵造强有力的技术优势,他们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关东的竞争对手挤垮。

铁制农具,铁制灶器等等,从流水线上下来的器皿大小统一、分量标准,精明的商人们还在这些器皿上刻上了产地临邛的标志,这种最原始的商标无形资产保护虽然还有相当的漏洞,但却足以让卓子越等人感到满足和骄傲了。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中,治理象巴蜀这样的边郡无论对于哪一个国家来说都是一件棘手的要务,必须急缓得宜,否则的话就会患乱不断,永无宁日。

蜀郡的治理已经走上了正轨,巴郡也已经重新纳入了大秦,接下来的重点就是整顿吏治、安抚百姓、收拢人心,或者更换一个后世时髦的字眼就是提高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傅戈相信无论巴人、蜀人还是秦人,在这一点上不会有什么分别,谁对他们好谁让他们吃饱饭过好日子他们的心就向着谁。

南郑,大将军府。

酒宴散去之后,傅戈和韩信便一头扎进了书房内,形势变化,秦军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的调整兵力布防,基于这一次叛乱的教训,大秦对于南方夜郎这个蛮国的军事筹备已经刻不容缓,早一刻谋划也早一天赢得未来南征战役的主动。

夜已更深,顾不上疲倦的傅戈神情严峻的盯着案几上最新绘制的秦国地图,眉宇紧锁,在他的对面,韩信一手撑灯,一手支着下额,若有所思。

“傅帅,现在我军在巴蜀的兵力还是单薄了点,要征服夜郎这样的蛮国,仅靠彭越、栾布将军四千不到的士卒是不可能完成的。”好半天,韩信深吸一口气,目光由地图上的汉中一线逐渐南移。

“那么,大将军以为调哪一支军队入蜀合适?”傅戈没有抬头,他知道韩信说的是事实,巴蜀纵山峻岭,昔日秦国大军为了征讨南蛮出动的兵力将近三十余万。

“郦疥如何!若让郦疥率一支军队驻守成都,这样的话就能让彭越腾出手来向南压迫,以栾布、彭越和郦疥的战力,相信纵算夜郎倾国来战,我军也足以保证两郡的安全了!”韩信笑了笑,手指点向蜀郡的郡所成都。

傅戈眼中精光一闪,点头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让郦疥坐镇成都,居中策应,若是南方有变则可引为彭、栾两部的后援,若是汉中有变的话则可出石牛道支援——!”

“傅帅精明,信正是此意。”韩信哈哈大笑,眸中尽是会意的畅快。将帅相知,作为一个统兵的将军来说,能够得到上级的赏识已是一件幸事,而能在彼此的交谈中获得相知相惜的知己感受,则更是难得。

经过一番的详谈,傅戈终于决定将郦疥部九千余士兵从汉中南调,同时,驻守蜀郡的彭越部三千余士兵移防到靠近巴郡一带,由巴郡郡守栾布统一指挥担当抵御夜郎蛮子的重任。而由此留下来的蜀郡防务真空则完全交给郦疥。

这次增兵之后,巴蜀一带的秦军兵力将达到一万五千余众,此外,傅戈还打算将兵造打制的第一批战刀优先配属给驻扎在巴蜀的部队,特别是还在重建中的栾布的部属,这既是对栾布和那些英勇作战的阵亡将士的奖励,也是为了威慑贼心不死的夜郎,如果他们敢再兴兵来犯的话,那么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不仅郦疥会调离汉中,韩信也将率领陈武等一万精兵跟着傅戈回师咸阳,汉中一带目前战事已经平息,秦军和汉军之间在达成口头和议后风平浪静,秦军据守定军山、汉军驻扎天荡山的僵局一时难以打破,在这种情况下,已不需要五万大军再长期驻扎,因为那样的话军粮辎重的供给都会是极大的负担。

当然,刘邦此人属于极不可靠的一类,出尔反尔,背后捅刀子的事情他是绝对做得出来的,这一点不能不防,考虑到这一层,秦军大将郦商还将统领二万精兵驻守南郑一线,相信只要应对得当的话,汉中的安全可以放心。

纵算刘邦和那些观望的诸候采取孤注一掷的手段,汉中秦军也能及时得到来自蜀中和关中的支援,刘邦要想偷袭的话只怕会倒失一把米。

正月十一日。

班师的秦国大军抵达咸阳城外灞桥,一众将士面对熟悉和久违了的故土,俱都发出一声由衷的欢呼。

迎接将士凯旋而归的,除了满朝文武之外,还有一场纷纷扬扬落下的大雪,白雪皑皑,将四周的山道渲染得银装素裹,枝头的雪压弯了枯枝,犹如千树万树的梨花盛开。

对于雪傅戈有着别样的感受,漳水畔的大雪让他躲过了项羽的追杀,也给了他恢复记忆的重生机会,而今,这一场雪是否又在预示着什么?

不管怎么样,雪兆丰年,又是一个令人期待的新的开始。

时光流逝,日月如梭。

看到熟悉的城垣和模糊的人群,傅戈心中一阵激动,一别就是好几个月,不知道虞姬和嬴真过得怎么样,不知道两个调皮的家伙又重了多少,这古代又没有手机、电话或者电脑上网之类的高科技东西,就连信件来往也往往要十来天时间,对于初为人父的傅戈来说,这段日子的煎熬思念是可想而知的。

“丞相,前面那座雪中的城就是咸阳了吧,真的好大呀,还有这一场雪,我还是第一回见呢?”一声铃般的惊呼打断了傅戈的思绪,锦车内,奴儿不安份的探出臻首,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次与傅戈一同回归的除了驻守汉中一线的大将军韩信以及一万秦军精锐外,还有奴儿这个知趣伶俐的小丫头,傅戈没有失信,当他向巴颜子提出带走奴儿时,巴颜子心喜的满口应承,奴儿自从那日‘跟了’傅戈之后,就算已是傅戈的人了。

对于她的旧主人巴颜子来说,既然已经将奴儿作为一件‘礼物’送给了傅戈,自然也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有一个巴人女子在这位名相身边,以后凡事照应着绝对吃不了亏。况且,能够有机会巴结上大秦的丞相,付出区区一个小丫头又算得了什么?只要盐井的分成到手,要买几个象奴儿一样的女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雪在关中是很平常的事情,你以后时间久了就会知道的,等到了咸阳我带你去见两位姐姐,嗯,还有磷儿璃儿两个小家伙。”一说到两个久未见面的儿女,傅戈脸上顿时洋溢起幸福的笑容,一晃经年,自己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只不过,很明显他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报傅帅,咸阳急报!”

就这时,突然间前方一骑冒雪飞驰而来,马蹄扬起,扫得落雪四溅飞散。

第一百九十八节 煽动变乱

咸阳急报——,当接过火漆的密封军奏时,傅戈心里咯噔一下,司马亮这么急的送信过来,一定是发生了重大的事情。

而就目前秦国面临的形势分析,这变化来的地方只可能两处,一是北境的匈奴,二是关东的项羽。难道是匈奴人这么快就选出新的单于了,不会的,根据张桓自西域获悉的情报,匈奴的左贤王、右贤王正为谁来当大单于大打出手,双方势均力敌,要分出胜负起码还要一年多时间,北境没有事的话,只有关东了。

一想到项羽那一双复仇憎恨的眼睛,傅戈心中就不由得燃烧起熊熊的战意。

拆开军奏,映入傅戈眼前的是这样一行字:正月七日夜,项羽夜袭齐都临淄,破齐军七万众,齐将田横兵败溃逃于海上——。

最近这一年,傅戈在努力经营关中、汉中和巴蜀的地盘,争取给复兴中的大秦装上腾飞的双翼,而他的最强劲的对手项羽也没有闲着,在亚父范增的谋划下,项羽先是在渑池聚会诸侯,大搞裂土分封政策,第一个受到打击的就是那个时时拖楚军后腿的楚怀王熊心,第二个是潜在的威胁汉王刘邦,而第三个则是一贯与项羽作对的齐王田荣。

田荣与项羽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说起来他们之间的怨仇根源还和傅戈有关,东阿之战时项羽受命救援田荣,并以重兵围困当时还隶属于章邯一部的傅戈军,在这个时候按理田荣说什么也要出城意思意思,岂料田荣这厮很是不上台面,居然驻城观望任由楚军与秦军杀得你死我活。

对于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家伙,一贯疾恶如仇的项羽自是没有好感,特别是当他不断听到傅戈连战连捷的消息时,心中更是怒不可遏,试想当初要是田荣出城夹攻秦军,傅戈怕是早就成了刀下之鬼了,哪里还会有今日的风光。若是那样的话,项羽也不会有临晋关血战周日仍不能前进一步的窝囊。

对于临晋关的受挫和之后诸侯联军的函谷兵败,项羽一直耿耿于怀,自巨鹿大捷以来,沉浸于不败神话之中的项羽当然不会认为自己在军事指挥能力上输给了对手,相反,总结失败的教训之后,他认为诸侯军中正是有了象田荣这样的自私自利的家伙,才会一败涂地。而要想再度与傅戈决一雌雄,首先就必须清除诸侯军中的败类。

就这样,一条裂缝在慢慢滋长,矛盾已深藏各自的心中,当项羽回首转身之时,他的屠刀已经对准了田荣。

大秦新元二年十月秋,也就是在傅戈与匈奴单于冒顿周旋于临洮之时,楚军与齐军在城阳对峙交锋,一战过后田荣被打得大败,溃逃到平原躲藏,结果被平原的官员杀死首级献到项羽的帐前。

田荣虽死,但对齐人的反复已经恨之入骨的项羽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不听范增的劝告,带领楚军不仅烧毁荡平了齐国都城的城郭,而且所过之处都大加屠戮,这样一来却又激起了齐国百姓对楚军的仇恨,他们在田荣弟弟田横的召令下,互相聚集起来反叛继续与楚军交战。田横的军事指挥能力比田荣要强一些,不过与项羽相比,田横还是没有获胜的可能,在苦苦抵抗了二个多月之后,田横在临淄一战中溃败,仅率五百亲信浮舟于海上。

发生在关东的这些战事虽然暂时与秦国没有什么大的关系,但有一点却是明摆着的,那就是项羽在剿平了齐地的反叛势力之后,他必定会一鼓作气扫荡其余敢和他作对的小诸侯,然后他的目标就会西指秦国,以项羽的脾气和性情,他岂会忘记一年前的战败之辱。

正是预料到了这一层,司马亮和郦食其才会急急的送来军奏,只有未雨绸缪,才会百战不殆,所以,这份急报叙述的事实看似平淡,其中隐含的意思却是非同异常。

“傅帅,是关东有变吧!”同样听到叫喊的大将军韩信策马并驾,从傅戈凝重的神情里他也猜到了七、八。

傅戈点点头,苦笑道:“楚军已破齐地,估计这一春冰河化冻时就会兴兵西犯,你我看来又不得安生了。”

项羽若是来犯的话,将完全打乱秦军南并的既定方略,可以想象对付项羽这样一个强悍之极的对手,秦国是绝不可能分兵迎敌的,那样的话无异于是自杀,而若是抽调回巴蜀的部队,则稳定后院乃至于打通夜郎通道联系南越驻军的设想都将化为一场泡影。

怎么办?

忧心自己一番苦心布置行将落空的傅戈在匆匆与相迎的文武官员寒喧过后,便立即赶回了丞相府,在那里一干傅系重要官员都已候在书房了,他们的脸色也是一样凝重。

“先生,关东的情况到底如何?项羽有没有突然兴兵攻打关中的可能?”未及坐定,傅戈就开口问道。

郦食其受命出使关东,对于那边的情况比傅戈要熟悉得多,特别是那些在项羽分封政策中没有得到足够好处的小诸侯,他们的态度看似不起眼,但却有可能事关全局之生死。

“傅相,以老朽来看,那些自命不凡的诸侯皆是无胆之辈,他们根本没有和项羽交战的勇气,倒是章邯、司马欣和董翳三人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见傅戈第一个请教自己,郦食其露出得意的神情,他眯着眼睛盯着前面的司马亮,慢慢悠悠的说道。

章邯、司马欣、董翳,这三员秦国降将自从棘原兵败之后,就一直在楚军中效力,由于所部秦军都被坑杀殆尽,这三个人在楚军中日子很不好过,军中自古就是有实力者的天下,尤其是对于降将来说,还要忍受来自楚军将领的讥讽和白眼。

“司马,你哪里可有令叔的消息?”从郦食其的眼神里得到启发的傅戈转头问道,司马欣和司马亮虽然分属了不同的阵营,但彼此之间血缘关系犹在,他们之间是绝不可能分隔得干干净净的,这一点傅戈自是清楚。

“禀傅帅,欣叔确实托家人带来了书信,我瞧他的态度似乎很是后悔,他在信中还说章邯大将军整日里喝得酩酊大醉,对于他们几个将领也是不闻不问——。”司马亮回答道,司马欣的家信里是不可能说得太露骨的,毕竟棘原时是他一力主张投降楚军的,现在他若是再直白的说回归秦国,那岂不是自打自己的嘴巴。

“那他信里有没有说他们驻扎在什么地方?”傅戈眼睛一亮,司马欣既然有后悔的表示,那么其它降将也一样不会例外,如果能好好的利用这一点,或许就能在楚军内部掀起一场大的动乱。

“荥阳。为了防备刘邦兵出汉中,目前章邯、司马欣和董翳受命率领一万楚军驻守荥阳,不过,他们根本指挥不动那些楚兵,军中实权都由项羽派去的将领控制着。”司马亮回复道。听到这话,众人兴奋的情绪顿时低落了下来,章邯现在统领的军队都是项羽给的楚军,这些士兵属于的就是楚国,而不是秦国,章邯要想鼓动他们反叛,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无妨,只要他们有反叛的意思,那么扰乱项羽的计划就能执行!”在众人皆露失望之时,唯有韩信依旧信心十足。

“大将军有何妙计,且说来听听?”傅戈问道。

“妙计没有,损招倒有一个。傅帅何不差遣能言善辩之士去关东放出风声,就讲章邯等人心念故国,有意回附大秦,这样一来项羽必定会起猜忌之心,而章邯等人在楚营中更会受到歧视,如此,则章邯这些降将就是不想反也不得不反。”韩信笑回道。

“章邯若反,兵士不从,又能如何?”郦食其不解其意,追问道。

“老先生请想,我大秦现在需要的是楚军动乱,至于章邯起兵之后是胜是败与我何干,他若是胜了,自会割据一方为侯,他若是败了,于我大秦也不伤半根毫毛。”说罢这句话,韩信眸中自信之色尽显。

“大将军果然好主意。以章邯老辣的军事才能,促然起兵的话,项羽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击败他的,而章邯反抗楚军的持续时间越长,对于我们秦国来说就越有利。嗯,我已决定:为促成章邯举事,可以先与他联络,答应暗中支援辎重补给,这样的话不用出动一兵一卒就能化解一场危机。”傅戈赞许的点头补充道。

现在的韩信已经完全和夏阳刚刚归附时不一样了,他的自信和潜力在傅戈的鼓励下已经膨胀起来了,更隐隐的有了凌驾于诸将之上的气势。

第一百九十九节 优旃出使

“嗯,傅帅,诸位将军,此事绝密,游说章邯之事非同小可,若是遣人不当或者被项羽身边的范增获悉的话,我们这全盘的谋划可就付之东流了,所以,差遣何人为使去荥阳乃是成败之关健!”

在确定了大的方向之后,众人又开始为具体的实施操心起来。

游说章邯——,这可是一件难度颇高的差使,没有纯熟的嘴皮子功夫和把死马说成活马的本事,难以担当此任。

“这个本事或许只有郦食其才具备吧?”想到这里,傅戈正要将探询的目光投向郦食其,但忽然他又觉得不妥起来。

范增,这个老狐狸是项羽身边的一个重要智囊,有他在的话,岂会对象郦食其这样重要的说客没有提防,前番郦食其奉命游说关东诸侯,费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和口舌,获得的也只是那些无胆诸侯们的一个个虚幻的口头承诺和豪言壮语,这其中范增一定早早的对敢于和项羽对着干的诸侯提出了警告,要是让郦食其去荥阳的话,只怕他人还未到,范增就已猜到的秦国的下一步意图。

不行,绝不能再让范增算计了,郦食其既去不得,那么司马亮如何?他是司马欣的侄子,进入章邯军营应当不成问题,只是在经过了棘原那次突围兵变之后,已经成了秦国第二号实权人物的司马亮名气太过响亮,吃过一次亏之后,项羽和范增都把司马亮列为了重点盯防对象,他的一举一动相信不会瞒过楚军暗间的眼睛。

郦食其和司马亮都不合适,那么谁才是最佳人选呢?

傅戈踌躇着拿不定主意,这个游说的人十分的关健,首先必须能得到章邯的信任,否则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其次,还必须不引人注目,换句话说,这个游说的人不能太有名,最好是不为范增等人所关注的。

“傅帅——!事不宜迟,应早作决断。”韩信见傅戈有犹豫不决的意思,催促道。

在这些权谋与机变的具体人事安排上,韩信这个大将军是只有建议权没有决策权的,当然,若是战场上选用领兵将领的话,他的意见会起主导作用。事关重大,其余众人也皆是聪明绝顶之人,自猜得出傅戈心里在想些什么,在沉默的气氛中,大家皆在心里反复衡量,一个个人选被推出然后又被一个个的否定。

“对了,此番往章邯军营非此人莫属!”思谋良久,傅戈终于剑眉一扬,兴奋的大叫了一声,他的脸上愁云一扫而光。

“何人能当此任?”郦食其连声追问道,适才他也前前后后考虑了好几个人选,但最后都还是放弃了,韩信、司马亮、冯正等人也露出渴求的表情。

好奇之心人人有之,尤其是当自己冥思苦想却不得要领的时候,更希望从别人那里得到答案。这就如同上数学课时解一道题,同学们个个埋头苦思,忽然其中一个站起喊道:“我解出来了!”立即,这个同学身边就会被围一个水泄不通。这个比喻放在军国大事上其实也一样。

“优旃!”

当听到傅戈嘴里说出的这个名字时,郦食其起始是一脸的茫然,好半天他才回悟过来,拍头说道:“可是朝露宫中的那个善舞的优伶,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优旃和章邯一早就有交情,想当年始皇帝在位时,章邯为少府,掌管着的宫中膳食,衣冠和织造,这内宫大大小小一应之物俱都由章邯来负责支配,优旃虽是一个优伶,却是始皇帝看重的红人,章邯自然不敢怠慢了他。只是此后,二世胡亥即位章邯率军征讨关东叛乱,两人才没了接触的机会。

由优旃去游说章邯,一不会引起范增等人的注意,试想一个优伶离开咸阳到另一个地方谋生这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在秦时的军中本来就有歌婢献舞,优旃在楚军营中进出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怀疑;二优旃的口才傅戈是见识过的,这位能说动盛怒中的始皇帝体惜卫士、说动胡亥这个荒淫皇帝放弃在宫殿上涂漆的想法之人,属于另一类的游说智者,他的反讽本事可算是高超到了极点。

游说的人选既定,接下来的具体步骤还要谋划仔细,众人商讨整晚,终于有了些眉目,为麻痹和吸引范增,在优旃前往荥阳之时,郦食其也将前往西城刘邦那里,对于汉王刘邦这位诸侯中仅次于项羽的实力人物,范增始终有强烈的戒备心理,现在,秦国正可以借助这一点让范增把注意力转移到刘邦身上。

如此一来的话章邯那一头的防护就会有所松懈,而傅戈和司马亮也将继续坐镇咸阳,行若无事的处置公务,那些监视其动向的楚军间作会担当起传送‘平安无事’假情报的任务。

大秦新元三年正月二十一日。

隆冬的积雪覆盖了荥阳城外的驿道,一辆简陋的牛车慢慢悠悠的朝着郊外的楚军军营而来,车上一人身材矮小,相貌奇特,一付镇定自若的样子。

“先生,这楚营就在前面,要不你自己过去吧,我怕让那些当兵的瞧见了,我这拉车的老牛也不保了。”远远的在离楚营足有二里地远的地方,赶车的车夫就停下了车子说什么也不往前走了。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景,一条性命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在普通的百姓看来,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又有几个是讲道理的,这老牛是他家中唯一的依靠,若是让那些当兵的给抢了去杀了吃掉的话,这一家老小还不活活饿死。

“哈,你尽管往前去,我和楚营里的将军是老朋友了,我保证这牛车没人敢去一根毫毛的,你要是不信的话,我这里有一块玉诀,是从宫里私自带出来的值钱的很,你将它藏在这里,若是这老牛被宰杀了,这玉诀就算我赔给你的本钱。”矮小的乘客满不在乎的从怀中取出一块光滑晶莹的玉块,放在手里扬了扬说道。

“这——!”车夫犹豫着,他的眼睛盯着闪闪发亮的玉诀,流露出几许贪婪之色。

“怎么样,藏在这个地方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可是宫里皇帝用过的宝贝,你想想看一头快死的老牛换一块价值连城的玉诀,合不合算?”

“好,我相信贵客说的都是真的!”在诱惑面前,车夫终于低下了头,这一时,他的心中在想,等到一入楚营就立马赶回来将玉诀挖走,这一块值钱的宝贝若是能到了手中,这下半辈子就不用发愁了。想到这里,一向胆小的车夫甚至还有些后悔,为什么一早没有发现这个其貌不扬的客人身藏异宝,现在若不是离楚营太近,又听这客人说和营中将领有旧,他真恨不得将牛车赶到人迹罕至的荒野里。

楚营营辕,门口。

已是日上三竿,却还有三三两两的士兵没精打采的抱着家伙打着哈欠,这些楚兵原属于河南王申阳的部众,申阳是瑕丘人,原本是赵相张耳的部将,不过在巨鹿之战后申阳见到项羽威势迫人,立即改弦更张投奔到了项羽帐下,项羽自然也没有亏待他,封其为河南王,统领三川军马。

同样是投奔的将领,章邯、司马欣、董翳的待遇与申阳相比可差得多了,由于棘原之乱,他们手下的十余万秦兵尽遭坑杀,没兵没权的章邯等人虽然归降了项羽,但却也只好屈居于荥阳,成为了河南王申阳的部众。

章邯、司马欣、董翳等人投降楚军之后本以为会受到重用,现在却沦落到驻郡守将的地步当然不甘心,事实上,这也怪不得他们,在历史上项羽确实在攻取关中之后封章邯为雍王,统治咸阳以西地区,封司马欣为塞王,统治咸阳以东至黄河地区,封董翳为翟王,统治上郡一带,但现在由于傅戈的横空出世,项羽兵取关中的计划一再受挫,这使得章邯等人的利用价值大大降低,在这种情况下,能得到驻守荥阳这个军事重镇的差使还是项羽看重章邯的军事才能,希冀他能担当起防备刘邦从汉中复窜回关东的重责的份上。

“何人白日闯营,不要命了?”听到车辙声响,营门口的士兵才睁开眼睛猛喝了一声。自打将秦军打败之后,荥阳这一带就已成为了后方,那些经历过战事的经验丰富的老卒不是被调到了齐地平叛,就是派往了函谷一线,所以,这些守卫营垒的士兵俱都是征召不久的当地郡兵,他们也是刚刚放了锄头没有几天,见到一辆破牛车慢慢赶来便立声喝道。

“快去禀报你们的将军,就说故人优旃求见!”在车夫惊异的目光注视下,刚才那个大言不惭的矮小乘客慢吞吞的下了车,然后上前大大咧咧的冲着士兵叫喊道,瞧他的气势很是胸有成竹,一点也不象说大话的模样。

第二百节 游说章邯

“优旃?”当醉意朦胧的章邯被这一声通报叫醒时,他的第一反应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回悟过来优旃是何许人也了。

“快请他进来,不,请客人到前帐歇息,我稍许就到!”章邯难得的面露喜悦之色,对着卫兵和颜吩咐道。

“诺!”禀报的卫兵疑惑的转过身,心里还在嘀咕,想不到外面那个矮小滑稽的家伙真的和章邯将军有交情。适才还以为他在胡说一通呢。

楚军中军,前帐。

优旃毫不客气的圈起一条腿,以一种极度不雅的姿势盘坐在客人的位子上,对于出使荥阳的这份差使,优旃领受得自自然然。

随着内史韩谈的‘下岗’、安阳公主嬴真的出嫁以及子婴对神道的痴迷程度越来越高,监视皇族势力反弹的任务已经渐渐变得象鸡肋一样无味了,子婴对于权力没了追求的**,皇族中唯一还抱有些许幻想的嬴喜也折腾不出大的风浪来。

大丈夫立身于世,纵算天生就是矮人一筹,也不丧胸中男儿壮志。

对于优旃来说,傅戈给予他的不仅仅是搭救妹子的恩情,更重要的是让他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尊重,这是优旃在其它人那里无法得到的,在这一点上,就象今天要见的老朋友章邯也一样不能,虽然一直以来章邯对自己始终礼遇有加,但优旃知道这全是瞧上了他受宠于始皇帝跟前的面子上,在章邯的心里歧视之念并没有消除。

残疾人怎么了,这又不是我的错?娘胎里生出来就是这副模样,但我的心智却一点也不比别人差,那些自认为模样长得俊朗的家伙,其实肚子里就是一坨草。

外貌的歧视让优旃不得不强颜欢笑,他的心中总有一种无名的自卑压抑着,难道我就只能做一个取悦于人的优伶吗?难道我就应当心甘情愿的让那些‘王公大臣’们嘲笑吗?

内心的苦闷让优旃陷入到了深深的矛盾之中,直到那一天在皇家欢宴之后他遇见了傅戈,在此之后他便接受了监视嬴氏皇族的任务,而正是在与傅戈的交往中,优旃出乎意料的感受到了平等相待的真诚,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他能够感受得出来。

就象这一次,谁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到一个优伶手里,在秦国,唯有傅戈才有这样的魄力吧。

“老朋友,你怎么来了?”匆忙换过一身干净的衣衫,来到前帐的章邯努力的挤出些许笑容,在老友面前他还要摆摆排场,以表示这新的日子过得不差。

“少府,我此来是为你送别的?”一见到章邯的身影,优旃忽然垂泪泣道。

“送别,优旃你这是什么意思?”章邯勃然变色,送别是什么意思他懂,就是见将死之人的最后一面。我要死了吗?我还活得好好的,优旃这家伙当真是不识好歹。

看着镇怒的章邯,优旃却是不慌不忙的穿好鞋子,施施然站起说道:“少府勿急,你率领大秦将士归降楚军,结果我十五万将士惨遭项羽那屠夫坑杀,由此关中百姓恨你入骨,这是项羽断你归路的招数,少府难道不清楚吗?现在少府和司马、董翳及诸位将军无兵无势,若非还有对付秦国的需要,还有一点的利用价值,这命怕是早就丢了,这样来看,我为少府送别难道不对吗?”

优旃话里说得毫不客气,章邯被说得满面通红,神色更是阴睛不定,半响,他方叹息一声:“优旃,你的意思我又何尝不知,我也知道项羽不过是利用我们,但现在我的手中虽有万余的士兵,但却皆不是关中子弟,他们对秦人根本没什么好感,又怎会听从我的号令,所以,就算项羽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只能引颈待死了。”

“少府此言差矣,想当初陈胜叛军逼近都城之时,诸将皆惧欲遁远逃,是少府你怒而拔剑披甲持锐率郦山刑徒击溃来敌,如今不过短短三、四年,你身上这股男儿霸气到哪里去了,难道真的象那些无知百姓所传言的,秦国的大将军章邯已经被项羽给吓破了胆不成?”优旃连声冷笑,讥讽道。

“你,优旃,若不是你我有旧,这军营帐内就是你的葬身之所?”被老朋友这么毫不留情的讽刺,章邯一张老脸终也挂不住了,他恼羞成怒喝道。

“哈哈,想不到少府作了楚将之后变得好生的威风,只不过杀我一个小小的优伶又有什么可炫耀的,想当初我向始皇帝谏言时,陛下也不曾如此待我?”优旃毫无惧意,迎着章邯的质问的目光而上,他的神情从容不迫。

两人的目光对峙着,终于章邯长叹一声,颓然坐下道:“唉,罢了,我章邯哪里及得上始皇帝之一、二,连自己这条命也是今朝不知明朝的。”从内心感受来说,他知道优旃说得都是实情。

“少府不用灰心,这天下大乱正是英雄并起之际,以少府之能就算不能创立象始皇帝一样的千秋功业,想要成为一方诸侯又有何难?这荥阳乃是军事重镇,北有敖仓可供屯粮,南有宛城这样的肥沃之地,占据此处正可大展宏图。”优旃目光敏锐,他一眼就看出了章邯内心的不甘与挣扎。

“奈何军中士卒皆受申阳节制,他们岂会听我这一个秦国降将的鼓动?”章邯叹息一声,摇头说道。

“少府久带兵马,怎么忘了这些士兵为了什么的道理,营中的这些士兵虽然来自关东,他们也的确是抱着反抗暴秦的目的入了军中,但时至今日,暴秦早已不复存在,原先秦国的那些苟法严令也再不会管到关东六国的土地上,在此情况下,项羽、张耳、申阳这些诸侯们征兵入伍扩充自己的队伍其实又哪里是为了去与秦国作战,分明是为了一己之私罢了,士兵们又不是傻子,他们岂会看不到这一点,所以,只要少府能多许些士兵好处,让他们的私欲得到满足,这军心还不是一样会站在你的一边。”优旃笑了笑,信心十足的继续游说道。这些话优旃当然不可能思谋得这么周详,早在临行之际,傅戈就已经将一些准备好的说辞教给了优旃。

关东的情形确实如优旃所说,刚开始的时候,那些诸侯们打着反秦的旗号确实能吸引许多被秦国苟政压迫得活不下去的百姓前来投奔,但现在情形不同了,秦国在关东的统治已经瓦解了足有二年多了,这片大地实际上由大大小小的诸侯们在统治着,在新的统治者治理下,百姓发现他们的生活并没有比秦时改善多少,苟政依旧,赋税依旧,劳役徭役更加的繁重,甚至于因为不断爆发的兼并战争,因为打仗而死亡的人数急剧攀升,老百姓的日子反倒比秦时更加的不好过了。

“可是一旦我举兵自立,项羽势必倾师来剿,单单以荥阳的这点兵力,又如何敌得过十余万楚军的猛攻?”举事事关重大,在这样重大的决定面前,章邯还是有些不自信。经过巨鹿、棘原二次大战之后,章邯的的确确患上了项羽恐惧症,只要一见到项羽来袭,他就立马觉得自己矮了半截。

“少府糊涂了吧,项羽若是率军来了你不会跑吗,这关东大地尽是男儿驰骋的舞台,想那些割据一方的小诸侯又有哪个是你的敌手?”优旃的伶牙利齿和对军事上的不凡见解让章邯立生刮目相看的感觉,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是傅戈向优旃提及的新的军事战术思想,其实,章邯之所以会输给项羽,就在于他只会打死仗,不会审时度势根据自己的长处去与对手周旋。

“优旃,你这么尽力劝我起兵,莫非是受人之托?”章邯也不是没有头脑,从优旃的一连串富有逻辑性的话里他听出了隐藏的意味。

“少府果然精明,不错,我这一次来荥阳是受傅丞相之托而来,少府不会不知道傅相是谁吧?”优旃淡淡一笑,至此时,也不需要再隐瞒自己的来意了,他就是受傅戈的差遣来游说的。

傅戈,章邯岂会不熟悉,事实上是他太熟悉了。

荥阳,就是脚下的这一座城市。

大秦二世二年十一月,那个恶战后的下午。

他看到一个甲衣破烂不堪满身浴血的小兵提着一把断剑,毫无惧色的站在遍布着尸体的战场上,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章邯只觉得仿佛这周围的一切都为这个小兵而特意摆设的一般,纵算是千军万马的场面也不能消弥那个年轻躯体里散发出的坚韧不屈的活力与浓烈的战意。

“你是何人,见了本将军为何不跪?”章邯迄今仍记得,在第一次见到傅戈时说的话,当时他听到的回答是:将军何不下马。

勇者无惧,一个小兵居然能有如此的胆识,这着实让章邯感到吃惊,也正是因为这一份惊异,让他下定了将傅戈留在军中的想法。

第二百零一节 恩怨难消

一想到傅戈,章邯就感到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席卷而来,就算这个人现在没有站在面前也是如此,就算这个人曾经是他手下的一个小兵、一个都尉、一个校尉也一样。

一切都已过往了。

恩恩怨怨就象两根缠绕纠结在一起的绳子,剪不断理还乱,就连章邯也不知道,自己对于傅戈究竟是有恩还是有怨。

“少府,傅相让我带句话给你,他说只要少府还认自己是个秦人,那么秦国就随时欢迎你和其它秦国故将回去,将军们在咸阳的家眷朝廷自会好好照顾的,请大家放心,另外,这次来我还带来了几封家信,嗯,这封是少府你的,还有董将军的——。”优旃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的怀中取出几块叠放的整整齐齐的皂布。

秦时书信传递,多用竹简,只有王公贵族才享用得起皂这种金贵的东西,这一回为了让优旃随身携带方便,傅戈还特意找来乌氏倮开了一次‘后门’。

“夫人,吾儿——!”章邯急急抢过信件,迫不及待的翻看起来,虽然皂书上只有寥寥的几个字,但当熟悉的字体映入眼际时,章邯的眼眶红了。

自打降了楚军起,这一刻他几度在梦中遥想,却不想今生还有得知消息的时候。

“秦人——,我还算是一个秦人吗?”手持着家人消息的皂书,章邯喃喃自语着。自打十五万秦国将士惨遭坑杀之后,关中父老哪一个不对自己这些个降将恨之入骨,他时常会想留在咸阳的家眷怕是早被砍头或者发配充了劳役了吧,今日想不到还能再有联系。

“少府,你怎么不是秦人,快别犹豫了,这次起兵若是成了,那正可一扫前耻,到时自然风光无限,就算失败了,也还可以解甲归田回到关中去做一个平头的百姓,那也总好过留在荥阳这里做了降将受气强得多?”优旃趁热打铁说道,从章邯这一阵激动的神情里,他已感受到了章邯的变化,可以预判这一次游说已经快接近成功了。

降将,做一个降将的滋味当真是不好受,章邯对此可谓深有体会,说句实话,就象狗一样,没有了尊严,没有了挺直腰杆的勇气,就连象申阳这样只懂得拍马屁,军事才能几乎为零的家伙也能骑到头上拉屎拉尿。

“好,优旃,多谢你这次千里迢迢赶来,你回去告诉傅相,就说我章邯谢谢他,真的!”章邯一边说着,一边擦去眼角沁出的一行老泪,曾经,他下过冷酷无情的命令,将上万的军队置于死地,曾经,他为了自己的私利,让忠诚的部下成为替罪的羔羊,而今天,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绝情’。

章邯无疑是个聪明人,知道要想回去和家人团聚,就必须按照优旃所说的举兵与项羽作对,这是傅戈允许他回咸阳的条件,不能做到这一点,那么他们这些降将恐怕就此生再见不到亲人了。

当然,也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追随项羽杀到咸阳去,但是,在经过了这一年多的战事之后,章邯对于楚军攻破函谷关进入关中已经没有了信心,在内心深处,他更隐隐的感觉到项羽不是傅戈的对手。

不仅是项羽,这天下英豪只怕谁也不是傅戈的对手。

见到章邯已然心动,优旃凑到跟前,轻声道:“大将军,还有一个好消息,这段日子会由关中过来的商人到荥阳,他们会带来一些你十分需要的东西。”

商人会带来什么?

武器、粮草、军队都不可能,项羽摆放在函谷关正面的楚军不是吃素的,所以,只有金银珠宝最有可能,有了这批货色,收买楚军士兵追随自己就容易得多了,另外,还可以拉拢住申阳这个贪财如命的草包,至少在起事之前不能让他发现什么苗头。

顺利把章邯拿下之后,优旃在楚营中歇息了三天之后离开荥阳,他没有直接回转关中,而是选择了一路东行,前往衡山王吴芮的治所邾县,这也是为了避开监视章邯举动的那些楚军密探,想来以范增的警觉,任何与章邯接触的人都会被他的人盯上,更何况优旃还是一个自关中来的人,要让监视者以为优旃只是个卖艺的优伶,那就要装得再像一点,不能让人瞧出了破绽。

大秦新元三年二月二十一日。

距离优旃与章邯会面刚好一个月,正当项羽在彭城意气风发准备着筹划再领大军西取关中之际,秦国降将章邯、司马欣、董翳突然在荥阳举兵自立,倾刻间攻破荥北楚军屯粮的敖仓,兵势一时无量,项羽所立的河南王申阳匆忙领兵平叛,结果一战被杀,这时驻守于函谷正面的楚军后路被断,随时有可能被出关的秦军来一个两面夹击。

彭城。

楚霸王宫殿内。

刚刚接到前方紧急战报的项羽怒不可遏:“一群反骨贼,老子以诚待汝等,竟然不知报恩反咬一口,那好,在攻秦之前就先拿你们几条狗祭天!”对于章邯,一向以救世英雄自居的项羽确实心存有相惜之念,要不然,他也不会对这个杀了叔父项梁的敌将网开一面。

“霸王息怒,那章邯本就是迫不得已对归降了楚军,现在见西秦有再起之势,反叛也不足为奇,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迅速出兵击溃章邯叛军,重新打通往三川函谷的通道,不然的话拖延时久前方的英布将军恐有不测!”范增急谏道。

对于章邯的反叛,范增心里其实也是后悔不迭,这一段时间他一面忙着协助项羽筹措西征粮秣,另一面又要打探汉王刘邦与西秦又会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那个郦食其在西城的时间也不短了,他是断断不会平白无故滞留在刘邦那里这么长时间的。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对于楚军来说,真正的威胁来自于内部,来自于荥阳的章邯。

终日打鸟,却不想最后被一只关到笼子里的鸟啄了眼睛,范增一想到这里,就禁不住顿足垂胸。

“传令桓楚、周兰,速速集合一万精骑,随我直扑荥阳!亚父,你在彭城替我筹措粮秣辎重!”项羽怒喝一声,噔噔噔大步出殿,飞身跃上乌骓马背。

“霸王,是否再多带一些人马?”范增咳嗽着追赶出来,一口浓啖呛在喉间,让他的脸憋得通红一片。

“对付章邯贼子,一万已多,亚父保重,且听我的好消息吧!”项羽信心满满的大笑应答,手中缰绳猛然一勒,乌骓马一声长嘶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由不得项羽不自信,他手中的这一万精骑是从数十万楚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他们由项羽亲自训练,平时由桓楚、周兰两员猛将带队,这些亲兵不仅骑术精湛,而且射术、搏杀术也是了得。

在不久前击破齐军的临淄一战中,田横手底下的七万多军队在楚骑的冲击下,就象被秋风刮起的落叶一般,吹了个支离破碎。

章邯手底下的那万余士兵算得了什么?他们不过是临时强征来的农夫罢了,又有什么战斗力可言,当初,章邯拥有二十余万秦军时就不是对手,更不用说现在了。

对于征剿胜利充满信心的不仅仅是项羽一人,楚中骁将桓楚和周兰也一样信心百倍,自从追随了项羽以来,他们几乎是每战必胜,所向无敌,在他们的眼里,项羽就是一个天生的无敌战神,那些诸侯的军队根本就是一群待宰的绵羊。

羊,对付狼和猎人的最好手段就是在碰面之前远远的躲开,也就在项羽率领着楚骑星夜兼程杀奔荥阳的同时,一贯以老套的对阵战法迎敌的章邯居然‘逃跑’了!

在荥阳举兵杀了申阳之后,章邯迅速收编了已成一盘散沙申阳军余部,这使得他的部队猛然扩充到了接近五万人,在此之后,章邯大肆劫掠敖仓屯积的粮秣,然后弃守荥阳,向着前面的宛城一带转进!

章邯这一手玩是着实漂亮,他没有留在原地等着项羽攻来,也选择硬碰硬的往西去与英布的主力交战,更没有渡河北上去与严阵以待的张耳赵军交锋,他选择了避实就虚南攻宛城,宛城一带兵力空虚,韩王成、临江王共敖都已率军进入武关,留守的郡兵皆是些老弱疲兵,哪里又可能是章邯的对手。

自与优旃一席谈话之后,章邯似乎也有些开窍了。

在这个风起云涌的诡异乱世,傅戈在变,项羽在变,就连章邯也在改变——。

第二百零二节 乱局求生

接近正月末的汉中,雾气还没有完全消散,不过,寒冷已经开始逐渐的撤退,春天的脚步已经离得不远了。

汉中王刘邦治所,西城。

自定军山一战失利后撤退至西城的汉军现在占领了汉中郡的东部,得益于不断进入汉中的诸侯军的协助,原本及及可危的战线终于稳定了下来,不过,刘邦却并不兴奋,因为他的地盘比初领汉王之时更小了,而军队中开小差逃亡的士兵也越来越多。

“有擅自出逃者,杀!”

“凡知逃亡而不报者,连坐!”

为了避免自己成为一个光杆命令,刘邦不得已颁布了一连串意在阻止士兵逃亡的命令,然而这一切却还是不能稳定住军心。

要想让士兵相信追随着你有前途,就如同后世开公司一样,空口的许诺能够糊弄一时,却不能欺瞒长久,在当初兵进武关之时,还是沛公的刘邦就当着众诸侯和将士的面大声许诺,等到打进咸阳城,一定大肆犒赏三军,而如今,这个诺言就象一个美丽的肥皂泡一样,经不起一戳就破了。

失败,再次失败,面对步步紧逼的秦军,不能说汉军将士们不努力不拼命,但是,结果却让他们一次次的失望而归。

“与秦狗去打,你疯了吗?就连樊哙、灌婴那样的勇将都阵亡了,我们上去不是送死吗?”人的思想有时候往往就是这么奇怪,当你接二连三的从对手身上赢得胜利时,你的自信心就会暴涨,相反,当你连战连败时,信心也会急速的跌落。

对于军中的情况,刘邦也一样心知肚明,每战一次,秦军越来越强,而己军越来越弱,他知道再对峙在汉中的话只会是死路一条了。

因此,当刘邦看到由关东紧急送来的密封军情快报,不由得喜形于色:“章邯兵进宛城,哈哈,真是太好了,来人,传令诸将速来议事?”

终于有了脱困的契机了,刘邦怎么能不高兴,这一年多的时间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煎熬,为了打破被封锁在汉中这一隅之地的困境,刘邦曾经努力的与秦军交战过,希望能通过击破秦军来赢得第一个攻入咸阳城的荣耀,然而,战局的进展却又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一不切实际的念头。

蓝田关失败,刘邦损失了樊哙、张良、陈武等得力的干将,陈仓道、定军山二战他又折损了傅宽、灌婴、周谍三员猛将,死伤的汉军将士就更不用提了,在这么巨大的伤损面前,就算刘邦再是安慰自己也无法再鼓起与秦军一战的信心了。

既然与秦国不能再战,那么就只有回兵关东,去与项羽争一个短长了,相比傅戈这种屡屡祭出意外法宝的对手,项羽虽然勇猛过人,但至少还有对付的方法,只要能设法离间项羽与范增,那么就有击破强楚的可能。

听到命令,汉军诸将以及刘邦跟前的重要谋臣先后赶来,他们的神情也是分外的兴奋,有几个将领甚至于连跃跃欲试的争功起来。

“汉王,我听说项羽的叔伯项庄对范增的地位相当的嫉妒,这是个贪财的家伙,如果我们先设伏去贿赂他的话,那家伙受了好处,必定会在项羽面前说一些范增的坏话,若是没了范增出谋划策,区区一个匹夫之勇的项羽还不好对付。”谋士陆贾第一次站出来,献上从郦食其那里剽窃来的‘毒计’。

“汉王,章邯叛军进逼宛城,极有可能会截断我军粮秣运送的后路,不过,这倒不是一个坏消息,我军可以借口剿平章邯的叛乱回军宛城,这样的话项羽就是想怪罪也找不到什么把柄。”曹参更多的从后勤补给方面考虑问题,他的意见也是回师关东为上。

“就是,与其窝在这偏僻荒蛮的汉中和秦狗硬碰硬,还不如回兵关东,那里地方大,我们正好可以借机壮大实力。”对于回兵关东的主张,几乎所有的汉军将领都表示赞同,经过这连番的苦战后,对原先兵进关中的梦想,他们都已经不抱什么幻想了。

“汉王,以我之见,我们现在可以一面整军回兵武关,一面差遣能言善辩之士去往楚营,这样就算项羽知道,他也阻止不及了。”

萧何微微一笑,他的这一句话打消了刘邦最后的一点顾虑,对于目前的困局,萧何的目光看得很清楚了,刘邦素来政治能力强过军事能力,只要一入关东,他就能长袖善舞周旋于诸侯之间,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合理加以利用,留在汉中的话,一根劲与秦人硬拼到最后看不到任何的前途。

“好,传令全军,回师武关,至于临江王、韩王那边,他们要是愿意相随着,我表示欢迎,若是想留在这汉中,那这西城就算我送给他们了。”刘邦哈哈大笑,自打蓝田关失利之后,这是他第一次笑得这么畅快,这么开心。

咸阳。

欣欣向荣的景象让人很难相信面前的都市在一年半之前还是一座死气沉沉、被秦国多如牛毛规定详细的酷法严令禁锢得没有生气的城市。

治粟内史乌氏倮站在东门外灞桥上,心情格外不错。

曾经荒芜长满野草的这里已经建成了一座简易的牛、马、羊等牲畜交易的市场,在市场的一角,几匹明显从匈奴转辗而来的上好河套马扑嗽嗽的打着响鼻,似乎是在告诉那些买主,自己可是纯种的骏马,与那些只配拉车的劣等同类根本不能相比。

市场是繁荣商贸的必备场所,以傅戈饱读过‘天书’的眼光,开办交易市场将商贩集中起来管理实在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办法,一方面可以避免税款的流失,另一方面也有利于带动其它产业的发展,比如这灞桥的牲畜交易市场自从建成后,吸引了众多的商人来此寻找发财的机会,他们的纷至沓来间接带动了灞桥一带的酒肆、客栈等相关‘产业’的繁荣,当然,还有那些满足男人**的场所。

不管怎么样,有大把的税款收上来就是一件好事,至于其它的负面影响,比如牛马的粪便以及口角斗殴等等问题,目前来说应付的手段还只能是先‘控制’,粪便乱排污染河流就交一比排污费,斗殴的双方各打五十大板,交罚款过来再放人。

“傅相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呐,他的头脑里永远有让人无法猜透的谜!”乌氏倮摇晃着硕大的脑袋,看着这人声鼎沸的场面,不由得乐开了花。

有了这市场税款作保障,他这个治粟内史的日子可好过多了,这几个月来匈奴内乱,北方边境安定了许多,南逃的牧民和商人又重新回到了河套一带,他们带来了上好的马匹、肥硕的牛、羊,并用这些与关东的丝绸、蜀郡的布皂、铁器进行交换。

“内史大人来了,正好让他给你们判判,到底谁出的价合理?”乌氏倮曾经是秦国最有名的大商人,现在又是身居高位的治粟内史,他一在这市场上出现,就立即引发了一阵噪乱,一些看热闹的人乘机起哄叫嚷起来。

为价钱争执不下的商人正为了那几匹上好的高头骏马而面红耳赤,互不相让,看到乌氏倮走过来,两人赶忙过来陪笑施礼。

“哈,这买卖之事一方愿买一方愿卖,全凭你们双方的意愿,我说了不算,你们还是自便吧!”乌氏倮哈哈一笑,抬脚准备离开,这样的事情他隔三差五的就会碰到几回,也早已司空见惯了,这商人嘛,都是希望自己赚得多些,别人赚得少点。

忽然,乌氏倮又停下了脚步,他盯着争执中两个商贩,喝问道:“你这些马是从匈奴贩运来的吧,有没有经过骑军使的挑选,怎么没有按上印记?还有你,听口音像是南方楚国的商人是不是,买这马作什么用处?”

“大人,骑军使已经验看过了,这印记可能是忘按了吧?”匈奴商人操着不流利的关中话,无力的辩解道。

“大人,小的买马只是为了贩卖到关东去赚一个高价,没有别的意思。”被乌氏倮识破身份的楚地商人也是一脸惊惶,语无伦次的答道。

马,特别是可用于骑乘的河套马在灞桥集市属于有限制流通的牲畜,商人们从北方、西方贩运来的高头骏马在进入秦国境内时就会被特派的骑军使挑走一批上好的,然后淘汰下来的才会允许在集市上买卖,只有那些被淘汰下来的马才被允许贩运到关东去。

这项法令是傅戈为了保持秦国骑兵的领先地位而作出的重大举措,骑军在未来战场上的作用已经被历史所证明了,骑乘冲杀战马的优劣直接影响一支骑军战斗力的强弱,在这方面特意关照过乌氏倮,绝不能有丝毫的放松。

第二百零三节 战马之争

“哼,我乌氏倮眼睛还没有瞎,这几匹马有没有经过挑选岂能瞒得过我,来人呐,将这两个违反交易法令的家伙给抓起来!”乌氏倮轻哼一声,冲着被按倒在地的两个犹在挣扎的商人冷笑道。

说起辩别牛、马、羊品种的优劣,乌氏倮可谓是行家里手,匈奴商人带来的这几匹马精、气、神十足,比起旁边摊位上的马高出不止一头,而且吃得都是精细上好的草料,就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绝非普通的马匹。

很快,在乌氏倮这位治粟内史大人的干预下,这一场‘交易’就被查出来属于违反法令的私下买卖,匈奴商人为了贪图更高的利润,与愿意出高价购买的南方楚地商人密谋以好马冒充次等马,这样不仅可以避过相当的交易税,还能获得比正常多出将近二倍的利润。

关东缺马,尤其是缺少优良的战马,这楚地的商人只要将这几匹马贩运出了函谷关,那获得的利润可比二倍还要多得多。商人以利为先,他们可不会管你法令准许不准许。不消说的,这两名私下交易的商人的行为已经违反了大秦新政中关于马匹和武器贸易的禁令。

物以稀为贵,控制优良马种进入关东,这是傅戈为了对付项羽麾下那一支威名远扬的亲卫骑军所采取的手法之一,项羽之所以纵横驰骋关东无有敌手,就是因为有一支来去纵横的骑军,历史上的彭城之战中,刘邦率领的五十六万大军在项羽三万骑军的痛击下竟然一败涂地,刘邦本来更是狼狈的仅带数十骑突围而出。

事实证明,对付以闪击闻名的项羽,依靠慢慢吞吞的步军只能象刘邦一样被揍得满地找牙,就是在楚汉相争最后的垓下一战中,若不是项羽中了韩信的圈套,若他能及早跳出汉军的包围圈的话,这接下来战局的演变还真的很难预料。

当然,这些故往的历史随着傅戈的意外出现而变得不确定起来,最起码韩信不再是刘邦的大将,而是成了秦国的大将军,现在的形势的错综复杂程度只能用一个乱字来形容,诸侯割据,强者为王,在这样的乱世,你只能步步小心,事事未雨绸缪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从这个层面上去考虑的话,秦国对于马匹和武器的管制也很好理解,若是让这样的好马流到关东岂不等于是资助了项羽,回过头来再让项羽的楚骑来打自己,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人会这么‘宽宏大量’。

很快,这两名违法的商人被送到了冯正的廷尉府,那里专门有官员处理这样的事情,一天之后,这两个倒霉的商人被处于没收全部财产驱逐出秦国的处罚,他们这回能够保住性命还是得益于傅戈先前颁布的约法三章的庇护,要是换作以前的始皇帝时的秦国,这两人的小命早就交待了。

一天就处理完了一起案件,由冯正主持下的廷尉府的效率确实够高的,比起后世的那些大小衙门众多却效率极度低下的情形来,大秦官员的办事效率和能力几乎可以和被后人视为经典和榜样的老美相提并论了。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差别,原因就在于秦国推行的是以法为骨的从政理念,官员们的选拔任用都是以他的实绩来考核的,而不是以其的处事交际能力,一旦推选他出来的那些父老不满意,那这乌纱帽就不保了。

相反,传承中国二千余年的儒学文化则不同,任用官员首先看的是处事能力,一个得到领导、同事及周遭大多数人好评的平庸者往往会比一个锋芒毕露有超人一等能力的人更容易得到提拔。

除了令人信服的效率之外,廷尉府还由这一事件连带查出了一起官员受贿案件,经查实:负责挑选马匹的骑军使和掌管市场交易的官员事前都接受了商人的贿赂,这两名官员很快就被撤职查办,随后,在核实相关罪行之后,这两个倒霉贪心的家伙被送到了郦山脚下去服终生的苦役去了,接照后世的刑期来分析的话,这两人等于是被判处了无期徒刑。

贪污自古就是社会的一个顽疾,尤其是在中央集权的政权中,官员的贪污就象一块去之不去的皮癣,让厉志于振国兴邦,开疆拓土的当权者深感头痛。

对于此类利用职务便利的贪污行为,傅戈也是相当的重视,他亲自下令冯正彻底严查此事,并且要求在官员们中间进行广泛深刻的再教育活动,一定要让官员们从思想上认识到贪污行为的严重性,认识到贪污受贿的那点钱财只不过是一时之利,一旦事情败露,那么你失去的不仅仅是生命和自由,还有家庭、亲人、尊严等诸多的权利。

马是构成一支骑军的基础,战马的优劣也直接影响一支骑军的战斗力,这一点是勿用质疑的,在傅戈的潜意识里,还记得三国演义里面最精彩的一个段落,虎牢关前,刘备、关羽、张飞三个人围战吕布,结果却还是战之不下,这一战后‘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吕奉先也正式加封为三国第一武将的荣誉称号。

当然,真实历史上并没有这一事件发生,因为刘、关、张三人根本没有和吕布在虎牢关照过面,不过,这并不妨碍吕布在后人心目中的地位,而成就他超人一等武技的是两样致胜法宝,一是他手中的方天画戟,二就是其跨下的那匹赤兔马。

赤者,大红也。据说在西域的大宛国,出产一种独有的汗血宝马,这种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跑得淋漓之时会通身流出血红色的‘汗’来,由此可见,赤兔马其实就是一匹汗血宝马,在吕布死后,关羽成为了赤兔马新的主人,斩颜良、诛文丑,可以说关羽一生创下的赫赫战功也几乎都与赤兔马有关。

在未骑乘赤兔之前,关羽至多不过是一员上将,在徐州一战时被曹军围于土山结果只好下马归降,而在有了赤兔马之后,他就成了一员难以战胜的神将,过五关、斩六将,庞德、于禁这些个勇冠三军的大将在关羽面前无不矮了三分。

当然,也许有人会说,这些都是罗贯中那样家伙瞎编出来的,历史上还有这等事情,不过,对于身在秦代却沉积了二千余年知识的傅戈来说,难得抽空下来回忆这些小时候看过的乱七八糟的章回体也是一份难得的消遣。

要知道秦时没有电脑,电视,也没有后世那么多新奇的事物,对于一个习惯了‘舒适’生活的年轻人来说,一旦少了这些生活也就了无生趣了。

每每回想起三国这段英雄辈出星汉灿烂的历史,傅戈就不由得激动兴奋起来,沉积于心底的那份少年人的意淫和狂妄又会涌现出来,试想一下,如果大秦的骑军个个都能够配备上象赤兔这样的宝马的话,打败项羽、刘邦岂不是小菜一碟,再往远了想,征服匈奴、西域乃至更西面的罗马也不是天方夜谭。

当然,这些都是遥远的梦想,现在来看很不切实际。

远征首先需要建立起数支颇有战斗力的骑军,对于现在的秦国来说,当务之急最迫切要做的是,尽可能的收拢优良的马匹,将其中最优秀的品种挑选出来,用于下一代新品种的培育。

在中国古代骑兵史上,不是没有出现过好马,但最后却都消湮于漫长历史之中了,其中的原因就是杀鸡取卵,只顾着将好马全部充入军中作战,而不懂得培育的重要性,打仗难免阵前亡,人如此,马当然也一样,这样的结果就是好马越来越少,用于繁殖的马匹往往以劣等马代替,由此孕育出的下一代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其中就是变生出一、二匹好的骏马来,马上又被补充到战场上当作炮灰。这样一代又一代传承的结果是令人悲哀的,以至于后世在提到中国马时竟然等同成了劣等马的代名词。

就是在蒙古的成吉思汗大军横扫欧亚大陆时,蒙古士兵骑乘的也多是矮小的母马,这也是一种无奈吧。

而要改变这种境况,唯一的方法就是集中优良品种,进行良种的培育和杂交,下林苑的皇家猎场现在已经被傅戈指定为了军马的培育场所,由熟悉战马骑乘特性的专门的厩马使来负责马的繁殖。

有了源源不断的优良战马,就有了与马背上的民族匈奴一争长短的可能,而在征服匈奴之后,拥有无敌骑军的秦**队更可以将广阔的西域以及更遥远的地方纳入到管辖范围中来,从而让玄色的大秦旌旗飘扬在文明照耀得到的地方,每每梦想到这里,傅戈就涌动起深藏于胸的一腔豪情。

第二百零四节 偏师远袭

乱局之中,人人自危。

大秦新元三年春(公元前205),因为章邯的这一次叛乱,刚刚战火平息的关东又打成了一锅粥。

觉得权威受到挑战的楚霸王项羽急着要平灭章邯这个反复的秦贼,不甘困守的汉王刘邦要借助章邯这一次叛乱赢得回军关东的机会。

而其它大大小小的诸侯则纷纷瞪大了眼睛,统一天下成为万万人之上的帝王,这些乘乱起兵的诸侯倒没有这个野心,不过成王拜相的想法还是有的,无论是受益于裂土封王的,还是受到排挤不得志的,都希冀能从纷繁复杂的时局中找到一条保存自己的道路来。

“乱吧,越乱才越好呢!”

接到由关东不断传来的‘好消息’,身为大秦丞相的傅戈心情自然大好,等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看到项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想想过往的巨鹿、棘原、函谷等战役,无一不是楚军主攻秦军防守,而这一次,攻与防的天平终于倾斜了过来。

想想若是项羽知道这一回又是傅戈在背后策动了这场战乱的话,他一定会暴跳如雷,心中燃烧起打下函谷关的浓浓战意。

“傅帅,想不想再在这乱局中添一把烈火?”对于这场关东战乱有兴趣的不只是傅戈一人,大将军韩信也敏锐的哺捉到了战机。

二月二十八日,刚刚从函谷关、蒲坂、夏阳一线视察回来的韩信兴冲冲的奔进丞相府的书房,指着箭头繁复的关东兴奋不已。

“这火如何添法,大将军且说来听听?”傅戈笑着抬头,看了看信心满满的韩信,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傅帅,刚刚接到消息,我军正面的楚军主力英布军转向南下了,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他们应是接到项羽的命令前往韩地平叛的,英布这一走楚军布下的密集防线就有了漏洞,我军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奔袭敌后,杀他个措手不及,这样一可以扰乱楚军的后方补给线,二也可以策应章邯,减轻其压力。”

听罢韩信的建议,傅戈想了想,问道:“大将军是否有意兵出夏阳,席卷燕赵故地?”韩信的建议确实值得考虑,趁着项羽忙于剿平章邯之机,出兵奔袭燕、赵这个计划相当的诱人。

果不其然,听到傅戈这一问后,早有准备的韩信从怀中取出一卷皱皱巴巴标注着燕、赵山川河流及驻军布防的羊皮地图,沉声说道:“知我者傅帅也,燕赵乃楚军战马补给之咽喉,若我军先以一支偏师穿插于敌后,则项羽骑军纵算再勇,无上好战马的话也只能徒乎奈何?”

决定一场战役的因素都很多,哪一方掌握的资源优势越多,取胜的把握也就越大,在这一点上,掌握和控制优良马种确实是一记厉害的杀招。

目前的形势下,单单扼住关中这一条线路还不足以彻底切断楚军战马的来源,项羽完全可以通过北地的燕、赵等地获得上好的匈奴战马。因此,要想让秦国骑军在未来的战场上比对手拥有更大的优势,袭扰燕、赵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那大将军准备率领哪一支军队出征?”傅戈笑问道。英雄所见略同,对于韩信的军事才能,傅戈不曾有半分的怀疑。

“我要李烈和他的一万骑军,只不知道傅帅舍不舍得?”韩信会意一笑,年轻的脸上神采奕奕,在项羽手底下屡屡建议却终不得重用的他现在终于找到了发挥才能的舞台。

“这——!”傅戈稍稍犹豫了一下,韩信这是将定了自己,谁不知道李烈的骑军是秦军中的的宝贝,轻易不会动用,现在韩信提出让这支骑军担当偏师袭远的重任,这分明是要考验傅戈这位统帅的魄力和胆识。

“傅帅,燕赵之地乃是平原开阔地带,正适合骑军纵横驰骋——!”韩信用希冀的目光注视着傅戈,神情切切。

“好吧,大将军我相信你的才能,我也答应你的要求,李烈和他的一万精锐大秦骑兵,现在都归你指挥了。”又来回踱了几步,傅戈终于下定了决心,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骑军一直养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好男儿需要在战场上证明自己,否则的话只能是温室里的一朵花朵,经不起严寒风霜的考验。

“多谢傅帅,信一定不负重托!”韩信胸有成竹说道。说实话,在这一路来时韩信心里还有些忐忑,傅戈,这位同样年轻的秦国丞相能同意这个建议吗?毕竟这是一次相当的冒险行动,一旦失败的话,秦国将会赔上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骑军,失去这一支机动力量意味着什么,韩信当然清楚,意味着秦国将失去反攻的潜力。

现在,一切疑虑都打消了,对于这一次傅戈能采纳他的建议,并让他单独率领秦国最精锐的这支骑兵奔袭燕、赵,韩信心中万分的感激,在感激的同时他也感到肩上沉甸甸的,因为他清楚为了组建起这一支骑军傅戈付出的代价,现在,可以这么说,秦国最精锐的将士都交到他韩信的手里。

三月四日。

距离韩信提出北进燕赵的建议只有四天,在夏阳,整装待发的一万秦国精骑在猎猎作舞的旌旗作伴下,即将踏上千里转战的行程。对于未来的艰难险阻,将士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们有的只是纵横驰骋沙场的信心和勇气,有的是千里奔袭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

看着这一支威风凛凛的骑军,看着李烈等将领投来的炽烈目光,执意前来送行的傅戈不禁有些依依不舍,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哽咽。

“傅帅,司马大人,放心吧,我李烈不奏凯歌决不回兵!”

披甲持锐的李烈兴奋的大声叫嚷着,自夏阳奔袭战后,骑军一直没有再参加过大的战役,这让李烈心头痒痒的,特别是在汉中大捷的消息传来时,他更是求战心急,可惜汉中的山地不适合骑军作战,他也就只能干着急瞪眼看着陈武、郦疥这些个步军将领威风八面,终于这一回轮到骑军出手了,而且一出战就单独奔袭敌后,这让李烈如何不心花怒放。

“李烈,我警告你,这次出征需完全服从大将军的命令,切不可意气用事,更不可违抗将令,否则的话我会用军法严厉处置你。”

傅戈扳起脸,厉声喝道。对于李烈他还有些不放心,象李烈这样性情骄傲的年轻将领,如何让他无条件服从命令确实是个难题,以往作战命令都是傅戈亲自下达的,李烈对于一力将北方军团保存下来的傅戈自是没有二话可说,但这次却不同了。

韩信虽然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但毕竟曾是一员降将,在一些秦军将士的眼里,他的命令会不会也一样拥有绝对的权威就难说了。大军远征在外,一切没有了约束,若一旦演绎出将帅不和的悲剧,则秦军的处境就不妙了。

“傅帅放心,我李烈一定听从大将军的命令。”李烈神色一凛,高声应道,他也听说了这次远征是韩信一力向傅戈谏议促成的,就凭这一点,他李烈也要敬服韩信三分。

“傅帅,我和李将军已经拟定了行军计划,大军在渡过夏阳之后,会一路往西拿下魏地的安邑,然后沿汾水北上取平阳、太原,奔袭南皮、井陉等地——!傅帅觉得有什么问题的话,尽可以随时和我联系。”见傅戈心有不舍,生怕这一行变卦的韩信连忙报出一连串地名,打气道。

“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具体的行军路线和战役指挥都由大将军你说了算,我绝不干预,我只是希望这一趟远袭,将士们都能平安回来!”傅戈淡然说道。

对于韩信此时的心思他心知肚明,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想想后世的拥有八百万之众的蒋某人之所以会连吃败仗,就是因为时时干涉前方将领的决定所致,这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所以象‘遥控指挥’这样的蠢事他傅戈是绝不会去做的。

“出发!”

韩信感激的向傅戈投来一眼,然后大喝一声,飞身上马,扬鞭起步大军带起滚滚烟尘,蹄声如雷,响彻大地。

目送着远征的军队由近至远,渐渐消失于地平线上,傅戈心中不觉浮过一丝怅然,眼睁睁的去看着将士们上阵撕杀,这一种滋味当真不好受,若自己还是当年的一个小兵或者一个统兵的校尉时,此时必定已经身在这支队伍中,骑着飞驰的骏马,高举锋利的战刀,呐喊着冲锋在前。

可惜,那样的日子或许只能在梦中缅怀了,已是一国之相的他现在身不由己,他不可能象韩信、李烈一样率领军队出征,他必须坐镇后方,统御这纷乱复杂的全局。

第二百零五节 分而治之

“也罢,乱世男儿就该有一往无前的霸气,倒是我有些儿女情长了!”远眺骑军消失于眼视之中,傅戈摇了摇头,不禁喃喃自语。

“傅帅哪里是儿女情长,而是在羡慕骑军健儿能够纵马撕杀吧!”司马亮与傅戈相处的时间最久,也只有他也最了解傅戈心里会想些什么,这不,他这一句话立即击中了傅戈心底的要害。

“最了解我的,还是司马呀!”傅戈尴尬的哈哈一笑而过,秦国最精锐的骑军由韩信率领着前往千里之外征战,面临孤军作战境地的这支军队补给只能依靠就地取食,就此可以想象这个差使无疑相当的危险。

对于已是一国之相的傅戈来说,即便很是羡慕以前只作为一员将领的洒脱,但他也必须明白,有得到就必须有放弃,现在的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回到未恢复记忆之前了。

“哈哈,傅帅又何尝不是最了解我司马的人呐!”兄弟相知,贵在交心。傅戈和司马亮的交情已经经过了血与火的考验,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再用更多的语言来表达彼此的感受了。

“对了,司马,南方有什么重要消息传回吗?”

感慨过后,总带着些许怅然的傅戈向司马亮询问起了巴蜀一带的境况,自从平定了巴郡叛乱之后,秦国借助军队的力量,在加强巴蜀两郡统治的同时,更开始有目的是拉拢和分化夜郎周边的一些小国,以期达到逐步孤立夜郎,削弱其实力的目的。

夜郎坐落于黔中、黔南的崇山峻岭之中,它的都城位于牂柯江上游的支流月亮河畔,夜郎王的宫殿就建造在这里。

夜郎的东南面是南越,统治那里的是赵佗的五十余万秦国南方军,它的西面是滇国,滇王是故楚国将领的后裔,他们这一支军队在楚国被秦灭亡之后改换服式,顺从当地习俗在滇地定居了下来。

在巴郡与夜郎国、滇国之间还有且兰、头兰等蛮族部落,这些部落在历史上曾经归附过秦朝,始皇帝曾设立黔中郡并被一个叫常頞的人去管理这些个地方,不过,在二世皇帝即位之后,秦国在这些地方的派遣的官员基本上不是被杀就是逃跑了,这些个部落也就重新回到了独立的状态中。

“且兰已经表示愿意重归我大秦的治下,头兰杀了我们派去的使者,并派兵阻断了通往巴郡的道路,而滇王迟迟没有回复,似乎还在犹豫之中!”司马亮的回答直截了当,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这正是傅戈欣赏他的地方。

“速速回告栾布,南方战事不能拖延太长了,头兰王既然死心塌地的投奔夜郎,那么就干脆灭了他,也让滇王等其它还在观望的部落看一看,究竟是夜郎实力强,还是我大秦国力雄壮?”傅戈冷冷一笑,沉声道。

三个蛮族三种不同的态度,这一点也不奇怪,且兰离巴蜀最近,在感受到秦国的强大压力后选择归附正常不过,头兰王的女儿是夜郎国的王妃,有了这一层姻亲关系,头兰王自然会对秦国的使者采取决绝的手段,而地处南方的滇国则两不相帮,希望等到秦国与夜郎拼出个胜负之后再作决断,既然这样,那么就先拿态度最坚决的头兰开刀,杀鸡敬猴灭了这个夜郎国的爪牙再说。

傅戈镇定自若的吩咐着,脸上一点也没有流露出慌张异样的表情,似乎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般。

一切自然在预计之中。

征服夜郎并打通通往南越的道路,这是傅戈早就布好的一个棋局,岂有弈到中途放弃之理,不过,要对付象夜郎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蛮族,单靠秦国的力量肯定不行,事实上在南蛮这样未开化的地方,拉拢无疑比一味的强压更有效率。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统御全局的傅戈还是具体在前方执行南并计划的栾布都有共识。因此,在这段时间内,秦国对夜郎周边的这些小部落采取了又拉又打的策略,滇王曾是楚庄王的后裔,那么自然心仪中原的文化,许之以好处加以拉拢并不困难,且兰、头兰这些个小部落,则一面以兵势威压、一面以利相诱,不怕他们不投靠到秦国这边来。

时不我待。

从整个战局的角度考虑,秦国的南征与关东的变乱其实是一个问题的二个方面,现在比拼的就是谁先达到预定目标了,对于项羽来说,他必须迅速的击败章邯势力,否则的话一旦常胜不败的威信下降,其它诸侯就会不服从他的命令;而对于秦国来说,只要征服夜郎,那么顺着牂柯江而下就能抵达南越首治番禺,到时不管赵佗采取何种态度,他都无法让心念故国的秦国士兵回家,而只要五十万将士中能有十余万人回归,对于兵源严重不足的秦国来说都将是一场及时雨。

雨沥沥的下着,在南方,这种细密连珠的下雨天很是平常。

由蜀郡通向滇国的驿道上,一队驼着蜀郡出产的锦、布马帮正沿着蜿蜓的山路穿行,自从蜀郡允许商人以入股方式参与铁矿和蜀锦的产业中来后,商人们的热情高涨,这使得边境贸易一下子活跃起来,商人们从成都一带驼运这些滇国等地贵族喜欢的物器,然后再从滇国贩卖马到蜀地,仅这一来一往的利润就大得惊人。

带领这一支马帮的是一个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他的名字叫卓王孙,蜀郡大商人卓子越的儿子,这是他第一次随商队远行。

“尊敬的赫达尹,你适才说我们运来的这些蜀锦、蜀布真的能够卖到遥远的身毒国吗?”卓王孙充满了好奇,一路崎岖的山道也没有湮灭少年人的天性,在去往滇国的路上他就问题不断,现在返回途中也是一样。

“没错,在滇国的更西面,再翻过不知道多少座大山,就是身毒国了,听说那边的人喜欢骑着一种长鼻子的巨大野兽作战,样子相当的可怕。”回答卓王孙的是一个操着生硬的滇语的中年人,他就是滇王派到秦国来的使者赫达尹,他随同卓王孙商队北上的目的就是想探听一下秦国的虚实。

见卓王孙不信,赫达尹继续道:“这个长鼻子的野兽在我们滇国的南边就有,它的个头可比熊和虎要大得多。”

对于灭了楚国的那个曾经强盛一时的秦国,作为楚王后裔的滇王自然不会没有印象,但他也听说了秦国现在内乱频频,关东六国故地已经纷纷自立,在这种情况下,秦国的实力究竟如何滇王也没有定数。

“哈,再凶猛的野兽也抵挡不过我们秦国大军的围剿,我们这次上路前,就听说巴郡的栾布将军出兵征讨头兰部落了。”

卓王孙年轻的脸上流露出自信的表情,对于出生于蜀郡的他来说,秦国就是他的故国,他的身份就是一个秦人。

“这是真的吗?那头兰部落拥有上万的精壮男丁,作战凶悍异常,可不是轻易可以对付的,不知这次贵国出动了多少军队?”赫达尹变色道。

“这可是军事机密,赫达尹,你要是想知道,到了巴郡直接去问栾布将军好了。”卓王孙哈哈一笑道。

作为第一个参与铁石矿入股的商人世家,卓氏的身份已经不能单纯的以商人来衡量了,用更贴切的话来形容的话,卓氏已经成为了‘官商’。

“栾布?”赫达尹嘴里默念了这个名字几遍,这是他即将开交道的第一个秦朝的官员,也不知道这个人好不好说话,会不会说实话?

就在赫达尹念叨栾布的名字的时候,巴郡郡守、秦军驻南方的大将栾布的心情一如这春天漫山遍野开着的花朵,透着十二分的喜悦。

由于准备时期充裕,惩罚头兰的军事行动进行得相当顺利,四千秦军精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气势直扑头兰王都,一战之下头兰军大溃,秦军斩敌二千余具。这一战让栾布惊讶的不止是秦军将士的英勇,更有新装备的铁刀展现出的强大威力。

得益于傅戈对于南部战事的重视,栾布军成为秦军中第一批全员装备有新型战刀的军队,这种凝结了兵造工匠汗水与心血的战刀比青铜剑更适合于两军对战的搏杀,它的锋利、硬度和无坚不摧的气势都让手持战刀的秦军将士信心倍增。

“哈哈,快回报后方的彭越将军,就说我军大捷,让他不用赶来了!”在吩咐这句话的时候,栾布脸上笑逐颜开,他能够想象彭越在得到这个消息时‘气急败坏’的模样。

第二百零六节 谈判对手

这头兰也太不堪一击了,过于托大的头兰于在听说秦军只出动了四千军队来征讨的消息后,竟然以为他的一万蛮兵可以轻而易举的将秦军击溃,结果可想而知,不是他击溃了秦军,而是秦军将他给灭了。

作为指挥这一场战役的将领,栾布感受到的是一份痛快淋漓的快意,手握一支无坚不摧的劲旅的滋味真是美妙呀,军队如臂所指,挡者披靡,目睹这样的部下,又有哪一个将领会不高兴。

让栾布感到兴奋的可不只是灭掉头兰这一件事,就在回军巴郡的途中,秦国大军与卓王孙的马帮‘不期而遇’。

“栾将军,这位是从滇国来的使节,他受滇王所派,前来商谈两国通商贸易事项的——!”卓王孙年纪虽轻,但气度倒还沉静,在这一点上比起乃父卓子越还要强过几分。

“尊敬的栾将军,我赫达尹谨代表滇王向你表达最诚挚的敬意,我听说栾将军的部下已经将头兰部落给消灭了,不知这件事是否属实?”赫达尹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栾布身后战刀高举,寒光凛目的威武军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早在出使之前,他就听滇王提及秦国的军队勇猛无敌,在战场上秦国士兵敞着胸膛提着敌人的首级呼喝冲杀的场面对于经历过统一战争的楚人来说,就象是一场无法消散的噩梦。

实际上当初楚国行将覆灭之时,流落到滇地的这支楚军也曾接到命令要求他们返回救援,只不过统兵的楚国将领们在思谋再三之后,最后做出了保全性命为上的决定。回去和秦人交战那只能是一个结果,就是死,留在这里虽然远离故土,但还能活下来,在生与死的决择面前,远征的楚军将士的选择再正常不过。

“哈哈,滇国来的使者,你看我手里提着的是什么?”听到赫达尹的问话,栾布哈哈大笑,从马鞍上拎起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冲着赫达尹一扬。

“啊,是头兰王!”赫达尹惊叫一声,连退数步卟嗵一声坐倒在地上,头兰王之前曾到过滇国参加会盟国宴,故而赫达尹还有印象,如今一见头兰王濒死之际怒目圆睁,血污一片的脸上更是皮肉翻卷,这番模样委实太过吓人,使人立即渗起一身鸡皮疙瘩。

“看不清楚吧,来人,将首级拿给滇使看个仔细!”栾布得意的大笑着,赫达尹侬包的样子让他一下子对接下来的谈判有了‘兴趣’。

“不用,不用了,是,是头兰王没错!”被惊出一身冷汗的赫达尹语无论次的说着,一边连连摆手示意士兵不用再将首级送过来了,秦人真是比野蛮人还要野蛮,想不到这十几年过去了,秦人还和以前一样。

“尊敬的滇国使者,且兰已经归顺了我大秦,头兰也已被我大军剿灭,不知你们滇国接下来有何打算呀?”未等赫达尹完全平复惊恐不安的心绪,栾布猛然质问道,乘胜追击——,栾布这是将战场上威吓与穷追的战术套用到了谈判中来。

“这个,这我们滇王早有心和大秦国通商交好,只不过受到头兰部落的隔阻,所以一直未能如愿倾慕大秦国的恩泽,这一次遣小使前来,正是想和大秦修盟交好,永结友邦?”赫达尹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结结巴巴道。

“滇王有修盟那真是太好了,眼下我大秦正准备出征讨伐残暴的夜郎,滇国也派兵参加联军吧?”栾布回眸凝视着麾下的将士,然后以一种不经意的语气说道。

“风,大风!”受到激励的秦军将士高声呼喝,一时声音响彻云霄。

“出兵?”目睹面前的这一支威武之师,赫达尹张口结舌,在栾布这种不讲理的高压胁迫面前,他事先盘算好的一大堆说辞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怎么,滇王难道想和夜郎一道来对付我们大秦吗?如果是这样,那么我的四千部下是不会在乎转身踏上滇国的土地的。”栾布紧盯着惊惶失措的赫达尹,从容一笑。

此时此慰,栾布确实有从容自信的资本,仅仅用了四千将士就将拥有万余青壮男子的头兰部落击溃,这一战足以让南蛮的其它部落闻之胆寒,试想一下,谁会甘心冒全族尽灭的危险与强大的秦国对抗。

“误会,栾将军误会了,我们愿意出兵一道攻打夜郎,不过,我滇国国小力微,只怕出兵不了太多的士兵——!”赫达尹一边解释另一边还试图垂死挣扎一下。

“滇国方圆千余里,拥有部落百姓接近十余万,若滇国还是小国的话,那头兰的实力岂不是象一只蚂蚁一样,赫达尹,你回去告诉滇王,若是愿意加入联军的,那么我们大秦会热烈欢迎,滇王喜欢的蜀锦、布和铁器也会源源不断的被输入到滇国境内,反之,若是再想要驻足观望的话,那么等我大军灭亡了夜郎之后,下一个目标——!”看到威胁已经生效,栾布假作动怒,继续不依不侥的追击着。

“栾将军放心,我回去一定向滇王说明情况,我保证我们滇国绝没有半分冒犯大秦国的意思。”赫达尹见栾布怒容满面,急忙辩解道。

切断边境贸易,秦国这一项政令果然实施的话,滇国的税款收入起码会少掉三分之一,这对于滇国来说损失着实巨大,而对秦国来说,虽然也有损失但还可以通过周边的其它部落转辗贩卖,虽然过程会曲折一些,但并不算什么。

现在秦国的蜀锦、布和先进的铁器已成为了南方诸部落的抢手货物,就算滇国不要,也会有其它部落争着抢着要的。

同时,让赫达尹痛心的不止是滇国收入的锐减,更有自家财富的损失,他的家族也参与了商队贩运,由秦国运到滇国的货物再往西贩卖到身毒等国,其中的利润高得吓人,这项财源可万万不能失去。

“既然有贵使的保证,那么我就先歇息一阵,静等你的好消息,不过,时间宝贵,若是等我大军兵临城下之时,再来商谈结盟之事可就晚了。”栾布微微一笑说道,邪恶的笑容在嘴角浮起。

他这一笑看在赫达尹眼里,是如此的可恶之极,这位栾将军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谈判对象,按理说凭自己的伶牙利齿完全能够赢得这场谈判的主动权,可是为什么这个秦国将军的每一句话都能死死的扣住了自己的要害呢,赫达尹心中又悔又恨。

一番较量下来,谈判的主动权完完全全的掌握在了对方的手中,自己手里准备好的牌一张也没有打出去。

其实,也怨不得赫达尹懊恼,他这是中了栾布的圈套,开始一见面头兰王血淋淋的首级就让赫达尹失去了往日的镇静,接下来栾布又时不时的搬出武力压迫的手段,心惊头兰王惨状的赫达尹一听到动武的字眼,潜意识里第一考虑的就是逃避,如此一来,就算他腹中再有更多的妙计也只能徒乎奈何了。

这就好比两个交战的对手,一方实力强过另一方太多,在这种情况下,弱势的一方就算想尽千般的智计,在对手不合理的威势压迫面前,也只能灰飞烟灭。

大秦新元三年四月二日。

经过一连串的周密计划,进攻夜郎的战役在夜郎王都的月亮河打响。

月亮河,这条牂柯江上游的清澈溪流孕育了独特的夜郎文明,放眼望去,静静流淌的河水照映得一座座翠绿的山峦象在诗情画意中一般,一小块一小块的耕田散落在其中,这样一处所在实在象极了神仙般居住的地方。

这里的民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若不是因为夜郎王的狂妄自大,他们本可以安享和平与安宁。

这一战中,夜郎倾全国之力出动五万余士兵迎敌,而进攻一方,由秦、滇、且兰以及其它一些小部落组成的联军约有四万余众,其中秦军精锐计有一万一千余众,为了打好这一仗,驻守在巴蜀一带的大部兵力都参与到了这次战役中,彭越、栾布、郦疥这三员秦军将领也悉数加入战团。

此外,得到赫达尹回报的滇王这次也动了血本,他派遣了二万军队作为秦军的强力支援,就连且兰部落也出动了五千士兵,再加上其它小部落的参与,联军在数量上已经和夜郎军队不相上下了。

不过,数量上的等同并不代表双方就能战个势均力敌了,夜郎军队占据了天时、地利和人和的优势,而以秦军为主的联军则在战斗力上占据了优势,双方的胜负将取决于将领的指挥才干、士兵的忠诚勇敢以及谁能比对方更具备临阵应变的能力。

第二百零七节 血战沙场

黑色旌旗迎风怒展,衬着天边翻卷的乌云,将平静多日的月亮河笼入到了一派肃杀之中,就连水中的鱼儿也仿佛无法忍受这战前压抑的气氛,纷纷跳跃着逃离这片水域。

在秦军战阵之中,巴蜀三巨头栾布、彭越、郦疥悉数来到,他们三人的神情各有不同,栾布的镇定、彭越的不以为然和郦疥的跃跃欲试形成强烈的对比,不过,在他们的心中感受却是一样的。

这一战的重要性傅戈在给他们的急信中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了,只许胜、不许败,关东的激战已经持继了二个多月,留给秦国打通夜郎道的时间不会很多了。

胜则大秦生,败则大秦亡。

对于目前秦国表面强势实际虚弱的境况,栾布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自是明白傅戈急于打通夜郎道的原因。

“月亮河,这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可惜了,这个地方马上要变成血流成河的战场了!”看着这天地造物般精工巧夺的如画美景,刚刚率军来到的郦疥不禁感慨道。

“哈,郦将军要是不忍杀戮过重的话,那何不率一军直扑夜郎王宫,揪出那姓竹的老小子好好痛打一顿,去问问他为什么执意要和我大秦作对?”站在郦疥身边的彭越轻抚了一下颌下的胡须说道,渴望一战许久的他倒没有郦疥这番少年意气的感触,不过,一贯不以常规战法对敌的他对于这种摆开阵式对杀的场面却有些不以为然。

“夜郎者,初有女子浣于遁水,有三节大竹流入足间,闻其中有号声。剖竹视之,得一男儿,归而养之。及长有才武,自立为夜郎侯,以竹为姓。”夜郎王以竹为姓,夜郎境内更是竹林密布,竹在夜郎人的心目中神圣之极,就连他们的武器也多以竹箭、竹枪、竹刀为主。

“彭将军是说,我军在正面吸引敌军注意的同时,分兵一支从背后夜袭敌王都,这倒是个好主意,只不过若要行此计,还必须有熟悉的人引路才行。”听到彭越的激将,郦疥眉宇一扬,沉声喝道。

“要引路之人,这又有何难,夜郎王的亲兵固然忠诚,但依附的其它部落却并不与他一条心,只要我们多化些钱皂,找个向导还不容易。”栾布嘿嘿一笑,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紧盯着对岸的夜郎军队,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虽然说这次大战彭越、郦疥都有参与,但在具体战役的策划上却是由栾布说了算,大军奔袭夜郎王都毕其功于一役这便是栾布的目标,早在临战之前,栾布就动足了心思,事先说动各部落出兵参与,收集对手的资料,集结手中的兵力,这一切可谓费尽了心思。

当然,若是夜郎王‘消极避战’的话,那栾布一番心思可就泡汤了,幸好,夜郎王舍不得华丽巍峨的宫殿,舍不得宫殿里的富贵荣华,舍不下美貌王妃的哀求,当夜郎王集结全族士兵试图一战而击溃秦师的消息传回时,栾布不禁欣喜若狂。

“如此,小弟就当仁不让了!”郦疥大笑着谢过栾布的好意,攻占夜郎王宫的功劳一点也不比擒杀夜郎王逊色。

辰时。

蓄谋许久的惊心动魄恶战终于开始。

“击鼓吹号,弩兵进攻!”

随着栾布的一声令下,秦军阵中旌旗翻卷,位于战阵最前面的一排排弩兵持着劲弩整齐的向着河滩前进,这一份丝毫不将对手放在眼里的气势虽然有些狂妄,但从震慑效果来说却足以让许多初经战阵的夜郎士兵腿肚子打颤。

河滩上,辅助兵早就准备好了一条条的竹筏,秦军士兵们在登上竹筏之后,只需轻轻划动,片刻就能到达对岸了。

月亮河风景确实怡人,但却不是易守难攻的所在,急于保卫宫殿的夜郎王很明显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地方来决战,原本他可以另择一处险要的关隘据守,以等待急于求战的秦军前来的。现在,只有一人深的月亮河水面平静无波,根本不能成为有效的屏障,其间就算有秦军士兵落水,也能够在同伴的帮助下踏水过河。

筏到中途,突然,对岸一阵箭雨冲天而落。

在战场上,玄黑色的秦军旗帜和战甲总能给对手以强烈的压迫感,夜郎王果然沉不住气了。

半渡而击!

夜郎王的兵法造诣只能算勉强及格,半渡倒是半渡,但却出击得早了!在这种情形下,秦军完全可以收兵回转,这顿箭雨充其量不过是一次收效不大的威吓,对于秦军来说损失微乎其微。

“鸣金,收兵!”

在夜郎士兵的欢呼声中,弩兵在手持巨大盾牌的同伴掩护下‘狼狈’溃退!

“换一队,再攻!”

未等欢呼声落,秦军退而复来。

玄旗准确的挥动着,秦军中掌旗官忙碌得调动军队,显得从容不迫,得到指令的军侯们根据旗语的指令,井然有序的调动着部下进或退。

如此三番——。

终于,一张脸已涨得紫酱色的夜郎王瞧出了秦军的意图,秦人这是在消耗已军的箭枝,象这样毫无准星的漫天射击,将很快耗尽掉夜郎士兵携带的毒箭。

“停下来,不许射击!”

隐隐绰绰的,气急败坏的夜郎将领们来回于列阵的军队中间,着急的咆哮着,这一番‘诱敌不战’的招法是栾布总结了盐井之战后得出的经验教训,在那一战中,给秦军造成重大伤亡的就是夜郎人的毒箭。

“哈哈,好小子,真有你的,现在应该轮到我们登场了吧!”目睹这一幕精心策划过的序幕演出,彭越哈哈一笑,栾布玩得这一手着实漂亮,让他心中也不禁痒痒的。

“当然,若再不给夜郎人一点颜色看看,我们岂不要被后面的那帮蛮子给瞧扁了?”栾布拔刀出鞘,高高举过头顶。看到主将发出总攻的号令,原本试图进攻的秦军将士立即象变了一群人一般,嗥叫着冒着零散的箭矢冲向对岸。

这一战,后面有滇和且兰等随从部落相跟着,容不得秦军退缩,否则的话士气不泄后果就难预料了。

真正的狂攻由此开始。

呐喊声中,秦军一批又一批的渡河冲上,与试图将登岸之敌歼灭的夜郎军队绞杀在一处,虽然变阵不及,但夜郎军中的精准射手还是在努力连番射击着,将叫喊着前冲的秦军士兵放翻在地,然而只要是还挺立着的秦军,仍然带着满身的雕翎,依旧向前。

一波又一波手持战刀的秦军在盾牌手的掩护下,不顾生死地冲破箭雨封锁,如同海边的波涛一样,迅速吞没前浪,高高地拍向河滩。

一时间,人浪翻卷着破碎,血如雾一样在空中飘散。

第一波上岸的秦军全部倒下,第二波踏着第一波的尸体上,呐喊着再次冲上来,天地昏黄,只听见刀入肌体的咯嚓声响,就连大地也在微微颤动,仅这一刻,不知有多少士兵,呐喊着冲向死亡。

终于,在损失了三波千余精锐士兵之后,由彭越率领的第四波冲锋战卒稳稳的在河岸上站住了脚跟,一排盾牌手竖起一人高的巨盾,将过河的秦军严实的保护在中间,在盾牌手的后面,进入射程的秦军弩兵也开始反击。

盾牌一点点的前移,每前进一步,都伴着一排弩箭。人浪起伏,秦军弩手透过盾牌狭小的间隙一次次箭矢射出去。

双方互射,与身上仅有少量藤甲甚至于涂着汁油作战的夜郎国士兵相比,有盾牌保护的秦军士兵相对来说要舒服得多,只要不被涂有毒液的敌矢射中,就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而比对方更密集更具有杀伤力的漫天羽箭一轮又一轮的在空中往来,立即将夜郎人藏身的大树瞬间射得叶子悉数掉落。

很快,光秃秃的树干上,密密麻麻插满了三棱的劲矢,还有夜郎射手扑倒的尸体。

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月亮河滩已经成为一条死亡的分隔线,短短半刻钟,上千条生命走向终结。

“跟我冲!”

过河的秦军越来越多,叫喝声中,栾布拔出身边的战刀,自己冲了上去。刀光闪处,当者披靡,五百名亲卒紧随其身后,手中战刀交替出击,组成一个滚动前进的防护阵,不断有倒霉的夜郎士兵被这一股进攻潮吞没。秦军的战刀起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切割声,不断有带着碎屑的残肢断体飞出,血与肉在半空中,画出凄厉的图画。

“快,杀掉那个秦将!”

夜郎王的惊呼在战场上响起,他终于发现栾布正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猛扑了过来,与此同时,其它几路秦军也齐头并进,若无法遏制当头栾布的攻势,一旦中军遭袭,夜郎军队的防线将被秦军彻底洞穿。

第二百零八节 奇袭王宫

“挡我者,杀!”

栾布瞪着血红的眼睛怒吼着,一次次挥动战刀,将挡在面前的夜郎兵劈翻脚下,夜郎兵的竹刀在他力拔千斤的劈杀下纷纷破碎,竹子纵算再有韧性,也无法与由大秦兵造打制出来的铁制战刀相抗衡。

与盐井之战时不同的是,持有这种先进武器的不再只是栾布一人,在他身畔的五百大秦将士手中的皆是铁刀,在五百秦卒后面的上万士兵手中握着的也是一把把锋利夺目、寒光映日的无敌战刀。

铁与竹,这两种完全不对称的武器在战场上不期而遇,结果就象是用冷兵器时代的钢刀长矛和大炮钢枪去搏斗一样,一方象砍瓜切菜一般收割首级,另一方则是血流成河也难得换一回拼命的机会。

如果不是夜郎军队熟悉地形,再加上冷不钉的毒箭具有的威力,这一战秦军的胜利就在眼前。

“杂种,就这点人也想冲到我跟前,爬过来吧!”

夜郎王竹多同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大声叫喝身边的士兵朝着栾布进逼的方向压过去,只要能挡住这个疯狂的秦将,他可不在乎付出多大的代价,夜郎方圆千余里,还有数不清的部落壮男可以征用。

“呸!”战阵中,栾布猛力拔出已深嵌进敌人身体的战刀,浴血搏杀着,这一战他要为盐井之战中死伤的将士讨回血债。

然而,周围的夜郎兵却在越来越多,似乎杀之不尽。

“哈哈,秦狗,看你还神气到几时!”

目睹栾布的冲击势头减弱,夜郎王竹多同怒笑一声,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在一浪接着一浪的人海战术面前,秦人的进攻终于力竭了。眼下战事虽还陷于胶着状态,但形势已经稍稍得已缓解了。

竹多同非常清楚只要能挡住一万多秦军的进攻,后面的那些滇、且兰各部落的联军战斗力自然大减。他更明白这一战纵算和秦人拼个两败俱伤也没有什么,只要夜郎军队能够战胜秦人,那么其它那些依附而战的蛮族兵就斗不起多少威风。

这些乌合之众他们起的作用不过是观敌嘹阵、摇旗呐旗而已,只要夜郎军队这一仗胜了,那这些小国以后就会象孝敬秦人一样,对他这个夜郎王唯马首是瞻。

一统南疆的梦想即将实现!

西至身毒(印度),南到大海,东过岭南,北及蜀郡——,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一旦建立起来,那将是何等的一种风光。

秦国的那个始皇帝叫什么嬴政的又算得了什么?他的功绩只不过是灭亡了关东的六个国家而已,论起开疆拓土的本事怕是还比不过我夜郎呢?

耳畔是震天的撕杀呐喊声,夜郎王竹多同沉浸于无限的幻想之中,眼神中尽是痴狂,年轻之时的他一手将夜郎从一个窝居一方的小部落一点点的发展壮大为今天称雄南疆的大国,秦国又算得了什么,一年之前,他还统领着夜郎军队在象郡一带击溃了秦国赵佗的精锐,秦人除了作战勇敢这一点外,也没有其它特别厉害的地方。

赵佗的南方军确实曾是秦国的精锐之师,不过,竹多同不知道他这一回遇上的秦军与之前的完全不同。

这是一支经过战火历炼、配备有先进武器的全新的军队!

就在月亮河畔两军撕杀之际,另一支由秦将郦疥统领的二千秦兵正在被重金收卖的夜郎向导引路下,绕过美女山、郎山、夜合山等诸多个独立的小山头,往夜郎王的皇宫方向潜遁,他们的目标就是出奇不意攻占皇宫,扰乱夜郎人的军心。

皇宫一失,夜郎王必定心慌意乱,这对于僵局中的战事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兵不厌诈!

比起著有兵法著作传承、经历了春秋战国数百年战事的中原人来说,夜郎人的心智还是显得太单纯了点。

“将军,王宫就在前面了,绕过一个山弯就到!我竹三子领路绝不会错的。”摸着怀中沉甸甸的珠宝,贪财的夜郎汉子讨好的对着郦疥说着,同时,身子慢慢的朝后缩去,毕竟当一个叛徒并不是件光彩的事情,若是让同族的人知道了,这条命估计就没有了。

有了财,还要有命去享受才是正理,贪财的人其实往往也是聪明的人。

“你竹三子,穿上这身战甲,跟在我身边!”郦疥冷哼一声,从亲兵手里接过一袭甲衣,抛到向导的手里。

想溜,哪有这么容易!

这万一夜郎王在皇宫内有伏兵的话,这二千将士一去岂不是正中了其圈套,象竹三子这种见利忘义的小人其实是最不值得信任的,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的命牢牢的栓在同一条绳子上,为了活命,这种人绝对会说真话。

“将军,这不用了吧,万一被人认出我来——!”

还在犹豫之中的夜郎叛徒未等说完,就被一旁的秦兵牢牢的摁住,然后套上一身不堪合适的玄色战甲,这倒成全了这家伙,凭空当了一回秦**人。

“走,前面领路!”郦疥瞪着警告意味的眼珠子盯住竹三子,手中战刀顶在他的后背上,只要他稍一动作,那立即就被仆倒于地。

夜郎王宫。

守备自然森严,当秦军抵近到一里地之外时,夜郎的暗哨就发现了这支可疑的军队,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发出警示,就被秦军的弩箭射成了一具蜂窝,竹三子这个叛徒倒没有说谎,他有个相好的在夜郎王宫里做侍女,象抄小路往宫里去幽会的事他着实干过几回。

“杀进宫里去,凡想要反抗的全部杀掉!”在接近夜郎王宫的一刻,郦疥下达了最后的命令,此时,河畔的秦军正在集结开始反攻。

王宫内的夜郎守卫虽有千余人,但他们的布防明显有失,他们的重心全都放在了美女山和夜合山之间的隘口上了,完全没有料到秦人会被郎山的背后穿插进来。

对于守军来说,叛徒是最可耻的。

对于秦军来说,叛徒又是最可爱的。

杀入王宫内的秦军没有遇到多大的抵抗,宫内的少数侍从和婢女惊惶失措的奔逃着,试图逃脱秦人的追杀,不过,他们的举动明显是徒劳的。

“将军,里面就是夜郎王妃的寝宫了!”

竹三子持着一把刀杀得性起,适才一个眼尖的侍婢认出了他是谁,恶从胆边生,面对手无寸铁的女人,被激起心底恶念的竹三子已顾不得什么了,杀!

杀一个是杀,杀二个也是杀——。

既然杀人这么痛快,那么何不多杀几个?

当竹三子将吓得花容失色的王妃从寝帐里头拖出来时,这位被秦国大军灭族的头兰王女儿只身着一袭暴露得不能再暴露的轻纱,其点点妙处尽入一众持刀的男人眼里,这位正值妙龄的王妃生得确实不赖,不仅美艳动人,而且野性十足,处处透着与中原女子不同的风姿。

“将军,这就是夜郎王妃!”竹三子讨好咽了一下口水,说道。

说这话时,竹三子跨下的东西已经怒昂而起,不过他还有自知之明,明白这美艳动人的王妃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够动的。

“带上她,去见夜郎王!”郦疥沉声喝了一声,冷冷的眼神在王妃身上扫过,就象一双粗暴无比的大手一样将她仅有的衣服也剥得干干净净。

大敌当前,月亮河畔的激战不知怎么样了,仅靠九千余将士渡河与多达近五万的夜郎军队撕杀,郦疥心中还真没有底。

离开之时,秦军放起一把火将王宫烧光——。

而正是这把火,改变了激战中僵局的战局。

“火,皇宫起火了!”

就在竹同满心喜悦之际,突然,一连串的惊呼自后方响起。

等到竹同转头看去,却见座落在月亮河畔的美丽壮观的宫殿已经燃起了冲天的火光,垂直升腾的烟尘在木制结构的房子上空如龙飞舞,火势越来越强,火柱越来越大——。

“该死的秦狗,竟然无耻的偷袭!”竹多同阴沉着脸,恨恨怒骂道,这座宫殿的建造工程相当的复杂,它的完工耗费了无数的民力,其富丽堂皇程度在南疆可谓绝无仅有,一想起躺在柔软的兽毛毯上和王妃肆意寻欢的情景,竹多同眼中快要冒出火来了。

“大王,怎么,怎么办?”

一旁的近侍结结巴巴的问道,回答他的是一记响亮有力的耳光。

“快,快回兵去救火!”

竹多同怒声呼喝,守卫宫殿的那千余士兵干什么吃的,竟然让秦人跑到宫里去了,真是不可饶恕,要是年轻的王妃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岂不痛杀他了!

“大王有令,回兵救援王宫!”自相矛盾的命令在夜郎军中传达,正要涌上与秦军撕杀的夜郎将领和士兵刚刚还接到迎击的命令,这一时又换成了回援,他们被这混乱的命令弄得手足无措,进退两难。

第二百零九节 将士回归

夜郎王竹多同要为他的一时失语付出代价!

趁着夜郎军队混乱之际,被包围在核心的栾布振奋精神,率领百战健儿乘机杀出,他们这一进一出在河对岸的蛮族联军看来,就恍若出入无人之境一般,不管挡路的是哪支夜郎军队,都无法将栾布的旌旗阻挡下来。

从重围中杀出的栾布很快就与接应的彭越军汇合,然后继续朝着夜郎军的薄弱之处进攻!

竹多同围歼栾布的计划破产了,对于损失了那么多士兵的夜郎军来说,这一下在士气上的打击相当沉重,当栾布突出去的一瞬,许多夜郎士兵心里都在想,要是秦军都象栾布的这支小部队一样难以应付,那这仗根本就打不下去了。

看到己军节节后退,夜郎王竹多同不禁懊恼不迭,其实在喊出回兵救援的命令之时他就后悔了。

让他懊悔的还在后面,在冲天的火光之中,又一支秦军已杀将过来,为首一将正是郦疥。

“儿郎们,随我增援栾将军、彭将军去!”

意气风发的郦疥一手抱着玉体横陈的美艳王妃柔软娇躯,大踏步朝着撕杀正烈的地方而来,出人意料的是,适才还挣扎不休的王妃这一时却停止了反抗,不仅如此,她的双手双脚还紧紧的依附在郦疥的身上,就象一只八爪章鱼一样。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吓昏过去了——。

忧急战事的郦疥一时也顾不得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投鼠忌器,有了王妃这个重要的人质,就可以逼迫夜郎王放下武器,退一步的话也可以扰乱夜郎军队的信心。

“多同,你的王宫已经成了一片火海,你的王妃就在我们手里,你已经一败涂地了,还不快快投降!”

二千秦军生力军的加入,一下子扭转了胶着的战局,好不容易才稳住阵线的夜郎军队在听到这一声齐齐呐喊之后,又陷入到了混乱之中。

王宫被火烧了,王妃也成了秦人的俘虏,那么,自己的家会不会也一样被秦人给占了,父母老婆孩子现在怎么样?

一个个不详的念头在夜郎士兵心头浮起。

“大王,救我!”

很快,一个令夜郎王竹多同血涌脑门的场面出现了,他的美貌不可方物的王妃哭得梨花带雨,正被那个面带邪气的秦将抓在手里,王妃身上私处若隐若现,**的地方竟然比遮盖的地方还要多得多。

这一时,多同甚至于能感觉到成千上万士兵聚焦过去的一双双火辣的目光,这架式就如同他的王妃被集体ooxx了一般。

“夜郎王,你若拿不定决心的话,那么这娇艳的王妃就将成为一具无头鬼了。”郦疥厉声笑着,摆出一付恶狠狠的样子叫喊道。

“大王,不能再犹豫了,我夜郎若降了秦国,那尊严何在,那又何谈一统南方。”在竹多同身旁,几个不甘心失败的夜郎武将急谏道。

“嘿,所有射手听着,瞄准那秦将,射!”半响,多同脸上抽搐了一下,他紧闭双眼,大喝一声命令道。

江山美人,当这两个选择摆在面前的时候,多同作出了他的决定,王妃楚楚可怜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再让这种场面持续下去,多同纵算有铁心肠,也禁不住这番哭求。

嗖嗖——。

利箭穿空。

夜郎射手绝情的利箭象一支支催人性命的乐曲,朝着哭泣哀求的女人射了过来,女人只不过是男人掌中的玩物罢了,纵算再受宠,也逃不过香消殒逝的命运,在这一点上,这夜郎王妃和历史上的杨贵妃一样,结局早已注定。

“盾牌手,上!”

目睹漫天下落的箭雨,郦疥冷笑一声,挥刀斩落一支射向王妃的毒箭,斜斜的箭头卟的一声钻进旁边一具死尸的身体里,立马消失不见。

这一刻,王妃已经没了用处,郦疥完全可以弃了这个女人,以免为其所累,然而,他却做出了抱住王妃的娇躯后撤的决定,幸好听到命令的秦军盾牌手上的及时,不然的话郦疥难免被集射的毒箭所伤。

这夜郎王果然够狠,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放弃女人要了江山。

不过,他这一时再作这样的决定,已经晚了。

在战场上,片刻的犹豫都能决定胜负。

夜郎人的胜机在多同第一次喊出回兵救援的话时就失去了,在那时,如果他能决断一些,继续加大对栾布一部的压迫的话,夜郎人或许能更接近胜利。

接下来的战局已经毫无挑战性了。

看到秦军神武和胜利希望的诸族联军开始加入战团,这些蛮兵抱着痛打落水狗的心态呐喊冲杀着,他们的劲头甚至于比秦军更要高涨,平素被趾高气扬的夜郎人欺负惯了的这些滇人、且兰人持着拙劣的武器冲锋着,使得失去斗志的夜郎军队节节败退。

一番乱战之后,夜郎王竹多同兵败被杀!

五万夜郎军队在联军的追杀下,象迅速褪去的潮水一样被击得七零八落,仅陈尸于战场上的士兵就足有近万具,而受伤的、被俘的更是不计其数。联军方面,秦军损失了将近二千多骁勇善战的将士,这个比例与夜郎人比起来,虽说占了不少的便宜,但对于兵力上始终不丰裕的秦军来说,这样的损失也足够让将领们痛心了。

好在,这一仗以秦军为主的诸族联军大获全胜了,由此一战,秦人的威望在南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程度,特别是引领这场大胜的三员秦将栾布、彭越和郦疥更是风光无限,他们的辉煌战绩让那些蛮族小部落瑟瑟发抖,他们的名字更是被当作神一样供奉。

与栾布和彭越相比,年轻俊朗的郦疥还有一份烦心的私事,那就是他在战场上救下王妃的事迹被人传唱,夜郎王竹多同在最后时刻的决定丧送了他的一世英名,却也成全了郦疥在众多年轻女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形象。

在拿下夜郎之后,秦军马不停蹄,迅速整顿舟楫沿着牂柯江顺流而下,番禺的南越王赵佗不及防备,匆忙之下他急忙率领九万大军据守湟浦关,试图阻挡秦军进逼的步伐,为了防止秦军倒戈,赵佗在丞相吕嘉的建议下,还特意抽调了来自关东的士兵与顺江而下的秦军对峙,他的这一手虽然有些晚了,但起的效果总算不错,栾布等三将见湟浦关已无法攻取,无奈之下只得转而进攻象郡、桂林一带。

这两个郡的守军俱是秦人,闻知有秦国远征军到来,个个纷纷欢呼雀跃,一时间赵佗治下的象郡、桂林皆重归秦国版图。

大秦新元三年四月末。

临近初夏的和熙阳光沐浴着秦国大地,仅仅半个月时间,经由象郡、桂林经夜郎通往巴蜀的道上繁忙一片,不知几数思念家乡、亲人的秦国南方军远征将士踏上了回家的漫长道路,这一路虽然路途遥远,虽然道路崎岖,但只要往回赶就有见面的机会,只要有重逢的机会,千难万难也挡不住游子们的归路。

在吕嘉等人的协助下,铁了心自立的南越王赵佗还是据守住了大部分地方,在赵佗的反击面前,心知势弱的秦军没有选择硬碰硬的交战,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和赵佗拼个你死我活不值得。

不过,在波涛汹涌的回归大潮面前,赵佗也只能无奈的听之任之,在这种情况下,他知道若是一心和思归的将士相对的话,他就只能面临被驱赶下台的命运了。

幸好,在南越的这五十万将士中,真正来自关中的秦人二十万不到,其中更多的是来自关东的士兵,现在通往北方的道路已经被隔断,这些回不了家乡的人只能选择留下,有了这些人,赵佗还有自立的本钱。

南方的形势一片大好。

见到一个个千里跋涉之后回到家乡的游子,看着抱头痛哭以为今生再不会相见的亲人,身为大秦丞相的傅戈眼眶也湿润了。

这些远征的秦军将士尚有机会与父母亲人相见,而自己呢?

遥远的茫茫二千余年的时空,隔不断那一缕的相思之情,父亲,你还好吗?母亲,你胃疼的老毛病还犯吗?还有小妹,你是否又长高了些?

“卟嗵,卟嗵!”

很快的,一个个团聚的南方军将士满面泪水的跪在傅戈面前,他们此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心中的感激之情,在南疆之时,他们听到的是一个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从领兵的将领那里得到的也只是一个个塘塞的回复。

回家——,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而现在,梦想变成了现实。

第二百一十节 膝下黄金

“大家都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双膝只可跪天跪地跪父母,岂能这样轻易一跪!若是让那些匈奴人瞧见了,岂不笑我大秦男儿无能?”

傅戈的声音也有些哽咽,看到人人敬慕的傅帅、丞相也和自己有相同的感受,这些没有学过多少文化、完全被强征入伍的将士们瞬时热血沸腾。

胸中,沉积了百年、千年的血性被唤起——。

眼眸中,男儿的刚强与勇猛被刺眼的刀枪戟林所激起。

回答傅戈这一声的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不止是回归的南方军将士,还有那些从新政中体会到好处的秦国子民也在用阵阵欢呼来表达他们此刻激动的心情,相比关东战火连天的苦难情形,这关中的一方天地就是传说中的天堂。

而傅戈,就是眼前的这个眼眶红红的年轻人,就是他将他们从苦难中带到了天堂,不,他不是人,他是神!

“夫君,跟着丞相去吧,家里有我呢?”

“吾儿,为父虽年迈,但身子骨还算结实,你尽管去吧!”

……

一声声叮咛和嘱咐是那样的情深意重,这些普通的秦国百姓无疑是可爱可亲的,你只要给他们一点点的好处,他们就会给你以千百倍的回报。

这一次回家,不管是见到了亲人的,还是不幸亲人俱已亡故的,他们都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当一个个精壮有力的秦国南方军士兵从团聚的家中走出,带着背后期待的目光再次加入到军队中来时,从他们的脸上已经看不到麻木,看不到疲倦,有的是欣慰和感激的表情,他们的心愿已经满足了,当他们见到家人安好,他们的日子虽然清贫但却很安定之后,这些百战将士的心中升腾起的就是保护这来之不易的一切的渴望。

“傅帅,我们要加入你麾下的军队?”

“傅帅,我在南方郦疥将军那里就听说了你的名字,我强烈要求加入到保卫大秦领土的军队中!”

“傅帅,收下我吧!”

不只是那些普通的士兵,就连那些有着军侯、校尉、裨将军爵的将领也一样投身到了这一场洪流之中,他们的到来缓解了秦军基层指挥将领的缺乏,他们也带来了丰富宝贵的作战经验,这一股来之不易的生力军的加入让一直在兵力上捉襟见肘的傅戈看到了希望。

“大秦南方军的将士们,我傅戈和你们一样也是南方军的一员,我相信你们的忠诚,我相信你们的勇气,我更相信有了你们的加入,新秦一定会比以前更加强盛!”

鼓舞军心的话语总能激起血性男儿的雄心壮志,新的大秦——,在不知不觉间,将士们已经把现在与从前分割为了两块。

“傅帅,南越的赵佗怎么办?这个乱臣贼子,竟然图谋自立,我们立即发动大军讨伐他!”新加入的将领很快就用热切的话语向傅戈谏言,他们没有经历过与陈胜、吴广、项羽、刘邦等诸路叛军的一系列生死战斗,他们的心中总也以为若不是赵佗隔断了通往北方的道路,秦国就不会有失去这么多的土地。

赵佗——,不,他不过是乱世一草莽罢了,与那些趁乱而起的诸侯没有什么两样,千里迢迢发动大军去讨伐他,对于新生的秦国来说没有半分的好处。

“将士们,你们建功立业的心情我知道,赵佗身为大秦的官员,在国家存亡之际选择背弃,确实不可饶恕,但是我们更要知道,秦国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赵佗和那里的三十万军队,而是东面的诸侯叛军,是北方的匈奴人,我们只有先击败了他们,才能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家,才能再去想与赵佗算帐的事情。”

面对这些不熟悉中原战事的秦军将士,傅戈没有动怒,他一遍又一遍的向他们阐述着当前的形势,他相信与恩仇私怨相比,保卫国家、保卫家园的责任更加重要。

“傅帅,我们都听你的,你让我们去哪里,我们就到哪里?”

一个个将领带着疑问而来,又带着满意的笑容而去,这些天来,丞相府的大门口川流不息的人群见证了傅戈的辛苦,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傅戈的成功绝不是偶然,绝不是单单依靠他饱读天书的那一点先知先觉。

夜近深更,终于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傅戈揉了揉头,对待这些军中行伍的将领,一丝一毫的怠慢就可能会给直肠子的军爷们留下不好的印象,这些手握着重兵的爷们可不比朝堂上文质彬彬的御史,一个怒起就有可能酿成兵变。

这与人打交道的差使着实不好干,不仅费力还要费心思,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一点也差错不得。

“相爷,该歇息了!”

小丫头奴儿挺了挺刚刚发育良好的小胸脯,轻声说道。

自从被傅戈带回到咸阳之后,奴儿的性情就完全变了个样,以往悲悲切切的一付受人欺凌的情形转而变成了一个开朗活泼、浑身散发了少女气息的姑娘。

女大十八变,再过个二、三年,这丫头必然出落到越发的标致,到时候,就不知道哪个野小子有福气来采这朵散发着野味的玫瑰花了。

“奴儿,你先歇去,我再把几份军奏看一看!”傅戈长吸一口气,努力把目光从奴儿的胸前移开。

这小妮子,跟着虞姬、嬴真没几天,别的没学会,媚人的本事倒是一天天见涨。

“不行,两位夫人吩咐过了,晚上不能超过亥时一刻,若相爷不听的话,奴儿这就去回禀夫人知晓!”

奴儿嘟起樱樱红唇,执着的坚持道。

虞姬和嬴真当真是好手段,自己有两个小儿滞泮着不能时时守在傅戈身边,就动员了奴儿这个小丫头充当间谍,只不知她们两个这一番心思会不会到头来引狼入室,反而便宜了傅戈这个‘花心’家伙。

“奴儿,好了,我服了你了!我这就去睡!”

坚持就是胜利。

奴儿有着巴人独有的那一份犟脾气,在她无微不至的关切面前,已经有些心猿意马的傅戈只能无奈的选择投降。

这段日子傅戈隔三差五的睡在书房,他倒不是不想跑到虞姬和嬴真房里去闹腾一番,只不过夜夜**的滋味一旦长久,对于男人来说也是一份沉重的负担,有道是采花容易养花难,这女人也是一样,看着好忍不住一亲芳泽是一回事,买回来养起则是另外一回事。

每想及此,傅戈就会对古代的那些拥有三宫六妾七十二嫔妃的短命皇帝抱以无限的同情之心,想想吧,每个晚上都要擦试金枪几回,一旦哪一次雄心不再,就会被怀疑染上了不举之症,这种心理负担又岂是常人能够受得了的。

等到熬过这一段苦日子,一定要好好找个机会去纵情游乐一番,放松放松紧张的神经,这后世还有休假一说,怎么到了这二千年之前,恢复了记忆的傅戈就没有享受过一天自由自在的日子。

想到这里,傅戈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也许,仿照后世一周七日,周六、周日放假的做法会让官员有更高的效率来处置公务,这说不定还可以提高官员的忠诚度。

嗯——,改天一定找司马亮、冯正、郦食其他们好好商量一番,不过,今天太累了,先睡下好了。

……

四月的关中大地,春暖花开,一片欢腾,除了南方接二连三的好消息之外,在千里之外的燕赵大地,另一支秦军也传回了连战连胜的捷报!

自渡过黄河之后,一路北上击穿魏地的韩信军连战连捷,败魏豹,擒夏说,兵锋正健,不过在随后,韩信转而进攻赵国,与赵军陈余部在井陉遭遇。

由此,历史上那一场让韩信名传天下的战役,成语背水一战的典故在换了一个版本之后开演了,这一次双方的主角都没有什么变化,韩信、陈余、李左军这些个名声响当当的人物悉数登场,唯一改变的是韩信率领的军队旗号由汉变成了秦。

这一战从战略层面上分析,韩信的目的一是为了配合章邯在宛城、荥阳一带的战事,二是消除秦国未来侧冀战场的威胁,切断楚军战马的运输路线;三就是若能占胜赵军,并直捣项羽的战略后方彭城,则可一举改变关东战场上完全由楚军控制的局面。

另外,从战术层面上看,韩信此次是在后勤保障相当困难情况下,千里奔袭,进行外线作战,因此他必须考虑到时间,必须速决,不能与赵军形成攻坚战和消耗战。

第二百一十一节 猛虎出笼

时空裂变——。

只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小兵而变得和以往不同。

傅戈这个本来在秦国默默无闻的边郡小兵意外的崛起不仅让那个时代所有的英雄豪杰侧目,更让诸多应该发生的事件变得不确定起来。

“对与错,是与非,自消后人评说,这一生我绝不会白白来过?”每每傍徨之时,傅戈都会用这句话暗暗给自己打气。

新的秦国已经稳稳的在关中巴蜀建立起了复兴的基石,在秦军羽翼下的百姓也比处于战乱之中的关东流民有更多活下去的机会,民心所向,曾经将天下弄得天怒人怨的秦二世皇帝胡亥和权相赵高俱都伏诛,现在的大秦气象万千,欣欣向荣——。

“韩信,这位名垂青史的大将军一定在构想如何拿下井陉关吧!因为在那里,有他生命中最辉煌的一刻!”

当从信使处接过韩信千里送回的紧急军奏时,傅戈就知道韩信攻打井陉关的决心已经不可动摇,韩信的字体龙飞凤舞,显示出其内心无比的自信,这是一件好事,一个有着强烈自信心的将领必然能引领他的军队走向胜利。

在傅戈所熟悉的泱泱两千年青史中,韩信这个名字与孙武、卫青、霍去病、岳飞等战绩彪炳的一代名将并列,成为激励无数渴望沙场建功的年轻人的榜样,而今,韩信拥有了一次证明他才能的机会,他会有同样的运气吗?

作为一个后来人,傅戈清楚一点,那就是韩信在背水一战中的策略虽然相当高明,但也不是没有人识破,陈余若是听从他的麾下谋士李左车的谏言,韩信就真的危险了。

李左车,赵国名将李牧的子孙,他的智慧绝不亚于韩信,早在巨鹿之战时李左车就向当时还是赵国大将军的陈余建议,以奇兵奔袭秦军的甬道,可惜没有被陈余采纳。时过境迁,当傅戈这一只带着千年后思想的蝴蝶在秦末的变乱风云中翩翩起舞时,他所掀起的波浪将不可避免的波及到那个时代的每一个人。

秦国没有灭亡,韩信成了大秦的大将军,他麾下的将士也由一群临时征召的乌合之众变成了一万秦国精骑,与此同时,与韩信同行的不再是那位常山王张耳,而是换成了秦军中的年轻战将李烈,这些改变会影响战局的进展吗?李左车还会不会向陈余谏言,而陈余又会不会采纳李左车的建议?

这些个疑问缠绕在傅戈心头,让他坐立不安。

说句实话,眼睁睁的瞧着一件事情发生却不能伸手去阻止或改变它的滋味比身入其中还要难受,如果有可能的话,傅戈真希望自己能象那些会分身法术的神仙一样,留一个分身在咸阳主持大局,而真身则飞到千里之外的井陉关,却与韩信一道指点沙场,轰轰烈烈的与敌激战一番。

井陉关西塞娘子关前。

统率着一万精骑纵横驰骋于太行汾水之间的韩信倒没有傅戈这一份忐忑不安,他心中有的只是一展才华的畅快,有的只是建功立业的渴望。

骑军飞出太行群山——。

行进中的秦国精骑如同一条黑色的长龙,以势不可挡的气势蜿蜓而出群山,朝着广阔无垠的燕赵平原而去。

秦大将军韩信扬鞭所指,神采飞扬,白皙的脸上闪现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安邑破魏豹、代郡擒夏说——,这些胜利只不过是一场更辉煌的胜利的铺垫罢了。

而面前的燕赵大地——,就如同一枚即将成熟的果实,等待着强有力的一双手去采摘。

“报,报大将军,前方急报,陈余赵军在井陉口正面缔结了二十万大军阻住我军的去路——?”

一名跑得满头大汗的秦军斥候策马回奔,未及近前,就急急叫喊道。

陈余——,韩信淡然一笑,转头对着并驾而行的李烈吩咐道:“李将军,你率二千人马打着我的旗号去井陉关前的赵军营寨前诱敌,我自引主力在后跟进,若赵军出垒追击,你且战且退将敌诱往绵蔓水一带,我自有奇计破敌!”

“大将军,赵军有二十余万,我军仅一万骑兵,这兵力差距悬殊,如何能战?当初傅帅临行之时曾有言嘱咐,这一次千里奔袭以扰乱敌后方为主,歼敌为次,若骑军伤亡过大的话,未免得不偿失!”李烈犹豫了一下,急声谏道。

如果斥候送回的这个情报确切的话,双方的数量差距将是十比一,这样的差距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弥补的,自从渡河以来,秦军虽然也打了几场胜仗,但伤亡的将士也不下千余人了,这一旦伤亡过重的话,找不到归路的秦军就将陷入绝境之中。

“李将军是以为信的决定太过草率了吗?组建这支骑军的艰难我自知晓,放心吧,陈余那二十万乌合之众充其量不过是十万羸卒,这一仗我们胜定了!”韩信脸上写满了自信。

“诺!”李烈大声应了一声,虽然他还有些怀疑,但傅戈临别时的警告还回荡在他的耳边,不管有什么想法,这一仗他必须听从大将军韩信的命令。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在这一路行军途中,韩信便无时无刻不在收集对手的情报,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关东一直战乱不断,项羽裂土分封的政策虽然得到了推行,但效果始终不是非常理想。

城头变幻大王旗,驻守井陉关的是代王陈余,陈余的这个代王称号得来颇具戏剧性,由于和张耳闹翻,巨鹿之战后陈余便弃了大将军印,因此他并没有追随项羽参加攻打棘原章邯军的行动,没有功劳当然就没有好处,以至于在渑池会盟之时项羽仅给了陈余一个侯的称号,它的地盘也只有南皮附近的三个县而己。

与陈余的落魄相比,张耳可要风光多了,为了嘉奖张耳追随自己的功劳,项羽封张耳为常山王,管辖包括邯郸在内的故赵大部分地区。

“张耳和我功劳相等,今张耳封王,只有我封侯,这是项羽不公平。”带着这一股怨气,陈余与自立为齐王的田荣取得联系,试图结成反楚统一战线。

枪打出头鸟,自立为齐王的田荣以为有了陈余的暗中相助有能与项羽抗衡了,他傻傻的第一个起来反抗,结果被蓄意立威的项羽楚军杀得大败溃逃。

听说倒霉蛋田荣在城阳被项羽杀了个大败,见识到项羽杀人如麻雷霆手段的陈余吓得立即差差遣得力宾客夏说提着田荣的首级去楚营游说。

也是田荣不长眼,以为象陈余这样的饱学儒士人品不会差得哪里去,结果很不好意思,惧怕引火烧身的陈余毫不客气的剁了田荣的脑袋,然后将他的头颅装到器皿里送到项羽那里,凭借着田荣这颗死人头,陈余获得了项羽的信任,并被封为代王。

有了项羽的支持,陈余一下子就有了精神,很快他就趁着项羽率兵进攻田横、章邯的空隙,领兵朝着曾经‘刎颈之交’的好兄弟张耳下了手。

张耳这个人治国才能还算不错,统兵才能只能说平庸,在统兵打仗这一环节上,有著名谋士李左车协助的陈余自然要比张耳来得更专业一些,几番战事下来,张耳被杀得大败而逃,赵地悉数归附到了陈余的治下,连战连败的张耳最后只得带领着一干亲信投奔有过些许交情的汉王刘邦去了。

张耳一走,陈余一统赵地,兵员猛增至十余万,对外号称二十万雄兵,当然,他的这些‘雄兵’的战斗力除了用羸弱两个字来形容外别无其它。

对于燕赵大地上发生的这一切,韩信胸中沟壑了然,陈余此人虽然赫赫有名,但却不足为惧,韩信在项羽楚军为持戟郎中时还和陈余照过面,不过那时韩信默默无闻,估计陈余也不会留下什么印象。

这样也好,我知敌而敌不知我,这一仗打起来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从陈余过往的所作所为来看,这个人崇尚儒学,讲究道义,总是自认为正统,其带兵作战的战术理念也是传统的列阵作战观点,中规中矩,没有丝毫侧翼包抄的作战意识。

这一点在韩信巨鹿之战中就已察觉到了,当时王离的北方军团兵围张耳,外围的陈余统领大军却迟迟不肯救援,除了胆怯之外,还有一层就是在陈余的心里,只有列阵作战是唯一可行的作战方式,既然从兵力对比来看,进行列阵作战无法打败秦军,那么就绝不能白白去送死。

巨鹿——,现在回想起那一场激动人心的恶战,韩信依旧心绪难平,几十万的诸侯联军在楚军攻袭秦军时居然纷纷作壁上观,而这其中就有这位陈余大将军,这样一个呆板平庸的对手,又怎是我韩信之敌?

一想到这些,韩信心中攻打赵军的信心与决心就更加的坚定。

第二百一十二节 名将之后

秦军主将韩信胸有成竹,作为他的对手,驻守在井陉关上的代王陈余也一样对胜利充满了信心。

他们都想要通过击败对方而证明自己。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让陈余有自信的除了手中的庞大军队外,还有井陉这座险关,《吕氏春秋》中称“天下九塞,井陉其一”。井陉关背负太行,遥对燕赵平原,扼魏上郡与赵国之间的交通咽喉,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素为军事上所必争。

井陉之名意思是指其地四面高平,中部低下如井,因称井陉。

它是太行山内一条沿滹沱河支流绵河(也称桃河)横穿断裂谷流出的沿河隘道,属于太行八陉中的第五陉,与南面的壶关、天井关合称“上党三关”。由“井陉”东出,可直达赵国的都城邯郸,入河北平原;西出,上太行山西面高原,通上郡,并渡西河转入关中地区,正是这一条通道把太行山东西两方及广大地区连结起来。

赵国便将此关建成了险隘,成为赵国北方门户,秦国和赵国之间的战斗也多发生在这里,秦始皇开始的统一之战,也是从井陉关进入赵国腹地,攻占井陉关后,抢占番吾、中山二城,互为依托,在井陉关站稳脚跟,从而平定了赵国。

井陉关,赵军营寨。

陈余一袭儒袍,头束冠巾,单单瞧他这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你很难将眼前的这个人与指挥作战的武将联系到一起,得到秦军来袭的消息,陈余白净的脸颊上流露出兴奋的红晕。

“左车,根据前方的情报,秦狗不过一万人左右,就这点兵力也敢来捋我井陉关的虎须,既然他们不自量力,那么这一战我就以雷霆万钧的手段将秦狗统统挤死,然后把他们的首级当作我赵国健儿邀功的溺器。”

手里的牌一多,就有了牛气的资本,陈余的话听起来甚是狂妄,一点也不象其外表一样礼貌谦让。

正是这些年的戎马生涯让陈余身上多了几分杀气,少了几分慈悲。

乱世天下,我不杀人,我就要杀我?

原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三十河东,三十河西。如今的陈余已经名正言顺的成为了赵国的第一条‘好汉’,是他帮助赵王歇重新登上了赵王的宝座,在赵国,代王的权势已经无人可及,赵王歇吗?那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君主,一个傀儡罢了;张耳吗?那个曾与自己刎颈相交的‘好兄弟’,他已经被迫离开了赵国,跑去投奔同样落难的汉王刘邦去了。

“大将军,那秦军统帅韩信年纪虽轻,却被傅戈拜为将军,若没有些许能耐,他又怎能登上这么重要的位置,况且,韩信新领秦军,就在函谷关挫败了诸侯的联军,随后又在定军山战胜汉王刘邦,这样的人切切不可大意。”

提醒陈余的是一个相貌清瘦,左眼上有颗黑痣的四旬中年人,他正是陈余帐下的首席谋士李左车,赵国名将李牧之后,与轻松自若的陈余不同,李左车的表情相当的凝重,眉宇间更有一层淡淡的忧虑。

虽然陈余现在的身份已是贵为代王,但李左车对陈余依旧会以‘大将军’相称,这份独有的称呼让陈余很是感动,自起兵以来一直追随的老人越来越少,而李左车是其中最坚定的一个,不管他是发达,还是落魄,是大将军还是草寇,他是跟随在左右。

“左车,你过虑了,韩信,这个人在霸王项羽帐下不过为一持戟郎中罢了,这样的人又会有什么大的本事,函谷一战说到底就是张耳、魏豹等人太过无能,若是我陈余在的话,岂能让傅戈、韩信两个小子如此猖狂?”

陈余哈哈一笑,自巨鹿一战之后郁郁不得志许久之后他终于又站起来了,现在拥有二十余万大军在手里,还用惧怕什么?

见陈余不以为然,李左车急谏道:“大将军万万不可轻意大敌,井陉关前的道路,战车不能够并轨,骑兵不能够并列,行进数百里,军队的粮秣必然会拖在后面,我听说韩信渡过西河之后,击败魏豹,生擒夏说,乘胜进击,其锋不可阻挡。如果大将军能给我奇兵三万人,从间道切断秦军的辎重;然后大将军率主力深沟高垒,坚守营垒不与敌交战。这样一来秦军往前攻关不得,后退也不能返还,我再以奇兵断其后路,使其寻找不到粮秣,不至十日,则韩信、李烈两员秦将的人头可以交到你的手里了,希望大将军能考虑我的计策,否则的话,我恐怕你我都要被这两个人俘虏了。”

应当说,李左车的建议相当的中肯,从中可以听出他这一番计谋乃是经过深思熟虑,字字句句正好切中了秦军的要害。

作为一个名将的子孙,烦恼也是不少,李左车平素就最恼恨的旁人提及他时这么说,这位是李牧的后代,被这么一说之后,仿佛他李左车所有的本领都是天生的一样,他所有的努力也随之付之东流。

反之,如果在料断一些事件时他说错了或判断错了,那立即就会有人说原来名将之后也不过如此,更有不堪之人还会质疑起李牧的能力来。

很不幸,这些人中间就包括陈余,这位饱学儒术的大家曾和赵相张耳是患难之交,和李左车也是多年的好友,他也确确实实很欣赏李左车的能力,但在陈余的内心深处,却有一个解不开的结,他实在很妒忌李左车有一个名将的先祖,想想要是他陈余的祖辈也有如此盛名的话,这天下诸侯哪一个敢兴兵与赵军作战?

祖辈风光又有什么了不起,这一世你还不是在我手底下谋生计,每每当李左车献上一计,陈余就会在心中暗暗的说上这么一句以求得心里的平衡。

俘虏——,若李左车的谏言里没有这个词的话,陈余还会好好想一想这个建议的合理性,但现在他已被俘虏这两个字激怒了。

二十余万精兵的赵军会被一支不到万余人的秦军击败,这实在太荒唐了,而更可笑的是成为俘虏的竟然不是秦人,而是自己?

听罢李左车的谏议,陈余笑了笑,大声道:“我听兵法上说,十则围之,倍则战。现在韩信的兵力号称有万余,其实经过几番战事之后也不过数千众。以这点兵力奔袭千里来攻打我赵地,他的势头已经差不多了。今天如果避而不击的话,那些诸侯们必定会说我胆怯,并由此轻看我来讨伐我。”

诸侯,都是些见利忘利的小人。想想当初因为和张耳的不快,一气而走的自己失去机会成为霸王项羽身边的红人,不得已只好选择联合田荣,联络赵王歇,走反抗项羽的险道,幸好田荣这个死胚自来投死,才让自己得以咸鱼翻身,并获得了项羽的信任,赵国现在已经成为了与秦国、西楚成鼎立之势的第三股势力。

一方诸侯,万人之上,有这样显赫的威名的陈余却还是心中有些不安,因为他并非赵国人,他担心有一天那些纯正的赵人会排挤自己这个外来人!

虽然饱读儒学,经书上也常常倡导说人性本善,但陈余却清楚实际远不是这样。

这段日子,他的声名远扬让一些人眼红不已,他们都盯着代王这个位置,而为了更长久的保有这个位置,让这些潜在的竞争者彻底死心,他眼下迫切的需要一场堂堂正正的胜利,以证明他的能力!

若是能一战打败秦人,特别是击败让项羽碰得血流满面的秦国骑军,这份功绩足以让陈余一洗巨鹿畏缩不前的恶名,更可以大大提高在军事上的知名度。

“唉,大将军既然如此,左车请求离去,以免他日成了秦军的刀下亡魂!”见陈余不听劝告一意孤行,李左车不禁黯然神伤。

“左车又出何言,你我相交多年,知之甚深,今为一语之失而言离去,岂不让我痛心,也罢,既然你执意要去截秦狗的粮道,那我就给你一万兵士。”见李左车萌生去意,陈余的态度终于软了下来。

他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其中离不开李左车出众谋略的相助,尤其是借用田荣首级讨好项羽这一招,可以说是一举扭转了被动不利的局面,没有李左车,陈余也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击败常山王张耳,迅速平定赵地。一万士兵,相比二十余万军队,实若九牛一毛,李左车既然执意要去切秦狗的后路,那么就让他去试试好了。

不出意外,面对秦军的进攻,李左车向陈余献计了,经过一番苦谏,他获得了一万军队的指挥权,这点兵力虽然少了点,但对于一直以来都苦于手上无兵的李左车来说,好歹也算是有了发挥军事才能的机会。

历史在这里转了一个弯,对于李左车的执着谏议,陈余给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而统领着一万赵军的李左车又将会给接下来的激战带来什么影响呢?

对此,史书已不能给出答案,能给出最终答案的只有处于战局中的作战双方当事人。

第二百一十三节 背水一战

井陉隘道。

天近黄昏,暮色沉沉。

一个身穿着赵军甲衣的汉子跌跌撞撞的奔跑着,时不时的,满头大汗的他还频频回望看看有没有追兵赶来。

“是赵人?快抓回去交给大将军处置?”疾进中的秦国巡骑发现了这个可疑的敌兵,而令他们惊异的是这个人居然没有反抗。

“带我去见韩大将军!”不仅没有反抗,这名穿着赵军行军司马甲衣的男子还相当的镇定自若。

中军。

韩信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个三十岁上下,一脸老实样的赵军将领,他的手里拿着这个人刚刚递过来的一块形状如一只凤鸟起舞的铜牌。这块样式古怪的铜牌韩信见识过,这是卫尉司马亮手下的那些暗间、密间的特有标志。

“卫尉府赵地总领陈参见过大将军,我有紧急军情要禀报!”这个自称叫陈参的男子擦了一把汗水,警惕的朝韩信的身边扫了一眼,表露出想要单独与韩信密谈的意思。

“大将军,此人行迹可疑,不可!”身负保护韩信安全的责任,几个亲卫急忙抢在韩信表态之前急谏道。

若眼前的这个人不是秦国派来的间谍,而是赵军派来的刺客的话,那么单独会面就会给敌刺杀韩信的机会,发生这种情情就是保卫人员的失职。

“你们都先退下,我相信他是卫尉府的人,因为他的眼睛没有说谎!”韩信微微一笑,摆手劝退拥上的亲卫。

“多谢大将军信任,我刚刚从赵营得到消息,陈余手下谋士李左车率领一万人马出寨去了,具体方向不明,以属下猜度,李左车极有可能会抄袭到我军的后路,这一点请大将军千万注意。”见到众亲卫远远的走开。陈参向韩信投去感激的一眼,然后凑近跟前轻声说道。

“李左车,这个消息确实?”韩信一惊,迭声问道。

“千真万确,绝不会有错。我今早亲眼看见他们出营的。”陈参自信的回答道。

陈参并不是秦人,而是因战乱流落到关中地赵地流民,傅戈对于关中约法三章、无为而治的措施不仅仅让秦人感受到了好处,更让象陈参一样辗转逃难而来的关东子民重新拥有了活命的机会。

他们被安排去开垦荒地、蓄牧、开矿、种植谷物。他们只要缴纳很少的一点赋税,他们能够留下大部分的劳动果实,而正是这些让经历过大动荡、见识了人命如草芥的陈参等人对傅戈感激泣怜。

一个人在身处困境之中的时候,有人给你递上一碗剩饭,一个硬币,甚至于一句祝愿地话,都会让他铭记一辈子。

因此,在见到父母妻儿今后能够得到良好的照顾之后,陈参和其它一些来自关东的壮年男子一样,义无反顾的提出加入秦国的军队。他们要保护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劳动成果。他们要保卫自己的家不再受强盗的洗劫。

赵人、秦人、楚人或者其它地方的人其实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谁会给这些在贵族士大夫眼中被看作是黔首地普通百姓一份尊重、一个,活下去地机会。而谁能做到这一点,那么他就是百姓心目中值得爱戴、值得为之付出生命的人。

正是陈参等人的到来。让在汉中一役中人员损失惨重地司马亮有了发展壮大秘密组织的可能,根据陈参是赵人的有利条件,识人善任的司马亮将他派到了陈余的军中,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刺探赵军的重要情报。

作为一名危险度极高的内间,陈参用一个个准确无误的情报证明了他的价值,同时,他也在秦国有意地配合下,完成了几次漂亮的情报预判任务,很快,陈参的职务就普通一兵成为了行军司马。

行军司马在军中是相当重要的职位。它相当于现在军长、师长身边的参谋人员,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却能掌握一些核心机密,李左车调动军队的动作虽然很是隐秘,但却瞒不过陈参的眼睛。

“陈参,这一趟你的情报相当重要,我一定会慎重考虑的,你地功劳我也会差人向卫尉司马大人专门回报,放心吧!”韩信眼中流露出欣赏的神情。陈参能从一次看似不起眼的军队调动中发现问题着实不简单,这一份出色的才干让韩信心中有了拉拢和招揽的意思,若是能把陈参从卫尉府挖过来,那么不亚于自己身边添了一个得力的助手。

“多谢大将军厚爱,参还要赶回赵营去,这耽搁时间久了,怕被别人怀疑!”陈参憨憨一笑,好象对于韩信抛过来的讯号没有明白一样,以陈参的精明当然不会不清楚韩信话里的意思,他这是在假装不知。

“司马大人果然好手段呀,令信好生的佩服!来人,送贵客!”韩信感叹了一声,这样的挖人墙脚的事情不好说得太明了,陈参既然没有意思,那也只能作罢。

“不用了,大将军保重!”陈参低头说了一句,迅速的穿过军阵,钻入斜刺里的一条荒僻小道,片刻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浓浓的暮色之中了。

目送陈参离去的背影,韩信陷入到了沉思之中,广武君李左车,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当初在诸侯军中时,李左车就是他相当尊敬的一个人。

用“借头邀功”的奇计助陈余脱困,手段虽然不堪了点,但效果却是相当的不错。

一万赵军李左车率领这些人一定是奔着秦军的粮秣辎重去的,就算一时截不到秦军粮秣,李左车也会采取方法让秦军无法就地野食,人没有吃的,战马没有饲料,这就算有再强的战斗力也发挥不出来,李左车这一计可真够毒的。

“怎么办?先搜索李左车这一万赵军的去向,然后再攻井陉吗?不可能,李左车熟悉这井陉一带的地形,他完全可以牵着秦军的鼻子来回绕***,想要抓住他的狐狸尾巴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不管李左车继续向井陉进军如何?那样的话在秦军的背后就随时会有一个巨大的隐患,一到战事紧急关头李左车若是从哪里捅上秦军一刀,这可不是好玩的?”

是冒险决战,还是稳妥退却,这两种方案在韩信心中挣扎,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最后,还是年轻人特有的冒险气质占了上风。

野外决战!

只要能将赵军诱出营寨,凭借骑兵迅猛的移动能力和短时间内强劲的冲击力就能打赵军一个措手不及。

“李将军,你率四千人马去井陉关骂阵,陈余若是倾师而来,你们就撤退至绵蔓水一带,他若小股进军,那就不用客气回军剿灭它。”

接到韩信的命令,李烈一愣,绵蔓水是一条位于井陉关正面的河流,水流湍急,两侧又有断崖高坡阻挡,骑兵一旦被困其中,那就等于是入了笼中的飞鸟,想逃也逃不出去了。

秦国骑军的优势在于在快速行进中击溃对手,若失去了这层优势,这骑军就无法发挥强大的威慑力,面对十倍于己的赵军,韩信下令让自己率四千骑兵背水结阵,这岂不等于是自寻死路。

“绵蔓水乃是一绝地,我军退守该地之后,又当如何?”李烈冷哼一声,心中的不满在这一哼中尽显了出来。

“据险死守!直到最后一兵一卒!”韩信毫不理会李烈的不满,他的声音带着决然的冷酷。

“若赵军主力诱出,大将军又如何破敌?”

“我当率主力以小路摸至赵军营寨,突袭而取其大营,然后乘胜掩杀赵军背后,到时赵军在你我两军夹攻之下,必然仓皇溃败!”韩信沉声吩咐道。

“将骑兵当作步兵来使用,大将军真是好高明呀!”李烈怒极而芜

“若不如此这般,示弱以敌,陈余又岂会上当,若赵军始终坚守不出,我军又如何能破敌制胜!”韩信从容而答,将骑军当作步兵使用,这正是此战之精妙所在,陈余一贯以兵法大家自居,若是他看到对面的秦军这样‘外行’的话,一定会生出轻敌之心,只要陈余率军出寨野战,秦军就握住了取胜的钥匙。

韩信这样布置,还有一点就是防备李左车在关健时候的出现,在战场上任何一点微小的变化都有可能导致不同的结果,李烈军在绵蔓水一带背水布防,表面上看是处于不利境地,而实质上却能有效防备李左车的逆袭,一面背水、二面是断崖高坡,赵军只能分批轮番进攻,这种情况下,双方在兵力上的多与少显现不出来,而只要李烈能拖得陈余不断从后方增兵,那么隐藏在暗处的韩信军主力就能一击破敌。

第二百一十四节 诱敌深入

大秦新元三年四月二十八日,凌晨。

绵蔓水畔。

一支玄甲精骑正沿着奔腾的河水疾进!

猎猎“秦”字旌旗下,为首一员将领头戴双版长冠,身穿高领右衽褶服,外披带彩色花边的齐边甲,骑在一匹通体全黑的战马上,浑身上下透着百倍的威风,千般的杀气!

他正是接到诱敌命令的秦骑军将领李烈。

“在这种背后临水,两侧又有高坡隘道的地方诱敌!真不知道这大将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在骑阵的中间,几名军侯趁着整军休息的机会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传令:全军下马,修建沟壕!”

未等几个军侯议论结束,神情凝重严肃的李烈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开始下达命令,一直以来李烈都是一副豁达开朗的样子,对待下属也从无高低贵贱之分,今天出人意料的这一怒视,顿时让军侯们心头一凛。

尽管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心中疑惑的军侯们还是大声应和着,井然有序的各自领命而去,李烈在这支骑军中的威望相当的高,可以说正是他一手创建了这支队伍,这几名军侯也都是他一手从士兵提拔起来的,他的命令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这些将领们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辛苦挥汗,四千下马的秦军在将领们的督促下终于构建起了一线堪称坚固的防御沟壑,之所以进度这么快速,倒还要多亏了绵蔓水这一带的地形,秦军只需要将对着赵军营寨的这一面守住就行了。

“传令:让全军将士早早埋锅造饭,吃饱喝足等候命令!”

一反常态的李烈命令一个接着一个,也一个让一个令军侯们听不懂,辛苦了好半天之后等到的却不是和赵军开战,而是休息,这真是怪了!不过。这个命令却让疲惫的骑卒们一阵兴奋,终于可以结束这累人的活计了,想到吃饱饭后就能去寻赵军的霉气,这些士卒们一个个兴高采烈起来。

一番饱食过后,时间已接近辰时,四千秦军将士已经恢复了精神,他们地身躯里重新注满了活力。

“诸将听令,你们几人率领三千士兵埋伏于此处。其余一千士兵随我出战!”李烈又一声大喝,飞身上马之后引军向前,在他身后,一千歇足了精神的骑卒在策马紧紧跟随的同时,也没有忘了骄傲的向没有运气与李将军同行的同伴投去得意的眼神。

马蹄踏踏,距离赵军营寨越来越近,李烈已经能隐隐绰绰的看到寨中微微抖动的赵军旗帜了,大战即在面前,他地心中由然升起一股无法遏止的激动。

对于这一场与赵军的生死搏杀,李烈的胸膛里现在只有快意恩仇的冲动。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

不得不承认,韩信的话还是有相当的道理,要想打赢与赵军的这一仗。就必得先将赵军从那个乌龟壳里给引出来,而要让陈余上当就先得给他一点甜头尝尝,试想一下,当陈余看见秦国骑兵奔向一处绝地时,他会怎么想?

“李将军也不想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军吧,你难道不想让那些讥笑骑军只能马战不能步战地人瞧瞧,我大秦地骑军马步全能,勇为三军之冠!”

不需要韩信再说什么了,李烈就已经被说动了!

灰溜溜的回去,让在夜郎抱着美姬的邸疥那小子得意。这怎么可以,在建功立业地机会面前,冒一次险又何妨,我李烈又岂是一个畏惧退却的懦夫。正是抱着这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然想法,李烈接过了背水一战的死令。

井陉关,赵军营寨。

士兵们已经吹响了象征紧急军情的号角。

闻知秦军敢来挑战,自恃实力强大的陈余自是勃然大怒:“秦狗有多少人?打的是谁的旗号?这些打探清楚没有?”

外面秦军的叫骂声能够清楚的传到中军帐里,这般猖狂地秦狗,当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陈余恨恨的想。

“禀代王,外面讨敌的秦军不过一千余骑!将领们都纷纷请求出战歼敌!”听到陈余的喝骂,早就候在一旁的行军司马陈参急忙进来说道。

陈参那日与韩信急急一面之后,就从小道遁回了赵军营寨,陈余手下兵士多达十余万,其中许多士卒刚刚招募来不久,军中军纪甚是松驰,这陈参只不过是个行军司马,无权无兵,平素也不惹人注目,故而走了半天,军中也无人过问。

“一千,这点兵马也来送死,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点齐五千士兵出战迎敌,务必全歼了这股不知死活的秦狗!”陈余怒喝一声吩咐道。

用五千赵军去对付一千秦军,这五比一的悬殊比例应该能稳稳的获得胜利了,听到营寨中响起的击鼓声和号角声,陈余脸上露出几许胜利地微笑。

胜利当真唾手可得吗?

如果陈余得悉在绵蔓水畔正在进行一场屠杀的话,他恐怕会再也笑不出来了。

五千赵军在李烈且战且退的引诱下,步入了秦军蓄意布下的死亡陷阱,几路蓄劲待发的秦骑如同一柄柄寒光出鞘的利剑,将惊惶失措的赵军切割成互不联系的几个部分,在骑军一次次回旋冲杀下,努力想抱成一团反抗的赵军毫无胜算的希望。

仅仅半个时辰,屠刀就宣告结束了,秦军赢得了大战前的一次小胜,五千赵军逃回去的不过百人。

一些秦军士兵正在清理战场,他们奇怪的录下赵军死卒的衣服,堆放到一起。

“报李将军,大将军差遣属下将你需要的旌旗送来了,三百将士一骑三面,没有差错!”

正此时远处,一支运送辎重的秦军队伍来到,为首一个板冠皮甲的军侯模样的将领跑到李烈近前禀报道。

“辛苦了,你将这些赵军的甲衣带回去,另外,回告大将军,我这就去钓大鱼上钩!”一直神色严峻的李烈忽然露出一丝笑意,喝声中他又一马当先向着赵军营寨杀了过去。

这一次,在他身后追随的除了一千骑卒之外,还多了数百面写着“韩”字的秦军旌旗!

踏踏踏。

旌旗林立,一千秦骑在李烈的带领下,席卷起漫天尘土朝着赵军营垒而来,远远的望去,只见秦军声势浩大,威风凛凛,足有万人上下!

“报代王,有士卒从外面跑回来报告,我军与秦人交战不利,伤亡惨重!”

“胡说,这怎么可能?”清早,军中即将开饭,正要拿起酒盏小饮的陈余听到这个败讯,脸色大变,派出去的五千赵军都是精心挑选出的精锐,战斗力相当强盛,难道秦狗的一千人就能吃掉他们,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报代王,秦人在绵蔓水一带设下伏兵,我军不及有备,故而遭逢大败!”行军司马陈参适时走进陈余军帐,恭身禀报道。

“秦狗,当真可恶之至!”陈余啪的一声将酒樽摔到地上,高声怒骂道。

“代王,还有秦人一路追杀败兵已近营寨门口,我军是坚守还是出战?”陈参不动声色的问道,作为一个参谋人员,最重要的是不管主将如何动怒,自己绝不能也跟着冲动,拥有一个冷静的头脑是参谋最有价值也最可贵的地方。

“秦狗欺我,他们有多少人来?打着何人的旗号?”面对秦军去而复来得寸进尺的猖狂,一向稳重的陈余也不禁怒火中烧。

“从旗号上看应是韩信的主力,估计人数不下一万人!”

“击鼓传令:全军集合出战!”陈余大喝一声,披上火红大麾跨步出帐。

“代王,是否等将士们吃过饭之后再行出战,不然这饿着肚子打仗——!”一旁有赵军将领提醒道。

“笑话,区区一万秦狗又有何足惧的,韩信那小子自以为奇计,在绵蔓水一带设伏诱我,实在是自寻死路!”陈余脸上流露着自信,绵蔓水一带的地形他再清楚不过,那里一面背水、二面皆是高坡断壁,秦国骑兵一旦陷入到那里,就没有了回旋奔袭的可能。

鱼终于咬钩了!

当李烈被身后的赵军追杀得狼狈逃窜时,他的心中有的不是失败的懊恼,而是即将收获更大胜利的狂喜。

战局的发展真的如大将军韩信预料的一样,陈余在秦军连番的袭扰之下被激怒了,他将赵军主力约八万余人全部调了出来,仅留下一万士兵守营!

一万赵军能够守卫住营寨吗?

当然不能,因为马上就会有一支打着赵军旗号、穿着赵军衣服的秦**队会突然出现在井陉关上,他们就是韩信精心布下的奇兵。

第二百一十五节 杀戮不休

阳光一点一滴的透过云霞洒落下来,书写着“秦”字的旌旗斜卷着,在通红的朝阳映衬下,浸透着一种让人窒息的死亡气味。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绵蔓水畔,听命埋伏的秦军中的许多新卒心中都开始焦虑起来,他们身上板甲里层的襦袍衬衣已经被流下的冷汗湿透了,这种大战前的死静郁闷就连那些经历过残酷杀戮的老兵都难以面对,每一个士兵的精神都会饱受煎熬,这一刻就算是最刚强的神经也会有崩断的危险。

来吧!

来尝尝我大秦勇士的劲弩和刀剑的厉害吧!

每个人都在心中这样默念,纵算一刀砍下之后,随即被对手刺中胸膛,也比这样痛苦的等待来得更舒服些。

……

“踢踏——!”马蹄声急促的响起,终于来了!

所有的人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很快,诱敌的秦骑跳跃着冲过了埋伏地带,借助于战马迅捷的奔跑能力,一千骑卒中只有十余个士兵被赵军的流矢射中,大部分的士兵在李烈的统领下成功绕到了早已布下的死亡陷阱后面。

眺望着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扑天盖地而来的赵军,伏击许久的三千弃马步战的秦卒毫无半分惧色,他们心中有的只是挥刀猛劈的快意。

人多有什么了不起,绵羊再多也挡不住一头狼的进攻,想当年,关东六国合纵的军队比起秦军来多的何止是一倍,可最后的结果却是十倍于秦人的六**队屡遭惨败,这就是战斗力的差距。

陈余的军队虽然众多,但从追击的散乱阵形就能瞧出,这支军队并不是一支纪律严明、拥有强盛战斗力的队伍。

被六千只眼睛盯着的滋味如何,一门心思追杀李烈败卒的赵军还没有尝到,不过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这些赵军士卒面带着兴奋一路呐喊着,用尽全身的力气狂奔着,前面逃跑的秦军已经溃不成军,就连手中的旌旗也弃落在地上,这秦人的旌旗若是抢了回去那就是一份大功劳,而且,更重要的是秦军逃跑的方向是一条绝路,这真是太幸运了!

老天要让大家伙捡便宜,哪还等什么?跑得晚了,这天大的功劳可就让给别人了,一想到这里,赵军士卒个个眼中放光拼命猛追。

“将士们,前面就是绵蔓水了,秦狗逃到了绝地,我们快追上去剁了他们的狗头。”追兵阵中,不时有赵军将领高呼着鼓劲,这让士兵们更加的疯狂。

胜利可以让人疯狂,让人不顾一切,更会让人麻痹大意!

以致于等到赵军士兵发现前方有埋伏时,一切都已晚了。

“有伏兵!”奔在最前的一名赵卒的警告在话音刚落时变成了惨叫,一支劲矢准确地穿透了他脆弱的咽喉部位。随后密集的弩矢如雨点般继续飞来,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在赵军队列里面响起。

“射击——!”已经从容拔马回来的李烈把剑指向收不住脚步而堆涌在一起的赵军士兵,他的话音未落,从岩石沟壑后面立即激射出无数箭矢。

这一轮突如其然的弩矢洗礼,密集而迅猛,让急速突进的赵军顿时如断线的风筝一样失去了前冲的方向,箭矢破入**的闷响连番响起,听到陈余急令匆忙追击出来的赵军士兵甚至没有携带必要的防具,秦军的弩矢立时造成了惊人的伤害。

中箭的士兵哀嚎着悲戚呼救,一具具被弩箭贯力透穿的身体倒翻在地上震荡起薄薄的尘雾,瞬时,数百名冲在最前的士兵就伏尸于地。

“呜——!”

终于,在付出了千余人伤亡的惨重代价之后,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从赵军中央主阵响起,透彻长空。

随后赶到前方战场指挥的赵军统帅,代王陈余开始组织军队列阵反击,两军对峙用堂堂正正布阵迎敌的方法作战是陈余的强项,熟读兵书精于阵法的他对于冲锋、守御、分进、合击这些个阵式了然于胸。

“秦狗,真是不自量力,以为凭着几轮弩箭就能吓退我吗?”陈余冷笑着向将领们下达着出击的命令。

稍臾,在赵军中军令旗的调度下,一支支赵军方阵在军侯一级将领们的指挥下分成前后若干队向着秦军阵地纷至沓来,旗帜在风中发出了响亮的猎猎声响。

最前面,一支五百余人的前锋尖兵从赵军主阵内飞速冲出,他们保持着方阵的阵形,踏着坚定自信的步伐,一步步向秦军阵地靠了过来,赵军士兵‘视死如归’的神情,踏实有力的脚步,似乎裹带着大地颤动的共鸣,汹涌的向秦军席卷而来。

“这支赵军应是其精锐中的精锐了,看来这次陈余是下了血本了!”站在岩石后坚固的掩体后面,李烈喃喃自语着,神情坦然自若,仿佛对面的赵军并不是冲着他来的一样。

“将军,只有五百步了,怎么办?”

赵军这种‘大无畏’的敢死冲锋让秦军将士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一个刚刚被提升上来的队长神色惊恐的脱口问道。

“怕他个卵,赵人又不是铜铁之躯,放近了再射,给他一个有来无回!”李烈冷哼一声,不满的瞪视了一眼这个满面惊惧的家伙。

大战在即,将领们需要的是冷静的头脑,准确的判断,任何一点一滴的惊惶都有可能酿成难以估量的后果。

在追随着傅戈打了函谷关、蓝田关、夏阳诸多的恶战之后,李烈已经不再是巨鹿那个只知道一味冲锋拼命的都尉了,他学会了思考,学会了用头脑去判断和分析!

比如在这一时,他就会想:要是傅帅遇到这种险境会怎么去想,怎样去做?这样思索一番下来,答案也随之而来,赵军这番作为主要就是想给对手在心理上形成强烈的压迫感,迫使对方心慌意乱而自溃。

其实,这种看似强势压迫的敢死冲锋阵形并不难破,只要秦军将士齐心协力,在赵军迫近时给予其致命的杀伤,那么赵军的心理战就没有作用了。

在以往的战事中,陈余的这一手确实起到了相当好的效果,在与常山王张耳的军队对垒时,陈余手下的这支敢死部队仅用了一个冲锋就将张耳军的阵形冲了个七零八落,不过,同样的方法换到训练有素的秦军面前使,陈余的这一套老式的把戏却演砸了。

二百步——。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集射!”

伴着这一声连续的呼喊,无数闪着寒芒的三角棱头的弩矢就象一颗颗致命的钉子,将排列的整整齐齐前进的赵军一层层的剥落,中矢的赵军一个个的倒下,后面的依旧迈着整齐的步子前进着,若是换作以往,目睹赵军这种敢死冲锋架式的对手一定会先行崩溃。

对此,陈余有自信,赵军将领也同样如此。

可惜,这一次他们都错误估算了对手。

“妈的,带把的男儿都跟我冲上去,捅倒这些不要命的狗贼!”

敌人越强,我就越勇!看是老子命硬还是龟儿子你命好,被赵军这种不计伤亡的非常规战法彻底激怒的李烈大喝一声,拔剑率先冲出。

看到主将如此表现,秦军将士具都发出齐声呐喊,朝着赵军扑了过去。

赵军同样不甘示弱,在弩矢下幸存下来的士兵们呈一个横列并排着冲杀了上来,秦赵两军正面硬撼,就如同飞浪扑石,兵器互击!铠甲相撞发出的碎裂声在这一片山丘间轰轰回响。

混战中,只看见一个人影裹着长长的血丝倒飞进赵军的后续队列之中,与李烈对冲的那个赵军裨将竟被李烈的冲劲撞飞,沉重的身子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飘得老远。

“围住那个秦将!”

惊呼声中,从惊恐的画面中醒悟过来的赵军将领铁青着脸下达着命令,随后,跟在五百敢死队后面的一支约三百人的赵军投入了战斗。

这三百赵军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波进攻中登场,倒不是他们没有这个愿望,实在是正面战场的宽度太过狭窄了,要不是那五百敢死队伤亡过半,这三百替补的赵军还上不来。

“他妈的,有种上来跟爷爷单挑呀!”

铁剑翻飞,又扫落一个妄想争功的赵卒,李烈的嘶声叫喝就如同一声声鼓舞秦军士气的号角,让奋战中的将士们精神振奋。

李将军在我们的前面,李将军肯定又剁下了一个敌人的首级,我们也不能落后,我们也要证明自己绝不是懦夫!

秦军将士浴血拼杀着,他们凶狠无比,在战斗时一个个抿紧了嘴巴,拼尽了力气重重一记猛击下去就决定了敌人的生死。

与李烈麾下这支挥身散发着杀戮之气的百战劲旅相比,赵军中真正经历过这般残酷战斗的毕竟只是少数,以往与他们交锋的对手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强悍过,这一比拼下来赵军士兵们顿时相形见绌,气为之夺。

第二百一十六节 生命之火

赵军后退了!

在这场限定参战人数的战役中,在秦军舍生忘死的拼杀下,无法投入更多兵力的赵军抵抗不住秦军的反扑,节节败退。

“将军,赵军溃败了,我们追过去杀他个尽兴!”说话的正是适才面露惊惧的那名秦军队长,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玄色的战袍上血迹斑斑,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手中一把青铜剑更是滴落着点点血珠,闻之血腥气十足。

战场是锻炼男儿勇气的最好舞台,这名上阵前还显得有些稚气的秦军队长现在已经成长为了一名勇敢的低级将领,虽然离一名能够独立带兵作战的军侯还有一些差距,但时间会慢慢证明他的价值,只要他还活着。

“都给我回来,急什么,等他们过来才给老子好好厮杀!”李烈喘了一口粗气,叫骂着阻止了秦军的追击,依仗有利的地形阻击赵军这是兵力处于劣势的秦军唯一制胜的招数,舍弃了这一个有利的条件,纵算杀伤再多的赵军也无济于事。

一波又是一波,赵军如同一次次汹涌扑上来的海潮,撞到坚硬的岩礁上碰得头破血流,自辰时至午时,这绵蔓水一带的战斗持续胶着,赵军受制于地形只能一列横阵向秦军阵地发动攻击,只是每一次都被打得倒退回去。

在两军对峙的中间地段遗留了大量的尸体,有赵军的,也有秦军的,双方将士们流出的鲜血汩汩流淌着,将这一段不长的道路染成了一条血路。

赵军的伤亡接近过二万了,秦军方面也伤亡了二千一百余人,随着远程制胜的利器弩箭的短缺,秦军不得不依靠一次又一次的肉搏战来赢得打退赵军进攻的机会,而这种几乎对等条件下的消耗是秦军所耗不起的。

“再给我从大营调五千士卒过来,今天我要将这群可恶的秦狗赶到绵蔓水里喂鱼去!”陈余脸色涨得通红,久攻不下,将士伤亡惨重,这让他感到士兵们的目光就象一道道芒刺一样,直刺入他的心里。

尤其是那些从前方负伤下来的士兵,一双双麻木呆滞的眼睛仿佛就是在说:我们的统帅太无能了,在十比一的优势下居然还无法战胜对手,这真是令人耻辱呀!

对面的秦将,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等到这一仗结束之后,一定要让士兵在死尸堆里找出这个家伙,唉,要是我大赵军中也有如此勇烈的将领那该有多好。

“亲卫队,跟我来!”

伤亡过半的秦军依托着有利地势还在坚持,但他们已经被压缩到了背靠着绵蔓水的一线,再往后退就只能往河里跳了!

李烈摇晃着再一次挺剑冲向一处被赵军撕破的缺口,他的身上铠甲已经支离破碎,宽厚魁梧的躯体上更添了十多个创口,或不是他拥有旺盛的精力和坚强的毅志,只怕立马就会不支倒下。

……

冰冷的剑锋刺入热血胸膛,杀戮的战场不需要怜悯与同情,因为那里就是男儿证明自己存在的地方。

李烈需要证明自己,陈余也一样,尽管他们采取的方法并不相同。

当然,关注绵蔓水畔这一场恶战的不只是他们两个人,远的不说,就近得来讲,李左车和韩信就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这片战场。

距离战场不远的苍岩山驿道。

苍岩山,这座风景旖妮的秀丽山峦在霞光映照下散发着诱人的魅力,金黄色的云霞披在清翠的林梢,给人一种脱俗于世的绝美。

这样一处所在,应该是钻研学问、修仙养道的好地方!

每每经过此地,李左车都会在心中感叹。

自从率领一万士兵出了营寨之后,他就立即对井陉关一带的乡野村寨实行清坚壁垒的搜查,其实也不用他多费劲奔波了,听到有大的战乱的消息,已经久经考验的赵地百姓大多早早的携家带口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留下来的只剩下一些实在走不了的老弱病残。

“禀先生,前方发现一支秦国的辎重队伍!”就在李左车神游物外的时候,一个赵军斥候急急跑来回报。

“截住他们!快。”李左斗收回纷乱的思绪,冷然命令道,移防到这里几天了,等的就是这个情报,清坚壁野之后,秦军就地取食已经不太可能,但他们却还滞留不退,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秦军在构划一个针对井陉关赵军的阴谋。

这个计划是什么,李左斗隐隐能猜到几分,对于赵军今后的行动他也向大将军陈余提过了,作为一名谋士,他该说的该谏的都说了,至于结果如何,那就只有老天才能来裁判了。

与绵蔓水畔的那场大战相比,苍岩山的这次伏击实在算不上什么,以一万赵军对付一支只有二百余人的小股秦军辎重部队,胜利是当然的,不过让李左车想不到的是这支秦军携带的不是抢来的粮秣,而是一堆堆赵军士兵的甲衣,这是怎么一回事?

“先生,这秦狗哪里来的这些多我大赵军的战衣,其中一些还有血迹,难道我军吃了败仗——?”

一种惊恐不安的情绪在赵军士兵中间蔓延,秦人的凶悍名声他们早就知晓,现在又亲眼看见一件件沾染着同伴鲜血的征衣,士兵们心中自是紧张万分。

“放心吧,这只是秦军设计诱击了我军的小股部队罢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现在不也杀了好几百秦军士兵吗?”李左车笑着安慰道。大战将临,接下来不知还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在这个要紧关头,士兵们的士气和军心绝不能丧失。

不过,在他的笑容里,却分明有一丝的疑云闪过,秦军滞留井陉不撤,设计诱伏赵军部队,剥下赵军的征衣——。

秦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收罗赵军尸体上的衣服,其中一定有不寻常的动机,而隐藏在这一连串表象背后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呢,李左车的眉宇渐渐凝结起来。

“有没有抓到秦军俘虏,去审问一下,看看有什么收获?”终于,李左车决定将疑问先搁置起来,眼下他必须掌握更多的线索。

“禀先生,一个都没有,秦狗全部被杀死了!”回答他的赵军军侯带着骄傲说道,其实他并没有说实话,在清扫战场的时候还是有几个受伤秦卒的,只不过最后都被急于邀功的赵军士卒给割去首级。

“先生,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是继续在这里守候吗?”收获一场小胜的赵军将领很是得意,象今天这样没有风险的获胜又有什么不好呢?感觉真是好极了。

“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再好好想一想!”李左车看了一眼兴高采烈的赵军将士,轻叹一声回道,这支偏师中的士兵都是临时才归附到他的麾下,不管是将领和士兵都不甚熟悉,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能把话说得太重了。

“禀先生,斥候来报,绵蔓水方向我军与秦狗遭遇,现在正撕杀正酣中,请问我们是否前往增援!”

未等李左车想到答案,一个更惊人的消息让他震惊莫名。

绵蔓水是一条贯穿南北从太行山流出的河流,在靠近井陉关的一侧是一片相对封闭的倒三角形漏斗地带,秦军居然在那个地方与赵军撕杀,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那里根本不利于骑兵奔袭冲杀,秦军舍长取短与赵军一战这是为什么?

巨大的疑问在李左车心头缠绕得越来越深,韩信当真是疯了吗?这又怎么可能?李左车清清楚楚的记得在巨鹿初见韩信的印象,那是一个脸色白皙拥有着无比自信的年轻人,就这第一眼他就认定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虽然还不清楚秦军具体的计谋,但李左车有一点可以肯定,韩信的最终目标一定是夺取井陉关,而要夺取井陉关就必须先诱出驻守其中的赵军主力,然后再以奇袭攻取营垒。

调虎离山——,倏然间,这四个字跳入李左车卟卟狂跳的心头,对了,绵蔓水发生战事,这一定是秦军在故意向赵军示弱,骑军误入绝地,这只不过是一个看似美丽的诱饵罢了。

“来人,赶快传令,回军井陉关。”

李左车悟出了秦军的计谋,而与此同时,急切的等待辎重部队送来赵军征衣的韩信在见到赵军营寨里守卫的士兵降至五千人后,果断的决定不再继续等下去,他做出了迅速强攻赵军营寨的决策。

胜与负,就在这一念之间。

比的就是谁的行动更快一些,是韩信先抢在李左车之前拿下井陉关,还是李左车及时赶回赵军营寨将秦军的进攻阻挡下来。

时间在双方将士的脚间赛跑,这一场井陉之战已经与历史上让傅戈所熟知的著名战役有了不一样的进程,而它的最终结果如何,不到最后一刻,这个谜底不会被揭开。

第二百一十七节 一击致命

“大将军,你下令吧,我们都准备好了!”

烈日骄阳下,六千养精蓄锐许久的秦卒齐声高呼,在他们的前面,大将军韩信神情严峻,他第一次用一种凝重认真的眼神扫过将士们的脸上,这一时每个人的心头都是沉甸甸的,绵蔓水战场上发生着什么,他们清清楚楚——。

“出发!”终于,韩信猛然将由傅戈亲手交付于他的战刀高举过头顶,出击的命令随即下达,时不我待,一场假扮赵军劫营的计划看来不可能了,再拖延下去,李烈还能不能拖住赵军主力已经不能确定。

“杀!”

如疾雷般奔腾的马蹄声响让守营的赵军士兵陷入到了极度的惊恐之中,这半天来,一批又一批的士兵被派往作战前线,回来的却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目睹这些惨状的赵军士卒精神接近崩溃,他们对于战争已经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以致于当秦骑接近营寨时,惊惶失措的赵军竟然连陷坑、鹿岩都无人去看护守卫,突入的秦骑如疯虎般杀进敌营,锃亮的长剑挑起火苗在易燃的营帐间跳跃,不一会儿,赵军营垒就成了一片火的海洋。

“起火了,快扑火呀!”

看着苦心经营多时的营垒即将化为一堆灰烬,赵军将领喊叫的声音更象是一种哀求。

这个时候,人人都只顾着逃命,谁还会听他的。

逃吧!

逃得远远的,能逃多远逃多远,只要不会秦人的利剑割去颈上的头颅。

陈余在最后时刻将一万守营士兵抽走一半,结果证明他将为这个冲动的决定付出沉重的代价,如果他不这样做的话,韩信军要想强攻拿下一万赵军把守的营寨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一旦韩信进攻受阻,急急往回赶的李左车就有可能及时回防,那样一来的话,处于崩溃边缘的就不是赵军,而是秦军了。

井陉关上,形势已经渐趋明朗,而在另一方战场上,战局却是自始至终都在混沌不清中进行着。

已经被逼入绝境的秦军在生与死的最后关头迸发出了最强的音符。

午时三刻,河滩肉搏战开始。

“还能挪动的,都跟我上!”李烈魁梧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冲在与赵军接战的最前面。

在他的左右,最后剩下的一百二十一名亲信死士紧随着冲杀上去。李烈的身边,原本有三百名忠诚善战的死士,不过在经过这一场恶战之后,他们中的一多半都倒在了与赵军撕杀的前沿,其中一些死士就是为了保护李烈而献出了他们的生命。

冲锋!

谁能想到在这个时候,秦军还会缔结起最后的力量反冲锋!

至少陈余没有想到。

在他眼中,一支已经被迫到了河滩上的军队能做的就只有等待死亡的判决书了,要是识趣的话,这些秦狗应该早早的扔下武器,跪在地上等待大赵的勇士去割下他们的首级。

一小队赵军试图拦截住这支看上去破烂不堪的秦军队伍,然而他们才一交锋,就被瞪着血红眼珠子,不顾一切扑上来撕咬的对手给打趴下了。

一根长矛斜刺里钻出,直刺李烈的腹部,李烈狞笑着侧了侧身,让敌人的长矛划破碎裂的胸甲钻进身体里,就在持矛的赵军军侯露出兴奋神色之时,李烈的剑已经破入了他的体内,瞬时,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赵军军侯的眼睛死死地突冒出眼眶,无力地倒在李烈的肩上。

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战至此时,任何的招法都已无用了,剩下的只有不怕死的勇气。

这哪里是一群人,分明就是一群狼,一群吃人的恶狼。

当犹不甘心的赵军军侯咽气之时,心中只闪过这一念。

“再冲!”

猛力拔出腹部颤微微的长矛,李烈怒喝一声,嘴里喷出一口热血,此时的他浑身溢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匪霸之气,将如此,兵也一样,一次碰撞过后幸存的七十八名死士个个怀着决死的勇气,怒吼着一步步前进,他们是暴虐的君王!真正的“虎狼之师”!

在这样的对手面前,赵军士卒的战斗毅志降至了零点。

死没有什么,当兵打仗总会死人的,但是象死在这样的敌人手里,那真是一件恐怖之极的事情。

……

事情往往就是在诸多的巧合中酿变,当李左车抬头看到井陉关上冲天的火光时,他的神情里俱是落寞与无奈。

“先生,怎么办?”惊恐不安的赵军将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以足智多谋著称的李左车,希望能从他那里获得答案。

“我们来晚了,撤退吧!”李左车长叹一声,无力的说道,瞧他的样子似是全身的力气都已用完了一般。

“可是,丢了井陉关,我们往哪里撤!”

“去绵蔓水,与大将军的部队会合!”李左车怔了怔,终于还是作出了与陈余会合的决定,对于他来说,陈余虽然犯下了一连串的错误,但却还是一个值得他追随的主公,只要能保得陈余逃离秦军的追杀,那么东山再起就不是没有希望。

东山再起——,李左车还有这个愿望,他却不知道陈余此时已经惶惶如丧家之野狗,一路狼狈败退!

“火,代王,井陉关起火了!”

这一声惊呼改变了一切,当心胆俱寒的赵军士兵看到井陉关上燃起的冲天火光时,他们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呐喊,然后飞快的溃退了下去。

“都给我站住,凡后退者,杀无赦!”陈余最后的喊叫淹没在一片杂乱的脚步声中,一早就没有吃饭的赵军士兵饥饿难当,疲惫不堪,本来就靠着一股子气支持着的士兵们倏然见到营寨起火,个个想到的就是回营去先抢一顿饱饭吃再说,哪里还有人去听陈余的命令。

“代王,撤退吧!”

不甘心的陈余最终还是跟随在大部队中后退了,他若是不退的话,也没有人会来保护他,而留下来的结果就是被已成不死之神的秦军剁成肉酱。

撤退!

真的还有回营休整的可能吗?

行至中途,赵军将士就绝望了,他们遇到了李左车的这一支增援部队,在这个时候有一支友军出现本来是一件好事,但现在情况却变得异常的微妙。

当千辛万苦败退的赵军士兵听到营垒已经被秦军占领的消息时,他们心中的绝望可想而知,秦军,又是秦军,怎么到处都有杀不完杀不死的秦人。

回去再和秦人打一仗吗?别说笑了,现在两腿酸麻,双手连戟矛都拿不起,还凭什么和秦军去战斗!

“左车,你来了!”陈余满面惭愧,此时他才想起李左车曾经提醒过他,千万记得坚守营垒,不可轻出的谏议。

“大将军,当务之急我们应当立即整顿兵士,组织复夺井陉关!否则的话,一旦两路秦军会合,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李左车黯然谏道。

死马当作活马医,就连李左车本人都对这一谏议不抱什么希望,他在与陈余会合之前,确实有过复夺井陉关的念头,不过,他是基于赵军主力基本完好,士气还算高涨的基础上的,现在再瞧陈余身边的这些兵士,一个个仰天躺倒在地上,直愣愣的喘着粗气,这种样子莫说是攻取关隘了,就是有一小队秦军追杀过来,估计这些家伙连起身再跑的力气都没有。

“攻,拿什么攻,你不知道秦狗都不是人,是狼,一群没有人性的恶狼!”陈余惨笑着回答,适才在绵蔓水的那一幕实在太触目惊心了,李烈——,就是那个连甲衣都只剩下一、二片的秦将,那种要将对手吞噬掉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

“大将军——!”李左车叹息一声,也陷入了无语之中。

“不好了,秦狗又杀过来了,大家伙快跑呀!”

一声呼喊将躺倒的赵军士卒唤醒,果不其然,从井陉关的隘上,尘土飞扬的路上,一支秦国的骑兵队伍出现在了视线中。

骑兵,噢天呐!

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心中发出这样的一声叹息,两条腿与四条腿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莫说是久战力疲,就是吃饱养足了精神的时候人和马相比,也一样没有可比性。

三三两两的,散落的数万大军起身逃跑的,居然只有三、四千人,更多的人在呆呆的看了一眼逼近的秦骑之后,继续直挺挺的将身体趴在地上,纵算被马踩踏也当倒霉好了,这总比跑得累死来得强些?

第二百一十八节 硝烟散尽

战马嘶鸣,夹杂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霸道!

久战力疲的赵军士卒已经完全失去了指挥,许多指挥方阵的军侯、队长不是在绵蔓水一役中阵亡,就是追随着陈余率先逃离了战场。

在这种情况下,赵军中流言四起,代王陈余被杀了,赵王歇也已成了秦军的俘虏,当这一个个听起来似模有样的消息在败兵中传播时,数量上多达五、六万众的赵军立即军无战心,而秦军却趁机而动,骑军毫不费力的趟过懒洋洋躺倒一地的赵军阵营,士兵们手中的弩箭和战刀准确的飞起,收割着一个个逃亡者的性命。

绵蔓水支流泒水上游。

一路败退到此的代王陈余还是被秦军追上了!

一番混乱之后,陈余这位曾在反抗暴秦大动乱中风云一时名声显赫的重要人物死于乱军之中。

他的一生就象是一场轰轰烈烈开演的大戏,开场一段唱词极为精彩,但随着戏入中途,表演者功力不足的缺憾渐渐显露了出来,陈余性格上的缺点和政治、军事才能上的平庸最终让他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陈余死了,李左车却还活着。

得到韩信有“生擒活捉李左车者赏千金”命令的秦军将士在乱战中找到了坐倒于地、气喘嘘嘘的李左车,毕竟人到中年了,又不是常练体能的士兵,李左车这一趟奔波折腾下来,已是满头汗水,面色惨白。

“广武君别来无恙!”当秦军将士将被捆绑着的李左车押到韩信跟前时,韩信与李左车,这两个在巨鹿有过一面之识的“故交”重又相逢。

“哼,韩大将军果然厉害,这一出调虎离山之计运用得炉火纯青,李某佩服!”李左车挑衅似的目光直视韩信,眼神中透着几许不甘与轻蔑。

“韩信不才,此番也是侥幸得胜,若是陈余能够听进去先生的劝告,这一场大战孰胜孰负还很难说!”韩信一边笑着给李左车松绑,一边面带诚挚作答。若不是陈参的及时“泄密”,这一场大战的进程不会如此合乎秦军的预定方略,在大战之前李左车向陈余提起的那个坚守不出的建议,若是陈余虚心采纳的话,这一仗秦军将毫先胜机可言。

“难说又如何,败了就是败了,这一战已不可能再重复一次,我李左车不过是一手无寸兵的口舌之士,韩大将军赏千金求我不觉得太过了吗?”

李左车轻叹一声,回想一次失败的过程是相当痛苦的,其中,你会发现自己所犯的一系列的错误,而当这些错误逐渐累积到某个程度时,失败就爆发了!

赵军的失败正是因为一个个看似不起眼的错误而造成的,其中主帅的盲目自大、轻敌、冒进,军中士卒的训练度、战斗力普通不强、保密工作出现问题等等,作为李左车来说,也有不足之处,偏师而出的他虽然出色的完成了清坚壁野的任务,但回援的不及时却让赵军营寨被秦伏兵攻占,这个耽误直接导致了整场战役的崩溃!

“广武君胸藏百卷奇兵,以千金相求实是看低了先生,若韩信手里有万金的话,我当出一万金求先生教我御敌之策!”韩信一揖到地,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对前辈的尊敬,这一仗他赢得实在侥幸。

“一万金。大将军难道就为了区区一万金而背弃了故楚吗?”李左车淡然一笑,轻蔑说道,金钱如粪土,不过是身外之物,与发挥才能一展所学的抱负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所以,今天就算是万万金摆放在面前,也不能打动他分毫。

“非也。广武君清楚,我韩信在项羽军中不过一持戟郎中,而在大秦傅相麾下,我韩信能够统领一军,纵横驰骋于疆场,一展胸中之所长,这难道不值得我投奔吗?想当初,若是广武君你处在我的位置上,又会如何去决择呢?”韩信毫不理会李左车语中的讥讽之意,继续言词切切劝说道。

“我——!”李左车一时语塞。

是呀,作为一个胸藏智计、渴望把一腔热血抱负统统的展示出来的谋士来说,能有人赏识、能被人赏识、又能够为人所用,这正是太难得了,也太幸运了!

士为知己者死。

他李左车不就是因为陈余的这一份友情而苦苦相随吗?可惜,陈余虽然也算是一方豪杰,对自己也还算是信任有加,但陈余终究不是真正胸怀天下的英雄人物!

“广武君,你难道就真的甘心这样默默而终吗?早在楚营之时,我就看出只有你广武君才配得上我韩信的相知好友,怎么样,和我们一起干吧,让这天下江山有一天成为你我胸中的百万奇兵,如何!”

韩信殷殷而谈,这一刻他的眼睛里流露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向往,这一份自信是之前的韩信所没有的,这一刻,在李左车的眼中,韩信显得是那样的年轻又富有朝气,那样的令人心仪神往。

“可惜我老了!”李左车喃喃自语道,他的心已经开始活动起来。

“老!广武君不过四旬,这老又从何谈起,项羽身边的范增已近七旬,尚能为楚霸王出谋划策,所以,只要你的心不老,一切都会改变,梦想也终会实现!”韩信道。

“左车乃赵人后裔,这秦国岂会收留?”李左车的脸上泛过一阵红晕,他被韩信这一席话激起胸中沉积的少年梦想,那就是象先祖李牧一样,北击匈奴、西伐燕国,创下无数令后人津津乐道的丰功伟绩。

“哈,广武君不用担心,我韩信也是楚人,现在不也得到傅帅器重了吗?等到你以后见了傅帅,你就会相信我所言非虚了!”韩信哈哈一笑,他心理清楚,能够说服李左车归附到己方帐中,这一件事与这一场大捷相比,一点也不遑让。

“如此,那左车就讨扰了!”李左车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道。

傅戈,这个让有百战声名的楚霸王项羽都避让三舍的秦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呐,这个疑问也一直缠绕在李左车的心头,项羽在战场上所表现出来的超人的军事指挥才能李左车是清清楚楚的见识过的,二十万秦军精锐在项羽势如雷霆的打击下,瞬间灰飞烟灭,这样的对手着实恐怖,也让人不敢敌视。

然而,已被关东诸侯认定为战神的项羽却又在与傅戈率领的秦军交手时连吃败仗,这其中的原由又是什么呢?

李左车百思不解。

见一见傅戈这个意外崛起的“劲敌”的愿望在他的心里越来越强烈,不管以后怎么样,以后作出怎样的选择,他都要先会一会傅戈!

李左车作出了他的选择,而这一场井陉大战的另一个关健人物,李烈和他的兄弟们已经用热血和生命书写了属于他们的历史传奇!

赵军大溃之后,腹部中矛的李烈被将士们抬着,艰难从绵蔓水的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当他们面带着骄傲来到韩信跟前时,所有的秦军将士都禁不住热泪满眶。

这是一支军容不整但却威武不屈的劲旅!

这是一支百战余生但却精神永在的铁血之师!

他们是秦军中的精锐!

他们是军人的骄傲!

“禀大将军,大秦校尉李烈率领所部一千一百零九人前来报到!”

听到李烈这一声熟悉而久违的喊声,正与李左车交谈的韩信已是迫不急待的冲了出去,他看见:站在面前的是一群拥有着铮铮铁骨的硬汉,一群经受了二十几倍敌人的轮番猛攻而依然不屈的男儿,他们的身躯虽然在打颤,但胸中的一颗心依旧激荡跳跃。

“李将军,你回来了——!”看到血染征袍的李烈,韩信禁不住哽咽道,激动的他已说不出其它安慰的话来了。

“大将军,我李烈说过,不会让你失望,不会让傅帅失望的!”李烈支起身强撑着说道,面如金纸的他失血太多,身体相当的虚弱。

“李将军真乃我大秦第一勇将,此番胜仗将军独领首功!”韩信不住的点头钦佩道。

当初,在考虑在绵蔓水设伏诱敌的人选时,韩信也曾经想过自己亲临指挥,而让李烈率领一支骑军伏袭赵营,这一设想后来由于李烈的执意请求而作罢,现在来看,若是没有答应李烈请求的话,战役的结果还真的无法预料。

论起作战的骁勇,韩信自知不是李烈的对手;而论起运筹帷幄随机应变的能力,李烈与韩信的差距同样明显,试想一下,当赵军倾巢而出,运送赵军征衣的辎重部队又迟迟不见踪影时,李烈会不会和韩信一样作出迅速的决断,这着实有些疑问。而一旦两支秦军在时间契合上稍有差驰,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灭顶之灾。

第二百一十九节 婚姻自由

功劳!若论起谁是此战最大的功臣,就是那些埋骨于荒野之中的死难将士,与他们相比,只要还有一条命在,区区功劳又算得了什么?

硝烟散尽,但当李烈再一次回想起绵蔓水畔的一次次带着绝望的冲杀时,他的心还是久久不能平静,没有万千将士的付出与牺牲,单单凭他李烈一人,就是再勇悍上十倍,也不能挡住赵军的猛攻。

“只有将士齐心,才能有强大的战斗力;只有把士兵真正放在心里爱护,才能一呼百应,无往不胜!”

这是傅戈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如今想来字字句句是那么的铿锵有力。

“李某无能,累二千余将士战死沙场,这份沾满了兄弟们鲜血的功劳我一人又何敢承受,大将军若要表功,请记上我军每一个死难将士的名字!”说出这一句时,李烈语声苍凉,神情里充盈了无限的沉痛。

一战功成万骨枯。

四千名随着李烈一同出征的秦军将士,都是与他一起在下林苑摸爬滚打的好兄弟,如今活下来的只剩下了一千零九人,其中还包括了相当数量的伤兵,以这样重大伤亡赢得的胜利,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欣喜和骄傲的。

“李将军休要悲观失望,此战若不是你率军拼力将赵军拖垮,我军取胜的机会将不会超过四成,现在拿下了井陉关,我大秦的军队就拥有了进出燕赵平原的自由,退可守上党、代郡以保全西河以东一带谷地的安全,进可占据广阔丰饶的平原沃土,为了这个战略目的,付出这么多死伤也是值得的。”看着黯然神伤的李烈,有着同样感受的韩信沉声安慰道。

作为一名主持战局的主将,韩信要考虑的问题要比李烈来得复杂得多,拿下了井陉关之后,秦国等于是扼住了北塞的咽喉,其北境纵深大大扩展,这对于平定关东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所以,为了今后的发展,这一战别无选择。

五月初,在初夏的热浪来袭之前,在井陉一役中遭受重大损失的秦国骑军奉命回转关中,井陉、上党一带的防务则移交给了正在咸阳“休假”的郦疥。

对于这次“仓促”的调防任命,郦疥心里是欢天喜地,不仅仅是因为井陉关位置的重要性,还因为他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咸阳这个“是非之地”。

咸阳是秦国的都城,繁荣富庶不是别的地方能够比的,在战事的歇息期间留在咸阳享受一番是每一个奋战在前方的将领的梦想,郦疥原本也一样抱着这样的念头,故此,在夜郎国的局势基本稳定之后,他向傅戈提出了回一趟咸阳的请求。

对于郦疥的这一合理要求,傅戈当然不会拒绝,不过,他很快就为这个决定后悔了。

回到咸阳的郦疥很快的就替代了傅戈成为咸阳百姓最为津津乐道和关注的公众人物,这位在攻伐夜郎国一役中大放异彩的年轻将领倜傥风流,大红大紫也是必然,他一出场就成为了秦国万千少女心目中的偶像。

说起来郦疥之所以能迅速窜红,除了他在战场上出众的才干外,更因为与夜郎王妃扎烟罗的那一段令人匪夷所思的恋情。

月亮河畔,夜郎王竹多同的那一声喝令不仅让他丢了国家,还让他失去了佳人,在郦疥结实有力的怀抱中感受到男儿阳刚之气的夜郎王妃扎烟罗战事一结束,就粘上了郦疥,南蛮部落本没有中原那样的禁忌伦理教育,族群中发生战事后将失败一方的妻女掳掠过来在他们看来是再正常不过是事情。

扎烟罗这位头兰王的掌珠生得风姿绰约、美貌动人之极,刚是妙龄之年的她正是对异性最有感觉的时候,所以当象郦疥这样的倜傥将领出现时,一颗芳心倾刻别系也不出意外了。

情场如战场,与年过半百的竹多同相比,郦疥的优势不可憾动!

在蛮族美艳王妃咄咄逼人的攻势下,还是情场稚儿的郦疥很快就败下了阵来,别说是郦疥了,扎烟罗风情万种的诱媚早已让南蛮的诸多壮年男子唾涎欲滴,这朵鲜花纵然已经被人给采摘过了,但也还是娇艳可人,明媚不可方物。

风情少妇的风韵一点也不比生涩的少女来得逊色,因为已经拥有了丰富的经验,她们不会对初历战阵的男人抱以轻蔑的目光,她们会用循循善诱的话语让心焦气噪的男人渐渐平静心情,她们会引导着年轻的男人一起攀登险峰。

“大姐姐”其实也是不错的。至少郦疥心中对于这一段令他也无法解释清楚的奇缘感到相当的满意,晚上能享受佳人热情周到的服务,白天能享受一众男人妒忌无比的目光,这种滋味着实相当的美妙。

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对于年轻气盛的郦疥来说更是如此。

就这样,带着双丰收的喜悦,带着他在夜郎缴获的“战利品”,希望能荣归故里让大家惊喜的郦疥回到了咸阳。

夫荣妻贵,沉浸于新一段甜蜜恋情中的扎烟罗对于咸阳这座城市立即表现出了强烈的好奇心,性格热情奔放的她一出场就成了“明星人物”。

有明星效当然好,但非议和指责也会随之而来,面对扎烟罗这个外来者的“入侵”,有一些自诩卫道的博士级人士便对扎烟罗的迅速窜红发出批评指责的声音。

在这些批评者中间,最为知名的人士是孔子的子孙孔子襄,他是受郦食其、伏生的邀请来到秦国的,傅戈推行的“法骨儒皮”的政策在二年之后逐渐收到了些成效。

与关东的战乱不休相比,重生中的秦国展现给世人的是一种勃勃向上的生机与活力,它的存在如同一颗闪烁着炫目光彩的明珠,让四方感受其光亮的人纷纷来投。包括子襄在内,许多关东的儒生或是因为战乱逼迫,或是因为倾慕舒服的生活,纷纷携家带口来到咸阳。

子襄的哥哥就是那个追随陈胜举事死在了陈县的孔鲥,如果不是战乱中的关东地区连性命都无法保存,子襄是绝不会愿意来到以法为统的秦国的,更何况正是秦军的围剿让他的兄长失了性命。

子襄一到咸阳,出于对这位身高达到九尺六寸的孔家后人的尊敬,傅戈即任命了子襄为博士院的博士,教授学生儒学精髓。

作为孔子的后代,子襄的名望是不用说的,他在儒学上的造诣也非常的了得,这一点就连伏生都佩服不已,不过,子襄的刻板也同样出名,他把先祖的学说奉若神明,任何反对的声音在他的眼里都是错误的。

“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壹与之齐,终身不改,故夫死不嫁”。这些就是以子襄为首的卫道者们攻击扎烟罗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前一句出自《仪礼?丧服?子夏传》,意思就是女人在未嫁之前要听从父亲,在出嫁过后要服从丈夫,丈夫死了之后也要听从儿子。而后一句的意思就是妇女要从一而终,就算丈夫死了也要守节不嫁。

这种愚腐之极的论调很快就被众多拥护和支持扎烟罗“粉丝”们的唾沫淹没,婚姻自由——,女人也同样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大哥,哪个长了长舌头的要是再欺负烟罗妹妹,我们定不饶他!”出于同仇敌忾的义气,虞姬和嬴真为首的咸阳“妇女界”都站到了拥护者的一边。

子襄等人的这些论调若是换作了别家,引发的混乱或许还好一点,恰恰凑巧的是郦疥的“老爸”郦食其就是一位对儒学极度痴迷的人物。

“逆子,竟然敢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实在有辱我郦家之门风!”一向以郦疥这个儿子为荣的郦食其万万没想到一趟夜郎国下来,儿子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惊喜”,激动不已的老儒生,大秦国的郎中令大人病倒了。

郦食其这一病不要紧,傅戈身边的左膀右臂没有了,正为谋划着与关东诸侯决战的傅戈只好抽出时间来论断这一场更象是家务事的官司。

这一场因为一个蛮族女子而引起的争论在大秦新元三年的夏天达到了顶峰,子襄等人的批评声音起了相反作用,扎烟罗的名声在日渐高涨的争议声中越发的响亮,以至于成为咸阳乃至关中百姓口中念叨着的频率最高的一个名字。

“郦疥,大将军和李烈他们即将回师了,我看你还是先避一避风头去吧,记住,悄悄带着你那个惹事的什么烟罗姐姐一起去,要尽快给你父亲一个惊喜才是,另外,井陉关得来不易,你可要给我好好守住了!”

被这场由婚姻家庭危机引发的“大战”同样搞得焦头烂额的傅戈只得采取拖延战术,以他凭后世的经验总结出的对策,“拖”是最好的办法,最好能拖到郦疥将扎烟罗的肚子搞大为止,只要有了下一代,这场争论也就没有意义了。

木已成舟,相信到那个时候,傅戈再从中劝解劝解,郦食其的火气估计就能消掉。至于子襄等人,这些喜欢没事找事论辩一番的博士就让他们说去吧,反正他们在秦国也翻不了天,秦自建国以来,一直以法学思想立国,孔孟学说中的这种男尊女卑的“三从”观点根本没有多大的市场,这一点从百姓们对郦疥扎烟罗这一件婚事的反应中就能看出来。

第二百二十节 潜移默化

背水决战,一役而功成!

大秦新元三年五月初十,咸阳百姓几乎倾城而出,拥到城外的灞桥去迎接凯旋之师、无敌之骑军的归来。

当初夏有些灼热的阳光开始照射到玄色旌旗上时,一支威武整齐、神情肃穆的秦**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哎,在大旗下那个英俊的将军就是韩信韩大将军——!”

“还有,我看见李烈李校尉了,他没有骑马坐在车子,可能身上伤还没好利索!”

“什么李校尉,应该叫李将军,我听说这次胜利多亏了李将军奋勇当先,抵挡住数倍赵军的进攻,要不然孰胜孰负还不一定呢!”

“就是就是。这一仗虽然胜了,我军的伤亡也相当的大,你们没瞧见吗?队伍中间的那一排排棺木——!”

当带着大捷荣耀的韩信率领骑军回到咸阳时,这支经历过战与火锤炼之后的秦国精锐引起的哄动不亚于之前扎烟罗带来的哄动!

他们的到来让傅戈大大的喘了一口气,民众的目光迅速转移,热点升温与消褪之快让人瞠目结舌,这舆论的力量真是不可捉摸。

在进入咸阳城的时候,韩信、李烈以及一个个从生死沙场里站起来的秦军将领被无数的鲜花与人群包围着,他们无愧于这样的接待,他们都是秦军的骄傲!

除了生者之外,被七千余将士护卫在中间的那三千多具棺木则更是醒目,这些为秦国的未来付出生命的勇士将被安葬在阿房宫的死难将士陵园,他们将会永永远远的面朝着高耸的纪念碑,他们的事迹将被作为一段传奇在纪念堂中传颂!

对死者的纪念和眷顾就是对生者最好的激励,这次作战死难将士的家眷都会得到官府最好的照顾,他们的儿女将能够享受免费的教育,他们的家庭在十年内不会被征派任何的劳役和徭役,更不会有什么赋税。

……

捷报频传,除了韩信在北方取得的大捷外,这些天来,南方的栾布和彭越也在不断传回好消息。

自夜郎被征服之后,处于强势地位的秦国便开始用“大棒加蜜糖”的策略加紧分化和瓦解其余蛮族部落,取得的效果相当的不错,始皇帝嬴政通过武力手段历经数年始终不能平定的边患在傅戈手中“意外”得到了解决。

说意外,当然也不是意外。

南方的安定对于秦国来说相当的重要,它不仅能保证与南越通道的畅通,让更多的秦军边防军将士能回到家乡,更能够保证巴蜀一带的稳定,而稳定的巴蜀出产的蜀锦、铁器和粮秣将为大秦的扩张提供重要的物资保障。

时间不等人。

根据关东一带的暗探送回的紧急情报,项羽围剿章邯叛乱的行动已近尾声,虽然章邯在战术上采取了正确的策略,其灵活机动的行军方向让项羽几次试图包围都无功而返,但关东毕竟不是关中。

各路诸侯纷纷以讨伐之名回师,自然要出大力征剿,同时,民心也不站在章邯一边,当敖仓劫来的粮秣渐渐用尽的时候,没有稳固后方的章邯只能依靠就地劫掠来维持补给,这一来更让他陷入到了孤立之中。

连战连败——,手中的士兵也是越来越少,从各种渠道汇集来的情报都在表明一点,用不了多久,章邯就会兵败了!

章邯是死是活,傅戈并没有兴趣去关心,他关心的是一旦让项羽回过身来,那么,这半年来秦军新占领的地盘就有可能面临巨大的考验。

项羽那厮!

不是寻常人能够抵挡的,已经和项羽有过数番交锋的傅戈知道,他必须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否则,一个疏忽就有可能酿成大错。

大秦腾飞的双翼已经张开,回归的南方军将卒中愿意参军的也有五、六万之众,在这种情况下,傅戈也不失时机开始了加紧筹划蚕食扩张土地的行动。

五月初七。

丞相府门口。

大将军韩信接到傅戈的命令急急赶来,未等马车停下,他便急问道:“傅帅,有什么重要的军情,是不是关东一带有什么新的情况了?”

“哈,大将军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想让大将军陪我去一趟楚营,见一个人!”傅戈微微一笑,边说边上了马车。

“楚营,傅帅是要去见子房先生吧?”韩信怔了一下,不过立即就反应了过来。

“不去见他,还是见谁?”傅戈笑道。

蓝田关一役自今天,差不多已有二年的时间,二年来,秦国在发生着变化,被俘后一直很坚决的张良的态度也在悄然软化。

时间会改变一个人。

这一点谁都无法否认,就算是以为心意坚定无比的张良也一样。

为了感化张良,这二年里傅戈可谓是动了一番心思,要让张良这样的“坚定”反秦分子放弃执着于心中二十余年的信念,这确实很难,但就是再难,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傅戈也会努力去做。

给予相当的自由,给予丰厚的物质生活,给予一舒心中所想的笔墨,只要张良要的,傅戈差不多都会答应。

虽然是一个俘虏,张良却不仅可以在楚营内自由行走,还可以要求出楚营到咸阳街头走一走,当然,这必须要在守卫的“保护”之下才行。

日子久了,难免会闷,而一次次出行的结果更让张良感到了矛盾与困惑。

繁荣热闹的咸阳街市、人来人往的酒肆、高谈阔论的儒生,咸阳的这些惊人的变化看在张良的眼里,却让他心中更加的痛苦。

这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残暴的秦国吗?

不是。

现在的秦国有太多的令人惊喜的东西了。

在街头,张良能够见到来自各地的商贾,甚至于听到家乡韩地的亲切乡音,更令他困惑的是这些人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议论秦国官员的长短,还时不时的说上一些听不起不怎么顺耳的话,这又怎么可能?

自秦开国以来,以法学为治国理念的秦国对“言论自由”管制相当紧,在始皇帝执政时期更是如此,黔首们只要有一句“乱语”被听到,等待的就是砍头的下场。

这才仅仅过了几年,秦国就完全变了样子。

也许,这都是秦人设下的圈套,路上的那些“行人”也是秦人特意派来的,他们根本不是寻常的百姓,好几次,张良都想用这个想法来坚定自己的信念,但理智却在告诉他,眼中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什么都能装?但百姓眼中的那一份喜悦与满足的神情却是装不出来的。

傅戈——,就是那个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眼中时常闪烁着诚恳目光的年轻秦国丞相,他就象有魔力一样,总会带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张良的心动了!

他不再整日里一副木然的表情,他开始试着与遇到的每一个人交谈,他开始了解外面的世界,他心中又有了**与冲动。

从张良身边监视的人那里得知这些个变化,傅戈心中狂喜,若是能在与项羽决战之前成功说服张良的加入,那么对付项羽的把握就又多了几成。另外,还有一点相当的重要,有了张良就有了对付范增的利器。

棋逢对手,范增也许注定要由张良去对付的。

之前的几番或明或暗的情报大战已经证明:被傅戈寄以厚望的郦食其在口才上确实有独到之处,但论起智谋来还不是范增这条老狐狸的对手。

“子房,我听说终南山一带的山茶花开得甚是红火,今天特意邀请了大将军一道去赏花,怎么样,给个面子一起去吧!”

一到楚营,傅戈就笑意盈盈,向面露迟疑之色的张良伸出了手。

抬头不打笑脸人。

已经在张良面前碰了无数次壁的傅戈早已炼就了一副厚如城墙的脸皮。

“韩信久慕子房先生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初见张良,跟在傅戈身后的韩信急忙躬身一揖,道。

“韩大将军过誉了,良不过是一介落魄寒士,当不得如此大礼!”张良淡淡的还了一礼,道。

曾经同是俘虏的身份,韩信现在的处境与张良可谓是天差地别,以韩信如今的身份,向还是俘虏身份的张良行大礼着实稀罕,要知道韩信那也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若不是傅戈特意的嘱咐,加之韩信对张良的事迹有所耳闻,要他这么做还真不容易。

“你们两个别谦虚了,来,子房坐我左首,韩信坐我右首,出发!”傅戈哈哈一笑,一把将犹豫不决的张良拉上了车。

左首为尊。

面对盛情相邀,心思已经有些活络的张良只能低首客气的一揖道:“如此,就讨扰傅相和大将军了!”

大秦新元三年的这个夏天,傅戈与张良、韩信的这一次同车出行,注定是要被载入秦国的青史的,在诸多刀笔吏的眼中,它的意义甚至于比之前的井陉之战还要重要。

第二百二十一节 张良归心

终南山。

峻拔秀丽,如锦绣画屏,镶嵌在秦岭之颠。

初夏时节天气还不是太热,有这样一处所在,正是结伴游玩的好地方,傅戈三人一路同车而行,其间遥望巍峨山势,近观清涧流水,牧童人家,当真好不自在。

“子房,前面就是终南山的楼观台了,那里可是道家鼻祖老子传授文始真人尹喜《道德经》五千言的地方,传说周康王之时,函谷关令尹喜于终南山中结草为楼,每日登草楼观星望气。一日忽见紫气东来,吉星西行,他预感必有圣人经过此关,于是守候关中。不久一位老者身披五彩云衣,骑青牛而至,原来是老子西游入秦。尹喜忙把老子请到楼观,执弟子礼,请其讲经著书。怎么样,去登高眺望一番如何?”

一路之上,为了调动沉闷的气氛,傅戈是搜索枯肠,旁征博引,做起了义务“导游”的差使,韩信一直在军中,对于西秦的这些个风俗典故知晓得不多,倒是听得兴致勃勃,而张良则神情始终郁郁,仿佛其心中压着一块大石头让他不能放下一般。

“张良这是心中有结还解不开呀!”

看着张良淡淡落寞的身影,傅戈在心中轻叹了一声,但凡是执着于理想和信念的人,性情都相当的执坳,作为韩国王族的后裔,一手策划了椎击始皇帝的张良对是否应该站到新生的秦国这一边还在犹豫。

一旦决定作出,张良将有可能面临韩人的唾骂与口水,面临被逐出家族的下场,对于张良这样一个有着高贵皇族血统的士人来说,逐族是一件极端羞辱的事情。

从楼观台上下来,已是日近午后,位于终南山北麓的这一带风光相当的怡人,溪流清澈到底,林间花香鸟语,正是一处谈心畅叙的好地方。

石阶两边,野生的山花开得红火烂漫,登石望远,就见在风景秀丽的山峦上则呈梯次形分布着迥然不同的林木,山势越高,树木也越高大,间或,山林中还会跳出一、两只金色的猴子,瞪着好奇的目光看着傅戈、韩信、张良这一行稀客。

“这是什么野兽,怎么会混身长着金黄色的毛发?”韩信瞪大了眼睛,好奇问道。

“那是金丝猴,相当的珍稀,我们走开些,莫要惊吓了这些小东西。”听韩信这么一问,正为如何说服张良而烦心的傅戈随口答道。

“珍稀,不见得吧,这金背猴子在秦岭一带到处都有,数量无法估算,山中的许多猎人还将捉到的猴子送到咸阳街市去卖呢!”

这一句话是韩信说的吗?声音怎么不象,况且韩信连是什么兽类都没有分清,又怎么知道这些个具体的情况。

怔了好一会儿,傅戈才明白过来是一路沉默不语的张良开了口。

在较之后世早了二千余年的秦代,金丝猴分布于秦岭一带的诸多个山峰,数量曾多达十几万计,以当时人的眼光来看,这种动物就和野猪、野鹿一样,根本算不上珍稀物种,所以,当张良在听到傅戈嘴里说出珍稀两个字时,不禁起了争胜之心。

原来,堂堂大秦名相也有浅薄无知的时候,原来,傅戈这家伙也不是样样都知道的。

“嗯,子房说的情况确实应当引起重视,这金丝猴虽多,但也经不起滥捕滥杀,要是任由这种无序的捕杀行为发展下去,总有一天我们的身边会再也见不到这种珍兽的,看来有必要建立一部法令来规范捕杀兽类的行为了。”对于张良的反驳之言,傅戈的耳朵象是有自动过滤功能一样,中听的照单全收,讽刺的全当没听见。

野生动物保护法——,在后世确实是有这么一部法律存在的,其中将动物划分为三个不同的等级,象大熊猫、东北虎这样的濒临灭绝的动物划分为国家第一等级保护,接下来就是二级保护动物、三级保护动物。除了全国性的之外,往上还有世界级,往下也有省一级的保护动物。

“制订法令保护野兽?”张良瞪大眼睛,象看怪物一样盯着傅戈,在这乱世之中,人命都不值钱,人的生存都不能保证,更何况兽类。猎人要是不让他们打猎,那岂不是让这些人活活饿死。

“是呀,子房你想想,要是不保护这些野兽,那么总有一天我们的身边会只有人,再也见不到其它的东西,这难道不枯燥吗?另外,我所说的规范捕杀野兽也不是禁止猎人打猎,而是有限度的捕杀!”傅戈笑着解释道。

对一个没有见识过物种灭绝的人解释保护和禁止滥杀的必要性,实在是件好麻烦的情,如果提问的人不是张良的话,傅戈才懒得费这些一大堆口舌。

“不会只有人的,我们还有马、牛、羊、鸡、鸭等饲养的兽类呢?经过人的驯化之后,它们的数量已经大大的增加了!”显然傅戈这番‘胡说八道’没能说服张良,他不甘心的反驳道。

“那些没有了野性的马、牛、羊、猪,已经和它们的祖先不同了,它们永远不可能取代远祖的,子房,请相信我!”

基因的遗传,物种的进化,还有生命的延续,这些个科学上的奥妙就连傅戈自己也是一知半解,更别说向张良解释清楚其中的缘由了,无奈之下,他只能用最诚挚的语言和态度来打动张良,来阐明自己观点的正确性。

“咳,我们这是怎么了,这一趟出行可不是来讨论猴子的。”硬撑着听了好半天,对傅张两人这一番高论已经忍无可忍的韩信终于抗议出声。

……

猴子的生存问题当然不是此行的重点,这一趟精心策划的游玩目的就是尽快的说服张良,要想统一天下,傅戈身边不仅要有韩信这位大将军,更需要张良这位大军师。

一番看起来无关紧要的激烈争执开启了张良的心锁,有了这一场友好的辩论铺垫,接下来傅戈就很自然的将话头转到了当前的军事情势上来。

“大将军,以你之见,我军下一步的军事重点应当指向何方?”要讨论下一阶段军事打击的目标,韩信自然是最合适的对象。

“傅帅,南方和北方俱已平定,我大秦现在兵精粮足,正是出兵平定关东的最好时机,以信之见,第一步应当先拿下西城,控制武关要隘,这样一来秦国就等于是占据了进出关中、汉中的主动权,下一步我们可以根据关东战场的态势,或出兵函谷、或出兵武关,无论走哪一条道,就能先立于不败之地!”领会了傅戈意思的韩信一边点头说着,一边折了根树枝在松软的地上画起地图来。

“若是关东诸侯放下各自的嫌弃,一同联合起来与我军撕杀交战,则又当如何是好?”傅戈想了想,问道。

这句问话正是关健之关健,拿下空虚的汉中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如何在人生地不熟,又是对秦人抱有强烈的怨恨的关东六国故地作战,先前章邯围剿大军的失利已经提供了教训,缺少支援的秦军一旦深入关东作战,就会有相当重的后勤负担,如果让项羽、刘邦等诸侯看出了秦军的这一弱点,那么再一次上演巨鹿逆转的好戏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战而竟全功,这根本不现实,以信之见,对付楚军我们应当效法秦统一六国时的做法,对各个诸侯采取分而治之的策略,然后择其一而破之,一旦占领其土地,则要效法关中一样,让这些地方的百姓心仪我大秦,只要我们能够坚持这样去做,项羽的楚军就算再骁勇,也不可怕。”韩信笑答道。

“哼,韩将军的想法虽好,但却只是一厢情愿罢了,关东诸侯也有英雄豪杰在的,你这一番故伎重施岂会无人识破,分而治之这四个字说说容易,做起来却是不易,只要诸侯们联合起来,以合纵之术与秦对抗,那么时间一长,秦军深入敌境作战,后勤补给线过长的弱点就会暴露无疑。”

这一次,反驳韩信意见的不是傅戈,而是渐渐被诱入瓮中的张良。

在不知不觉之中,张良的心理防线开始松懈,满腹经纶韬略的他终于禁不住傅戈和韩信的这一番班门弄斧,提出了他的看法。

张良的话确有道理,就目前的秦国来说,虽然双翼已经张开,也得到了自南方回归的五、六万可战的生力军,这些都让傅戈有底气去叫板项羽,去正面与项羽抗衡,但不可否认一点,秦国在兵力预备上还是有薄弱的地方。

兵出关东不比固守四塞打防御战,不仅需要更多的作战军队,还需要有相当的保护辎重补给线的二线军队,统一之战时,秦国为了征讨楚国,动用的军队达到了六十万之众,因此,除非傅戈效法始皇帝采取全民皆兵的做法,将所有关中的男丁全部派上前线,否则的话,露出后方破绽的秦军极有可能被项羽、刘邦等诸侯击败!

第二百二十二节 阴谋陈平

全民皆兵!

下令将所有的壮年男丁遣征上战场,这种做法在短期内或许有好的作用,时间一长,其弊端也会越来越大。

一方面它会使傅戈失去关中百姓的信任,因为这一命令破坏了当初约法三章的承诺;另一方面只有妇懦老弱的后方是无法长期支撑起作战的大军所需的。

历史上的无数鲜活的史鉴证明,只有将发展与扩张提到相同的高度去考虑,秦国才会有持续强盛的可能,否则的话,充其量又是一个短命的王朝。

疯狂扩张版图的帝国通常昙花一现,秦王朝如此,马其顿是如此,成吉思汗子孙缔造的蒙古帝国也是一样。

“诸侯联合又有什么可怕的,合纵之术,昔为苏秦所创,意在联合关东六国对抗最强大的秦国,结果如何呢?六国君王各怀私心,就算组成了联军,也是一盘散沙,毫无战斗力可言。”韩信不以为然的说道。

在进攻函谷关一役中,韩信可算是见识了诸侯们相互推诿的本事,有好处的一拥而上,没好处的无人问津,这样的一支队伍若是能够成事,那日头还不从西边出来了。

“合纵不成,非此术之错,而是苏秦本人才能不够,六国的军队各怀己心,加上秦国以张仪的连横策略对抗所致,今关东诸侯中,项羽、刘邦皆是一时之豪杰,由他们率领着联军,岂是志大才疏的苏秦可比的。”张良辩解道。

“子房说的是,连横之术确实重要,昔日秦有张仪,只不知今日子房可愿做我之张仪?”傅戈单刀直入,目光直视张良犹豫不决的心里。

话及于此,已经不需要再迂回旁击了,张良既然愿意对当前的局势发表看法,那么就说明他的心思已经活动了,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乘热打铁,一鼓作气坚定他的信心才是。

张仪是魏国贵族后裔,他的出身与张良有相似的地方,但他效力的国家却是与魏敌对的秦国,他的声名也是在秦国的政治舞台上建立起来的。

“散六国之从,使之西面事秦”成为秦国国相的张仪使用外连横而斗诸侯的军事和外交手段,使得秦国东“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这些都为秦国的霸业和将来的统一起了积极的作用。

既然张仪能这样去做,张良又为什么不能?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子房,张仪并没有因为背弃了故国而遭到世人的唾骂,他曾因功而得五邑,封号武信君,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去效仿吗?”傅戈沉声说着,这一刻他的话不只是在说服张良,也似乎是在激励着他自己。

良久,张良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他伸脚踢飞挡在面前的一颗石子,道:“好吧,是非荣辱就让后人去评说好了,我愿意和傅帅一起建设一个全新强盛的能让天下百姓都安享太平的国家!”

“子房,你放心,我傅戈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来,我的大军师、大将军,让我们一起努力建设一个新的大秦。”傅戈哈哈大笑。虽然张良的话中没有提到秦国,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张良愿意和自己并肩努力。

大秦新元三年五月二十一日。

得到张良、韩信辅助的傅戈正式开始了他图谋关东的计划,在外交上,张良开始利用他在诸侯中的人脉广为活动,并暗中以重金拉拢住了项羽的叔父项伯,这颗嵌在项羽身畔的钉子相信很快就会派上用场。

在军事上,韩信筹划了一次堪称是经典的迂回侧击攻略,二十二日,驻守在南郑的郦商军一万五千余众沿着沔水向东开进,猛攻由临江王共敖的军队驻守的天荡山,吃紧的共敖只能将手头全部的军队都调到天荡山一线去,就是这样单凭共敖一军也只能据险死守,难以将秦军击退。

二天后,关中一带的秦军约一万余众突然在韩信的率领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遁出武关道,并占领了防守极度空虚的武关,这样一来汉中的诸侯军就被秦军以关门打狗的态势死死的摁在了西城一隅,他们面临的结局只有两个,一是投降二是战死。

战死太不值得了。

在听到武关失守的消息后,共敖等人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光荣的投降!

良禽择木而栖。

与其混在关东被项羽、刘邦等势力大的诸侯吞掉,还不如早早的依附上一颗大树来得省心。

投降秦国虽然会失去一方诸侯的地位,失去独领一军争霸的可能,但跟随着强大的秦国东征西讨,封侯拜相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在兵临绝境的情况下,就算共敖不投降,他手底下的将领兵士也会胁迫他归附秦国。

至六月初,秦军完全肃清汉中一带的反叛势力,秦国的疆域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猛然扩张到了秦即将统一六国之时的态势,两翼张开怀抱,处于困境中的关东诸侯就象一枚即将从枝头掉落的果实,等着秦军去采摘。

……

成皋。

楚军大营。

围剿章邯叛乱的项羽正率领着楚军在此歇息,经过约半年余的反复征剿,滑如泥鳅的章邯终于落入到诸侯军的团团包围之中,等待他的将是覆亡的下场。

“报霸王,汉王遣人来报,汉军已经攻占了章邯的叶城,章邯正率残部向这边败退!”一名报信的军士急急奔入中军大帐,递上紧急军奏。

“哈哈,太好了,快快传令给英布、钟离昧两位将军,让他们速速带兵进击章邯,务必全歼这股叛贼,告诉他们,我等着看这伙逆贼一个个脑袋搬家!”满脸杀气的项羽怒喝一声站起,大笑道。

章邯这厮!

真是太可恶了,这个叛贼自在荥阳起兵之后,似乎换了一个人一般,作战完全不循常规,往往这边项羽率领着大军刚摆开阵式,那边章邯就立马带着兵士跑得无影无踪了,转眼,这伙恶贼却又在另一处楚军兵力单薄的地方大肆劫掠一番。

巨鹿之战时那个作战呆板、只懂得拉开架式死拼的章邯哪里去了?这种无赖的战法根本就是流寇所为,象章邯这样一个曾经当过秦国大将军的人怎么会使将出来?

每每围剿落空的项羽怒不可遏,却一时又无计可施,无奈之下他只能默认了刘邦等诸侯加入到捕杀章邯这条孤狼的行动中,虽然他也明白这样做等于是给自己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刘邦军事才能平平,政治嗅觉却是出众,他一回到宛城一带,就立即开始了收买和拉拢章邯部属的行动,几番接触下来,章邯手下的那些隶属于河南王申阳的将士便纷纷背叛章邯,投奔到刘邦那里。

如此一来二去,章邯实力大减,他虽然听从傅戈的建议采取了正确的战术应付项羽的围剿,但在用人方面,却还是任人唯亲,只信任司马欣、董翳、章平等随他一起投靠项羽的秦将,这一来寒心之极的关东将领又岂会给章邯卖命?

叶城一失,章邯也就没有了最后的回旋空间,在他的西面,有刚刚得胜的刘邦汉军虎视眈眈着,在南面,衡山王吴芮的舟船封锁了长江,在东面,是连绵不绝荒无人迹的密林山峦,在北面,则是项羽的围剿大军。

逃!

往哪里逃!

往哪个方向都没有章邯的出路,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能从楚军的边缘挤身出去,然后绕道三川一带伺机遁回关中,然而,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霸王,章邯手底下的士兵以关东一带的人居多,这些士兵大多是因为贪图钱财而起兵的,他们不可能对章邯忠心耿耿,如果我们下令赶尽杀绝的话,只会激起这些叛兵誓死反抗的决心,只会让他们跟着章邯和我们死拼,这不是一个好的办法,我们不如遣人去放出风声,就说霸王你只有意惩处章邯等一干首恶,对于其它依附的兵士一律不予追究,这样一来的话章邯就会众叛亲离,成为孤身寡人一个了。”中军帐中,一个衣衫朴素相貌英俊的谋士向项羽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

“陈平,你不用说了,这件事我自有主张!”项羽不奈的看了一眼憋红了脸的那个谋士,冷冷的抛下一句。

对于这个据传闻和嫂子有染的谋士,项羽并不喜欢,甚至于还有一点厌恶,陈平之策虽然听起来不错,但却不是大丈夫所为,在项羽的内心里,对付象章邯这样的重量级对手,除了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击败他,别无其它的办法可选。

第二百二十三节 末日之战

阳光刺眼,透过项羽魁梧的身体照进帐中,晃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没有被采纳谏议的陈平低着头,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顺从的跟在了谋士队伍的后面,默默的忍受同僚们的白眼与讥笑。

一个被主公喝骂的谋士是没有任何前途的,纵然你自诩才高八斗也是一样,而这样的人在同僚们中间也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眼下,阳武人陈平的境况就是如此。

因为傅戈的突然出现,本来早就应该和刘邦见面的陈平依旧还在项羽帐下做一名郁郁不得志的谋士,他已经几度三番的献计了,而每一次都是象今天一样的结果。

陈平的计策实话说相当的精妙,项羽要是采纳的话,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章邯彻底消灭,前几天刘邦之所以能轻易的拿下叶城,就是依靠拉拢和贿赂章邯军士兵的策略。可惜,陈平的这一计并不对项羽的胃口,这位勇猛无比的霸王信奉的是战场上斗智斗勇的淋漓快意,而不是阴谋诡计。

“项羽,枉为诸侯之领袖,楚霸王,实际上不过是鲁莽的武夫罢了,这样的人早晚会被人取代的,我应该尽早的为自己找一条出路才是!”正为即将击破章邯叛军而兴奋不已的项羽不知道,此时在他的背后,有一个人正在为背叛作着谋划,而这个人的危害,比章邯的整支军队还要严重得多。

项羽瞧不起陈平,并不等于其它人也一样这么认为,至少在傅戈眼里,陈平这样一个才能杰出却反复无常的人是绝对要笼络到自己麾下的。

所以,就在陈平想着应该去投奔宛城的汉王刘邦还是关中的傅戈时,一个人的适时到来让他更加坚定了背叛项羽的信心。

这个人是他的老朋友魏无知,魏无知本在刘邦的手下做一个不起眼的行军司马,不过在定军山一役时魏无知成了秦军的俘虏。

一个不出名的俘虏在楚俘营中的日子过得单调又乏味,当然也不可能享受象张良一样的特殊待遇,而对于刘邦来说,魏无知这个人是死是活也不重要,一个小小的司马还不值得他费心思去向傅戈讨要。

于是乎,当一脸茫然的魏无知被丞相府的亲卫秘密带到傅戈书房时,他恨不得感激涕泠的朝着举荐自己的张良给跪下,出头了,受苦受难的日子终于到头了,接下来不管秦人让我做什么,全都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再说。

“游说陈平,包在我魏无知身上好了!”魏无知连声应道,生怕听错了话又被送回到俘虏营里去。

“魏无知,你这一趟去就对陈平这么说,他想要升官发财、封侯拜相的话就尽快的投靠到秦国这边来,晚了可就没有机会了。”

看着魏无知一张对富贵荣华渴求的脸,傅戈一字一句的说道,同时,又命令亲兵将案几上的一个青蘘打开,里面是满满的赏赐给魏无知的财宝。

“这里只是一部分定金,你若办成了此事,还会得到一块封邑,怎么样,好好干吧!”张良接下来的话其实魏无知已经完全听不到了,早就心动的他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的诱惑。

“说吧,傅相要我做什么?”见到魏无知突然到来,心有灵犀的陈平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来意。

先虚情假意的推托一番,然后再欣欣然表示接受,这不是陈平的作风,既然早就想弃了项羽别谋他就,那么就要好好的把握每一个机会。

“想方设法离间项羽和范增,让他们之间产生隔阂,最好能让项羽对范增失去信任度,这就是临来时傅相和张军师交待的任务。”

一脸喜色的魏无知很快就和盘托出了密谋的计划,如此轻易的就说服了陈平,这真是太轻松了,想想回去之后得到的封赏,魏无知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又有何难,你先回去告诉傅丞相,就说我陈平保证在三个月内让范增自动回他的居巢老家去!”陈平冷哼一声,心中由然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意。

“项羽,你不用我的计策也就罢了,居然还羞辱于我,那么,你就等着吃苦头吧!”陈平心中暗自忖道。

……

大秦新元三年六月二十九日。

阳夏城外三里,密林。

溃逃中的章邯残军被英布和钟离昧的追兵赶上,并团团围住,由此,一场结果早已注定的混战开始了。

无奈之下,章邯只得下令依托林木的遮护,司马欣、董翳、章平各领一千余士兵守卫三面,而他自己则率领剩下的一千多亲卫居中策应。

打这种徒增消耗的死仗,对于已成残兵的章邯来说相当的不值得,但他没有办法。

“大哥,怎么办?四面都是楚贼,我们跑不掉了!”未几,章平一脸血污,提着一把断剑跌跌撞撞的跑回来向章邯哭诉道。

“你的部队呢?你的一千人马呢,他们在哪里?”章邯瞪着血红的眼珠,厉声喝问。对于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他已经再无话可说了,带兵才能平庸,打小报告的本事却是一流,想想当初要不是听信了他的话,或许自己和傅戈的关系也不会闹得这么僵。

现在再看看,人家在关中风光无限,而自己却在这里被赶得象一条丧家野狗一样,这世道怎么就这么的不公平?

“大哥,都跑了,那帮吃里扒外的乱兵,今早哗变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沮丧的章平带着哭腔说道。

“你——,那你还有脸回来?”章邯此时已被气得花白胡须乱颤,他连连点指章平,怒发冲冠。

“大哥,这怪不得我呀,你快想想办法抵挡楚军的进攻吧,那个杀人王英布就快过来了。”章平见章邯镇怒,吓得连忙把英布给搬了出来。

也是章平幸运,他的话还未落下,远处就传来楚军如雷般的呐喊撕杀声,不出意外,这是楚军在大肆屠杀被俘的敌兵。

“传令,让司马将军、董将军率部向我靠拢!全军退入密林坚守。”章邯狠狠的跺了跺脚,防线因为章平一处的松动而处于崩溃的边缘,虽然退入密林是自居绝地,但他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

事实再是明显不过,已经没有突围的机会了,剩下的就只是拼死一战,身处绝境的章邯倏然被激发起了秦人的悍性,他已决定要在这里进行一生中最后的一战。

作为秦国的大将军,一个曾经统领过万马千军的统帅,他有过辉煌的时候,犯过诸多的错误,更有屈辱投降的窝囊,而今,在这里他选择象个真正的军人一样光荣的战斗!

“大哥,还是赶紧下令投降吧!楚贼太多了,我们这点兵力根本杀不完的。”听到这一命令,章平顿时面如土色,他几乎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去死!”忍无可忍的章邯怒吼一声,一剑刺穿章平的咽喉。

章平瞪大了死鱼般的眼珠,颤抖着双手,喉间支吾着吐出几个字:“大哥,你——你杀我!”未等说完,失去生机的尸身便软软的倒了下去,摊倒在一堆烂泥里。

“传令下去,再有妖言惑众,扰乱军心者,一律杀无赦!”章邯脸上抽搐了一下,稍臾才冷冷的吩咐道。

对于章平这个弟弟,他平日里总是百般的呵护,却不想反倒害了他。

“大将军,我军已经不支了,怎么办?”司马欣骑着一匹瘦削的战马,吃力的带着只剩下了几百人的残军向章邯靠拢过来。

刚才的阻击战中,楚将钟离昧的大军连续猛攻司马欣防守的右翼阵地,这种死守的战法实在太可怕了,对于弱势的一方而言,简直就是一场毁灭神经的大灾难,好不容易支撑到章邯的命令下来,司马欣就赶紧奔了过来。

“怎么办,坚守到底!直到楚人将我们的头颅割去!”章邯声音悲怆,落魄到此,奇怪的是他的心中没有怨恨,只有着一战决死的勇气。

密林。

章邯军的最后一战就在这一块无名的地方开始并结束。

辰时刚过,楚军就已经通过空地抢入,密密的人群布满了整个密林。而后面的军队也迅速的汇合而至,形成了夹击之势。

“来吧!”章邯猛然举起手中的剑,然后从半空挥劈下来。

“众将士,凿穿敌阵!”

这一声令罢,章邯当先出战,这时聚拢起来的章邯军一共还有二千余人,他们就象是一艘汪洋中的小舟,随时有可能被惊滔骇浪而吞没。

在章邯的带动下,处于绝望之中的章邯军士兵迸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冲击阵顷刻发动,首先冲向刚从南面森林进入,还末来得及站稳阵脚的楚军。

第二百二十四节 落寞英雄

血,大量的血,不再只是在地上流,还挥霍弥漫到了空气中,血色的雾气从章邯军冲击阵的前端飘散开来。

在一层层飘散的血雾中,以章邯为首的突击阵型如刺针般刺进了楚军匆忙组合起来的方阵中,章邯军手中的铁制战刀便是那刺针的针锋,挡路的敌人无一幸免,剑断穿身,一刀劈翻当先之敌的景象比比皆是。

怀着收获胜利的喜悦,第一个带兵冲入林中的楚军大将钟离昧根本想像不到章邯至此时还会有如此拼命的举动,仓促迎战的他被拼死一战的章邯缠上,差一点脱不了身,等到他回悟抽身出来再调动兵力截击时已然晚了。

在密林这种狭窄的地型上,根本不容他把过多的兵力投放到战场上,一番恶战肉搏之后,章邯率领着突击军团凿穿楚军方阵,主力破出包围!

不过,就算出了重围,章邯也一样无路可走,密林外面,英布正统领着楚军大队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章邯能做的唯一选择就是再杀回去。

兵临绝境,无奈的章邯也只能再用嘶哑的声音吼道:“再杀进去!”

杀回去,剩下的一千二百余名决死的章邯军士兵与更多冲上来的楚军一起挤在密林中窄小的空地中,士兵与士兵身体、手臂相碰,刀与剑相交,双方甚至连展开阵型的空间也没有。

“卟!”

沉闷的声音在林中响起,这是刀剑扎入**时的声响,在章邯军以命搏命的非常战法面前,楚军不得不步步后退,刀剑在林梢挥动,章邯军一步一步的前进,他们就如铁锤一下下重敲在楚军阵型的最前端,使它一点点凹陷,或许,再击出一锤,楚军就会崩溃了!

可惜,一锤,就一锤,章邯也无力击出了。

得悉前方战事胶着的英布迅速的率领大军压了过来,得到增援的楚军又重新扳回了劣势,楚军有增援部队,而章邯却是一个援兵也没有。

事实上,如果楚军不是采取了杀俘的策略,章邯连进行这决死一战的力量都没有,他手下的这些士兵与其说是为了效忠章邯,还不如说是为了不被杀死,不被楚军象狗一样屠杀掉。

血与肉横飞的恶战持续了约半个时辰,连同章邯在内,一千二百一十三名将士在楚军的这一波反击中,阵亡过半,除去重伤无法再战的,章邯的身边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

这三百人已经被迫到了密林中的一处角落。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楚军没有选择继续狂攻不休,他们停了下来。

在猎物即将临死的时候,放松一下爪子,让他喘息一口气,让他的心里充满了绝望与无助,然后再补上致命的一击。

对于这一套猫捉老鼠时玩的把戏,英布已经炼就的炉火纯青了。

杀人,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一味的野蛮屠杀是没有脑子的人才做的事情。

虽然英布之前也喜欢那样做,但现在,他更喜欢用玩的方法来结束对手的性命,他要享受这一美妙的过程。

“章老贼,死到临头了,你还要垂死挣扎吗?”林中,血气弥漫开来,英布得意的笑声清晰的传来,在说到老这个字时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轻蔑。

章邯斜靠在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树下,气喘如牛,他已经说不出话了,银白的头发上更是沾满了血红的碎屑,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

人老不以筋骨为能。

老了就是老了!要是换作年轻的时候,这一番撕杀算得了什么,想当年在王翦将军麾下时,还是一名校尉的章邯曾经和项燕的楚军在寿春激战数日,并第一批登上寿春城垣,在那一战中,章邯亲手杀敌裨将七人,毙敌士兵二十九名。

“章老贼,你此时一定是在拼命喘气吧,放心,我黥布是绝不会趁人之危的。”英布肆意的狂笑清晰的传入每一个章邯军将士的耳朵里。

镇定,一定要镇静下来,英布这是在使激将之计,虽然章邯已经拼命的在告诫自己不要中计,但他的心却在这一刻熊熊燃烧起来。

终于,忍无可忍的章邯嘶声厉吼:“哼,英布,你想取章某的头颅,就尽管冲过来吧!”就算双臂已经再也无力提起铁剑,但一颗心却依旧要战斗。

“过去与你这老家伙决斗吗,对不起,黥布我没有这个兴趣,你想寻死还不容易,我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让你和你身边的那一点可怜的兵力化成一滩血水。”英布冷冷一笑。

老!

与年轻气盛正值壮年的英布相比,已过五旬须发皆白的章邯确实老了!

“哼,英布你休得意,总有一天你也会有老的时候,总有一天你也会有我今日的下场!”喝骂声中,不堪再受羞辱的章邯满身是血摇晃着带领最后的三百余士兵冲杀了出来。

“左、右两翼,围杀过去,有割下章邯首级者,赏五百金!”瘦削的英布站在楚军中,他只是冷冷的瞧着面前的这支残破不堪的军队,这样老弱的对手实在提不起他多大的兴趣。

章邯,或许换在三年之前,还能算作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而现在,面对的这个老者不过是一不识时务的愚蠢之辈罢了。

英布心中,真正的对手只有一个,那便是在陈县将他杀得大败的那个人,那个叫傅戈的秦国丞相。

章邯死了!

死在一个名叫司马童的楚军军侯手里。

他一生的光荣与辉煌由平叛而开始,又由叛乱而结束,人生的轨迹竟然是如此的玄妙,让人直感叹冥冥中上天的安排。

也就在章邯战死沙场的同时,司马欣投降了!这位曾做过长史的风云人物又一次借助其出众的人际能力逃脱了死亡的惩罚。

在那些围困的楚军诸部中间,眼尖的司马欣迅速的向打着“项”字旗号的楚军逃了过去,让他感到幸运万分的是率领这支楚军的是项声,项梁的儿子,项羽的族弟。

司马欣是幸运的,同样被俘的董翳就没有他这般好运气了,落到英布手里的董翳很倒霉的被砍了脑袋,这位一直追随着章邯的秦军将领实现了他至死相随的梦想。

章邯军全军覆没。

但秦国却没有覆亡,因为秦国的旌旗已经转到了另一个更强有力的人手里,他的名字叫傅戈。

项羽和刘邦都在忙着剿平章邯的叛乱,其它诸侯则忙着大的吞并小的,小的算计大的勾当,曾几何时,这些以反抗暴秦起家的豪杰们都有了自己的烦心事,经过数年的撕杀之后,他们开始发现举事时喊出的让贫民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口号已成了一句空话。

战乱让关东一带的人口锐减!

象大梁、邯郸、宛等一些大城市,人口相比战前减少了十分之六,原来的万户大邑只剩下了约四千余户,换句话说,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在战乱中存活了下来,而就是这部分苟活的人,也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战乱结束的那一天。

为了活命,许多百姓开始逃亡,或携家逃入荒无人迹的深山避难,或逃到相对安定的地方,在这其中,有许多人选择了向西投奔秦国。说来也真是不可思议,在这些逃亡到秦国去的人中间,就有许多人的儿子、兄长追随着诸侯的军队与秦军交战过。

曾经反抗秦国的人又选择了投奔秦国,这在预示着什么?预示着民心所向。

函谷关。

烈烈的西风将旗帜吹得作响,整装待发的五万秦军战卒精神抖擞,雄姿勃发,这是一支由从南疆回来的老卒组成的军队,他们作战经验丰富,他们是新组建的秦军中最有战斗力的一支,而他们的主将正是最近威名赫赫的大将军韩信。

“傅帅,项羽、刘邦等诸侯为围剿章邯,争先率军滞留于南阳宛城一带,三川以北只有殷王司马卬驻守于河内,我军正可伺机讨伐,拿下这一毗邻太原、上党的重要地区,消除其对我北方运输线的威胁!”

也就在章邯全军覆灭的同时,韩信的建议适时而来,早就心意相通的傅戈对此心领神会,立即兵符尽出,下令起兵出征。

“大将军,等一等,请让我随军同行出征!”一个苍劲有力的呼喊声响起在战阵前方,自函谷关上,一骑飞奔而下,正是老将涉间。

“老将军还是不要去了吧,这函谷关的守卫也相当的重要,没有了你坐镇,那叛军还不乘虚而来。”韩信劝慰道。

“大将军是瞧不起老夫吗?我开弓可拉箭,跨马可征杀,军中哪一个不服的,尽管站出来,若能赢了我老涉,我保证立即解甲归田,再不言披甲上阵之事,但若无人能赢我,大将军可不许阻我上阵杀敌!”涉间一边朗声说着,一边翻身跃上马背,随后他用挑战的目光一一逼视军中诸将。

第二百二十五节 决战虎牢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这是战国之时赵王询问名将廉颇时的一句问话,而今,同样的问题摆到了涧间面前,作为一员经历过统一战争的老将,涉间心中依旧豪情壮志不减。

巨鹿那一场覆灭秦国北方军团精锐的激战尤然在涉间耳朵回响,铿锵金鼓之间,曾经风云一时的将领们俱都四散,苏角、尉缭战死,王离被俘后不知去向,估计已落寞而终了吧,只有他涉间依旧高举着秦国玄色的战旗,披着黑甲,奋勇向前!

“谁来与我一战!”

涧间声若洪钟,一时令三军气为之夺。

涉间虽然已年过六旬,须发皆白,但他的身躯依旧硬朗,驻守在函谷关的这二年间,涉间并没有让自己的武艺荒废,甚至于时不时的他还带领小股部队出动下关挑衅楚军,每战若不斩获敌首绝不收兵。

两马交错,一番龙争虎斗!

虽然惊惧于涧间的气势,但在如此炫耀武力的场合,还是有几个秦将跃跃欲试着出马杀将过来。

“杀!”

涉间又是一声大喝,战刀斜劈在对手的后背上,幸尔他已收了力道,否则这一下就会要了对方的小命。

连续三名邀战而出的裨将败在了涉间的战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有勇气出来挑战的,都是军中自认为是能力高强的勇士,而涉间在片刻间竟能连败三将,已经足以让众将领胆落了。

“好,涉将军果然勇猛不减当年,我韩信即命将军为先锋,率军七千奔袭朝歌城!”目睹涉间有如此的勇力,正为缺少一员骁勇善战的先锋发愁的韩信大喜过望。

“大将军放心,我涉间保证二十日之内拿下朝歌城,拧下司马昂那小子的首级献上来!”涧间一听韩信应允,顿时喜上眉梢。

韩信笑了笑,将涧间拉近跟前轻声说道:“二十日太——!”

未等韩信说完,涧间以为韩信有后悔的意思,立即急急表态道:“十日,只用十日就可攻取朝歌!”

“哈,涧将军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这朝歌城不要急于攻取,老将军只需围住城池即可!”韩信淡然一笑,胸有成竹说道。

围而不打,让心急如焚的司马昂去向项羽搬救兵,而只要楚军赶来救援,那么在河内一带进行决战对于秦军来说是相当有利的,过西河就是秦国地界,相反,楚军补给线过长,远道奔袭又兼人困马乏,这实力此消彼长,胜利的天平就会倾向于秦军这一方。

根据预先侦察的情报,司马昂的兵马充其量不过三万之众,其中还裹胁了大量的青壮,这些被胁迫来的农民刚刚放下锄头拿起武器,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因此,用涉间的七千秦军去对付司马昂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而韩信则率领接近五万的秦军主力,隐藏于蒲坂、临晋一带,引而不发,一旦等项羽军来到,则韩信就会立即出动,拦腰将楚军后路截断,如此一来,得悉辎重粮秣接济不上的楚军必定军心大溃,再无恋战的斗志。

围点打援——,韩信在河内郡设下了圈套,他在等着远道而来的楚军上钩,项羽会来吗?他会不会看破韩信的这一图谋,一切都在未知之中。

朝歌城。

这里曾经是商王朝的首都,不过,在商纣王的军队被西周灭了之后,它的地位就开始没落了,到了秦时朝歌已经沦为了河内郡的一个小城,若不是殷王司马昂将这里作为都城,朝歌的名字怕是再不会被世人所提起。

司马昂也是举兵反秦的豪杰之一,曾是赵王歇下面的一位将军,在巨鹿大战前夕,司马昂率领一支赵军在荥阳一带活动,并与当时还是西征楚军盟主的刘邦一道攻打过函谷关,当然,在函谷这座雄关面前,司马昂损兵折将碰了一鼻子灰而回。

在此之后刘邦遇到了韩人张良,并听从他的谏议转战南阳一带,而司马昂则继续在三川一带流窜与秦军作战,就在项羽兵发棘原与章邯对峙时,司马昂也率一部精兵赶来汇合,因为这一功劳而被封为殷王。

殷王,这个称号虽然还是风光,但却是外表光鲜,内里草荠,河内这个地方靠近西河,往西过了蒲坂、临晋就是秦国的地界了,项羽将司马昂分封在这里,一是为了瓦解诸侯中势力最强大的赵国的实力,二就是想让司马昂成为抵御秦军的第一道屏障。

尤其是在英布、钟离昧等楚军主力调往南方去平定章邯叛乱之后,司马昂就成了函谷正面唯一一支与秦军对峙的诸侯了,在他的北面本来还有魏王豹的军队,岂料想三个月前秦国骑军突然渡过西河,短短二十几天就连夺安邑、平原、太原等多座城池,连战连败的魏王豹只得败退到了大梁一带。

“报殷王,秦军一万大军已出函谷,正向洛阳杀来。”

“报殷王,秦军已攻破落阳,前锋已离开洛阳而东而来!”

报信的斥候一个接着一个,象走马灯一样在司马昂面前转来转去,斥候接连送来噩耗,让司马昂心烦意乱,这洛阳一失,河内郡的一半就落到了秦军的手里了。

“妈的,快,与我发兵虎牢关!堵住秦军的去路。”司马昂急急吼叫道。

虎牢关又称汜水关、成皋关,武牢关、古崤关。在商王朝时,它的名字叫汜水关,昔日商朝大将黄飞虎逃奔西歧就曾受阻于这座关隘前,此后,相传周穆王“射猎鸟兽于郑圃”,曾将进献的猛虎在此圈养,因改名为虎牢关。

此关地处东西咽喉,南连嵩山,北拒广武山及黄河,山岭夹峙,犬牙交错,因其形势险要,各朝都会设置关隘,镇守重兵,素为兵家必争之地。这虎牢关也是守护河内郡东部朝歌城的最后一道关隘,若是再失了这里,司马昂就真的只能兵败如山倒了。

“殷王,单凭我们这一军根本不是秦军的对手,现在我们应当立即向霸王求救,请求他号令诸侯一同对抗秦军才是!”

司马昂的手下还算有几个脑筋活络的谋士,这最初乱哄哄的一阵过去之后,他们就向司马昂提出了请求项羽发兵来援的谏议。

“这,你们既有此议,还不早就,快,快差精干士兵去霸王军中送信求援!”从惊惶中醒悟过来的司马昂一边披甲持矛,一边迭声吩咐道。

也由不得司马昂在听到秦军来犯时如此紧张失态,函谷关一战中,司马昂的部队也夹杂在进攻的诸侯军中,当然,以他手底下的那些弱兵,还轮不上去上阵攻打关隘,就是这样,在最后那一场大逃亡中,幸亏司马昂识机得早,又熟悉三川一带的地形地貌,否则的话极有可能被秦军堵死在关隘前的西原上,成为一具具腐臭发烂的死尸。

与秦军在野地里交锋,就算借司马昂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凭籍着虎牢这座险关阻挡住秦军的进攻,然后等待楚军的救援。

大秦新元三年七月八日,午时。

司马昂这边刚刚率领集合起来的三万士兵抵达虎牢关,涧间的军队就如风卷残云般杀了过来,司马昂在三川一带布置下的那些阻塞营垒在秦军势如破竹的攻势面前,就象那些一推就倒的篱笆一样,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效果。

“快,都给我滚上关城去,失了这虎牢关,我们就都会被秦人所坑杀掉!”司马昂持着明晃晃的利剑,恶狠狠的对着兵士威胁道。

秦军会坑杀掉所有的降卒,司马昂的这个威胁口号其实在士兵中已经没有了说服力,若是这句话换到更东面的彭城去说,那里的百姓也许还会相信,而在毗邻关中的河内郡一带则只能骗骗三岁的孩童。

自从傅戈在秦国实施新政以后,广纳百川、包融万物,可以说以极大的胸心接纳着四面八方的百姓,河内一带的许多人不堪战乱,纷纷泅渡过河逃到了秦国,他们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将那边的情况传了回来。

若不是司马昂派兵严密把守住了边境,他手底下的这三万士兵怕是也强征不到。

“怎么办?秦军的先锋可是涧间,这老家伙可不是好惹的,霸王的援兵也不知几时能到!”眺望关隘下黑压压的秦军旌旗,司马昂心急如焚。

项羽能不能来救援,会不会来救援,说实话司马昂心里是一定数都没有,他和项羽其实并没有多深的交情,他这个殷王也不过是项羽为了一己之私而刻意抬举出来的,可是现在,若不向项羽求援,他还能找哪一个?各路诸侯中又有谁能抵挡秦军的进攻,前三个月,上党的魏王豹只与秦国的骑军一次交锋,就连失了太原、上党、代郡一带大片的魏国土地,井陉关的代王陈余曾拥兵二十余万,结果怎么样了呢?还不是被秦军杀死于乱军之中。

第二百二十六节 奇兵敌后

虎牢关。

一场诱援与被诱的好戏就将开演!

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不管是秦军还是楚军,也不管是韩信还是项羽,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绝不会是司马昂。

在这场骗局之中,司马昂不过是一枚利用的棋子,他的价值就在于没有他的存在,这一场精心策划的军事图谋就不会如此的天衣无缝。

韩信率领秦军一部兵出函谷,也就在这个时候,就在虎牢关前一场恶战开启之时,傅戈这位大秦国的丞相大人也没有闲着,他的身影出现在了汉中郡武关城隘上。

不止是他一个人,与他同时出现的还有秦军大将、汉中郡守郦商和蜀郡郡守彭越,郦商在武关出现并不奇怪,自从歼灭了临江王共敖的军队后,郦商就将秦军的防线一路东推至武关一线,现在,秦军只需顺着沔水一路而下,就可抵达楚国的故都郢了。

傅戈舍弃了咸阳的政务到此,当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事实上,他这一次远道拔涉到武关的目的也是为了布置一枚棋子。

一枚足以影响到未来战局发展的重要棋子。

这枚棋子不是别人,正是千里迢迢被傅戈从夜郎召回的彭越。

武关上,秦国玄色的旌旗已经取代了汉军火红旗帜,城头变幻大王旗,在这乱世之中,这样的变迁实在平常不过。

城垛口,特意被傅戈从战事渐息的南方调回的大将彭越正靠着城垛,意气风发的眺望着周围的山峦。

青山绿水,沔水奔流。

这一切是这样的陌生,又是这样的熟悉。

能够重新呼吸到故乡吹来的气息,让彭越的心情分外畅快,这二年多年滞留巴蜀的日子虽说也有愉快喜悦的时候,但终究远离了中原故土,特别是生养自己的梁地,游子思乡,彭越也不例外,他此刻最希望的就是能率一支军队纵横驰骋于故乡的山山水水之间。

“唉,也不知要再过多久,才能再回到故乡去,有时还真是羡慕以前为盗的日子,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彭越心中暗自轻叹。

“彭将军,你想不想回家乡一趟?”想什么,就来什么,仿佛是看破了彭越心思一般,傅戈竟然适时的问了这么一句。

“想,当然想,可惜,这关山远隔,要回去又哪有那么容易,首先必须要击败了刘邦、项羽的军队才行,否则的话,这回去就算我想,他们也不同意呀?”彭越摇了摇头,苦笑道。

“哈,谁说非要先击败了楚、汉两军才行,这关东大地广阔无垠,可比巴蜀来得轻松自在得多,对于你这个游击将军而言,要想回去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吗?这样吧,我让拔从军中挑选四千精兵,然后你可以带着他们纵横于巨野泽一带的水域之中,往来无忌,快意恩仇,如何?”傅戈哈哈大笑,他的笑容里充满了激励与信任。

“可是傅帅,这样一来的话,汉中一带的防御岂不是又会削弱了,万一要是诸侯联合起来再度进逼,那又如何是好?”

彭越迟疑了一下,问道。听到傅戈这么一说,其实他的心已所动,若是换了从前,他怕是早就跳起来吆喝士兵去了,看得出经过这二年多的时间,彭越已明显比从前成熟多了。

“放心吧,武关由我郦商镇守着呢,敌兵杀不进来!”一旁陪同的郦商笑着使劲拍了拍彭越的肩膀,大声说道。

“彭将军,到了梁地,一定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十六个字,千万不要徒自逞强,记住只有先保存了自己,才能更大程度的打击敌人!”

傅戈上前,替彭越扶正头上的盔缨,下了这武关,彭越就不能再穿这一身秦军的甲衣了,他又会重新换回为盗贼时的那一套装束。

就让彭越去做他的“专职工作”吧,总比强留在身边碌碌无为来得强,在刚刚过去的攻伐夜郎的战役中,彭越发挥的作用明显不及栾布来得重要,这一方面是栾布确实有相当的才干,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彭越更擅长灵活机动的游击战术,两军对垒一刀一枪的撕杀不是他的强项。

用人当用其长,避用其短。

秦国现在已经渡过了将领短缺的危机,军中不仅涌现出了李烈、郦疥、陈参这样的一个个后起之秀,还有大批富有经验的南方军基层将校回归了,在这种情况下,是该让彭越一展其所长了。

深悉彭越游击之王的声誉的傅戈已经下定了决心。

“彭越,我已在三辅的扶风郡已经给你二个邑的封地,希望你莫要辜负我的期望,若这一次作战你能立下大功,到时我亲自为你筹备封侯大典。”

晓之以利,动之以理。

光有精神奖励没有物质奖励是绝对不行的,彭越之所以加入秦军之中,为的就是封侯成王,满足了他的这一期望,就等于是让彭越有了作战的动力。况且,彭越这一去要对付的不是别人,而是刘邦、项羽,这两人手下皆是谋士能人众多,保不证会遣人以利诱拉拢彭越。

防范于未然,在事情未发生之前,就做好预防的准备,这是应对危机的最佳策略,在这一点上,傅戈希望自己能够做到让对手无隙可乘。

“放心吧,傅帅,我彭越绝不会让你失望的。”彭越面露狂喜,又有大仗可打了,而且一仗得胜之后还会实现长久以来的梦想,这真是太好了!

关楼下,换过一身普通的平民装束彭越身影渐渐失去,傅戈的一颗心也随之悬了起来。现在,魏国的大部和代国已经被秦国所占领,韩信率军正在进攻三川地区和河内郡,这一战的胜负在短时间内恐怕不会有结果。

而就目前秦、楚、汉三家所拥有的地盘而论,楚霸王项羽拥有故楚国和梁国最繁荣的地区,刘邦的汉军则占据了韩地的宛城南阳一带,进而有窥视重镇荥阳的企图,他们两家的地盘虽然都不如秦国来得大,但这两处地方都是关东最富庶的地方,人口最多,经济也最发达,因此,秦军要想在短时间内消灭楚、汉,起码在短时间内还做不到。

在这种情形下,遣出彭越这一支奇兵去梁地干骚扰任务,无疑是一个准确的主意,彭越对梁地一带的地形可谓是熟得不能再熟,若由他在项羽背后活动的话,楚军的麻烦就会很大,军队的辎重、粮秣接济也会跟不上来。

以正兵阻敌于前,以奇兵奔袭敌后。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勇冠三军的项羽屈服吧!

除了项羽之外,傅戈来到武关还为了另外一个对手,那便是刘邦。

项羽暂时可以留给韩信去对付,而刘邦这个滑头则必须由傅戈亲自去应付一番,放了别人去和刘邦较量,傅戈是怎么也放心不下。

汉中一带的秦军兵力约有三万余众,其中扣除俘虏共敖的那部分意志不坚的降卒之外,能征善战的秦军应有二万将士。

武关拿下之后,汉中一带秦军兵力不足的矛盾得到大大缓解,秦军只需要守住武关就能保得汉中安全了,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寻找战机适时出击打击汉军就成了下一步秦军的必然选择。

刘邦自从脱困于汉中之后,尤如一条游回大海的鲛龙,在韩国故地的南阳一带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短短的三个月内,他的军队不仅占据了宛城这座南阳盘地最大的城市,而且已将势力扩张到了长江中游的大部分地区,最倒霉的就是那个临江王共敖,不仅被骗进了汉中作了秦军的俘虏,而且连地盘都被刘邦给悉数吞并。

若是再这样放任着刘邦在韩地闹腾下去,屡受打击的汉军就会渐渐恢复元气,一旦让这一种势头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刘邦就会取代项羽成为秦国的头号死敌。必须抢在刘邦壮大起来之前就消灭他,这样才是对付他的最佳办法。

若是象傅戈熟知的那段历史上的项羽一样,虽然一次又一次的将刘邦杀得鸡飞狗跳,狼狈逃窜,但却始终不能致敌于死命,结果怎么样?重新纠集队伍的刘邦一次比一次变得强大,而项羽却是越战越弱,直到最后被围垓下,自刎乌江。

就象现在,刘邦已经经历了萧县、雍丘、蓝田关、定军山等一系列败仗,但他却依旧信心不减,依旧活得有滋有润,他的军队就算在一役中会被打得落花流水,但不悄多长时间,你再看刘邦,就会惊讶的发现,他的身边依然会有诸多的将领追随,他的麾下依旧能够统领一支多达十余万的军队,这种本事当真是绝无仅有。

如果始终打不垮刘邦的话,那么,接下来吃苦头的就是自己了,对此有着清醒认识的傅戈并没有因为刘邦的实力不如项羽而放松了警惕,相反,他的注意力始终盯着刘邦的一举一动,就算一时打不死,也要揍他个七晕八素,令其元气大伤。

第二百二十七节 勾心斗角

夏日的阳光照在青石的武关城隘上,泛起一道道血红的异样光芒,刀光剑影,在这乱世之中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拥有斩钉截铁的信心与决心。

在稳固了自己的后方之后,傅戈立马就将目光投向了纷乱不休的关东,混水摸鱼,当项羽、刘邦、田横、张耳、韩成这些个诸侯们在为各自的利益而钩心斗角的时候,在他们的背后,豁然站起一个更加庞大强悍的身影。

“郦商,你现在立即派出数路斥候打探宛城汉军的动向,如果发现刘邦主力有移师荣阳的迹象,就迅速带兵奔袭宛城,只要我军拿下那里,刘邦就只会成为一支没有根据地的流寇,他就不会获得强大起来的根基。”在彭越率军走后不久,矢志三路并进的傅戈又向大将郦商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荥阳是三川一带的粮仓,刘邦早就对那里垂涎良久,傅戈能够断定,在听说项羽北上驰援司马昂的消息后,刘邦是绝不会坐视机会白白逝去的。

一旦刘邦进攻由项羽楚军控制的荥阳,那么分属两大阵营的关东诸侯之间一致抗秦的表皮也就撕破了,接下来那就是你死我活的混战,而这种情形对于秦国来说无疑是最佳的结果,坐山观虎斗,傅戈不仅要看,还要主动的参与进去,谋取己方最大的利益。

以关中、汉中、巴蜀为后方补给基地,由井陉、函谷、武关三处分兵袭出,对关东的诸侯势力实施不间断袭扰战略,同时,再以彭越一部深入敌后,开展游击战争。

短短的二年时间内,在傅戈的领导下,重新振作起来的秦军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包容态势对关东诸侯实施大反攻,它的力度虽然还无法与始皇帝的统一战争相比,但在具体的战术构想上。无疑更有气魄。

在傅戈熟知地青史上,项羽刘邦楚汉争霸四年,使得全国人口降到了十分之二、三,经济发展更是大为倒退,也正因如此,在匈奴人入侵时刘邦的军队才会被打得一败涂地。

一个内乱的民族是没有前途的民族。

一个只会内斗的民族也是没有发展的民族。

而今,傅戈不奢望自己就是救民于水火的大英雄,以他一人之力也不可能马上结束这一场波及全国的战乱。但至少他希望属于秦国地地方能多一点,让老百姓能有一条活路的地方能再扩大一些,这样总也不负来这千余年前的世上一遭。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而今,秦国又重新站起来了,争霸天下的英雄中,除了项羽、刘邦之外,又多了一个人。

一个曾经默默无闻,但现在却是一鸣惊人的小卒。

宛城,郡衙内。

这座颖川南阳一带最大的城池因为逃过了大的兵灾而显得相当富庶。城中百姓也比屡经战乱的邯郸、彭城要多得多。刘邦率军出汉中之后,第一个攻克的就是宛城。

拿下宛城之后,汉军的士气重新振作。军队补给辎重也都有了着落,而且,刘邦平易近人、善于和地方父老打成一片地个性也让他一下子获得了民众地。

热气腾腾,房间内,二个侍婢正忙着将热水加到硕大的木盘内,汉王刘邦已经脱去了衣服准备洗澡。洗澡能舒缓紧张的神经,放松疲惫地身体,更可以让已经松驰的肌肤保持良好的弹性,自打从汉中回转宛城之后,刘邦就开始喜欢上了这个习惯。

戎马一生。年近半百,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行将过去,是该好好的享受一番了。

这段日子一直困扰刘邦的关节痛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的原因,在汉中时刘邦的腿就一直痛得不行,现在一回到关东,这病立马就好了大半,病愈再加上部队刚刚在叶城打了胜仗,这些都让刘邦的心情大好。

“汉王。好消息,秦军出兵攻打河内了,刚刚得到情报,项羽正集结楚军主力向北进发,似乎有去增援司马昂地意思,这样的话,我们的机会就来了。”正在刘邦准备美滋滋的享受着与美婢同浴的乐趣时,丞相萧何急匆匆的跑来禀报道。

若是换了旁人,刘邦早就一盘洗澡水泼了过去,但萧何却是例外。

更何况,今天萧何还带来了一个这么好的消息。

“相国,你说什么,项羽主力离开荥阳了,这是真的?”刘邦激动的一跃站起,却差一点春光乍泄。

由不得刘邦不兴奋,荥阳地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除了地理位置的重要外,有了这个大粮仓的支援,刘邦就再也不用发愁粮秣补给的困难了,在汉中的时候,军中将士就是因为粮秣供应紧张而纷纷逃亡,招募士兵的工作也进行得极不顺利。

因此,要想赢得战场上的主动权,保证粮秣的充足供应是必须的,士兵们只能吃饱了,才会卖力气打仗,否则的话就算是再骁勇的士兵也无法饿着肚子作战的。

“千真万确,司马昂在虎牢关被秦军猛攻,已经快支撑不住了,项羽身为诸侯领袖,若他不去救援,那么今后势必无法再号令天下诸侯,所以,我可以断定,项羽此次不仅会去救援司马昂,而且还会倾师前往,他留在荣阳的士兵绝不会多。”萧何应答道。

自从张良被俘之后,萧何除了要承担汉军大总管的份内职务外,还不得不承担起了打探敌情的任务,这让他看上去整个人都要比其实际年龄苍老了许多,因此,从外表来看的话,相反,倒是刘邦显得更年轻一些。

“相国辛苦了,这一次我亲自带兵攻打荣阳,也让各路诸侯看看,我汉王刘邦不是只吃败仗只会逃跑的将军。”刘邦恨恨道。

自打他在秦军手里屡战屡败之后,就得到了这个羞辱的称号,现在,他要马上去见诸侯们证明一点,他刘邦绝不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

“汉王,这万万不可,攻打荥阳只需遣一员上将领兵即可,汉王你应当留守宛城,以防备秦军出武关偷袭我军背后。”听到刘邦有意出征,萧何连忙急谏道。

荥阳的重要性固然明摆着,但宛城也一样不能失去,汉军一旦丢了宛城,就如同一只被锁进了笼子里的飞鸟,就算再怎么扑腾翅膀,也飞不出秦、楚两军的包围圈了,只有保住南阳一带,刘邦才有回旋的余地,才能有足够的实力与其它强敌一较短长。

“嘿,又是可恶的秦狗,丞相,你说说,这傅戈他以重兵驻扎武关想干什么,是不是又想寻我老刘的霉气,要是想打的话,那就干脆一点下关来决战来了,我也不怕再败一次!”汉王刘邦高大的身躯在灯影下显得异常的醒目。

一想到傅戈,刘邦心头就有一股恶气出不来。他沉着脸不停的来来回回的在房间里走着,时不时的还一脚踢翻挡路的瓮器,倏然瞧见刘邦这副凶神恶煞样子的二个侍婢缩在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

英雄气短,被傅戈重兵压境的滋味着实在不好受,更何况汉军将士都被秦军给打怕了,蓝田关、定军山多少骁勇的战将化作了一具具白骨,让士兵们如何再能提起撕杀的勇气。

“汉王,傅贼以重兵在武关驻守我看很明显,他是想寻机吞掉宛城,这一次秦军出函谷攻打河内,打的就是一石二鸟的主意,他们除了想吞并富庶的三川以外,还有谋夺南阳的意思,我们切切不可中了傅贼的诡计。”对刘邦这般流氓习气,萧何已经司空见惯了,他想了想之后说道。

关于秦军下一步有可能的谋划,萧何和曹参综合收集到的所有资料,整整思考了二天,才好不容易得到这一个准确的结论。

“妈的,又想占我老刘的便宜,没那么容易,这宛城可不是蓝田关、定军山,丞相,你传令下去,让周勃、张耳带着精兵一万去取荥阳,其余将士随我留驻宛城,我倒要看看秦狗还敢不敢来捋我刘邦的虎须。”刘邦猛然跺脚,大声吩咐道。

宛城一带是韩国故地,民心所向是不会站在秦国那一边的,对于这一点刘邦有信心,就算他刘邦一个笼络不住,不是身边还有韩王成这个,韩国王族后裔帮衬着呢。

吃一堑长一智。

在傅戈的连环圈套面前,刘邦没有再上当,他决定将主力留在宛城,这样一来,郦商要想偷袭汉军后路就会变得相当的困难。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刘邦这次仅派出一万精兵去谋取荣阳,这点兵力也太少了点,要知道当初吴广数十万叛军攻打荣阳,连着猛攻了二个月之久,也没有拿下秦军把守的荣阳城。

强攻自然不成,刘邦这一回用的是智取。

第二百二十八节 讨敌骂阵

智取!

刘邦在筹划着智取荥阳的计谋,而在另一处战场,面对虎牢这样一座雄关险隘,秦军先锋大将涉间可以说已经用尽了可能想到的全部计谋,但对于龟缩关隘上不出的司马昂,他却还是毫无办法。

骂战!

在涉间的统领下,每天一早,一批专门负责骂战的秦军士兵到了虎牢关下,一齐向关上叫骂,骂到口渴之时,便从怀中取出饮食,坐在地上大啖。骂得累了困倦时,就卸下衣甲,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睡醒了之后就又叫骂,直到日落的时候方才收队回去。

如此一连数日,秦军都在关隘前讨敌骂阵,但隘上的司马昂却象是没有听到一样,免战牌高挂。

在这一点上,司马昂可比项羽军中那个受不得刘邦所激的大司马曹咎要强得多。

无奈之下,涉间决定强攻关隘!

然而,虎牢关的险隘让秦军的强大战力无法得到有效施展,在居高临下的赵军擂石滚木打击下,几次冲锋都无果的涉间只得下令收兵。

“禀涉将军,大将军有令,命你部加紧猛攻虎牢关,以吸引楚军的注意力!”正在涉间为虎牢关久攻不下而烦心时,传令将士送来韩信的紧急命令。

楚军终于来了!

只要能再把楚军吸引到成皋以北,那么韩信就能率领秦军主力猛扑向楚军的后路,到时候两路秦军前后夹击,楚军必定崩溃。

对于韩信的这一计策,涉间是深表赞同的,这也是他为不能进一步加大对虎牢关的压力而烦心的原因。

“传令全军将士,擂鼓攻隘!”

涉间猛然大喝,他决定不计代价再进行一次强攻,这一仗一定要把司马昂给打痛喽,只有这样,楚军才会加快行军速度赶来增援赵军,而一旦其行军步伐加快的话,其后面的辎重部队就会成为最佳的打击目标。

“弩手,集射压制!”

涉间大吼着,亲自披甲持锐冲在前面,秦军弩手集射的威力虽然无法和后世密集的枪林弹雨相比,但至少在这个时代是压制敌方火力的最佳办法,弩机精确的弹发,望山分毫不差的瞄准,这一波接着一波的弩矢让关隘上刚刚参军的赵军士卒抱着脑袋,缩在藏身的地方瑟瑟发抖。

只要一露头,就会成为一具箭猪,这真是太可怕了!

“都给我起来,把石头砸下去,把箭给射出去,你们这帮蠢猪!”无独有偶,就在赵军新卒们为即将到来的恶运而忐忑不安时,司马昂气急败坏的声音也自关上响起。

失了虎牢关,会怎么样?

司马昂也算是统兵一方的将领,对于河内郡一带的地形可谓是了熟于心,失了虎牢这座隘关,他的朝歌城铁定是保不住了,接下来那就是被秦军象赶鸭子一样逼得到处乱窜,最后说不定会象陈余一样落一个死于乱军之中的悲惨下场。

一想到死,司马昂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妈的,想要老子的命,没那么容易!”司马昂恶狠狠的提着青铜剑,冒着被弩矢射中的危险督促着士兵反击。

在督战队的逼迫下,赵军士兵开始了疯狂的反扑,借助关隘上有利的地势,事先准备好的擂石滚木如雨点般的飞泻而下,在狭隘的山道上,拥挤在一起的秦军士兵根本没有办法躲开飞石,他们只能将身体紧紧的贴靠在山崖上,希冀关隘上快快的耗完所有的擂石滚木。

一个时辰的猛攻!

换来的是近千名将士的伤亡,这还是赵军士兵中以新卒居多,战斗力不强的缘故。

涉间的日子不好过,司马昂却比他还要难过,这一波进攻下来,赵军士兵受伤的比秦军还要多了不少,经过清点,总数竟有将近五千士兵负伤失去了上阵的可能,他们中间大多数就是为秦军弩箭所射中。

想想也是,身上没有什么防护的赵军士兵对于秦军射来的青铜三棱箭头根本没有抵御能力,司马昂也没有精力和能力去关照手下士兵如何躲避秦军的箭矢,至于配备防御战甲,那更是一种奢望,象司马昂这样一个势力弱小的诸侯,能够保住一块地盘就相当不错了,又哪里有心思去考虑开炉炼铁、打造铠甲这种费时又费力的差使。

战场上,生存淘汰的规律是如此的残酷血腥。一切都需要你用鲜血和生命去体验,一旦稍有不慎,那么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体验下一次了。

“快,快去催促楚军,明天一早若再不赶来的话,这虎牢关就真的守不住了!”司马昂气喘嘘嘘,迭声吩咐着送信的军士。

有虎牢关这座隘关支撑着,居然还一战损失了五千士卒,战斗力上的巨大差距让司马昂彻底的放弃了独立抵抗秦军的幻想。

虎牢一失,秦军不仅可以长驱直入拿下河内郡的全部,更严重的一点是如果秦军马不停蹄的一路往东杀去的话,项羽的都城彭城就会**裸的暴露在秦军面前。

汜水畔。

楚军前锋经过二日二夜的急行军,终于赶到了距离虎牢关只尺的地方。

“龙且将军,秦军就在前面虎牢关前,我们怎么办?”问话的人是秦军先锋副将薛公,作为一名裨将,他知道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在楚军中仅次于英布的猛将龙且面前,他应当保持恭敬的态度。

龙且,原为齐王田荣手下的一个司马,后来倾慕项羽的赫赫威名便投奔到了其麾下,自此之后龙且便与英布一同成为项羽军中的龙虎二将,不过,与颇具野心的英布不同,龙且对于项羽可谓是忠心耿耿,绝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杂念。

“杀过去,让秦狗瞧瞧我大楚健儿的厉害!”龙且沉声喝道。

以作战勇猛著称的龙且深得项羽喜爱,其脾性也和项羽一样,不过,龙且在战术上的造诣明显不如项羽,其人勇略有余,智谋不足,往往在面临大战时他会更多的考虑用硬碰硬的方法来解决问题,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历史上龙且在齐地才会让韩信算计并全军覆没。

时过境迁,龙且的性情却还依然。

面对在虎牢关前讨敌骂阵的涉间军团,只统领了三千骑兵的龙且还是决定搏杀一番。

“龙且将军,秦狗在关前总有七千余众,我们在数量上少了一半,这是不是等到霸王的主力跟上来之后再战不迟!”薛公见龙且有意立即与秦军撕杀,心里不禁哆嗦了一下,秦人的悍勇他是见识过的,这莫说是三千人,就是三万人与对方的七千人交战,薛公都觉得一点也不多余。

“哼,秦狗滞留关前多日,早已久战兵疲,此时不战难道还等他们逃回去吗?不要多说了,传令全军将士,渡汜水出发!”龙且面带不豫之色,看得出他对薛公的唯唯诺诺相当的不满意。

龙且估算得确实没有错。

涉间所部在虎牢关前久攻不下,确实有些疲惫了,但有一点龙且没有算准,疲惫并不等于失去战斗力,事实上,若不是韩信在临行之前的刻意嘱咐,就算是拼光了血本涉间也会力争爬上虎牢关的。

既然是诱敌,那么就要装得像一点。

在这方面,作战经验丰富的涉间可谓是驾轻就熟。

一次强度相当大的猛攻,让司马昂接二连三的向楚军求救,然后,就派出数路斥候打探楚军先锋部队的进展情况,当听到楚军先锋猛将是龙且时,涉间不觉暗暗佩服起韩信的出色谋略来。

“传令,全军速速起寨,且战且退向蒲坂靠拢!”

涉间虽然很想与楚军好好的打一仗,但他还不是一个一见打仗就头脑发晕的匹夫,眼下,楚军士气正旺,与渴求一战的龙且去死拼只会趁了他的心意,只有慢慢的引诱龙且追击,才是最佳的破敌办法。

龙且这一追,项羽担心龙且被秦军合围吃掉,那么就不得不率楚军主力随后跟进,这样一来,楚军的后勤辎重部队就会**裸的暴露在秦国骑兵的面前。

锋芒毕露的战刀在半空中如闪电倏过,鲜血在刀锋下肆意喷洒,一想到这样的场面,涉间不禁热血澎湃。

等着吧,龙且,我涉间会回身与你决战的,不过,不是在现在。

等到龙且率军疾风暴雨般赶到虎牢关前时,他见到的是满地的狼籍和秦军士兵留下的嘲笑的欢送话语,而此时,关隘上的司马昂居然目睹秦军离开不敢追击。

“你的部队,为什么不去追?”龙且气汹汹瞪着心虚的司马昂,质问道。

听到龙且这一怒吼,情知理亏的司马昂满面通红,只得支吾道:“这,这不是怕中了秦狗的埋伏,要是因此失了虎牢关,那责任可就大了。”

第二百二十九节 各为其主

龙且追击了!

面对秦军刻意留下的一地狼籍,感到万分羞辱的龙且若是不追,那他就不是龙且了。

薛公和司马昂虽然并不赞同冒险追击实力未伤分毫的秦军,但他们也没有办法阻止龙且,薛公是地位不及,司马昂虽为殷王但又有求于人,龙且一惯深受项羽信任,已经养成了骄纵的毛病,眼下只怕是亚父范增赶来,也难以让龙且停下追击的脚步。

秦军且战且退,楚军步步紧逼!

然而,他们之间的实力对比却并不如战场上态势这般,随着涧间军团越发的靠近韩信的秦军主力,龙且所部的危险也在越来越大。

危险正在日渐逼近,龙且却毫无察觉,或许更确切的说,即便他发现了秦军的意图,也不打算就此收兵。

对于麾下这支骑军的战斗力,龙且就相当的自信。

蒲坂。

五万秦军正在紧急调动之中。

在这支秦军中间,还有刚刚渡过临晋关的五千骑军,率领他们的正是声名赫赫的李烈,井陉一战李烈负创数处,幸好都不是扎在要害部位,流血过多的他经过这二个多月的静养,已经能够重上战场了。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韩信的一声令下。

西河畔,大将军韩信正和谋士李左车此时正悠闲的站在滔滔的河岸上,前面河水奔腾咆哮,夹带着滚滚的泥沙一往无前的向遥远的大海而去。

“大将军,前方急报,涧间将军已经依照计划向这边撤退,龙且的楚军在后面猛追,双方已经数度交锋,各有损失,接下来该是我们出场了。”李左车淡淡一笑,说道。

自从下定决心归附秦国之后,傅戈充分尊重李左车的意见,将他依旧安排到了韩信的麾下,这样一来李左车的心理也会更加舒服一些,毕竟急促的让李左车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和一个不相熟的共事,他会很不适应。

对于这一安排,李左车相当的满意,他就这样安安心心的在韩信身边做了一介谋士,对于已经见识过沧桑变化的他来说,现在需要的不是张扬波澜的人生,而是平静安定的生活。

也许,在渡过了一段轻松自在的日子后,李左车的心中会再次燃起对梦想追求的火焰,而到了那时,他就会真正的将自己的余生托付给傅戈,他也会真正的为复兴大秦而付出自己的心血。

有一个相知的同伴在跟前,那一种感觉确实相当的美妙,你不用说他就已经猜到了,李左车与韩信现在就是这样。

李左车话刚说完,韩信已是哈哈一笑,道:“龙且乃一勇夫耳,他这一追必然会让楚军陷入到被动之中,我可以判定项羽接下来会不顾一切的增援龙且,这样一来,我军就有了取胜的机会。”

从某种意义上说,韩信与龙且的对决就象是刘邦对项羽一样,一个以智取胜,一个以勇著称,在这样一场不对称的比拼中,看的就是哪一方更有底牌和实力。

“传令,步兵三万出击包围龙且的部队!”

韩信的命令就如同在秦军中掀起了如雷风暴一般,早就等着不耐烦的秦国将士就象刚刚吃饱了的战马一般,撒开蹄子朝着包围圈方向疾奔了过去。

以三万步卒去包围龙且,剩下的二万兵士用来打援,韩信的二手安排可谓是进退有度,就算一时吃不掉龙且,也不能让项羽讨到半分的便宜。

荥阳。

这座城池的发展因为一条沟而兴盛,它的名字叫做鸿沟,鸿沟由战国时的魏国开凿,引黄河水流向东南,与淮水、泗水、济水、汝水等汇合,把荥阳同陈郡、定陶等著名城市以及江淮一带连成一个商业贸易网。

这条鸿沟既可以用于水运,又能灌溉农田,可以这么说,魏国之所以能够成为战国七雄之一,就是得益于鸿沟所产生的巨大利益,在统一战争时期,荥阳被秦军攻取,魏国也就很快走向衰落,再没有复兴的机会了。

而今,楚军大司马曹咎正率领着一万楚兵镇守这座城池。

霸王项羽已经率领楚军主力奔袭河内郡去了,留给曹咎的是一万老弱残兵,当然,用这些兵力来守卫易守难攻城墙高耸的荥阳的话,只要应付得当,守住城池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况且,在荥阳的周围,也只有汉王刘邦还有些许的实力。

刘邦会冒与项羽撕破脸的代价来进攻荥阳吗?

曹咎当然不这么因为,事实上,不止是曹咎一个,楚军中的许多将领都这么认为,要说对此有疑虑的,恐怕项羽身边只有范增一人了。

不,应该还有一个人。

他便是降了复叛,叛了复降的司马欣。

司马欣在被项声俘虏之后,就立马又表态归顺了楚军,这一次,纵算再有对项梁救命恩情眷顾着,司马欣反复无常的举动也让项羽对他产生了警惕,再次统兵打仗是绝对不可能了,司马欣留在楚军中的唯一奢望就是苟活下去。

在这乱世之中,能够历经战乱而不死的,虽不能说是英雄豪杰,起码也是一个相当有眼光的干才。

司马欣在保命方面的杰出才能让他很快就发现了楚军布防上的漏洞,曹咎这个家伙虽然深得项羽的信任,但在军事上却是一个十足的门外汉。

他居然将部队全部带进了荥阳城中死守,而对于荥阳以北的中转粮食转运地敖仓只派了区区不到千人防守。

这种本末倒置的部置让不吃大亏,那简直就是老天不睁眼了?

司马欣不住的在心里暗骂。

“大司马,请允许我领一军驻守敖仓,以防有敌偷袭?”虽然知道曹咎很看不起自己,但为了保命,也为了证明一下自己还有价值,司马欣鼓起勇气向曹咎谏道。

“这,霸王临行之前嘱咐我一定守住荥阳,现在我军兵力单薄,故而分兵不得,司马长史若是有意带兵的话,就留在城中协同各位将领吧!”曹咎客气的回绝道。

让司马欣这种反复的小人带兵,别开玩笑了!要是象以前一样,司马欣把兵都拐跑了的话,那曹咎岂不是连哭都找不到地方。

“嘿,竖子无能,必为敌所乘,我还是早早离了这是非之地为上!”司马欣步出荥阳郡衙,恨恨咬牙说道。

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好走了,唯一一条道就是投奔侄子司马亮,好歹凭着这一层血亲关系和这一张老脸,总也能讨得人家收留不是?

不提司马欣在荥阳收拾细软,准备连夜出逃,单说刘邦麾下的大将周勃和曾为赵相的常山王张耳正统领着一万精兵朝着荥阳而来。

以一万对一万,纵算汉军再是精锐,楚军再是无备,面对曹咎这种龟缩不出的态势,周勃要想顺利拿下荥阳确实有困难,不过,他还有一记杀招亮出。

曹咎只顾着防守荥阳,却将更为重要的敖仓给忽略了,得悉曹咎犯下这样致命的错误,不止是周勃,连刘邦这个在军事上能力平平的汉王都禁不住跳了起来。

“常山王,你督领后军跟上,我领一军去袭占敖仓,莫要等曹咎这个家伙反应过来,那就什么好处都抢不到了!”

周勃闷声说道,张耳自从被陈余赶出了赵地之后,就一直依附在刘邦的麾下,失地无兵,他的常山王的王位也很少有人再提及了,不过,出于对张耳这位名噪一时的豪杰之士的敬重,周勃在与张耳对答时还总会如此尊称,这让张耳甚是感动。

“周将军尽管前去,我自引军截断荥阳与敖仓之间的甬道,保证不让楚军增援!”张耳沉声答道,虽然军事才能欠缺,但好歹威望仍在,以张耳的能力对付比他更加平庸的曹咎应是绰绰有余了。

敖仓的战况一如周勃所料,只留守了不到一千残兵的楚军根本不是汉军骁将周勃的对手,仅仅半个时辰不到,守卫粮仓的楚军将领就放下了武器。

周勃这一击完全出乎楚军的注意,他们在此之前只关注会不会遭到秦军的进攻,而一旦发现荥阳周围根本没有秦军活动时,楚军将士就放松了警惕,而这样一来正好给偷袭的汉军留下了可乘之机。

战场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

更没有永久的信誉,无论什么条约、协定都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之上的,对于这一点,汉王刘邦和秦相傅戈都明明白白,唯一看不透这一层的也许就只有项羽了。

为了虚名的诸侯领袖,去钻秦军早己布下的圈套,换了刘邦的话,司马昂是死是活关他屁事,而项羽则不然,他要去救,他认为他必须去救,这既是项羽吸引人的魅力所在,又是他最终结局的悲哀之源。

第二百三十节 无赖战法

敖仓被汉军奇袭攻破!

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正在衙内吃饭的曹咎差一点被噎住,他万万没有想到,打敖仓主意的不是秦军,而是刘邦的汉军。

刘邦这个无赖,他,他居然敢和霸王作对?

忿怒不已的曹咎被怒火冲得失去了理智,这一时他才省起司马欣曾经告诫过他,敖仓的守备应当加强!

“快,请司马长史、枞公等将军前来议事!”曹咎急声令道。

然而,一切都已来不及了,心灰意冷的司马欣早在二日之前就悄悄的离开了荥阳,对于他的去向楚军中没有人能说清,象司马欣这样一个杀又杀不得、用又不可能用的闲人,是没有人会感兴趣去了解他的行踪的。

“枞公,刘邦竟然敢出兵敖仓,你速速去点齐兵马,与我抢回敖仓!”曹咎气急怒声喝道。

这时他才醒悟过来,敖仓是粮秣的中转站,通过鸿沟这条水路粮秣就可以顺利的运抵楚军前线,而现在,他居然掉了敖仓,这真是不可原谅!

“大司马,我军兵力单薄,这一出兵敖仓,万一作战不利,那岂不是连荥阳都保不住,到时候霸王怪罪恶下来——!”枞公急声谏道。

“哼,你以为死守荥阳不出,霸王就不会责怪了吗?”曹咎厉声道。

以曹咎和项羽的姻亲关系,他自然不用过多的担心项羽的责难,但枞公就不同了,到时候,总要找一个替死鬼出来以正军法的,而象枞公这样领兵的裨将正是最佳的替罪羊人选。

“诺!谨遵大司马令,属下这就点兵出征!”无奈之下,枞公只得领兵而去。

项羽善于用兵,但却不善于识人、用人。

说实话,象曹咎这样的军事庸才让他处理一下后勤补给方向的杂务就差不多了,就算是真为他好,信任于他,那也应当将其留在彭城替自己管理后方,而象现在,将曹咎放到一方重镇主将的位置上,这不仅是对曹咎不公平,也是对自己不负责。

轻视敖仓的重要性,忽视刘邦的威胁,这是曹咎犯下的第一个错误,而随后,本应该死守荥阳的他又做出了第二个错误的决定,率兵试图去复夺敖仓,试想一下,先不问曹咎手中的这一点兵力能否打败精锐的汉军,单单论将领的才干,曹咎、枞公与周勃、张耳就差了何止是一丁半点。

羞怒之下,曹咎点齐万余荥阳的一万兵卒沿甬道向敖仓开进,一路上却遭到张耳所部的层层阻击,三日之内仅推进了不到二十里,而与此同时,嗅到强烈战机的周勃立率一支精兵分袭空虚的荥阳城,一战竟下。

随后,周勃又迅速回师与张耳一道夹击曹咎主力,两军在敖仓以南遭遇,一番激战之后曹咎大败,溃退途中更遭周勃追杀落水而死,一万楚军只余下枞公带领着约二千不到的残余向成皋一带逃奔而去。

一时间,汉军连夺荥阳、敖仓,再加上本身居有的宛城、叶城等地方,可以说刘邦的势力得到了大大的扩张,按理说,刘邦应该大笑、狂笑、猛笑;然而,他此时却是想哭、大哭、痛哭!

让刘邦如此伤心欲绝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万恶不赦、甚称他命中克星的傅戈。

两国两军交锋、不外乎斗智斗勇这四个字,不过这个字眼若是出现在刘邦和傅戈之间的比拼中,勇字是可以被省略掉的,剩下的就只有斗智了。

起初,傅戈谋划的是刘邦倾主力谋夺荥阳,然后秦军便可乘隙将富庶的南阳一举拿下,如此既绝了刘邦的后路,也让他失去了回旋的余地,而且更重要的是刘邦兵发荥阳,那么他就等于是和项羽正式反目了。

以项羽疾恶如仇的性格,岂能容忍刘邦在他眼皮子底下蹦来跳去,到时候一个回师猛扑,刘邦那一点可怜的乌合之众就会倾刻间灰飞烟灭,可惜,傅戈的如意算盘拔得精,也比不过刘邦这条滑泥鳅。

在获悉楚军留守大将是曹咎这个粗坯之后,一心想要发展成为继秦、楚之后第三股势力的刘邦遣出了周勃、张耳这二员经验丰富的战将去对付曹咎,而他自己则率领主力留驻宛城,并不失时机的开始联络故楚西部的地方长老,试图取代项羽成为楚国名义上的继承人。

裂土分封之后,项羽将义帝熊心迁至江南,随后更是密令衡山王吴芮、临江王共敖将熊心给毒杀,如此一来虽然让项羽顺里成章的赢得了楚国第一继承人的地位,但也使相当一部分忠于王室的楚地长老们心生了芥蒂。

刘邦正是要利用项羽的这一弱点大做文章,所以,他决定冒险,冒与项羽反目成仇的风险,冒着鸡蛋与石头相碰的巨大危险一试,因为他清楚:只有将自己和项羽区分割裂开来,他才能赢得楚中父老的支持。

刘邦已经孤注一掷,这倒是有几分出乎傅戈的意料。

这一次,刘邦没有按照傅戈设定的计划行事,这让秦军兵出武关奔袭宛城的图谋变得渺茫起来,唯今之计只有一条,那就是强攻宛城。

以秦军目前的战力,三万秦军士兵对刘邦的六万留守部队,虽然战事会相当不容易,但也并不是没有取胜的可能。

汉军连连在秦军手底下吃败仗,包括重要将领在内,对于和秦军交战都没有什么信心,因此,就算在人数处于倍数优势的情况下,傅戈估计刘邦还是会选择坚守。

重兵坚守的宛城不是一座可以轻易攻取的城市,在这种情况下,秦军若是强攻的话,难免会付出巨大的伤亡,而这不是傅戈想要的结果。

刘邦已经使出了泼皮加无赖的作风,他是一个赌徒,他在赌傅戈拿他没有办法,的确,在得到刘邦分兵偷袭荥阳的消息后,傅戈一时确实没有什么好的计策,不过,随即他就想到了一个克制刘邦发展的“笨招”。

那就是强行迁民,让困守于宛城等几座大城的汉军无粮可食。之所以说这是一个笨招是因为迁民的举措实行起来相当的困难,而且还会召致不愿意离开家乡的百姓群起反抗,这一招确实够笨的。

但是,就目前的局势而言,这又是遏制刘邦发展的根本一招。

采取强行移民的方式将南阳一带的百姓强迁入汉中起码有二点看得见的好处,那就是既弥补了汉中人力资源上的不足,又可以让龟缩城中的刘邦得不到足够的粮秣,土地再肥沃,没有人去耕种的话一切也是妄然。

以秦军现有约三万之众的实力,驱赶百姓入汉中的计划实施起来虽然会有抵抗,但只要能保证大多数南阳颖川一带百姓进入汉中,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

“没有人种粮食,刘邦空有粮仓,也只能徒乎奈何?就算这个手段低劣了点,那也必须而为之。”傅戈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

自大秦新元三年的七月至八月的一个半月间,三万秦军数度兵出武关,但却又不去攻打由汉军重兵防御的坚城,他们只是派了二万余精兵在宛城一带监视,其余军队则开始四处劫掠,以劝说加强制的手段将南阳一带的百姓分批赶往人烟稀少的汉中、巴蜀。

秦军的这一措施立时激起了以故楚、故韩国地方长老为首的宗族势力的强烈反对,他们开始煽动百姓抵制迁民的政策,对此,早就有所准备的傅戈祭出了“现身说法”宣传与武力威胁相加的策略,开动秦国强大的宣传机器,一群又一群早先自愿逃亡的秦国境内的韩人“宣传员”开始大肆宣扬自己过上的美好日子,他们的鼓动立即起到了成效。

现身说法宣传这一套伎俩虽然看上去相当的拙劣,但对于饱经战乱之苦的普通百姓来说,有一个苟活性命的机会是那么的迫切与重要。

韩人、秦人、魏人、楚人——,这些个身份其实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都一样,重要的不是身份,而是活命的机会。

这些百姓留在南阳这个乱战之地,只能成为炮灰,在一次又一次的反复拉剧战中,男子被强征入伍,妇孺则充作粮秣,甚至于人肉饼子,强征入汉中虽然让他们背井离乡,但至少从长远来看,也保住了他们一息命脉。

明白了这一点,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大多数百姓最终还是愿意背井离乡,离开祖祖辈辈居住的土地迁移到另一个陌生地方的原因了。

对于那些心向刘邦的地方长老,傅戈也没有客气,借助强有力的军队,进行血淋淋的武力镇压,得不到刘邦支援的地方叛乱势力在秦军势如雷霆的围剿下,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

第二百三十一节 混战一团

大秦新元三年七、八月的这个闷热夏天,也许注定是一个多事的炎炎季节。

在故韩一带的南线战场上,三万秦军与六万汉军,秦相傅戈和汉王刘邦纠缠在一起,以一种别人无法看懂的态势胶着,双方时时处处保持着接触,又时时处处保持着克制,小规模的磨擦不断,大仗却是一次也没有。

“想让老子出城去送死,没有那么容易!”

被打怕了的汉军将士一个个不约而同选择了避战,对于城外虎视眈眈的秦军,他们已经没有勇气再出城去一战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汉军避战,虽然听起来刘邦手中的汉军总兵力有六万之众,但其中真正经历过大场面的士兵只有二万不到一点,就是这些“老卒”也是早被秦军的威武被吓怕了,至于另外四万余刚从南阳一带强征来的新兵,那就更不用说了。

人数与战斗力是不成正比的。

对于这一点,刘邦和他的将领们都一清二楚。

特别是在周勃率领着汉军中最精锐的一支军队袭击荥阳去后,刘邦就给军中将领下了死令,有持骄不听号令出战者,立杀之!

汉军上下不想交战,兵力相对分散又忙着强迁百姓的秦军也没有攻城的**,当然,若是有不识相的汉军将领愿意冒全军覆没的风险的话,等候在宛城外,早就憋得一肚子火的郦商、陈武是极愿意显露一下他们新装备的铠甲和铁刀的。

“傅帅,这刘邦缩在城中不战,我们在这里呆着岂不是白费功夫!”这一天,憋了一肚子火的陈武一见刚刚抵达巡视的傅戈,便开口抱怨道。

“哈哈,陈武,你只管把大旗在这城外竖着,要是有刘邦的小股军队出来,你就给我狠狠的揍回去,若是他不回来,你就好好的养精蓄锐,这仗呀有的你打的。”傅戈瞧着陈武的急样,不禁大笑。

陈武,曾为西征楚军中勇猛无比的刚武侯,他的威名汉军将士哪能不知,他的勇猛曾与樊哙、周勃等汉军勇将齐名,现在刘邦军中樊哙、灌婴、傅宽、周谍等以勇著称的将领已悉数战死,唯一一员上将周勃还率兵去了荥阳,其它如夏侯婴、纪信等寥寥几员战将刘邦根本舍不得再让他们步上与秦军撕杀的战场。

“妈的,一个个跟死了娘老子的一样,有种的都给陈爷爷滚出乌龟壳来呀!”面对死守不出的汉军,急于一雪定军山羞辱的陈武也只得不耐烦的骂骂咧咧。

骂归骂,吃过一次冒进亏的陈武头脑还算清醒,他不会再犯定军山时被灌婴包围以致全军尽墨的错误。

汉军六万,在陈武眼中算不得什么?

秦军的战斗力在装备了先进的铠甲和战刀后,又有了新的提升,这几个月来,在申屠二的统领下,大秦兵造的铁匠们以极高的效率为前方作战的士兵打制上好的兵器、铠甲,就目前来说,虽然还不能完全满足十余万将士的需要,但至少能够装备一半了。

现在,临邛的铁石开采和打造已经步入了正规,在巨大的利润面前,唯利是图的商人们已经变得疯狂无比,以卓子越、卓王孙为首的卓氏家族更是投入了全部的家当,招募采石匠人的“广告”更是由蜀中贴到了汉中、关中一带。

丰厚的待遇、安定的居住环境,这一切都让刚刚迁入秦国境内的流民们感到欣喜,他们失去了家、失去了土地,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唯一还有的就是一把子力气。

“去吧,这开采铁石还能养活一家老小,总也比被乱兵杀死强得多!”就是抱着这样一个朴素之极的想法,许多被秦军驱赶入汉中的百姓又辗转到了更偏远的蜀郡。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天府之国”当然不止铁石一项重要的资源,大量流民的到来使得都江堰水利浇灌的土地有了成倍的增长,在王珙等地方官员的努力下,通过控制和改进尖沙嘴的水流量,成都平原上的数千亩荒地成为了良田。

男人们可以去采石和耕田,女人也有她们的用武之地。蜀郡的锦锻一早就闻名暇迩,是西南乃至更遥远的身毒(印度)等国渴求的重要贸易品,当男人们在外面挥汗如雨养家的时候,女人们在家里也是辛勤纺织,当一幅幅美妙绝伦的蜀锦从女人的纤手上构勒出来时,谁又不赞叹这人间独有的奇迹。

“移民填川”,这个政策其实并不是傅戈的发明,起码在他知晓的历史上,巴蜀一带曾经发生过数次战乱,随后统治阶段为了发展这里的经济,往往会采取异地移民的政策来弥补因为人口剧减而带来的肃条情形,其中最有名的一次就是在明末清初发生的“两湖填四川”的大移民活动。

大秦新元三年八月九日。

宛城外。

在百无聊懒严阵以待了一个来月的秦军大营开始起拔,对于这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大战”,秦军上下只有一个词形容“没劲”。

好在,经过一个半月的努力,移民入秦这一项繁琐的政治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剩给刘邦的除了这里的荒芜土地外,已经没有其它的了。

“哼,刘痞子,你不是能忍吗?那么就好好的给我饿肚子吧!”

忍,是呀,刘邦确实是在咬牙硬忍着,只有忍下去,才有他刘邦出头的机会。

困守城池的滋味是相当的不好受的,若不是萧何将粮秣屯积安置得妥当,仅这一个半月,宛城就会出现粮荒。

好在,秦狗终于要退了!

长期滞留在敌境,对于秦军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负担,比拼耐力和消耗,刘邦相信自己还能再坚持下去。

在这些日子里,也不断有年轻少壮的将领向刘邦请战,要求出城与秦军交锋,这些年轻无畏的将领没有经历过蓝田关、定军山的苦战,对于秦军的悍勇尚无切身的体会,他们心中有的只是建功立业享受万人敬慕的虚荣。

“诸位将军,秦狗在这南阳呆不长的,大家都留着力气,这仗总有你们打的?”无独有偶,刘邦劝谏汉军将领的话和傅戈竟是惊人的一致,也不知这是不是英雄所见略同。

与秦狗去死拼?

刘邦早已不作这个打算了。

自打决定回师关东之时,他就已经把战略的重点瞄向了项羽。

既然暂时打不过秦人,那么就不妨换一个对手试试。

汉王刘邦已经将目标锁定了霸王项羽,这一点出乎项羽的意料,在这位勇武盖世的霸王心中,向来有的只有我不去打别人已是幸运,哪里会有人敢来打我的主意。

没有人敢打楚军?

除了刘邦之外的其他关东诸侯自然没有这个胆量,但这并不代表全部。

最起码秦军绝对有这个勇气和实力。

七月末八月初。

蒲坂渡东,西河支流津水畔。

一路猛追涧间部的龙且楚军被三万秦军团团包围,以三千对三万,十比一的巨大差距,若是秦军发动猛攻的话,龙且支撑不了多久。

歼灭龙且这员项羽手下的得力干将,是韩信的既定计划,围点打援,打的就是象龙且这样冒进的先头部队,为了速战速决,韩信此战出动了三万将士,目的就是想要一举将龙且部连根除尽。

然而,战局的演变却并没有如韩信所想。

问题倒不是出在秦军将领执行命令不坚决上,而是出在项羽的迅速增援上。

得知龙且部追击秦军而去,对于战场变化有着敏锐嗅觉的项羽一下子察觉到了危险,不过,他却并没有下令龙且停止追击,将计就计,韩信抱的是围歼龙且的主意,而项羽也希望以龙且部为诱饵,诱出秦军主力位置,然后来一场象巨鹿一样的大决战。

小打小闹一点意思都没有,要玩就玩一把大的。

正是抱着这一种想法,项羽才会在听到荥阳被刘邦袭击、曹咎身死的消息后,依旧不依不侥的揪住秦军猛追,刘邦的汉军——,那算什么对手?等到我大楚军队击败了秦军之后,再回过头来收拾也不迟!

八月十日。

也就是在秦军从宛城撤围的第二天,秦楚两军等待许久的决战开始了。

得知龙且部被围津水,嗅到战机的项羽迅速的率领楚军主力四万余众朝着秦军压迫了过来,楚军的行动之迅速让负责阻击的二万秦军促不及防,一层层阻截防线在项羽亲自突击下,顿时被冲得七零八落。

自八月十日至十二日,救援的楚军主力连破秦军四道防线,眼见着就快逼近津水了,而这时,被包围的龙且也开始活跃起来,楚军内外夹击,秦军的防线顿时及及可危。

第二百三十二节 群斗项羽

津水北岸。

秦军中军大营。

来来往往忙碌穿梭的披甲持锐士兵在中军帐外严阵以待,这一番与众不同的肃静预示着帐内正在进行一场重要的军事会议,主持秦国北线战事的大将军韩信、刚刚决定投奔傅戈不久的韩人张良,井陉一战后归附的赵人李左车以及秦将涉间、李烈等俱都一一到齐。

“诸位,大敌当前,形势的严重性相信大家都已经知晓了,接下来我军应当如何谋划需要好好思量一番,韩某不才在此希望大家能够多多谏言群策群力共抗强敌!”

帐中,大将军韩信一脸严峻,双眸通红,却依旧凝视着地图上的圈圈点点,许久不肯离开,就目前的态势来分析,围歼楚军先头追击部队的预想可能要泡汤了,而更严重的是,一旦秦军作战失利,则还可能面临遭到楚军尾追有溃败的危险。

碰上项羽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强悍对手,当真是幸运又是不幸,幸运的是有这样强大的对手是为将者的光荣,能够让霸王项羽瞧得上的将领这世上绝不会多;不幸的是项羽的强悍已经出乎了常理的估算,韩信已经预算到楚军的增援,因此他布下了四道封锁线,却不想只用了一天时间项羽就势如破竹般的杀到了自己跟前。

“大将军,怎么办?是撤围还是继续打下去?”

同在中军帐中的还有李左车和负责诱敌的老将涉间面面相觑,皆是脸色凝重,这战局的变化委实让人促不及防,这项羽实在太可怕也太勇悍了,战甲防护和兵器上都领先的秦军在这位霸王面前,居然还是连吃败仗。

“打,怎么不打?这两强相遇勇者胜,我就不信项羽还能重复一次巨鹿之战?”沉闷之中,一声冷哼响起,李烈眼中锋芒尽露。

当初在巨鹿时,李烈只不过是王离手下的一员都尉,都尉的地位与军侯并级,在等级森严的秦军中没有发言权,另外,当时李烈的战斗经验也不甚丰富,不过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屡经恶仗的李烈已经成长为了一员骁勇善战的骑军将领,对于曾给予自己败仗耻辱的楚霸王项羽,李烈心中涌动的是一股硬碰硬决战的锐气。

再打一仗分个胜负如何?我就不信秦军会再一次吃败仗?

李烈战意昂然。

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秦军的主将已经不是犹豫不决的王离,而是换成了更有智慧更有决断力的韩信。

韩信会重导王离的覆辙吗?

当然不会。

对此,不仅韩信有自信,帐中所有的人都有信心,在对韩信有信心的人中间,当然还包括远在南线指挥作战的秦相傅戈。

为了驯服项羽这头猛虎,傅戈几乎把手中的能干之才悉数留给了韩信,文有张良、李左车;武有涉间、李烈,除了这些智勇双全的将领谋士之外,在楚军内部,还有陈平这枚棋子随时会发挥作用。

“大将军,良听说战国齐威王时,齐王约大将军田忌一同赛马,田忌府中的马当然没有办法和齐王相比,因此结果往往是田忌输得多,赢得少,后来孙膑给他出了个主意,用下等马对齐王的上等马,用中等马对齐王的下等马,用上等马对齐王的中等马,如此三局两胜,田忌反而获得了胜利!现在李将军既有如此雄心壮志,我们何不成全于他!”

听到李烈慨然之言,一直沉默不语的张良朝着韩信淡淡一笑,缓缓而道。

“军师是说,用骑军去对付骑军?”韩信眼睛一亮,智者之间的对话总是令人赏心悦目,话只要说一半,对方就完全明白了你的意思。

大秦骑军是韩信手中的一张王牌,用它来对付项羽的亲卫骑军的话结果难以估量,但若用他来对付已呈强弩之末的龙且部,那取胜的概率绝对超过八成。

一念及此,会意的不只是韩信一人,李左车的眼中也流露着一抹微笑,不需要再考虑其它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李烈将军,你有没有信心去取了龙且的首级?”韩信目光炯炯,喝问道。

“龙且,我早有心一会,大将军只管下令,我保证二个时辰之内将龙且的首级呈上!”李烈毫不示弱的朗声应答。

龙且并不是好惹的,他手底下的三千骑军可以说是楚军中仅次于项羽身边亲军的精锐,秦军先锋涉间一路上为了牵制住龙且的牛鼻子,可算是费尽了心思,仅计算损失的士兵就足有二千余众。

以李烈的精骑去对付龙且部的骑兵,骑军与骑军的撕杀,比拼的就是双方谁的马更好,谁的骑术更为精熟,谁的训练水平更高?

秦国的战马与楚国的马匹相比,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骑术相拼,关中男儿纵横驰骋马背的功夫向来不弱于关东尤其是擅长舟楫的南方人。

至于战阵操练水平,经过了下林苑数度挥汗苦练和井陉实战体验的秦骑也有不弱于楚骑的信心与实力。

“好,我就给你二个时辰,但你必须保证全歼龙且,如果时间过了但却还不能歼灭,那么后果会怎么样?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到时候你就自己向傅帅去交待吧?”韩信沉声说着,同时持起一支令箭,郑重的交到李烈手里。

“其余诸将,随我上去抵挡项羽的进攻!”

没有什么好犹豫了,以勇气和信心去迎接挑战,这才是真正战场王者的气度。

津水南岸,疾进中的楚军扬起道道烟尘,远看上去尤如一股股炫目的光柱,让人目不暇接,气为之夺。

与秦营中凝重肃然的紧张气氛相比,骑乘于乌骓马上的项羽神情相当的轻松自若。

“禀霸王,秦军韩信部已经在前方十里布下营垒,英布将军询问是否给予痛击!”报信的楚军斥候一路飞奔而来,向项羽禀报最新的战况。

“哈哈,韩信,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有胆量来一战,亚父,吩咐下去,让众将士们饱餐一顿,然后随我出击!”

项羽朗声大笑,自从临晋关一役以来,他还没有如此畅快的大笑过呢。

秦军终于耐不住性子主动出击了,这正是一雪前耻的绝好机会,上一次,受限于西河(黄河)天堑阻拦,矢志西进的项羽大军不得不在蒲坂折戟沉沙,而这一回,在关东这片熟悉的土地上,项羽前面已经没有了阻碍。

“秦军主将是谁?韩信,那个曾在某家帐前持戟的郎中,又怎可能是我霸王的对手?”

想到这里,平素自视甚高的项羽心中涌起一丝轻蔑与遗憾,这一次的对手怎么不是傅戈,若是他的话,那么一战而胜之这结果就太完美了。

“霸王,增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看着意气风发的项羽,一旁的范增脸上显过一丝阴郁。

“亚父有话请讲?”项羽笑道。

“霸王,韩信能得傅戈重用,已非昔日之持戟郎中,这一战我们万万不可大意,以增之见,我们现在应当从速集中兵力,争取突破秦军侧冀包围,先将龙且将军营救出来,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是否要与秦军决战!”范增急声谏道。

“亚父之言差矣!霸王,属下曾听闻:昔日秦赵长平之战,赵军以赵奢之子赵括为将,代替老将廉颇指挥,结果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一败涂地,六十万赵军尽被武安君白起坑杀,赵国由此从强盛走向衰落,而今秦相傅戈以年纪轻轻缺乏统兵经验的韩信为将,这岂不和赵王一样,我军若能效法白起的战法,这一战大破秦军就在眼前!”提出这一反驳范增见解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心向秦国的陈平。

在楚军中,反驳范增的人绝不会多,许多人担心招惹范增会惹祸上身,因此,往往军议到最后会变成项羽和范增二个人的对话。

范增年近七旬,又被项羽尊称为亚父,这资历明摆在那里,楚营中没有人比他更有发言权了,甚至于有时就连项羽也不得不受他的管束,以项羽自由奔放的个性对此当然不快,因此,范增看似受宠,实际却是危机四伏。

正是看到了这一点,陈平决定冒险一试,他要与范增唱一次反调,同时,也是帮一次秦国的大忙,以便为今后的投奔创造条件。

“陈平,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快退下!”范增厉声喝道。

“慢,亚父,陈平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我大楚军队若能再破秦狗,我看这天下谁还敢与我项羽作对?”项羽哈哈大笑。

立下象武安君白起一样的功绩,陈平的这一句话一下子打动了项羽,白起位列战国四大名将之首,素有杀神的称号,也是项羽平生最为敬慕的一员战将,若能够让自己的名字与白起并列,那真是无上的荣耀。

第二百三十三节 骑军碰撞

临战在即,楚军阵中却发出了不和谐的音符。

“霸王,切勿听信了陈平这个小人的谗言,他懂得什么兵法韬略?”范增一脸老脸涨得通红,怒目而视陈平。

面对陈平的反驳,受命项梁要辅佐项羽的范增寸步不让,他决心悍卫自己亚父的威望,悍卫自己在项羽跟前说一不二的尊严,范增心中这样认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项羽好。

论起兵法韬略,奇计战策,楚军上下确实没有一个人比范增懂得更多,但这并不等于范增在这场辩论中就能赢得上风。

在对人性弱点的洞察力上,范增虽然活了七十余岁,但却不如陈平来得更透彻。早就对项羽失望的陈平对这位霸王的脾性了解得可谓一清二楚。

项羽既是一位扭转战局,破釜沉舟,威震诸侯的大英雄;又是一个性情暴戾、优柔寡断、只知用武不谙机谋的匹夫。他统领诸侯,乃是叱咤风云勇冠三军的杀神,却不肯师法古人,认为霸王的功业,只需通过武力征伐就能治理天下。

“亚父多虑了,霸王之勇武岂是韩信那跨下受辱的小子可以相比的!”面对范增近乎于人身攻击的**裸责骂,陈平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怒意。

霸王之勇,陈平对项羽的心理可谓钻研得再清楚不过了,将项羽和韩信放到一起比较,这本身就是对项羽的一种羞辱,他可以断言,在听到这句话后项羽一定会怒不可遏。

果不其然,项羽听罢此言,立时冷哼一声道:“韩信,他怎么配做我的对手?”对面的主将是韩信而不是傅戈,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项羽对秦军的重视程度就呈直线下落,韩信,一个未显功名的无名之将,纵算有井陉一战的战绩,也没有资格做我项羽的对手。

“霸王,韩信此人足智多谋,我们万万不可大意,陈平这盗嫂的小人的话千万不可轻信。”范增再一次急谏道。

气急之下,范增祭出了人身攻击的战法,他试图通过对陈平人品的迂回攻击,来达到否定陈平建议的目的。

“霸王,亚父今日心情不佳,我不与他计较,不过,这破敌之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望霸王三思。”冷眼看了范增一眼,陈平转身朝着项羽一揖道。

“你们不用再争了,此事我意已决,传令全军将士,出击!”项羽大喝一声,霸王戟高高举过头顶,同时,乌骓马前蹄腾空而起。

目送项羽远去的身影,范增与陈平的心情可谓是冰火两重天,范增一腔热血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盘冷水,从头凉到脚,而陈平则是心中如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着,第一次他看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他的建议被采纳,虽然这个建议是完全错误的。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原因不在于别的,而在于项羽与范增之间地位和身份的变化,在项羽击斩宋义,誓师北上救赵之时,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那时的项羽虽然凭着过人的胆气杀了畏缩不前的宋义,但要想赢得楚军众将的支持,还必须有范增的支持才是,那时的范增对于年轻的项羽来说,更象是扶一把的领路人。

后来,项羽在巨鹿战场赢得了赫赫声望,一连串军事政治胜利更让他的声名海内尽知,特别是裂土封王之后,项羽的羽翼可以说已经完全丰满了,在这个时候,范增的重要性开始降低,他的角色从引路人转变为出谋划策的智囊。

在这种微妙的变化中,最关健的是每个人都要识进退,一旦自持有功生骄,或者自以为老资格了不尊重地位上升的一方,那么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范增失策的地方就是他没有想明白这一点,他以为凭他亚父的身份可以在项羽跟前呼风唤雨,可以处处摆老资格训斥别人。

须知,项羽在乎的不是陈平人品如何,而是范增当着自己和众将的面如此责骂部属,这岂不是表明范增的地位还要高过自己。

项羽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惊人的作战才能和独有的领袖气质,让二十八岁的项羽成为了领导天下诸侯的领袖,相比于刘邦的深沉老辣,自负和任性的项羽无法克服和感受到人性的黑暗一面。

二十八与七十八。

项羽与范增之间的代沟实在太大了。

大得足足跨越了三代人的距离,这一点是已经身死的项梁无论如何也不会料想到的。

由于有着相似的楚国贵族的背景,在项梁死后,项羽仍然视范增为前辈并给予足够的尊重,甚至于在公开场合尊其为亚父,单单从表面上看范增似乎是位高权重,但其实项羽与他根本无法沟通和交流,范增不了解年轻的项羽心里的想法,而项羽也无法了解老人家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在乎些什么?

其实,就算陈平不加以挑拔,项羽与范增之间的这种矛盾也总有一天会激化,他们之间就象一场不甚美满和谐的婚姻一样,两个人各自走在自己的平行线上,而且正越走越远。

大秦新元三年八月十三日,午时。

津水北岸。

楚军与秦军的决战开始。

双方兵力对比是楚军四万对秦军五万,其中在主战场上,韩信率领着三万二千余秦卒与几乎数量相同的项羽楚军碰撞在了一起,而在主战场的侧后方,楚军龙且部三千不到的骑军与秦军李烈部的五千骑军正在展开一场骑兵对骑兵的混战。

呐喊声响彻山野。

白昼被鲜血染红一片,无主飞奔的战马在不住的悲鸣,残肢断臂仆倒在血河里,折断在旌旗斜斜的插在松软的泥土里,血水已将这一带变成了肥沃的坟场。

“骑兵们,进攻!”

李烈嘶哑的呐喊声一次次的响起,在他的统领下,五千精骑排成冲锋的锥形战阵,在津水畔的平原上与龙且所部开始了死亡的对冲。

骑兵之间的撕杀,兵种不同方式也有许多种。

李烈的骑军在蓝田关一役中因为装备了先进的马蹬而获得了作战优势,并由此一举成名,有了名气再想要保守秘密就很难了,对于马蹬这种能够简易制作的工具,傅戈也并没有刻意的去保守这个军事秘密。

只有不断的创新,才是领先的动力源泉。

一味固守在原有的技术水平上,只能成为固步自封的笑柄。

这三年间,马蹬这种骑兵的辅助工具也传到了关东,并由关东一带的铁匠打制成功,随后就开始在骑兵较多的楚军中装备,因此,这一次秦楚骑军之间的撕杀已经完全脱离了弩骑兵时代的影子,展现在战场上的画面完完全全是一场冲骑兵之间的碰撞杀戮!

谁的兵更多!

谁的力气更大!

谁的骑术更好!

谁的兵器更锋利!

谁的战马更高大!

谁的头脑更灵活。

……

战场上比拼的结果,取决于无数种条件的综合,而最重要的一点,无疑是谁更不怕死!

大地在震动,轰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穿著玄色铠甲的秦国骑兵们在李烈的统领下,带着滚滚沙尘奔腾而来。

当这五千秦骑旋风般地出现在楚军面前时,龙且心里猛然一惊,听到统军将领一声令下竟能全军驻立结阵,无论是人还是马都不见丝毫絮乱。

这秦国骑军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能将陈余的二十万赵军杀得一败涂地,这样的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只要指挥官的手指向哪里,士兵们就会杀向哪里?不管前面是刀山或是火海,他们都会不畏死地进攻,即使战斗至最后一人亦不会后退。

“楚国的勇士们,杀秦狗!”

龙且嘶声大吼,他的面目狰狞,杀气腾腾。

这一时,龙且也在心中痛恨,刚才这是怎么了?难道害怕了吗?不,我龙且是霸王跟前的第一猛将,我又怎么可能会害怕?

“大秦骑军,继续进攻!”

“大楚的勇士兵,冲呀!”

对冲的过程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残酷的杀戮让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壮丽的奔赴死亡,无论是秦军还是楚军,没有一个人后撤,就算是死他们也是仰天倒下的。

一次又一次,每一个回旋之后,李烈身边都会少了不少人,五千精骑慢慢的变成四千,三千五百,最后减少到三千零九人。

不过,无论是还在马上挺立着的,还是倒下去的,他们都应该骄傲,因为他们胜利了,龙且所部全军覆没。

楚军猛将龙且阵亡了!

他死在了最后一次冲锋之中!

以三千疲卒对五千精骑,这样一场不对称的撕杀能够演化成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事,龙且已经足够称得上一员虎将了!

第二百三十四节 勇者无惧

龙且,楚军中仅次于杀人王英布的猛将,他的死对于楚军士卒的士气打击可谓巨大,也正是因为歼灭龙且部的胜利捷报,才让被项羽压制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秦军将士精神大振,勇力倍增。

与项羽正面对垒!

如果有可能的话,一定要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骑军与骑军之间的对决,在数量、武器装备、训练上更胜一筹的秦军赢得了胜利!

而在另一块战场上。

情况却是截然不同。

数量对等,同样是百战的精锐士兵,比拼的就只剩下了双方将领的勇力和智谋上,不可否认,在具体的战术运用上,项羽绝对称得上王者,在局部战场的较量中,就连韩信也不是他的对手,或许,这世上也根本没有人能是项羽的对手。

在一波又一波的进攻中,项羽对于战局的观察力令人惊叹,他总是能最先发现对方破阵上的些许破绽,然后以决然的姿态一步步的撕开口子,从而让秦军屡屡处于疲于奔命的状态中。

“大将军,涧间将军被楚军包围了!”报信的涧间部队长浑身浴血,看得出他的力气已经竭尽,要杀出楚军的重重包围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韩信能够想象,为了让这名队长突出重围,不知有多少掩护的士兵倒在了战场之上。

援兵!

韩信手里还有援兵吗?

在左翼战场,楚军大将英布正率兵猛攻,在右翼战场,楚将钟离昧也牵制了秦军的一部,朝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巨大的消耗战势必会将交战的两军都拖入一场无望的泥潭里。

“军师,这里就交给你了!”说罢,韩信从怀中取出兵符,郑重的交到了一旁的张良手里。

“大将军,多多保重,记得一定要活着回来!”

张良没有推托,在战场上得到的信任是最真挚也最宝贵的,韩信若不是信任自己,绝不会将统兵的兵符交给自己。

统御调度全军,这不是张良的强项,但此时韩信已经无人可托了,所有的将领都已派上了一线战场,甚至于还包括李左车在内,留在中军后方的也只有张良一人了。

“中军儿郎们,随我去救援涧老将军!”韩信沉声高喝,不需要再说什么鼓动的话了,战局的变化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秦军现在能做的就是守,死守,一直守到李烈那边传来好消息为止。

主将在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无疑能够极大的激励全军将士的士气,受傅戈信任和重托的韩信知道,这一战对于秦国的意味着什么,对于傅戈又意味着什么?

“围住秦中军旗,左右亲卫,突击!”

看到秦中军的旌旗开始前移,项羽脸上流露出一抹得色,他之所以迟迟没有歼灭涧间,就是为了等韩信这条大鱼入网,涧间一老匹夫算得了什么,擒下秦军的主将,一举破敌才是胜者的王道。

“诺!”得到项羽的将令,早已蓄劲待发许久的桓楚、周兰齐声应和,迅速的带领麾下健儿向着韩信的后路杀了过去。

包围圈中,秦楚两军已经战作一团,黑与红,已经渐渐的摸糊不清,提刀砍杀接近麻木的士兵机械的一次次将刀劈向靠近自己的肌体,根本不去分辩是敌还是友。

“杀!”

涧间猛力挥出一刀,劈翻一名冒进靠近的楚军军侯,他的脸上流露着骄傲的神情,年过六旬却仍然撕杀疆场,这在秦军中间已经算是异数了,更何况,还是一员冲杀的一线的先锋。

涧间的战马已经负创倒下,但他却依然举步向前!

纵算这一仗死了!

也值了。

自从巨鹿那一场窝囊之极的惨败后,涧间在心中就存了一个结,他希望能痛痛快快的与楚军撕杀一番,从而把胸中积存多时的恶气全部发泄出来。

“风,大风!”

四周皆是楚军又怎么样,涧间依旧死战不退!

他的斗志在这一刻被点燃,被燃烧,纵算是焚身殒命,也当轰轰烈烈倒下!

刀,涧间的手中战刀翻飞,不断重复着推挡、劈砍、再推挡的动作,这种专门给将领配备的特制铁刀坚固刚强,在近身格斗中无往而不利,比楚兵手里的笨拙戟矛更称手。

被天罗地网困在中央又怎么样,老将涧间根本就没有逃跑的打算,其实,若按他的意思,连向韩信求援都是多余的,那名浴血杀出的秦军队长并没有得到涧间求救的将令,这次求援也只是一名心急涧间安危的忠心耿耿部下的擅自举动罢了。

战阵中,涧间统领着麾下越战越少、却越战越勇烈的队伍如同一只“刺猬”一样,在楚军精心编织的罗网中左冲右突,把挡路的楚军方阵刺穿了一个个大洞,使楚军的众多横列中鲜血涌动迸溅。

“哼,老匹夫想要寻死,那我就成全于他!”目睹战况不利,项羽峻冷的脸上浮现一丝狠意,霸王戟缓缓提起。

最近这二年来,能够让项羽有亲自出马撕杀**的敌将几乎没有了,手下没有敌手,这样的滋味着实相当的寂寞,本来,以涧间的地位和身份,还劳动不了项羽的大驾,但现在,这员老将的威风八面激起了项羽心中渴望以久的战意。

“能够让我项羽动戟的人,还不多!你也算一个吧,说,想要怎么个死法?”乌骓马临空扑面,瞬间杀至涧间跟前。

正在挥刀撕杀的涧间倏然感到前方一股浓烈之极的杀气传来,凭着多年的战场经验,他知道这是有敌方的战将迎上来了。

但他却想不到,看上自己的不是别人,而是项羽。

“死,我涧间若是怕死之人,也不会站在这里。项羽,你若想取老夫的性命,就拿出真本事来吧!”

涧间哈哈一笑,毫无一丝一毫的惧色。不管这一战结果如何,能够迫出敌方主将项羽,这已是涧间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哈哈,涧间,巨鹿让你侥幸逃跑了性命,这一次可没有那么幸运了!”项羽冷笑一声,催马跃出,霸王戟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彩带,顿时将涧间的身躯笼在光影之中。

“喝!”

几乎就在项羽戟出的同时,涧间也是闷声怒吼,已经砍杀的遍是缺口的战刀再一次的挥起,朝着乌骓马上的项羽冲了过去。

以步对骑,这本身就是不对称的交锋,更何况涉间的武艺与项羽相比,更要差上了不止一筹,因此,这一场将与将之间的对杀没有任何的悬念。

涧间的喝声哑然而止,战刀挥在半空,却久久不肯落下。

“你,已老了!”

项羽冷冷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涉间的耳朵,除了带有胜利者的傲气外,还有几分对敌手的尊重。一个明知不敌却仍然要拼死一战的对手,虽然让人感觉有些愚蠢,但却是值得尊敬的。

“呛啷!”

不甘的战刀终于落下!

涉间的胸口绽放出一朵斗大的血花,正在慢慢的扩散,并迅速的吸干涉间身体内的所有的能量。

他的瞳孔渐渐的放大,直到最后一缕生机也离开身体。

在适才的交锋中,速度、力量、技巧、勇武各方面都逊色于项羽的涉间已经尽了全力,若是换作开战之前,涉间或许还能在项羽面前抵挡三、四个回合,可惜此时,呈强弩之末的涉间在项羽面前,已连一合也无法支撑。

就在龙且部覆灭的同时,秦军先锋涉间在项羽的强力打击之下,壮烈战死!涉间所部七千将士除有约三千余人奋勇突出重围与韩信汇合外,余部追随涉间倒在了冲杀的战场上。

秦楚双方在战场上拼了一个平手。

自从傅戈自立并接手秦军以后,涉间是秦军中阵亡的第一个高级将领,他原本是可以不必如此做的。

但,谁又能说,这样的归宿对于涉间来说不是最好的呢!

将军百战死,为将者最恐惧的不是战死于沙场,埋骨于荒野,为将者最害怕的是终老身躯于病榻,害怕的是象三国名将太史慈一样在病榻上悲呼: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

涉间于绝望之中的濒死冲击虽然以失败而告终,但他却有力的牵制了楚军的进攻,救回涉间一部的韩信艰难的稳定了战局,他已经支撑过了最艰难的一刻。

李烈杀到了!

歼灭龙且部的秦国骑军如同一股汹涌奔腾的黑色激流,瞬时席卷战场的每一个角落,龙且的头颅在秦军旌旗上高高飘扬,这一次,他带给楚军将士的不是激励,而是震憾!

“龙且将军阵亡了!”

已经杀得疲惫不堪的楚军士兵用惊恐的眼神相互传递着信息。每一个人都在心里发问:这一仗再打下去,我们能胜吗?

第二百三十五节 残阳如血

天际,一抹如血的残阳在津水上浮动着波澜,片片涟漪随着夏日的晚风吹荡开来,带起阵阵血腥之气。

热闹了一整天的战场陷入到了难得的寂静之中!

四周一片死寂!

其实,当李烈的骑军携带着龙且的首级杀到主战场时,这场战事最**的部分就结束了,接下来考验的就是两位主将的收官功底了。

胜,再胜!

一向纵横无忌的项羽经历的阵仗从来都是一个结果,那就是冲锋、大捷、入城、屠杀!就算是临晋关那窝囊之极的一仗,楚军也只是因为受制于黄河天堑才停住了前进的步伐!

而今,津水算什么?

一条比漳水还要浅的溪流,这若能算作天堑,那岂不让天下英雄豪杰笑掉大牙!

可是,再打下去的话,胜利的天下必然会倾向于得到骑兵增援的秦军一方,其实,就在李烈率军到来的同时,项羽已经敏锐的感觉到战机失去了,楚军将士的勇气随着秦国骑军的到来而消磨殆尽。

“传令,英布军殿后,其余各军开始撤退!”无奈之下,项羽下达了退兵的命令。

退!

项羽的命令被迅速的传达到楚军各个战场,钟离昧、蒲将军、周殷等楚军将领个个大呼喘气,和秦军交战的滋味绝没有屠杀诸侯军来得爽快,不死不休,就算是被困被围,也要咬你一口,面对这样一支凶悍的队伍,楚军上下第一个感觉就是能避则避!

楚军退下去了!

由杀人王英布殿后,纵算李烈跟在后面追击,也讨不到多大的好去。

“传令,全军回师蒲坂,李烈将军率骑兵部队护卫后翼!”看到楚军阵线松动,也已经筋疲力尽的韩信长吁了一口气,吩咐道。

这一仗,双方可以说拼了一个平手。

津水畔这一仗,楚军损了猛将龙且以及约七千精锐,秦军损兵约有八千左右,并包括涉间在内的一批将校,双方的损失也大体相等,不过,在后备役部队的配备上,拥有关中、汉中、巴蜀广大后方基地的秦军势必要比楚军恢复得更快一些。

经此一仗,秦军中许多年轻的将士会慢慢的成长起来,涉间他们老一代将领的任务已经完成,接力棒会移交到了年轻一代的手里。他们总有一天会代替战死的什长、队长、军侯的位置,他们将来征战的地方有可能不在中原,而在大秦的四方边疆!

对于韩信来说,这是他第一次指挥大兵团在平原上与强悍的对手作战,其中难免有欠缺经验的地方。

井陉一战时韩信主要以骑兵作为主力,骑兵的机动性有效的弥补了秦军在数量上的不足,加上李烈在绵蔓水一带出色的战绩,这才让秦军赢得了一场大捷!

指挥骑军作战和步兵有诸多的差异,在这一战中,韩信获得的经验是为主将时的协调指挥能力得到了加强,对于麾下这支秦军来说,只要再解决各个方阵、兵种之间互替时的间隙,那么,战斗力就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与此同时,韩信也需要吸取的教训,就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小视对手反扑的潜力,这一仗撕杀成这样,固然有项羽太过强悍的客观原因,更由于秦军各方阵之间在配合上还存在着生疏的地方。

相信有了这一次对敌的经验,韩信在以后的征战中会获益良多。

在傅戈知晓的那段历史上,韩信与项羽之间的对决也不是百战百胜的,垓下之围不过是四年楚汉战争的缩影而己。

在那一场最为著名的彭城之战中,项羽以三万精锐骑军将刘邦的五十六万诸侯联军杀得大败,据史记所形容,诸侯将士的尸体令睢水为之断流,三万对五十六万,在这样巨大的兵力差距面前,居然还是少的一方获得胜利,由此可见,项羽之勇猛,诸侯军之羸弱。

彼时,韩信已被刘邦拜为大将军,在诸侯军中负责协调指挥各路势力,对于项羽能突然从齐地战场杀回,并以势如破竹之势将联军一一击溃,当时,不仅汉王刘邦没想到,就连韩信也没有料想到。

常胜不败!

这年头又哪里有什么常胜未尝一败的将军,有的不过是不断总结经验教训,不断提高自己作战指挥能力的名将罢了。

平局的结果虽然让项羽不甚满意,但目前他也只能接受。

被刘邦袭了后路,没有了稳定补给保障的楚军可以打胜仗,但绝不能打两败俱伤的胜仗,这要是一仗把部下精锐都拼光了,又拿什么去转身对付刘邦这头中山狼?

“哼,等我收拾了刘邦,重夺了荥阳、敖仓,再回来寻秦狗的秽气!”回军途中,项羽心中忿忿怒想。

“霸王,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龙且将军的尸骨还没有抢回,这大仇还没有报呢?”周兰拦在乌骓马前,眼眶通红戚声大呼,他与龙且的关系最铁,这一战折损了最交好的同伴,心中自是万分的悲痛。

“哼,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放心吧,与秦狗的帐有的算的时候,陈平,你速速去一趟秦营,用涉间将龙且换回来?”项羽挺了挺身躯,深吸一口气,然后沉声吩咐道。

龙且阵亡了!

悲痛的岂止又是周兰一人。

在项羽的心中,龙且几乎已成了他的分身,相比于别有用心的英布,龙且是完完全全因为崇拜项羽而投奔到楚军中的。

从这个意义上说,龙且对项羽绝对的忠诚,绝对的服从,这样的一员猛将损失了,项羽心中如何不痛!

更何况,其实在心中,项羽早已被龙且当作了自己的亲兄弟,自己的影子。

报仇,杀秦狗!

项羽的胸中有热血在沸腾,在燃烧,然而,理智却在提醒他,现在还不是与秦人摊牌的时候,既然将计就计的计策已经破产那就应当及时收兵。

“诺!遵霸王将令!”陈平躬身施礼,低首应和一声转身离去。

目送陈平离去,一旁的范增终于再按耐不住心中怒火,谏道:“霸王,陈平此人素来反复无常,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了!”

“亚父,多虑了!陈平不过是一个口舌之士,胸无锦绣,他若想离开,那就让他滚蛋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项羽不以为然的轻叹一声,道。

陈平!让他感到遗憾的不是只会在身边鼓噪不休的陈平,而是曾经的持戟郎中,如今的对手韩信。

想不到这一年不见,韩信竟然长进了这么多,这一仗中,虽然韩信在战术上还存在着些许漏洞和空隙,但在大的战略上,却堪称精妙之极。

若非韩信设计,龙且怎么也不可能步入秦军设下的重重包围之中,而采用骑军对骑军的针对性战法,又让矢志救援的项羽失去了营救龙且最宝贵的时间。

二个时辰,若换作其它的一支秦军,项羽有理由相信,龙且绝不可能连二个时辰都支撑不到,对于麾下这员勇将的战力,项羽有足够的自信。

大秦新元三年八月末。

秦楚两军在河内郡一带的对峙局面终于被打破,没有获得预期胜利的秦军回师黄河西岸休整,同样,也没有达到目的的楚军在项羽的率领下,开始转向荥阳,把一股怒火发泄到刘邦的汉军头上。

项、刘反目,关东诸侯乱作一团,有支持项羽的,有投奔刘邦的,一时间,为了反抗暴秦而曾经齐心合力的诸侯们开始了他们的内斗!

诸侯内斗不休,无疑是傅戈最愿意看到的一个结果。

由秦军一力发动的这一场波及南、北二线,参与兵力达到二十余万众的大规模战事首要的目的虽然是扩展秦国的地盘,而次要的目的则是引发一场诸侯之间为了争夺生存地的内战,只要能达到这一理想目的,秦军这一回兵出就算基本达到目的了。

在得知北线战况不利的消息之后,本在武关的傅戈急匆匆赶到了函谷关,正好与韩信统领的秦军主力相遇。

“傅帅,涉间将军阵亡了,信实在有辱傅帅相待的恩义!”韩信脸上黯然,得到傅戈一力信任,由一介归降的郎中飞升为大将军,这厚待纵不能说绝无仅有,也算得上是恩隆了。

为了回报傅戈的恩情,韩信一直努力的在战场上展现着才能,他希望自己能够百战百胜,能够高奏凯歌,能够建功立业,位列王侯。

“大将军,何需自责,这一仗我可以料定项羽的日子更不好过,失了龙且,楚军中必定人心浮动,英布、钟离昧等大将往后就算再与我军交战,也会不自觉的蓄力三分,这不正是我军的胜利吗?”

面对一支努力过并付出相当代价的劲旅,傅戈第一给予他们的就是鼓励、信心和勇气,这一仗莫说没有输,就算是吃了败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人人拥有必胜的信心,最后的胜利迟早是终于秦军的。

注:太史慈确是病死的,这个三国志有记载,各位!

第二百三十六节 大秦再起

函谷关,一如往常巍峨耸立,狭窄的城隘像一道被鬼斧劈开的石门,森森开启着,迎接着又一支出征回来的秦师。

这不是第一支打着玄色龙旗经过这里的军队,数百年间,大秦的雄师劲旅出征的次数已经无法用数字来形容,而它们取得的战绩也是各不相同。

曾经有辉煌如长平之战的全胜,曾经有惨痛如淆之战的覆没,而更多的就是象今天这样无功而回的碌碌。

抱着满怀希望出征的大秦将士们在津水遭遇了阻击,虽说也给予敌大量的打伤,但也损兵八百,因此上至韩信、下至普通的小卒,每一个经过函谷关隘的人都显得无精打采的。

“大秦的将士们,都抬起头来,你们勇敢的和强大的敌人交战过,你们没有失败,你们在为了保卫大秦的千千万万百姓而战,你们是我大秦永远的骄傲!”

好在,让士兵们欣慰的是,与以往截然不同,他们回来得到的不是讥讽和嘲笑,不是严苟的军律,而是来自于大秦丞相傅戈的激励。

开疆拓土,战场杀雄,岂能总打胜仗,不打败仗,更何况不过是一场互有胜负的平局。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们有信心从头再来!”傅戈自信的话语让肃穆的韩信、李左车等人脸上渐渐有了笑颜。

“傅帅说得对,再战一次的话,我们一定能将楚军打败的!”

被激起万千雄心壮志的韩信大声回应着,白皙的脸上神采飞扬。回答的同时,韩信抬头看去,蓝天白云,这一方无羁的天空,正是男儿纵横驰骋的战场,一次无功又何妨,只要努力,下一次定能扭转乾坤。

“打败楚军,打败楚军!”一声声呼喝由周边的秦军将领渐渐波延至整支军队,数万将士齐声大呼,声音在山谷崇岭间回荡,经久不息,让整座关城都为之颤动。

“传令,留一军驻守函谷,其余将士回师休整!”

回军咸阳途中,坐在傅戈身旁,张良用惊奇的目光打量着这支重新被鼓起勇气的军队,不禁心中叹服。

“傅帅,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能将你击垮的!”

“子房,我大秦要扬威四方,又岂能被这一时的挫折难倒,你知道,我的抱负不在这中原,而在于开拓未知的疆域,我真心的希望我们能一同努力!”

这一次,秦军能够在无险可守的平原地带与项羽战成一个平手,傅戈其实还是基本满意的,因为这说明了秦军已经渡过最初的防御战时期,由守开始转攻了。只要在休整过一段时间,等到项羽和刘邦将关东打成一窝粥的时候,秦军重新出击的机会就到了。

大秦的未来,需要更多有才干的人才,需要许多人的同心协力,其中:有张良、韩信、李左车、郦商、郦疥、李烈、彭越、栾布、陈参等等知名的和未知名的人。

人才当然不止这些,就在一片肃穆之中,傅戈还迎来了一个绝对重要的人物。

函谷关,秦军中营帐内。

一众秦军将领谋士文武云集,他们都是得到楚军使者要到来的消息赶来的。

“李将军,你站在这门口作甚?”

“我要看看楚使是谁?竟然有胆子前来,等会儿给他点颜色瞧瞧!”在战场上杀得不甘的李烈冷着一张脸,手按佩剑气哼哼的站在门口。

“李将军,傅帅有令,不得阻拦楚军使者!”

让李烈气忿不过的是,他的这一番算计很快就被听到消息的傅戈制止,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羞辱对方使者的伎俩一点也不高明,倒还会让对方瞧不起自己。

……

“楚军都尉陈平见过傅相?”相貌俊秀出众的陈平一出场,就引起了傅戈的惊异,对于这一位在历史上有过赫赫功绩,进言替刘邦解困白登的著名谋士,傅戈可以说早就心仪久矣。

“哈哈,先生可是阳武名人,我一早就听无知说过,怎么样?这回来到函谷可是为交换龙且将军的遗体之事?”

傅戈对着陈平微微一笑,语气显得相当的平静,不过在这平静的表象下面,则是波澜涌动,让魏无知去楚营游说陈平,这件事情一提,聪明的陈平自然会明白自己受到了秦国丞相的特别器重和关照。

“正为了此事而来,不知可否与傅相作一次详谈?”陈平眸子一亮,聪明的人领悟的本事无疑是一流的,对于早就有心投靠秦国的陈平来说,这一次出使正是最佳的晋身机会。

“先生请!”

“傅相先请!”

心照不宣的两个人一边假意客套着,一边各自举步向着内室走去。

相比他们之间即将交谈的密事,交换战死将领遗体的事情并不重要,不管是龙且还是涉间,他们都是战场上的勇士,给予他们死后相应的尊重是必然的,在这一点上,无论是项羽,还是傅戈都会毫不犹豫的遵守这个潜规则。

在内室里,傅戈和陈平总共商谈了约二个时辰,就单纯的谈话而言,这二个时辰已经足够漫长了,以至于担心傅戈安全的李烈忍不住要冲进去。

等到两人出来的时候,他们的脸上俱都带着会意的笑容,由此足见,交谈的气氛必定相当的融洽。

“傅相,这一次出使秦营能与你相见,实乃平之幸事,希望他日有缘,能在不久的将来再聆听傅相的教诲!”

陈平话说得相当的谦虚,可以听得出与傅戈的这一次交谈对他影响很大,心思精明如张良的也从陈平的话语里听出了陈平的弦外之音。

“一定有机会的。在不久的将来!”傅戈一边说着,一边向陈平投去欣赏和鼓励的目光。

对于这一次秘而不宣的交谈,事后傅戈严令知晓的一干将领谋士要保守秘密,陈平已经表明了他的心意,自此之后,他将正式成为傅戈安排在项羽身边的一枚棋子,他的任务就是设法离间范增与项羽。

根据陈平送来的绝密情报,范增与项羽之间的亲密友谊已经有了裂痕,地位的差异、年龄的悬殊以及繁琐事务产生的磨擦,已开始让这一对珠帘壁合的拍档貌合神离。

也许,只要在中间在加上那么一点火花,联系项羽、范增之间的纽带就会碰然断裂,而点亮这火花的人,应该就是陈平。

大秦新元三年九月一日。

阿房宫。

前殿外,高大挺立的白玉纪念碑,在初升的阳光下泛着炫目的光华,仰视于它的话,顿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气势逼迫过来。

这是一座纪念大秦阵亡将士的石碑!

一座勉怀亡者激励后来者的功勋之碑。

三万从前线回师的秦军将士庄严肃穆的整齐站在青石广场上,他们的前面,是一具具用上好的楠木装敛的棺木,里面躺着的是一个个不屈的灵魂!

棺木里面,是包括涉间在内的八千一百一十五具阵亡秦军将士的遗体,在每一具棺木里面,都洒满了上好的香料,以防止尸体腐臭,在每一具棺木上,都覆盖着大秦玄色龙旗,虽然,他们中间有些人收敛回来的躯体已然不全,虽然,他们现在俱都是冰冷没有了生命,但他们却还有尊严,一个战死沙场的勇士的尊严!

“敬礼!给予那些阵亡沙场的勇士,他们是我们的榜样,他们是大秦的骄傲,他们就象这高耸的白玉纪念碑一样,永远屹立,永垂不朽!”

一身银白铠甲的傅戈神色庄重,他的目光从一个个站立的大秦士兵脸上扫过,这一刻,每一个将卒都感受到了来自统帅的关怀与激励。

“下一次上阵的时候,我要和这些奋勇作战的将士一样,绝不给自己丢脸,绝不让大秦的旌旗蒙受羞辱!”

无论是将领,还是普通的一兵,每一个人都在心里暗下决心。

隆重的祭典结束之后,是更加悲怆的下葬过程,尚未峻工的阿房宫后殿现在已被改成了安葬大秦将士的陵园,在这里他们会享受到战场上没有的和熙清风,享受到渴望已久的安宁平静,享受到秦国百姓送来的鲜花与敬慕!

与此同时,津水一战也将被修撰秦史的刀笔吏写入史册,秦国太史令对于史实的忠诚记录是不用质疑的,他们会将这一仗的得与失、功与过悉数的记入厚重的历史之中。

在傅戈的领导下,秦国正以稳步坚定的步伐前进着,并不断的发展壮大,它就象一个逐渐成长的巨人,总有一天会屹立于世界的东方。

第二百三十七节 小公主

九月十五。

又是月圆高挂之时,可惜离中秋已过了一月,冷清了许久的丞相府内,却是处处张灯结彩,一派热闹团圆景象。

团圆,是呀,这是一个难得的团圆之夜。

对于忙碌多时,一心为秦国振兴而劳心劳力的傅戈来说,好不容易能有一家子聚集一堂的机会,实在是难得之至。

月挂林梢,清澈的光芒洒落在院内,泛起淡淡的白光。

光洁细腻的石案上,由傅戈一手监制,二位夫人亲自动手制作完成的“月饼”已经端端正正的放在了最上一层,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让磷儿璃儿两个小家伙急得在一旁扑腾着双脚,试图挣脱开抱着的侍女有力的臂膀。

春天祭日,秋天祭月,月饼这个东西原本是在唐代时才会有的,不过有傅戈在的话,以他现在的地位和身份,发明这样一种既制作简单又精美诱人的美食当不是什么难事。

“磷儿璃儿听话,等相爷回来有你们吃的。”乖巧伶俐的丫头奴儿眸子朝着“月饼”狠狠的瞪了几眼,咽着口水说道。

合家团圆,与娇妻共赏明月一轮,与娇儿承欢膝前,这是每一个在外撕杀搏命的丈夫男儿的梦想,他们在战场上流血流汗,甚至于付出生命,为的是什么?

为的不就是让家人能够享受美满安宁的日子吗?

不管是普通的秦军将士,还是已经成为秦国丞相的傅戈,想法都是一样的。

这一晚,丞相府内,难得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长年征战在外,在外人来看,傅戈可谓是风光无限,作为他的家人,自然也是脸上有光,只不过在这些荣耀的背后,傅戈留在府中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却只能用双位数来计算,其中全部加起来,估计也不满八十天。

“相爷回来了!”

傅戈刚一踏进院内,奴儿就脆生生惊喜的叫了一声,这丫头的胸脯现在已经发育得相当丰满了,一看就有让人犯错误的危险。

“小傅子,璃儿要抱抱!”

未等傅戈摆出相爷的派头,一声稚嫩带着童趣的娇嗔响起,小傅子,这世上能这么称呼傅戈这位堂堂大秦丞相的,除了二夫人嬴真之外,还会有其它人吗?

如果说在二年之前,那可以说绝对没有,但现在,喊这么一声的人绝对有,而且还就在丞相府内。

在嬴真这个“坏榜样妈妈”的教诲下,傅璃这位丞相府上下最宝贝的千金公主,傅戈的掌上明珠,已经成了第二个喊这个一声的人。

与性情相对稳重木讷的哥哥傅磷相比,刁钻精灵的傅璃可谓是深得嬴真的真传。

这个小丫头不仅聪明伶利,而且长得特招人喜欢,一对水灵灵的杏眼灵活的转动,简直就是一会一个主意,一会一个想法,白白的粉嫩娇颜一瞧就是个美人胚子,这样的小家伙莫说傅戈宠爱得不得了,就是全府上下也俱都是视如珍宝明珠。

“哎,抱抱,我是小公主!”傅戈呵呵一笑,丝毫没有因为傅璃无礼的叫喊而动怒。

嬴真是安阳公主,也是大秦唯一的一个公主,傅璃是她的女儿,自然就是小公主了,对于这一点,不仅丞相府内的人这么认为,秦国的百姓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傅相的女儿不是公主是什么?

在朴素的百姓心里,傅相早晚有一天会登上皇位,既然这样,那早一些称呼晚一些称呼又有什么关系?

“小傅子,我要吃那个圆圆的月亮!”傅璃在父亲的怀中奶声奶气的说着,同时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向石案上的“月饼”。

她这一乱抓不要紧,一下子将案上摆放在整整齐齐的点心给打翻到了地上。

“都是你,快放下孩子,别惯坏了她!”见女儿闯祸,嬴真连忙假作嗔怒的喝斥道。只不过,在她这半真半假的嗔骂中,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在批评傅戈对女儿的溺爱,有多少是在欣喜傅璃的活泼好动。

这俗话说得好,有什么样的娘亲,就有什么孩子,相比虞姬教导下秉秉有礼的傅磷,傅璃闹腾得可真是“不象话”。

“没有事的,这女孩子泼辣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以后嫁个郎君绝不会吃亏,夫人你说是不是?”傅戈一边抱起傅璃小小的身子,一边朝着嗔怒中的嬴真挤了挤眼。

傅戈的身体承续于古代,但他的思想却完全来源于现代!

在他的潜意识里,可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观念,男人与女人,不过是因为社会的分工不同,而承担起了分属于他们的不同角色而已。

高低贵贱,不分种族,当然也不分男女!

“妈妈,这月亮真好吃,哥哥,你也吃一口!”

就在大人说话的功夫,傅璃已是手急眼快的将她心目中最大最好的“月亮”抓在手里,并迅速的放到了嘴巴里。

二、三岁的小孩子是最需要当心的,她们刚刚学会伊呀学语,能够分辩身边亲近的人,傅磷与傅璃相差不过几个月,整日里在一道玩耍,这感情自是深厚。

有好吃的分一口给哥哥,这兄妹间的浓浓深情一下子感染了在场的大人们,在傅戈的鼓励下,对父亲还有些陌生的傅磷终于张开了嘴,咬到了他梦想已久的“月亮”。

……

“今晚,嗯,让磷儿和璃儿一起睡吧,这两小家伙也玩得累了!”

天色渐晚,喧闹的时候也渐渐散去,是安寝的时候了,在几分酒劲的窜涌下,许久未与虞姬、嬴真亲热一番的傅戈不禁色心浮动。

“我不,妈妈,我要和你一起睡,我也要在床上将小傅子治得服服帖帖的。”傅璃这小丫头耳朵尖得很,竟一下子听到了傅戈的话,随即,这位小公主便口无遮拦的将父母的闺房秘事给说出来了。

床榻之上,嬴真的出色手段确实让傅戈感到了讨个好老婆的乐趣,虞姬的温柔,嬴真的野性,对于傅戈来说,都是不可缺少的床弟欢愉。

被女儿一语点破羞事,顿时把平素泼辣无比的嬴真也闹了个大红脸,有女如斯,可以想见傅戈以后的日子可有得乐了。

这一夜。

红烛卟卟燃烧,一如傅戈胸中的激情,熊熊无法扑灭。

这半年来,难得回家一趟的傅戈被女儿说破心事,顿时激起了万丈雄心,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他更渴望能在床榻上也一样风光无限,许多天积存的**在这一天迸发起来,其猛烈程度可谓厉害之极。

上半夜虞姬、下半夜嬴真,连番大战几许,直到天色微明时方歇,取得的战果自然分外丰饶,芳心盼望了许久的两位夫人俱都香汗淋漓,纷纷惊异于夫君的百倍战力。

其实,依靠傅戈的心里私念,倒是很希望两位夫人能够与他大被同眠的,也省得半夜劳累还要转移阵地,不过,这句话他现在可不敢说出来,嬴真性格开放,倒还不算什么,而要说服性情保守羞涩的虞姬,这难度可就大了。

九月末十月初,来自西北高原的秋风已经开始袭向咸阳,并带来丝丝的秋凉,炎炎的夏季已经渐渐远离,对于咸阳的百姓来说,丰收成熟的秋季即将到来。

河套一带,新设置的九原郡已经初具规模,屯兵数万于北疆的秦国开始从匈奴的内乱中吸取丰硕的果实,回迁的百姓纷纷兴高采烈的驱赶着肥硕的牛羊、马匹,来到边贸的集市,其中还不乏来自大漠深处的匈奴商人。

这些匈奴商人带来的除了可以卖作高价的漠北、西域大宛战马之外,还将把秦国特有的蜀锦、丝绸带回去,这些奢侈品一离开秦国的疆域,就立马会身价倍增,它们不仅让匈奴贵族们喜欢,更听说连遥远的西秦也对这种滑润细腻的衣料爱不释手。

除了北地的边贸活跃之外,一早就受命出使月氏的张桓也送回了好消息,得到秦国暗中支援的月氏三王子哈昆在王位争夺战中已经扳回了劣势,不少月氏部落长老都开始把投向大王子的那一票收回。

一旦哈昆在月氏得势,那么大秦与月氏两国就会对匈奴形成夹击的态势,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良好战局。

就在这种和谐安逸的气氛中,成熟的秋季很快就要过去了。

也就在秦国上下一片安宁平静的同时,在关东,却是另一番战火连天,哀鸿遍野的场景。在粮仓荥阳一带,已经反目成仇的汉军与楚军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拼杀,刘邦与项羽,这一对历史上死战不休的老对手终于面对面的站在了一起。

第二百三十八节 反客为主

关中,这个秋天并不冷;在强大的武力镇慑下,重生的秦国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幼儿,已经摇摇晃晃的迈开了第一步,这一步走出之后,大秦的面前海阔天空——。

关东,只不过淆山相隔,却是另一般秋风瑟瑟寒意浓!

与重新涣发勃勃生机的大秦相比,由诸侯控制下的地盘上却是一副令人心碎的景象。

冷的其实并不是天气,而是人心。

只有人心所向,才会赢得最终的胜利,明白这句话意思的当然不止傅戈一个人,项羽、刘邦以及他们身边那些留名青史的谋士将领们也清楚,但要真正做到,却是困难得很。

正所谓知易行难,当你的地盘被别人攻打时,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自然是征兵扩军备战,夺回被占的地方,而绝不是温文尔雅的叫喊:给百姓耕作的时间,给百姓留下活命的口粮。

让老子手下那些当兵的先吃饱,让他们给我去夺取地盘,至于你们这些泥腿子饿肚子是活该,谁叫你们投胎投错了地方?

诸侯们的心思都是实际的,与存亡的大势相比,人心算得了什么?一旦被别人消灭掉,那么一切的荣华富贵就都不存在了。

于是,诸侯们不得不征兵、扩军、出战;再征兵、扩军、出战;如此反复循环下去,就算是再富庶的地方也会被搞成一片废墟。

荥阳目前的情况就是如此。

这里曾是秦国屯积粮秣的大郡,城中常驻的人口最多时总有十余万,而今,却是连二、三千人都不到。

今天的十月,按照大秦历制来计算的话,已经算是新元四年了。

不过,在关东的荥阳,时间却仿佛还停滞在了四年前,也是这个秋意落叶、瑟瑟寒风来袭的时候,二世胡亥的暴政终于将贫苦百姓逼上了叛乱的境地。

如今,一晃数年,荥阳这座饱经战乱之苦的城池只能用千创百孔来比喻,自打吴广率领张楚军队攻打这里起,几乎每一年都会有大规模的战事发生于此,在一次次变乱消耗中,曾经的富庶繁华俱都成一缕青烟四散。

城中,汉军的旌旗垂垂无生气的竖立在城楼上,显得是那么的无精打采,旗帜如此,守城的士兵也是一样。

早在八月末,从津水战场回师的楚军就在成皋一线击破汉军阻挡,重新夺取了粮秣中转站敖仓,项羽的战略目光可不是曹咎所能比拟的,在楚军迅猛有力的进攻下,兵力单薄的周勃只能选择放弃敖仓,死守荥阳。

死守!

被围城中死守的滋味自然相当的不好受,从八月末至十月,周勃的这支汉军在荥阳城中已经有三个月之久了。

三个月太漫长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周勃实际已经到了弹尽粮竭的地步,屯积的粮秣所剩无几,特别是最近的半个月,若不是楚军的进攻有所缓解,若不是麾下士卒战死者过半,只怕连每日一餐都无法保证。

也就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关东的形势可谓是天翻地覆,在秦军退守战略性回师之后,项羽和刘邦之间的矛盾终于全面爆发!

楚汉争霸,三川一带战火连绵不息,回师矢志复夺荥阳的楚军在项羽的号令下,夹带着津水一役的不甘向刘邦的汉军猛扑了过去。

楚军的战力惊人,绝不是刘邦手下那些短时间扩充起来的部队可以抵御的,好在战力不足还可以用人数来填充。

虽然被傅戈清坚壁野政策搞得焦头烂额,但刘邦也不甘心束手就缚,已方在南阳一带征兵不易,那么就联合其它反对项羽的诸侯一起来干这一仗好了。

在拉拢瓦解和争取盟友方面,刘邦绝对称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这一点连傅戈也不禁要叹服三分,随着各路汉使走马灯般的穿梭在诸侯之间,一条若隐若现的反楚联盟战线在短时间内被建立了起来。

九月二日。

经过精心的策划,汉王刘邦招集楚中父老在宛城开始了他的“政治表演”。

表演自然有主角和配角之分,主角勿须多想自然是刘邦,配角的身份是来自故楚西部的几个倾向义帝熊心的长老。

长老们的进言很是直截了当,意思就是说项羽无道,杀死其主人义帝,因此项羽是天下人的贼子,应当受到大家的指责,汉王你仁义宽厚,应该立刻率领三军将士为义帝挂孝,并向诸侯宣告要讨伐项羽。这样的话,四海之内的人都会仰慕大王你的德行,就是商汤、周文、武王的义举也不过如此啊!

事实真的如这些长老说的一样,项羽杀了怀王熊心就会被天下人指责吗?

怎么可能?

乱世江山,向来就是能者居之,相比在战场上浴血撕杀的项氏叔侄,熊心不过是一个坐享其成的摆设罢了。

他若成了天下之王,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笑话归笑话,刘邦不是傻子,他这一场政治秀自有其目的。听到楚中长老们的话,刘邦立刻穿上素服,向众人宣布他要为楚怀王发丧,并嚎陶大哭了三日,他的这一姿态果然激起楚地各部族不少敌忾同仇之心,也使他们更坚定的站到了项羽的对立面。

与此同时,刘邦还向各路诸侯发出檄文,这篇精心炮制出来的檄文内容如下:当年,各路诸候共立义帝,大家心里都很敬服,如今项羽在江南杀害了义帝,真是大逆无道。因为这样,我汉王刘邦决定发动楚中百姓,更希望得到河南、河内、河东等地诸侯的支持,去率大军征伐项羽。我希望诸侯们能共同出兵,讨灭项羽这个残杀义帝的不义贼人。

刘邦的这篇檄文简短有力,出自能言善辩的陆贾之手,檄文中刘邦聪明的没有把自己塑造成一个领导者,而是把自己设定为和大家一同征伐的同僚,这一来让诸侯们顿时觉得与野心勃勃的项羽相比,刘邦的形象实在太可亲了。

一个野心勃勃随时可能吞并自己,另一个平易近人没有任何的架子,这两相比较,诸侯们的选择当然会指向后者。

檄文一出,首先响应的是已经投奔到刘邦麾下的常山王张耳,随同周勃拿下荥阳之后,张耳带领着追随他的千余亲信又回到了赵地,此时,赵王歇被秦军所俘、陈余已然身死,故赵一带正是群龙无首之际,张耳这一回去正是时候。

除了张耳之外,韩王成、辽东王韩广、燕王臧荼、十万户侯梅绢、齐相田横这些个对项羽不满的诸侯一个个的被刘邦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中,相比较而言,反应迟钝的项羽身边只剩下了殷王司马昂、衡山王吴芮两个忠诚度不高的盟友。

河内的司马昂刚被项羽所救,全军又被编入到了攻打荥阳的军队之中,这个时候就算他有异心,也不敢轻易妄动,至于吴芮,他既是项羽身旁大将英布的老丈人,又是直接杀死熊心的凶手,当然不可能参加到刘邦的阵营之中去。

楚汉两军在荥阳一线对峙,双方兵力对比是:楚军约有四万,这个数目不包括司马昂手下那些个乌合之众,相比津水之战前五万多精锐,楚军不仅人数上锐减,就是战斗力也开始呈下降趋势,也正是这样才让驻守荥阳的周勃还有抵挡的可能。

汉军方面,驻守在荥阳城中的是周勃的一万精兵,另外,在宛城一线刘邦集结了将近六万的庞大兵力,其中新编入的嬴卒超过近二万,这支汉军主力在九月初也开赴荥阳南的京、索一线,并与楚军的侧翼部队碰撞接触!

同时,在楚军的后方,张耳的赵军、彭越的盗贼军也开始袭击楚军后勤粮道,在更东方的齐地,逃到海上的田横势力卷土重来,将被项羽占领的郡县一一夺回,其兵力所指已经隐隐的针对了项羽的老巢——彭城。

咸阳。

平静的表象后面总是涌动着激流,在丞相府内,傅戈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案上铺陈的关东地图若有所思。

“子房,你若是项羽的话,面对刘邦将的这一军,会如何走法?”苦思无果,傅戈头也不抬的开口问道。

子房是张良的字,他现在就在傅戈的对面,听到问话,张良扫了一眼地图,不紧不慢的说道:“荥阳一仗,很明显项羽已成倚虎难下之势,依我之见楚军退兵时日已不远矣,在这一仗前,本来项羽可谓占尽上风,但他却一意孤行与我军决战,结果反被刘邦反客为主袭占了后方,而且就连根基楚地的父老都背叛了他,再加上楚军远离彭城作战,粮秣辎重补给又频频遭劫,他若再战已不可能?”

“既如此,子房以为,我军又当如何?这大好的便宜总不能让刘邦一个人占了去?”傅戈脸上露出淡淡笑容,这老半天他等的就是张良这句话。

第二百三十九节 逼死刘邦

狠狠的将了张良一军!

这滋味真是绝不一般的爽!傅戈抬头盯着张良那张平静得看不清真实思想的脸,露出一抹邪邪的笑容。

也罢,津水一役你作了一次旁观者,现在,我就要逼迫你这位名噪一时的大军师使出全力,因为只有这样,秦国才能从速的在乱成一团麻的关东找到一条平定之路。这就是傅戈今天与张良探讨关东形势的目的所在。

尽快的统一天下,这是秦国目前的当务之急,现在关东大乱对秦国没有什么影响,但若真的让诸侯们将中原大地打成一片废墟,打得经济倒退数十年乃至百余年,那对将来的重建影响可就大了。

能早一点,还是早一点吧!

也算是为了那些受苦于战乱的百姓,虽然傅戈从来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担当救世主的角色,但人总还有怜悯之心的。

“回禀傅相,十月末正是秋高马肥,骑军纵横之时,我大军自回师之后坐山观虎斗已经足有三月,兵士养精蓄锐也差不多了,今正是大好的出击之时,项、刘争锋如同鹤蚌相争,这尾声将近,那么胜利的最终果实自然由我们这个渔翁来采摘!”面对傅戈的逼视,张良坦然并从容不迫的说出了他的见解。

张良果然没有让傅戈失望,经过这连番的激战考验,他已经树立起了对新秦的信心,他已然明白面前的秦国不是始皇帝时灭亡六国的秦国,而是一个新生的完全与众不同的国家。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以秦国强大的军力,却放任楚汉在关东激战争夺地盘三个多月,这一切的背后,都只为了这一句谚语。

张良说的这一句总结性的分析可谓独到经典,荥阳一战结束在即,后方不稳的项羽不得已兵退彭城,被田横威胁到根基的霸王此后将不得不重新投入兵力于齐地。

项羽无力西顾,对于一心想要与项羽分庭抗礼的汉王刘邦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籍荥阳之胜局他必定会伺机吞并三川一带,拥有了三川,刘邦就能和赵地的张耳、燕地的臧荼势力联成一片,虽然说被秦、楚两军夹在中间的滋味不好受,但也总好过没有稳固根据地来得强。

一旦刘邦的这个目的达成,它的羽翼就算长成了,到时无论是秦,还是楚,再想与刘邦打交道就不容易了。

绝不能给刘邦这个机会。

深知这位大汉高祖流氓头子屡败屡战本领的傅戈当然明知这一点,不止是他一人,象张良、李左车等眼光独到的谋士都已明白,秦、汉之间决战的时刻就将来临!

楚、汉相争,项、刘反目,荥阳这一仗不论是谁胜谁负,对于秦国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关东诸侯在强大的秦军面前,明摆着只有合纵一条路可走,一旦他们内部分裂,那最后就只能和历史上的关东六国一样,被强大的秦师各个击破!

现在,项羽和刘邦作为关东诸侯之中推举出来的两大领袖,他们之间彼此敌对,这就使得诸侯的势力无形中被极大的削弱,在此有利情形下,如果秦军再度出兵关东,刚刚回到彭城的项羽自然不会出手相救刘邦,而其它的弱小诸侯一方面心惧秦军勇猛,另一方面也没有救援的实力,所以,刘邦在看似风光的背后,其实已将自己推上了绝路。

大秦新元四年十一月初九。

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备,共约十万秦军以三路并进的滂溥气势一齐杀向关东大地,兵锋所指,挡路的诸侯势力纷纷授首溃逃。

在北路,秦军大将韩信、郦疥统领精兵二万袭出井陉关,这二万精卒就象一条翻舞的黑龙,一时间声势浩大,几乎阻断南北通道,更搅得本已混乱不堪的燕赵大地更加混乱。

韩信、郦疥率领的这股秦军虽然人数不多,但胜其兵之精,胜在对手张耳、臧荼俱都是疲弱之师,的确,与长年驻守边陲与匈奴人拼杀的秦北方军团将卒相比,张耳、臧荼的那些士兵根本就算不上合格的兵士。

在南路,秦将郦商、栾布将兵三万突然袭出武关,经过严密的整训,这支军队里补充了大量南阳本地兵士,其对地形、地貌的熟悉程度甚至于还超过了汉军,在此情况下,还沉浸在击退项羽喜悦之中的刘邦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仅仅只用了五日,南阳一带的大城宛城就被秦军攻占,随即这支秦军继续北上,与中路军合攻刘邦主力。

在中路,秦军投入的兵力最多,共计有五万之众,其中步卒四万,骑军竟然达到创规模的一万之多,这对于关东缺马的诸侯势力来说,简直就是一个不能想象的天文数字,要知道,就算号称拥有最强大骑军的楚军,一般骑军的数量也绝不超过五千。

五万秦军在傅戈的亲自统领下,分出函谷、临晋,向着刘邦据守的腹地荥阳、成皋一带猛扑过来,这一次,秦军摆出了势在必得的架式。

成皋。

汉军据守的战略要隘。

听到秦军大举来犯的消息,汉王刘邦因为击退项羽高兴得没几天的心情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丞相,你说说,这秦狗这一回是不是发了疯了,竟然三路并进,难道那傅小贼真的想一口将各路诸侯一网打尽?”

刚刚巡查了军营回来,疲惫不堪的刘邦一下子躺倒在锦榻上,全然不顾姿态是否雅观。

幸好,军帐内,除了萧何等一干陪同的亲信将领谋臣外,并没有外人,刘邦这副样子他们又早就见惯了,当下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萧何神色凝重,比汉中之时更显苍老了些,背也微微的有些驼了,前些天为了筹措军粮的事情把他累得够呛,想不到好不容易将项羽打跑,这背后又来了更厉害的一只猛虎。

“汉王,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傅贼这一次的目标就是针对了我们,这一仗怕是躲不过去了,打吧,总不能眼睁睁的将辛苦打下的地盘拱手让给秦人。”

萧何轻叹了一声,一缕白发从他的额前飘落,两军对峙,谋划战略并不是他之所长,可是这一年多来又只有他在汉王身旁出谋划策,这个时候,萧何最希望的不是刘邦有事就来询问他,而是能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助他回答刘邦的问题。

帐中,曹参、周勃、夏侯婴、纪信等一应将领谋士俱在,但他们却一个个也将探询的目光投向了自己。

“你们,都没有脑子吗?”在心底,萧何真想大喝这么一声,但他又不能喊出来。

“打,嘿,我军还有虎牢关险隘据守,只要守住这里,秦狗就算人多势众,也奈何不了我们!”好歹,刘邦身边还有周勃一员有勇有谋的虎将,要不然,这一场紧急的军议就快变成刘邦与萧何两个人的对答了。

虎牢关,是呀!幸亏这三川一带还有这座虎牢雄关。

在三天前,项羽的楚军兵退彭城,依附于他的殷王司马昂立时转了风向,连差使者到汉营乞求归顺,或许在这个时候,司马昂突然脑子开窍,竟然想起了他和刘邦还有一段共同作战的旧情。

对于司马昂这种两面三刀的作风刘邦虽然看不起,但在表面上他还是很欣然的接受了司马昂的投诚。

能够壮大自己的机会,就绝不要放过,这是刘邦一惯行事作风。

“夏侯婴,你速速统领一万将士镇守虎牢,周勃,你领着二万士兵守卫荥阳,我则自引五万大军在成皋一线据中策应,这一次,我刘邦下定决心和秦狗拼了!”

流氓加光棍的勇气刘邦是从不缺乏的,这眼见着被逼上了一条绝路,他也很干脆的下达了拼死一战的命令。

傅戈,你不是逼我吗?

那好呀,就来吧!就看看是我老刘的身板结实,还是你小子的牙口好,这不是三路来吗?我老刘没有你那么阔气,我只集中一路迎敌,这三川一战孰胜孰败就看运气了?

运气,打仗当然不光靠运气的。

对于这一点,傅戈自从军之日起就有了清醒的认识。

因此,虽然秦军在与汉军的交锋中,几乎未尝有过败绩,但傅戈在此次大军推进途中,依旧是步步稳扎稳打,每占一处,都会先将后勤保障通道修筑得风雨不透,这种严谨的战法是一向用兵行险的傅戈所从不曾采用过的。

“刘邦,我不仅要逼你,我更要逼死你!”

看似“慢吞吞”的进军速度虽然让秦军失去了迅速解决汉军的时机,但也增大了一战胜敌的机率,相比于有完整和庞大后勤支援的秦军,刘邦的脆弱补给体系纵算有萧何这样杰出的人才,也难以与秦国相抗衡。

第二百四十节 张良献计

大秦新元四年十一月十七日,黄昏。

秦军主力进抵成皋一线的汜水,与汉军隔河相对,一场决定生死的恶战行将开始,在侧翼战场,秦军一部也已开到虎牢关前,筹备第二次攻打这座巍峨雄关,同时,在稍南的荥阳一线,如风卷残云般席卷南阳一带的秦南路军夹带着连战连捷的喜悦,已经将周勃的二万汉军围于城中。

由此,战场态势已经相当的明朗,缺少强力支援的刘邦节节败退,秦国二路大军合攻汉军的战略计划初步实现。

相比合兵之后兵力多达八万余众的秦军,把全部的家底加起来算算也有八万上下的刘邦看上去似乎还有一拼的实力,但实际却已是危如累卵。

八万对八万,若战力比较和这个数字一样简单那就好了,可惜,秦军的八万与汉军的八万是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的。

汜水西岸,秦军大营。

傅戈携同张良、李左车、李烈一干文武正在巡视军营,秦军将士们的士气相当的高涨,他们的脸上俱都洋漾着对胜利的无限渴望,对建功立业的百倍信心。

“嗯,大敌当前,大家都来说说,这一仗我们当先攻荥阳、成皋还是虎牢?”傅戈举步登上汜水畔一处高丘,点指着对岸星星火光闪耀的汉营问道。

李烈对着汉营方向冷冷一笑,跺了跺脚道:“傅帅,这还用说,荥阳有汉军二万,成皋有汉军五万,而虎牢关只有一万,这要打的话,自然是先打弱敌,所以,这当头一仗我们应当先攻虎牢关,只要拿下这里,汉军就如瓮中之鳖,退无可退了!”

虎牢关,这里对于上一回跟着韩信出征过的秦军来说印象深刻,正是这座险关葬送了秦军一举平定河内郡的大好局面,由此,还导致了损失惨重的津水恶战,在那一仗中,秦军损兵八余精锐,大将涉间在内多名优秀将领阵亡。

虽然,李烈的骑军击杀楚军大将龙且,大大的出了一把风头,但这远远不能消除李烈对于虎牢关的恨意,在他的心里,只有把双脚踏到虎牢关的城隘上,才算是真正告慰了涉间等战死沙场的同伴。

听到李烈这么一说,跟在最后的李左车却是摇了摇头,道:“拿下虎牢关能够切断汉军与河北诸侯军的联络,这不假,不过虎牢关山势险峻,易守难攻,汉军虽只有一万驻军,但却并不好攻取,故此,左车以为先攻虎牢并不妥当!”

“那先生之见,我军当先谋何处呀!”听到自己的意见被否定,李烈顿时拉下脸来,不快的追问道。

对于李烈表现出的强烈不满,李左车宽容的笑了笑,然后举步上前,对着傅戈躬身施礼:“傅帅,汉军布阵于虎牢、成皋、荥阳一线,这三点之中,兵力分布以虎牢为最少,成皋为最多,荥阳居中,原因就在于虎牢关最为险要,有一万兵士驻守已然足矣,而荥阳虽然饱经战火,但总还是一座坚城,故而二万将兵也基本够了,唯有这汜水对岸的成皋,所凭持者不过是一条浅浅的河流,加之在这深秋初冬季节,汜水河床委缩根本不能起到阻扼的作用,故此,刘邦才会集五万重兵于此,他的目的就是想加强这最弱一点的防御——!”

李左车慨慨而谈,分析得头头是道,就连适才一脸不忿的李烈也听得频频点头。

“左车是说我军的突破口就是当面,就在这成皋!”傅戈笑着应答,这一刻,他体会到的除了触摸胜利的喜悦外,还有人才济济带来的兴奋。

回想当初在雍丘起兵之时,自己的手中可谓是兵微将寡,得力的谋士更是一个没有,那时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和张良、李左车这些个名噪这个时代一时的兵法名家纵论天下战局,一起将兵作战。

“左车正是此意。根据斥候探报,刘邦那五万大军不过是临时纠集起来的乌合之众,其中相当一部分属于殷王司马昂的部下,这些士兵不仅战斗力弱,而且忠诚度不高,我军要是加大压迫力度的话,这破敌并非不可能!”

在傅戈的激发下,李左车的才学已经完全被调动起来了,相比在陈余手下总不能尽展所长的遗憾,现在的李左车可谓是春风得意。

“子房,依你之见,左车的谏议如何?”傅戈淡笑一声,不置可否的问向一直不语的张良,评价一个统帅是否出色,不是看他自己想出了多少妙计,而是看他是否能调动手中的每一个棋子,在这方面,傅戈希望自己能做得最好。

“傅帅,以我军目前的战力击破当面之汉军起码有七成把握,不过,这一仗若是想要全歼汉军的话,光这么打还不行,汉王刘邦其人我是知道的,虽说打仗指挥能力一般,但其遁逃的嗅觉却是一流的,一旦刘邦发现战况不利,只怕他会立即引残兵而走,虎牢关仍在汉军手中,刘邦完全可以过虎牢北进燕赵与张耳等人会合,到时再想歼灭刘邦就不容易了!所以,我的意见是,为一战而竟全功,我军必须先拿下虎牢关!”

张良开始说时还有些紧张,和故主刘邦作战这心理上首先要克服一道难关,不过,随着分析的深入,他的脸上渐渐的有了灵动的神采。

先取虎牢关,难道说张良的主张竟然和李烈一样,这也太没有说服力了吧!傅戈将疑惑不解的目光投向张良,很快他又从张良的眸子里发觉了不一样的信息。

“子房,有何妙计尽管说来,我们大家可等着心急?”察觉张良话里不一样意思的不止傅戈一个,李左车也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关健所在。

张良神情一肃,道:“好,我说。虎牢关守将夏侯婴与刘邦关系非同寻常,刘邦早年在沛县为亭长时,曾因伤人而要被判入狱,结果是夏侯婴替他顶了罪入狱一年多,有这一层关系在,刘邦对夏侯婴可谓相当的信任,由此,他才会将镇守虎牢关的重任交给夏侯婴而不是交给周勃——!”

“军师,这夏侯婴和刘邦关系好跟我们打仗又有什么关系?”听了半天云里雾里的李烈忍不住开口问道。

“当然有关系,你且听子房说下去!”与李烈不知所以然不同,对史记高祖本纪一段有相当熟知的傅戈已从张良的话里感觉出了一点意思。

“傅帅,既然刘邦和夏侯婴交情深厚,那么我们现在就摆出一副猛攻刘邦的态势,让汉军感觉到我军的目的就是想一举击溃成皋当面的汉军,与此同时,我们还要截断刘邦与夏侯婴之间的联系,让他们彼此得不到音讯,这样一来,等到我军散布在汜水畔击破刘邦主力,围困刘邦的消息时,夏侯婴必定心慌失措舍了关隘赶来救援,如此我军再伏一支精兵于虎牢关后乘敌空虚而袭占之,到时等夏侯婴发觉上当,已为时晚矣!如此,则刘邦就如瓮中之鳖,再无处可逃了。”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张良对于刘邦及其军中诸将的熟悉程度可想而知,他这一番谋划可以说字字句句直刺刘邦的要害。

“好,太好了,子房这一计成,则刘邦必定无处遁逃!”李左车拍手叫好道。

同为足智多谋之士,李左车与张良相比,还是要稍逊一筹,特别是在对阵刘邦之时,对汉军十分熟悉的张良自然要比李左车更有心得体会。

“傅帅,军师,这袭占虎牢关的任务就交给我吧,我李烈保证绝不让汉军一兵一卒从关前逃过去!”被张良这一计刺激得心痒难耐的李烈急急的请战道。

瞧见李烈这般着急样子,傅戈与张良相视一笑,然后道:“李烈,你不用急,骑军可是我大秦的王牌主力,放在侧翼袭占虎牢那是大材小用,这一次我会把你放到正面,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将对岸的汉军打垮!”

大秦骑军的名声太过响亮,这一仗若还象以前那样雪藏这支劲旅,刘邦和夏侯婴必定会心存疑虑,防备秦军随时可能从不知什么地方杀出,因此,要想让汉军产生秦军有意强攻正面的错觉,就必须先动用李烈麾下的这支百战雄师。

“太好了,傅帅,军师,我这就回去告诉儿郎们,这一仗我们是先锋部队!”李烈兴奋得手舞足蹈,难得一次骑军能够成为首战部队,这着实太出乎李烈的意料了。

“子房,左车,我们也回营吧,先好好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与汉军决战!”傅戈朗声大笑,这一仗秦军在战略主动性、兵力、士气、装备等各方面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胜机在握已经不可动摇。

第二百四十一节 单挑决胜

大秦新元四年十一月十八日。

这是一个阴沉沉乌云压阵的天气,似乎连老天都准备旁观地上这一场十余万人的大撕杀,并伺机向双方显示一下它的力量。

其实,在这个季节里出现这样寒风入骨的时日,本就属寻常现象,要是天天都艳阳高照,暖风和熙那才叫怪了!

“轰隆隆!”

天上黑云滚滚,地上玄甲秦军迫阵,这急促骤雨般的战鼓声振动耳膜,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天雷还是地鼓。

“我们被秦人包围了吗?”在这样一种压抑的气氛中,许多初经战阵的汉军新卒不禁在心底这么发问。

云是黑的,秦军的战甲、旌旗也是黑的,这天上地下俱是乌黑一片,唯一不同颜色的只剩下了身着红衣的汉军士兵。

孤独是最可怕的。

尤其是在发觉连老天都不站在自己这一边时。

被包围,被孤立,这些天来,不少汉军将士已然听说就在几天前,另一路秦军占领了宛城,就连猛将周勃也被围困于荥阳;还有,北面的虎牢关一带也出现了秦军的踪迹,今天这一仗己方要是失败了,那就真的逃无可逃了!

“全军,出征迎敌!”

就在汉军上下忐忑不安之时,一声洪亮有力的叫喝自军中响起,随即火红的旌旗连番幌动,在盔明甲亮的一众汉军精锐促拥下,刘邦骑在一匹白马之上,高大的身躯如一尊坚韧屹立的石塔一般,显出百倍的威风。

“妈的,连老天都跟我作对,姓傅的小子,你先别得意,我老刘可是斩白蛇的真命天子,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能击败的。”

身躯魁梧的刘邦外表轩昂,又兼生性豪爽,初见之下确有一份英雄气概,看到主帅如此威风凛凛的上阵迎敌,汉军将士一颗惶惶不安的心也开始落了下来。

自信,是的。

刘邦,这位曾在历史上一手创建了大汉王朝的高祖皇帝对自己的信心无疑属于超强一族,屡战屡败,屡败又屡战的他神经可谓坚强之至,在这方面,号称无敌于天下的项羽相比实在相差太多,试想要是在垓下之围时,项羽不是自刎而是渡过乌江重新召集江东子弟,吸取教训东山再起他也未尝没有重振的希望?

当然,现在这一切都随着傅戈的横空出世而变得飘渺起来,原本只属于楚汉争霸的战局在加入了秦这一新兴力量之后,已经逐渐偏离了原先的轨迹。

随着蝴蝶的一天天成长,她的翅膀已经越来越强劲有力,而同时,她所掀起的波澜也在不断的扩大。

“汉王,秦军出动了!是,是骑兵!”

汉军刚刚在汜水东岸列好阵形,一声惊呼便由刘邦身畔的一员裨将嘴里发出。

“哼,刘交,惊慌什么,秦国骑兵又能如何?这骑兵再多还能多过我们手里八万雄兵吗?”刘邦冷哼一声,怒目瞪视那员惊惶出声的汉将。

刘交是刘邦的同母小弟,两人自小一同长大,感情相当的深厚,若非如此,刘交这一扰乱军心的叫喊只怕早就要了他的小命。

话虽是这么喝斥,但刘邦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秦国骑军的名头实在太过响亮,这傅贼头一阵就祭出骑军这张底牌,看来真的是想一战吞下自己了?

这边,刘邦喝斥刘交的话刚一说完,忽然耳中就听得一阵沙沙的闷响从远方象涨潮的海水般涌了上来,这声音就象一大片沙蚕在大力咀嚼桑叶一般,开始时还隐隐约约,只片刻间便震得耳鼓轰轰作响。

心中惊异的他长身眺望,只见对岸,马踏河岸,汜水震荡,一彪彪玄甲持刀的秦骑从整齐有序的方阵行列里疾奔而出,黑压压的一片铁骑怒海洪涛般的汇合成一股强力的洪流,呈现在汉军面前。

“这便是秦国的骑军,可叹,也不知傅小贼使了什么手段,竟然组建起了这样一支强悍的骑军,要是我刘邦手里也握有这股强大力量的话,这天下诸侯我还惧怕谁来?”

羡慕归羡慕,这吃不到的葡萄纵算再好,也是别人家的,刘邦在心中暗叹一声之后,重新振奋起精神,喝问诸将:“秦狗以骑军挑衅,诸位将军谁可领兵一战!”

半响,四周一片沉寂。

围拢在刘邦周围的数十员汉将竟然没有一个答话。

“怎么,都哑巴了,没有一个肯替本王分忧吗?”刘邦脸色一沉,怒喝道。

这些将领的心思他当然知道,第一个出风头的往往不会有好下场,以往军中有樊哙、灌婴、傅宽、周勃等骁将在时,这冲锋陷阵的差使自有人来应接,但现在,这些将领不是另有重任,就是已然战死,剩下的这些货色又哪里鼓得起勇气与李烈的骑军相抗。

“汉王,休怒,请让我刘贾来冲击敌阵!”

终于,就在刘邦羞怒下不来台的时候,一员汉将催马上前请令道。

刘贾,刘邦的堂兄,本来在汉军诸将中只能算是中上能力的将领,但随着一众猛将相续或死或降,曾经人才济济的刘邦帐下也出现了大将恐慌,特别是两军对峙时鼓舞士气的杀敌猛将,汉军一方现在更是稀缺。

樊哙何在,灌婴何在,傅宽何在,周谍何在,这一个个曾经活跃撕杀于两军阵前,能够斩将夺旗的大将俱都长眠于沙场。

“好,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刘贾,你只管上阵迎战,本王亲自为你击鼓。”

刘邦大喝一声,宽额上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关健时候还是姓刘的靠得住,其它人,都是些吃里扒外的家伙,特别是那个殷王司马昂,平素总是吹嘘自己武艺如何了得,在津水一役中杀了多少秦兵,这真派他用场了,却象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后面不吭声了。

“诺!汉王放心,我刘贾绝不负汉王所托!”

刘贾紧勒住马缰,双腿一夹马腹,持矛叫喊着冲杀出阵,对于自己的骑术,刘贾还是有相当的自信的。

汉军将领学习骑乘之术真正算起来是在蓝田关一役之后,那一场惨败不仅让大秦骑军名扬天下,更让许多见识过骑军厉害的汉军将领决定抛弃落后的战车,产生了学习骑术,建立一支同样无敌骑军的想法,他们中间的先行者就是刘贾。

早在刘邦驻守汉中之时,刘贾就接受命令北往燕赵一带购买战马,这份经历让他比其它将领更有机会接触马匹,并有时间开始骑乘训练。

“咚咚咚!”战鼓隆隆响起。

刘邦跳下战马,来到一辆前端挂满巨鼓的战车跟前,持起鼓槌猛力敲了下去。

这一仗,看来已经退无可退了,那么就打吧,就拼个你死我活好了,我老刘既然姓刘,那么刘姓的子孙自然要杀在前头,自然要比别人更加的勇猛才是。

“我乃汉军大将刘贾,谁来一战!”刘贾策马而出,淌过只及马小腿的汜水,平端长矛高声断喝。

在秦时,两军对垒,往往都是对冲并混战成一团的场面,象刘贾今天这样很反常的出阵讨敌邀敌单挑的情形极少,就算偶尔发生,也只不过象蓝田关傅戈遭遇樊哙一样,碰巧而已。

刘贾这么做是想干什么?

不为别的,刘贾就是想要以此来显示他的勇力,以此来打击秦军的士气,心知与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秦国骑军混战不会有什么机会的他,选择了单挑秦军主将这一条路。

单挑!

看的是将领个人的武勇,与一支军队整体作战能力如何无关。

在这次请战之前,刘贾已经打听到秦军中的勇将郦商、郦疥、栾布等人都不在对岸军中,唯一可虑的就是骑军统领李烈,而李烈虽然有猛将的称谓,但不过是肯拼命罢了,其武艺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

由此一想,刘贾不禁信心大增,若能在两军阵前斩了李烈或者其它的秦将,这军中的士气就会大大鼓舞,对于接下来的撕杀也会有极大的帮助。

“汉王说的对,我刘姓的天下,姓刘的不卖力,还有谁会出力?”刘贾带着斩将夺旗的憧憬催马而出,这一切,他的心中除了对胜利的渴望外,没有其它。

“谁敢和我刘贾一战!”

刘贾肆意的呼喝声传过汜水,让秦军将士听得清清楚楚。

“哼,这刘贾真的不知死活,竟然想靠斩将来提升士气,也罢,就用他这颗人头来为我大秦雄师祭旗吧!”

傅戈冷笑一声,旌旗猎动,一时间列阵的数万秦军将士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喝声。

“杀!”

看到中军令旗指示出击,早就按耐不住的李烈立时飞骑杀出,怒喝声中精钢战刀映着波光泛起炫目的光环。

第二百四十三节 骑军进攻

阵斩敌将!

接受万千将士羡慕和崇敬的目光,这是何等的辉煌与荣耀,对于一个战将来说,有这么一天的话,那真是太美妙不过了!

刘贾有这个心思,李烈又何尝不是。

除了渴望炫耀于阵前外,李烈期望单挑刘贾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要用刘贾的人头来击垮汉军士兵的斗志。

两军对战,斗志若是没有了,这仗基本就没得打了。相反,若是两方将士都是斗志满满,那么这仗就绝不好说占了优势的一方一定会获得胜利。

战场上瞬息万变,一个错误的命令,一次冒险的出击,甚至于一支流矢都有可能让战局发生剧变,要想获得压倒性的优势,就只有先将对方的斗志击溃。

除此之外,李烈还有一个私心,迄今仍然为绵蔓水战死的三千余骑卒而内疚的他想让骑军的将士们少受一些伤亡,就目前的情形来分析,虽说秦军在整体战力上要高出汉军一筹,但这并不等于在接下来的混战中就会没有伤亡,两军交战无论是胜利一方还是失败一方,都不可避免的会有伤亡产生。

“若能取了这刘贾的首级,汉军必定军心大溃,如此则我再掩军袭杀,破敌自是易如反掌!”在冲杀出战的一刻,李烈胸中燃烧起的是熊熊的火焰,这火正越烧越旺,这一时,仿佛他又回到了绵蔓水畔那一场挥刀杀戮、一步杀一人的悲壮场景之中。

战意浓烈,一人一马,一骑一刀!

“李烈在此,刘贾纳命来!”

在如血的朝阳下,疾冲过来的李烈全身似披上了一层异样血红的甲衣一般,散发着浓烈的杀气,令人不寒而粟!

“这,我当真能击杀面前的这员敌将吗?”

看着越来越近杀神般的李烈,刘贾持矛的手微微颤抖,他不禁有些后悔起来,心中倏然多了这个疑问,刚才的自信也开始从他的身体里一点点的消褪。

“咚咚——!”

一通急骤的催命战鼓带着尖锐的鸣叫刺入刘贾耳际,这是他的堂弟,汉王刘邦亲自擂响的战鼓,这是激励他杀敌的战鼓!

男儿杀敌显沙场,可是,在刘贾的内心里,这鼓声给予他的不是激励,而是绝望!

“妈的,拼了,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战而逃也是死路一条!”刘贾大喝一声,持矛迎上。

流氓无赖的光棍勇气刘家子孙身上似乎都有,只不过程度有不同罢了,刘邦如此,刘贾也是一样,在意识到退无可退被逼上一条绝路之后,刘贾骨子里沉积的那一点悍勇被完全的激发了出来。

“杀!”

“铿!”刀矛交错,发生一连串金铁轰鸣之声。

两马交错,李烈冷笑一声,将战刀顺着矛杆滑向刘贾持矛的双手虎口。

比起临战的经验,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李烈比刘贾可要丰富得多,一个经历过生死瞬间的战将他对于战机的敏锐直觉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从这个层面上说,李烈的身手虽然没有那些刺客高手来得精妙,但却是招招见狠,步步杀机。

“啊!”刘贾急忙翻转手腕钳住刀锋,这一骤变虽让他躲过了弃矛的恶运,但却由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打马再度相对,汗透内甲的刘贾再不敢有半点轻视之心,他打点起全部的精神,使出浑身的解数与李烈对杀起来。

看到自家兄弟耀武扬威,在两军阵前与敌将杀得难解难分,刘邦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秦狗,等着吧,看我刘家子孙来取尔等狗贼吧!

刘邦在为刘贾出阵而击鼓呐喊,在另一方,秦军统帅傅戈却是神情淡然,他冷峻锐利的目光并没有投到刘贾身上,而是横扫过汉军庞大纷乱的军阵。

“子房,汉军左翼阵式严谨,必是刘邦之精锐,其右翼则阵形杂乱,想是司马昂手下的那些新卒,等李烈斩了刘贾之后,即令骑军冲击汉军右翼,痛击弱旅使敌混乱!”

一个优秀的统帅,必须具备一双观察战局的利眼,能够从纷乱复杂的敌阵中找到对方的破绽,在这一点上,傅戈明白自己还有差距,但他正在努力的学习。

“傅帅有如此眼力,子房佩服!这为帅者最需要的就是沉着冷静,在这一点上傅帅已经深得其妙了!”

张良适到好处的拍了拍傅戈的马屁,这话的意思虽然半真半假,但能从张良嘴里说出这番话来,可以说已是难得不过了。

……

“杀!”

“去死吧,刘贾!”

激烈胶着的对杀单挑场面在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分出了胜负。

不出傅戈的意料,这单挑的结果,李烈胜,刘贾死。

在数十个回合不分胜负之后,临阵经验老到的李烈卖了一个破绽给刘贾,他故意露出左胁的空档诱使刘贾挺矛来刺,然后一个猛然侧身用臂弯夹住矛杆,这一来促不及防的刘贾拔矛不成,弃矛又不甘,正当其进退两难之际,李烈那边已是刀光倏现,一道精芒径取刘贾的哽嗓咽喉。

“啊!”

躲无可躲,已然战得筋疲力尽的刘贾一声惨叫之后,首级被战刀削到半空,冲天的鲜血在其颈项处喷射而出!

“三哥!”

目睹此景,汉王刘邦痛呼一声,手中鼓槌恍档一声落到地上。

刘邦家中兄弟共有四人,大哥刘伯早亡,二哥刘仲,刘邦居其三,刘交为小弟,辈份虽是如此,但由于刘贾这位堂兄的年纪比刘邦要大,自小又是一起玩大的,故此,刘邦私下里经常唤刘贾为三哥。

刘贾阵亡,而且是当着两军众目睽睽之下被秦将斩杀,这震憾的效果实在让人心悸。

汉军上下一时哗然,军心更是激荡。

“骑军,进攻!”

嘹亮的号角声呜咽响起,在闪亮的阳光映衬下,一万秦国精骑淌过汜水,向着混乱的汉军方阵猛冲过来。

“疾射一轮!”

马蹄声中,两阵迅速拉近,在双方距离接近到二百步时,前进中的秦骑纷纷平端弩机,用弩骑兵特有的方式招呼对面的“客人”。

远程之时以弩箭制敌,近战以战刀拼杀,在傅戈的要求下,秦国骑兵已经练就了一身杀敌的好本领,他们这一身本领当然不只是为了对付刘邦、项羽,而是为了对付更强大的敌人,天生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匈奴人。

弩箭齐射,面对秦军的进攻,刚刚回悟过来的汉军将领也不甘示弱,急急下令前排的弩手还击,一时间箭矢在半空中交错撞击,一支支、一根根密如蛛网般罩住了昏暗的天际。等到它们落下来时,两边阵中皆是鲜血喷溅。

这一轮对射,由于秦骑是有预备的疏散奔袭,而汉军则是方阵密集,惊惧于刘贾阵亡的弩兵们难以有效的发力瞄准,两相比拼结果,汉军一方损失惨重,这使得本就人心惶惶的汉军将士更是恐慌不安。

“传令,转向右翼,进攻!”

右翼正是汉军最薄弱的原先隶属于司马昂的部队。

先击弱敌,再扩大混乱,围歼刘邦中军,看到傅戈利用旌旗讯号传来的命令,李烈立即率军转向,朝着敌之右翼杀了过去。

在汉军将卒的阵阵惊呼声中,秦骑已然接近阵前,鞍上挂着刘贾头颅的李烈大喝一声,纵骑杀进敌阵,受命督率这些新卒的汉将纪信正在指挥弩兵还击,见到此时情景,不由惊呼一声,赶忙撮唇急呼,调动两支千人军侯队上前堵截。

“来得正好!”

李烈大喝一声,战刀翻舞,籍着战马高速的奔跑,迅速的逼近纪信军跟前,刀起劈落,三名拿着木杆长矛想要捅翻李烈的汉卒各自惨叫一声,肩颈处鲜血四溅,身体回旋着疾飞而出。

“快,快挡住敌将!别让他靠近中军。”

纪信惶急叫喊,从李烈前冲的方向他已看出,这支秦骑的目标是右翼主将司马昂,若是让这支无敌骑军奔袭至司马昂跟前,纪信不知道还有谁能挡住他们。

纪信的呼喊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见到无法阻挡秦骑的冲击,早就心无斗志的汉卒一哄而散,二个千人的军侯队还没有和秦军正面交锋就溃败了下去。

其实,这也怨不得汉军士兵作了逃兵,这二年来,急于扩军备战的汉军虽然人数上还算风光,但在军队的装备上却是短缺严重,特别是随着关东诸地经济的破坏,曾经辉煌一时的制铁工艺也随着工匠们的逃亡而没落了下去,在这样的窘境下,诸侯军的装备也和他们的战斗力一样,呈直线下降趋势。

拿着木杆长矛去与秦军作战,这怎么可能获胜?溃逃的汉卒一个个在心里痛骂着。

第二百四十三节 击溃弱敌

汉军右翼大溃,但是任凭李烈带领着骑军纵横冲杀几个来回,也没能找到殷王司马昂的旌旗所在,这位殷王大人究竟在什么地方?

李烈寻找不到,纪信也一样。

急于重整旗鼓的纪信迫切希望能找到司马昂,并利用他的号召力整合起溃散的部卒,然而,任他想尽了各种办法,也无法寻找了司马昂的踪迹。

莫非,这位殷王大人死于乱军之中了?

李烈和纪信这两个战场上的对手心中不约而同闪过这么一念。

被这么多人惦记着,司马昂当然不会死,这位早年追随张耳、陈余起兵的殷王大人在战事一开始就随着一群溃兵败退了下去,不仅如此,为了避免让秦军发现,他还换上了一身普通士兵的装束,混杂在乱哄哄的士兵中间。

如此一来,就算司马昂主动现身,其它人也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依司马昂的想法,现在刘邦与傅戈这二大巨头碰撞,汉、秦两军交锋,跟我这个不待见的小诸侯何干?这一仗战胜了跟自己没多大关系,战败了也没多大干系,重要的还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司马昂跑得不知去向,指挥汉军右翼作战的重任就完全落到了纪信的身上,虽然这位长相高大威猛的汉军将领指挥能力还算不错,但仓促间让他整合一支缺乏军纪约束,又面临着秦骑连番冲击的溃军,这难度也着实太大了些。

司马昂这一败逃,汉军右翼立时大溃。

乱兵四散奔逃,甚至于还冲散了尚算严整的汉军中军和左翼,要是让这种混战局面再持续下去,刘邦的五万大军就当真要全线溃败了。

“传令,不分敌我,射杀一切靠近之人!”

冰冷无情的命令飞快的在汉军中下达,弩兵们开始举起弓弩,将瞄准的对象由汜水对岸的秦军转到右翼的同伴身上。

“啊!停下,你们这些屠夫,我是殷王——司马昂!”

随着密集的箭矢飞射而出,只穿着普通布袍的汉军溃卒如倒栽葱般的倒下,鲜血横流,这些无辜被裹胁上战场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不仅是这些普通小卒,就连司马昂,这位曾经也算作一方豪杰的诸侯,竟也惨死于友军突如其来的箭雨之下,当真是可悲可叹。

不过,这也怪不得刘邦心狠手辣,这种危急关头,哪里有时间去区分是敌还是友,只能先射杀了再说。

要是让秦骑紧追在溃兵后面冲散了己方的阵形,那才真的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汉王,快醒醒,这秦军来势凶猛,仅凭一道汜水根本抵抗不住,以何之见,还是先行撤退为上!”

刚才的一道不分敌我射杀的命令虽然暂时阻住了脆败的颓势,但距离扳回战局还有相当的差距,萧何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除了已然出击的骑军之外,秦军主力还没有大的动作,这不是说秦军不准备过河出击了,凭着自己对傅戈的了解,萧何相信秦军一定是在寻找一击制胜的机会。

绝不能给秦人这个机会,否则,这汉王的大业就真要葬送于这一役中了,萧何心中大急。

“妈的,这司马昂当真害人?传令,全军退守广武一线!”万般无奈之下,已从失去刘贾的痛楚中清醒过来的刘邦下达了且战且退的命令。

广武位于汜水的后方,那一带地势相当闭塞一些,防守起来相对容易,不过也有一个弊病,那就是退守到那里之后汉军与荥阳、虎牢两地的联系将会被占了成皋的秦军切断,刘邦的三支军队将由此只能各自为战,成为孤军。

不过,现在刘邦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一切等在广武站稳脚跟之后再说,至少这样决策能够避免立马就全军溃散的危局。

“传令,收兵!”

看到汉军祭出断尾求生的老招数,心知已经无法再从乱中获取更大好处的傅戈下达了收兵息战的命令。

汉军主力已经退守广武,那是一处山壑纵横的闭塞所在,急攻不易,狭窄的谷道也不容易发挥秦骑的强大战力,已经狠狠的痛击了刘邦一顿,再打下去,缩成一团的汉军精锐必定会抱死反扑,司马昂的那些乌合之众好打,刘邦手底下的精兵则并不容易剿灭。

在这种情形下,巩固已取得的战果,实施预定中的第二步计划才是下一步的重点,至于刘邦,他跑不了!

“傅帅,这撕杀得正过瘾,怎么下令收兵了?”杀得性起的李烈一人一马跑得通身大汗,已将战甲脱得只剩下护心甲的他忿忿不平的嘟囔道。

“哈,李将军勿恼,广武一带地势狭隘,不适合骑兵冲击!这再战下去,刘邦这块硬骨头可就不好啃了。”

张良微微一笑,替傅戈向李烈这个猛汉解释道。

“嘿,原来是这样,也好,先困住刘邦这老小子,等到他兵困人乏之时再杀将过去也不迟!”李烈嘿嘿一笑,操起刘贾的血淋淋的人头咧嘴道。

虎牢关。

驻守此关的汉军大将夏侯婴急得来回在议事厅内转来转去,时不时的还跑到厅外,聆听起汜水畔传来的阵阵喊杀之声。

“嘿,这探讯的斥候怎么还没回来,这可真是急死人了!”夏侯婴一掌拍在厅前的青石上,心中焦急万分。

夏侯婴与刘邦的交情极其深厚,彼此之间虽不是亲兄弟,但却比亲兄弟还要亲,也正是如此,在刘邦率军起兵之后,夏侯婴一直就是刘邦身边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尤其是在樊哙阵亡之后,夏侯婴更是成为了刘邦最为信赖的一员大将。

“回禀夏侯将军,汜水周围全是秦国的巡骑,我们一时无法靠近!所以,汉王目前的动向还难以探知——!”

终于,有一名斥候队长满身是血,汗水涔涔的跑回来禀报。

“妈的,你是猪脑子呀,不会去绑几个秦狗审问一下呀!”夏侯婴一听还是无法得到刘邦的确切消息,大为震怒,他抬脚踢倒报讯的斥候,怒骂道。

“诺!属下是猪,属下这就去绑秦狗审讯!”

被重重一脚踢倒的斥侯队长满脸的委屈,绑几个秦狗,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是难得很,这一下虎牢关四周就全是秦人,适才他们倒也想虏几个秦兵回来问一问的,岂知一番交战之后反倒是己方损失了数个弟兄。

左等没有音讯,右等还是没有结果。

夏侯婴自午时一直等到天黑,不仅没有得到刘邦的消息,就连派出去的几路斥候也相续失去了音讯。

“妈的,不等了,这汉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空守着这虎牢关又有何用?”

在一番思量之后,夏侯婴终于做出了他的判断,对于汜水大营里的那五万将兵,夏侯婴再清楚不过了,除了三万由宛城征召的汉军还算有战斗力外,其余二万刚刚从司马昂手里抢过来的新卒,根本就是一群农夫。

只有迅速的把自己带领的这支由西征楚军一路沿续下来的主力带至主战场,才有可能挽救刘邦的性命,抱着这样一种执着的想法,夏侯婴只留下不到一千的士兵守卫虎牢关,自引主力九千余众下关驰援。

汜水东岸。

原汉军营寨。

在击破了汉军之后,傅戈将军营就设在了刘邦的汉营之中,占据汜水两岸之后,秦军就算完全切断了南北二路汉军的联系,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关门打狗,完成这一场精心筹备的大戏的最**部分。

“禀傅帅,军师,虎牢关方向有动静了!”

急冲冲跑进帐内的斥候兵一脸兴奋的呈上密封军奏,里面竹简上写的内容正是夏侯婴中计兵下虎牢的消息。

“太好了,子房,关门打狗的时机终于到了!”

看罢军奏,傅戈心情大快,夏侯婴如张良预计的一样,弃守虎牢关,这样一来就等于是让秦军扼住了口袋阵的封口。

“速速传令关下预伏部队,拿下虎牢,阻断汉军北归之路!”

“诺!”

“同时,放夏侯婴与刘邦会合,让他们一起抱头痛哭去吧!”

夏侯婴矢志要营救刘邦,他麾下的九千精兵都是西征楚军中的老卒,战斗力比较强悍,如果一味阻拦其与刘邦会合的话,夏侯婴必定会拼死一战,这样的话秦军也会受到相当大的损失,在胜券在握的情况下,这么做无疑是不值得的。

让夏侯婴与刘邦见面,只要他们一碰头,夏侯婴就会幡然醒悟自己上当受骗了,等到那时他再想回师可就晚了。

当绝望一点点的漫延并笼罩汉军将卒的心头时,他们的战意和斗志必会大大降低,而这正是秦军最期望的结果。

第二百四十四节 金蝉脱壳

广武,汉军临时宿营地。

已经整整十天了,自十一月十八日汜水畔的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之后,退守广武的刘邦唯一得到的一支援军就是夏侯婴率领的八、九千士卒。

然而,这支援军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当见到夏侯婴的一刻,刘邦就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原来傅小贼首先采用骑军出阵的目的是为了兵袭虎牢关,这虎牢关一失预示着什么?

预示着的就是刘邦和他的这支汉军已经兵临绝境,原先预想的一旦战况不利北渡黄河与张耳军会合的设想已经再不可能实现了。

绝望无助的气氛在军中漫延,不止是底层的士兵,就连一些将领也对未来失去了信心,这种情形如果再持续下去,不用秦军攻打,这支军队就会自行溃败。

中军帐内。

一片狼籍,酒气冲天,汉王刘邦抱着左拥右抱两个军中美妾,醉意朦胧。

既然没了突围而出的生路,那么就干脆一拍二散,先抓紧时间享受一番再说,在连遭秦军重击之后,就算是心理承受能力极强的刘邦也不禁颓然起来。

“夫人,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汉王!”

帐外,担负持戟护卫责任的卢绾高声喊道,夫人,在汉营之中,只有刘邦的夫人吕雉才会让卢绾这么称呼。

“卢绾,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是!”一个尖锐的女声冷冷的响起,吕雉与卢绾熟悉得很,自不用再以将军相称。

“夫人,且等一等,汉王连日辛劳,才刚刚睡下,这突然闯进去怕是不妥!”心知刘邦正在帐中“逍遥快活”的卢绾急急拦在吕雉跟前,声音惶急。

“刚睡下,不会吧,我适才还听到里面有女子的声音传出!”吕雉冷笑一声,推开卢绾掀帐迈步而入。

吕雉主母的尊贵身份,卢绾虽然与刘邦是莫逆深交,但也不能拿吕雉怎么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吕雉进入中军帐。

帐内的情景让吕雉两眼几欲喷出火来,两个赤身**袒着雪白**的年轻女子正一左一右的依偎在刘邦怀中,其中左首一女纤手抚摸着刘邦宽厚的胸膛,右边一女更是大胆,一双小手竟然伸进了刘邦的下襟。

“哼,汉王果真是日理万机,这帐外将士俱在浴血奋战,你在帐内也一样激战连连,果真是龙精虎猛呀!”

吕雉的讥讽听在刘邦的耳里,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功效。

人说婚姻有七年之庠,这时间一长,最初的甜密时光一过,双方的矛盾就会爆发起来,刘邦本是一风流好色之徒,在沛县时就和曹女勾搭成奸,加上吕雉为人太过强势,这种老婆讨到了也是很辛苦的,你做不出成绩时她会督促,你想要风流放松时她会在背后持鞭驱赶,时间一长,刘邦就受不了了。

老子乃是堂堂汉王,要上个女人还不容易,你这种强悍婆娘老子没兴趣!自打成了汉王之后,刘邦就几乎没有再光顾吕雉帐中一次,偶尔去看看也是瞧上一儿一女的面子上。

“你,你不在后帐照看盈儿,跑这里来做什么?”刘邦摇摇晃晃的站起,手持酒樽仰首喝尽樽中残酒。

“阿邦,你瞧瞧你这副样子?还象什么汉王,那傅戈要是处在你这处境下,就绝不会象你这样没出息。”

吕雉皱着眉头,刘邦的样子实在让她生气,这样的酒色之徒,这样只知道醉成一堆烂泥和睡女人的货色哪里当得起大英雄大豪杰!

傅戈,吕雉不提这个名字还好,一提积闷在刘邦胸中的怒火就悉数迸发了起来。

“哼,臭婊子,你以为我不知道,自从上次被傅贼俘虏了回来,你就一口一个傅戈傅戈的叫个不停,你若是喜欢他,就跑过去呀,老子玩过的货色,谁稀罕谁要去!”

刘邦肆意的大笑起来,完全不顾及吕雉的面子,似乎吕雉也象躺在他怀中的侍婢一样,没有地位,没有身份,只是男人们的玩物。

“你,你这个无耻流氓!”吕雉被刘邦气得满面通红,她万万没有想到从刘邦的嘴里能够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

“哈,我是流氓怎么样,我是流氓我怕谁?”刘邦哈哈狂笑,兵入绝境,希望越来越渺茫,这让他心中万般绝望,此时,也唯有女人和酒能让他麻木痛苦的心绪,能让他不去想被傅戈连连杀败的痛苦经历。

“报汉王,荥阳来人了?”

一声高喊暂时缓解了刘邦与吕雉之间的冲突,喊话的是曹参,在他的身后,一名穿着普通百姓衣着的中年男子跟在后面。

“曹参,荥阳情况怎么样?”被吕雉这一激,刘邦的酒也醒了大半,他摆手将两名侍妾喝退,重新端起汉王的架子问道。

“汉王,我是周昌呀,你不认得我了?”听到刘邦这一问,那名中年男子连走了好几步,上前跪倒在刘邦跟前哭泣道。

周昌也是沛县,原为泗水卒史,后来与堂兄周谍一起随刘邦起兵,可以说也是刘邦起家时的老兄弟了,他一直在周勃麾下为裨将军。

“周昌,你怎么来了,荥阳城中的情况究竟如何,你快与我细细讲来?”刘邦急问道。

“汉王,荥阳危在殆夕了,自十七日起,秦狗围攻城池已近十三日,城中粮秣俱已告尽,周勃将军不得不下令斩杀战马充饥,后来,后来连马也没有了,只好杀城中妇孺和羸卒以解将士饥饿,这再这样下去,城中将士就只有死路一条,汉王,你快发兵救救他们吧!”

周昌本来长得相当的魁伟,而今只不过一个多月不见,这人就瘦削成了这般模样,连刘邦都差一点认不出来了,由此可以想象,荥阳城中的情形又会是怎样?

援兵!

我这里还想要求救援呢?面对周昌的哭求,刘邦只能抱以无奈的苦笑。

傅小贼,想不到你竟然这般狠毒,连一丝一毫活命的机会都不给我,那好吧,既然是这样,我刘邦就跟你拼了!

“来人,传令全军,与秦狗决战!”刘邦恨声大喝。

“汉王,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还有一丝机会,我们就绝不能放弃!”

急匆匆赶来的萧何听到刘邦的命令,赶紧疾声谏道。

刘邦惨笑一声:“丞相,我们还有机会吗?这虎牢关被秦狗夺了,荥阳又朝不保夕,我们困守在这广武,眼见着就要断粮了,也许用不了几天,这些士兵都会抛弃我们跑到秦狗那边去,我们难道真的要坐以待毙吗?”

“汉王,大部队突围自然没有可能,但我们可以照着周昌的样子化装成普通百姓,从广武以东的无人森林边缘逃走,只要能逃出秦人的包围圈,只要有命留着,这军队、士兵总会有的,这关东大地这么大,诸侯这么多,秦人也保不证一定会常胜不败,我们只要能避过这一股风头,就还有再起的机会。”

萧何不愧是刘邦身边最杰出的人才,仅这一会儿,他就从周昌那里获得了突围的方法,虽然采用这方法被秦军抓捕的机会很大,但总好过死守这里全军覆没。

“丞相是说化装分散突围,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不过,就算突出了秦狗的包围圈,我们又能往哪里去!”

刘邦眼中希冀的光芒一闪,虽然刚才他的心中充盈着绝望,但这一时,从萧何的话里得悉有破围而出机会的他重新又有了活力。

“汉王若能脱困,请一定投往彭城,如今,只有霸王项羽才有可能与秦人一较短长,也只有他才能统领诸侯再现巨鹿之壮举!”萧何慨慨而谈,驼背的身躯也因为这一席激励的话而显得挺拔了起来。

“丞相之言甚是,我记下了,这项羽虽然骁勇骄横,但却还有法子可以对付,不象这傅小贼狡猾透顶,根本没有漏洞可寻!这次若能突围而出,我刘邦绝不会忘了这份恩情!他日若是能成就一番大业,丞相就是我汉国的大丞相!”刘邦握住萧何的手,激动的说道。

这时,刘邦除了许下这些空洞的诺言之外,还能怎么样?这诺言虽然没有什么实质的好处,但至少也能让萧何感觉到自己的信任和感激。

萧何顿了顿,又道:“汉王有此心意,萧何一定殚尽竭虑,以报知遇之恩!为使这化装突围之计成功,我们还需要募一名相貌酷似汉王的人假装镇守于此处,以吸引秦人的注意力,诸将皆在此处,都想一想何人可挡此重任!”

“汉王,丞相,你们看我可能担当此任!”萧何这话刚一说完,旁边一将就已豁然站起,朗声而答。

第二百四十五节 只抓了个替死鬼

谁与刘邦长得相像,谁又愿意留下来甘作替死鬼?

这个人不仅要有相似的外表,还需要忠诚与矢志不渝的决心,仅这二点考虑就不得不将大多数普通士卒排除掉。

正当刘邦萧何为这个人选而发愁时,一个人挺身而出站了出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将纪信。

十一月十八日的那一场大战带给纪信的是极度的耻辱,因为督战司马昂的那些乱兵不利的他这些天来心中一直很是内疚。

以纪信的想法,汉军之所以会落到现在这般困境,原因就是由于自己在汜水畔没有好好整顿右翼军团,没有把司马昂的那些溃卒收拢起来,当初,若是他能抵挡住秦骑的疾攻,这一场大战或许还有打平和取胜的可能。

事到如今,兵临绝境,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纪信在不断的自责中度过了这十余天的日子,内心的极度煎熬让这个高大威猛的汉子神情布满了忧郁。

“纪信,你愿意留下替代汉王?”

萧何语声颤抖,神情激动,纪信身躯高大,外表甚是雄伟,远观的话倒和刘邦真有几分神似,若是他能留下的话,这把握比从普通士兵中选拔一个人来替代刘邦无疑要大得多。

“萧丞相,纪信无能,不能替汉王杀退秦狗,这一次能有效劳的机会,我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纪信抱了抱拳,躬身一揖道。

“纪信,唉,想不到我刘邦竟落到让亲信兄弟为我替命的境地,这实在是愧对天地父母呀,他日我若有翻身之日,定不忘了今日的恩典!”

刘邦双眸通红,紧紧执着纪信的手,不禁泪水涟涟。

牺牲一个将领的性命,换一次逃生的机会,这样的买卖自然是值得做的,只要能逃出秦军的重围,刘邦还可以再召将士回来与秦军决战!

“只要我刘邦还有一条命在,那么就绝不会服输低头!”看到脱困希望的刘邦在心中大声叫喊着,在他想来,既然在芒砀山中能遇上斩杀白蛇的机遇,那么就预示了他刘邦一定能够成为皇帝,纵算过程经历得艰难得些,也不会改变最终的结果。

傅小贼,你别得意得太早!

等我刘邦缓过劲来,再来与你一决雌雄。

汜水畔,秦营。

与死气沉沉绝望之气弥漫的汉营不同,这里的气氛相当的热烈和忙碌,秦军乘隙袭占了三川的重要关隘虎牢关关后,大军就开始逐步压迫汉军防线,这每天一点的缓慢进逼虽然一时半会看不到成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秦军总攻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中军帐中,傅戈端坐正中,一脸的轻松,仗打得这个份上,应该说是胜局已定,接下来唯一的变故就是刘邦会以何种方式结束他的生命了,是被俘,还是死于乱军之中?

“子房,左车,来,我们一道痛饮此盏!”

“多谢傅帅!”

张良和李左车分坐在傅戈左右,现在他们两个已是傅戈身边值得信赖的左膀右臂,秦军作战的许多谋划都是由他们两个在负责,傅戈的职责已经变成了从几个备选的方案中挑选一个最合适的决策角色。

不过,说实话,秦国能有今天,离不开傅戈的知人善任,张良、李左车主谋,司马亮坐镇咸阳统领后勤,郦食其负责外交谈判,韩信、郦商、彭越等一众武将各自统领军队指挥作战,正是因为这一份和谐,才是秦军在战场上取得节节胜利的有力保证。

“禀傅帅,今日又有二千余汉军士卒投效了过来,看样子刘邦那老小子支撑不过三日了!”帐帘开启,随着一缕阳光的射入,披甲挂剑的李烈一脸兴奋的跑了进来。

“李烈,你怎么跑回来了,要是走掉了刘邦,我可唯你是问?”傅戈笑喝道。

汜水一仗,李烈勇斩敌将刘贾,并率领骑军击溃汉军右翼,可以说立下的赫赫头功,对于麾下的这员虎将,傅戈可谓疼爱有加,就算是喝斥也带了些许纵容的意味。

“李将军,你又怎么知道刘邦撑不过三日?这位汉王的性子可是执坳得很,瞧眼下这架式,只怕他就是饿死,也不会投降的。”李左车哈哈一笑,对着李烈挤了挤眼,反驳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自从井陉一役之后,李左车和李烈这两个同是姓李的人都成了莫逆之交,你别瞧他们整日里抬杠,但交情却是深厚得很。

“嘿,左车先生你别不信,我刚刚审问过俘虏了,他们都说汉军营中已经断炊七天了,就连战马现在都杀得干干净净了,若不是没了吃的,他们也不会开了寨门跑过来投降。”

“等一等,李将军你是说这些降兵他们是开门出来投降的,这也太奇怪了点,汉军将领们都在做什么,他们不会饿得连驻守巡视辕门的力气都没有吧!”听到这里,张良忽然神色一紧,追问道。

“这我倒没问,不过我听降兵说汉营中许多将领、谋士这些天都不见了踪影,倒是汉王刘邦时不时出来巡视一番,不过都是远远的转一圈之后又回去了!”李烈见张良神色凝重,也不禁紧张起来。

“李烈,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这一次,轮到傅戈发问了。

“禀傅帅,我刚才是说那些汉军将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都没了影子,只剩下刘邦一个光杆在营中巡视?”

“坏了,这刘邦怕是已经跑了,子房,我们上当了!”

傅戈脸色一变,不禁大叫一声,这时他忽然想起历史上记载在荥阳之战时刘邦就曾祭出过金蝉脱壳的招数,那时的替死鬼是一个叫纪信的家伙,莫非现在刘邦也祭出了这一招,莫非这每天在汉营中转圈的家伙就是那个纪信?

“跑,刘邦往哪里跑,这四周都是我们的军队,除非他假扮成老百姓钻入深山老林里不出来?”李烈尤自不信道。

“这很有可能!刘邦是什么人物,他若还留在军营中的话,萧何、曹参、张苍、王陵等一干汉军重要将领怎么会都不见了影子!”张良长叹一声,对着傅戈重重的点了点头。

“子房,你以为刘邦会朝哪个方向逃?”傅戈眉头连锁,目光扫过广武地图。

“傅帅,从刘邦、萧何、曹参等人一下子都消失不见的迹象来看,他们绝不可能是通过我军重兵布防的地段出逃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沿着广武东面的深山密林遁逃,这里山高林密,很适应隐匿藏身,我军要搜索起来相当的不易。”张良想了想,说道。

“嗯,钻入密林,刘邦要想活命的话,是绝不可能深入人迹罕至的山林腹地的,他只有沿着密林边缘地带走走停停,希冀借着密林躲过我军的搜捕,这样一来,刘邦的行进速度就绝不可能很快,李烈,你赶紧带着骑军一部去搜索,争取找到刘邦逃跑的线索!”

“另外,给我飞报彭越,让他在梁地加大活动力度,有发现从荥阳一带逃回的可疑人员,一个也不要放过!”

在度过最初的惊讶与震憾之后,傅戈迅速的下达了追击的命令。

“傅帅,还有那个可能的假汉王怎么办?”在李烈领命而去之后,张良和李左车看了看来回踱步的傅戈,问道。

“传令全军,立即开拔猛攻汉营,将那个假汉王给我抓来,我倒要看看他又是何许人也?”傅戈沉声吩咐道。

终日打鸟,却不想被鸟啄了眼睛,一想到这里,傅戈就为刚才的大意后悔不迭。人在得意之中往往会放松警惕,当看到刘邦已入瓮中之后,傅戈心理上一根崩得紧紧的弦放松了,而正是这一次疏忽,让刘邦有了逃命的可乘之机。

大秦新元四年十二月二日。

秦军直接杀入广武,大破已经不设防的汉营,歼灭被饿得羸弱之极的汉军三万四千余众,其中俘虏敌卒二万二千余人,占到了总数的一半以上。

假扮汉王的纪信在被秦军俘虏之后倒是相当的硬气,不仅破口大骂傅戈是无耻小贼,更还对秦军偷袭虎牢大放厥词,这种死硬到底的货色自然没什么好说的,直接‘喀嚓’一声结果了了事。

可惜,让傅戈感到失望的是,只抓住了纪信一个替死鬼,其余汉军重要将领一应不见,他们估计是在五日之前随刘邦一道分散突围了,要抓住这些逃跑的家伙,也只有靠李烈的骑兵和彭越的盗贼队伍了。

竖日,秦军又在荥阳将围困了一个多月的周勃残军全歼,与广武的大规模投降相比,这里守城的二万汉军除三千一百余人放下武器之后,其余士卒全部战死,汉军主将周勃在听说广武的汉军全军覆没之后,拔剑自刎而死。

第二百四十六节 痛打落水狗

终于解脱了!

终于有口吃食了!

终于不用饿死了!

秦营中,三万余汉军俘虏抱着感恩戴德的想法从带着怜悯轻蔑神情的‘死敌’手里接过**的糙饼,连转身都等不及就狼吞虎咽起来。

“嗯,真香呐!”

“呃,水,哪里有水喝?”

片刻之后,被咽住了喉咙的士兵憋得脸红脖子粗,急得来回奔跑,试图让哽在食道里的食物掉落下去。

“快挑几个年轻力壮一点的,去趟汜水,多抬几罐河水过来,别让这些上好的劳力给噎死了!”看到这种情形,负责掌管后方辎重补给的行军司马不停的催促道。

战场上的俘虏可是难得稀有的重要战略物资,因为其中大多数都是年轻精壮的男丁,这些人经过仔细挑选合格的能充入军中担当二、三线部队,不合格的也可以安置去开矿,以解决铁石矿劳力紧张的难题,再有不济的,就干脆押回关中去组织开荒或屯边,反正绝不能让资源白白浪费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连续激战,秦国大军全歼汉军主力于广武、荥阳,这样辉煌的胜利无疑是值得欣喜的,为了这一场大胜,上至丞相傅戈,下至普通一卒,都付出了他们的努力。不止是前方征战的将士,在后方负责粮秣生产、运输的司马亮等官员,大秦兵造的工匠、耕种田地的百姓,他们也同样作出了他们的贡献。

胜利让许多秦军将士脸上都喜滋滋的,他们已经开始盘算着自己立了多大的功劳,家人能够得到怎么样的赏赐。

相比将士,在傅戈这位大秦丞相,一军统帅的脸上,在欣喜的神情背后,却分明流露着一丝隐忧。

又是二天过去了,追逃的秦军却还没有抓住逃脱的刘邦,广武以东的那片深山老林实在太过荒凉了,里面躲上几百个人一时半会要找出来并不是容易的事。

只要一天没逮住刘邦,这一场灭汉战役就不能称之为圆满,深知刘邦这个家伙顽强个性的傅戈知道,现在还远不是庆功的时候,更何况,在东面的彭城一带,一个更为强大的对手正在等着自己。

项羽,这个家伙现在一定也在磨刀豁豁吧!

刘邦会去哪里躲藏,难道说去彭城?刘邦、项羽——,虽说在历史上他们是天生的死对头,但现在一切都改变了,又怎么能肯定他们不会联合起来?

要是真让这两个强悍的家伙联合起来,一个刚猛一个阴柔,岂不是天然的绝配,如果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那么对于秦国来说,对于傅戈来说,都将是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

项刘会合,楚汉合流共抗大秦,这可能吗?

刘邦与项羽为了争夺地盘而大打出手过,似乎合流的可能性不大,但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刘邦就象一条落魄的狗,只要能有个依身的地方,莫说是项羽那里,就是再厉害的仇家那里,估计他也会跑得去。

以项羽的勇猛再加上刘邦的无耻,这一联合起来迸发的合力是可想而知的。

“傅帅,好消息呀!”

正当傅戈心焦之时,已然担当起副军师之职的李左车急匆匆的持着一封密奏跑了进来,他的神色显示,这不会是一个坏消息。

“左车,快说,可是抓到了刘邦?”傅戈急问道。

“禀傅帅,刘邦虽然没有抓到,不过李烈将军带领的搜索部队在济水上游源头一带抓到了汉相萧何,还有王陵、张苍等一干逃跑的汉军将领!”

抓住萧何了!

这个消息虽然比不上直接抓住刘邦来得振奋人心,但也值得好好庆祝一番,萧何可是刘邦跟前的头号亲信兼智囊,没了这个干才,刘邦的战力起码要下降五成,任他有三头六臂,也扑腾不出多少浪花来。

只不过刘邦这老小子当真是难抓得很,出动了这么多搜索部队,居然还没有逮到,这可真是怪了,以李烈骑军的速度,刘邦难道能插上翅膀飞上天去。

“走,去会会萧何!”

一念及此,傅戈笑喝一声,掀帘出帐。

萧何,这个人绝对值得见一见,堂堂汉初三杰之一,现在其它两个人韩信、张良俱都归附了自己麾下,这萧何要是也能投效过来,那岂不痛快淋漓之至!

在见到萧何之前,傅戈确有这个心思,不过,在见了萧何之面后,他收拢之心就去了一多半,站在面前的萧何样子几乎让认识的人不敢相认,就连与萧何相熟的张良也是定睛瞧了好半天,才认出这个拘搂着背,蓬头垢面的老头是堂堂汉王帐下的丞相大人。

“萧相,你可还认得我,我是张良呀!”张良上前,扶住已然沦为乞丐的萧何。

在汉营之时,张良与萧何是刘邦跟前的左右手,他们彼此欣赏对方的才华,彼此敬重对方的才干,交情相当的深厚。

“哼,卖国求荣的无耻小人,也配站在我的跟前!”萧何头也不抬,只在鼻子里冷哼一声。

在他看来,矢志要报灭国之仇的张良为了活命,竟然投奔了死敌秦国这是失节的大错,这样的人已经不值得他萧何敬重了。

“无耻,这个世上最无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的主子,那位汉王刘邦,他让别人留下送死,自己却溜之大吉,这种行径难道不无耻吗?”

见萧何‘义正辞严’的批驳张良,傅戈不禁怒从心起,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象萧何这样大智慧的人竟然还在纠缠国与国之间的恩怨情仇,要知道在历史上一个国家灭亡另一个国家,根本算不得什么?要想不被消灭,唯一的方法就是自立自强。

“你又是谁?竟来教训我,对了,你就是那个傅小贼吧,哼,你得意不了几天的,秦国早晚有一天也会灭亡的。”萧何寻声怒视傅戈,毫不畏惧的回应。

自打被秦军俘虏之时,萧何就抱定了赴死的念头,事实上,要不是张苍、王陵等人的阻拦,在济水营地遭秦国追兵袭击时,萧何就想要拔剑自行了断算了。

“秦国当然会灭亡,任何一个朝代都有新陈代谢的规律,秦国也不可能千秋万代永久的一统下去,这并没有什么,正常的很呀!至于我是否得意,那要看我的心情如何了,不过,现在我倒是很开心的。”这么轻轻松松的说着,傅戈还朝着萧何阳光灿烂的一笑。

“哼,你以为故作轻松就能迷惑我了吗?别做春秋大梦了,我萧何是绝不会降的!”萧何双眸里流露出嘲讽之色,讥笑道。

“你以为我想要说服你投降吗?放心,我绝不会费那个功夫的。”傅戈同样淡淡一笑。

说服萧何,这个想法现在已经完全的摒除出傅戈的脑子了,象萧何这样对刘邦死忠的份子,是绝不可能投降死敌的。

“哼,你们能抓住我,却抓不到汉王,你们别想也从我这里得到汉王的下落?”萧何骄傲的挺直拘搂的身躯,脸上泛起异样的光彩。

“萧何,你以为我猜不出刘邦的去向吗?他不就是去往彭城投奔项羽吗?”傅戈盯着萧何,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听到这一句,萧何脸上惊诧,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傅戈,这一刻,萧何实在不能想象,世上还有这种人,竟能猜测到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萧何这一句脱口而出的回答证实了傅戈之前所有的猜测,刘邦果然要去投奔项羽!

“来人,将萧何以及其它人都押回去,送到咸阳司马大人那里发落!”

已经获悉了刘邦下一步的动向,这个消息让傅戈的心又提了上来,不行,我绝不能让刘邦跑得项羽那边去!我绝不会让章邯的悲剧重演!

只有楚、汉分裂,才能从速的完成统一大业,如果让项、刘融为一体,那么对于秦国来说,就多了一个强大之极的敌手!

“再传令给巨野一带彭越将军,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搜捕汉王刘邦及其他的逃窜份子!”

照目前的情形推测,刘邦和萧何应该是分二路遁逃的,刘邦与夏侯婴等人一路,萧何、王陵、张苍等人另一路,按照行程萧何等人是在济水上游被抓的,以此估量的话,刘邦只怕已经过了广武。

幸好,彭越的军队就在梁地一带活动,刘邦若是从广武遁出,势必要经过梁地才能到达彭城,要是彭越能在半道上将刘邦截住,这对于以后的战局将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第二百四十七节 乞丐与盗贼

外黄。

原属魏国故都大梁辖属。

城外,一座荒废的驿所内,十余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围坐在一起,烤着火取暖,这十二月的腊月寒天,外面天寒地冻之极,若不是有这一座驿馆可以栖身,这十余个人只怕都会冻死在驿道上。

“憨旺,吃一点吧,这是刚刚打到的野狗,肉香着呢!”

火光照映下,一个身材瘦削脸上有一道长长伤口的汉子从架烤的火堆上取下烤得冒油的狗肉,递给坐在正中央的一个年近四旬的中年乞丐。

憨旺,这世上竟还会有人起这个俗得不能再俗的名字?当真是没有见识,只听这个名字就能判断这伙人没有多少见识。

“憨旺,吃一点吧,这老狗虽然瘦成皮包骨了,但下肚总还能温暖些热气。”又有一人对着那中年乞丐说道,语气中竟还带着些许哀求。

“唉,这一路上让大家受苦受累了!是我刘邦无能呀!”中年乞丐长叹一声,脸上露出痛苦悲戚的神色,这回他倒是没有再客气,接过喷香的狗骨头紧抓在手里。

刘邦,这憨旺莫非就是汉王的意思?

难道说这群逃亡到驿所的乞丐就是从广武一带逃脱的刘邦等人。

憨旺就是汉王,没有错的,这群乞丐正是一路翻山越岭逃到这里的刘邦、夏侯婴等人,他们刚刚从崇山之间的小道迂回到达外黄。

外黄距离广武已经有数百里之遥了,想来秦国的骑兵就算再追击的远,也不可能在这隆冬腊月跑得这么远,毕竟战马也是要喂马料的。

刘邦这一路突围可谓辛苦之极,他不仅要避开围堵的秦国追兵,还要应付密林中蝗虫野兽的袭扰,若不是跟在身边的夏侯婴等人忠心耿耿,刘邦几乎要放弃了!

追兵!

四面八方,到处都是穿着黑色甲衣的追兵。

逃!

再逃!

突围,其实,说突围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真正说来这是一次落荒而逃!

想想这秦狗也太歹毒了,竟然一路穷追猛打,幸亏夏侯婴机智,屡屡放出断后和诱敌的部队,否则的话这早被秦狗给抓去了。

萧何、张苍等人在另一路突围,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就是刘邦这一路,追随着一起突围的亲信也是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下了夏侯婴等寥寥数十人了。

“夏侯,你也领着大伙吃一点,攒些力气之后我们再继续赶路!”恶狠狠的啃了一口**的狗骨,刘邦瞪着一对不甘心的眼珠子说道。

听到能够分得一点狗肉,周围烤火的那些形如乞丐的刘邦亲信一个个都围拢了过来,他们眼中各自流露出饥渴的表情,没有办法,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还饿得慌,更何况他们已经有四、五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这肚子一饿,又有吃的诱惑在面前,任你是天王老子也无法抗拒。

“汉王,这里还相当的危险,我们只能歇一会,不能时间长了!”见刘邦表露关心,脸上带着伤口的夏侯婴感激的回道。

“嘿,夏侯,这里离彭城还有多远?”刘邦叹息一声问道,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这位堂堂的汉王竟会落到这般落魄地步,曾经在他的麾下拥有数十万的精兵,拥有数百员能征善战的将领,而现在,身边竟只剩下了这么几个人。

“禀汉王,过了外黄就是睢阳,只要再过了那里就可以到达彭城了!”夏侯婴兴奋的说道,彭城一带不仅是项羽的楚都,距离刘邦的故乡沛县也不远,那里的人对楚国有着深厚的感情,对于秦国则只有恶感,没有好感。

只要有百姓父老的拥护,就不再惧怕秦狗了?沛县、泗水一带的百姓都敬慕沛公的名声,夏侯婴相信他们只要回到那里,振臂一呼就会有无数健儿响应。

“去,到里面去看看是何人在烤火?”突然,一声叫喝自驿馆外响起,随即外面便传来噪杂的脚步声响。

有人来了!

刘邦、夏侯婴俱都神色一惊,现在的他们又冻又饿,根本没有反抗的实力,莫说碰到秦国的追兵,就是一群盗贼,也够他们受的。

“大家不用惊恐,都把兵刃藏好地方,等有人进来就说我们是逃难的流民,一路辗转流落到了这里!”夏侯婴低喝一声,用冷峻的眼神一一扫视同伴。

夏侯婴话音刚落,只听见驿馆的门“蓬”的一声被人踢开,一股冷风夹带着彻寒窜进屋内,将燃烧的篝火吹得昏暗了大半。

“你们是什么人?”

叫喝声起,一个头目模样的盗贼踢开虚掩的门,扫视屋内众人断喝道。

果然是一群盗贼!

人数还相当的不少,足有百余人之多!要是换作以前,夏侯婴手底下的这些亲信应付百来个盗贼自然不在话下,但现在,十几个饿得连兵器都拿不起的羸兵疲将要对付这一群如狼似虎的盗匪,这难度实在太大了。

既然不能力敌,那就只能虚以诿蛇了。

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这位爷,我们是逃亡的乞丐,这天寒地冻的,没有地方容身所以来了此处,我们身上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值钱的货色。”

夏侯婴在随刘邦起兵之前乃是一马吏,这油嘴讨好的功夫可不是他的强项,他这番话不说还好,一说立即让人发现了破绽。

“没有好东西,没好货色你嚷嚷什么,这不是想要欺瞒我们?小的们,搜!”盗贼头目冷笑一声,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句话虽然在后世才有,但这中间的意思却是早就存在了。

“大爷你看,我们这混身上下连好衣服都没得穿,哪里有什么宝贝!”夏侯婴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说道。

“乞丐,听口音你们象是沛县那边的人,怎么跑到这外黄来了?”虽然看到刘邦一群乞丐确实不象有油水的样子,但头目却还没有放弃的意思,他的目光继续在人群中巡视,似乎另有什么目的。

“这位爷猜得不差,沛县那边发生了战乱,我们想到这边来讨口吃的!”面对盗贼的强势,夏侯婴只得低声下气的答道,以他堂堂汝阴侯的身份,对一个盗贼如此客气称‘爷’实在窝囊羞耻之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外黄距离彭城还有不少的路程,可千万别在半道上出了什么问题,要是汉王有个三长两短,夏侯婴真不知道将来见了萧何如何交待!此时,他还不知道萧何等人已经被秦军捕获,成了阶下囚。

“你,站起来,这腰间系的是什么东西?”头目突然眼中精芒一闪,指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刘邦厉声喝道。

刘邦的腰间衣带上系着一枚玉制印章,这是他封汉王之时差匠师精心打磨的,不仅制作精良,而且玉的质地也是上乘之选,这枚印章象征着王权,象征着汉王的身份,是绝不能够轻易丢弃的。

秦时玉石极为珍贵,不是显赫的人物是不配戴玉的。

这群乞丐口口声声说只是逃难的流民,可却又配戴着玉章,这其中必有不同寻常之处,盗贼头目就算再没有脑子,也不会看不到这些个疑点。

“这是家传的古物,爷要是喜欢,就拿去好了!”刘邦缓缓的站起身,将手探至腰间,似乎有解带取玉的意思,但同时,他的眼神却瞄向了夏侯婴。

妈的,玉章要是到了盗贼手里,这身份就立即会败露,拼了,拼他个鱼死网破,只要先拿下这盗贼头目,其它的小喽罗再多也是不怕。

对于刘邦眼神中传递过来的意思,与他相熟多年的夏侯婴自然明白,他迅速的接近盗贼头目,右手探进怀中紧握住了藏匿的短剑。

“杀!”

就在刘邦将玉章递给盗贼的同时,他的口中也喊出了行动的命令。

“不许动,再动一下老子就结果了你的小命!”

夏侯婴飞快的袭上,左手如铁钳一般扼住了盗贼头目的双臂,同时右手短剑已经架上了对方的咽喉。

比拼打架的功夫,在沛县时夏侯婴跟着刘邦可没少了跟郡里的无赖恶少们过招,这哪一招能一击制敌,哪一招能让对手吃鳖的路数,夏侯婴是驾轻就熟。

“你——,你是刘邦?”

刚好瞥见玉章上‘汉王’两个字的盗贼头目惊呼一声,神情讶异,他显然对这一发现相当的惊异,就在这破败不堪的驿馆之中,就是这一群看似不起眼的乞丐,竟然会是堂堂的汉王刘邦一伙。

第二百四十八节 刘邦,你往哪里逃

第二百四十八章刘邦,你往哪里逃

被敌用剑抵在咽喉部位,只需轻轻的一割,小命就会玩完!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游戏。

被人制住要害的滋味也绝不好受,虽然盗贼头目以前曾数回用这种方法结果了别人的性命,但当冰冷的剑锋抵上自家咽喉时,已然面色惨白的他还是禁不住尿了裤子。

强盗也一样是人,在碰到更强悍的对手时,他们和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没有什么区别。

“这位爷有话好说,何,何必要动家伙呢!”一边结结巴巴的说着,盗贼头目面如土色,身体也颤抖个不停。

“命令你的手下,把食物和兵器留在这里,然后退出去!快!”夏侯婴厉喝道,手中短剑蓄力一划,已然在头目颈上割开了一道血口子。

血如泉涌,虽然不曾割破脉管,但若是让血一直这么流下去的话,用不了多久盗贼头目就会失血而死。

“快,退,都退出去!”

性命受到威胁,这盗贼头目就算再光棍,再想要大哥的面子,也不敢拿自家吃饭的家伙开玩笑。

这命要是没了,荣华富贵、金银珠宝、美貌女人就都不能享受了,想到这一层,盗贼头目岂能不照着夏侯婴的话去做。听到首领这么一说,惶惶然的盗贼们俱都从怀中取出吃食,放下武器依言后退,对于他们来说,这一次没有成功并不等于下一次运气也这么差。只要有命留着,就还有发财的机会。

驿馆外,阴沉沉的天空开始飘落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地面片刻已然就象铺上了一层白色的毯子一般。

“下雪了,连这老天也来凑什么热闹?”刘邦抬头,望了望空中漫天的雪花,心中一时万分的凄凉。

从风光一时到如丧家之犬,短短的仅不过十余天功夫,这些日子刘邦身边相继失去了萧何、周勃等重要干才,甚至于连老父、兄弟、妻儿都流落乱军之中不知了去向,若是换作旁人处在刘邦这样的境况,只怕早就拔剑自刎而死了!

“阿邦,不必灰心,等到了彭城之后,我们一定还能收拢余部东山再起的!”阿邦,能这么亲密称呼刘邦小名的人不多,但卢绾绝对算得上一个。这位与刘邦少年相交的同伴是少数值得刘邦信任的人之一,也唯有他能清楚刘邦绝不放弃的顽强个性。

“阿绾放心,我不会倒下的,总有一天我要看着傅小贼象一条死狗一样的趴在我的脚前,到时我要狠狠的踹死这个杂种,以解此番战败之恨!”刘邦恨声说道。

难过归难过,凄凉归凄凉,但不到最后一刻,就绝不能放弃,面对着风雪之中依旧忠诚的守卫在自己身边的亲信,刘邦说出了他心底最想说的一句话。

“汉王,还有我们在,这仗就没有完,秦狗会为他们的举动付出代价的。”提着一把血淋淋的短剑,夏侯婴杀气腾腾的赶了上来。

刚才那个怕死的盗贼头目希望能用卑颜屈恭的态度换回小命,然而他想错了,在他看到刘邦腰间悬挂着的玉章时,他的性命就不属于他了,夏侯婴是绝不会让一个发现刘邦的人活着去散布消息的。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也只有死人才会永远的守口如瓶。

“走,去彭城!”重新鼓起信心的刘邦斗志重燃,纵算到了彭城之后会受到羞辱,他也不在乎,此一刻,他的心里充盈的是对秦人的强烈恨意。

在天寒地冻又是大雪飞扬的天气里艰难前行,这中间的苦是可想而知的,但为了能够早一日到达彭城,为了摆脱追兵、盗贼的袭扰,刘邦一行又不得不这样去做。

雪落无间,在这样恶劣的鬼天气下行军的人不止刘邦一伙,在他们的后面,已然有一支三百余人的追兵在悄然逼近。

这支三百众追兵的首领不是别人,正是傅戈在梁地伏下的重要棋子,有‘盗贼头子游击之王’之称的彭越。

早有十天之前,彭越就接到了傅戈差遣快马紧急送来的追击刘邦残余的命令,一接到傅戈的命令,彭越顿时兴奋不已,这汜水大战没有他的份,正自感到心痒难耐的他竟然意外的等到了这么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这让他心中如何不快。

没有其它说的,送上门的礼物不收简直就是对不住自己,彭越立即发动手下动员周围的数股盗贼势力,在广武至彭城的这一路上广布耳目,层层布防,刘邦他们在驿馆遇上的这一股盗贼,正是彭越散布在外围的一股盗贼势力。

盗贼有大股、小股,有强悍有弱小之分,刘邦应该感到幸运的是他遇上的只是一支刚刚脱胎于乱民流匪的小股盗匪。不过,除了幸运之外,刘邦可能还要为他将玉章挂在腰间的举动后悔,夏侯婴虽然杀了盗贼头目,但终究纸里包不住火。

当被驱散的盗匪们发现头领僵硬的尸体时,他们就明白了其中的蹊跷,这伙乞丐如此心狠手辣,绝不会是一般的人。

心惧刘邦等人非常手段的盗贼们飞快的用他们特有的传讯方法向上汇报,只过了半个时辰不到,彭越就得到了这边的情报,于是,敏锐的猜测出这些乞丐中有大人物的彭越来不及召集更多的人手,立即就近拨点三百盗贼,沿路追杀过来。

“快,赶上去,这脚印还没被雪盖住,刘邦跑不远的。”瞧着一路之上斑斑点点的脚印,彭越兴奋的挥舞手下的战刀,这雪下得可真是适到好处呀,方才还是飘飘扬扬的雪花这一会又小了下来,否则一直这么下的话,脚印不一会就会被雪埋掉。

追,就再是追到彭城边上,也不能让刘邦逃脱性命,除非他足够的幸运,钻到了项羽的楚营之中!

下定决定要捕获刘邦这条大鱼的彭越信心百倍,他第一个冲在前面追杀了下去,这一时他的心里还在懊悔,很可惜,刘邦碰上的这伙盗贼实在太过窝囊,要是换了彭越从汉中带来的精卒,这刘邦哪里还能跑得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时扩军收编太过迅猛,难免素质参差不齐,那些盗贼们只想着靠上一颗大树好乘凉,其中相当多的小股势力根本就没啥战力,让他们与正规军正面作战根本不可能。

睢阳外。

风雪渐渐停了,不过,等待刘邦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负责在后面警戒的一名亲信急急的赶上来禀报,后方发现有大量的追兵赶来!

追兵!

一听到这两个字刘邦就眼皮发跳,这一路上被追得狼狈不堪的他敏感的意识到,这一股追兵铁定来者不善。

“汉王,是盗贼,三百多盗贼!”

“汉王,我率兄弟们去抵挡一阵,卢绾,你和汉王先走!”夏侯婴双眸通红,同样察觉到了不详气息的他闷哼一声,持起武器对着卢绾说道。

这个危急的时候,必须留下人来引开追兵,否则的话全部的人都会被盗贼包围,对刘邦的忠诚让夏侯婴义无返顾的担起了这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任务。

“夏侯,我在前面等你!”

刘邦目中蓄泪,艰难的叫道,这一时,他又怎么能不知道这一次离别之后只怕再也不可能相见了!

“汉王,多保重,夏侯婴去了!”

说罢,夏侯婴怒吼一声,拔剑率领十七、八个亲信朝着盗贼追来的方向迎了上去,他们要用性命与鲜血来保卫刘邦,他们要证明自己是最忠诚的卫士。

“彭越!”

“夏侯婴!”

两个人几乎同时叫喊出声,当彭越率领着已成为盗贼的部卒追上来时,正好与夏侯婴等人碰了个面对面,在汉中西城一带,彭越曾经和夏侯婴打过交道,当时只带着四千不到秦兵的彭越被夏侯婴追杀得苦不堪言,想不到这一回,追杀与被追杀者完全换了位置。

“刘邦就在前面吗?夏侯婴,你还要作无谓的挣扎吗?还是早早的放下武器投降算了!”彭越冷笑一声,以三百之众对付十余人,这要是还打不赢的话,那干脆回家抱孩子算了。

“哼,汉王已经到了彭城,你们想抓的话,就到项羽那边去抓好了!至于我吗?想要我夏侯婴的命,就过来拿好了!”

夏侯婴同样冷冷一笑,投降!这两个字根本没有在他脑海里出现过。

“哼,想死还不容易,兄弟们,杀!”

“杀!”

两边同时爆发出发自喉管的呐喊,相比人多势众的彭越所部,夏侯婴的那些人可怜的象掉进人海里的几滴水,连扑腾起浪花的可能都没有。

第二百四十九节 他乡遇故知

十二月,北风呼啸。

天气寒冷彻骨,地上的白雪却在渐渐融化,使它们感到温暖让它们融化的是一股股红色的血流,这是由人身体里流出的热血。

白雪化融,汇成一道血红的丝线,顺着高低不平的地势一路奔流,直到源头再没有新鲜血液流出的时候。

血是从倒下的一个个曾经鲜活的身躯里流出的,他们中间,绝大多数都是夏侯婴麾下的忠勇亲信,

一路且战且走,尽可能的支撑再长一点的时间!

用我的热血,用我的生命来抵挡盗贼的进攻!在这一种绝望与忠诚、勇敢与怯懦的挣扎中,夏侯婴和他的亲卫们拼死抵抗着超过他们实力太多的盗贼的猛攻,在这一场激战中,他们的心中对生还已经不抱什么幻想,他们唯一想着的就是临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彭越,你有种的话,就过来和夏侯爷爷干一场呀,躲在后面算什么英雄好汉?”夏侯婴嘶声厉吼,以剑柱地大喝。

自打追随着刘邦起事以来,夏侯婴每战都是临阵在前,从来没有后退过,杀敌——!这个字眼曾经令他感到兴奋与激昂,就算是现在,就算被重重包围了,他也一样勇气不减。

“哈,夏侯婴,你犯糊涂了,脑子不清楚了吧,这样的胡话也说得出口,现在我彭大将军手底下有的是人,就算一个个排队打,也足以杀死你们这几个可怜的家伙了,哪里还用得着老彭我亲自动手!”彭越冷哼一声,很快肆意的笑声就在盗贼中间响起。

盗贼队伍与正规军队不同,一支军队最讲究的是士气,为将者面对敌人的挑衅时若是显了弱势,就会打击己方士兵的士气,将领也会被人瞧不起,甚至于还有可能被手下骁勇的将领取代位置。

一支盗贼队伍则不同,他们首先信任的是能够带领大家过上好日子,过上吃香的喝辣的幸福生活的老大,作为老大,勇猛当然重要,但比勇猛更重要的是必须要有头脑,要有能力带领大家伙一起发财,而在这一点上,没有人会比彭越做得更好了。

自从彭越回到巨野泽之后,盗贼们就过上了好日子,采取灵活机动的战术,合理运用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就跑的策略,在彭越的领导下,盗贼的势力迅速壮大。他们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忽尔聚集一处攻城略地,忽尔又四散开来了无踪迹,让围剿的诸侯军队屡屡扑空。

盗贼们的想法很单纯,跟着彭老大没错,哪一个敢瞧不起老大,那就是和大家伙过不去,也正是盗贼们的这一份‘团结一致’让彭越能够毫不犹豫的拒绝夏侯婴的挑衅。

“哼,懦夫!”见算计无功,夏侯婴只得低吼一声,再度挥剑格开冲上来的盗贼,可是,就这样一个又一个的杀下去,不用多久他就会力竭而死。

杀!

每挥出一剑,夏侯婴都会嘶吼一声。

但他的声音却在越来越低,越来越轻。

盗贼越聚越多,根本就没有杀完停歇的可能,而更让夏侯婴等人绝望的是,盗贼作战的伎俩相当的阴险,他们绝不与对手死拼,往往就是一击不中就立即撤退,而后再由另一个人补上空位,继续进攻!

这样一来,盗贼可以轮换歇息,而夏侯婴他们却不能。

就算是机器金刚也架不住这样的连续进攻,更何况是人,夏侯婴手下的这些亲信虽然个个武艺了得,可以以一挡十,但当面前的对手以百来计算时,他们单个的力量又显得是那样的渺小。

“啊!”

一个倒下,接着又一个。

渐渐的,被包围的人中间只剩下了疯狂不停挥舞断剑的夏侯婴,他也已几近到了强弩之末的窘境,他的剑已断!

“夏侯婴,再给你一次机会,放下武器,投降吧!”彭越劝降的声音远远传来,对于夏侯婴在激战中展现出来的这股悍勇,彭越心里倒是相当的敬服,不管是对手也好,朋友也好,夏侯婴这人还真算得上一条血性汉子。

“哼,要想让夏侯爷爷屈膝,下辈子吧!”夏侯婴惨笑一声,啐出一口血痰。

“兄弟们,不用客气了,上吧!”盯着摇摇晃晃的夏侯婴,彭越终于下了决杀的命令。

刘邦还没有抓住,必须尽早的结束这边的战斗,既然夏侯婴铁了心不降,那么就早早的送他上路吧。

“锵!”

一阵兵器交鸣声响之后,夏侯婴手中的那柄断剑飞荡于半空之中,最后斜斜的落下,插入一旁堆积的雪堆里面。

“哈,我割下夏侯婴的头了!我立大功了!”一名盗贼兴奋的叫喊道,但随即他的声音半途而止,也不知是哪一个阴险的同伴暗中刺杀了这名放松警惕的盗贼!

盗贼终归是盗贼,缺乏军纪约束的他们可以敬服彭越,并听从他一个人的号令指挥,但在骨子里这支队伍与正规军队相比,还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对于盗贼之间的内斗,彭越也是无可奈何,这不是他有能力解决的,个人的威望能够让他统御这支松散的盗贼队伍,但却不能让他制止这种源自根本的内耗。其实,若是盗贼也跟军队一样令行禁止,但就不是盗贼了!

此一役,夏侯婴率众十余人抗击彭越追兵半个时辰,最后全部阵亡!

这半个时辰虽然不能算长,但却是夏侯婴等人用性命换来的,就算是为了夏侯婴,刘邦也绝不能放弃!

跑!

汉王刘邦拼命的奔跑着,他的双脚已经沉重得迈不开步子了,但他依旧在一点一点的往前挪移,此时,他的身边只剩下了卢绾一个人。

“阿绾,前面是什么地方?”爬过一座雪丘,刘邦努力压制住喉间的血腥味,嘶声道。

“阿邦,是楚,是楚军的旌旗!”卢绾忽然惊喜出声。

放眼望去,在前方,如果有一面火红色的旗帜在白雪映衬下高高飘扬,旗帜上面清清楚楚的书写着一个‘楚’字。

楚,终于挣扎到了项羽的地盘了!

若不是这一场大雪,刘邦还不可能这么快的发现雪地里的这面火红色的旗帜。

可以说,这雪既给刘邦带来了恶运,又给他带来了喜讯。

“哈,天不亡我,天不亡我!阿绾,快走!”刘邦大笑又大哭着,形如一个疯子,卢绾也是一样,在经历了人生的大悲大喜过后,他们就象两个在沙漠里跋涉的饥渴路人,终于在倒下之前发现了传说中的绿洲。

楚营。

旌旗林立,一片寂静。

在这样一个大雪飞舞的天气,就连守卫营辕的士兵都缩在了辕门立柱后面,抱紧身子不停的跺脚哈气。

刘邦、卢绾一边象傻子一样狂笑着,一边连滚带爬的向营辕门前靠近。

“你们两个乞丐,快滚开,这是大楚军营,不是乞讨的地方,再不走,信不信老子一箭射死你们!”一个缩着脖子的士兵听到笑声和脚步声响,探身瞥见有两个陌生人靠近,立即惊觉的端起了冻得冰冷的弩机。

“别,这位军爷别动气,我们有要事禀报!”听到威胁的喝斥,卢绾赶紧面带讨好的笑容,高举着双手紧走几步上前。

虽然说这守兵明明白白不客气的在骂自己是乞丐,但在刘邦卢绾听来,这来自家乡的呢音是那么的亲切,终于到了楚营了,终于成功的逃脱追杀了,这真是太好了!

“这位军爷,请问这是哪一位将军的营寨!”卢绾陪笑道,落魄至此,也不用再讲什么身份地位了,面前的这个小兵在卢绾眼里就是一个大官。

“这是我大楚军师,亚父范增的营寨,你们问这个做什么,莫非你们是齐狗的探子?”小兵显然非常受用‘军爷’这个称呼,在这楚营之中他的地位低微,一向都是被别人呼来喝去的角色,不然的话也不会别人都缩在帐内休息,而他还要冒着风雪驻守辕门了。

齐狗,确切的说就是田横这厮的手下,自从荥阳战事不利回师之后,这一个多月项羽的征讨大军被田横搞得火大不已,在经历过一次失败之后,田横忽然象是开了窍一般,不再和强大的楚军正面对抗,而是效仿彭越一样的游击战术,楚军一来他就跑,楚军刚走他又来,在齐地田横根基深厚,得到百姓的拥护,这一来的话纵算项羽屡屡出动大军平叛或占领城池,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扑灭田横势力。

“范增?这真是太好了!”刘邦与卢绾相顾大喜,范增是项羽身边的首席智囊,这个人的见识绝对称得上一流,而且在此以前还跟刘邦有过一面之识,能够碰到他总比碰到一个不相熟的楚将来得强。

第二百五十节 大丈夫能屈能伸

追!

刘邦在竭力逃亡,彭越追杀的脚步一刻也没有停歇。

几乎就在围困夏侯婴的同时,他就已分出了几路小股精兵分头追了过去,只不过,随着人数的进一步锐减,刘邦的行迹也越发的难以搜寻了!

吃一堑长一智,在驿馆被盗贼发现的经历让刘邦终于彻底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只有将自己的行踪完全隐藏起来,才有可能逃过追杀!

抹去雪地上的脚印,再故意布下几路迷阵,经过一番布置,满头大汗的刘邦、卢绾终于完成了这些看似简单但却很有实效的迷惑伎俩。然后,他们两个出人意料的迂回至东南,朝着彭城南面的阳夏方向而去。

既然盗贼已经察觉了自己的行动路线和方向,那么就出奇不意祭出一招试试!

在面临一生中最艰难的考验时,刘邦终于迸发出了与生俱来的血性与强悍,这一刻,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保护的人,但他绝不会放弃,他还能自己保护自己。

“彭老大,我们上当了!这一路赶下去脚印就消失了!”

“彭老大,刘邦很有可能往南走了?”

结果,等到夏侯婴余部全部歼灭时,满怀即将收获果实喜悦的彭越得到的消息竟是如此,这让他顿时怒不可遏。

“妈的,一群没脑子的饭桶,凭你们这些人再大的功劳也会溜走!”彭越气冲冲的咆哮着,连番几脚将低头认错的小头目们踹倒。

“追,还等什么?”

一方紧追,一方急逃!

……

范增,前面这座楚营是范增的营寨,这可真是太好了,只要能够见到范增,这种千辛万苦逃难的日子就能终结了!

刘邦喜不自禁,他整了整破烂不堪的衣冠,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对着楚营小兵说道:“这位军爷,麻烦通报一声,就说汉王刘邦有急事求见历阳侯。”

历阳侯是范增的封号,刘邦这么郑重一说就是要表明他自己的身份很不寻常,试想一下,一个普通的乞丐的话,又怎么可能知晓范增是何方神圣!

“侯爷正在歇息呢,你们过几天再来吧!”岂不料,守营小兵毫不理会刘邦传递过来的善意,冷冷的回答道。

小兵自然也有小兵的道理,这么冷的天,就连稍微有些职位的军侯、队长都缩回了帐中取暖去了,只剩下他们这些大头兵无奈的在风雪中受苦。现在,为了两个乞丐去惊动上级,这不是找死吗?

想想在这种风雪交加的鬼天气里,哪个大官不是窝在温暖的帐内享受美酒佳人,怎么会有空出来接见一个乞丐!

“你!”刘邦满面怒容,他万万想不到,以他堂堂汉王的身份,对一个小兵如此谦逊客气,竟还换不来一次通报的机会。

稍臾,刘邦才又缓了面色,他终于醒悟守在门口的这些小兵们之所以如此态度恶劣,不把自己当回事,就是因为他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乞丐,而不是什么汉王!

“这位军爷,你只要把这个东西交到侯爷手里就行了,具体见与不见,就由侯爷来决定怎么样?”

刘邦狠了狠心,从怀中取出之前解下的汉王玉章,郑重的递给面露疑惑之色的小兵。

光滑细腻的手感,这一枚精制玉章的珍贵小兵能感觉得出来,在这两个看似不起眼的乞丐身上竟会藏着这样的宝贝?这一时,守营的兵士就算再没有见识也清楚,面前的这两个乞丐只怕不是寻常人等。

“这位军爷,麻烦你了,他日若有刘邦有发达的一天,一定不忘了今日引见之恩情!”见小兵仍然迟迟没有动作,无奈之下,刘邦又只好祭出老办法,开‘空头支票’,虽然这法子的效果越来越差,但也算是寥胜于无。

“好吧,你们两个就在辕门外等着,我这就去禀报!”

汉王刘邦,这名字好象在哪里听到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了!不过,这个名字这么熟悉,一定是大人物,总算让刘邦欣慰的是他的‘支票’起到了一点作用。

怀揣着汉王印章,小兵一边走一边疑惑的朝军侯所在的帐蓬而去,直接将玉章呈给范增,这他可没有这个本事,先将这枚精巧的印章给军侯大人瞧瞧再说,至于见不见,由军侯大人说了算。

若是乞丐说的是真的,这是一件大功劳!

若是假的,那将这么好的东西献给军侯大人,也算是一件不小的功劳!

“阿邦,你说这小子会不会见财起意,一去不回呀!”在辕门外,目送小兵乐滋滋远去的背影,卢绾苦笑了一声,问道。

“唉,人心融肚皮,这又哪里能意料,现在,也只要赌一把了!”刘邦咬牙恨恨道。玉章之珍贵他自然知道,如果身上还有其它值钱的东西,刘邦早就拿出来贿赂了,可惜,一路逃亡他除了这能够证明身份的玉章外,已然一无所有。

时间漫长得几乎让人窒息,仿佛隔了几个世纪,这种等待的滋味就象是一个犯罪的刑徒,正在等待判决一样。

“这位军爷,麻烦你能不能让我们进里面去烤一烤火,让我们再这样等下去的话,不一会就会冻僵的。”卢绾来回跺着脚,陪笑对着留守一方的兵士说道。

“进营,就你们两个乞丐,绝对不行,要是放你们进去我就没命了!”留守的兵士重又紧张起来,双手开始握紧冰冷的戟杆。

“算了,阿绾,我们再忍忍!我相信老天既然能让我到了这里,就绝不会薄待我的。”刘邦沉声道,这一刻,枭雄的气质在他身上显露无疑,或许,正是这一种在关健时刻的从容镇定让刘邦成为了能够与项羽平起平坐的豪杰。

终于,就在刘邦绝望的时候,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身影,并且正在向自己走来,是范增,没有错的,这个老人就是范增!

“汉王,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范增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亚父!”

刘邦哽咽无语,一时间已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范增是项羽的亚父,而绝不是他刘邦的亚父,相比足足相差了三代人的项羽、范增,刘邦与范增之间年龄上的差距并不是太大。不过,此时,除了叫‘亚父’之外,刘邦真的已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了。

“汉王,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三川吗?你的部队呢?”范增哑然道。亚父——,刘邦这副落魄的样子,这么一句突兀的称呼着实让范增动容。

“亚父,三川之战失败了,我军,我军全军溃败,只剩下我和卢绾两个辗转前来投奔霸王!”想起广武的惨败,想起这一路逃亡的艰辛,刘邦不禁痛上心头。

“秦狗竟然如此厉害,汉王你的十余万大军就这么完了!”范增大吃一惊。这些天来,他一直忙着筹措楚军征伐的粮秣辎重,没有专门用心去关注在西边的这场战事,在他想来,刘邦再不济也有数万人马,加上张耳、司马昂等诸侯联合抗击,这秦人要想在短时间内击破诸侯军的防线,几乎不太可能。

“唉,失败了,我军在汜水中了秦狗骑军的埋伏,一战即败,随后又被围于广武,全军兵临绝境不得不分散突围——!”刘邦语声凄凉,这一仗对于他的打击比蓝田关一役更加严重,那一役他至少还能保留一半的实力,而广武一役,汉军则是全军覆没。

“汉王,不是我说你,要不是你起意攻打荥阳,这楚汉之间要是和睦的话,秦狗断断也不至于如此放肆!你也不会遭遇这般惨败!”范增沉声道。

对于亭长出身的汉王刘邦,范增早年在武信君项梁时就相识,不过对于刘邦这个人范增的好感度并不高,一方面是因为所在的立场不同,另一方面相比年轻气盛,可塑性更强又兼性情单纯的项羽,老奸巨滑的刘邦实在不好控制,这样一个人并不是范增理想的辅佐对象。

“唉,都是我一时糊涂,一时私利熏心,才误中了秦狗的离间之计,我实在对不住霸王和亚父呀!”刘邦言词切切,样子更是楚楚可怜,让人分外同情。

“汉王能有这样的悔悟就好!希望汉王不要忘了霸王在渑池盟誓的誓言!”范增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渑池之会上的裂土分封政策是范增一手策划的,刘邦虽然没有直接与会,但也是派了人去参加的。

承认渑池誓言,就是承认项羽诸侯领袖的地位,刘邦只要点头认可了这一点,那么就不能再起意和项羽争夺诸侯领袖之位了。

范增让刘邦放弃争夺天下的机会,这可能吗?处于落魄境地的刘邦会答应吗?

第二百五十一节 霸王,我来投奔你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霸王,我来投奔你了

誓言——,这东西不过是糊弄人的玩意,想不到范增这么督智的人居然相信这个?不过,这也不能全怪范增,神仙鬼怪之说已是一种潮流,就连雄才伟略统御四方的始皇帝也深信不疑,更何况是其它人。

范增这番话里套话,旁敲侧击,对于话中的意思刘邦自然心知肚明,范增是要他发下毒誓,声明放弃与项羽一较天下。

想到这里,刘邦嘿嘿一笑,面带真誓的笑容道:“亚父,你放心,经过了这次教训之后,我一定会仰霸王马首是瞻的,若有违今日之誓言,叫我刘邦今生不得好死!”

既然不再拥有能和项羽分庭抗礼的实力,既然只能逃到对手的羽翼下求存,那么,先保住性命是头等大事,其它的想法都可以往后放不放,刘邦心里明白,他现在最要紧做的就是屈膝臣服于项羽,坐等时机到来。

“好,但愿汉王能永记今日之誓!这样吧,你们先在我营中歇息一阵,明日一早我就带你去见霸王!”得到刘邦的保证,一直板着脸的范增终露喜色道。

“亚父放心,等见了霸王之后,我会帮助霸王说服其它诸侯,联合抗秦成就一方霸业,不过,这一回秦狗大军东进,只怕不用多久就会兵临彭城,亚父还应当提醒霸王要加倍小心才是!”刘邦在信誓旦旦表露自己价值的同时,又话锋一转,将话头转移到了如何对付秦军身上。

拉起虎皮做大旗,就算是一文不名,就算没有一兵一卒,生存能力超强的刘邦照样也能活得有滋有味,与各路诸侯之间良好的关系是刘邦投靠项羽的资本。这是他独具的优势,同样也是范增留下他的理由。

其实,在初见刘邦之时,范增的心中确实闪过杀了刘邦的念头,但随即他又转变了想法,落魄之极的刘邦已经成为了一头没牙的老虎,他对项羽的威胁已经大大的减弱了。

况且,刘邦现在已经落魄,要是杀了他的话,那只会令其它诸侯寒心。

面对秦国咄咄逼人的强压之势,范增明白只有重新让诸侯团结起来,才能将秦军击败,不管怎么样,汉王刘邦在诸侯之中人缘还是不错的,象张耳、韩成等人都和刘邦关系交好,这样一个人留着比杀了好。

阳夏城外。

初升的朝阳在林梢升起,渐渐的用它的温暖将挂在枝头的积雪融化,天气暖和起来了,但彭越的心情却是分外的沮丧。

刘邦逃入楚营——。

这个消息让彭越懊恼不己。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自己竟然还没能抓住,这真是不可原谅!

盗贼队伍的素质跟正规军队就是没办法相比,若是刘邦遇上的是秦国的正规军,彭越相信自己完全有能力擒获刘邦。

收编扩军——,这看起来自己麾下的队伍已有数万之众,但实际算起来真正有战斗力的还只是由汉中带来的那些骨干。

“老大,阳夏的楚营兵力不过五、六千人,我们若是突然杀进去的话,也许还能抓住刘邦?”看到彭越脸上不甘的神情,一个亲信的盗贼谏道。

“不成了,刘邦一入楚营,必定会向敌主将报告后有追兵的情报,我们这一去就是自投罗网,到时怕是刘邦没抓住,还要折损诸多的兄弟!”彭越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

毕竟曾经做过秦正规军的一方主将,彭越的见识已经高过盗贼们太多,两军对仗可谓步步杀机,一方只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对方翻盘,很明显,在刘邦逃入楚营之后,追杀他的最好时机也就失去了。

以二千多战力不强的盗贼去对付可能严阵以待的五、六千楚军,这批买卖显然是亏本的交易,彭越头脑还没有发晕到这种地步。

“传令回师,让各路兄弟都集中到昌邑来,我要亲自督导操练,哪一个敢吊儿啷当拖后腿的,休怪我老彭不客气!”

看到老大镇怒,盗贼们个个摒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急喘,这一次追杀行动也着实窝囊,二千多人追杀逃亡的十余人,竟然还让刘邦给跑了。

彭城。

一场冬雪过后,显得分外的神清气爽,这座位于中原腹地的城池在西周时属于宋国、徐州属地,其后宋为楚国吞并,彭城遂为楚地,秦时归属泗水郡,这里本来并不怎么知名,但现在却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改变,这个人就是楚霸王项羽。

竖日,汉王刘邦在范增的陪同下,直奔楚都彭城,在城中的楚王宫,早就得到这个消息的霸王项羽已经摆下了酒宴,欢迎刘邦这位落魄的诸侯‘兄弟’。

楚王宫大殿,这一座崭新巍峨气派的宫殿原本是义帝熊心征募工匠费心劳力建成的,可惜,这位‘心比天高’却志大才疏的怀王终究无福消受这富丽堂皇的宫殿楼宇,在熊心被贬至江南之后,彭城的楚宫也就顺里成章的被项羽一并接收,成了霸王议事和住寝的地方。

楚宫议事大厅,远远看去,斗拱飞檐,高大巍峨,古朴的青石色泽,象征着这个地方的高贵和与众不同。

在厅前的门口,还垂着新色的红繇软帘,青铜火炉环绕其中,燃起阵阵热气,因为用的是石炭(煤,彭城一带藏量丰富),所以整个大厅内很是清爽,不见有丝毫的烟瘴之气。

“禀霸王,历阳侯与刘邦求见!”

持戟在厅门口护卫的楚亲军将领桓楚、周兰一见范增和刘邦到来,立即高声叫喝道。

范增为历阳侯这不奇怪,范增的封号本就是这个,但刘邦这两个字前面不加汉王,其中就存了很大的不敬,就算现在刘邦已经落魄成了孤身寡人,也还是汉王。

桓、周二人都是项羽跟前亲卫军的将领,可以说深得项羽的信任,这两个人的态度表明,不止是他们两个,其它楚军将领对于刘邦也是一样的态度。汉军在楚军进攻津水与秦军决战之时偷袭荥阳,让曹咎等万余楚军将士丧了性命,由此更拖累到津水一役的胜败,猛将龙且虽然为秦军所杀,但刘邦也是帮凶。

“快快有请!”厅内,一个粗豪爽朗的声音大声道。

对于桓楚、周兰等楚军将领们的轻谩,刘邦脸上神色淡淡,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甚至于在范增打量他时,还露出一丝微笑,不过,他的心里却如翻江蹈海一般不能平静。

“哼,狗眼看人低,总有一天等我刘邦东山再起之时,看你们这群势利的小人还敢再说什么?绝不能让楚人瞧扁了,就算只剩下了一个人,也绝不能放弃!”

刘邦清楚,自己这一条命是夏侯婴、萧何等忠心耿耿的部下用他们的生命换来的,所以,就算楚人再是羞辱自己,他也决不能丧失斗志。

带着这一份决然,刘邦跟着范增步入楚王宫,里面已经摆好了欢迎酒宴,十余个美貌姣好的侍婢在两边服待,案上丰盛的酒食让刘邦感到饥肠漉漉,虽然昨晚在范增营中已经填饱了肚子,但只要想起那十余天的逃亡日子,刘邦就感到怎么也吃不饱。

“沛公,自荥阳一别之后已有数日不见,你可安好?”

沛公,这一声称呼也已久违了,霸王项羽面朝东而坐,对着刘邦召呼道。

项羽还和以前一样,魁梧如铁塔般高大的身躯,就算是坐着也给人一种气势逼人的感觉,同时,他的一对铜铃般圆睁的眼睛炯炯的盯着刘邦这个老熟人,神情不怒自威。

项羽第一句问话就提到了荥阳,很明显,他还在为刘邦背后偷袭荥阳,杀死楚军中大司马曹咎及万余将士的举动而震怒,若刘邦不能马上给出一个满意的解释的话,这一场酒宴极有可能成为‘杀人宴’。

“霸王,刘邦告罪,我与霸王合力攻秦,却不想一时被小人的话所蒙蔽,因此误中了秦人的奸计,使得我与霸王之间产生了嫌隙,这些都是我的过错,还望霸王瞧在过往并肩作战的情份上,多多宽谅!”

说罢,刘邦紧走几步上前,竟然朝着项羽跪倒而拜,同时,刘邦的眼眶更是通红一片,眸中隐隐现有泪光闪烁。

是大好男儿,当流血不流泪。

尤其是对刘邦这样拥有过显赫身份的人来说,同为一方诸侯,按理说应是平级,施礼已是差不多了,行跪拜大礼实在有辱自己,但现在他又只能这么做。

以情动人,项羽虽然勇悍,但却妇人之仁,因此,刘邦希望能通过几抹眼泪打消项羽的杀意。

第二百五十二节 变相之项庄舞剑

哭!

女人当众哭泣的话并不稀奇,但当一个男人,特别是象刘邦这样身份的人痛哭流涕的话,感动他人的杀伤力同样不弱。

稍臾,刘邦‘作秀’般的泪水没有白白付出,项羽的态度开始软化了下来,从这一层意思来看,韩信对项羽‘妇人之仁’的评语当真是一语中的。

“沛公,你要是这么想就对了,我大楚要想复兴,就应当齐心协力团结起来,共谋伐秦大计,若是那些自私自利的诸侯都能这么想,那么打败秦军也不是一件难事。”项羽豁然站起,神情毅然,高大的身躯在大厅中显得异常挺拔。

“霸王放心,我刘邦自有分寸,从今往后,我一定唯霸王马首是瞻,绝不再有半点的私心。”刘邦这一番话同样说得声音洪亮,红红的眸子里神情也显得真挚无比。

就在项羽和刘邦对答之时,在大厅之内,另外还有二个人也在陪坐着,其中一人是刘邦认识与张良有相当交情的项伯,他和项羽一样也面朝东坐,亚父范增的位置面朝向南,留给刘邦的位置是面朝北的。

另外一个人则坐在面朝西的位置上,这个人相貌俊美,神情淡雅,他正是项羽身边的新晋红人——陈平。

原先一直被压制,屡屡献计都不被采纳的陈平最近一段时间意外的得到了重用,其中的缘由说出来倒也不奇怪。

自从决意投奔秦国并与秦相傅戈有了那一场密谈之后,陈平与傅戈之间就保持着隐秘的单线联系,通过这样的秘密信息通道陈平获知了许多‘有价值’的情报,这些情报再由陈平之口传入项羽的耳朵里,由此产生的效应是可想而知的。

这几个月里,各路诸侯在秦军的打击面前节节败退,只有项羽的楚军丝毫未损,在齐地战场上,虽然田横的游击战术让楚军陷入到了一场消耗战中,但战场的主动权还在楚军手中,田横就目前来说并没有什么机会。

一系列战事都在证明一点,只有项羽的楚军才能与秦师相抗衡,那些诸侯若想保存性命,就只能投奔到项羽的麾下。

楚军之所以有如此表现,除了项羽的勇猛,范增的谋划以及军中诸将出力外,陈平也作出了相当的‘贡献’,投其所好——,在傅戈这个远方指挥官的授意下,陈平的谏议无一不是揣摸了项羽的心意之后再建议的,这就象顺着毛捋虎须,只要动作足够的温柔,这老虎也一样温顺得象小猫。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表演,冷眼旁观中的陈平在心中不禁感叹,比起刘邦的老辣来,号称霸王的项羽还是显得太嫩了点。

刘邦这家伙,真是有杰出的表演天赋呀,在手下人才尽丧、十万余军队都没有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想到投奔到曾经的强敌项羽麾下,有这样非凡见识和勇气的人,绝不会是普通人。

若非这世上还有傅戈这样一号人物,这刘邦绝对是一个值得投奔的对象。不过,以刘邦今日之表现,此人若是留在项羽身边的话,对于秦国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一番寒喧之后,各分宾主落座,打消了疑虑的项羽更是兴致大好,不停的劝酒,并吩咐服侍的楚地美姬献歌舞助兴。

席间,见几个人都有了三分醉意,陈平悄悄的抽了个空,起身出门,他准备去找项羽的亲卫军将领项庄,实施一项绝密的行动。

早在傅戈在广武围捕刘邦扑空之时,刘邦可能投奔项羽的消息就传到了陈平这边,对此,傅戈给予陈平的任务就是一个,设法除掉刘邦。

刘邦以巧言和几滴眼泪让项羽动了侧隐之心,但这并不表示其它的楚军将领也一样会对刘邦抱有好感,荥阳一战的记忆留在楚军将士的心底,也许只需要添上一把火,就能彻底让这堆烈火熊熊燃烧。

项庄,大司马曹咎是他的姐夫,因为曹咎之死他对刘邦心怀恨意,这样一个人正是最理想的刺杀者。

陈平刚一出楚营,正好碰到一脸怒气的项庄正持剑向着楚宫而来,项庄是刚刚听到刘邦来到彭城的消息后赶来的。

“项将军,君王为人心肠太软,轻信刘邦的谗言,你要想报仇的话,就进去上前献酒祝寿,然后请求舞剑,趁机刺击刘邦,并把他杀死在坐席上。不然的话,你姐夫的仇这辈子都别想报了!”

陈平这一番添油加醋的话一说,项庄顿时杀意大盛。

“多谢先生提醒,你放心,我这一击只为报私仇,到时霸王就算怪罪,也由我项庄自己来担当!”

项庄乃是项羽的同族兄弟,楚军大将项声的儿子,随着家族势力的壮大,项家在楚地的威望可以说达到了鼎盛,杀一个刘邦,项庄觉得只要有家族中一众长者求情,项羽也不一定会杀了自己。

项庄持剑闯入楚宫大厅,对着项羽道:“君王和沛公饮酒,这光有歌婢献舞不够尽兴的,就让我项庄来舞剑吧!”

项氏一族崇尚武力,剑舞之风也是由来已久,故而听到项庄这么一说,项羽也不觉怪,哈哈大笑道:“那好。”

得到允许,项庄立即拔剑起舞,说实话,项庄的舞伎并不怎么的,除了呼呼带风之外,一点也没出奇的地方,与后世公孙大娘的剑器舞那种满场飞奔,惊心动魄,猛厉无比的气势相比,逊色的地方实在太多。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项庄的剑舞与这句形容词相差得实在太远,观看一个大男人舞剑,这滋味也着实乏善可陈,不过,项庄舞着舞着,身体就慢慢开始向刘邦所坐的地方靠拢,其剑芒更是隐隐指向了刘邦的身躯要害。

“喝!”

项庄一声怒喝,剑锋颤动,直取刘邦咽喉!

更吓得刘邦赶紧侧身附腰,假作扑倒状才险险的躲过这一剑。

“沛公,好身法!”

项庄一击不中,抽剑回身欲再度扑上,这时,一直旁观的项伯终于坐不住了,他站起身,也作势拔剑,与项庄对舞起来。

项伯与刘邦的关系相当的亲近,早在刘邦初为汉王之时,就曾经送过不少的礼物给贪财的项伯,其中更有价值不菲的白壁、玉斗,如今,刘邦的这批投资终于有了回报,项伯这一舞可谓及时,若他再晚一些的话,项庄的剑只怕就会刺到刘邦身上。

楚王宫内,一场刺杀与反刺杀的作秀剑舞上演得如火如涂,项庄情急欲刺,项伯则常用身体掩护刘邦,使得项庄没有办法靠近,保护的一方和刺杀的一方都姓项,但他们的目的却是各不相同。

“够了,项伯、项庄,你们都退下吧!”

终于,项羽的一声大喝叫停了这一场剑影闪烁的撕杀,到了这个时候,就算项羽再不知其中缘由,也能瞧出其中的端倪。

此时,刘邦已经吓得面色惨白,刚才项庄杀气腾腾进来时他就已察觉到了不妙,但身居别人的屋檐之下苟活躲无可躲,身边又没有亲信,刚才项庄的剑若是真刺到身上,刘邦也只能哀叹自己倒霉。

一场变相的‘鸿门宴’在换了一个地方之后倏然开演,主要人物都参与其中,但他们之间身份、地位的变化却已大不相同,项羽依旧是统御楚军的霸王,刘邦却成了一个徒具虚名的‘汉王’,他的身边不再有张良这个得力的智囊,他也再没有猛将樊哙带剑拿着盾牌前来保护,刘邦能靠的只有他自己。

在其他参加演出的人员中,范增不再是指使项庄行刺的人,他的角色由身具双重身份的陈平来取代了,而陈平的目的并不是帮助项羽清除刘邦这个隐患,而是要替远在秦国的傅戈剪除刘邦这个顽强的敌手。

一幕大戏在项羽的喝声中落幕,刘邦最终保住了性命,解救他危难的人不是张良、樊哙,而是他曾经的死对头——霸王项羽。

经过这一场危机,刘邦暂时在彭城获得了苟且保命的机会,对于他来说,接下来若不能拿出让项羽感到满意的‘成绩’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象项庄舞剑这样的事件保不证还会发生。

陈平这一回谋划未果,不过还好他的身份没有暴露,项庄虽然是个武夫,但并不是一个没有信义的人。

接下来,陈平的任务会更加的繁重,他不仅让尽快的离间项羽与范增,而且还要想方设法让项羽与刘邦之间也产生隔阂,只有让诸侯分裂才能给秦军造成各个击破的机会,若是诸侯中的两大巨头项羽与刘邦再度反目成仇的事情发生,那将是秦国最希望看到的。

第二百五十三节 我是女儿的俘虏

战乱已经了持续约四年之久,大秦的人口锐减到了战前的一半。

根据史料记载,秦末的这场战乱之后,等到刘邦建立大汉之时再统计人口,全国人口竟然十只存二、三,由此可见战争带来的灾难有多么严重。

幸好,傅戈及时的取得了关中、汉中、巴蜀一带的统治权,并吸引安置大量的关东流民,否则的话因战乱而死亡的人还会更多。

连绵不断的战事在大秦新元四年十二月的这个冬季出人意外的暂时平息了下来,在击破刘邦主力于广武之后,秦相傅戈并没有象诸多人想象的那样迅速挥师东进,与关东诸侯之中的强者项羽展开决一死战。

他只是试探性的向东方派遣了几支小规模的袭扰部队,数万秦军则部分回关中休整,部分依旧驻守在三川一带,似乎他对于目前的战绩已经相当满意,又似乎秦军在一战破敌之后元气也受到了损伤,急需要时间进行恢复。

不过,明眼之人都能察觉得出,这暂时的平静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片刻宁静罢了,争夺天下的两大势力集团,支持秦国与反抗秦国的风云人物纷纷聚拢于咸阳、彭城两个政治中心,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将对以后的战局产生重要的影响。

秦都,咸阳。

大秦新元四年(公元前205年)的除夕夜,在一片火树银花的灯海中来临。

处处喜气洋洋,处处张灯结彩。

咸阳城以一种比平时更显娇媚的姿态呈现在乡亲父老面前,一直以来习惯了秦国玄色旌旗的他们,第一次有机会认识五彩嫔纷的彩色场景,心中的兴奋之情可想而知。

刚刚过去的五谷丰登的那个秋季带给关中百姓的美好憧憬实在太多了,虽然上个月因为要支援前方将士就粮朝廷号召大家‘自愿’的捐了一次粮,但随着战事的平息,众多出征将士的回归,紧张的气氛也一扫而空了。

除夕将至,有一场大胜作为铺垫,又有远征的将士回归助兴,在这个新年里,咸阳无可避免的会变成欢乐的海洋。

“哎,二伯呀,你家的小子惊夫也回来了,这真是太好了,趁着这个机会,还不赶紧给他说上一门媳妇,若是赶得巧了,说不定来年就能抱上孙子了!”

“隔壁家的三叔,你这话我看听,可是我那小子脾气倔得很,昨天居然对我说,不立下大功业,就不娶老婆,你说这是哪门子道理?”

“啧啧,看不出你家小子还挺有志气的,要不,你看我家四丫头年龄正合适,我们两家结个亲家——!”

“那敢情好,也说不定这两小的早就情投意合了,怪不得我连提了几门亲事都成不了!”

街坊酒肆,脸上洋漾着欣喜笑容的四邻们高声谈论着,喜气从他们的心里漫散开来,这种安乐详和的日子真是太让人留恋了,美好的就如同在梦中一样。

谁能想到,也就在四年之前,他们还是过得暗无天日,整日里提心掉胆的日子,说不准哪一天就会被官府的人抓了去,说不准哪一天就会无缘无故送了性命。

……

街门口。

一处不起眼的酒楼雅间里,临街的窗户被“吱呀”一声的推开了,探出一个活泼好动的年幼孩童的纯真笑脸。

“小傅子,快快来看呐,这街上好热闹,好多的黑圈圈呀!”

一个孩童清脆爽朗的叫喊声尖尖的细细的,一下子吸引了许多路人的注意,黑圈圈——,原来小孩居高临下眺望,看到的是一个个拥动的人头,这不是黑圈圈又是什么?

一些好奇的人纷纷抬头张望,却已不见叫喊之人的踪影,刚才孩子的那一张笑颜已经从窗子上消失了。

“璃儿,不许胡闹,这街上可不比家里,万一有刺客什么的怎么办?”低低的嗔怪多于斥责的语音在房中传来,不过很显然,这一声喝斥起到的效果几乎为零。

“我不,我就要,妈妈坏,坏妈妈!”

尖叫声比喝斥声更加的响亮,而且还带着几许恐吓的意味,这么小小的一个孩童,如此任性又不服管教,由此可以想象其父母在教育方法上是多么的差劲。

璃儿,没有错。除了‘无法无天’的那位大秦国小公主傅璃外,遍数整个秦国,没有一个孩童会如她这样活泼可爱又好动张狂。

在教育子女这一点上,无论是傅戈这个大秦丞相,还是嬴真这个大秦公主,可以用来评价的一个词都是‘失败’。

“真儿,这个既然璃儿她喜欢看,那就让她看好了,你这阻着拦着反倒让她好奇心更重,况且这孩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莫等以后捅出什么大搂子来就不好了!”

抱着撒娇中的傅璃,一种为人父的骄傲由然升上傅戈的心头,这小丫头可爱又刁钻,让人又爱又怜,对于难得有空闲回家享受天伦之乐的傅戈来说,溺爱之情已经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你就惯着她好了,再惯下去她怕是要反上天了!”自打正式嫁入相府之后,嬴真身上越来显得风韵漂亮了,相比之前少女的羞涩,现在的安阳公主嬴真可以说浑身上下散发着少妇特有的成熟气息。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难得一回出来就斗嘴,璃儿还是一个小孩子,长大之后会怎么样现在谈论不太早了些吗?等她长大之后再说这些也不迟呐!”

对于这一场斗嘴,虞姬这个旁观者只是宽容的笑笑,这样的情形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了,傅戈与嬴真性格上的差异让他们时不时的呈现出水火不相容的争斗状态,在谁也不服谁时,能靠的就是虞姬这个和事佬居中调停。

在丞相府家事讨论中,每一次唇枪舌剑的关于子女教育问题的争论都是以这种不了了之的方式结束,在这其中,争论的焦点都是为了小惹祸精傅璃,相比之下,傅磷这个虞姬生的小子性子沉稳安静,平素几乎从不惹事生非。

一个是乖宝宝,一个却是调皮捣蛋的孩子,这同是傅戈费心劳神耕耘出来的小苗,也不知怎的,结出的果子却是这样的不同。

这一次广武大捷之后,回师咸阳的傅戈难得的有了一段节前的空闲时光,由此,他决定带着家人一道出门享受一下普通百姓过的生活,享受一下新年来临之前的喜气,这当然是一件美好不过的事情。

为了安全起见,预先丞相府的亲卫已将这座酒楼的雅门给包了,除了端菜的伙计之外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许登上二楼。

“傅大哥,你看,这次除夕的结灯大会怎么样,这可是我们护士学校的天使们想出来的主意,通红通红的,透着十足的喜气,这比总是黑漆漆的一片强多了吧?”一番关于傅璃听不听话的争执之后,时常充当调解员角色的虞姬只得再一次好言相劝,并不失时机的把话头转移到其它的方面。

“嗯,这灯会是不错,看来以后每一年都要搞这么一次,让咸阳城的百姓们都乐呵乐呵!”傅戈探头看了看外面挂满了红灯笼的街上,笑着说道。

“小傅子,我要去看灯灯,看灯灯!”

被母亲喝斥了几句只安静了一会,傅璃就又不老实起来,一对水灵灵的眸子灵活的转动着,小嘴更是凑近傅戈的耳边,轻轻的呵着阵阵的热气。

“好,看灯灯去!”

被女儿这么一闹,宝贝心切的傅戈忙不迭的应允,说实话,他其实也有心瞧一瞧这咸阳城第一次的除夕灯会将是怎么一幅热闹的景象。

“傅相,这万万不可,外面人多杂乱,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属下担当不起!”

听到相爷有心带着全家去观灯,护卫的亲兵一个个急得满头大汗,对于他们来说,保护相爷一家的安全可是头等大事,这要是有一丁半点失误,那还不要了他们的命?

“放心吧,想杀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呐!”

见亲兵统领一头惶急的样子,傅戈安慰道,这彩灯的诱惑实在太大,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想出去一瞧,这年头没有电视、广播、更没有网络,娱乐活动之匮乏令人难以想象,现在,终于逮着一个与百姓同欢的机会,那还不顺手抓住!

“傅相一定要去的话,那允我再调一支禁卫过来保护!”亲兵统领犹豫了一阵,终于顶不住压力作了让步。

“好呀!小傅子,大妈,磷哥哥,快走呀,妈你最后啦!”稍臾,在傅璃奶声奶气的欢呼声中,大秦国最知名的‘第一家庭’下了酒楼,在禁卫的贴身保护之下准备与百姓来一次‘亲密接触’。

第二百五十四节 刺客,你如约而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刺客,你如约而来

夜色渐浓,也只有在夜晚,五彩的灯火才会炫放出比白天更灿烂的光环,等到禁卫军紧急调来傅戈一行下楼时,已是华灯初上,四周一片灯火海洋。

‘第一家庭’与民同欢,与普通百姓近距离接触,这让平素只能远远瞻仰的大秦丞相一家的百姓兴奋不已。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我竟然见到了傅相?”

百姓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心中个个欣喜万分,看得出这种接触不仅没有让他们感到惊惧,反而让他们大大加深了对傅戈的亲近感!其实,这样的宣传伎俩若是放到二千余年之后,一点也不奇怪,但时空换到二千年之前,则引起的震动几乎足可让整座咸阳城倾翻!

“是傅相,天呐,我看见傅相了!”人群之中,一个苍须的七旬老者颤颤微微的柱着拐仗叠声呼喊道。

对于傅戈这位年轻有为,一力将秦国从崩溃边缘拉回来的丞相,象老者这样的关中长者是由衷佩服的。

“哇,不愧是大秦国的第一夫人和第一公主,生得竟是如此的天姿国色,妩媚无双,啧,我西域月氏的哪些个美女与两位夫人比起来,简直就没法看了!”

相比长者的激动,来自西域月氏的商人则将更多的目光投向了傅戈身畔的两位千娇百媚的夫人,虞姬与嬴真——,若娶得这样两个让人眼红不已的老婆,那此生夫复何求!

“哎,大哥你看,那个在傅相怀里挣扎调皮的小女孩好可爱啊,我们也赶紧回去生一个可好!”

“别做梦了,那可是我大秦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天下之大,只此一个宝贝,我们再努力,只怕生出的也是些歪瓜劣枣!”

“你,不和你说了,快看灯去,眼睛瞧哪里,还盯着相国夫人不放呐,小心禁卫军挖了你的眼珠子!”同样,年轻的小夫妻在看到傅戈一家幸福的模样之后,升腾起的是对未来无限的美好憧憬。

就在这一种轻松愉快的气氛中,由相国一家主演,全城百姓作为群众演员陪衬的这一场带着政治作秀与个人愿意双重演出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一路缓缓的行进,灯火点缀街道,令人目不暇接,不久之后,听到消息聚拢的人群越来越多,这个时候看灯对于百姓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看‘明星’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在这一点上,傅戈一家就象后世的万人迷‘贝克汉姆辣妹’一样,无可争议也无可避免的成为了舆论的焦点。

“傅帅,前面就是太尉府了,我们还是先到那里歇息一阵吧,这再走下去我怕真的会有大麻烦发生的!”

得到相国一家出巡的消息,新任的咸阳令郭信立即飞奔着赶来护驾,他之所以这么着急,一是生怕相国有个什么闪失,二是想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讨好上司的机会。不过,就这短短的一里长的路程,郭信已经忙活得满头是汗,心中更是叫苦不迭了。

四面八方,都是围拢过来的人群,驱赶跑了这边,那厢又挤了个水泄不通,每行进一段,就不得不停下来疏导前方拦路的人群。

“好,就先到司马的太尉府歇息一会!”傅戈瞧了一眼已经将哭样挂在脸上的郭信,哈哈大笑道。

好久没和司马亮畅谈一番了,这家伙迄今仍是孤身寡人一个,这回有二位夫人助阵,傅戈计划要好好的炮轰司马亮一番。

“好玩好玩真好玩,这么多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呐!”骑在堂堂大秦丞相的脖子上,三岁的傅璃耀武扬威的大叫大嚷着,不时的用小手扔出口袋里的精美糕点,灵动的眼眸中带着恶作剧的阵阵快意。

“哎,大家快看呐,小公主竟然骑在丞相大人的头上,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指指点点的百姓瞪着惊异的眼睛,好奇的张望着,不一会,就有好多的父母也学着傅戈的样子,将自家的小孩架到脖子上。

“唉,这傅相也太宠溺小孩了,大庭广众之下,若是让人传出去,我大秦的面子何在呀!”刚才还为见到相国一家而欣喜的长者此时却在担忧起来,在这些视名节为人生首要的长者看来,傅戈作为堂堂丞相,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必须要合乎礼仪,否则的话就会遭到耻笑!

一国之相失节,就代表着整个国家成为别人嘲笑的对象。

政治人物在风光的同时,难免又会有这样的尴尬!

“老伯多虑了,我大秦国的面子是要靠战场上将士的撕杀换来的,而绝不是靠那些繁琐无用的废话,我大秦只有傅帅在,只要有我大秦铮铮骑军在,哪个国家敢瞧不起我们!”

回答老者问话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满脸络须的壮实汉子,瞧他这一副结实有力的身板就能猜出,这是一个服役回家探亲的秦军将士。

骑军——,骄傲的就连探亲也不忘炫耀一番的除了李烈麾下那一支百战骑军外,不复有他人。

听到这壮汉的这一声豪言,四周百姓俱都发出欢呼之声,大秦的骑军,那是常胜不败的代名词,那是秦**队里最骄傲的一群勇士。

“哼!”

也就在这欢呼声中,一声冷哼轻轻响起,随即就如刚刚泛起的浪花一样,倏的不见!

这‘浪花’虽然短促,但却还是留下了印迹,凭着战场上练就的敏锐直觉,骑军壮汉察觉到了嘲笑和不服之声的出处,那是一个身着黑衫的背影!

……

欢乐在继续,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这个除夕夜是如此的美好,让人舍不得去打破——。

距离司马亮的太尉府只剩下不到二百步了!

咸阳令郭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要再挨过这人生中最关健的二百步,他这个咸阳令以后就有风光的日子过了!

想想,一边保护相国大人一家冲破数万,不数十万人的围追堵截,这是平常人能做到的吗?当然不是。

再想想,这一次护驾行动是如此的完美,不仅让一心要和百姓亲切‘握手’的丞相大人获得了超高的人气和威望,更让广大的咸阳百姓认识到了,没有相国大人,就没有新秦国,也让相国大人知道了,没有我郭信的鼎力保护,就没有这一次完美的演出。

梦想着升官发财的郭信沉浸在喜悦之中,此时,他浑然不知一场巨大的危机正在逼近!

郭信是由博学院毕业的学子,也是郎中令郦食其的得意门生,起先被分派到了关中的扶风郡担任郡吏,因为表现出色被破例提拔到了咸阳令的职位上,当然,这其中免不了有郎中令郦食其的暗中‘照顾’。

官场上,潜规则的存在是没有办法避免的,就算是再清廉的明主,也不能彻底清查官员之间的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私下交易,虽然知晓郭信的提拔与郦食其有关,但只要不违背‘唯才是举’的原则,傅戈是不会直接干预这些事情的。

在复兴的大旗下,官员的才能是第一重要的,至于人品怎样,不是考量的重点,况且,在傅戈的意识里,从来都不曾认为清廉与能力会划上等号,事实上,有些人能力很强,但品行却不怎么样,有些人能力平平,但品行却是清洁,对待不同的人,只有妥当安排到适合他们的岗位上,才能发挥其长处,才能使得国家机器得以顺利运转。

杀气!

一股浓烈的杀气正在由然逼近!

郭信察觉不到,傅戈却是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

经历过战场生与死考验的他倏然间有了一种奇异的直觉,仿佛他现在就置身在一处撕杀的战场上,他的面前站着一个持剑誓意要杀人的敌人。

在如此灯火辉煌,百姓狂欢的时候,有谁会有如此强烈的杀意弥散开来,这个人的目标到底是谁!

不用再多想了,在这么多的目标中间,最有价值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大秦国的丞相,傅戈。

“呛!”

夹杂在噪乱的人群中,这一声拔剑的清脆声音并不怎么惹人关注。

但已然感受到杀气的傅戈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夫人,真儿,快带着磷儿、璃儿进太尉府!”

几乎是在听到声响的同时,傅戈已是一个飞速的旋身,放下傅璃放入嬴真怀中,随后他的手按到剑鞘之上。

拔剑——!

剑出一半但却没有时间再拔了!

在炫目的灯光之中,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疾刺过来。

闪躲,已然不及!

刺客的目标很是明显,就是直取傅戈,这一剑他蓄谋已久,这一剑他志在必得!

第二百五十五节 刺秦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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淬了断肠剧毒的利剑刺入肌体的熟悉感觉那一种噬血的快意由剑身传到手上作了一个以杀人为职业的刺客来说这就是一生中最美妙的时刻!

不过很快一声粗豪的怒吼就击破了刺客的幻想。

“小子竟敢谋刺傅帅!”

伴着这一声震雷般的嘶吼一记老拳挂着呼呼的风声劈面砸来这一拳刚猛有力带着十足的霸劲。

没有什么精妙的招数但却简单实用。

出拳的人不会是一个高手但却无疑具有丰富的撕杀经验。

“蓬!”

仗着灵活精巧的身法精于格斗之术的刺客一个侧身躲过了这迅雷般的一拳但同时他手中的剑也被这大力的一绞生生折断半截还留在肌体里另外的半截则握在了刺客的手里。

“啊!”

一声凄厉的嘶吼响起击拳的壮汉胁下鲜血在股股的流淌很快就染红了衣襟身负重伤的躯体摇摇欲坠但就是这样他仍然瞪着一对铜铃般的牛眼死死的逼视对手。

这壮汉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骄傲的宣称自己是大秦骑军的那个人。

那一声不轻意的冷哼暴露了刺客的行迹就在刺客蓄劲刺向傅戈之时这一个看似粗豪的秦骑军基层的将领用他的血肉之躯生生的挡在了傅戈身前。

“杀!”

得益于络须骑将拼命的这一挡傅戈鞘中的无名剑终于出鞘握于手中的青芒闪烁如灵蛇般疾刺正为‘弄错’刺杀对象而懊悔的刺客腹部。

相比于面积较小的头部腹部地方要大得多防护起来的难度也更大当然相比一击可致命的头部腹部就算被刺中也至多是一个受伤。一时半会还要不了命。

“哼!”

见无名剑刺来这名不得志的黑衣刺客闷哼一声不退反进挥动断剑向傅戈冲了过来瞧他地意思是想拼一个同归于尽。

“有刺客!”

一声呼喝摇摇欲坠的重伤汉子猛然一扑庞大的身躯一下子飞起倏的将从他身边经过的刺客压在身下。两个人的身躯顿时滚倒在地在不停的翻动中刺客手里淬毒的断剑更是不停地向壮汉身上召呼不过就算他扎得再猛再密也无法让壮汉一双似铁般结实有力的臂膀放开。

这是一种在生死战场上历练出来的胆识与杀气!

这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士才具有的强烈战意就算是死也绝不让对手好过!

“咋!”

青芒没入肌体饮血的无名剑在拔出时泛起丝丝血色。

这一回享受此般待遇的换作了想要杀死对方的刺客杀不了别人。就要被人所杀。这是一个刺客必然的归宿专诸、聂政、荆珂等人的结局无一不是如此。

腹部中剑虽然不是要害地地方。但也让刺客地行动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未能杀人却反而身受重伤从这一点来看这名刺客的目地显然已无法达成了!

“抓刺客!”

直到这时禁卫军的士兵才刚刚从这突如其来的惊变中回过神来他们接二连三的高呼起来叫喝之声一时此起彼伏其中郭信的嘶喊尤其尖锐。

“都不要乱。一队保护傅相及相府家眷二队围住刺客三队疏散百姓!快!”郭信这个咸阳令总算还是不错虽然刚才因为分神而护卫有所松懈不过这会已经醒悟了过来他这一声命令倒也很是及时。

“杀!”

这一回不用再等傅戈亲自出手急于将功补过的禁卫们已经一拥而上将刺客和奄奄一息的壮汉团团包围。乱刃招呼之下眼见得刺客就会被分尸剁成一堆肉泥。

“郭信留这小子一条命!我还有用!”傅戈冷笑一声对着急不可奈想上前一试身手的郭信吩咐道。

“诺!”

郭信兴奋的应了一声这一回‘护驾’总算没有出大的差错而且说不定还能从刺客那里套出一件大功劳来想到这里郭信如何能不高兴。

卫尉府。

戒备森严禁卫军五步一岗三步一哨将司马亮地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行刺事件就生在卫尉府的门前听到动静的司马亮不敢怠慢几乎就在郭信擒下刺客的同时他就带领着府内的一干亲卫赶到了现场。

“司马这个刺客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从他的口中套出幕后的主使者我去看看那个重伤的骑军将领这次若不是他结果会怎样还真难以预料!”傅戈动容道。

进了司马亮的卫尉府这安全基本上就有了保证在如此严密地保护之下就算是武艺再高的刺客也不可能硬闯进府来当然来了的话也只能是白白送死一途!

“傅帅这一回真是惊险之极若你有个三长两短那复兴秦国的大业怎么办?这关中数百万百姓又将怎么办?这些你可想过?”

司马亮语气里带着些许爱护与责备在秦国的官员中也唯有与傅戈同生共死过的他能如此直谏也唯有他才能令傅戈收敛些许任性与纵容。

“司马这次的事我知错了!”

带着羞愧与内疚傅戈来到舍身救了自己的那名骑军将领身边卫尉府的内医已经给周身是伤的壮汉止了血不过由于流血实在太多加上刺客的剑上淬了毒这英勇的汉子已经处在了弥留的边缘。

“这位壮士我是傅戈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傅戈握住壮汉的大手冰冷的感觉一下子传递过来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傅帅真是你吗?我大秦骑军军侯长柳云拜见——!”微弱的声音自壮汉的嘴里出同时他的一对大眼极力的睁开着无神的盯着傅戈。

“柳云你是李烈的部下吧骑军都是好样的这一次多亏你舍身相救不然的话——!”傅戈没有说客套话在当时的情况下他拔剑未出鞘刺客却已疾刺到跟前若不是柳云的突然杀出能不能躲过刺客的刺杀还真不好说?

“傅帅不要这么说能够替傅帅挡一回敌人我柳云开心得很就算是死了也不枉我一生了等一会见到井陉关先去的好兄弟们我也有资本好好的炫耀一番了!”柳云脸上突然泛起幸福的光彩双眸也一下子炯炯有神起来不过随即这光芒就黯淡了下去。

“柳云柳云你醒醒你不能死呀!”傅戈使劲摇晃柳云冰冷僵硬的身体然而柳云的眼睛已经安详的合上了他是带着满足与幸福走的他虽然没有死在了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但他同样感到无憾!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此一时傅戈不禁百感交集他的心头倏然想到的就是这一句话虽然柳云不是荆珂他的死与刺客无关但柳云却是因行刺而死的他是一个真正的壮士。

“傅相查清楚了!这刺客姓范名范同居巢人氏与项羽身边的谋士范增属同族!”不多一会司马亮就已盘问出了他想要的资料。

在秦国纷繁复杂的刑罚面前能够挺得住的人绝对不会太多虽然傅戈在入主关中之时许诺过约法三章废除一切严律芶政不过那其中并不包括敌对势力对付象刺客这样的无情杀手寻常的说教手段是不可能有什么功效的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只有一个血淋淋令人生不如死的刑具。

“范增这老家伙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连刺客这样的下作手段都用上了!”傅戈怒骂一声伸手接过那一份长长的审讯简牍。

“傅帅这说明范增已经没有什么好的招数了他开始狗急跳墙了现在我们有了范同这个送上门的礼物正可以出动陈平这枚重要的棋子进行离间!”司马亮低喝一声上前一步谏言道。

陈平的身份秦国上下只有二个人知道一个是傅戈另外一个就是司马亮与陈平单线联系的暗间就是由掌管着秦国派往关东全部间作资料的司马亮派出去的。

“司马你是说在范同身上做文章让项羽以为范增有心投奔我们秦国?”傅戈负手来回走了几步道。

“傅帅范同此人虽为刺客但却是秦舞阳一类的外硬内怯的软角色方才一顿好招待已经把这小子治得服服帖帖了我可以保证我们让这小子往东他绝不敢往西!”司马亮阴阴的笑了笑说道。

“好就依你说的办陈平那边我会立即给他命令的这一回我倒要看看范增还能不能再上窜下跳了!”傅戈冷笑一声眸中精芒闪动。

第二百五十六节 范增的毒计

刺杀失败!

对于一名刺客来说,这个结果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糕的是被敌人生擒活捉,其实,当被秦国禁卫军团团包围之时,范同确实想到要一剑结果自己的性命,以成全一名刺客所应担负起的声名与荣誉。

但,不知为什么,在那一刻,他竟然犹豫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刺客这个职业自古即有之,在春秋诸侯国林立之时达到鼎盛的规模,当时有许多剑术名家都会私授门徒,传教击剑之术,然后这些人在出了师门之后就投奔到各国贵族门下,成为一名凭刀剑之术吃饭的门客。

虽然以命搏命的差使远远要比其它职业危险,特别是酬金丰厚的差使,危险程度也更高,对于刺客的专业素质要求也更加苟刻,象刺杀一国显要这样的绝版任务,能够被挑选出来的胜任者寥寥,原因很简单,象专诸、荆轲这样的刺客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

诸国林立,一国之内诸公子之间要争权夺利,国与国之间相互吞并,相互征伐,这一系列错综复杂的矛盾背后,自然免不了暗算的手段,在这种供不应求的情形之下,别说是高级的刺客,就是一般会些三脚猫的货色,也可以雄纠纠气昂昂的跑到哪家公子王孙门下,大声叫嚷一番自己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鸡鸣狗盗之辈,皆是英雄!

昔日孟尝、平原、春申、信陵战国四公子豢养门客不下千人,其中当不乏有才能的宾客,不过,就投入与产出比来论,这千余宾客之中混饭吃的家伙还是相当的不少。

一个行业有高峰期,自然也有低谷期,刺客也是一样,在秦统一六国之后,始皇帝为巩固其皇位,防止荆轲行刺的事件再度发生,开始大肆打击私相授剑这个行当,刺客这个职业也随之没落。

国家统一刺客职业辉煌不再,国家分裂刺客又沉疴泛起,这是相当正常的现象,当秦末动乱风云之际,卓有见识的范增就意识到了刺客又有了市场,就这一点投资来言,范增无疑走在了时代的前列。

生不如死!

这种痛苦的滋味究竟如何范同终于体会到了,大秦的刑罚之中,残酷的死刑不算,单单摧残躯体的肉刑就有笞、墨、劓、斩左右趾、宫等数种,其中每一种还都有若干个分类,一些大的分类里面还有小类,总共林林种种加起来不下百余种之多。

尝遍千百种刑具的五味杂陈滋味,范同就算再有毅力,再宁死不曲,再经过严格残酷的训练,也无法忍受这非人的折磨。

“廷尉府那边还有上好的家伙,全新还没有用过,怎么样,开苞头一回便宜你小子了!”

“就是,有些东西连我们几个都不知道用法,到时一定要去瞧瞧!”

卫尉府的禁卫兵们恼怒范同竟敢当众行刺,而且行刺的对象居然还是深受大家爱戴的相国大人,因此在上下刑具之时自然不会客气,每换一件家伙,他们都会不自禁的露出‘恶狠狠’的笑容。

最后,当血肉模糊的范同再一次被拖到司马亮眼前时,他终于用微弱的声音叫唤了一句:“我听你们的话!”

“好,好极了!只要你识相听话,这刑具就算再新,也不会落到你头上,不过——!”司马亮满意的点了点头,有意拖长了声音威胁道。

对于象范同这样敢于谋刺大秦丞相的杀手,客套讲究文明礼仪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按司马亮的真实想法,若不是这范同眼下还有利用的价值早就结果了他的贱命。

不过,要想对付象范增这样的人物,范同绝对是一个足以决定胜负的重要法码。

有了他,陈平蓄谋已久的离间之计就有了长袖善舞的起由,试想一下,当项羽听说范增有个同族的子侄在咸阳被捧为上宾的消息时,他会是什么反应?

“司马大人放心,我范同只要能保住性命,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人的性情之转变有时是不能用常理来推断的,尤其是在经历了人生中的重大遭遇之后,这种变化尤为明显,范同目前的情况就是如此。

在这一趟行刺任务之前,他是范增手底下诸多刺客之中最出色的,他的身手最为敏捷,他的表现也最为引人注目,在他范同的剑下,亡魂不少于二十个,也正是因为之前的这些出色的表现,才让范同从众多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

范同本不姓范,他自幼父母双亡,少时混迹于街头的一群乞丐之中,靠着别人的施舍填饱肚子,直到有一天,一个弯着腰的白须老头经过,才改变了他的命运!

和其它的小乞丐一样,在始皇帝三十三年的某一天,范同被别有用心的范增收罗至门下,随后范增专门聘请的剑术名师教授这些小孩武艺,在这一点上,范增就象后世武侠中的某些门派宗师一样,通过培养忠心的部下,然后再利用这些手下为他卖命搏杀,由此来获取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经过几年的调教,在范增的有意引导下,范同和其它那些被范增收留的孩子一样,成为了一名刺客,在他们中间,范同无疑是最出色的。

一系列出色的表现为范同赢得了师兄弟们的尊敬,也赢得了范增的青眼相加,赐予范姓,列入宗族成为范增的子侄一辈,在这样巨大的荣誉面前,深受感动的范同发誓要把这一生的本领献给范增所用。

象专诸、曹沫、豫让、聂政、荆轲一样成为名垂青史的剑客,就算是死了,也能让世人记下他们的名字。

这一直就是范同的梦想,在接受这次刺杀任务之前,这就是他最大的愿望。

秦国,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国家,他的强大不仅是在军队的精锐、国力的强盛上,相比于乱作一团的关东,秦国表现出来的强势体现在方方面面。

经济方面,有关中、巴蜀两个大粮仓作为后盾,只要秦国不过分的扩充军队,十余万大军征战所需的粮秣基本能够得到解决,同时,河套一带丰裕草肥的马场也能够提供优良的战马,这足以让秦国的骑军在与关东新组建的骑军争夺中赢得压倒性优势。

至于铁制兵器锻造这一层面,经过几年的精心摸索,又兼有临邛优良的铁石资源作为依托,秦国将士手中的兵器已经高过关东铁炉出产的货色一筹,而且随着双方经济发展水平的日渐拉大,这一种兵器革新方面的距离将会越拉越大。

可以比较的地方还有许多,不过,以范同的眼光来判断,就这些差距已经足够了,只要秦国自己不出现大的内乱,关东诸侯要想赢得胜利几乎没有可能。

刺杀傅戈意味着什么,范同很清楚,范增派他来咸阳的目的就是为了造成秦国的内乱,从而为霸王项羽扫清统一天下最大的敌人。

可是,这么做真的正确吗?

没来咸阳之前,范同根本不会是想这个问题,在他单纯的心里,报答范增的恩情是第一位的,不过,在来到咸阳之后,范同的内心却发生了剧烈的矛盾与挣扎。

咸阳真的与众不同。

这座大秦都城的街头,不象关东的那些被战乱弄得面目全非的破败城池,它的安定富庶完全不同于关东的战乱纷纷,在这里的百姓人人脸上都荡漾着幸福的笑容,街上也很少见到要饭的乞丐,这让范同不禁心生惊异。

是不是秦国将乞丐们秘密抓到一个地方关了起来,在初到咸阳时范同还会这么去想,不过,在几天之后,他就完完全全的改变了想法。

杀了傅戈,秦国就会内乱,到时这里的百姓也会和关东的逃难人群一样,陷入到兵火灾变之中,在咸阳的街头,也会出现象自己一样失去父母的乞丐。

感受着年幼时那一段痛苦无助的艰辛日子,范同犹豫了,而这也是他在到了咸阳之后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

一方面他在等机会,另一方面他的内心还在矛盾与挣扎。

不过,最终还是报恩的想法占了上风,知恩图报,这是一个人最基本的信条,也是一名刺客最值得骄傲的地方。

除夕灯会,秦相傅戈终于出现在了眼前,这是个大好的机会,错过了只怕再也不可能有了,一路紧跟着前行的队伍,范同寻找着最佳的出手机会,终于,当卫尉府近在只尺之时,时机来了。

这个时候,紧张了一个晚上的禁卫士兵们有些松懈,这就如同后世的足球比赛一样,越是临近终场之时就越不能放松警觉。

然而,千算万算,范同考虑到了他能想到的所有问题,却就是没有料到半路会杀出柳云这号拼命保护傅戈的厉害人物!

第二百五十七节 流言止于智者?

第二百五十七章流言止于智者?

“元月九日午时一刻,军师范增子侄范同在秦卫尉司马亮的‘特别陪同’下,于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在丞相府门口,相国傅戈亲自出门相迎!”

“元月十一日酉时,范同佩剑作陪于秦相傅戈身边,前往下林苑演练场检阅了秦国最精锐的骑军!”

“元月十三日,范同在朝露宫殿前舞剑!”

……

彭城。

楚参军陈平屋内,灯火一夜未熄。

好消息一个又一个传来,让陈平在兴奋之余,更感到压力重大,很明显这些情报接二连三的传来只有了一个目的,那就是剪除范增这个项羽身边最可倚靠的羽翼!

没了范增,项羽纵然是只猛虎,也不足为惧,两军对战没有智囊的辅助,单凭一勇之夫的威猛,永不可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灯一夜未熄,陈平自是一夜未眠,临到天明时分,他的脑子里还在仔细的回想刚刚看过的一点一滴的情报,他的心中更是思潮澎湃。

有了这些‘真凭实据’,任范增再能巧口善辩,再深得项羽的信任,也不可能将嫌疑洗脱得干干净净了。

如果再把这一段时间收集到的刘邦与范增走得很近的信息添油加醋的报到项羽哪里,陈平能够断定,范增纵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范增,你别怪我心狠手辣,怪就怪你出的招数太低劣了,一下就让人抓住了把柄!”吱呀一声推门而出,阳光下陈平脸上带着冰冷的笑容,案上那些经过精心挑选的资料简牍已经一一整理停当,它们就是陈平扳倒范增的武器投枪。

函谷密谋之后,陈平就一直在暗中设法离间项羽与范增,只不过,他之前的多次计划就和那一场项庄舞剑的结果一样,屡屡无功而返!

项羽的崛起固然由于他本身的绝世勇力和杰出的军事指挥能力,其中范增的贡献也相当重要,这一层利益纠葛加上提携的私交情谊,基于这两点,寻常的离间手段很难起到多大的作用。

幸好的是,陈平的身份没有暴露,这一段时间,他费尽心机收罗了刘邦与范增会面的诸多情报,这些看上去‘子虚乌有’的东西如果单独的报给项羽,固然不会有多大的效果,但若是结合了范同这一件重要情报一并递交上去,项羽纵算不信,也一定会将信将疑。

楚王宫。

位于彭城东南狮子山上的这座宫殿沐浴在朝阳之中,显得是那样的巍峨挺拔,这座楚宫虽然不能和咸阳庞大的秦宫相比,但在关东六国故地,它的规模与气势无以伦比,一如它的主人一样,睥倪天下,不可一世。

“周兰将军,能否禀报霸王一声,就说参军陈平有要事求见!”

陈平坐着牛车到的时候,天还刚刚亮没有多久,殿外的甲士在亲军统领周兰的率领下,笔直的站立在殿门前,忠实的履行着他们的职责。

“是陈参军呐,这霸王昨晚安歇得晚,今早还没起来,你再等等吧!”接过陈平暗中递过来的珠宝,周兰的口气和缓了许多。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起兵反秦为的不就是建功立业、升官发财吗?

如今大楚已经建立,楚军占据的地盘由南向北足有数千余里,也是该享受享受的时候了!

好半天,缩在青石墙脚干等的陈平终于从周兰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项羽已经起床并正在早膳。

项羽这么晚的起床,这很是难得!

一个出色的军人必须时刻保持健壮的身体,只有这样才能在与敌撕杀之时获得更多的优势,在这一点上,项羽一直表现得很有节制,不过,似乎这一段时间他开始有所放松了,也不知是后宫的哪一个宠妾拢络住了项羽的心。

“陈卿有什么事吗?”

正当陈平胡思乱想猜度之时,他的脚步已经迈进了楚王宫内,抬头看去,只见霸王项羽面带着从容安逸的笑容,正举着酒樽浅饮,在他的旁边,宠妾蔡姬陪坐在身畔,状态显得相当的亲密。

蔡姬,这个和虞姬曾经同为陈王胜侍婢的年轻少女现在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婷婷玉立的美人,丰满的胸脯骄傲的挺立着,让人暇思无限。

“霸王,属下有重要的事情回禀,请霸王容属下近前说话!”陈平讨好的笑了笑,解开背上的青囊道。

“蔡姬是我爱妾,有什么事,只管说罢!”项羽不以为然的摆手道,从他的这一句话中,陈平可以领会得到蔡姬这个女子在项羽心中已然占据了重要的地位。

“霸王,这事关重大,你看是不是——!”陈平假作犹豫道。

参劾军师范增,这可不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为了加**码,陈平必须先将表面文章做足,只有这样,才能让项羽对接下来看到的‘事实’不存怀疑。

“别婆婆妈妈的,快说——,再不说我让周兰赶将出去!”项羽不耐烦的喝道,对于陈平的这种吞吞吐吐故弄玄虚的做法,项羽很不喜欢,作为一个天生的军人,他更喜欢那种很粗豪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的作风。

“霸王,你看这些——!”见项羽脸上有了愠怒之色,陈平心知时机已经成熟,当下也不敢再卖关子,连忙将那些经过精心掩饰过后的‘重要情报’呈放在项羽面前。

“你,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

目光盯着简牍上的文字,半响,项羽才放下停在半空中已经好半天的酒樽,喝问道。

“禀霸王,这些都是属下派遣到秦都咸阳的暗间传回来的绝密情报,保证真实可靠,霸王若是有疑,可以另外派人调查此事!”

听到项羽这一问,陈平挺直身躯,做出一副信心满满的姿态答道。

诸侯军不比秦军,内部派系众多,单单楚军而论,就有亲近项羽的项系,其中包括桓楚、周兰这两个亲卫军将领,还有大司徒周殷、大将项声等一干项氏贵族;有亲近军师范增的一系,其中有随同范增投奔项梁的居巢旧人,还有将军蒲将军、钟离昧等;另外还有象英布这样野心勃勃自成一系的人物——。

有派系当然就有竞争,在刺探强敌秦国情报这一方面,各个派系也都有自己的分属人员,他们之间既相互竞争,又相互联合,根据战场形势的变化,其中的组合也在变幻不同。

作为一方霸主,项氏一族当然的领袖,项羽当然有权察知项氏布置在咸阳的眼线情报,他只要稍稍去一查,就可以发现陈平说得是真还是假了。

真真假假,陈平的情报当然是‘真’的。

只不过,这‘真’情报是经过精心包装过的假消息。

等到项羽全部看罢陈平提供的资料,他的脸色已经睛到多云到阴,声音中也透着相当大的怒气。

“陈平,亚父乃我大楚的栋梁,单凭你这些东西,不足为证,你可还有别的情报?若是没有的话,那诬陷重臣的罪名可是不轻呀!”

听到项羽这一厉声喝斥,陈平心中却是大喜,项羽显然已经被简牍上的情报所打动,他这一问只不过是挣扎罢了!

“霸王,属下还听说在军师营中,汉王言必称军师为亚父,且每每与人提及,还会说巨鹿之战胜利全是因为有范军师的谋划,我大楚若不是有亚父在的话,说不定早就被秦狗给消灭了——!”

“刘邦狗贼竟如此说,当真不可饶恕!”

这一回,陈平的话未等说完,项羽已是怒发冲冠,猛然站起,同时,他手中酒樽更是被忿怒中的他一把捏碎。

巨鹿之战是项羽平生最辉煌的一仗,也是他得意的一仗,现在有人竟然说这一战的功劳不是他的,这让性如烈火的项羽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周兰,军中将士可有此等传言?”余怒未消之际,项羽叫进在门口护卫的亲卫军统领周兰,喝问道。

周兰低首一礼,道:“禀霸王,职在军中确也曾听到这样的流言,不过——!”

“不要再解释了,你速去传项声将军过来!”项声是项氏一族的长者,秘密派往秦国的暗间都是由他负责,项羽让周兰急召他来,就是为了证实陈平的话是真是假。

不过,在项羽看到周兰也点头认可陈平的话时,他的惊怒之情更甚,在项羽看来,诸侯军只能有一个领袖,那就是他霸王项羽,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也没有本事来挑战他的权威,但现在,他万万想不到,站出来挑战他的不是其它的诸侯,而是亚父范增。

虽然说巨鹿一战完全是出自范增谋划的话是刘邦说的,但若不是范增默认,这军中的将士又怎么可能知道?

笑话!

没有我项羽破釜沉舟的决死拼杀,单凭计谋就能将数十万秦狗杀败了吗?

在陈平连番的离间计谋面前,项羽已然失去了理智和判断力,他没有意识到,流言的传播其实根本就阻不住,就算范增否认,也不会有多大的效果,相反,还有可能越传越广,也许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范增才会对刘邦的说法没有辩解,他是希望流言止于智者!

第二百五十八节 离间计成

流言的杀伤力有时并不会比一支军队来得弱!

这一点惯于阴谋的陈平清楚得很,刘邦在军中尊称范增‘亚父’,这个讯息若是旁人得悉的话,多半一笑了之,而陈平听到之后,即立即如获至宝。

亚父,楚军中人人都可以这么喊,唯有刘邦不能。

纵算项羽答应了收留刘邦这个落魄汉王,那也只是看在刘邦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对于一个曾经威胁到自己王位的诸侯,项羽就算再大度,心中也会存有疑虑。

“禀霸王,亚父殿外求见!”

就在项羽怒气冲冲之时,门外甲士急急跑了进来回报。

范增来了!

这么快又这么巧,陈平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在项羽的身边,一定留有范增的人,要不然这么一会的功夫,范增再快也赶不过来。

“霸王,增听说有些小人在你面前妄进谗言,不知可有此事?”范增刚一进来,就逼视陈平喝问道。

平素,范增在项羽面前也是摆一副长者的威风,处处伸手要权,处处以他亚父的身份插手管事,这在往常并不算什么,但今天,范增的这副模样让心里已然添堵的项羽疑心更甚!

“亚父,你先看看这个吧?”项羽黑着一张脸,冷冷的对着案上的那一堆记录范同行迹的简牍说道。

“霸王,这些都是秦狗蓄意遗留的诬蔑之词,那范同是我一手扶养长大的子侄,他决不可能投降的,我想这一定是秦狗派遣了面貌相似之人冒充的!”虽然震惊于范同在咸阳的那些凿凿证据,但范增心中还是不能相信范同会降了秦国。

“哼,亚父,范同不过是一个无名的刺客,他若没有投降秦国,那么请问简牍上写的那些关于居巢范氏的秘密资料又是怎么来的?难道说范门中一早就有人与秦狗相通?”抓住范增惊慌失措的瞬间,陈平不由分说的落井下石。

“陈平,你满口妄言,我范增对霸王一片忠心,怎么可能让奸人混入我范门之内?”范增气得浑身颤抖,他万万没有想到,范同这一回行刺不仅失败,而且还会牵扯出这么大的麻烦。

争夺天下的战局随着刘邦汉王一系的没落而呈现出楚、秦两强相争的态势,在楚、秦之间,西楚虽然拥有关东诸侯的支持,加之又有项羽那世无匹敌的勇力,但相比较占据了关中、汉中以及巴蜀等大片土地国力强盛的新秦,楚处于弱势是无可争议的。

以范增的见识,若战局任由这样四平八稳的进行下去的话,秦胜楚败只是早晚的问题,而要想扳回劣势,就必须祭出奇招。

新秦的灵魂是谁?

就是秦相傅戈,要是能派遣杀手将傅戈给杀了,那秦国就会群龙无首,一个强大的国家若是失去了领袖,那么就失去了前进的方向,一盘散沙的秦国就算再有实力也不足为惧。

行刺——,当范增意识到只此一招能够胜敌时,他派出了范门中身手最高超的杀手范同来执行这一重要任务。

范同此行咸阳若能成功,则西楚统一天下就有了希望。

若范同象荆轲一样若能功成,那损失的不过是一名杀手,对于西楚和范门都构不成重大的损失。

范增如意算盘打得精妙,却不想他这点心思一头撞到的是傅戈这面坚硬如钢的铁墙,刺杀——,骨子里还遗留着几分军人习性的大秦丞相对于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失败并不怨恨,而对暗底里下黑手的却是分外痛恨!

范增,你既然先使出了下三烂的招数!那么就不要怪老子翻脸无情!

“既然亚父信誓旦旦范门忠烈,范同又不会投降,那请问这些绝密的资料是谁泄露给秦国的,总不见得是我陈平吧!”陈平似笑非笑,盯着范增涨得通红的老脸说道,范门的秘密只有族中的极少数位高权重的长老和象范增这样的族中领袖才能清楚,陈平一个外人对于这些自不可能知晓,如此排除下来,范增反倒成了泄露机密的最大嫌疑。

“你,你,陈平,你这个欺世盗嫂的小人!你不得好死!”

被人抓住‘把柄’的范增渐渐的失去了理智,他猛然将手中柱拐提起,竟然想当着项羽的面痛击陈平。

“够了,周兰、桓楚,带亚父回营歇息,好生照顾着!”项羽怒喝一声,面沉似水。

比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谋,范增确实比陈平要高过一筹,但比较斗心机耍阴谋,陈平比范增可要强过甚多,况且,在陈平的背后,还有诺大的一个秦国在为他的计策运转着,这就象一个单打独斗的武林高手与一个庞大复杂的大门派之间的较量一样,从一开始就站在了不同的起跑线上。

“霸王,你万万不可轻信陈平这小人的妄言,他这是想要离间我们之间的感情!”在被甲士强行带出楚宫之时,范增挣脱开束缚,大声叫喊道。

“快带亚父下去!”项羽冰冷的话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让范增因为激动而狂跳的心一下子冷却了下来。

以有心算计无心,陈平通过揣磨项羽的心思第一次在与范增的较量中赢得了胜利,而在这一系列的骗局中,秦国方面对陈平的支持、范同天衣无缝的演出、加上刘邦恰如其来的帮衬,这些都为最后的结果创造了条件。

大秦新元四年正月十七日,得悉离间之计已经成功,大喜过望之下傅戈立即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商讨下一步与楚军决战的方略,经过六年的战乱,天下已经破败不堪,如果傅戈不想收获一个烂得一塌糊涂的天下的话,那么就必须拿出全部的战力,尽早的完成击溃关东诸侯的目标。

咸阳。

丞相府,议事厅。

傅系一干文武很难得的悉数到来,就连镇守在边陲难得在咸阳出现的北方军团宿将杨翁子也赶了过来参加会议,文臣谋士以张良为首,李左车、郦食其、冯正、王珙、伏生、乌氏倮等一干重臣;武将一系以韩信为首,郦商、彭越、郦疥、李烈、栾布都奉命赶到,由此可见这次军事会议的重要性。

议事厅内,傅戈端坐居中,湛湛的目光一一扫过麾下文武脸上,这一刻,他的心中充满了自豪感,回想当初,要兵没兵要将没将之时,每每临阵议事能够商量的,除了自己一个外,帐中至多也不过寥寥二、三个心腹,那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般人才济济,豪杰云集的大场面。

“今天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下一步与楚军决战之事,诸位想想,有何妙计可破强敌?”

“傅帅,这还用说,凭我大秦数十万雄师猛将的战力,只需数路并进一线平推的压向彭城,项羽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抵挡不住!”在井陉关镇守的郦疥面带兴奋之色,第一个站出说道,自从与扎烟罗飞遁到井陉关后,郦疥算是暂时躲过了老爹郦食其的道德追杀,这一次他之所以敢回咸阳,一是奉了傅戈的命令,二是经过辛苦的耕耘之后,扎烟罗的肚子终于有了起色,有了郦家后代这一无敌利器,郦疥当然不用再惧怕郦食其还会逼他休了扎烟罗。

“郦将军的意见根本不可行,关东天地广阔,道路纵横,完全比不得关中四塞的地形,照郦疥将军的意见,我军分几路进兵的话,项羽完全可以集中兵力先击溃我一路,我想以项羽之能这一点完全能够做到,楚军取胜之后还可以再挥师横扫,如此则我军数量再多,也敌不过士气正旺的楚军。”

对郦疥的这一番直来直去的意见,副军师李左车提出了不同的见解,不止是他,就连军中象郦商、彭越这样经验丰富的大将也对郦疥的意见直摇其头。

“既然数路并进不可行,那么就干脆集中一路,直杀奔彭城去,以我大秦骑军的战力,楚军不来接战还自罢了,若是敢举兵来战,那正好杀他一个血流成河!”李烈与郦疥一贯交好,听到亲信兄弟的意见不被采纳,立时出列谏言道。

“李将军勇则勇矣,但却少谋,若那项羽避我军之锋芒,以轻骑袭我军之侧后,那试问劳师远征的我军又有几成胜算?”李左车翻了翻白眼,对着李烈不客气的说道,井陉关一战李烈大显神威,但在李左车看来却不过是匹夫之勇,因此虽然同是姓李,李左车说话也是毫不留情面。

“嘿,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请问副军师你又有何良策?”李烈不忿问道。

“傅帅,左车确有一谋,但不知当讲不当讲?”李左车笑了笑,回身对傅戈说道。

第二百五十九节 巨鹿之谋

“左车有良策尽管说来,也让大家听听可否妥当可行!”傅戈看着麾下文武为了军国大事争得面红耳赤,不觉心中大快,争论有时并不是坏事,尤其是在商讨决策计划之时,诸多反对意见汇集之后能让策略变得越发的完善。

“傅帅,诸位,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你们来看这里,若我军以重兵将敌军团团围在城中,但却围而不打,你们说项羽会有什么想法?”

李左车笑意盈盈,指着悬挂起来的地图上的一处黑点问道。

“巨鹿,副军师是想再来一次巨鹿之战吗?”李烈眼睛一亮,兴奋的大叫道。

在这些将领之中,李烈是除了傅戈之外唯一见证过那一场惨败的人,而象韩信、李左车当时虽然还参与了巨鹿之战,但他们那时还是诸侯军中的一员,故而在感受上没有李烈来得这样强烈。

“不错,巨鹿是项羽一举成名的地方,我们若是如法炮制再摆出围困赵军的态势,项羽必定会率领楚军前来增援,这样的话我们不用费心寻找就能抓住楚军主力,此一战若能胜之,则天下可定矣!”李左车信心十足的说道。

作为一个赵人,他的心情可谓复杂,帮着秦国去攻打赵军,这看似大逆的背后,实际隐藏着的是李左车一颗真正顾念百姓危难之心。

虽是故赵名将之后,但战国之时的那个胡服骑射,带甲数万的强盛赵国早就不存在了,现在,挡在秦军面前的赵军不过是张耳这个外来户拉起来的一支私兵罢了,这样的一支军队根本不可能给百姓带来安宁与幸福,他们能给的是一场又一场的兵灾。

百姓的心已不属于赵国,这一点从陈参等人的身上就能分辩得出。

百姓信奉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谁能带来活命的机会,他们就投奔谁?

“好主意,巨鹿现在正好在常山王张耳的手里,我们完全可以依样画葫芦仿照章邯上次布阵的方式,将张耳困在城中,这样一来,张耳必定会传檄关东各路诸侯赶来救援,如此,则我军正可一举将诸侯乱兵扫荡干净!”

郦商击掌说道,上一次巨鹿之战驰援时他被刘邦拖在雍丘,无缘参与那一场震古烁今的大战,这让郦商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听得能有复制重来的可能,当即点头赞同。

“可是,前有章邯之败,我军若再战巨鹿,将士必定心生怯意,这未战就军心动荡可不是好的选择呀!”

郦食其轻叹了一声,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他的话立即引起了一干将领的呼应,确实,巨鹿这个名词对于秦军将士的负面影响太大了,数十万精锐的北方军团将士被楚军杀得大败,猛将苏角、尉僚战死,副主将王离被俘,这些都是向来胜多负少的大秦军队战史上最黯淡的一幕,秦军将士只要一想到这些,就必定会军心不稳。

“军师,大将军,你们的意见如何?”

就在众人讨论李左车的计划轰轰烈烈之时,张良和韩信这两个一文一武的首脑级人物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他们默不作声的倾听着其余文武的发言,却不发表自己的见解,他们两个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是赞成或者是反对?

张良与韩信听到傅戈这一问,相视一笑,韩信率先跨步上前道:“副军师之计我等以为可行,虽说重复巨鹿之战确实有可能对士气造成影响,不过,如今关东战局与四年之前已经大有不同,当初,章邯大军虽有三十万之众,但却是久战疲兵,加之缺少通畅的后方补给通道,故而整体战力并不强悍,而今,我军虽然兵力上没有章邯军多,但在武器装备、整体战力上都有明显的增强,此消彼长之下,取胜未尝没有把握。”

韩信刚一说完,张良也拱手道:“傅帅,相比楚军,我军还有二项优势,一是人心所向,战乱持续四年,关东诸侯起兵之初反抗暴秦,给百姓一条活路的承诺已成了一句空话,而反现我新秦,境内百业待兴,生机勃勃,四乡百姓纷纷来投,这一落一涨之间,谁更得拥护就不需多说了;二是后勤补给距离我军相对较短,现在我新秦已经完全占三川和南阳,又领有上郡,这三地的粮秣已经能够基本满足我征战大军的供给,而楚军则需远道从彭城运粮而来,在这途中千里迢迢不说,还会召致我彭越大军的袭扰,因此,楚军若无法在短时间内击破我秦师,则项羽必败无疑!”

“杨翁子将军,漠北的匈奴人有什么情况吗?”

听罢韩信与张良的谏议,傅戈细想稍臾,忽然转首对着杨翁子问道。

“禀傅帅,匈奴左、右贤王为争单于之位,于上月二十六日在漠北旧王庭附近发生一场恶战,结果右贤王麾下的右大将叛变,导致全军溃败,右贤王作战失利不得已退回所属辖地,而得胜的左贤王正紧紧领兵追兵,以我估计,匈奴的这一场内乱不久之后就会分出胜负了!”

杨翁子那张写满了风餐露宿艰辛的脸上凝重万分,对于中原发生的战事他不太清楚,但对匈奴这个威胁到大秦的最强大敌人,他可谓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多谢杨将军!”

傅戈一边说着,一边却在心里盘算,因为那一场和亲袭杀而导致的匈奴内乱已经有了平息的迹象,一旦左贤王击破强敌登上大单于位,那么接下来的目标一定会是大秦,以匈奴人睚眦必报的个性,冒顿之死的仇他们绝不可能忘记,到时候只怕会百倍、千倍的还加给大秦。

已经没有考虑的时间了!

关东的战事必须尽快的结束。

想到这里,傅戈豁然站起,气宇轩昂的对着文武诸将道:“大将军和军师言之在理,既然有这么多的优势,那么我军就在巨鹿摆开战场,静等项羽到来,大将军,你就下命令吧!”

决战!

是该进行一场决战了。

与其持续不断的乱战下去,将整个国家打成一个烂摊子,还不如干干脆脆痛痛快快的与项羽来一个了断得好。

更何况,就目前的情形来说,决战也正是时候。

听到傅戈这一声,韩信大步走到正中,拿起案上虎符握于手中,俊朗白皙的脸上更显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虎符在手,这大秦的千军万马都由他韩信一人调度,虽说还有傅戈这个丞相在上面,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着实不错。

“郦商将军听令!”韩信拿起一支令箭,喝道。

“末将在!”听到韩信第一个喊出自己的名字,郦商不由得精神大振。

“郦商将军,今命你率领五万人马出荥阳杀奔河北赵地,五日之内拿下邯郸,围困巨鹿,可有把握?”

“大将军放心,商保证三日即能拿下邯郸,五日兵围巨鹿,若大将军有意破城,商可确保在一个月内拿下坚城,全歼张耳赵军!”郦商接过令箭,大声应答。

“好,郦商将军有此雄心,当真可喜可贺,不过,强攻坚城必会使我大秦将士死伤,于诱敌大计也无好处,所以,大军若抵巨鹿城下,只需围困即可,事不宜迟,将军速速去准备吧。”韩信笑道。

“诺!”郦商领令而去。

“彭越将军听令!”韩信的第二支令箭握在手中,他的目光扫向了彭越。

“末将在!”虽然不是第一个叫到,但彭越还是很高兴,他明白自己所率领的盗贼队伍不可能被派遣到正面战场上,他能够担当的任务就是率一支偏师袭扰楚军的后方,让楚军无粮就给,军无斗志。

“彭越将军,你速速回昌邑率领本部人马聚结待命,只等楚军一到巨鹿,你部就立即截断楚军的辎重运输路线,这一点可能做到?”韩信将令箭握在手中,说道。

“大将军尽管放心,我老彭别的不敢保证,这抄袭后路的差使没有人比我更得心应手了!”彭越领令大步而出。

“郦疥、栾布两位将军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各率一万精兵分出井陉、宛城,奔袭燕地和南楚——!”

“末将得令!”

一道道命令随着韩信的分派而下达,除了一干文臣之外,武将已经寥寥无几了,有名的将领中,只有骑军将领李烈站在那里,郁闷无比。

“嘿,大将军,请问我们骑军有何安排?”

韩信微微一笑,道:“李将军勿急,骑军在汜水一役中损失很大,还是先在下林苑休整待命为上!”

“汜水,损失很大,大将军你在说什么,就刘邦麾下的那些蠃弱兵将,能奈何得了我骑军?”李烈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瞪着韩信,这眼见着一场大战在即,但却没有他李烈和精锐骑军什么事情,这让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哈哈,李将军放心,仗总有你打的,还是先听大将军的话,回营休整去吧!”清楚韩信‘闲置’大名鼎鼎的骑军意图的张良笑道。

“我不,今儿个若不说个清楚,我李烈就不回去。”李烈的倔脾气一上来,韩信张良的话已不能让他俯首听令,看来若不是傅戈发话,他只怕会继续闹将下去。

第二百六十节 北方之患

“李烈,休得对大将军和军师无礼,快快退下!”见议事厅内气氛不睦,傅戈不由得轻喝一声,对着气愤难平的李烈斥道。

李烈这个一根筋的家伙,仗打了这么多了,但却还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也不想想,决战在即,以韩信的见识与才干,又怎么可能让麾下的这一支王牌部队休整,这其中一定另有深意。

骑军,秦师的王牌,随着骑军辉煌战史的延伸与拉长,它渐渐的已成为了秦国下一步征战的风向标,由此也引来了各路诸侯暗间的特别关注,成了紧盯的目标,因此从这一层意义上说,骑军的一举一动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潜伏在咸阳的暗间传送回他们的主子那里。

赫赫的声名会引发更多的关注,虽然骑军只不过是诸多秦军中的一支罢了,在秦国决策层的眼里,骑军和其它的部队一样,都是百战秦师中的一员。

被别人关注是件好事,虽然‘狗仔队’的无孔不入很让人讨厌,但有时也有另外的作用,对于韩信为什么将李烈这一支骑军暂时闲置,傅戈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韩信这一定是在故布疑阵。

“秦骑军驻守下林苑,没有异常动作!”

试想一下,当这个重要真实的情报被送到各路诸侯的手中时,他们在第一时间会有什么反应?

秦国连骑军都没有出动,那一定不会有大规模的军事动作,诸侯们的反应首先就应如此,李烈的骑军在下林苑休整这几日的效果,就是为了麻痹诸侯的神经,让他们以为秦军暂时没有东进决战的迹象。

等到步军集结完毕,挥师东进之时,骑军完全可以凭借迅雷的速度,顺着宽畅的直道飞奔抵达战场。

听到傅戈斥责,李烈犹自有些不忿的退下!

这小子,近段时间飞扬跋扈的没有边了,是该给他点苦头尝尝,否则的话,真到了与擅长骑乘的匈奴人交战的时候再操练就晚了。

李烈退下之后,剩下的一干文武大臣也跟着告退!

他们虽然没有被韩信点名,但并不等于就无事可做了,象乌氏倮这位治粟内史要负责大军所需的粮秣征调、战马供给,司马昌这位兵造相邦要负责赶制更多的铁制兵器和上好铠甲,就是象伏生这样的饱学之士也有他的任务,那就是宣传鼓动,争取民众对征战的支持。

“杨翁子将军,你先留一下!”等到众人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傅戈忽然开口叫住了武将中唯一的这一员还没有被安排参与关东之战的将领。

杨翁子的情况与其它人不同,自涉间阵亡之后,他是硕果仅存的北方军团宿将,长期驻守边境的他对于发生在关内的这一场内乱并不热衷,因此,在之前的一系列战役中,杨部自始至终都留驻在九原郡,他们面前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强悍的匈奴骑兵。

“傅帅有话,请尽管开口!是不是要我率军南下作战?”杨翁子一愣,脸上神情很是镇定,似乎对傅戈这一声喊早有准备。

“杨将军误会了,我出言相留不过是想送将军一副上好的铠甲和一柄锋利的战刀,希望将军在回到九原之后,能率领北方军团的将士保守我大秦的边疆,让关内的大秦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再不受匈奴贼子的欺凌!”

傅戈微笑着走到杨翁子跟前,从亲卫手里取过由兵造打制的鱼鳞铠甲,亲自为杨翁子披上,然后,又拿过一把弯月如勾的战刀交到杨翁子的手里。

“傅帅!”

杨翁子双眸渐渐的红了,他不由自主的哽咽喊了一声,单膝卟嗵一声跪倒,握着战刀的双手更是颤抖着不能自持。

“杨将军,匈奴贼子对我大秦恨之入骨,你独自率军驻守边陲责任重大,今我赠你铠甲和战刀,是要将军重鼓昔日与蒙恬将军长驱北征的斗志,是要将军为我大秦开疆拓土,我希望,在我大秦军队结束关东战事之前,将军能尽你之能,为我大秦抵挡住北方匈奴可能的进攻!”

傅戈一边说着,一边扶起杨翁子,他的目光和熙的停留在对方满目疮痍的脸上,杨翁子的心思他一清二楚,作为一个镇守边陲多年的宿将,杨翁子和他麾下的将士已经和九原河套那里的人、那里的山、那里的水融为一体了,那些北方军团的将士家眷就在当地,他们舍不得离开,他们也不愿意离开。

可是,尽管不愿离开,但杨翁子也清楚,他的军队毕竟还是秦军中的一支,没有了咸阳方面的支持,一支孤军夹存在秦与匈奴这两大强者之间,结果就只能是毁灭。况且,傅戈一直以来的拳拳相待之情,军人服从命令的天职也让他不能抗拒,因此,虽然内心挣扎矛盾,杨翁子还是作好了率军南下的准备。

让杨翁子的三万北方军团精兵加入关东战团,傅戈倒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话确实会进一步加强围剿诸侯军的力量,也会使胜利的天平更加的倾向于秦国这一边,但凡事有利必有弊,杨翁子军团一旦南下,北方的边境就会完全空虚,到时若是匈奴的骑兵真的来犯,就可以长驱越过无人防守的长城,直扑关中心脏秦国都城咸阳。

攘外必先安内!

有外侮相辱,当先击破之。

虽说关东决战事关重大,但若因此而让关中的百姓生灵涂炭,而让匈奴铁骑任意屠杀我大秦百姓,这样的事情傅戈今生都不会做的。

绝不能让周幽王镐京被戎狄攻破的情形重演,若真是那样,傅戈就是历史的罪人,就会被盯在万卷青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了。

“傅帅放心,有我杨翁子在,匈奴贼子就是来得再多,我也绝不会让他们越过长城,窜入我大秦的腹地,除非他们从我杨翁子身上踏过去——!”杨翁子拔剑出鞘,锋芒映目森森寒气扑面而来。

这一刻,须发已经花白的杨翁子显得是那样的精神抖擞,这一刻,仿佛十余年前那个率军偏师远袭的他又回来了。

“风,大风!”

呼喝声犹在耳边,杨翁子仿佛见到在塞外草原上,一支持着强弩的秦军正凯旋而归,玄色旌旗上一个‘杨’字醒目异常。

“杨翁子将军,若匈奴贼兵有大举来犯的消息,你可点燃长城上的烽火狼烟,到时不管关东战事如何,我一定会率领大军北上驰援,记住,若真的到了无法坚持的地步,将军可以自行决断,在这一点上,我绝对相信将军的忠诚与勇敢,我也绝不会在事后怪罪将军的!”傅戈沉声叮嘱道。

从适才杨翁子的介绍中,傅戈已经听出匈奴的内乱行将平息,而一旦让匈奴人抽出空来,那么其对大秦的进攻将是史无前列的,仅靠杨翁子的三万人马,就抵挡到什么程度,傅戈真的没有底。

不仅是傅戈忐忑,杨翁子也是一样,他话中的决然之意傅戈听得出来,死!为了大秦强盛的梦想,战死的将领已经太多了,除去章邯、苏角、尉僚等人不说,单单傅戈麾下,杜中、涉间等一大批将领的离去就已让他心痛不已了。

不,未来的大秦需要更多象杨翁子这样有责任感、有丰富经验的重将辅佐,因此,杨翁子不能死。

“傅帅的话我记下了!”杨翁子双眸红红的,活了大半辈子了,早已不知流泪为何物的他今天不知怎的了,竟然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这一刻,杨翁子的心中暖洋洋的,当年就是在始皇帝麾下与蒙恬将军并肩作战时,他都没有象今天这样的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淋漓快意。

“傅帅的心里有我北方军团将士的位置,我们不是无家可归、无家可依的浪子,我们和其它的大秦军队一样,是百战秦师中的一员!”

杨翁子带着激动与兴奋领令出门而去,他要速速回到九原去整顿军马,去布置防御阵线,可以想象在未来的某段时间里,他会面临多大的考验,他必须事先做好充足的准备,只有这样,才能不负傅戈郑重相托的拳拳信任。

“禀傅相,司马大人求见!”杨翁子离开不久,一名报信的亲兵急冲冲的奔了进来,高声叫喊道。

“司马回来了,这真是太好了!”

傅戈大笑一声,顾不得与韩信、张良打召呼,就飞奔了出去,这次军事会议,大秦几乎所有的傅系重要官员都参加了,唯有第二号人物司马亮没有露面,他倒不是身体有恙,而是另外被安排了一件非常重要的差使赶不回来。

第二百六十一节 安定南方

司马亮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很快就随着司马亮的到来而有了答案。

他竟然远道去了南越国的番禺城。

番禺是南越王赵佗的都城,司马亮之所以会去那里,是因为前不久从南越国派来了和解的使者,面对汹涌来袭的回归大潮和越来越强大的秦国,面对秦军在战场上所向无敌的威势,赵佗自立的信心动摇了!

要是能和平解决南越问题,那绝对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与曾经是同胞兄弟的大秦南方军将士开战,不仅傅戈不愿意这么做,就是秦军中的广大士兵也在心里反对这样的同胞相残。

为了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在行刺事件告一段落之后,司马亮这位秦国的二号人物即马不停蹄的率领一个由三十七人组成的特别使团,经巴蜀、夜郎赶奔番禺,这一路上来回风餐露宿自不必说,谈判过程估计也不会轻松。

“司马,快说,赵佗怎么回复?”

“傅帅勿急,且等我喝上一口水再细细讲来不迟!”司马亮虽然满面疲惫,不过目光里却是神采奕奕。

“来人,快给司马,不,卫尉大人取水来!”

一旁,被傅戈和司马亮之间的深厚情谊感动的韩信笑着吩咐道。

‘咕咚咕咚’一通猛灌之后,淋漓畅快的司马亮抹了抹嘴巴,笑道:“傅帅,大将军,军师,这一趟番禺之行幸不辱命,赵佗终于答应我们提出的条件了!”

“此话当真!”听司马亮这么一说,韩信和张良俱眼睛放光,兴奋异常。

南越与关东叛乱的诸侯不同,脱胎于秦南方军的赵佗和他的部下对秦国有着万般复杂的感情,一方面他们期望秦国能够平定关东的诸侯,这样一来他们这些远离故乡的将士能够有机会回到家乡;另一方面他们又对强大起来的秦国心生荠蒂,害怕秦国记恨他们不听命令的过错,会派军队围剿他们,并将他们视为叛乱势力一网打尽。

“事关国家大计,我岂敢胡言,赵佗的丞相吕嘉已经随我一道来了,现在就在驿馆之中!”司马亮笑道。

“司马,仔细说说这一次说降的经过!”

“嗯,傅帅,说起来这次能如愿让赵佗归附,还真要多谢这个吕嘉——!”

司马亮捋了捋纷乱的思绪,这才把他这一趟出使的经过向傅戈等人讲述出来。

赵佗是在听到秦军击破汉王刘邦之后派遣使者来咸阳的,他的本意是想看一看秦国究竟强大到了什么地步,竟然能一举将刘邦的数万大军剿灭,如果秦国真的有席卷**横扫八荒的实力的话,他赵佗偏安一隅自立为王的美梦也就不作想了。

南越使者对在咸阳时看到的所见所闻相当的震惊,秦国完全不再是以前那一副被严令酷法压迫得死气沉沉的样子,现在的新秦生机勃勃,百废待兴,在卓有成效的各级官吏的有效管理下,这个国家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迅猛姿态向前发展着,照这种速度发展下去,秦国不用多久,就会成为一个强大无比的国家。

逆流而行的结果是什么?

赵佗当然清楚,当初他之所以听从任嚣的意见堵断南北通道,起兵自立,就是看到秦二世治下的秦国已经分崩离析,命不久长了!

而现在,面对一个强盛的新秦,他必须再一次做出决断。

是继续自立为王,与秦国抗衡,还是重新归附到秦国玄色旗帜下,成为伴随着新秦成长的一代功臣!

选择是艰难的。

毕竟,一方诸侯与一方郡吏之间,地位相差得太多太多!

虽然实力上的差距让赵佗已经没了选择的可能,但他还想和秦国谈一谈条件,他的这种想法无可厚非,就象后世大陆与台湾之间一样,力量的对比已经严重倾斜,阿扁政权能够争取的就是尽可能的提高身价,以便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在司马亮到达番禺之后,赵佗开始时态度相当的冷漠,似乎对于秦国的实力不屑一顾,甚至于还派遣军士将驿馆团团围住,摆出一副要将司马亮等人软禁起来的意思,不过,司马亮是何许人也?很快他就从南越国的重臣中间物色到了帮手,丞相吕嘉,赵佗身边的左膀右臂,只要能搞定这个人,没有爪牙的赵佗就不足惧了。

吕嘉,在赵佗初领南越之时此人可是铁杆的自立派,不过,其人的才干在南越诸臣之中也算是皎皎者,这样一个人物心高气傲是自然的,屈从在南越这个蛮荒之地成为诸侯手下的一介幕僚,吕嘉岂能甘心?

“吕丞相,咸阳的傅相对你的才干慕名已久,今亮来之前,傅相还托我转交给你皂书一封,请过目!”

当从司马亮手里接过傅戈那一封由他人捉刀代笔书写的热情洋溢的邀请信后,吕嘉就激动得不能自制了,他万万想不到,报国无门无奈投奔偏远南越以求苟活的自己竟然会得到大秦丞相的赏识,这封信上的意思说得相当明白,就是邀请他吕嘉去咸阳任职。

到了咸阳之后,天高任鸟飞,胸中所学尽可全部施展出来,这个诱惑对于吕嘉实在太大,让他无法抗拒。

为人臣者,向往的是什么?

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得到主君的器重,现在,有傅戈的热情相邀,吕嘉当然不会再象之前一样袖手旁观,甚至于帮助赵佗对抗秦国。

剪除了吕嘉这个羽翼,赵佗也就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彻底的没有了脾气。

况且,傅戈提出的和解条件还是相当的诱人的。

任命赵佗为南越诸侯王,继续统领龙川、番禺、象郡三郡,当然,这一切都是名义上的,南越一带的军队必须回归中央政府节制,三郡的官员、赋税也由中央统一调度征收,不过赵佗可以在王宫内保有他的私兵,每年朝廷还会拔出三郡赋锐的一部分充作南越王室的用度。

还用多想什么呢?

在这样优厚的条件下,还不归附的话那简直就是傻瓜,在见识了秦**队击破夜郎的赫赫威势之后,赵佗心底曾经升腾起的那一点野心早已被击得不知了去向。更何况,就算赵佗想打,他麾下的那些将领、士兵也没有与秦军作战的愿望。

“哈哈,来人,快摆上酒宴,我要为司马一行接风洗尘!另外,差人去趟驿馆,不,我要亲自去驿馆请吕嘉先生过来赴宴。”终于得悉南越问题顺利解决的好消息,傅戈顿时高兴万分。

在行将与项羽决战之前,先行解决了南越这个后顾之忧,这无疑预示了接下来的战事也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只要努力了,只要付出了,一切的设想都会在瓜熟蒂落之时来临。

酒过三巡。

吕嘉等一干使臣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被亲卫抬了回去,诺大的议事厅内只剩下傅戈、司马亮、韩信、张良四大巨头。

他们四个也已喝得有了七、八分的醉意,即将行军征战,男儿胸中的豪情被烈酒一淋,更激起万千波浪,不管是傅戈,还是司马亮,韩信,张良,这一时撕杀沙场的渴望充盈在他们的心头,如同一堆熊熊燃烧的烈火,经久不息!

再次与项羽在漳水畔决战一场,这一次,再不用老天的帮忙,我要凭自己的力量战胜项羽!

傅戈仰天,心中忿然长啸。

彭城。

二月初,自正月末开始下的这一场冬雨已经下了十来天了,却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

这种阴冷的天气是项羽最不喜欢的,就象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人,哄也不是,骂也不是。

三天之前,他刚刚接到赵国的常山王张耳紧急差遣使者送来的求救文书,秦军兵出三川,数日之间连下赵地多座城池,现在,张耳率领着已成残兵的赵军退守巨鹿,若迟迟等不到诸侯援军的话,张耳必败!

张耳这个家伙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在看到这封救急文书的一刹那,项羽心头涌动的就是这一个念头。

张耳虽然曾经追随过自己一阵,但后来却和刘邦交好,这样一个两面三刀的人根本不值得去救!

“霸王,秦军围困巨鹿,却迟迟没有攻城,目的很明显就是想吸引各路诸侯前往增援,他们是想一雪前耻,我们万万不可上秦狗的当!”就在项羽犹豫之时,陈平开口了。

第二百六十二节 决战前夜

狮子山,楚王宫。

外面的冷雨霏霏,顺着开启的窗棱直钻进来,将点燃的灯火吹得摇摆不停。

“哼,秦狗妄想雪耻,真是可笑之极,我项羽可不是被吓大的,我大楚男儿又岂是那些乌合之众可以比拟的。”听到陈平的劝谏,端坐在正中龙榻之上的项羽冷笑一声,目光中杀气腾腾。

在识人这一环节上,陈平可谓出类拔萃,他适才的那一句谏言听起来是在劝说项羽要慎重,不过,由于陈平说话的语气偏差,听在项羽耳中反倒象是讥讽一样,以项羽的火暴脾气,他要是不怒火冲天才是怪了。

项羽这一句罢,议事厅内一众楚军将领皆不再说话,既然霸王有意开战,那么就打好了,管它是巨鹿还是马鹿。

“咳咳,霸王,秦狗在巨鹿大费周章,必定是想诱我军前去送死,我们万万不可上当呀!”

在一片沉默附合声中,唯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发出,说话的人正是近段时间倍受冷落打击的亚父范增。

“上当,哈哈,亚父,你忘了我们在巨鹿取得的赫赫战功了吗?当初,我们只凭三万楚军就将十余万秦狗杀得血流成河,今天,我大楚骁勇将士多了不止一倍,这仗又怎能不胜,又怎么失败!”项羽朗声大笑,胸膛中沉积许久的郁闷在这一刻得到栓释。

是的,很久了。

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巨鹿时的那种将天下踩在脚底的快意了。

“霸王,这是秦狗故意布下的圈套,我楚军就算去了,怕也难以救出赵军,而且,更有可能会召致全军覆没的危局,所以,出征之事万望霸王能三思而后行!”

范增老脸涨得通红,一时声泪俱下,他这一把老泪一半是为了谏言没有被采纳而痛心,另一半却是在为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而鸣不平。

想不到一个范同会牵扯出这么多的后遗症,早知道如此,范增万万不会冒险派范同去咸阳行刺,但这世上什么药都买得到,唯独后悔药没有。

“好了,亚父既然身体有恙,就早些回去歇息了吧!”项羽漠然的注视了范增一眼,淡淡的说道。

曾经,他们两个在漳水畔亲密无间,共谋过抗秦的计策,曾经,他们同心协力,把西楚的大旗传遍关东大地。

但这一切都过去了。

项羽不再是黄河畔那个击杀宋义的项羽,而范增也不再是那个一心要辅佐项羽登上权力最高宝座的范增。

他们都有了私心。

而也正是私心摧毁了他们之间原本就脆弱的感情。

“众将听令!”范增踉跄着离开之后,项羽面前已无隔阻,他一一扫视两边众将,沉声喝道。

“遵霸王将令!”

“好,英布何在?”

“末将在!”作为项羽手中的头号大将,杀人王英布总是第一个被叫到。

“今命你部作为先锋,于二日之后整军奔赴巨鹿,可能做到?”项羽声音冷峻,抓起令箭命令道。

“末将遵令!”英布淡淡的应和了一声,接过令箭不再多言就转身离去。

作为楚军中的头号猛将,英布现在的地位和身份相当的微妙,一方面他拥有属于他自己的一部分亲信将领和军队,另一方面他又必须听从实力和能力压他一头的项羽的指挥。

在这种复杂的心理作用上,英布对项羽屡屡把他放到最重要最危险的战场的做法并不认同,私底下他甚至会产生项羽是想借刀杀人,剪除异己势力的想法。

“钟离昧、蒲将军听令,你二人率部作为英布的左右两翼,若发现有秦狗与先锋部队遭遇,速增援击溃之!”

“末将得令。”

“季布、丁公,听令——!”

“萧公角听令——!”

“其余诸将,随我出征!”

一道道命令从楚王宫内发出,项羽出征的决心已经不可动摇,巨鹿,那个地方对于项羽来说,是辉煌无比的神圣所在。

他绝不容许别人以此来嘲笑自己。

大秦新元四年二月十六日。

秦军兵围巨鹿之后的第二十三天,各路救援的诸侯军在项羽的号令之下,纷纷赶往赵地,在诸侯队伍中,势力最为庞大的就是项羽统辖的楚军。

虽然没有听从范增的谏议,但为了赢得决战,项羽这次也可谓是下了血本,楚军一共出动的兵力达到了创记录的十三万之众,可以说精英尽出,以求一战破秦,再加上其它依附会合来的诸侯势力,参与到这一场大战的诸侯军数量虽然比不上前次那么多,但在战斗力上却是有增无减。

棘原,漳水上游。

秦中军营地。

由七万从关中征发士卒组成的秦主力就驻扎在这里,而统御这支军队的不是别人,正是项羽的老对手,秦国丞相傅戈。

“禀傅帅,大将军自巨鹿紧急送回情报,楚军前锋已经渡过黄河,目前正向漳水进发,预计在二日之后即会到达战场!”

“禀傅帅,井陉关郦疥将军送来战报,我大秦军队已经攻下南皮,目前正与燕王臧荼的军队激战中——!”

接二连三的战报让帐中的参谋人员忙得不可开交,其中围在军师张良跟前的诸多参谋之中,赫然有陈参的身影出现,这位在井陉关一战中表现极其出色的行军司马终于被韩信从司马亮那里给抢了过来,为此,韩信付出的代价可谓高昂,足足被司马亮敲诈去了一支千人精锐亲卫队伍。

“回告大将军,就说我已知晓,另外,骑军已出函谷,明天拂晓时分即可抵达战场!”傅戈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吩咐道。

楚军来势汹汹,这一仗虽说秦军有了诸多的优势,在正所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个不起眼的失误就有可能造成全局的被动,况且,这一次的对手不再是军事才能平平的刘邦,而是极具战术指挥才能的项羽,这样一个强悍的屡屡能在逆境中闯出一条血路的对手,绝对值得好好的重视。

在完成了惑敌的任务之后,李烈的一万骑军即飞驰到了函谷关,他们将是秦军此次作战的一张王牌,要想对付项羽麾下那一支亲卫骑军,也只有李烈这支百战劲旅才能办到。

“子房,依你之见,楚军下一步的动作又会如何?是如上次一样破釜沉舟渡河强攻,还是另出奇计?”

两军对战,若能猜测出对方的意图,这一仗胜算就有把握了!

但这掐指算命的功夫就人人都会,那也就不要打仗了,直接跑过去对项羽说:“你不要打了,你小子心里想什么,老子都一清二楚!”

“傅帅,渡河强攻以良之见不会,前番楚军强渡攻击,是为了袭扰苏角军的甬道,现在我军堂而皇之的拆除甬道,以重兵护送辎重补给前方,再辅之以骑军来回奔袭,楚军若是孤军渡河,岂不是正好中了我军伏下的圈套中,以项羽之能,他又岂会看不透这一点!”张良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

项羽,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

光是想他诱到巨鹿还不行,必须还要有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来对付他,否则的话,这头猛虎可是会咬人的。

“嗯,楚军不渡漳水的话,那我们这一番布置岂不落了空,到时就算攻下了巨鹿,区区一个张耳也顶不起这般大的损耗。”傅戈眉宇凝结,喃喃自语道。

“傅帅,楚军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抢渡漳水的,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我们要让项羽相信一点,那就是秦军上下的目的就是想复制一次巨鹿决战的进程,想一雪当初兵败楚军的耻辱,只要项羽相信了,那么我们就有胜机了!”相比曾参与了那场大撕杀的傅戈,张良无疑要冷静了许多,而这也是一个军师所必须具备的素质。

“子房,是说我们以不变应敌之万变,就让项羽以为我们想在巨鹿与他来一场速战速决的大拼杀?”傅戈来回的踱着步,稍臾才抬头瞧着张良说道。

“傅帅,楚军远道而来,利在速战,若我们不摆出决战的架式,项羽是不会上当渡河的,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我们必须要把巨鹿的攻势再加强一些,最好能够揍得那些依附的弱小诸侯频频向项羽告急,这样才有可能淆乱楚军的意图!”

“子房言之在理,陈参,你速速亲往前线一趟,告诉大将军和副军师,不必多派将兵滞留城下了,抽空兵力对付围拢过来的诸侯,记得要给我狠狠的打!”

两军势均力敌,相持不下之时,先打弱敌是最为保险和稳妥的战法,当前,秦军就是要用这一连串的小胜来告诉项羽,你敢渡河来决战吗?

若你不敢来,那么我就将你的同盟军杀得丢盔卸甲,让你这个诸侯的领袖,堂堂的西楚霸王名誉扫地,让你在诸侯面前再抬不起头来。

第二百六十三节 乱世诸侯

巨鹿城外。

玄色的秦国旌旗铺天盖地,象一朵朵乌云一样插满了广阔无际的平原,连绵的营帐就象一个个突起的小山包,一眼望不到边,站在巨鹿城头遥望下去,仿佛秦军的围城部队总有十余万似的。

而实际上,韩信麾下不过五万余士兵,不过,正所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深知兵法要义的韩信扎下这些多的营帐,插上比实际人数多一倍的旗帜,目的就是想要迷惑城内的赵军,让他们辩别不出秦军的布防情况和具体的人数。

可以想见,当赵军士兵看到城外有这么多的秦军帐蓬时,早已成惊弓之鸟的他们心中涌起的除了绝望之外还会有什么?

拼死突围!

张耳若是有这个气魄,也不会落到被困城内的地步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常山王政治才能还算不错,不过军事能力却属于中下等级。

秦军围城部队大营,中军帐内。

大将军韩信与副军师李左车以及大将郦商正围拢在了一起,案上地图上面描注出的象征诸侯势力的一个又一个黑点已经被叉掉了大半,剩下的只有寥寥几个大点。

“大将军,经过六天的扫荡,小诸侯都已灭得差不多了,下一步是不是挑几个大的开刀!”披甲带刀威风凛凛的郦商一边说着,一边意犹未尽般的瞥了一眼韩信。

这一段时间,虽然说仗是每天不断,但论起过瘾程度来却是让郦商感到更加的饥渴,那些受到攻击的小诸侯本就没有和秦军交战的胆量,他们之所以来到巨鹿,一是完全屈从于项羽强大的压力,二是抱着兔子狐悲的心态,幻想着能以合纵之势共抗强秦。

另外,他们也想乘着楚军再度大破秦军的机会,跟着项羽好好的风光一把,说不定还能有机会捞一个诸侯王当当!

裂土封王,想当初那些跟着项羽征战的诸侯都封王了,而那些没有跟着的都被剥夺了封王的资格,如今想来,只要楚军获胜,跟在楚军后面就算摇旗呐喊一番估计也有若干的好处。

“呵呵,左车,你说拿谁来给郦将军试刀最合适?”看到郦商求战心切,韩信哈哈一笑,敲了敲案几道。

“大将军,你说魏豹怎么样?他的魏军这段时间老实得紧,我军几番攻击旁边的诸侯军都诱不出他来,现在,该拔的钉子都拔得差不多了,打他正是时候!”李左车会意一笑道。

“嗯,魏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目标,打他的话显而易现的好处就有二点,一是魏军自安邑一败之后元气大伤,魏豹手下的部队都是匆匆从大梁一带新募得的士兵,战斗力不强,战而胜之的把握甚大!二呢,魏豹也算得上是老资格的诸侯了,拿下他虽不足以吓退那些墙头草的诸侯,但却可以打击诸侯军士兵的信心和斗志。”

说到这里,韩信白皙的脸上涌起一丝激动,这一刻,他回想起了领兵从夏邑偷渡过西河时的情形,那时挡在前面的对手,正是这个魏王豹。

巨鹿城北,魏军营地。

相比其它势力更加弱小只有几千人的小股诸侯,魏王豹可以称得上诸侯中的老资格了,项羽裂土分封诸王之时魏豹也名列其中,封西魏王定都平阳。

而今,一晃三年过去了,当初一同封王起兵的诸侯们已经各自消散,殷王司马昂、代王歇、河南王申阳、临江王共敖、齐王市,还有赵国的大将陈余,这些风光一时的诸侯现在已不在了,相比这些连命都没有的家伙,魏豹着实应该感到庆幸。

是的,三十年风水轮流转,想在一年之前,当魏豹在安邑被秦军首当其冲击破时,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年之后居然自己会是最幸运的一个。

相比或死或成孤家寡人的那些诸侯,魏豹的实力虽然也大大削弱了,但好歹他还有一支万把人的队伍。

能够在一败涂地之后重新拉扯起一支队伍,魏豹的贵族身份占了很大的作用,大梁毕竟是故魏的都城,那里的百姓再怎么的,也不会让魏豹落魄到一个亲信都没有依靠的地步。

不过,说实在的,就算缓过劲来了,魏豹自此对秦军的强悍是记忆犹新,不敢忘记,他真的让秦军给打怕了。

“传令诸将,紧闭寨门不出!”自打抵达巨鹿之后,一心想让保存实力的魏豹就给手下求战的将领下了这样一道奇怪的命令。

“魏王,这又是为何?”刚刚招募到的梁地勇士不明白魏豹何以畏敌如虎,在他们看来,到了战场上却临阵畏缩不战就是懦夫的行径。

“你们这帮小子不长脑子吗?仅凭我们这万把人,给数十万秦军填牙缝都不够,出战那就是送死知道吗?霸王不是传檄号令我们来援吗,我们来了,至于击败秦军的差使,由他楚军一力担当就可以了!”

魏豹斜躺在厚厚的锦榻之上,睨了一眼不开窍的部下,开导道。

“可是,魏王,秦军在攻打其它诸侯的营寨,我们是不是派兵去增援一下?”求战的部下没有完全明白魏豹的意思,继续问道。

“生死由命,各人管好自家的事要紧,若有诸侯派人来求援兵,就说我不在!”魏豹冷哼一声,厉声吩咐道。

笑话了!

派兵去与秦军作战,这不是自讨苦吃吗?万一引火烧身如何是好!

因为魏豹的这一份小心谨慎,魏军倒是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好几次,秦军设计想要钓出魏豹这条味美的肥鱼,结果都没有成功。

大秦新元四年二月二十七日。

距离秦军围城已有半个月了,在巨鹿城北,随着秦军定点清除行动的进行,曾经密密集集的诸侯军营寨渐渐的稀疏了起来,只剩下几处兵力超过万人以上的诸侯还坚守硬撑着,不过,他们也只是咬牙硬着头皮罢了。

若楚军再不渡河进击的话,估计连魏豹这几个做做样子的诸侯都会拔营跑路,反正逃跑又不会损失什么,等到楚军旗开得胜之后再跑回来邀功就是,不过那样的话,以项羽火暴眼里不容沙子的性格,估计好处费不会太多。

机会总是和风险并存的。

正因为心中潜藏着对未来利益的渴望,魏豹才没有拔营而走,当然,他也绝没有勇气出营去赴死。

于是,这些天来,魏军寨门始终紧闭着,远远的看去里面似乎一片寂静,除了来回走动的巡营兵士外,看不到其它出征的迹象,似乎这支军队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作壁上观瞧一场好戏一样。

其实,这倒是冤枉了魏豹,这位在安邑一战中被韩信杀得大败,以致于只能率残兵败将逃到大梁休整的西魏王现在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实力去营救被困的张耳。

安邑一战,魏豹麾下的大将精兵死伤殆尽,他好不容易经过休养生息再度拉扯起一支万余人的队伍,深知有实力才有一切的魏豹当然不肯白白将手里这点兵力消耗在秦军手里。

正当魏豹在营中思度着是撤退还是继续留守的时候,营外忽然传来阵阵战鼓齐鸣之音,隐约的还有喊杀之声可以听闻。

“快,去瞧瞧,秦军又在攻打哪家诸侯了?”魏豹心里咯噔一下,最近秦军置巨鹿城中的赵军和漳水南岸的楚军先锋部队于不顾,屡屡派兵北击诸侯军,这其中的玄妙当真让人摸不透,难道说秦军真的想重复一次巨鹿之战的战局,这又怎么可能?

没有谁会傻傻的再经历一次失败,秦军中除了傅戈之外,更不乏韩信、张良、李左车这样的睿智精明的人物,他们又怎么可能再让秦军失败?

这其中一定有阴谋,而具体的谋略会是什么?魏豹猜不出,他也不想猜。

在他看来,秦军与楚军之间打得越激烈越好,最好就是来一个两败俱伤,谁也吃不掉谁,这样的话他魏豹才有乱中摸鱼的可能。

“报魏王,是秦狗,秦狗杀过来了!”回报的魏军斥候身体颤抖着,面如土色回报道。

“你说什么,秦狗杀来了,快,快召集各军将领,命令兵士准备弓弩,一定要把秦狗给我射回去!”魏豹倏的一下站起,假作镇定喝道。

这一时,他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后悔不迭,要是知道秦军会来攻打自己,还不如早早就摆兵撤退算了!

现在,骑虎难下,仅凭手中的这万余将兵,能不能抵挡住秦军的猛攻,魏豹可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来人,与我快马过漳水去楚营,请求援兵!”临跑出中军帐的时候,魏豹一把拉过一名亲信将领,低声急急吩咐道。

秦军既然来打他魏营的主意,那么出动的士兵绝不会少于二万,用二比一的兵力攻打坚守以待的营垒,这已是最少的兵力比了,这样的话围困巨鹿的部队绝不会多,楚军要想救援的话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第二百六十四节 按兵不动

中午的阳光暖洋洋的斜照在秦军玄色战甲上,炫目的光线在戟尖刀锋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再加上秦军整齐的队列压迫,这种逼人的气势一压过来,那将没有真正经历过战场洗礼的新卒们立即会吓得两腿颤抖,迈不开步子。

“风,大风!”

伴着秦军军侯、校尉们一声声的喝令,秦军一步步的向魏军营垒靠近!

率领秦军进攻魏军营寨的不是别人,正是郦商,相比实力更为弱小的诸侯,魏军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有象一些软脚蟹一样还没有打呢就拔腿逃窜了,当然,象这种军无斗志临阵溃败的情形结果多半不怎么样,能够逃得一小半人就算相当不错了,更多的情况是全军溃散沦为秦军的俘虏。

魏豹总算也经历过一些阵仗,知道面前唯一的选择就是死守,然后期待援军到来或者秦军自动撤退,因此,他也干脆豁出去了,亲自披甲持剑前往一战督阵,在他的感召下,魏军总算没有太丢魏人的脸面。

“弩手,抛射!”

当秦军迫近到五百步时,魏军军侯长的呼喊声就一阵急促一阵了,这些天的死守不出别的好处没有,军营中箭弩倒是充足得很,足到就算准星差强人意也能用密集的箭雨来弥补的地步,虽然知道这种远距离抛射杀伤力有限,但为了鼓舞士气,魏军也只能这么做了。

不管其它了!

先保住营垒不会秦军攻占再说,面对秦军一阵急似一阵的战鼓催促,魏豹已是顾不得好不容易才收拢搜刮的辎重浪费了。

一直到三百步时,秦军的进攻开始了。

井然有序的进攻队列在一队队秦军将官的指挥下,分路朝着魏营而来,行进途中,秦军盾牌手有效的遮挡住了魏军诸多杂乱无章的流矢,同时,前面的弩手准确的弩矢则是准确的透着鹿岩的缝隙,直钻进魏军单薄的甲衣里面。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听到同伴的哀嚎,初经战阵的魏军士兵顿时斗志大落。

“快跑吧!我们根本打不过秦人的!”

魏军中新卒甚多,刚刚放下锄头没几天的农夫当然不可能与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作战,因此魏军虽然人数足有万人,又有坚寨依托,但新卒跟在打了胜仗的队伍后面呐喊几声还是可以的,要让他们真刀真枪的与秦军撕杀,经历血淋淋的杀戮场面,这着实太为难了他们。

“都不许后退,有擅自后退者,杀!”

眼见营中将士军心动荡,魏豹急得提着剑来回督战叫骂,一连砍了好几个逃得最快的倒霉鬼之后,魏军才算稍稍稳定了下来。

漳水南岸。

楚先锋英布营帐。

紫色镶边的西楚旗帜在猎猎的寒风中作舞,与对岸的秦军黑色旗帜相映,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与姿态。

“大楚勇武!”

紫色的战旗上,除了楚字之外,还有就是象征着英布赫赫战功的那一个斗大的镶边‘英’字,杀人王的称号并不是人人都可以获得的,英布的威名除了他坑杀十余万秦军将士和战胜屠城的凶名之外,在其背后还隐藏着无数次胜利的荣光。

“禀将军,对岸魏军来人,报说秦军正猛攻其营寨,请求增援!”帐外,一名持戟亲卫掀帘而入,拱手对端坐正中面目冷峻的英布报道。

“知道了!”英布冷哼一声,铁青色的脸庞上那个刺青的‘刑’字猛然跳动了一下,随即他的嘴角抹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秦军攻打魏军,是想以此来激我渡河吗?

傅戈,韩信,你们也太小瞧我英布了,有道是吃了一次亏就要长记性,我英布在临晋关败在了倚河据险的秦军手里,这一回可再不会上当了!

“将军,是否将这一战况禀报给霸王知晓,以免到时霸王怪罪?”见英布听完奏报之后没有什么反应,一旁的亲信谏议道。

“不用了,下一步我军如何动作我自会有分寸!”英布冷笑一声,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自亚父范增被冷落之后,英布与项羽的关系最近一段时间变得相当的微妙,其中的原由还是派系内斗,众所周知,楚军中有三大派系,一向以项氏实力最强,范增一系其中,英布最弱,如今项羽拔除了范增,下面会不会拿自己开刀,英布对此心中自然忐忑。

与那些为项羽勇武折服而投奔的将领不同,英布也算得上是楚国的开国元老了,早在项梁起兵的同时,他也拉起了一支队伍于长江之中,打的同样是反秦的旗号,在陈胜兵败陈县之后,英布还率领了一支军队并同吕臣的苍头军在陈县与秦傅戈所部交战过。

那一战,是英布与傅戈的首次遭遇!

他们当时谁也没有想到,在此之后,他们之间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激烈交锋!

好在,英布的势力虽然最弱,但他还有一个强援,那就是衡山王吴芮,他可是英布的老岳丈,有了这个靠山,楚军中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想动英布,也不得不慎重一点。

“英将军,魏王已经送来了秦军分兵的可靠情报,你为何还不下令渡河攻击?”英布刚刚否决渡河计划没有多久,伴着这一声喝问,中军帐帘开启,楚军大将钟离昧和蒲将军一前一后联袂而入。

此次出征,钟离昧和蒲将军的部队一左一右扎营于英布背后,他们三支楚军互为倚角,相互支援,布防得相当紧密,秦军想要主动进攻的话,根本没有什么机会。

“为什么不下令渡河,钟离将军以为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大好机会吗?而这良机它难道就不会是秦狗布下的陷阱,如果我军渡河,秦国的骑军很有可能会立即出现在我们渡河将士面前,我试问你们,单凭你我三支军队的力量,击败秦军的可能性又有几成,一旦失败的话,我们又往哪里去,难不成都跳到漳水里面喂鱼虾不成?”

英布冷笑一声,反驳道。

相比钟离昧和蒲将军,英布的资历和见识无疑要丰富得多,与秦军有过多次交锋记录的他对于秦军各支部队的长处也了解得相当透彻,特别是李烈麾下的那一支号称百战百胜的骑军队伍。

“骑军,英将军是说秦狗已将骑军调了过来,这不会吧?前不久斥候来禀报说秦骑军远在下林苑呢?”蒲将军面带不信道。

“哈,那不过是秦狗在故布疑阵罢了,试想一下,象这样一场决定胜负命运的大战,那傅贼若还放着骑军看守老家,那才是怪了呢?”英布冷笑一声,道。

秦国的骑军一反常态的没有出现在战场上,这其中必定有古怪,吃过傅戈多次苦头的英布凭着直觉确信,李烈的骑军一定就在附近潜伏着。

“可是,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坐视魏军失败而不管吗?这万一要是霸王怪罪下来,那又该如何是好?”听英布说得有理,钟离昧只得无奈的搓着手,道。

隶属范增一系的钟离昧最近的日子过得相当的郁闷,一方面他要承受范增失势后的压力,另一方面他还要尽力的保留自己的力量,作为一员战将,他明白只有打胜仗才是唯一出路,要想保存自己,就必须要在与秦军的交战中立下战功。

“坐视不管,我英布若是让秦狗牵着鼻子走了,那岂不是太过窝囊了,既然秦狗给我们来这一手故布疑阵,那么我们也可以来他一个声东击西。”英布冷笑一声,负手看着地图露出一抹狞笑。

“声东击西,愿闻英将军良策!”听到英布有计,钟离昧和蒲将军皆是大喜。

“钟离将军,你率本部人马遁出汗水,作势摆出一副攻击秦后续辎重部队的姿态,以引诱秦骑军出击;蒲将军,你率一部精兵绕过漳水下游,去增援困境中的魏军,而我则率领先锋将士,在这里埋锅造饭,作出破釜沉舟渡河决战的姿态,这回我倒要瞧瞧,秦狗如何应对?”英布大声道。

“英将军好计策,如果秦骑军在汗水出现,那么将军就可变虚为实,强渡漳水,攻击当面薄弱之敌,如果秦骑军隐藏不出,那么我军就伺机按兵不动,而不管蒲将军的部队能不能接应到魏豹,我们只要派出了增援部队,在霸王面前就有了交待!”

钟离昧会意笑道,英布这一手确实相当的漂亮,对秦军、对魏军乃至于对背后赶来的项羽都有一个很好的交待。

斗智斗勇,比拼心计,比拼勇猛,相比蠃弱不堪的其它诸侯,秦、楚两军就象二个势均力敌的重量级拳手,双方在开战之后都尽出虚招进行试探,谁也不敢冒然祭出杀招,因为杀招一出,能重创敌人当然不错,但万一失算的话,结果就不妙了!

韩信遣秦军攻魏是这个打算,英布派了钟离昧袭扰秦辎重部队也同样是这个目的。

第二百六十五节 军令如山

战场是男儿纵横驰骋的地方,也是勇者和智者表现的舞台,作为对战的双方,比拼的除了主将的军事才能之外,还有其麾下将领的综合实力也是胜负的评判标准之一。

虽然少了范增这个一等一的谋士,项羽的楚军中也还有英布、钟离昧、蒲将军这些个经验丰富的战将,若一个一个拉出来对练的话,秦军中的郦商、李烈、栾布、郦疥等人虽然也相当的不错,但比起楚军众将来,还是要差了一筹。

之所以会如此,归根结底还要怪胡亥、赵高的无道杀戮,否则的话,曾经辉煌无比将星云集的秦军怎么也不可能落到这般将星寥落的地步。而这,还多亏了傅戈及时出手挽救,否则的话怕是连这一点血脉都留不住。

万幸的是,将领能力不足并不能完全决定战事的胜与负,秦军中领军撕杀的战将虽然不及,但他们有一大批完善齐备的中低级将校作为补充,在军队的综合素质上,不管是诸侯军,还是实力最强的楚军,都没有办法与训练有素的秦军相抗衡。

“你说什么,楚军在对岸埋锅造饭,整训军马,有准备渡河的迹象,大将军,副军师,这真是太好了?”巨鹿城外秦营中军帐内,一干秦军众将听到斥候送回的紧急情报,高兴的击掌大叫。

“大将军,我们诱敌之计终于成了,现在,我们是不是应当立即给傅帅报信,让李将军带领骑军火速赶到战场!”

渴望建功立业的秦军将领们一个个兴奋的跳了起来,能够击败英布,是诸多秦将心中梦昧以求的梦想。

“嗯,英布这么容易就上当了,难道他真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韩信淡淡一笑,似若有所思的轻叹道。

只要英布率楚军先锋渡漳水而战,韩信遣出郦商围攻魏豹的目的就达到了,到时只要楚军一渡河,秦师可尽起埋伏之兵,来一次半渡而击,将楚军拦腰截断于漳水。

但是,英布会这样做吗?

韩信不能确信,以他对英布的了解,他非常清楚魏豹的生死在杀人王英布眼里根本不值什么?作战素来冷酷无情的英布绝不会为了顾及魏豹而将楚军置于死地的。

可既然这样,英布又为何要埋锅造饭,摆出一副渡河的架式呢?他难道真的想要不顾一切与秦军决战吗?

“大将军,傅帅在临出征之时,曾说过英布此人虽以勇悍无敌闻名,但却并不是一个鲁莽之徒,我军诱敌半渡待击之计虽然巧妙,但以英布之能,怕不会轻易上当,这其中会不会有诈!”与诸将兴高采烈的反应不同,副军师李左车却是一脸的凝重。

“副军师,你多虑了!那英布受命为先锋,若坐视魏军覆灭而不救的话,项羽必定会怪罪于他,所以,楚军渡河不是假象,而是真实的行动!”

“大将军,快下命令吧!”

急于求战的将领们当然不会被李左车一句怀疑的质问所吓倒,他们等待这一次大战已经太久了。

“等等,给我传令郦商,火速从战场撤退,另外,再命斥侯回报傅帅,就说楚军很有可能会派兵袭击我军后路,请他一定多加小心!”

“诺!”

虽然韩信最终作出的决定让将领们很是失望,但他们还是很好的听从了将令,军令如山倒,一支军队若不能养成服从命令的良好纪律与习惯,那么它充其量只能算一支流寇队伍而不能算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劲旅雄师。

“你说什么,撤退!是不是楚军渡河了?”奉命进攻魏军营寨的郦商接过传令兵送来的命令,脸上不仅没有失望之情,相反倒是更加的兴奋。

打魏豹这种没有技术含量和营养的烂仗实在不过瘾,一方全力猛攻,一方苦苦死守,体现不出一点将领的价值。

在郦商的潜意识里,真正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漳水南岸的楚军。

“这个我不清楚,我只听说楚军在对岸埋锅造饭,然后大将军就下了命令!”传令兵摇了摇头,如实作答道。

“好,既然有大仗可打,那么就放魏豹这小子一码,等爷回来有空时再来收拾这帮没种的货色!”郦商大喝一声道。

如同来时一样,秦军撤退得相当的利落,根本没有给魏军一点反击的可能,而事实上,已被逼到死战地步的魏豹又哪里还有勇气反击,他现在只是想拼命的喘上一口气,然后,再带领着残兵败将逃离这死亡的沙场。

仅仅二个时辰,魏军就报销了三分之一的战力,这要是再拼下去,他魏豹岂不是又让成为光杆司令了。

“让秦狗和楚人去打吧,我还是远远的退到一边,以免被这一场雷霆之火波及,至于火中取粟的差使,就让别人去做好了,反正我魏豹是没这个本事了!”一想到孤身逃亡到大梁时的凄惨情形,魏豹顿时如一只彻底泄了气的皮球,在经受了秦军这一波敲山震虎似的打击之后,潜藏在他心底的那一点点野心已经完全被扑灭了。

就在郦商兵退后不久,在这一种颓唐与无助心态的驱使下,魏豹开始下令拔营撤退,而他这一动不要紧,其它还在观望的诸侯见到魏豹退了,也纷纷准备起营离开巨鹿。

“魏王何在?你们这是做什么?”奉英布之令赶到的蒲将军一见魏军有撤退的迹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为了避开当面的秦军,他的部队绕道漳水下游之后,兜了一个大圈子才好不容易增援过来,想不到见到的情形却是一片狼籍。

“是蒲将军呐,唉,你要是早来一会就好了,说不定我们就能联合夹击将秦狗击败了,现在,你看看,我的军队已经打残了,再留在这里估计也帮不上霸王什么忙了,我呐想先退后一段休整歇息,等到军队士气有了恢复,再引兵与秦狗作战!”

魏豹的话说得相当的客气与委婉,虽然说他是分封的诸侯王,但这年头一向就是有实力的话嗓门大,相比蒲将军麾下一万五千余楚军精锐,他身边的五千不到的残破魏军实在抬不上桌面。

“魏王,霸王有令,为破秦大计,各路诸侯当竭尽全力,率领义师增援巨鹿,你可是诸侯之先辈,在这一点上更要做出榜样,现在你这一退知道的说你只是暂时休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畏敌逃跑呐!这要是霸王震怒下来,后果你可要仔细惦量惦量。”蒲将军冷哼了一声,不阴不阳的说道。

“蒲将军,这,这——,唉,好吧,我就勉为其难,暂先不拔营了,不过,蒲将军你的部队可不要离开了,就依着我营驻扎好了,这样的话我们也能相互支援!”

听到蒲将军话里的威胁之意,魏豹权衡再三,终于再度鼓起勇气,对于项羽的无敌战力,他还是有相当的信心的,既然当初项羽仅以三万楚军击破十余万秦北方军团精锐,现在楚军已经壮大到了十三万之众,这一仗胜算的把握当然更大。

魏豹是这般心思,那些跟风的诸侯也是一样,在见到蒲将军这一股增援的楚军来到之后,他们原本活动的心思又坚定了下来。

棘原。

秦军主力所在地,傅戈的中军营帐就扎在漳水畔,清冷的河水在脚边溅起一、二朵小浪花,然后又化作万千水滴汇入激流,奔腾而下。

与巨鹿前方硝烟弥漫大战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相比,这里可谓是宁静安逸,在河岸旁边,有嫩芽在树枝梢头吐着芬芳,带来阵阵不轻意的清香。

“子房,你说大将军这一次诱敌之计可能成否?”河边,傅戈用脚尖轻轻将一枚石子踢落河中,一会就听到卟嗵一声清脆的回响传来。

“傅帅,述良直言,成功的可能性不大,那英布虽然有杀人王之名,但却绝不是一个无能的莽夫,要不然的话,项羽也不会让他为先锋了!”张良摇了摇头,如实道。

“那以子房之见,英布会如何应付大将军的这一招?”傅戈再问道。

他这一问刚罢,张良正待答话,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报!”一名报信的传令兵的叫喊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禀傅帅,刚刚接到斥候飞报,楚将钟离昧率一军逆流而上,正向我屯积辎重的安阳一带而去,似乎有焚毁我军辎重的图谋,另外,大将军回报,楚军在漳水南岸大张其鼓,埋锅造饭,英布似乎有渡河的意思。”

“钟离昧,他带了多少人马?”

“据斥候探得,人数不会少于二万人。”

“二万,傅帅,若我猜测不错的话,楚军不只派了钟离昧这一路,只怕另外还有一路军正在增援魏豹途中,英布以分兵之计破韩信之谋,若我军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二路楚军吸引住的话,英布在漳水极有可能会变虚张声势为主动出击,到时巨鹿城外的我军就危险了。”沉吟一阵之后,张良说出了他的疑虑。

第二百六十六节 故人相逢

“哈哈,英布他想得倒美,传令:全军留一万军士守营,其余将士拔营起程,随我截击钟离昧,既然楚军送上门来了,那么我们就不会客气!”

傅戈朗声大笑,眸中神采飞扬,这一刻,那个在漳水战场上顽强不屈,拥有着坚定信念的傅戈仿佛又回来了。

他还是他,他又不再是他。

张良带着惊异的表情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傅戈,就好象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傅戈——,这个谜一样的人物身上总会有惊奇的事情发生,就象今天这一次一样,傅戈不再是一个指点江山统御一方的霸主,而成为了一个指挥着千军万马杀敌的名将。

“傅帅说的是,乘着项羽还没有跟上来之前,我军正好可以先围住钟离昧,能吃掉楚军一点是一点,钟离昧的这二万人好歹也是一块肥肉。”

惺惺相惜,英雄所见略同。

知晓傅戈心思的张良同样抱以微笑,然后明白无误的说道。

“嗯,为保险起见,命令李烈的骑军,向巨鹿战场靠拢,若那边情势吃紧的话,伺机增援大将军。”

英布的谋划听起来确实不错,不过他却依照惯性思维漏算了一点,那就是傅戈不是章邯,章邯在上一次巨鹿之战中死抱着二十万大军按兵不动,结果导致王离军团在局部战场上被楚军击溃,现在,统帅换成了傅戈,他是绝不会坐视韩信危亡而不救的。

钟离昧这一佯动,看似是牵制秦军的一记妙招,但同时,钟离昧的二万楚军在离开漳水大营之后,也就成了一支没有固定后方支援的孤军。

在巨鹿这个云集了双方数十万大军的庞大战场上,二万人就象是掉入巨坑的一只无助野兽,除了被猎人捕杀之外,没有别的结果可想。

黄河北。

在蒲坂上游被称为西河的这条大河一路奔腾到此时,终于恢复了其浩浩荡荡的无可匹敌姿态,作为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河就如同流经身体的血管一样,正是它的存在才养育了万千中华儿女。

由三川运抵巨鹿前线的秦军粮秣必须要通过黄河才能转运到漳水畔的棘原,在这一路上,有密密麻麻的秦军二线部队可供钟离昧选择,如果他愿意冒被秦军发现围歼的风险的话。毕竟,这里离棘原太近了,离楚军主力又太远了。

“报钟离将军,前方发现一支秦狗的辎重部队?”一名报信的斥候急急的飞奔而来,向钟离昧报上最新的情报。

“多少人,周围有无骑军出没?”钟离昧冷笑一声,这已经是他出袭以来碰到的第四支倒霉的秦辎重部队了,在二万楚军精锐的狂暴打击下,那些秦国的二线部队根本就不堪一击。

“禀钟离将军,我斥侯已探出十里,未发现有敌骑军活动迹象!”

“好!传令:围杀这股秦狗,焚毁所有粮秣!”钟离昧的命令简短有力,丝毫不拖泥带水,作为一个将领,钟离昧确实担当得起楚军大将的名号,如果不是他心中存了急于立功的危机感的话。

是渴望战功的焦燥让钟离昧失去了正确判断的能力,而顺利击溃前面三股秦军的喜悦也让楚军将士对于接下来的围歼战充满了信心。

然而,他们不知道,前方的诱饵是傅戈故意放出来的,目的就是一步步引诱钟离昧步入六万秦军设下口袋阵里。

“杀秦狗!”

当楚军士卒挥动着溅血的兵刃扑向猎物时,他们忽然惊讶的发现,面前的秦军已然早早的放弃了抵抗,逃得无影无踪了,同时,在远方的天际,一片乌云正迅速的朝着这边盖了过来,不仅是正面,就连两翼也同样如此。

“我们中计了,快退!”

在三面秦军的围压之下,本来想捞一把的楚军最终什么也没有捞到,他们只能狼狈的寻找一切可能的缝隙突围。

大秦新元四年二月二十八日。

安阳。

这座商王朝曾经的都城经过千百年的战火烽烟洗礼之后,已经衰落为了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四处碰壁的钟离昧率领一万三千余楚军困守于此。

这一场发生在河北平原上的激烈追逐围堵战已经接近尾声了。

落日斜阳下,楚军紫色的旌旗在城楼上无助的垂落着,在多达六万之众秦军主力的围杀下,本来打算捡一只软柿子的钟离昧绝望的发现,他正成为秦军手里随意捏的一只柿子。

袭扰秦军后路,这个目标开始时执行得还是不错的,楚军连着击破了好几股秦军辎重部队,俘获了大量的粮秣和辎重,这些都让渴望立功的钟离昧相当的兴奋。

有了这些战功,回去之后那些急于吞并异已势力的项氏长老们就没有话说了,在战场上,除了项羽之外,项声、项庄等人所取得的功绩还真是拿不出手。

可是,这种连战连捷的快感没有持续多久,三天之后,钟离昧绝望的发现他的左面、右面、前方、后方都出现了身穿玄甲手持铁刀的秦军甲士,相比护卫辎重的二线部队,这些秦军一线主力士兵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钟离将军,我们被包围了!”

“钟离将军,是棘原的秦狗出动了,足足六万余众,我们出不去了!”

“将军,我们与漳水英布将军已经失去了联系,我们成了一支孤军!”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几乎让钟离昧陷入到疯狂之中,无奈之下,他只能依仗着安阳这座弹丸小城等待援兵。

援兵,援兵在什么地方?

漳水畔的英布会不会来援,钟离昧一点都没有信心。

可除了英布之外,又哪里还会有援兵赶来,难道指望奇迹出现,远在定陶的楚军主力能星夜兼程赶到,对此钟离昧虽然幻想,但也知道这不现实。

“钟离将军,秦军在城外列阵,点名让将军你出战?”就在钟离昧心烦意乱之时,有兵士跑进来报道。

“什么,走,上城头看看去?”钟离昧披甲持剑,在一群亲信将领护卫下,登上安阳不甚很高的夯土城墙。

这样的夯土城墙,高不过二个人,又没有什么牢固度可言,秦军只要发动几轮猛烈的冲锋,或者架上抛石车轰上那么几下,楚军唯一可以凭籍的这道墙就会倾刻倒塌。

居高眺望。

南面、北面、东面俱是黑压压的秦军,唯有西边空空荡荡的不见一个秦卒,对于秦军的这一番布置,钟离昧自然清楚,围三阕一,这秦军之所以在西面放开一条道,就是想让城中的楚军觉得他们还有逃脱性命的希望,而实际上,只要楚军弃了这安阳城一逃,那么就等于是将性命完完全全的交到秦人手里了。

在旷野无限的大平原上,一支离主力部队越去越远的残军能够得到的结果只能有两个,不是全军覆没就是投降成为俘虏。

“钟离将军,你看——,那是秦狗的中军所在?”一名巡城的楚军军侯指着乌云阵中旌旗林立最密集的地方说道。

旌旗林中,在一杆最为高大的“秦”字旌旗下,两面龙飞凤舞的‘傅’字镶着金边的大旗迎风猎猎,威风凛凛的护卫着一个骑在青骥马上的年轻秦将。

突然,似是瞧见钟离昧登城一般,秦军队列忽然如分水般向两边飞退,中间闪出一条大道,那个年轻秦将在一队披甲战将的促佣下,来到两军阵前。

“钟离昧,你已兵困重围,还是早早归降了吧!”劝降的声音清晰的传来,正是出自对面那个年轻秦将的口中。

“哼,你是何人,有何资格与钟离大将军说话?”站在钟离昧旁边的军侯探出半个身子,面带不屑的喝道。

“嗖!”一支利箭破空急至,挂着风声从那军侯的头顶掠过!

“哈哈,我家傅帅亲自临阵说降,还不够资格吗?西楚小儿,今若再肆意妄言,下一箭定穿透你的咽喉,取尔小命!”

傅帅,难道说这个年轻的秦将就是秦国丞相傅戈,这么年轻,钟离昧简直不能相信,屡屡击败各路诸侯的秦国丞相竟然是这样一个后生仔?

想当初,在夏阳钟离昧与韩信率军偷渡过河,本指望能一举抄袭秦军的后方,为项羽大军突破临晋关制造混乱,谁曾想被秦军事先瞧出破绽,一番激烈的缠绕战后,幸得韩信的拼死掩护,钟离昧才得已只身泅渡逃回河东。

在那一场恶战中,钟离昧并没有与傅戈打过照面,等到傅戈将韩信围住时,钟离昧已然到了对岸,自那之后,钟离昧在梦中无数次想象遇到傅戈的场景,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终于见到傅戈时他又是身处被围的窘境。

“钟离将军,夏阳一别已是经年,大将军韩信托傅某向将军问好!”就在钟离昧惊愕之时,对面的傅戈已是朗声相问。

这一问如同一个老友问候故人一般,透着万般的亲切,这一问听在楚军将士耳朵里,就仿佛他们的将军与对方早就熟识一样。

第二百六十七节 说服钟离

“哼,我与韩信虽有旧交,但如今楚、秦两军交兵,我钟离昧不敢因私废公,也不敢做那屈膝降敌的无耻懦夫,所以,这问候就免了吧!”钟离昧长身大笑,眉宇间尽是不屑的神色。

自春秋战国以来,诸侯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大大小小的战役不断,作为一名军人,一员将领,在战场上搏杀阵亡本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情,钟离昧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的话,那他也就不配成为项羽器重的楚军骁将了。

傅戈点了点头,笑道:“哈哈,钟离将军是想求一战吗?那好办,傅某只要一声令下,你这万余楚军将士就会倾刻间成为一堆白骨,不信的话你且往那边看!”

面对钟离昧的顽强不化,傅戈完全没有丝毫失败和恼羞成怒的感觉,相反,他倒是相当欣赏钟离昧的这份坚持,一个军人就应该有一份不屈的气节,就该视荣耀为生命,若是听到别人一召降就屁颠屁颠的投奔过去,那种墙头草随便一搂就是一大把,也根本不值得稀罕。

顺着傅戈手指的方向,听到命令的秦军迅速的向两翼分开,中间显露出一支由数百架投石器组成的石炮部队,这支新组建的‘炮兵’重武器部队是傅戈为了对付巨鹿坚固的青石城垣而特意从函谷关调来的,现在,转而被用来对付安阳这种一炮就塌的夯土城墙,效果会如何自不必说。

钟离昧一见秦军祭出攻城的杀手锏,原本尚能镇静的脸上顿时大变,不止是他,城头上守卫的楚军将卒也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在函谷关隘谷道的那一战,钟离昧也曾率军攻打过,但那一次惨败的经历让钟离昧至今想起仍然历历在目,石堡居高临下连连喷射出裂石,在投石器这种先进的机械怪兽打击下,被挤在谷道里的冲锋将士根本没有地方躲避。

楚军将士最后能做的就是把已先阵亡的同伴尸体顶在头上作为掩体,而这样也只是暂时闪避了小块碎石的痛击,若不幸让巨石照顾到,那么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姓傅的,有种的话就真刀真枪的和我钟离昧大战一番,拿这些破架子出来吓唬人算什么本事?”被投石器的突然出现吓出一身冷汗的钟离昧勉强镇定住卟卟乱跳的心神,昧扶住城垛,朝着傅戈高喝道。

拼死一战,钟离昧在退守安阳之时确实有居城死守的意思,依他的想法,若是能坚守到援兵来到当然最好,若是等不到那就索性来一个玉石俱焚,秦军要想全部歼灭自己麾下这一支楚军,多少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才行。

可是,在见到投石器之后,钟离昧却不抱什么希望了。

死战——,这愿望倒是不错,可总也要有相当的底气才行,钟离昧无法想象,在秦军投石器的猛烈炮轰下,他的军队能够坚持多久。

“哈哈,钟离将军若想和傅某面对面的大战,何不下城一趟,躲在城垛后面算什么英雄好汉?”城下,稳操胜券的傅戈语气里带着无限的得意。

“好,下城就下城,我钟离昧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比起激将之法,熟知千百年历史典故的傅戈自然比钟离昧要强过甚多,只不过三言二语,钟离昧就着了他的道。

“钟离将军,这是秦狗的激将之计,你万万不可出城呐?”就在钟离昧下城之时,一个身材瘦削面色焦黄的中年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武监军,你不用多说了,将军若是畏死不战,将士岂能舍命相从,你若不放心的话,等我率军出城之后,你领三千军马在城中呼应就是!”面对劝告,钟离昧只是不耐烦的摇了摇头,简短的吩咐了几句之后便继续朝着城门口而去。

这位武监军名武涉,盱眙人氏,他在钟离昧军中还有另外一个隐蔽的身份,那就是项氏派来的监察人员,说白了武涉就是项氏长老们提防钟离昧的一条狗,一旦发现钟离昧有什么异常举动,武涉就会象闻到腥的猫一样把消息回报给主子。

当然,这些暗底里见不得光的动作项羽这位霸王不一定全部知晓,作为项氏风光无限的统领级人物,项羽毕竟才二十八岁,他太年轻了,对于族中象项声这样的老奸巨滑之辈的认识度还不够。

“钟离将军,我听说秦狗中的大将军韩信与你相交甚睦,你这番出城可不要一去不返呀,将军在彭城的家眷还要你多多照顾呢?”见钟离昧执意出城,武涉追上几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哼,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钟离昧若阵亡于沙场,霸王定不会亏待我家眷的,不劳监军大人费心。”钟离昧冷笑一声,飞身上马。

“钟离昧,你会后悔的!”

武涉被钟离昧这一顿毫不客气的喝斥弄得满面羞红,他怔怔的站在原地,好半天才从牙缝里迸出这几个字来。

‘吱呀呀’城门开启——!

一彪楚军在钟离昧的率领下出得城来,很快就摆开了一个稳固防守的圆形战阵,这种一规一矩的战法是钟离昧擅长的。

“子房,你来看,钟离昧果然不愧是楚军中数一数二的战将,仅这阵式而言,摆得可谓方圆之极,要找到其破绽还真不容易!另外,其麾下的这支楚军败而不乱,陷困境仍能镇定,由此足见平素训练有素。”

得到韩信的极力推荐,一早就有心收降钟离昧的傅戈面露喜色,对着张良不住的赞叹道。

“哈哈,良要恭喜傅帅又收得一良将!”张良会意一笑,道。

“嗯,要收降钟离昧可不容易,子房,可有什么妙计吗?”

“傅帅勿急,既然钟离昧出城来了,那么就好办了,接下来我们正好来一场假戏真做,让钟离昧来得回不得?”张良白皙的脸庞上闪动着智慧的光芒,这一刻,傅戈再一次体会到当身边有张良这么一个重要的帮手时是多么的幸福。

“假戏真做,这可是高难度的表演,万一穿帮了就坏了!”笑声中,傅戈一夹马腹,在左右将校保护下,来到两军阵前。

什么?让将校保护着多没面子。

可是,若单骑而出,英雄是够英雄的,不过,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一旦成为活靶子,冷不盯的一支流矢就有可能要了性命。

这样顾了面子赔了里子的傻事傅戈可不会去做。

“钟离将军,可否近前说话?”一到阵前,傅戈立即摆出一副亲热的样子,笑咪咪的说道,只不过这笑容看在钟离昧眼里,一点都不可亲,相反,倒是透着无限的邪气。

“哼,有何不敢?”受制于秦投石器强大的威慑力,钟离昧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答话,他一人的生死倒不算什么,这两军交锋生死本也平常,不过,身为一军之将,让麾下那些追随着自己多年的兄弟陪着去送死,钟离昧无论如何也于心不忍?

哪个没有高堂,谁家无有妻儿?

钟离昧不敢去想,当二万楚军男儿命殒沙场的消息传回时,他们家中会是怎样一副凄风冷雨景象。

怎么办?

难道让相信自己的一众兄弟们也随着一同入地狱吗?不,钟离昧不能这么做,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要想方设法为这些残余的楚军将士找一条活路。

就算是被俘虏了,也总比失了性命要强。

更何况,钟离昧也听得秦军对待俘虏并没有以牙还牙,至多也不过是送到矿山去干采矿的活计。

“钟离将军,你可是在为麾下这些百战将士而担忧?”甫一接近,从钟离昧患得患失脸上瞧出端睨的傅戈不失时机的将话题引到了钟离昧最感兴趣的方向。

“傅相,今有一言相问:若我钟离昧一死,你是否能答应善待这些放下武器的楚军将卒?”钟离昧脸上悲壮之情溢于言表。

“不能,将军若死了,我要这些楚军士卒何用?”傅戈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我明白了,你是想报棘原坑杀秦卒之仇吧。那件事是由我钟离昧的份,不过与这些楚军士兵无关,你若想报仇的话,尽管冲着我钟离昧来好了。”钟离昧怒笑一声,叫喝道。

“哈哈,钟离将军想错了。我傅戈若想取将军的性命,又怎么还会与你费这么多的口舌,将军之才能一向为我所折服,今兵困绝境突围不能,将军若期望保全将士的性命,就放下武器降了我军吧!”傅戈微微一笑,对着钟离昧低声道。

他这一声音量不大,适好能清楚的传到钟离昧的耳朵里,而再远一点的人则只能看到他们两个的嘴皮子在嚅动,却不知具体的在说些什么。

第二百六十八节 又得大将

“投降?傅相说笑了,楚与秦百年世仇,怨结甚深,如何能解,况且霸王待我钟离昧不薄,我又岂能背叛于他?”钟离昧惨笑着回答道。

虽然有那么一点心动,但一想到留在彭城的家眷,钟离昧又只能断了这份心思,兵败被困,荣华富贵就不作想了,但为人子、为人父、为人夫,总还要为家人想一想。

一旦自己战死于沙场,钟离昧毫不怀疑项羽会善待抚恤自己的家人,但若是投降了秦国,那结果会怎么样?钟离昧却连想都不敢去想。

“钟离将军何必固执于楚人、秦人之分,其实天下本一家,你我皆兄弟,这秦楚内斗除了使百姓流离之外,又有什么好处,而今北境匈奴人对我南方疆土虎视眈眈,将军乃世之虎将,难道忍看我中原百姓被匈奴铁蹄生生践踏吗?”

从钟离昧神情变化中看出说降可能的傅戈当然不会放弃,虽然钟离昧依旧拒绝,但至少他不再一口一个傅贼傅贼的叫了,而这就是契机。

“一家,秦与楚向来水火不容,何时成了一家,傅相与我陌路相逢,什么时候又成了兄弟,至于匈奴人入侵,首当其冲打击的就是你们秦国,与我大楚何干?”

“钟离将军此言差矣,秦与楚同源同宗,昔日同为周天下麾下臣子,怎么可以和匈奴人相提并论——!”

“不用再多说了,我钟离昧此来只是为了替万余将士讨一条活路,若傅相执意相逼的话,那我钟离昧只好引颈自刎了。”

“将军何必如此,你若是顾及到彭城家眷的安危,傅某保证将军归附的消息在战败项羽之前不会泄露出去,如此楚人只知道将军已经战死于沙场,自不会再加害将军家眷!”

在傅戈尝试着用后世的那一套可以让年轻人热血沸腾的鼓动宣言游说时,他发现这些很管用的话没有什么作用,在钟离昧这个楚人的心里,‘中华民族’的概念根本就没有,有的只有秦、楚之分。

不过,就算再没用,傅戈也还是要说,张良所说的‘假戏真做’的戏演得好不好,就看傅戈能不能诱出潜藏在钟离昧军中的那个项氏‘内奸’了。

早先,通过陈平这条秘密渠道,傅戈已经获悉钟离昧军中留有项氏的人,只不过具体是哪一个还不清楚。现在,他要等的就是这个人的促然发难。

等待是令人痛苦的,也是最漫长的。

对于傅戈来说是如此,对于在安阳城头观望的武涉又何尝不是。

远远的,他能看到的就是傅戈和钟离昧两个人亲密无间交谈的情形,至于他们之间在说些什么,武涉无从知晓,而正是这一份看得见却猜不到的烦躁,让武涉最终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亲兵,传令关闭城门!”

武涉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身边楚军将卒的耳朵,但却让他们不敢相信。城门一闭,随钟离昧出城的一万多楚军就成了秦军案板上的肉,想怎么剁就怎么剁,背后是城墙,前面是敌兵,这夹在中间的滋味是最难受的。

“监军大人,这门一关钟离将军就进不来了?”

“哼,叫你关你就关,费那么多话作甚,你没瞧见钟离昧正和秦狗谈得火热吗?他要是临阵反戈,你我还不成了待宰的羔羊了!”武涉恶狠狠的瞪了城外的钟离昧一眼,厉声下令道。

钟离昧会背叛吗?

这个疑问随着交谈的延续越来越大,从项声那里,武涉知道秦狗的大将军韩信和钟离昧的关系非同寻常,也正是疑心这一点,项氏长老才会派他来到钟离昧军中担任监军。

现在,钟离昧与那秦相傅戈关系密切,这不是背叛是什么?

武涉在加入楚军之前,只不过是一个读书人,根本没有打仗行军的经验,他自然也不能理解钟离昧为了让万余将士活命而周旋的苦处,他能想到的就是如何逃脱性命,如何让别人先死,而自己不死。

死,一想到被蜂拥进城的秦军给乱刃杀死,武涉就禁不住心中战粟起来。

在这一种紧张慌乱的情绪支配下,武涉决定先关闭城门,好歹让自己安全一点再说,至于钟离昧和城外万余楚军将士的死活,与他武涉无关。

其实,若武涉稍懂得一些军事常识,他就断断不可能这么做,事情明摆着,在多达六万的秦军围攻下,安阳的夯土城墙连同城门根本不可能成为一道依仗的屏障。

“钟离将军,不好了,城门关了?”

噪动最先开始于靠近城门的后排楚军,然后一层又一层的扩散开来,最后蔓延到整支军队,这些楚军士兵本来就心存绝望,现在见唯一的后路也被堵死,更是乱作一团。

“谁关的城门?没有我的命令,谁敢扰乱军心?”

见部下起乱,钟离昧急忙拔马而回,然而他看到的却是安阳城门紧闭,一大群无助的士卒聚集城下的混乱场面。

“钟离将军,是武监军下的命令,我们不敢不从呀!”城垣上,楚军将校惊惧于钟离昧的威势,畏畏缩缩的答道。

“武涉,你这个小人,还不快出来?”钟离昧气得混身颤抖,他万万没想到未等秦军来攻自己,楚军内部却已先动荡了起来。

“钟离昧,你蓄意背叛霸王,无耻投奔秦狗,还有脸来质问于我,嘿嘿,今个要不是我识机的快,说不定过一会这项上人头就要被你给卖了。”

听到钟离昧的骂声,武涉在城头上毫不示弱的大声道。

这个时候,不管钟离昧与秦狗有无确切的瓜葛,势成骑虎武涉也只能这么说了,要不然,城中楚军将卒再哗变的话,武涉当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背叛,你他妈的哪只眼睛看见我投靠秦国了,没有真凭实据,休得血口喷人?”钟离昧被武涉这一番强词夺理之词气得满面通红,不禁暴了粗口。

“哼,还要什么证据?适才你和那傅贼在一起勾勾搭搭,难道当我武涉是瞎子不成,有这数万将士作证,就是霸王在此,我武涉也是不怕。”

论起斗口,钟离昧自不是武涉这种人的对手,况且,他适才与傅戈那一番交谈除了当事人之外,又不可能有其它人知道。

果不其然,武涉这一说刚罢,原本坚定追随钟离昧的楚军士卒态度逐渐变得将信将疑起来,不过,相比武涉这一群顽固分子,这些普通士卒对于钟离昧的‘决定’倒是相当的支持。

“我们愿意追随钟离将军!”

“只要能活了一条命回去,降了秦国也没什么?”

“我还想回家看妻儿呐,这投降虽然不光彩,但总好过白白丢掉性命强。”

人性本恶,谁又没有私心,尤其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候,不一会,窃窃私语声开始在楚军阵中传播,在面临决择的当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钟离昧、武涉是如此,楚军中其它的将士也一样。

“嘿,情势所迫,无可奈何呀!”

在无奈的长叹一声之后,钟离昧也只得放下武器,率领一干楚军亲信将领向傅戈投降。

“哈哈,欢迎钟离将军加入——,有了你们之后,我大秦一定会更加强大!”

相比垂头丧气绝望的楚军士卒,傅戈这位一手‘制造’出这场变乱的秦相显得相当的高兴,能够收降钟离昧这样一员能征善战的大将,其价值不可估量。

在隆重接待钟离昧的同时,秦军也加紧了对安阳城的四面围困,武涉靠着出卖钟离昧暂时逃过了一劫,不过,他接下来就会为他的轻率举动吃到苦头了。

安阳城中,只剩下了三千不到绝望的楚卒,刚刚还在为留守城中而庆幸的他们很快就换了一副模样,秦军对投降楚卒相当的友好,完全没有传说中虐杀坑卒的举动,看到这一幕,这些楚兵甚至于开始用羡慕的眼神来眺望城外向秦军放下武器的同伴了。

“都看什么,给我拆了房子,把木梁抬上城来!”

在安阳城头上,瞧见钟离昧等一干投降的楚将受到傅戈隆重的接见,气急败坏的武涉急得来回在城垣上走来走去,哪一个倒霉的楚兵碰到他手里,顿时一阵鞭子劈头盖脸落下来,抽得你皮开肉绽。

“哈哈,钟离将军,看我石炮轰城!”

在顺利的收编完钟离昧部大半之后,已经达到目的的傅戈心情大好,对于困守城中的三千楚军残卒,他可再没有多少怜香惜玉的耐心了。

‘轰!’伴着车轮推动的隆隆声响,秦军威力巨大的投石器部队终于派上了战场,出动他们一是为了迅速解决安阳的战事,二也是想通过石炮的轰击让楚军的斗志更加低落。

没有丝毫的悬念,钟离昧神情复杂的看到只经过了一个时辰,安阳城就陷落了。

第二百六十九节 项刘联合

安阳之战最终以秦大胜而楚覆没的结局收场。

武涉那可笑的‘闭门保命’的决定迅速破产,当头顶上呼呼挂着风声的巨石砸落,当夯土的城墙一下被砸塌一段之时,已经心胆俱丧的楚军士兵就再也没有拼死一战的勇气了,他们只想着抱头逃窜,暂时先找一处安全的所在躲藏。

作为这场变乱的主要配角,武涉就象一个客串的群众演员一样,匆匆出场,又匆匆的谢幕,他死于乱军之中。

为了苟活一时的他最终比许多楚军士兵更早亡了性命,突入城中的秦军将卒很快就在一处民宅内揪出了已换成百姓装束的武涉。

“剁了这家伙的狗头,去向傅帅邀功去!”

武涉的命没有钟离昧值钱,傅戈自然也没有下令生擒活捉,当狼狈不堪的武涉被押至秦先锋将李必、骆甲跟前时,这二员旧属王陵部的都尉手起刀落,一下就结果了武涉的小命。

就在秦军安阳获胜的同时,项羽率领着楚军主力终于赶到了漳水主战场,比预定的时间拖延了五日,而就是这五天让钟离昧部陷入了秦军的重围之中。

楚军迟到战场——,造成这一严重后果的原因有二个,首当其冲的第一个原因是亚父范增病死了!

自从在楚王宫被项羽冷言冷语驱逐了出来之后,年老体弱的范增就病倒了。

范增这一病非同小可。

除了身体出现问题之外,主要是范增的心被彻底的伤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项羽有一天会这样对待自己。

“亚父!说到底毕竟不是真正的父亲。”

躺在床榻之上,范增心如死灰,在行将弥留的一刻,对于功名利禄,对于过往的一切,他忽然都看开了。

他也终于明白:“项梁之所以厚待自己,是因为要我卖这条老命。项羽之所以尊称自己亚父,是因为要我出谋划策。他们的心里,其实并没有我,并没有我范增的存在呀!”

听闻范增死讯,出于对长者的尊重,项羽在彭城多留了二天,他本以为这二天时间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变化发生,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范增留了项羽二天,彭越却留了项羽三天。

经过短期整训之后,彭越手下那一支盗贼队伍战力有所提升,它让项羽吃足了苦头。

军粮被焚烧,辎重被劫掠,一个个支援楚军的后方补给城池无一例外的受到了盗贼的光顾,这些都使得楚军大司马周殷叫苦不迭。

军无粮自荒,二月又是岁寒时节,将士缺少过冬的寒衣又如何能有士气打仗,无奈之下,项羽也只能放缓主力开往巨鹿决战的时间,沉下心来围剿彭越这股盗贼。

然而,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仅仅五天的功夫,就有噩耗传来大将钟离昧所部全军覆没,项羽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可是他除了大骂英布无能之外,一时也拿秦军没有办法!

巨鹿对岸,得到李烈骑军保护的韩信军团防护得相当紧密,完全不给楚军以可乘的空隙,在那次袭击魏豹无果之后,韩信便停止了攻袭诸侯的行动。

不给对手一丝一毫机会,这就是韩信的战法,当然,项羽要是想硬来的话,韩信也乐意奉陪,小胜连连的秦军在局部战场上已经占据了上风,只要能将战事拖延下去,秦军获胜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漳水南,楚军大帐。

肃穆的气氛弥漫于帐中,使得呼吸都变得相当的压抑,对于楚军来说,面临的态势确实相当的不妙。

“怎么都不说话了,哑巴了,还是让秦狗给打怕了?”

就在这一种严肃凝重的气氛中,项羽冷森森带着无边杀气的声音突兀响起,让每一个楚将都心里一哆嗦。

“钟离昧战死了,这没有什么,我很快就会让秦狗付出代价的。”见众将一个个闷声不说话,项羽豁然站起,一拳击在案几上。

在安阳之战后,秦军严密的封锁了消息,使得项羽误以为钟离昧死于乱军之中了,所以,他才有这么一说。

“霸王,在我们对岸,秦韩信部五万余众加上骑军约一万骑围困赵军于城中,在漳水的上游棘原,秦傅戈率领主力军团七万余众策应于后,凭我军的实力,要想同时击破这二处秦寨,难度甚大,以我之见,我们当择其一而破之。”

在一片沉默之后,终于有人打破了这难堪的沉闷,说话的人是项声,项氏中的元老级人物,在范增被排挤出核心集团之后,项声已经渐渐的取代了他的位置,成为项羽器重的智囊,不过,只听项声这一句话,就知道他的才能与范增相比,相差甚远。

“择一而破,这秦狗都抱作一团,又如何下手,就连辎重部队现在都有秦骑军重点盯防着,我军想要再重演上次攻击甬道的策略已不可行了。”听到项声这一番不痛不痒的发言,对秦军知之甚深的英布冷哼了一声,反驳道。

英布这一说很明显取得的效果比项声要强,楚军中象蒲将军、丁公、薛公、萧公角等将领多与秦军打过交道,对于英布这一番见解深感赞同。

“霸王,我们可让人潜入巨鹿城中,让赵军协同作战,如此两相夹击,定可一举将秦军击溃。”在听到自己的意见被多数将领否定之后,感到没有面子的项声又说出了一个方案。

“哼,赵军,你以为能指望得上吗?”这一回,驳斥项声的人换成了霸王项羽,项声的无能让项羽越发的想念起范增来。

可是范增已经死了,后悔又有什么用处?

“霸王,秦狗这一招固守不出其实并不高明,我军要打破这种僵局,可以留一军滞留在这漳水畔与之对峙,同时,将主力迂回到巨鹿以北的广阔平原上,没有了漳水这道河涧阻挡,凭霸王的武勇,击破秦狗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就在项羽对项声的能力失望之际,就听得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么说道。

“好主意。”项羽击案而起,放眼看去却见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投奔自己的汉王刘邦。

自打范增失势之后,刘邦表现得相当的老实,可以说完全一副寄人篱下的模样,见到项羽时,也不再以汉王身份自居,处处表露出下属的恭敬来,这使得原本对他抱有警惕心理的项羽渐渐放松了警觉,要不然,象今天这样重要的军事会议刘邦不会被允许参加。

“沛公,你再细细说说具体的部署!”

项羽欠了欠身,对着刘邦客气的说道。

“禀霸王与各位将军,以刘某所见,秦狗目前的兵力不过十二万多一点,相比我军来说,虽然稍多一点,再若是加上北面诸侯的势力,我军在人数上将大大超过秦狗,而这就是我们的优势所在,如果我们能很好的利用好诸侯军的力量,打垮秦狗并不困难。正如我适才所说,我军迂回到北面,一可是选择更合适作战的战场,二也能将战力不强的诸侯军解放出来,象魏豹等诸侯的军队虽然打不过一线部队,但若是用他们来对付秦狗的二线辎重部队却是不会吃亏的。”

得到项羽的鼓励,刘邦挺直身躯,在一众楚将面前难得的慨慨而谈,从这番话里完全听不出他一丁半点的颓废失望,似乎那个屡屡败在秦军手下的汉王刘邦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刘邦的军事才能一向平平,但今天他分析的确实有相当的道理。

在屡吃败仗之后,矢志复仇再起的刘邦这段时间没少了下苦功,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刘邦本就是人中之龙,他这一用功自然长进甚多。

“来人,诸将听令,英布,你率领本部五万人马继续坚守漳水营寨,其余各部随我从下游转进巨鹿城北,沛公,你与我同行!”

项羽的军事才能比刘邦要高明许多,刘邦谏议是否可行他自然判断得出,战机稍纵即逝,在看到有赢得胜利的可能时,项羽当然不会放弃。

只要楚军主力一到目的地,那么项羽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号令各路诸侯组成一支庞大的联军,或许还可以让刘邦来统领这支整合后的诸侯军,去袭扰秦军的后方,这样一来的话,夹杂在三面重围中的韩信部就难逃覆亡的结局了。

项羽有他的算计,刘邦出此计策当然不会全无目的,他的私心正是想要统领各路诸侯,夺取军权,对于光杆一个的刘邦来说,没兵没将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而他要想复仇要想东山再起的话,首先就要有一支军队能够依靠。

抱着各自的野心与目的,项羽与刘邦走到了一起,他们之间的联合会给这一场巨鹿大战带来什么,没有人能预料得到?

第二百七十节 指挥若定

“你说什么,楚军主力绕道北上了!”得到陈平紧急送来的这个重要情报时,已是凌晨时分了,不过傅戈才刚刚睡下,这些天来整日操累,把他累得够呛,若不是还有奴儿这个小丫头侍寝照顾着,他怕是早就要病倒了。

奴儿是在傅戈出征之后随郑安期的野战医院跟来的,她这一次来倒不是‘私奔’,而是受了虞姬和嬴真两位夫人的特别委派,负责照顾傅戈饮食起居的。

这小丫头自从进了丞相府之后,甚讨一众人等的欢心,在私底下一向性情开朗无羁的二夫人嬴真甚至屡屡打趣说让傅戈将奴儿收作小妾,这可让本就对傅戈芳心暗许的情窦初开小丫头一颗心‘卟卟’乱跳个不停。

闲言少叙,听到楚军有异常变动的消息,预感到战局可能会发生倏变的傅戈顿时睡意全无,军情紧急,一次看不起眼的微变就有可能导致不同的结果,而更何况是象楚军主力北上这样的重大转折。

“没有错,陈平说他已经随项羽出发了,留守漳水楚营的楚军虽然还打着‘项’字的旗号,但实际驻营的却是英布。”参谋陈参一脸严峻的回答道。

“快,把军师请过来!”傅戈披衣而起,一边吩咐陈参,一边再度摊开刚合上不久的战场形势图。

楚军突然向北转进,这是上次巨鹿大交兵时未出现的新变化,而这一变化也在表明,项羽不会再默守陈规实施他著名的破釜沉舟决战了。

接下来的战事会怎么发展,比拼的就完全是秦、楚双方主帅、主将之间的智慧、才能、勇气和斗志了,在这一点上,谁也没有现成的便宜好钻。

历史因为傅戈的横空出世被扫进了废纸堆,随着傅戈地位的升高、权力的增大,他对于这个时代的影响力也在不断增强,而沉积于他脑海中的那些来自后世的记忆能给予他的帮助也越来越小。

怎么办?

楚军一旦到达巨鹿北,那么韩信所部五万秦军将面临三面受敌的窘境!

一想到这里傅戈就不由得头皮发痄,现在,巨鹿城外五万秦军的补给完全依靠骑军保护着,而一旦骑军被另一支实力相当的部队比如项羽身边的那支由桓楚、周兰统领的亲骑牵制住,那韩信所部的境地就相当危险了。

“傅帅,楚军已然北进,我们也只能修改原先的诱敌过河决战的计划,以良之见,可以考虑让大将军暂先退守棘原,然后再作计较。”

急急赶过来的张良盯了地图好半天,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张良长于战略,他能看出楚、秦之间长远的发展方向,能判断得出哪里才是楚军的七寸要害,但对具体战术上的细节并不擅长,其实,纵观秦末之英雄人物,真正擅长战术又拥有绝顶天赋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项羽。

若不是自身性格上的缺陷,项羽这样的无敌战神是不可能被击败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临死喊出:“天亡我,非籍之过也。”的话来。

“退守,这又谈何容易,我军若一退,楚军解围成功,必定士气大振,再想击败他们就难了,而且,原本观望的各路诸侯又会响应到项羽麾下,这样一来诸侯军声势渐强,而我大秦军辛苦多时创下的声名就会烟消云散——!”

“可是不退,大将军部就危险了,在平原上只有五万秦兵是挡不住楚军十余万人马围攻的,就算我们全力去增援,结果也不容乐观。”张良见傅戈还在犹豫之中,急急劝谏道。

张良的担心有相当的道理,平原决战对于战机把握能力的要求相当高,作为一员成功的战将,必须要有在混乱中捕捉战机的眼力,在这一点上,包括傅戈在内,秦军中没有人能比项羽做得更好。

帐中一片寂静,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清晰听到。

战局严峻异常,傅戈和张良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此时,他们都知道,决定一旦作出,就会影响到全局。

在沉默之中,天色渐渐微明,就连刮了一个晚上的狂风也开始弱了下来。

“子房,我决定了!”终于,帐中响起傅戈坚定有力的声音。

“傅帅,你是决定要打了?”张良声音有些激动。

“嗯,在平原决战?我们又为什么非要和楚军打这样的死仗,哈哈,项羽,你不是想要围歼我吗?那我就扔给你一根硬骨头啃啃,看你咬不咬得动。”

这么说着,傅戈大跨步掀帘出帐,外面朝阳刚刚升起,一轮旭日在远处的林梢泛起万道光芒,一如傅戈此时的神情,带着兴奋,带着对胜利的期待与渴望。

“傅帅是不是想让大将军拿下巨鹿,这也太危险了,万一要是攻城失败,这我军就会陷入到诸侯军的三面围堵之中,到时就算想退也退不了了。”

张良跟出帐外,和傅戈共事这么长时间了,他对傅戈的心思可以说相当了解,别看傅戈平素不显山不露水的,完全一副听任麾下将领谋士出谋划策的样子,但真正到了这种决断的生死关头,张良清楚,傅戈深浸到骨子里的那一份赌徒的冒险念想会立时迸发起来。

“哈,子房,若不兵行险招,又如何能一举破敌,我相信,这个时候大将军的想法一定和我一样,况且,还有石炮部队可以依靠,我就不信攻不下巨鹿来。”傅戈大笑而答道。

秦军要想破除项羽的包围圈,拿下巨鹿这座城池确实是最理想的一招应敌招数,一方面赵军战力不强,又兼被兵围这么久士气低落,另一方面若秦军能攻取巨鹿的话,项羽三面围攻秦军的计划就会破产,到那时,被分割在漳水两侧的楚军反而会陷入到秦军的反扑之中。

考虑到这些因素,傅戈主意已定,不容更改。

其实,如傅戈这么想的并不止他一人,在秦前方中军帐内,大将军韩信也作出了几乎相同的决定。

“诸将,傅帅有令:明日一早准备攻城!”中军帐中,一众秦军将领悉数到齐,正中韩信持虎符端坐,神情严肃。

“赵拓将军何在!”不出意外,韩信的第一道令箭交到了石炮部队手里。

“末将在!”赵拓抱拳而出,躬身道。

赵拓是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秦军将领,他原本是秦南方军的一名校尉,在秦军袭破夜郎,打通了由关中经巴蜀、夜郎通往南越的道路之后,赵拓被率领着麾下数百名亲卒逃了回来,借助于丰富的作战经验,赵拓很快就在秦军中获得了升迁的机会,在涉间死后,作为副将的他接替了涉间成为石炮部队的主将。

“赵将军,你的部队在明日拂晓之时配合主攻部队发动进攻,一定要压制城头的火力,最大限度为主攻部队攻城创造机会。”

“属下明白!”赵拓领令而去。

“郦商将军听令!”韩信的第二道令箭让一直为未能拔下魏营遗憾的郦商精神一振。

“末将在!”

“郦将军,你领三万精兵明日攻城,待石炮部队压制住城头弩箭火力之后,你部应迅速展开,沿城墙架设云梯登城,记住,我给你的时间只有二天,若这二天之内你部未能破城的话,那我们也都没有颜面再回去见傅帅,到时就只好一起战死在这巨鹿城下了。”

韩信的话说得凝重异常,这一支令箭的份量郦商自是知晓,楚军主力绕道迂回到达城北的时间也就在这二日之内,到时若他还未能破城,不消说的,被楚军团团围住的这五万秦军将士就都成了别人的猎物了。

“大将军放心,若二日内破不了城,我郦商提头来见!”郦商大喝一声,蹬蹬蹬大踏步的出帐而去。

“李烈将军何在!”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之后,稍稍平静了一下心情的韩信继续拿起令箭喝道。

“末将在!”李烈朗声而答。攻城不是骑军的擅长,他当然也不会和郦商去争夺,况且,这巨鹿城周围有的是敌兵,仗还怕没得打的。

“李将军,你率骑军防护后勤粮道,保证与棘原主力之间联络通畅,若有敌来犯,请将军率部击退之!”韩信命令道。

“末将得令!”

李烈兴奋的接过令箭,急急出帐而去,虽然说捞不到主攻的任务,但这掩护的任务也是相当不错,对于骑军将士来说,渴望的就是在平原上和楚军野战撕杀一回,上一次津水大战实在太不过瘾了。

“大将军,给我这个副军师什么任务?”待到一众将领悉数离去,一直在旁边没有出声的李左车问道。

“哈哈,左车,你我今晚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振作精神攻城!”韩信哈哈大笑,神情中尽是淋漓的快意。

这种指挥若定,挥斥方猷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由此,韩信对傅戈将前方秦军的指挥权交给自己深为感激。

第二百七十一节 轰天雷雨

在彼此算计与较量的紧张气氛中,巨鹿二番战渐渐的步入了**阶段。

面对楚军迂回包抄,希翼在大平原上死拼一场的策略,秦军统帅傅戈和大将军韩信做出了积极的回应。

狭路相逢,勇者胜。

若遇敌来袭,却采取避而不战的策略,那不是以悍勇闻名的秦军的作风。

逢强敌当亮剑,就算血溅五步也在所不惜。

大秦新元四年三月二日,晨。

薄雾还没有完全消散,得到将领命令的秦军将士早早的吃过早饭,静静的等待决战来临的一刻。

首先发动进攻的是赵拓的石炮部队,他们很快就让巨鹿城内的赵军等到了‘期盼已久’的巨石宴会。

轰,轰——,连番的震天巨响使得大地都跟着摇晃起来,难得扬威一次的赵拓一口气摆开了二百架投石器,在投石器的后方携带的石块更是堆积如山。

“兄弟们,看好喽!”

一声叫喝之后,赵拓亲自操纵着一架投石器担任首炮,他射出的第一颗炮弹准确无误的击中了巨鹿城楼上那面火红的赵军旌旗。

折断的赵军旌旗飞坠着向城下落去,旗落人胆寒,在赵拓首炮之后,数百架投石器几乎同时轰鸣起来,铺天盖地的石块如同雨点般的砸落下来,使得守城的赵军一个个狼狈逃窜,只期望能找寻到一处相对安全的所在躲避这场暴石雨。

“都站住,不许跑!”

一名忠于职守的赵军将领挥剑在城头叫喊着,可是,已经没有人听他的了。

这时,一枚巨石带着凌厉的风声破空而落,正好砸中那将领的脑门,立时脑浆迸裂,死尸卟嗵一声倾倒在地上。

他这一死,赵军更是大乱,逃吧,跑吧,当官的都被砸死了,我们小兵还是先保住性命要紧,至于守卫城垣的责任,去他妈的吧,光挨打不还手的滋味谁想受就受去吧。

“打得好!”

瞧见石炮部队威风八面,正准备蓄劲而发登城撕杀的郦商大喝一声,由衷赞道。

“郦将军,再瞧我们这一次集射如何?”赵拓笑声朗朗,适才一炮干掉敌方旌旗确实大涨了全军的士气,不过,这样敲山震虎的举动还不能从根本上动摇赵军的阵形,要想使接下来的强攻更容易一些,最好的情形就是能砸开城门或砸塌一段城墙。

轰隆隆——!

这一次响雷更是乍响,震得城上逃散的赵军耳膜轰轰作响,在赵拓的指挥下,接二连三的巨石以无比密集的集射形式朝着一段突出的城墙砸了过去,在如此强悍的打击面前,守卫这一段城墙的十几个赵军甚至于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生生掩埋在巨石堆中。

“快跑呀,老天发怒了!”

城上,再一次目睹同伴瞬间成为一堆血泥的赵军惊惶失措的叫喊着,他们中间的许多兵士不过是受了张耳诱惑鼓动参军的农夫,并没有参加过函谷关恶战,因此对于秦军突然出现的投石器这种新型武器还相当的陌生。

当巨石砸落的声音传来时,常山王张耳才刚刚起来,他倒不是晚上与美妾用功过度脱了力,而是忙得够呛晚睡了,不过,就算再忙他的脸上也是透着无限的喜气。

原因很简单,张耳对于诸侯联军再度聚首巨鹿感到欢心鼓舞,他甚至于还想到即将到来的屠戮秦军的雄壮场面,这一次,他已经决定再不作壁上观,就算城中赵军再蠃弱,他也要在楚军大捷之时出城帮上一把。

“杀秦狗!”这是多么畅快淋漓的大事呀,想不到我张耳一生之中还有碰到第二回。

“诸侯风云再起,常山王乃英雄豪杰之士,岂能碌碌无为?”张耳有此壮志雄心,说起来还要感谢汉王刘邦的鼓励,前不久,刘邦托人送来了一封亲笔信,信中就有这一句勉励和恭维的话。

这乱世风云变幻,城头的旌旗也是几起几落,说实话,张耳实在很庆幸他还能有一块地方,有一众将士促佣着,比起孤身寡人一个的刘邦,他的境地总好过不少。

“不好了,秦狗攻城了!”

等到张耳披衣而起步出房门,外面士兵的惊叫声已经响成一片,这让张耳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秦军在城外滞留半个多月时间,根本没有一次攻过城,难道这一回真的变了?张耳将信将疑。

“你们几个在胡说什么,巨鹿城垣坚固,秦狗又不傻,怎么可能来碰这颗硬钉子。”张耳强自镇定的厉声喝斥道,同时,率领一众亲随向城楼上跑去。

还未到近前,半空中呼啸声而过,一名亲兵赶紧将张耳扑倒在地,等到他起身察看时,保护他的那名忠勇亲兵已经被砸中了面门,鲜血直流,眼看不活了。

“都不许跑,这是秦狗的投石器,没什么可怕的,哪位将军愿意带队去焚了它!”急急登上城垣,张耳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城外的情形,就忙不迭的喝令道。依他的想法,投石器这个家伙是用木头制作的,也唯有用火焚烧才能破坏它。

“王爷,不,不好了,秦狗的大队冲上来了!”忽然,一名亲兵点指着城外,结结巴巴的对着张耳说道。

“什么?”张耳寻着指向的方向看去,不禁脸色大变,眼前俱是黑压压的一片,有无数秦军士兵正疾向城池冲了过来,秦人竟然真的攻城了。

“快,快,召集所有将士,都上城据守,有畏死不前者,给我统统杀掉!”张耳颤声呼喝着,声音里已带着丝丝哭音,这个时候什么焚烧投石器都不重要了,砸死几个人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先把城池守住再说。

张耳万万没有想到,秦军会真拿他来开刀,这巨鹿决战谁不知道秦、楚两军才是真正的对手,象他张耳以及跟风而来的各路诸侯只不过是小喽罗,不值得大动干戈。

同时,张耳也没有想到秦军会选在这个时候突然进攻。巨鹿城池甚是坚固,四周城墙高耸,皆是采自青石砌成,这与一般城池的夯土城墙有着本质的区别,因此,对于守住城池张耳还是有相当信心的,否则的话,他也不会二次将巨鹿城作为固守待援的据点。

在第一次巨鹿之战中,秦军北方军团王离所部虽然甚是精锐,但由于缺乏强有力的攻城器械,只能将城池团团围住,企图以此来困死赵军,这种战**效甚微,这样四面围城不仅会耗费掉大量的粮秣辎重,还旷日持久,一旦城池久攻不下,将士更会生出厌战之心,因此,对于秦军的围城张耳其实并不惧怕。

让张耳感到惧怕的是秦军采取了新的战法。

石炮部队——,光是瞧一眼城下一字排开的几百架投石器就要有非常的勇气才行,张耳没有想到,根本在函谷关时作为固定保垒的投石器竟然可以被安装到战车上,然后成为一座座移动的炮塔。

有了这样恐怖的武器,还有什么坚城能够挡住秦人的进攻。

在无限的绝望之中,张良已经失去了准确判断的能力,这时,他没有想到,投石器这种东西,费时又费力,光光消耗的炮弹就不是容易补充的,此次,为了夺取巨鹿城,秦军几乎将屯积了二年之久的全部家当都搬了过来。

而作为这种古代的炮兵部队,投石器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发射频率和准确度都太低了,一次发射之后,兵士们再次绞动杠杆将石块抛出去的时间一般要间隔好一会,至于象赵拓那样一炮就击中城楼的概率一般不会超过百分之三十。

说到底,秦军以石炮部队作为首波攻击,目的其实并不是想要打垮赵军,而是以此作为威慑,削弱守军的斗志,从这个目的来看,赵拓他们相当圆满的完成了这一任务。

接下来,就是真刀真枪的攻城战了。

七百步——。

五百步——。

三百步——。

“全军放箭!”

在秦军本队刚刚抵到近城墙三百步的箭程时,张耳就急急的下达了命令,虽然说这么远的距离准星会差一些,但只要能有反击,只要能有几个秦兵倒下,对于守城兵卒来说就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就在赵军反击的同时,赵拓的投石器部队也抛出了他们全部的家当,作为炮弹的石块搬运不易,若不能一次性打完,还必须着兵士再运输回去,这样既费人力又费功夫,还不如全部倾泄在赵军头上来得痛快。

“弟兄们,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撤退!”

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赵拓率领着他的重型机械部队撤了下去,接下来的任务就是郦商的了,能不能破城

第二百七十二节 攻城血战

朝阳刺眼,旌旗如林,号角呜咽,喊杀声震天。

在一通‘劈雷’威慑之后,秦军主力如同满天的黑色大鸟一般,密密的遮住了巨鹿东门外的天空,这一次,围城的秦军没有选择多路攻城,东、南、北三路佯攻,真正的主攻方向只在西面,在这一路,秦军缔结了三万五千名精锐猛攻城池。

“大秦的铁血勇士们,前面就是你们建功立业、封王成侯的地方,冲呀!”战阵之前,秦前沿指挥官郦商高举着象征荣耀的佩剑,对着身畔的将士疾声大呼。

封王成侯,这是无数血战沙场的将士憧憬的梦想。

这也是最令士兵振奋的口号,长久带兵的郦商对于普通士兵的心思摸得极准,已经从一片废墟中恢复过来的秦国正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迹象,百姓们不再只求温饱,不再只为了一口吃食而去搏命,他们向往的是更好的生活,更崇高的地位。

就算一万人中间只能出一个,那也还是会让无数热血男儿为之流血,为之付出性命,在这一点上,其实战场如同后世的‘选秀’表演,有无数个渴望一夜成为明星的青年报名,最终站在pk台上的却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天空中流矢飞舞,在张耳‘城破则灭全族’的拼命呼吼下,守城的赵军士兵也重新鼓起了死战的斗志。

面前的秦狗,是坑杀了四十万将士的敌人,是血淋淋沾满了赵人鲜血的刽子手。

“杀了他们,给死难的亲人报仇,一雪长平之战以来亡国灭种的种种耻辱!”在这一种强烈的复仇心理支配下,赵军士兵骨子里沉浸着的与秦人同样的男儿血性被激发了出来,他们纷纷紧握武器,把仇恨的目光投向了冲锋的秦军。

“风,大风!”

在炽烈的喊杀声中,一个个秦军士兵冒着箭矢冲近,他们开始试图淌过接近干涸的护城河,向城墙脚靠近,然而,就这一小段的距离,却成了秦军将士的‘死亡地带’。

足有一个半人深的护城河虽然水量不多,但却能将秦军士兵一个个诱入其中,然后城头滚落的檑石滚木就以迅雷般的速度猛然砸向正往上爬的将士,若不是石炮部队先期砸落的石块可以作为掩体,仅这一波滚木檑石攻击,秦军就得付出千人伤亡的代价。

“妈的,云梯,都给我架上去!臂力士,撞车轰门。”

看到麾下士兵一个个被夺去生命,郦商再也观望不下去了,他瞪着一对血红的眼珠子,一边冲上前线一边连声喝令道。

云梯、撞车攻城,这种战法并不稀奇,春秋末期鲁班(公输班)向楚惠王建议攻打宋国都城,云梯就是其献出的法宝之一,不过,鲁班很不幸,他碰到了一生中最强劲的对手,墨家学派的创造人,墨子。

鲁班与墨子在楚惠王面前摆阵,一个用云梯攻城,一个就用火箭烧云梯;一个用撞车撞城门,一个就用滚木擂石砸撞车;一个用地道,一个用烟熏。

鲁班用了九套攻法,把攻城的方法都使完了,可是墨子还有好些守城的高招没有使出来。随后,鲁班只得无奈认输。

其实,这一场‘纸上谈兵’的结果虽然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但却并不能作为鲁班一定输,墨子一定赢的证据,因为战场上胜与负取决的除了器械上的优势上,还有双方士兵的数量、战力、士气以及临阵将领的智慧、才能等诸多方面。

因此,鲁班虽然没有实现它的理想,云梯应用于战场却是不可阻挡的,墨子能够阻止一场战争,却无法阻止其后的无数次攻城战。

同时,墨子发明的诸多守城战法也和鲁班创造的攻城战法一样,被战场上争斗的双方所广泛采用,从这一层意义上说,他们两个之间的那场论战还在持续。

听到郦商的命令,秦军立即象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一般,在弩箭手的掩护下,秦步兵开始选择被巨石轰陷的地段架设云梯,同时,四、五百名膀大腰圆的大力士也从阵后推出前端装有足有二个人合抱粗细的坚木的撞车,朝着同样坚实的巨鹿城门冲了过去。

“快,火箭!放,热油,抬上来!”

秦军攻城的战法在变,城上赵军也同样不甘示弱,经历过围城之苦的赵军准备的辎重不可谓不丰,有了足够的守御器械,张耳也稍稍有了些守住城池的底气。

可惜,张耳的这一份欣喜没有持续多久,秦军在攻城时的搏命勇猛让他又紧张起来。

在战场的另一方,与躲在相对安全的后方指挥作战的张耳不同,秦大将郦商已经亲临一线作战了。

将为士卒先,郦商攀在一架云梯上,左手拿着一面大盾,右手的长戟不断朝上出击着。

秦军在主将的带动下,斗志高昂,一个倒下去,另一个便已冲了上来,箭矢跳跃的火光在他们身上不断跳动,但似乎连这火也被这层层的杀气逼得黯淡了。

已经有好几架云梯逼上了城垣,坚固的城门也被撞车冲得摇摇欲坠,这时,一名赵军将领哭丧着脸跑到张耳跟前,迭声道:“王爷,我们快顶不住了,逃吧。”

张耳看了这个穿着校尉甲衣的赵将一眼。

他认出来了,此人是赵军中最骁勇的一员战将,当初,在张耳重回赵地组建军队时,这个在井陉之战中侥幸逃得一条性命的家伙便赶来投奔了,正为缺少得力助手的张耳大喜之下,不仅当众表扬过此人的勇悍,而且还亲赐其校尉的要职。

从一名逃兵晋升为校尉,这是何等的荣耀,士为知己者死,张耳几乎已经确信,这员姓王的校尉会在城上坚守到胜利的时刻,然而,事实却让张耳愤怒不已,其它的将士都还在坚守,而最受他器重的人却跑来对他说:弃城逃跑。

人心是永远看不透的。

越到关健的时候,越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质。

“生死一线,这时谁敢退后,斩,连我也不例外!”情知这时逃跑只能变成崩溃的张耳狠狠的咬了咬牙,跨步登上撕杀的城头,厉声大呼道。

在城垣上,已经铺满了死尸。

守城的近万军民死得死,伤得伤,几乎已经阵亡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已精疲力尽。

“滚石,快给我搬滚石上来!”

赵军将士急切的叫喊声连连,在秦军的疯狂进攻下,赵军实际已经到了一触即溃的边缘,双方器械上的对等并不能抵消战力上的差异,当秦军顽强的一波又一波发动猛攻时,赵军的士气却在一点点的流逝。

终于,一个浑身浴血的魁梧秦将从一架云梯上跳上城头,他手中战刀翻飞,很快就劈翻了周围的几名赵军士兵,守住了一块小小的落脚点。

“快,调弓箭手过去,射死他。”张耳见状,连声疾呼。

“王爷,我们没箭了!”

身畔响起了这样一声无奈的呼号,没有箭,单凭肉搏将秦将杀退,这又谈何容易,相比起秦军将卒丰富的作战经验,仓促成军的赵军在这方面差距实在太大了。

“你,过去斩了那秦将的人头,我赏你千金,封你为侯,不,赏万金,封王!”张耳一把抓住适才惊惶失措的赵将,连声许诺道。

封王,他张耳自己也不过是一个草头王,如何又能封手下为王,但这一时,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先打退了秦军再说。

“王爷,此话当真?”王姓赵将眼睛一亮,眸子里流露出贪欲与疯狂。

“我张耳何时说话不算数了,快去!”张耳大声道。

在**的支配下,赵将终于又鼓起撕杀的勇气,他操起一杆长矛,率领着十余个士卒向那员登城的秦将杀了过去。

“妈的,又是一个没用的货色!”

撕杀中,秦将一声猛喝,战刀劈翻一名赵卒。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军大将郦商。

若不是浑身的鲜血将他身上的甲衣染成了看不清楚的颜色,赵军也许能很快的认出面前的秦将乃是敌方的主将。

双方都是势在必得。

在后续部队登城之前,郦商必须守住他占据的这一小块地方,而对于赵军来说,这一个缺口必须堵住,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杀!”

双方几乎同时爆发出一声惊天厉吼,王姓赵将的长矛刺入了郦商的腹部,然后矛尖抵在了硬硬的城垣上,得手了,赵军将领脸上禁不住露出喜悦的笑容。

然而,很快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将军,小心!”

在周围赵卒的惊呼声中,郦商竟然生生的夹住长矛逼近了赵将,随后手下战刀如闪电般一划,赵将的咽喉处顿时有血注喷溅而出。

第二百七十三节 强悍对手

激战已经持续了大半天,早上的骄阳划过最高处的天空,向西方正斜斜的落下,就在这一缕的阳光映目的照射之中,失去性命的赵将尸体软软的倒下。

临时这位王姓赵将的眼睛还圆睁着,似乎不相信最终失败的竟是自己。

没了性命,荣华富贵也只能待来世去享受了。

就算他不甘心,也已改变不了什么了。

“王校尉战死了,快逃呀!”

目睹如此惨烈的撕杀场面,跟着想分一份好处的赵军士兵哪里还有半点邀功的斗志,一个个弃了兵器飞奔而逃。

逃吧!

不管躲到什么地方,总比被那已成杀神的秦将一刀剁了强!

这边赵军士兵一逃不要紧,立时引发了城上赵军的连锁反应,一处崩溃,处处崩溃,赵军脆弱的素质在这一时完全暴露了出来,没有经历过多少恶战的他们神经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只要有一丝异常的变动,就会引发全军的大地震。

“都不许逃,违者令,斩,斩,斩!”

张耳气急败坏的叫喊声很快就被秦军的呐喊声淹没,尽管张耳连用了三个斩字,但却依然不能阻挡向后奔逃的赵军人流。

“王爷,挡不住了,撤吧!”

在亲兵连拖带拉之中,已经接近疯狂的张耳被强行带下了一线,此时,张耳的心中除了绝望之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想法。

“诸侯风云再起,常山王乃英雄豪杰,岂能甘受秦人羞辱!”刘邦的这句激励的话现在想来,更多的就象是辛辣的讽刺。

“哎,没有人能挡得住秦人,没有人,就算是霸王也一样!”披头散发的张耳狼狈的溃逃着,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语着。

这一时。相比曾与他结为布衣之交,后来却反目成仇地赵大将军陈余,张耳在最后一刻的表现也并不比陈余高出多少。

战局的倏变让张耳措不及防,同样,也让随后登城的秦军将士们喜出望外。

他们没有想到,刚刚还顽强抵抗的赵军竟会在一瞬间逃跑,本以为还要经过一场恶战才能拿下城头的秦军将士面带兴奋,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扑了过去。以往的丰富作战经验让他们明白,只有紧抓住兔子地尾巴才能最终赢得逐猎的胜利。

英雄逐鹿,只有强者才能笑到最后。

在巨鹿这一场攻与防的激战中,韩信是当之无愧的胜利者。

持刀登城,大呼悍战,不是他的擅长,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却是韩信最为拿手的。

城外。

秦中军主阵。

‘韩’字的旌旗下,自战事开始以来就神情严峻的秦大将军韩信终于露出了笑容,

僵持的战局终于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这让韩信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对着身畔地李左车笑道:“左车,我们胜了!”

李左车此时已是汗透衣衫,适才紧张的攻城场面让他这个名将之后看得目醉神迷。秦军的悍勇、秦赵将士地血性也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大将军,我立即去拟报,让傅帅早一点知道这个好消息。”李左车怔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不急,我想此次攻城胜利早在傅帅的预料中了,早一些晚一些的回报没有多大关系,现在,我们应当迅速进城,扫清赵军残余,整修城垣。安定城中百姓,这最后一项还要有劳左车多多费心了。”韩信笑答道。

李左车是故赵名将李牧之后,李牧在赵国百姓中威望甚高,许多赵人迄今还在念着当年若不是赵王轻信谗言,贬杀了李牧,让赵国痛失支柱,秦赵之间的争霸战到底会以怎样的一个结果收场还很难说。

当然,这只是赵国百姓一厢情愿的想法,以傅戈这个后来者的目光来审视十余年前的那一场规模空前浩大地统一之战。秦国横扫**的强势已经不是单凭一、二个名将能够阻挡的了。

世事轮回,十余年前的扫平六国之战如今能否重演,傅戈无法事先去预知,不过,他知道他正在沿着正确的道路一步步艰实的前进着。

“大将军放心,我明白只有先把篱笆扎好了,野狗才钻不进来,我们接下来面对的对手可是霸王项羽,这可万万马虎轻敌不得。至于城内的赵地子民,我也会努力去做,我会争取让他们明白,秦人赵人不是天生的仇敌,他们绝不会被坑杀,被杀戮。”听罢韩信地话,李左车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大声回答。

等到韩信、李左车跨马进城之时,已是日暮时分,血红色的残阳照在撕杀过后的巨鹿城头,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大将军,副军师,你们看,这是谁的首级!”

郦商一手提着一把满是缺口的战刀,另一只手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浑身如同血洗了一般从一处街角窜了进来,瞧见韩信进城,立即兴奋的高喊起来。

他这一喊不要紧,脚下没有留意,被死尸绊了一绞,差一点摔了大马趴,韩信等人见状,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我的郦大将军,什么时候成了跪地求饶的懦夫了,我可没有丝毫责任你攻城太快的意思哦!”韩信大笑。

原定郦商攻陷城池的时间是二天,现在郦商只用了一天就拿下了巨鹿,在这样堪称辉煌的战绩面前,韩信欢喜都来不及,又岂会责怪?

“大将军,这是张耳那厮的人头,这家伙躲到一处猪窖里,害得我好一通找!”

郦商咧开嘴呵呵的笑着,好久没有这么痛快淋漓的撕杀了,这一刻,他的眼前又回想起了雍丘初起兵时的那一幕。

是男儿,当奋起!

手持三尺剑,斩尽敌酋头。

“左车,等会儿差人寻着张耳的尸体,好好安葬了吧,好歹人家也是一方诸侯!”韩信瞧过那颗首级面目确是张耳之后,低声对着李左车说道。

张耳死了!

作为秦末风云中声名显赫的一方诸侯,他就将成为一段过去,他的名字也会湮没进浩荡的历史长卷,成为一个符号。

就在韩信进行巨鹿之战的同时,在棘原的秦军主力也开始了一场牵制性的佯攻行动,这次,他们的目标是漳水南岸的英布军。

只有将英布这个楚军骁将绊住,韩信才能全力的进行巨鹿攻城战,作为秦军中的统帅,傅戈当然不会让韩信冒腹背受敌的危险。

虽说只是佯攻行动,但却不能让英布瞧出秦军的意图,否则的话,一旦英布不顾一切将五万楚军渡漳水投入到正面战场上,韩信军必定难以承受来自两面的夹击。

就算是佯攻!

首先也要有足够的本钱。

就在傅戈为与楚军实力相当,不能占据上风而苦恼时,一个好消息依约似的报来,南线作战的栾布所部已经击破楚军二线部队的围堵,赶到了主战场。

栾布麾下将士约有一万,这点兵力放在云集了几十万将士的巨鹿战场上,根本算不得什么?但若具体的分解到点上,则一根轻轻的稻草就会成了压弯对手的法码。

“栾布将军,你迅速率部佯攻漳水楚军的南侧,但绝不能与英布恋战,我自引大军压迫至漳水中游,争取把英布的主力给吸引住,这样一来,就算有小股楚军渡河去增援赵军,也有李烈的骑军应付着。”面对部下渴望战斗的神情,傅戈一边下令一边嘱咐道。

英布是何等人物?

傅戈可谓是清清楚楚。

这位在历史上的楚汉争霸中占据了重要篇幅的大将很大程度上成了楚与汉最终谁会胜利的风向标,在争霸之初,项羽有英布的协助,攻城拔寨,楚军可以说所挡披靡,就是在项羽最辉煌的巨鹿大战中,也少不了英布的身影。

然而,在楚汉争霸的后期,受到项羽猜忌的英布听从随何的鼓动,投靠了汉王刘邦,由此,楚汉之间胜利的天平逐渐倾斜,一直以来都被打得落花流水败逃的刘邦扳回了劣势,并开始了他的反击。

最终,楚军兵困垓下,韩信十面埋伏,让项羽这位勇猛无敌的霸王自刎身亡。

英布栾布,虽然名字里都有一个布字。

但能力却不能相提并论,如果说栾布是一员可挡一面的战将的话,英布就是一支捅向对手要害部分的利矢,要挡住它,你必须付出全身心的注意力。

“傅帅放心,我栾布一定稳扎稳打,绝不给楚军以可乘之机。”栾布接过令箭,沉声而答。经历过月亮河一战的他已经渐渐显露出了军事上的才学,现在他欠缺的就是进一步实战的打磨。

“好极了,子房,传令其余诸军,拔营于英布军前,整兵待战!”洪亮的声音在军帐中回荡,这一刻,傅戈身上展现出的自信与从容让每一个将领都感到了勇气在上涌。

傅帅的命令已经下了!

我绝不能让其它人看笑话,英布,就算你是传说中的杀人王,我也有信心斗一斗!

军帐中,秦军诸将斗志满满。

第二百七十四节 各斗心机

大战一触即发。

随着张耳部覆灭,巨鹿城被秦军攻下,秦楚二番战的进程也越来越向着不可知的方向逆转着,不管是项羽,还是傅戈,对于接下来的变化都已无法先知先觉。

漳水北岸,韩信指挥的五万秦军在巨鹿城下展现出了强悍的战力,同样,在漳水南岸,随着七万秦军主阵的步步逼近,形势也越发的急迫起来。

留守在南岸楚营中的楚军约有五万,为首的主将正是傅戈的老对手英布,在失去了钟离昧这员大将和二万精兵之后,为了巩固楚营防守,项羽拔出以项庄为首的二万楚军补充进英布军中,这样一来,楚军兵锋不仅未见削弱,而且还更加勇锐。

秦军上下战意浓烈,作为楚军主将,英布心中同样燃烧着复仇的火焰,钟离昧所部在安阳一战中的覆亡,让英布感受到了来自项羽的责怪与压力,项庄一部的留驻与其说是共抗秦军,更不如说是监视自己的异动。

英布明白,如果他在接下来的一战中没有突出表现或者再吃败仗的话,项庄随时有可能会取代他的位置,同时他的部属也会被早有吞并之心的项氏拉拢过去。

漳水畔。

楚军主帐,恶战前气氛已然相当的紧张,面对二路秦军接近七万余众优势兵力的逼迫,楚军骁将英布召集一众留守将领议事。

透过隐隐绰绰的绵幔,英布的身躯瘦削修长,长身而立,影子长长的投射在幔帘上,显现出一种绝不一样的迫人杀气。

杀人王英布的名声不是轻易得来的,尤其是在楚军中人才日渐凋零的当口,除了项羽之外,能够镇住场面的也只有英布了。

“报!”楚营诸将刚刚到齐,一个报信的传令校兵已经叫喊着奔进帐内。

“何事惊惶?”英布面色一沉,冷声喝道。

“报将军,秦狗在营外持着钟离将军的旌旗讨敌骂阵,请问将军是否出战!”校兵稍稍定了定神,方自回道,不过,从这名惊惶失措面色慌张的楚军将校脸上,可以看出来叫阵的秦军必是骁勇之师。

钟离昧乃是楚军中的悍将,能够将他打败的秦军当然不会是蠃弱之师,这一点上不仅楚军士兵有此认识,就连帐中一干楚将也是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哼,傅贼,终于来了!”相比那些听到消息忐忑不安的楚将,英布哼了一声之后,脸上带起几许的轻蔑。

“将军,我们怎么办?秦狗既能击破钟离将军,这表明骂阵的绝不是弱敌,我们是固守待援还是出击邀战?”半响,楚将丁公犹豫着站出,低声问道,他这一问语气低弱,尤其是最后那邀战两个字,弱得几乎听不真切。

“哈哈,丁公,你害怕了,我大楚男儿顶天立地,岂能畏惧秦狗,你们若是怕了,我项庄一人去迎敌好了!”

突然,一个粗噪门很不和谐的在寂静无声的帐中响起,能够在英布面前这么放肆说话的,不会是别人,正是项庄。

项庄此人,勇力承继叔父项羽,是项氏一族中难得的后起之秀,不过其人,乃是一个有勇无谋之人,要不然,彭城舞剑之时他也不会被项伯所阻,所以,与项羽相比,项庄只能勉强算一个莽将。

“项庄,你这是什么话,我丁公只是想提醒将军未再犯轻敌之错,岂会是畏惧怕战?”丁公被项庄这一激逼上了绝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充好汉了。

“丁将军既有杀敌之心,那么我们就一共向英将军请令好了。”项庄哈哈一笑,拱手抱拳喝道。

“哼,项庄,你以为这帐中就你们姓项的是好汉吗?我丁公愿听从英将军的指挥,与诸位将军共进退,同杀敌!”

论起上阵杀敌,丁公或许不如项庄,但比起老奸巨滑的本事,二个项庄也不可能是丁公的对手,就这一句话,丁公就把自己归入到了大多数将领这一边,并且更得到了英布的好感,而项庄则因为持勇生骄,在众人眼中成了不受欢迎的人。

战鼓隆隆。

秦军在外邀敌骂阵,楚军帐下也是剑拔弩张,项庄与丁公之间争执时英布一直冷眼瞧着,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不战则已,一战惊人,这一时,英布已无暇去管项庄与丁公之间的小矛盾,他的心中在盘算着怎么才能一举将秦军击败,一雪前耻。

前不久,钟离昧所部二万楚军在安阳全军覆没,英布虽然说为当面之敌牵制,无法分身相援,但也受到了项羽的严厉斥责,本来为了笼络英布这员猛将,壮大抗秦的实力,项羽已经有意授英布为九江王了,这样一来,英布封王的事情又只好先搁下了。

封王的梦想再次破灭,又眼看着别人一个个往上飞窜,而自己始终是一个“头号打手”的角号,这让素来颇有野心的英布心情可谓差极。

不过,项羽让自己留守楚营,至少还算是相当器重的,相比不满,英布对秦国特别是对傅戈的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嫉恨更甚。

凭什么你能成为秦国的最高统治者,而我却还屈居人下,就连封王也成了梦想?

凭什么你能好运连连,平步青云,而我却屡受排挤,郁郁不得志?

想当初,你小子不和我一样,也是这乱世中的一草荠吗?

回想起陈县一战时初次相遇的情形,英布就恨得牙根痒痒,一步之差,此后境遇却是天壤之别,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命吗?

不,我不相信。

当听到秦军主力迫近的消息时,英布的双眸立即红了。

杀吧!

杀他个血流成河,流血飘橹;杀他个天昏地暗,风云色变。

傅小贼,这一回你撞到我的枪口上,那就对不住了,我要一雪陈县、巨鹿和临晋关三战之耻;我要让你跪在地上喊我英布爷爷。

“英将军,下命令吧!”见英布久久不见动静,一贯脾气暴噪的项庄再也耐不住性子,站出高声说道。

“项少将军,傅贼奸猾狡诈,你不是他的对手!”英布冷冷一笑,道。

“英布,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项庄吗?不管你下不下令,今天这一仗我还非打不可了,哼,等我杀败了秦狗看你还说什么?”项庄气哼哼的叫喝一声,摆出一副舍我其谁的王者架式。

“好,既然项庄将军有杀敌的信心,那么我就将这第一支令交给将军,你接令之后即统率五千人马出营,不得有误!”

“末将遵令!”项庄朝着众将得意的扫了一眼,然后才蹬蹬蹬转身,耀武扬威般的大踏步而出。

目送项庄离去的背影,英布脸上露出一抹若隐似现的微笑。

“英将军,项庄鲁莽冲动,这一去万一有个闪失,霸王那边可不好交待!”见项庄离去,楚将萧公角出列道。

萧公角是英布的亲信,他这一说倒不是为项庄这个莽夫说话,而是站在英布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真若项庄被秦军杀死或俘虏,项羽肯定会迁怒英布,他害怕到时候局面闹僵就不好收拾了。

“萧将军放心,此事我自有打算。至于项庄,他能胜了秦军固然不错,若是败了,我也自有计较,绝不会让霸王怪罪你我。”

英布淡然一笑,神情自若从容,似乎这破秦的妙计已然在胸。

听到英布这么一说,楚营众将才心情稍定,一些心思活络的已经猜出英布方才对项庄使的是激将之计,目的就是让项庄去打这个头阵。

除了战术上的考虑之外,他们还猜测英布让项庄出战的原因,一是项庄仗着项羽的势力,一贯不把其它楚军将领放在眼里,今日若第一支令箭不给他,只怕以项声、项伯等人为首的项氏一系会在暗底里怀恨自己。

二是项庄出战不管胜负,若胜则是英布指挥有方的功劳,若败也是他项庄能力不行,与英布无关。

不一时,号角呜咽,鼓声如雷,秦楚两军各自在阵前摆好阵形,士兵个个不甘示弱的虎视着对方,脸上神情皆是气吞如虎,威风凛凛。

秦军主阵。

骑马屹立在中军旗下的傅戈遥遥看见楚营辕门开启,一彪打着‘项’字的人马杀将出来,顿时有些失望,已经得到斥候报告的他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出战的是项羽,说实话,这一次引兵牵制,他倒真的期望与英布这位故人会上一会。

若是能有机会将英布这位楚军中的头号猛将给顺利收拢过来,那对于破楚行动的好处可谓多多,而英布缩头不出,这番心思也就无从谈起。

第二百七十五节 十面埋伏

两军阵前,项庄率军杀出,正遇上秦军先锋大将陈武,这位在定军山一战中吃了败仗的勇将这段时间可算是憋坏了,眼瞅着韩信、郦商等一干将领纷纷立功受奖,而自己则迟迟没有机会表现,他的心里真犹如火烧一般。

“项庄在此,傅贼快快出来送死!”呼喝声中,项庄一骑当先,这位莽撞的少年将军手持一杆破军戟,骑着一匹浑身通黑的高头大马,恍若无人般肆意大喝。

“楚儿休狂,待我陈武艺先取了你的狗命!”见项庄如此狂妄,秦先锋将陈武顿时怒不可遏,猛喝一声杀将了出去。

项庄见有秦将出战,一下子也来了精神,战戟一挥便与陈武杀在一处,这种纯以个人武力决定胜负的打斗看起来颇为精采,但实质上却毫无意义可言。

项庄的武艺传承自叔父项羽,虽然与无敌霸王相比,火候要差了不少,但也因如此,才与陈武斗了个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陈参,传令鸣金收兵!”

眼瞅着战事胶着,如果任其陈武、项庄这般撕杀下去,怕是战至午后也不见得会分出输赢来,一众将士看得精精有味,而对于熟读过后汉三国那段武将单挑历史的傅戈来说,这种看似精彩实质却是花架子的表演实在枯燥得紧。

“傅帅,这陈将军未见败相,因何鸣金收兵?”参谋司马陈参怔了一下,问道。

“呵,陈司马只管照傅帅的话传令就是,若不让陈武将军败上一阵,那项庄又岂会上当?”张良微微一笑,对着尚不知所以然的陈参说道。

傅戈的意思陈参会意不过来,张良却是明白,项庄乃一鲁莽武夫,这样的一个对手与他你一戟我一矛的实打实拼杀实在不甚明智,这与楚军的第一仗既然陈武一时无法速胜,那么就用智谋让项庄入瓮好了。

金锣声连速响起,秦军阵形一变,包括中军在内的主旌旗开始向后方移动,正与项庄撕杀的陈武听到鸣金命令,当下不敢违令恋战,虚晃一招之后拔马便走。

“陈武休走,吃我项庄一戟!”

已然杀得性起的项庄眼睛瞪得像铜铃铛一样,不假思索的就催马追了上去。

此时的项庄尚不知道,他正在步入一个精心设置的陷阱之中,在那里,傅戈已经率领秦军将士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项庄这员莽将一头扎进其中。

“栾布将军,你率一支精兵伏于左山之后,待项庄追赶过后,速速出兵截断其后路!”

“末将得令!”

“校尉李必、骆甲听令,你二人率本部人马伏于右山之后,等项庄杀到,再领兵袭出,冲断其队列!”

“遵令!”

“子房,这诸军皆已调度完毕,你看可有疏漏之处!”传令一毕,傅戈转头对着军师张良笑说道。

“傅帅智略无双,良佩服之至,不过,要诱项庄这头莽牛前来,光有陈武一败还不够,傅帅有无兴趣在这山头之上立起中军旌旗,坐等项庄送上门来?”张良沉吟稍许,补充道。

“哈哈,子房虑的是,项庄虽莽撞,但也不是全无头脑,也罢,你我就在这山头之上摆上酒宴,坐看我大秦将士神威无敌,击破楚军,陈参,传令下去,有击斩项庄首级者,我当亲自敬酒,彰我大秦勇士之威!”

能够得到傅帅亲敬的一盏酒,对于诸多秦军将士来说,这份荣耀比晋升军爵还要显赫得多,傅戈这一令传下去,秦军将士顿时群情激昂。

秦军布下围网,那厢项庄却犹不自知,在陈武的刻意诱引下,项庄已经一步步的迈进了死亡的陷阱。

“真他妈的,秦狗都是些无胆的懦夫!”一戟刺落一名受伤落单的秦军小卒,犹不过瘾的项庄恨恨的骂道。

“少将军,你看!”忽然,项庄身边的一名亲卒惊声呼喊起来。

顺着亲兵手指的方向,项庄惊讶的看到在前方的土山上,升腾起无数面刺龙镶边的玄色旌旗,在众多盔甲鲜明的秦军将士护卫下,一个轻袍淡袖的年轻人正和一个襦袍的文士席地而坐,相谈甚欢。

“是傅贼,儿郎们,随我杀将过去!”项庄眼睛一亮,大喝一声道。

相比傅戈,陈武不过是一条小鱼,杀了他也只不过在功劳薄上添不痛不痒的一笔,而傅戈则不同了,若能杀死或擒下他,项庄的功劳可谓绝无仅有,再没有人能比上了。

“少将军慎重,这秦狗狡猾,谨防有诈!”一员楚军偏将谏道。

“怕什么,这秦狗已被杀破了胆子,他们就算有重重伏兵,又能奈我项庄如何?”脑子里从来都是一根筋的项庄此时已经完全被即将到手的大功劳蒙蔽住了,偏将的谏言他当然听不进去。

项庄中计,楚军中也不乏有识之士,在营门口驻守的楚将季布一见项庄追杀了过去,心知不妙的他立即冲进中军帐向英布禀报。

“你说什么,项庄率军追了过去,这个莽夫当真不知死活,来人,点齐人马出战!”不知何时已经顶盔贯甲准备齐当的英布冷哼一声,长身立起大喝道。

季布瞧着英布脸上淡然镇定的神态和一身戎装,心中倏的闪过一念,以英布的智勇,项庄这一追怎会料想不到,难道说这其中别有玄机不成?

篷——!

项庄杀至山下,忽然,四面八方齐声号角争鸣,玄色旌旗如林般在山前山后山左山右出现,在前方,一路狼狈败退的陈武竟然又威风凛凛的杀了回来,在左右两面,秦将李必、骆甲又各率一军从侧翼冲击楚军,而更让楚军将士惊惶的是,他们的后路也被秦将栾布截成了二断,归路被断,身陷重围,至此项庄才意识到他上了秦军的圈套。

“他奶奶的,想困住项爷爷,没有那么容易!”在恶狠狠的瞪视了山上的傅戈身影一眼之后,项庄拔转马头,率领孤军准备往回突围。

“抓住项庄,赏百金,连晋三爵!”

四周,秦军将士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在重赏的激励下,刚才还如绵羊般温顺的秦人这一时忽然象发了情的公羊一般,勇猛无畏的向楚军扑去。

山上秦军主旗挥动,埋伏的成千上万秦军一下子冲杀出来,一时间,黑色的旗帜漫山遍野,气吞万里如虎。

在项庄回杀之际,憋了一肚子怒火的陈武兜着楚军的屁股一顿猛冲猛打,方才那一番窝囊之极的撤退让这位秦军猛将气忿不已,要不是有定军山违令致败的教训,傅戈假败的命令他未必会听。

不过,现在陈武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连同他麾下那些憋气的秦军士兵在内,担当先锋的他们本就战意高涨,这时又听到中军传来重赏,顿时将疲惫都扔到一边,如猛虎下山一般将只想着逃跑的楚军杀得哭爹喊娘,跑在后面的楚军这时只恨爹娘少生了几条腿,纷纷扔下兵器旗帜就往来路溃逃而去。

“莫让项庄跑了,大家伙杀呀!”

“项庄跑不了了,快,围住楚军!”

秦军的叫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让楚军将士心惊胆战,斗志大降,除了后队被陈武杀了个七零八落外,楚军还会承受来自两翼李必、骆甲军的冲击,这让楚军苦不堪言。

“栾布在此,项庄还不下马授死!”

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项庄还未来得及休整,前方一彪人马又挡住了他的去路。

此时,项庄麾下的五千楚兵只剩下八百余人,而且大多数带着伤,就连项庄自己也是血染征袍,浑身上下通体疲乏,虎口发麻几乎连破军戟都把握不住。

“嘿,秦狗,爷爷我死不瞑目!”绝望之中,项庄一声呼喝,催动也已迈不动步子的战马奋勇向前。

飞蛾扑火,仅凭项庄这八百残兵又岂能冲破秦军的包围圈,项庄这最后的一击眼见着就要被四面围拢的黑云所吞没。

“咚,咚咚!”

忽然,一通轰雷的战鼓忽促的响起,这鼓点的节奏骤急而有力,听起来似有万马千军呼啸而来。

“是我大楚的战鼓,英布将军来增援我们了,将士们,随我杀出去!”项庄听到鼓声,精神复振大呼道。

项庄猜得没错,敲响这战鼓的确实是英布率领的楚军主力,在听到季布的回报后,英布迅速点齐了四万余楚军出战,这股楚军一加入战团,立即就改变了战场上的态势,在栾布背后担当掩护的秦军遮挡不住英布的凌厉攻势,很快就败退了下去。

“传令,全军后撤,脱离与楚军的接触!”战况骤变,远远的目睹英布率主力出现的傅戈见此情景,心知今日围歼项庄已不可能,他果断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第二百七十六节 东山再起

一番混战之后,秦、楚两军各自罢兵,对比双方的损失,楚军一方虽然折了将近五千精兵,但好歹救回了项庄的性命,这一战勉强还能算一个平手。

对于秦军来说,此次出战的目的就是牵制英布向漳水北岸的韩信部用兵,基于这一战略需要,最大限度的耗损楚军实力就是第一目标,至于项庄,如果能顺手将其拿下自然最好,若是让他跑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个光杆回去的项庄就算再有勇力,也不过是一条健硕的狗而已,他的威胁远远不如一群狼来得可怕。

对于这一点,傅戈的认识和英布竟然惊人的一致。

灰头土脸被救回去的项庄已经再没有底气和英布叫板,他带过来的二万楚兵除了折损的五千人外,其余一万五千士兵也被英布顺里成章的以补充损耗为由,打散分配到了亲近他的将领部队中,经过这一来,楚营中也就再没有人能够挑战他英布的权威了。

目睹英布这一手借刀杀人的招法,象季布、丁公、萧公角等楚将心中皆是戚然,投向英布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畏,他们既心惊英布敢于拿出五千将士性命作为赌注的狠辣,又惊惧于秦军在这一战中表现出的夺夺战力。

英布借秦军之手削夺了项庄的指挥权,完全控制楚军的他在接下来的对峙战中表现得相当高明,虽然在初战时折了一阵,不过英布很快就用出色的指挥才能弥补了这一层损失,借助楚营层层防卫,几番接战下来秦军愣是没讨到多少便宜。

漳水畔,战事呈现出胶着的态势,这是由双方的实力所决定的,纵算傅戈、张良拥有些许优势,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英布军击溃。

僵持的局面让对战的双方都焦急难安,对于需要远程补给支援的楚军来说,维持不败的局面固然可喜,但项羽知道,若是任由这种态势发展下去,楚军的失败在所难免。

而要想扭转战局,他就必须出奇不意,必须祭出让秦军促不及防的招数,因此,在决定实施大迂回战略之后,楚军主力就在项羽的督促下,以义无反顾的绝尘之势向漳水下游迂回转进,同时,项羽还紧急差遣能干之士前往燕王臧荼所在的蓟县、衡山王吴芮所在的邾县,游说臧荼、吴芮举兵来会合。

大秦新元四年三月十九日。

春意渐渐荡漾在林梢枝头,踏过漳水下游一处刚刚解冻的冰河,楚军主力五万余众与前往接应的蒲将军部会合,开始谋攻刚刚被秦军攻下的巨鹿城。

巨鹿北,楚军大营。

“霸王,请允许我出使魏营,游说魏豹袭扰秦军之后路!”刚到北岸,未等大军扎营完毕,忍耐了多日的汉王刘邦便开始向项羽急谏道。

“沛公,魏军已经被秦狗吓破了胆子,他们哪里还会有出战的勇气!”听到刘邦这么一说,蒲将军忍不住出声道。

这段时间,他和魏豹等各路诸侯共守北面,让他感到窝心之极的是当秦军进攻赵军之时,本来眼瞅着是一个夹攻的好机会,却不料魏豹等诸侯害怕再中秦军的圈套,竟然死守营中不战,坐视赵军覆灭。

对此,孤掌难鸣的蒲将军也只能无奈作罢,现在,终于等到楚军主力到来的他心花怒放,在他想来,与其将希望放到扶不起的诸侯身上,那还不如依靠楚军来得稳当一些。

“霸王,魏军及各路诸侯虽然羸弱,但却可用来袭扰秦狗的后路,我军目前深受彭越盗贼袭扰之苦,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刘邦这短短的一句话罢,项羽就立即下定了决心:“沛公,为破秦师,若魏豹领兵无方,汝可自御之!”

彭越对楚军后路的袭扰威胁太大,楚军粮道时断时续,补给极不稳定,故此,深受其苦的项羽一听到刘邦的这一谏议,就立马表示了赞同。

“霸王放心,我刘邦绝不负霸王所托,若有他日,汉军上下一定悉听霸王一人调遣!”刘邦见项羽有放其单飞的意思,立即逢迎道。

对于急着渴望东山再起的刘邦来说,这一次若能鲛龙脱困,那无异若龙入大海,他相信以自己的手段,整合一支联军并不困难,至于对项羽的这些许诺究竟有几分诚意,那就只有刘邦心里清楚了。

刘邦心满意足的告辞离开,蛰伏之后的他比之前更加会隐忍,更加懂得在实力不强时隐藏自己,更懂得去揣磨别人的心思。

不过,他的这一系列表现能够迷惑住项羽,却无法逃过另一双锐利洞察人性的眼睛。

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是陈平。

作为一枚伏间的暗棋,陈平知道他的份量,也知道只有传回有绝对价值的情报,他才有可能在未来秦国的布局中占据重要地位,才有可能给傅戈这位大人物留下好的印象。

在离间项羽、范增成功之后,陈平近段时间表现得相当低调,在旁人看来,他这种只顾埋头做事,不问派系份争的举动似乎很愚蠢,但实际上,陈平的精明也正在此。

听闻范增的死讯,项羽心中一定会非常后悔,这个时候,如果陈平再跳出来在项羽面前说三道四的话,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唯有不引人注意才能保护好自己,唯有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无辜的老实人才有机会继续在楚营埋伏下去,清楚了这一点,陈平的做法也就不难理解了。

楚营。

左大将项声营帐。

须发皆白的项族长老,与武信君项梁同辈的项声正襟危坐,面带警惕的看着站在面前的美男子。

对于象陈平这种俊朗貌美的儒士,项声并没有什么好的印象,不过这倒怪不得陈平举措失当,而是因为一直与项声争楚军中第二把交椅的范增就是一个饱学的儒生。

爱乌及乌,恨乌及乌。

项声对儒士的恶感因为范增而强烈,现在虽说范增已经病死,但项声依然故我。

“陈司马来老夫军帐,有什么事吗?”项声冷冷问道。

“项老将军可曾听说霸王已允诺沛公前往魏营游说,接下来沛公还将前往各路诸侯那里,相信以沛公的能力,用不了多久,我们楚军就有一支人数可观的同盟军了。”陈平微微一笑,不急不缓的说道。

“哼,同盟军,就凭诸侯的那些乌合之众,也配!”项声冷哼一声,眼中倏闪过几许轻蔑。虽然巨鹿一番战时项声留守彭城没有亲自参与,但他对各路诸侯作壁上观的做法很是不满,现在,二番战已经上演,听到陈平话里隐隐有将刘邦等诸侯倚为臂膀的意思,项声当然会不以为然了。

“老将军明鉴,刘邦、魏豹等诸侯的蠃弱战力,自不可与我大楚雄师相提并论,他们又哪里有胆子去和秦狗去拼命!”陈平笑道。

大楚雄师——,陈平的这一句马屁话让项声听了很是受用,虽然他的部属撕杀迄今也没有取得什么值得炫耀的战绩。

不过,只要是姓项的,对于以三万楚军击破数十万秦军的那场堪称辉煌的战役总是不能忘怀,就算那一仗没有自己的功劳,但一提起也是脸面泛光。

“陈司马说得对,要对付秦狗,只有我大楚勇士才能办到,至于诸侯,这些墙头草就不用指望了。”被陈平说中得意之处,项声禁不住哈哈大笑道。

“不过,老将军平有一言坦然相告,不知当讲不当讲?”见时机已经成熟,陈平卖着关子开始诱取项声上钩。

“来来来,给陈司马看坐,你且尽管说来,老夫不怪罪就是!”项声听得陈平吞吞吐吐,脸上犹豫不定,顿时好奇心起。

单论心机,连亚父范增都不是陈平的对手,项声虽然枉活六十余岁,但也一样不出意外的落入了陈平的圈套。

“老将军,依你来看,这沛公整合诸侯的目的何在?”陈平坐定,然后轻轻汲了一口盏中浅酒,问道。

“这,当然是为了对付秦狗,报连番失利之仇了!”项声顿了顿,回道。

“老将军虑得不错,不过,以平之见,这只是其中之一,其二嘛——!”说得此处,陈平故意拖长了音调,迟迟不说下去。

“其二是什么,陈司马尽管说,前番彭城楚宫内你向霸王谏言,让范增那老小子吃了一记闷棍,这番情谊我会记得的。”项声急道。

陈平这一次前来看望,给项声的感觉就是陈平想投靠项氏作为靠山,既然这样,那他项声当然求之不得,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老将军,述平直言,沛公这第二个目的,是想趁着楚、秦缠战之机,拉起一支队伍东山再起,他是想使汉军成为楚、秦之后的第三股势力!”

第二百七十七节 鱼死网破

刘邦有异己之心,并有意图谋自立。

陈平这一句话刚刚说出来,项声的脸色就刷的沉了下来,刘邦千里迢迢来投奔项羽是何居心,项声当然能猜测得出几分,不过,他没有估算到,刘邦这一去真会有象陈平说的东山再起的可能。

诸侯带的兵虽然蠃弱,但他们个个皆是乱世蜂起的豪杰之士,谁会甘心把自己的部队交给别人去指挥,除非那个人能够表现出十二分的公心,除非那个人拥有泱泱长者之风,除非那个人没有一丁半点的实力。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但事实巧的是,现在的刘邦适好符合这几条。

已经被秦军杀成孤家寡人的刘邦境遇让人同情,其宽厚的长者之风更令诸多豪杰相从,相比势无匹敌的项羽,刘邦这种松散自由的联合统帅当然更受一心想保存实力的诸侯青睐。

看到项声脸上浮起的层层疑去,陈平识趣的告退,凡事谏言适可而止最为重要,既然项声已经认识到了放任刘邦自立的严重性,那么,接下来就只要搬张凳子看好戏就可以了。

果不其然,在陈平离开之后不久,项声就急匆匆的来到了项羽的中军帐,以项声的身份郑重的向项羽提出谏议,其份量自然不是陈平所能比的,更何况,项声说得还相当有道理。

要想在刘邦身边安插一个亲信的话,谁更合适?

还有谁比陈平这个始作俑者更适合的吗?

没有了。

于是乎,在刘邦无奈之极的眼神瞪视下,陈平施施然以太上监军的身份同行,由一名身份寻常普通的司马摇身一变成了钦差大员,这样的倏变让陈平脸上神采奕奕,在刘邦眼中,陈平此时就象一个得志的小人,令人既害怕又憎恨。

时空改变了一切。

包括人的际遇,目睹陈平与刘邦之间的这一场因缘际会,任谁都无法相信,刘邦曾经还是陈平眼中可以投奔的明君圣主。

真正的强者只有一个。

当更强的那个人出现时,曾经的豪杰也不禁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叹,在这一层上,或许项羽还不怎么觉得,但刘邦却已真真切切的觉察到了。

从陈平那一双狡黠的眼眸中,刘邦似乎窥伺到了其背后隐藏的秘密,而陈平在离间范增与项羽之时所使将出来计谋更让刘邦感到惊粟。

这样一个人,如果是秦狗的暗间,那结果——。

刘邦几乎不敢再想下去,他只是不停的在心里告诫和提醒自己,一定要表现出和霭可亲的态度,让陈平感觉到自己的亲近,经历过胜利与失败的交融之后,刘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明白笑里藏刀的重要。

韩信击破赵军、项羽率军进抵巨鹿城北这两个变动之后,战场态势为之立变,拿下城池的韩信部夹在两支楚军之间,犹如一枚生硬的核桃,楚军若想连成一片,就必须生生的将韩信部给捏碎吞吃掉。

而同时,在两支楚军的外围,以七万步卒、一万骑兵为主的秦军犹如一条不时吐出毒信的灵蛇,敏锐的观察着楚军可能出现的破绽,只要发现空隙,他们就会毫不客气的一口咬下去。

面对这样的僵持态势,项羽一面督领部队紧围城池,希翼将巨鹿城中的韩信给困死围死,另一方面更派出多路精骑搜索秦军主力的方位,诣在速战的项羽希望能与秦军来一场正面的大碰撞,象前番大战一样,以势若破竹连下九道营垒的气势将秦军完全击溃。

战场如行棋,项羽的目的傅戈也清楚明白,故此,他在楚军进抵目的地后,果断的下令李烈所部放弃保护粮道的任务,向棘原靠拢退守漳水上游一带,这样一来固然韩信会身陷重围之中,形势危殆,但反过来看的话,楚军若是不能将据守坚城的韩信拿下,那么手中握着一枚火粟的项羽最终会被烫到手掌。

据守城池,中间开花。

这便是秦军预定的战法,对此不管是傅戈,还是韩信,都深表赞同。

虽然巨鹿刚刚拿下不久,城中百姓又皆是赵人,这两个不利条件对守城来说是大忌,不过,让韩信有信心的是,相对充足的屯粮和李左车的游说能够改变这一切,李左车是赵人,由他来出面游说效果估计不差。

况且,对于城中挨饿多日的百姓来说,只要有了饭吃,就不会冒着砍头的风险来闹事,相比宽仁的秦军,项羽一贯有屠城的恶名,若城中的百姓不想被杀戮的话,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协助秦军守城。

这看起来实在有点好笑,就在十余天前,他们还与秦军是敌人,而现在,竟然又成了友伴。

战场就是这样残酷,又这样的现实。

时时会有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变化在一点一滴中累积,漳水上游,一条不知名的小支流畔。

一支秦军骑兵小队与楚军搜索部队倏然遭遇,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在这个交错着双方数十万军队的片状战场上,小股部队之间的交锋几乎时时在发生,然而,这一次,谁都没有料想到,一次小规模的战事竟会演化为一场激烈的大冲突。

巧的不能再巧,当手下的兵士将交战的消息传送到上一级将领那里时,双方的主将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倾本部之力出战。

“我李烈的骑军纵横无敌,还怕他几个楚骑来捣乱?”一听说面前的对手竟然也是骑兵,早就心痒难耐的李烈岂敢放过这个痛歼对手的机会。

在韩信的指挥下,郦商部大出风头,拿下了赵军据守的城池,在傅戈的指挥下,栾布、李必等棘原方向的主力也在与楚英布军的激战中,这些消息都让噬战如命的李烈感到了心痒难耐的焦燥。

“嘿,真的是秦狗的骑兵吗?太好了,我桓楚早就有心一会了!”同样,作为曾经纵横长江之中的剧盗,现在又是统领项羽身边精锐亲军的桓楚,在得悉前方巡骑遭遇了秦骑之后,也飞快的下达了出击的将令。

骑兵与骑兵之间的冲撞比起步兵作战,更加的快捷和血腥。

高速飞奔中的战马长嘶着,夹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敌阵,在它们的背上,挥舞着兵器的士兵恶狠狠的瞪视着对方,瞧那样子恨不得将面前的对手吞吃下去。

“大秦勇士们,随我冲!”

“是不怕死的男儿的话,杀!”

鼓动军心的话虽然不一样,但效果却是相同,李烈与桓楚,这两员以骁勇闻名的战将就在这片无名的广阔平原上开始了血腥的杀戮。

每一个冲锋,都会有兵士掉落战马,然后被更多无情的铁蹄踏成烂泥。

每一声呐喊,都发自将士的喉间深处,他们一次次高高的举起战刀,又一次次的奋力劈下,直到身上的血流干,直到无助的身躯软软倒下。

胶着的杀场从午后一直持续到黄昏,直到最后有一方承受不住这样惨烈的代价,主动撤退离开战场。

在这种比拼勇力的正面交战情况下,谁先退了,谁就输了。

在此之后,双方若再度相遇的话,失败一方的士气无疑会受到巨大的打击,李烈当然不会撤退,而桓楚虽然也不想,但形势却又逼迫他不得不下令收兵。

相比堪称精锐中的最强者的大秦骑兵,楚骑虽然在关东一带所向无敌,但受制于战马的先天不足,桓楚手下的这些骑兵虽然表现得相当顽强,但与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秦国骑兵撕杀,其心理上的震憾是可想而知的。

最终,资源上的差距决定了这场骑兵比拼的结局。

在付出了将近三千精骑伤亡的代价之后,桓楚在增援来的周兰部的掩护下,脱离主战场向后方遁去。

楚军撤退,李烈虽有不甘,但也只能望而兴叹,缺少步兵协同保护的他不敢过度深入到楚军纵深,况且,方才的一场撕杀,秦骑军也付出了一千五百余将士死伤的代价。

这样的撕杀不过是巨鹿战场总体态势的一个缩影,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场大战逐渐的有被拖入到旷日持久的拉剧战中。

对于秦军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消息;而对于楚军来说,情况就不怎么美妙了。

在楚军后方,大司马周殷已经数次发来急报,由于彭越盗寇的大肆劫掠,楚军的辎重粮秣补给部队屡屡遭劫,如果这种局面持续下去,楚军上下的士气必定会低落,项羽知道就算到时他想要决战,也不会有取胜的机会了。

“哼,你不是来劫我的粮道吗?那好,我也给你照样画葫芦,我倒要看看谁更坚持得住?来人,传令刘邦,让他迅速出击——!”在权衡再三之后,项羽这位楚军统帅,诸侯领袖终于发了狠,拼一个鱼死网破的勇气他自不缺乏。

第二百七十八节 捅向心脏

今天是三月二十九日。

距离刘邦抵达魏豹营中短短不过十来天,不过,刘邦的境遇却是天翻地覆,这位有着乐善仁厚长者之风的汉王很快就用他的特有气质让各怀心思的诸侯们打消了疑虑。

既然刘邦已经明确表示了不削夺大家的兵权,而且还可以居中调停各路诸侯与项羽之间产生的矛盾与隔阂,这等好事送上门来,诸侯们岂会不应允。

至于送一个空头的联军盟主给刘邦,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刘邦这回倒是相当的识趣,硬要在盟主的前面加上了一个副字,而那个主字当仁不让的奉送给了霸王项羽。

一呼百应。

刘邦整合诸侯的速度可以用这四个字来形容。

夹存在楚、秦两强之间的诸侯们这段日子过得苦不堪言,一方面他们不敢违抗项羽的命令,不得不领兵前来增援,另一方面在目睹了秦军超强的战力之后,他们又鼓不起与秦军撕杀交锋的勇气,这样不退不进的僵持着,只要稍有一点脑筋,就清楚他们面临的结果将是覆没一途,不管是秦军胜,还是楚军胜,作为炮灰,他们没有选择权?

而刘邦的到来让这些诸侯看到了一线希望,相比强势无比的楚、秦两家,没权没势的刘邦自然更值得这些私心甚重的诸侯投效。

等到项羽命令联军出战的军令送来时,刘邦麾下已经缔结起了一支足有六万余众的杂牌军,相比之前他所统领的那一支西征楚军,这支队伍的组成更加复杂,战力更加低下,同时,刘邦对其部下的控制力也大有不如。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刘邦在没有帮手的情况下,凭着一股子复仇的信念重塑班底,其难度可想而知。

看到刘邦有这样的表现,就连站在敌对立场的陈平也不禁暗自佩服,有时,一个人处在绝境之中往往会迸发出惊人的能量。

刘邦让陈平有刮目相看的感觉,若不是有傅戈这个更适合投奔的主子,陈平几乎要生出为刘邦效力的想法来。

陈平如此,其它那些诸侯自然更为刘邦所钦服。

“诸位,霸王已经下令,着我军开赴棘原以南,袭扰秦狗的后方——!”说到此处,刘邦的声调倏然升高,然后目光开始一一扫视帐中诸侯。

听到这一个消息,诸侯们各自面面相觑,脸上什么样的表情都有,袭扰后方这任务说得轻松,实质却是凶险异常,对于一支仓促成军的队伍来说,在没有补给的敌方土地上作战艰难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许多胆小的诸侯在心中已在打鼓,这一回若是去了,只怕是去得回不得?

秦军战力如何?对于这些小诸侯来说,那堪称是恐怖一级。

而秦军统帅,已经在诸侯中被传为‘战鬼’的傅戈更是神一般的存在,甚至于在诸侯的心中,傅戈的地位比拥有‘战神’称号的项羽更为突出。

“哼,袭扰后方,说得轻巧,这要粮没粮,要武器没武器的,我们这一去只怕不是去打秦军,而是给人家送捷报的。”

第一个出言反对的是魏王豹,这位在秦军手底下吃足了败仗的诸侯还拥有将近七千不到的蠃卒,就这一点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家底,魏豹可不想这么快的折了。

“魏王说得对,我们哪里是秦军的对手,这袭扰敌后方的想法好是好,我们却实在没有力量呀,汉王,霸王那里还得麻烦你去通融通融!”

第二个出言的是燕王臧荼,这位姗姗来迟的诸侯手底下的实力最强,足足拥有近二万的燕国士兵,他的部属是这支联军的主力,听说马上要与秦军开战,被北路的郦疥军追得狼狈不堪的臧荼自然鼓不起再战的勇气。

魏豹、臧荼这么一说,其余弱小诸侯自然更是齐声响应。

这一时,刘邦这个可有可无的副盟主当然无愧的成为了诸侯们与项羽沟通的桥梁,而这就是魏豹等人扶刘邦上马的目的。

“哈哈,诸位稍安勿燥,霸王那里我自会去说项,不过,大家都明白,我们的死敌是秦狗,若秦狗将来得势的话,你我恐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两者权衡,孰轻孰重相信各位都有计较,我就不多说了!由此,我以为大家若想避害趋利的话,唯有一个办法。”

面对众人的群起发难,刘邦哈哈一笑,很自然的借用诸侯对秦人的仇恨转移了目标,随后,他又适时的抛出了自己的主张,但又仅此点了一下,不去明说。

刘邦在等,等诸侯们来问。

他在借此危机树立起一个信念,那就是这支联军没有他刘邦不行,也只有他才能领导起这支杂牌军,他要征服的不只是这些乱起的诸侯,他更要征服人心。

“汉王,你快说来,有什么好办法,我们大家听你号令就是!”

“就是,汉王为联军之副盟主,我们听他的。”

很快,一些沉不住气的小诸侯开始鼓噪起来,他们这一嚷嚷,立马就带动了其它犹疑不定的诸侯纷纷跟进,剩下如魏豹、臧荼这样的大股势力虽然不甘心受制于刘邦,但形势所迫,他们也只能表示认同。

见时机已经成熟,刘邦站起,拱了拱手郑重说道:“诸位,众所周知,秦狗之根本在于关中,若关中不存,其根基松动,秦狗纵有偷天的本事,也难以应付内忧外患的困局,所以,依邦之见,我军要实现支援霸王正面战场的目标,兵锋所指不在棘原,而在于咸阳。”

刘邦这一句方罢,帐中诸侯已是一片喧哗之声,魏豹忍不住问道:“请问汉王,关中的重要性自不待言,但那里距我军所在远隔千里,我们难道能插了翅膀飞过去不成?”

魏豹的话引得大多数诸侯频频点头,关山万里,刘邦区区一句点拔轻轻飘飘,而一旦实行起来,其中的难度与艰辛实在难以估量,诸侯们虽然一时为刘邦的话所激,但冷静下来之后就立马发现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因对责难,刘邦不慌不忙,扫视四周道:“诸位来看,我军驻守在巨鹿之北,与关中之间相隔着太行、王屋群山,这岭隘纵横确实难以通行,但大家切莫忘记了,秦军虽强但不过徒有虚表,现在秦军兵力部署侧重于一线,在其后方,兵力不足的他们只能据守一些重要的据点,我们只要能穿插到秦国的腹地,天地广阔又有谁能遏制得了我们,如果我们能趁着秦、楚两军恶战的这一当口,以无往不前的气势奔袭秦都咸阳,你们说这天下的局势会怎么样?你们是愿意做第一个杀进咸阳城的英雄,还是甘做碌碌无为被灭亡的可怜虫!”

刘邦这一番话杀伤力实在巨大,诸侯们内心深处隐藏的野心与**被这句话一下子勾起,他们纷纷回想起了起兵之时的豪言壮语,在那个蜂起云涌的大时代里,他们这些或出身草莽、或为六国遗民的投机者,掌握着无比辉煌的未来。

“汉王说的好,我们起兵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杀进咸阳城,灭亡暴秦吗?与其被秦狗一个接一个的消灭掉,还不如拼他一个你死我活。”魏豹恨恨说道。

安邑之败的耻辱在他心中回荡,这一刻,什么明哲保身的机谋,什么保存实力的私心,都在荣耀与梦想面前,化作一道道虚无的云彩四散。

“诸位,我听说咸阳繁华富庶,遍地黄金,有数不清的财皂,有搂不过来的美女,这些都是秦狗从关东六国的土地上掠夺去的,我们身为六国的子孙,难道不应该去要回来吗?”臧荼也被激起了欲念,他高高的举起手,挥喝道。

“好,既然大家都赞同我的意见,那么,事不宜迟,今天午后诸位就随我整军西进,我们到秦狗的土地上去抢他们的粮食,住他们的房子,睡他们的女人,如何?”

见诸侯已被鼓起欲念,大喜中的刘邦又不失时机的加了一把火,他这最后一句‘抢粮、住房、睡女人’的宣言很快就成为了整支联军的鼓动口号。

对于这些在乱世中渴求生存机会的普通士兵来说,又还有什么比这句话更有说服力?没有了。

刘邦将矛头指向了秦国的心脏,他要一击制敌。

他要一刀捅向傅戈的心口,让这个屡败他的强劲对手再无反击的力量。

形势的发展真会如刘邦所料吗?

接下来的变化更加触人心弦,令征战中的双方都倍加小心。

第二百七十九节 上中下策

以彼之法,还治彼身。

刘邦的‘千里大跃进’计划听起来着实宏伟之极,如果有实现可能的话,比四年前傅戈在困境中反击关中的行动还要震憾。

当前的态势也确如刘邦鼓动的一样,为了赢得巨鹿决战的胜利,傅戈几乎已出动了他能动用的所有精兵强将,留守在关中腹地的,除了老弱蠃兵之外,没有其它可战之兵,一旦真让刘邦窜入关中,那后果着实不堪设想。

不过,计划归计划,再美好的蓝图也需要有人来实施才行,刘邦思谋良久构画的这一次反击行动设想是不错,但恰恰忽略了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人。

被傅戈杀成孤家寡人的刘邦已没有萧何、曹参、夏侯婴、灌婴等一干沛县旧臣辅助,他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象魏豹这样的投机份子,这些人可以依靠吗?

当然不可靠,但刘邦现在却别无其它的办法。

因为,他要想东山复起,除了面前的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外,已经不会再有其它的可能了,等到大战结束之后,无论秦与楚哪一方获得胜利,他们都不会容忍象刘邦这样的异己分子存在。

抢粮食、住好房子,睡美貌的女人——,为了共同的生存目的,为了发财成王的梦想,由刘邦一手促成的‘流氓军团’立即开始了他们罪恶的计划,同时,为了保密起见,此次会议刘邦还特别支开了陈平这位可疑分子。

千里奇袭的军事行动成功与否,贵在保密,这一点吃过苦头的刘邦一清二楚,可惜,那些渴望到关中大掠一把的诸侯却不管这些,这些人一出刘邦的营帐就嚷嚷着大嗓门将美好的谋划向部下得意的炫耀起来。

当然,诸侯这么做也有他们的苦衷,象这些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如果不许诺好处,只怕未到关中这六万部卒就逃亡了大半,到时候莫说去劫掠秦人,就是自保都成问题。

于是,在一些口舌蜜剑的鼓动家的宣传下,一个被构画的天衣无缝的完美计划出笼了,仅仅一个下午,得到消息的诸侯军上下就一片欢腾,穷惯了的士兵们一早就对秦都的富庶垂涎不已,现在,好不容易有发横财的机会,这些附身军队的投机份子又如何敢错过?

当然,其中不乏有见识不俗的意识到了这一计划的缺陷,但在群势汹汹面前,这些规劝就象是夏日里的一缀泡沫,仅仅泛起一丁点浪花就被淹没。

看着一众被幻想充斥了脑袋的狂热份子,陈平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刘邦这家伙确实有非凡之处,他能看出人心底的**,而且还能用最简短的话语将它勾引出来,有这一份本事当真不容易,如果不是这世上还有傅戈这一号更强的逆天者存在,如果不是陈平在之前与傅戈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的会面,他也会对刘邦产生倾慕之情。

“诸侯悉听刘邦号令,关中危殆!”

当日黄昏,从诸侯军士兵那里得悉全部计划的陈平写下了十万火急的密信,传送这一重要情报的是由卫尉司马亮专门经营的一条绝密单线通道,这条交通线只负责与陈平的联系,除了司马亮和陈平二个人外,甚至于就连傅戈也仅仅知道有这么一条通道,但具体到什么人潜藏在敌营中并不知晓。

漳水南,秦军大营,中军帐。

“刘邦,确实有无赖的天份呐!”

握着手里一方轻轻巧巧的皂绸,傅戈不禁感叹。

怪不得以项羽的勇武尚不是刘邦的对手,就凭这一份百死不僵、濒死反击的本事,刘邦也确实担当得起对手的角色。

虽然军事才能平平,但出色的政治才能足以遮盖这一切,如果刘邦身边再有一个象韩信一样的出色将才的话,这天下还真没有其它人能击败他?

当然,这么说的前提是没有傅戈这个异类的投机分子出现,历史的进程没有遭遇逆转的变故。

如今,假设中的不可能成为了可能。

刘邦,这位赢得四年楚汉相争的胜利者,这位曾经将韩信、彭越、英布等诸多功臣逼上反叛道路的阴谋家,这位在白登山被匈奴骑兵围困差一点逃脱不得的高祖皇帝,虽然依旧在奋起挣扎,但也只能成为傅戈这位更强者面前的垫脚石。

“傅帅,斥候紧报,扎营于巨鹿北的诸侯军突然开拔,目前情况不明?”正这时,军师张良持着一份军奏掀帘进帐。

“哦,刘邦的动作不慢呀,看来我们也要加紧时间了!”傅戈微微一笑,抬手将手中的密折交到张良手里。

“傅帅,这——!”张良的眸子刚刚扫过密折的开头,脸色立即一变。

这封密折是陈平发出的,这等机密大事一贯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何况,这密折上针对的对象是汉王刘邦,以张良和刘邦的关系,傅戈将这一情报坦坦荡荡的交给张良,着实让人费解,不过,这也恰恰能证明一点,傅戈已然将张良视作了最亲近的人。

“子房,旦看无妨!然后说说你的想法。”傅戈平静的凝视着张良,年轻淡然的脸上除了信任之外,看不到其它。

带着倍受信任的感激,张良将陈平的密报看完,稍臾,他定了定心神,道:“傅帅,刘邦蓄意奇袭关中,这个计划足够大胆,也足够的狠辣,如果让他实现的话,我大秦的后方就将陷入到一场劫难之中,到时不仅关中百姓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定局面会遭到破坏,而且前方军队的粮秣辎重一旦得不到供给,我军在面对楚军时取得的一点优势也会荡然无存。”

说到此处,张良有意顿了一下,见傅戈脸上依旧淡定从若,他方自继续道:“当此危局,我军要想瓦解刘邦的攻势,其法有上、中、下三策:

一是调动驻守在九原一带的杨翁子军团南下拱卫咸阳,北方军团兵精粮足,士兵强健,相信有他们在咸阳城一带镇守着,刘邦的诸侯部队翻不起什么大浪,只要他们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拿下咸阳城,那么身陷敌境的这支军队覆亡只是时间问题,我们也就不用多去考虑了。

其二就是动用骑军尾追诸侯军,骑军的速度远远快过步卒,刘邦的部队既然想要千里转进,那么我们就不妨来一个一路欢送,具体方法上只要李烈将军拿捏得好,就算刘邦能侥幸进得关中,也不过是一条挨打受欺的落水狗,到时我们再来一次关门打狗行动,就能一举剪除这个隐患了。

不过,这么做也有一个弊病,那就是一旦骑军离开主战场,我军正面就会承受楚军更大的压力,特别是大将军那边,万一坚持不住后果不堪设想。

其三也是最后一招,那就是迅速调动兵力,实施拦截计划,争取将刘邦堵死在函谷关外,这样的话关中安恙,百姓也能免遭兵灾,不过,这么做的风险实在太大,韩信军如今困守孤城,若举兵轻出势必会遭到楚军的围攻,而且,以项羽捕捉战机的能力,我军突然转向的话不可避免会让他找到空隙——!”

张良逐条逐个可能的分析让错综复杂的战场态势渐渐清晰起来,感激于傅戈的信任和支持,张良终于全身心的将自己投入到了对敌决策的谋划之中,这一时,他的心中完完全全的没有了疥蒂,没有了对刘邦的故人之情。

“子房,我若取中策,你以为凭我军的战力,大将军能守得巨鹿多少时日?”沉吟良久,傅戈出声问道。

“至多二十日,若再长恐大将军坚持不住!”张良沉声而答。

“二十日,有这二十天时间,李烈的骑军足能返回了,刘邦既然有此鱼死网破的决心,那么我们就成全他,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有广武那样的好运气了!”

傅戈言词铿锵,作为秦军的统帅,国家的最高决策者,他清楚自己这一句话的份量,比较中策,张良的上策虽然更为稳妥,但若是让匈奴人嗅到血腥味的话,铁蹄越过长城踏进关中这后果实在不能想象。

两相权衡,唯有中策尚有一搏,李烈军的离去虽然让秦军短时间内少了一条有力的臂膀,应付楚军起来也会更加吃力,但只要能挺过这一阵艰难时候,秦军距离胜利也就不远了。

“子房,你速去传令给郦疥,让他在三日之内火速驰援到主战场,填补李烈军留下的空隙,另外,你再派人安排一下,我要去见一下那个叫随何的家伙。”主意既定,接下来需要做的当然是具体如何来实施,而为了对付楚军可能的进攻,傅戈决定再次剽窃历史一次,祭出随何这记阴招。

第二百八十节 固守坚城

两军对战,有些手段是光明正大的,比如军事上的计谋,用兵指挥调度等等,而另有一些招法则是上不得台面的,比如刺杀、离间等等。

傅戈召见随何的目的很明显,效仿历史,行离间之计。

当长着一对三角眼睛、瘦干身材的随何被带进军帐中时,傅戈实在不能相信面对的这个蟑头鼠目的家伙能有什么本事?

“你是随何?”傅戈努力平抑住阵阵恶寒,面带微笑问道。

沫冠戏猴——,象随何这样一个特点鲜明的家伙不用化装,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反派人物,尤其是那一身象征着身份的儒袍,穿在他的身上,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不过,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既然刘邦能重用此人,随何这个人能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那么他必有非常之能。

“是,傅帅,小的正是随何,六县人氏!”随何听到问话,马上换作讨好的笑容,凑前几步巴结道。

随何原先委身刘邦军中,添作一个谋士,也算能混口饭吃,不过,也不知是不是相貌的原因,一直没有得到重用,在广武汉军覆灭之时,随何与其它人一道成了秦军的俘虏,这一次,若不是傅戈特意在战前将他从俘虏营中提出来,估计随何还在营中受苦受难呢。

“随何,听说你和楚军大将英布有旧,不知可是实情?”傅戈探了探身,对着随何那张令人憎恨的小人嘴脸道。

“确实,确实。我与英布虽然不熟,但却为同乡,彼此慕名相惜久矣!”随何装腔作势的挺了挺身体,夸口道。

若不是饱读过‘天书’之秘,只看随何这一番表态,连傅戈都会相信随何真的与英布认识,而事实上,这位夸夸其谈的儒生又岂会和一个纵横江洋的大盗有什么交情?

不过,这个随何也确实够有胆的,空口也能说瞎话,英布是什么人?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杀人王,性情暴虐,手段狠毒,死在他手里的人累累不计其数。

“随何,你知道我召见你的目的吗?”傅戈嘉许的点了点头,说道。

“这个刚才军师已和小人说过了,傅帅放心,说降英布的事情包在我随何身上好了,我保证尽快让英布弃楚归秦!”随何保证道。

“好,先生有此言,傅某就放心了,我这里还有一封内子的私信,烦托先生转交给英夫人!”说罢,傅戈从案几上取出一个用朱漆密封的竹筒,交到随何手里。

竹筒之内托随何转交的私信确实是虞姬写给英布夫人吴姬的,在陈县一别后,准备投奔会稽亲戚的虞姬为乱兵所袭,流落到了番县并被吴姬收留为侍女,如今,虽然因为分处敌对境地,双方已经多时没有联系,但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英布的处境微妙,说不定这封信能起到非同寻常的作用。

自古以来,枕头风的功效是绝对无法忽视的。

若是吴姬能在英布跟前吹上那么几把劲风,随何的游说把握就会更增上几分。

果然,在接过竹筒之后,深悉其中奥妙的随何立即惊喜道:“原来傅夫人与英夫人是闺中蜜友,这就好办了——!”

闺中蜜友,随何这么猜测一般说来是不差的,想想堂堂大秦丞相的夫人又岂会是寻常之人?

“来人,摆上酒宴,我要给随先生践行!”对于随何的误解,傅戈也没有多作解释,他哈哈一笑道。

在践行的酒宴上,随何的口才确实让傅戈大跌眼镜,这位其貌不扬的儒生对于别的见解倒还一般,不过,在看待项羽与英布之间的关系时却是一针见血,有些地方甚至于傅戈这个剽窃‘天书’的家伙都没有他来得细致,这让本来还有些不放心的傅戈彻底将悬着的心落到了肚里。

正如随何所料想的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曾经一同在巨鹿城下为了共同的理想打拼的英布和项羽之间现在已经明显的产生了裂痕和猜忌。

可以共患难,却无法同富贵。

曾经的兄弟,因为际遇的不同而渐渐的生疏,因为彼此信念的不同而渐行渐远,在古代是如此,错过二千余年的时光之后,情况也一样。

对于项羽而言,英布这个杀人王是个相当实用的“工具”,而不是最佳的“伙伴”。

一方面英布的勇猛和战力深得他的重视,但同时为楚国名将后裔的项羽又在内心里瞧不起盗贼出身的英布,巨鹿之战按理说率先引兵攻击苏角的英布出力最多,没有他的牵制,楚军就无法实现三万击破秦军十余万的辉煌战绩,自然也不会有项羽之后统领诸侯的光荣。

然而,英布之后受到的待遇却相当的不公平,他的功劳因为项羽的存在而被遮盖起来,甚至于连那些作壁上观的诸侯都不如,当听到张耳、魏豹等诸侯被一一封王的消息时,英布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项羽这样的态度让野心勃勃想要封王的英布心中严重受伤,长期累积起来的怨恨更使得他对项羽和他背后的项氏势力相当不满。

英布生有异心,这一点项羽当然知道,要不然他也不会让项庄率领二万士兵留下了,只不过项庄这个莽撞的家伙根本不是一个可托大事之人。

一次轻敌冒进的败仗,让项庄彻底丧失了与英布叫板的机会,反倒是白白的送给了英布一万五千名精卒。

而在这之后,受迫于傅戈这个强劲对手越来越强大的压力,项羽自然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和英布闹翻,特别是在失去了范增这个智囊之后,项羽比以往更需要英布的支持,这从他对英布的态度就可能得出。

安阳之战楚军钟离昧部二万余将士覆灭,按理说作为指挥者英布应当要受到严厉的警告和责备,但最终项羽也仅是口头上斥责了一下,并未对英布的职务有什么异常的调动。

不过,就是这样,感受到重重压力的英布心情还是相当的低落,他的心中对于危机的意识也愈来愈浓厚。

四月二日。

漳水畔,英布的楚营内,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听到有同乡故人随何来访的消息,英布并没有答应接见,随何在这个两军对垒的紧要关头来访,显然有非常的目的。

因为,在英布的楚营内,各路势力都有耳目散布着,他的一举一动都无法逃过他们的眼睛,英布清楚他若想保得安全行事需万分小心才是。

不过,虽然英布没有接见随何,他也没有将随何杀掉,或者驱赶走,他只是按照平素接待乡里故人的礼节给随何安排了一处住的帐篷。

一切似乎都显得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而实际上,随何的身份又岂能瞒得过象英布这样拥有相当势力的重要人物。

对于英布的冷淡,随何没有泄气。

他安安心心的就在楚营住了下来。

每天除了找寻一些六县的同乡叙旧之外,就再没有其它的动作,似乎他这一趟来楚营就是为了投奔英布这个显赫的同乡混口饭吃的。

随何这边暂时没有进展,而在另一方,项羽对巨鹿城的压迫也已到了关健时候。

李烈骑军的撤离让项羽的围城行动变得更加迅速起来,将近七万的楚军在项羽的指挥调度下,开始对城池实施四面围困。

与此同时,在城中韩信也在加紧备战,作好长期坚守的准备,对于守卫这一座坚城,韩信还是有相当的自信的,其中除了对秦军的战力有信心外,韩信更相信,身在外围统御全局的傅戈绝不会弃他而去。

“大将军,楚军在城外垒起了土丘,这一来我军居高临下的优势就不存在了,怎么办?”巨鹿城楼上,郦商眺望城外的楚营,神情惶急。

“郦将军勿急,楚军要想以高丘破我坚城还需些时日,我等尽可放宽心养精蓄锐,等到楚军即将大功告成之时,我们以投石器猛砸之,必能大挫楚军锐气。”

相比郦商的紧张,李左车这位副军师神色要从容得多,这段时间授命安抚城中百姓的他忙得瘦了好几圈,才终算成功的说服了那些对秦国抱有成见的长者。

投石器不仅是攻城的利器,对于守城而言也是一样,在韩信兵破巨鹿城后,已经料想到接下来战事会更加残酷的傅戈将赵拓的石炮部队悉数拔给了韩信,至于投石所用的石块,这一点倒不用担心,前番战留下的那些炮弹还完好无损的躺在战场上,只要加紧时间回收,再利用的炮弹足够抵御楚军好几轮进攻了。

“左车,城中百姓都安置好了吗,这楚军围城在即,安抚工作至关重要,千万不能出乱子,粮秣的供给必须及时发放,莫要让百姓感到恐慌!”凝视着城外竖起的楚军营垒,韩信眼中厉芒一闪,随后又淡淡的吩咐道。

民乃战之根本。

守城成功与否,除了城垣是否坚固,将士是否勇敢外,还要看城中百姓对于守城的支持度,看城中军民是否齐心。

对于这一点,韩信明白,李左车也同样知道。

第二百八十一节 新仇旧恨

夜色残阳,在点点霞光的映衬下,历经战乱的巨鹿城就象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默默的凝望着周遭的一切。

发生在它身上的战事已经太多了。

不管是过去的,还是将来的。

最终都将化作一捧泥土,沁入层层叠叠的沉积土层中。

战鼓隆隆作响,四面围城的楚军摆出了强攻的态势,是役,楚军可出动兵力约计七万,守城秦军一方,韩信所部约四万余众,虽然按兵书上记载,攻守双方兵力五比一的对比,楚军并不占据什么优势,但这点难度在项羽这位霸王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兵书,这打仗的书也是人写出来的。

既然是人写的,那么总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兵力之强弱是决定胜负的因素之一,但绝不是全部。

别人办不到的事情,他项羽却能。

这就是霸气。

巨鹿城内,秦军严阵以待。

不过,项羽真的会下令强攻城池吗?

从城外堆积得越来越高的土丘可以判断出,楚军也确实在做攻城的准备,一旦土丘堆得与城垣平齐,当双方的弩手能够站在同一平面上对射时,楚军的猛攻或许就会开始。

不过,以约七万的兵力强攻有四万余秦军驻守的坚城,就算项羽能血战拿下城池,他的部队也将会损耗得七七八八,这样一场烂仗项羽他会打吗?

对此,韩信心中犹疑不定,在进驻巨鹿之时,他原本能确定楚军不会硬碰他这颗铁钉子,因为两败俱伤的战仗对于项羽来说,同样是不能承受的损失,更何况以项羽的精明,他也断断不会看不出攻城的弊处。

就目前的战局来说,攻城是下下之策,唯有野战才是首选的上策。

因为一旦秦、楚实力大损,从中渔利的就是象刘邦、魏豹这样的诸侯了。

但是,眼前的情景又让他动摇了这份自信,楚军不仅四面围城,而且夜以继日的遣士兵堆积土丘,这不是准备攻城是什么?

“郦将军,今晚天黑之后,你派遣几队人马顺着城墙翻下去,争取查探出楚营内的虚实,我到要看看项羽光围不打是什么用意?”韩信吩咐道。

“诺!”郦商听到袭敌的命令,精神一振应声奔下城头。

“大将军,你是说项羽的主力没有在城外?可这楚营内林立的旌旗又作何解释?”李左车敏锐的从韩信凝重的神情中觉察出了端倪,他禁不住开口问道。

韩信摇了摇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一切待郦将军回来后再作定夺吧!不过,如果项羽真的不在城外的话,他的目标只能指向一个地方——!”

“漳水南!傅帅的营寨。”李左车惊呼变色道。

与此同时,漳水北岸。

在傅戈与项羽曾经决战过的那处战场上,遗留生锈的兵器、还有被野狗叨得散乱的尸骨隐隐的泛着点点磷光。

一支百人的秦军巡骑正慢慢悠悠的沿着河边巡察,此处距离漳水南的秦军大营已有三十里开外,巡骑察探到此已是极限。

“队长,你看前面有火光?会不会是楚军来袭?”一名嘴边尚留着稚气绒毛的年轻士兵忽然勒住战马,指着前方一处闪亮地方惊喊道。

“小毛孩子,那是鬼火——,阵亡将士尸骨的磷光,这里在五年前可是傅帅和楚霸王撕杀的战场,想起那一仗,迄今想起来还是历历在幕呀!”

瞧见那时不时闪亮的鬼火,队长禁不住感慨起来,他是在傅戈驻守昌邑时加入这支军队的,漳水一战时他的身份还是一名小卒,当时危殆的情景、舍死忘生的撕杀、还有那一场适到好处的大雪,都让这个已经在战火中磨历出来的汉子无法忘怀。

“队长,你看那鬼火在移动呐!”年轻士气眼中充盈着敬意,喃喃自语道。

“移动的鬼火?”

听见部下这一句喃语,沉浸在缅怀同伴的哀思中的秦军队长不觉面露惊疑,他的目光紧紧的盯了一会那一面移动的火光,终于,他猛喝了一声:“有敌卒,你,速速回去通知傅帅,楚军大队来袭了!其他的人,拿起兵器,跟我去缠住敌人。”

楚军——。经验丰富的秦军队长没有看错,出现在夜幕中的确实是一支楚军,而且还是一支足有三万众的楚骑兵队伍。

在繁星点点升起,苍茫一片的漳水北平原上,一支身穿着青袍红巾的骑兵队伍正沿着被冲刷得宽敞的漳水河岸疾驰,紫色镶边的楚项大旗高高的竖起于骑军之中,方才秦卒看到的移动的鬼火正是旌旗镶边反射出的淡淡光华。

“老桓,你说霸王这回使的招,能不能瞒过傅小狗?”这时,在楚骑军队伍前列,一员贯甲持戟的虬须汉子端骑在马鞍上,转头对着旁边的魁梧楚将说道。

老桓就是桓楚,其实他并不很老,相反正值四十岁的壮年,只不过他的资历在楚军中却真真切切算是老资格了,早在项梁会稽起兵之时,桓楚就为剧盗纵横长江沼泽之中,当时会稽守殷通为了捕获这名大盗,还曾张贴发下海捕文告。

“哈,那傅贼不过是因势而起,又沾了些狗屎运罢了,论起领兵打仗的本事,哪里能敌得过我家霸王,放心吧,这瞒天过海之计可谓天衣无缝,而且,霸王已经知会了英布将军到时两相夹击,你我就等着大杀四方好了。”桓楚哈哈一笑,对着问话的周兰说道。

桓楚、周兰是项羽麾下统领亲卫骑军的二员骁将,他们出现在远离巨鹿的这个地方,委实让人觉得奇怪。

不过,听到桓楚这一句回话,是明眼人都能猜到一个大概,在巨鹿城外作势攻城的已经不是楚军的主力了,最起码楚军中最精锐的骑军已经确定不在那里,至于项羽的所在,一向以亲骑形影不离的他自然也不会留在城外的楚营中。

其实,韩信猜测的没有错,以项羽的眼力,当然不会看不出攻城的恶果,所以,他一面让项声统领四万余楚军步卒在城外虚张声势,吸引韩信的注意力,同时,自率三万亲卫精骑转头猛扑向漳水南岸的秦军主力。

这样一来,战场态势就变成了项羽与英布两支楚军夹攻傅戈的局面,楚军在局部纠结了八万余步骑,初步赢得了人数上的优势,相比有坚城固守的韩信,只有营垒可以依靠的傅戈部无疑会更好打一些。

更何况,自打上一次漳水畔让傅戈得遁大雪逃脱后,项羽一直耿耿于怀,这一次,他就不信傅戈还会得到老天再一次的眷顾。

老天当然不会连番的垂青同一个人,就算这个人的灵魂来自未来也是一样。

不过,有时老天不眷顾,你还可以自救。

本着小心驶着万年船的想法,扎营于漳水南岸的傅戈在遣出李烈紧追刘邦之后,就一面加紧策反英布的工作,另一方面积极收缩兵力固守营垒,并派出多路巡骑刺探敌情,因此,当楚骑接近到秦营外围三十里时,终于被秦军巡骑发现。

“骑兵队,杀!”

巡哨的秦军队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喊,然后高举起手中战刀带着麾下的百骑迎了上去,在他们的后方,只留下那个年轻士兵孤零零一个人目送着他们。

“队长!”

年轻士兵哽咽着喊了一声,然后,拔转马头向着相反的方向飞驰而去。

这一刻,谁都明白这百余骑的结局将会怎样?

移动的鬼火如天上群星,无法数清,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楚军出动了最精锐的亲骑。

谁都明白他们这一去只是赴死。

但他们中间没有人退缩。

“什么,前方出现百余骑秦狗的骑兵,立即冲过去,包围他们,绝不许一个漏网逃掉!”同时得到前哨部队的回报,桓楚也迅速的下达了命令。

“通知后面部队,加快速度,务必在半个时辰之内抵达秦营所在!”紧接着,桓楚又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对付百余敌骑,他并不担心。

不过,让他不放心的是这次夜袭行动有可能因此而走漏消息。

奇袭——,关健在于一个奇字。

若让秦军及时得到了楚军来犯的情报,奇袭就会变成强攻,到时效果就相差太大了。

夜,亥时。

秦营军主帐。

晚上通明一片,松油灯火将这一片区域照成白昼一般,来来往往的将领们一个个面色凝重,接二连三的步入军帐。

秦军统帅傅戈此时全身披挂,神情严肃,他已经从孤身飞报的巡骑那里得悉楚军来犯的紧急情报,心知项羽此回来者不善。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项羽这一次舍了巨鹿而攻自己,其一固然有巨鹿难攻的原因,而其二则无疑是为一雪五年前在此处的败北之恨。

第二百八十二节 战火正炽

秦军中军帐,在忙碌与紧张之中,一道道将令正迅速的下达着。

“栾布,你率领由巴蜀弩箭手组成的神射军伏于营垒正面,等楚骑杀到时迎头给予痛击!此战事关重大,故营中所有箭矢由你负责支配领用,若有不够的,可向其它诸军借用!”

“诺!”

“郦疥,我拔给你三万将士,沿着营寨外围的陷坑、鹿砦逐次防守,你必须牢牢的将这道防线守住,否则的话,一旦让楚军冲入营中,我们可就被动了!”

“傅帅放心,有我郦疥在,楚贼休想进营一步!”

栾布、郦疥各自大喝一声,依言领兵下去,作为傅戈倚重和依赖的两员年轻战将,他们都明白这一战意味着什么?

在领命的一刻,他们从傅戈脸上看到了决战的毅然,看到了誓破敌军的决心,就如之前他们经历过的一样。

没有谁能击败傅帅,就算是霸王项羽也一样。

“傅帅,单单项羽并不足惧,你说英布会不会趁隙夹击,随何的游说迟迟没有进展,这保不证是英布使得缓兵之计?”待到众将一一领命而去,一旁的张良见傅戈连派人马都是对付项羽的,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子房,你说我这个时候还能分兵吗?”对于张良的提醒,傅戈脸上唯有的也只是苦笑,方才诸将皆在,为坚定将士信心,他只能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或许,也只有张良才能看破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说实话,项羽这一次明攻巨鹿,暗取漳水的战术计划确实出乎傅戈的意料,相比项羽这位具有战术天赋的不世战神,傅戈这个靠着小聪明和剽窃起家的战鬼着实差了一筹,项羽或许在笼络人心,团结各方势力上有他的不足,但在具体的战术指挥上,却是一等一的高明。

“至于英布,我们不用担心,他若是出兵的话早就出了,不会等到项羽先出现再来分一份功劳!”见张良面露忧色,傅戈宽慰道。

虽然不能确定英布与项羽之间究竟有没有联系,但从最近一段时间英布军的动静来看,确实没有出兵的迹象,也正因为如此,傅戈才会对项羽的突然袭击感到奇怪。因为,单单凭项羽的三万亲骑,就算发挥出全部的战力,也不可能拿拥有七万士兵的秦军怎么样?

“傅帅说的固然不错,英布尚在犹豫不决,但若是这边项羽催得紧了,保不证他会遣军前来试探,到时这根墙头草可随时会压下来的。”

平稳的战局因为项羽的突然动作而变得危殆起来,身处困境让张良这个秦军中的大军师感到自己有失职的责任,故此他的眉头一直紧锁着。

“子房,那我们就速去一趟英布营前,坚定他的想法如何?”相比张良的凝重,傅戈在分派完了将领们的任务之后,倒显得相当的轻松自在。

既然项羽来了,己军又落了后手,愁也没有用。

唯今之计,只有赌一个字。

赌英布确实心生异志,赌随何这个夸夸其谈的家伙确有象史书记载那样的本事?

如夜晚轰天的春雷席卷大地,等到项羽率领三万楚骑赶到秦营时,迎接他的是通明的火把,还有严阵以待的七万秦军将士。

因为漳水北岸的一次偶然遭遇,楚军奇袭的计划没能实现。

不过,项羽也不沮丧,因为他本也没有想把胜利的法码放置到一次不确定的偷袭上,在他想来,就算秦军有了准备也没什么,凭着麾下三万骑卒的战力,对付缺少了骑军的秦军步卒虽然颇有难度,但还不至于会吃败仗。

更何况,他还有另一支援军,英布的五万军队就在左近,估计不用多久,就会依照将令赶到战场,到那时,楚军在人数上也会超过秦军。

“报霸王,前方发现秦军强弩部队——!”

飞报的传令兵高声叫喊着,将前方打探到的军情向项羽禀报。

“给桓楚传令,迅速击溃秦军,将秦营靠拢!”骑乘在乌骓马上的项羽冷哼一声,道。

一支秦弩兵对于疾奔飞驰的楚骑来说,能起到的也只是稍稍的阻挡作用,并不能将楚军的攻势完全遏制。

夜空中箭矢如蝗,犹如漫天飞舞的雪花,为了遏制住楚骑的猛扑,栾布指挥着五千弩兵以三段连击的方式向越靠越近的楚骑渲泄着弩箭,面对严阵以待的秦军,楚骑前列的战马嘶鸣着扑倒于地,并将马上的骑士掀翻在地。

不幸倒地的骑兵很快就被后面的马蹄踏倒,许多人甚至于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就一命归于黄泉了。

没有人可怜这些倒霉的士兵。

战场上,本来就是搏命的地方,命大的活下去,命衰的就死去。

终于,在付出了二千余骑损失的代价后,楚军主力开始靠近秦营,对此,不论是项羽还是桓楚,都对此感到可以接受,同样的情形若是换到白天,秦军密集的射击将会造成更大的伤亡,而这就是项羽选择夜袭的原因所在。

夜色,能够遮蔽行迹,能够使冲锋的楚骑避开秦弩最强劲的风头。

不过,夜也不是万能的。

三万楚骑以锥形的冲锋阵形开始对秦营实施突破,不过,当楚骑抵临到被火把照成白昼的秦营边缘时,真正的考验来临了。

挡在楚军面前的,是由郦疥亲自指挥的长矛、刀盾部队,这支部队中,长矛手合抱着足足有三人长的巨矛,矛尖锋利夺目,一旦仰立而起就会深深的扎入冲近的战马腹部,将马上的骑士狠狠的掀翻在地。

就算楚军能够突破长矛手的防线,在他们的后方,还有刀盾手摆成密集的阵形结阵护卫着,矢志夺取营垒的楚军与保卫营寨的秦军很快的就陷入到了一场混战之中。

两军恶战,而作为双方的统帅,项羽和傅戈却都没有出现在第一线战场上,他们的心思不约而同的投到了另一处决定胜负的地方。

漳水南,位于秦营百里开外的英布营寨。

此时,英布军帐内正有两派将领吵得不可开交,一方以项庄为首,嚷嚷着要立即出兵协同项羽主力夹击秦军,另一方以丁公、萧公角为首,主张先观望战局,等到天明之时再作定夺,两方势力平均,谁也说服不了谁。

以项庄的火暴脾气,若是未有前次的败仗,他岂会还留在这帐中与他人争执,只怕早就擅自带兵冲了出去,而现在,被剥夺了兵权的他却只能看英布的脸色行事。

“英将军,霸王的命令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军应当立即开拔,与桓、周二位将军一道夹击秦狗,请将军快下命令吧!”

“将军,这天色已晚,我军仓仲起兵,夜行百里,势必困顿,就算到了目的地,也是军无斗志,将无战心,莫如等到天明之后再行起程,也未为晚!”

“你们——,竟连霸王的命令也要违抗,莫非有异心不成?”项庄怒极喝骂道。

他这一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立即将丁公、萧公角等人推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甚至于就连英布也被逼上了死路。

事情明摆着,照项庄所说,不出兵就是违令,那英布这一时的犹疑不定至少表明,他不是坚定的站在项羽这一边。

“大胆,项庄,我有霸王亲授的虎符,这里的事还轮不到你作主!”面对项庄的放肆,一直都是默不作声的英布终于开口了。

适才,正是项庄这一句骂让英布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他多么的努力,不管他表现得如何积极,在项羽那里,他都不可能得到亲信的待遇,怀疑的目光会始终伴随着他,直到他彻底失势或者死亡。

“嘿,你们会后悔的。”项庄冷笑一声,抛下一众将领,仰首离去。

“将军,我们怎么办?这项庄此番受了羞辱,他日必定会在项羽面前告我等的黑状,这以后我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与项庄这位亲信一系发生争执的丁公见此情景,立即紧走上前谏道。

打击报复,一贯就是派系斗争的主流。

丁公不是项氏的亲信,感受到自身地位威胁的他当然希望英布这个靠山势力更大,地位越稳越好,所以,他对于连夜增援项羽并不赞同。

“将军,适才项庄的态度已经表明,霸王项羽已对你生了戒心,否则的话,项庄又何需带着二万人马留驻于此,难道说霸王那里兵将多得用不着吗?”

军帐中,紧接着丁公表态的正是一直以来都默默无闻的随何,借助于傅戈托寄的那一封威力巨大的私信,随何终于顺里成章的成为了英布帐下的一名参谋,而在这个决断的关健时候,随何终于站出来了。

“先生有什么话,尽管一一道来吧!”看着乱作一团的部下,英布充盈着杀意的目光扫视诸将,然后淡淡说道。

第二百八十三节 舌辩英布

刀光剑影,血火屠城。

或许许多人会错误的以为只有在两军阵前撕杀拼命的才是真英雄,岂不知能够在敌人的营寨内面不更色慨慨而谈的,也同样了不得。

一身儒袍不能遮盖男儿胆气,相貌不出众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面对满脸杀气腾腾,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的英布,还有丁公、萧公角等一干心怀颇测的楚军将领,随何这个貌相‘惊人’的游说者需要担负的风险实在太大。

可以想象在这个时候,只要随何表露出丝毫的惶乱,那他的话就会大打折扣,好在,随何的声音就如寻常一样镇定自若。

“诸位将军,你们以为秦与楚之间孰强孰弱?”随何的第一问看似不着边际,使将的却是投石问路的招数。

“哼,这还用说,当然是我西楚强大而秦国弱小了,我西楚大军数十万陈兵于此,岂是秦国能够抵挡得了的。”对于随何的这一问,尚隶属于西楚阵营的楚营诸将自然不肯承认秦强于楚的事实。

“哈哈,原来将军们的眼力不过如此,我随何以前真是错看了大家?”随何三角眼一翻,轻笑一声讥讽道。

“你说什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也敢讽刺我等,是嫌活得不耐烦了吗?”被随何这一句话刺到痛处的丁公等人脸涨得通红,恨恨喝道,若不是瞧在随何是英布同乡的份上,这些将领的言语只怕更加不堪。

“我随何一条命算得了什么,诸位要想拿去的话,尽管递刀过来就是,只不过我替诸位将军难过呀,大好的前程摆在面前却不知道摄取,真是可悲可叹!”随何凛然而答。

“先生此话怎讲?”英布脸色一沉,豁然站起喝道。

“将军你看这幅地图,楚军远离后方补给根据地达**百里,其间还有彭越的盗贼队伍时常袭击补给,所以,楚军目前粮食供应可谓困难重重,霸王不得不靠老弱残兵来掌控运输,这表示楚军在人力储备上已有不及之势。反观秦国,既有巴蜀、关中源源不断的粮食补给,又有深沟高垒的防御工事,还有纵横驰骋的骑军助阵,秦军在这么强势的情况下还采取守势,是为什么,目的就是诱使楚军远途来攻,就是要使楚军远离根据地,这样一来楚军将士进则不得攻,退则不能解,你们说这貌似强大的进攻场面又能维持多久?”

随何慨慨而谈,毫不顾虑一众楚将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的目光只盯着英布一个人。

“哼,一派胡言,霸王智勇无双,其指挥能力又岂是旁人能够相比的,先生没有瞧见秦军现在已经中了声东击西之计了吗?”英布冷笑一声,道。

“声东击西,将军又岂知秦军真的中计了,有安阳一役在先,保不定这又是秦军将计就计的招法?”

随何淡淡道。

随何的真实身份帐中诸将不甚清楚,不过,英布却是明明白白的,听到随何这么一提醒,英布眼中顿时有厉芒闪过。

安阳——,这个地方对于英布的刺激不亚于陈县,钟离昧部的覆没虽然英布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下令让钟离昧出击的却正是他。

败了就是败了。

不需要找什么借口,英布这一点气量还是有的,对于三番二次让自己蒙羞的傅戈,英布虽然嘴上不认帐,但在心里却还是暗生佩服。

当然,佩服归佩服,对于秦军是不是会使出‘将计就计’的暗招,英布还是将信将疑。

“将军可否单独说话?”随何又加紧道。

这时,英布已经心有所动,便默然的点了点头,将随何请入内帐中。甫入帐中,随何见四下无人,遂道:“请问将军,你的实力比霸王又如何?”

“自是不及。”听到这一问,英布冷哼一声,脸色难看的回答道。

“既然如此,将军请想,以霸王无法容人的个性,若是以后西楚得势了,非属项氏一系的将领就不可避免会召致猜忌,这一点已从霸王让项庄留驻营中得到了映证,有道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将军难道不清楚,西楚统一天下之时就是你临难的时候,现在,将军你不与宽仁待客的秦国打交道,却托付己身给危机四伏内乱不断的西楚,这实在难以让人理解!”随何这一句说出,英布脸色倏变,对于他来说,投附秦国的念头虽然想过,但却也知道那不过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异想罢了。

作为反抗暴秦起兵的暴民,秦国在英布的眼中,就是残暴荒淫的代名词,虽然,在起兵之后英布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没什么光彩的地方,同样,在秦国当权者的眼中,象英布这样的叛乱份子无疑是十恶不赦的罪犯,两者之间根本没有通融合作的可能性。

“归秦,先生说笑了吧,我英布与秦国恨不同戴天,你没有瞧见我额上的黥字吗?若不是拜秦朝的官吏恩赐,我还不会有今日的声名?”英布冷笑道。

其实,英布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那就是他与傅戈之间在战场上未解的怨恨,屡败于对方,若不能胜得一阵,这口气让英布如何能咽得下去。

“将军,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新秦已经不是过往的暴秦,将军又何必拘泥于以前的恩怨,傅相托我转交的私信将军定已看过,这其中的诚意我就不用多说了,作为六县故人,我只说一句,将军你不是一直希望封王吗,如果将军能够提剑举兵归附秦师,傅相定会上奏朝廷封爵裂土予将军,到时候九江王就是将军你的了。”

封王,这可是英布一直以来的心病,随何这些天来在吴姬那里也走得相当熟了,对于英布的这份私心知晓得可谓清清楚楚。

“哼,先生冒死为秦国做说客,不知酬劳几何,要知道这里可是楚营,外面还有数万楚军将士,只要我一声令下,先生项上的人头就会落地,你难道不怕吗?”英布冷笑着杀气腾腾拔剑出鞘架在随何项上。

“怕,我当然怕。不过我更替将军担心,将军是我六县父老的期望,将军他日发达了,我随何一人之荣辱又算得了什么?”随何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状道,他有这样的自信是因为从英布的眼眸中他看不出有多少的杀气。

“好,既然先生不怕死,我英布又何足惧哉,不过,这霸王命令催得急促,以先生之见当如何应对?”话到此处,英布哈哈一笑,收剑回鞘问道。

“将军何不静观其变至天明!”随何会意的嘿嘿一笑,说道。

“天明,好,我就与先生约期至天明,若到时霸王得了胜利,我就出兵助霸王,若到时霸王落了下风,那我的这份恩义还望先生转告于傅相!”英布哈哈笑道,赔本的买卖他自然是不做的。

等到二个心照不宣的步出内帐时,笑容灿烂的挂在脸上,看到主将这样神采奕奕,一众等候多时的将领纷纷回拢了过来。

“将军,请问何时出兵?”项庄这个莽夫赌气出走之后,大帐中还坚持一定要出兵的只剩下了大将季布。

季布是楚地人,也算是楚军中的骁将了,他率领的军队一直作为偏师在彭城附近作战,曾经屡屡让围剿的秦军受窘。

“出兵?呵呵,季将军莫急,我自有计较,来人,将地图摊开,我要仔细察看,这秦狗究竟在搞什么名堂?”英布笑着安抚季布道。

缓兵之计,英布这一招看似慎重,实际却是溥衍的障眼法,谁都知道军情紧急,英布却很好整以暇的察看地图,这一来一去的功夫战机也就稍纵即逝了。

“将军,霸王那里急求救兵,我们可不能等下去呀!”季布急得连声催促道。

“这——!”

正在英布左右为难之际,一名禀报的斥候队长冲进来解了他的围:“回禀英将军,巡骑发现了有大股秦军正向我营方向异动,似有袭击营寨的动作?”

“你说什么,秦人来袭了?消息可确切。”英布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喜道。

“回将军,千真万确,是属下亲眼所见,绝不会错,而且我还发现了秦中军旌旗也在其中!”斥候队长一脸肯定的说道。

帐中诸将听到这一回答,个个勃然变色,在项羽大兵压境猛攻营垒的时候,秦军居然还能分出一队人马袭扰己军,这说明了什么?

不正说明秦军根本没有中声东击西之计吗?否则的话,那傅戈又岂会安心在遭受猛攻的当口还跑到这里来。

“既然这样,那出兵之事我们就先等等吧,万一秦狗真的伏下了圈套就又会损兵折将了!军情倏变,还是慎重一点好,相信霸王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于你我。”早有缓兵以待天明再说的英布立即顺手推舟道。

第二百八十四节 激战正酣

傅戈真的有实力逆袭吗?

怎么可能,在匆匆在楚军巡骑面前表演一番之后,傅戈就急急的赶了回去,他在担心郦疥和栾布两个人无法在项羽的猛攻下坚持太久。

果不其然,等到傅戈回到军营时,秦军防线已经有多处堪堪被楚军突破,危机遍布整个战场上。

为了对付楚骑的冲击,郦疥将三万将士布成了纵深十九列,前后相隔约有五六丈的七个圆阵,这种阵法与之前王离布下抵御项羽冲击的九道防御阵相类似,不过,在具体的兵力配置上,又有相当的不同。

原先,王离采取的是平均分摊的方法,九个方阵每个方阵中的士兵战力基本差不多,强弱搭配也是按照平均主义来组织,这种方法事实证明不可行,在楚军强而有力的突击下,秦军一旦前阵被突破,后阵的士兵见和自己差不多能耐的被杀败了,那自己上去还不是也一样完完,于是乎战无斗志一哄而散而不足为乎了。

现在,郦商采取的方法却是先强后弱的布阵,这种阵法的好处在于前二波强阵能给予敌相当的杀伤,等到楚军冲到第三波方阵前时,战力也已大打折扣,这样一来双方拼杀起来又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场面,如此一层层盘剥下来,楚军到最后就会被拖入秦军设下的陷阱泥潭之中,再也无力拔出。

不过,这种阵法对于士兵的素质要求相当的高,尤其是对军队的军纪更是苟刻,如果队伍中出现斗志不坚的逃跑份子,他们这一小撮老鼠屎就有可以会坏了一锅汤,如果不是对麾下将士有足够的自信,郦疥也断断不敢祭出这样冒险的招法。

除了七道方阵外,在秦军方阵的后方,还有栾布的神射军在左右策应着,在楚军已经迫近到营垒边缘的时候,弩手与拒马、鹿砦、陷坑还有以血肉之躯抵挡敌骑的长枪兵一道,构成了防守秦营的坚实后盾。

若没有他们,秦军的防线就会少了其中重要的一环,而当这一切都结实得完美无缺时,楚骑的恶梦也就来降了。

挡在最前面的秦军长矛兵单膝跪地,双手扶持着三人长的桐木长矛架在肩膀上,矛柄结结实实的抵着硬地,在他们的后面,是一手挟着长矛另一手持着木盾遮挡的盾牌手,这面盾虽然不大,但却足以帮助前面的同伴遮挡箭支,足以遮护同伴的要害。

在这二名士兵的后面,还有一名士兵持刀踏在矛柄上,他们的任务一是固定长矛的方位,以免矛端遭受巨力冲击而偏离方向,二是一旦敌骑靠近,则挥刀近身肉搏,不过真若到了那个时候,等待这些士兵的也只剩下了以命搏命的撕杀了。

一时间,密密麻麻如林似海的长矛闪烁着刺眼的寒芒,在已经架成约四十度角斜斜上指的长矛阵前,楚军战马还未等触及矛尖,马上的楚军骑兵就不得不发出绝望的嘶吼,面对的长矛阵就象一道浑身长刺的箭猪,他们这一冲正好迎个正着。

然而,到此时,这些被驱赶着奔赴战场的普通士兵又哪里有退路,他们不往前冲也会被后面跟进的大队踩为肉泥,反正都是死,那还不如选择光荣的往前战死更好一些。

“秦狗,去死吧!”

一名冲近的楚兵面露狰狞笑容,挺起身子挥动手中战刀狠狠的劈了下去。

顿时血花飞溅,在楚骑冲击下无力抵抗的秦军士兵惨叫声扑倒,但同时,得意中的楚卒笑容却凝固在脸上,他的胸口正汩汩的有血流出,就在他挥刀的一刻,最后一名秦军士兵的战刀已经落到了他的胸膛上。

“噗噗”“咔嚓”的声响不绝于耳,这是长矛贯入马匹腹部的脆响,在强力的冲击下,桐木的矛杆生生折断于马腹中,同时,被撞得飞起的秦卒,被掀翻在地的楚兵,他们几乎在同时惨叫出声,一时间人仰马翻,血光四溅。

在楚军后阵。

借着战场上闪烁的火光,项羽面色沉毅的凝视着激烈交战的战场,身躯挺拔着,巍然不动。

“霸王,桓将军回报,我军已突破秦狗二道方阵,现正朝第三道方阵奔袭,不过秦狗的抵抗相当顽强,我军伤亡甚大——!”

“知道了!”项羽摆手应答,对于桓楚在一刻钟内突破秦军二道防线,他心中并不以为惊讶,因为身为亲卫军的勇将,就该有这份能耐。

至于伤亡,项羽则并不放在心上,作战哪里有不死人的,只要能赢得最终的胜利,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项羽也承受得起。

这一时,让他担心的不是前方的桓楚,而是迟迟未有动作的英布。

“周兰,你亲自去传令给英布,限天明之前必须赶到战场,否则的话军法从事!另外,密令项庄、季布,必要时可当机立断——!”项羽沉声对身畔的周兰吩咐道。

“诺!”

周兰依令飞奔而去。

项羽语中当机立断是什么意思?他虽然没有明说,但相信项庄、季布等人一定心领神会,项羽这是要他们夺英布之兵而自御之。

马蹄声如雷般响起,楚军依旧在前赴后继,第一排的骑兵攻势受阻,第二排、第三排的骑兵迅捷无比的杀到,那些飞溅在空中的血滴甚至于还未落下,就又被后来者的马蹄踩在地下,与失去生命的死尸和战马一道被毫不留情的一同践踏成泥。

又过一刻,楚军突破第五道方阵,郦疥手中连一支预备队也派不出来,同样,栾布的七千神射军也已伤亡过半,再发挥不出密集射击的威力。

秦军防线一旦被突破,会是什么后果?

楚人能想象得到,秦人也一样。

在拥有四条腿的战马面前,只依靠双腿奔跑的秦军将士能等到的就是死亡了。

战场瞬息万变,每一刻都在考验着双方将领的智慧与勇气,就在守营秦军斗志低落、不堪再战的紧急关头,秦军将士心目中的军魂,大秦丞相傅戈回来了。

“傅帅在前面,我们不能退!”

“快,保护傅帅!”

一声声叫喊从四面八方汇拢到一个地方,而在那里,正是战况最危急的一处所在。

“卟!”

手起剑落,一剑削去楚骑兵的半边脑袋,漫天血雨中,傅戈率领着保护他的一小队亲卫骑兵在乱军中来回驰骋,哪里防线最为紧急,他就奔赴哪里。

士气重聚的秦军斗志重燃,他们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睛,紧握着武器飞赴向前,这一时,死亡在他们眼中已经不算什么?

他们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就是向前,向前,再向前!

傅帅在前面,我们绝不能落在后面。

两军朝着相对的方向猛冲,结果会怎么样?

又是一连窜沉闷的矛戟贯入肌体的声音,还有战马濒死前无助的悲鸣。楚军希望马踏连营,可如果面前的连营是由枪林戟海组成的噬血森林呢?

在呐喊声中,楚军就象潮水一样扑来,冲在最前的士兵就如同撞到岩石上的浪花,猛然咆哮着将身躯高高的抛起,然后又重重的摔落。

年轻的躯体被摔得粉身碎骨,同时在瞬时消失无形,强力的冲撞甚至于留不下这些勇猛的士兵半点的痕迹,他们只是一朵浪花,只是一个符号,只是一次战事的牺牲品。

当浪花消逝的时候,士兵生命中最绚烂的一瞬也就过去了,同时,由另一拔士兵组成的后浪又继续义无反顾的撞了过来。

“来人,抬戟过来!”

猛喝声中,乌骓马高高的扬起踏雪的前蹄,长声嘶鸣。

眼见战事重又陷入胶着,又久等不见英布援军不见,项羽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决定亲自统兵上前,与傅戈这个老对手搏上一搏。

项羽的出阵极大的鼓舞了楚军的士气,对于这些时时刻刻感受着霸王无敌气势的楚军士兵来说,项羽就是老天赐予楚人的天神,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打败他。

若是单挑,能够战败项羽的人的确没有。

至少傅戈绝不会冲动的认为他有和项羽一战的实力。

所以,在瞥见项羽催马疾冲过来之后,他立即拔转马头趟入楚军的侧翼支援起栾布来,而此时,项羽要想杀过来,就必须先扣开汇拢过来的层层叠叠的秦军。

相比人数,秦军可比楚军可多了近一倍,在秦军已恢复士气和斗志的情况下,楚骑兵要想再次塑造锥形冲锋中心突破的辉煌,势不可能。

“狡猾的小贼,你跑不了的。”远远的望见傅戈隐约出没的身影,项羽大戟横扫,立时将挡路的五、六名秦兵击飞。

第二百八十五节 我是汉王

漳水畔的秦楚两军的撕杀一时未见胜负,半夜激战也无法改变双方势均力敌的局面,不管是项羽还是傅戈,他们能做的就只有坚持。

项羽在希望英布早一点来援,而傅戈也在等待援兵。

从巨鹿至漳水南秦营,这一路的距离虽然比英布要远一些,但韩信的行动无疑要比心存异志的英布要坚决得多。

只要韩信先一步到达战场,那么项羽就只能无奈撤退!

而一旦这场较量以秦胜楚败的结果告终,那巨鹿二番会战的结局也就确定了,到时,连遭重创又粮草不济的楚军只能选择向彭城方向退却。

项羽尚有机会退兵,而在数百里外的蒲坂以东战场,汉王刘邦和他的那一支奇袭联军却已陷入了绝境之中,退无可退。

自拔营出征之后,刘邦的神经就被无休止的折磨所催扰,而给予他这份痛苦的,不是别人,正是秦将李烈和他的骑军部队。

千里奇袭,贵在出奇不意。

刘邦本以为他的大胆策略肯定出乎秦军的预料,本以为被楚军拖累的秦军不可能派出精锐部队关照他这一支偏师,本以为就算有追兵堵截,也绝不会是李烈这个煞星。

然而,他错了。

错得实在太过离谱。

直到瞥见追杀的秦骑那杆噬血的李字旌旗,刘邦才明白他为什么屡战屡败,一次又一次的败在傅戈的手里。

傅戈,这个家伙还是人吗?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变态的人,自己都身处危险之中,却还想着濒死咬对手一口,这种人就象一条喷射毒液的腹蛇,招不得碰不得。

从三月底至四月上旬,巨鹿到蒲坂这一路上,刘邦和他麾下六万的诸侯军可谓是吃尽了苦头,对于那些被一时的冲动和**鼓涨起斗志的士兵来说,憧憬只能解渴一时,却不能解决长远。

屁股后面被秦国骑兵一路追袭的滋味如何?

那是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惨痛回忆。

于是,为了苟活性命,一些本就心志不坚的士兵故意的拖在了后面,他们高举着双手,跪倒在地等待着秦人来俘虏他们。

与其留在诸侯军中挨饿受苦,还不如早早的降了秦人,不管是砍头,还是被俘获,至少他们的两条腿不用再费力的挪动了。

“汉王,你看看,这仅仅过了五天,我的部下就少了将近一半,若再跑下去,我这个魏王岂不成了光杆一个了。”

相比刘邦,魏豹的心情更是糟糕,当初被刘邦一番鼓动说得他心中痒痒的,以为又一番乱世将临,他这个势已衰微的魏王又能有机会复起了,岂不想事情发展根本不象刘邦说得那样,识破刘邦计谋的秦军遣出了最精锐的骑军追杀。

秦骑军人数虽不到一万,但战力却是惊人,而诸侯军人数足有六万,可惜却是一众中看不中用的乌合之众,这些人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要想与秦国的正规军交战,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当然,魏豹是不知道这四个字的,不过,意思却是一样。

“嗯,魏王息怒,这蒲坂就在眼前,只要我们抢渡过了临晋关,再焚毁了渡河的船只,那秦骑再有能耐,也只得在河东这边吃西北风,而我们则尽可享用关中的美女、财富了。”刘邦苦笑了一声,安慰道。

蒲坂确实就在眼前,但能不能顺利拿下刘邦却没有底气,在一个时辰之前,他已差遣了燕王臧荼引军奔袭渡口,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或许这个时候已经得手了。

在这个前有天堑后有追兵的紧要关头,刘邦也唯有往好的方向去想了,至于万一抢渡不成的恶果,他想都不敢去想。

“报汉王,燕王急报,秦军先行焚毁了渡口的船只,并在对岸驻守有兵马守卫,我们过不了河了。”正当刘邦幻想奇迹能发生之时,一名报信的斥候兵打碎了他所有的梦想。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刘邦大步上前,一把将那名士兵的脖子按住,然后一边大声的质问一边死命的用力着。

“咳,汉王小的没——没说谎!”以为刘邦在怀疑他的话有假的斥候兵惊惶辩解道,岂不知刘邦此时已经完全乱了方寸。

“汉王,是不是燕王在前面受阻了!”魏豹离得位置稍远一点,不过他也看到了这边发生的情形,刘邦脸上震怒的表情一下子让魏豹明白,美好的愿望已经破碎了。

“哈哈,秦狗,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刘邦就算是被逼入绝境,也断断不会服输投降的。有种的,就上来吧,来取我的性命好了。”

在连番重大的打击下,刘邦的神经已经趋于疯狂的边缘,这一时候,他决定返身一战。

濒死反击,也不是全无胜算,这一时士兵的战力和潜能都会被激发起来,如果尚存的这四万余诸侯军都是一个心思的话,单单凭李烈的一万不到的骑军,确实难以一口吞下这支庞大的联军,但正所谓一人一心,各有不同,刘邦有反击的心思,其他人却不一定有。

最起码,臧荼和魏豹这两个势力更大的诸侯王没有要把子弟兵全部扔在这里的打算。

打不过还要硬拼,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笨蛋?

刘邦想要送死,那就让他去死好了。

可千万别搭上自己。

至于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那也没什么关系,这四万诸侯军大大小小的势力不下十余股,秦骑要想追杀的话,也不可能一个个都照顾得过来,只要那倒霉鬼不是自己,他们哪管其他人的死活。

当然,秦军也可以分兵追袭,不过那样一来兵力单薄的秦骑兵就形不成整体的战斗力了,一支三千人为上的骑军是一支强悍的军队,一支只有几百人的骑兵部队则算不上什么。

就在刘邦与魏豹接到斥候送来绝望情报的同时,燕王臧荼此时已经率领着他的一万六千余燕地健儿脱离主部队,沿黄河向着北方的安邑一带飞奔而去。

在跑之前还差人回来告诉刘邦等人一声,在臧荼来说已经相当的仁义了,要是他再狠一点,刘邦等人只怕还蒙在鼓里痴痴的等着他臧荼袭占临晋关的消息呢。

攻占临晋关,这好梦也算是做到头了。

当臧荼看到湍急的河水奔流滔滔,渡口处荒芜一片,不见一艘船只时他就明白自己彻彻底底让刘邦这个大骗子给耍了。

什么千里奇袭的大计划,狗屁!

这一路之上,刘邦还不停的吹嘘在临晋关伏有他的暗间,到时候只要诸侯联军一抵达渡口,就会有一支打着汉字旗的队伍迎接自己。

这真是太可笑了。

汉军没有见到一个,臧荼仔细察看对岸,见到的却是千余持着兵器的秦国士兵,那些士兵虽然看上去老得老、小得小,武器甲衣也不怎么得好,但有黄河这条天然的河流在前面挡着,又没有一艘的渡船,臧荼知道纵算他今天有通天的本事,也绝过不了河了。

“你说什么,臧荼这老小子跑了?”

在蒲坂,正企图组织起一支军队向秦骑兵决死一战的刘邦再一次遭到沉重的打击,这一回给予他打击的不是秦军,而是联军内部。

“不仅是燕王,还有魏王,好象也正和他的部属窃窃自语,似乎也有逃跑的意思!”向刘邦禀报的是刚刚投奔他不久的一名亲信。

古往今来,人一旦发迹,识机投靠的总会滚滚而来,刘邦一当作联军的副盟主,就有一些在诸侯军中郁郁不得意的人急急火火的向他宣誓效忠,故此,这一路上刘邦虽然被秦军追得辛苦,但着实也颇有收获,甚至于在三天前,他还收编了二支小诸侯的部队,这使得光杆一个多时的刘邦手中好歹有了约三千人的力量。

“臧荼、魏豹,你们这二个胆小鬼,你,去叫上弟兄们,都带上武器跟我去见魏豹!”刘邦冷哼一声,拔出腰间佩剑直奔魏豹军所在的地方。

虽然魏豹的实力至少还有五千兵士,比刘邦的部队还要多一些,不过刘邦也不惧怕,因为他已经在事先拉拢住了魏豹手下三名最得力的校尉。

按照刘邦的谋划,魏豹的部队早早晚晚就会成为他刘邦的部属,而现在,魏豹想要拉起队伍逃跑,这让已将这五千人视为自己所有的刘邦如何能忍受得了。

在私底下,刘邦甚至于已经计划好了吞并魏豹之后的行动,他已将下一步的目标对准了诸侯中实力最强大的臧荼。

第二百八十六节 流星飞坠

魏豹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肯瞑目,他至死也不能相信,自己一力从大梁带出来的亲信校尉会背叛他,而那个鼓动叛变的人居然是一向以长者之风泱泱自居的汉王刘邦。

相比同样身死的陈余、张耳、司马昂等人,魏豹虽然苟延多活了些时日,但他的死法却比上面几位还要悲哀,最起码陈余等人还算是死在交战的沙场上,而魏豹却是被刘邦这个铁杆盟友在后面下了暗刀子。

“凡有不服汉王号令者,魏豹的下场就是例子,有不服的,站出来!”

在杀气腾腾的血淋淋屠刀面前,就算是对魏豹有亲近感的士兵这时也不敢站出来说话,事情很明显,魏豹手下的三个得力校尉全部被刘邦收买了,他们这些人只要一站出来,马上就会和魏豹一样人头落地。

通过这一系列堪称是雷霆手段的整合,刘邦竟然奇迹般的拉起了一支二万余人的部队,在魏豹被刘邦强势吞并之后,那些只有二、三千人的小诸侯震慑于刘邦残酷的手段,又兼处在秦国境内逃无可逃,也只得选择依附于刘邦暂作打算。

有了二万士兵作为基础,刘邦的底气开始足了起来,不管战力如何,至少人数上他有了二比一的优势,如果还有那么一点运气的话,击退李烈军也不是不可能。

“兄弟们,我刘邦今天实话跟大家说了,因为臧荼、魏豹的失职,导致我们夺取渡河船只行动失败,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前面是滔滔奔涌的大河,没有船我们就过不了河,而在后面,是一路追杀来的将近一万秦狗,我们现在只能有二个选择,一个是被赶下河溺死,另一个就是回过身来,和秦狗拼他个你死我活,你们说,选择哪一个?”

刘邦不愧为一个出色的鼓动家,这三言二语就把将军队带到绝境的责任完全的推卸到了逃跑的臧荼和已死的魏豹身上,所谓死有对证,就算有些心思活络的将士对此有疑惑,也绝不敢当面出来质问。

“我们跟着汉王走,汉王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去做!”

“听汉王的,我们跟秦狗拼了!”

“妈的,杀一个够本,杀二个就有垫背的了,老子这条命就留给秦狗了!”

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鼓噪下,刚刚被一场铁血无情的内哄惊得透心凉的诸侯军士兵们重新活跃起来,当兵吃粮,反正都是替人卖命,魏豹也好,刘邦也罢,只要能在乱世中混得一口饭吃,管他身后扛的是哪一家的旗帜。

飞尘扬起,马蹄声声,将驿道两旁的浅草踏倒一片,好久没有见过这样大规模的行军场面了,上万骑飞奔而过,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足以让整个山头都变为黄乎乎的一片。

“报!”一名斥候骑兵伏在马鞍上,一手持缰一手高举起一个竹筒大声道。

“什么事?”

李烈勒马驻足,神色淡然从容,经过连番战事考验之后的他性情已经沉稳得许多,一举一动间隐隐都有名将的风范。

“报李将军,前方发现敌军正在结阵扎营,似乎有坚守一战的意思!前锋校尉询问,是否冲过去!”报信的斥候兵问道。

结阵扎营——,李烈怔了一下,他虽然想到前面的诸侯军有可能濒死一击,却没有料到会这么快,以他本来的估计,诸侯军起码要见到黄河渡口时才会翻转身来作垂死挣扎。

“打探清楚多少人吗?”

“约有二万左右。”斥候兵大声回道。

二万,这么说诸侯军发生了分裂,挡在面前希望死战的不过是其中的一部,这些军队中有没有刘邦在里面,而那另外一部分又到哪里去了,逃了,这些士兵又逃往了何方?

不去多想了,当务之急,就是先击溃前面的敌人。

李烈想到这里,高高的举起战刀,喝道:“骑军勇士们,跟我围上去,将那们为害乡里的恶贼给歼灭掉!”

一听到李烈这么一声喊,众骑军顿时群情激奋起来,由于缺乏粮秣补给,刘邦这一路补给靠的就是觅地就食的方法,这么一来路经的地方可就遭了难了,那些被劫掠的百姓一见到追赶的秦军,就忙不迭的讲述他们被洗劫的遭遇。

李烈麾下的这些骑军士兵多数为关中子弟,虽然刘邦这一团祸水还没有进入他们的家乡,但眼见着离关中却是越来越近了,真若是让刘邦一伙窜入富庶的扶风、冯翊等三辅地区,造成的灾难势必更加严重。

战斗在距离蒲坂以东的一处坡地上进行,刘邦好歹也经历过一些战事,知道将步兵阵摆放在平原上的话,那等于是任由骑军践踏,以步敌骑,最好的阻击战场当然是依托山岭作战。

可惜,蒲坂东的这一片地方仅有低丘,并无高岭,任刘邦费尽了心思,也没有找到一块理想的战场,无奈之下他只能将二万将士带至靠近黄河畔的一处高不过百丈的平缓土丘上坚守。

“兄弟们,冲上去杀敌呀!”

刘邦大喊着,挥动佩剑不断喝斥着士兵压上,而他的身子却并不向前移动分毫。

“冲!”

那边,李烈一声令下,当头一马冲出,玄色的旗帜和锋利的战刀交映着呈一条条黑线向诸侯军阵中穿插迂回,刘邦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防线在秦骑兵的冲击下,就象一块豆腐一样被轻而易举的切割开来。

“卟!”

战刀斜斜劈落,飞溅起一串血珠。

当接二连三的秦国骑兵带着肆意的笑声,马鞍上挂着尚滴血的人头掠过战阵前,诸侯军士兵勉强聚拢起来的斗志终于崩溃!

“都不许退,后退者杀,杀,杀!”刘邦嘶哑着嗓子,迭声呼喝。然而,就算他连着斩杀了好几个逃跑的士兵,也没能遏止崩溃的阵形。

“降者不杀!”

与刘邦近乎疯狂的杀戮相比,在傅戈的训练下已经拥有出色纪律的秦骑军不失时机的开始了宣降攻势,他们这一声呼喝的效果明显比刘邦要好得多。

那些刚刚违心效命于刘邦的小诸侯立即改变了主意,他们一个个率领亲卫部队避开刘邦的注意,乘着刘邦不注意的时候率军向秦军投诚,仅一个时辰之后,刘邦的跟前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人。

“妈的,都是些白眼狼,都是些懦夫,懦夫!”刘邦瞪着通红的眼珠子,一步接一步的后退着。

他的佩剑上溅满了鲜血,不过却没有一滴是秦人的,这些血都是那些企图在刘邦跟前逃命的倒霉士兵所留下的。

“轰!”

忽然间,那一杆象征着刘邦地位和荣耀的联军副盟主大旗轰然而倒。

“哈哈——!”几个冲近跟前的秦国骑兵肆意的挥动战刀,任由马蹄将那面火红的旌旗踩在脚下泥土里。

“刘邦,你还往哪里逃?”正在刘邦惊怒交加时,一声冷哼从他背后响起。

“谁,你是李烈,我认识你!”刘邦强自镇定的大喝一声,转头横剑在胸道。

“认识,我们可是老相识了,汉王没有忘记汜水畔的那次相会,我李烈也没有忘!不过,这次我们不是在汜水,而在这大河边,我相信,这一回相见之后,我们再不会见面了。”

李烈冷笑一声,慢慢将战刀举过头顶。骑军冲杀,立劈华山的气势无疑是最强悍的,面对疾冲过来的气势,当路的步兵单单站稳身影就已不易,更何况举剑与马上的骑士撕杀了。

“哼,小儿得志休猖狂,我堂堂汉王的名字不是你能叫的,弟兄们,一起杀上去将这个秦狗给剁了!”

刘邦脸上现过几许残酷的笑容,他已经发现李烈身边的骑兵不过五、六十骑,而自己跟前护卫的士兵尚有千人,这要是蜂涌而上的话,未必不能将前面的秦将给结果掉。

然而,刘邦叫了半天,他却没有看到有一个士兵冲上前去。

待他转头看时,看见的是空空荡荡只剩下寥寥几人尚守在跟前的绝望场景。

“汉王,人都跑了,都逃跑了!”这时,一个腿上受创动弹不得的老卒对着刘邦叫喊道。

“都是窝囊废,窝囊废!”刘邦神情异样,他疯狂般的狂叫着,不停的将佩剑乱挥着,不停的斩落,却又不知斩向什么地方。

最后,刘邦开始向土丘的最高处跌跌撞撞奔了过去,他时不时的大笑着,叫喊着,却又不知在说些什么,在喊些什么。

“秦狗,傅贼,你等着,来世我刘邦再与你决一雌雄!”猛然间,刘邦象是清醒了过来一样,大喝一声纵身跌落山崖,他的身躯撞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上,蓬一声响后折向坠落于大河之中。

一代枭雄自此殒落。

刘邦,这位创立大汉的高祖皇帝在这一个不同的时空化作流星飞坠——。

第二百八十七节 烟消云散

刘邦死了!

带着对功败垂成的不甘和对皇位的无限眷念,闭上了眼睛。

一如那些曾经辉煌闪亮的风云人物一样,自此之后,刘邦这个人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化作一颗流星消失于历史的茫茫星空。

或许他的死法算不得轰轰烈烈,或许以飞坠落崖这样的方法结束生命一点也突显不出他的与众不同,但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刘邦之死,如果非要论出个长短为什么的话,只能说是形势之必然,只能说因为傅戈这个更强者的出现,让刘邦只能郁郁而终。

至此,从一介小兵穿梭至这个时空的傅戈已经完全的颠覆和改变了原先的历史,在开始之时,他的一举一动只能影响周围的一小撮人和事,而当他的力量越来越庞大时,支架在杠杆上的历史车轮也开始越发的偏转原先的轨道。

刘邦这一死,不只他一个人的命运发生改变,还有整个历史,那个名垂青史数百年的大汉帝国不会再出现了,而在千余年之后,傅戈不知道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还会不会称为汉人,或者他们的民族会不会还是汉族。

不会了吧!

一切都已不同。

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个更加强盛、更加富有冒险性、侵略性和创新精神的大秦,这个新王朝诞生于血与火之中,这注定了它将是一个绝不同于任何时代的王朝,不过,可以预见的是,在傅戈这位异世铁血丞相的统领下,新秦将会一步步脚踏实地的向统一的路途上迈进。

而在统一之后,强悍骁勇的秦王朝又会面临什么呢?

在它的北方,再一次统一的匈奴正在蓄积力量南侵,他们要报大单于冒顿被秦人暗害之仇,他们要用秦人的鲜血来祭祀先祖,他们要把秦国的女人、秦国的财富当作战利品带回草原。

面对匈奴人狂奔的铁蹄,傅戈做好迎战的准备了吗?还是象曾经的那段屈辱的和亲历史一样,只能靠出卖自己的女人来换取苟活的尊严。

和亲——,首创于汉朝,如果不是以后有汉武大帝掀起的那场痛击匈奴人的远征风暴,汉朝在青史上的地位将和腐朽末落的大清一样,成为被后人斥骂的懦弱王朝。

用女人来换取和平,当然不。

若傅戈有这层意思的话,早在嬴真出塞之时他就不会决意袭杀冒顿了。

不管怎么变化,反正有一点可以确定,刘邦不用再去操心了。

死者已故,而生者却还要继续斗个不休。

漳水畔的夜战至天明时分,终于暂时停歇了下来,这倒不是说双方打累了想要歇一歇,而是双方的援兵到了。

双方,秦、楚两面都有兵马杀到。

而更为紧要的是由巨鹿兼程赶来的韩信还比英布先一步到达,韩信是在派出夜袭的部队回报围城楚军诸多插满旌旗的营帐为空营时,警觉出项羽准备进攻漳水秦营的,虽然晚了一些,但韩信的行动却比犹豫不决的英布要快了许多。

留下一万将士和石炮部队由李左车指挥守城,韩信与郦商则统率着将近三万的生力军如迅雷的闪电一般冲破城外楚军的防线,向着漳水畔而来。

面对这一股奔涌而出的汹潮,楚军留守大将项声虽然拼命组织力量阻挡,但由于他的部队驻防得过于分散,一时间处处是破绽的营寨根本无法阻住秦军的推进。

只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韩信就率军突破了项声辛苦伪装的那道虚弱防线,然后,三万秦军将士猛扑向项羽亲卫军的后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听到后方警戒的士兵来报发现大批秦军出现时,项羽就知道这一仗打不下去了,就算英布来援结果也是一样。

“傅小贼,你这个胆小鬼,在我项羽戟下,连十个回合都走不到的懦夫,我瞧不起你!”项羽横戟大喝,乌骓马踏雪翻空。

虽然知道战局不利,但项羽还想要再努力一把。

这一时,他最希望傅戈受不了言语的刺激,出阵迎战,只要傅戈脱离了亲卫的保护而出,项羽绝对有信心将其刺死于马下。

然而,崇拜武力制胜的项羽还是失望了。

“霸王,多谢你抬爱傅某,十个回合太多了,真以单挑而论的话,我在霸王戟下绝走不过五合,不过,我傅戈不在乎霸王你是否瞧得起,我在乎的是霸王你的性命马上就要结束了!”

同样的一声回喝,内容却有着截然的不同。

傅戈这一句回答虽然听起来有些让人泄气,但其中却更透着得意,更带着胜利者的荣耀。

“撤退!”

挑逗无果,空有一身好武艺却使将不出来的项羽也只能恨恨命令撤退!

这种情况就好比两个完全不是同一个运动项目的选手比赛,一方举起超世界纪录的杠铃,而另一方却完全不予理睬,施施然跃过同破纪录的横杆。

项羽与傅戈之间的对垒就是如此。

听到鸣金的号角声,撕杀了半夜的楚骑军士兵一个个急急的拔转马头,飞速的离开已经杀戮了半宿并有无数同伴长眠的沙场。

“终于撤退了,和那些疯狂之及完全不讲招法的秦狗撕杀,实在是一件令人丧气的活计!”几乎每一个活着的楚军骑兵这一刻都在心中这么想着。

在这一战前,他们是骁勇无敌的楚骑军,在他们的眼中,除了秦国的那一支传说中很厉害的骑军外,任何部队都不会是他们这支霸王麾下亲骑军的对手。

可是,在这一战后,他们再不会这么骄傲并天真的认为了,刚才,他们遇到的对手虽然没有如飞的战马,没有显赫的战绩,但却一样值得尊敬,无疑这是他们遇到的最顽强的对手,就算是在齐地如牛皮糖般难缠的田横军也比不上秦军来得更厉害。

等到日上正午的时候,暄闹的战场完全平息了下来,怒气冲冲不甘失败的项羽带着楚骑军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一次夜袭他们抛下了将近八千具尸体,而秦军一方,傅戈的损失更为严重,伤亡合计达到了二万三千余人,其中经清点战死的将士就有七千一百一十五人。

不过,有失也必有的。

随着项羽的兵退,这一场大战的结局也揭开了,秦军又一次获得了胜利,虽然不能称之为完胜,但至少也算是取得了一场大捷。

项羽在出征之前带出的十三万楚军,能够追随他回彭城的不足三万,其中最精锐的亲骑军损失过半,仅有一万五千余骑回转,而步兵一方损失更大,心存异志的英布在见到楚军溃败之后,立即不失时机的选择投奔秦国,而他麾下的五万楚军则分裂为两个部分,除了四万余兵士随英布归降外,季布、项庄率领余下的一万楚军杀出一条血路,追随项羽向东而逃。

相比这二路,留守在巨鹿城外的项声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负责殿后的他们遭到了李烈骑军的穷追猛打,秦骑军因为歼灭刘邦耽误了回援的时间,没有能赶上与楚骑军的王者撕杀,心中窝火之极的李烈只能把怒气撒到了项声头上。

等到项声好不容易断尾求得了一条生路,半途却又被彭越狠狠的捅了一刀。

两记闷棍下去,项声纵算有九条命,也去掉了八条,他的部队原本实力就不强,不然的话也不会被项羽派作围城掘土这样的苦差使了,所以,当楚军士兵们看到如雷般地动山摇的秦骑军出现时,顿时惊恐万状,未等项声喝令已是作鸟兽四散。

等到逃回彭城时,项声的四万楚军能剩下的竟然只剩下了五千不到,在这样重大的损失面前,就算是项羽这样勇悍的霸王也不禁心灰意冷,黯然神伤。

让项羽感到痛心的还不止这些,这一次大败还导致了各路诸侯对他这个领袖的不信任和反叛,除了在战场上背弃自己投降的英布外,项羽最为可靠的盟友,曾协助他杀死怀王熊心的衡山王吴芮也被女婿英布所说动,主动归附了秦国。

与此同时,在经受住这一场大战的生死考验后,希翼尽快结束关东战事的傅戈当然不可能舒舒服服的让项羽回去休养生息,恢复元气,他一面积极调遣将士一路尾追着楚军败卒杀来,另一方面,又通过由他一手控制的秦朝廷任命英布为九江王,这一来得到封王待遇的英布当然感恩涕泠,为表示对傅戈的感激和效忠,英布立即派兵抢占了淮河之南的大片土地,这一来使得项羽撤往江东的退路也被截断。

历史总会有惊人的相似,至少对于项羽来说是这样。

只凭三万残兵无法坚守彭城的他不得不引军向南溃退,等待他的依旧是垓下的四面楚歌,乌江畔的一衣轻舟——。

第二百八十八节 四面楚歌

垓下。

无论上溯多少年,这个地方都默默无名。

不过,在大秦新元四年的五月,寂静空旷成为了过去,位于沱河畔的这一处绝地命中注定将成为惊动千古的战场,退守彭城的西楚霸王项羽在秦军的追击下,虽然时不时的能反击几下,但就算能胜得几仗,也不足以抵消由战带来的损耗。

四年的反秦战乱,已经让楚地成为了千创百孔的废墟,巨鹿一战之后,倾力而出的西楚已经兵源枯竭,民力不济,纵算项羽遍征十四岁以上的男丁入伍,也再凑不齐对付势力庞大的秦军的人马。

而比缺兵少将更令项羽绝望的是人心。

连连的失利使得项羽在楚地父老心目中无敌形象大打折扣,若说在巨鹿击破王离、章邯时项羽的威望达到个人的顶峰的话,那现在他已经从峰顶跌落至了谷底。

没有了父老的支持,项羽就算再勇猛,也打不了胜仗,于是,面对堪称生命中宿敌的秦大将军韩信,项羽这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也只能无奈的转兵向南。

他希望能渡过长江,再次募集对项氏忠心耿耿的江东子弟卷土重来,然而,英布这个他曾经的得力部下却又截断了楚军的归路。

大秦新元四年五月九日。

三万楚军被围于沱河畔的垓下,在楚军外围,秦国大将军韩信统领着十五万大军将这块弹丸之地团团围困。

韩信将兵,一如青史所描述的那样多多益善为好,为了擒住项羽这头猛虎,这一次韩信带来的可算是秦军中全部的精锐,郦商、郦疥、李烈、栾布这些个军中骁将一一点齐,当然这里面绝少不了傅戈这一个好整以暇乐得做甩手掌柜的铁血宰相。

如果不是对项羽强悍的反扑能力还心存顾虑,傅戈早就回返咸阳去了,等到项羽一死,关东的战事就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悬念了,接下来大秦需要面对的就是休养生息,恢复国力以备和匈奴人的恶战了。

秦军大营。

篝火照得四周通明,轻松喜悦洋漾在士兵们脸上,一些年长的老卒甚至于已经在窃窃私语,谈论着等到战事结束后卸甲归田,要和妻儿团聚美美得过日子了,至于那些年轻的士兵,则是一脸的不屑,他们还没有过足热血沙场建功立业的瘾。

普通士兵是如此,将领们的神情也一样轻松,几乎每一个将领脸上都挂着欢欣的喜悦表情,他们都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近一段日子,秦军一路以破竹之势东进,诸路兵马皆是高奏凯歌,就连项羽的老巢彭城也被楚军顺利攻下,事实已经明显的摆在面前,只要再加把劲,垓下一役胜利后天下即可统一,到时他们这些追随着傅戈起兵转战的将领们封王成侯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大将军韩信军帐内。

热闹非凡,云集着新秦政权几乎全部的军中战将。

之所以这么暄闹,是因为今天留驻彭城处置楚大司马周殷投降事宜的傅戈在韩信的极力要求下,带着张良、李左车等谋士来到了军营。

“诸位,楚军已被我大军围困数日,估计军中粮秣已然不济,依商之见,我军破敌只在即日,所以,商恳请傅帅、大将军命我部为先锋,一举平定叛乱——!”

作为跟随傅戈最久资格最老的大将,郦商当仁不让的希望能将最后一战的功劳算得自己头上,所以,一见傅戈到来,他就立即请令道,不过,他的话还未说完,骑军统领李烈就立即暴跳起来。

“傅帅,大将军,这可万万不行,楚军只有三万不到,要是让郦将军上去,哪里还有我们骑军出场的份,我等着和桓楚、周兰那两个家伙撕杀一场已经很久了,这一回要是不能领令下去,我李烈可真的没脸回去见一众兄弟!”

在见到楚骑军给己方部队造成的巨大损失之后,李烈就一直为没有机会与项羽的亲卫骑军来一场正面比拼而懊恼,所以,一听到郦商要抢功,他当然不肯相让。

“傅帅,还有我部,可千万别忘了呀!”

郦商、李烈这么率先一闹腾,其它将领也不干了,纷纷上前请缨要求出战——。

在争抢功劳中,不管是年长一些的郦商、彭越、栾布,还是少一辈的李烈、郦疥,一个个都涨红了脸各不相让。

谁都清楚项羽的人头价值几何?

要是能有幸斩得项羽这位霸王的人头,升爵封赏还在其次,关健是在军中那份傲气,那份舍我其谁的霸气。

杀霸王者,我也。

对于血性的军中男儿来说,说出这句话可以想象有多么自豪。

……

目睹为争头功而脸涨得通红的众将,傅戈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安抚,明摆着功劳只有一份,谁抢得谁就是大功一件,而麾下这些将领又俱是拥领一方的人物,厚此薄彼的话难免会让其它没领到功劳的人寒心。

“你们,都住口,再有哪个嚷嚷的,立即给我回咸阳去!”不怒自威,这个混乱的当口确实需要傅戈摆一摆老大的架式,虽然他的年龄比其中一些将领还要年轻许多。

回咸阳——,一听到这三个字,嚷嚷得最厉害李烈、郦疥等几个立即闭紧了眼巴,对于他们来说,回咸阳坐看旁人立功,哪还不如杀了他们呢。

“什么时候与楚军交战,我和大将军自有分寸,你们留在这里做什么,都回各自营中去好好整训兵士,若是让项羽从谁的防区跑出去了,那就休怪我铁面无情!”

说到此处,傅戈冷冷的目光一一从诸将脸上扫过,顿时让前一刻还争功心切的将领们一个个灰溜溜的朝帐门口后退,然后又悄然的消失不见。

“哈哈,还是傅帅有办法!这帮家伙都在我这里磨了老半天了,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好请动傅帅这尊真神来镇慑一众无法无天的小鬼了!”见到天天烦缠着自己的将领们一个个被训得灰头土脸的回去,韩信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罢了,我的大将军,你看我为你解决了一个大难题,那你说说,项羽这个难题又当如何解决得好?”

傅戈此次前来,一是为了犒劳军中将士,提升士气;二就是想从韩信那里探知一下有几成把握什么时间能完全将围困的项羽击破。

毕竟,大军征剿在外每日需要消耗的粮草就是一个大的负担,关东已是赤野千里,根本无有余粮就食,秦军能做的就是辗转数千里从关中、巴蜀一带运粮,不悄多说这其中的损耗实在太大。

如果长久下去的话,好不容易有些恢复的国力将被大军征需拖垮,而这是傅戈绝不愿意见到的。

“请傅帅放心,目前我军虽然已取得决定性的优势,但楚军尤还有拼命一搏的实力,所以,这围困还要继续一段时间,如果再有半个月时间,信料定斗志丧尽的楚军就会出现溃逃的情况,到时不悄我们多化费什么力气,就可以顺利擒住项羽这头笼中猛虎了。”韩信从容的笑了笑,不急不缓的说道。

“嗯,半个月,还是长了点,要瓦解楚军斗志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个招数?”听到韩信没有说出用楚歌来瓦解楚军斗志的方法,傅戈忍不住开口说道。

“傅帅,有什么好办法,快快说来?”韩信惊喜道。

“大将军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让军中那些熟悉楚地风俗的士兵学些楚地的俚歌,然后对着楚营歌唱,楚军士兵在听到这些思念故乡亲人的歌曲之后必然更无战意,如此也许可以加快他们溃败的速度——。”傅戈脸上一红,带着羞愧支支吾吾说道。

这个主意本来就是韩信想出来的,现在他这个后人却用对方想的法子来传授,当真是无耻得很。

“好办法!傅帅真有天纵之资,绝世之才,我怎么没有想到呢!”韩信兴奋的一击掌,脸上充盈着无限的喜悦。

秦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秦军将领在为谁能抢得大功劳而争得面红耳赤,对于他们来说,决定胜利之前的这段时光无疑是最难捱的,不过,相比被围在垓下缺衣少粮的楚军,这些秦军将领的委屈根本算不上什么。

垓下楚营中,受伤的士兵没有药物敷治伤口,只能任由伤口溃烂,任由受伤的士兵因感染而走向死亡——。

还完好的士兵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军粮已经断了三日了,昨天,霸王下令斩杀掉一批战马用来填充肚子,好歹让饿了多日的士兵沾着了一点肉腥。

只不过,等到战马也被斩杀完了之后,又会怎么样?

不管是将领,还是士兵,楚营中没有人敢去想这个结果。因为,那根本就没有结果。

第二百八十九节 千古倾情

日子在一天天的过去,没有人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世上的事情,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寻常的琐事是如此,更何况关乎数万将士生命的战事。

垓下,同一个地名下不同的地方,外围驻守的秦军上下一片欢腾,他们在等待立功的决定时候,而居于正中的楚军大营却是凄凉得紧,项羽这位横行一时的霸王麾下曾经统御过数十万精锐之师,但而今,楚营中剩下的却只是连二万都不到的老弱残兵。

斩马的举动虽然暂缓了饿兵溃逃,但也只是暂缓而己,一些熟知军中内情的兵痞甚至在难得的吃了一饱之后,连夜投往秦营去了。

三停人马只剩下二停。

兵是残兵,将也只有寥寥几个,桓楚、周兰、项庄——。

境遇凄惶于此,项羽的心情自然不会太好。

连连战事不利,让性情本就暴燥的项羽变得更加喜怒无常,就连桓楚和周兰这两个最亲信的将领这一时也不敢到项羽跟前说话。

这一天,霸王项羽又独自一人坐在营帐中喝闷酒,他神情憔悴,双眸中布满了血丝,相比之前龙精虎猛的样子,高大魁梧的身躯里似乎也只剩下了一具空架子。

不过,老虎终归是老虎,纵然落魄,也一样虎威不倒。

狂怒的老虎是谁也不敢靠近的。

“霸王,不要喝了,这酒喝多了伤身体!”一个俏生生的女子声音自寝帐内响起,锦帘起处,香风袭来,有一个白衣的娇柔女子低着头走了出来。

“是蔡姬吗?来,陪我喝他个痛快?”项羽端着酒盏,醉眼朦胧的转过头,对着女子咧开嘴笑了笑。

蔡姬——,不错。

眼前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正是和虞姬情同姐妹的蔡姬,五年前的她,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未成年的幼女,而在五年之后,她已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妇人。

不知是命运在弄人,还是纯粹的巧合,又或者项羽的心中始终无法忘记在漳水畔击鼓邀战、令他惊艳并魂牵梦绕的虞姬。

江山、美人,英雄渴望的不就是这两样吗?

可如今,西楚的江山正在一步步的败落,势大的秦军越战越强,而自己却越来越弱,项羽不能明白,勇力强悍的他怎么会输给一个连单挑都不敢的胆小鬼?

而更让他痛心的是,他麾下的将领一个个的都跑到了秦军那边,最先有韩信、然后是钟离昧、英布,刚刚他又听说最信任的大司马周殷也降了!

妈的,一群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没有你们,老子也绝不会死。

美人,虞姬确实有一种别的女子所没有的绝美,特别是在回眸凝望的那一瞬,项羽几乎已能肯定她就是自己寻寻觅觅的这一世的女子,可是,一切又似乎跟他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她竟然已是别人的妻子。

这还不算,因为如果那个男人不是强硬死对头傅戈的话,项羽一定能毫不客气的杀死他,然后将虞姬抢过来。

情场战场,这中间本就分辩不清。

如果说,开始时项羽还有击破秦军之后,将虞姬虏掠过来充作寝帐的念头的话,至现在则完完全全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原因无它,是傅戈更强者的态度让项羽心灰意冷。

这种颓唐的感受就算在面对千古一帝始皇帝时项羽都没有过,但在正面碰撞傅戈时,他却结结实实的感觉到了。

自己的每一步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甚至于有些未曾出招,就已落入到了布好的陷阱之内。

这样的不平等条件下,纵算项羽拥有天生的异赋,也难以与受到老天眷顾垂青的傅戈相抗衡,在项羽的心底,甚至隐隐生出‘非己无能,而是天要亡我’的疾世感觉来。

与傅戈相斗,屡战又屡败;臆想中的佳人就如镜中花,水中月,触摸不到,好在霸王身边从来都不缺女人。

高大威猛的项羽是大多数怀春少女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

当项羽回首将目光投向身畔时,他选中了含苞待放、又与虞姬相识相熟的蔡姬。

时势逼人,与其奢望遥不可及的幻想,不如好好享受眼前的幸福!这就是项羽对待女人的想法。

于是,蔡姬就成了一个重要的‘替代品’,她成了霸王项羽的美妾。

这是一个能让项羽感到些许安慰的女子。

“霸王乱起于暴秦,力率江东子弟屡破强敌,所向披靡,一路可谓威名赫赫,妾身今日能相陪霸王,已是倍感荣幸,就算喝他个一醉方休又何妨,不过,妾身有个愿望,还望霸王能够成全——!”

蔡姬袅袅婷婷的伸出纤手接过残酒,语带春风说道,这一时,她雪白的颈项下一对还透着少女羞涩的稚乳在轻纱下若隐若现,更添几分妖饶。

“什么事尽管说来,只要我项羽能办到的!”项羽大笑着,一把搂住身畔尤物。

“妾身斗胆,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今时霸王不过是一时受挫,切切不可意志消沉,妾身期望霸王一醉之后能重新振作起来,率领军中将士杀开一条血路,突围而出,妾身相信只要霸王能回转江东,就一定能再率江东子弟卷土重来——!”

蔡姬说罢,仰起臻首,将项羽喝剩的盏中残酒一饮而尽,这一刻,她的脸上带着坚毅与崇敬,乌黑双眸神采奕奕。

“卷土重来——,可叹,爱姬可听说外面的歌声:秦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这些日子军中将士多已溃逃,你说我这个霸王还能有什么用,有什么用?”项羽将蔡姬紧紧的搂在怀中,颓然长叹道。

“不,霸王你错了。”

突然间,适才还是柔顺温婉的蔡姬挣扎着起身,她的话语倏然高亢起来,眼中甚至于有了决绝之色。

错了!

已经很久了,自从亚父范增故去后,楚军中就再也没有人会对项羽说‘错’这个字了。

而今,项羽万万想不到,蔡姬一个柔弱的女子,一个素不问军事的女人竟会这么对自己不暇于色。

“大胆,哈哈,你说我错了,那请问爱姬,我项羽错在哪里?”项羽先是怒喝一声,随后却又哈哈一笑问道。

恼羞成怒是项羽本有的反应,以他想来,蔡姬不过是一个在乱世中求生苟活的弱女子,又能有什么高深的见识,精明的招数,难不成她会比军中那些谋士、将领还厉害!

若是换到另一个环境下,或者换另外一个人这么说,项羽绝不会有后面的问话,不过,在此时,听多了逢迎话的项羽确确实实需要一些新鲜的刺激。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以霸王的神勇,秦狗纵算有上千上万,也没有一个人能困住你,妾身不能为霸王杀敌,却也知道应该怎么去做?”

蔡姬说罢,铮的一声从帐缦上拔出悬剑,凛然舞将起来。

这一舞,伴着她素白的衣衫,尤如仙子下凡!

倏然,舞至极处,蔡姬手中的宝剑朝雪白的颈项处飞快的抹了过去。

“爱姬!”项羽惊叫出声。

血如珍珠——。

一滴又一滴的落下,沾在素白的衣襟上,渐渐扩散染成一朵朵火红鲜艳的小花,当又一滴鲜血沁入花芯时,得到滋润的花朵迅速的膨胀,开得更加的娇艳。

“爱姬,你这是为何?”大惊失色的项羽抢步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倒的蔡姬。

以他的身手,当然有机会阻止蔡姬的引颈自刎,但问题是,项羽完全没有料到蔡姬会这么做,在看到蔡姬拔剑之时,他还误以为蔡姬只不过是为了一舞助兴罢了,在这一次前,他也曾多次和蔡姬这么嬉戏过。

“霸王——,千万记得妾身的话,一定要冲出去,一定回到江东从头再来!”蔡姬面如金纸,轻声咳嗽着,声音断断续续。

在弥留的这一刻,蔡姬的眼神安静而淡泊,这分明是一个母亲为了保护心爱的孩子不受伤害的目光,这又是一个情动的女子为了维护属于她的东西而抗争的决然,这一刻,她给人的感觉就是没有人能夺走他。

“爱姬!”

项羽大呼一声,将蔡姬一把拥入怀抱,嗅着她的发香,颊边两行英雄泪落下,他的手怜惜的轻抚蔡姬的如瀑长发,看着她柔顺的伏在自己的怀中,慢慢冰冷。

英雄气短时,红颜多薄命,尤其是陪伴在豪杰英雄身边的女子。

蔡姬自刎而亡。

或许在这个时代的若干年后,蔡姬的名字也会被人传唱千古,令无数文人才子感伤叹息。

“来人,快来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项羽横抱着已经冰冷了的蔡姬的身体,冲出帐外。

帐外面,繁星如斗,月光皎洁。

皎月的风华、星眸的微光静瑟的照射在同样洁白的蔡姬身上,令她如画的芳容更加惊心动人,这一瞬,蔡姬的美丽已经超越了过往的任何时候。

第二百九十节 忠诚将士

一个不能保护自己女人的人,算不算得大英雄?

项羽不能回答。

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霸王,发生了什么事?”桓楚和周兰正守在不远处,听到这边动静,立即便奔了过来,他们两个的样子也不再是以前盔明甲亮的神气模样,再没有往昔楚霸王跟前最精锐的骑军将领的荣耀,他们身上的战甲多沾染着些尘土,有些地方更是扯破了好几处。

接连失去彭城等重要的后方补给据点,已经让楚军陷入到了食无粮草、兵无甲衣的窘迫境地。

“蔡姬去了,你们两个找几个力大的士兵,再去挖个葬身的地方,不,就去找件掘土的器物,我要为爱姬送最后一程!”项羽布满血丝的眼睛凝望夜空,良久,才对着桓楚、周兰点了点头说道。

这一时,项羽的声音苍凉悲咽,其中更带着无限的伤痛,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楚军连战皆北,众叛亲离,孤军被围,爱人身死,这样不幸的遭遇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绝难以承受的打击,更何况,它们还是连番接踵而来。

“诺!霸王稍等。”

桓楚和周兰相顾也是无言,只得低头应和一声而去。

这一夜,楚营中除了刮过的沙沙风声中,再无其它的声动,就连逃亡士兵的脚步声也似乎隐遁了起来。

只有中军帐前,不时传来‘卟、卟’器具掘土的声音。

临到天明时分,帐前的新坑已经挖好,项羽将蔡姬冰冷的身体小心翼翼的用锦袍裹好,轻轻柔柔的安放到穴中,他的手慢慢的挪动着,似乎在生怕惊扰了熟睡中的蔡姬。

当一捧又一捧的泥土洒落到蔡姬身上时,那泥中赫着有项羽的热泪。

盖世英雄归末路——!

姬兮安在,独留青冢向黄昏。

美人英雄,总是千古传唱的不变旋律,属于项羽吒叱风云的乱世大时代当真过去了吗?

相比长久的和平年月,乱世终归只是沦海中的一瞬,它会催生无数令后辈仰慕的英雄人物,却也会留下许多令人扼腕叹息的千古憾事。

“桓楚、周兰、项庄何在?”项羽将最后一捧土洒到蔡姬的新坟上,豁然起身喝令道。

“在!”

项羽整晚未眠只为了一个女人而伤心落泪,项庄、桓楚、周兰的心中皆有些不以为然,他们希望霸王的泪能为战死于沙场的将士而流,能为尚留在楚营中的二万忠勇士兵而流。

不过,出于对项羽的尊敬,或许更多是习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带甲守在旁边。

霸王在什么地方?

我们就应该在什么地方,这还需要有疑问吗?

身为一个忠诚的亲军统领,不就应该如此吗?

“你们都进帐来,我有令传达!”项羽一边说着,一边掀帘进帐,只留给桓楚等人一个高大的背影。

“诺!”

项庄、桓楚、周兰相视一喜,适才见项羽一宿掘土未眠,似乎有心灰意冷的意思,他们皆是担心了一晚,不过,这一晚之后,项羽似乎有重新振作的意思,他们自然个个心中欢喜,这一来对于蔡姬的恶感也减少了许多。

“你们来看,秦军以四面合围之势将我军团团围住,在正北方是傅贼的主营,那里有韩信统领的四万余精兵,在东面是秦将李烈的一万余骑军和彭越的二万多盗贼队伍,这一路同样实力强大,在正南方是秦将郦商统领的将近五万的步兵,在正西方是秦将郦疥、栾布的三万将兵,根据这一包围态势,我意集中兵力从东面突围,在击破秦军包围圈后,攻占淮阴、下邳,然后转道往南,抵秣陵回转江东,你们说怎么样?”帐中,项羽负手凝视地图,然后难得用商量的语气对着三将说道。

不知是出于尊重对手就是尊重自己的想法,还是想明白了多叫几次秦狗也不会赢得胜利,项羽第一次在称呼秦军时改了称呼。

“霸王,这东面的秦——,秦军可是李烈的骑军,这厮杀戮成性,不好对付,以楚之见,我军可以一部佯攻东面,摆出从那里突围的迹象,然后集结主力从正西面的郦、栾二部处潜出,然后大军折往西南取胡陵、固陵,再由乌江渡南下过江为好!”桓楚想了想,咬了咬干涩的嘴唇谏道。

“老桓说笑吧,往西突围,胡陵一带已被英布这个叛贼攻占,我军以残兵一支奔袭,胜算又能有几何?况且,越是向西离江东就越远,我们岂不是更会陷入秦狗的重围之中!”

项庄瞥了瞥嘴,不以为然的说道。

桓楚能从项羽的话里听出不同的意思,一根劲到底的项庄却是依然‘秦狗秦狗’的叫着。

“你说向东佯攻,实指西面?可是我项羽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兄弟去送死。”项羽没有理会项庄的叫嚷,抬头看着桓楚问道,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郑重的目光看待自己身边的这员骁将。

“是,霸王,东面距离江东最近,秦军为防我军突围,才将最精锐的骑军和最熟悉这一带地形的彭越部布署在这里,我军若集全力向东,正好钻进秦军布下的强力口袋阵中,一旦被敌骑拖住,四面的秦军就会蜂涌压上来,到时我们很难再摆脱,往西虽然会绕许多弯路,但相比来说,这里是秦军最为薄弱的一面,我军若能杀出,以霸王的威名,慑退固陵的英布军应不是难事,这样我军就能在稍作休整之后取道乌江前往江东了。”桓楚鼓起信心,大声说道。

一直受制于亲卫骑军统领身份的桓楚直到这最后的关头,才显示出他的军事才能来,这实在是莫大的悲哀,在项羽超越常人的绝世战力面前,桓楚根本没有机会发挥他的所长。

“好,就依你的主意。”项羽赞许的拍了拍桓楚的肩膀,道。

“霸王,请允末将带一军佯攻东面之敌!”桓楚眸中热泪滚涌,哽咽请令道。

“桓楚!”这一次,轮到项羽说不出话来了。

“霸王,末将无能,不能助霸王杀退敌军,末将能做的,唯有洒落一腔热血,为霸王换得突围的一点时间。”桓楚坚定的一字一句说道。

“霸王,请允我们与桓将军一道掩护你突围!”项庄、周兰也为桓楚的忠勇而感动,齐声请令道。

“周兰、项庄,你们的任务是保护霸王安全回到江东,在突围的一路上,不知还会碰到多少艰难困苦,需要你们付出热血与生命,我老桓这一次只不过早走了一步而已。”桓楚惨然一笑,拱手道。

“老桓!”

“桓楚!”

这一回,就连一向自持亲眷眼光过顶的项庄也动容无语。

“好了,不要多说了,桓楚,你率六千步卒于今日酉时前攻击东面之敌,项庄、周兰,你二人速速回营整顿人马,好好休息一天,等桓楚出击之时按适才商定的计划突围!”项羽眉宇凝结,浓眉下一对血瞳死死盯着案几上的作战地图。

接下来的一天,在漫天的等待中一点点的逝去——。

对于知晓了今晚行将突围的楚军将士来说,这一天实在太漫长了。

长得让他们心中充满了焦燥。

终于,日渐西沉,薄雾开始笼罩垓下四周广阔的平原,寂静的楚营中,桓楚站在一匹消瘦的战马跟前,胸前的红襟随风飘动,这红襟还是他为大盗时一个相好的女子亲自结了送给他的,如今五年光阴逝去,那女子也不知流落到了何方,也不知是不是还健在。

在桓楚的面前,即将奔赴死亡战场的六千老弱将士一个个神色严峻,目光戚然。

“弟兄们,上路的时候到了!”桓楚大喝一声,飞身跃上马背。

一下子被重重压到的战马一声悲鸣,脚步踏踏后退,这些日子军中缺粮,就连战马所需的马料也一样不济,桓楚的这一匹良驹只能啃些杂草填肚子,脚力自然退步了许多。

“走!”

心中清楚战马这一声悲鸣在表示什么的桓楚狠狠的一扯缰绳,此时,他已经顾不上来怜惜爱驹了。

“楚军来袭了!”

连续的警报声在桓楚军即将靠近秦营时响起,他们的举动已经被巡哨的秦骑兵发现。

“杀进去!”

桓楚怒吼一声,一马当先冲杀进秦营。

酉时,正是秦营中埋锅造饭的时候,袅袅炊烟升起,肚子饿了大半天的士兵们一个个瞪着绿豆般的眼珠子,吸着鼻子闻着飘过来的阵阵香气,他们的注意力已经被食物而分散,而这正是最佳的袭击时候。

秦营辕门前的鹿砦、陷坑虽然分布得颇有层次感,但在矢志一死的楚军面前,这些冷冰冰的东西能够让他们喷洒热血,却不能挡住他们的去路,一个倒下去,另外一个扑上来,楚军的这些老卒们就这样用生命注释着他们对项羽、对猎猎舞动的‘西楚’大旗的忠诚!

第二百九十一节 突围行动

“什么,楚军袭营了,快备马!”

兵士跑来禀报的时候,秦军大将彭越正跨着腿在帐中饮酒,作盗贼头子也有盗贼头子的好处,可以大块吃肉,大樽喝酒,既然是匪不是兵,那什么军纪,什么规矩,管得到别人,管不上我老彭!

对于彭越的这点出格举动,傅戈不是没听到监军的密报,不过,以他回忆司马迁史记中对彭越其人的记载,从中也能得出彭越就是一个性子粗鲁再有那些一些政治头脑的家伙,选用这样的人,适当的放一放比一味的紧束要更有效果。

说句实话,彭越对于傅戈总是让他担当偏师搞搞抄后路的任务开始时也有相当的抵触,不止是他,就连他手下那些纵横江湖的头目们也一个劲的向他谏议参加主力部队,来一回风风光光的拼杀。

这一次,终于有机会以主力身份参与围歼项羽的行动,彭越心中大喜,一众平素懒散惯了的盗贼也打点起精神,正儿八经的操练起来。

没有人天生愿意当盗贼的,彭越在历史上之所以成为纵横梁地的大盗,这其中时势所迫的成份甚大,不过,等到时间一长,习惯了自由自在生活的彭越倒是感激起傅戈来。

“妈的,别说,知道我老彭脾性的,只有傅帅!”这一回,彭越终于回归秦军序列之中,心中畅快的他逢人便这么夸耀。

听到外面警报连响,彭越迅速的跳起,披甲持刀冲出营帐,在外面,早就渴望拎着霸王头邀功行赏的盗贼们在大小头目的吆喝下,蜂涌上前。

这边,彭越提着厚背大砍刀冲至半途,正遇上协同作战的李烈率领着一支千余人的亲卫骑军斜刺里杀将过来。

“哈哈,小李子,不愧是骑军,速度只比我老彭慢了一点点!”彭越哈哈一笑,事实上李烈的动作还比他要抢前了一步,不过,身为老前辈,当然不能让后生小辈凭空占了便宜去。

“彭老大,你说这一次来袭的会是什么人?”李烈对于这一声‘小李子’的称呼倒也并不感冒,相反的,倒觉得有几分亲切,这些天来他与彭越虽然不时斗嘴,感情却是相当的不错,当然,这其中还得益于傅戈的‘规劝和教导’。

将领之间若不能团结一心,再强的战力也不能尽情发挥出来,而这也是后世人一直指责一个中国人是条龙、一群中国人是条虫的原因所在。

内斗,嫉妒,是国人之恶疾。

傅戈绝不希望在他的军队中看到这种情形发生。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这支军队还将会征战四方,担负更艰巨的任务,那时傅戈这个最高统帅不可能事事细细的跟着,由此将领之间的信任和默契就显得极为重要。

而信任和默契不可能一夜之间促成,它需要长期的积累,需要彼此真诚的面对,在这一点上,傅戈不只期望彭越和李烈,更期望更多的将领能这么去做。

“什么人,不管是谁,反正不会是霸王项羽亲自来,要是他亲率部队来的话,你我还能有时间说话?”听罢李烈的话,彭越翻了翻白眼,信心十足的说道。

他与项羽打的交道可谓漫长,虽说正面一对一的拼杀没有过,不过,小规模的接触战却是数不胜数,经过这么多场的战役,彭越当然不是初上战场的稚儿,从前方撕杀的激烈程度上,他就能听出究竟是谁领兵杀来。

“哈哈,不是项羽,那一定是桓楚或者项庄中的一个,周兰的话不会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李烈嘿嘿一笑。

楚营中几员战将的底细傅戈早就从陈平那里获悉,身为强力卧底的陈平在秦楚争霸战中的功劳自不待言,在蒲坂一战之后功成身退的他正式归附了秦国,这位素以阴谋著称的人物也很快如愿得到了重用,对于计划着将新秦带向新的高度的傅戈来说,陈平最理想的岗位就是协助司马亮处置谍报事宜。

关东战事将息,项羽、刘邦等各路诸侯死得死、不死的也行将覆灭,未来新秦的对手是四方的强力异族,当前,对秦国最具威胁的无疑是北方的匈奴人。

匈奴,这个在历史上与大汉纠缠了几个世纪的游牧民族,绝对不是好对付的,如果不预先加以防备的话,吃亏的必将是秦国。

所以,当垓下战事发生之时,陈平已经身在最北境的九原,他的麾下已经开始向匈奴人居住的漠南、漠北甚至于西域草原渗透。

相比崇武的桓楚和项庄,周兰确实要弱一些,不过,就是桓楚、项庄二人战力与项羽相比,也毕竟还有相当的差距,更何况,桓楚麾下的六千楚卒皆是老弱疲兵,凭着一股子决死的锐气起初时尚能堪战,等到这一股气受挫,那战力就会随之而削弱。

“啧啧,本想捡块金坨子,岂知只是几枚臭株钱,当真让我老彭失望!”彭越好整以暇的作势叹息一声,摆出一副对桓楚毫无兴趣的样子,不过,他的脚步却一点也没有放慢下来。

“哈,彭老大要是没兴趣的话,那我李烈就不客气了!”李烈哈哈大笑,催马疾冲上前。

“妈的,小李子,你敢抢我老彭的功劳,你等等——!”瞧见李烈一彪骑军飞快的冲到了自家前面,彭越不禁跳脚笑骂道。

不管是桓楚还是项庄,好歹也是一块肉不是,这临到最后一仗了,别管肥瘦,有机会啃一口总还算不错的。

被别人当作案板上的肉任意剁,这种滋味好不好受,反正绝不会舒服,起码桓楚是真真切切的感受着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痛苦了。

彭越和李烈之间‘争斗’归争斗,手底下的人争功速度却是一点也不慢。

他们这一快上,桓楚的处境可就不是糟得一点二点了,在他的正面,一众刚刚步入正规军殿堂,正渴望立功光宗耀祖的盗贼接二连三的不要命往上冲,在他的侧翼,不断聚拢过来的秦骑军以强悍的招牌动作一次又一次拦腰将楚军截断。

“大楚勇武,杀!”

情知已然没有退路的桓楚持戟策马冲杀在最前面,他的身上征袍已破碎不堪,更有数处受创,跨下战马也是不时的悲鸣,嘴角还沁出些许白沫。

再战下去,这一匹追随桓楚多年的战马必将累死于沙场。

不只是马,人也一样。

桓楚还在竭力苦撑,死志已瞑的他明白自己坚持得越久,对另一方向突围的项羽就越有利,而这就是他最后能为项羽做的了。

另一方,同样高昂的呐喊声正夹杂着血腥之气传散开来,几乎就在桓楚选择向东佯攻的同时,项羽率领着余下的一万三千余楚军主力向西猛扑了过去。

以区区一万余残兵想要冲破正西边将近四万的秦军,这个任务实在艰巨,更何况,留给项羽的时间绝不会多,一旦让秦军指挥部发现楚军的突围方向是正西,那铺天盖地压过来的秦军可不是一万楚军能够抵挡的。

但战至如今,项羽已经全无其它办法可想。

他有的只是杀,杀,杀。

突围行动以楚骑军为先导,没有惊天动地的号角呜咽,有的只是拼命疾奔的战马在骑兵鞭子的策挞下连连的悲鸣,风从项羽的身畔掠过,带起一串血腥。

霸王戟下,避者生,挡者死。

“快,挡住项羽!”

不可否认,项羽在战术指挥上的天份是无以伦比的,楚军选择突破的方向正是栾布与郦疥二部之间的结合部,栾、郦两军以步卒居多,士兵战力不如惯经恶战的郦商部,当然更比不上人见人头疼的李烈骑军,项羽这一次突然冲锋,一下子让郦疥、栾布倍感压力重重。

“杀!”

见寻常兵士挡不住项羽,郦疥、栾布两人相互叫喝一声,双马并咎向着项羽杀来,此时,他们深知一旦放跑了项羽责任重大,若是让项羽逃脱,到时别说傅戈,就是大将军韩信那一关就不好过去。

“哈,小儿也来送死!”

项羽冷笑一声,口中暴喝着,脸上神情不屑一顾,瞬时乌骓马四蹄翻飞,风驰电掣般向着郦、栾二人杀去。

杀些不入流的小卒着实体现不出他霸王的勇力,也无法从根本上震憾秦军的士气,但如果能一举将领兵的秦将给干掉的话,突围的可能性就会大许多。

郦疥、栾布的小算盘打得不错,项羽勇冠三军,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想当年在漳水畔破釜沉舟,曾一举击溃秦北方军团数倍的强敌,使各路诸侯几乎不敢仰视,诸侯如魏豹、张耳等人更是吓得用膝盖前行。

单挑,无人是霸王之敌手。

自巨鹿战后,这一共识已经为天下人所知,所以,在面对霸王项羽时,就连一向高傲过顶的郦疥也禁不住向栾布打出了并肩上的手势。

第二百九十二节 悲哉桓楚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连连,郦疥、栾布合战项羽,三马相交,两刀一戟如雷石电火般迸发出炽烈的火光,一时金星四溅而出。

项羽手中的霸王戟是用殒铁锻造而成,硬度相当强悍,郦疥、栾布的铁制战刀虽然由兵造统一锻制而成,但与霸王戟一比,还是稍逊了一筹。

两马错蹬而过之时,郦疥紧伏在马背上,只觉得虎口先是一麻然后便是剧痛传来,这一阵痛让他差一点掉落手中战刀。

等好不容易站直身体,脸色大变的郦疥抬眼向栾布望去,却发现栾布同样面色刹白,嘴唇发颤,估计适才与项羽这一击他的感受好不到哪里去。

这就是项羽的真正战力。

不管是一对一,还是一对二,或者是一对三,谁也不是他的对手,相比较而言,后世的那些所谓勇猛无敌的第一条好汉纯粹就是废柴。

三国吕布够勇吧,虎牢一战也只能力敌刘、关、张而已;李元霸是隋唐第一条好汉,但也不过比宇文成都和裴元庆稍强一点,碰上罗士信这个傻小子,还险险的没搞赢。

当然,这些传说、演义里的人物原是说书人编的,算不得准,吕布有其人,李元霸则完全属于凭空捏造,相比较而言,霸王项羽的勇力却绝不是编的,细数中国惶惶千年史,能当得起霸王称号的,也唯项羽一人。

“杀!”

在形势逼迫下,郦疥、栾布相互一使眼色,再度鼓起勇气,齐齐拍马向项羽冲来。

当前的战况明摆着,只有先挡住了项羽,才有可能将整支楚军给封住,不然的话,被项羽猛力一冲,秦军防线就算再紧密,也一样挡不住势如疯虎的楚军。

然而,这一次,郦疥、栾布的境遇更惨。

在轻松格挡开郦疥脱力的战刀后,项羽的霸王戟灵活的一个转向重重横扫,将郦疥背上狠狠的敲了一下,若不是栾布急急救援,郦疥这条小命就算是交待了。

郦疥逃过一劫,那厢栾布可就吃苦头了,被一股子怒气无法发泄的项羽奋起一戟,直接挑落于马下,急急救援郦疥的栾布空门大开,等到霸王戟近至胸前时才警觉不妙,万幸的是他的身手还算不错,百忙之中稍稍侧了侧身,躲过了胸前的要害。不然的话,这一戟下去栾布非得开膛破肚不可。

戟入肌体,尖锐的戟锋划过一道长长的血痕。

一时血珠如串串红霉洒落开来。

仅仅二个回合就将秦军大将栾布、郦疥杀败,痛快之余项羽仰天长啸,心中郁闷在这一刻尽扫而空。

旁边紧跟栾布的三名裨将见主将落马,急急催动坐骑上来营救,却不想又被项羽身后的项庄、周兰截着正着,两相几下拼杀,这几个裨将又哪里是已杀红了眼的项庄、周兰的对手,戟矛翻飞过处,一时惨叫声不绝。

“栾将军,你怎么样?”借着这个空挡,郦疥强忍住涌到喉咙口的热血,涨红了脸冲近栾布跟前,急问道。

“放心,死不了,快,不要管我——,堵住项羽!莫放跑了楚贼!”栾布此时已经被亲卫将卒救起,情急中,他捂着伤口连声叫喊道。

堵住项羽——,栾布着急,郦疥也是一样。

但此时,他们辛苦布下的防线就如同一条四处渗水的水坝,补无可补,再加上有项羽这个强力破坏王存在,他们每修好一处,就会有另几处更大的缺口出现。

“谁敢再与项羽一战!”

怒喝声中,项羽紧催乌骓马,霸王戟一横,向着几名妄想着取他的人头发财升官的秦兵冲了过去,戟若怒海狂蛟,马如游龙闪电,那几名梦想着荣华富贵的秦卒还未等看清楚面前的对手是谁,就已经被一一扫落下马。

秦军上下亲眼见项羽如此霸勇,声声怒吼又浑如半空霹雳炸响于头顶,更似险恶密林中生生传来的一声虎啸。在这样强力震憾面前,后面本来试图涌上的秦军将校一时慌了心神,待见项羽大戟一次次挥动,每一次都是一连串的死伤。

秦军阵中有一、二个胆小的家伙开始尖叫一声,回身狂奔溃逃,这一逃人数虽然只几个,但却立即动摇了秦军的士气。

不一刻,秦军的防线在项羽的猛力突击下,已是千创百孔,而趁着这一股强势,项羽更是威风八面,高举霸王戟,戟锋飞舞,如层层雪片,朵朵桃花,傲然怒放在半空之中,在他的带动下,后面的楚军如蜂涌的潮水向着缺口处而来。

正西面情形危殆,身为秦军统帅的傅戈和具体指挥这一场围歼战的韩信此时也已得悉了各个方向的战报。

垓下北,秦中军主帐。

“傅帅,楚军同时从东、西两个方向突围,其中必定有一实一虚,信以为项羽当以一军佯攻东面,而真实的突围方向应在西方。”灯火照射下,韩信的眸子里似有两点火苗在燃烧着,他的神情坚毅而从容。

“嗯,大将军所言在理。东面有李烈的骑军驻守着,项羽不会笨到去啃这块硬骨头的,他的突围方向一定在西面,这一点我相信,所以大将军尽管下令好了!。”傅戈淡淡一笑,对着韩信投去信任的目光。

“陈武,你速率二万人马去增援郦疥、栾布,不得稍有迟疑,记住一定要快!”韩信第一道命令给了在漳水大出风头的陈武。

“传令给郦商将军,让他抽调一支精兵移防至乌江岸边,严防楚军由此过江!”韩信果然不愧有项羽克星的称号,他的第二道命令则看得更远。

项羽刚刚率领一部突围而出,奉命增援的陈武就已杀到,见势不妙的他大刀一举,高呼道:“大秦将士听了,有擒杀项羽者,赏千金,封万户!”

一听到赏千金、封万户的命令,渴望着一战成名的秦军将士纷纷呐喊着冲着楚军猛扑过去,以本身的战斗力而论,秦军本就高过楚军,加上楚军多日粮秣不济,气力不加,现在又加上千金赏万户侯的巨大诱惑,战局顿时又扭转了过来。

“江东儿郎们,跟我上去堵住秦狗,杀!”见秦军势力又大,殿后的周兰一声狂吼,率领着一彪人马就迎了上去,这时桓楚不在,项羽最亲信的左右将领中也唯有他周兰一个了,他不挺身而出,还会有谁?

周兰这彪人马都是项羽精心挑选出来的亲骑,这些骑兵的作战经验丰富,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们是楚军精锐中的精锐,这会儿见陈武截杀过来,顿时也红了眼。

一方要堵,一方要截——!

楚军将士出于对项羽的尊敬和军人的尊严,使得他们一个个义无返顾,挥舞着手中的长戟利戈,浴血与人数倍于己的秦军拼杀着。

秦军一方则带着立功行赏的梦想,带着荣归故里的渴望,在陈武的率领下,向着顽强抵抗的楚军发动着一波又一波的猛攻。

眼见着项羽溜走,陈武当然不甘心。

但周兰就象一个完全不顾及自家性命的疯子,纵算身上流血数处,也继续死缠不休,这一来陈武纵算武艺强过周兰甚多,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目送项羽远去。

陈武被周兰死命拦住,使得项羽和项庄能率领着二千余骑杀出重围,向着固陵方向急奔了下去,一万三千楚军突围,只逃出了二千余骑,这还是得益于项羽近乎于无敌的战力,否则的话,极有可能一个都逃不出去。

项羽逃往固陵,深知身上责任重大的郦疥强忍着伤痛率领士兵在后猛追,在其背后,楚将周兰的身畔已经只剩下了不过百余骑,而围困的秦军则达到了三、四千众。

周兰部覆亡在即,不过他至少还活着,而他长久的搭挡桓楚此时却已是流尽了最后的一滴血。

就在项羽突出重围之时,佯攻的六千楚军经过二个时辰的撕杀,已经大部被歼,桓楚这位楚军中元老级别的骁将刚刚发挥出他潜藏的才能,就不幸的战死于沙场。

桓楚是在与李烈的对冲中阵亡的。

作为秦、楚两支骑军的统领级人物,他们之间的对决本应该令人热血沸腾,令人回味无穷,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疲惫之极的桓楚与斗志正盛的李烈遭遇,此消彼长,本是势均力敌的交锋瞬时变得无味起来,而最先支撑不住的倒还不是桓楚,而是他的那匹再不堪重负的战马。

堪堪与李烈斗了五合之后,桓楚跨下战马长嘶悲鸣一声,口中鲜血狂喷,在抽搐了几下之后,轰然倒下。

就在战马倾倒的一瞬,李烈的战刀适时从桓楚身前抹过,这一记桓楚本来能躲过的杀招由此因为战马覆倒的前冲之力而改变了结果。

血如泉涌,生生撞上对手刀锋的桓楚一对不甘的眼睛直直的睁着,他死不瞑目。

第二百九十三节 悲壮突围

楚军悲壮的突围战随着桓楚的阵亡而渐渐平息,热闹了一晚的垓下在黎明之前陷入到了死寂之中,除了斜插在尸体之上的猎猎西楚旌旗,就只剩下三三两两打扫战场的秦国老弱将兵和若干的医护人员了。

就在桓楚战死之前,楚军另一员骁将周兰被秦将陈武一刀斩断左臂,随后重伤被俘。

至此,一直以来护佑在项羽身边的亲骑军两大统领全部折损于斯役,楚军的精锐也在这一战中伤亡殆尽。

固陵东。

这座楚中小城正沐浴在春末夏初的寂静之中,四月末五月初的天气是柳树快速发芽生长的时节,远远的望去,一簇簇一堆堆的杨柳在风中轻摆着腰枝,绽放着芬芳。

然而,就是有比这更美的美景在前,楚霸王项羽也已无心欣赏。

“杀!”刚刚过去的这一晚,项羽已记不清他将这个字喊过多少遍,他只知道喉咙口有阵阵火辣辣的感觉袭来,经过一夜撕战,好不容易突出重围的楚军还剩下一千三百余骑,诸将之中,还留在他身边的唯一战将就只有项庄一个了。

曾几何时,围拢在西楚紫色镶边旌旗下的战将云集,英布、龙且、蒲将军、钟离昧、桓楚、周兰——。这一个个响亮的名字背后,就是一连串的光荣与梦想,一系列的丰功与伟绩。

可如今,项羽这位霸王的身畔却已是众星四散,再无往昔盛象。

死的死,叛的叛,为了反抗暴秦而聚拢起来的群雄们在时间的消磨中最终各分东西。

这究竟是为什么?

项羽无法明白,也想不明白。

“叔父,前面就是固陵了,待侄儿前去抢关夺隘!”战马凄厉嘶鸣,浑身浴血的项庄倒提着滴血的战刀,催动疲惫的坐骑大声说道。相比神色灰败垂头丧气的其它人,项庄这个一根筋的莽夫此一刻倒是可爱的紧,一夜的恶战并没有让他的勇气消散多少,就算再疲惫再无力,他也要跟着项羽一战到底。

“固陵可有敌兵守卫?”项羽清了清涌到喉咙口的热流,问道。

“嘿,叔父不用担心,固陵之敌不过是英布那狗贼的一群鼠辈,待我大军一到,这些没胆的家伙还不立马逃之夭夭?”项庄肆意笑答道。根据情报,固陵的部队应该是英布的部下,想当初,这些士兵也属于楚军一部,而今却彼此站到了敌对的立场上。英布——,一想到在漳水时受的鸟气,项庄就气不打一处来。

“等等,先打探一下固陵城中有多少人马,又是何人在驻守?”项羽想了想,沉声说道。若是换作从前,固陵有没有敌兵根本不会放在项羽眼里,只要他令旗一指,麾下亲骑就会如风卷残云一般将敌兵吞没,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在身后,有万千追兵,在身前,又有城池挡路。

这让项羽不得不慎重起来。

不过,他的斗志依旧旺盛,他相信只要能渡过长江,一早潜往江东募兵的季布就会带领无数的江东子弟兵补充进来,那样的话虽不能立即扭转秦军的强势,但至少能让楚军有了喘息的机会。

浩浩荡荡的长江对于楚人来说也是一道难以越过的天堑,还何况是不善舟楫的秦人。

“诺!”项庄应和一声,提刀带着五、六骑嘶鸣而去。

目送项庄远去,项羽转头看了一眼疲惫不堪的将士,道:“下马,歇息!”

听到这一声命令,从重围中逃得一条性命的楚军将士争先恐后的抢到柳林里,顾不得浑身淋透的趴到溪流之中大口喝了起来,撕杀了近一夜,人困马乏,人要吃一口,战马也要喝水,不止是这些楚兵,就连项羽的宝马良驹乌骓马也急不可耐的踏进溪河,毫无风度的低头猛喝起来,一晚的奔跑让它透支了太多的体力,如果不补充进足够的水份,就算是宝马也有累趴下的时候。

疲惫让人放松,疲乏让人失去警觉。

突然,一声刺耳的鸣箭在柳林中间响起,随即箭矢飞射而出,毫无防备的楚军士兵刚刚直起身子,就被箭枝射杀在溪流中。

“有埋伏!”

惊惶的叫喊声急促响起,正在喝水的项羽顾不得失态,急忙牵过乌骓马翻身而上,可等他指挥兵士结阵迎敌之时,楚军已折损了二百余骁勇的骑兵。

“叔父,驻守固陵的是英布的主力,我们快走!”未等项羽看清楚对手是何许人,适才离开的项庄已是急如星火的扑到跟前,他的背后还插着二支箭羽,随同打探的其他骑兵则踪迹不见。

“杀!有取项羽人头者,赏万金,封万户侯!”项庄话音未落,四下里已是呐喊声大起,伏兵尽出,而更让楚军将士感到绝望的是,这些伏兵的口音还都是楚人。

以楚人来打楚人。

这或许就是身为强者的权利吧。

这一次,伏袭楚军的是英布的属下,对于英布来说,在围剿项羽的这个关健时候不卖力的话,那又如何能表示出他投靠秦国的忠心,甚至于相比郦商、李烈等秦将,英布希冀抓获项羽的心情更加迫切。

可是垓下之围的功劳已经被秦军几大主力给瓜分了,没有他这个新投效将领的份,好在英布对项羽有足够的了解,他能确信这世上没有哪一个将领能将霸王项羽一下子困住。

所以,这一次摆在项羽面前的不仅是英布,还有他的全部兵力。

项庄引骑刚刚跑过五里地,就被巡哨的英布军发现,一番缠战之后,又中了二箭的项庄才好不容易逃脱。

“英布,匹夫可恶、可恨!项羽胸中怒火重炽,为了在傅戈这个新主子跟前有所表现,英布看来早就有准备了,这柳林里的伏兵就是他用来对付项羽的一记杀招,而接下来,得知项羽出现消息之后,英布一定会亲自引军追杀过来。

“传令,向乌江转进突围!”叫喝声中,项羽霸王戟挥动,带领着一众残兵败将向着斜刺里冲了下去,跟着的千余楚骑再一次上马,他们的神情疲惫,但眼神中却分明流露着疯狂与血性。

两侧伏兵箭雨如蝗,途中不时有楚骑中箭倒覆,但却无法让矢志突围的楚军停滞下来。

又一场艰苦的恶斗,过程几乎与垓下时如出一辙,为了掩护项羽突围,负伤的项庄率领着二百余骑卒死死断后,阻扼英布和陈武二路追兵的追击势头,当项羽最后一次回首时,只见在远方阵中,象征着项庄存在的那一个紫色小点正在迅速缩小、消失。

第二百九十四节 英雄无敌

乌江。

滔滔奔流,白茫茫一片。

衬着天空中翻滚的乌云,浑然天地一色,唯一不和谐的是站立在江岸畔的那寥寥二十余人,他们怔怔的站在岸边,久久无语。

黄梅雨季时节水势庞大,让这条在秋冬季时根本不起眼的河流变得气势滂沱,没有舟楫的话根本就渡不过去。

前有大河拦路,后有追兵相追,从固陵一路突围至此的项羽绝望了,这一天来他已记不清经历过多少战了,他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身边的将士从开始时的八百余骑,到现在只剩下了二十八骑。

楚军最后也是最忠勇强悍的二十八骑。

他们都是追随项羽从江东起兵时的精卒。

远处,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越来越近,铺天盖地,如雷鸣般响彻,这声音是那样的强烈震撼,也致于连栖息在江畔的一群野鸭也被惊起,“嘎嘎”叫唤着扑腾翅膀向南岸飞去。

野鸭有翅膀飞渡,而堂堂的西楚霸王、曾指挥过千军万马的项羽却没有。

他有的只是手中一杆噬血的霸王戟,跨下一匹通身血汗的乌骓马。

马蹄声近了,这是秦军追兵赶上来了,如果料想不差的话,这一定是秦大将郦商的部队,因为就在一刻钟之前,项羽还和这部秦军撕杀过。

妈的,秦狗居然一早就在乌江畔留了伏兵?

当项羽好不容易突出英布与陈武的围困来到乌江畔时,迎接他的除了滔滔江水外,还有秦军大将郦商的一部先遣部队。

如果不是项羽无敌的霸气,如果不是麾下子弟舍命搏杀,只怕刚才的遭遇战项羽就会身败而亡。

“莫非真是天亡我?”

看着越飞越远的野鸭,项羽心中长叹,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是,秦狗怎么能一次次的预想到他的前面,垓下突围行动现在想来那一系列精妙的计划根本没有骗过秦人,要不然楚军损失也不会如此巨大。

而在他转向乌江之后,又连续遭到秦军的围追堵截,这中间只有二个可能,一是楚军中有内奸,二就是老天在帮着秦人。内奸,对于麾下这些忠心耿耿的亲骑将士,项羽自不相信他们会背叛自己,因此,能解释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天要亡楚!

天,想不到老天也有不公正的时候!

我不服。

猛然,项羽摩娑着沉沉的霸王戟,看着身畔依旧迎风飘扬的‘楚项’紫色旌旗,向着天空中翻卷的乌云狂笑起来。

一阵飙风突起,使得江岸边刚刚发芽长出嫩叶的芦荻纷纷被吹散披乱,忙不迭的将柔弱的身躯尽数低伏在地。

笑罢,项羽转过身,背对着江面,这一刻他对渡江已经不再抱什么希望,他也清清楚楚的知道,接下来将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战。

纵算是亡,也让轰轰烈烈。

绝不让天、绝不让秦人瞧自己的笑话。

当项羽的重瞳依次扫过二十八骑的脸上时,每一个经历了百战的骑士都骄傲的挺直胸膛,眸中神采奕奕。

就算是受伤的将士,也顾不得包扎好伤口,任由热血汩汩涌出。

只要跟着霸王,纵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们也自不怕。

二十八个将士没有一个人皱眉头,一双双坚定信任的目光汇聚到魁梧如铁塔般的项羽身上。这一时,他们只知道,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他们的霸王挥戟所指,他们都会象汹涌的潮水、激怒的猛虎一样,咆哮着猛扑过去。

无论他们这些亲骑还剩下几个,也不管对手是谁,即使前方是一座森森如林的刀山,是一座喷射的火焰山,他们也能凭血肉之躯把它踏成齑粉。

因为自追随项羽的那一天起,他们就深信,在这天底下,只有他们的霸王才是真正的天赐霸主,无敌英雄。

“众儿郎!”扫视一阵过后,项羽终于打破沉默,一字一句说道:“我项羽自江东起兵已经八年,你们也跟了我八年,这八年间我项羽打过无数次的仗,挡在我前面的敌人无一不被打垮,我所攻击的敌人也无不降服,因此才能够称霸中原,成为诸侯的领袖。可是如今我却被困在这乌江畔,这是老天要灭亡我西楚,决不是作战的过错。现在秦狗又攻上来了,今天我已决意赴死一战,大家愿不愿意跟着我痛痛快快撕杀一场,斩杀秦将,砍倒军旗,也让人看看失败非我西楚勇士不勇敢,而是老天不公允。”

“诺!”

虽然只有寥寥的二十八骑,但回应项羽的声音却似海啸般高昂,这些百战余生的骑卒们都明白,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他们的双手指节已经因为激动而捏得发白,就连全身的骨节都在格格作响。

项羽使劲握紧了霸王铁戟,握戟的虎口和指尖却传来一阵阵的刺痛。这痛——,是垓下突围的前夜,他为自刎而亡的蔡姬掘土时弄伤的,体会着刺痛的滋味,项羽只感到全身的血液在脉管里如野马般的乱冲乱撞。

好,爱姬,你的魂魄现在还没有离开吧,那么就请你睁开眼睛,再看一次你的英雄斩将夺旗!看我项羽与不公的老天大斗一场!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

呼喝声中,秦军追兵已然越来越近,项羽把二十八骑分成四个小队,就在秦军准备将他们包围起来之前,项羽催马杀下:“众儿郎,且看我如何取敌将的性命!”

乌骓马奔腾如雷,如旋风般席卷至秦军阵前,未料到项羽至此还会反扑的秦军将士一个个脸色大变,没等项羽大戟刺到就纷纷回转身躯溃逃。

经过一昼夜的撕杀,突围的楚军固然已是强弩之末,而围困的秦军也同样疲惫不堪,他们的双腿在连续的奔跑中肿胀酸痛,若不是上头将领的严令,若不是想抢得杀死项羽的头功,这些士兵才不会这么快的围杀过来。

当然,抢功并不是送死。

战局进展到这一地步,就是再没有脑子的人也看得出,项羽已是一条被困在干涸河流里的大鱼,就算再怎么动弹挣扎,也没有回游大海的希望了。

既然项羽早早晚晚都有一死,那他们这些争功的人又何必急急抢前,要知道项羽的勇力可是天下闻名,他的霸王戟下几没对手。

楚军反扑,秦军溃败四散。

一员被项羽盯上还不及拔马逃窜的秦军裨将被一戟刺落马下,一时还未死绝的他惨叫声不断,这一来更让其余秦军将士心惧不前。

在项羽的无敌威势面前,人数多过楚骑不止几十倍但却心无拼命念头的秦军连退好几里,他们这一退,让项羽和其他三路骑兵会合更加容易,当然,秦军也不敢退得太远,他们严格奉行敌进我退、敌疲我扰的光荣策略,明显就是想拖得项羽筋疲力尽,然后不费力气的生擒活捉。

见到秦军散而又聚,项羽率领骑卒复又驱马冲杀,这一次再没有哪个不识相的秦将冒险挡在项羽前面了,不过,其它的秦卒则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只靠二条腿奔跑的他们又岂能跑得过乌骓马,一番看似激烈但却全无悬念的撕杀过后,项羽带着斩杀一名秦军都尉,杀死八十余敌卒的战绩回归到刚才出发的地方。

此时,二十八骑中折损二骑,这一比例相比秦军的损失实在微不足道,但若是放大到双方总体兵力对比上,则楚军还是得不偿失。

项羽也不知是没有认识到这一点,还是只信奉勇猛的他根本就不屑这一种比较,他只是高高的举起血淋淋的霸王戟,对着亲骑大喝道:“儿郎们,你们看到了吗?”

早就对项羽的武勇敬服不已的骑兵们齐声应道:“霸王神武,天下无敌!”

项羽不在意损失了二骑,他不断的用他的勇力彰显着无敌的霸气,这二骑的损失他在不在乎,但却有人在乎。

这个人就是刚刚抵达到乌江畔战场的傅戈。

目睹项羽这个最强悍对手的最后一战,傅戈也是思绪万千,久久无法平静。

对于项羽,他的心里也是相当的矛盾,说实话,项羽这位勇冠三军的悲剧英雄形象经过后世无数代文人墨客的加工包装,已经深入人心,作为一个拥有二千余年崭新知识的后人,傅戈对于项羽的结局也是相当的同情。

在这一战前,他也曾经设想过让项羽投降,让项羽继续他的生命,并开始一段新的征途,然而,到最后,他却又无奈的发现,对于项羽来说,乌江正是最好的归宿,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他了。

“禀傅帅,九江王来报,他的部队已经从固陵渡过乌江,转进江东——!”一骑飞奔而来,来到跟前急报道。

九江王就是英布,在固陵截杀项羽未果之后,英布果断的放弃了继续追杀项羽的行动,将他的部队投入到了更南方。

在那里,楚军大将季布、蒲将军遵从项羽的命令正召兵买马,希冀东山再起,而英布要做的就是一举击溃他们。

第二百九十五节 回眸过往

同情归同情。

战场上的撕杀却还要继续,争夺天下本来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只要加入其中,除了胜利者与失败者外,没有其它结果。

“传令下去,有取项羽头颅者,赏三万金,晋五爵,封千户侯!”

赏赐的命令刚刚传达下去,秦军上下顿时欢腾一片,任谁都看得出,项羽已是一个秋后的蚂蚱,就算现在蹦跳的再厉害,凭一己之力也无法翻动整个战局,现在有便宜可占,秦军将士岂有不勇跃之理?

“傅帅,请让我部上前与项羽一战?”彭越粗着嗓门喝道。

“傅帅,我陈武还未立下寸功,请允我上马与敌撕杀!”

秦猎猎作动的中军旌旗前,请缨出战的将领络绎不绝,热闹得很,他们或是出于建功立业的心思,或是经不住手下将士的鼓动,或是渴望与项羽这个无敌的霸王单挑决战,这些个私心杂念傅戈看得一清二楚,人都是有私心的,尤其是在巨大的诱惑面前,能经受住诱惑而不动摇的人,只怕寥寥没几人吧。

“诸将听令,项羽被困乌江,虽已是穷途末路,但我等切不可掉以轻心,以为功劳唾手可得,前方战事大家还应齐心协力才是。”傅戈和稀泥般的说道。

这种关健敏感的时候,任是派谁去都是不明智的举动,比如让彭越去了,就会让陈武暗生不快,反之也一样,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什么也不说,一切顺其自然。

秦军在调兵遣将,楚军却已是无兵可调。

独守江岸的项羽背后,只有滔滔的江水,一望无涯。

曾几何时,项羽身畔的这面‘西楚霸王项’的大纛,让天下各路诸侯闻风丧胆,让秦军将士落荒而逃。

可是,不知是哪一天开始,一切都变了。

对了,自从遇到那个叫傅戈的秦国小兵开始,项羽作战就变得事事不顺,东阿一战占尽上风却让傅小贼夺路而逃,漳水再战眼见着就要将小贼一把火烧死了,却不想老天适好一场大雪,让项羽所有的辛苦努力化为了泡影,这不是冥冥中的天意,又是什么?

老天,一定是老天!一定老天嫉妒了,老天害怕了,老天与傅贼串通了来灭我!没有老天帮忙,他傅戈不过是一介小兵,有什么能力整合起危亡的秦国,并一次次的将灭秦的各路诸侯杀败,傅戈绝不会有这个能力的。

握着手中的冰冷大戟,项羽骄傲的昂起头,露出轻蔑的笑容,前方秦军士兵正在畏畏缩缩的慢慢靠近,他们的神色既兴奋又惊惶,很明显他们既想要项羽的项上人头立功,又害怕项羽于数十万秦军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的气势。

“哈,有胆的家伙,过来送死如何?”项羽朗声大喝,他这一喝尤如闷雷天的一声劈雷,吓得本就惊惧于项羽气势的秦兵连连后退。

哼,这些可怜的秦狗,居然连自己的一声叱喝都经受不住,屁滚尿流逃窜数里,就这个样子也想取我项羽的头颅?

“哈哈,秦狗都是些胆小鬼,他们连给霸王提鞋都不配!”瞧见秦军后退,剩下的二十六骑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或站立,或坐倒,甚至于躺着,个个毫无顾忌的摆出一副轻视对手的模样。既然秦军不敢上前来,那索性先好好休息一阵,这些楚骑毕竟不可能人人拥有项羽那般铁打的身躯,为了应付接下来更加残酷的战斗,他们必须先养好精神。

冷眼瞧着天下翻滚却不下的乌云和胆怯不前的对手,项羽只感到身体越来越燥热,这是一种绝不正常的反应,撕杀了一昼夜,项羽该有的就是和其他人一样累和饿,但不知为什么,他此时胸膛中燃烧起的却是熊熊烈火。

“傅小贼,可敢上前与项某一战?”项羽长声嘶吼,同时一把扯下了早已被鲜血溅湿而又被冻得硬邦邦的大氅。

这大氅的镶边,是蔡姬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如今佳人已逝,这氅披在身上,也只能徒作感伤了。

想到垓下自刎而死的蔡姬,项羽心里不禁一阵抽搐。

秦狗,都上来罢!

不管是哪个,我项羽都照单全收。

就算是战到此时,项羽也不认为秦军中有哪个将领能伤得了他,要想取他的人头,除非是天兵天将来取。

自有意识以来,在项梁的教导下,项羽这位霸王的心中都把祖父项燕作为榜样,他以为铁骨铮铮的英雄就该坦坦荡荡,无论胜败都该在战场上见真章,至于阴谋诡计钩心斗角那只是懦夫流氓的伎俩。

“楚军已经不可能反击了,我们先围住他们,然后再一点一点耗尽项羽的力气!”风雷声中,不时传来秦军将领肆意的叫喝声。他们旁若无人,看样子一点也不担心被项羽他们听到,又似乎想用这种方式炫耀,以好让楚军失去最后的斗志。

“哼!”

项羽冷哼一声,一步步走到距离秦军最近的地方,然后重重地将霸王戟深深钉入江岸边结实的泥土中,这一刻,就连大地也仿佛微微晃了一晃。

项羽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用右手握着戟杆,左手按着腰间佩剑的剑柄,微叉开腿闭上眼睛稳稳站着,披散的发丝在空中飞扬。

视万千敌兵于无物。

项羽这一时的气势不禁让企图围拢过来的秦军将卒胆怯后退,就连在后观战的傅戈也开始在心中赞叹起来。

古往今来,能当得起天下第一战将的只能是项羽一人。

“傅帅,项羽勇悍如斯,莫如乱箭取了他的性命,也可避免众将士死伤——!”在傅戈身后,张良低声谓叹道,傅戈心中在想什么,他已经猜测到了。

“子房,项羽这样的英雄人物若是以乱箭终结他的性命,岂不成全了他的威名,若让后人知晓这一战,只怕人人都会想,是我秦人无法战胜项羽,才想出这乱箭制敌的卑劣招数。”傅戈摇了摇头,沉声道。

相比张良,傅戈对于惶惶千百年青史留传的认识可要深刻得多,他可不希望由自己主导的这一战在那些胸中有着英雄情结的刀笔吏笔下,变成赞颂项羽英勇的篇章。

“这——,这倒是良思虑不周了!”张良点头道。

“这不怪你,传令全军,勇猛作战者,赏百金,畏惧不前者,杀无赦!”为了彻底结束乌江畔的战斗,傅戈再一次颁下了重赏的命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为了对付项羽,傅戈可算是下足了血本。

江岸上,凉风徐徐,吹动了项羽披散的黑发,中间夹带着几缕银丝,项羽也是人,也一样有疲惫的时候,只不过这疲累旁人看不出罢了。

世人言三十而立,这一年项羽正好三十岁,只不过他的辉煌生命似乎已经走到了终点。

难道是我错了吗?

在棘原,我不该坑杀掉那些投降了的秦卒?不该瞧不起那些朝秦暮楚背信弃义的诸侯?不该气走精明冷静的亚父?

不,绝对不是因为这些。

我杀降卒,因为这些灭亡了我楚国的秦人该杀,是他们逼迫我祖父战败自杀,是他们使我楚人成为亡国奴,他们都应该去死。

至于诸侯,那帮只会见风使舵的墙头草,项羽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什么六国后遗,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群打着复国旗号的自私鬼,若不是我项羽一力击破秦军,他们早就被秦国大军给赶到海里喂鱼虾去了,给他们好脸色他们还不配。

亚父——,只有在想到范增的时候,项羽心头才震动了一下,亚父范增之死是他唯一感到内疚的一件事。

不过,内疚归内疚,项羽却并不后悔。

一个时时在自己身边指手画脚的长者不是他项羽所期望的,他需要的是服从,需要的是象始皇帝那样把天地万物视为刍狗的霸气。

早在少年之时,项羽就不止一次的想象着,如果他能早生几十年,函谷关门会不会在他麾下西向而开?

“彼可取而代之!”自当见到秦始皇巍峨森严的仪仗之后,在项羽的潜意识里,他就把嬴政当做了唯一的敌人,他狠狠蹂躏大秦的江山,看着弱不禁风的六国后裔重新衣冠着在自己脚下,他高高在上接受诸侯感激涕零的膝行膜拜,这一刻,项羽心中拥有的是一种把不可一世的始皇帝踩在靴底的豪迈。

始皇帝,你能统一六国,驾御天下,我项羽又何尝不能?

一切本来尽在掌握之中。

可是天知道怎么会出现傅戈这样一号不可思议的人物。

老天,你告诉我。

我项羽怎么会失败,是你不公,是你在帮他!这人世间已经变成了懦夫们的乐园,无赖们的战场。

也许,属于乱世英雄的时代该结束了!想到这里,项羽只感到彻骨的孤独和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

第二百九十六节 霸王之路

追兵逼近!

项羽大踏步站在乌骓马前,眸中视一众玄甲秦兵于无物。

“霸王,船,江上有船驶过来了!”正这时,忽然一个亲兵惊喜叫喊起来,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有一叶扁舟正从江岸南边驶了过来。

“老朽是乌江浦的亭长鲍夫,霸王请快快上船吧!追兵没有船只,想要渡河也需花费一番工夫!”扁舟靠岸,操橹的是一个年逾老甲的老者,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年幼孩童。

“霸王,快走吧,这里还有我们呢!”见项羽迟迟不动,亲兵连声催促道。

鲍夫见项羽迟疑不定,也催道:“江东虽小,地方尚有千里,民众也有十数万,仍可拥地一隅成就一方诸侯,更何况有霸王在,我们江东子弟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老朽已经年迈,但希望霸王能让我的孙儿鲍虎参加你的队伍!”

鲍夫是江东人氏,对于项氏叔侄率领八千子弟征战扬威的事迹很是倾慕,而他的儿子,也就是舟上孩童的父亲,正是最先一批追随项梁项羽北渡的骑军一员。

听到鲍夫这一番话,项羽纵是铁打的汉子,也不禁淆然红了眼眶,他伸手轻抚了一下鲍虎的额头,心中悲凉。

江东的元气经过了数年的征战之后已经不复从前,精壮的士兵皆已战死在沙场,留下的不是垂垂的老者就是还未发育成长的孩童。

想到这里,项羽惨笑道:“多谢老丈了,可惜我的天运已尽,即使暂时渡河逃难也没有什么用的。况且当年我率领八千江东子弟渡江西向争霸天下,如今却无一人生还。纵使江东父老怜惜我,再度拥我为诸侯王,我也没有什么颜面去接受他们的爱戴,就算他们一个个都如老丈这般把子侄交到我手里,我项羽也没有勇气再带着他们奔赴沙场了!”

项羽这一句话说得沉痛异常,看着一脸稚气的鲍虎,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当初雄纠纠气昂昂率领江东子弟兵北上破秦的光辉岁月。

那时的项羽,年轻而富有朝气,无畏无惧,心中除了建功立业的渴望之外,没有其它的想法,但而今一切都不同了,想到自己率子弟兵征战数载,最后却落得亡命乌江畔的下场,项羽心中悲愤莫名。

老天不公,遂让傅戈小儿成名!

此时此境,项羽知道就算他渡江也难以逃过秦军的追缉,以傅戈的手段,只怕未等他将队伍聚拢起来,秦国大军就已蜂涌而至。

到那时,难道他真的要率领一支由十二、三岁稚儿组成的少年军团与如狼似虎的秦军战斗吗?就算是那样做胜机也不会超过三成,相反还会把战火延伸到江东,让许许多多忠心追随自己的将士家眷徒增屈辱和悲痛。

妻离子别,骨肉分离,已经够了,我不想再见到更多的流血,更多的凄惨场面。

“霸王——!”

听到项羽这么一说,包括鲍夫在内的一众楚军将士无不感叹而泣,唯有似懂不懂的鲍虎睁着一对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项羽。

鲍虎的黑眸中,虽然项羽虬须贲张、战甲褴褛,但身躯却依旧挺拔不屈,他牵过乌骓马,对着鲍夫道:“我知道您是位可敬的长者,这匹战马我已骑了五年,曾经日行千里、所向无敌,是一匹少见的名驹,我不忍它随着我一同死于战场,现在我就把它赠送给您,就让它陪伴着你的孙子一起长大吧!”

仿佛是知晓项羽说了什么一般,乌骓马突然迸发出一声撕心厉肺的悲鸣,马首更是连连挣扎,试图摆脱缰绳的束缚。

“去吧!”

项羽轻抚了一下乌骓马的脖颈,大踏步的背着江岸迎向秦军,这一刻,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的双眸也已被泪水浸湿。

英雄岂能无好马,自打在巨鹿战场上得到这匹乌骓马后,项羽骑着它纵横驰骋,一杆霸王戟杀遍天下所向无敌,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马已经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全体下马,步战!”项羽瞋目大喝,率领二十六骑迎向秦兵,死战的时候来临了,受到邀赏的刺激,渴望功绩的秦军将卒已经扑上来了。

一个,二个,三个,数不清的秦卒倒在了项羽的戟下,而他却依旧挺立。

他的战甲已经血迹斑斑,他的佩剑也已折断,他有胸口更是奔流着汩汩不停的英雄血,而他的身下,则是堆积如山的秦卒尸体。

战绩足够骄傲,只可惜胜负不是单凭个人的勇力来决定的。

“项羽已是油尽灯枯了,我们上去吧!”不远处的高丘上,冷眼观瞧着这一场撕杀场面的傅戈对着张良淡淡说道。

经过半个时辰的决死拼杀,楚军除了项羽之外,其余二十六骑皆已没于阵中,而项羽也一样身上数处创伤,在如此筋疲力尽情况下,纵算是神勇无敌的霸王也已无法再战。

“傅帅,小心项羽反噬!”

军阵前,郦商、李烈等一众秦将林立,他们一个个紧张的握着刀戟,双眼盯着孤身撕杀却犹自威风凛凛的项羽。

每个人都被项羽震惧了。

“不用害怕,项羽也一样是人,他绝不是神!”傅戈从容一笑,此时此际,所有的人都被战场上浓烈得化不开的杀戳气氛给感染了,只有傅戈这个知晓历史真实结局的后来人还依旧保持着清醒。

“霸王,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徒作无谓的挣扎,放下武器吧!”傅戈催马上前,朗声叫喝。

“哈,哈哈,傅戈,好小子,能将我项羽逼到这步田地的,这世上唯有你一人。不过,你想让我项羽投降,这绝不可能。”项羽以戟柱地,支撑起摇晃欲倒的身躯,大笑道。

很难得的,这一次他没有再称呼傅戈小贼,尽管心里还有诸多的不服,但对于傅戈能够从一介小兵迅速的窜升至秦国丞相的能耐,项羽还是相当的佩服的,成为诸侯领袖已经有四年了,其中不仅有战场搏杀,还是政治内斗,项羽也不会再天真的以为仅凭武力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霸王过奖了,秦楚相争历时五载,其间流血飘橹亡者不计其数,将士们的血已经流得够多的了,如今胜负已分,霸王莫若留待有用之躯,为国效力如何?傅某保证绝不会亏待了项氏一族!”傅戈难得的听项羽没呼自己小贼,不禁英雄情结萌动。

“哈,我项羽岂是贪生怕死之徒,要取项某头颅的,尽管上来吧!我成全你们!”哈哈一笑之后,项羽怒目圆睁环顾四周,一时旁若无人。

笑罢,霸王戟倒转,疾刺入咽喉,鲜血瞬时涌出,随后,项羽如铁塔般挺拔不倒的身躯方自慢慢仰倒。

项羽最终自刎而亡。

这位杰出的战争奇才,就此饮恨以殁,他倒下的身躯如山,溅飞的鲜血成花。铿锵的大戟落地的声音更化作一个绝世英雄的无奈叹息。乌江——,也因为他的鲜血和壮志未酬的憾恨,成为一段永远让后人畅想伤怀的传奇。

“项羽死了,项羽死了!”好半天,四周的秦军将士才醒悟过来,他们纷纷跳跃着扑了上去,希冀自己能第一个抢到项羽的人头。

“传令下去,项羽已死,尸体好好收敛,现在秦楚之战已经结束,参战将士凡有功勋者,待回咸阳之后即行封赏——!”

项羽已经自刎,对待这样一个矛盾的英雄人物,如历史般让他被一众屑小分尸邀功,这不是傅戈愿意见到的。况且,争夺死人来抢功又算得了什么本事,要知道在项羽生前,一众秦卒又有哪个敢上前一捋虎须。

听到上头的这道命令,一众将士虽然因为没能亲手夺得项羽的人头,胳膊、战甲或者是那枝杀人无数的霸王戟而失望,不过,能够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还是让秦军将士心中振奋。

毕竟,能抢到项羽尸身的幸运儿少之又少,抱着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的心态,一众秦军将领对于傅戈的这道命令表现得还算克制,对于他们来说,反正垓下、乌江这二战的功劳已经是跑不掉了。

乌江决战之后,傅戈率领着一干亲随将领兵士回师咸阳,在那里秦王子婴已经筹备了盛大的欢宴,庆祝歼灭关东叛乱的大捷,另外,傅戈也还担心北方的匈奴人,毕竟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敌人已经开始亮出了它的虎爪。

在江东,围剿项羽余部的军事行动还在继续,秦军一部在郦商的指挥下,协同六县的九江王英布联合对逃往会稽郡的楚大将季布、蒲将军部展开围歼,同时,在北方的幽燕一带,秦骑军将领李烈和另一员大将郦疥也马不停蹄的奔袭逃窜中的燕王臧荼所部。

天下,在经过了五载动荡之后,终于开始恢复一统的态势,然而,在表面的平静背后,血火与刀戈却远远没有停息。

第二百九十七节 北方恶狼

天下已将安定,继项羽败亡之后,英布的老泰山,楚地的另一位有相当实力的诸侯衡山王吴芮也正式向秦廷输诚。

大秦的南方曾经因为陈胜、吴广举事而动荡不定的楚地,除了赵佗这个还心存幻想的南越王之外,已经找寻不到破坏国家安定的隐患,而在北方,情况则是正好相反。

当傅戈回师到雍丘时,一个让他担心的消息终于发生了。

追杀臧荼的李烈差人来报:臧荼已经带着残部逃奔了匈奴,臧荼对于秦国目前的情况一清二楚,他这一往匈奴,必然会掀起滔天巨浪。

“速命郦疥整顿人马,沿九原、河南塞、肤施一线严加戒备,令李烈整顿骑军,作好迎击匈奴骑兵的准备,另外,快马飞驰杨翁子将军所部,让他立即迁居河套地百姓于长城之内,同时,赶快派遣探马斥候打探匈奴人的动向。”

脸色倏变的傅戈一连串的下达着命令,秦军上下现在正被统一的荣耀所围拢着,士兵一个个只想着回到都城后得到封赏,然后好好回家与家人团聚,这个时候军队的战斗力是最弱的,就算是一向以强悍著称的秦军也一样。

连声喝罢,傅戈已是心跳加速,直觉在告诉他,匈奴人一定会来的,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复仇的机会的。

“傅帅,用不着这么急吧,良虽未与匈奴人打过交道,但想来匈奴人也不可能强大到比我大秦骑军更厉害的程度?”

相比傅戈对匈奴人战力的了解,张良知道得还是少了些,临洮一战他又身在俘虏营中,未曾真正与冒顿的精锐骑兵交战过?

张良不清楚,知晓历史走向的傅戈却是心知肚明,在他熟知的历史上刘邦赢得国内争霸战的胜利后,就立即遭到了匈奴骑兵的入侵,当时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刘邦当然不甘为匈奴人所制,于是立率三十二万大军北上征伐,结果却在白登山被匈奴单于冒顿给围困了七日七夜,几乎丢了性命,后来若不是陈平施计于单于阏氏,刘邦这位高祖皇帝就会光荣的和他的老对手项羽一样,成为历史的匆匆过客。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其实,在这句让国人震奋的铿锵话语之前,汉朝在与匈奴打交道的过程中表现并不比后世的弱宋、满清好多少。

一次次的和亲,不仅送去了一个个如王昭君般兰心慧质的玲珑美女,不仅送去了陪嫁的无数金银珠宝,更送去了大汉朝的尊严与荣耀。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年轻气盛的汉武帝刘彻继位后,他才会不惜代价与匈奴人殊死一搏,和亲——,去他妈的吧。

我大汉的女人不是生下来让你们匈奴人糟蹋的。

踯地有声的话音不管经历过千百年,一样让胸中涌荡着炽烈男儿之气的傅戈感到热血升腾,不能自己。

“子房,我们星夜兼程,一定要抢在匈奴人之前回转关中,有我傅戈在,万里长城就是匈奴人永远都无法逾越的一道天堑!”

匈奴人真的会提前对南方动武吗?

对于驻守在九原郡的秦北方军团守将杨翁子来说,这个问题其实已经不用再去想了,早在一个月前,派往漠北草原的斥候探子就送回了匈奴内部异动的紧急情报,因为对于匈奴人蠢蠢而动的野心,杨翁子再是清楚不过。

草木长势旺盛的夏季就要来临了,河套这块水草丰美的肥沃牧场又一直是匈奴贵族们眼中最丰盛的猎物。

在没有解决内部的权力分配之前,匈奴人是无暇顾及河套一地归属,但在新的单于确立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后,深谙匈奴人狼子野心的杨翁子就知道,匈奴对秦国动手的时候已经临近了。

九原郡,临洮城,北方军团中军所在。

自打发生了那场让冒顿为了红颜而丧命的刺杀行动之后,临洮这座城池就成为了所有匈奴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些狂热的匈奴贵族已经不止一次的扬言,要举兵将临洮这座城池夷为平地,要戮掳城中所有的百姓,将他们贩卖到极北苦寒之地当牛作马,要让这些可恶的秦人生生世世成为匈奴人的狗、成为匈奴人的奴隶。

敌之必争,就是我重兵坚守之要冲。

作为一员经验丰富的老将,杨翁子当然明白这一点,因此,在奉命继续驻守长城一线之后,杨翁子就逐渐将北方军团的驻军所在迁移到了临洮城内。

“什么,河套地的户民还没有全部迁城入内,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没有跟牧民说清楚匈奴人要来攻打了吗?”

将军府内,杨翁子手持着一卷下面报上来的简牍,气得花白虬须颤抖。

“报将军,我们已经跟牧民们说过了,可是他们就是不肯南迁,都是秦国子民,我们一时也不好强用武力驱使,所以,至今还有一百余户留在河套地——!”看到杨翁子发怒,心知这位老将耿直如火脾气的参谋人员委委屈屈的解释道。

“快,带上一队人马将这一百多户给押进关内来,都什么时候还婆婆妈妈的,究竟是命重要,还是牲口重要?”杨翁子一撸战袍,气冲冲大踏步而出,他是在气那些目光短浅,只知道蓄养的牲口精壮不精壮的普通牧民。

杨翁子很生气,不过他却不知道,正是这些身份卑微,看起来愚不可及的普通百姓支撑起了整个国家的命脉,没有这些辛苦劳作的平凡百姓,也就不会有他麾下的这支百战将旅,正是这些舍不得牲口的‘愚民’让秦国一步步的强盛起来。

关外。

河套以北。

连绵的青山如同一道横亘在草原上的泼墨绸带,将漠南丰饶的河套地和漠北风沙炽烈的戈壁滩分成截然不同的两个部分。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漠南漠北就是二重天。

如果说漠南是天堂的话,那么河套地就是天堂中最闪亮的一颗明珠,对于这颗让秦国人从手中夺去不久的珍珠,匈奴人早就垂涎欲滴许久。

大秦新元四年七月一日,正午。

掩映在青翠山峦之中的,除了一干依靠着山势生长的树木之外,竟还有一彪蓄劲待发、手持狼牙旗的匈奴骑兵。

匈奴单于的狼旗自从冒顿身死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在漠南一带出现了,这其中不仅是因为秦国加强了河套一带的戒备,还因为匈奴没有诞生一位新的单于。

不过,匈奴内部的混乱现在已经结束,接替冒顿成为新单于的是他的儿子稽粥,与史籍记载的事实不同,稽粥这位史载对汉朝还算不错的老上单于现在对于杀了自己父亲的秦朝可谓恨之甚深。

若不能报得杀父之仇,这单于之位我即让与他人。这便是稽粥在登上单于位子时宣下的誓言,也是他最终一统各部的最终理由,向南方的秦国发兵,夺回失去的肥沃牧场,在这一个‘光荣而神圣’的使命面前,匈奴各部迅速的团结在了稽粥的周围。

而更要命的是稽粥这次南征不仅得到了匈奴人的支持,还得到了来自南方的叛国者的帮助,被秦国痛击的燕王臧荼最终投奔了匈奴,不止是他一个人,还有其它追随臧荼的部属,他们现在都成为稽粥身边最可靠的引路者。

“大单于,我曾经听说秦朝的疆域比我匈奴更加的辽阔,他们的人口也远远的超过了我们匈奴,如果依照这样计算的话,我们与秦人开战就是以卵击石,自讨苦吃,所以,我右谷蠡王以为还是先派使者往咸阳交好为上!”

匈奴贵族之中,好战分子固然不少,但也不是没有象右谷蠡王这样的和平份子,当然,这一种意见在充斥着复仇气氛的匈奴军队中是完全得不到呼应的。

果然,未等一众匈奴将领发话,臧荼手下一个叫中行说的宦官就抢先说道:“大单于不用担心,匈奴的人口总数虽然还抵不上秦国的一个郡,但是比起军事实力来,匈奴可就强过秦国太多了,据属下所知,秦国的男丁十个里面只有一、二个勉强可以充入军伍,这些人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的话,根本就上不得战场,相比之下,匈奴的男儿个个都能跨马射箭,单于狼旗一指,立时就能调动几十万军马,而何况秦国现在正忙于剿灭内乱,驻守北疆的军队少之又少,我们此时不进兵,更待何时?”

自古祸害总起于内部,中行说这个历史上横行无忌让汉朝吃足了苦头的阉人终于如愿的登上了历史的舞台,有这样一个狡诈的家伙存在,傅戈接下来的日子可算是危难重重。

第二百九十八节 草原惊变

中行说(yue),这个臭名昭著的阉人心理之变态实在无法想象,就连他的主子臧荼在听到中行说的这番**裸的表白之后,也不禁脸色倏变。

人都是有羞耻心的,尤其对一个背叛故国的人来说,内心之痛苦更加强烈,臧荼虽然从不把秦国作为自己的故国,但帮助外族对付生养自己的故土亲人这不是人人唾骂的奸贼又是什么?

但事已至此,寄人篱下的他也没有办法阻止中行说这个小人了,所谓时势造英雄,小人也一样,比如中行说这样的歹毒小人一朝得势,那他所造成的危害可比臧荼要大得多了。

在傅戈知晓的历史上,中行说窜起是在汉文帝时期,当时他不愿陪同和亲匈奴的公主去往匈奴,在临别之时放出狠话:如果他到了匈奴,一定会成为汉朝的祸患。

祸害遗千年。

象中行说这样的人,其实在乎的只是他个人的私欲,对于大义、对于亲情都没有什么感觉,这样的人除了从**到精神完全将其消灭外,没有其它对付他的办法。

“哼,我大匈奴的子孙,岂能让南蛮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有了中行说的鼓动,稽粥这位老上单于本有些忐忑的心立即又放回到了肚子里,这一时渴望伟大征服的梦想在他心中复活,作为冒顿这个匈奴民族大军事家大冒险家的子孙,稽粥纵算有许多地方不及老子,但胸膛中匈奴人固有的血性还在。

“左、右大将听令,杀奔河套,夷平秦人的房屋,抢掳他们的牛马——,出发!”鸣镝响箭夹带着尖锐声嗖嗖响起,随着狼旗的挥动,一时间仿佛有无数匹战马从青山深处涌出,看来为了今日复仇的一战,匈奴人聚拢起来将近十万的健儿。

当然,若不是刚刚的一场内乱让匈奴人损耗了相当的元气,稽粥本可以聚拢起更多的人马,仅瞧这万马奔腾的声势,可以想象史书上曾记录的带甲接弦之士三十万并不是一个夸张的数目。

“哈哈,在我大匈奴的铁蹄下,南蛮子就等着痛哭哀嚎吧!”在看到麾下骁勇的健儿一个个高举着战刀冲杀往前时,稽粥脸上绽放出了得意的笑容。

“大单于,匈奴在您的领导下,一定会成为这天下的霸主的。”中行说不失时机的陪笑讨好道。

“大单于,请允我也统兵出征!”中行说的这副谄媚样子实在露骨之至,甚至于让一旁冷眼观看‘表演’的臧荼这位老主子都瞧不下去了。

“哈哈,燕王要复仇的话,可要让马跑得快一些,晚了可没份了。”稽粥哈哈大笑,在他的心中,臧荼这个走投无路的诸侯也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作为狗来说,首先要忠诚,第二就是有用。臧荼这样的人忠诚是谈不上的,有用嘛勉强能算上,稽粥知道要想对付秦国那个暗算了自己父亲的卑鄙家伙,没有象臧荼、中行说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行的。

扫荡河套牧场,这只是匈奴大规模出兵的第一步,再往后,稽粥的箭头直指富饶的关中平原,那里是秦国的心脏,那里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娇艳美女,他们都将成为自己手里任意捏弄的玩物。

稽粥有相当的自信,他清楚匈奴的无敌骑军不是那些只会两条腿慢吞吞的爬的秦人所能抵挡的,因为在这塞外广阔的草原上,只有匈奴人才是天之骄子。

河套——,其实,在秦时黄河九曲蜿延的这一段肥沃牧场总称为河南地,之所以现在有这么一个称呼还是傅戈一时的口误所致,在后世熟识称呼惯了的他换转时空两千年之前,这口头却一时改不过来,这个称呼不知由谁传到了匈奴人那里,于是就连堂堂的单于也改口叫河套了。

河套,正是秦匈争霸的焦点,秦国得到它,就会拥有放养战马的优良牧场,同时,还拥有了进攻匈奴的前进据点;反之,对于匈奴也一样。

夏日的蓝天下,青青的嫩草如碧绿的毯子铺陈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上,黄河这条大河自青藏高原源头一路奔腾而下,在经过了若干激流峡谷之后,北流到这里时终于转了性子,一个九十度的大弯将它所有的威势都阻挡住了,剩下的就是一弯平静流淌的安静大河。

背靠青山,南依大河,河套这一方的土地在充足河水的滋润下,迸发出来勃勃的生机。

不过这些天,以往热闹的放牧场面已经看不到了,早早得悉了匈奴异常的杨翁子动作并不慢,兵力上不足的他连忙驱使士兵将牧民迁入关内,所以,一眼望去,只有几个孤零零的帐篷还顽强的坚守着,在这些帐篷的周围,每每有百余只牛羊正忙着低头啃草无暇顾及其它。

纵算是大祸将临,也总有一些眷恋的人迟迟不肯离开,对此,杨翁子也没有办法。

“轰隆隆!”忽然,尤如晴天一声闷雷,低头啃草的牛、羊纷纷惊恐的抬起了头,在本能的驱使下它们开始向着北方不安的张望。

一个穿着关中服饰的花甲老人颤颤微微的从帐中走出,一对混浊的双眸在这一瞬清澈如流淌不息的溪流。

来了!

终于来了。

“宝儿,你在天上看到了吗?匈奴贼子来了,来为你偿命来了!”老人喃喃自语着,转身从帐中取出好几个装着鼓鼓的羊皮袋子,等束缚袋口的绳子一解开,里面滚出的黑乎乎东西竟是煮熟了的巴豆。

香飘四溢,一时吸引了旁边的牛、羊纷纷围拢了过来。

“吃吧,吃吧,等会儿匈奴贼子来了,这些还不够吃的。”老人拖着袋子自语着,同时将袋子里的黑豆向更远的地方撒去。

草原上斑斑点点,黑色与青色交织,刹是好看。

匈奴人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隐隐约约的能够听到匈奴骑兵肆意的狂呼声了,间或,还会有一、二声女人凄厉的哭喊声响起,这是在更北边放牧的牧民惨遭了匈奴人的毒手。

两国交兵,或者两个民族争斗,最先受到伤害的就是双方的百姓,这个依旧滞留在河套草原上不走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傅戈好友林宝的老父亲,这位服役于秦军中长达三十年的老军人在儿子役于临洮一战后,就执意回绝了傅戈送他到咸阳养老的主意,来到这与匈奴接攘的河套地,安安生生的作了一名放牧的牧民。

“哈,兄弟们,都往这里来,上好的牛、羊等着我们劫掳,或许帐中还有美酒和女人——!”叫喝声中,一个矮壮满脸横壮的匈奴壮汉纵骑飞奔至近前,手中点燃的火把抛出一下子引燃了油帐篷。

“匈奴狗贼,还我儿子命来!”斜刺里,老人持着一把几近生透的青铜长剑杀出,这把剑已经相当古旧了,在普遍装备了铁剑的秦**队中,这样的青铜剑只能作为古董收藏。

老人这一下倒是甚出乎匈奴人的意料,那壮汉不及防备,也被这一剑吓了个不轻,不过,毕竟年纪不饶人,就在青铜剑刺杀到壮汉身上时,疾步前冲的老人脚下一个踉跄,竟是卟嗵一声跌倒在地上。

“贱种,去死吧!”侥幸活命的匈奴骑兵得意的狂笑着,弯弓如月一下将老人钉在地上,鲜血从老人背后的草地上流出,慢慢的汇入到遍布草原的溪流之中。

笑,不知为什么,就在生命消逝的一刻,老人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是在庆幸解脱吗?

还是另有其它不为人察知的意思。

这场扫荡河套大草原的劫掠行动整整进行了一天方自停歇下来,不能说匈奴人没有什么收获,在秦军全面收缩的情况下,稽粥的十余万骑军几乎兵不血刃的收复了丰饶的河套。

在收复大草原的巨大收益面前,匈奴将士个个喜气洋洋,笑容挂在他们的脸上,有些性急的匈奴贵族甚至于已经在谋想占据一块水草最肥美的地方作为自己部落的牧场,在这样的私欲面前,发生小规模的冲突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都下马,歇息一夜,明日一早整军发兵攻打临洮!”对于这些争斗,稽粥没有兴趣参与,他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临洮。只有攻下了那里,才算是给父亲冒顿报了暗算之仇,才能让自己的单于之位更加的稳固。

听到歇息的命令,累了一天的匈奴骑兵一个个跳下马背,大声吆喝着将围起来的肥硕牛羊驱赶到小河畔,有这么一个大快朵硕的机会放在面前,当然谁也不会错过?

当日落西沉时,围拢在一起的匈奴人越来越多,他们用锋利的小刀割开嘶叫着的牛、羊颈上动脉,然后将嘴凑上去,大口大口的喝着热流奔腾的鲜血。

血是草原民族的命脉。

而牛、羊则是强壮这一民族的最好补品。

第二百九十九节 阉人误国

夜晚,篝火点缀草原,犹如天上繁星一般,闪亮夺目。

老上单于准备明天攻打临洮的命令已经下达,那无疑将是一场恶战,对于不擅攻城的匈奴人来说,南方农耕民族的城池一直是他们心头无法消散的恶梦。

毕竟,有长城那道夯土的城墙挡着,骑军要进入多少还是有些麻烦的,象临洮这样重要的关隘,一定会有秦国重兵守卫。

不过,对于单于的这一道命令,他们并没有表达什么不满,拿下临洮城现在已经不是稽粥一个人的愿望了,它已是全体匈奴人的想法。

明天是明天的事情,今晚先好好饱餐一顿再说,抱着这样的想法,匈奴人就象到了自己家里一样将抢夺来的食物大肆分享着。

就连他们的战马也一样,美滋滋的啃着地上青嫩的草叶和散落的黑豆。

这时,他们浑然不知危险已经降临。

酒足喝饱,疲累了一天的匈奴人渐渐的鼾声如雷,至半夜时分,一个匈奴骑兵突然捂着肚子跳将起来,然后又是一个,又一个——。

“不好,食物有毒!”

发出这一声惊叫的正是一箭射杀老牧人的那个壮汉,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白天的英雄气概,在接二连三的排泄污物之后,这位双臂有力一身横肉的壮汉已是两腿发颤,几乎还站都站不住了。

不止是士兵,就连匈奴人的战马也在连声凄厉嘶鸣,马的后臀部更是污秽得臭气熏天,不时有稀汁一样的流液淌出。

不仅是让人拉稀不止的巴豆,这其中还渗杂进入致人于死地的毒草,这种草与巴豆混合煮熟之后,毒性会延迟发作,不过等到发现时再想医治可就晚了。

“什么,有三百个士兵中毒身死,还有二百余匹战马,妈的,这是什么回事?”一清早,得到下面汇拢上来的损失数字,稽粥气得脸色铁青。

这三百人放在数十万的匈奴军队中,实在算不得什么,但这样未与秦人交战就不明不白的死掉,对于军队士气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稽粥不是没有脑子,他能够想象的到当各部落的士兵听到他们吃的食物里面有毒时,会是怎么的惊恐。

“天地所生、日月所安置的大单于,秦人用下毒这种下三烂的手段,这说明他们已经想不出别的方法来阻挡我大军的推进了,所以,属下以为我们切不可为一时的损失而丧了士气,大单于现在要做的就是迅速发布命令,击破秦北方军团,拿下临洮城。”

“中行说,分派给你的任务布置得怎么样了?”稽粥按耐下怒气,对着中行说信任有加的问道。

经过这一阵的接触,稽粥对于中行说这样一个‘人才’表现得相当器重,可以说作为一个外族人,中行说在匈奴单于这里获得了他需要的东西。

“大单于放心,临洮城内的人已经布置好了,只等我大军一到,就里应外合,一举将秦人彻底的歼灭。”

说这句话时,中行说的眸中竟然流露出残酷疯狂的快意,仿佛临洮城内的百姓跟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好,好极了,中行说,如果顺利拿下临洮城的话,你就是我大匈奴的国师了。”稽粥站起身,用欣赏的目光朝中行说点头道。

国师,其实不过是一个虚无的荣誉罢了,在匈奴这个讲究血脉和实力的地方,并没有多少实权,当然,如果能得到单于的宠信,这个国师也足以让中行说获得他渴望许久的地位和权力,这一切都将建立在单于相信他的基础上。

“臣多谢大单于提拔,我中行说一定惮尽竭力为大单于效力。”中行说的眸子里浮现着惊喜与疯狂,作为一个阉人,他已经丧失了一个男人的尊严,现在能够追求的就只有权力和地位了。

秦狗,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细说起来,中行说之所以如此痛恨南方的秦国,还在于他曾经的身份,在赵高失势之前,中行说就是他派往燕地的一个重要暗间,本来如果赵高顺利掌权的话,受到器重的中行说很有可能回到咸阳成为赵高的左右手,甚至于接班人。

可惜,因为傅戈反击关中的军事行动,赵高很快就失了势,没了赵高这个主子,中行说在秦国也就没了希望。

中行说看得很清楚,秦国现在皇权旁落,掌权的是以傅戈为首的一群军人,没了皇权的庇护,象他这样一个阉人是永远也无法得到梦昧以为的地位和权力的,在这方面赵高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始皇帝一死,依附他的赵高仅过了不到二年就被砍了头颅。

在南方,在秦国,中行说已经看不到希望,他唯有的就是投奔秦国最强大的敌人匈奴,帮助匈奴的单于成就象秦始皇一样的天下霸主。

为了这个目的,下一步他要向单于建议匈奴人不能改变习俗去喜欢南朝的衣物食品,他还要让匈奴人看到南朝的缯絮一旦做成衣裤,穿上它在杂草棘丛中骑马奔驰的话,衣裤会破裂损坏。另外,南朝的食物也不如匈奴的乳汁和乳汁品方便味美。

临洮城。

城楼上猎猎的北方军团军旗犹在哗哗作响,城垣上密密麻麻严阵以待的将士表明,杨翁子已经调动了他能够指挥的全部的力量来守卫这座城池,一共六千一百五十六名北方军团的骁勇将士。

北方军团的总人数不到三万,除了临洮这一城外,还有河南塞、肤施、九原等多处要隘需要守卫,杨翁子能把将近四分之一的兵力聚集于临洮,已经算是极限了。

将军府内,一片忙碌。

与杨翁子脸上的凝重表神相反,那些年轻的参谋们却是满脸的兴奋之情,终于要打仗了,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临了。

这些年眼睁睁的瞧着先行南下平叛的友军一路高歌奏凯,可把这些年轻的将领给憋坏了,对于军人来说,没有战争就只能论资排辈的苦等时日,这日子可是难过得紧。

“杨将军,傅帅差人回报,李将军的骑军已进抵咸阳以北的三辅一带,约有二日就可抵达临洮了。”

听到这个消息,杨翁子满意的点点头,自打在雍丘接到杨翁子的示警军报之后,李烈的骑军可谓是星夜兼程,能够在三日之内进抵三辅速度已是极限了,对于李烈的骑军战力,杨翁子还是有相当的自信的,这支脱胎于北方军团的军队继承了前身的优点,更添了几许顽强的斗志,这样的队伍完全有能力与匈奴骑兵在野战中一较长短。

以自己手里六千余精兵抵挡匈奴人二日,这一点能耐杨翁子相信还是有的,毕竟,为了守住临洮城,他已经命令将士连夜加固了城墙,没有上好攻城器械的匈奴人很难进得城内。

然而,杨翁子却没有料到,让临洮城陷入危难的并不是呆板的攻城器械,而是混入城内的匈奴奸细。

迁移河套牧民的举措虽然让放牧的百姓避过了一场灾难,可也让匈奴人的细作趁着这股子混乱劲头进了关内。

在边境这种地方,秦人、匈奴人、月氏人,楼烦人、白羊人混杂在一起,他们经过世代的杂居之后,单凭相貌已经很难分清了。

大秦新元四年七月五日,凌晨。

天空中几颗星星还高挂着没有离开,塞外初夏时季的晨时凉风吹来,让屹守城头的兵士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什么人?”忽然,一个尿急的士兵瞧见城门口有几个黑影在晃动,他立即惊喊了起来。

嗖——!

回答他的是一枝准确无误的利箭,箭尾的羽簇显示这是一支匈奴人的短矢,中箭的小解士兵惨叫一声,从高高的城垣上重重的跌落,只听见蓬的一声响之后,便再没了声息。

“有奸细!”

直到听见这一声惨叫,守卫在这一段的士兵才从晕晕沉沉中惊醒,叫喊声立时在城头响起,刚刚熄灭的火把再一次被点燃,这一次照耀亮光的地方不再是城外,而是城内的各处黑夜角落。

之所以守城士兵的反应会这般迟钝,倒不是这些士兵没有尽心尽力,而是他们多半将注意力放到了城外。

匈奴的奸细不是一个,或者二个,而是一群。

足有五、六百之众。

他们占据了临洮北城门的要点,并且正在‘吱呀呀’的将城门打开,根本守卫城门口的兵士不知什么原因,竟然连警戒的声音也没有发出。

就在城门开启的同时,数枝响箭带着尖锐刺耳的声音升腾于早晨的天空,箭尾绑着的响镝发出越来越高亢的声音。

这是匈奴人发出的信号,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夺回北门的控制权,匈奴的骑兵就会迅速的从这道城门掩杀进来。

第三百节 绝地反击

“快,增兵北门!”

得悉北城告急的消息,刚刚躺下没有多久的杨翁子顾不得穿戴甲衣整齐,就操起一把战刀冲了出去。

失了临洮,不屑傅戈责难,杨翁子也会自刎谢罪,对于他这样一个老军人来说,还有什么比战败而让他羞辱惭愧的。

北城上,听到喊杀之声聚拢过来的北方军团士兵越来越多,如果说匈奴人开始时还能借着出奇不意袭占城门两侧的要点的话,现在则完全被反扑过来的秦军压制,装备精良劲弩在密集狭小的地方威力立时加倍。

此消彼长,这股匈奴潜伏份子一下子损失惨重,他们只能死死的趴伏在几处隐蔽的地方,连头也不敢稍稍抬起。

战场瞬息万变,几乎就在秦军反击城内匈奴人的同时,围聚在临洮城外的匈奴骑兵已经看到了讯号,他们一个个嗥叫着,如滚滚黄沙漫卷着向临洮这座边陲小城涌了过来。

“匈奴人进攻了!”

“传令,不惜代价夺回北门,要是让匈奴人会合就麻烦了!”

杨翁子双眸紧盯着城门口窝着的那一群匈奴间作,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这一时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要是让匈奴人一直霸着北门下去,临洮城可真要守不住了。

“火,快,把所有能烧着的东西都堆到北门,我要火烤匈奴猪。”匈奴人的凶残终于让杨翁子动了真火,事起从急,摆在他面前的难题就是一个,迅速的将城门口的这伙匈奴细作煮熟烤烂。

不一刻,火光熊熊映红了半边天际,五百余匈奴死士在这团冲天烈火中化成一具具烧焦的尸体,尸臭的味道随着清晨的微风吹散开去,让人闻之作呕。

“大匈奴的勇士们,攻城!”

未等北门的硝烟散尽,匈奴人的先锋杀到了,为首大将正是昔日冒顿麾下的头号猛将须赤虎,因为保护主子不力,须赤虎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遭到打压,一直到最近才被稽粥重新启用,而为了一雪前耻,他自然会使出浑身的解数。

临至城垣,匈奴人开始弃马步战,同时,城上秦军的弩箭如雨蝗般飞落,在多如蝗虫般的匈奴阵中收割着生命,装备了弩机的北方军团一直就是匈奴人恐惧的恶梦,虽然杨翁子的这支军队比起蒙恬北征时的那一支来,实力已经相差了太多。

一波又一波,匈奴人的尸体几乎将临洮城外的旷野变成排放死人的坟场。

“嘿,秦人快不行了,再拔一支千人队杀上!”须赤虎疯狂的叫喊着,将一队又一队的匈奴士兵填入这片坟场。

死多少人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最后的胜利。

他在乎的是一雪前耻后的痛快。

一个上午,匈奴人就填进去了将近一万人,这场战事的残酷由此可见一斑,守城的秦军一方损失虽然没有匈奴人那么大,但要命的是北方军团引为重要依靠的弩矢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若是再战下去,他们就可能用血肉之躯与匈奴人死拼了。

相比体质和单兵格斗能力均占优势的匈奴人,秦军在整体作战上的优势正一点点的失去,越来越大的伤亡让本就兵力不足的杨翁子陷入到了无兵可调的窘境。

这也难怪,以他不过三万不到的兵力防守数百余里的北方边境,这本就是强人所难。

“来人,向后方告急,让骑军速来增援!”在当前情况下,孤城已经无法长期坚守,无奈之下,杨翁子只得放下尊严向后方请求援兵。

援兵——,距离临洮城最近的援兵只有一支,那就是星夜从关东赶往的大秦骑军李烈部,这支傅戈手中的王牌部队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对付匈奴人来准备的,仅仅用了不到三天时间,李烈的前锋部队就已进抵到了夏阳附近。

夏阳北。

一支队伍在骄阳似火的炎炎烈日下狂奔,统兵之将身躯壮硕,疲惫的脸上却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

他正是秦骑军大将李烈。

象这种紧急救援的差使,在这个时代也唯有骑军才能胜任,骑军就好比后世的快速反应部队,哪里有紧急情况他们就赶往哪里,同样的情况,若是换作其它的队伍,在连续的行军之后,难免会士气低落,就算赶到了战场,估计也发挥不出什么战斗力。

“李将军,歇息一会吧,兄弟们都支撑不住了!已经有好几个弟兄掉下马——!”行进途中,一名都尉模样的将领急奔到李烈跟前,哀求道。说实话,也就是经过下林苑严格整训的骑军,若是换了另外一支队伍,队形早就松垮下来了。

在急速的奔驰中坠马,结果就象后世从高速行驶的汽车上跳下一样,运气好一点的断胳膊缺腿,运气差一点的就直接丢了小命。

“歇息不可能,你去告诉兄弟们,都把吃奶的劲头给我使出来,跑死了也要跑,要是让匈奴贼子占了临洮,信不信我的鞭子不长眼!”

士兵坠马而亡,李烈又岂能不痛,他治军一向宽严有度,甚得士兵敬服,这一次若不是实在给逼急了,也不会如此狠得下心。

作为傅戈器重的年轻将领,李烈对于秦匈之间的微妙关系自然瞧得清楚,对于傅戈在关中战事最危殆的时候仍然不动杨翁子一部的做法,他也有自己的认识。

匈奴人早晚会报复的。

这一点李烈早有提防,他清楚随着临洮城的这一次烽火,秦匈边境平静了一年多的态势随之而结束,这一次匈奴人再不会为了女人而罢兵,他们已经作好了灭亡秦国的准备。

“妈的,二天时间杨翁子都坚持不了,他的三万军队都是吃干饭的。”尽管给部下下了死命令,但李烈在心底还是骂开了粗口。

“李将军,临洮城中混进入匈奴人的奸细,北门告急,杨将军率将士浴血撕杀,血染征袍,方自堵住了缺口——!”奉命求救的杨翁子部参谋怒容满面,显然对李烈的粗口相当不忿,这也难怪,当初李烈随着王离南下之时,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都尉。

“有匈奴奸细渗入,兄弟们,加把劲,今日天亮之前赶到河南塞。”李烈眸中一闪,泯了泯干涩的嘴唇,没有计较对方适才话语中的不敬,临洮危殆,一旦有失的话,匈奴骑兵就会被蝗虫一样涌入关内,到那时就是想堵也堵不住。

“河南塞,李将军,临洮危急,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刚刚听到李烈增援而大喜的北方军团参谋面色惶急,已经口不择言。

“哼,你枉为参谋,只知纸上谈兵,难道不知通变吗?我的麾下皆是骑军,难不成要到临洮去和匈奴人打死仗,烂仗吗?”李烈冷哼一声,怒吼出声。

迂回包抄到匈奴人的背后,狠狠的捅上一刀子,这才是李烈所擅长的。

杨翁子和李烈,这二个秦军大将在前线舍命搏杀,同样,急急从征剿项羽的楚地赶回的傅戈也没有闲着,在函谷关,一场紧急的小范围军事会议正在召开。

参加这次会议的秦军首脑虽然不多,但重要人物却是一应俱全,傅戈这位军中统帅、大秦国的丞相自然是少不了的,韩信、张良、陈平、彭越、陈参——,除了奉命在外的郦商、郦疥、栾布等将领外,傅系主要人物算是全部来了。

“傅帅,杨将军乃是国之干城、北方军团宿将,以他高傲的个性,若非到了实在无法坚守的地步,是绝不会出声求援的,我想前方战事一定到了危急的关头。”会议伊始,大将军韩信就急急站起,力谏道。

就在秦军围剿项羽于乌江的同时,韩信为了对付复剿不平的田横,率领栾布军奔往了齐地,现在北方有变,韩信就让栾布率部继续扫荡田横势力,自己则立即赶来会合。

“李烈部现在什么地方?”

“禀傅帅,李将军刚刚回报,他的部队已经过了夏阳,正朝河南塞转进!”听到傅戈发问,陈参连忙回道。

相比这些名声赫赫的大将、谋士,陈参的名气确实弱得可以,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没有什么名气,才能够安心担当起参谋的职责。

“河南塞,临洮危在殆夕,李烈竟还不去救援,这还了得?”

“临洮到底还能坚守几日,杨将军有没有确切的把握?”

“临洮一失,匈奴人就会象洪水一样涌进关内,这又如何是好?”

一时间,议事厅内乱作一团,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就连向以智谋著称的陈平,也参与到了这场争论之中,座中唯一不动声色的,或许只有不动声色的傅戈和淡定从容的张良了。

“子房,你的意见如何?”

“河南塞,这个李疯子,他这是要驱疲兵于敌后,真是够胆大包天的。”张良微笑作答,相比陈平,张良在这种大局观的把握上,还是要高明了许多,他们两个就象是阴阳两面,张良给予人的印象是大气和阳光,而陈平则更象是藏在背后阴影里的一根毒刺。

第三百零一节 守城利器

对于眼下紧急的战事,张良似乎胸有成竹,这让傅戈甚是安慰,一个出色的军师最大的优点不是临到危险时再想应急之策,而是早早的就布下伏兵等着敌人上钩。

果然,见傅戈投来赞许的目光,张良笑道:“傅帅,以良之见,可以将赵拓的石炮部队拉上去了,要不,放在山里那么久,可莫让变成野人才好。”

赵拓的石炮部队在巨鹿城将攻城的项声部打了个鼻青脸肿之后,就遵从傅戈的吩咐回转关中休整去了,在运动战中对付楚军不是石炮部队的强项,不过,如果将这支队伍用来守城的话,那作用可比其它任何一支部队都要有用得多。

贺兰山,正是赵拓部缔结的地方,从那里开往临洮,不过小半天的时间。

“哈,知我者子房也。诸位将军且放宽心,临洮城匈奴人打不下来,赵拓将军已经奉命率部增援了。”

傅戈这一句话说出,议事厅内顿时欢声一片,有讨巧的家伙立即马屁连发,直把傅戈比作兵圣孙武、战神白起再世。

“诸位安静,匈奴势大,前方只有李烈和赵拓二支援兵还是太少,因此,其余诸部务必日夜兼程,在五日内到达临洮,增援一线战场。”

如同应付项羽、刘邦等一干强劲对手一样,借助于后世的记忆,傅戈又一次的在振兴秦国的军事计划上领先了一步,而这一步的迈出看起来容易,实际却是相当的惊险。

如果匈奴人在关东战事正急之时迅速出兵的话,那留给傅戈选择的可能就只有回兵关中,作刺猬死守状了,真若那样,关东的叛乱就将永无平息之日,而一统中国的希望也可能被推迟几十年,甚至于上百年。

好在,匈奴人并没有抓住这次机会,他们对于上一次吃亏上当的记忆还相当的清晰,在没有完全摸清楚南方的底细之前,匈奴人小心冀冀的选择了观望。

观望秦军击败关东的诸侯,观望一个强大统一的秦国再度重生,如果冒顿死后有知的话,一定会为他儿子稽粥的短视而怨恨难过。

在两个民族的交锋中,一方如果一再的丧失制胜的机会,他们必将因此而付出代价。

大秦新元四年七月八日。

匈奴人惨烈的攻城战已经持续了三天,然而临洮城楼上的那面已经残破不堪的秦国旌旗却依旧屹立不倒。

不管是城里还是城外,尸体堆积如山,夏天的蚊蝇在渐渐腐烂的死人身边翁翁的叫着,然后将疾病传播到其它地方。

瘟疫随时会爆发,只要给它机会。

相比这自然的法则,人类的争斗实在渺小的可怜。

死死的盯着临洮夯土城墙上那面秦北方军团的旌旗,指挥这场大战役的匈奴老上单于稽粥不禁暗自泄气,在里应外合的情况下,在草原上纵横驰骋的匈奴骑兵竟然三天还没有夺占临洮城。

就在一天之前,须赤虎已经带人登上了临洮的城头,但很快,秦军的援兵就上来了,一顿令匈奴兵士躲无可躲的雷石雨,密集得让观战的匈奴将领直感到天昏地暗,待到稽粥他们再睁开眼时,见到的就是一付地狱场景。

随着须赤虎冲杀的二千余匈奴精兵一多半被落石砸死在攻城的半道上,而幸存下来的也尽多重伤呻吟,至于上了临洮城的须赤虎,稽粥只瞧见在一刻钟之后,在秦人的旗杆上,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正扬威似的挂起。

须赤虎完了!

“大单于,秦狗出动了石炮部队,现在各部士气低落,这仗打不下去了!”与须赤虎搭挡攻城的匈奴右大将哭叫着抢到稽粥跟前,目睹三千精兵在一瞬间化为乌有,这样的震憾场景任是谁看到了,也会心胆俱丧。

“今日攻城就到这里吧!”见此情景,稽粥也只能无奈的下令停止毫无意义的送命举动。

“中行说,你还有什么主意,都拿出来吧,别藏着了。”回到临时军帐内,稽粥终于再也按耐不住心头怒火,冲着跟进来的中行说怒吼道。

“大单于息怒,这秦狗的石炮部队虽然厉害,但也并非全无克制法门,据属下所知,装备这种抛石器械的部队虽然威力强大,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移动不便,只要我们能避开正面,迂回到秦狗的背后,那石炮再强也不过是摆设罢了。”

中行说不愧“败类”的称号,在里应外合的计谋遭到惨败之后,心情极度沮丧的他立即想出了另一条毒计。

“你有什么法子?只管说来——。”病急乱投医,在付出了前后将近二万人的重大损失之后,稽粥也需要一次放出胜负手的机会,否则的话,他这个新晋单于的位置可就不稳了。

“大单于,匈奴与秦两国边境长达数百里,除了临洮这一处关隘之外,还有河南塞、肤施等多个可以南下的隘口,我们若是能够选择一处秦人防守薄弱的地方突破,那临洮城里的秦狗就是再强,也只能眼睁睁的瞧着我大匈奴的铁蹄扬鞭而去了。”

其实,中行说早有弃攻临洮而打其它关隘的想法,只不过在稽粥和一众匈奴将领矢志复仇的压制下,他不敢说出来罢了。

现在,匈奴大军进攻连连受阻,中行说的这一想法再提出来正是时候。

“秦人防守薄弱的地方,最靠近临洮的地方是哪里?”稽粥眼睛放光,一把伏到羊皮绘制的粗糙地图上。

“河南塞,就是这里!”稍臾,稽粥一掌狠狠的拍在地图上,头上两根狼氅也因为激动而颤动起来。

河南塞,如果这里的土地老爷有知的话,一定也会睡不着觉的,因为它已经被两个敌对的势力所盯上,再也不可能有安稳的日子了。

“大单于,为吸引秦狗的注意,我们在临洮正面还要保持相当的攻势,不然的话,被秦狗瞧出异常,进攻河南塞的部队就会有麻烦了。所以,属下以为可以让燕王的部众替代我大匈奴的精锐。”中行说见稽粥采纳了自己的主意,脸上更是心情欢畅。

燕王臧荼的部属一共约有一万五千余人,当然其中真正能战的估计是一万左右,当然,这些人的战力可就不敢恭维了。

如果放在三天之前,匈奴想用臧荼的这些被秦军吓破了胆的燕地士兵攻打临洮城,就算稽粥有这个想法,臧荼也不会答应,因为那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但若是佯攻的话,一切可就不同了。

作作样子,摇旗呐喊若臧荼再不会的话,那他这个诸侯王就不用混了。

以硬碰硬,这一场秦匈之间的大决战注定会火光四溅,察知增援临洮没有大的收获的李烈率军转向河南塞,希望包抄匈奴人的后路,给敌以致命一击。无巧不巧的是,受困于临洮城下的老上单于稽粥和中行说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一场骑军之间的大决战由此拉开序幕。

谁将是最后的胜利者,没有人能预知答案,就算是来自于后世的傅戈也不能预知分毫,因为在他来的那段历史中,根本没有相似的战例可以参照。

一切都是未知的,一切都是全新的。

傅戈在引领新的历史的同时,也在创造历史,而他注定将成为一段新的传奇。

在古代的各种兵家史籍中,对于战事之前的准备有着相当详尽的描述,首先就是兵贵神速,然后就是切勿以疲兵远击,这二条至理名言听起来相当的有道理,只不过放在李烈所处的境地,却又是那样的矛盾。

若是慢腾腾的行军,当然可以让军队保持相当的战斗力,但却可能耽误战机,尽管从来回的战报里,李烈已知晓临洮城得到了赵拓部队的增援,暂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而若是快马加鞭,固然可以抢在敌人来临之时抵达战场,但一支累垮了的部队其战力又能发挥出几成。

自古战场就是矛盾的载体,考验的是双方统兵将领的智慧与勇气,在这二个方面,已经在关东战场上显现出无敌霸气的李烈并不缺乏与匈奴人较量的底气。

“这世上,也只有傅帅,才能未雨绸缪,想到匈奴人会发兵南下!”作为被傅戈一力提拔起来的年轻将领,李烈对傅戈相当的崇拜,在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什么秦王,只有傅戈一个人存在。

因此,当巡骑斥候急奔回来报上发现匈奴大队骑兵的消息时,李烈的第一反应就是匈奴人改变目标了。

现在,已经不是他想要奔袭匈奴人后路的问题,而是要考虑怎样在接下来的骑军正面交锋中赢得胜利了。

“要是傅帅在的话,会怎么办,会怎么去做?”这一刹那,李烈心中闪现过无数个念头。

注:中行说在史书上的出场时间为汉文帝时期,按此推断当为公元前180年至前157年之间,本书稍将其出场时间提前了约二十五、六年。

第三百零二节 长城保卫战

傅戈会怎么办?

就在李烈为迎上匈奴单于的主力而且喜且忧时,傅戈这位在大秦将士心目中一力挽国家于危亡的英雄正如风似火的行进在由咸阳往北方边境的直道上。

从函谷关至咸阳,他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不过,精神还是保持得不错,这倒要感谢秦始皇征发民力大兴土木工程的举措。

二千年前,秦国的高速公路‘直道’的存在能够让秦军迅速的调动,而由北方的九原一带通向咸阳的这一条正是为了应付匈奴大举来犯所建,籍着这一条大动脉,傅戈在短短的三、四天内,已经在二线聚结起了十二万之众的可观兵力。

为了保卫家园,关中一带的父老再一次无私的贡献出了他们的儿子、孙子,这一次,他们的态度比以往更加的坚决。

这其中,不只是因为宣传鼓动,不只是因为他们相信在傅戈的领导下,秦军一定会胜利凯旋,还因为匈奴人的残暴让他们惊醒。发生在河套平原上的杀戮事件已经被南迁关内的牧民大肆传播开来了。

这不是一场同民族间的内斗,而是两个不同民族之间为了生存而展开的决战,是农耕与游牧,中原文明与匈奴原始文明的交锋——。

直道上,烟尘滚滚。

数支秦军正在疾速向北开进中。

旌旗飘飘,带着猎猎无敌的气势,撑旗的秦军士兵脸上稚气未脱,但却骄傲得挺着胸膛。

傅戈的议事中枢已经换到了马车之上,军情紧急,他也只能这样边走边议了。

“哈哈,匈奴人在临洮吃了亏,就想在河南塞找回面子,这回他们可想错了,碰上李烈这个疯子,可有稽粥好受的。”

“是呀,我大秦骑军天下无敌,这次正好给匈奴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匈奴人不是吹嘘是马背上的民族吗?这次都让他们瞧瞧谁才是真正的马上王者。”

接到李烈派回的飞骑禀报,正为临洮城下匈奴人攻势倏减而纳闷的秦军参谋人员一个个作恍然大悟状。

“军师,你怎么看?”聆听着车帘外参谋外发出的既盲目乐观又无意义的吹捧,傅戈微皱了一下眉头,在关东战事结束之后,秦军上下的自信心已经膨胀得了极点。

在有些年轻的参谋人员心中,除了秦军之外,这世上没有哪支军队能放在他们眼里,这种苗头若是让他发展下去,很有可能会造成相当的危害。

聪明的人会在任何时候都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在这一点上,傅戈是这样,坐在他对面淡定的张良也一样。

“傅帅,单单李疯子的一万骑军和守卫关隘的部队,在有备的情况下,虽然能和匈奴人斗个旗鼓相当,但却不足以让稽粥尝到苦头,傅帅,是下决心的时候了,老是被动挨打这仗可打不赢。”相比其它喜形于色的参谋,张良无疑谋划的更加长远。

“军师是说,把重兵全部压向河南塞,与匈奴人来一场决战!”傅戈闻言,扬眉一挑低声说道。长痛不如短痛,对于匈奴这个时时威胁秦国腹地的大患,能一下子挤除掉自是最好,只不过,这中间的风险也着实太大。

为了平息关东诸侯叛乱,秦国可以说倾国之力而战,虽说在傅戈持掌咸阳朝政之后国力有所恢复,但也无力连续支持又一场大规模的战事。

若是与匈奴拖成持久战,或者被匈奴人所败,那刚刚稳定下来的统一大局就会另生变故,说不定叛乱势力又会死灰复燃,就是南方依附的赵佗势力也会再一次游离中央的管辖。

“傅帅,决战万万不可。我大秦内乱方平,国力衰微,现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若全力兴兵北伐,万一——!”已渐成傅系另一中坚的陈平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谏道。

万一后面是什么意思,陈平没有说下去,相比张良,陈平看到的是问题的另外一面,而这一面也正是历史上汉初三代皇帝实行休养生息政策,在未强大之前不和匈奴人反目动武的原因所在。

“陈平,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有一点我们更要清楚,与匈奴一战,关系着国家的荣辱存亡,保家卫国也是我辈军人的责任,若不能击破匈奴,我等披甲将士又有何面目去见咸阳父老。”在沉吟稍臾之后,傅戈作出了他的决定。

打,这便是傅戈这位号称秦国铁血丞相的回答。

以他的一贯强硬个性,这样的决定不出乎意外,想当初冒顿来犯时形势比现在更糟,傅戈都能摆出刺杀的强硬姿态,更何况现在。

当然,这强硬绝不是盲目的。

对于匈奴人的强悍傅戈绝没有半点掉以轻心。

决断已经做出,接下来就是隆隆北进的号角之音,十二万秦国大军沿着直道飞速的向河南塞开进,而交给李烈这位先锋将的任务就是如何将匈奴人死死的缠住。

对付匈奴这样一个游牧不定的民族,如何捕捉匈奴主力是大难题,汉武时期为了将单于的精兵歼灭,武帝精心策划了一场马邑之谋,结果却因匈奴人的警觉而功败垂成,时空转换,这一次傅戈要面对的也是同样的难题。

匈奴人来了,但如何让来去迅速的他们陷入到秦军的包围之中,这不仅考验秦军的指挥者,更考验一线将领甚至于士兵的战术素养。

河南塞外,白登山。

“哼,匈奴人想得太天真了,想要耍阴谋诡计,他们又怎是老祖宗的对手,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次就让匈奴人尝尝我大秦骑军的铁拳硬不硬!”

纵马登高,烈烈的热风将李烈的黑红大氅吹得卷起,这使得骑在黑色战马上的他如同一尊战神,傲立于天地,俯瞅这一片苍茫大地。

也许,李家的子孙注定是为草原而存在的,在后世的历史上,李烈的儿子李广、孙子李敢,曾孙李陵这一个个足以让无数男儿为之倾倒的人物已经名垂青史,他们的事迹被后人所传唱,所歌颂,这一切不因为别的,只为他们是抵御外敌的铮铮英雄。

白登山,这处承载过中原民族羞辱的山岭再一次迎来了二个强大的征服者,而这一次,结果还会一样吗?

管他怎么样?老子的骑军可不是吃素的。接到傅戈拖住匈奴人的命令,李烈心里乐开了花,熟悉傅戈作风的他知道,有大仗打了。

骑军碰撞,如果正面接战的话,在兵刃的好坏、一线指挥官的战术指挥能力这二个方面秦军是占了上风的,同时,在士兵的单兵格杀能力和战马的耐战力二个方面则不相上下,而在军队的人数上,匈奴人又占了人多势众的优势。

要让匈奴人粘上来不走,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先狠狠的揍他一下子。只有先把匈奴人打痛了,激起其报复心,匈奴人才会不顾危险的滞留下去。

在一边痛快叫骂的同时,李烈也正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一处呈葫芦形的峡谷,二座不高的山丘夹着一条宽约十丈的沟谷,正是由河套平原通往河南塞的必经通道。

看着看着,李烈黑黝黝的脸上笑意渐浓,看样子他想到了对付匈奴人的好办法。

以守关的一部弩兵将葫芦谷的出口死死摁住,然后骑兵埋伏在山丘背后,等到匈奴人纵兵杀到时,以弩兵发射密集的箭雨阻住匈奴人前进的方向,同时,两翼之骑兵再居高临下的杀向困在谷中动弹不得的匈奴中军,这样的话,匈奴人一定会因惊惶而大乱,吃了这个哑巴亏之后,估计稽粥就是想退也不肯了。

“将军,稽粥他既然来了,那就让兄弟们好好的招待一次吧!莫如再遣一支精骑隐藏于峡谷口,等匈奴人败退时杀他个痛快。”过惯了大鱼大肉日子的秦骑军参谋们的胃口比李烈张得更大,一见有肥肉送上门,这些小子哪里还肯放手?

“好小子。想蛇吞大象不成?”李烈笑骂道。

设伏峡谷,仅仅依靠李烈麾下一万余骑兵是不能完成阻敌并给敌杀伤这一任务的,好在河南塞还有隶属北方军团的二千弩兵。

以弩兵配合有利地势进行阻击,就算弩箭不济,也还有准备好的巨石招待这帮匈奴蛮子,想想在匈奴人也真是可怜,刚刚在临洮城下吃了一顿石雨,移师到河南塞这边原来也没什么便宜可占。

这是一场长城保卫战。

久攻临洮不下的匈奴大军改变了目标,而秦军则抢先占领了要冲白登山,迎接双方将士的,将是一次血与火、勇敢与智慧、幸运与不幸的战斗。

第三百零三节 长矛投掷兵

大漠烟尘,匈奴人骄健的身躯在马背上起起伏伏,马背是草原民族特别的软床,骑在骠悍的骏马之上,匈奴士兵一个个神采飞扬,就算是几日几夜不睡,也似乎消磨不掉他们的精气神。

“大单于,过了前面那道谷口,就可以望见河南塞了。”跟在稽粥的狼旗后面,中行说苦了脸急急说道。

相比匈奴人的舒服畅快,中行说这个燕人的状况则要狼狈得多。连续的颠颇已经让他的屁股开了花,柔嫩的皮肉在磨擦之后血肉污烂,每一粘着就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好极了,命令先锋千人队,加紧巡查,看看周围有无秦人的伏兵?”吃一堑长一智,稽粥这个新任单于在临洮城下遭到打击之后,也开始收敛了原先狂妄的姿态。

伏兵,以匈奴巡骑的几近无限的搜索能力,自然很快的就发现在谷道的尽头有一支秦弩兵队伍正埋伏着,机弩一直是秦军对付匈奴骑兵最有利的武器,匈奴人当然也不会忘记,就在十余年前,一支装备有弩机的秦军将他们驱逐出了丰美的河套草原。

“大单于,让我去收割那些万恶秦狗的首级,以此来祭典冤死在临洮城下的亡魂吧!”一个恨恨入骨的阴森森声音响起,说话的是面门上有一道深深伤口的男子,伊牙斯,这个冒顿手下的万骑长隐藏在众多骑着高头大马的匈奴贵族中间,显得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这又是一个对秦国怀着刻骨仇恨的家伙,与须赤虎这个一身蛮力没脑子的壮汉相比,伊牙斯更加的狡猾。

“伊牙斯,我拔给你二万精骑,扣开河南塞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稽粥目光凌厉的扫过伊牙斯略略激动的脸上。

“多谢大单于信任,我伊牙斯不会再让秦人占了便宜去。”伊牙斯眸中闪现出一抹疯狂的杀意。

大秦新元四年七月十四日。

残阳一抹将白登山染成通红一片,就连山上绿色的树木也在金黄的彩霞中化成五彩形状。

“邢都尉,匈奴人怎么还没来,莫非是吓跑了。”云朵在风中微微晃动,隐隐的有一个嫩生生的声音传来。

“嘘,不要命了,放心,匈奴人一定会来的,到时你小子不要两腿发软就是。”一颗较大的阔叶在丛林间游移了一个方向,随之而来的是训斥的低喝。

埋伏在这条谷道的是河南塞守卫部队二千将士,带队的都尉姓邢,四十岁上下,跟着杨翁子有相当年头了,所以算起来也是北方军团的老人了。

“踏踏踏——!”马蹄声疾响,匈奴骑兵如期来临!

“放箭!”风雷急,弩兵要对付来去迅速的骑兵,祭出的法宝之一便是先发制人,用密集的弩箭雨将骑兵的冲击波消弥于无形。

可惜,这一次,作战经验相当丰富的邢都尉却失算了。

奔入谷道的这股匈奴骑兵势头虽然很猛,但人数却是不多,而更要命的是这支骑军在诱出秦军的设伏地点之后也放出了他们的杀手锏。

马上长矛!

依靠魁梧骑士的臂力投掷出劲道十足的长矛,也不知伊牙斯从哪里通晓了这种古罗马帝国骑士才拥有的战术,并网罗来了这样一批壮硕的勇士,依靠臂力‘发射’而出的长矛在面对射程更远的长弓手时威力虽是不逮,但在射程较短的弩机面前,还有占了些许的上风。

这样的比拼是不公平的,尤其对于无法杀伤敌人的一方。

弩机的威力在匈奴人也拥有了长矛这种变态远程部队之后,失去了它的威慑力,如果秦军想给予敌有效的杀伤,就只能离开丛林掩体,把自己置身于敌骑冲杀的危险之中。

“左、右两队掩护,其余将士随我冲上去。”奉命牵制敌骑的邢都尉忠实的执行了命令,虽然明知这么做弩兵部队会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射!”

一支又一支带着鲜血的弩矢发射而出,但同时,匈奴人的长矛也洞穿了弩手的胸膛。

血从邢都尉的前胸汩汩而出,冲在第一线的他没能躲过匈奴人的反击,不过,在他倒下的时候,脸上却是带着骄傲的笑容,因为他看到适才射出的一簇弩箭让二个匈奴兵掉下了战马。

“秦狗,去死吧!”

伊牙斯脸上的刀疤牵动了一下,战局一如他所料,自打上次在傅戈手底下吃了败仗之后,他就发誓要一雪前耻。

长矛战法,这当然不是伊牙斯的发明,事实上是他辗转从一个来自西方的探险商人处‘转批’过来的皮毛。

想不到今日一试,果然效果不错,正好能克制秦军的弩箭部队。

山梁上。

李烈的眼睛喷出熊熊的怒火,自打伊牙斯派上长矛投掷兵这种特殊兵种之后,他就一刻也没有挪开过。

“命令埋伏在山坳的部队,立即截断匈奴人输送长矛的通道,若遇敌阻击,不可恋战!”

“诺!”

稽粥没有放出手中全部的牌,李烈当然也不会一下子将骑军全部派出去,尤其在不清楚伊牙斯还有多少长矛兵的情形下,冒然全力出击风险太大。

缠战——,发生在白登山谷道的这场遭遇战最终演变成了一场不清不楚的混战,谁也不知道谁是赢家,在得到了骑军的侧翼增援之后,秦弩兵部队也渐渐稳定了阵脚,而匈奴一方,长矛兵这种特殊的兵种在发挥出相当威力之后,也暴露出它固有的弱点,一旦输送通道出现问题,长矛投掷的威力也会随之大减。

终于,暮色打消了彼此的战意。

是役,秦军损失了一千也就是将近一半的弩箭手,还有二百余名骑兵,而匈奴一方,伊牙斯的长矛投掷兵损失了约三百余人,双方损失比较起来秦军一方要大一些,不过,考虑到投掷兵训练不易,因此,这一仗双方勉强算是打平了。

第三百零四节 谁是奸细

“嚓!”

这是冰冷的刀锋切开躯体的声音,随之传来的是战马的悲鸣和重物坠地的翻滚巨响,暮色已经完全笼上山岭,旷野里难得的听不到野狼的嘶嗥,取而代之的是疾奔的马蹄声。

白登山下的这一场缠战逐渐变成了混战,匈奴骑军试探性的进攻在七月十四日这一晚终于转换成了大规模的侵袭,有了第一战的底气,占了便宜的伊牙斯认为挡在河南塞正面的只不过是少量的秦国守备部队。

依靠匈奴人的习惯,在月亮圆满之时就要进攻,而十四日这一晚,暮色褪去之后留下的,正好是一轮皎洁的圆月。

兵贵神速,渴望杀进关内大肆劫掠一番的匈奴骑军顾不得疲劳,疯狂的催动跑得通身汗水的战马向南奔驰。

不过,这样的混战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不分敌我的砍杀,没有目的的狂奔,甚至于有时当你抬起头时,竟会发现自己已身处在敌骑的重重围困之中,而身边没有一个同伴。

在这种比拼毅志的较量中,李烈的秦骑军顽强可是出了名的,相比较而言,匈奴人虽然自小在马背上过活,却也是有所不及。

“弟兄们,随我去斩了那面匈奴牙旗!”在一片叫喝声中,李烈嘶哑的喊声在秦军阵中传出老远。

“杀!”

几乎就在李烈叫喝的同时,领军的匈奴大将伊牙斯也盯上了李烈,双方都抱着擒贼擒王的心态猛扑上前。

难得的大将之间的单挑场面,或许本就是精采分呈,更应当斗个十几、二十合不分胜负才算罢手,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第一个照面,性急的伊牙斯就着了李烈的暗算,他的战马在临近接战的一刹那,悲鸣着中箭倒覆。

射人先射马。

混乱之中,伊牙斯就算有心保护战马也没有那个能力,况且,他也想不到秦人会使出这等不上台面的‘卑劣’手段。

一刀斩落,恰恰将伊牙斯狰狞的头颅擒于手中,得意之极的李烈举刀高呼,一时秦军士气大振。

一方拥有人数上的优势,另一方则拥有高昂的斗志,这一夜,对于撕杀搏杀的双方将士来说,足够的漫长。

不过,对正疾速赶往战场的大队秦国增援部队来说,这一夜的宝贵时间却又是如此的短暂而珍贵。

终于,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白登山顶时,已经疲倦得还战刀都拿不起来的骑兵们终于脱离了接触。

“他奶奶的,真他妈的过瘾呀!”当浑身血淋淋的李烈颤颤微微见到傅戈时,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

然后,这个家伙就一头栽倒,竟然呼呼大睡起来。

“李将军累了,送他去休息,剩下的围歼匈奴人的任务,就由其它部队来完成。”傅戈坚定赞许的目光一一扫过骑军的百战将士,对于每一个骑军士兵而言,来自大秦最高统治者的注视无疑是最高的奖赏。

围歼匈奴主力,这可是最激动人心的一次战事。

对于许多难得上第一线战场撕杀的秦军将卒来说,这既是一个立功的机会,也是一个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傅帅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什么大话,那匈奴的单于可是我看上的,谁也抢不走去。”

秦军秣马厉兵,匈奴人在做什么?在损失了相当的兵士和伊牙斯这员大将之后,恼怒交加的稽粥顾不得中行说的反对,已经在准备着与傅戈大战一场,一见高下。然而,他的决定却遭到了相当一部分匈奴实权人物的抵制。

人都是自私的。

匈奴人也一样。

在劫掠丰庶秦国的目的实现不了之后,由各部落松散联盟而组成的匈奴统治集团开始显现出了裂痕。

一场争论在匈奴大军的单于临时军帐内开始。

面对稽粥执意死战到底的强硬态度,兰氏,这个匈奴三大实力部落之一的贵族首领开始向稽粥发难,要求立即退兵,他的理由也很充分,一方面秦匈战事一时难以取得实质进展,徒耗下去除了损失宝贵的兵力外,没有其它的好处;另一方面在匈奴大军南征之后,西方被匈奴人击败的月氏又重新的活跃起来,这使得一些如浑庚、屈射、丁零、鬲昆、薪犁等被迫依附于匈奴的小部落又有了脱离控制的迹象。

外患未解,而内乱丛生。

匈奴这个一统大漠的膘悍民族因武力而强盛,又因武力而衰弱。

草原,本就是强者生、弱者亡的地方,一个民族兴起,伴随着的就是另一个民族的没落,踏着东胡和月氏的死尸强盛起来的匈奴,它的结局也是一样。

“够了,天上的神明在瞪大眼睛看着我们呢,大战在即,再有胆怯不战者,休怪我稽粥不讲情面。”

自打一听到傅戈这个杀父大仇人出现在战场上的消息后,稽粥就沉不住气了。于他想来,在塞外平原上能和秦军来一场撕杀,这笔交易无论如何也不会吃亏。

想想临洮城下的万千尸体,连稽粥这位单于都对攻打城池有了畏惧心理,其实又何止的稽粥,在匈奴军中对攻城的恐惧感已经大幅度的漫延。

只有避免损失惨重的攻城战,才有可能取胜,对于这一点,在转进的一路上中行说已经不知多少次对稽粥暗示了。

得到了呼衍氏、须卜氏二大部落支持的稽粥有实力发出这样的强音,加上又有月圆进攻月亏退兵的习俗支撑着,力图退兵的兰氏在强大的反对者面前,也只能俯首听命。

七月十五日。

艳阳高挂,在白登山脚下,秦匈两支大军如汇聚的洪流般交汇碰撞,秦军虽然远道而来,但却斗志高昂,这其中还要得益于直道优良的通行条件,有了后勤保障之后这些上战场拼杀的士兵就有了较好的休息条件。

与之相反的是匈奴军队却是士气低落,临洮受阻,猛将须赤虎在登城战中身亡,白登山混战,虽然稍占了些便宜,可却折了又一员大将伊牙斯,这批买卖说什么也划不来。

自开战以来,那些时时叫嚷着杀进关内劫掠的匈奴人渐渐的没了声响,他们有的已在战斗中丧了性命,还有的则开始考虑怎么样安好无损的跑回草原。

其实,强悍从来都是相对的。

匈奴人在打仗时,往往每个人都会自动地去寻求自己的利益,所以,他们特别善于埋伏军队突然迎击敌人。当他们见到敌兵就会去追逐利益,就象天空中嗥翔的秃鹰一样,只要一个发现猎物,其它的同类就会飞集一处。

而如果遇到危难失败,这样单纯为利益而聚结在一起的队伍就会瓦解,如同云雾消散。

号角与响箭轮番响起。

指挥一线作战的秦军主将是韩信,他的麾下第一次拥有了超过十万的庞大军队,其中弩兵、重步兵、盾牌兵、长枪兵一应俱全,同时,还有许多由咸阳的短期军事培训班出来的基层军官。

以步敌骑,就象后世步兵迎击坦克部队一样,比拼速度那绝对是不行的,韩信能凭持的就是各兵种间有序的配合以及将士的整体素养。

一批又一批的匈奴骑兵被遣上死亡的战场,然后,他们的生命就象飞撞到岩石上的浪花一样,变成一朵朵美丽的花朵消逝。

秦国的劲弩、匈奴人的长矛兵,还有装备了坚实重装铠甲的重步兵,一个个在未来才有可能出现的兵种在这一战中显现稚形。

“大将军,左翼的三千长枪兵全部阵亡了,匈奴人,匈奴人已经突破了一线阵地。”

“大将军,右翼遭到匈奴骑兵的连番冲击,我军伤亡惨重!”

若是换了另外一个人来应付这样糟糕的场面,估计脸上除了严峻之外,再看不到其它的东西了,不过,在韩信那张白皙的脸上,傅戈却看到了另外一样东西——自信。

一开始,韩信并没有使出全部的力量,他在示敌以弱,而当稽粥看到战线一步步前移,匈奴骑军似乎有取胜的可能时,欣喜若狂的他立即压上了全部的预备队。

“命令位于后翼的各支军队,全力出击,再去告诉彭越老将军,堵截稽粥逃窜的任务就交给他了。”

秦军终于反击了。

当稽粥和中行说眺望战场,看到有无数的秦军涌入眼帘时,他们的神情中写满了绝望。

中计了!

秦人太奸诈了!

“中行说,你不是说河南塞这里不会有秦军的主力吗?现在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秦军冲上来。”气急败坏之下,稽粥一个巴掌打在了中行说这条走狗脸上。

怒火总要发泄,稽粥能发泄的对象眼下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力劝谏他南征秦国的中行说。

“大单于,属下得到的情报河南塞确实没有多少守军,可不知怎的,这秦狗就象长了翅膀一般飞了过来。”中行说委屈的摸着红肿的脸,辩解道。

“哼,大单于莫听这没把的阴人狡辩,依属下看这次南征根本就是秦人设下的圈套,我们上当了!”

相比稽粥的有苦说不出,一干损兵折将的匈奴贵族可没有稽粥客气,他们直接将战败的矛头指向了中行说。

第三百零五节 女人的野心

这一战,直杀得天地昏暗,连日头也为之西沉。

随着战事越发的不利,中行说的辩解也更趋苍白,因为几乎每一个从前方败退下来的匈奴将领都向他投来了仇恨的眼神,那眼神足以杀死中行说几十次,甚至于上百次。

在这样的极度不利境遇下,就连一向足智多谋的中行说也害怕了,因为他发现连稽粥这个最可靠的保护者也开始怀疑他了。

一条狗,当它的价值渐渐失去的时候,是最可悲的。

中行说现在正是这样一条摇尾乞怜也无法让主人看一眼的恶狗。

“你这奸贼可恶可恨,来人,将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拖下去,剁了首级以祭典我大匈奴英勇的将士。”终于,当最后一支往前冲锋的匈奴骑军也回转逃窜时,眼睛里喷火的稽粥忍耐力也到了极限。

“大单于饶命呀!我不是奸细,我是真心实意来帮助大单于对付秦国的呀!”在被拖出去的时候,犹不甘心的中行说痛哭流涕的大喊道。

可时至此时,吃了大败仗的匈奴人又岂会再相信中行说的‘鬼话’,未等他再多说一句话,负责行刑的亲兵就一刀捅了下去。

“啊!”中行说的惨叫短促得让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杀一条狗对于主人来说原本就没有什么难的。

中行说毙命,这个在历史上祸害了大汉几十年的家伙就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效忠的主子给一刀剁了。

奸细——,如果要在这个名号前面加上一个缀的话,估计中行说更喜欢秦而不是匈奴,可惜他没有机会来证明他的清白了。

七月十五日,自清晨至午后,秦匈双方可算是拼尽了全力,终于,激烈的战况让傅戈和张良这两个稳坐钓鱼台的闲杂人员忍不住要跑到韩信身边一看究竟了。

极目望去,战场上死尸遍野,无主的马匹拖着伤残流血的后腿不住的悲鸣,这一战,匈奴的九万余骑兵抛下了将近三万的尸体,这个比例已经相当高了。

有得到自然也有付出,在秦军一方,付出的代价则是四万忠勇的步卒在敌骑的冲击下伤亡无法再战。

好在,傅戈这次动用的资本足够的雄厚,损失了四万将士,他还有八万生力军可以驱使,同时,刚刚休整了半宿的李烈骑军也被重新缔结起来,追杀惊慌逃窜的匈奴骑兵,最好的方法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白登山。

秦军临时中军大帐内,一片寂静。

前方胜利的消息已经确实了,但在这里却没有一个参谋人员出声叫嚷,原因不为别的,只为让韩信这个双眼象肿桃子一般的大将军好好休息一会。

“傅帅、军师来了!”

“不用通报,以免打扰大将军休息。”

一个守在帐门口的持戟郎中清了清嗓子,试图转身进帐禀报,但却被傅戈给拦住了。

“是傅帅来了吗,快快相请!”这一番动静出来,韩信已是醒了过来,他连忙起身出帐,大声相邀道。

“哈哈,我的大将军好手笔了,这一仗可将匈奴杀得惨了,只怕以后匈奴人听到韩信这个名字就会吓得瑟瑟发抖。”傅戈见韩信气色相当的不错,便打趣道。

这一仗规模庞大,但对傅戈来说,真正临阵指挥的时候却轻松得很,有韩信这样运筹帷幄的大将军顶在前面,他这个统帅只需要在后面全力支援,鼓励鼓励将士的士气就行了。

“大将军,你这一示敌以弱不要紧,可害得傅帅手可痒痒得紧,你要是进攻的命令再晚一点,只怕连我也拦不住了。”随后进来的张良抹了一把汗水,亦笑道。

“此战非我韩信一人之功,乃是全军将士奋勇杀战才有的结果,更有许多忠诚将士战死在沙场上,信在此只希望傅帅能对他们多加体恤。”韩信嘴里谦逊的说着,眸子里分明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韩信清楚,这一次抵御外敌入侵的赫赫功绩会算到谁的头上?傅戈是秦国的最高统治者,实权人物,他自然不会与属下争这个头功,所以,第一功当然会算到他韩信的头上。

正所谓多多益善,将兵如是,慕名也如是。名垂青史,一个武将如果能有机会获得刀笔吏的肯定,那他的名字将会被后人世世代代传颂下去,韩信也不是圣人,对于这样的‘虚名’当然不会抗拒。

“大将军放心,此战伤亡之将士都是国家之功臣,国家之英雄,亡者国家当以国葬礼之,伤者国家当以身养之,他们的名字将被刻在阿房宫的纪念碑上,供世世代代的国人瞻仰默记。”傅戈言词锵锵,慨然从容说道。

正说话间,一名郎中进来禀报:“报傅帅、大将军、军师,临洮城的赵拓将军带着一个重要人物求见。”

赵拓,他不是在临洮守城吗?怎么无缘无故不遵将令跑到这里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个重要人物,他是谁呢?

“请进来!”傅戈吩咐道。瞎猜胡想不如亲眼所见来得实在,赵拓为人持重,没有特别情况是不会擅自离开一线城池的。

“赵拓见过傅帅、大将军和军师,我有要事回禀,这件事事关重大,属下不敢稍有差驰,故亲自前来,昨日一早,临洮城外的臧荼部派人前来联系反正事宜!”

赵拓一言令帐中诸人齐齐震惊,随后则是万分的欣喜。

刚刚击破匈奴的大军,这厢又等来了臧荼有意回归的好消息,这双喜临门真是上天赐予大秦的绝好礼物。

“快,有请燕王使者。”傅戈这一声话音未落,只见帐外掀帘进来一个眉清目秀,面相娇好的十七、八岁的少年。

“你是燕王臧荼派来的人?”傅戈讶然发问。

不只是他惊异,就是韩信和张良也是一脸的不信,陈平这个素来心计深沉的家伙则更是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起面前的少年来。

“怎么,傅丞相不信吗?你看过这个就会相信了。”少年笑了笑,一排编贝露出,这神韵竟让傅戈呆了一呆。

说罢,少年探手从腰间取出一块墨绿色的古玉诀,上面隐约还可以看出有两个小字,等傅戈接下来仔细观瞧,才发现那两个字竟然是‘臧儿’。

臧儿——,有一个臧字铁定是臧荼的家人,这一点张良、陈平、韩信都能想到,但当傅戈看清楚这两个字时神情却是若有所思。

如果不是记忆力衰退的话,臧儿这个名字傅戈一定能记起在哪部史书里看到过?面前的这个少年能在史书上留名,那绝对不是寻常人物。

“傅丞相,你若还不放心的话,再看看我是谁?”未等傅戈想明白,少年一下扯掉头上的青色皂巾,顿时一头青丝如瀑般落下。

“你是女子?”这一回,轮到张良、陈平等人惊愕了。

当看到面前站立的是一个婷婷玉立的标致少女时,傅戈费尽心思仍想不出来的脑子忽然开窍起来,这个叫臧儿的女子当真不是寻常人物,他是汉武帝刘彻的外祖母,刘彻的母亲王娡就在她的一手策划下,被送入了太子府中,最后终于如愿被景帝庞幸,生养下刘彻这个皇位的继任者。

“怎么,诸位大人瞧不起小女子吗?比起战场杀敌女人或是不如,但论起眼力和谋划,则未必女子就不如男儿。”臧儿柳叶眉一挑,淡淡定定的说道。

“姑娘果然是非常人物,哈哈,好罢,我就听听姑娘有什么宏大的谋划?”傅戈好奇心起,笑着问道。

这个臧儿,当真是不一样得紧,在史书上她为了恢复臧氏家族的荣耀先后二次嫁人,在看到第一个丈夫王仲没有什么作为后,就立马将自己嫁到了长陵田家,而这一次,他生下的儿子就是武帝朝时的权相田蚡。

“傅丞相,这是我祖燕王给你的亲笔书信,请千万过目,对于之前发生的误会,我祖也是深表谦意,这都是中行说那个阉人挑拔离间所致,这些天来我们看清楚了匈奴人的残暴,因此加深了归附大秦的决心,若丞相有意接纳的话,我祖将率部响应,协助秦**队将匈奴人彻底击溃——!”

不得不说,臧儿这个小女子生得一张伶牙利齿,明明是被迫无奈的回归,到她的嘴里出来就成了主动的投靠。

“臧儿姑娘,你回去告诉汝祖,要是想回国的话,我大秦的门永远朝他开着,但若是仍然执迷不悟,跟着匈奴人作恶,那休怪我傅某不讲交情。”

在傅戈、张良、陈平、韩信等这几个名声在外的大人物面前,臧儿毕竟还嫩了些,她一个小女子的这点伎俩自是瞒不过人去。

第三百零六节 作茧自缚

臧儿与傅戈接下来的‘谈判’进行得相当顺利,事实上,当臧儿见到白登山下匈奴人尸横遍野的情景时,她就坚定了一定要促成祖父臧荼南附的念头。

良禽择木而栖。

既然匈奴这颗大树不牢靠了,那就应早作打算,选择最枝繁叶茂的秦国依附,臧儿虽是柔弱女子,但眼力却丝毫不输于男人。

尤其在这一次会面后,臧儿对于南附后的前景相当乐观,看看除了傅戈之外这座军帐里的其他人吧,韩信,原本不过是项羽帐前的一个持戟郎中,现在则摇身一变成了堂堂大秦国的大将军,统御着数十万的雄兵,更令匈奴四夷闻风丧胆。

而张良、陈平,一个是刘邦的智囊,一个是项羽的谋士,他们先前投靠的对象都不是傅戈,甚至于还是秦国的劲敌,但这些都不妨碍他们成为傅系中坚人物。

象傅戈这样一个带着无限神秘感的新锐领袖,正是年轻女子心目中最崇拜的对象,更何况,今日一见,傅戈那张带着些许淡淡微笑的脸庞足以让处于追梦年纪的女孩子神魂颠倒。

“傅丞相放心,在我祖未带兵马南归之前,我臧儿会一直留在你的身边,听任你的吩咐和处置。”

臧儿果然是臧儿,在明了自己想要什么之后,她立即做出了决定。

她要想方设法的留在这个男人身边,纵算什么身份都没有,也要留下,因为留下就有机会,离开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因此,在说处置两个字时臧儿目光幽怨,神色迷离,话听起来更是别有一番的滋味,从正面来理解,臧儿提出愿意作为人质留在秦营也很正常,在春秋战国时期,各国征伐不断,相对弱小的一方国君将自己的儿子或者公主送到敌对国家作为人质也很正常。

就眼下的形势来说,秦国无疑处于极度强势地位,臧荼虽然曾是诸侯王(燕王)的身份,但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地方军阀,象这种与‘中央政府’谈判当然要首先有诚意才行,道理明明白白,不过,如果再瞧瞧臧儿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那就又是另外的一层意思了。

自打进入大帐之内,臧儿的一对丹凤眼就放在傅戈身上移不开了,柳叶眉、丹凤眼,瓜子脸,再加上如爆的青丝秀发,姣好的三围身段,更兼大胆前卫的主动态度,这样的女子若是转移时空二千年的话,一定可以成为娱乐舞台上的‘明星’人物。

“傍大款!”臧儿的话让傅戈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一个词,再瞧瞧那如眸‘深情’凝望的眼神,傅戈几乎开始怀疑这个臧儿是不是也是穿越众。

难道说自己遇上同类了?一想到这里,傅戈禁不住脱口问道:“请问姑娘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何人呐?”

这句问话若是对着二千余年之后来的人说的话,答案也简单的很,直接回答就是了。

但是偏偏,臧儿象是不明白一样怔了一下,稍臾才露出会意的笑容,面带着羞红道:“傅相,奴家是燕地蓟县人氏,家中除了祖父之外,还有父母、叔伯、长兄——。”

一听到臧儿认认真真的报上她们家的七姑八姨,傅戈就知道他想错了,这个臧儿根本不是什么穿越众,而是实打实的古代人。

笑话!

想不到他傅戈竟会闹腾出这么一出大笑话来,瞧着一旁张良、陈平、韩信等几个一副会意莫测的神态,傅戈明白不管他怎么说都解释不清楚了。

男人嘛,美色当前,岂能坐怀不乱。

尤其是当女子还主动倒贴上门的时候,若还无动于衷,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男人丧失了某种重要的功能。

就这样,带着几许的无奈和无助,傅戈也只能将臧儿留在了身边,不得不说,他这是作茧自缚,只不过在心底,时时泛起的在这个时代的孤独感依旧让傅戈在成功之余渴望得到他人的承认,而这个人应该不是那些对自己盲目崇拜的秦国将士和百姓,而是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其他人。

政治是投资,婚姻又何尝不是。

当男人将自己绑在秦国的战车上时,野心勃勃的臧儿也希翼着自己能通过婚姻一步登天,攀上秦国最高的权力舞台。

皇权争夺,从来都是不到最后一刻不罢休的。

自这一刻起,臧儿心中已经在酝酿着,早日将面前的这个男子诱惑上床——。

临洮城。

就在白登山大战正酣的同时,这里却是难得的平静,让人几乎怀疑城外已经没有了匈奴的大军。

匈奴人走了吗?

这个问题着实难以回答,或者确切的说应该是既走了,又没走。

走的是稽粥和他的匈奴亲随大军,而没有走的是臧荼这个投奔匈奴的落魄燕王,当然,稽粥是不会放心将臧荼单独留下来的,他还留下了三千铁骑对这支投诚军队进行监视。

说实话,臧荼这些天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当初,受了中行说的鼓动不时冲动领着一群残兵败将投奔异族,本以为在匈奴这里能得到一个诸侯王应有的礼遇,可谁知匈奴人却把他和他的部下当作狗一样的使唤。

中行说铁了心要做秦奸,他臧荼可没有跟着他陪葬的想法,尤其在看到临洮城下匈奴人伤亡惨重的情景之后,臧荼就越发的确认投奔匈奴这步棋他走错了。

知错即改。

这些天,臧荼一直在等机会,等一个让他能为秦国立下功劳的机会,而在七月十六这一天的傍晚时分,他终于等到了。

陪同臧儿去的心腹终于潜回送来让他心神激荡的密报,秦相傅戈已经接受了他的输诚,只要他真心实意的投奔。

真心实意——,在现在的情形下,臧荼当然是一百个心思想投靠秦国,原因已经不用多说了。

就算为了臧氏家族的荣耀考虑,他也会这么去做。

输诚,总要有个象样的见面礼才是。

清楚自己手底下这点力量有几斤几两的臧荼在来回苦思之后,终于决定拿监视自己的三千匈奴骑兵开刀了。

“来人,给我摆下宴席,请左营大匈奴的三位千长前来赴宴。嗯,请的时候加上一句,就说会有歌舞助兴!”

有歌舞当然有美人作伴,在这个兵火连天的时候,军营中随伴的歌姬自不会多,因此,以匈奴人对女色趋之若骛的态度,臧荼不担心他们不来。

“通知城内的秦军,今晚子时,见营中火起一齐动手。”臧荼银白的头发在灯下闪动着异样的光芒,一如他此时的心情,紧张又激动。

“燕王,我们听你的。”

“燕王,这次我要拧了匈奴人的脑袋当夜壶!”

无毒不丈夫。

围拢在臧荼身边的几员将领皆是心腹之将,他们这些天来饱受匈奴人的嘲笑和欺凌,也早就有心反了。

“好了,你们几个都回去准备准备,把中行说留下来的那几个家伙给看好了,若有疏漏走漏半点风声,可别怪我老臧不讲情份。”

臧荼毕竟也是一方诸侯,论心计的话纵算不是最厉害的,但怎么说也算是姣姣者了,要不然在众多的诸侯王中,为什么别人都完完了,只有他还好好的活着。

人心隔肚皮,事关今后的荣华富贵,老成精的臧荼当然要防止部下有可能与匈奴人勾结,中行说虽然跟着匈奴人跑了,但也还有他的亲信之人留在臧荼这里。

大秦新元七月十六日,子时。

再过半个时辰,新的一天就将开始。

在臧荼的大帐中,通明的火把照耀得比白昼还要明亮,一场丰盛无比的酒宴正进行到了**阶段。

在美色的诱惑下,三个匈奴千长来了二个,留了一个守卫军营,这个结果虽然让臧荼不是非常的满意,但箭在弦上,他已经不得不发。

“来来来,两位将军,请饮酒!”臧荼殷殷劝酒,一边使着眼色让歌舞的美姬更进一步的靠到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匈奴人怀里。

“哈哈,燕王真是客气、豪爽,我们匈奴人就是喜欢交你这样的朋友。”匈奴将领色迷迷的眼睛盯着美姬的雪白前胸,哈哈大笑道。

“燕王,不知臧儿姑娘的病好些没有,几日不见,本将军怪是想念得紧!”将自己的女人让出来给别人享用,这样的朋友当然人人喜欢,死到临头的匈奴人口无遮拦的将目标盯到了臧荼的孙女臧儿身上。

“呸,匈奴狗,是嫌死得不够快吗?”臧荼眸中杀意浓烈。

“哈,多谢将军关心,臧儿已经连着在病榻上好几天不起了,本王也正担心得紧。”

一番虚情假意的寒喧,对答的双方其实都把心思放在了别处,二位匈奴将领正为怀中佳人丰满的娇躯而意乱情离,而臧荼则在焦急等待着子时的到来。

子时,是他与临洮城内秦军约好的时间,到时一齐动手,匈奴人将逃无可逃,否则的话,单凭他臧荼的一万余老弱将兵,对付三千匈奴人还是力不从心的。

第三百零七节 起用降将

酒过三巡,歌舞升平,歌姬的小蛮腰强烈的刺激着二个匈奴千长跨下的雄壮巨物,若非还有臧荼这个碍眼的老家伙存在,这二个被精虫侵占大脑的千长恨不得立马将怀中的尤物法办。

“哈哈,燕王太客气了,这两个歌姬当真是绝世女子,相比之下,我大匈奴的大屁股女人实在提不起我哥俩的兴趣。”

男人哪有不喜欢漂亮女人的道理,看着两个匈奴将领的警惕心已经丧失,臧荼布满了皱纹的眼角闪过一丝极不易察觉的笑意。

哼,斗心计,匈奴人还差了老子十万八千里呢!

“两位将军且在老夫帐中歇息片刻,我去去就来!”臧荼故作会意的哈哈一笑,假作内急状的疾奔出帐。

此时,留在帐中的除了二个匈奴千长和他们怀中的娇美人儿外,就只有一旁倒酒服侍的青衣小厮了。

没了臧荼,已经急得猴抓的匈奴人立即宽衣解带,将战袍三下五除二的去了个干净。

“啪!”

一个侍者手里端着的酒樽突然滑落,青铜器皿之间的交响乐章是如此的振奋精神,以致于让正上下其手的匈奴将领也一下子跳了起来。

哪里发出的杂音?竟然扰乱老子的兴趣,匈奴将领不禁勃然大怒。

然而,当他们转过头时,看到的情形却是绝望之极,锋利夺目的短刃还有淌着殷红的鲜血,这血正从自己的身上流出。

“刺客!”

强烈的刺痛让匈奴人大叫着跳了起来,他们双手胡乱的挥动着,试图抓住悬在腰间的战刀。

不过,跳归跳,这一跳也耗尽了匈奴人的全部力量。

在匈奴人的背后,各有一柄锋芒利刃插在要害之处,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这是二个由臧荼精心训练出来的剑客的杰作。

相比在战场上以勇力搏杀的将领,剑客的作用就是在这种特殊的场面一击致命。

当然,他们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其中还要感谢臧荼的美姬已经将匈奴人身上的战甲、兵器给除的光洁溜溜了,沉浸在美人入怀,命根子被紧紧包容中的匈奴人当然不会想到,最爽的时候也就是最要命的时候。

“禀燕王,成功了!”一名侍者惊喜的叫喊出声。

“叫唤什么,快去一旁的营帐,将匈奴人带来的那些亲兵给干掉,跑了一个小心我拿你的脑袋是问。”臧荼跨步而入,冷眼扫过两具因色而丧命的尸体,神情里尽是鄙夷之色。

赴宴的匈奴将领当然不会只身前来,随同这二个急死鬼一同来的还有三百名亲随,这些人也一早被安排到了一旁的大帐中歇息,美酒佳肴一应伺候着,为了布下今日这场骗局,臧荼可算是化了血本。

“诺,你们都随我来,杀匈奴蛮子!”

“南人反叛,快去救二位将军。”

“杀!”

血落残酒,化作殷红一樽。

断肢在半空中飞舞,一场近身的肉搏战很快的在军帐之中开始,匈奴人的惊惶呼喊声让整个军营都沸腾了起来,帐内的匈奴亲随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臧荼的部下战力也是不强,双方一番混战之后,短时间内竟然是一个不分胜负的平局。

好在,匈奴人毕竟人少,又事起突然被燕军突入结果了一半,剩下的百余人虽然足够的顽强,但也无法活着逃出去了。

“和城内的杨翁子将军联系上了吗?秦军什么时候赶到——。”臧荼面沉似水,声音冷冷。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惊喜,深悉匈奴人厉害和己部蠃弱的他在担心万一不能和秦军取得联系,单单凭他手里的万余老弱,时间一长就很难再留住匈奴人了。

对付三百匈奴人容易,对付三千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更何况此时,左营的匈奴人一定已经听到了喊杀之声。

“禀燕王,一个时辰之前的消息是秦军已然出城,算算时间也快到了。”回禀的燕军参谋话音方落,只听得不远处的左营一带杀声倏起。

“是秦人来了!留一部解决这股歼敌,其余将士随我上去看看是谁来了。”臧荼精神大振,须发颤动着当头迎了上去。

由不得他不高兴,秦军既然来呼应这说明他们这伙‘反叛’份子已经被接纳下来,一想到击败了匈奴人之后可以回家,可以安安稳稳的渡过余年臧荼心里象乐开了花一样。

人老了,想的最多的竟然是死后回不了家,进不了祖坟?

臧荼这些天来最担心的事就是这个。

在经过了这么多的周折,尤其是投奔到匈奴之后,他对于争王夺天下的心思已经淡了。

连项羽那样的霸者都不是傅戈的对手,还何况他臧荼。

臧荼对己方战力的担心并不多余,在左营的匈奴人已经得到了燕军哗变的消息,骑兵们在留营的千长指挥下,准备缔结向燕军发动进攻,试图解救尚被围困的同伴。

“你们,都躲在后面做什么,都给我冲上去。”

臧荼刚刚到达主战场,看到的情形是他的部下畏缩着躲在已抵达的秦军后面,尽管声音喊得震天响,但却连前进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燕军的精锐已经在之前的蒲坂渡一战中损失得差不多了,再加上连日的逃亡,军中将士的士气早已消磨殆尽,要他们鼓起勇气反抗一惯骑在头上的匈奴人,着实有相当的难度。

喝罢这一句,臧荼眸中怒火依旧火炽,好不容易抢到这么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部下却不争气,这让他如何不火。

“燕王息怒,战事不力非将士不勇,实是他们被匈奴人给欺负怕了。”忽然,一个让臧荼久违了的熟悉声音响起。

“你是钟离昧,你还活着?”臧荼寻声望去,顿时惊叫出声。

钟离昧,他还活着。

臧荼这一惊非同小可,可等他细看时,面前站着的不是钟离昧又是何人?

钟离昧在项羽麾下为将时,臧荼和他相交还算不错,后来听到钟离昧在与秦军的交战中阵亡的消息时,臧荼还为他落了几滴眼泪,而今,他万万想不到,秦军派来与自己并肩而战的将领居然是故人钟离昧。

“是我。燕王一向可好?”钟离昧笑道。

“好,好。钟离将军,你怎么到了这里?”臧荼又惊又喜问道。

他万万想不到,秦军派来与自己并肩而战的竟是故人,方才他还在担心如何与秦军将领沟通交流,如今想来已是多余了。

有钟离昧在,有些话他可以不用顾虑什么说出来,也不必去担心失了面子或被嘲笑什么的,反正大家都是在战场上投靠过去的,差别不过是时间上早和晚罢了。

“钟离昧在归附秦国之后,一直在关中一带训练士卒,这次是奉傅帅之命,星夜从夏阳一带前来与燕王并肩而战,一起打匈奴贼子。”钟离昧拱手作答,神情里已然看不到当初被迫归降傅戈时的那一份不甘与无奈。

在关中的这段日子,钟离昧看到了绝不与战火肆虐的关东一样的情景,百姓安居乐业,忙碌的身影,欢畅的笑脸,这一切都是其它地方所没有的。

这便是秦军战无不胜的秘密吗?

有了百姓的支持,秦军才会在战场上勇往无前,因为他们知道在背后有无数双殷殷期待的目光。

就象这一次,为了抵御匈奴人,几乎每一个家庭都贡献出了所有,为了将匈奴人彻底赶走,关中几乎所有的适龄男丁都应召入了伍。

“好,并肩一起打匈奴贼子,哈哈,我们两个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样并肩作战了?”臧荼放声大笑道。

秦燕两军会合,规模已经壮大到了二万五千人,其中燕军一万三千余众,钟离昧的秦军一万二千余人,这支联合大军在解决了开始时的生疏与隔阂之后,很快的就在与匈奴人的交战中占据了上风。

失去了二个千长,匈奴人在指挥上的缺陷随着战事的深入而暴露出来,对于久经战阵的钟离昧来说,这样的机会他是绝不会错过的。

而这正是傅戈让钟离昧担当起这支增援秦军主将的原因之一。

不苟求才,唯才是用,是傅戈得以率领没落的秦国重新强盛的要诀,而知人善任,则是他的另外一个优点。

在钟离昧和臧荼的联合打击下,匈奴人终于顶不住了,他们开始收拢兵力准备逃窜。

“逃。战到此时,一群败兵又还往哪里逃?”杀得性起的钟离昧大喝着,率军拦截着匈奴人的溃散部队,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撕杀过了。

第三百零八节 东方的礼物

追杀的过程从来都是一方高举着屠刀,另一方则不断抛弃受伤的同伴,急急溃逃,发生在大秦新元七、八月间的这一场追逐战自然也不例外。

决战失败,稽粥只得仓皇败走,可是一路之上又连遭秦彭越、李烈等多股部队的截击,从白登山好不容易突围出来的匈奴将兵本就已筋疲力尽,许多人身上还带着伤,这一来掉队不支的绝不在少数。

漠北,乌伦河。

单于王庭。

狼狈逃到此地的稽粥样子可谓凄惨之极,十万南征大军此时尚能围拢到他身边的不足三万,其中虽然有相当一部分在逃亡途中失散,但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匈奴已经被彻彻底底的击败了。

“大单于,右大将昨晚失去了联系,估计已经凶多吉少,我们这到底要败退到什么时候才算结束?”留在稽粥身边的右谷蠡王神情悲痛。

“追兵离此还有多远?”稽粥喘息着,竭力压下涌到喉咙口的一股热流。

“二个时辰前在乌伦河下游发现有秦骑兵踪迹,左大将已经领着一拔勇士截击去了,大单于且放宽心吧。”右谷蠡王麻木的回禀道。

截击,此时此地谁都清楚明白左大将若是真碰上了强悍穷追的秦国追兵,结果就只有一个,兵败身亡。

“西线的情况怎么样?”稽粥面如死灰,惨然问道。

匈奴西边虽然小国众多,但真正有实力的对手只有一个,月氏。

在得悉秦匈之间战事有了结果之后,刚刚持掌了大权的月氏三王子在张桓的力谏下,终于下定了与匈奴翻脸开战的决心。

痛打落水狗的活计谁都会干,月氏的军队虽然曾被冒顿杀得元气大伤,但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也该是讨还这笔债的时候了。

“浑庚、屈射、丁零三个部落已经向月氏臣服了,剩下的鬲昆、薪犁也断绝了与我们的联系,估计用不了多久,这二个部落也会发兵与我们交战——!”

帐中一片沉寂,没有人再出声,匈奴贵族们都低着头在盘算着自己的部落如何能从这一场浩劫中躲过灾难。

“大单于,我们降了吧!”

忽然,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投降,右贤王,你疯了吗?你不想为死于秦狗之手的勇士们复仇了吗?”

回答这一试探问话的是齐齐的讨伐之声,一些血气方刚的匈奴将领瞪着一对对血红的眼珠子,将仇恨的目光投射到刚刚说出投降话的右贤王身上。

“呃,算了,我只是一说罢了,大家既然不认同,那就当我没说。”来自匈奴三大部落之一兰氏的右贤王在冒顿父亲头曼即位时就是一方倚重的大将了,老奸巨滑的他哪里会看不出此时的态势,若他继续坚持投降路线,说不定未出这大帐就会被那些血涌上脑门的将领给砍翻。

“算了,大家都消消火,想想怎么对付追兵吧!”

稽粥叹了一口气,对于将领们之间的内斗,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管,也没有实力来弹压了。

强盛的匈奴在经历了短暂的辉煌之后,开始有了败落的迹象,这也是草原部落兴衰的规律,往往因为一个杰出人物的领导而迅速完成称霸的大业,又往往因为这个强人的离去而陷入到四分五裂之中。

稽粥不是冒顿,他能够统一匈奴,凭借的不全是他的军功,而是因为他是冒顿唯一的儿子。

稽粥在为如何摆脱秦国的追兵,获得喘息的机会而劳心费力,作为他的对手,傅戈这位秦国的大丞相此时倒是舒心畅快得很,登长城而晓览天下,这样的丰功伟绩历史上只有秦皇汉武才有过,想不到今天他也有这个机会。

“傅帅,钟离将军回报,他的部队已经完成了分割匈奴残部的任务,三千匈奴士兵无一漏网。”捷报一个接着一个,传回来的都是好消息。

“哈哈,傅帅知人善任,钟离昧果然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战将,这回对付匈奴人,我还担心杨翁子将军年岁已老,进取心不足——!”

傅戈淡然一笑,相比有些自持身份才情的张良,陈平的马屁话说得实在太没水平,相比较而言,这家伙在搞阴谋诡计时却总是有独到的地方,也不知其中有什么妙招口诀。

“陈平,右贤王有什么消息回馈吗?”

“禀傅帅,据我们潜伏在右贤王的阏氏身边的人回话,右贤王已经动了南附的心思,只不过囿于军队被稽粥节制着,故此还在迟疑之中,平以为只要我们能创造机会让右贤王独立领兵遁出,其纵然一时不与我们接触,也必然会脱离稽粥而自立,那样的话匈奴就会走向分裂!”

陈平一边说着,一边得意的笑了起来,搞这些背后的小动作,正是他最擅长的地方,在从司马亮那里接手了对付匈奴人的一摊事情之后,一年不到的时间,陈平干得实是风生水起。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有陈平这个耍阴谋的老手在,匈奴人的那些秘密又岂能瞒得过他的眼睛,之前匈奴大军南征陈平事实上已经得到了一些信息,只不过傅戈正全力对付项羽无暇顾及,才让匈奴的图谋险些得逞。

“那好,你要紧紧抓住右贤王阏氏这条通道,随时了解匈奴内部的动荡,万万不可放弃,至于让右贤王与稽粥分兵之事,我会传令给李烈、钟离昧、郦疥等一线将领的。”

“傅帅放心,我陈平一定尽力完成任务。”

“嗯,这段时间你辛苦一些,等忙过这一阵之后,我会向秦王上折给一众有功将领谋臣表功的。”傅戈看着陈平,笑容里充满了暗示的意味。

跟对了主子,做事就算辛苦一些也没什么,至少上面的人惦记着,说不定等回咸阳时,升官发财的好运气在等着自己,陈平一想到这里,不禁心花怒放。

“子房,张桓那里有没有新的消息传回,月氏国这回吞并了丁零、浑庚、屈射,实力一下子膨胀起来,我可不想刚灭了一个强悍的对手,又要面对一个新的敌人。”傅戈脸色沉沉,凛然问道。

为一国之君者,当有深谋远虑的见识。

在匈奴没落的这个当口,秦国需要做的是除了加紧击溃匈奴的残余顽抗势力之外,还必须为接下来的对手准备一道难以吞咽的晚餐,古往今来,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所谓友谊都是建立在实力之上的,秦国与月氏的蜜月随着匈奴人的崩溃而结束,在接下来的较量中,如果秦国不能保持强势的压迫地位的话,月氏很有可能会联合其它的西域各国,成为大秦向西扩张的又一个拦路虎。

“禀傅帅,定远侯已经出使了楼兰、且末、精绝、于阗等诸个国家,这些国家的君王对东方大秦相当的倾慕,已经纷纷表示愿意派遣使者来咸阳交好,等到匈奴人被驱逐之后,我们完全可以象扶持月氏一样暗中扶持楼兰等西域诸国,只要这些国家强盛起来,到时月氏就算有与我决裂之心,也没有抗衡我大秦的实力了。”张良笑答道。

“子房好生算计,这要是让月氏三王子哈昆知道的话,岂不要气炸了肺去。”傅戈亦笑道。

“傅帅,只要他月氏不与我大秦交恶,我们布下的这些棋子充其量也不过是棋子罢了,并不会起什么作用,但若是哈昆有了异心,那就不是我们对不起他,而是他对不住我们了。”陈平说道。

“说正题,我们虽然在哈昆失势的时候帮了他一把,不过,这年头人往往多会忘记谁对自己好过,所以,子房,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与张桓多多联络,掌握西域各国的风土、地理、人物,以便为我大秦军队的西域之行开道。”

西征,这层意思傅戈也只有在倚为心腹的司马亮跟前说过,今天张良、陈平是第二波听到这个最高指示的,在击破了匈奴人之后,秦国环视四周,确实已经没有了对手,接下来的这支庞大的军队何去何从,确实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在有计划削减兵力的同时,还要让军队保持足够的战斗力,这就需要有不断的新的刺激来鼓励军队的斗志与血性,陌生神秘的西域也许正是最好的试兵场所。

在大秦新元四年的八月间,傅戈在为秦国的未来而未雨绸缪,在他的眼中,匈奴这股子黄祸是注定要引向西方的,右贤王的摇摆不定是一个分裂匈奴的契机,他当然会牢牢抓住,这样一来,曾经强悍的匈奴会分裂成南北两部,南方的一支将在时间的推移中渐渐被中原民族所同化,而北方的一支,则会伴随着铁血与征服涌向更西方的古罗马帝国。

罗马,你准备好了接受来自东方的礼物了吗?

想到这里,想到自己已经成为推动历史前进的那个人,傅戈眼神中写满了骄傲。

第三百零九节 班师回朝

八月末的漠北草原,天蓝草青,牛羊正肥,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不过,在这层宁静的表象背后,却是一场波及到整个匈奴民族的大动荡。

若是换作以前,游牧在这片草原上的匈奴人已经高高的举着鞭子,正忙碌的驱赶马、牛奔向下一个水草丰美的牧场,可是这一年,一切都变了。大草原,这个让匈奴人留恋的故乡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们了,在不久前的秦匈争夺战中,匈奴人战败了。

秦人不依不饶,追杀的秦军就象闻到了血腥味的狼群,不间断的对着单于稽粥移动中的王庭穷追不舍,为了保护稽粥的安全,不知有多少英勇忠诚的匈奴勇士躺在了血泊之中。

压迫可以使人团结,也可以使人分裂。

在秦军强大的军事压力面前,那些依附于匈奴生存的弱小部落第一个坚持不住,它们开始背弃匈奴转而向南方的秦王朝输诚,而接下来动摇信心的则是被排除在单于核心集团外面的兰氏右贤王一系。

右贤王的领地原本就是靠近代郡、云中一带,这里相对于广袤的漠北荒原更容易与南方的中原民族接触,许多与秦人打交道的匈奴大商人就是属于右贤王治下的牧民。

黑河。

右贤王兰木雷营帐。

一场关系着匈奴前途命运的密谋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稽粥这小子,跟着他老子的这点家底还不全败光了,不行,贤王可不能再糊涂下去了。”军帐中,一个穿着华丽绸缎袍子的商人正在慨慨而谈。

“贤王,秦国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那秦相傅戈的秘密使者已经表态,只要贤王能涓弃前嫌,与秦交好,单于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听到这里,一直以来眯着脸不说话的兰木雷终于抬了一下眼,神情也略过一丝的激动,投靠秦国能够得到新单于的位置,这个诱惑着实让大半辈子都在人下的他心动了。

“秦国还有什么条件?”半响,兰木雷开口问道。

“贤王明鉴,除了河套地之外,秦人还要我们放弃在西域和东胡一带的利益,依属下之见,这个条件虽然苟刻了点,但至少我们兰氏还能拥有乌伦河谷的肥美草原,仔细算起来我们并不吃亏,况且,属下听那使者的口气,似乎还有些回旋的余地。”

商人的逻辑一切从实际出发,有好处的事情跑不了他们,没好处的事情你请他们来都未必有用,兰氏多年来在与南方的秦人、燕人、赵人打交道过程中,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讨价还价,算计得失的做法。

“好了,就这样吧!你等会通知下去,一个时辰之后全营开拔回转乌伦河,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在未脱离危险之前,绝不能让稽粥知道我们的计划。”

大秦新元四年九月一日。

匈奴右贤王兰木雷率领所部一万将士脱离西迁的单于大军,转进南下与秦修好,此举得到了秦国的热烈响应,秦相傅戈更是难得高规格的按对待单于的隆重礼节与兰木雷会了面,双方会谈的结果相当的美妙。

经过一系列看似眼花缭乱的手段,傅戈终于成功的化解掉了秦国北方的一大劲敌,在失去了三大部落之一兰氏的支持之后,被秦国步骑联军追杀得苦不堪言的稽粥也只得带着残余的部众夺路向西北逃窜。

强者从来都是相对的。

在秦国这头更强大的噬血怪兽面前,匈奴人能做的决择只有二个,投降或者逃亡。

不同的人做出了不同的决定,而最终他们的结局也会因为今天的决断而不同,在东方,可以预想到的是,兰木雷的部落会在与中原文明的交融中不断的被同化,直到最终消弥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而在西方,不甘心被秦人奴役的稽粥依旧在找寻祖先征战的踪迹,这些无奈被强大的秦军驱逐的失败者也许会在另一个战场上赢得别人的敬畏。

一场草原追逐战接近了尾声,征战在外的秦国大军也在班师回朝,许多支临时被征召组建的军队随着战事的平息而被解散,更有许多在战场上浴血撕杀的男儿更是带着一身的伤痕骄傲的回归家乡。

也许在若干年后,已经成了爷爷辈的他们会对盘依在膝边的孙子这么说,你的爷爷当年曾在纵横驰骋的大秦军队里面服过役,杀过匈奴人——。

一切都如过往的云烟。

在大漠深处的袅袅炊烟中渐渐消散,草原上一个部落衰败,一个部落强盛就象天上的繁星一样,再是平常不过。

大秦新元四年九月十二日。

咸阳,万人空巷。

这座公元前三世纪最庞大的都市已经被前来迎接凯旋而归的人群给挤翻了,所有的客栈都挂出了曝满的牌子,更有许多看到发财机会的商人不远千里从南越、吴楚、楼兰等地赶来,他们一个个带来了让关中百姓感到新奇不已的东西。

没有战乱了,好日子就要来了。

蛰伏多时的商人们一个个象春暖苏醒过来的蛇蛙一样,敏锐的嗅到了商机。

问天下,哪里的购买力能有咸阳强盛,齐、楚、燕、赵、韩、魏这些关东地面上的都市早已因为战火而千创百孔,齐都临辎更是因为项羽的一把大火而烧成了一片废墟。

灞桥。

人山人海。

原本冷清的这个地方在几年间已经成了一处相当热闹的集市口,许多从外地前来咸阳淘金谋生计的人因为在城中找不到住处,就干脆将家安到了这里,这一来二去,灞桥就成了咸阳城外最繁华的地段。

这一日,在桥头最醒目处,大秦国的一众留守咸阳的官员争相等候着,司马亮、郦食其、冯正、乌氏倮、司马昌、伏生这些投靠到傅戈门下的能人干臣脸上皆流露着喜色。

秦师北伐匈奴,大捷!

捷报已经早早在传遍了整个秦国,甚至于连南方的巴蜀也在欢庆,位于临邛的兵造匠师们得知他们造就的利器让军队获得大胜之后,更是骄傲的挺起了胸膛。

自此之后,问天下之利器,谁有我大秦兵器厉害。

当然,除了这些傅系官员外,作为秦国名义上的统治者,已经完全沉浸在修仙求道的幻想世界中的秦王子婴也派了儿子嬴喜跑来迎接。

在秦王的位置上子婴已经坐了四年,虽然说朝中一应实权都由傅戈这个女婿在掌管着,子婴说白了也就是名义上的君王,但有总比没有来得强,至少在那些蒙昧的百姓眼里,他这个秦王还是颇有能耐和运道的。

中兴之主,能够把处于困境之中的秦国重新带向强盛,这样的功绩足以让子婴光荣的位列于郦山畔的先帝诸陵了。

不过,这一回子婴还想要得更多,那就是重新成为一个皇帝,秦王只不过是周王朝分封的诸侯王,只有皇帝才是统一天下宇内的真正第一人。

雄才伟略的嬴政是秦国的第一个皇帝,而他子婴,当然也希望承继始皇帝的风光荣耀,成为继往开来的秦三世。

“乌氏大人,今天怎么也这么高兴,前几天我还见你一脸愁苦的样子。”迎候的官员中,司马昌与乌氏倮差不多是同一时期投靠傅戈的,也因为彼此间经常有资金上的往来,私交相当的不错。

“哈,相邦大人不也一样,大军要回来了,这仗不打了我怎能不高兴。”乌氏倮的关中话已经说得相当地道了,在秦国朝堂上,也再没有哪个官员会用异样的目光来看这个异族人了。

所谓新奇,只不过存在一段时间。

乌氏倮成为大秦国的治粟内史,在刚开始时确实引发了一场思想上的动荡,不过,当人们终于发现乌氏倮当官和其它人并没有什么两样时,好奇感也就随之消失了。

今天,让乌氏倮高兴的不止是军队班师,还有脚下这座灞桥。

这座位于咸阳城外的已经破旧的护城河桥已经被众乡绅父老整修一新,翻修的费用完全自筹,这也让乌氏倮这位正感到腰包羞涩的财政大臣分外高兴。

乌氏倮这个掌管着大秦财政大权的傅系干将难道连修一座桥的钱都掏不起来,这怎么可能?如果你当面对着乌氏倮说的话,没准他会立即气急败坏的拉着你去‘参观’一下已经空空如也的国库。

打仗真他妈的是一个无底洞。

如果早知道傅戈这个家伙仗会打个没完的话,乌氏倮说什么也不会自己进套做这个主管财政的‘大官’。

早有三个月前,眼见着关东的战事即将结束,乌氏倮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可是,还没有等他高兴劲头过去,匈奴又在北方生事了,这可倒好,他辛辛苦苦省下的一点家底又全都被强行征用。

第三百一十节 其乐融融

作为一个商人,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可以被理解为投资,如果从这个层面上理解的话,乌氏倮近来的运道可谓差得不能再差。

做官做到把老本都贴进去的地步,但乌氏倮这个曾经名噪一时的大商人却是骄傲得紧,因为他做了他平生中最得意的一笔投资。

连傻子都能看得出,在扫荡完北方最后一个劲敌匈奴之后,强大的秦国环顾四周,又有何人再敢捋秦国之虎须,作为傅戈身边最器重的财政大臣,乌氏倮有的是往里搂钱的时候,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他的国库内会堆满了金银珠宝。

正在乌氏倮为以后的财途而幻想的时候,咚咚咚——,位于迎接队伍最前方的两面巨战鼓终于擂起来了,灞桥上人群一阵骚动,若不是有护卫的士兵阻拦着,估计因为拥挤而掉下桥的人不在少数。

百战凯旋的将士们要回来了,一想到自己的亲人会带着满身的荣耀回来,迎接的人脸上个个都笑开了花。

“哎,张家嫂子,你家大哥这次也随傅帅回来吧,听说他在两军阵前一连斩了三个匈奴人的首级,立了大功呐!”

“哪里呀,他可不是斩了三个,是五个呐。”

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在拥挤的人群中伸长了脖子,一脸的期盼,她们的眼中也尽是骄傲之情,秦国对于军人家眷一向厚待,做丈夫的能够立下功劳,家里人当然也分外的风光。

风光,若说到大秦国最风光无限的女人,自然非傅戈的二位夫人莫属,很奇怪的是,按理说虞姬和嬴真应该比谁都急着想见到傅戈才是。

着急——,那是肯定的。

尤其是象傅戈与虞姬、嬴真这样恩爱的夫妻来说。

这不,一接到大军回返的消息,虞姬和嬴真就带着家人,早早的避过了灞桥的热闹拥挤,在专门的侍卫保护下,来到了上林苑的皇家猎场。

位于郦山麓的这一片山岭安宁平静,除了有翠鸟的鸣叫外,听不到其它杂乱的声响。

“姐姐,你说他怎么还不来呀!”

尽管已为人妻、已为人母,嬴真的急脾气可并没有稍减分毫,刚到地头,她就迫不及待的对着淡静得象一朵芍药花的虞姬说了起来。

“妹妹,你说的那个他是谁呀!”虞姬笑了笑,打趣道。

“他,他就是他嘛!”嬴真恨恨的跺了跺脚,脸上尽是一片娇羞。

“我知道,妈妈说的他就是小傅子!”未等嬴真脸上的红云消褪,坐在她怀中的‘惹事精’就耐不住闲了。

脆生生的声音,头上用红绳的冲天辫,再加上一身火红火红的绸衫,傅戈的这个宝贝女儿就象从画里蹦出来的红孩儿一样,刹是惹人怜爱。

一物降一物。

如果说在傅璃未出生之前,嬴真这位大秦国千娇百媚的安阳公主凭籍着美貌与智慧很是吃香的话,那么在她的宝贝女儿出世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有其母必有其子,傅璃不愧是从嬴真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她仿佛不用去想就能猜到母亲的想法一样,往往就在嬴真刚刚施展她那点小聪明之前,傅璃的点穿他的话就到了。

“你这孩子,小傅子是你叫的吗?”嬴真薄嗔微怒,扬起纤手作势欲打。

“大妈妈,我妈打我,她坏,她是坏人。”四岁多的孩子正是百口无忌的时候,对于这位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丞相府内哪一个不宝贝得紧,嬴真的这一招还未等落到傅璃身上,虞姬就一把将傅璃给护在了身后。

“算了,跟孩子见什么气?一会儿他回来了,这小嘴巴一告状,你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虞姬笑了笑,抱着傅璃下了车,轻轻柔柔的说道。

在相府中,虞姬这位大夫人虽然平素态度和霭,对一众下人的态度一直不错,极少有红脸不睦的时候,但她的威信却比嬴真这个动不动就发小姐脾气的二夫人要高得多。

合府上下,谁不知道相爷与大夫人是患难与共,感情深着呢,至于二夫人,背地里一些长舌的小丫头甚至于在偷偷的议论,是公主倒贴上门之后相爷才迫不得已的娶她过门的。

望眼欲穿,正当傅戈的一众家眷忐忑不安之时,奴儿上气不接下气从高处往下边跑边喊道:“大夫人,二夫人,相爷回来了。”

林中马蹄急脆,犹如一阵疾风掠过。

在军队里呆得时间长了,或多或少的会沾染上一些军人习气,傅戈这个从小兵一步步爬上来的秦军统帅自然也不会例外。

这不,未等马儿停得稳当,傅戈就迫不及待的跳下战马,将向自己猛冲过来的傅璃一把抱起,然后猛力的抛过头顶。

“你瞧你,别吓着了孩子!”瞧着傅戈黝黑的脸庞,还有结实得象山一样的魁伟胸膛,虞姬的脸上皆是笑容。

淡绿色的薄衫,衬在虞姬略显得苍白的脸庞上,一对汪汪的明眸定定的看着面前的那个男人,这是少妇在思念归家的丈夫的最真情流露。

这一刻,虞姬的眸中除了他之外,没有其它任何人。

“小傅子,我要骑大马,驾驾驾!”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当傅戈与虞姬因为久别重逢而深情凝望时,傅璃这个违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又出来捣乱了。

“大马,这可不行,改日我到军马场给你和磷儿哥哥各挑一匹小马,等你们渐渐长大时,小马也跟着长成了大马,到时候你们就能骑了,璃儿,你说这样好不好?”

对于这个宝贝千金,傅戈心中涌过浓浓的父爱,这也是他长久在外,与家人聚少离多的缘故,对于家人,他心里总有一些愧疚的感觉。

“一转眼,磷儿璃儿又长大了许多,我这个父亲真是不称职呀。”凝视着两个娇儿欢笑的身影,傅戈心中由然升起一种为人父的不一样感受。

骑马冲杀——,这可是秦国男儿自小就梦想的愿望,听见父亲要物色一匹战马给自己,傅磷的眼睛里也闪动着激动的光芒。

郦山麓的下林苑这个地方无疑是最合适休闲度假的,在定下班师回朝的时间表之后,傅戈就决定避开在咸阳欢迎他的官员、父老,秘密带着家人来到了这里休养生息。

人总有疲惫的时候,就算被秦国百姓捧之为英雄人物的傅戈也一样。

当动荡的大时代结束时,战场上的英雄也该退居幕后了,至于朝政,有司马亮、张良、陈平、郦食其、冯正等一干有作为的大臣能吏支撑着,暂时又没有需要他决断什么事情,休息正是时候。

“真儿,这次一家子难得出来,我们可要玩一个痛快才是。”

听到傅戈这么亲热的叫唤自己的闺名,嬴真脸上红扑扑的,象涂了一层胭脂一样,回答的声音也是小的几乎听不到了。

“妈妈怕爸爸,爸爸怕我,我怕妈妈——!”傅璃童真嫩嫩的声音在林梢回荡,久远不息。

平静安宁、其乐融融的休假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十来天过去了。

虽然玩疯了的傅璃还哭闹着不想回家,但胳膊扭不过大腿,在一家人的坚持下,大秦国最风光的一家子终于回到了都城咸阳。

经过这十来天的冷却,因为北伐大军回归而造成的热浪已经开始消褪。

朝露殿。

秦王子婴难得的穿戴一新,端坐在正中的龙椅之上俯视着两厢的芸芸群臣,这些大臣中有许多人其实他根本不认识,也不想去认识,反正他在这些人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这次朝议的主要目的是表彰为了秦国的统一大业而做出相当功献的文武官员,武将之中尤以大将军韩信、骑军校尉李烈、大将郦商、彭越、郦疥、栾布等人的功劳最大,不过,这些将领大多正领兵在外征剿各地的叛乱势力,这时并没有出现在朝堂,而文官之中,司马亮、乌氏倮、郦食其等人倒是悉数上殿来晋见了,另外,还有象司马昌这样的技术官员,他们的功劳也同样不小,相应的得到表彰也在情理之中。

令众人期待万分的受爵封侯表彰活动一直持续了整个上午才告结束,这让精神不济的子婴分外的难受,不过,想着在仪式最后还要举行的皇帝加冕典礼,他又强加起了精神。

“皇帝,我嬴子婴终于要成为秦三世了!”

一想到这里,子婴的心就卟卟卟的狂跳着不停。

第三百一十一节 丰功伟绩

大秦新元四年的十月一日。

正是秦历上标注的水德之年月,始皇帝登基之时,曾按照水、火、木、金、土五行相生相克、终始循环的原理进行推求,认为周朝占有火德的属性,秦朝要取代周朝,就必须取周朝的火德所抵不过的水德。

水德属阴,又无色无味,但对于秦国这样一个崇尚黑色的国家来说,水是一切生命之源。

同样的十月一日,这可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日子,子婴对此深信不疑,因为他最信任的方士孟生在观测了天象之后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说来好笑,孟生把十月一日这一天选定为皇帝复位的日子,倒不是什么狗屁天象启示,而是他怕选错了日子召致杀头的大罪。

同样的日子,既然是始皇帝确定的,那当然不会有错,本就这样一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态度,孟生信誓旦旦的说他已经得到了天上神灵的暗示,一听说神灵都在关注自己登基这件事,子婴激动的两眼放光,恨不得早一天穿上龙袍,去与天上神仙作伴。

隆重的为秦国的第三位皇帝举行的加冕典礼如期举行,伴着“新皇登基!”的一声叫喝,子婴头戴着象征皇权的王冠,身穿着团龙的蟒袍,脚踩着七步流星,在两个美貌的宫女的携扶下举步登台。

这一时,他苍白的脸上红晕阵阵,一时欣喜无限。

“大哥,你说有了登基这一喜之后,父皇的病会不会好转起来。”在一班陪同着子婴的亲眷之中,嬴真目不转睛的盯着艰难登台的父亲,目光关切。

“这可说不准,听说最近父皇在服食方士开出的一种新的长生不老的神药,看样子效果相当的不错。”嬴喜眸中闪现过一丝激动,不过立即又黯淡了下去。

作为秦国皇帝嬴子婴的长子,他本是最有机会得到皇位继承权的人,但现在,事实已经清清楚楚的摆在他面前,纵算有一天子婴驾崩西去,皇位也不可能落到在群臣百姓看来才能平庸的自己手里。

原因是为什么?

一个平庸的皇帝不正是那些试图掌握实权的臣属们最喜欢的吗?

就象范睢、吕不韦,他们为相时权势之所以能够让关东的六国感到震撼,就是因为当时的皇帝根本没有掌握秦国实权的野心与实力,当然,这种情况在始皇帝长成之后已经不复存在了,在始皇帝的强势之下,李斯这个丞相充其量能做的也不过是拾遗补缺罢了。

嬴喜在为他的未来而患得患失,自古以来皇族之间为了王位而发生的兄弟相残的事情并不在少数,面对大秦国现在傅戈一个说了算的局面,嬴喜在考虑是应该冒险努力一把,还是安安稳稳的做他的王爷。

“大哥,你怎么了,你中魔了吗?快,来人呐!”嬴真适到好处的尖叫声终于把嬴喜从疯狂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亲情在这一刻重新回到了嬴喜的身上,对于这个担心自己的妹子,嬴喜又想起了以前那段战战兢兢苟活偷生的日子。

杀戮——,在赵高和胡亥的极度淫威之下,皇族一系的几乎所有的皇子和他们的家人都没能逃脱掉被杀的命运。

扶苏被毒死,皇子将闾兄弟等三人自杀于牢中,还有其它六个皇子被杀死在杜县,就连一向以贤能闻名的公子高也不得不自缢而亡。

在那个动荡的岁月,子婴这位始皇帝的弟弟虽然高姿态表示对胡亥即位的拥护,但怀疑并没有消除,为了保住性命,子婴干脆辞了官职,深居简出,不再与朝中的大臣或者其他人有丝毫的来往。

这段黯淡的经历,对于嬴喜和嬴真来说,少年时代的恐惧已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铬印。

“妹子放心,我没事。”嬴喜轻轻揽住嬴真的肩膀,露出一丝淡然的微笑。

在经历了痛苦的内心挣扎之后,他终于想通了,明白了。

放弃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他还能收获亲情,胡亥的例子活生生的就发生在面前,嬴喜知道他如果继续在追求权力的道路上走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走上和胡亥一样的反叛亲离的道路。

算了吧!

管理这么一个庞大的国家,真是太累了。

还是让别人去操这份闲心吧,其实象父亲这样舒心畅意的沉浸在自己想要的生活里,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至少,今后在见到傅戈这个便宜妹夫的时候,嬴喜能够理直气壮的挺起胸膛,摆出自己大舅哥的骄傲身份,而不用再心虚自家心里的那些小心思被别人发现。

新皇,噢不确切的说应该是皇帝复位了。

对于生活在咸阳的百姓来说,这个消息并不比二个月前北征大军凯旋来得更加重要,在由傅戈一力撑起的这个时代,皇权的威严已经渐渐的失落了,代之而起的是人们对于英雄人物的无限崇拜。

司马亮,大秦国卫尉,国家安全机构的总负责人,掌握着数量庞大到无法分辩清楚的暗探、密探、间作、奸细,反正,当你和老婆在背窝里讲悄悄话的时候,要千万记得一点,不要乱讲这位卫尉大人的一点坏话,否则——。

韩信,秦国大将军,统御着数支百战的劲旅,曾经创造了无数让后世的年轻人引以为傲的经典战例,他是百战名将,他是无敌的代名词。

张良,傅戈身边的第一智囊,在内战和征战匈奴之时曾经为秦国的军师,多次出谋划策,深得军中将领的信任和爱戴,甚至于许多年轻的秦军将领都在私底上传言:军师一句话,可抵军中十万将兵。

陈平,又一个躲在背后放冷箭的家伙,一个让所有与秦国敌对的势力恨得牙痒痒的名字,刘邦失败了,其中有陈平在其中捣鬼,项羽也败了,若非陈平的挑拨,范增与项羽或许还有和解的可能,至于匈奴人,则更倒霉,诺大一个民族竟被陈平一计生生的分裂成了二支,一支被迫西迁,另一支则苟延残喘。

李烈,这个名字还需要说吗?他所参与和经历的诸多战役已经被军中学校标注成范例,井陉关背水一战、津水畔猛将对决、蒲坂渡大破诸侯,还有白登山下阻止匈奴骑兵、追杀单于稽粥的种种辉煌,将永远伴着一代又一代的年轻军人走上战场。

郑安期,他不是一个将军,也不是一个出谋划策的谋士,他只是一个军医,一个救治了无数伤兵于生死边缘的军医,自从在蓝田关与傅戈一面之识后,他的身影就一直伴随着四处征战的秦国大军,他是秦军将士心目中最可爱的人。

司马昌,相比他的表兄弟司马亮,司马昌的风头似乎并不强劲,但大家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了司马昌这个相邦在兵造一头的有序调度,若是没有了申屠大、申屠二这些个挥汗如雨战斗在火炉和矿山边的匠师,秦军绝不可能在战场上取得这般辉煌的战绩。

为统一的大业立下赫赫战功的人还有许多,郦商,彭越,郦疥,栾布,陈参,钟离昧;冯正、乌氏倮、伏生;还有卓子越、卓王孙——。

不过,就算这些人群星云集,全部加起来,在秦国百姓的心目中,还是不如一个人来得厉害。他便是大秦国的丞相,军队的最高统帅,以一己之力将败亡的秦国带回复兴强盛的人——傅戈。

时间在一天天的流逝,当和平渐渐的在百姓心中生根发芽时,这些英雄的事迹也象一段段过往的历史一样,化作刀笔吏笔下的文字,化作口口相传的传说,湮灭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经过半年多时间的剿平叛乱,战火在秦国境内基本平息。

还有零星战事的地方已经不多,只有东方的海岛一带,尤自不死心的齐人田横带着极少一部分死忠份子退到了海岛之上负隅顽抗,若不是傅戈对田横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瞧不上眼,田横估计早就沉到海里喂鱼虾去了。

剩下的一处有战事的地方是在北方,李烈这个好战的家伙带着他经过扩编之后的骑军在大草原上肆意驰骋着,仿佛已将这里当作了练兵的场所,那些首鼠两端对稽粥打回来还抱有幻想的匈奴部落在李烈疾如风火的奔袭之下,一个个只得举起双手,将南方威武的秦国表示臣服。

和平的阳光普照秦国大地,这次不管是关中,还是关东,或者是巴蜀、南越,它们都沐浴在同一面蓝天下,同一面猎猎作舞的秦国玄色旌旗下——。

第三百一十二节 弹指一挥

安宁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晃三载即逝。

小傅璃已经七岁了,小公主在这三年里,顽劣的性情倒是有了一些改变的迹象,这其中的原因是她找到了足以引起她兴趣的东西,那就是游山玩水。

不错,正是游山玩水,相比性情沉稳木讷的哥哥傅磷,要让傅璃这个小妮子静下心来做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能有连续不断的新刺激来吸引她。

祖国的大好河山,真是雄伟壮阔,在后世因为资金上的问题而无法遍览天下奇观的傅戈终于有机会圆了自己的一个梦想。

相比二千余年之后,秦时的风景还是以自然居多,五岳俊绝、太湖泛舟,长江渔火——,这一方秀丽的山河让傅戈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大秦国丞相出游,保护工作自然相当的重要,当年始皇帝出巡,就差一点在东海郡被一大椎力士给击杀,因此,为了安全起见,在傅戈等人的身边,总有一支由司马亮一力抽调出来的秘密部队保护着,这支队伍中的许多将士都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其应变和作战的能力相当的出色。

相比而言,这支秘密部队的指挥官虽然不甚出名,但也曾是一方智勇双全的人物,他的名字叫陈参。

还别说,司马亮布下的这步棋对于防备象刺杀这样的恐怖袭击还是有相当的抵御作用的,至少在应付项羽的旧部季布时,陈应表现得相当的不赖。

季布在项羽败亡之后,率领一帮死忠份子流亡于江湖,本来他们还想打着楚霸王的旗号在江东一带东山再起,谁料想这时的老百姓对于和平渴望之极,因此季布等人的鼓动几乎没能产生什么大的作用。

在万般无奈之下,季布终于决定铤而走险,尤其在听说傅戈带着一众家小四处游玩之后,他便纠集了一帮亡命之徒准备截杀傅戈。

刺杀当朝的丞相,威名赫赫的傅戈无疑是需要有不怕死的胆量的,在这一点上,季布已经决定用生命来报答项羽的知遇之恩了,不过,其它人很显然没有季布这么‘高尚’的情操。

于是,出卖很自然的发生了。

一个跟随了季布多年的亲信在刺杀行动发生的前一天将这条重要的情报故意泄露给了陈参,然后,就是一次精心策划过的骗局。

假扮成傅戈的陈参和一心想杀傅戈的季布狭路相逢,没有什么好说的,一切以实力说话,在陈参的重兵围剿下,季布虽然奋力拼杀,却仍然难逃被歼灭的结局。

三百余辛苦纠集起来的江洋大盗,被秘密安全部队一网打尽,匪首季布受重伤被生擒活捉,等待他的将是严厉的审判和重重铁窗生涯。

季布失手被捉,另一员漏网的楚军大将蒲将军这时已然病故,象征着项羽势力的最后一点力量也自此宣告终结,秦国的内乱或许真的要平息了。

没有了紧急战事的频频骚扰,傅戈对于管理朝政一干琐事没有什么兴趣,在他的理解中,所谓的休养生息说明白了就是让老百姓去干他们想干的事情,至于官府,除了必要的刑诉案件之外,没事吃饱了到处溜达溜达最好,也算是锻炼锻炼身体。

你说什么,赋税要不要收?

这个问题好象不用回答吧,约法三章中虽然没有明示减免税收,但关中一带自从傅戈主政之后赋税几乎没有再什么征收,秦国上下又有谁敢对这条由傅戈一力主导的政策横加指责,或者擅自进行变更。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面对已是千创百孔的国家,这些已经见识过残酷的暴政带来沉重灾难的官员们一个个识趣的避谈提高农业税赋这一条。

是的,单单指农业税赋,对于商人们之间易货而产生的巨大利润,作为秦国强大的专政机关,当然要毫不客气的分上一杯羹,而商人们似乎也很高兴能将自己的一部分利益交给官府以寻求保护。

其中的原因很是简单,有了官府的保护,他们做生意才会更加的安全、稳当。

在经受过人命如草荠的动荡战乱之后,每个人都倍加的珍惜自己的生命,相比金钱来说,人的生命毕竟只有一次。

南越一带的甜美水果、海洋里采摘的玳瑁和珍珠,还有各种各样花色繁多的让咸阳少女们欢呼雀叫的珊瑚制品;来自东北卫氏朝鲜的人参和皮裘,甚至于还有厚厚的让秦国商人眼红不已的整张猛虎皮;在西南的巴蜀之南,通过蜿蜒在崇山峻岭之间的古道,来自异域的上好宝石、身毒国的象牙,还有一种能够展开绚丽七彩羽毛的翼鸟——。

林林总总的奇珍异物被各地的商人们带到了咸阳,而在这里,他们也不会没有收获,秦国上好的丝绸,先进的铁制农具,还有足以令异邦的王公贵族们尖叫莫名的东方各种特产,一件件一样样只要能带回国去,没有一件不是价值连成的。

在如此巨大的诱惑面前,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又算得了什么,有钱大家赚吗?相比引经据典死读书的呆子,一向以利为先的商人们脑子转得无疑要快得多。

就在这一种看似缓慢但却又颇有成效的无为治理下,秦国的国力在慢慢的恢复,三年的时间虽然不算太长,但也不算短,放眼秦国上下,除了关中繁荣依旧外,关东特别是沿海一带的南越、吴越一带因为近海贸易的活跃,一、二个繁华的港口城市正在逐渐形成。

秦国的沿海史上称为东夷,随后归属楚国管辖,这里本属于蛮荒之地,就连春秋五霸之一的楚国在中原人眼里,也是蛮夷的代名词。

不过,随着秦国的统一,这种地缘上的歧视也在渐渐的消除,在会稽郡、东海郡一带的一些城市,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已经逐渐的开始繁荣起来。

对于这种变化,得益越多的是投靠了傅戈的前九江王英布和前衡山王吴芮,之所以要在称呼他们之前加个前字,是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去除了王的称号,成为了众多侯爷中的一个。

削王除藩,自古以来对于皇帝来说什么事情最难,这件事情最难,好在,傅戈脑子里还有现成的法子可以借用。

杯酒释兵权。

赵匡卿的这套又打又拉的策略虽然听起来足够的卑劣,但效果不得不说还是相当不错的,对于象英布、吴芮这样的异姓王爷来说,拥兵自重的滋味其实并不怎么好受,而当他发现交出兵权之后能够换来一大片的土地、还有数不清的珍宝之后,答允也是顺里成章了,当然,其中还会有一个讨价还价的过程,不过,已经无关大局了。

大肆的享受,大把的赚钱并花钱,这三年来,英布的日子过得实在滋润之极,不过,相比较之前为刑徒时的一身膘悍,英布的体形变化更加的惊人。

六县。

九江侯英布府邸。

这位曾经左右了秦楚争霸走向的显赫人物此时正气喘嘘嘘的来回的厅堂内踱步,同时,他的脸上横肉颤动,神情惶急。

“你们这群废物,还没有打探到傅相的行踪,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英布艰难的抬起一脚,将趴在地上连连以头撞地的下属踹翻在地。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属下这就再派人手去打探。”倒霉的下属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头也不敢再回,象英布这样的瘟神,离得越远越是安全。

其实,倒也怪不得这位下属不卖力,关健是英布给他的时间实在太短了,短到只有区区的半个时辰。

在诺大的一个江淮地带,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时代,要想短时间内找寻出一拔人并不容易,即便这群人里面有傅戈这样地动山摇的大人物也一样。

让英布这么急的想见到傅戈的原因很是令人意外,只是因为一个‘死而复生’的人的出现。

这个人默默无名,他不过是当年随着方士徐福出海的男童中的一个。

始皇帝晚年,为了寻求长生不老之药,听信方士徐福的一派胡言,造大船让徐福带着五千童男童女赴海求药,结果徐福一去不回,秦国的官员百姓们都以为徐福一行人必定已经丧身于大海了。

现在,突然间冒出一个回归者,这如何不令人惊异,而更让英布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回来的人还说,他们已经在一个更东方的大岛上定居了下来。

东方的大岛,神秘的国度——,如果不是之前傅戈曾经秘密颁下搜寻海归人士的命令的话,英布对于这么一个人也不会多加注意,但现在一切不同了。

既然傅相如此重视,那么一定有重要的原因,已经充分见识到傅戈雷霆手段的英布还想着好好享受下半辈子,他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小人物而得罪地位已经不是皇帝胜似皇帝的傅戈。

第三百一十三节 大秦水军

傅戈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个答案或许只有掌握着大秦国最详细的暗间网络的司马亮才知道,反正在过去的三年里,已经有数次当发生急需要傅戈定夺的大事时,朝中众臣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司马亮这位大秦国的卫尉。

其中最紧急的一次,西北方的月氏国的国王哈昆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听信不知哪个小人的谗言,试图联合西域的各部落小国一同与秦国对抗,得知这一消息,定远侯张桓急得立即派遣亲信甘父赶回咸阳送信。

得知西北有变的秦国一众大臣立即集中朝议,然而,在治理内政方面头头是道的官员们在应付这种关乎国家安危的国事上,却是表现得异常的低能,吵吵嚷嚷了一个上午,大臣们竟然还没有拿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

傅相在哪里?

傅帅在什么地方?

已经很久了,大臣们从开始时苦口婆心的劝诫,到渐渐的失望伤心,再到今日倏然的醒起,这一过程就在潜移默化之中慢慢的发生着,甚至于有些年轻的新提拔官员都已经对傅戈这个大秦国挂名但却不做实事的丞相有怨言了。

但真正到了决定国家命运的关健时候,人们惊讶的发现他们实际上并没有将傅戈忘记,他已经深藏在他们的心底,无法磨灭。

“命令李烈率骑军向西移动,震慑丁零等部落,同时,令钟离昧、郦疥各率一部精兵严守玉门关,锁住月氏国东进的要冲,另外,凡进出大秦国境的月氏商人,一律遣送出境——!”

一道道简短有力的命令迅速的发出,它们都来自于一个人,是他将秦国由灭亡的边缘带回了强盛的正途,而当有潜在的对手试图一捋秦国的虎须时,他们得到的结果就只有一个,自食恶果。

哈昆很快就收回了他的狼爪。

西域各小国对于哈昆的提议完全没有兴趣,与秦国的交往让他们得到的好处实在太多,对于他们这些只有一、二个城池的小国来说,若是没有了来往的商队,他们国家的税收将会枯竭,繁荣的景象也会由此一去不返。

当然,为了坚定各个小国依附和投靠秦国的决心,定远侯张桓辛苦自不待言,以他为首的秦国使者团来往于精绝、楼兰、于阗等诸国之间,一时纵横之术交错,他们的风光程度甚至于比春秋战国时的苏秦张仪还要光亮几分。

除了得不到同盟者之外,月氏国内对于哈昆的一时心血来潮也是反对声络绎不绝,那些得到秦国好处的月氏贵族们对于哈昆的这个命令集体表示反对,而其中尤以那些被驱逐出秦国的商人闹腾得最为厉害,有大把大把的发财机会摆在面前,他们却没有参与的份,这一股怒火不冲着哈昆发,难道还向傅戈去发?

西方的威胁消弥于无形,对于还处于恢复期的秦国来说,大规模吞并战事的时机还未到来,因此,在轻飘飘的解决掉哈昆给自己造成的小麻烦之后,傅戈依旧不思悔改的进行着他“微服私访”的光荣任务。

微服私访,在后世那些三流清宫肥皂剧里,皇帝出访相当的容易,甚至于还可以带着和尚太监开店做老板,一做更是能长达几个月。

扮猪吃老虎,这样做的好处当然多多,比如那些恶行累累的狡猾奸诈之徒,若你表明了身份去查,多半查不到什么真凭实据,而若是你只不过是一个瞧不上眼的小角色,那么恭喜你,你接下来可能会有大的收获。

这三载的时光一晃即过,仔细想来傅戈这个大秦国已经成为名义上的丞相似乎极不称职,但对于执掌朝堂的司马亮、冯正等人来说,但凡重大的决策,又有哪一桩哪一件不是经过傅戈准允之后才开始推行的。

说到这里,不得不夸耀一下傅戈在进驻关中之前搞的那一套邮件寄送制度,随着地盘的逐步扩大,遍布全国的各处驿站又重新建立了起来,秦国各地的紧急军报通过一个个设立在各郡、县的站点及时的汇总到中心咸阳,然后又如蜘蛛织网一样的发散到急需的地方。

尤其在取得了对匈作战的伟大胜利之后,制约驿站发展的驿马问题得到了相当的改善,相比关东这些不适合养马的农耕地带,由广阔的大草原牧场上训练出来的良种马匹无疑更适合这一项工作。

闲言少叙,这段时间傅戈倒还真断了几起大案,人心各异,大秦之前以酷法对待贪赃枉法的官员,而今酷法大部分被取消,一些不法之徒的恶手便耐不住了。

在英布急急寻找傅戈一行去向的时候,实际上他正在风光如画秀美的江南一带游历。

吴郡。

在秦重新一统全国之后,原本隶属于会稽郡的吴地被单独分立起来,恢复了它本来的身份,吴越争霸,虽说最后的胜利者是勾践的越国,但在傅戈的心里,对于夫差这位风流亡国的君王倒也不是那么的令人憎恶。

毕竟,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在面对西施这么一位举世难寻、美若天仙的人间绝色,若是还能保持悠雅的风度,那结论就太恐怖了。

阳萎的滋味如何?相信患有此疾的男子当会有深刻的体会。

吴王墓,洗剑池,一片荒芜景象。

二千余年前的这里并没有那么多的名文碑刻,甚至于连座落一旁后来成为这座城市标志的虎丘斜塔也还没有建成(此塔始建于唐)。

“好端端的,非要跑到这个地方看什么风景,真是疯了!”被傅戈强行拉来的嬴真一脸的不高兴,她气喘嘘嘘的红着脸,跺着脚道。

即便有了傅璃这个一个七岁的女儿,嬴真的身段保养得还相当的不错,毕竟大秦国第一公主的名头不是凭空虚得来的。

当然,若要说其中别的原因的话,估计嬴真再是性情大胆,也会禁不住羞红了脸颊,夫妻床弟之间的快乐本来就是人生中最美的音符。

疯了!

嬴真这一回倒是没有说错。

在思想上还沉浸在过去那段历史中的傅戈这一回确实是真真切切的失算了,原因无它,只因为他小时曾经在这座城市里生活过——。

童年时的记忆残留在已然两世为人的傅戈心头,纵算只剩下的那么一丁半点,他也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毕竟那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最珍贵的秘密。

“傅相,九江侯差人送信,说是有紧急事情要禀报!”山脚下,陈参全身戎装,手握着战刀疾步上来。

“九江侯,英布有什么事?他的人在哪里?”听到这一消息,傅戈心念一动,没有要紧的事情,象英布这样的地方侯爷是不会这么急要找自己商量事情的,莫非是先前嘱咐的那件事有着落了。

在罢了领兵作战的兵权之后,英布和吴芮这对翁婿并没有守着一方土地做他们的土财主,而是大肆的修造船只,做起了一方江河海上霸主的老本行,江海航行,要的除了纯熟的技术之外,还需要有足够亡命的勇气。

在这一点上,已经家大业大、妻妾美眷并拥有大量的田亩财富的英布虽然比以前要顾虑更多,但在秦国遍数的将领之中,也只有他能负担得起督造大秦新式远征水军的任务了。

实际上水军早就存在,在始皇帝统一之前,秦国的水军主要存在于巴蜀一带,而在统一后则广建于故楚各地,规模十分宏大。

秦国水军的战船主要分为大型的楼船和轻捷的艨艟、斗舰等两类,以便在江河作战时大、小部队及轻、重战舰之间互相配合。

秦国水军的武器装备也是相当齐全,除水战特用的钩拒等武器外,凡陆地上作战使用的弓弯、长短兵器、火攻用具等无不皆备。

水上战斗时远则以矢弩交射;近则以钩拒、五兵进行攻守格斗,实施猛烈的冲角战和船舷战;一旦有机可乘,便施以火攻。

同时,秦国水军也不仅仅担负水上作战的任务,它实际上是江南水泽地域的综合性兵种,除水上战斗外,登岸野战、攻城守险等无所不能,战于水上则相当于车、骑,战于陆上则相当于步兵。

当初,始皇帝发动五十万大军南征,出动的相当一部分军队就是楼船士,在秦始皇第五次出巡天下时,也曾一度在水军的护卫下,长途航行于海上,并亲手以连弯射杀巨色。这些都说明了秦时的水军已经具有海上作战的能力,并有效地控制着东部沿海的海防。

不过,在大动荡战乱之中,秦国强盛的水军一样没有逃脱被支解衰落的结果,在缺少了中央政府有力的财政支持之后,主要由楚、齐、吴、越等地将士组成的秦国水军也消弥于连番的烽火烟尘之中。

当国家重新归于一统之时,为了重现昔日大秦的荣耀与辉煌,也为了保卫和震慑秦国的海疆,组建一支强大的水军正是众望所归。

第三百一十四节 剑指东方

吴郡,夫椒山。

太湖上最大的一座岛屿。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战船云集,喊杀声震天的练兵场,大秦新组建的水军部队已经全部在这里了。

傅戈一行刚刚下船抵达岛上,就见英布浑身冒汗颤着一身的肥肉,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傅帅,你可算是到了,我这里有一个重要的人你一定想见一见。”

英布现在已经不再用青巾蒙面了,相反,额上那个刺刑大字已经成为了他炫耀的招牌,一个刑徒的奋斗人生,从刑徒到王候,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经历更能刺激老百姓的兴趣和增添英布身上的神秘光环了。

虽然说大秦国最风光的人是傅戈,但英布相信自己也一样不差,至少,在南方的楚地,他的名字家喻户晓,当然,这其中不乏那些还对项羽抱着忠诚思想的人会对英布的叛变而耿耿于怀,对此,英布毫不在意。

老子现在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有女人玩,有上好的房子住,又是贵为侯爷,我还要什么,做皇帝吗?

呸,皇帝有什么好,没见到傅相都没把它当回事吗?

官员做烦了,可以辞官不做,皇帝做烦了,可不可以不做。

当然不行,只要你一天登基,那么就只能干到老死,永远没有退休的时候,然后,就算即将咽气,也会被一旁忠心耿耿痛哭流涕的大臣们千万百计的弄醒,传遗诏吧。

至于为人君者,统御天下万物的那份权势,英布倒不是心里不想,而是不敢去想,这些年来活生生的例子已经充分表明一个趋势,那就是但凡想要谋夺皇位或者自立与傅戈对抗的,没有一个有好的下场。

英布自问:比起项羽、刘邦这些个狠角色来,他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个鞍前马后的打手,要是真举兵反叛的话,估计用不了二、三个月,秦国的征剿大军就会将他逼入长江之中,到时纵算能侥幸为盗活得性命,又有什么意思可言?

想通了这些过节之后,英布的日子过得滋润之极,放心之极,因为他从傅戈对待臧荼等一众降将的态度上看出,这位英名天纵的秦国丞相当真飞鸟尽、良弓藏的疑心,当然,若是真的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违起兵作战的话,傅戈的手段也会毫不留情。

“什么人物如此重要,让侯爷这么急的从六县赶到这里?”傅戈哑然失笑问道,几年不见,英布的样子委实和在陈县初次碰到时有了极大的不同。

那个青巾蒙面眸中闪动着仇恨怒火的膘悍男子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腹便便行动迟缓的中年男人,就连他额上那个曾经让无数对手感到胆寒的刑字也似乎成了一种摆设,一种沟通的绝妙桥梁。

那个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的杀人王英布已经不存在了。

这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于依旧缅怀那一段波澜壮阔的大时代历史的人来说,英布的变化或许会让他们无法忍受,甚至于他们更希望见到一个骁勇不驯战死于沙场的悲情豪杰,而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普通平凡扎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人。

“傅相,你还记得徐福这个人吗?他曾经带着五百个童男童女远航出海,说是去寻求长生不老的仙药,你猜他们现在到了哪里?”(关于徐福究竟带了五千,还是五百弟子学界存在争议,为避免与百度大神较劲,特改为五百。)

瞧见傅戈身后虞姬、嬴真二个如娇百媚的大美人,后面还有奴儿、臧儿这两个陪侍的美少女,英布的眼神渐渐不对了。

不过,有色心归有色心,打傅戈身边女人的主意,英布可不敢有这个心思。

反正天底下漂亮的女人多的是,这一个上不了,还有另一个,事实上,若不是家中还有吴姬这个斑澜母虎,英布的日子必将风流快活得多。

“徐福,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中间有人回来了,快快领我前去!”傅戈喜形于色,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就如同大夏天吃了一根冰激凌一般,里里外外的一个爽。

“哼,不就是回来一个人吗?有必要这么重视吗?”瞧见傅戈喜滋滋的态度,还在为受了冷落而生气的一众女眷不禁心中暗自嘀咕。

幸好,这一回英布做事还算地道,知晓傅戈出游带着家眷的他在临来之时,还带来了家中那位喊一声侯爷府要震天动地的夫人吴姬。

有虞姬和吴姬这层旧识关系,气氛顿时一下子好转了不少,傅戈在英布的带路下,来到了岛上的议事正厅,只见厅堂内有一个穿着奇怪圆顶布条,头上系着一个难看的盘髻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忐忑不安的等在那里。

“嗯,这位是我大秦国至高无上的丞相大人,有什么事情你就开口说吧。”英布轻咳了一声,对着那男子说道。

“丞相,你就是大秦国的丞相,不,我要见李斯李大人。”那男子迟疑的说着,一脸的惶然,显然不相信面前这个年轻而脸色黝黑得象个农夫的人会是堂堂大秦国的丞相,不会的,这一定是英布随便从什么地方弄来一个假货骗自己上当。

如果不是他们临离开时,始皇帝的身体已经不怎么样了,他才没有冒然开口说要见始皇帝的话来。

“哈,李斯大人,你若想见他的话,恐怕只有等到死了之后了。”傅戈微微一笑,淡然平静的回复道。

面前的这个人当真是个外来货色,要不然怎么不知道秦国已经大变了模样,不仅始皇帝已经作古于宏伟的陵墓之中,就是那位能干的丞相李斯也已被他的同僚赵高给砍了脑袋。

“李大人不在了,那我回来找谁去讨要救兵?师傅,不是弟子无能,实在是弟子没有了办法呀!”

男子听闻李斯已死的消息,呆了一呆,然后竟是放声大哭起来。

“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事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光哭有个屁用?”看到眼前的这个家伙未讲三句话就抹了眼泪,英布不禁心头火起怒喝起来。

当年在军中,他也算是性情火爆的一个,有哪个士兵作战畏缩或者哭泣不战的话,早就被他喝令拖出去一刀剁了。

“回禀两位大人,我师傅自奉始皇帝诏令之后,率领五百童男童女和三千余工匠装带五谷种子、粮食、器皿、淡水等,入海去仙山求药。一路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到了一座东方的大岛(注即九洲),这座大岛上的居民当时还处在刀耕火种的阶段,于是我们就在岛上向土著民族传播我大秦先进的农耕知识和捕鱼、锻冶、制盐等技术,因此当地的人尊我师为“司农耕神”和“医药神”——。”

牛皮,大概凡是搞迷信的人都是吹牛皮的高手,要不然怎么可能迷惑得住秦始皇,要知道徐福第一次出海可是什么也没得到,而他还能获得第二次出海的机会,这其中三寸不烂之舌显然起到了关健的作用。

这一点真传徐福跟前的这个得意弟子学得还真是不赖,林林总总的讲了半天,傅戈才基本听清楚了徐福出海之后的去向,同时,也知晓了他之后的一些情况。

徐福率领着一帮弟子在九洲登陆,随后经过十余年的传经布道,终于算是初步统一了九洲岛,不过,这个时候,位于九洲之北本州岛上另一个叫根子彦的国家也开始强大起来,两强相遇,彼此都有扩张消灭对方的意图,于是一场战事爆发。

结果很不幸,徐福这帮人耍耍嘴皮子功夫还是不错,但要论起打仗,则完完全全是外行,手中空有比对方先进许多的兵器,竟然还连吃败仗,迫不得已,徐福只得喊来亲信弟子,让他们速速回故土秦国去搬救兵,至于始皇帝需求的长生不老之药,徐福此时也顾不得了,反正只要能搬来秦国的援兵打跑了本州岛上的敌人,到时保全了性命再去想办法应付始皇帝也不迟。

为了救援,徐福派出了好几批弟子,不过最终顺利回到秦国的,只有眼前这个叫徐羽的弟子,其它人估计不是葬身鱼腹,就是流落到不知哪个岛屿上去过荒岛生活去了。

要想增援徐福,就必须跨海远征——,对于尚处于重建期和习惯了内河作战的秦国水军来说,实在是一个难度极高的任务。

海中风浪颠颇,一个不慎,就会船覆人亡,徐福能够顺利的漂流到九洲,其中已经不知得到了多少老天的眷顾,而一旦秦国的水军出海,他们还会有这样的好运气吗?

就傅戈知道的事实,当年蒙古人的大军曾经组建船队去征讨日本,结果大军在海上遭遇风浪袭击而覆没,如此血淋淋的例子摆放在眼前,况且秦时的技术水平还远远不如元代,冒险远航去日本,除非疯了恐怕没有人会这么去做。

第三百一十五节 权力颠峰

疯子。

只有疯子才会同意出兵。

什么狗屁东方的大岛,一块未开化的蛮夷之地有什么吸引力,瞧瞧眼前这个叫徐羽的家伙,穿的是什么破东西,简直就是一个叫化子,什么是服饰,什么是品味,什么是赏心悦目,算了,跟这种野人打交道有什么劲道,那样穷山恶壤的地方我大秦军队又去做什么?

英布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他的判断。

他相信,傅戈这位有着精明战略头脑的丞相大人也会和他有一样的想法。

然而,这一回英布却是错了。

错得太离谱。

“徐羽,你说说看,若是我大秦国的军队想要打败那支与令师作战的土著人部队,需要多少兵力才够?”

好整以暇,在徐羽和英布难以置信的眼神逼视下,傅戈不动声色的这么问道。

“尊,尊敬的丞相大人,你真的打算出兵吗?”徐羽激动的结结巴巴道,已经离开中土十余年了,他的腔音也变得相当奇怪难听。

嗯,古时候的日本话这么难听呀?没道理呀,想起后世a片里面的女优们一个个叫唤的春情荡漾,傅戈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幸好此时虞姬和嬴真,又或是奴儿、臧儿几个小丫头不在,否则的话瞧见他神情有异样,还不寻根究底的问个不停。

三年的时间不短了,对于一个处在发育期的少女来说,正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的曼妙年龄,自打臧儿跟在傅戈身边之后,仿佛是感受到了劲敌来临一样,原本对感情尚处于朦胧阶段的奴儿竟一下子醒悟了过来。

“论宠幸,论资历,论长相——,除了大夫人和二夫人之外,怎么说还是我排到第三,哪里有你这个后来者的份,哼,想和我争,门都没有?”

朝天小辣椒,奴儿这个小丫头在相府呆了这些年,别的没有学会多少,脾气倒是渐长,在府中,更是隐隐以管房大丫头的身份自居,对于这一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虞姬和嬴真竟然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默许。

同心协力,共抗强敌,女人团结的力量是相当可怕的,不过却并没有吓退有着强韧神经的臧儿,这位个性超前的现实主义者对于绑上傅戈这颗大树已经铁心了,纵算有千难万险,她也只当是苦尽甘来之前的种种考验。

谁说女人是弱者,至少在傅戈看来,臧儿绝对算不上什么弱者,相反,处在种种包围之中的她在与敌对抗的过程中还并不吃亏,她的这种强悍表现并不是嬴真之前装出来的表面凶悍,而是完完全全发自于内心。

扯远了。

回到主题。

在徐羽一脸期盼注视下,傅戈凛了凛精神,正色道:“出兵那是自然,令师既然奉了始皇帝的命令出海拓疆辟土,那么这个岛就是我大秦的国土了,若有谁敢犯我大秦的天威,虽远必诛!”

犯我天威,虽远必诛!

这句后世陈汤的名言被傅戈剽窃应用到了这里,同样铿锵有力,令英布和徐羽两位聆听者神情激动,热血沸腾。

“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太早,由我大秦至令师所在的大岛海途艰险,若无充足的准备,远征大军恐怕未至岛上就遭了风浪的侵袭,因此,关于出征之事我还要回朝中与皇上和众大臣细细商议后再做决定,你先下去歇息吧,明日一早随我赶往咸阳。”

在看到徐羽的信心被激起之后,傅戈马上就一桶冷水灌下,这个徐羽,虽说是秦人出身,但流落到小日本那里已经十几年了,其思想会不会有剧变也说不定,为了谨慎起见,为了不让徐羽认为能轻易就获得上国天朝的援兵,打打预防计还是相当必要的。

果然,听到傅戈话风一紧,徐羽立即紧张起来,他急道:“丞相大人,我师和一众远渡的子弟都是秦国的子民,如今身处危难,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至于大军海路远征的种种困难,这个也要看走哪一条海道,由吴楚直行大岛固然危险,不过,我们完全可以避开洋流,选择距离本州岛最近的朝鲜国渡海——。”

至此时,徐羽终于将这次怎么能活着回来的路径一一道明了出来,他乘坐的那艘不堪远航小船正是依靠贴近海岸的一步步挪移,由九洲经本州东海岸,跨对马海峡至朝鲜南部的辰韩、马韩、弁韩部落地区,再通过卫满所控制的朝鲜北部,然后再一路辗转回到了秦国。

听徐羽这么一说,傅戈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好生的畅快,因为由着徐羽的话头,他想到了十五世纪葡萄牙殖民者的那一套沿海岸建立补给点,然后逐次征服广阔无垠非州的殖民侵略历史。

葡萄牙人能够做得到,我大秦的勇士也一样能做到。

虽然时代相隔了不下千年,单论航海的技术,秦国目前的水平要落后许多,不过,如果单单放大到公元前三世纪末二世纪初的历史环境中,秦国的航海、兵器、军力、科学技术等等各项水平又是最强的。

如果只是去占领一小块的海岸补给点,而不去考虑让周边的那些蛮夷部落臣服的话,秦国需要出动的兵力会小得多。

朝鲜半岛的北部现在是由卫满控制着,这个家伙原是臧荼手下的一员部将,现在虽说发达了,但老主子的面子总要给点的,想来借一块地方歇歇脚的话不会拒绝,至于朝鲜南部的马韩等三个部落地区,那里的开化程度更低,秦军只要在据点里摆放个五、六百的士兵,就完全不用惧怕手拿着木棍、竹刀的三韩野人了。

至于如何对付日本那些天照大帝的后人,以傅戈想来,估计有个二千人的精兵上岸,再加上一员能征善战的猛将,在得到徐福所领地区的充足后勤保障情况下,已经完全可以横扫日本列岛了。

咸阳。

丞相府内。

难得的人声喧哗,热闹非凡,自打傅戈这个无德无能的甩手掌柜抛下诸多国事一走了之后,这座曾经辉煌与热闹的府邸就冷清了许多。

不过,在大秦天宏三年四月十日这一天,随着傅戈携家眷一行的回归,这里又重新成为咸阳乃至整个秦国的焦点。

在没有傅戈主持大局的这些个日子,司马亮、张良、陈平、冯正这些能臣干吏把秦国的朝政治理得着实不赖,而更让傅戈感到惊讶和欣慰的是,他在一干晋见的官员之中,发现了久违了的萧何和曹参的身影。

属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的伟大人物终于聚拢到了秦这杆大旗下,这让傅戈感到了由衷的喜悦,秦国要强大,要想成就时代的霸主,就必须将有限的人力全部的发掘出来,并让他们能在擅长的领域创造出最大的成就。

萧何、曹参都是治国的能臣,弃之不用自是可惜,不过,他们都是效忠于刘邦的干臣,要说服他们为敌对势力效力,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想到这里,傅戈将赞许的目光投向了张良,能够让萧何曹参归附的人,除了张良之外,不复有其他人。

“诸位,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治国如烹小鲜,具体的滋味如何,相信大家都体味到了,我就不多说了,今天我回来,首先要做的就是听你们诉苦,听你们痛骂我这个逃避的懒虫——!”一句玩笑的话很快都拉近了彼此因为地域而渐渐生疏的友情,在张良、陈平、冯正、郦食其这些傅系老臣心里,更是不约而同的涌过一股暖流。

傅帅(相)没有变,他还是他,他还是那个充满着无畏的朝气,时刻有着数不清的妙招绝招好点子的傅戈。

就连萧何、曹参这些人未与傅戈共事的新任官员,也在心里有了别样的滋味,怪不得我们先前会失败,原来秦国的君臣关系是这样的,平等而无拘无束,每个人都能够摆脱心魔的束缚直抒心中的想法,这或许就是傅戈最终能够赢得天下的原因所在吧。

其实,萧何、曹参他们还是只看到了一面,雨露滋润是一方面,雷霆威慑也同样需要,相信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会有更多的感受,因为他们已经加入到了创造新时代的行列之中了。

“萧大人,我们终于又见面了,真是不容易呀,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还有你,曹大人,以及所有加入到建设秦国行列中的官员们——!”

厅堂中,挤得满满的人群爆发出如雷般的欢呼,当然,这种完全与后世的领导视察性质相同的接见场面本身并没有多少让人激动的地方,让官员们激动的是他们终于挤进了权力的中心圈内,他们的能力终于有机会得到最高掌权者的赏识,或者换句直白的话说,他们已经成为了傅戈的亲信。

第三百一十六节 殖民计划

亲信归亲信。

凡涉及到具体的国策上面,这些大臣们可是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尤其是在涉及到出兵远征这样的重大决策上面。

“打仗——,傅相,恕亮直言,当前我们秦国还没有富裕到随随便便的就打一场无关紧要的战事的地步,就算是要打,当前我们也应当首先加强对西部边疆的压迫,以防止月氏人步匈奴的后尘!”

果不其然,在傅戈抛出他精心设想过的远征计划之后,沉寂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站出来表示了反对。

这个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傅戈患难与共的好兄弟,最为倚重的大秦国卫尉大人司马亮。

司马亮在傅戈甩手不管朝政的这段日子,已经渐渐的担当起了辅政第一把手的任务,虽然在声望上他比傅戈要差了许多,但长久的从政经验以及和傅戈的良好私人关系,都让他成为唯一的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远征东方去救援徐福,我不同意,徐福这个骗子根本不值得救,要不是他们这帮方士盅惑先皇,这大秦国又岂会落到败亡的地步。”在司马亮表明态度之后,廷尉冯正也整了整朝服,凛然正气的站出说道。

冯正是秦国旧臣,对于徐福、卢生等人在始皇帝晚年搞得那一套修仙求神的把戏痛恨不已,在他看来,导致秦国险些亡国的原因除了胡亥赵高的暴行逆施之外,让始皇帝陷入到寻求长生不老药迷境中的方士同样罪不可赦。

司马亮、冯正两个一带头,其余意见相附合的大臣们胆子也大了起来,一个个跟班站出,慷慨陈词。

一时间,不大的丞相府议事厅内热闹程度猛然加剧,有些善于见风使舵的官员一边说着意见,一边一双眼睛死死的盯在傅戈脸上,似乎想要在上面寻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出来。

震怒——,没有发现。

怨念——,好象也没有看到。

面对群臣这么不给面子,傅戈竟然还露出了微笑,他莫非游山玩水游坏了脑子,要不然怎么连好话坏话都分不出来。

“这个傅戈,当真厉害得紧,听到如此不遂心的话依旧从容不迫微笑,怪不得连汉王都不是他的对手——!”

在心里暗暗作着比较的人自然是萧何跟曹参,他们两个在被俘之后倒也没受到什么虐待,本来他们还抱有一丝的幻想,指望着刘邦能够卷土重来,然而,当刘邦在蒲坂渡的坠河身死的消息传回时,他们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无情的宣告破灭了。

心灰意冷,万念俱灭。

在这样的心境下,萧何和曹参以及一众跟随着刘邦打天下的故臣们只得无望的呆在俘虏营里,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看似平静的一切,他便是张良。

“子房,不,大秦国的军师大人,你来这里做什么?”面对地位已是今非昔比的同僚,萧何的心情可谓复杂之极。

自己是在羡慕吗?不,绝不会是这样。

那么,是在妒忌吗?笑话,我萧何绝不会做出背叛的可耻事情来。

“看看故人,访访老朋友,没有什么不可以吧!”张良的态度相当的和善,丝毫没有因为遭到冷遇而动怒,就这样,一天二天三天,几乎每隔上一段时间,张良都会来到俘虏营里来瞧一瞧这些曾经的同僚,而渐渐的,萧何等人的态度也由抗拒转为了期待,有时,张良几天没有出现,曹参、王陵他们几个就会跑到俘虏营的门口,张口伸颈的张望。

变化就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

虽然萧何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无法改变,也不想改变,甚至于在内心深处,对于张良接下来会说的话萧何还隐隐的有些期盼。

终于,在被俘虏了二年之后,王陵第一个动摇了,这位曾经的秦国侯爷痛哭流涕的写了一封自白信,信上对于自己的‘一时失足’万分懊悔,同时,对于自己的错误也有了足够的认识,当然最后的一句话就是希望能够恢复自由身,重新为国家效力。

“我大秦基业方定,正是用人之际,将军有心归顺,我谨代表皇帝和傅相表示最真诚的欢迎,希望我们能有机会一同努力,把新生的秦国建设得更好——!”

作为秦国官方代表,司马亮的欢迎词虽然俗得不能再俗,但却让王陵这个失足浪子感动得泪流满面,当着一众俘虏的面,王陵更是登上高台,声情并茂的回顾了自己曲折的心路历程,同时,对于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王陵宣誓之后的一个月里,俘虏营内一帮愁闷得无处发泄的有为才子们纷纷写书告白,其内容之精彩,文笔之华丽、剖析之深刻,人性之丑陋、分裂的人格,可以说创下了无数个当时的世界之最,以至于后来张良将这些自白书汇总寄给傅戈看时,即便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傅戈都不禁拍案叫绝起来。

萧何还算不错,他是俘虏营里面最后放下心结,向秦国输诚的一个,在这一点上,不管已死的刘邦怎么想,萧何也应该算是对得起他了。

萧何降归,这样一个全面的内政人才以张良的过人眼力当然不会错过压榨的机会,于是乎,一桩桩一件件重要的政令在经过萧何总结润色之后,经朝议成为治国的法令,其中刚刚颁布施行一年的《九章律》实际上就是出自萧何之手,随着时间的推移,感受到忙碌带来的充实的萧何也渐渐的摆脱了心中的纠结,全身心的投入到治国的事务中了,直到这一天,傅戈突然的回来。

面对着端坐在正中的这个一脸莫测微笑的年轻人,萧何莫名的一阵发慌,他忽然有一种感觉,一种被锐利目光盯住的不安感觉。

“萧公,说说你的意见?”这一句问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听在萧何耳朵里,却如同一声炸雷一样。

该来的总要来的,无论怎么躲也不可能躲掉。

在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之后,萧何盎然的抬起头,拂开一缕花白的发丝,上前答道:“禀傅相,依何之见,国家经过三载的生息休养,实力已经渐渐开始恢复,在关中、关东、巴蜀乃至南越一带,有大批荒芜的田地被重新复耕,只要再有个三至四年的时间,一个强盛而欣欣向荣的国家就会在我们手里诞生——!”

说到这里,萧何有意顿了一下,他看到傅戈脸上笑容依旧,似乎在鼓励他继续说下去,于是才又继续道:“就现在,以积蓄的实力而论,打一场象对付匈奴人那样的庞大战役的话对恢复中的国家损失肯定会很大,不过,若是进行一场小规模的战役的话,也许没有什么坏处,又或许还会有些好处。”

萧何终于说出了他真实的想法,前面的一大段不过是铺垫,最后的总结一句才是最关健的,一场小规模的战役傅戈要想进行的远征计划说白了就是一次小规模的战事,对付处在蛮荒期的天照大帝子孙,秦国只要出一个拳头就可以了。

“哦,萧公,再详细说说有什么好处,什么坏处?”傅戈探了探身子,摆出一付讨教老师的好好学生的样子,问道。

萧何这样的人材可是难得呀,能够让他摆脱对刘邦的负罪情结投奔到治理秦国的行列中来,这本身就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在此,傅戈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怠慢而让萧何心生芥蒂,正如张良曾对自己说过的一样,象萧何这样的人不好好的压榨一番,那真是辜负老天的一番美意呀。

听到傅戈这么慎重一问,萧何果然也免不了俗,他骄傲的清了清嗓子,对着好奇心起的群臣大声说道:“诸位大人,何所说的好处其实大家都能看到,其一就是能够扩张我大秦的国土疆域,彰显我大秦的国威,其二则是能让我骁勇的大秦勇士得到实战的锻炼,能够让习惯了铁与血的军人们有发挥才能的地方,而不致于心存郁闷的老死于和平之中,其三便是远征能够给我大秦国带来财富,带来异邦的奇珍异宝,带来数不清的免费劳力,这些不正是诸位大人日思夜想期盼得么?”

萧何一席话未等说完,厅堂内忽然安静得几乎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声响,;因此,傅戈能够毫无疑问的确认一点就是,萧何的话已经命中了在座群臣的命门。

且不说前二条的好处,单单最后的第三条,无数的财富、珠宝,还有不用花钱就能够得到的苦力,对于因为战事而耗损严重的秦国来说,这是多么巨大的诱惑呀,而对于拥有了大量赏赐的土地却无人可耕种的官员们来说,诱惑同样不可抗拒。

殖民掠夺,就连傅戈也没有想到,类似于后世西方探险者的殖民侵略计划会在提前了数个时代的东方开始,而且它的提议者还是萧何。

第三百一十七节 东北变局

好处多多,既然出兵对大家都有好处,一些私利心重一点的官员不禁两眼放光,双手更是紧紧的握住,若不是在大厅广众之下,他们恨不得立即高叫起来。

见到自己的说法已经起了成效,萧何脸上浮过一丝很难察觉的笑意,他有意顿了顿,然后才缓缓说道:“好处固然不少,不过兵者,国之大事也,若不能预先料想到不利的地方,那么这一次出兵的前景就不容乐观了。跨海长途奔袭,如适才大人们所言,弊处之一是海道之变幻莫测,一旦船只无法承受巨浪的打击而倾覆,那么损失的不仅是巨资打造的战船,还有我大秦最忠勇的将士;弊处之二蛮荒之地天气无常,出征将士若不经过精心的挑选,就会在异国他乡遭遇到瘟疫等疾病,若真发生了这件事,远征军中医疗条件又不足的话,那不消蛮夷来攻打,我大秦军就先遭覆灭了,弊处之三远征途中补给困难,虽然说我军可以在沿海建立起数个据点,并且通过接力运输的方式输送军粮,但其中由此而产生的损耗一定会让乌氏倮大人感到心痛,因此,如果在远征之初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的话,何以为远征计划绝不可推行——!”

一语击破千层浪。

萧何可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呀,前面把出征的种种好处说得天花乱坠,让一众大臣们心都飘浮到半空中了,而后却又是一盘当头冷水泼下来,将人淋了个干净彻底。

“萧大人,你说的这三条弊处虽然解决起来有难度,不过,只要我们能事先做好周全的准备,也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如此急急的下结论说远征不可行实在草率!”

“不错,萧大人之言过于偏执,以我大秦的雄伟国力,当初连匈奴都能打败,征服区区几个蛮夷之地又有何难?”

……

形势倏然转了过来,原本指责萧何附合出兵不妥的官员们开始激动的争论起来,这一回他们争执的论点居然是不出兵的弊端。

什么是聪明人,萧何无疑是的。

解决远征难题的办法是什么,已经不用他去想了,厅堂中的这些急急想要从远征行动中分得好处的官员们就已在提前考虑了。

有道是术有专攻,人有专长。

在如此齐心协力之下,又还有什么能挡得下这股狂热的远征侵略狂潮,当然,事情之所以进行得这么出乎意料,除了萧何的独到之处外,还与秦国一直以来奉行的扩张劫掠政策有关,相比后来被儒家学说毒害得不成样子的宋、明、清诸朝,强大的秦国对于四周的附属小国可没有那种‘只要面子,不要里子’的大国气度,相比后世,秦国人更注重实惠,没有好处到手,得了虚名却被人占便宜的事情秦人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或许,正是这一份重利轻名的固执,才让秦国在之前与关东六国的争霸战中胜出,才使得傅戈能率领残破中的秦军杀出一条复兴的血路。

“傅相,你下命令吧,我被说服了!”司马亮一对亮眸如星星般闪烁,对视上他,能在其中看到的是对未来无限的渴望。

“哈哈,司马,既然这三载的安宁日子没能消磨掉你的斗志,那么,我们就再一次联手好好干它一番吧!”傅戈扫视一众亲信,朗声大笑。

这一刻,厅堂中的众人皆为傅戈的豪迈气度所折服,就算其中的许多人不是军人,但胸膛中也在涌动一股澎湃的热流。

在整整休养生息了三载之后,秦军的战鼓重又擂响,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东方——。

大秦天宏三年四月九日。

秦东北边境,扶余国境内,一支完全迥异于生活在这一地区胡、貉人的军队正急速的穿行在积雪尚未完全消融的荒原上。

旌旗漆黑如墨,就连士兵的甲衣也是黑色的,以这种服饰示人的军队只有一支,那便是已经征服了北方诸部落的强大秦军。

这是谁的部队,怎么会来到这里?

不悄再多问什么了,你只要抬头看一眼旗杆上那个斗大的‘臧’字就知道是谁了。

旗杆下一员老将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看得出身体保养得相当的不错,而在他的身边,则陪同着一个身着∽裘狐袍,头戴虎皮风帽,脚蹬一双鹿皮小蛮靴的年轻少女,这少女脸上白嫩娇美,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停的顾盼着,似乎是在找寻什么奇异的东西。不过,在顾盼了一阵之后,少女的眉头就紧颦起来,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懒在傅戈身边如蜜糖般哄都哄不走的臧儿姑娘,而他身边的老者,正是臧荼,臧荼这位曾经的燕王在投降了秦国之后,确确实实的过上了一段悠哉游哉的快活日子,不过,就象英布一样,属于他的好日子在徐羽见到傅戈之后就结束了。

远征日本,必先在朝鲜沿海建立起若干个补给据点,当然,这只是基本的设想,最好的结果就是把朝鲜整个纳入到秦国的治下。

为了这个目的,傅戈重新启用了臧荼,而臧荼也清楚得很,他能够再一次披上战袍,其一是因为臧儿在傅戈身边活动的功劳,其二便是朝鲜北部的统治者卫满曾经是自己的一个旧部。

说起来这个卫满也着实算个人物,当然在臧荼吃败仗逃回燕地之后,他就执意不肯随着臧荼投奔匈奴,而是带着一批人东渡浿水进入了朝鲜境内,起先卫满等人居住在旧障塞一带,然后又被当时的朝鲜王箕准安置在朝鲜西部。

不过,在经过了几年的静养生息之后,力量聚集雄厚起来的卫满开始反客为主,他率兵驱杀了箕氏朝鲜的末代王族,并自立为朝鲜王,建都王险城,当时半岛上的土著真番、临屯等部族都被并入到了卫满的辖治下。

对于这一次奉命回家省亲,臧儿还是相当乐意的,公私都可以兼顾,说服阿祖臧荼出马并没有什么问题,为了臧氏家族的发展考虑,臧荼对于重新出山担当秦国东北扶余郡郡守基本满意,扶余虽然比不得蓟县富庶,但直此秦对东北用兵之际,这个郡守的重要性可比内地的官员要吃香得多。

可以想见,一旦秦军开始远征,大量的物资就会在他臧荼的手里经过,其中涉及到的权力有多大,老于世故的臧荼又岂会不知?

不过,一想到离开了傅戈,有可能会让奴儿那丫头占了先去,臧儿心中就不禁暗暗生气,如果说在开始接近傅戈时,她还抱着傍一颗大树的想法的话,在经过了这三载的相处与等待之后,连她自己其实也无法再分清其中功利的心思有多少,其中渗合进去的感情又有多少,反正,在离别丞相府,离开咸阳的那一刻,臧儿的心里好痛好痛。

幸好,临别之时,傅戈曾对自己许诺过,在不久之后,他会亲率一支军队来到这里督战,到那时,他们就又能见面了,而且,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没有其他人。

想到这里,臧儿紧皱的眉头又舒展了开来,姣好的娇颜上更是带起令人心动的笑容,美人一笑倾城廓——,臧儿不知,因为她这一笑,在随行军中有不知多少的年轻将士己在心底暗暗许下诺言,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情况,就算付出性命,他们都要保护她的安全。

“丫头,在想什么呢?不会又在想傅相吧。”臧荼爱怜的目光看向孙女,笑着问道。

“阿祖,你取笑我,不跟你说了!”羞红了脸颊的臧儿猛然一夹马腹,挥动马鞭冲到了前面。

“呵,年轻真好!”望着充满了无限活动的臧儿,臧荼感叹的喃语道。

这次出山,说实话他的心情也是相当的矛盾,推脱吧不甘心,毕竟这么些年等的就是这一天,而接受命令吧,又没有什么把握,今非昔比,一切都不同了。

现在的卫满已经不再是跟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年轻人,而是一国之君,尽管这个国家在强大的邻居面前实在算不上什么。

但宁为鸡首,不为牛后。

人的想法从来都是千变万化的,在走投无路之前,他臧荼不也还死守着一个诸侯王的身份,同时,还奢望着能有一天成为统一全国的皇帝吗?

卫满是不是也一样。

臧荼思来想去,也没有找到答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亲赴这一次的会面,与卫满好好的谈判一回。

这一次,他代表的不再是燕国,而是秦,猎猎大秦。

注:关于朝鲜和中国东北的历史,参照了一些资料,希望能写得公允一些,不带有民族情结,毕竟,我国也有相当的朝鲜族同胞。

第三百一十八节 风波倏起

大同江。

这一次谈判的地点就在秦与朝鲜的边境,就是这条叫做大同江的河流将秦与朝鲜彼此分隔开来,只有河上的一座木桥可供通行其间。

对于卫满这个出身于燕国贵族的朝鲜王,傅戈了解得并不确切,只知道他在离开了臧荼之后,就率人进入了箕子朝鲜,并出任过宫相,当然最后,引狼入室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就在不久后,卫满废了箕子王族,自立为新王。

不过,既然不是异族,能够以和为贵自是最好,象朝鲜这个的邻邦民族,在傅戈后世的记忆里能够记得的就是一衣带水的邻邦,就是抗美援朝的烽火,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志愿军这群最可爱的人——。

说到谈判,臧荼这个故主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而臧儿则自告奋勇的作为了傅戈的全权代表,跟在祖父身边监听,当然,这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主要是让臧荼放心,并感到来自于朝廷的信任,至于监听的事情,在臧荼的身边,司马亮自会安排他的人马。

四月十三日。

天色渐晚时分,臧荼终于领着四百余人的卫队赶到了大同江边,这时卫满已经在那里早早的守候了。

虽然已是统治半岛北部的朝鲜王,卫满的年纪却是甚轻,他面色腊黄,形容还算不难看,当然,这只是和他四周的士兵相比较,毕竟,在经济水平落后了许多的朝鲜,卫满纵算是王,也打扮不出皇族的味道来。

看年龄的话卫满只不过三十岁上下,在这一点上,少年有为的他倒是和傅戈这位名满天下的秦国铁血丞相有些类似。

“卫满见到燕王,见过臧儿姑娘!”远远的见到臧荼高大伟岸的身影,卫满脸上带着几许微笑,不过他的一双眼睛却盯住了跟在臧荼身后的臧儿。

什么是可以让人目醉神迷的女子,一身飒爽英姿却不减丝毫妩媚的臧儿便是,三载未见,再次出现在卫满面前的臧儿已经变得越发的有女人味了。

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处处显示着与他人的不同,也许是跟在傅戈身边的日子长了,让臧儿自身的气质上有了飞跃,也许在这样一个充斥着男儿阳刚之气的环境里,多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大姑娘,显得特别的与众不同。

反正在这一刻,卫满已经痴了。

这一时,他仿佛又回到了昔日那个嘴上还长着稚毛,听话的在臧荼跟前效命,整日里和臧儿打闹嘻戏的卫满。

“小满子!”再见少时的玩伴,臧儿眸中显露着惊喜,樱唇启处更是吐出了以前彼此的呢称,或许,臧儿这一声叫只不过是出于本能,但听在卫满耳朵里,却是如余音饶梁,经久不绝。

“她还没有忘记我,她千里迢迢的来朝鲜是来看我的。”卫满惊喜若狂。

“哈,我早就不是什么燕王了,老夫现在是大秦国扶余郡的郡守,卫将军,噢不,卫王,我的来意相信你已清楚,怎么样,说说你的条件吧!”开门见山,或许军人的作风就是如此吧,臧荼当然也不例外。

“呃,老将军客气了,在卫某的心里,你永远是我的燕王,想当初,我们在蓟县举兵之时,是何等的风光自在,那时整个燕北可都是我们占据的地方,治下子民不下数百万,郡县几十余个,麾下的军队更是剽悍雄伟,所向无敌——!”

对于臧荼抛过来的条件,卫满并没有接着,他打了一个哈哈之后,便开始顾左右而言它了,而且话中似乎另有深意。

“卫王,好汉不提当年之勇,老夫老了,也再没有过去那个折腾的劲头了!”臧荼哈哈一笑,脸上笑容不变,但在心理却暗生了几许的警觉,卫满大谈自己过去如何如何了得是什么意思?莫非他是想激起自己的雄心壮志,然后提议两股势力联合称霸白山黑水之间。

“老将军筋骨强健,身体硬朗,哪里有丝毫的疲惫之态,再说了,若真有什么苦差使的话,我卫满愿意鞍前马后为老将军和臧儿姑娘效劳。”

卫满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臧荼不过是他的一面招风而扯的大旗,他的真正目的就是二个,一谋求在东北和朝鲜一带的实际统治权,二顺带能捎回臧儿这个心仪的大美女。

卫满的算盘打得着实很精,依他想来,若是能够得到在燕地有着深厚影响力的臧氏家族的支持,或者干脆一点能够把臧儿娶过来的话,那他卫满据有的地盘可不会只限于朝鲜北方这一隅。

那傅戈也不过是靠着娶了一个秦国的公主过门,就猖狂得不得了了,这套把戏人人会做,由我卫满来做的话相信绝不会比你姓傅的差上多少。

臧荼拂袖正色道:“卫王说得哪里话来,我臧荼现在是大秦国的臣子,这次也是奉了傅相的命令前来与你接洽,若是对我们提出的条件有什么不满意的,请卫王尽管提出来,若是想动其它的念头,那还是免了吧!”

臧荼是什么人物,当初陈胜、吴广起兵之后,他便领着一支军队开始在燕地劫掠郡县了,待到韩广带着军队杀过来时,臧荼立即领军投靠,自此成为推翻秦国的诸侯之一。

卫满的心思臧荼已经一清二楚,图谋自立与秦国对抗,这个卫满当真是无知者无畏呀,凭他手里那一点兵力,再加上一些还处于蛮荒阶段的部落,能和强大的秦军去争夺天下,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的大笑话吧。

“条件,哈哈,既然老将军这么不配合,那么我卫满倒真想和傅戈好好谈一次条件,来人,将老将军和臧儿姑娘请到王俭城做客。”

见臧荼这么不给面子,态度强硬,而且还有要走的意思,野心勃勃的卫满如何敢善罢干休,随着他的一声命令,早就埋伏在附近的卫军士兵立即就冲了出来,虽然他们手里的兵器比起臧荼身边的四百余人卫队来要落后许多,但胜在人多势众。

“怎么,卫满你想动武?”臧荼勃然变色。

“动武,卫某不敢,不过,若是老将军执意不肯答应的话,就休怪我的部下手里家伙不长眼睛。”卫满声色俱厉,既然已撕破了脸皮,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卫满,你这个小人,你以为单凭你伏下的这几千人,就能奈何得了我们吗?”臧儿这个时候也是俏脸含刹,一对杏眼圆睁盯着卫满喝道。

“臧儿姑娘何必动怒,你今天若是肯从了我,朝鲜王妃的位子就是你的了,想想吧,那又将是何等的荣耀和光荣,你我两个合抱锦被,在王俭城的宫殿里——!”

“住口,你这个淫贼,枉我,枉我以前错看了你?”臧儿被卫满气得俏脸涨得通红,眸中升腾起熊熊怒火,这倒使得她比平时更添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已经将自家的未来放到傅戈身上的臧儿最怕的就是今天卫满的无耻挑拨话语会传到咸阳去,那样的话她千辛万苦努力营造起来的美好形象可就全泡汤了,纵算这一次能帮着立下大功,但想要入主到丞相府中就没什么可能了。

“哼,淫贼,我今天就做一回淫贼试试,等到了王俭城,我就不信凭我卫满的手段还征服不了你一个女人。”

卫满面目狰狞的大喝着,挥手下达了杀戮的命令。

秦国怎么了?在这朝鲜的一亩三分地上,我卫满才是真正的霸主。谈条件,笑话,有本事就发兵过来打呀,打不过就不要做什么白日梦,谈判,老子先把你的谈判代表法办了再说。

“杀!”

“呜喝——!”

不同的叫喊之声在江畔响起,举着粗制的青铜兵器和木棍的卫军士兵呐喊着冲了上来,此时,四百余臧荼带来的亲信部队也已经纷纷拔出战刀,准备与敌殊死一搏。

“快,抢占桥头,保护郡守大人和臧儿姑娘撤过江去!”一名带队的都尉高声叫喝着,带着几个勇悍的士兵拖后掩护着。

只要能抢过大同江,就能骑上快马回到真正由秦军控制的核心地带了,在那里,先期抵达的以郦疥为首的一部分秦军已经驻扎了下来,卫满纵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碰秦军这颗大钉子。

“嗖!”

倏然,一支利箭挂着疾急的响声射了过来,紧接着,又是一支,第二支,第三支——。

知道自己的武器在近身肉搏战中不占上风的卫满明智的选择了更为快捷的方法,射杀,一支又一支的竹

第三百一十九节 软香入怀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这种君子式的规矩放到象卫满这样的野心家身上,无异于是对牛弹琴,本着谈判的最大诚意,只带了四百名士兵保护的臧荼一时吃了大亏。

箭雨如蝗。

“来呀,射呀,都往爷爷的身上召呼?”乱箭齐飞,一声声怒喝由高亢转向低沉,随后渐渐的没了声息。

那名拖名的都尉很快就被乱箭射杀在桥头,随同他一起倒下的,还有百余名忠诚的秦国士兵,他们以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住了那些射向臧荼和臧儿的毒箭,他们用生命在践行不久前发下的誓言。

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到臧儿。

卫满会就这样放过臧荼吗?当然不会。

不过,尽管臧荼的卫队只剩下了三百不到一点,但卫满却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将他们拦截下来,当然,他手里还有毒箭这种锐利的武器,相信只要沿途加以拦阻的话,臧荼就算是插了翅膀也飞不出他卫满的手掌心。

“卫满,你会为今天的举动付出代价的。”急急的逃过大同江,跨上战马的臧荼长叹一声,神色黯然。

“阿祖,卫满做下的事自然由他负责,他这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臧儿以为祖父还存了怜惜卫满的意思,不禁大为不满。

适才卫满的‘色狼’行径已经完完全全的破坏了之前他在臧儿心目中的形象,而在目睹着数百名将士为了保护自己而惨遭毒手之后,臧儿已是恨得咬牙切齿。

“臧儿,看来卫满是不肯屈服的了,你回去告诉傅相,就说这一次是我有愧信任与重用了,待回去后我便辞了郡守之职,回蓟县去养老等死了。”

臧荼的雄心壮志在一个个后起之辈面前被击得粉碎,如果说傅戈还能让他心服口服的话,卫满则更令他心念俱灰。

这还是自己手下那个笑意盎然的卫满吗?他怎么成了这个一个不择手段、下作无耻的恶徒。

“阿祖休要灰心,臧儿回去后立即向傅相禀明今天的遭遇,卫满他不会有好下场的。”臧儿冷笑一声,刹面含寒。

卫满究竟会有什么下场,敢于冒大违与秦国对抗的他虽然做了一些准备,但螳臂当车,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就连他蓄意策划的追杀行动也没有能进行下去,在过了大同江不久,逃亡的臧儿一行就被得到消息赶来接应的郦疥给救了回去,不仅如此,已经渴求打仗许久的郦疥还不依不饶的一直将卫满驱逐回了大同江对岸。

要不是担心臧儿的安全,郦疥恐怕早就杀向了王俭城去了。

得知谈判失败的消息,傅戈虽然感到有些不爽,毕竟在他心理上与朝鲜一战多多少少也算是内战,这血流成河的场面能避免发生还是避免的好,但这并不表明,他害怕了,他不敢对卫满对武。

敌不仁,休怪我不义。

这是傅戈一贯的对敌法则,也是做人法则。尤其在国家大计的问题上,在涉及到远征殖民开拓的问题上,他不允许有任何人在其中破坏。

大秦天宏三年五月二日。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正是一个绝佳的出征时机。

坝水。

战舰云集,旌旗招展,二千七百名盔甲鲜亮兵器泛着寒芒的秦军将士整齐的排列在战船的甲板上,带头的是一个膀壮腰圆的魁梧恶汉,这些水兵们一个个神情肃然凝重,目光齐聚在一处高大的战船上。

而在相对应的岸上,还有一支三千人的玄甲精兵也在接受着出征前的检阅,这支军队的统领相当的年轻,不过眉宇间却显示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成熟。

经过数月的筹备,远征朝鲜、日本的水陆两军统御将领、兵器、辎重、粮草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水军不出意外由英布这个九江侯统领,对于这份差使英布开始时并不乐意,不过,在尝识着进行了几次海上劫掠的实战操练之后,英布改变了主意。

奇旎的海上风光,不同于江河的航行感觉,还有统御万千战船将卒带来的满足感,这些都让英布仿佛回到了从前。

从前的那个青巾蒙布,杀得对手尸横遍野,望风而窜的杀人王英布。

最后,让英布心仪的另一点就是他成功的减肥了。

肥胖对于曾经有过健硕身材,能够在马上冲杀的英布来说,是一种无法摆脱的痛苦,但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让他每天忌口素食这又如何能忍受得了。

剽悍的身材,不止能在战场上肆意冲锋,在床第间也同样如此,一想到身下女人婉啭呻吟般令人心动的叫唤,英布就立即血涂贲张。

“九江侯,我听说蛮族的女子相当的有味道,可能非常适合你的兴趣。”当英布还在为是否挂印出征而犹豫时,傅戈的这一句话彻底的将他打败了。

以英布的身份,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尝过,或许也只有蛮族的女子了吧,一想到能脱离开吴姬这头雌老虎,搂着美人肆意狂欢的痛快,英布对于出征最后的一点顾虑也很快抛到了九霄云外。

相比英布,郦疥的想法则要简单得多。

还自年轻的他渴望的正是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机会,只可惜随着大时代的结束,关东的各路诸侯王迅速被平定,而貌似强大的匈奴人也在秦军如雷霆万钧般的打击之下溃败,论到郦疥赶到主战场时,能够接到的任务也就是扫荡扫荡匈奴余部,威慑一下还对西逃的稽粥抱有幻想的一干匈奴贵族。

中央战舰上,一身银白色战甲素罗战袍的傅戈威风八面,腰间无名剑古色的剑鞘泛着让人无法逼视的光芒,剑未出鞘而令人胆寒,这世上也只有名剑才有这般的气势。

剑如斯,人更胜。

与身畔的一群玄甲的战将比起来,白色显现的是孤傲、显现的是地位,显现的更是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

“诸将听令!”叫喝声凛然响起,伴着河水拍打船壁的涛声。

“诺!”

“水军都督英布听令——!”

“末将在!”

“现命你率战船三百艘沿海岸搜索前进,每过二十里上岸建立一个补给点,然后率军进入大同江,直逼王俭城,阻断卫满军的水路通道——!”

“请傅帅放心,我英布一定不让卫满那小子的一条船跑出来!”

“郦疥听令!”

“末将在!”

“你率步军向半岛的南部逐次推进,一路上不要着急,不要让卫满有可趁之机,只要你能如期带着士兵抵达大同江与英布会合,我大军必能一举攻陷朝鲜王都。”

“末将记住了。”

一道道命令在这样一个阅兵肃杀的场合被传达了下去,每一个将士都被征战前的浓烈气氛所感染,大秦最精锐的水军,大秦最骁勇的步卒,还有大秦最富有经验的将军,由这样一支最强战力组成的远征军,必将战无不胜。

“出发!”

随着英布的一声喝令,数艘高昂着船首的战舰张开风帆,开始向着未知的远方海域前进,目送大秦第一批远征的将士,傅戈一时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

远征军走了,仿佛也把他的一颗心给带走了,虽然在此之后,通过海岸据点的传送,英布他们的消息会尽快的传递过来,但毕竟不能亲临一线去指挥,去判断,万一遇到什么紧急的情况,英布能担当得起这个重任吗?

“相爷宽心,英将军和郦将军都是能征善战的上将,他们统兵不会有什么差错的,倒是这粮草的接济上,路途遥远的万一接济不上,士兵的士气必定会遭到打击,那样的话时间久了就会影响到军队的战斗力。”

在傅戈身边,换了一身男装的臧儿端过一盏冰水,小心翼翼的说道。

这些话她一个小女子当然想不出来,不过她的祖父也就是那位起意回家养老但却被傅戈一力劝住的臧荼却能分析得头头是道。

“嗯,你说的对。调运粮草之事我会着令萧何萧大人加紧征办的,至于扶余郡这边,你去跟令祖说,我绝对信任他的能力,让他放心去干好了。”傅戈淡然笑了笑,对着一脸期盼的臧儿说道。

“真的!太好了。”

臧儿高兴得一把跳了起来,不料战船虽然一斜,令她脚下一滑差一点跌倒,慌乱中她只得紧紧抱住傅戈,一对发育得已经相当饱满的玉兔更是紧紧的贴在了傅戈的胸前。

美人在抱,这半推半就之间本来就说不清道不明的,三载相陪着,臧儿心里的那一点心思傅戈又岂会不知。

“哎,色字头上一把刀,真是避也避不过呀!”在心里宽慰了自己一句之后,抵挡不住少女体香侵袭的傅戈终于低下了头。

第三百二十节 军入王都

“冲动是魔鬼!”

在长长的一吻之后,从**的痴迷中惊醒过来的傅戈对着臧儿那张带着几许得意、带着几许骄傲的娇颜暗自感叹。

怪不得后人有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在**面前能够表现出象柳下惠一样坚定的,这世上就算是有,也绝不会太多,而在这些毅志坚定的人中间,绝不会傅戈这个名字。

虽然基本够不上‘色鬼’这个光荣的称号,但当面前缨缨红唇轻启,犹如一枚成熟的甜美果实,任你采撷,当象臧儿这般秀色无遮无拦的敞开蓬菲随你妄为时,傅戈还是没有能抗拒住。

不过,一吻之后他倒没有下一步的举动,而是难得的忍住了冲动与诱惑。这倒不是他对美色有足够的抵御能力,而是基于一个正常男人在长途的奔波之后出现的生理紊乱,话说得再白一点,就是疲劳期功能暂时障碍。

不举,这对于一个正处于壮年期的男人来说,是足够恐怖的事情,好在傅戈的生理知识还算丰富,知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这些天来为了筹备远征事宜,他已经连着数天没有回家好好的睡一觉了,他既不是超人,也不是种马,而且,在听说了谈判因为卫满的突然变卦而中断时,他心中的那份忧急更是无法排解。另外,还有重要的一点是,他对臧儿除了一时的心迷之后,并没有多少感情。

不过,在偷了女孩子最宝贵的初吻之后,若还板起脸说我对你没有感觉,这种不道德的行为傅戈还做不出来,算了,吻都吻了,离生米煮成熟饭也不远了,对着臧儿那张狡黠的脸庞,傅戈除了头大之外一时再想不出其它。

王俭城下。

大同江的夏季正是水量最为壮阔的时候,对于座落在河畔的城池来说,防止洪水可能漫进城内就成了最为紧迫的事情。不过,今年的六月,对于这座刚刚初有规模的城池来说,应付游荡在江中的秦国战船才是最为要紧的差使。

王府。

戒备森严,为了保护自己,卫满已经将身边最精锐的一支卫队给放到了身边,只要战况稍有变化,他就准备时刻弃城溜走。

逃!

堂堂的一个统辖了诺大半岛的王爷竟然未战就想到了逃跑,这要是传扬出去,不仅会让对手笑话,还会对军队的士气造成沉重打击,但是不逃的话,就又必须面对两路秦军的进迫,与秦军正面对抗,卫满可没有这个信心。

想不到秦国行动会这么速度,就好象等着谈判破裂一样,而他卫满则笨得象头猪一样,蒙头钻进了对方布下的圈套中。弃城而走,说实话,这些天来,卫满心中的这个念头一直存在,理智也一直在提醒他,但是,让他放弃这座半岛上最大最繁荣的城市又心有不甘。

失了王俭城,他还是被人拥戴的朝鲜王吗?

不是了,刚刚从箕子王族手里谋夺过王位的他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若非手里拥有一支慑服土著蛮族的力量,他早就被赶出王俭城了。

就在卫满在城中患得患失之际,在城外的大同江上,经过十余天的海上航行由大同江入海口进入江河腹地的英布军正耀武扬威的升起秦国的玄色龙旗,向番外的异族显示着来自中土的威严。

此次随英布出征的水军乘坐的战船虽然不算大,但却胜在内河、外海通吃,船队中间除了二层的楼船外,还有数艘船体较小,但却以速度见长的小船,这样的小船作用就象后世的鱼雷快艇,非常适合用来追击那些由普通渔船简单改装成的敌军。

三天前,在大同江入口,卫满仓促组建的一支水军与英布军遭遇,结果可想而知,在训练有素兼又有坚船利器的秦军面前,卫军被打得满地找牙,二千士兵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全部被抛进了大同江中喂了大鱼,当然,如果幸运的话,他们的身体还会被冲入大海,成为海中更庞大更凶残动物的美食。

尸骨无存,一想到这个凄惨的下场,卫军上下就齐齐变色,就连那些随着卫满一路来到朝鲜的燕地属民,也开始在与秦国交战的态度上模糊不定起来,至于心还向着箕子王室的朝鲜土著,卫满不用去想也知道他们中间已经有些人开始在向秦军靠拢了。

“哈哈,二位长者请座,不知有何要事要见本将军?”秦军高大的楼船上,双目炯炯的英布神情得意,似乎还颇有些享受这些水上漂泊的日子,而在他的对面,有二个身着土著粗布衣衫的苍苍老者正战战兢兢的站立着,神色惊惶失措,各自一双手更是不知往哪里放好。

“大秦的将军,我们是商朝的遗民,箕子的后代,在数百年前,周朝灭了商国,我们这些商的子民才不得已东迁到现在的这个地方,本来我们在这里农耕渔作,生活安定,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是自打卫满来了之后,他先是依仗着军事上的强大窃夺宫相的位子,然后又杀了我们拥戴的王,自立为新王,这样一个凶残不讲仁义不体恤百姓的人我们不想再奉他为王了,所以,我们希望大秦国的军队能够帮我们赶走卫满。”

“放心吧,卫满自不量力与我大秦为敌,实是自取其辱,他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英布哈哈大笑,直接了当的对着二个商朝的遗民说道。

杀戮无数的英布对于面前的卫满这个对手当然不会放在眼里,这也难怪,在英布参与巨鹿那样规模的大决战之时,卫满还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贵族,充其量也就是手里聚集了几百号人马。

“真的,这太感谢将军了,若不是天朝的神兵来解救我等于苦难之中,我们这些弃民只怕又得流离迁移了。”

“将军,我等草民现在日思夜盼着就是大秦军能早一日打进王俭城,不知将军能否能我等一个确切的日期,我们回去后也好向一众期盼雨淋的百姓说明一下,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二个老家伙被英布这豪迈的态度所激,一下子激动得眼泪汪汪的,这倒也难怪老人家感情丰富,主要是当时卫满夺位时将箕子王族杀得太惨,以先进的文明去侵略落后的文明,这本身就存在着巨大的优势,卫满能够在短时间内登上朝鲜的王位,情况就是如此。

当然,所谓此一时彼一时。

卫满的好日子随着他在大同江边的冲冠一怒而到了尽头。

在更占有优势的秦军面前,卫满的那支曾在半岛上无敌的杂牌军就象一堆砌得很不结实的土墙,一推就倒。

“进攻王俭城,当然,我秦国的大军绝不会让卫满这个跳梁小丑得意多时的,你们回去等着吧,也许就在明天,本将军的人马就会杀进城了。”英布爽朗的笑声在楼船上响起,充盈着百倍的自信。

大秦天宏三年六月二十五日。

大同江上波涛汹涌,战船云集无数,在城外滞留多日的秦国水军终于开始了攻城的军事行动,这一次,他们不是单独行动,在陆上,刚刚抵达不久的郦疥部三千精卒已经杀到,两军会合,一时气势滂薄,让城中之敌闻风丧胆。

英布封锁水面,郦疥在水军的掩护下猛攻王俭城水门,面对这二员百战的勇将,亲自督战的卫满在奋力抵挡了半天之后,损失兵力就达到了二千余人,而且他手中也再没有预备队了,接下来,他能做的就只有带着一众亲信想方设法混出城门,逃到一个秦军找不到的地方去继续做他个土皇帝美梦,至于臧儿他是想都不再去想了。

“登城!”

“活捉卫满者,赏百金,晋一爵!”

相比在秦楚大战时项羽的身价,卫满差得可是十万八千里,当然,这可绝不是傅戈给予前方将士的价码太低,实在是卫满这号货色太不经打。

秦军突入朝鲜王都,这座半岛上最大的城市规模不仅不能和咸阳相比,就是相比中原一带的那些恢复中的古城也还要不堪许多,只有几条街道的城中并没有多少可供卫满迂回逃窜的地方,所以,在躲藏无效的情形下,他只能带着一帮残余份子向南面的城门急窜。

窜逃,哪有这么容易,早就与城内的箕子王族余党有默契的秦军早在攻城之前就伏了一支精兵在南城,卫满刚一冒头,一顿密集的箭雨就把他招待得满意之极,不用淬毒,不搞诡谋,堂堂正正拉开架式的猛冲狠打,卫满也绝不是秦军的对手。

最后,无奈的窜到城内一处草屋内的卫满被秦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围住,当绝望之极的他想要放下武器投降以保全小命时,得到的最后答复竟然是:自杀或者被杀。

换句话说,秦军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下达这道命令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英布,对于臧儿留在傅戈身边的心思,英布若是看不出来,他这些年也就不用混了,想到卫满这小子竟然跟堂堂的傅帅争女人,英布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小子凭什么呀?

我老英都不敢有这份花哨的想法,你一个啥都不是的蛮族小贼,竟胆大包天的想成为傅帅的情敌,我呸!

第三百二十一节 平定朝鲜

六月二十五日黄昏。

在满城百姓的惊悸目光注视下,一支完全陌生的异邦军队开进了这座城池,这是一支混身上下散发着腾腾杀气的军人,这是一支让任何对手都感到双腿发软的雄师,他们的名字相信很快就会被这座半岛上的所有部落知晓。

他们是秦军,天下无敌的秦国大军。

倒霉的卫满已经没有机会去懊悔了,因为他的人头已经被邀功的秦军将士给一刀割下,然后加发八百里加急,送往在后方坐镇的傅戈军中。

敢犯我大秦天威者,虽远必诛!

秦军正在用他们的果决行动表明,他们不是一支只懂得礼义和宽容的王师,而是一支有仇必报、有耻必雪的侵略部队。

天底下没有凭空掉馅饼的事情,每个人都必须为他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卫满的榜样就在面前,对于朝鲜半岛上的其它部落来说,秦军这种雷霆万钧的杀戮作风让他们惊悸万分,让他们由衷的感到了巨大的恐怖。

扶余城。

这座位于东北的边陲郡所当然比不得咸阳繁华,城中的人口也不过千余户左右,事实上,若不是最近涌入了大批秦军的后勤辎重人员,再加上由傅戈这个大秦国权倾朝野的大人物坐镇,这座小城的名字几乎不会被人知晓。

郡守府,后院。

傅戈正优哉游哉的躺在藤条编成的躺椅上,闭目养神,而在旁边,臧儿正拿着一把用红绸制成的扇子,轻轻的驱走围拢过来的蚊蝇。

美人香扇,这般享受的滋味当真令人羡慕呀,傅戈的这付样子若是让他后世里的同室好友看见,只怕鼻血已经流得老长了。

“报傅帅,英布将军送来军报,我军已入王俭城,卫军被歼,无一落网,敌首卫满的人头已经由快马送来,臧老将军想问一下,该如何处置为好?”

进来禀报的是萧何,他现在的身份是秦远征大军的总参军,也就是负责征调辎重、粮草、兵器等一应事务的官员,这个差使遍数秦国的各级官员,能够把诸事办得有条不紊的,只怕也唯有萧何一个了。

对于卫满这个得罪了自己的前部下,臧荼倒并没有惋惜的意思,他只不过想把这个痛快泄忿的机会让给傅戈罢了。

“卫满死了,萧公,你说当如何处置?”踢皮球的差使谁不会,对于卫满的人头傅戈没有什么兴趣,说白了,卫满这样的小角色还根本没有进入过他的法眼,而之所以要大举兴兵剿灭卫满势力,也不过是要震慑半岛上的其它蛮夷,让他们对秦军的厉害有足够清醒的认识。

“相爷,卫满自不量力与我大秦对抗,死不足惜,为震慑其它蛮夷,莫如将他的头颅悬于王俭城头,以召示一干心怀不轨之徒。”

萧何对于卫满的人头倒没有什么顾虑,现在的他已经彻底的放下了纠缠于心中的死结,士为知己者死,前半生他交给了刘邦,筹谋劳碌却是一事无成,而这往后的余生他希望能在傅戈的身边,做一个辅佐秦国强盛的干才。

“相爷,萧大人说得对。”萧何话刚说完,一旁的臧儿耐不住说话了,本有心把彼此的暖昧关系给更进一步的她最近又碰了壁,这让她苦恼不已,思来想去缘由,最后臧儿把问题的焦点集中到卫满与自己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上。

“相爷是在怀疑我和卫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过去吧!这可真是冤枉死了。”在这样的强烈不安忐忑之中,臧儿对于卫满的一颗死人头当然唯恐躲之不及。

不过,臧儿这话一出,却令傅戈后背上凉飕飕的,女人狠起来着实可怕,面前的这个美艳如花的女子可绝不是等闲货色,一旦有了机会,只怕她会掀起无边血雨腥风。

“好了,你退下吧!我还有要事和萧公商量!”想到这里,傅戈扳起脸冷冷的一声吩咐,示意臧儿先行退下。

“是,相爷。”突然遭到冷落,臧儿眼睛里几乎要涌出泪水来,好不容易才平抑下激动的心情退了出去。

“萧公,你来分析一下接下来我军可能面临的形势,以及算计一下攻取本州岛所需要的花费,这些天军费暴涨,我这里朝中官员们上来的抗议文书可是象雪片一样呀,就连一向不过问朝政的皇帝也差人来质询此事了。”傅戈似不轻意的哈哈一笑,说道。

皇帝质询——,萧何听到这几个字时心头猛跳了好几下,这样的事情放到任何一个朝代的任何宠信大臣身上,都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但傅戈的态度却是完全的不屑一顾,他是久掌实权以致于产生了轻视皇帝的惯性,还是早就胸有成竹,把皇帝给掐得死死的。

“怎么可能,让傅相这样的人物是不可能犯错误的。”在简短的一盘算后,萧何很快就作出了他的判断,同时,他更相信傅戈今天对自己透露这一消息,完全是在试探自己的忠心,同时,也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秦国是他傅戈的秦国。

想到这里,萧何恭敬的拱了拱手,沉声道:“傅相放心,进攻本州岛的先期垫付辎重、粮草已经大部运抵了扶余,而接下来所耗尽的军资,相信前方的英布、郦疥二位将军会如期筹措到足够所需的,另外,我刚刚得到消息,依照你的吩咐,由兵造派出的勘探人员在申屠工师的带领下已经抵达,他们将在军队的保护下,对新占领地区进行有无上好矿藏进行探测,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结果出来。”

萧何不愧是理财的行家理手,看似复杂万分的琐事在他的打理之下,被一一安排的妥妥贴贴,在这一点上,司马亮这位曾经的大管家已经完全将包袱给甩了出去,当然,肩上的担子虽然轻了一些,司马亮也没有闲着的好命,留守咸阳的他需要过问的事情还会有很多。

“萧公辛苦了,这段时间你也累得够呛!”

傅戈听似平静的声音在萧何心头浮过一缕春风,作为一个兢兢业业工作的下属,能够得到上司的肯定无疑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相比同期投附秦国的曹参等其它人,萧何应该感到幸运,因为他的才能很快就被发掘,因为他的职位升迁之快几乎让朝中的御史们眼睛发红,一个从俘虏营里出来的降臣,竟然能在短短的半年之内成为大秦军队的后方总管,说出来相信的人估计绝不会太多。

眼红归眼红,但御史们也是无可奈何,萧公——,这可不是随口叫的,深悉傅戈待人处事上的果决与专行的御史们纵算心里有万般的不乐意,也只能无可奈何,因为他们除了在提拔官员的速度过快上作作文章外,在萧何的能力上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问题。

套用傅戈在回复这些御史的书信上所说的:撤了萧何,你们给我找一个更好的。

更好的,萧何已经是最好的了,哪里还能找到更好的,在看到这一句回复之后,御史们就一个个听话的不再对萧何发出半点质问的声音了。

不出萧何所料,六月二十九日,位于朝鲜半岛南部的辰韩、弁韩和马韩三个最大的部落派人来到王俭城,他们此来的目的当然不是游山玩水,而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试探秦军有没有向南继续进军吞并三韩的意图。

在秦军的强大声势面前,自比卫满还有不如的三韩部落心中想的,当然不是不识相的与秦军正面对抗,而是希望能在保有现在地位的前提下如何与秦国合作,而让他们喜悦的是,秦国并没有如以往一样显示出强势,对于三韩递出来的和平意向,虽然前方的二位秦军将领面色还有些不善,不过,来自后方秦国最高统治者的一道命令,彻底让忐忑不安的三韩使者放心了。

“只要贵部能够依附于我大秦,对我天朝保有感恩之心,你们的部落和你们的子孙都会被我大秦军队视作国内的子民一样看待,在我大秦国的保护之下,你们会享受到以前从没有享受过的繁荣与富庶。”

放到谈判桌前的文书虽然空泛得很,但其中暗藏的意思谁都能猜想得出,三韩的使者都是各自部落中的头面人物,他们当然不是笨蛋,他们能体味得出秦国这是向他们敞开了国门,只要他们愿意,就随时可以到秦国去享受那里的种种好处。

至于,最后秦国国相提出的划出落东江下游入海口的一块地方作为秦军补给点的要求,三韩使者们几乎没有放在心上,一块没有人居住的蛮荒水泽之地,秦人要拿就拿去好了,至于他们用来做什么,与我们何干?

第三百二十二节 登陆日本

收伏三韩,以强势在二个月内完全吞并朝鲜半岛,秦国的这一波强悍之极的攻势让原先对中原文化就倾慕不已的周边各部落、民族震惊万分。

在大秦天宏三年的六、七月间,除了更北方被匈奴人灭得差不多了的东胡人外,在秦国的南方,在南越、夜郎之南,害怕秦国兵锋波及的一些未开化部落也开始纷纷通过商人或者派人跟着商队来到咸阳朝见大国的君王。

这种情形象极了后世伊斯兰教信徒到圣地去求圣,不同之处在于一个是完全出于内心的虔诚,另一个则是慑于对方无法匹敌的强劲。

万国来朝——,这本身就是一种至上的境界,尤其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能够在自己在位期间内有这样的荣耀的话,那正是最风光的时候。面对有这样留名青史的机会,嬴子婴的质谒很快就没了下文,相反的,他还下诏大大的表彰了傅戈这个驸马爷兼丞相一把,当然,官职是无可复加了,赏赐却是能够无休止的增加的。

对于咸阳的这些个变化,傅戈洞若分明,子婴的那点小把戏算不得什么,他充其量也就是添点小乱罢了。

至于以后,子婴死了之后怎么办,傅戈还没有真正的想好,不过有一点他却是必须坚持的,那就是若不能迎立一个听话且能安心虚位的皇帝,那么他是绝不介意自己登上那张无数人眼红心热的龙椅的。

只有大权在握,才能实现心中抱负。

这一点,傅戈比任何人都清楚。

天宏三年的七月十九日。

秦军渡海进攻日本的军事行动终于开始了。

出发的地点就选在三韩没有放在心上的那块地方,它在后世可谓大大的有名,它的名字就叫釜山。

面对着海峡,有着天然深水良港的优越条件,这样的一处地方正是进攻本州的最佳补给地点,对于已经箭在弦上的秦远征军来说,解决了朝鲜问题,意味着就是拥有了一个稳固的后方,同时,在渡海远征之时也就不用再担心后路可能的危险。

在徐羽这个‘间谍’的引路下,由一千五百名水军和二千三百名步卒组成的远征军联合舰队穿过风浪湍急的对马海峡,顺利在九州的东北海岸登陆,这支秦军的到来让徐福欢喜莫名,这个嘴皮子功夫了得的方士已经被日本人打得惨不忍睹,九州岛的大半土地都被孝元这个历史上根本就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的家伙据有。

战船劈波斩浪,渡海直抵九洲。

熊野泽。

这里本是一处少有人烟的小渔村,不过,在徐福到来之后的这几年里,倒也渐渐的聚拢起了相当的人气,有了一点古代城市的样子。

海岸滩头,远远的可以望见在岸崖上,徐福正神情焦急的带着一帮弟子迎在那里,而在他的身后,则是一群衣衫褴褛尤如乞丐的当地土著信徒。

“这就是那些当地的蛮夷,怎么这副样子?”英布皱了皱眉,一个没有油水可炸的地方可激不起他的兴趣。

“英将军放心,我们即将踏上的这片土地虽然没有秦国富庶,但还是有相当的物产可以享用的,在本州的王那里,富裕程度可比九洲要高得多,而且,这里的女人也是相当的温顺,相当的听话,将军下船之后就可以领略其中的风情了。”

对于英布这位秦军上将的心思,徐羽可谓洞察秋毫,事实上,当他听说英布有可能会出任远征军主将之一时,揣磨讨好这位受到傅戈器重的实权人物就成了他每日必备的功课。

“哈哈,女人,要入我英布法眼的女人可不容易!”英布哈哈大笑,在临出征之前,傅戈给他的命令交待的相当清楚,凡是男的,老弱全部杀掉,青壮则运回国内,而女人则没有什么限制,换句话说,就是英布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无情杀戮——,将一个异族全部灭亡,这种血腥的手段一般只在草原部落之间发生,对于失败的一方来说,死亡的阴影无处不在。

不过,这道命令虽然狠得点,但英布喜欢,这甚至让他怀念起了以前被人称之为杀人王英布的时候,或许,傅帅就是因为自己的这个名声才把这么光荣的任务交给我吧!

想到这里,英布脸上笑容象花一样绽放,而这肆意的微笑在徐羽看来,却是那样的令人惊悸,令人胆寒。

相比离开秦国之时的样子,徐福已经明显苍老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水土不服,或许是因为近段时间连吃败仗的缘故,不过,他的精神头在七月十九日这一天还是显得相当的高涨,盼望已久的秦国大军终于来了,这让他无比的兴奋。

“恩师,这位是大秦国水军主将英布英将军,这位是步军主将郦疥将军,前不久平定朝鲜的秦国大军就是由这两位将军率领的——!”

不悄徐羽再多介绍什么了,因为徐福已经激动的浑身战粟,差一点站都站不住了,当一队队一列列身着玄甲,持着明晃晃锋利兵器的秦军士兵从战船上下来时,徐福恍然又回到了以前,回到了在始皇帝跟前一同检阅那支一统**的无敌雄师的时候。

“哼,你便是那个徐福!”

相比徐福的激动莫名,英布则没有这份喜悦的荣幸,脚下的这片土地怎么看都是一块未开发的荒蛮之地,这样的地方有什么值得大军征伐的必要,不过,貌似欢迎人群里的那几个小女子长得倒还标致,或许——。

“英将军,郦将军,请随我到城中歇息,另外,犒劳大军的一应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徐羽,等会儿你就领着大军里的将士去领取好了。”

尽管英布的态度并不太友好,徐福也始终笑意盈盈,对于他来说,现在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候,相比小命,一点点面子又算得了什么,况且,他也早就从徐福那里听说,始皇帝已经在几年前就驾崩了,现在的皇帝虽说还是嬴姓子孙,但实际掌权的却已换了其他人。

“徐福,歇息就先免了,你去把你的人都集合起来,让我和英将军瞧瞧,你这支屡吃败仗的部队是什么个样子,另外,你再向我们介绍一下那个叫什么根子国孝尊的家伙有什么厉害的地方,说得详细一点,明白吧!”

相比英布一脸鄙夷的态度,郦疥总算还给了徐福一点面子,不过,对于徐福连化外的蛮夷都打不过的窝囊,郦疥也同样没什么好脸色可给他看。

“遵两位将军命令,来人,快快集合子弟,大秦国的将军要检阅!”

随着徐福一声喊,乱哄哄的从茅草房子里跑出一大帮老弱妇孺,其中一部分人手里持着相似于以前秦军使用的青铜长剑,更多的人则是拿着木棍与削尖的竹子,似乎凭这样的家伙就能上阵打仗了一样。

“这就是你的部队?”英布气极而笑。

徐福一脸羞愧的回道:“禀英将军,我出海时只带着五百童男童女和三千工匠,这些人中真正有作战经验的几乎没有,当初,我又没有防备到根子国会兴兵来攻,所以,有二千多的工匠落到了根子国人的手里——。”

秦国的工匠可是提升技术水平的最快捷手段,一听到徐福竟然大意到让大批工匠落到敌方的手里,英布和郦疥一时气得脸色发青,若不是还要指望徐福这个冒牌的‘神’提供补给,他们只怕会立即拔出宝剑将这个大骗子斩了枭首示众。

怪不得徐福会被根子国的土著打得大败,原来他不仅作战外行,而且还属于那种祸国害民的一类,这样的一个家伙,他的全部作用大概就在于一张嘴吧,也只有始皇帝那个一心想要升仙长生不老的老家伙才会信了他一次又一次。

是的,老家伙,尽管投靠到了秦国,但英布可不认为他和秦始皇有什么亲戚关系,他之所以弃楚归秦,可完完全全看在了傅戈那统御天下杰出能力上。

没有了傅戈,秦国又岂能复兴?

没有了傅戈在坐镇压制,秦国上下又有谁敢让他一个降将来统御兵马?只怕遍数朝中大大小小官员,包括端坐在龙椅之上的那个皇帝,谁也没有这个胆量。

因此,对于傅戈,英布现在是真真切切的佩服,外加衷心的拥护,他已经完全的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前途荣耀缚到了傅戈这辆隆隆推进的战车上了。

第三百二十三节 巨大诱惑

大秦天宏三年八月二日。

距离秦军在九洲登岸的时间已经快半个多月了,这一天对于徐福来说,是最最开心的一天,但这段时间对于徐福来说,可又是万分难熬的一段时间。

接近四千多秦军士兵的吃、喝全都落到了他的肩膀上,这对于刚刚,从刀耕火种中起步的九洲百姓来说,可是一份不小的负担。当然,负担归负担,徐福可绝没有半分埋怨的意思,他明白,要是秦军甩手跑了,根子国的那些蛮人再打过来,他就只能跳海寻死一途了。

眼见着秦军在上岸后只顾着驻守操练却不出去打一仗,徐福没有办法,只能冒着被英布喝斥的风险,一次又一次的跑到秦军军营里打探情况,终于,在无数次的碰壁之后,他听到了秦军要大举进攻的好消息。

其实,这段时间徐福倒是完全错怪了英布和郦疥,在见识了徐福的那一支战斗力‘强大’的部队之后,他们可没有丝毫休息的想法,徐福是铁定指望不上了,打败根子国孝元的那支鬼子兵(这一称呼据传是傅戈在一次议事时脱口说出,随即便在秦军中传开),能依靠的还是远征的这四千多秦国士兵。

这些天来,探查敌人动向的斥候在由徐羽挑选出来的一干当地日奸的引领下,搜集了不少的根子国部队的情报,从现在已有的资料分析,这股鬼子总兵力约在五万人左右,比起徐福的那一点微小力量来说,五万这个数目的确足够强大了。

当然,对于英布和郦疥来说,不管敌方是五千还是五万,或者五十万,都没有什么价值,他们关心的是如何将这股敌人击败。

“侯爷,根据情报。小鬼子正盘据在九洲东部的长汀一带,怎么样,我们来一个水陆并进,一举端了那个什么根子国牵尊的老窝如何?”

对着悬挂起来的那一张标注有敌我势力范围的皂制地图,郦疥一脸的自信从容,其实,也由不得他不自信,因为情报中还收罗到了一个重要地信息。那就是这股敌军中真正堪战的军人并不多,估计数量不会超过二万,同时,这些敌人基本还处于原始状态,什么队列、阵形,什么防护战甲、铁制利器一概全无,他们有的只怕除了一股子不怕死的疯狂外,不会再有其它了。

“嗯,决战的地点选择在长汀一带的话固然不错,不过。那样一来恐怕会让敌有溃退到本州岛的机会。依我看的话,我们这一次要么不玩,要么玩一次大地。”

英布的胆魂果然不是郦疥所能比拟的。在明了敌我的态势和实力之后,他的主意可比郦疥更加的大胆。

依照英布的构想,在战事之初,秦军将出动一部兵力与徐福的那些杂牌组成联军,摆出一付誓夺回九洲的架式杀奔长汀,等到与敌接触之后,再假装力战不支溃败,如此情况下根子国的鬼子兵必然会志得意满地率军猛追,而只要敌军一动,从海路绕到长汀背后地秦军主力就可以乘虚将长汀这座敌军的根据地夺回。再往后的战事就不需要多解释了,痛打落水狗便是。

“哈哈,侯爷果不愧是昔日之杀人王,手段可真是够狠地,这下小鬼子就算有洇海而渡的本事,也休想再逃回老家去了,为了让小鬼子相信我们不堪一击,请侯爷下令让我率军去与敌接触,他***。老子纵横沙场征战无数还未尝败过,这一回就让小鬼子高兴一回。”

等到英布将全盘计划托出,郦疥不禁抚掌大喜,包抄敌后,对于在大陆上交战的军队来说,骑兵是最合适的兵种,而在海岛作战,拥有一支水军则是实现这一战术的关健所在。

“郦将军若能请缨出战,此战胜利的把握可又增大了几分,放心吧,一旦小鬼子主力出了长汀,我麾下的水军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彻底将其困死于岛上!”

一战而毙敌,对于远道奔袭而来的秦军来说,陷入到一场旷日持久的拉剧战中并不是一个好地结果,对于日本这个给国人造成了无数磨难的恶邻,傅戈没有一丁半点的好感,这一点从他给英布、郦疥下达的灭族命令就能看得出来。

灭族——,这对于其它将领来说,或许在心理上还会有所抗拒,毕竟,以此来对付曾经犯下的滔天罪行的匈奴人还情有可原,而用来对付根本对秦国构不成威胁的日本人则有点太过于残酷了。

而若执行这一任务的将领是英布的话,则完全不用考虑读一点~

背负着杀人王地恶名,英布对于杀人确确实实有着特殊的癖好,另外,他也很想用战场上的杀戮来讨好和报答傅戈的信任。

一个降将,能够再一次被委以重任,能够再一次披挂征杀,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感到万分激动的恩宠。

八月三日,晨。

一支由二千秦卒加上四千余九洲自卫军组成的联合军队誓师之后,开始由熊野泽向东北部岛上最大城市长汀进发。

率领这支队伍的还是徐福,这位被郦疥用刀抵在后背上方自有勇气呼喝士兵出征的方士,此时两条腿还在不住的打颤,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秦军不战则已,一战竟然还想玩一次大的,作为一支诱军的统,帅,一个不好的话,那便是落败被敌踩成肉泥,对于已经被鬼子兵打得从心里惧怕的徐福来说,这份差使实在险恶。

“徐天师,下命令吧!”看着脸色刹白的徐福,站在他身后的郦疥用半是嘲笑半是威胁的语气低声喝道。

天师,狗屁。

就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居然还能混一个半神、天师的光荣称号,算算也就是九洲这种鸟不拉屎地方的百姓才把徐福那一套东西当回事,当然,其中徐福从秦国带来的一大批工匠和一些先进的农耕、医学技术也起到了辅助作用。

“是,诸位将士,出发!”徐福鼓起勇气,大声的喝令一声。

在一众欢送百姓夹杂着怀疑与兴奋的目光注视下,联合军以区区六千人的兵力开始主动向盘据在长汀一带的根子国约军队反攻。

长汀城。

严格的来说,这里不能称之为一座城市。

借助着便利的通航地利,位于九洲东北的这座‘城市’很快的就发展成了一个繁荣的集市,当然,有鉴于当时的经济发展水平,集市已经算是城市的雏形了。

从本州岛渡过海峡杀到九洲的根子**队由他们的国君也就是被历史上尊称为孝元皇帝的牵尊统领,这些天来他们也听到了有秦**队渡海远征的消息,而且还听说了秦军在朝鲜半岛上所向无敌的惊人情报。

鉴于秦国的神秘感,牵尊对这个消息倒是相当的注意,为此,他甚至于命令军队暂时放弃了进一步压迫徐福的行动,主力缔结于长汀,以静观敌情变化。

然而,等了足足二十多天,牵尊却是什么也没有等到,据细作来报,秦军在登陆之后,并没有立即进攻,而是在熊野泽一带大吃大喝,似乎有拿徐福这个‘冤大头’开刷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

徐福不是秦国人吗?这些秦军不是他苦苦求来的援军吗?

怎么他们到了之后却没有向自己进攻,难道说这些秦人和徐福这些懦夫一样,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枪蜡杆头。

思来想去没有结果的牵尊唯一能够得出的正确结论就只有这一个,因为,在他进攻九洲岛时,也有担心岛上那些渡海而来的秦人不好对付,结果却是让人大感兴奋,又大失所望,兴奋的是秦人完全不堪一击,失望的也是秦人完全不堪一击。

“什么,熊野泽的敌军出动了,有多少人,快说说?”在联合军抵达长汀外围约二百六十里的地方时,牵尊派出去的前哨部队终于发现了这支来意不善的敌军。

当然,之所以联合军会这么早的被发现,和郦疥一路大张其鼓的作风有突出的关系,在这一路上,不顾徐福的反对,郦疥一路上可谓出尽了风头,他不仅要求所部的秦军摆出各种做秀的姿态,而且还四处炫耀他们的旌旗和优良的战甲,锋利的兵器,仿佛只凭借着这些吓唬举动,就能让根子国的敌军望风而逃了。

“禀君王,敌约有六千余众,不过四千人是徐福的那些自卫军,这些人没有什么战斗力,真正要引起我们重视的,是其中的二千余来自秦国的军队,他们的主将是一个姓郦的家伙——!”

不得不说,在自家的土地上,牵尊的情报工作做出还相当的出色,对于这支联合军的底细他也摸得**不离十了。

诱饵象一条在鱼钩上挣扎不停的蚯蚓,正在泛着无法抗拒的巨大诱惑,牵尊心动了。

第三百二十四节 杀戮无行

论心计,小鬼子又怎是兵家老祖宗的秦人的对手。

一心想要俘虏来自远方国度的兵将,以此来昭显其一代伟大国君地位的牵尊迅速的调集了约二万五千余可战之兵,并亲自统领前往迎战。

一战而竟全功。

不知是不是巧合,这一战双方的主将抱的竟然是同一个目的。

夼川。

这个地名一点也不好记,当然,更不有名。

如果不是联合军与根子**队在此遭遇的话,它绝对不会存在于史册之中,不过,在八月七日这一天的正午,夼川却是热闹非凡。

一场遭遇战开始了。

就在联合军停足歇息之时,五倍于敌的鬼子军队在一开始时就以潮水般的速度向联合军漫延过来,气势之逼人,动作之迅速还有嗥嗥叫的那股子兴奋劲,都堪称是最佳的教材,当然,还是反面教材。

完全没有阵形的组织,预备队的设置,还有交替掩护进攻的战法,一切都只是凭着最原始的那股子血性与强悍去搏杀,去取胜。

“郦将军,怎,怎么办?”目睹漫山遍野而来的敌军,徐福吓得面如土色,而他手下的那些自卫军,则更是双腿打颤的想要拔转身子逃跑了。

“怎么办?瞧好了,看看大秦国的军队是如何作战的罢!”郦疥面不更色,凛然笑道,这一时,在他的眼中,仿佛猛扑过来的诸多的敌军就象不存在似的。

不止是郦疥如此,那二千秦军此时也显示出良好的素养来,他们依照兵种的不同,各自将手里的家伙持着,同时,在领兵都尉、队长、什长、伍长的一级级调度下,抢占有利地形,开始分批集中据守,以破来敌。

“哼,就算是诱敌,也要当作一场实战来打,只不过,我担心小鬼子经不经得住这一波弩雨洗礼!”

敌众我寡,郦疥却丝毫没有为自己担心的意思,他竟然是在考虑敌方有没有承受打击的能力,听到这一句话,徐福惊讶得下巴差一点要掉下来。

秦国的军队强悍,这一点徐福自是知道的,但就算是始皇帝麾下的亲卫队,也没有在五倍之敌面前这么猖狂过,这几年不到,难道说秦军的战斗力又有了质的飞跃?

徐福一脸的不信,不过,他和他的那些乌合之众很快就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王师劲旅,在看似无意的行军途中,秦军已经抢占住了夼川峡谷的所有要冲,留给根子**队的,就只有不计伤亡的强攻一途了。

强攻,说得容易,在秦军如密如麻的弩箭面前,鬼子所依赖的那些竹弓射出的箭簇完全没有招架的可能,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抢在一波弩箭射过后的间歇,找一处还算能挡一下箭雨的所在,然后好好的喘一口气。

“攻上去,敌人的箭矢快射完了!杀死他们。”目睹战况不利,牵尊脸色铁青,在适才的第一波抢攻中,倒下的竟全是他的部下,而对手居然未伤分毫。

杀,杀,杀!

如果眼光能够杀人的话,牵尊恨不得朝着对面那个隐隐绰绰的敌将盯上一个时辰,但这又如何,那个可恶的家伙还不是一样活蹦乱跳的站在阵地上。

终于,在不计伤亡的付出了接近四千人不能再战的损失之后,牵尊终于如愿的打败了据守夼川一带的秦军,这次血腥的战斗让鬼子军的士气遭以了沉重的打击,因为这是他们自登上九洲岛以来的最艰难一战。

“杀到熊野泽去,将秦人赶下海喂大鱼!让他们这些该死的尸首无存。”在狂怒的情绪驱使下,已经渐渐丧失了理智的牵尊和一众鬼子军疯狂的在逃跑的联合军身后猛追着,甚至于为了追击,他们连保持基本的联络都顾不上了。

相比处于疯狂中的鬼子,秦军的撤退速度虽然不算太快,但胜在有条不紊,在郦疥的沉着指挥下,秦军分成若干个小队,在一些地势险要的地段节节游击抵抗,一支支弩箭,一个个陷坑,一处处看似平静但却杀机重重的机关,至此,徐福方自惊醒,秦军的走走停停根本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预伏。

“郦将军年少才俊,怪不得能得到国相的重用,今日一见,果然让我们这些愚民敬服呀!”打仗徐福是外行,拍马屁可是他的专长。

“哼,先别高兴太早了,前面就是最后一道关隘了,你手底下的那些杂兵都聚集起来了吗?要是连一支疲兵都打不过,可休怪我督战无情!”

为了准备这一次诱敌大计,郦疥可算是费尽了一番心思,一方面他出动了所部二千精兵作为诱战的主力,通过层层阻击,一步步将心不甘情不愿的鬼子引诱过来,另一方面他又着令徐福挑选出青壮之士,聚集于熊野泽前的长岭隘,如此以逸待劳布置下,牵尊的部队纵算人数众多,也无法突破联合军的防御,而只要这边暂时能保得安全,英布那一边沿海岸线开往长汀的水军再一得手,成为瓮中之鳖的鬼子到时就再无逃生之路了。

“郦将军放心,为了这一战的胜利,为了不让鬼子占了我们的家园,我徐福会亲自督战在前的,若我动摇军心后退,将军可亲手斩了徐某!”

徐福大声的回答着,这一刻,他忽然象吃了鸦片烟的烟鬼一样,涣发出了勃勃的生机,鸦片徐福自然是没有,他有的是一种依靠采集来的药草制成的丹丸,这种丹丸虽然没有长生不老之功效,在短时间内提升人的潜能和精神却是完全能办到的。

当然,但凡是药就有三分毒性,徐福这种提前预支人的精力的做法将会让他早早的步入衰老期,这一点从徐福那张五十不到但却遍布着皱纹的老脸上就能察觉出端倪。

徐福这次倒没有说大话,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见识了秦军强大的杀伤力之后,一个个勇气倍增的自卫军士兵带着骄傲的神情冲在了前面。

而就在联合军在长岭一带与鬼子主力缠战之际,在长汀外海海面上,由七十余艘秦军舰船组成的跨海舰队正劈风斩浪,迅速的将长汀海面上的鬼子补给船只扫荡一空。

与装备了劲弩和锋利坚实撞角的秦船相比,鬼子的那些货色充其量只能称之为小艇,莫说与秦船接战了,就连靠近也是不能。

同时,在长汀城内,由于牵尊出动的二万余士兵皆是可战之精兵,而余下来守城的听起来还算有三万,不过却是包括后勤、甚至于家眷在内,其中大多数连最基本的武器都没有,要想把这些人组织起来对付一支纵横于海上的铁血之师,这根本就不可能。

“快,快给国君报信,敌人,敌人从海上杀过来了!”

一脸惊惶的根子国国相看着越来越迫近的秦军战船,急急的对着部下叫喊道。

可惜,不管他怎么喊,都无济于事了。

嗖!

一声尖利的破空嘶鸣声响过。

长汀城上,那杆象征着大和民族祖先荣耀的褚红色烈日旗帜迎风而折。

黑色瞬时充盈了整个海面,战鼓连番响起,英布宽壮伟岸的身躯如一尊屹立不倒的杀人真神,将无穷无尽的杀气传遍整座长汀城。

“入城,杀人!”

也许,没有什么命令比这个更简单了,但它无疑是最有效的。

留下三百余水手驾船浮于海上,其余二千四百名大秦水军将士在英布的率领下,杀气腾腾的冲进了毫无防备的长汀城。

一时间,男人惊惶的叫喊,女人尖利的呼救,还有小孩的嘤嘤哭泣齐声响起,除了这些之外,就只有秦军整齐的脚步声来回的在狭窄的街道上穿行,间或还有木板门被一脚踢开的‘卟嗵’声响。

不需要怜悯,不需要温情。

既然你们是强盗的子孙,就要承受和付出相应的代价。

经过二个多小时的杀戮,秦军把将近七千多根子国的反抗者送进入他们向往的天照大神那里,血在街道上流淌着,哭喊声已经渐渐的停止,幸存活着的人纷纷睁大着惊恐的眼睛,无助的看着出现在面前的这一支穿着黑甲,尤如从地狱里出来的死亡军队。

“真他妈的太过瘾了!”看着手中血淋淋滴落的战刀,英布一脸的快意,额上的那个刑字更是泛起丝丝血光。

“侯爷,剩下的那些人怎么办?全部杀掉?”一个亲兵兴奋的跑到英布跟前,做出了一个立劈的姿势。

“杀,你小子是不是杀晕过头了,没听到我吩咐吗?凡放下武器的,不抵抗的,统统给我看押起来!”

英布冷哼一声,目光中杀气却已散了一些了,所谓恩威并济,现在震慑乱敌的刑招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也是该收敛一下的时候了,不然的话,没了这些资质优良的奴隶,要是傅帅怪罪下来,他可没有军资来支付远征军的庞大费用和赏赐。

第三百二十五节 大破鬼子兵

长汀血流成河。

当然流的都是鬼子的污血,而在长岭隘前,情况也同样如此,根子国国君牵尊也快被逼疯了。

徐福的那些乌合之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种了,难道说他们个个脱胎换骨成了仙人了,这又怎么可能。

一次次的进攻,一次次的受挫,考验着牵尊那本就不甚强韧的神经。

然而,让他疯狂的消息还在后面。

黄昏时分,终于有从长汀城逃出的报信兵士赶了过来,向牵尊禀报秦军偷袭长汀,血洗城池,己方屯积劫掠来的粮秣、财宝还有俘虏都落入到了敌人手中的消息,而更令牵尊无法接受的是,秦军竟然毫无人道的实施了屠城命令。

“秦狗,我大和民族的魂魄不是靠杀就能吓倒的!”

急火攻心的牵尊无奈的下达了转向撤退的命令,清楚长汀重要性的他明白,一旦秦人在长汀城扎下根来,他的军队就会陷入到进退不能的两难境地,到时莫说战胜敌人,就是想安安稳稳的撤退回本州都难了。

夺回长汀,退回本州,牵尊的想法倒是不错,但面对英布和郦疥这二个杀性大起的秦军悍将,他一个蛮夷未开化的部落首领,又哪里有见招拆招的资格。

“鬼子退了,儿郎们,屠狗!”

美美的休息了大半天之后,秦军将士一个个精神抖擞,脚步轻松,就连驻守在长岭隘上的徐福自卫军士兵,在胜利的消息鼓舞下,也同样高呼欲战。

相反,经过一整天的奔袭和拉据,鬼子的士气已经落到了低谷,而长汀陷落的消息传来之后,更让一众为家眷安危担心的鬼子兵心胆俱裂。

“杀!”

在秦军士兵爆发如山吼的叫喊声中,迈着沉重步子的鬼子兵一个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更有体力不支的干脆坐躺在地上,大口的呼着粗气,打是肯定打不过了,投降吧!当追杀过来的秦军士兵视若无物的越过这些举着双手的败卒之时,双手沾满了血腥的鬼子们庆幸的发现他们居然还能保全一条小命。

“感谢天朝的神兵!”

一些见识反应快的鬼子立时趴伏在地上,双手平摊,做出一副最虔诚的样子。

小鬼子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这一点换到二千余年之前也一样,打不过别人就哈腰表示屈服,强过别人则摆出一付恶狗的架式,大和民族的这种无耻卑劣的民族性已经深深的嵌入到了日本人的骨子里,除非将他们形体俱灭,否则永远无法根除掉。

郦疥暂时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屈服的杂碎,不过,在秦军的后面,却并不缺乏收拾他们的人。

跟在秦军后面的自卫军士兵们一个个高叫着,将象征着愤怒与复仇的长矛捅进鬼子趴伏的身体里。

“小雪,我为你报仇了,你看到了吗?”一个年轻的自卫军士兵使劲拔出染血的矛头,对着软摊于地的鬼子唾了一口。

他是追随着徐福来到九洲的五百童男童女中的一个,他口中叫唤的小雪也和他一样,不过,在一年之前,在那场抗拒鬼子入侵的战事中,小雪为了保全清白,用一把从家乡带来的青铜短刃割开了自己雪白的颈项。

杀俘——,这种事情如果换到后世的话,一定会被诸多的报纸、媒体大肆渲染并炒作,并且被杀的一方还会因此获得相当的同情分,可是换到了还处于血腥蛮荒时代的公元前,你就是杀再多的俘虏也不会有人来过问一下。

杀光小鬼子!

杀死这些欺凌我们亲人的豺狼,不要去怜悯他们,这些杂种都该杀!

压抑在自卫军士兵心中许久的复仇心在瞬间被点燃,这是一种被压迫到最后底线的反抗,它无法抑制,也无可抵挡。

对于随同徐福渡海而来的秦人来说,根子国的鬼子是万恶不赦的敌人,而对于生活在九洲这块土地上的土著来说,鬼子也一样是侵略土地、祸害乡里的敌人。

在这个时代,大和这个民族所拥有的势力还只限于本州岛上,在九洲、四国和北海道一带,生活着的土著居民还基本处于独立发展状态,因此,在他们的眼中,秦人和鬼子其实是一样的外来族群。

一方是友好传播先进的文化和技术的使者,一方是烧杀抢劫的强盗,究竟谁更值得信赖和亲近,这是不用考虑的。

这种情况其实和后世琉球岛上的土著居民对待明朝和倭寇的态度是一样的,只不过,明朝奉行的那一套短视的海禁政策简接的把弱小的琉球推到了倭寇那一边。

明朝禁海短视,而在傅戈治下的大秦,却完全没有这种闭关自守,盲目乐观的做派,以武力起家,以法家思想为主,儒学为辅的秦国一贯走的就是征服路线,换句直白一点的话说,就是:哪一个不服,老子就用掌头狠狠的揍得你小子趴在地上满地找牙。

现在,秦国远征军就在用他们手中的战刀、他们驾御的战船狠狠的‘欺负’本州岛上的大和人,这种未等潜在的敌人发展起来就实施灭绝策略的制订者不是别人,正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扶余城坐镇调度的秦国丞相傅戈。

“能执行屠杀灭族这一任务的,非心狠手辣之辈不能成,在这一点上,英布无疑是最佳的人选!”

早在出征之前,在任用谁为远征军主将的问题上,秦国内部不是没有争论,比英布更早投奔到秦军,并有出色战绩的将领也有,比如郦商、彭越等等,但让傅戈最后下定决心的,却还是因为这一个原因。

有了后世深刻并痛苦记忆的傅戈在筹划进攻日本的计划之时,就动了杀机,如果说在统一天下并解决匈奴问题之前他抽不出力量的话,那么现在他手中的战刀已经高高举起。

傅戈没有看错人,英布确实没有让人失望。

在血洗了长汀之后,他就立即驱使那些投降了的俘虏整修工事,布置层层重重的防御沟垒,有一点必须承认,鬼子在执行计划这一方面的长处着实令秦人汗颜,尽管知道修筑沟垒是用来抵御自己的亲人的,但那些在秦军看押下辛苦工作的鬼子家眷们还是表现出了良好的服从性和顺从度。

仅仅用了不到一天一夜的时间,长汀城头,一道虽然不高但却新砌结实的夯土城墙已经接近完工了。

“侯爷,这些鬼子怎么这么老实,难道他们在暗中捣鬼?”对着上城来察看的英布,负责施工的一个秦军都尉面带着怀疑说道。

“捣鬼,哈,掠他们也不敢,你给我好好的看着,若发现有一个消极怠工的,就给我往死里打,记住,我只要按期完成防御工事,不要什么活的俘虏!”

英布的话如同大冬天里再掉进冰窖里面,字里行间杀气腾腾,连一旁听令的秦军都尉都不禁在心里战粟了一下。

英布的酷令被秦军将士毫不迟疑的贯彻了下去,相对于后世日军在南京搞得那一场臭名昭著的大屠杀,英布的这道命令虽然会让许多俘虏因此而丧命,不过,却是必须的一招。

在遭受到连番的挫折之后,牵尊和他的部队已经陷入到了疯狂的境地中,可以想象到的是,当这股疯狂的敌人出现在长汀城下时,他们的最后进攻又将是如何的狂暴,对于兵力上处于相对劣势的秦军来说,到时候必须全力以赴的对付牵尊的部队,可没有什么余力来看押这些犹心不死的俘虏。

通过这种非常人能够忍受的体力劳动,数量庞大的俘虏会因此消耗掉多余的能量,当然,其中的一些心存侥幸的暴乱份子也会在秦军需要的时候跳出来,等待这些暴乱寻死的鬼子的结局当然就是死一个字。

死很容易,只要往地上一躺,在后面穷追不舍的联合军士兵就会毫不客气的结果了你的小命,在见到投降也是死路一条之后,牵尊的这支疲兵倒是迸发出了超乎极限的奔跑能力,在死亡阴影的眷顾下,这些逃亡的鬼子几乎是以风卷残云般的速度向长汀城飞窜。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不是回家的喜悦,而是一道新夯的城墙,还有背后秦军士兵森森指向的冰铁利矢。

“这是怎么回事,长汀城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道外墙?”牵尊大惊失色,原本心存的一线侥幸也在无情的事实面前被击得粉碎。

“射杀!”

秦军毫不留情的命令迅速的下达着,同时,一簇簇密密集集的箭雨就象天下洒落的细雨点一样,在绝望的鬼子军中遍洒。

“什么都完了,完了!”哀嚎声不断的响起,中箭的伤者、绝望疯狂的士兵,还有一面面覆倒的象征着荣耀的烈日战旗,就在两支秦军的夹击包围之中,二万余困兽般无助的鬼子乱作了一团。

第三百二十六节 慰安妇事件

鬼子不愧是鬼子,大和这个变态的民族当真有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若是换了另外一支军队处在这般绝境之中的话,按西方人的想法,那早就绅士般的放下武器,整理好军装,准备输诚了,就算是东方国度的军队,顶多也是死战到底,全军覆亡。

而日本人的表现却是令人大开眼界。

在秦军的虎视之下,鬼子居然开始了一场内哄,在这场内变牺牲的主角就是那位倒霉透顶的根子国国君牵尊大人。

一个无能的领导者,是不值得尊敬的,就算他是国君也一样。

在形势压迫之下,一些少壮派的将领开始了他们的自救之路,他们行动的第一步就是将牵尊这个罪魁祸害给‘喀嚓’了结。

牵尊一死,固然军队会陷入到更混乱的状态中,但就算不乱又能如何,面对着虎视眈眈的秦军士兵,他们这些困境中的‘敌人’本来就没有活的道路可走。

而杀了牵尊,将他的人头献给秦军的将领,并以此来表明臣服之心,这样的话或许还能让剩下的士兵有存活的希望。

这样的招法其实并不新鲜,在后世的那场波及到整个亚洲的反侵略战争中,这个民族的军队就屡屡用这种金蝉脱壳的方法避过了对方的精确打击。

“你们敢造反?”面对曾经部下的一双双冰冷的眼睛,牵尊绝望到了顶点,他一步步的后退着,但却退无可退。

“国君,为了大和民族的未来,为了以后的复兴,为了今天战死的所有勇敢的士兵,请你拿出勇气来,拜托了。”

领兵逼宫的根子国国相武内长男一脸的狰狞,曾经恭顺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无奈、几分凄凉,又有几分的得意。

牵尊一死,若余部能够活命的话,他这个国相将无可置疑的成为领导这个民族的第一人。

在巨大的利诱面前,任何人不能例外。

“哈,你们以为,杀了我牵尊,秦狗就会放过你们吗?太天真了。”牵尊绝望的眼神和他的语气一样,带着无限的悲凉,反正都是死了,这个时候他倒是完全明白了,自打一开始,秦人就没有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

“放不放过,要试过了才知道,国君,对不起了!”

武内冷冷一笑,手中尖利的竹剑疾刺向牵尊的致命咽喉,以下犯上,以臣杀君,这些在中国封建王朝历史上被形容为大逆不道的举动在另一个东方国度上演。

牵尊已经呆在了那里,在连番的惊变打击下,他的头脑已经一片空白,幸好并不是所有的士兵都如武内一般野心勃勃,在牵尊的旁边,还有一群拥有王室的‘忠诚’士兵,于是乎,二拔为了同一个目的而大打出手的鬼子在秦军的眼皮子底下杀得激烈血腥,惨烈的肉搏战屡屡上演,让一众观战的秦军将士啧啧称奇。

“侯爷,你说这鬼子是怎么了,我们还没动手,自己人倒打起来了!”一众秦军将士开始时还看得甚是起劲,但随后便百无聊赖了,鬼子打得倒是热闹卖力,可是论战术水平、论阵法御敌,他们连给秦军提鞋都不配。

“哼,不可掉以轻心,这说不定是小鬼子的新招法。”英布也在暗自纳闷,对于面前这支行为迥异的军队,他也开始疑惑起来。

这他妈的是怎么一回事,小鬼子怎么打着打着会自家打起来,英布只不过是一个猛将,而不是一个出色的智谋人员,象今天这样一种复杂的情况,若是张良在此的话,只怕稍一细想都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不过,英布这样想不通也有好处,依他的火爆个性,杀人和观看杀人都是一件相当愉快的事情,现在不用自己动手,敌人自己就互砍起来,那还不省事之极。

英布抱着这样一个态度,那边郦疥见到英布没有动静,当下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两支秦军就在长汀城外围做起了战场上的观察员。

‘激战’至暮色昏暗,终于,保护牵尊的一方战败,小鬼子对付自己人的手段一点也不比杀敌时差劲。

武内一手持着牵尊的人头,一手提着把用上古殒铁锻造的名刀,得意的来回在遍布着尸体的战场上巡视着,只要发现有一个喘气的,他就立即跳过去毫不客气的一刀剁下。

“我们胜利了!”

没有欢呼声,只有偶尔的几声凄厉的惨呼,还有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目睹全过程的秦军将士也不再发出指指点点的声音,因为在他们的面前,已经不是一支由人统领的军队,而是一支兽军。

“禀侯爷,鬼子的人过来了?”

一个秦军传兵令飞快的越过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战场,跑到英布跟前。

“带他上来。”英布冷冷说了一声,对于刚刚发生的那场混战,他倒是突然产生了一点兴趣,他想要看看是谁导演了这一场内乱。

来到英布跟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内长男,其实这一次武内前来求见,说得直白一点那根本就不叫谈判,而叫做投降。

降!

唯有降才有生路。

武内不是牵尊,自打在长汀城头一看到秦军威武的战舰起,他就明白这一仗已经没有办法打下去了。

要想保存大和民族,就只有一条路,投降!

成为秦人的附属国,成为秦人的奴隶,成为秦人案上的鱼肉——。

这些都没有什么,只要能活着,因为武内相信,总有一天大和的子孙会把今天秦人欠下的血债给弥补回来,总有一天大和民族的无敌军队会高举着褚红色的烈日旗帜席卷千万里之外的异邦疆土。

“我是根子国国相武内长男,请问哪位是大秦国远征军的英布将军!”武内长男的态度恭敬,若不是他手中提着的牵尊人头,其一步一哈腰的态度会更加的令人产生好感。

“我便是英布,你来见我有什么事吗?”英布不动声色的冷冷回道,对于根子国的人,他既无多少好感又无多少恶感,唯一还能让他有点兴趣的就是在那群俘虏里面,有几个姿色不错的根子国女眷还颇令人动心。

不过,英布没有恶感,并不代表着他会对这个叫大和的民族网开一面,因为在他临出征之时,傅戈那一个灭族的命令说得是那样的斩钉截铁。

“英将军,这是根子国国君牵尊的头颅,他为了一己的私利,挑起了这场血腥的战事,现在,为了争取和平,为了让更多的人不再流血,我武内长男已将牵尊这个祸害给除了,至于因为他而导致的损失和伤害,我大和族人一定尽力作出补偿——!”

武内长男滔滔不绝的作着保证,他的额上已经见汗,但面前的会谈对手却依然毫无欣喜和友好的表示,这让他心中纷外忐忑不安。

“你说作出补偿,不知指的是什么?”好半天,英布才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问道。

武内长男心中狂喜,连声道:“英将军,你是想得到我根子国的第一美女郁色谜命吗?这没有问题,只要我武内回到本州,就立即将郁色谜命给你送过来。”

对于秦军这位主将大人的好色,武内长男倒是有所耳闻,所以,在一听到英布口气有松动的迹象之后,他就立即抛出了最大的一枚诱饵。

“哈哈,异邦蛮族的女人,相信一定别有一番风味吧!我喜欢!”英布哈哈大笑,眸中显然现过几许兴奋。

“英将军,我大和的女人不止郁色谜命一个,只要你和你的将士们喜欢,我武内愿意为大军提供源源不断的美貌女子——。”

军妓,这个字眼蕴藏的含意实在过于丰富,如果傅戈在场的话,一定会对小鬼子无限的创造力和对淫色孜孜不倦的追求所折服,一个民族沉浸到了骨子里的那股子邪性即便经过了千百余年,仍然不会消失终结。

为了民族的生存,武内连牵尊都能够牺牲,当然,几百上千个女人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可惜,他高兴得太早了。

英布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将他的幻想击得粉碎。

“武内,你听好了,我英布平生杀戮无数,但也敬重仰首而倒的豪杰,至于那些卑膝下跪的无耻懦夫,我实在看不起,所以,你的名字让我讨厌,而你的人更加令我唾弃。”

未等武内长男再有什么动作,两厢的秦军亲卒已经持刀扑上,将惊愕懊悔的武内长男按倒在冰冷的地上,然后,一片彻寒的风芒闪过,血腥之气四溅!

“妈的,杀这个家伙,凭空污了老子这口宝刀,真是不值!”一个秦军裨将骂咧咧的飞起一脚将武内长男的无头尸体踢出去老远,似乎还对接手斩杀武内这份差使相当的不满意。

“命令,全军出动,围杀残敌!”

秦军锐利的号角呜咽在长汀城上响起,同时,在另一面,郦疥所部的秦军也迎合着擂响了隆隆战鼓,鬼子的末日来到了。

第三百二十七节 大和魂灭

武内长男作茧自缚,继牵尊之后也丧了性命,被困的鬼子兵一时群龙无首,在绝望和无助的情绪驱使下,他们开始无目的的发起一次又一次自杀性的冲锋,妄图能凭借着一股悍勇杀将出一条血路。

“杀给给!”

只穿着包档片布的鬼子狂热的叫喊着,向着严阵以待的秦军阵地送死而来。

“射!一个不留!”

英布和郦疥毫不带丝毫感情的命令就象一道道催命的战符,当一支支箭矢飞射而出时,收割的是鬼子那早就已经没了理智的狗命。

自相残杀之后剩下的一万余鬼子兵在秦军的联合围剿下,已经再没有了突围逃生的可能,经过约一个半时辰的清剿,除了不到二十个溃兵侥幸逃窜到了荒野深山之中外,其余悉数被剁掉了头颅。

经此血腥一战,英布‘杀人王’的赫赫声名在本州、九洲、四国诸岛上广为传播,在这个资讯不发达的时代,口口相传无疑是唯一的方式,不过万分不幸的是这种传播方式的准确度极差。

对于还处于蛮荒时代的岛国土著来说,来自远方大陆的大秦**队本身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而当听说自不量力的根子**队试图挑战天威结果被全体杀戮之后,那些部落的首领更是一个个惊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终于有人想通了可以通过徐福这条渠道探一探秦军的口气,徐福虽说也是外来的西贝货,但好歹人家也在九洲岛上生活了十来年,也算是半个土著人了罢。

徐福这段日子过得是既幸福又苦恼,一方面那些追随者对他的崇拜随着秦军在战场上的节节胜利而到达了顶点,在徐福的那些弟子有意无意的宣扬下,大秦天兵已经演变成了徐天师用法术变化出来的神明了。

另一方面,不间歇的战事也让他搜刮粮秣等物资的困难程度节节攀升,九洲毕竟只是一个不发达的岛国,不仅没有秦国那样的发展水平,而且连本州、四国两岛都不如。可是,叫苦的

因此,对于一众部落首领的试探,徐福感动的差一点要掉下泪来,有人雪中送炭来分担自己的难处,这样的好事他岂有推脱之理。

本就只是杀鸡给猴看的英布、郦疥在得到徐福的汇报之后,当然立即表明友善的态度,这也能理解,要是把岛上的土著全部杀完了,远征军的粮秣补给靠谁,还有梦想劫掠的大批财富又靠谁去创造?

另外,要想完全并长久的占据本州诸岛,单单依靠秦国远征军和徐福的那些自卫军还是不行,依靠武力的强行征服虽说能一时得逞,但不能保持长久。

要想彻底铲除大和魂这颗毒榴,只有依靠和扶持在这一片岛屿上生活的其它土著,让他们在秦国的羽翼下发展起来,才是最终解决问题的王道。

大秦天宏三年七月九日。

以秦军为主的各岛屿土著联合军约三万人渡海登上本州岛,一路势如破竹般的开进几无设防的根子国国都。

根子国,这个由大和民族一手建立起来的弹丸小国在强大的联军面前,显得是那样的脆弱并不堪一击。

其实,在强悍的外表后面,掩藏着一颗脆弱的心,这本来就是大和这个邪恶民族根深蒂固的民族性,或者更确切的说是顽固性。

面对丧师国灭的境遇,留守都城平城京的一众根子国遗族乱作一团,不过,在当联合军抵近平城京城下时,这些即将被灭亡的大和先祖们还算配合,他们没有再选择顽抗到底,而是识趣的放下了武器,举手投降。

七月十日,这一天无疑值得所有秦人为之铭记,当然,更令傅戈这个承受过后世无数遍痛苦的未来者骄傲。

象征着后世日本起源的大和民族在覆亡了大批精锐之后,已经没有了与秦军对抗的本钱,仅仅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秦远征军就通过一次雷霆般的闪电行动,将东方潜在的敌人一扫而光。

大和被灭族了!

日本人祖先的强大美梦被秦军用雷霆万钧的手段一举捣毁。

不用武内长男馅媚,郁色谜命等一众根子国美女悉数成了秦军的案上俘虏,等待这些女人的,无疑将是一段绝不同以往的生活。

大和民族永远不复存在了,如同他刚刚升起的那面褚红色烈日旗一样,在一个知己知彼的新的强大的邻居面前,它再不能象以前一样依靠欺骗来赢得发展的机会,因为这个民族中的男人已被屠杀殆尽,而女人则成为了生养和繁育其它民族的最抢手的交易品。

八月,在岛上诸部落的推举下,徐福这位由大秦天朝正式委派来教导愚民的假‘神武天皇’正式在平城京(也就是后世的京都)登上了王位,在战战兢兢了好一阵之后,徐福几乎不敢相信他有一天也会成为一个王。

纵算只是一个异邦的不起眼的小王,纵算治下都是些不开化的蛮人,纵算他能行使的权力实在有限,纵算——。

就算有再多的不如意,徐福也知足了。

一个靠嘴皮子功夫蒙骗世人的方士,能够混到他这步天地,算是顶头了。

因此,当听说英布要带着远征军水师回转秦国时,徐福顾不得长途旅行的劳累,一力坚持要随船回转秦国,他要亲自去向秦国的皇帝子婴跪下表示臣服,他要亲自去向国相傅戈表示友好,他还要风风光光的荣归故里——。

为了这个目的,徐福登上了英布回师秦国的战船。

英布军回师的消息是在三天前到达的,对于回军的命令,英布倒并不在意,以他的识人经验知道,傅戈这么急的召回他,一定会有新的任命。

另外,英布也已经深深喜欢上了那种开拓远洋航海,侵占那些寻常人到不了地方的无羁无束冒险感觉,它真是太美妙了。

庞大坚实的楼船迎风破浪,骄傲的描绘着龙首的船头瞪大了巨目,仿佛大海的咆哮也不能让他们有丝毫的惧怕。八月末,在将本州、九洲、四国、北海道等地的防务悉数移交给郦疥之后,英布率领着他那支扬威海上的水军扬帆回航。

舒适的船舱内,英布正搂着郁色谜命这个美貌娇艳的和族女子享受着身为征服者的快乐。

“不一样呀,就是不一样!”

感叹着身下女子如灵蛇般游动讨好的娇躯,就连英布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卒也不禁为之倾倒情迷。

不仅是英布,远征军中的许多急色鬼也大多在这个异邦多女人少男人的国度找到了知己,可以想见在未来的每一段时间内,将会有一大帮混血的小‘杂种’出世,而在这种不间的进化与繁衍之中,邪恶的种子终将消亡。

“想不到根子国的女人这么抢手,早知道老子先前那几个就不急着出手了?”

船甲上,两个秦军士兵正在眉飞色舞的交流着发财的经验,对于他们来说,这次掠夺是第一次,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其实,傅戈急调秦水军回国的原因,英布只猜对了一半,新的远征是主要的原因,而另外一个则是因为女人。

在后世的av片里见识过大和民族的女人风情万种迷倒众生的绝世气质的傅戈不希望他的军队没有倒在战场上,而是倒在了女人的温柔乡里。

因为根据伏于水军中的间作密报,这段时间驻扎于本州岛上的大部分秦国水军士兵在财富与女色面前,已经彻底的沦为了俘虏。

不只是普通的士兵,就连他们的主将英布也一样,郁色谜命不愧是根子国的第一美女,在被英布第一眼见到时,她就成了这位秦远征大将军床上的尤物。

要玩女人——,可以。

但必须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玩,等回到了秦国,单个的和族女人就没有什么可虑的。

此番远征,秦军侵掠而来的物资装满了大大小小数百艘船,其中一半多是从根子国国库里搜罗来的,另外则是那些依附的岛国部落自愿进献的。

有人送礼不收白不收,秦人的脑子里可没有所谓的谦让思想,在这些离家远征的士兵看来,这些就是他们应得的报酬。

在可以想见的不久之后,随着东瀛的珍珠、金银和特有稀罕的物器被带入到秦国,势必会引发了新一轮的掠夺狂潮。

在尝到了海路征服的甜头之后,傅戈已经将下一步征服的目标指向了南方,有了这一次出征的经验,他对于如何运用这支强大的秦远征水军已经更有了心得。

而对于开启一段新的冒险,英布同样跃跃欲试,因为他知道,这份美差如果他不干的话,立即会有十几个、甚至二十个将领提出来代替出征。

第三百二十八节 孔雀王朝

英布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有了这一次大丰收的事例,那些正愁没仗可打的秦军将校一个个挤破了头想要进入水军之中。

水军的重要性的提升并不只因为劫掠获得的财富,还与秦国北境的时局有关,经过三、四年的休养生息,秦国已经从与匈奴大战的重大损失中缓和了过来,在李烈、张桓一文一武两个年轻又充盈着开拓精神的将领布局下,秦军已经逐渐的取得了在西域的主导权。

而与此同时,月氏则因为连年的草原旱灾而元气一直没能恢复过来,再加上西域丝绸之路的逐渐兴盛,诸多小国组成的联邦已经隐隐有了叫板大国的底气,当然,这种松散的联合底子还是相当脆弱的,特别是当一力促成联合的张桓态度暖昧的时候。

对于楼兰、于阗这些小国的国君而言,秦国这个东方的强大国家是他们绝对不能得罪的,不只是因为秦军强悍的战力,还因为他们这些丝路上的小国本身就是依存着商道而繁荣发展的,一旦秦国不再选择从他们的国土上通行,衰落将无法避免。

西方暂时没有战事,月氏国的衰落趋势已经不可挽回了,匈奴、月氏还有东胡,这些草原上的部落尽管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接受臣服秦朝的结果。

又或许,属于他们真正强盛的日子还远远没有到来。

英布没有错过机会,等待他的下一次出征已经在筹备之中了。

而此次远征东方诸岛带回了的丰富回报也抵消了朝中保持派官员对于战争耗损在担忧,相比陆上作战,海上劫掠虽然中途遇上的风险会很大,但一旦到达了目的地,那么回报也会让人惊得目瞪口呆。

“哈哈,不就是出海吗?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我老英不敢干的。”

大秦天宏四年的元月,经过半年的努力,在南越相吕嘉的出色工作能力面前,原本困难重重点的勘测海图事宜终于有了基本的眉目,而已经对郁色谜命的身体渐渐失去新鲜感的英布也正渴求着再一次艳遇的机会。

“侯爷,说真的。这一次你要是能再带回一个异夷女人的话,我栾布可非常期待尊夫人的训夫功夫!”

这次,与英布搭挡的步军将领换成了栾布,国内的政局随着秦国政权的稳固而平静无波,对于象栾布这样的军伍将领来说,出征的确是消除失落感的最好方式。

元月二十五日。

番禺南,海港。

五千名经过仔细挑选出来的秦水军官兵(也许确切的说可以称之为海军了)在二位主将英布、栾布的统领下,在以傅戈为首的一众财迷的目光洗礼下,扬帆出海向着未知且神秘的南方驶去。

当然,相比征伐朝鲜、日本,这一趟南洋航行的艰巨性是不言而喻的,为了避免征途中可能引发的各种热带疾病,傅戈不仅派出了以郑安期为首的军医骨干,还同船携带了大批的防止蚊蝇钉咬的药草。

“二位将军,开拓我大秦疆土,扬我大秦国威的重任就落到你们肩上了,前方艰难险阻,你们有没有信心?”

鼓劲提气的话傅戈现在张口就来,这也许是久在高位习惯了的缘故,在之前的军事通议会上,他已经明确的对英布和栾布说清楚了这次南征的目的,除了要占领南洋诸岛国的沿海一线,开拓一条畅通的海上丝绸之路外,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征服并占领维达,并且可能的话在身毒国的南部建立几处桥头堡。

维达是锡兰也就是后世斯里兰卡的前称,生活在这里的古老民族一直以来都禀承着独立发展的路子,岛上的居民也每每会乘坐简陋的小艇游行于印度洋上,他们的足迹遍布东南亚、印度北部诸邦国、甚至于远的到达了两河流域的美索不达尼亚平原。

不过,在公元前三世纪,维达人的文明逐渐衰落,取代他的是北方印度半岛上的孔雀王朝,尤其在阿育王统治时间,这个王朝几乎控制了印度的大部分地区,其建造的宏伟寺院和佛塔更让后人感叹莫名。

可惜,有强盛就有衰落,至公元前二百年的时候,孔雀王朝的强盛期也过去了,这个在印度半岛上唯一的统一国家即将面临分裂的结局。

面对傅戈当众的激将,英布和栾布立时大声回应道:“有信心!”

“好极了,我大秦国的健儿果然骁勇无畏,等两位将军出发之后,傅某也会率领一部精兵由夜郎、滇国一带兴兵往南,我们到时就在南面的海边会师吧!”傅戈面带着微笑,拉近信任有加的对着二位远征的将军悄然许诺。

这一句话委实将英布和栾布惊了一大跳,不过,随即他们就喜上了眉梢,看来接下来傅帅又要有大动作了。

他们这些军人也又有了用武之地。

“傅帅要南征,这真是太好了,可是傅帅怎么知道我们会在南面的海边会合,难道说他有未卜先知之能?”

“当然了,这天底下除了傅帅之外,谁还能有这样通天的本事,他就是老天派到我秦国来的星宿。”

在海船上,英布和栾布兴奋的讨论着,不过,没有多久,望着无边无涯的蔚蓝色大海,他们激动的心情就开始平静下来了。

由海路进军南洋这是傅戈远征计划的一个重要部分,但却不是全部。

在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之后,秦国花费了将近四年的时间,已经成功的打通了由巴蜀、夜郎、滇国通往身毒国的古道,这条驿道主要经过南方瓢人控制的地域(也就是后世的缅甸国),然后折向进入身毒境内。

要征服身毒这样的大国,单单凭借海路还不够,同样,对于渴望着想要在印度洋上获得一个出海口以缩短进军西方距离的傅戈来说,率军南征平定没有多少反抗能力的瓢人已是势所必然。

大秦天宏四年三月,继秦国的远征海军出发之后,又一支远征军在蜀地缔结完毕,这支军队共有一万三千名将士组成,其中尤以弩兵居多,别看数量不多,但却是从各支秦军部队中选拔出来的精锐将士。

“傅帅,这次远征由大将军带兵就可以了,你还是留在咸阳等候胜利的消息好了!”旌旗猎猎,在中军阵前,郦食其、冯正等一干秦国干吏正在作最后的劝说努力。

对于傅戈鼓吹的那一套掠夺殖民发展的理论,郦食其、冯正等秦国官员现在已经不再持有什么异议了,但对于傅戈亲领一军去远征,他们却是一百个不放心,原因无它,就是担心他身遭什么意外。

在经历过战乱与和平的交替之后,每个人都分外的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宁,而每一个秦国官员都知道,赋予这一切的只因为一个人——傅戈。

一旦有一天傅戈不在了,他们应该怎么办?秦国又该怎么办?

没有人能给予一个正确的答案。

“哈哈,留在咸阳,让我看着我大秦健儿在外流血拼杀,你们于心何忍,我又于心何忍,放心吧,有大将军和诸位将军保护着,我会没事的,说不定过了几个月,等大军回返时我们还能捎带些宝贝给大家呢!”

傅戈不以为然的哈哈一笑。这一次南征,他主意已定,不仅仅是因为内心涌动的征战的渴望,还因为那对于未来战事的几分担忧。

毕竟,对于亚热带、热带的气候情况,他这个后来者比这些秦国的将军们要具备更丰富的知识,对于遭遇到的危险也有更清晰的判断和认识。

相比一干文臣的忧虑,以韩信为首的众武将却是个个兴高采烈,特别是那些刚刚从军校毕业出来的基层伍、什、尉级将校,一个个涨红了脸挺直了胸膛,尚带着稚毛的嘴角更是微微的上翘着,显出与众不同的傲气。

“喂,我听说南方的那个身毒国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什么孔雀王朝,是不是这样呀!”

“孔雀是不是就是那种会翘起尾羽的大鸟,在咸阳时我倒是听由滇国来的商人提到过,就是没见到过真的。”

“不止是孔雀,身毒国最厉害的一种怪物听说长有四条粗如梁柱的大腿,还有长长的足以卷起树木的鼻子,还有一对象蒲扇一般大的耳朵——!”

好奇心人人都有,特别是当即将面对一个新的地方的时候,秦军将士小声的七嘴八舌的私语着,彼此传递着不同的信息,年轻的他们是想用这种方法驱散心中对未知世界的恐惧感,毕竟,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远行。

也许在未来,他们会有到达更遥远更陌生的地方,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绝不会畏缩害怕。

第三百二十九节 南洋战火

四月的咸阳。

春光明媚,一派生机盎然的平和景象,已经好几年了,没有内乱滋生、没有沉重得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赋税,也没有秦国之前倾国御敌导致的劳作男丁稀少的困难,一个新的大秦就在这一种淡然无波的气氛下一天天的强盛着。

街市口酒楼的生意也因为和平的大环境而好得不得了,以前处斩赵高时的那座酒楼更是整个翻新,上面加盖了好几层。

对于来到这座当时最大城市寻找发财机会的商人来说,每天除了盘算着口袋里能够赚进多少好处之外,就是晚上的时候到酒楼去抿一口酒,扯几句山海经。

“老卓,听说你这趟滇国带回了不少好东西,怎么着,赚了多少?”在临窗的位置,一个胖胖圆圆的中年商人对着同座的老者问道。

“老程,赚多少你猜猜,猜得出来算你精明,怎么样,今天这么热情请我喝酒是不是想让咱家王孙去和乌氏倮大人说说,让你老程也加入到南边的商道一同发财呀!”年长的老者微微一笑,轻抿一口说道。

“老卓,我正有此意,正有此意。”

商人的终极追求只有一句话,最大利润,也就是赚更多的钱。

这个年长的老者不是旁人,正是蜀地的大商人卓子越,不过,现在他已经不再具体打理生意了,因为他的儿子卓王孙的本事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追随着秦南征军前进的脚步,卓氏的生意也是一路大发,原本由巴蜀通往身毒的南方古丝绸之路因为要经过瓢人地界而身价倍增,如今瓢人在秦军秋风扫落叶般的征伐面前一败涂地,没了阻碍的卓王孙立时就发了大财。

当然,相比赚取更大利润的乌氏倮来说,卓王孙赚的这点不过是零头,五万一千方孔圆形‘半两钱’的零头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对于一个商家,一个家族来说,却是天文数字。

卓氏大发了!

商人的嗅觉从来都是最敏锐的,一时间,卓子越在咸阳新买的宅子宾客迎门,人丁兴旺,甚至于不少生意上的仇家对头都带着笑脸主动跑来拉关系,走后门,套近门,原因嘛当然只有一个,就是分一杯羹。

“嗯,这个老夫现在也不管事了,都是年轻人在闹腾,老程呐,我看你也早点把担子放了吧,回家歇歇多好!”

子孙有出息,做老爹的脸上也是风光得很,卓子越是何等精明的一个人物,对于这些虚于委蛇的交际信手拈来,话里更是不带丝毫的火气。

“别呀,老哥哥,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我老程要是有王孙这么一个好儿子,我哪里还用得着这么吃苦受累的,唉,都怪我那个小子不成器呀!”

姓程的奸商做秀的本事同样不弱,一听到卓子越推脱,就立马语带哭腔,双眼红红的,一对膝盖更是微微颤抖,似有下跪的意思。

“算了,老程,你那几下子还是回家骗骗小孩去吧,瞧上我们老哥俩往日的情份上,我修封信给王孙,让他照顾照顾你的生意,如何?”

“太好了,还是老哥哥体恤我,来,我们喝酒,店家,上最好的酒,快!”听到这么一说,老程立时破涕为笑,大叫大嚷起来。

秦国的商人们在为新的发财机会而钻营奔忙,而在南方,傅戈已经带着他的远征军跨过了伊落瓦底江中游,进军肥沃的锡唐河谷,这里水网密布,河道纵横,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孟族人就是在这块地方依靠种植稻谷,捕鱼繁衍生活。

对于秦军,对于这支来自遥远异邦的占领军的到来,孟族人的反抗远没有北方的瓢人来得急烈,其中的原因是除了秦军严明的纪律约束之外,还因为孟族人和瓢人不同,他们与秦人之间并没有实质上的利益冲突,瓢人依靠垄断身毒与秦国之间的商道而发财,孟族人则不是,相反,对于秦军他们还相当的欢迎。

这些年来,孟人和瓢人为了争夺伊落瓦底江的控制权,已经爆发了数次战斗,瓢人依靠着从北方秦国那里获得的优良兵器屡屡在与孟人的交锋中占据上风,因此,孟族人对于秦军能够赶走瓢人心中自然感激万分。

不止如此,秦军的到来还让孟族人生产的稻米有了最大的买主,对于稻米这种绝不同于北方麦秣的主食,傅戈几乎是一见到就喜欢上了。

“顿顿吃白米饭的滋味真是好呀!”虽说傅戈出身于北方,已经习惯了北方以麦秣为主食的生活,但在潜意识里,对于稻米这种后世绝大多数中国人都把它作为主食的东西还是有着相当的好感。

要是能将孟族人的优良稻种引入到秦国那该有多好,说不定将来有一天我们秦国的百姓也能天天有白米饭吃了。

梦想在一点点的发芽。

追根溯源,在秦之前,早在河姆渡文化时期,中国就有种植稻谷的历史了,不过,这些稻种和孟族人种的稻谷相比起来,产量上要相差很多,因此,至秦时稻谷的种植也一直没有得到大面积的推广。

虽说孟族人的稻谷是热带亚热带的作物,要想引种的北方困难相当的大,在历史上东南亚稻种引入到中国,还是在宋朝之时,就宋时的技术水平,也只是在岭南一带小面积种植,真正推广到江南一带则时间还要向后推移。

“不管有多大的困难,哪怕只将时间提前一天,都是莫大的功绩!”本着这样一个朴素的想法,傅戈在抵达奥加拉巴(后世称之为仰光)没几天,就开始与当地的孟族头人接触,并许诺以重金招募孟族的种稻好手前往秦国进行试种实验。

成功了那是天大的喜讯,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历史的进程本来就是那样,抱着这样一个简单的想法,傅戈开始了他的农业科技推广计划。

不过,虽然在思想上对于未来科技的发展有那么一点模糊的印象,在原先的学校里也对什么杂交水稻有一个概念,但具体说到如何去做,则傅戈完全没有头绪可以查找,这年头既没有专业书籍可以翻译,也没有电脑百度大婶可以查找,唯一能依靠也就是一点运气了。

闲话少叙。

大秦天宏四年的五月二日。

对于出征到南方的秦远征军来说,是一个值得欢欣鼓舞和庆祝的日子,因为,从海路上进发的秦国海军顺利抵达了奥加拉巴港。

“傅帅,英布、栾布率海军战舰一百三十二艘,将士四千一百五十六人向你报到!”劈波斩浪、万里倾波,从英布、栾布黝黑的脸上,可以看得出他们这段日子可算是吃了不少的苦,毕竟,就算是十六世纪的欧洲航海家对于莫测的海途也是心存惧意的,更何况时间被前推了一千八百余年。

“二位将军辛苦了,快快下船,我已准备了丰盛的宴席,只等着你们到达了!”

见到英布、栾布和一众雄纠纠气昂昂的海军将士,傅戈心中升腾起的是一股由衷的激动。开拓海疆,这个梦想在自己手中渐渐的变成了现实,虽然还只是第一步,但傅戈相信只要他继续努力,就一定能创造出不一样的历史。

“禀傅帅,这一次出海,我军在哥罗富沙(即马六甲)、赫里(即印尼爪哇岛)等地取得并建立起了两个重要的补给地,并留驻了约九百名兵士,那里的土著力量比本州岛上的根子**队还有不如,他们不会对我军构成什么威胁。”

“傅帅,我们在临近哥罗富沙的外海上还发现了几艘维达人的商船,当时,他们一见到我军船只有靠近的迹象,就立即弃了船只登上附近的海岛逃窜了,我们的向导不熟悉航道,一时也无法追赶,不过,据哥罗富沙的向导说,维达人的国度就在距离此处不足三百余里的海面上,听说那里是一个盛产宝石的丰饶国家。”

在酒宴上,英布和栾布不停的讲述着他们在这一趟海途中的见闻,种种离奇古怪的经历,还有那些从未被人发现的土著部落,以及掠夺到的奇珍异物,这些都让听者既好奇又刺激。

海上冒险的乐趣就象一次让人回味无穷的旅行,过程虽然辛苦,但事后回想起来,却是那样的令人难忘。

大秦水陆两军会聚于奥加拉巴,在当地孟族人的友好协助下,消耗了大量贮存食物的秦国海军得到了充足的补充。

随后,他们的目标直指更西方的古国——维达。

第三百三十节 解放奴隶

维达。

在历史上,这个名字并不响亮,因为在维达文明之后,位于印度洋南方的这个盛产宝石和茶叶的岛国会有一段更辉煌的文明,那时它的名字叫锡兰。

而在中国古代的文献中,在秦人对于这个国家的描述中,说法则更为形象——狮子国。

在秦国进入封建社会阶段,维达人还处于奴隶制时期,不止是维达,它北方的强邻孔雀王朝也同样是一个奴隶制国家。

因此,在这里,人口的贩卖是合法的,只要买卖双方能商定一个合适的价钱,交易便发生了,至于奴隶本身是不是愿意,则根本不予考虑。

一场欢盛的酒宴,大家自是畅所欲言,参加者除了孟族地方部落头人之外,就只剩下了秦军中各级将领和参谋人员,对于南洋一带的风俗习惯,傅戈他们固然知之不多,而孟族人却是信手沾来。

“大秦尊贵的客人,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们,英将军碰到的那些维达商船很可能贩运的不是货物,而是奴隶!”

说出这番话的是孟族的头人吴天汗哥,这位年纪已经一大把了的部落长老在秦军一到来就表现出了十足的合作诚意,这也让他的部族避过了一场灭顶之灾。

瓢人血淋淋的事实已经显现在孟族人面前,如果和秦军作对,将是怎样凄惨的下场,作为一个阅历丰富的部落长老,吴天汗哥已经打定了主意,只有绑上秦国这条大船,它的部族就不会被吞并,也许还能沾光强大也不一定。

“奴隶,还有这回事,那些奴隶贩子难道不怕奴隶们聚拢起来反抗吗?”秦军中的一些年轻将领不解的问道。

对于年轻的他们来说,奴隶一词已经远离陌生了,尤其在亲眼经历了那场大规模的反抗战事之后,任谁也不敢再把百姓往死路上逼了。

“将军们说笑了,在维达和孔雀王朝,奴隶买卖是合法的交易,是受到国家保护的。”吴天汗哥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珠,仿佛看天外来客一般的对着那几个提高的秦军将校解释道。

吴天汗哥在擦汗,那厢傅戈同样也为自己部下的先进思想而汗颜,秦国在当时不仅文化、技术、科学等诸多方面处于领先地位,就是在意识形态方面,也比世界上其它各国早了千余年进入封建社会。

所以,一些在秦人看来很正常的东西,到了象维达、身毒这样的地方,就变成了天方夜谭般的笑话。

“傅帅,我大秦军威所在的地方,岂能容许贩卖奴隶这样的事情发生,请你下令发兵吧,我们去解救那些受苦受难的奴隶——!”

年轻人的热血与冲动当真无法抵挡,未等傅戈想出什么奇思妙计,一些年轻的秦军将领借着酒劲就开始请缨求战了。

“放肆,打仗是军国大事,岂容你们随口一说,瞧瞧你们的样子,还不快些退下!”见傅戈脸上神情沉沉的好象在想什么,韩信这个大将军赶忙打圈场道。

“诺!”

几个热血沸腾的家伙看到捅了马蜂窝,赶紧相互使了个眼色倒退着跑了过去。

宴席终于散去,等到傅戈起身回到军中寝帐时,已是月挂林梢了,直到这时,一直不说话的傅戈才始淡淡笑了笑,轻声喃语道:“解救奴隶,亏得这帮小子想得出来这么一个伟大的口号!”

“傅帅,你的意思是——!”跟在一旁的韩信猛一惊愕,脱口问道。

“大将军,你难道不认为‘解放奴隶’这个口号很适合用在接下来的战事中吗?我想没有什么比让奴隶们赢得自由更有号召力的了。”傅戈笑着反问道。

“可是,那样一来的话,我们将不得不冒和维达、身毒这样国家作战的危险,对于这些国家的君王贵族来说,奴隶是他们获得财富的保证,没了奴隶他们又怎么可能享受骄奢的生活。”在这些天里,韩信对于南洋诸国的基本概况也有了些了解,因此,对于适才热血青年们提出的那个冲血口号他并不认同。

“大将军,请问当我们的远征军将士登上维达或者身毒国的土地时,谁会对我们的行动抱以敌意,而谁又将是我们的同盟者?”

“敌对的当然是之前占据那里的王族,同盟者,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们会有同盟者吗?”

“当然,比如象孟族这样的弱小部落就是我们的同盟者,比如象奴隶那样的被压迫者也将是我们的同盟者,只要我们能够提供比他们原先更好一些的条件。”傅戈信心满满的说道。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对于想要进南亚次大陆站稳脚跟的秦军来说,这是首先要做的一件事情。

不然的话,单单凭借一万出头一点的军队,就算能凭借武力如亚历山大大帝一般,纵算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疆域辽阔的帝国,也会在瞬间土崩瓦解。

秦国对于南亚的占领不是以土地为目的,而是以掠夺财富为目的,在这个前提下,给予一部分同盟者以利益,将他们绑在秦国的隆隆战车上,就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大将军,我曾听吴天汗哥长老说过一件事,在身毒国那里的人共分成四个等级,第一等婆罗门,主要是那些代表神庙的宗教官员,第二等是刹帝利,就是那些王公将相,第三等人叫吠舍,主要是指一些平民,而最多的一部分人则被称为首陀罗,也就是奴隶。在这个国家的法律中,人一出生便决定了其高低贵贱,婆罗门是人世的主宰,首陀罗只能温顺地为其他种姓服劳役,首陀罗不能积累私人财产,不能对高级种姓有任何不敬的言行,婆罗门和刹帝利则有权夺取首陀罗的一切。你说这样的制度公平吗?”

傅戈的这番话当然不是从吴天汗哥处听得的,实际上,是他从后世的记忆里归纳出来的,而之所以有这么清晰的认识,倒还要感谢他的中学老师对印度历史的深入浅出的讲解,否则的话,傅戈断断不可能明确无误的将印度种姓制度给表达出来。

“以出身论英雄,当然不公平。”韩信脱口而出。

相比印度而言,秦国虽然已经过渡到了封建王朝,但以出身论英雄的观念却并不能一朝一夕消除,而这也是当初陈胜、吴广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原因所在。

韩信在淮阴家乡之时,因穷困而受胯下之辱,其拥有一身才华却郁郁不得志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出身不好。

所以,当傅戈把身毒国的《摩奴法典》中的规定说将出来时,韩信一时感同身受,激动得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既然不公平,那么就有人会心存愤懑,既然有人不满,那么只要我们能将这些人拉拢过来,就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对付敌对者的力量,大将军以为然否?”傅戈道。

“可是,维达、身毒这些地方距离我大秦毕竟太远了,我们的军队就目前为止,至多也只能扩展到奥加拉巴一带,所以,在身毒、维达我们的远征军的力量不可能占据优势地位,万一那些依附或者和我们同盟的势力以后自立的话,我们的解放行动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家的脚。”

韩信稍一沉吟,说出了他的忧虑。

确实,人种的不同带来的隔阂是很难消除的,孟族人之所以能这么快的和秦国人交融到一起,是因为他们也一样是黄种人,而维达、身毒这些地方的人则不同,他们的祖先来自于更西方的欧洲,他们是属于高鼻子,蓝眼睛,浅色头发的白种雅利安人。

“哈哈,大将军多虑了,我可没有完全占领身毒那么大一个国家的野心,我大秦远征至南洋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掠夺再掠夺,只要是好的东西我就想要,只要是能够让我大秦子民活得更好更滋润的事情我都会去做,但是,如果有什么人想要威胁到我们的根本利益的话,那么在这种潜在的威胁发展起来之前,我会毫不犹豫的掐灭它。”

没有好处的事情,连傻子都不会去做,精明如傅戈般的人,当然也不会去做那些赚了面子却没有利益的事情。

身毒国的种姓制度既然会存在,那么自然有他存在的道理,更何况,经过几个世纪的奴化教育,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已经对自己的处境习以为常了,他们认可了自己奴隶的身份,就算有人高喊着口号去解放他们,也未必会得到多少拥护与响应。

“我要的只是一个名义,只是一个出兵的响亮口号,我要的只是在敌国境内找寻那么一些不甘命运的同盟者,这就够了。”

出兵维达、身毒的计划已经制定,在接下来傅戈要等待的只是一次点燃导火索的机会。

第三百三十一节 泰米尔人

一切准备就绪,秦国远征军征伐维达、身毒的军事行动定于七月六日开始。

这一天,奥加拉巴港人头涌动,忙碌一片,随同秦国海军舰船第一批出海的军队中,不仅包括四千余经历了万里海航的水兵,还有三千五百名精锐的步卒,而率领这支水陆联军的统帅,正是筹措满志想要在南洋诸岛打开局面的秦国傅戈。

“大将军,留守奥加拉马巴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后方辎重、粮秣还有其它物资补给你多与蜀地的萧何沟通协调,一定要确保我大军初期征伐所需,至于以后嘛,你就耐心等我的好消息吧!”

“傅帅,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保重!”韩信眸中同样闪烁着希翼的光苗,昨晚,他和傅戈畅谈了一夜,一时受益良多。

说实话,在这一夜之前,韩信对于傅戈一力策划的这场南征军事行动还抱有些许保留态度,原因除了和国内那些叫嚣国家还不富裕,应当继续休养生息的保守派官员一样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韩信觉得征讨那些发展程度远远落后于秦国,且又在目前对秦国构不成威胁的蛮夷部族根本不值得。

如果说,征讨东方的根子国还能算上徐福求援这一条,那远征南洋则什么理由都没有,就算秦军真要打的话,也应该积蓄力量,选择北方的游牧民族开刀。

铁蹄远征千余里,只有那样才是最宏伟的征战场面,而在这海路上小打小闹又算得了什么,纵算能抢掠回大把的财富,也没有什么炫耀光彩的地方。

不过,在一夜长谈之后,韩信已然想通了,一支强大的军队如果长期没有战事滋润,其战力退化速度是相当快的,毕竟,光荣的历史只属于过去,不代表将来。

况且,以秦国当前的力量,打一场二场小规模战争的实力是有的,而支撑一场多达数十万人远征的庞大战役绝对没有可能,相比陆路动不动就出动数万骑军、数十万步卒的大场面,南征诸蛮的行动花费无疑要小得多,而且,这样做还有一点好处就是,既让开拓了疆土,获取了财富,还让秦军在国内和平时期得到了锻炼。

“起航!”

临登战船,傅戈信心满满,憧憬无限。

虽然说这次南征给人的感觉就是他这个丞相穷兵黩武,好象他领导下的秦国除了打仗之外就不会干别的事情了,其实不然,清楚历史进程的他明白一点,那就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只有保持强烈的进取心,才能获得更大的发展。

落后就要挨打,保守也同样会挨打。

时时刻刻以老大自居的民族是无法长久屹立于时代前列的,秦国只有不断的开拓眼界,不断的吸取其它民族的长处,才能不再受困于地缘环境的限制。

由于青藏高原阻止,秦国要想向西方进军,只能选择两条道路,其一就是走北道,从丝绸之路一路向西,沿着后世蒙古人西征的路线征伐;其二则是向南占领东南亚特别是缅甸,获得在印度洋的出海口,并由此加入南洋海权争夺战中,进而争霸印度洋、并伺占窥伺非洲的东海洋甚至于古埃及一带。

衡量二条路线的得与失,清楚二千余年历史进程的傅戈自然更倾向于第二条,首先从北路征服的话,沉重的后勤补给负担是其一,陆路征讨漫长的补给线对于远征秦军来说是致命的弱点,而一旦中间的某一个点上出了麻烦,那么最前端的军队就会出现士气低落、攻击无力的窘境。

在傅戈知晓的历史上,除了蒙古人那次变态征服之外,就算是公元七世纪最强大的唐王朝也只是把战线推进到了葱岭以西阿姆河流域,越是往西唐军的征服越是困难,同时兵力上的劣势也更加明显,这些缺陷就算有高仙芝那样的名将坐镇也无法弥补和改变。

更重要的是北线将会遭遇到的敌人远远比南线要强大,匈奴人就不说了,就是其它如赛硫西、波斯这些古老民族也不是好打的,在草原上游牧民族擅长的就是奔袭作战,来回无踪,一旦秦军陷入到草原部落的重围之中,能够安全突围的机率绝不会超过二成。

既然北路西征的时机远远没有成熟,那么就先拿南面的蛮荒部落祭祭手,毕竟相比强敌林立的北线,南方秦军的真正对手只有一个,那便是印度人的祖先——孔雀王朝。

虽然说阿育王的事迹足够的吸引人,但过了一个多世纪之后,他所建立的王朝已经走向了衰落,而在它之后,印度半岛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一个统一的国家。

乱中取粟,这样的好事傅戈当然不肯放过,在他想来就算不能将印度广阔的土地全部纳入到秦国殖民大计划中,至少也要象后世的英国人那样,一步步以蚕食的方式取得在印度半岛上的发言权。

一个分裂的身毒(印度)才是秦国最满意的结果,随着秦远征军的到来,孔雀王朝的覆灭已经为时不远了。

海面上,朝阳升起,风帆醒目如画,加满了饮水、食物及各类补给物资的秦国船队以浩浩荡荡的态势直扑维达岛,这一条航道并不艰险,船队又有孟族向导指引方向,因此,只用了不到一天一夜的时间,秦军就在维达岛的东海岸登陆了。

要征服身毒,当先征服维达(锡兰),只有当秦军取得了这个进攻印度半岛的桥头堡之后,真正的南洋征服计划才算开启。

第二天黎明到来的时候,秦军船队终于望见了一片不同于蓝色海洋的土地,它便是维达。

“傅帅,我们到了!”栾布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一脸的激动。

“维达,宝石的国度,我来了!”相比栾布,英布的表现则十足是一个贪婪的财迷,不止是他,秦军中的许多将士也是一样。

发财了,发财了,老子历经千辛万苦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就是想发一笔横财吗?这回可有得赚了。

瞧着麾下一干将士这般模样,傅戈真是既好气又好笑,气的是这伙家伙眼睛里只剩下钱了,笑的是秦人在他的影响下,重利的观念已经慢慢深入人心。

相比西方人,中国人吃亏最大的地方就是务虚而不务实,有时往往一句奉承话,一个虚名,就会让他们做出相当的让步,而只有改变深浸到骨子里的这种观念,把‘唯利是图’这四个字当作真经来念,才能避免吃亏上当的事情再度重演。

秦军即将登陆,他们将踏上的是一片从来没有到过的土地,而自这一天起,秦军的征服步伐就再也没有停止过。

维达岛上,一丛密林中间,有几百上千双惊恐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这支越来越靠近的庞大船队,他们是这里的土著,而当看到秦军的朦艟、斗舰开始抢滩登陆时,这些生活在丛林深处的土著人开始预感到,他们面临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艰难考验,他们面对的将是一个强大无比的敌人。

考验对于人生地不熟的秦军将士来说,也同样如此。

维达岛上密布丛林,要想寻找一个合适的登陆地点并不容易,在绕着岛屿转了好几个圈之后,秦军终于在岛的西海岸找到了一处颇为理想的地点。

然而,不幸的是也因为这一耽误,秦军丧失了登陆的突然性,他们已经被岛上的原有居住者给盯上了。

唿唿——。

接连几声象极了丛林中鸟声鸣叫的声音倏的响起,相伴而起的是从密林中射出的箭簇,目标直指正乱哄哄下船的秦军将士,同时,从深不可测的密林中更涌出无数**着身体,手拿着青铜武器的当地土著人。

“嗖!”

一枝又一枝的用树枝削成的尖刺毒箭从密林中射出,将第一批下船正试图往前搜索的秦军先遣队士兵射倒在地。

“都趴下,有敌人,啊!”瞧见自己遭到埋伏,领队的秦军都尉急忙呼喊着召呼同伴伏倒,却不料,又一枝毒箭准确无误的射中了他的咽喉。

一瞬间,十五名秦卒闭上了眼睛,他们有的被毒箭射杀,有的则惨遭土著人的围攻,寡不敌众而身亡。

而在第一击得手之后,那些偷袭的土著人还相当的狡猾,他们并没有继续进攻,来碰秦军主力这颗硬钉子,而是立即退回丛林深处躲藏起来,这让缔结队伍准备与敌大战一番的英布气得脸色铁青。

“这些该死的土著蛮人,真是自不量力,也不瞧瞧对手是谁,就打上门来了?等着吧,你英老子不是好欺负的。”

领兵担当登陆先锋官的英布狂怒不已,部队才刚刚下船,士兵脚步还没有站稳,就遭到这当头一棒,让他心中如何不恼。

偷袭秦军的是泰米尔人部落,泰米尔人的祖先是世代生活在印度河流域的古老民族,他们一般个子较矮,肤色较黑,头发卷曲、黑而浓密,鼻子小、嘴唇厚,这些特征正符合生活在亚热带地区的原始人群的基本特点,只不过在雅利安人到来之后,这个族群被迫南迁离开了恒河、印度河流域,其中的一部渡海来到了这里,并创造了新的文明——维达。

第三百三十二节 劫掠行动

“英将军,傅帅有令,不得擅自追击,违令者,斩!”

未等骂骂咧咧的英布集合好队伍追击,后方一艘斗舰破浪而来,传令兵急急送上来傅戈的一道紧急命令。

滩头战事一开,傅戈那边也得到了消息,一听说回报遭遇当地土著人的偷袭,他就立即意识到英布的对手就是泰米尔人。

相比这个时代,泰米尔人在后世的名气要大得多,这倒不是说他们创造出了更加伟大的文明,而是说他们那个猛虎组织的自杀式恐怖袭击实在太厉害了。

对付这样一个狡猾的对手,如后世斯里兰卡政府军一样傻乎乎的出动飞机、大炮征剿不是好的方法,或许,利用泰米尔人与雅利安人之间的仇恨做点文章才是秦军目前最实用最高明的一招。

泰米尔人也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民族之一,他们所属的达罗毗荼人很可能是辉煌的印度河文明的主人,也就是南亚次大陆最早的居民。

印度河文明催生了以卡利班干、哈拉帕和摩亨佐达罗等古代著名的城市,这些城市里的居民曾经建设了规划科学、设施完备的供水排水系统,生产出大量精美的艺术品,并且擅长建筑、青铜雕塑、航海、数学,有悠久的文化传统。

不过,这一切在雅利安人到达之后就不复存在了,血腥的征服让泰米尔人和雅利安人之间的世仇越积越深,对于夺占了自己家园的敌人,泰米尔人一向不会客气,这一点,从后世印度国内发生的数百起总理被炸死、被暗杀等袭击事件就能体察出端倪。

“傅帅,难道说将士们的血就白流了吗?”气冲冲的蹲在海滩上,英布眸中显现的是无穷的杀意,适才阵亡的秦军都尉是他原先的亲兵,这一次本想随同出来发一次财,却不想头一仗就折损在这里了。

“英布,你是统领着成百艘战舰、数千将士的大将,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他们的生死,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刚才你若领兵追杀过去,安不知那密林深处泰米尔人会伏下什么机关埋伏,到时又不知会阵亡多少忠勇的士兵。”

对于英布一时的不理智,傅戈黑着一张脸毫不客气的劈头痛骂,英布这段日子打顺仗打得有些忘乎所以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修理一顿,刹刹他的威风。

“这——,是末将考虑不周!末将告罪。”

毕竟也是一员见识过大阵仗的悍将,在度过了最初的冲动期之后,英布也恢复了作为一员经验丰富的上将的理智。

“告罪不必了,先将阵亡将士的遗体好好收敛了吧,等到有返航船只时,再把他们带回去。”傅戈黯然道。

刚登上岛屿就遭到袭击,还折损了十五名士兵,虽然说这点人对于整支军队来说还算不上什么,但对于军队的士气打击却是影响巨大。

必须找一个机会鼓舞一下低落的士气,在密林中寻找泰米尔人的主力虽然会相当的困难,但若是寻找一处出产宝石的矿藏则要容易得多。

发财,大家这一次远航的一个重要目的不就是发财吗?那好,接下来的当务之急就是迅速的出兵,占领维达岛上的宝石矿。

主意既定,秦军在滩头建立起基本的补给基地之后,便开始沿着通往维达文明中心的道路搜索前进,对于秦军的蜂涌而来,泰米尔人能够做的只是躲藏在密林里面实施他们一向引以为豪的袭扰战术,希翼着秦军主将头脑一发晕,带着士兵追击过来,那样的话他们就能在熟悉的丛林里将秦军拖垮拖瘦拖死。

“传令下去,不用理会敌人的袭扰,快速推进到维达城。”

在分出二支由南方兵卒组成的掩护部队之外,傅戈亲率一支由四千余将士组成的生力军沿着维达人铺设的驿道推进,仅仅用了不到半天时间,秦军就来到了维达文明的中心——维达城(即后世科伦坡)。

想不到秦军行动如此迅速的维达人根本来不及撤退,他们多年积累下来的财富、宝石还有象牙、虎皮、玳瑁等珍宝都推积在家中,这下倒好,自己还没享受到,便宜了一群见财宝就两眼放光的‘无耻’劫掠者。

“哈哈哈,发了,这下子可发财了!”

“小李子,快看,这么大的绿宝石,我这辈子还没现过呢?”

“你这算什么,看我缴获的这张虎皮,怎么样,够气派吗?”

“嘿,兄弟们,看看这个女人怎么样,够味罢,我要抢回去当老婆!”

一众进城四处闲逛的秦军士兵一个个兴奋的高喊着,炫耀似的将抢来的好东西持在手里,这种架式和后世傅戈所知晓的八国联军进北京城时的情形相当的类似,一样的抢夺别人的财富,一样的一群唯利是图的士兵,不一样的只是发生的年代、地点而己。

“传令给英布、栾布两位将军,迅速将抢得的东西运回到船上,在天黑之前,我们必须赶回到滩头据点里,明白吗?”

对于这次出击的丰盛战果,傅戈并不意外,因为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泰米尔人尽管骁勇,但对于秦军却并不了解,所以,他们绝不可能事先将维达城内的财宝运到更不易发现的地方藏起来。

至于天黑之前回转,这也是为了防止泰米尔人的夜间偷袭,况且,对于秦军来说,劫掠的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完全可以好整以暇的一步一步盘算好对付泰米尔人的策略,根本用不着急哄哄的和对方展开一场恶战。

只要秦军回到了靠海的地方,有战船可以快速运动,有弩箭可以远程射杀,在开阔地带泰米尔人的那一套丛林战战术起不到什么作用。

“哈,傅帅真是神机妙算,那土蛮这回可吃了大亏了!真他妈的解气呀!”回到楼船上,英布一脸的兴奋,适才第一个冲入维达城的他抢先占领了开采宝石的矿井,那五颜六色的绿、红鲜亮的宝石晃得他眼睛都花了。

“嗯,栾将军,事不宜迟,今晚你再辛苦一趟,将劫掠获得的辎重悉数装运到奥加拉巴,我相信卓王孙那个家伙见到这些东西,一定会兴奋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的。”

瞧见诸将一个个兴奋莫名,周围的将士也是神情轻松,傅戈开始露出满意的笑容,对着栾布吩咐道。

“诺!傅帅放心,末将一定安全将财宝运回,这一次我军初战告捷之后,相信朝中那些保守没有进取心的家伙也没得话可说了。”栾布答应一声,但却迟疑着没有立即离开。

“还有什么事情吗?”

“傅帅,末将还有一问,这财宝能运回去,那些跟着我们跑到滩头的奴隶怎么办?难道说也一起运回去?”

栾布一脸为难的问道。

奴隶——,这次秦军疾攻维达城,除了劫获大量的财富之外,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那就是有约二千余奴隶跟着秦军跑了出来。

这些人现在正被收拢在滩头,该如何处置确实让人为难,栾布之所以迟疑就是因为这个。

要知道运财宝和运人完完全全是两码字,财宝是死的,人是活的,是活的东西就要吃、喝,拉,除了这些之外,还要担心万一这些奴隶在船上哗变,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奴隶,呵,我差一点倒忘了那句解放奴隶的光荣口号了,也罢,这些奴隶既然投过来了,也不能浪费资源,英布,你明天一早去组织士兵将这些免费劳动力给集中起来,我们就干就干,就在这海边建他娘的一座城池,也让泰米尔人瞧瞧,来自东方的先进文明是怎么样的?”傅戈想了想,吩咐道。

一座位于海边的港口城市,正是秦军梦昧以求的最好落脚点,而象维达城那样的位于岛内的中心城市其实并不适合秦军长远的计划。

“建城,这还不容易,我老英别的不敢保证,让那些卷头发、小鼻子、厚嘴唇的矮子干活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英布兴奋的搓了搓手,应声道,昔日在郦山为始皇建陵墓时,英布可是没少挨督造陵墓的秦将校的皮鞭,现在,换到他站在督造的位置上了,兴奋自不待言。

“英布,这次筑城于我大秦远征军事关重大,你可万万不许胡来,那些主动投靠过来的奴隶,我们既要让他们自愿的干活,又要让他们不会偷懒。你记住没有?”

“傅帅,这任务也太艰巨了,那些奴隶不狠狠的打的话,他们怎么会听话?”英布一听傅戈这么一说,兴奋之情立减。

“让那些奴隶听话,可不止打一个方法,这样吧,明天一早你去将那些奴隶集中起来,我就帮你做一次免费的义务动员。”

傅戈笑道,对于奴隶的使用,不外乎要注意两点,胡萝卜加大捧,深悉奴隶制度弊端的傅戈准备递出的那根胡萝卜不是别的,就是自由,只要奴隶们能如期建好新城,他们就将成为这座城市里面的自由民,他们再也不是奴隶。

这个诱惑对于渴望自由的奴隶来说,比什么都重要,而且,对于秦军来说,付出的仅仅是一个承诺,这样的买卖当然划算不过。

第三百三十三节 自由宣言

自由对于一个奴隶来说,是一根最具诱惑力的胡萝卜,而对于那些游手好闲的家伙,皮鞭就是最好的大棒。

只有双管齐下,才能让秦国的统治根深蒂固,清楚后世殖民统治全部进程的傅戈已经决定,开始他对南亚各民族的分化瓦解政策。

不过说实话,对于生活在这片亚热带次大陆上的种族,傅戈其实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印度阿三——,这个时时给中国人制造麻烦和威胁的国度和东方的日本人一样,可恶又可鄙。

当然,与给予了国人以沉重灾难的小鬼子相比,印度人还远远没有让傅戈憎恨到不顾一切将其灭亡的地步,另外,一个人口达到千万的大国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消灭的。

所以,对于傅戈和他的秦国远征军来说,眼下在南亚站稳脚跟是第一位的,如果能巧妙的借用雅利安人种姓制度的种种弊端,使得一部分身毒人、泰米尔人站到依附秦国生存的立场上,那么,打通印度洋海路的困难就会容易得多。

维达海滩。

这一天,在象征着大秦势力进入南亚印度洋的这第一个地方,秦国的铁血丞相,远征军统帅傅戈面对着数千名蒙昧得不知自己身处何地、还秦国话也听不懂的泰米尔以及其它民族的土著人开始了他人生中的一次最辉煌也是最得意的演说:

今天,我高兴地同大家一起,参加这次将成为维达岛历史上为了争取自由而举行的最伟大的聚会——。

很无耻的是,傅戈的开场白完完全全照抄了马丁路德金最著名的自由宣言中的一段内容,而他其后的那些富有鼓动性和情绪感的口号,也完全来自于那位著名的黑人领袖。

三千年前,你们的祖先,在这片土地上创造了辉煌灿烂的文明,古老的城市,先进的技术,还有让世人感叹的建筑,而今三千年过去了,你们却被来自荒蛮之地的雅利安人赶出了家园,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成为悲惨地蹒跚于种姓制度枷锁之下的奴隶,当那些占领了你们富庶家园的雅利安强盗正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中享受了美酒佳肴的时候,你们却不得不在这里遭受非人性的摧残与折磨,这一切公平吗?

而我们这些来自东方大秦国的朋友,之所以千里昭昭的来到这里,首先是因为我们震惊和倾慕你们祖先的文明,我们对它万分倾慕,也对它被雅利安强盗毁坏而万分痛心,今天,我们经历千辛万苦的航行到达这里,没有其它的企图和目的,只是想和我们敬慕的先进文明作一次交流,同时,我们也希望通过努力能够帮助我们最真挚的朋友恢复自由,成为一个有尊严有土地的自由民——。

长篇大论激情四溢的演讲足足持续了将近二个时辰,对于傅戈来说,这是一次对他口才的最严峻考验,要凭一口嘴打动茫然望着自己的数千奴隶,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所讲的话还必须通过翻译才能让这些奴隶明白,经过这一折腾,可以想见效果又会差了不少。

困难归困难,不过,有一点傅戈却是深信不疑的。

那就是奴隶对于自由的渴望从来都是最强烈的,对于一个丧失了自由的奴隶来说,没有什么比恢复他的自由民身份更重要了。

如不其然,在亲耳聆听了这一番‘自由宣言’般的鼓动之后,原本茫然不知所措的奴隶们逐渐的开始分化了。

“你说还我们自由,真的吗?”一个年轻的奴隶大了胆子站起来问道,而在他的身边,二个年长的奴隶正死死的按住他的身子,试图将他重新拉下来坐好。

“为什么不是真的,对于我们秦人来说,你们才是我们的朋友,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在三千余年前,我们的先人为了共同抗击妖魔与恶兽的袭击,曾经一道浴血奋战过,在这样深厚的情谊面前,当我们的朋友有危险时,我们秦人又岂会见死而不救!”

不得不承认,傅戈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在看涨,生活在中国的先人和印度一带的人有没有直接的联系,这一点就算诸多对考古历史精通的专家都没有得出一个清晰的结论,而根据傅戈自己的所见所闻,翻阅典库史籍,也并没有发现有原始人群大规模迁移的证据,因此,他对着一众泰米尔奴隶大言不惭远古交流,完全就是胡说八道。

“感谢东方秦国来的朋友,我们可以恢复自由了,我们得救了!”欢呼声渐渐响起,开始时还只是稀稀落落的几声,但随即,便爆发出了如雷般的呐喊。

由傅戈主导的这一场奴隶解放运动完满结束,随后,在英布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那些憧憬着恢复自由的奴隶一个个干劲十足,他们不用秦军督促就热火朝天的开始搬运石块,修筑城墙,而且连带着偷懒的都没有几个。

“啧啧,这些奴隶可真是上好的劳力呀,想不到傅帅一席话竟有如此功效,唉,我英布这次是彻底心服口服了。”

目睹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英布这位秦军大将感叹嘘嘘不已,之前他还对傅戈的崛起抱有几分不服气的想法。

在一众解放奴隶的不懈努力下,五个月后,一座新城拔地而起,它的名字叫锡兰。相比后世那个洋译过来的名字科伦坡,锡兰这个透着东方气息的名字无疑更加的好听。

也在这五个月里,栾布的补给船队来回在奥加拉巴和锡兰之间航行,提供前方秦军所需要的各种辎重,毕竟维达岛上的宝石、玳瑁、珍珠纵算再多,也不能当饭吃。

面对着一个极具威胁的城邦的兴起,原先的那些维达城的贵族们开始时还不断的带领着他们的军队试图接近海滩,毁掉正在修建中的城池,然而,他们立即遭到了秦军弩箭部队的当头棒喝。

在开阔的海滩上,一无遮挡,土著部队得以躲藏的丛林不复存在,而相比拼兵器、队伍素质、阵形等诸多方面,土著部队又岂是强大的秦军的对手。

在连吃了好几次大亏,丢下将近五、六百具尸体之后,维达们的那些贵族王公们终于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无力将入侵者驱赶出去了,不仅如此,随着秦军在海滩渐渐站稳脚跟,其影响力和对旧有奴隶体制的冲击也越来越大。

“你叫曼加是不是,一看就是一个精练机智的勇士,敢不敢接受一个任务,到维达城、去岛上的其它城市去将这里的变化告诉千千万万受苦的奴隶兄弟!”

策反一向是瓦解强大敌人的最有利的武器,单纯的防御从来不是傅戈的作风,当初起兵之时,就算是面对最艰难的困境,他想到的还是奋起一博,如今,时世变幻,他的性情依旧不变。

“有什么不敢的,我这就去!”

回答傅戈的是一个黑黑瘦瘦,但有着一双棕色眼睛的年轻人,他便是听演讲时第一个站起来提问的人,如今,年轻的他已经隐隐成为了这一群奴隶的首领。

时世造英雄。

秦国的乱世成就了傅戈,而南亚一带的变幻风云,又不知会是谁弄潮于船头。

不管怎么样?

这趟大潮中,绝不会少了傅戈,少了秦远征军这支惯战的劲旅。

大秦天宏四年的十月十九日。

南洋的雨季终于过去了,云开雾散,锡兰城也在一众新解放的奴隶和秦远征军的双重保护下,开始发展并繁荣起来。

不屑去多猜想,曼加的策反活动进行得相当的顺利,对于新生活的渴望让那些饱经奴隶主欺凌的奴隶们不顾逃脱的危险纷至而来,而与此同时,秦海军也依靠强大的武力将维达岛上土著贵族的航海线路完全堵死。

这样一来,无论是丰厚的奴隶交易,还是其它如宝石、玳瑁等名贵特产想要运出去就没有了可能,经济封锁——,这一招后世老美惯用的招数换到二千余年之前,效果同样相当的令人注目。

“嗖!”

丛林中,一簇簇毒箭朝着巡逻的秦军斥候队袭去。

“盾牌手,掩护!”

“弩手,瞄准,射!”

不幸的是,这一回对土著人的这套招法已经有了准备的秦军支起了巨盾,那些木制的箭枝撞在铁皮盾牌上,能够留下的除了一声清响之外,不复再有其它。

相比土著人用蛮力拉开的弓箭,秦军的弩机功效可要强得太多,不仅射速快,而且箭枝密集,就算准星差了点,也完全可以用覆盖面来代替。

“妈的,吃了豹子胆敢偷袭老子,这回我老英让你们这帮瞎眼的家伙个个吃西北风去。”站在新修筑好的锡兰城头,英布目睹着自己的军队无情的屠杀,眸中得意非凡。

第三百三十四节 新城孟买

“传令,收兵回城!”

城外,传来得胜的秦军将士高昂的欢呼声。

又一次成功的击退了土著人绝望的进攻之后,严守命令的秦军一如既往的得了好处便再不理会土著人的叫嚣了,这让希翼秦军会昏头追击的土著首领们纷外的沮丧。

那些土著王公们也非常清楚,如果这样的局面再持续下去的话,就算秦军不来进攻,他们也会失去抵抗力,并最终被消灭掉。

而每一次秦军得胜归来,都会给城中的那些‘自由民’们以极大的鼓舞,仅仅半年不到,这些刚刚解放不久的奴隶已经开始把锡兰这座新兴的海港城市当作自己的新家。

“妨照后世欧洲殖民者的模式,在海外建立起若干个掠夺的殖民城市,让围绕着这个蓝色星球旋转的太阳不落于秦国的疆土。”

其实,维达土著王公们当真是太高看了自己,对付维达土著人的袭扰已经成了一件没有挑战性的差使,傅戈压根就没把这些不入流的家伙放在眼里,他的目光已经指向了维达岛的对岸。

印度半岛上,强盛一时的孔雀王朝已经走向了衰落的边缘,统一行将崩溃,分裂在所难免,这个时候,傅戈若不趁火打劫一番,那他就不是傅戈了。

消灭一切与秦军对抗的敌人。

成为这个时代唯一的霸主,在这个大前提下,任何挡在秦国远征军面前的势力都将会被彻底的扫平干净。

也就在锡兰城建造的这段时间,傅戈一面令英布率部镇守锡兰,一面率领着远征军一部开始在身毒半岛的南部寻找合适的地点,无疑,最理想的位置就是后世名闻暇尔的孟买城附近。

孟买位于撒尔赛特岛上,总共由七个小岛组成,这里水深港阔,正是一处绝好的修筑海港的所在。

早在五十余年前,古希腊一带的航海家就来到这里,而当十五世纪的葡萄牙冒险家到达时,他们也是一眼就相中了这处天然良港。

“就在这里,建造起我大秦在南洋的第二座大城市吧!”

主意既定的傅戈在锡兰城督建工作接近尾声的时候,又开始了他探索经营印度半岛的努力,而这一次,他所面对的敌人可绝没有象维达人那样容易对付。

或许是不清楚秦人占据荒凉的孟买七岛做什么?孔雀王朝的统治者普里哈多拉达开始时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他只是委派了一个使者来到孟买,来向傅戈转达了他们对秦人未打召呼就占领维达、孟买的不满,同时,还提出警告,声称若秦人继续进行扩张行动的话,他们将出动最精锐的部队,象对付羯陵伽一样的对付秦人。

羯陵伽曾是与阿育王的孔雀王朝同时代的一个孟加拉湾沿岸的强国,拥有步兵六万,骑兵一万,战象几百头。在公元前三世纪时,这个国家不仅在军事上很强大,而且由于海外贸易发达,在经济上也很富庶,这就引起了阿育王的注目,因此,在他举行登极典礼后的第八年(约公元前262年)阿育王率大军开始向羯陵伽大举进犯,最后羯陵伽国被他征服,据说被俘虏的羯陵伽人有十五万人,被杀的有十万人。

普里哈多拉达这个孔雀王朝的末代君王希望能用祖先的辉煌来吓退令他感到惧怕的入侵者,他的这一可笑举动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满意的结果。

在天宏四年的最后二个月里,因为孟买港还没有完全建成,傅戈对孔雀王朝还保持着那么一点担忧,所以,在回答使者咄咄逼人的威迫时,态度还能保持谦虚有礼、迎让有加的作风,当然,其中给予这位孔雀王朝使者的好处自然绝不会少。

等到天宏五年二月,孟买城初步建成,同时,维达岛上的土著王公也正式放下抵抗,开始向强大的秦远征军输诚时,傅戈的态度就没有那么恭谨了。

孟买城新落成的议事大厅里,气氛显得有些紧张,不过,坐在正位上的傅戈的神态还算自若,真正不安冒汗的是他对面的那位胖乎乎的使者大人。

“傅丞相,这是怎么回事?前一个月你不说还保证说会约束你的部下,不再往中央邦、月邦、恒河邦一带诱骗那些无知的奴隶了吗?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那位被傅戈好吃好喝好招待的孔雀王朝使者,国王普里哈多拉达的妻舅胖脸涨得通红,手里挥动着一长叠的信件,显然,来自于国内的压力已经让他感到了几许惊惧。

“呵呵,泰隆大人,你又何必动怒呢?难道是我大秦国招待的不周,还是前两天给的好处费少了,这一点你若不满意的话,尽管开口就是了,何必这么兴师动众的。”瞧着面前这个上下如水桶一般的雅利安贵族,傅戈笑着好整以暇的回道。

“唉,傅丞相,你怎么不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你再不收敛你的行动的话,就连我也在国王面前说不上话了,你知道的,普西亚米陀将军一直对你们秦人抱有敌意,到时我朝的大军将会立马杀奔孟买而来,那将会是一幅可怕的血流成河的场面——。”泰隆语带威胁的说道。

“普西亚米陀,听说他现在是贵国的大将军,掌握着军队的实权,是一个相信武力能解决一切的好战份子,不知可是这样?”傅戈笑了笑,问道。

“就是这样。所以,傅丞相,我衷心的希望你能后退一步,放弃一些利益,这样的话我在国王面前也好帮你们说话。”

听到傅戈话语中似乎有些惊惧的意思,泰隆连忙进言道。

“如果我不呢?”

“这,傅丞相以为你的军队比羯陵伽还多吗?”泰隆威胁道。

“哈哈,多倒是未必,不过我秦国的将士可从来没有在威胁面前惧怕过,泰隆,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告诉普里哈多拉达,就说我在孟买城等着他的大军到来!”

话到此时,傅戈终于向孔雀王朝亮出了他的杀招。

那便是打,秦国的荣耀是建立在武力征服之上的,离开了这一点,任何的权谋机变都会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你,你们秦人真是一群没有信用的强盗——!”泰隆气得浑身颤抖,口不择言。

“哈哈,述不远送,来人,给泰隆大人准备一份厚礼,再把这些天给泰隆大人的礼单准备好了,有机会的话我们会派专人向普里哈多拉达国王面呈!”

已经将面前这个胖胖的雅利安人吃得死死的傅戈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了泰隆,孔雀王朝内部,普西亚米陀这位致力于复兴婆罗门教的大将军与信奉佛教的国王普里哈多拉达现在针锋相对,彼此各拥有一股支持的力量,而对于秦国来说,如何在这场内乱之中寻求最大的利益才是根本重要的事情。

泰隆是孔雀王的妻舅,有他在朝里暗中策应通气的话,不亚于是多了一个最为丰富的情报源,这等好事若白白放过,那岂不可惜?

“你,你好卑鄙无耻!”泰隆走到门口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过身,脸色变得刹白。

“泰隆大人不用动气嘛,我们有话好好说,据我所知,你们的国王普里哈多拉达已经徒有虚名,没有什么实权了。现在贵国是普西亚米陀将军掌握了朝中的实权,他还获得了中央邦、月邦等一干贵族王公的支持,就在五天之前,这位将军第一次主持了象征传统婆罗门教复活的‘马之牺牲’祭礼,这使得他的声望达到了顶峰,甚至于已经凌驾和超过了普里哈多拉达国王,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听到傅戈这一番分析,泰隆低头沉吟了半响,方自再抬起头,回道:“不错,我朝情况正如傅丞相所说,这一次质问贵国人员进入中央邦、月邦、恒河邦的也正是普西亚米陀将军。”

“哈,泰隆大人难道不想帮助国王对付普西亚米陀吗?我们秦人愿意为受困中的贵国国王提供最真挚的帮助。”

傅戈脸上流露出一丝极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们真的有把握击败普西亚米陀的军队吗?”泰隆不可置信的问道。

“当然,只要泰隆大人能够给予我们必要的帮助,比如提供及时的情报,比如在军粮辎重补给上动动手脚,这些对于大人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况且,作为回报,我们秦人是相当慷慨大方的,绝不会少了大人应得的那份好处,怎么样?”

对于一个贪污的人来说,上了贼船再想要下来是不太可能的,傅戈有理由相信,泰隆不会拒绝他的这一番建议,因为他没有选择。

第三百三十五节 战象部队

大秦天宏五年三月二日。

孔雀王朝大将普西亚米陀率领由十二万步兵,三千头战象组成庞大征讨军开始对孟买城的秦远征军实施惩罚行动。

之所以形势会恶化到如此地步,除了秦国在半岛南部越来越明显的扩张势头之外,还与孔雀王朝内部的争斗有关。

得到秦国暗中支援的泰隆在回到华氏城后,便开始大肆活动,网罗对普西亚米陀作为不满的佛教徒,这使得孔雀王朝内部两个教派的冲突空前激烈。

在长期的酝酿过程中,越演越烈的孔雀王朝内部争斗已经呈现出白热化的迹象,本来掌握着军队实权又得到大部分王公贵族支持的普西亚米陀已经稳占了上风,只要再过个三、五载,那个皇帝的位子怎么着也是他的了,可不知怎的,最近一段时间,平素一付与世无争样子的国王普里哈多拉达竟然一反常态的强硬起来。

情势激荡,普西亚米陀自然也不是得闲之辈,很快他就查明,普里哈多拉达跟前的亲信泰隆跟秦人走的火热。

“秦人,什么地方来的野蛮人,居然敢来到老子的地盘上撒野!”军伍出身的普西亚米陀当然不是善男信女,在一番谋划之后,他便开始了报复行动,另外,这次冒险军事行动也很有可能就是他谋夺王位的一次预演。

可以想见的是,普西亚米陀是想借对外作战大胜的余威,一举将朝中的国王势力铲除干净。

在公元前二世纪的第一个年头,东方两个古老的国家,两支作战风格、经历、还有战术素养绝不一样的军队相遇了。

在孔雀王朝的历史上,抵抗外来强大侵略势力并获得巨大胜利的战役他们不是没有,公元前四世纪,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大帝的东征军就在败在了摩蝎陀国(也就是孔雀王朝的前称)的战象部队手下,而随着亚历山大的死亡,他一手创建的横跨欧亚的庞大帝国也随之四分五裂。

确切的说,在冷兵器战争中,战象也许算是战场上应用最早的恐怖武器了。它们主要的作用是在冲锋时踩踏并冲破敌军阵线。冲向敌军的战象不仅能在敌军中制造惊恐和慌乱情绪,而且还可利用马不习惯大象散发的气味这一特点,令敌军战马受惊失蹄。与骑兵的战马不同,战象的皮很厚,轻易不会受伤,即使步兵的长矛阵也很难挡住它。

根据史料记载,在大约四千余年前,印度河谷的人们最早开始驯养大象,但后来,这些经过驯养的大象则被引入了古老的波斯帝国,特别是在居鲁士一世时,战象更是波斯人用来炫耀武力的一种工具,当时,在战场上的大象清一色都是雄象,这是因为它们速度较快,更加勇猛好斗。

战象的杀伤力在于其粗蛮刚猛的劲力。在冲锋中,战象的速度可达每小时三十英里,一旦冲入敌军阵营,便肆意践踏,挥舞锋利象牙横冲直撞。而在第一波攻击中逃过一劫的士兵不是被撞到一边,就是吓得畏缩不前。

当然,由于象这种动物生活在热带、亚热带地区,一到寒冷的北方它就无法生存,因此,战象部队的运用远远没有马来得普及。

只有在炎热的丛林地带作战,战象才能被派上战场,很不幸的是,这一次,秦国远征军的位置恰恰就在战象的作战地域范围内。

为了一战而竟取全功,雅利安人不仅倾巢而出,而且再度派出了他们引以为豪的战象部队,这种拥有庞大身躯的动物皮坚肉厚,配以尖锐坚硬的象牙,再加上骑在上面居高临下的士兵,寻常的骑乘战马的军队莫说与之对敌了,只怕还未等靠近,跨下战马就已经悲鸣嘶叫,前蹄乱蹬准备逃窜了。

当年,亚历山大的军队就是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遭到摩蝎陀战象的袭击,一番搏杀之后,尽管马其顿军队拥有横扫诸国的勇力,但在这样一种最霸道最庞大的动物面前,还是败了下来。

孟买城内,议事厅。

几乎聚集了此次随同傅戈南征的所有将领,韩信、英布、栾布、陈参还有在后方统筹粮草的萧何都一个个漂洋过海来到了孟买,他们一个个表情凝重,因为谁都清楚现在他们面临的是怎么的一种情况,谁都明白面前的这一仗意味着什么。

“怎么了,都害怕了,不就是三千头战象吗?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大秦的将士既然能够远涉重洋来到这里,就不会被困难所吓倒。”

相比秦军将领们的忧心冲冲,傅戈这个统帅的表现实在令人费解,他的脸上依旧淡定从若,他甚至于旁若无人的打着哈欠,摆出一付刚刚睡醒的样子,仿佛摆在他面前的不是十五万的敌军,而是一群一击即破的稻草人。

当然,熟悉傅戈的秦军将领都清楚,在掉儿啷档的背后,他们的统帅绝对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对手。

“傅帅,据信所知,这种战象都经过特殊训练,作战时由一个象奴驾驭,象背上站着四个手持长矛的士兵,冲锋时威力很大。况且此次敌军的兵力是我军的十余倍,再加上又有战象这种特殊的兵种助战,我们可切切不可大意呀。”韩信急谏道。

指挥秦军在热带的南亚作战对于这位智谋百出的大将军来说,是一次全新的考验,是一次完全不同于以往诸侯混战的斗智斗勇,战场搏杀说到底乃是将领们互相揣度对方用意的较量,因此对于韩信来说,普西亚米陀这个陌生的对手可一点不比项羽来得好对付。

毕竟,作为项羽曾经的部下,韩信对于项羽的脾性知道得清清楚楚,项羽的长处和缺点都无一遗漏的暴露在他的面前。

“傅帅,大将军所虑甚是,还有一点,大象这种动物我们许多将士都没有看到过,一旦它成群结队的在战场上出现,士兵的士气必然会遭到沉重打击,所以,何以为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除了要想办法对付敌军外,还必须要消除士兵对于象的恐惧,这样才能让他们树立起战胜对手的信心。”

萧何不愧是一个思虑周密的辅助人才,相比一众只顾着如何对付敌人的骁勇将领,他所考虑的方面虽然看起来不重要,但实际上却是事关战役之成败。

“嗯,大将军和萧公说得不错,对付战象,我们首先要克服的就是心理上的惧意,其实大象还是一种很温和的动物,如果不是受人驱使的话,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他们的,当然,那些经过特殊训练的战象除外,这样好了,孟买城内不是也有商人在利用大象贩运货物吗?我们先出资将它购买下来,送到军营中去与将士们接触接触,我相信用不了几天,我们的士兵就不会再畏象如虎了。”

“另外,要对付战象部队其实也不难,这世上只要是有生命的动物,都怕一样东西,那就是火,如果我们能选择一处险要的地方固守,再设法引诱敌军的战象部队进入我们的预伏地点,只要敌军入瓮则火箭一阵齐射,此时那些受惊的大象必定四处乱窜,我们再出动大军据后掩杀,破敌又有何难!”

见到一众将领各个献计献策,在一番思量之后,傅戈也终于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自打从泰隆那里获悉孔雀王朝大军缔结有动武迹象之时起,他就在仔仔细细的回翻了脑子里沉积的对付象兵的资料。

象兵这种东西在中国古代战事中出现的不多,就算偶尔有在战场出现,也不过几头罢了。真正意义上的中**队与印度象兵对峙还是发生在公元647年,当时强盛的唐王朝命王玄策为正使,与副使蒋师仁出使印度,结果不幸的是中天竺发生政变,纂位的新王阿罗顺那听说大唐使节入境,派二千兵将伏击,王玄策从骑多死难,玄策本人也被擒扣押。

其后,王玄策与蒋师仁设法逃脱,向尼泊尔王子借得七千骑兵反攻中天竺,在北天竺茶博和罗城外,王玄策一仗击溃天竺数万象军,随后玄策又设分兵伏杀计引阿罗顺那上钩,巧布“火牛阵”,一举摧毁敌七万战象部队,全歼阿罗顺那残部,并将其活捉。

可以说,唐王朝的国威在那一仗中尽显无疑,由此,也奠定了唐朝在公元七、八世纪的领袖国家地位。

同样,在西方的战史中,公元前331年的高加米拉战役中,那位征战一生的亚历山大大帝也第一次领教了波斯战象军团的厉害。

当时,波斯军队中的十五头战象在亚历山大大帝的军队中造成了异乎寻常的恐慌情绪,以至于他需要在开战前夜祭祀神明,以抚慰其惊恐万分的士兵。后来,他命令精锐骑兵远离战象,才最终赢得了这场战役。

第三百三十六节 示敌以弱

火,对于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所有生物来说,都是令之畏惧的存在,就算是人,也一样对它敬若神明,更何况是大象。

在罗马帝国的征战史中,曾有记载罗马人依靠齐射大量的火箭而大破敌军的战例,火让敌方的战象产生恐慌,并受到惊吓,在火光包围下,发狂的大象在战场上不听驱使的四处奔逃,就连背上的象奴也无法控制它的行动。

而这时,一旦象本身或象奴受到伤害或阵亡,则战象很有可能会不顾一切的逃离战场,在这一受惊逃离战场过程中,象群对本方军队构成的威胁丝毫不亚于对敌军的威慑。

破敌不成,反遭其噬。

如果能运用巧妙的计谋将敌方象兵的威胁化解的话,另外的那一支数量庞大的奴隶军队其实并不难对付,一支由没有自由的奴隶组成的军队与一支由职业化军人组成的军队是根本没有办法相提并论的。

“诸位将军来看,在孟买城的北部一带,是一座地势相对来说比较高的土丘,我们若是能将敌方战象引到这里,那么埋伏在土丘背后的火箭手就能迅速的完成打击敌方战象的任务,而且,由于敌方处于仰攻的不利地势下,一旦战象受惊就会掉头逃窜,如此一来,就会给敌方的后阵步兵造成极大的破坏,所以,此战的关健就在于,如何才能让敌方战象听话的跑到我们的伏击圈中来。”

“嗯,如果第一轮火箭齐射效果不彰的话,我们还可以命令兵士点燃火把,焚烧土丘顶部的蒿草,那象群一见火势,必定掉头回窜——!”

人才济济的好处就在于你这边刚提出一个设想,立马就有人来帮你完善它,并使之更切合战场的实际需要。

傅戈决意用火攻的策略提出没有多久,一帮兴高采烈的将领们就忙活开了,相比之前的凝重神情,他们已经基本消除了对战象的畏惧与恐惧,胜利的信心再一次在他们心中鼓起。

“大将军,,这战象冲动力强悍,你立马去整训弩箭部队,务必保证每一支箭簇上都能绑上浸油的燃烧物,到时候,是胜是败可都看你操练的好不好了。”

“这,傅帅,你莫非想要亲自去诱敌吗?这可万万不行,太危险了,要去的话也是我韩信去才是。”

“就是,傅帅你是一军统帅,绝不会冒险,万一你有个闪失,国内的那些朝官们还不乘机翻了天去。”

“不管怎么样,傅帅你就是不能去诱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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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但是,这一次诱敌若不是我亲自去的话,恐怕很难让敌军的战象部队与步兵分割开,要知道那普西亚米陀也不是一个完全不晓军事的碌碌之辈,只有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他才有可能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目睹着诸将吵吵嚷嚷要代替自己出征的情形,傅戈心头涌动过一股暖流,虽然说战场上崇尚的是冰冷的刀锋与无情的杀戮,但谁都知道,军人未必真的无情,在战场上来自战友的支持和信任是最好的安慰。

“另外,英布、栾布二位将军,你们将全部战船聚结起来,等战事一起从海道绕至敌军之背后,只等前方我军得胜之时,你等率将士从侧翼掩杀,这一来纵不能将普西亚米陀截住,也能让他魂飞魄散。”

“末将谨遵傅帅将令。”

“其余诸将,待敌前来随我出阵御敌!”

“诺!”

孟买城内,一万三千名秦军将士摩拳擦掌,只等着孔雀王朝的大军到来,看到秦军表现得如此镇定自若,一般聚拢到城内躲避迫害的奴隶们也一个个挺起了腰杆,开始在秦军军需官的指挥下,卖力的搬运作战所需的辎重。

恒河畔。

一支只有十多人的秦军小队蛰伏在河岸边的密林之中,他们并没有身穿秦军传统的黑色战甲,而是一身草绿色的军服,脸上更涂满了花花绿绿的条纹。

巧妙的伪装,对于担负着刺探敌人情报的斥候部队来说,是决定生存还是死亡的关健所在,这一点,带领着这支由远征军中最精锐战卒组成的斥候队的陈参自然清楚不过。

恒河不仅是印度半岛上最重要的一条河流,它还流经了孔雀王朝的王都华氏城,承担着贯通南北动脉的重任,在这个陆路交通尚不发达的时代,恒河水运的重要性是无可替代的。

因此,普西亚米陀的十二万大军要想顺利南征孟买,唯一可走的一条道就是沿着恒河河谷的支流往西走,这样大军的粮秣、辎重才有可能顺利补给。而这也是陈参预伏在这个地方三天不动窝的原因所在。

“参军,你看来了!”

三天后,忍受蚊蝇盯咬痛苦的陈参终于等到了他期盼已久的消息。

一支打着孔雀羽旗的摩揭陀**队出现在斥候们的视野中,在行进队伍的中间,间或有数十头高大的战象在象奴的指挥下,从容自在的迈着步子,这大象还时不时的伸出长长的獠牙,似乎是在向所有挑战它威严的对手示威。

“快,回去禀报傅帅,摩揭陀人的先头部队已经来了!”

“诺!”

茂密的丛林中,树梢稍微晃动了几下,一声清脆的鸟鸣响起,然后就没了声响,那些表情麻木呆滞、拿着木棍、肩背竹弓和铁头竹箭的奴隶依旧只顾着朝前赶路,周围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既没有兴趣去看,也没有兴趣去听。

听从主人的命令去打仗,对于这些失去自由的首陀罗们来说,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干活罢了,与平常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孟买岛,东三里。

得悉摩揭陀大军杀来的消息,秦国远征军毫不示弱的开启城门,列阵于城下御敌,不过,从秦军排列出的圆形守御战阵能够看出,随同傅戈出征的士兵不过是区区二个方阵,五千人左右,相比一边望不到边的摩揭陀大军来说,这点兵力实在微不足道。

“秦狗,竟然还敢出城迎战,当真自不量力!”

摩揭陀军中,战象部队的指挥官普斯汉达尔一脸的骄横,他不仅是摩揭陀国的第一勇士,还是普西亚米陀的胞弟,有道是打仗亲兄弟,这一回与秦军交战,普斯汉达尔当仁不让的抢过了先锋的位置。

为了一举全歼给自己带来诸多麻烦的秦军,普西亚米陀这次出动了国内战象部队的主力,大象的总头数达到三千头,其中,真正能派到一线作战的雄象足足有二千头之多,可以说,此次作战的规模相当空前。

相比摩揭陀人的倾巢而出,秦军一方则显得势弱得多,除了列阵的五千战卒外,也唯有在孟买城头摆放的抛石器还算是新式的战具,对于攻城部队来说,横飞的矢石确实是不小的威胁,不过,这些对于普斯汉达尔来说算不得什么,孟买城他势在必得,要说损失的话,大不了攻城的时候多死伤些奴隶罢了。

“弩骑兵,出阵!”

未等摩揭陀人站稳脚跟,排好阵形,已经严阵以待的秦军就开始了他们的逆袭,第一波攻击傅戈派出的是纵横草原曾经匈奴人闻风丧胆的弩骑兵部队,虽然因为路途遥远的关系,随同出征的弩骑兵只有区区的五百骑,但在他们势如雷火的冲击面前,那些根本不知道防御的首陀罗们就象一个个待杀的鸡鸭一样,被无情的箭矢射中。

“可恶,快截住那些秦人!”

惊惶的呼叫声不断的在摩揭陀军中响起,射术精准的秦弩骑兵在摸清了面前这支奴隶部队的底细之后,开始有目的的朝那些指挥作战的军官下手,这一来,本就缺少战斗意志的首陀罗们一见指挥官死了,更是心无斗志,失去指挥的摩揭陀军队空有庞大的数量,却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御。

五百秦弩骑兵在敌阵中尤如一条翻飞的巨龙,将阻挡的敌军杀得哭爹喊娘,狼狈逃窜。

“象兵集团出动,截杀秦骑兵!”

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普斯汉达尔怒不可遏,他发誓要给不识相的秦人一个深刻的教训,他要让秦人明白,谁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王者和主人。

“鸣金,令弩骑兵向北撤退,长枪手殿后掩护,交替回撤城中,亲卫队,随我杀奔敌象群的侧翼!”

眼见敌方祭出了王牌部队,傅戈当下也不敢大意,他一面着令以步卒为主的长枪兵、盾牌手向孟买城回撤,另一面则亲率一支精骑绕击敌阵。

用寻常的战马去正面对抗高大的象群,这是绝不明智的战法,绕阵侧击的话,威胁也同样不小,因为象群随时有可能转向将冲击的秦骑兵包围起来。

为了成功诱使敌方战象部队,傅戈冒险一搏,他只希望自己的中军玄旗能让普斯汉达尔早一些看到,他正等待着敌象群转向的一刻。

第三百三十七节 统一分裂

傅戈的冒险付出没有白费,普斯汉达尔这个莽夫一见到秦中军的旌旗,两只眼睛就放出疯狂噬血的光芒。

“抓住秦狗的头,我要亲手将它踩在脚底下!”在狠狠的怒骂发泄之后,普斯汉达尔令旗一挥,亲自指挥着象群掩杀了过去。

而此时,秦骑兵似乎象有灵性一般,纷纷拔转马头朝着正北方面呼啸而去,不多会就与接援的弩骑兵会合。

“快,不要让秦狗逃了,追!”见傅戈这个猎物要溜,普斯汉达尔岂肯罢休,他立即命令象奴挥动令旗,指挥战象追杀。

一前一后,一方急急奔逃,另一方大踏步追杀!

摩揭陀的战象冲杀起来黑压压的一片,刀枪不入,势不可挡,雄象长长的鼻子只轻轻地一点就将人卷起,然后将人摔得粉身碎骨:巨大的象蹄踩到人身上,人便成为肉饼,在这样的威势面前,秦军一个个惊慌失措,只得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任谁瞧见这一幕,都会以为秦军在劫难逃了,庞大的战象踩着隆隆的脚步尤如天崩地裂一般的可怕。

“萧大人,你说傅帅会不会——!”

“休得胡说,再口出妄言,小心你的脑袋!”

孟买城头,萧何一脸的凝重神色,自打南征以来,他是第一回对眼前的战事没有底了,盘算得好好的诱敌之计真的能起到作用吗?

担心的不只是萧何一个,埋伏在土丘背后的韩信也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地动山摇的声响一阵强似一阵,这战象委实难以对付,骑兵莫说上前接敌了,就是靠近一点都有困难。

“傅帅,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负责保护主帅安全的陈参一脸的惶急,追兵已经越来越近,而跨下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另一种动物的强大气息,有部分马匹甚至于开始拉稀起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万一要是傅戈跨下的那匹战马有个闪失,这可如何是好?

“急什么,沉住气,我们要是跑得太快就露馅了。”事到临头,傅戈倒是完全放开了手脚,他故作轻松的对着陈参说道。

经过刚才的试探,摩揭陀的先锋官普斯汉达尔的底细他已摸得差不多了,对付这样一员猛将,傅戈明白只有走走停停,才能激起他的争雄之心,才能让他丧失理智。

战事的进展一如傅戈所料,普斯汉达尔就象一只被傅戈牵着走的风筝,一步一步的迈向了死亡的陷阱。

“傅帅过来了,快,火箭准备!”

这厢傅戈气喘嘘嘘的领着一众‘残兵败将’刚登上土丘,等得心焦的韩信就低喝着下达了命令,一众秦国的弩兵们好半天眼看着敌方的战象横冲直撞,早就给憋闷得不行了。

七百步——。

五百步——。

三百步——。

“抛射!”随着韩信的一声令下,天空中顿时飞舞起无数星星点点的火矢,瞬如夜晚的颗颗繁星,点缀于天际。

“嗥!”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嘶吼在土丘的另一头响起,尽管战象皮糙肉厚,火箭纵算落到了身上也难以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虽是这样,但战象这个兵种毕竟不同于钢铁制成的坦克,在漫天的火矢面前,象群开始混乱了。

起先是一、二头象奴中箭失了操纵的弃象,然后随着秦军打击力度由前沿向后方伸展,弃象的数量也越来越多,最终,被冲天的烈火与刺耳的声音刺激得失去耐心和理智的雄象们开始不顾一切的狂奔起来。

不管前面挡路的是什么,长长锋利的象牙一撩而起,径刺入对方的柔软腹部。

激怒的雄象们咆哮着,用沉重的蹄子,用力大无穷的长鼻,用一切可以显示威严的东西反抗着一切束缚,骑在背上的象奴在快速的奔跑中不断被颠下象背,等待他们的除了无情的踩踏之外,没有其它结果。

“敌军混乱了,敢死队,冲锋!”

韩信大叫一声,埋伏在土丘后面的秦国伏兵猛然蹿出,他们一个个手持长矛,怒吼着冲向混乱中的象群,专门对着长长的象鼻子狠砍,这一来,被砍断鼻子的大象惨叫着乱窜,与其它战象相撞,一时人仰象倒。

“都不许退,向前冲,向前——!”普斯汉达尔呼喊的声音倏然而止,一头失控的雄象从侧面将他的坐骑猛撞了一下,结果普斯汉达尔这位摩揭陀猛将惨然跌落象背。

向前——,普斯汉达尔临死之前的命令倒还算明智,在冲锋过程中遇阻,如果前阵冒然后退的话,势必与后方的象群发生挤撞。

随着普斯汉达尔的阵亡,失去统一指挥的摩揭陀战象部队就象散了架一样,不顾一切的朝着后方溃退了下去,它们这一退不要紧,跟在后面涌上来的步兵可倒了霉了,跟随在后的摩揭陀步兵还没明白过来,就被折返回逃的‘象兵’踩得血肉模糊。

“我们得胜了,开城门杀出去!”

孟买城上,萧何瞥见战况如预期一样进展,也是分外惊喜,趁敌病要你命,这立功的好机会自然谁都不想错过,于是,刚刚退入城内的秦长枪兵再一次出击,这一回,他们可不再规规矩矩的以圆形阵御敌,而是摆出了冲锋的锥形阵。

“杀!”

四面八方,到处响起秦军高昂的呐喊声,可怜十二万摩揭陀的大军还未等与秦军正面交锋,就在己方象群的冲击下折损过半,相比不知战象威力的秦国士兵,这些摩揭陀人对于大象的畏惧心理更盛,许多士兵只远远的瞥见有战象冲过来,就立马弃了兵器回逃。

就这样,等到普西亚米陀这位大军统帅发现前方混乱之时,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成千上万的首陀罗们如同被放出囚笼的罪犯,各自四散奔逃,虽然说被抓回去的可能性还是存在,但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奴隶们还是要想方设法的逃跑。

一支没有凝聚力的军队是无能的军队,纵算他的数字听起来庞大无比,在秦军各级将领的有力指挥下,普西亚米陀一战大败,等他好不容易收拢了残部准备回师时,却又在恒河边遭到了英布、栾布率领的秦海军的阻击。

连遭袭杀,等到普西亚米陀回到华氏城时,麾下的军队只剩下了可怜的二万人,其中战象部队全部损失,奴隶更是逃跑了七七八八,由此一战,孔雀王朝的实力消耗殆尽。

战场是无情的,政治更是无情。

摩揭陀在强盛之前也不过是诸多小国中的一个,在强大之时诸邦依附,而在没落之时,它也不可避免的会遭到抛弃。

孔雀王朝的衰落让印度半岛上统一的王朝即将不复存在,在朝中,国王普里哈多拉达和将军普西亚米陀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双方的支持者在华氏城相互对峙,磨擦不断,这一种情形按照历史进程的话本来不太可能出现,但随着普西亚米陀的主力在孟买城被歼,形势又再一次的微妙起来。

在地方各邦国局势则更加的混乱,相比中央集权统治的秦国,孔雀王朝辖下的各邦只是松散的联邦性质,地方王公拥有相当的自治权,因此,在听说国王的主力部队惨败之后,一些地方实力派占据的城邦开始蠢蠢欲动,部分脑子活络的王公甚至于开始派人与孟买城的秦军取得联系,以期获得支持。

一个混乱的身毒,才是秦国最期望看到的理想殖民地,这种情况就象后世西方侵略者在中国推行那一套扶持军阀,各霸一方的政策一样。

对于主动投靠过来的王公贵族们,傅戈并没有扳起脸来距之门外,相反,还相当客气的给予了隆重的接待。

眼中只看到一己私利的王公正是理想的合作对象,只要价钱给的合适,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就是最佳的生意合作伙伴,这一点历史已经作了最好的注释。

至于那个‘解放奴隶’的口号,则在傅戈有意无意的冷落之下,渐渐的变成了一个象征性的东西,虽然说秦国已经步入了封建社会,但在印度半岛上,奴隶制度正处于发展过程中,奴隶们的觉醒意识还没有广泛深入人心,或许还需要经过千余年,这里的人才会真正有想要自由想要觉醒的想法。

当然,对于那些脱离了奴隶主奴役,逃奔过来的首陀罗们,傅戈也没有无情的距之门外,毕竟,孟买城的繁盛需要大批的廉价劳力。

一年之后,孔雀王朝正式分裂成若干个地方城邦,其中原先的国王普里哈多拉达在泰隆等一干旧属的支持下,占据了首都华氏城及附近的一小片地方;将军普西亚米陀在争夺华氏城控制权失败后,率领亲信在中央邦建立起了自己的国家巽加王朝。

除此之外,在这座半岛的其它地方,一些势力强大的地方王公也开始自立一方,印度半岛上短暂的统一时期由此结束了。

第三百三十八节 谁是新皇

战争的硝烟随着新一年的到来的散尽,随着印度半岛上孔雀王朝成为冗长历史中的一段遗迹,秦国远征军也终于真正的在南方大洋上确立起了海上霸权。

孟买一战血流成河,摩揭陀人尸横遍野——。

在这一辉煌的战例面前,莫说半岛上的那些怕死的王公贵族,就是塞琉西王朝的杀戮君王安条克三世也不得不放慢了侵略印度半岛的地伐。

在历史上,塞琉西王朝是亚历山大的部将塞琉古一世建立的以叙利亚为中心,包括波斯和高加索地区、还有印度北部一些地方在内的大帝国。

而安条克三世正是塞琉西王朝史上最伟大的君王之一,在他统治期间,曾经发兵东征米底、巴克特里亚(大夏)、帕提亚(安息)。并击败巴克特里亚统治者欧提德姆,使巴克特里亚臣服于塞琉西王朝,他甚至把帕提亚也变为自己的臣属,并进而侵入印度西北部。

现在,大秦出人意料的从海路征服了衰败中的孔雀王朝,这一方面让安条克三世争雄天下的兴趣大增,另一方面也让他开始慎重起来,毕竟,轻敌的代价是任何人都付不起的,尤其是对于一个仅靠着武力来维持的庞大帝国来说。

陆上战事暂时平息,在海途上,尽管航行莫测变幻,南洋的季候风可能导致的飓风就象诅咒的恶魔一样时不时的光顾冒险在海上探险的船只,但这一切都不能让已经开始对陌生地方产生兴趣的秦人畏惧放弃。

掠夺的乐趣除了丰厚无比的意外回报外,还有沉浸于过程中的艰辛与危险。

最近的二年间,在傅戈这个主张一力向外扩张的铁血丞相的影响下,秦人身上原本就具有的那一种张扬的血性被完全激发了出来,而这正是历史上千百年来国人最渴望拥有的一种难得的精神。

“我们不需要中庸,不需要内敛,我们要的是一个为我独尊的时代!”

“这个世上,没有我们大秦人到不了的地方,没有我们征服不了的土地,只要我们活着,就一定能够到达目的地。”

秦人的自信心在一连串的胜利面前空前高昂,而这正是傅戈一直以来梦昧以求的一个结果。

经过约半年的发展,奥加拉巴、锡兰、孟买这三个秦国在南洋的重要海港城市已经发展得相当具有规模了,甚至于有胆大的秦国商船开始远航至非洲的东海岸、两河流域还有古老的文明古国埃及一带。

而随着秦国对南洋征服计划的完美结束,在印度洋上,每一艘航行于海上的秦国商船不约而同的高高挂起了象征着秦王朝尊严的玄色龙旗,而那些心存歹意要靠无本生意发财的海盗只要一见到这面秦国的龙旗,就立马望风而逃。

大秦海军的威名当然不是靠吹嘘得来的,在结束了孟买战役之后,英布与栾布统领着麾下的那一支百战劲旅横扫南洋诸岛,将海盗们盘据多年的老巢一一拔除干掉,在战力堪称当世第一、武器装备又领先了几个时代的秦军面前,只靠着用粗糙木板拼凑而成的渔船来劫掠的海盗莫说与秦军交锋了,就算是逃也没有多大的希望。

这种情况其实就和后世老美的航母舰队跟什么索马里的老旧鱼雷快艇比拼一样,虽说有可能会造成一点小的麻烦,但战局的进程却不会有根本的改变。

更何况,除了海军强大之外,秦国远征军的陆军也不是吃素的,海盗虽然靠着劫掠商船获得不法利益,但他们的老巢终究是建在岸上的,只要这一弱点存在,秦军就会有对付他们的办法。

大秦天宏六年正月初二。

咸阳城。

万人空巷,这座公元前二世纪最繁华最富庶的城市再一次迎来了狂欢的机会,对于生活在这里的百姓来说,这一切实在已司空见惯。

原因只有一个,秦国远征军在这一天回来了!

虽然在这之前,已经陆续有兵士分批的从远征军的回来,他们有的是受伤的士兵,有的是发了财的随军商人,还有的干脆是因为思念家人而申请了退伍。

不过,这些零零碎碎的返回绝不能与这一次相提并论,因为,这一次,象征着秦国开拓与进取、荣耀与征服的铁血丞相傅戈回来了。

经过二年多的海外征战,傅戈就象一个时刻思念着家乡的游子,饱含着热泪回归故里,当他看到一双双期盼的眼神,看到变化万千的古老都市,看到曾经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时,他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傅帅,你回来了!”

“傅相,可想死我们大伙了!”

一声声亲热的叫唤已经久违了,如同站在面前的人一样,司马亮、张良、司马昌、冯正——,还有许许多多陌生而年轻的面宠,他们都是新近二年涌现和提拔上来的年轻官员,对于傅戈这个人和他的事迹,他们脑海中的印象只留存着那些过来人的追忆,以及来自刀笔吏的一卷卷带着强烈个人看法的评判。

相比二年不见的文职官员,除了留守的北方大漠和西域的李烈、张桓、钟离昧等少数将领外,其它一众武将傅戈倒还见过面,当然,这其中的原因也很简单,在听到了南洋战事不仅打得过瘾而且还有横财可发时,一帮心痒痒不已的家伙又岂敢呆坐在家中白首等死。

于是乎,一拔又一拔的出征将士由南方的番禺港、奥拉加巴港登上海船,开始了他们人生中最期待也最骄傲的殖民生涯。

今天,当他们一个个挺起胸膛回来了,带回的不仅有胜利的军功与荣耀,还有令秦国人目不暇接的南洋稀罕物器,甚至于还有浑身黝黑皮肤的昆仑奴等等。

其实,让傅戈这一次回转的除了思念家乡的渴望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秦国的皇帝,三世子婴驾崩了!

相比之前的始皇帝和二世胡亥,子婴这位在危难中登基的皇帝无疑是幸运的,因为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巨人。

在傅戈这个幸运无比的强人支撑下,秦国不仅渡过了分崩离析没国的命运,而且还迅速的强大起来,重新成为了世界的领跑者。

子婴也是幸运的,因为他是在无痛苦的情况下归天的,方士给予他开具的提精的丹药没有能起到长生不老的作用,而过度预支了自家精力的子婴能够得到的结局也就只有横死一途了。

子婴死时,年五十一岁。

这个年纪在秦时来说,并不算早夭,如果正常的话,在子婴死之后,秦国的大臣们应当立即辅佐皇储也就是太子登上皇位。

新皇应当是谁?

这个问题让一众在治理国家方面足智多谋的官员们大为犯难,按理说,嬴喜应当是唯一的人选,不过,嬴喜在子婴在位时却并没有被立为皇位的继承人,而且,在私底下嬴喜似乎也对皇位没有多大的兴趣。

一个傀儡般的皇帝,纵算有着高高在上的地位,也没有多少可羡慕的地方,自从在子婴登祭台再度成为皇帝的那天与嬴真的对答之后,对权力彻底看开的嬴喜这二年来的日子过得着实舒坦之至。

尽管不是皇位的继承人,但他的身份还是相当的显赫,不仅皇帝是他的父亲,而且掌握着这个国家实权的丞相傅戈是他的妹夫,有这样深厚的背景,这满朝上下只要嬴喜不做太出格的事情,谁又会管他?

嬴喜不想成为皇帝,那么就只有傅戈这个权倾天下的丞相来继任皇位了,本着这一个想法,在子婴驾崩的第二天,朝中的信使就连连加急将请求傅戈回咸阳主事的朝折送到了远征军中,得到这一消息,在后方主持全局的萧何当下不敢怠慢,立即派遣战船前往锡兰城,将这一重要的消息告知了傅戈。

“傅帅,秦皇驾崩,国内动荡,这个时候只有你才能镇得住场面,不然的话,国家好不容易赢得的安定局面又会起波澜了。”

除了一封封加急的朝报外,在给予傅戈的私信中,司马亮和张良这二位主持朝政的左右大夫不约而同的表达了这样的一个意见。

尽管傅戈在国内建设上出力极少,甚至于可以说比之主管财赋的治粟内史乌氏倮都不如,但明智如司马亮、张良的又岂会不知,正是因为有傅戈的存在,正是因为他身上无敌的光环,才使得影响秦国安定的逆流势力一个个销声匿迹。

没了傅戈,只怕用不着多久,那些心怀着野心的家伙就会跳将出来,将政局弄得一团糟,而有了傅戈,就算是再有野心的人,也只能将这份心意藏在心底不敢显露出来。

“傅相会登基成为第四任皇帝——!”

在迎接傅戈归来的队伍中,绝大多数的百姓和官员都这么理所当然的认为,因为事实明摆着,没有人比傅戈更合适当这个皇帝了。

若是傅戈不当皇帝,谁又能驾御得了秦国那支征战八方的雄师劲旅,象李烈、英布、钟离昧、郦商、郦疥这些个久经沙场的骁勇之将除了傅戈之外,又会把谁放在眼里——。

第三百三十九节 秦四世

国家不能一日无主。

秦国上下,不管是官员、将军还是百姓,几乎每个人都认为只有傅戈这位‘德高望重’的丞相才配继承皇位。

因此,在处理完子婴的下葬等一应事务后,一众惶急的大臣们接二连三的往丞相府门口守候,他们希望能够早一日说服傅戈继任新皇,并且继续带领秦国开拓更大的业绩。

然而,他们的这番好意显然没有获得当事人的认可,作为半子料理完便宜‘老丈人’的后事,将子婴的遗体安放到郦山脚下早就挖好的陵墓里面之后,他就干脆的躲进了丞相府,来了一个谁也不见。

一个不见当然是不可能的。

至少,书房内呆着的这二位,傅戈就躲不开去。

司马亮和张良——,这二位主持朝政的重量级人物现在皆是满脸的焦急,他们本以为傅戈拒门谢客只不过是摆一个姿态,在经过劝说之后终究还是会答应登基的,却不想傅戈的回答是如此的斩钉截铁。

“我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尽一下人子的本份,并没有其它的想法。至于朝堂乱哄哄,这是你们的失职,与我又有何干?况且,治国的大事不是一直由你们这些在任的大臣们负责吗?这些年来你们不也是干得好好的吗?我傅戈在与不在,说不说话又有什么关系?”

司马亮和张良听此回答,目瞪口呆,一时怔在原地说不出话。

傅戈当真对那个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吗?看他的神态和表情似乎不是在假装或者做作,可是,皇帝若傅戈不坐的话,又有谁能去坐?

任他们的想法如何超前,也绝不可能跳跃到秦国不设立皇帝的地步。毕竟,皇权是一个国家威严的象征,没有皇帝的话,这个国家也就不能称之为国家了。

“傅相这番推脱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服众,毕竟,秦国的皇位一直都是在嬴氏子孙中相传的,看来我们还要继续上表劝诫才是!”

在从司马亮和张良那里得到结果之后,一众朝中官员并没有放弃,他们将傅戈的这一高姿态理解为以退为进的一种高明手段。

而就在秦国一干官员准备张罗新皇登基典礼的时候,他们却惊讶的发现,‘主角’开溜了。

傅戈做什么去了,其实,他倒也没有干什么出格离奇的事情,只是离家这么久了,后院已经出现了熊熊‘大火’燃烧的苗头,若不极早扑灭的话,这把火真烧起来,那傅戈下半辈子可就有好戏看了。

引发这场冲天妒火的倒不是虞姬和嬴真这二位稳坐一、二位的正牌夫人,而是奴儿和臧儿这两个娇灵灵水滴滴的大姑娘。

傅戈不仅是秦国的丞相,更是一个正常无比的男人,因此,除了对国家之外,对家庭他也有不可推卸的义务,要不放着二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在家里,任谁也放心不下。

好在,这二年时间里,虞姬和嬴真也曾带着一家子老老少少到南洋风风光光免费旅游了好几回,大秦国丞相一家子出巡,那场面绝对震憾,想想后世国家主席、总理到某些地方调研考查时前呼后拥的场面就知道了。

不过,南方的潮湿的气候让虞姬和嬴真感到很不习惯,倒是奴儿这个水灵灵玉立的丫头不怕日头将她水嫩的皮肤晒得粗糙,一心一意的留在了傅戈的身边照看着。

这一来,在奴儿与臧儿第三顺位的争夺战中,形势又扳了过来,奴儿的得势让臧儿极不甘心,但她一时又毫无办法。

随着年龄的一天天成长,奴儿这个来自于巴山蜀水间的小女子越发出落得惹人喜欢,一双水汪汪灵动的眼眸顾盼若飞,细柳般盈盈一握的腰肢更显得百倍的婀娜,这些年她又呆在丞相府里熏陶着,这见识也是越发的与众不同。

这些年来,秦国上下,什么样的健儿豪杰她没有见过,但她就是一个也看不上——。

李烈够骁勇了吧,又是统领着秦国最擅战的骑军,人也长得相当的不错,可是奴儿这丫头就是对人家不来电,弄得虞姬从中撮合了好几次,都无疾而终。

最后,奴儿的那点鬼心思被同样鬼灵精怪的嬴真一语道破,这小丫头心大着呢,她呀是看上相爷了。

对于奴儿想要傍上傅戈这点心思,无论是虞姬还是嬴真都没有表现出太过于强烈的反对,因为在她们看来,自十二岁就来到丞相府的奴儿已经算是家中的一员了,她既然有这个心思,那就随她去好了,也算是便宜了傅戈这个‘负心汉’,让他又小小的得意了一把。

奴儿这边二位夫人既然网开一面,那厢臧儿这个眼尖伶俐的女子当然不敢就此落了下风,眼见着傅戈那边打感情牌没有可能,臧儿就干脆一心一意的留在丞相府中接替奴儿当起了大管家来。

还别说,臧儿这般势利的女子操持起家务来,当真是麻利,私底里家人的一点小动作,基本难以逃过她的一双眼睛,这日子一长,就连虞姬也觉得慢慢离不开她了。

感情牌谁都会打,这一回合两个丫头又打了一个平手,看样子只要傅戈一天不做出决定,她们之间的这场争斗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因此,在一番仔细的斟量之后,虞姬和嬴真未经傅戈同意就做出了她们的决定,既然两个都离不了,两个都又不敢让步,那干脆一点一共娶进门好了。

至于谁大谁小,既然一同进的门,自然是一般大了,反正以后都是姐妹了,还分什么大小?

“你们没有经过我同意,你们这是ooxx民意?”

当从虞姬的嘴里听得她们要将奴儿和臧儿娶进来给他作妾时,傅戈的反应还是相当激烈的,怎么说这也是关系到他幸福的大事,怎么没有得到他本人同意就办了呢。

“哼,什么叫ooxx民意,有这么两个美貌如花的丫头给你享用,难不成还委屈了你,这些天我们两个不在身边,你一双贼眼一双贼手也没少在奴儿身上占便宜吧!”

相比虞姬的温顺,嬴真的话可没有那么客气了,一眼就看破傅戈不过是在摆个空姿态的她毫不客气的回击道。

大户人家讨一房小妾,这种事情在秦代再是寻常不过,由于不是正室,因此也不需要张灯结彩铺张浪费大办酒席,作妾对于祖父曾是燕王的臧儿来说虽然有点委屈,不过,在看到之后可能得到的巨大利益之时,臧儿的这点委屈也算不得什么了。

等到傅戈从筋疲力尽的新婚义务劳动中回过神来,感受到做男人实在‘辛苦’的他唯一能够想象的就是古代的那些皇帝,三千后宫妃子日日等待的日子简直太恐怖了。

****

这世上有些事是你自己能作得了主的,而另外一些则是你个人的力量无法改变的,纵算有一天你手握重兵,可以决定成千上万人生死也还是一样。

在朝中官员和百姓的多次请愿之后,如同讨小妾一样,傅戈又被无情的强奸了一次,在大秦天启元年的二月一日,秦四世傅戈正式登上了皇位。

“四世,四这个数字可是不吉的征兆呀,怎么偏偏让我给碰上了!”看着跪伏在自己脚下山呼万岁的一众官员,坐在龙椅上的傅戈只觉得头皮发痄。

“幸好,幸好这个皇帝只是挂名而己,要是天天这么早起接受朝拜,我可就倒霉透顶了!”

傅戈答应成为秦国的第四任皇帝,当然不是免费的,一看事情已经推脱不掉,他也只好在具体的条件上多多讨价还价的。

以秦国目前的政局,皇帝发挥的作用已经相当的有限,政令都是由二位主持政务的大夫在综合了一众官员的意见之后作出,皇帝只不过履行一个签字通过的过程罢了,因此,傅戈就象司马亮和张良提出,就算他已经成了皇帝,也有行动的充分自由。

比如,继续推行对外扩张计划,继续带领秦国的远征军在外作战,继续实行他的劫掠侵略别国的恶魔计划——。

皇帝,在别人眼睛可能是一个眼红的位置。

但实际上,中国历史上曾经有过数百上千个皇帝,除了有名的那几位开国马上皇帝或者倒霉身死的末代帝王外,其它人甚至于连名字都无法让后人记住。

而开疆拓土的英雄,纵算经过了千百余年,他们的事迹仍然为后人津津乐道,比如航海第一人三宝太监郑和,比如封狼居胥的卫青、霍去病——。

第三百四十节 远征赛琉西

此皇帝非彼皇帝~

从无奈接受‘秦四世’这座人人羡慕的皇冠之时起,傅戈就摆明了态度不想让中国历史上王朝更替的冗长封建社会重演。

既然逃脱不了成皇的宿命,那么就好好得过他一把瘾,至少在现在看来,自己这个皇帝还能做一件事,那便是争取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

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在了结了秦国目前面临的强劲对手的情况下,当有一天,秦国真正强大到象后世老美那样的时候,傅戈的皇帝使命也就完成了。

到那时,傅戈心中的那个潜藏着的狂妄的‘让中国强盛’的梦想行将实现,到那时,他只要一卸皇帝的担子,他的子孙就可以避免被人‘喀嚓’掉的悲剧结局。

自古以来朝代更替,最惨的就是皇族中人,在中国历史上,除了极少数的几个待仁宽厚的朝代外,其它的末世君王下场都是一样,悲惨之极。

想通了这一点,皇位对于傅戈的诱惑力也就没剩下多少了,反正于他来说,当不当这个皇帝都一样,只要权力在手中,军队在手中,那么幸福也就握在手中。

傅戈想要把握幸福,然而却偏偏有人要打扰他的这一美梦,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西方马其顿帝国的继承者,塞琉西王朝的安条克三世大帝。

时空总是有它微妙的巧合之处,几乎就在傅戈统一中国,并向外扩张之时,在秦国的西方,继马其顿帝国之后,一个地域辽阔的帝国塞琉西王朝也正处于最强盛的阶段。

早在秦军征服印度之时,安条克三世就对秦国的扩张有了戒备之心,只不过当时他还惧于亚历山大在印度作战身亡的教训,因此没敢冒然率军队进犯。

炎热潮湿的印度半岛让安条克三世有所畏惧,而在北方。在对付巴克特里亚(大夏)、帕提亚(安息)这两个草原国家时,安条克三贡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经过二年多时间的准备酝酿,在一系列的阴谋与战事之后,安条克三世终于将大夏和安息这两个国家纳入到了赛琉西帝国地版图之内。

在消除了东方的两个不算强大的对手之外,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安条克三世对于丝绸之路的繁荣富庶垂涎不已,这时适好他又听得秦国更换了新的皇帝,如此大好机会,让安条克三世对占领西域乃至攻取金银遍地的大秦充满了信心。

大秦天启元年四月十九日。

赛琉西军队在吞并了大夏和安息之后。罕然发动了对西域的大宛、月氏地军事进攻,它的这一图谋严重威胁到了秦国北方丝绸之路的通畅,而一旦这条商路被赛琉西人阻断,秦国的丝绸将无法顺利的转送到欧洲的罗马帝国。

一接到西域各城邦国家的紧急救援,担负重任的定远侯张桓不敢怠慢,一面派遣精卒骑着快马向咸阳回报,另一方面频繁穿梭于楼兰、精绝、大宛、月氏等国家之间,希望能组建起一支联军,共同对抗入侵之敌。

接到西线这一紧急军情通报,为安条克三世这一太岁头上动土的举动而勃然大怒的傅戈立即任命韩信为大将军。率领留驻北方草原地李烈、钟离昧两部。共步骑约七万余人西征迎击赛琉西人地武装入侵。

在中国古代历史上,西方的大国能打到葱岭一带的唯有阿拉伯哈里发,而今想不到变幻了时空。连小小地一个赛琉西王国都把侵略的矛头指向了东方,这让一向以秦国强盛为最终目标的傅戈如何不恼。

五月初,经过张桓的成功游说,西域的楼兰、精绝、于阗、月氏、大宛等国纷纷派出军队组成联军,由张桓担任联军统帅,配合西征的大秦军队对入侵之敌展开反击。

一场波澜壮阔的自卫反击战由此打响。

不过,这样一场堪称伟大和经典的反击战傅戈却并没有参与,在咸阳短暂休整之后,他的行踪又飘乎到了海上,他在筹划着给予安条克三世最致命的一击。

单纯地陆上撕杀。就算秦军能够取得胜利并驱逐赛琉西军队,也很难彻底的将其主力歼灭,毕竟,在广阔的陆地上进行一场长距离的追杀行动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的,而以秦国目前能提供的补给条件来看,纵算是最合适长途奔袭的骑军也只能追杀到波斯境内。

既然陆上一刀一枪的对杀暂时不能完全放倒对手,那么就别寻它途,安条克三世地庞大帝国能够将触角伸到西域,这一方面说明他的力量和野心足够的大。而另一方面也在向他人坦露他的弱点。

赛琉西人的补给线太漫长了,长得到处都是破绽。

秦军只要从海上的任何一点加以截击,就能轻而易举的将赛琉西人的补给线生生切断,而最佳的登陆地点应该选择在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的河口。

两河流域,古代巴比伦王国的发源地。

这里不仅是由赛琉西王都所在地叙利亚通往东方的咽喉要道,更是这个武力建立起来的帝国的粮仓,一旦安条克三世失去了两河流域,那么在面对大秦和罗马两个强敌时,他能够做的就只有等待死亡或者投降一途了。

“最锋利的刀应当插到敌人的心脏上!”

本着这样一个想法,傅戈率领着秦国的远征军编队由奥拉加巴、锡兰、孟买三个城市出发,向着海湾破浪行进。

六月三十日,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航行,在遭遇风浪损失了三艘战舰之后,七千余名远征军将士登上了两河流域的肥沃土地。

在傅戈的亲自指挥下,秦军由南向北,沿着幼发拉底河一路朝巴比伦城席卷而进,其架式和推进速度一点也不比后世老美的坦克步兵师、空降师来得逊色。

看着身前一望无际的黑龙长龙,骑在高头战马上的傅戈竟有了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平坦的两河平原对于秦国远征军来说,就象一个个敞开的不设防城市,完全没有料到秦军被涉重洋在海湾登岸的安条克三世来不及调集前方的精兵回援,仓促间他只能下令各座城市依托壁垒进行坚守,以期用这种方法来延缓秦军的推进速度。

“不要管身后的那些杂碎,主力向巴比伦城进发!”

那些无足轻重的小城并不是傅戈的目标,秦军的主攻方向只有一个:巴比伦城。

只要拿下巴比伦这座赛琉西军队最大的粮仓和补给基地,在葱岭一带与秦军交战的赛琉西军队就会因后勤补给不畅而溃败,而同样,当富庶的两河流域落入到秦国手中时,安条克三世就算想报复,也没有了底牌和实力。

双管齐下,一击致命。

相比与安条克三世打了几十年却不分胜负的罗马人,傅戈的拳头又稳又狠,而且一点也不给对手反击的机会。

“快,组织力量反击,将秦人挡在城外!”

当秦军大踏步的沿着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穿插时,在巴比伦城内,刚刚从叙利亚赶到这里指挥作战的安条克三世大帝正在大发雷霆。

他这个大帝的称号是在赛琉西军队攻占大夏和安息之后被赐予的,当时赛琉西王朝强盛一时,几乎横跨了整个西亚、中亚一带,在赛琉西王朝的历史上,除了他之外,还没有其他人获得过这样至高的荣誉。

而在安条克三世知晓的历史上,也只有那位征伐四方的马其顿帝国的皇帝亚历山大有过‘大帝’的伟大称号。

可惜,时光仅仅过去了不到半年,安条克三世的庞大帝国就面临了分崩瓦解的危难局面,造成这一切的祸首就是安条克三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竟然打起了东方更强大的丝绸之国——秦国的主意。

将一路高歌猛进的秦**队挡住,这个愿望是如此的美好,但却又是如此的不切实际。

一线推进的秦军虽然只有七千余人,但却战力超群,一往无前的秦步卒,远程攻杀的弩兵部队、如同恶梦般摧毁一切的石炮部队、甚至于还有新组建的战象部队——,这些都是赛琉西的守城军队无法抵抗的。

况且,在七千名秦国远征军的背后,还有接近三万的来自身毒、维达等地的殖民地军队,他们的战力虽然不强,但用来维护后方的补给线安全却是绰绰有余。

一个又一个城市被攻陷,当看到黑压压的秦远征军主力出现在视眼中时,站在巴比伦城最高处观望战局的安条克三世只觉得两眼一黑,喉间有一股热流瞬时涌出。

完了,帝国完了。

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赛琉西王朝行将覆灭。

瞬时,巨大的绝望弥漫于他的整个心脏,让他不堪重负。

第三百四十一节 大决战来临

安条克三世溜了!

几乎就在秦远征军进抵巴比伦城下之时,塞琉西王朝的这位杰出的统治者在另外一位更出色的对手面前,颓然低下了头颅。

“走!”

在无力的吐出一口浊血之后,安条克三世便在一众亲信卫士的保护下,从巴比伦城的北面沿着宽敞的驿道朝叙利亚方向逃窜而去。

位于幼发拉底河畔的巴比伦城是座平原城市,就总体地势上看,没有山峦可为依托,这样的城市不利于防守一方,安条克三世之所以急急逃窜,也正是看到了这一弱点,他是寄期望于先跑回叙利亚高原,然后一面借助有利地势对秦军进行抵抗,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纠集精兵再回头与秦军一搏。

其实,安条克三世若是能镇定一些,他也许能看到除了弱点之外,己方也有长项的地方,幼发拉底河从巴比伦城的中部流过,城中主要繁华的街道都位于河东,这可使守军避免了跨河二线作战的危险。

同时,由于取土方便的缘故,巴比伦城的城墙都是用泥砖砌成,间或有些居高的塔楼,其中外墙最宽处达到了七丈。

这样一座古老而坚固的城池,如果塞琉西人有种的话,坚守巴比伦这样的一座大城还是有可能的,毕竟,连同城中的居民在内,这座城市的总人口达到了十五万之众。

全民皆兵。

这种看似无赖又带着先进性的战法若是塞琉西人懂得的话,七千秦远征军将不可避免的陷入到和后世老美一样的伊拉克泥沼之中,好在安条克三世对于土生土长生活在两河流域的居民来说,也一样是外来入侵者。

而更让傅戈庆幸的是,在占领巴比伦城的这段时间里,安条克三世这个只懂得武力征服的家伙也没能给这里地百姓留下什么好的印象。

为了保全性命,安条克三世甚至于连那些守卫城池的二线塞琉西士兵都没有通知,于是乎战场上的态势瞬即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失去统一指挥的三千多塞琉西军队混乱不堪,空自占据着沟壕、民宅及河流桥梁等重要据点却组织不起什么有力的抵抗。溃败,当秦军势如破竹般的猛冲猛打之下,塞琉西军队就象一碰即碎地豆腐,根本经不起敲打。

“传令,大军杀入城内!”

只用了短短的二天时间,当秦军炽烈的喊杀声响彻幼发拉底河两岸,当伊丝塔尔门(以古巴比伦的女神命名)被秦远征军的冲车撞覆时,巴比伦城被攻陷了。

或许,更确切的说,秦军占领了被塞琉西人弃守的巴比伦城。

三千守城部队在秦军的攻势下溃散,守城的敌将被击毙,只有区区的百余人沿着通向叙利亚地道路逃向塞琉西地国都安条克城,至此,秦国的二支征讨大军就象两只铁钳将在大夏一带作战的八万余塞琉西主力包围。

巴比伦城东北角,举世闻名地伟大建筑‘空中花园’前。

以傅戈为首的一众秦远征军将领个个以胜利者的姿态高傲的仰视着这座由异民族修筑起来的宏伟宫殿,在阳光的照射下,空中花园的金色屋顶熠熠生辉。炫人眼目。

“诸位将军。你们知道这座空中的宫殿又被称为什么吗?”在这样令人惊叹的奇迹面前,一众秦军将领只剩下了目瞪口呆的份。

英布咽了口唾沫,感叹道:“傅帅。这宫殿还有名字?叫什么,嗯,要是我老英能在这宫殿里住上哪怕一天,我这辈子也算是知足了!”

“瞧你那点出息,我告诉你,这座宫殿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空中花园,这名字里面可还有一个美妙动听地故事,你们想不想听。”傅戈笑了笑,对着英布及一众秦将说道。

“哈。这异邦的事情傅帅都知道,我老英实在佩服得不得了,快说说,这里面有什么好听的故事。”英布急不可耐道。

“走,我们边进宫殿边说!”傅戈抬步上阶,朗声道。

随后,他便将自己知晓的关于空中花园的一段历史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空中花园又称为悬苑,传说是新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二世娶了米底的公主米梯斯为王后。公主美丽可人,深得国王的宠爱。可是时间一长,公主愁容渐生。尼布甲尼撒不知何故。公主就说:“我的家乡山峦叠翠,花草丛生。而这里是一望无际地巴比伦平原,连个小山丘都找不到,我多么渴望能再见到我们家乡的山岭和盘山小道啊!

原来公主害了思乡病。为了安抚美人芳心,于是尼布甲尼撒二世命令工匠按照米底山区的景色,在他的宫殿里,建造了层层叠叠的阶梯型花园,上面栽满了岢花异草,并在园中开辟了幽静的山间小道,小道旁是潺潺流水。工匠们还在花园中央修建了一座城楼,矗立在空中。巧夺天工的园林景色终于博得公主的欢心。

在后世那段傅戈知晓的历史上,公元二世纪时,有希腊学者在品评世界各地著名建筑和雕塑品时,就曾把“空中花园”列为“世界七大奇观”之一。不过令人遗憾的是,“空中花园”和巴比伦文明其他的著名建筑一样,在之后的漫长岁月中渐渐湮没在滚滚黄沙之中不复存在。

大秦天启元年八月九日。

在秦国远征军完成对两河流域占领之后的一个月,出征西域的秦国主力部队在帕提亚境内与陷入无援困境的塞琉西军队展开了一场生死大战。

此战堪称秦匈大战以后之最大规模,双方出兵的兵力都在两位数以上,秦国一方,不仅有以骑军和北方军团精锐为主力的七万骁勇将士,还有张桓所率领的四万多西域诸国联军,两部相加共计约十一万将士;塞琉西一方,主力是由安条克的弟弟古斯里沙赫统领的八万士兵,另外还有约五万的由巴克特里亚、帕提亚二国拼凑起来的附庸军,约计十二万。

双方势均力敌,精锐对精锐,王牌对王牌。

秦军中有韩信这样足智多谋的大将军,还有李烈、钟离昧这样的勇将,塞琉西人的主将古斯里沙赫也不是什么弱者,在得知了巴比伦城被秦军攻陷之后,这位一手灭亡了多个国家的塞琉西头号猛将没有选择退兵,他要殊死一搏,死中求活。

“击溃秦国的军队,我们到咸阳城去享受东方女人的滋味!”

古斯里沙赫的鼓动让一众疯狂的塞琉西士兵陷入到了彻底的竭斯底里状态,秦都咸阳的繁荣他们早就从来往的商人那时得悉,而能够到这座世界上最神秘又最繁华的城市去劫掠,去逍遥,对于尚处于蛮荒阶段的塞琉西人来说,就是一个无法抗拒的梦想。

“傅帅已经占领巴比伦城,塞琉西人的后路已经被切断了,现在就看我们的了,究竟是我们将这伙强盗驱赶到海里,还是让他们一路东进占领大宛、于阗、楼兰还有咸阳,大秦的勇士们,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冲杀吧!”

相比古斯里沙赫**裸的强盗宣言,韩信的战前鼓动虽然少了些许豪言壮语,但却一样的悲壮,一样的令出征的将士热血沸腾。

不管是秦人,还是楼兰人、大宛人、月氏人、精绝人——,你们今天是为了同一个目的,那就是不让强盗踏进自己的家园。

为了保卫家人不受侵略者的伤害,去勇敢的战斗吧!

纵算是流尽最后一滴血倒下,也要仰面朝天的躺在战场上。

就让天地苍穹为你们作证,让噬血的黄沙为你们呜咽哀鸣,你们是最勇敢的军队,你们是最可敬的士兵。

刀在手,斩尽敌酋头。

马纵缰,飞驰三千里。

带着这样一种一往无望的悲壮信念,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豪情,在叶尔羌河畔,秦与西域的联军与塞琉西军队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惨烈大撕杀。

在韩信的出色谋划下,战事之初,联军以张桓部为诱饵,以节节抵抗的姿态将古斯里沙赫的主力拖延在高附(即今喀布尔)城下,面对西域军的顽强抵抗,古斯里沙赫尽管屡屡征调他麾下的善战之师攻打城池,却无奈一次次的败退了下来。

高附城易守难攻的地势限制了塞琉西军队的进攻,与此同时,韩信见张桓拖住了塞琉西主力,便立即遣出钟离昧从高附河侧冀对古斯里沙赫进行截击,已经打得火星四溅的双方瞬即又在高附城外混战起来。

到处是战场,到处是硝烟弥漫的火光。

这样的一场大战比拼的又岂止是将士的勇敢,将领的智谋,比拼的甚至于还有决策者的胆量,比的是你有没有胆量将最王牌的部队留到最合适出击的时候。

第三百四十二节 骑军纵横

阿姆河畔,秦中军所在,大将军韩信帐。

龙飞凤舞的玄色战旗下,猎猎而动的‘韩’字旗帜插遍整个河谷与山峦,自打高附城的会战打响之后,韩信便将中军从后方大宛境内的伊犁河谷前移至这里,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把握战场上的瞬息变化。

军帐内忙碌异常,一众参谋人员进进出出,手中拿着来自各个战场的战报,在回禀的同时,还不时的在沙盘上标注一些新的识记。

沙盘是傅戈在军中时留下的宝贵财产,有了这个东西,参谋人员就能不费心力的在军帐中排演出战场上的瞬息变化,而不用象以往那样只能指着一张平坦的地图指指点点比划了。

高附城的战斗如火如涂,张桓的联军已经苦战了十二日,虽然守军依然保有高附城的大部分据点,但若迟迟没有后援的话,这座秦军西进路上的重要城池迟早会陷落。

“禀大将军,定远侯急报,高附城西门外阵地失守,负责守卫该处的楼兰国罗斯王子战死,守军军心浮动,已无力坚守再战——!”

“回告定远侯,再坚守三日,三日之内失了高附城,我拿他是问!”

“大将军,定远侯那边战事吃紧,是不是让骑军一部从敌方的背后袭扰一下,减轻一点高附城的压力!”

“不行,骑军的行踪绝对不能暴露。”

面对参谋人员的苦求,韩信不为所动,张桓那边的危殆情况他心知肚明,但为了确保战役的最终胜利,他绝不能动摇决心。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苦捱中艰难的前进着,每一刻都有新的变化传来,继楼兰军队全军覆没之后,守卫西城门的精绝**队也崩溃了,塞琉西军队冲进城内,幸好张桓亲率由秦国精兵组成的督战团增援,才始把敌军又赶出了城外。

拉据战不止在高附城这一块,在城外的山地上,钟离昧的军队和塞琉西人同样打得惨烈无比,为了尽可能的减轻一点城内守军的压力,钟离昧不顾一切的突击古斯里沙赫的中军所在,这一来又正好与保卫主将的塞琉西精兵撞上。

钟离昧的狂攻让塞琉西人进退不得,无奈之下古斯里沙赫不得不动用最后的预备队顶上,战局进展至此,已经到了生与死的最关健时刻。

“禀大将军,古斯里沙赫已经派出了他所有的精锐,留守的大本营的部队就只是那些大夏、安息的附庸军了,是命令骑军出击的时候了!”

在一番短暂的争执和讨论之后,一个年轻的参谋跑步来到闭目静思的韩信跟前,以坚定无比的语气说道。

大战如此激烈,韩信这个大将军居然还能睡得着觉?

当然不是。

如果你再仔细瞧瞧他熬得通红的眼眸的话,就会发现这位被傅戈委以重任的大将军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

“你们确定了吗?”韩信没有睁眼,只是淡淡的问道。

韩信最为倚重的参谋人才本来是李左车,不过,在秦天宏三年七月,年岁已高的李左车不得不因病告假回乡养老。

随即,经傅戈的提议,一大批出色的年轻军事人才被充实到大将军麾下,这些人中有的出身于军校,有的则是从基层将领中提拔,还有的则干脆从各郡县直接招募,不同的出身,不同的经历让他们在考虑问题时也有了不同的答案,而这些不同的意见在经过汇总之后,就是一份详尽无比的战略计划。

“确定,塞琉西人已经完全被牵制在高附城下了,我们此时出击,古斯里沙赫除了那支三心二意的附庸军之外,没有其它任何的力量可以借用了。”站在韩信对面的年轻参谋挺了挺胸膛,自信的回复道。

“好,既如此。我口述命令,你来记录:骑军李将军听令,现命你部立即开拔,沿叶尔羌河谷向大夏国境内穿插,在占领敌一应后方补给点后,迅速向安息境内迂回,然后配合正面部队伺机扫荡撤退中的残敌!”

韩信豁然站起,腰间佩剑撞在案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秦军的王牌终于出动!

在巴比伦城被攻占之后,得不到补充的古斯里沙赫只能就地从大夏和安息两个地方征集作战所需的物资,而要提供多达八万的塞琉西大军的粮秣、辎重对于大夏和安息人来说,这个任务太沉重了。

百姓怨声载道,那些起意投降塞琉西人的贵族们日子也不好过,位于战场后方的附庸军虽然多达五万,但士气却是异常的低落。

“勇士们,骑上你们的马,拿起你们的刀,去将塞琉西人的后方搅得天翻地覆吧,出发!”

当中军的传令官将韩信的命令送到李烈军中时,二万余骑军将士鸦雀无声,齐齐的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的主将,刚过而立之年的李烈身上。

长久的草原风霜没能减去李烈身上的那一股勃发傲气,他还是他,还是那个在泾水畔背水高呼战斗不休的李烈,还是那个率领膘骑将匈奴人杀得狼狈而逃的李烈,魁梧结实的身躯,黑黝黝的脸庞,络鳃的胡子——,还有跨下的火红色汗血战马,所有这一切都在给人一种强烈的冲击感。

一往无前,无坚不摧。

“杀!”

雪亮的战刀齐刷刷的举起,万马奔腾的场面雄伟而壮阔,映日的阳光投射在玄色龙旗上,黑与红——,就如同一股奔泻的血流,汹涌而下。

利刃出鞘!

李烈的第一击就砍向了敌军最致命的地方。

八月六日,巴克特里亚(大夏)曾经的王都札里亚斯普被秦军攻陷,守卫城池的二万余大夏**队在秦军来临之前,就早早的如同有默契了一般撤退到了安全的地方,而秦军在入城之后,也没有对城中居民进行血腥的杀戮,他们只是将塞琉西军队的辎重据点一一焚毁,然后便很快的消失不见。

八月八日,秦骑军又如鬼魅般的出现在帕提亚(安息)重镇尼萨,这一次吸引了上次大夏人不战而逃教训的古斯里沙赫派出了一支千余人的督战队联同安息军一万余人据守城池,但是,在秦骑军猛烈又不失机警的连续突击面前,战斗力不强的安息军队还是溃败了。

一万士兵折损过半,至于那一支塞琉西督军,则在李烈特别的关照下,被完完全全的连根拔除,甚至于连回去向古斯里沙赫报信的都没有。

至此,在战场上秦军已经完成了对塞琉西人的初步合围,古斯里沙赫纵算再没有眼光,也能看得出来,他已经无法再战斗下去了。

高附城头。

定远侯张桓瞪着一对血红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城垣下如潮水般退却的塞琉西人,神情里带着些许茫然,又带着诸多的不可置信。

“侯爷,敌军溃退了!”一个亲兵使劲的大喊起来,他的声音里却没有兴奋,只剩下了悲鸣。

“退了,真的退了!”

张桓喃喃自语着,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高附城大战张桓的联军足足据守了十六天,这十六天里西域各国的军队伤亡之惨重可谓空前绝后,楼兰国罗斯王子阵亡、精绝**队覆没,其余于阗、大宛、月氏等国派出的人马也折损过半,而其中最令张桓痛心的就是追随他多年的使者督战团几乎伤亡殆尽。

多年的好兄弟就这样没了,就这样说了不说一句就完了。

想当年出使西域时,面对匈奴人的威胁,张桓带领着他们曾经斩杀过敌使,挟持过国王、还有拐跑过公主——,这一件件往事历历涌上心头,可人又在哪里呢。

“冲下城去,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

不知是谁,嘶哑着干涸的嗓子叫喊了一声,立时从残垣断壁里、从倒塌的房舍后面,从一条条冒着火光的巷道、从任何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有无数个衣衫褴褛形同乞丐的士兵拿着武器冲了出来。

同伴的死亡让他们悲痛万分,让他们血性贲张,让他们恨不得将攻城的塞琉西人剁成肉泥。

秦军大举反攻!

古斯里沙赫仓皇逃窜,当尼萨城失守的消息传到塞琉西军中时,他就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了,秦军已经完完全全的把他的补给据点给控制了,这一仗已经不能再打下去了。

撤退,只有速速撤退与追杀的秦军脱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逃回波斯波利斯(古斯里沙赫的封地,位于波斯国腹地,今德黑兰附近)。

塞琉西人想逃,哪有这般容易,在过去的十多天里,不仅是高附城内的西域诸国联军吃尽了苦头,就是城外担负侧翼截击任务的钟离昧部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五万多步卒经过连番的恶战之后,伤损将近二万余人。

“追击,兜着塞琉西人的屁股追击,一个也别让他们跑掉!”站在夕阳如血映照的空旷战场上,目睹遍地的尸体,钟离昧举刀狂呼。

第三百四十三节 罗马使者

荒野的凄风中,一阵血腥之气弥漫。

从高附城到波斯波利斯,塞琉西人的尸体堵塞了整条道路,八万多精兵猛将,真正逃回波斯波利斯的竟然只有区区的不到一万人。

在一众亲信将士的死力保护下,古斯里沙赫好歹保全了一条性命,不过,命是保住了,可苦头却是无法避过了。

当胳膊上挂着箭伤的古斯里沙赫好不容易跑回到老巢时,看到的情形更让他绝望,这座城市已经彻底的陷入到了混乱之中,由于巴比伦城被秦国攻占,原本依赖两河流域的丰厚支援而生存的波斯波利斯城风光不再,加上秦国控制下的西域和身毒对要过境的塞琉西商人采取经济封锁的政策,这使得建立在武力征服基础上的塞琉西王朝的大厦不堪重负,行将崩塌。

“怎么办?这一座人心惶惶的孤城如何能守得住——!”

古斯里沙赫气急败坏的狂叫着,拔刀欲斩却又不知拿谁来开刀泄火。

“王爷,秦人追杀过来了,我们快,快逃命吧!”

未等古斯里沙赫喘上一口气,负责后卫截杀的将领就狼狈的跑了过来,在他的身后,三三两两的败兵一个个聋拉着脑袋,象霜打的茄子一样。

“你,你这个胆小鬼,你这个混蛋,没听到命令吧,你的任务是挡住追兵,挡住万恶的秦狗——!”

古斯里沙赫咆哮狂叫,对着被他抓住胸口怒骂的将领喝斥着。

“王爷,挡不住了,士兵们都溃散了,属下的手里已经没有一个士兵了。”被上司痛骂喝斥的委屈不己的塞琉西将领声音悲切。

“你这个临阵畏敌的家伙,老子杀了你!”

怒不可遏的古斯里沙赫手起刀落,抹过惊惶的将领咽喉,鲜血立时喷射在他的脸上,让他一张面目可憎的面孔变得更加的狰狞。

杀人。

有时候是为了立威,有时候是为了泄愤,古斯里沙赫的这一刀并没有能挽回军队的士气,也没有能让败逃中的塞琉西军队鼓起反击的勇气,在秦军如落叶秋风般的猛追下,古斯里沙赫没有能在波斯波利斯组织起什么有效的抵抗,迫不得已,他只能继续带着残兵败将向西继续逃窜。

逃——,若是在高附城大战之前古斯里沙赫就西撤的话,以他将近八万精兵的实力,傅戈的那支不过七千多人的远征部队确实挡不住。

他们可以占领空虚的两河流域,可以抢占和享用敌方的军用辎重、粮秣,可以将轻敌的安条克三世打得落荒而逃,但却不能冒与敌主力拼杀的风险。

不过,现在一切不同了。

古斯里沙赫手里不过是连一万都不到的败兵,经过长途的跋涉,这支残兵已经筋疲力尽,没有战斗的力量了。

就在东面战事呈现一面倒的战况之时,过去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两河流域的局势也并不平静,退守到叙利亚高原的安条克三世当然不甘心失败,他积极的整训人马,希望能卷土重来,夺回被秦军占领的东都。

不过,未等安条克三世杀将过来,在他的背后忽然火起,与安条克三世打了数年生死仗的罗马人不知从哪里得悉了塞琉西人的困境,趁敌病,要你命,这等好事对于正在扩张地中海势力范围的罗马执政官西庇阿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一件喜事。

安条克三世一直是罗马(中国古籍称为西秦)帝国向东扩张的最大障碍,他与迦太基的著名领袖汉尼拔、马其顿的腓力五世结成抵抗罗马的联盟,不过,这样一个完全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联盟显然没有多少核心力。

大秦天启元年八月十一日。

在巴比伦城内,已经成为秦国四世皇帝的傅戈正在接见一位重要的客人。

这个人的名字叫马尔克卢斯,一位罗马的将军。

“尊敬的秦国皇帝,你的英名已经传遍四方,你的功绩如日月般俯瞰大地,你的军队跨过千山万水,一路所向无敌,这些都让我们罗马人感到惊异和骄傲,因为,我听说贵国的人将我们这个国家称之为西秦,意思就是西方的秦国,既然我们都是秦国,那么我们就是兄弟,是朋友,我们应当共同携起手来,对付我们面前共同的敌人——塞琉西人。”

不得不承认,马尔克卢斯的口才一点也不逊色于他的军事指挥能力,公元前212年,位于意大利半岛南部西西里岛上的叙拉古王国倒向迦太基一边。结果罗马人就在马尔克卢斯的指挥下,包围叙拉古,并利用海上优势彻底击退了迦太基援军。

两年半以后,叙拉古陷落——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数学家、工程学家之一的阿基米德死在罗马人的剑下。

傅戈看着面前慨慨而谈的马尔克卢斯,耳中听着翻译没有任何感情偏向的话语,心中涌起的却是阿基米德痛苦倒下的一幕。

作为一个在后世接受了传统义务教育的学生,对于阿基米德之死傅戈有着清晰的印象,而也正是因为这一事件,让他记住了马尔克卢斯这个人。

“马尔克卢斯将军,请问,如果我们帮助了贵国打败了安条克三世,你们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能拿出来和我们友好的秦国人分享吗?”

对付西方直性子的谈判者,惺惺作态的谦虚是绝不可能获得最大利益的,因此,傅戈的发问干脆就直截了当。

“皇帝陛下,你的话述我不能同意,现在的形势下,塞琉西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因此,打败安条克三世对于我们双方来说,是义务,而不是帮助。”马尔克卢斯扬了扬眉,瞪着淡蓝色的眼珠子大声道。显然他是个老练的谈判高手,对于傅戈的试探不为所动。

“哦,是义务吗?那么如果我们将躲藏在安条克城的汉尼拔将军交到贵国手里,情形又会怎么样呢!”

傅戈淡淡说道。

对历史上的罗马帝国崛起过程有相当兴趣的他在后世曾经无数次的看过汉尼拔征战史,他知道在公元前三世纪末二世纪初这一段,正是迦太基与罗马为争夺地中海霸权而打得不可开交的阶段,而作为迦太基的杰出统帅,汉尼拔尽管在不久前的第二次布匿战争中失败了,但这样一个危险人物的存在,还是会让罗马执政官西庇阿和元老院的议员们坐立不安的。

汉尼拔已经逃到了安条克城,罗马人清楚,如果他们无法在战场上让塞琉西人屈服的话,那么他们就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汉尼拔。

因此,他们必须要举兵东征,必须要和东方的对手马其顿、塞琉西,还有埃及的托勒密王朝打一仗。

征服伴带着血腥,还有无数将士的生命,熟知军事的西庇阿当然清楚,如果他们在东方有一个强大的同盟者的话,付出的代价就会少许多。

因此,当听说来自东方的秦国远征军将巴比伦城占领时,西庇阿就毫不犹豫的让在地中海东岸游巡的马尔克卢斯将军迅速登岸,并与秦国的‘执政官’取得联系,而为了表示最大的诚意,马尔克卢斯不惜冒险穿越塞琉西王国境内的死海地界,不惜危险穿越沙漠,才终始到达了巴比伦城。

“汉尼拔,皇帝陛下是说能够抓住汉尼拔?”马尔克卢斯饱经海浸的脸上显露出几分喜色,对于象他这样一个与迦太基人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兵来说,抓住对方的主帅实在是一件最风光也最得意的事情,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声名远扬的汉尼拔。

汉尼拔的威名绝对不是吹嘘出来的,公元前221年迦太基军事统帅哈斯德鲁巴尔遇刺身亡,在全军的推举下,年仅二十七岁的汉尼拔成为新的领袖,自此,罗马人的噩梦来临了。

公元前二百二十年夏,汉尼拔最终控制了几乎整个西班牙,他决心挑战罗马人的权威。当年秋,汉尼拔包围并攻破了受罗马保护的西班牙城市萨贡托。于是,盛怒中的罗马人向迦太基宣战了。

公元前218年,由于海运完全被罗马人控制,汉尼拔率领五万九千人的军队,决心翻越在当时被认为不可跨越的阿尔卑斯山,直击意大利腹地,兵锋正指罗马城,几个月后,当这些勇士们终于出现在意大利北部时,他们的人数已经不及出发时的半数了。然而历史最绚丽的篇章却刚刚掀开。

公元前218年至前217年,汉尼拔赢得了握基努斯河战役、特雷比亚河战役、特拉西梅诺湖战役连续的三次战斗,一路杀到距罗马仅几天路程的地方。

公元前216年,困境中的罗马选出了他们新的执政官鲍卢斯和瓦罗,历史上最为著名的坎尼战役爆发了。

可以说,这场被称之为史诗般壮阔的咏叹调的战役是汉尼拔军事生涯的顶点,是太阳最为耀眼的那一刹那。斯役,参战的双方兵力大概如下:列入阵列的罗马步兵六万六千,骑兵七千,留守营地的还有约一万人。汉尼拔大约有三万二千步兵和一万骑兵参与战斗,另有五千人守营。战场兵力对比大约一点八比一。

但战役的结果对罗马人却是毁灭性的:逃脱的人数不足一万五千,统帅鲍卢斯战死。此外战死的还有八十名元老院议员。当天轮值指挥的统帅瓦罗侥幸逃脱。而汉尼拔军队伤亡仅不足八千。

至此,全罗马十七岁以上的男子已经有五分之一在这场和汉尼拔个人的战争中丧生。但是罗马人的意志甚称顽强,元老院通令禁止在罗马全城使用“和平”一词,十七岁以上的男子全部入伍,奴隶和囚犯也被武装起来组成军队,罗马人甚至拒绝赎回俘虏——因为他们在战斗中投降了。

同时,在战争中逃脱性命的执政官瓦罗授命组织起残存的部队,迅速建立起新的防御阵地,并鼓舞沮丧的部下们恢复勇气。

一个正在崛起的大国必须经受任何严峻的考验,只有这样,它才能最后屹立于时代和民族的顶峰,罗马是如此,大秦也一样。

迦太基和罗马之间的争霸战争无疑是一场伟大的战争,攻防双方都表现出无比坚强的意志和无比伟大的勇气,也许战争本身是残酷和野蛮的,但是战争中表现出英雄气概的人们却永远散发出青铜巨像的气息,他们的形象会永远矗立在历史中。

此后,在意大利半岛上,战争开始陷入一种惰性的状态。直到公元前203年年底,还没有一位罗马将军在和汉尼拔的战场较量中真正取胜过,而无数的战役只是为汉尼拔的桂冠上增添一道又一道光环。

汉尼拔也争取到了意大利南部许多城市对他的支持,但是因为在意大利始终无法建立稳固的根据地,又远离西班牙和北非的大本营,汉尼拔的部队在战争中不断被消耗,而缺乏攻城器械则使他无法迫使罗马人投降,这使得意大利的战争在僵持中起起落落。

公元前211年,罗马人的转机终于到来,迦太基的征服者——老西庇阿的儿子大西庇阿踏入了战争的指引者的行列,当年,大西庇阿被元老院指派为西班牙罗马军队的指挥者,战争形式迅速逆转。

公元前206年秋,在大西庇阿的打击下,西班牙半岛上已经没有迦太基的军队了。前207年,汉尼拔等来了战争中第一个极其痛苦的打击——他的弟弟哈司德鲁巴尔在率领西班牙援军试图进入意大利与他汇合时,被罗马将军尼禄用计击败,结果哈司德鲁巴尔战死,军队被全歼。

这是汉尼拔最有希望也是最后一次有希望得到援军的机会,此后他在意大利又苦熬了四年。当地的补给虽然可以供应他的部队,但是士兵却不能从田地里收获。

公元前203年,大西庇阿把罗马的复仇之剑指向北非的迦太基城,汉尼拔被迫退回了迦太基。此前他的另一个弟弟马戈率领部队试图进入意大利时,在战斗中负伤,不久伤重身亡。

英雄的暮曲开始奏响。

汉尼拔对意大利的入侵持续了十五年,十五年后,当他返回迦太基时,他带回了一万五千战士,他弟弟马戈的余部有一万二千返回迦太基。

而此时,他面临的形势分外严峻,在西班牙,迦太基人失去了数十年辛苦建立的西班牙殖民地,同时,还有北非地区的诸多盟邦,多路并进的罗马人的军队正虎视耽耽地逼迫迦太基投降。

到公元前202年,汉尼拔手里还有四万多军队,但是真正具有战斗力的,只有那些从意大利返回的老兵们。而他的对手,大西庇阿具有大约同等数量的罗马军团,但是这些部队都是久经考验的战士。西方历史上两个伟大将领之间的对决在扎马战役中展开。

战争在战象的怒吼和号角的咆哮声里展开,鲜血在太阳下泛出金色的光辉,矛和剑贪婪地吮吸着人的生命,历史没有再给汉尼拔一次转机,他的第一战列在顽强作战时,他的第二列战线里的新兵们开始溃逃。

当罗马人冲到第三列战线时,汉尼拔最信任的战士们决心坚守他们的岗位直至战死。

终于,罗马人有一位将军在坎尼战役后敢于在战场上和汉尼拔正面交锋,并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大西庇阿因为这一战名载史册。

当扎马会战打响的时候,当汉尼拔在迦太基率领着最后的四万多的百战将士与罗马军队进行第二次布匿战争中最后的一役时,他的盟友安条克三世还在东方与帕提亚人交战,醉心于扩张东方领土的安条克虽然对罗马人的野心有相当的警觉,但与夺取东方广阔土地的诱惑相比,安条克三世还是决定将汉尼拔抛弃掉。

等到安条克三世征服了大夏和安息之后,汉尼拔已经在扎马会战中惨败,迦太基人以仅以身免的苛刻条件向罗马投降了。

不过,汉尼拔虽然最终输掉了战争,但还是被大多数迦太基人捧为战争英雄,并选上了执政官的宝座。也许迦太基人还在梦想着再一次的翻身。

可惜,罗马人时刻都无法忘怀对汉尼拔这个可怕对手的恐惧,于是,在大西庇阿的重压下,汉尼拔在迦太基的政敌们利用这种恐惧编造着谣言,甚至到最后,罗马人开始撕掉宽宏大度的假面具,遣出使团要求困境中的迦太基交出汉尼拔到罗马受审。

最终,汉尼拔被迫逃出了他的祖国迦太基,投奔到安条克三世所在的塞琉西王国,时值公元前200年(即大秦天启元年)。

注:汉尼拔在历史上逃到叙利亚的时间应在公元前195年,本人中为情节设计,提前五年,见谅!另外,本节有相当内容引用了历史知识,为后续情节发展计,老晶觉得有必要把迦太基和罗马的征战史给简单叙述一下,请大家先有个基本的认识,然后再设计有关的情节,由此造成的相关误会,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第三百四十四节 归师勿遏

当马尔克卢斯一双热切期望的眼睛扫过来时,傅戈知道这一回较量,他已经稳稳的占得了上风。

“哈,汉尼拔虽然足够出色,但离了迦太基这块故土,他又能有什么作为,象西庇阿这样聪明的执政官难道不清楚这个道理吗?”

傅戈笑道。既然猎物已经上钩,也就没有必要急吼吼的开谈条件了,这个时候,你越是沉稳,越是按兵不动,对手就越是着急。

“皇帝陛下你错了,对于别人或许可以这样说,对于汉尼拔,若不能亲手将他生擒,我马尔克卢斯也希望能看到他的尸体,我想西庇阿执政官的想法和我一样。”似乎是听出了傅戈言语中的轻蔑,马尔克卢斯振了振精神,大声回答道。

罗马人对汉尼拔的刻骨憎恨和深深恐惧就象秦人对于匈奴人一样,无论经过多久,无论对手还有没有反击的实力,戒备之心永远不会消除。

“嗯,既然如此,那么还请马尔克卢斯将军回去禀告西庇阿执政官,就说塞琉西人是我们秦国人的敌人,我们一定会攻打的,至于汉尼拔嘛,我希望西庇阿执政官能拿出确实的诚意来,否则的话,就算我们得到了汉尼拔,也不会将他交到贵国手里。”

奇货可居。

既然汉尼拔这么吃香,罗马人又这么看重,那么这笔买卖不好好敲打一番,怎么对得起在中学时苦苦学习的那段艰难岁月。

当傅戈说完这一句话时,马尔克卢斯的脸色已经变得红通通一片,他万万没有想到,刚才还和霭可亲的秦国皇帝转眼之间竟然会变得如此绝情。

“皇帝陛下,我罗马的军威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而不是靠一张嘴吹出来的,我马尔克卢斯真诚的为皇帝陛下考虑,希望你能收回刚才的话。”

“马尔克卢斯将军说得非常正确,你在西西里岛与叙拉古人作战的丰功伟绩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有一点我想明确的是,我大秦的国威也是靠士兵打出来的,在我大秦的忠勇将士面前,还没有哪一支军队能挡住他们的去路,所以,贵国将来要想从我们手里得到汉尼拔的话,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这只是一场交易。”

对于马尔克卢斯的威胁,傅戈完全不予理会,谈判首先讲究的是实力,没有实力作为后盾,一切设想都是空谈。

现在,秦国大军在波斯波利斯围歼塞琉西军主力,而安条克三世虽然还能保有叙利亚和埃及的相当一部分国土,但颓势已经无法挽回,在这样一种局面下,秦军发动对安条克城的总攻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好吧,我会向西庇阿执政官说明这一切的,不过,皇帝陛下,有一句话我想提醒贵国,地中海是罗马共和国的内海,我衷心希望贵国的军队不会踏入到那里,否则的话,我马尔克卢斯和罗马舰队将把你们视为不欢迎的人。”

无奈的神情挂在马尔克卢斯的脸上,尽管嘴上依旧强硬,但傅戈知道,面前的这个罗马将军已经让步了。

相信马尔克卢斯回去之后,一定会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向西庇阿说清楚,这样的话达成交易的可能性就会相当的大,当然,西庇阿只是罗马共和国的执政官,他的意见也需要经过元老院的同意才能实行,毕竟,现在的罗马还不是屋大维所建立的皇权至高无上的帝国时代,西庇阿也不是恺撒大帝。

用一个汉尼拔,能换到什么呢?

整个埃及不知道行不行,如果可能的话,再捎上地中海东岸的叙利亚、死海、小亚细亚、希腊的一部分,那样的话,秦国就会成为横跨亚洲、欧洲、非洲的大国。

“马尔克卢斯将军,感谢你的远道而来,请你收下来自东方古国的礼物,对于我们大秦人来说,罗马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也是最尊贵的朋友,如果我们两国能够和平相处的话,我可以保证一点,贵国的执政官、议员和贵族们渴求的丝绸织物会源源不断的从东方运来,他们将成为点缀罗马城宴会的一道最漂亮的风景。”

得了便宜说两句好话,送一点小礼物是理所当然的,由于路途遥远加上风险巨大的关系,秦国的丝绸等物器运抵罗马时,价钱已经翻了不知多少倍,而更重要的一点是,罗马共和国的上至执政官,下至普通平民,对于来自东方的丝绸深深痴迷,所以,当傅戈命令亲信卫士将一批上好的丝织品呈上时,马尔克卢斯那一对怒火中烧的眼睛立马就放出了光亮。

“皇帝陛下真是慷慨,这个那我就不客气了!”

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马尔克卢斯将军傲然步出雄伟的巴比伦市政厅,在他身后,几名亲随一个个弯着腰,吃力的扛着背上的包袱,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分外的喜悦,没有别的可解释的,长官吃肉,怎么着也会留点汤给下人喝喝。

且不提马尔克卢斯回去之后如何与西庇阿执政官和元老院说明谈判情况,回过头来单说东线的战事。

也就在傅戈与罗马使者会谈之时,由栾布率领的一支三千人的远征军搜索部队在底格里斯河中游与逃窜中的古斯里沙赫的残兵相遇,面对这样一份大礼,正苦于一直没有大仗可打的栾布欣喜若狂,他一面急令亲兵驰回巴比伦城禀报,另一方面则沿着河谷据城摆开阻止阵形,准备一举将塞琉西残军歼灭。

底格里斯河谷,阿淑尔城(即今天的摩苏尔)。

这座古城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它曾是古代亚述王朝的都城,当然这个年代记算方法是以秦为终结点的,若是以傅戈来的那个时代计算的话,则足足长达三千余年的时间。

除了悠久的文明史外,阿淑尔城还是古代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要连接点,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才使得来自东方的货物能顺利的抵达小亚细亚、东欧乃至更遥远的亚平宁半岛。

基于阿淑尔城的重要地位,在攻取了巴比伦城后不久,意识到塞琉西人还可能通过阿淑尔等地联络的傅戈迅速命令栾布率领偏师占据该城,结果正如他意料的一样,古斯里沙赫这头困在牢笼中的恶狼慌不择路一头向阿淑尔撞了过来。

站在阿淑尔城高大雄伟的神殿上,栾布神情严肃,杀气腾腾。

“远征军的勇士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十天前,我大秦和西域联军主力在高附城大破塞琉西军八万,敌军伏尸于野,血流成河,现在我大秦之玄色战旗,我大秦之无敌铁骑已经在奔腾西进,相信不久之后,我们两支军队就可以会合了!”

“大秦无敌,大秦威武!”

“傅帅万岁!”

“四世皇帝陛下万岁!”

胜利的消息总会让人振奋,尤其是对于远征在外的游子来说,虽然说加入到这支南征异邦部队中来的士兵都是自愿性质,并且有相当一部分富有战斗经验的老兵,但他们毕竟还是人,还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所以,一个来自家乡的消息,一个有可能和成千上万的同胞在异国他乡会面的预想,让士兵们如此高呼激动也就不足为怪了。

“安静!”

当所有的士兵都凝住呼吸,将目光重新聚焦到栾布身上时,他们听到了更加振奋的消息:“勇士们,在我大秦军队的追击下,塞琉西人的东都波斯波利斯已经被我们攻占,古斯里沙赫这个发动罪恶战争的刽子手现在正带着残兵败将往阿淑尔城逃来,大家说,我们用什么招待这些狗娘养的。”

和英布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栾布也不知不觉的学会了爆一、二句粗口,若在平时,这些斥骂的话听着也没什么,不过在今天,听在士兵们耳朵里,栾布的话却是分外的悦耳。

“将军你就下命令吧,我保证让古斯里沙赫那家伙成为底格里斯河里的一具浮尸!”

“浮尸太便宜这杂碎了,我要活捉这小子,将他大卸八块,然后让骑军的那帮不可一世的小子瞧瞧,我们远征军也不是吃干饭的。”

“将军,你说这仗怎么个打法,我们都听你的。”

一听到有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栾布麾下的那些都尉、队长、军侯一个个摩拳擦掌,纷纷上前争抢头功,而那些列阵于下的士兵们也个个脸露狂喜,他们已经在盘算着等会上阵时可以斩落多少首级了。

“哼,你们都听着,塞琉西人这么急的扑向阿淑尔,是想冲过这里回到叙利亚去,因为如果他们过不了底格里斯河,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一途。所以,敌人虽然已是一群败兵,但却还是一伙恶狼,我们万万不可大意,对付古斯里沙赫,我们的目的是痛击,是尽最大可能消灭塞琉西人的力量,所以,我们要让他们既看到希望,又不得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明白吗?”

归师勿遏!

对付一支急于回家的残兵,单纯的围堵不是最佳的办法,因为那样只要激发起对方拼命作战的毅志,按照中国古代兵法上所记载的,作为占据优势的一方,最好的办法就是尾追不舍,层层截击,让对方在不间歇的逃窜中渐渐消磨殆尽。

第三百四十五节 克拉奥帕特拉

栾布的设想没有不妥的地方。

古斯里沙赫的手里,还有一万余残兵,就算已经被追杀的狼狈不堪,但能最终从万里血海里逃得性命的,无一不是凶悍之辈,这样的一支军队,一旦拼命起来,战力也是不容小视的,而更现实的是,栾布的手里,兵力只有三千人。

这三千人中,还在拔出起码一半的兵力来守卫阿淑尔这座古城,万一让古斯里沙赫这个亡命的家伙杀进了城内,并得到补充的话,那后果可就太不堪设想了。

在栾布出发之时,傅戈给予他的命令就是占据阿淑尔城,守住这处在经济上、地理上、战略上都极为重要的城市。

只要阿淑尔在秦军手里,那么塞琉西王国的东、西两个部分就得不到顺畅的联络,这样的话对于联军扫荡和征服波斯高原相当的有利,在没有外界支援的情况下,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些被塞琉西人武力征服的地区就会听话的臣服在秦国脚下。

武力虽然不是最好的征服工具,但见效无疑是最快的。

至于完全将这些地区归并到秦国的版图之中,傅戈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这倒不是他不想,而是秦国暂时还没有精力去管异邦的那摊子闲事。

一切等先解决了安条克三世这个讨厌的对手再说,塞琉西人在高附城和巴比伦城二次吃了败仗,安条克三世是绝不会善罢干休的。

大秦天启元年八月二十四日(即公元前200年)。

阿淑尔城下。

抬头凝望高耸的用底格里斯河里沙石堆砌的城墙,骑在疲惫战马上的古斯里沙赫眸中除了绝望之外,还是绝望。

从波斯波利斯到阿淑尔,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不眠夜晚了,逃,再逃。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在来到阿淑尔之前,古斯里沙赫满心以为他的苦难逃亡日子要到头了,但此时,他却绝望的发现一切才刚刚开始。

阿淑尔城上,严阵以待的秦军士兵早已端起了他们手中最令人恐怖的武器——劲弩,对于秦军的这种强力杀人兵器,塞琉西人在高附城一战中已经领教得太多了,无数勇敢的士兵在密集的弩射下倒地,就算你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不能隔着百余步的距离将敌人放倒,但是,你不能,对手却能。

这就是技术上的优势,非人力所能弥补。

“王爷,秦军已沿着底格里斯河布下防线,我们怎么办?”负责先行开路的将领声音发颤,有气无力的回报道。

一想到马上再和秦军交战,塞琉西将士的心就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他们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高附城下、叶尔羌河谷的累累白骨。

“怎么,害怕了!秦狗有防备又怎么样,他们充其量也不过几千人,我们拼了性命冲过去的话,他们也挡不住,况且,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后退只有死路一条,要想活命,就只有从前面的秦狗身上踏过去。”

渐渐从绝望之中恢复过来的古斯里沙赫面色狰狞的嘶吼道,毕竟也是一方霸主雄才,塞琉西王国几乎一半的土地是他打下来的,在面临生死决择的关口,也就是古斯里沙赫,换个别人的话,早就已经弃了兵器投降了。

后有追兵,前有阻敌。

逃亡的塞琉西残军就是在这样一种困难的情况下开始了强渡底格里斯河的行动,八月又是上游来水最为丰富的季节,滂沱奔腾的河水如一股巨流般泄下,撞在岸边礁石上,飞溅起朵朵浪花。

冒着汹涌的浊浪,冒着对岸射来的箭雨,心怀回家渴望的塞琉西人开始了死亡的征途,不时有士兵从木筏上跌落河中,仓促中砍伐河岸山谷里的树木扎成的木筏本来就不结实,经过浪头一冲,有的立马散了架,筏上的士兵仓皇叫喊着跌落河中,随即被卷入河底,只有少数命大的抱住了分散的木头,无助的被激流冲到下游。

“继续渡河,不许后退!”

在底格里斯河东岸,古斯里沙赫如同一头咆哮的困兽,不停的将身边的士兵推入到死亡的河流之中。

只要能在对岸站稳脚跟,占据滩头阵地,没了箭雨阻挡的渡河行动将会变得顺畅许多,只有这样,他们这支残军才能逃回去。

一次,二次,三次。

终于,在古斯里沙赫超出寻常几倍的坚韧毅力支撑下,在付出了超过三千人淹死或战死的代价之后,这支塞琉西军队来到了底格里斯河的西岸。

渡过了河也并不等于太平无事,栾布可没想着给古斯里沙赫什么好招待,一顿渡河箭雨只是第一道开胃菜,而这接下来准备的第二道是美味可口的点心。

拦腰大截击——。

如果这个时候秦军选择堵住塞琉西人的正面,进行一场全歼行动的话,陷入绝境中的塞琉西士兵一定会拼命拿起武器以作殊死一搏的。

但现在,秦军选择了截击,这就让塞琉西人拼死的决心淡了,往前面冲的话还可能有一线生机,这个诱惑促使所有的士兵一门心思的向缺口涌去,至于与秦军交战的差使,反正只要跑得快就轮不到自己身上。

就这样,先期渡河的士兵在古里斯沙赫的带领下,一窝蜂的向西奔逃,而在军阵的中段和后方,还不及逃跑的老弱和伤兵则完完全全被抛弃了。

追杀没有停歇!

在塞琉西人西归的路途上,栾布已经布下了数处足以让古斯里沙赫恨得牙痒痒的陷井,这些阻止虽然不能将古斯里沙赫杀死,但却能让他的这支疲军越来越弱小。

至八月末,阿淑尔城下的战斗完全结束,斯役,秦军以三千将士阻击敌一万左右的归师,在付出了区区三百余士兵伤亡的代价之后,将敌军留下大半,等到古斯里沙赫回到安条克城时,他的身边只有不到二千人。

惨败,让塞琉西人对秦国的强大有了清醒的认识,也让他们对那支身着黑色战甲的军队心存畏惧。

当古斯里沙赫狼狈逃回安条克城之时,那位在巴比伦城下被秦军‘偷袭’的安条克三世大帝正在厉兵秣马,准备随时东征巴比伦,给不识相的秦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在失去了富庶的两河流域之后,安条克三世只能从叙利亚高原、小亚细亚一部征集可战的兵力,这让他颇费了一番苦心,由于八万精兵滞留在东都一带,内部空虚的塞琉西王国能够征聚的军队并不多。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安条克三世终于七拼八凑而成一支有五万士兵组成的复仇大军,其中包括从埃及的托勒密王朝借来的二万军队。

说起来,托勒密王朝这次能够借兵给安条克三世,还与一桩政治婚姻有关,公元前204年,埃及的托勒密四世病死,其子只有五岁的托勒密五世即位,由于皇帝年纪太小,朝政由一帮大臣掌握,这些野心家企图趁着小皇帝年幼,长期把握政权,于是便与对埃及心存希翼的安条克三世勾结。

公元前200年,为了将埃及彻底纳入到自己的统治之下,也为了抵御东方秦国强大的攻势,安条克三世决定将自己的女儿,十四岁的克拉奥帕特拉嫁给年仅九岁的托勒密五世做皇后。

在无耻的政治交易面前,年轻人的婚姻自由就象一个飘浮在空中的气泡,看似美丽,但却经不起一点的风雨吹打。

对于这桩婚姻,九岁的托勒密五世不懂为什么身边会多了一个象姐姐一样的女人,而十四岁的克拉奥帕特拉虽然对男女之情已经朦朦胧胧了,但她却无法违抗父皇的命令。

通过这一场政治婚姻,安条克三世成功的将塞琉西(中国古籍称之为条支)王国与托勒密王国紧紧联系到了一起,在历史上,托勒密王朝的皇后俱都与克拉奥帕特拉这个姓氏有关,其中最为著名的无疑是公元前后的克拉奥帕特拉七世,她和凯撒部将安东尼的故事在后世被翻拍成电影,成为家喻知晓的一段故事。

费尽心力从托勒密王国借来二万援兵的安条克三世在见到古斯里沙赫这个王弟被秦人追杀得如此凄惨之后,一时怒不可遏。

失去了巴比伦,失去了波斯波利斯,失去了广阔的东方领土,塞琉西已经不再是强盛的塞琉西了,安条克三世明白,如果他不能在短时间内夺回失去的领土,他的王国会被消灭,他个人的威望也将会跌落到谷底。

安条克三世举兵希翼着报复,而他的对手,秦军的统帅傅戈(相比四世皇帝陛下这个称号,傅戈无疑更喜欢前面那个)正在巴比伦城内筹划着秦军在未来的长远计划。

在他的计划里,安条克三世和塞琉西王国是抹去不存在的一个角色,尽管他现在还有相当的实力,秦国未来的真正对手只有一个,罗马。

第三百四十六节 小李广

放眼这个时代,能够与秦国相抗衡的,也只有正在崛起中的罗马共和国了,这倒不是说罗马人现在的科学技术水平、社会发展形态已经凌驾于秦国之上了,而是说作为在历史上交映争辉的两大文明古国,彼此各有自己的长处,又各有自己的不足。

在公元前三世纪末二世纪初,如果说秦与罗马是站在金字塔最顶层的话,那么在它们之后,象塞琉西、埃及、马其顿、孔雀王朝这些国家充其量只能算是二流国家,这种情况和二次大战后的冷战格局类似,美苏两个超级大国,然后各自带着一帮小兄弟,两大阵营壁垒分明,明争暗斗。

是最强者,就不可能是朋友,就算在短时期内有可能合作,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出现裂痕,这一点傅戈看得非常清楚,作为一个拥有了二千余年知识的先知者,对于国家与国家之间的那些微妙复杂的角力游戏,他并不陌生。

现在的合作只不过是登上拳台的预演,一场真正高手之间的较量,不能没有相应的垫场赛,秦国还没有彻底将安条克三世击垮,还没有稳定刚刚占领的大片领土,而罗马也还没有将迦太基这个纠缠了几十年的对方给完全摆平,最起码汉尼拔的存在让西庇阿和元老院的一众议员们坐立不安,吃饭不宁。

大秦天启元年九月二日。

经过将近一个多月的追击作战,秦主力骑军一部终于顺利抵达巴比伦城,率领这支先遣轻骑部队的正是‘凶名远扬’的李烈。

巴比伦。

伊丝塔尔城门口。

得到李烈骑军来到的消息,欣喜中的傅戈顾不得穿戴好衣服(既然已是皇帝,必要的着装还是不可避免的),便急急的带着一众亲卫赶了过来。

细算起来,他与李烈也已经好多年没有相见了,自打击溃匈奴人入侵的白登山一役后,李烈便一直率领着骑军部队在秦国的北疆草原上作战,鲜有回到咸阳的机会,而同时,傅戈也因为南征孔雀王朝而常年在外,因此,两人再也没有碰过面。

想不到,这一次,竟然能在距离咸阳数千、万里之外巴比伦城见面,这样的喜讯又如何能不让他喜出望外。

经过数十年的奔波风雨,一起转战八方的老兄弟渐渐的远去,彭越,这位以游击战术而闻名的风云人物已经故去,与他一同归于黄土的还有郦商、李左车等一帮子赫赫有名的人物,楚汉那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被人淡忘。

新的历史已经展开,又有一批新的人物登上舞台——。

或许,在许多年后的某一天,当一群年轻的学子偶然翻看起古籍时,才会让这一个个名字和他们的事迹一起重新鲜活得呈现在面前。

“傅帅,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与傅戈一样,李烈的神情也是无法自制,激动不已的他飞身跃下战马,如同一阵疾风般的来到傅戈的跟前。

不过,就在他张开双手想要拥抱的时候,身子却忽然又停了下来,他脸上的表情古怪,眼眸中希翼的火苗瞬间暗息了下去。

瞧见李烈的犹豫,傅戈明白李烈是顾虑到他皇帝的身份,才始收回了脚步,这样的隔阂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皇帝算什么,一个人人想要得到但却又不是人人能够得到的虚名罢了,没有实力,就算坐上这个位置又能怎样,还不是象傀儡一样任由他人摆布。

“我的李大将军,怎么,不认识了!”想到这里,傅戈毫不迟疑的一把将李烈魁梧的身躯揽了过来,猛烈摇晃着他的肩膀道。

“父亲,他便是传说中有三头六臂,能预算天地变化、能斗败诸路妖魔的傅戈傅元帅吗?怎么没看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呀!”

正在傅戈与李烈热烈拥抱的时候,一个嫩生生却又似乎带着无限失望的声音在耳边倏的响起。

“呃,你小子胡说什么,还不快快过来见过傅帅!”李烈转头,对着站在他身后的一个相貌俊朗的年轻郎中喝道。

“这位是——!”

眼见着这年轻人的眉眼与李烈有几分相似,傅戈心里就猜测到了**不离十。

“李广,快过来见过傅帅,你小子在家不是天天嚷着要见吗?这回早算如愿了。”李烈笑呵呵的一把拉过腼腆的唇边还带着稚毛的年轻人。

李广——,听到这个名字,傅戈只觉得脑袋轰了一下,一时间什么都不记得了,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在历史上征战沙场一辈子李广将军威名令匈奴人闻风丧胆,他曾经箭射石虎,他曾经以十余人吓退了匈奴数千追兵,他曾经孤身被匈奴人擒获但却又奇迹般逃脱——。

“李广参见傅帅!”

虎父无犬子。

仅瞧李广的这身打扮,锁叶连环甲、红缨镔铁盔、藏青色腰带、还有悬于背后的满壶雕翎箭,加上手中持着的一对金丝宝雕弓,如此英姿勃发的少年英雄当真是世间少有。

“小李广,你父李将军有神射之名,今天我看到你也背着弓箭,不知射术如何呀!”傅戈朝着李广赞许的点了点头,问道。

历史上李广少年成名于汉文帝时期,当时由于汉文帝对匈奴执行的是和亲修好政策,因此边疆除了一些小磨擦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战事。

也因为如此,所以文帝曾慨叹:“惜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

其实,李广不幸的又何止是他没有出生在楚汉相争时期,他要哀叹的应是为何自己生于文帝时期,若是能再晚生个几十年,到了汉武时期对匈奴大规模动武的那段岁月,对于一个骁勇的武将来说,封侯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傅戈询问自己的箭术,李广骄傲的扬了扬眉,大声道:“傅帅,我李广敢言:百步之内,飞禽走兽,弦震则中;百步开外,十中**;三百步时可中七八——。”

李广这一句话,周围的军士齐声大哗,拉弓射箭与用弩机射弩箭不同,需要的除了精准的眼力之外,还有开山的臂力,臂力越大,射出的箭准星也越高。

有基于这因素,体能上先天不足的中原男子是很难和北方的匈奴人一较长短的,因此,李广这自夸的一句话说出,立刻引来无数士兵惊异的呼叫。

不过,对于李广这一句,别人或许会不相信,而傅戈却是一百个相信,原因当然是因为他饱读过李广的英雄事迹,不止是李广,还有他的儿子李敢,他的孙子李陵。

见傅戈久久不语,李广以为他是不相信,年轻人火气上来,立马跃上战马,嘶溜溜兜了一个半圈后,拉弓已如满月,稍臾,箭挂弦钩,直等着目标出现。

也合该着李广露脸,此时头顶正好有一行大雁飞过,似乎准备从寒冷的北方迁徒到非洲温暖的维多利亚湖过冬的候鸟,这串人字形的标靶对于李广来说,正是最好的目标。

“嗖,嗖,嗖!”

稍臾间,李广三箭连发,众人皆抬头观望,只见空中那行雁阵已经散乱,振落的羽毛被风吹得到处飘扬,而更令大家惊奇的是,李广三箭,从半空中跌落的大雁竟然有四只。

三箭射落四只雁,这也太神奇了!

难道说其中有一箭射中了二只,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许多士兵已是自告奋勇的朝着雁落的地方奔了过去。

“李家箭法果然了得,弦震而雁落,这份能耐当真世所罕见,傅某这回可是开了眼了!”在一众将领疑惑的注视下,傅戈笑着对李广说道。

方才李广的确射出了三箭,但在这三声响之后,他又弹了一下弓弦,而正是这一下,让半空中已成惊鸟的大雁一头撞在了同伴的身上,结果惊雁的脖子被强烈的撞击扭断,这才有了三箭射落四雁的故事。

“傅帅是怎么知道的?”站在旁边的李烈笑问道。

“呵呵,你李烈的那点本事还能瞒得过我,不过我瞧你这小子,将来怕是要青出蓝而胜于蓝了!”

“傅帅真的这么认为?”

“那是当然,我什么时候说过逛语?”

听到傅戈对自己儿子有这么高的评价,李烈不禁喜形于色,虽然在军中时对李广他要求甚严,但在此时,为人父的那么骄傲却已是实实在在的挂在脸上了。

随同李烈先行赶到巴比伦城的骑军一共是五千骑,他们正是一路尾追古斯里沙赫的骑军先锋,他们本想着要生擒敌酋,可惜,在古斯里沙赫屡屡祭出壁虎战术的情况下,李烈他们还是没能获得全功。

第三百四十七节 天灾人祸

第三百四十七章天灾**

大秦天启元年九月末十月初。

天气渐凉,来自北方高加索地区的厚厚云层开始光顾两河上游的小亚细亚地区,随即,每年二度的洪水期到来了。

对于刚刚来到这块陌生地方不久的秦军来说,应付一场突如其来的洪灾的经验几乎为零,阿淑尔、巴比伦,还有那些个星如棋布在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沿岸的大大小小的城市,无一不沐浴在洪灾的威胁之下。

在强大的自然灾害面前,人的所谓强势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怎么办?快组织力量抗洪救灾,还有让海上航行的船队分出一部分小型的补给船来,以应付困难的局面。”

当焦头烂额的傅戈忙着分派人手救灾之时,他的对手安条克三世终于伺机出动了。

战火再起,刚刚平静不久的两河流域又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有老天的佑护,加上秦军主力还滞于大夏、安息、波斯这些新占领地方,安条克三世就如同一头受辱的公牛一般,不顾一切的发动大军猛攻过来,这一次,他带来了全部的五万将士。

九月二十七日。

一个让傅戈永远铭记的日子,这一天,按兵不动数日的塞琉西国王利剑出鞘,趁着洪灾造成混乱的难得时机,塞琉西大军兵出叙利亚高原,径取阿淑尔城。

阿淑尔城的守将栾布没有想到塞琉西人报复的时机会算得如此准确,在仓促之下,三千秦军被安条克三世的大军给团团围困在城中,而更要命的是因为洪灾阻隔,城中的存粮已经不足支撑月余。

换句话说,如果在一个月内阿淑尔之围解不了的话,不消塞琉西人进攻,城中的守军包括居民全部都要活活饿死。

军情十万火急。

栾布的三千战卒傅戈不能不救,但是眼下很现实的一点就是,秦军现有的兵力总数充其量只能和塞琉西人算了平手,更不利的是,因为要占领两河流域的各个城市,秦军的兵力已经被打散,起码在十天之内聚拢不起来。

本来,依照傅戈的算计,他手里还有李烈的骑军五千精锐,这支行动迅速的快速反应部队可以充当救火队员角色。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大洪水的突然来临一下子让他的这一布置变成了徒劳无用之举。

骑军被汹涌的河水阻断了通往阿淑尔城的去路,不仅如此,洪水还让底格里斯河谷由平坦的丰饶平原变成了一片水乡泽国。

在这种地方作战,骑军的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而一旦骑军快速穿插的能力不能得到很好的体现,那么接下来的战事就将无可置疑的演变了一场苦战。

巴比伦城。

市政厅内,一众秦军将领风尘仆仆,表情凝重的会聚在标注着敌我最新态势变化的沙盘前面,阿淑尔城的困境让他们每个人都崩紧了神经。

自打秦远征军出征以来,每战必胜,每战必有战果,可以说,功劳一个接着一个,胜利就象挂在累累果树枝头的果实,只有伸手就能采摘得到。

“秦军会被敌军包围!”

这个消息对于那些享受惯了胜利滋润的秦军将领们来说,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一件事情,事实上,当听到栾布被围的军报时,许多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开玩笑吧。

塞琉西人,一个被秦军打得满地找牙的对手,居然还有力量反扑,这真是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了。

怒火充斥心头,急急从各地驻地返回的秦军将领们一个个满怀着战意回来,但很快,他们就在这座沙盘面前遭受了当头一棒。

由于洪水的缘故,阿淑尔城事实上已经变成了一座三面是水,只有一面有陆路通行的孤岛城市,而更不幸的是通向陆路的那一面还是正对叙利亚高原的。

塞琉西人能如此迅速的抵达阿淑尔,凭借的就是距离上的优势,本来,秦军完全可以通过水路或者沿着底格里斯河向上游增援,但现在,这两种方法都变得无法实行。

要想增援阿淑尔,唯一之计就是绕一个大圈,从叙利亚高原兜过去,而这条道要经过的地方可都是塞琉西人的控制区。

“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的坐视栾布和三千将士战死或者被俘虏吗?”每一个人都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当然,其中最为着急的是傅戈。

正是因为他对两河流域气象知识的漠视才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困境,在国内时,傅戈可以凭借自己对这个国家江河湖泊,季节交替的熟悉程度来考虑战事,而时空换到了国外之后,傅戈在这方面的先天优势已经渐渐没有了,毕竟,对于中东一带的地形地貌、天气变化、人文环境他这个来自东方的陌生人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熟悉的。

适应需要时间,但是安条克三世却不会给他时间。

好半天,议事厅内一片沉寂,一众将领大眼瞪小眼,却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阴平侯,这次安条克三世军队的底细只有你最是清楚,跟大家说说吧!我想听听你们情报部门的分析意见。”

终于,决定不再沉默下去的傅戈对着左首的一个相貌俊朗的中年男子问道。

阴平侯,贵为侯爷的人物当然不是寻常人等,事实上,这个人的名字大大有名,他便是陈平。

在秦国击败匈奴之后不久,陈平就因为功绩而被加封为阴平侯,这个封号与他那阴沉不定的性格倒是颇为相视,而且经过这几年的发展,陈平现在可谓家大业大,他已经完全从司马亮的卫尉府系统脱离了出来,并单独成立了属于自己的一帮人马。

相比较司马亮的卫尉府侧重国内治安情况,陈平则更多的专注于国外,特别是在近一年来,由于对西方战事的需要,陈平的身影也时常在远征军中出现。

作为一个出色的谍报人员,首先当然要有精细的机智,和过人的胆量,很幸运,陈平在这两个方面都是姣姣者。

不过,这一次,陈平却骄傲不起来。

原因无它,因为他被人给骗了。

在半个月前,陈平从潜藏在安条克城的间作那里获悉,安条克三世正在为女儿克丽奥佩特拉一世的婚事而大动肝火,在那桩名声在外、各有所图的政治婚姻中,安条克三世以女儿的一生幸福为代价,从托勒密王朝借来了二万多士兵。

这本是一个各取所需皆大欢喜的事情,但结果却并不是这样。

其中缘由不为别的,只因为托勒密王国的那些权贵们竟然将安条克三世给耍了一回,所谓的二万埃及精兵其实是由来自南方的黑奴组成的,这是一支根本没有经过战术训练的奴隶大军,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于连如何拿刀、如何射箭都不会。

掌握着托勒密王朝政权的那些大臣们也不是笨蛋,他们看到安条克三世已经在走下坡路了,而秦国有可能成为这一地区新的霸权争夺者,在这种情形下,宁愿得罪安条克三世而不得罪秦国就成了一惯见风使舵的托勒密权贵的唯一选择了。

有婚姻在那摆着,兵当然要派,而且还不能少,但至于派什么人其中就有讲究了,在一番算计之后,派遣从南方掠夺来的黑奴也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因为这件事,安条克三世与托勒密王朝的亲密关系倏然降温,彼此甚至于公开的相互叫骂,乃至在谈判之时刀兵相见。

在如此内患情况下,安条克三世又岂会进攻秦国,他能够自保就不错了。

正是这一判断让陈平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给咬断,现在塞硫西人行动迅速的出兵阿淑尔,唯一可以给出的解释就是,之前的那一切什么不合、什么争吵,原来都是迷惑秦军的烟幕弹。

什么时候安条克三世变这么聪明了?

这绝对没有可能。

若安条克三世早有这般精明的话,他又岂会在之前的交锋中连战连败——。

“傅帅,诸位将军,请见谅,先才我们情报部门提供的消息有误,以致于才会使战局如此的被动——!”

陈平满面羞愧道,一直以来都是以精明人物自居的他第一次公开在同僚们面前道谦,这一次,他倒没有什么不甘,因为他输得心服口服。

“陈平,军情要紧,责任之事以后再追究,你先说说你的看法。”傅戈打断了陈平的道谦,催促道。

“好,傅帅,据属下分析,塞琉西人的这一番精妙布置绝对不可能出自安条克三世之手,它应该别有其人,而这个人十有**就是那个前迦太基统帅汉尼拔。”

陈平一句话未毕,议事厅内已是一片喧哗,汉尼拔——,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秦军将领这些天已经听得多了,而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落魄依附他国的汉尼拔竟然也会让他们吃尽苦头。

第三百四十八节 阴谋诡计

汉尼拔的‘阴谋诡计’!

当从陈平的嘴里听到这句话时,傅戈的反应很奇怪,他心中升腾起的不是恼怒,不是痛心,不是冲动,而是一份面对久违对手时的畅快淋漓。

曾几何时,他没有这种刺激的感觉太久了,似乎就在项羽身死乌江畔的那一晚之后,他就有了一种寻遍天下却无对手的深深遗憾。

这种感觉就象他在后世熟读的那些武侠名著一样,两个绝对的高手,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于紫金之颠。

“汉尼拔,想不到与你的第一次会面,竟然是在战场上,而且我们还是敌对的两方,好罢,这一回,就让我们各自使出浑身的解数,来看看究竟谁的招数更高明吧!”

汉尼拔的突出表现让傅戈顿时来了精神,以天灾为助力,以计谋诱使对手上当,这样的一个出色的对手足够让他看重。

陈平将设计这一切诡计的焦点指向汉尼拔,并认为汉尼拔已经是塞琉西人的实际指挥者,但秦军中也有将领表示了异议,他们认为安条克三世绝对不可能放心将自己的军队交给一个外人指挥,所以,汉尼拔的作用也许仅仅是一个出谋策划的幕僚。

也就在陈平他们继续争论的当口,傅戈的眉头已经在沙盘前面紧锁了起来,站在他面前的对手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高手,从等待天灾到假装内哄,既然汉尼拔能够设计出这么精妙的连环计来,那么他这次进攻阿淑尔城的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秘密呢。

这个念头在傅戈心中一闪而过。

这使得他的目光再一次的盯紧了两条红色曲线中间的那一连串的黑点,一个黑点就是一座城市,每一座城市都有可能成为敌我争夺的要点,在曲线的上沿,阿淑尔那个黑点的周围,已经被醒目的蓝色替代。

五万塞琉西大军,已经将弹丸小城阿淑尔围了个水泄不通,若不是因为只能一面进攻,就凭栾布的三千人马,只怕早就陷落了。

可是,塞琉西人费尽心思攻打阿淑尔城又有什么用处,俗话说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两河流域以东的大片土地都已成了秦国和附属国控制的区域,塞琉西人的东都波斯波利斯也已早早的陷落了,因此,阿淑尔城沟通东西的战略地位已经不复存在了。

在一座没有多少价值的地方动武,这难道就是塞琉西人图谋了这么久的报复吗?

如果是这样,安条克三世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不对。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既然有汉尼拔在塞琉西军中,他就绝对不会盲无目的的出兵攻打一处无关紧要的城池。

当疑惑不定的傅戈将目光顺着红线一路向下时,他忽然停住了。

再往下看,就是出海口了。

那里有秦军补给的重要港口,为了支撑起西方的战事,秦国的海军正夜以继日的将从身毒、锡兰、奥加拉巴等地运来的辎重、粮秣源源不断的通过两条大河运到巴比伦城,也就是说,出现在傅戈眼前的这两条红线就是秦军现在的大动脉。

“大动脉一断,人就会失血而亡,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情况也是一样。”想到这里,傅戈不由自主的激淋淋打了一个冷战。

秦军的主力现在基本集中在巴比伦、阿淑尔以及周围的几座大城,在下游一带,主要是由来自身毒和锡兰的殖民军负责,这些军队担负治安巡逻之类的角色还勉强可以,要说与塞琉西军队作战,则根本派不上用场。

当前,为了支撑战事补给,秦军目前的补给线主要依靠两河流域的水运,而且,由于洪灾的加剧,秦军对这条生命线的依赖程度也越来越高。

打蛇打七寸。

如果安条克三世身边没有汉尼拔,秦军这个先天性的弱点或许还能弥补过去,但有了汉尼拔之后,这个致命的弱点当真会要了数万秦军将士的性命。

“割脉手术!”

这四个字清清楚楚的从傅戈嘴里嘣了出来,却让一众正激动争辩的将领们齐齐的闭紧了嘴巴,迸住了呼吸。

割脉,他们中间有些人还晓得是什么意思,脉在《黄帝内经》上就有记载,是人身上血流出的管子,至于手术,他们就完全没有概念了,什么是手术,手术是什么意思?

“傅帅是说,塞琉西人打的是声东击西的计策,他们真正的大动作还留在后面,他们想的是用阿淑尔吸引我们的主力增援,然后伏兵扑向我军在下游的补给线!”

聪明人总还有可取之处,在被汉尼拔的花招骗了一次之后,从心理上开始重视对手的陈平立马从傅戈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

“狗娘养的塞琉西逃兵,他们想得倒美,傅帅,我们不上他们的当。”英布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骂道。

“不出兵,那就只能坐视栾布战死,你能这样做,傅帅不能?”陈平一句冷冰冰的回话将英布呛得差一点上不来气。

论交情,栾布与他可算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了,前几年开拓南洋之时,两个人还一起肩并肩歼灭过海盗。

“陈平,你这个盗嫂的无耻之徒,你说什么,我老英不救兄弟,你这是诬蔑,傅帅,你给我一支兵,我要是救不回栾布,我绝不回来见你。”

英布大喝一声,怒目瞪视陈平,他的血勇之气被陈平一句轻蔑的话给彻底的激发出来,昔日杀人王的名声可不是凭空得来的,那是用无数颗人头来获得的。

“英布,你敢出言不逊!”被英布一句盗嫂点到痛脚的陈平白皙英俊的脸上羞红一片,他的眸中也一样怒火熊熊。

“够了,你们两个,有这股子不惧的劲头,都给我留到对付塞琉西人和汉尼拔身上去——!”傅戈拍案而起,怒吼道。

凌厉的目光扫过英布和陈平,让他们两个心中俱是一惊一惧,傅戈的目光是如此的威严,如此的坚定有力,不容许你有丝毫的反抗,这是一个上位者的至高荣耀与气度,这是第一杀戮者的特权。

未战而先内乱。

这可绝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英布与陈平的这种不信任和对立情绪如果不加以阻止的话,将会在将领中逐步漫延开来,这对于即将与塞琉西人展开大战的秦军是极为不利的。

“属下知错!”

“末将出言有失,请傅帅降罪!”

陈平与英布相续低下头,对着傅戈喃声道。

“好了,你们既然知错,那么现在就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不知你们两个可有信心演好一场戏,一场让汉尼拔和安条克三世上当的好戏!”

傅戈忽然笑了笑,牵动的嘴角微微上翘,就是这幅表情,在函谷关隘上初见傅戈之时,陈平也见到过,那是一种带着无比自信的从容微笑,当初正是这一笑让陈平彻底的下定了为秦国效力的决心。

“什么好戏,傅帅快说说,哎,可急死我了!”英布额上刑字跃跃跳动,眼见着有解救栾布的主意,英布顿时心情好转了不少,方才他之所以与陈平怒言相向,一多半原因倒是为了无法营救栾布而致。

“好,英将军,如果我命令你杀掉我自立,你干不干?”傅戈语出惊人。

“什么?”

这一次,不只是英布、陈平发出不可置信的叫喊,就连稍远处的李烈、李广等将领也具都围拢了过来。

“你们没有听错,我的意思就是要英布起兵自立杀了我,然后,陈平,你的任务就是迅速的把这个消息传播开去,明白吗?”

面对一众将领疑惑的目光注视,傅戈面带微笑,汉尼拔能想到用计策来对付秦军,那么,这一次就让他好好尝一尝兵法老祖宗的诡计吧!

“傅帅好谋略,如果安条克三世得知秦军内部变乱的消息,他必定会舍了阿淑尔城,率军直扑巴比伦,这样一来的话,我军正好可以在敌进军的路上设下伏兵,然后一举将其歼灭,这正是一个巨大的无法抗拒的诱饵,我想就算汉尼拔有所怀疑,安条克三世也不可能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的。”

陈平一脸的敬服,象傅戈这样遇强愈强的人物他这辈子只见过一个,那便是面前的秦四世皇帝——傅戈。

“嗯,这安条克老小子要是来的话,栾布的危险也就解了!”明白傅戈是要他做一场假戏的意思后,英布会意的点头赞许道。

“哈,只要我们把戏演好了,就不愁安条克三世和汉尼拔不来自投罗网,况且,在先前的战事中,塞琉西人的精锐已经丧失殆尽了,剩下的部队都是镇守二线的战力不强的士兵,只要我们能把握住合适的战机,再杀敌一个血流成河也不在话下!”面对着一群被胜利的渴望刺激得近乎疯狂的将领,傅戈知道他已没有了退路。

第三百四十九节 计诱劲敌

秦军内乱——。

想要让安条克三世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必须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思来想去,这个反叛的将领非英布莫属。

其中,不仅仅是因为英布的资历,更重要的是只有他,才能让敌人相信而不起疑心,其他如李烈、陈参等人都是追随了傅戈多年的忠诚将领,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去谋反。

诱歼塞琉西军队的大战略已经定下,接下来需要分派的就是各支军队担负的任务,除了英布、陈平之外,象李烈、李广、萧何、陈参甚至于锡兰殖民军的那些统兵傀儡们,也都有各自的明确目标。

“好了,关于这次行动的细节安排,还有敌方兵力布置情况,陈平,你再来给大家说说,记住,一定要细,不让漏掉任何一个环节,特别是那个汉尼拔的情况,要尽可能的详细再详细才好。”

“诸位,汉尼拔这个名字相信在座的许多人都听说过——!”

陈平搜集的资料可以说相当的详细,如同傅戈在后世看关于西方战史那一段的感受一样,年轻的秦军将领听得津津有味,也连象李烈这样经历过诸多大仗的大将,也在汉尼拔的荣耀面前神色凝重起来。

毕竟,汉尼拔的经历本身就是一部英雄的史诗,对于经历过战火洗礼的秦军将领们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故事更能吸引他们呢!

等到陈平叙述完毕,秦军将领们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一个个充盈着战斗的渴望,变得让人既感到亲切又感到熟悉。

曾几何时,横扫各国的秦军将领们对于面前的对手已经不再用头脑去思考了,在他们看来,胜利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轻敌者必败——。

一支骄傲自满的军队总有一天会召致失败的结局,纵算有时对手根本和你不是一个档次也一样,殊不知在后世西方殖民者拥有热兵器,但也屡屡在落后的民族面前栽了大跟斗。

这样的事情傅戈不希望发生,尤其不希望发生在秦军身上。

而此时,汉尼拔那堪称孤胆英雄式的经历正好如一剂清醒的良药,让一干眼高过顶的家伙看到在秦国之外还有厉害的角色,而且现在这个人就在敌方阵营中。

“嘿,我们秦军绝不会输给那个汉尼拔的,看好了。”

“那还用说,我们远征军士兵一个个都是以一挡十的好汉,就让安条克三世来吧。”

大秦天启元年十月初一。

塞琉西中军。

一个爆炸性的震惊消息传到了正率军滞留于阿淑尔城的安条克三世军中,一听到这个消息,安条克三世那堪称肥硕的圆鼓鼓的身体一下子冲胀起来。

“你说什么,秦军内讧,秦国皇帝重伤生死未卜,这怎么可能?”

安条克三世激动的挥动着大手,一把将报信的那个情报官员给提在半空中。

“回禀大帝陛下,这个消息千真万确,是属下派到巴比伦城的一个密间的回报,这次秦军内乱是由大将英布发起,据说还有相当一大批少壮派军官参与,这些人对他们目前的地位相当不满,因此,才会起意发动兵变——!”

不得不承认,塞琉西情报官员的水平实在不怎么的,这个差使要是陈平来做的话,可以说出的理由起码能数到十条,比如一:傅戈和英布几次当众翻脸,比如二:英布的九江王爵仁被削夺;比如三:两个人为了一个美貌的女人而各怀恨意。

“兵变,太好了,不过,你有没有仔细确认一下,那个叫什么傅戈的家伙到底死没死?”吃了一次亏之后,安条克三世确实稳重了许多,不再象以前那样,一听到好消息就急匆匆的欢呼雀跃。

“是,大帝放心!属下岂敢虚报军情,在回禀之前,我已查实,秦国的骑军部队已经从增援阿淑尔的半道上撤了回去,而且样子非常着急,似乎是为了去争夺什么东西,而巴比伦城内现在已是一片惊惶,据报忠于秦国皇帝的军队和支持英布谋反的军队已经打成了一团——!”

要想虚造假象,没有人比英布和陈平两只老狐狸更加的熟炼了,在一系列的精心策划下,骗局开演了,而第一个观众就是塞琉西人潜伏在巴比伦城内的间作。

对于一名暗间来说,得到上头赏赐的机会其实少之又少,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表现自己的机会,自然添油加醋好好的说道一番。

他们这一拍胸脯保证不要紧,后方听讯的情报官员也跟着来了劲,于是一层层报上去,本来还没亲眼见到的事情,立马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

“哈哈,想不到那傅贼也会步亚历山大的后尘,真是真神护佑!”安条克三世大笑出声,接连败给秦军的一口浊气终于出了。

听到鼓励的情报官员长出一口气,面带着得意的笑容离开了安条克三世的豪华营帐,在他前脚走后,欣喜若狂的安条克三世便立即让亲兵把汉尼拔请了过来。

“大帝,这一定是秦人的阴谋,大战在即,秦人却玩这一套掘劣的内讧把戏,这多半是他们对阿淑尔城之围无计可施了,这才想出这么一个可笑的主意。”

在听罢安条克三世翩翩动情的叙述之后,汉尼拔坚毅的脸上抹过一丝讥笑,和罗马人争斗这么些年,他什么样的计谋没有见识过,这区区的一个诱敌之计又骗过了谁。

“你说是秦人的奸计,可是我们的人可是亲眼所见,亲耳听到,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这又怎么可能?”

听到汉尼拔一下子否定了秦军内讧的好消息,安条克三世不免有些不快,痒痒反驳道。

“大帝,有些事情就算亲眼所闻,也不一定是真实的,这次我们趁着洪灾之机围困阿淑尔城,打了秦军一个措手不及,他们若是兴师求援,大帝正好可以下令给古斯里沙赫将军,让他率一支偏师奔袭秦军薄弱的后方,他们若是见死不救,那么我们就干脆强攻拿下阿淑尔,将城内的守军一举全歼,这样的话纵算不能一雪前败之耻,也足以一挫秦军的锐气了。”

相对安条克三世的激动,汉尼拔的分析可谓冷静,与塞琉西人不同,作为一个外来者,他的立场可以说完全中立,因此,他能看到的真相也更加的与众不同。

“可是,秦军现在已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我们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想要夺回东都和失去的广阔领土,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虽然汉尼拔的话很是有条理,但相比趁着秦军内讧一举破敌的巨大诱惑,安条克三世还是陷入到了矛盾之中。

“秦人既然已经看破了我们明围阿淑尔,实想着两河下游的策略,那么我们就可能一步步的与秦军逐城周旋了,东都波斯波利斯已经落入到了秦人的手里,短时间内夺回不现实,大帝陛下,如果你有耐心的话,或许在将来的五年内,有可能将秦人赶回到葱岭以东去。”

看到安条克三世一脸的不甘,或许不想让收留自己的老朋友过于失望,汉尼拔鼓励道,然而,他这一句话还不如不说的好。

相比自大傲慢的安条克三世,汉尼拔对于秦国的了解无疑要深得多,迦太基人纵然不是远洋航行的好手,也是一群出色的商人,通过去过东方的商人的介绍,汉尼拔曾经对秦国这个神秘而强盛的东方国度产生过强烈的兴趣。

让罗马人、迦太基人、高卢人以及其它西方人垂涎不已的丝绸也出产自秦国。

当然,不止是丝绸,这个国家还有许多令西方人大开眼界的物器,还有一支堪称无敌的军队,据传,正是这支秦军将北方的匈奴部落打得狼狈逃窜。

基于这些个原因,汉尼拔将夺回失地的时间定为五年,这已是他为了安慰安条克三世所做的最大胆猜测了。

然而,汉尼拔的坦白却并没有激发起安条克三世任何的激情,五年,还只是将秦人赶出失地,这个目标也太低了吧!

五年之后,安条克三世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这个皇位上,现在,他的地盘已经缩小到仅有的叙利亚高原和小亚细亚一部,这一点点地方连个可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要是不能在短时间内重新夺回富庶的两河平原和东都,他安条克三世拿什么和西方虎视眈眈的罗马人交锋。

正在安条克三世和汉尼拔犹豫着不知该继续围城,还是断然发动对巴比伦城的迅猛攻击时,一名报信的军士神色惶急的跑了过来。

“报大,大帝,古斯里沙赫王爷带着一万将士离开军营,朝着巴比伦城方向开去了!”

“什么?”

安条克三世惊呼出声,他这个王弟古斯里沙赫在战场上的的确确是一员猛将,但头脑有时就是太简单了些,不消说的,这次他一定是听到了秦军内讧的消息,这才急不可耐的领着部属朝巴比伦城杀了过去。

第三百五十节 大破敌阵

古斯里沙赫的擅自行动已经无法改变,一心想要复仇的他在听到秦军内讧的消息之后,便迫不及待的调动大军杀向巴比伦。

杀!

将所有的秦人都杀掉,只有这样,才能一雪心中之恨。

怒火中烧的古斯里沙赫已经顾不得其它了,至于不听从将令的处罚,等到将秦人打败之后再说吧。

“大帝,请下令拔营吧!”汉尼拔苦笑一声,躬身拱手道。

对于安条克三世的这个王弟,他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似乎除了鲁莽之外,已经没有什么更好的形容词可以送给他了。

古斯里沙赫的出兵为安条克三世与汉尼拔的分岐找到了一个弥合的出路,既然先锋已经奔袭巴比伦,那么,安条克三世也只能在后面跟进。

况且,古斯里沙赫带走的一万士兵是塞琉西人仅有的一点精锐,若是失去了这支生力军,安条克三世不能想象,他还能靠什么来维系这个国家的统一。

而更重要的是,安条克三世本人的意见也倾向于冒险一搏!

对自己的国力有相当认识的他不愿意继续在秦国与罗马的夹缝中苦苦求存,他是塞琉西王国的大帝,他的祖先曾经追随亚历山大大帝建立起庞大的横跨欧亚的大帝国。

巴比伦城西。

有一座被荒废了的故城废墟。

虽然已经荒废,但从片片残垣断壁也能想象的出,这里在四千多年前是怎样的一幅繁荣盛景,时世沧桑,沧海转眼成桑田,文明的更替就在不知不觉之中完成了。

“少将军,你说塞琉西人会从这里经过吗?我们都等了三天了,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巨大的残垣阴影下,一个忐忑不安的声音在小声发问。

“放心吧,古斯里沙赫那条老狗已经闻到了血腥味,他会来的,我们先安心歇息,养足精神,等候利刃出鞘的那一刻。”

回答的是一个稚气的声音,虽然年轻且不成熟,但却充盈着无限的朝气。

在这场让塞琉西人中计的完美表演中,除了傅戈这个假死的家伙和英布、陈平两位主角外,当然还会有诸多的配角,比如萧何就负责调度和指挥殖民军,让他们配合做出茫然不知所措的迹象,比如陈参,就是指挥傅戈身边的亲卫军,摆出与英布叛军决一死战的架式,至于李烈的骑军主力,则做出一付急急回兵增援平叛的迹象。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所有的动作只为了一个目的,那便是让塞琉西人落入到圈套之中。

在其此中,李广所率领的小股斥候部队担负的任务就是随时刺探塞琉西大军的动向,提早的告知在后方布防围歼计划的指挥部。

哒哒哒——,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在前方。

“是塞琉西人!他们来了——。”

“你小子,闭声!”

一声低呼未完,即被人死死的捂住了嘴巴,挣扎中的秦军士兵瞪大眼睛朝上看去,却见李广那对黑漆漆闪亮的眸子正死死的盯着废墟外移动的一长串黑点,一眨不眨。

沙漠中,日光**裸的毒辣照射下,正有一支塞琉西军队在无遮无拦的荒野里行进,他们的推进速度相当的快,几乎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黑点就变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隐隐绰绰的甚至于连塞琉西人的旗号也能辩认得出。

“快,迂回到侧后,回禀父帅,敌人来了!”

毕其功于一役。

安条克三世期待如此,傅戈其实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就在底格里斯河畔,以混乱的内讧作掩护,秦军聚集起了大约三万的将士,其中骑军的总数就占到了将近一半。

大军征伐,什么样的军队是最迅速快捷的,唯骑军而己。

所以,当决定在巴比伦城开始一场阴谋之后,傅戈就秘密的从波斯波利斯一带紧急调来了将近八千的精锐骑军,这股精兵与先期到达的五千将卒合在一起,让秦骑军的规模足足扩大了一倍,而相应的战斗力更是成几何数增长。

血红的烈日下,黑色的龙旗飘扬在底格里斯河的左岸,这一次迎击塞琉西军队,秦军一反常态没有选择避实就虚的老战法,而是堂堂正正的摆开了阵式,以强击强,以硬碰硬,担当主力冲锋陷阱任务的正是李烈的那一支剽悍的骑军。

“杀!”

猎猎的旌旗迎作而动,随着李烈的一声令下,一万三千骑蓄劲待发的骑兵如一股遮挡天地的黑色洪流,朝着塞琉西人猛然席卷了过去。

从阿淑尔到巴比伦,塞琉西人的一举一动都落入到了秦军斥候的搜索范围之内,长途奔袭最要紧的自然是出奇不意,而古斯里沙赫以为秦军已经自顾不及,一路上也没有多加遮蔽,这倒便宜了秦军的那些斥候们。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于天边。

当疲惫不堪的塞琉西士兵寻声抬头看时,他们惊讶的发现有一条黑线正快速的平推过来,伴随着这条黑线的,还有刀锋丝丝反射的寒芒。

“是秦人,秦人的骑兵!”

不知是谁,第一个高喊了一句,然后,几乎所有的塞琉西士兵都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僵立着注视着黑线越来越粗,越来越近。

“妈的,我们中了秦狗的奸计了!快,就地组织防御,另外,派人通知大帝,请求增援!”惊恐的不只是士兵,就连古斯里沙赫这个鲁莽行事的家伙也紧张了起来。

他的麾下虽然还有相当数量的骑兵,但战力根本不能和成建制的秦军相提并论,塞琉西人统治的区域虽然有游牧部落存在,但他的主力军还是以步卒为主,以步兵对敌骑军,下场会如何,古斯里沙赫在高附城时已经领教过了。

战马以整齐的集团冲锋形式疾冲过来!

这道黑色的帷布就象收割生命的死神的镰刀,闪烁着碜人的光芒。

由于遭遇战的仓促,塞琉西人可以依靠的东西并不多。仓促结阵的塞琉西长矛兵慌忙架起抵御冲击的枪林阵,同时,队伍中的弓箭手也开始在将领的呼喝下缔结到一处,试图以箭雨的方式给秦军骑军以最大限度的杀伤。

箭矢以抛物线的形式落下,不时有中箭的秦军士兵掉落马下,并很快被后续跟进的马匹踩成一堆肉泥,但是,这一切都无法阻止秦军势如破竹般的前进步伐。

“大秦的勇士们,冲锋!”

呼喝声中,一面火红镶边的战旗下,李广骑着一匹白色的高大战马,如疾风般的冲掠在最前方,相比其它士兵手里的弩机,他的手中却是一把金背宝雕的大弓,弓开如满月,箭射似流星。

一箭飞出。

便是一声尖利的惨叫。

中箭的塞琉西将领一个个的倒下,失去指挥的军队瞬间乱作一团,而当他们再一次的整顿好队形时,秦军已经迫近到二百丈距离内了。

这个距离内,射程不远但发射更迅速的弩机无疑比弓箭更有杀伤力,平端的弩机在骑兵的手中如同一把威力十足的连射冲锋枪,虽然射速比不上后世的热武器,但也足够让塞琉西人吃苦头了。

一百丈!

“拔刀,杀!”

秦军的呼喊声整齐划一,看得出他们练就这一手是经过了千百次的残酷训练,当雪亮的战刀齐齐高举时,映日的锋芒甚至于让塞琉西士兵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马蹄踏过身体,在尸体上留下一连串模糊不清的印迹,在秦骑军的猛烈冲击面前,长枪兵的枪林阵仅仅支撑了小半个时辰,就宣告崩溃,当骑兵纵马冲入敌阵之中时,胜负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古斯里沙赫的冒进给了秦军分割吃掉塞琉西人的机会,当然,如果秦骑军还只有五千兵力的话,对付一倍于己的塞琉西军还比较吃力,可是,当骑军的总兵力达到一万三千骑的时候,古斯里沙赫的恶梦也就到来了。

在秦骑军的强力突击下,甚至于,苦苦支撑的古斯里沙赫都没有机会等来安条克三世的援军,他的首级已经被一员年轻的秦军战将擒在手中,他的名字叫李广。

当枪林阵被破时,惊惶失措的古斯里沙赫清楚,他的最后时刻到来了,当然,如果他这一时逃跑的话,或许还能保得一条性命,可是,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就算安条克三世顾念兄弟之情赦免了自己,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败给敌人一次,那可以说大意。

但二次的话,那只能说明自己无能。

目睹战场上一片惨淡的情形,古斯里沙赫绝望之极,他握着战刀的双手颤抖着,他想要自杀,但却没有勇气。

而就在这时,一柄锋利的寒光利刃及时的伸了过来,结束了他痛苦的挣扎。

第三百五十一节 胜利属于大秦

骑军大获全胜!

小李广第一次上阵杀敌,就阵斩了敌方大将古斯里沙赫,当这个消息传到中军时,作为父亲的李烈自然是笑逐颜开,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李将军好生的福气,真是让人羡慕死了!”一众秦军将校围在李烈身边,恭喜不已。老子英雄儿好汉,对于一个征战沙场的武将来说,功业的承继是最为重要的。

“传令,全军将士再接再励,奋勇追击,等击溃塞琉西主力之后,我们到安条克城去庆祝胜利去!”

“诺!”

傅戈的命令迅速的被传达到了军阵的每一个地方,挥刀撕杀的秦军战卒精神大振,士气高涨,相反,塞琉西人一方则由于古斯里沙赫的死亡而陷入到了群龙无首的窘境中。

追杀在荒原上进行!

血迹躺满了一路。

塞琉西王国最精锐的一万将士丢了,王弟兼大将古斯里沙赫也阵亡了,这样的情形下,塞琉西人没有亡命逃窜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和秦国的追击部队交锋,那根本就是蚂蚁憾动大树,一点可能都没有。

当安条克三世急匆匆的赶来驰援时,他所能见到的已经不是一支上万人的军队,而是一群狼狈逃窜的败兵。

“怎么办?塞琉西完了——。”目睹此等惨状,安条克三世面如死灰,喃喃不知所措。

“大帝,败兵的后面是秦国的骑兵,我们已经无法再战了,撤退吧!”相比之下,倒是汉尼拔显得更镇静一些。

毕竟,大风大浪他经历得多了,第二次布匿战争之时,迦太基军队被罗马人杀得尸横遍野,现在,因为罗马人的逼迫,他不得不亡命他国,就那样汉尼拔也没有失去战斗的信念,安条克三世的这一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至少,他还有二、三万的军队,还有相当多的国土,他还没有遭受亡国之痛,这就已经够了。

“撤退,往哪里撤,安条克城吗?我们在这里挡不住秦人,回了城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的苟延残喘——!”

安条克三世的脸上显现出病态的红晕,自打女儿克丽奥佩特拉下嫁给托勒密五世之后,他的身体就一直不怎么好,这一次也是带着病体出征。

相比年轻力壮的对手,安条克三世拖不起了,因此尽管他知道,汉尼拔持久战的提议是相当正确的,但他却不能赞同。

将驱逐秦人的重责交给儿子吗?

不,对于自己那个刚满十七岁,但却满脑子都是音乐和女人的浪子他不再抱有什么希望,指望着一个浪荡子去开拓疆土,与强大的秦国对抗,这根本没有可能。

“塞琉西勇敢的士兵们,你们看看这里,这里竖着的是我塞琉西伟大的星月战旗,在它的麾下,我们曾经打败过埃及人、巴克特里亚人,帕提亚人,米底人,今天,我们的对手换成了秦人,我们也一样能打败他们,胜利永远属于塞琉西!”

安条克三世嘶声大吼,他的声音如同一阵急促的鼓点,传入每一个逃命的士兵耳朵里,这样的话他们以前曾经无数遍的听到过,每一次都是热血沸腾,每一次都会齐声高喊着与敌人激烈撕杀。

“胜利属于塞琉西!”

呼喊声响彻大地,安条克三世一声又一声的叫喊终于唤回了塞琉西人身上残留的血性,他们一个个回转身来,捡起丢弃在地上的武器,用血肉之躯阻挡秦军的冲击。

塞琉西人的反击很是出乎秦军的意料,按照以往惯有的思维,一支逃亡中的步军在被强大的骑军追杀时,是根本没有办法组织起反扑的,因为那样做的结果只能是一个,付出更大的牺牲和代价。

死,没有什么可怕的。

只要胜利是属于塞琉西就可以了。

有一点必须确认,虽然安条克三世在与秦军对垒时战术指挥目光短视,失误连连,但这一些并不妨碍他成了塞琉西人心目中的英雄,因为也正是他将塞琉西由一个二流的小国带到纵横欧、亚、非的大国行列。

“卟!”

这是长枪折断在马的体内的声音,负痛的战马悲鸣着双膝跪倒,连带着将马上的骑士掀翻在地,持枪的塞琉西长枪兵脸上露出狂喜的笑容。

可惜,他的这一份笑容还没等消失,后继的秦骑兵已经飞马杀到,刀锋映日,如一道无法闪躲的闪电,生生割过对手的咽喉。

生与死——。

就在转瞬之间化为天与地之间永远也无法触及的距离。

在秦骑军的强力冲击下,塞琉西步兵无畏的抵抗虽然换来了相当的战果,但他们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其高昂。

或许,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这样一句,照这么打下去,塞琉西人的精锐就会全部拼光。

“大帝,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撤退吧!留下一些塞琉西复兴的火种吧!”汉尼拔闭了闭眼睛,低叹了一声劝说道。

同样的悲壮抗击,同样的没有取胜希望的战斗,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他不想再看到第二次,虽然,这一次倒下的不再是他的同胞——迦太基人。

“撤退,不,汉尼拔,我的老朋友,你说错了,我们塞琉西人绝不会后退,就算是战死,我们也要倒在敌人冲锋的路线上!”

汉尼拔的劝诫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相反,却更激发了安条克三世的斗志,已经被战场的血腥之气刺激至疯狂的他完全失去了一个统帅应有的冷静。

“胜利属于塞琉西!”

安条克三世挺起长枪高喊着,带着最后的一群亲信将士迎着黑压压的敌阵冲了过去,这个时候,他就象一个冲锋陷阵的战士,而不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

在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中,在安条克三世豁出老命拼杀的情况下,秦骑军与塞琉西军队的这一场追逐战渐渐的演变成了一场拉据战。

见到秦军的冲锋势头被遏止,塞琉西人齐齐欢呼起来,他们在庆幸自己的拼死抵抗有了效果,他们在想着接下来如何反败为胜。

然而,目睹这一切发生的汉尼拔却是脸上没有一点喜色,清楚双方实力对比的他明白,塞琉西人现在的攻势不过是回光返照,用不了多久,安条克三世亲自迎战所造成的气势会随着伤亡的加剧而消失。

等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得胜的秦军会象收割草穗一样把已经累得无力再战的对手一个个送上断头台,而他们中间,一定会包括安条克三世。

怎么办?

留在这里陪着一同成为秦军刀锋下的殉葬品吗?

不,他不能。

故国迦太基的民众还在罗马人的手中挣扎,他不能放弃,他还要继续战斗。

“老朋友,对不起了!”在对着安条克三世喃喃的轻语一声之后,汉尼拔猛然拔转了战马,向着战阵的后方飞奔而去,在他的背后,只留下一个模糊且看不真切的背影。

汉尼拔没有料错。

塞琉西人的反击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当秦军的步兵增援部队逐渐赶到战场时,塞琉西人的战阵开始松动了。

首先垮掉的地方不是由疲惫不堪的塞琉西军人抵御的战场正面,而是来自于吃力并不很重的侧翼,那里负责防守的军队正是从托勒密王朝借来的二万黑奴军。

黑奴的战斗力之差不仅让安条克三世想象不到,也让担负这一侧进攻的秦军将领感到不可思议,毕竟,相比较正面交锋的塞琉西人,这支黑奴军队的人数还占着相当的优势。

然而,崩溃正是来自于这支数量足达二万的奴隶大军,只不过是雇佣军性质,又没有什么信仰可以支撑,再加上没有经过有序的训练,这样一支匆忙武装起来的军队要是能抵挡住秦军的猛攻,那才怪了呢!

秦军击穿黑奴军防线,一哄而散的奴隶甚至于连逃命的方向都没有选择正确,居然有不少奴隶选择了朝向秦军攻过来的方向奔逃。

奴隶军的崩溃让苦苦支撑的塞琉西人完全陷入到了绝境之中,在秦骑军的速度优势面前,撤退已经变得不可能了。

“胜利属于塞——!”

最后的混战来临,安条克三世倒下了,一支利箭射穿了他的咽喉,使得他没有能完整的喊完那一句鼓动军心的口号。

在他倒下之后,四周作战的塞琉西士兵不约而同的拼命向他们的国王倒下的地方聚拢,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就算自己不能救得国王的性命,也要为同伴赢得时间。

可惜,士兵们的这份忠心安条克三世已经无法知晓了,刚才的恶战已经耗尽了他几乎全部的精力,而射入躯体的那一箭,实际上只不过是加速了他的死亡时间罢了。

第三百五十二节 埃及的诱惑

苍凉的歌声回荡在血腥过后的战场,安条克三世之死为所有的一切划上了句号。

当塞琉西人呜咽悲鸣的声音漫延开来的时候,全部的杀戮与疯狂都结束了,塞琉西人失去了他们的领袖,他们的支柱,他们已经不知道该为什么而战?

“投降免死!”

空旷的荒原上,秦军士兵得胜的叫喊响彻云霄,经过一番艰苦的浴血拼杀,秦军终于在与塞琉西人的争霸战中赢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对于那些放开武器投降的塞琉西士兵,一贯以杀戮果决的秦军将士出人意料的没有杀俘,这一场大战虽然他们胜了,但对手无疑也是值得尊重的。

当然,秦军尊重的只有拼死一战的塞琉西人,而并不包括那些不堪一击的黑奴军,对于免费捕获的这支足达一万七、八千人的劳力大军,傅戈别有打算。

黑奴打仗不行,不过,干活特别是做苦力却是一流的。

秦军目前战线拉得太长,补给也变得越发的困难,陆路长途增援就不用说了,根本不可能实现也无法实现。

至于海路补给,本来战场局限于两河流域的话,由海湾口通过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补给还能基本满足前方的需要,但随着战事的扩大,负责这一段运输的任务身毒、维达一带的殖民军已经不堪重压了。

比较而言,黑人在吃苦耐劳方面的天赋是其它人种所没法比的。

在尝试着将俘获的黑奴用来运输辎重、粮秣的甜头后,傅戈毫不犹豫的把全部的黑人俘虏都交给了萧何去处理。

大战过后,秦军进军安条克城的行动没有再遭遇到什么有力的抵抗,汉尼拔说的没错,塞琉西人的精锐在这一战中殆尽了,其实,如果安条克三世不是那么想击败秦军夺回失地,如果古斯里沙赫没有擅自行动,如果安条克三世的身体没有问题——。

一切的如果都不可能发生了。

它们都已经过去,就象后世那些所谓的战略分析专家所做出的狗屁不通的评点一样,都只能算是事后诸葛亮罢了。

大秦天启元年十月二十日。

秦军开进不设防的安条克城,并立即占领了沿地中海的重要港口城市塞琉西安,安条克三世没有猜错,他的那个宝贝儿子确实不是复兴塞琉西的人选,当父亲阵亡沙场的消息传回时,他所想到的居然不是聚集剩余士兵抵抗或复仇,而是打开城门,迎接秦军的到来。

投降!

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至少,可以让全城十余万百姓免除兵灾之苦,至少,能让自己保全一条性命。

至于塞琉西的荣耀,就让它过去吧!

其实,从这个角度来说,安条克三世的这个儿子比他的老子要聪明得多,至少,他懂得什么事情可为什么事情不可为。

随着塞琉西安归并入秦军麾下,一路向西征服的秦国正式成为地中海俱乐部的成员之一,在这个俱乐部中,不仅有强大的罗马共和国,还有位于希腊半岛的马其顿王国、位于埃及的托勒密王国,当然,还有已经沦为罗马人的附庸的迦太基城邦——。

汉尼拔并不在安条克城中,当他从战场上决意离开之时,他就已经明白,塞琉西即将亡国了,这个国家再不能成为他避难的保护所,他必须寻找一处新的落脚点。

汉尼拔的下一站是位于安纳托利亚高原的比提尼亚,那里的国王普鲁西亚斯一世正与罗马的盟国帕加马交战,本着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的原则,汉尼拔这位让罗马人吃尽了苦头的前迦太基统帅已经几次受到普鲁西亚斯一世的盛情邀请。

当然,相比安条克三世这里,普鲁西亚斯一世的王国比塞琉西更加的落后,也更加的弱小,今天,若不是塞琉西亡国,汉尼拔也不会想要投奔到比提尼亚去。

一切似乎俱已在冥冥中注定,汉尼拔生命中的最后一站就是比提尼亚,而事实也证明,普鲁西亚斯一世比安条克三世更加的不堪。

秦军在地中海东岸的雷霆攻势让周围的国家刮目相看,其惊人的战争潜力甚至于让这一地区的老大罗马人也惊叹不已。

在马尔克卢斯出使巴比伦之时,罗马执政官西庇阿和元老院对秦国的战争潜力作出的评价是两河流域已经是秦国向西扩展的极限了,至于地中海东岸,那根本没有可能成为秦国的疆王,因为,在罗马人的眼里,包括埃及、叙利亚高原、小亚细亚在内的大片土地应该纳入到罗马共和国的管辖范围之内。

不过,虽然秦军拥有了塞琉西安港,但秦军的船队却还不能进入地中海,原因很简单,由于古苏伊士运河所在的托勒密王国阻挡,作为安条克三世的同盟者,托勒密王朝此时的态度可谓相当的复杂。

一方面,塞琉西人的速败让他们震惊,论军事实力,塞琉西纵算比不上罗马那样的强国,但至少也算得上是地区强国,比托勒密王国、比提尼亚、帕加马这些个国家还是要强大许多;但就是这样一个强国,居然在短时间内被秦国打到灭国的地步。

另一方面,托勒密王国的掌权大臣们心中也在七上八下,秦国下一步的动作他们不用想也能猜到,进军埃及,占领运河,以期获得在地中海与罗马人争霸的资本。

亚历山大港。

与后世的情形不同,位于尼罗河口的这座港口城市是托勒密王国的首都,而在这一时期,开罗这座闻名于世的古城已经沦为了一座二流城市。

不过,在公元前200年的这一个冬天。

托勒密王国大人物们的日子却是一点也不好过,从托勒密一世建立王国迄今,国王已经更替了五代,而建国之初的那一股强盛向上的锐气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消磨得差不多了。

富丽堂皇的王宫内。

一场激烈的争辩正在进行。

参与这场争辩会的人物虽然不多,但却个个是把握着实权的重要人物。

“国王陛下,秦国人已经灭亡了塞琉西,他们下一步必须会将矛头指向我们,为了国家的存亡,我们只有立即与罗马人结成同盟,才能将如狼似虎的秦人阻挡在国土之外,不然的话,单凭我们的微薄军力,结果只会和安条克三世一世,落得亡国灭种的下场。”

说话的这位矮胖子官员是负责内政、外交事务的首席大臣,就是他伙同了一群官员将谋杀托勒密五世母亲阿西诺亚三世的阴谋叛乱者抓获,然后将当时年仅五岁的托勒密五世扶上皇位,可以这么说,托勒密王朝现在的实权大部掌握在此人的手里。

“国王陛下,安古莫克大人的提议我不同意,秦人对我们虎视眈眈,罗马人其实又何尝不是,一旦我们同意罗马人的军队驻扎,他们便会乘机吞并我们,这样的话,和卖国又有什么分别?”

矮胖子的话刚刚说完,便立即遭到了另一位大臣的有力反驳,这一位的权势虽然不如安古莫克来得大,但他却掌握了托勒密王国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军队。

“苏亚提,你血口喷人,你说谁卖国了,我安古莫克一心一意为国王陛下效命,怎么就成了卖国贼了?”

一听卖国这二个字,心虚的安古莫克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涨红了脸质问道。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罗马人的使者马尔克卢斯已经到达了亚历山大城,他现在就在你的府内,对不对?”

苏亚提毫不退让的反击道。

在将托勒密五世推上王位的过程中,他和安古莫克结成了短暂的利益联盟,不过,随后,这种联盟就破裂了。

“你,就算我接待了罗马人,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难道说秦国就没有使者在你那里吗?”安古莫克气哼哼的回击道。

面临国家危难决择的当口,很不幸,托勒密王国的大臣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与罗马结盟,然后依靠罗马的力量对付秦国;另一派则认为秦国的强势根本无法抵挡,最好的结果就是投降以保全现有的地位和权势。

对于这两种建议,位于国王位置上只有九岁的托勒密五世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发表任何的主见,一个九岁的孩子,本来他就不懂得多少治国的道理,这些年来国家大事也多是交给了大臣们在打理。

不过,今天,九岁的托勒密五世表现得也太镇定了,他的脸上居然没有流露出往日的烦燥与焦虑,相反,还露出一丝微笑来。

他的目光也没有看向争吵不休的一众大臣,在他那双孩子气的瞳孔里,只映射着一个美丽可人的少女身影。

她便是克丽奥佩特拉一世,他的皇后,安条克三世的女儿。

第三百五十三节 妖后无敌

一个懦弱的国王,一群争吵不休的大臣,这样一个国家还有什么复兴的希望?

在炫目的灯光下,尚是少女的克丽奥佩特拉一世头戴着项金的皇后宝饰,穿着淡红色的丝质长裙,光洁的少女脚踝裸露在外面,每一次晃动都会勾起男人无限的**。

男人,都是一群愚蠢的动物。

此时,她那白皙俏丽的脸庞上尽是不屑之色,淡蓝色的眼珠子灵活的顾盼着,一瞥一眨之间已将世事典故看在眼里,存在心里,虽然还只有十四岁,但出身塞琉西王室的她对于朝堂上的这些内斗并不陌生。

其实,相比她那个只懂得女人和音律的哥哥,美貌与聪慧并重的克丽奥佩特拉更得安条克三世的喜欢。

“安古莫克,苏亚提,你们的意见国王已经知道了,先回吧!”好半天,克丽奥佩特拉凝眸扫视着象斗鸡一样对立的两位大臣,淡然吩咐道。

“多谢皇后陛下!”

也是奇怪的很,在听到克丽奥佩特拉的话后,安古莫克和苏亚提皆俯身凝神听命,各做出一付顺从的样子,然后才痒痒离开了皇宫。

说什么克丽奥佩特拉也才当了几个月的皇后,而且又是从别国嫁过来的,她又有什么手段能够将两位实权人物掌握在手里。

这中间的缘故其实一点即破,除了塞琉西战败后涌入托勒密王国的那一股流亡势力支持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安古莫克和苏亚提这两个权倾朝野的老东西春心萌动了,在克丽奥佩特拉的这一份妖艳姿容面前,能够抵挡得住诱惑的男人,绝对不多,反正安古莫克和苏亚提都不是。

在塞琉西国内时,克丽奥佩特拉的美貌就已经传遍地中海沿岸各地,就连亚平宁半岛上的罗马执政官大西庇阿也是色心大动,顾不得两国对立的紧张关系,频频派出使者并提出丰厚的条件向安条克三世提亲。

只不过,罗马与塞琉西的对立根深蒂固,安条克三世也不算糊涂,知道这种基于政治婚姻基础上的联盟没有任何的意义。

这次,若不是被秦人给迫到了绝处,安条克三世也不可能出此下策,将克丽奥佩特拉下嫁给托勒密五世这个小白痴。

安古莫克和苏亚提对克拉奥佩特拉的美貌心怀不轨,对于他们来说,到皇宫里去议论朝政也是一种手段,那样的话,他们就有机会亲泽一下美人的芳容,如果时间长了的话,或许还能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至于托勒密五世,两位重量级大臣则不约而同的将他排除在了竞争对手之外,尽管人家才是正牌的丈夫。

对于别人对自己老婆的窥伺,托勒密五世根本没有什么知觉,男女之情于他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事情,而现在,他之所以紧紧抓住克丽奥佩特拉的手不放,是因为这个年长于己的少女就象他的姐姐一样。

给予他温暖,给予他呵护,给予他失去父母之后渴望以久的关怀。

在托勒密五世幼嫩的心里,克丽奥佩特拉就象上天赐予他的礼物,让他重新看到了活下去的乐趣。

托勒密王朝衰落了!

在弱肉强食的法则面前,它的结局只能有一个,那便是成为最强者口中的美味可口的佳肴,对于这一点,克丽奥佩特拉看的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也许,单纯以伦理角度去看待的话,造成托勒密王国衰落的缘由还有一个,那便是近亲成婚。

埃及的古代文明令世人炫目,而他们的另一个‘优秀’传统则更让后世的人目瞪口呆,按照埃及自法老时代遗传下来的惯例,托勒密王朝的国王在选择妻子之时一般更倾向于自己的姐姐、妹妹。

这种近亲婚姻的结果可想而知,一代又一代国王的智商几乎等同于白痴的地步,就象现在即位的这个托勒密五世,他是父亲托勒密四世和其姐阿西诺亚三世的后代,已经九岁的他智力发展水平还相等于四、五岁的儿童。

好在,就算国王的能力差劲,建立在古老埃及这片文明繁荣的国土上的托勒密王朝还是发展出来相当的文明。

公元前305年,亚历山大的部将托勒密.索特尔在埃及称王,建立起一个由希腊人、马其顿人统治的国家,王朝兴盛时的疆域包括埃及本土、地中海的一些岛屿、小亚一部分、叙利亚、巴勒斯坦的一些地区,首都为亚历山大里亚港。

由于托勒密王朝是由马其顿统治者建立的,因此,希腊—马其顿的殖民者也相应的控制了整个国家的中央和地方政权。

在托勒密王朝时期,全埃及的土地属于国王,耕种者主要是王田农民,他们是构成居民的主要部分,有人身自由,但在政治和生产上受到严格的监督。

同时,这个国家奴隶制盛行,依靠奴隶特别是黑奴的辛勤劳动,亚历山大里亚成为了地中海地区的商业、文化中心。这里不仅拥有当时世界一流的图书馆,而且就连阿基米德、欧几里德等著名学者都来此从事研究,可以说这一时期,埃及人在数学、力学、地理学、天文学、解剖学、生理学等学科的研究都处于世界的领先地位。

对于埃及的这些文化,作为一个知晓了历史进程的后来者,傅戈是切切实实打心底里倾慕的,作为西方文明的发源地之一,埃及和希腊一样都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

如果能有可能将埃及人创造的科技、艺术等文明传播到东方的秦国,也许就能改变国人一贯以来自高自大的思维,也许能让秦国人从另一个侧面来认识这个世界,能让那些只知道死读书、读死书的书呆子也知道知道,在西方的另外一个地方,还有不一样的文明存在。

本着这样一个想法,傅戈派了陈平作为说服特使,前往亚历山大里亚游说,巧合的是,作为对手,马尔克卢斯也适时到来,于是,才有了皇宫内的那一番争吵。

秦国,罗马——。

这两大巨头对于弱小的托勒密王国来说,就象两座大山一样沉重,无论倒向哪一方,另一方的重压都会让夹在中间的托勒密王朝倒塌。

“也许,唯一能求得生存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选择中立的立场。”在皇后的座位上沉吟了良久,克丽奥佩特拉方始站起身,喃喃自语道。

命运使然,克丽奥佩特拉没有坐在塞琉西女王的位置,但却成了托勒密王国的皇后,而恰恰凑巧的是,她的夫君还是一个乳臭未干且带着些许白痴的孩子。

朝中大臣分成两派明争暗斗,安古莫克和苏亚提的那点私心克丽奥佩特拉心知肚明,他们分别跟秦国与罗马搭上关系,主要就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反正,国家灭亡了也跟他们没多大关系,只要自家的油水捞足性命无忧就可以了。

“皇后姐姐,你在说什么?我饿了,快带我去吃好吃的。”

就在克丽奥佩特拉想着怎样应付目前的困局时,托勒密五世却已经在旁边拉扯着她的衣衫,睁着可怜巴巴的眼睛叫唤了。

皇后姐姐——,这个叫法堪称别致,自打克丽奥佩特拉来到了皇宫,托勒密五世就一直这么叫着,依他孩子气的想法,眼前的少女既比自己年纪大,又处处呵护自己,不亲亲热热的喊一声姐姐又叫什么,至于皇后是什么意思,托勒密五世则完全没有多少概念。

克丽奥佩特拉想要选择中立,然而,处于风波飘摇之中的托勒密王朝又哪里有选择的可能?也几乎就在这一时候,秦国和罗马不约而同的向埃及方向增调军队,秦国一方精锐骑军已经沿着地中海东岸的死海谷地向西奈半岛进军,而罗马一方,马尔克卢斯的舰队就停泊在克里特岛上。

安条克城。

这座塞琉西人的都城在被秦军占领之后并没有易名,对于这一点,傅戈倒是表现得相当的大度。

名字算什么?

只不过是一个符号罢了。

安条克三世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了一座城市,结果却是被人攻占,国亡身灭的下场,与其这样被人耻笑,还不如老老实实的什么都不要改变来得好。至于以后,若城中的百姓有意将名字改成其它的话,傅戈倒是也能欣然接受。

城中,昔日塞琉西王廷。

已经正式将临时的驻地从巴比伦迁到安条克城的傅戈正在与刚刚从亚历山大里亚赶回的陈平商议如何对付托勒密王国的事宜。

陈平这一次出使,主要选择的争取对象是倾慕东方文化的大将苏亚提,经过一番艰苦的游说,苏亚提对于将埃及并入秦国疆图已经原则上表示了同意,不过,由于安古莫克的强烈反对和克丽奥佩特拉模棱两可的态度,游说行动实质上并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第三百五十四节 汉尼拔的到来

“怎么,就这一点挫折就泄气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陈平呀!”瞧着一脸懊丧的陈平,傅戈笑着安慰道。

“傅帅,托勒密王国内部现在的情况很微妙,虽然苏亚提已经被我们拉拢了过来,但安古莫克却站到了罗马人那一边,双方势均力敌,一时僵持不下,而以皇后克丽奥佩特拉一世为主的塞琉西流亡势力则保持了中立的立场,以我之见,我们要想不动刀兵拿下埃及,必须在克丽奥佩特拉身上花些功夫才行。”

傅帅,陈平可算是摸准了傅戈的性情,大秦四世皇帝陛下的称号虽然更加的响亮,但明显的傅戈本人并不喜欢。

对于这一次出使的无功而返,陈平心里着实相当耿耿于怀,秦国陈兵压境的效果因为罗马舰队的到来而失去了震慑作用,对于马尔克卢斯这个谈判技巧一点也不输给自己的对手,陈平也是很不服气,他现在迫切的希望能再较量一次。

“嗯,埃及的事情的确比较棘手,单纯一味以武力方式威迫的话,托勒密王室就会倒向罗马人那一边,也许我们该采取另外一种办法。”听陈平这么一说,傅戈来回的踱了几步,倏然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他的这一句话让陈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依陈平的想法,目前的情形相当严峻,托勒密王朝三股势力之中,己方能够掌握的只有苏亚提这一支,安古莫克就不要提了,他已经彻底绑上了罗马人的战车,而克丽奥佩特拉的态度因为有塞琉西亡国的因素在里面,估摸着也不会倒向秦国这一方。

除了武力征服之外,还会有其它的办法?

纵算陈平心智谨密,一时也想不出来。

“哈哈,阴平侯,你说说,如果单单从长远的国家利益考虑,对于托勒密王朝来说,是我们秦国的威胁大,还是罗马人的威胁大?”

看着一脸茫然的陈平,傅戈淡然笑问道,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种将历史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淋漓快意。

“这,自然是罗马人的威胁更大,说实话,以我们秦国的军力,能够将势力发展到地中海东岸已经是极限了,这还是得益于傅帅的指挥调度,若是换了另外一个人来指挥的话,我们至多也就是在身毒、锡兰一带转转!”

陈平想了想,忽然眸子一亮,随后又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当然,他这份老实表情的背后,似乎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对于托勒密王朝我们可以有野心,但也不一定非要将其吞并掉,或许,这个王朝还能成为我们在地中海的可靠盟友也说不定。”

对于陈平的讨好之语,傅戈并没有多加理会,盟友——,在体味了强势扩张带来的诸多快意和喜悦之后,他现在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孤军作战的困难。

身毒、锡兰这些殖民地军队虽然勉强也能算得上是友军,但却绝对算不上盟友,这些由奴隶组建起来的军队更合适的称呼应该是三线的输送队。

而埃及则不同,它曾经拥有辉煌的历史,曾经拥有灿烂的文明,曾经领先于世界数千年,就是现在,它的文化、科技、人文等等表现也让世人所叹服。

这样一个古老的国家,它身上所潜藏的底蕴是时间所抹平不了的,这个底蕴说的更明白一点的话,就是大国之梦。

托勒密王国不过是希腊人在埃及建立的一个国家,他的统治者不是地道的埃及人,虽然它为了昭示正统的地位,也延续了古埃及法老制度的许多规则,但无疑,托勒密王国的根基并不稳固。

不稳固的统治基础对于上位者来说是最担心的,而要赢得民众的支持,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自立强大起来。

基于这个原因,托勒密王国无论是投靠秦国还是依附罗马,都不会让民众满意。

“盟友,傅帅当真要和托勒密王国建立同盟关系?”陈平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但显然当从傅戈口中听到这一句回答时,他还是表现的相当惊讶。

众所周知的原因,托勒密王国的实力连这一地区的二流国家都算不上,秦国与它结盟,那对于托勒密王朝的当权者来说,无疑是天大的馅饼。

看着一脸惊木表情的陈平,傅戈道:“为什么不呢?那位克丽奥佩特拉皇后之所以迟迟不表态,只怕就想着能有这样的机会,我们现在就送给她这个大馅饼,你说怎么样?”

“傅帅真是大手笔,这样的话我们不仅能获得红海通向地中海的运河通道,还能够在与罗马人的对抗中获得一大助力,真是一举二得的好办法。”陈平很快就明白了这中间的巨大好处,连声赞叹道。

“这样吧,你再辛苦去一趟亚历山大里亚,这次你想办法直接跟克丽奥佩特拉女王陛下详谈,记住,一定要称呼女王陛下——!”傅戈见陈平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便笑着嘱咐道。

成为埃及的女王,这个诱惑足够平息克丽奥佩特拉因为塞琉西亡国和安条克三世战死而带来的的怨恨,毕竟,人都是有野心的,尤其是对于象克丽奥佩特拉这样年纪轻轻就掌握了大权的女子而言。

“傅帅放心,我一定不负重托。”陈平躬身应答着退下。

陈平刚刚离开不久,傅戈正想要休息一阵,却听得王廷门口响起了吵嚷之声,不知是谁,正在大着嗓门和卫兵争吵。

“傅帅,汉尼拔将军来了!”正当傅戈想要出去一看究竟时,萧何急匆匆的赶了进来。

“汉尼拔,他人在哪里?为什么不进来。”傅戈急问道。

秦军攻占安条克城之后,傅戈就得知汉尼拔去了比提尼亚,这使得对汉尼拔的能力相当中意的他很是失望。

不过,傅戈的失望很快就变成了狂喜。

在投奔比提尼亚之后,汉尼拔果然没有让普鲁西阿斯一世失望,在他的出色谋划下,比提尼亚军队很快在与帕加马人的交战中赢得了胜利。

连吃败仗的帕加马人很自然的向盟友罗马人告急,闻知汉尼拔出现在比提尼亚的大西庇阿不敢怠慢,立即命令马尔克卢斯的舰队北上驰援,并且在爱琴海上经过苦战将比提尼亚的船队击溃,比提尼亚的小舢板根本不是纵横地中海的罗马舰队的对手,尽管在此役中汉尼拔的战术相当的微妙,但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实力。

遭到重创的普鲁西阿斯一世立即选择了屈服,就在他准备背信弃义将汉尼拔交给罗马人的时候,一个对汉尼拔有着强烈崇拜倾向的卫兵及时漏出了风声,于是,汉尼拔又急急由安纳托尼亚逃亡到了由秦国控制的地域内。

“禀傅帅,汉尼拔将军在门口和卫兵争吵了起来,他希望能佩带着剑来见你。”听到傅戈的问话,萧何红着脸支支吾吾道。

不管怎么说,汉尼拔曾经和安条克三世一道在战场上与秦军作战过,对于这样一个曾经是对手的人,卫兵的谨慎无疑是正确的。

但解下佩剑对于作为一个军人,一个战士的汉尼拔来说,意味的结果只有一个,那便是羞辱,这是他决不能接受的。

“就这件事?萧公,你去通知卫兵,汉尼拔将军可以佩剑来见我,噢,不——,我和你一起出去迎接汉尼拔。”

“罗到萧何这样的人才,同时,他也为刘邦感到叹惜,这位历史上的汉高祖皇帝本来可以名垂青史,但现在却沦落到了只能归并到列传一系之中,不过,尽管会感叹,但傅戈却并不后悔。

因为,秦国在自己的治理下,正越变越强,它的发展已经超越了汉代,超越了历史。

“迦太基战士汉尼拔?巴卡见过大秦国四世皇帝陛下!”汉尼拔的声音洪亮,回荡在宽敞的王廷内久久不绝。

战士——,汉尼拔的这一份自己介绍当真特别,从他的经历来看,用战士这个称号也是绝对无愧的。

不到最后时刻,决不放弃。

在傅戈的眼中,已经年近五旬的汉尼拔头发已经白了大半,棱角分明的脸上也因为多年的征战而显得苍老得很,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他的身躯依旧挺得笔直,他还穿着作战用的甲衣,他的腰间更是悬着决斗用的短剑。

傅戈笑着上前,以西方式的拥抱欢迎汉尼拔:“是汉尼拔将军,欢迎你的到来,我早就听说了你的大名和你的事迹,我对你的祖国迦太基在布匿战争中的遭遇也表示相当的同情,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我们会有很好的合作前景!”

第三百五十五节 罗马的野心

时代铸就英雄。

汉尼拔若不是生在罗马崛起的这一历史时间,也许他的名字不会如此响亮。

不过,一个优秀的军事兼政治人才是绝不会因为境遇的改变而默默无闻的,至少汉尼拔是如此。

当他从比提尼亚来到秦军占领下的安条克城时,他本以为这里将会是一座死寂的城市,这里的塞琉西人还在为他们的国家被占领,他们的国王战死而悲伤,然而,在事实面前,他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相当厉害。

生活要继续。

无论怎样,活下去对于塞琉西人来说,都是第一位的。

当塞琉西人发现入城的秦人并没有过度的表现出劫掠强盗的凶残一面时,他们那颗饱含着戒备的心开始松动了。

没有人会喜欢战争,因为它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带来的除了亲人的别离外,没有其它,荣耀只属于当权者。

在傅戈的特许下,汉尼拔得以佩剑进入王廷,感受到尊重的老将军面泛红光,心情显然相当的不错,在一番无关紧要的寒喧之后,这场重要的会面就进入了正题。

“皇帝陛下刚才说合作,究竟是指哪些方面?”汉尼拔不愧是一名优秀的统帅兼政治家,从傅戈的话里他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

说来也怪,虽然单以年纪而论的话,汉尼拔足可以当得起傅戈的长辈,但在商讨这些国与国之间的重大政治问题时,两个人的角色却象是掉了位置。

其中的原因,不仅仅因为傅戈是秦国的皇帝,而汉尼拔只是一个流亡的将军,更重要的一点是在汉尼拔看来,在他面前的这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皇帝,明显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他的身上散发出的不仅仅是霸气,还有一份从容与自信。

“将军不明白吗?罗马人不仅是你们迦太基人的敌人,也是我们秦国的对手,有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横在我们面前,难道我们没有理由携起手来吗?”对于汉尼拔的聪明,傅戈无疑相当的满意,毕竟,与一个聪明人交谈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可是,我的祖国迦太基已经沦为了罗马人的附庸,而我汉尼拔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流亡的将军罢了,说实话,我可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的。”汉尼拔黯然说道。在比提尼亚被无情出卖的现实让他有些心灰意冷,若不是胸中还存着对复兴故国的一丝希望,他只怕早就自尽了。

“不,汉尼拔将军,你错了,你的军事才能,你的不屈的毅志,甚至于你的名字都是一笔不得多得的宝贵财富,如果我们双方都带着十足的诚意的话,我们的合作将会有非常美妙的前景,相信在我大秦的支持下,你很快就能回到你的祖国迦太基,并且重新成为那里的执政官,那时的话,我们可就是真真正正的盟友了。”

傅戈拍了拍手,大声笑道。

设法让汉尼拔回到迦太基,这的确是对付罗马人的一招妙棋,当然,在此之前,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迦太基现在的亲罗马势力倒台垮掉,这一点并不困难,有了秦国作为倚靠,迦太基人对罗马的畏惧会减轻许多,而如果执政官由民众推选的话,汉尼拔再次当选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在对待汉尼拔的问题上,傅戈现在的态度与当初在巴比伦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其中秦国与罗马之间日渐恶化的关系是关健。

塞琉西王国灭亡之后,秦与罗马的共同敌人已经不复存在,合作的基础没有了,同时,对于埃及,罗马人势在必得,而刚刚在地中海东岸站住脚跟的秦军自然也不希望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人赶出去。

眼前的情形,只要是明眼人都会知道,秦国与罗马这两个超级大国已经势同水火,而为了在争斗中赢得优势,双方都在寻找加强自己实力的机会。

“皇帝陛下真的想助我迦太基复兴?”汉尼拔红润的脸庞抽搐了一下,眸子里更带起几许兴奋,不过,随即却又黯淡了下去。

这些年来,流亡中的他每到一个国家,那里的国君差不多都会许下这样的承诺,但用不了多久,这些许诺就会和飘浮在空中的泡沫一样,无情的一一破碎。

“为什么不呢?迦太基如果强大起来,我们不就多了一份对抗罗马人的力量,这对于我们秦国来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不仅是迦太基,我们秦人还会帮助埃及人也强大起来,只要拥有了越来越多的同盟者,罗马人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对付一个强大的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孤立他,战国之时苏秦的合纵之术虽然没有获得最后的成功,但对当时秦国的遏制作用还是相当明显的。

若不是后来张仪献了连横术,加上关东六国的君王也着实扶不起来,说不定历史会走向另外一个不一样的进程中。

“若迦太基真的能复兴,我汉尼拔起誓,只要我为执政官一天,不管形势如何,迦太基都会是大秦国最坚实最可靠的盟友。”

听到傅戈保证的话,激动的汉尼拔已经热泪流淌,这些年来他所受到的委屈在这一刻完全的释放了出来,虽然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来自遥远的东方,对于迦太基与罗马的恩怨并不十分清楚,但这些并不妨碍汉尼拔将傅戈视为最信赖的朋友。

朋友,不只是锦上添花,更要雪中送炭。

傅戈在汉尼拔最落魄的时候伸出了援助之手,他相信假以时日,汉尼拔一定会以百倍的利益加以回报。

一个月后。

罗马城。

马尔克卢斯差遣的船队迅速的将秦国收留汉尼拔的消息传到了元老院,立时引发了元老院议员们的群情声讨。

当这个重要的消息传到时,正好是元老院议事的时间,大西庇阿和瓦罗两位执政官皆穿着紫色镶边的丝质长袍,坐在由非洲抢夺过来的象牙制成的宝座上,一脸严肃的讲解并聆听着议员们对这件事的意见。

执政官虽说是两位,不过瓦罗只是一个摆设,由于大西庇阿在对汉尼拔的军事行动中表现出色,他的威望和地位已经远远的超过了瓦罗。

“各位议员,马尔克卢斯将军已经送回了紧急的情报,赛里斯人(即秦人,这个称呼源自希腊语‘丝’,意思是出产丝绸的国度)已经背信弃义收留了汉尼拔,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扶持迦太基城邦,削弱我们罗马人在地中海的影响力,不仅如此,根据我们在埃及的情报人员的回馈,赛里斯人的势力已经开始渗入托勒密王国内部,苏亚提这个懦弱的家伙已经彻彻底底的投靠了他们,一切的迹象都在表明,在塞琉西王国覆灭之后,我们在东方的对手不是削弱了,而是更强大了!”

大西庇阿的发言相当具有鼓动性,他这一席话刚罢,那些由罗马贵族、富豪以及少量平民组成的议员们一下子噪动起来。

“可恶的赛里斯人,居然和汉尼拔这个魔鬼勾结在一起,他们会为这一错误付出代价的。”

“英明的执政官,我们的建议是迅速出动最精锐的军队,好好的将无知的赛里斯人教训一顿,要让他们明白,与我们罗马为敌是没有出路的。”

“各位议员们,我们来投票表决吧,我第一个赞成对不识相的赛里斯用兵,我们罗马的勇士是无敌的,他们将毫无悬念的战胜一切对手,把我们渴望得到的上好的丝绸给大批的运送回来,让我们罗马的贵族们都能穿上这种透明的高贵衣服——!”

没有什么意外,议员们的意见惊人的一致,对于远方神秘的秦国这些罗马的掌权者们充满了好奇,他们本以为秦国会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所以,就算对丝绸有着强烈的占有渴望也只能作罢,但现在忽然听说秦人出现在地中海东岸,这一变化顿时让罗马人欣喜若狂。

打败秦人,派遣军队去将秦人织就的丝绸抢回来,这个巨大的诱惑让罗马元老院的议员们激动得差一点跳起来。

元老院会议持续了整整三天,最后,执政官大西庇阿从象牙座位上站起身,神情庄严的宣誓道:“好吧,既然大家都是这么一个想法,那么,我执政官大西庇阿一定会遵照元老院的最终决议执行的,等会议之后,我会立即召集诸位将军到万神庙宣誓,让神灵保佑我们的将士英勇杀敌,保佑我们罗马军队取得胜利!”

罗马人决意一战,第二次布匿战争的胜利让他们从迦太基掠夺了大量的财富,并让这个曾经的对手成为自己的属国,而在尝到了这个甜头之后,罗马人对版图扩张的野心已经不可阻挡,在东方,他们要占领创造古老文明的埃及,希腊,甚至于还有千万里之外的大秦。

第三百五十六节 女王登基

战争大动员。

大西庇阿的一声令下,所有的罗马城邦都立即行动了起来,在亚平宁半鸟上,在伊比利亚(即西班牙、葡萄牙所在地区)半岛上,在北非刚刚征服的腓尼基人的城邦,一道道调兵的动员兵迅速的下达着。

不得不承认,罗马人在管理被征服领土上相当的有经验,相比周边的奴隶制城邦,罗马使用了开明与独裁相结合的政策,他们通常并不破坏被征服的城市,而是给与它们一定的权力,一些城市,尤其是罗马附近的那些城市,全部被授予罗马公民权,还有一些城市被授予自治权,而另外的则结成同盟。

不过,所有的城市都要向罗马缴税并派遣军队,另外,但凡有罗马士兵驻扎的地方,其军费要由当地支付。

这样一来,罗马得到了实惠,士兵们也获得了有价值的财物,并成为该地永久的军事居民。而且,在被征服的每个地区罗马人都能保持了一个永久的军事基地。

为了巩固这些基地,罗马人和秦始皇的作为一样,开始了雄心勃勃的筑路工程,他们修筑的道路质量高,笔直如线,甚至径直穿过山区,这样便能确保了士兵和供给可以快速地运抵反叛之地。

公元前199年春(即大秦天启二年三月,天启年号自傅戈登基后应用,原来三世子婴时为天宏)。

在希腊半岛的色萨利城附近,罗马总督提图斯?奎恩科提乌斯?弗拉米尼努斯将军集合了五万精兵与马其顿国王腓力五世交战,结果一战将腓力五世这个自不量力的家伙给打得大败,马其顿王国自此一蹶不振。

随后,罗马人全面进军希腊半岛,并宣布半岛上所有城市均为自由城市。当然,自由是相对的,它只能是罗马人统治下的自由。

全面占领希腊,罗马人为发动地中海东岸争霸战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有了希腊半岛这个稳定的大后方,罗马的船队再不用辛苦的长途跋涉就能抵达亚历山大里亚、塞琉西安,这样一来,战线的缩短大大增强了罗马军队的机动性,也让秦军的回旋余地变得越发的狭小。

在大西庇阿咄咄逼人的气势面前,已经彻底把自己摆到敌对面的傅戈也不甘示弱,经过陈平的一番艰苦游说,对成为埃及女王陛下相当有兴趣的克丽奥佩特拉终于答应了秦国的结盟条件,她的态度意味着三足鼎立的托勒密王朝开始倒向秦国一方。

大秦天启二年二月初,不甘心失败的安古莫克在罗马舰队的协助下,纠集了一部分亲信开始了武装叛乱,孤注一掷的他很快就遭受到了失败。

为了共同的目的走到一起的克丽奥佩特拉和苏亚提联手镇压,仅用了短短的五天时间,安古莫克的势力就被迅速连根拔除,就连安古莫克本人也没有能逃过这场失败的政变,在亚历山大里亚港里,还未来得及乘船逃命的他被苏亚提的手下乱刃捅死。

剪除了最大的隐患安古莫克,克丽奥佩特拉和苏亚提自是喜不自禁,前者获得的不仅是女王陛下的光荣称号,还有相当的实权,而后者也同样收获不小,一向与自己不睦的安古莫克势力的退出,其留下的真空克丽奥佩特拉一个人是吃不下的,那么苏亚提正好可以大肆扩张自己的势力。

这就好比一堆金子,本来要三个人平分,现在成了二个人,这怎么的也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克丽奥佩特拉一世即将登上埃及女王的宝座,新的王朝开始,已经延续了五代的托勒密王朝将会彻底寿终正寝,而那个无能兼白痴的托勒密五世倒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他只是被眷养在皇宫里,自此远离权力,远离许许多多让他不明白的变故。

大秦天启二年三月十日。

开罗。

已经好久了,这座死气沉沉的城市没有象今天这么热闹了,自打托勒密一世将都城搬迁到亚历山大里亚之后,开罗就失去了它作为这个古老王国首都的应有地位,它的繁荣就如同金字塔旁已经被风雨削夺的斑斑驳驳的狮身人面像一样,音容不在。

不过,在今天,一切又都回来了。

开罗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仿佛全城的居民都跑上了街头,他们一个个兴奋的叫喊着,全然不顾旁边挤压过来的人群。

“哎,女王陛下什么时候开始登基大典,地方在哪里?”

“咄,还有一刻钟就开始了,就在城外的金字塔广场,听说连大秦国的皇帝也会亲自过来呢,这么难得一见的场面想想都让人兴奋。”

“秦国皇帝——,真的吗?来自东方的神秘皇帝,噢,天呐!”

“听说,女王陛下已经和秦国的皇帝有了不一般的关系——!”

“嘘,你不要命了,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

开罗的民众们在为克丽奥佩特拉即将开始的大典而争相传颂,也为有可能亲眼目睹傅戈这个新近在埃及名声鹊起的东方强者而欢呼。

在这中间,有部分心存私念的人已在窃窃私语,传播着年轻女王与东方皇帝之间可能的风流逸事,尽管他们从来不曾见过,但这并不妨碍传闻的传播速度。

每一个传播消息的人都会得到这么一句小声的警告,然后,那个倾听者马上又变成了下一个的传播者。

不过,开罗城的百姓们并不知道,此时让他们最令人关注的这二个人却如一对势不相容的‘敌人’,正为了各自的利益在谈判桌前斤斤计较着。

傅戈是在大秦舰队的保护下,从海路经尼罗河逆上进入开罗的,在此之前,陈平已经和克丽奥佩特拉就秦国舰队使用古苏伊士运河问题达成了共识。

有了贯通红海和地中海的这条黄金水道,秦国的海军就能顺利的进入到地中海东岸,停靠塞琉西安港。

虽然就目前来说,罗马人的舰队还占据着地中海的海上霸权,但傅戈有信心保证,只要秦国的舰队踏入到这一海域,一切都将会改变。

历史上,罗马帝国曾经将地中海变成了自己的内海,而今,当秦国的触角伸展到埃及沿海时,这种情况想要重现几乎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女王陛下,请恕我冒昧,你的这份意见,我们秦国的商船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你知道,我们秦国已经控制了两河流域和叙利亚高原,并且拥有了塞琉西安这个重要的港口,我们完全可以将货物运到巴比伦,然后再通过陆路转运到塞琉西安,这样的话,费用虽然会高一些,但至少我们不会受制于人,不用看他人的眼色。”

傅戈一边说着,一边努力的将目光从对面的克丽奥佩特拉身上移开。

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和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美貌又精明的年轻女子进行谈判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也怪不得陈平每一次谈到克丽奥佩特拉时都是一脸汗涔涔的样子。

秦国与埃及结成对抗罗马的军事同盟,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件有益的事情,不过,在涉及的商业利益时,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傅帅,我想我们可能错了,克丽奥佩特拉这个女人绝对不是等闲角色。”能够得到陈平这样的评价,刚满十六岁的克丽奥佩特拉若是听到的话,也不知又会有什么感想。

“尊敬的大秦皇帝,商人从来都是以寻找最大利益为目的,他们可不会为了什么尊严、什么荣誉而放弃发财的机会,你知道,运河每年都会因为洪水泛滥而堵塞,我们向贵国的商船征收赋税,主要也是用于维护,当然,另外还有一部分会被挪作特别的费用,这些情况我就是不说,以皇帝这样的英明也是知道的。”

克丽奥佩特拉一对淡蓝色的眼眸盯着傅戈,一眨不眨,对于面前这个来自东方的皇帝,她相当的感兴趣。

这其中,除了他帮助自己登上女王位置的感激外,还有就是对他从一个小兵崛起成为一代帝王的好奇,这些事情她在塞琉西王廷时就有所耳闻,但真正给予她强大冲击的,还是在初次见面的时候。

她万万想不到,那个声名远扬、征战四方的秦国皇帝竟然会这么的年轻,这么的神采奕奕,这么的与众不同。

“这样的男人,才是我,克丽奥佩特拉想要的男人!”自第一眼对望时起,克丽奥佩特拉的心就在逢逢直跳。

十六岁,正是一个少女渐渐成熟的年龄,正是心怀无限憧憬希翼的时候。

第三百五十七节 大海战来临

少女春心萌动。

原本在塞琉西王国时,能让克丽奥佩特拉这样的公主级人物看上的男人就不会多,那些威名赫赫的不是太老足以做她的父亲,比如迦太基的汉尼拔将军,要就是长得实在对不住观众,比如罗马的执政官大西庇阿,能力倒是很出色,但人也同样很‘出色’。

而在克丽奥佩特拉成为埃及女王陛下之后,一众男子皆成为了她脚下的大臣,在这种强烈的反差面前,能够吸引她目光的除了傅戈之外,不复再有其他人。

不过,好感归好感,喜欢归喜欢,对于经济利益上面的谈判,克丽奥佩特拉则充分表现出了她作为女人特有的一面,在她强势且执着的坚持面前,连傅戈也不得不败下阵来,在对付女人方面,傅戈的技巧只能形容用‘拙劣’二个字来形容。

好在,秦国过境运河的商船尽管要被盘剥一次,但相比巨大的利益来说,这点损失还是可以承受的。

随着罗马与秦国关系的恶化,丝绸的价格也在节节攀升,害怕秦国截断丝绸供给的罗马贵族一面高喊着打到秦国去,另一方面却又死劲的收藏来自秦国的丝绸等好东西。

“皇帝陛下,这国家大事谈完了,我们再说说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私事好不好?”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一听到克丽奥佩特拉这句话,傅戈就心里直打鼓,这一次,他本来不想来凑这个热闹,但事情又明摆着,埃及可是秦国在地中海网罗的第一个盟友,若是慢待了它的话,这往后可就不好办了。

“女王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来?”傅戈强自笑道。

“这次登基大典结束之后,我希望能回一趟安条克城,祭祀一下父王,不知皇帝陛下能不能答应?”

克丽奥佩特拉俏脸一黯,低声说道。

“这有什么不可以,我们既然是盟友,那么女王陛下回一趟故国,自然方便得很。”傅戈脸上一红,沉声答道。

方才,一听到克丽奥佩特拉说私事,他就想叉了,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主要是后世象男女一见钟情那样的三流情节实在太多了,让人不知不觉便会深陷其中。

“这样的话,请皇帝陛下在开罗城停留三天时间,三天过后,我们一起出发!”克丽奥佩特拉轻抿了一下俏唇,娇颜上浮起一团红晕。

在说到‘我们’这两个字时,她的声音意外的颤动了一下,幸好,傅戈这时还在为自作多情而羞愧,没有注意到对方话里的语病。

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华丽的地毯铺就的长长甬道就象一条红色的丝带,缠绕在林立的大大小小的金字塔群中,这些由巨石堆砌起来的建筑里面,居住着埃及历史上各个朝代的法老,他们的事迹已经散落不可考证,唯有金字塔依旧耸立千百年不变。

“欢迎克丽奥帕特拉一世女王陛下成为埃及新的法老王——!”大祭司拖着长长且高昂的声音叫喊着。

顿时,雷鸣般的山呼海啸声将所有的回音淹没,所有的人都在欢呼,在埃及这样一个开放的国度,让一个女人成为统治国家的**老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今天,克丽奥佩特拉身着一身黑色的丝质长袍,束在腰间的绸带适到好处的将她纤细的身躯给完全勾勒出来,加上其白皙的脸庞,姣好的容貌,还有头上戴着的象征地位和荣耀的法老王冠,没有什么比她更吸引人的目光和眼球的了。

“我克丽奥佩特拉很荣幸能成为埃及的女王,请大家相信,在今后的日子里,我将和你们一道,为了埃及的强盛而战斗,为了复兴远古的文明而努力——!”

作为重要的贵宾,傅戈的位置离克丽奥佩特拉不远也不近,也不知是不是阳光反射的作用,反正,在克丽奥佩特拉宣誓的时候,傅戈的直觉告诉他,有一双聪慧灵动的眼睛正盯上了自己。

“千万不要呀,家中有四个已经很令人头痛了!”

当明白那双眼睛来自于宣誓台上的女王陛下时,傅戈就在心中不住的哀叹。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

对于自己在美色诱惑方面的定力,傅戈是不抱什么希望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娶了虞姬之后,一次又一次的落入到美色的陷阱里面。

时空倒转,在后世没有钱出国旅行的傅戈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只是真真正正的好好欣赏了一回古埃及的风光。

金字塔就不用说了,狮身人面像的保护程度也比后世那张残破的老脸要好多了,还有尼罗河两岸的风光,亚历山大里亚的图书馆——。

在忙过了三天之后,接下来回归安条克城的旅途则更加的令人期待了,在克丽奥佩特拉的坚持下,原本走西奈半岛的陆路改成了海路,这样一来虽然因为罗马舰队的存在危险级别有所增加,但舒适程度却是上升了许多。

所谓饱暖思淫欲。

摇摇晃晃的船无疑是最好的休息场所,特别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

这句话用在这里也许不适当,但当一个西方美女一次次大胆的向你表白情意时,又有几个男人能够坚持得住。

“我不要你给我什么,我只要你成为我的情人——!”因此,当风情万种的克丽奥佩特拉女王说出这句话时,傅戈就只能投降了。

在接下来的一场‘恶战’中,傅戈除了见识了西方女子的大胆之外,更惊讶的发现克丽奥佩特拉虽然表现得相当妖饶风骚,但却完完全全是一个处子。

克丽奥佩特拉登基——,秦国与埃及结成对抗罗马的军事同盟,不利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回,让罗马元老院的一帮子议员们暴跳如雷。

“克丽奥佩特拉这个婊子,怕是早就张开大腿让秦人给干了吧?要不然,埃及的女王位置哪里轮得到她——!”

“哈哈,等我们罗马军队占领了开罗,那婊子也会迫不及待的扑过来的,到时候我们的西庇阿执政官可有的忙了。”

“一个被人上过的烂货,一个连老子是怎么死的都可以忘了的女人,西庇阿执政官是看不上的,就算她美如天仙也是一样。”

元老院在许多时候其实和妓院是一样的。

脏话、粗话、难听的骂人话——,出自议员们的口,入议员们的耳,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坐在位置上的这些家伙本来就是一群衣冠禽兽。

骂归骂,一口气出完之后,罗马的议员们觉得还不解气,他们再一次的给大西庇阿施加了压力,要求罗马军队迅速的与秦国开战,最后能在几个月内将秦军赶出地中海,赶回到东方的老家去。

其实,依照西庇阿的布署,这半年里,罗马人已经在作决战前的筹备了,不过,一切都需要时间。

经过与迦太基的十几年激战,大西庇阿明白,只有先在战役前进行充足的准备,才能最终赢得胜利。

罗马在作准备,秦国其实又何尝不是。

在争夺埃及问题上获得主动权的傅戈选择的另外一个盟友是迦太基,准确的是汉尼拔一个人,在那次经典的会面之后,汉尼拔就在秦国的帮助下,秘密的从北非潜回了迦太基,有了秦国在人力、资金上的支持,他完全可以召集旧部,东山再起。

大秦天启二年五月九日。

拉开秦国与罗马争霸序幕的战役终于来临。

在埃及亚历山大里亚港以东海面上,罗马舰队与秦国舰队遭遇,一场大规模海战开始了。

是役。

罗马方面,舰队由马尔克卢斯和提图斯这两位战功赫赫的指挥官统领,一共有三百三十五乌鸦船组成,船载士兵共四万将士,另有划桨手(即奴隶)将近九万名。

罗马人的战船与当时在地中海航行的所有战船一样,都是单层甲板划桨大帆船,由坐在舱内坐板上的奴隶划行,坐板的高低层次略有不同,其中最常见的划桨战船中划手的座位分三个层次,这样的船叫做三层桨座战船,划桨战船上还载有士兵,一旦与敌船相接,他们就与敌兵厮杀。

罗马人的战船主要为乌鸦船,之所以取这么一个名字是因为在船头有一块长约三十六英尺的跳板(或者叫做登船桥),它连在船头一根短而粗的桅杆上。

这座登船桥的端头有一个大铁钉,桥板可以平转三百六十度,一旦罗马船靠近敌舰,这座叫做“科尔乌斯”的登船桥就会被放下并落在敌船甲板上,大铁钉深深地扎进甲板,把这两条战船牢牢地连在一起,接下来罗马兵接着就一拥而上冲过跳板,到敌船甲板上展开肉搏。

正是发明了这种乌鸦船,罗马人才在和迦太基舰队的交战中逐步取得了主动,并在几次大海战中赢得了决定性优势。

而今,当罗马人的舰队与东方的秦国舰队遭遇时,他们的运气又会怎样呢?

第三百五十八节 沧海霸者

在咄咄逼人的罗马人面前,秦军难道真的要和罗马人在海上进行一场正面的大决战吗?

从秦军摆出的姿态来看,回答是肯定的。

是役。

秦海军由傅戈亲自坐镇指挥,英布、栾布等熟悉水情的将领悉数参战,同时,还从海湾、孟买、锡兰和奥加拉巴调集了多达二百五十余艘的战船,其中既有高大平稳上下达五层的楼船,还有如行动迅速的蒙冲斗舰。

加之还有克丽奥佩特拉女王的六十七艘埃及同盟军战舰支援,可以说在兵力对比上,秦军并不十分吃亏。

当然,就船上士兵的配备数量来看,罗马人还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的,四万随船士兵加上多达八万的划桨手,与这支总数达到十二万之众的巨大船队相比,只出动了约一万一千名战士,加上身毒、锡兰等地划桨手约三万人的秦军实在可怜得很。

海面,难得的风平浪静。

在装饰华丽的高大楼船上。

一身戎装且佩带着古鞘利剑,头束红缨战盔的傅戈神情从容自然,一点也看不出即将迎接大战的紧张迹象,甚至于就连他身边的亲卫,也是镇静得很。

相反,倒是配合作战的埃及女王克丽奥佩特拉神情紧张,光洁的脸庞上微沁着细汗,一直在楼船的甲板与船舱之间走来走去,其实,也由不得她不安,自赢得与迦太基之战的胜利后,罗马人的海军现在的地位可以说如日中天,沿地中海的各国没有哪一个国家能够与之相抗衡。

“皇帝陛下,我们当真,当真要和罗马的船队交战吗?”克丽奥佩特拉终于忍不住了,她一把拉住正埋头察看海图的傅戈,迭声问道。

“当然,我们是人,罗马人一样是人,没有什么可怕的,他们有乌鸦船,我们大秦国的战船也同样不会输的。”

傅戈胸有成竹的朗声笑答,他这么有自信当然不是盲目的,对于这一次海战的意义他相当的清楚,秦国要想在地中海上争夺霸权,首先就必须赢得海上的主导权,因此,消灭或击溃罗马人倚为依靠的船队就是最为重要的一个步骤。

为此,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开始秘密的从秦国本土、还有南洋一带抽调精锐进行集中整训,其中更充实了相当多刚从军校出来的年轻新锐,在英布、栾布等将领的指挥下,秦军模仿秦、罗马海战时的变化进行了多次的演习,其中针对乌鸦船还想出了几点办法。

不得不承认,罗马人的乌鸦舰在公元前二世纪确实可以称得上相当先进的一种战船,在与迦太基海军的交战中,罗马人取得了出乎意料的完胜。

迦太基人使用的战术是用船头是撞敌船的中部或船尾,而罗马人则在船头安装了顶部有大钉的吊桥,在战斗中放下吊桥,用吊桥上的大钉板在敌船上,然后用随船的步兵从吊桥冲过去从而占领敌船。

不过,依傅戈和众将领、参谋人员的反复推演,迦太基人的失败与其说是因为罗马人的强大,还不如说是自身战术保守、舰队战斗力下降所造成的。

在公元前五世纪之后,迦太基海军由于希腊的长期衰落,在相当长的时间段内没有对手,加上城邦贵族们的**无能,其舰队的战斗力,特别是接弦战的能力甚至于都远远不如几个世纪前的雅典海军。

乌鸦船的主要作用是通过一条木板道将海上变成陆途,从而发挥罗马士兵近身肉搏的优势,而这也是他们船上为什么会有多达四万士兵的原因。

不过,凡事正所谓有得必有失。

正是因为罗马军舰搭载了大量步兵,船头又安装了顶部有大钉的吊桥,其战舰载重是很高,在灵活性和速度上便远远不如迦太基的军舰,当然,相比配备了多重风帆的秦海军蒙冲舰来说,劣势也就更加的明显。

在海面无风的情况下,秦军的这一优势或许体现得还不会很明显,但一旦风浪倏起,那么迅速升起的三角形鼓胀风帆就会让秦军船队的速度提升几个档次。

到那时,转向不便且负载沉重的乌鸦船莫说将吊桥钉到敌船上,就是想奋力追上去都会相当的困难。

除了这一个有利的因素外,战场的选择也是胜负的关健。

从亚历山大里亚至塞琉西安,这一段海路小岛不多,海岸线也足够的平坦,尼罗河丰富的泥沙冲积成的西奈半岛几乎没有险要的地方可以镇守,但这里却有一个得天独厚的特征,那就是一年到头的风力十足。

由红海吹来的南洋暖风与地中海一带的温带气流交汇,就在这一带地区形成了强烈的气旋,狂风卷起漫天的黄沙,飞舞于空中,如同一柱黄色的擎天立柱。

只要有风存在,秦军的多重三角船帆就能发挥作用,经过南洋变化多端季风考验过的秦军水手对于风向的把握和熟悉程度是勿用质疑的,在这一点上,只在地中海巡逻经验的罗马舰队肯定是比不上的。

所以,大秦与罗马之间的这场海战决定性的因素就是谁能把自己的长处发挥出来,同时,又能最大限度的将对方的长处给限制住。

这一点,对于双方的指挥官来说,至关重要。

秦军的主帅和将领们在为海战的胜利而运筹帷幄,这时,正从克里特岛向东南方向疾进的罗马舰队的指挥官也正在为探知的情报而困惑。

“马尔克卢斯将军,你说秦军大规模缔结战船是什么意图,难道说他们真的想和我大罗马的无敌舰队开战吗?”

主舰上,身材矮壮结实的提图斯鼓着鳃梆子,瞪着疑惑不解的眼睛问道。

别看提图斯人长得好象粗人一个,但心思却是相当的缜密,要不然腓力五世也不会着了他的道,在色萨城被打得一败涂地了。

作为舰队的指挥官,曾经担当过一年罗马执政官的马尔克卢斯的表现无疑是优秀的,在他的任内,罗马舰队连续三次在西西里岛将迦太基的舰队击败,有这样的战绩作保障,若不是大西庇阿的战功更加的显赫,说不定马尔克卢斯再次当选执政官也有可能。

“提图斯,你立即赶到前方埃尔蒙斯将军的指挥舰上,告诉他,进一步扩大搜索范围,若发现有秦国的舰队的踪迹,可伺机后撤,争取将敌引到宽阔海面上再行围歼——。”

“是!”

提图斯应答一声,蹬蹬蹬跑下甲板,跳到小船上离去。

马尔克卢斯不愧是一员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他的这一番谨慎的布置倒是和傅戈颇有些不谋而合的意味,双方都期望能把战场放到有利于自己一方的海面上,都打着诱敌围歼的算盘,至于到底谁把谁给消灭了,大战未起只怕难以分晓。

对于一场大规模的战役来说,取决胜负的因素有很多,指挥官、战场、士兵的战斗力、战舰的性能等等都是重要的方面,其中一线将领的能力也相当的重要。

在这方面,罗马一方有提图斯和埃尔蒙斯两位勇将,他们一个在希腊击败过马其顿军队,另一个则曾追随大西庇阿在伊利亚斯半鸟攻陷过新迦太基城。

大秦一方则是以英布、栾布为首的一帮年轻将领,他们与因为反抗暴秦而举事的先辈不同,他们身上不仅仅浸透了秦人的悍勇与血性,更注入了侵略与扩张的因子,在新秦的咄咄强势面前,他们这些年轻人看到的是一个勃勃生机的强盛国度。

“为了大秦,让我们战斗吧!”

“为了大秦,我愿意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年轻人的热情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当远征军的一次又一次辉煌胜利传到国内时,秦国的年轻人沸腾了。

国内风平浪静,年轻人要想出人投地,只能远赴海外,这时就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参加驻守在西域的主力部队,尤其是加入到纵横驰骋的骑军中,成为一名在马背上挥刀欢呼的勇士,另一个就是加入到南洋的远征军中,追随在不停进取的四世皇帝陛下身边,成为见证历史的那个人。

这两个选择,前者无疑是稳妥的,大秦骑军自击败了匈奴人后,拥有了上好的草场还得到了西域各国的鼎力支持,可以说数遍整个欧亚大陆,他们已经没有对手可寻了,而后者则要危险得多。

远征军的使命就是冒险,就是探索未知的疆土,这本身就蕴含着极大的风险,这些年来,虽然远征军在南洋取得了辉煌的战绩,但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大的,海上因风浪而倾覆的船只、与土著人交战时不慎战死的士兵,还有因为热带疾病而病死的人,这些不确认因素的存在,让每一个想要加入的人心里沉甸甸的。

因此,如果不是具有强烈的自信心和相当的野心,绝不太可能加入到远征军中来,而一旦加入了,这些具有相当开拓精神的年轻人无疑将会给这支军队带来绝不一样的气息。

第三百五十九节 星辰大海

碧波浩渺,一望无涯。

在大海中航行的滋味与在长江中行船截然不同,这一点,英布有着很强烈的感受。

在江中,就算江面再宽阔,好歹你也能望到陆地,而在海上,纵算你登上再高的楼船,也一样只能看到天与海交替的那一条白线。

“哈哈,这才是我英布想要的生活,星辰大海、纵横无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英布一双大脚踩在油漆过的光亮甲板上,结实有力,虽然他的年纪已经四旬了,但这一切都湮灭不了他胸中的那份豪情壮志。

“老英,这一回又是我们哥俩搭挡了,怎么样,卖卖力气给罗马人一个好看,如何?”听到英布这一声感慨,栾布跑出舱外,笑着说道。

“这还用你说,有傅帅在后面指挥着,我老英要是后退畏战,你一刀剁了我的人头!”英布气哼哼的叫道。

对于这一次与罗马人的大战,萧何、陈平等一干谋士都持了保留意见,他们的主张是秦军目前的扩张势头已经达到了顶点,当务之急就是先稳住已占领的地盘,然后慢慢的用经济、政治、军事等手段对罗马人实施打压,争取赢得战略上的主动,然后,再启动一场决定性的战役。

不过,很明显一点,傅戈并没有采纳这一主张。

这倒不是说萧何、陈平的见解有什么错误的地方,因为,以他们的眼光来分析的话,一场持久的对峙无疑比一次冒险的军事行动要稳妥得多。

这一层傅戈心知肚明,但他还是不能同意,因为他知道,在历史上罗马的真正强盛时期还没有到来,也许再过一百余年,等到尤利乌斯恺撒成为执政官之时,罗马将成为一个地跨欧、亚、非的庞大帝国,到那时,它的军力会更加的强大。

趁敌未起之时,先扼杀之。

弱肉强食的法则自古便是如此,罗马是站在迦太基人的尸体上强大起来的,而今,它绝不可能再站到秦国的身上。

“老英,你看前面!”

忽然,栾布手指着前方,惊叫起来。

前方的海面上,一头展翅振飞的雄鹰映入眼际,是罗马人主力军团的标志,鹰飞九天,嗥翔万里,在第二次布匿战争之后,罗马军队便开始改挂起鹰形旗,同时,在鹰旗的下方还有表示隶属于军队的字样和大队、中队的代号。

“该死的,我们碰上罗马人的舰队了,足足有一个军团,快叫传令斗舰向傅帅回报,老栾,这回你看好了,哥哥我要让罗马人见识见识大秦军队的厉害!”

英布脸色一变,在吩咐命令的同时,他已经快步的扑到船头,一双利眼死死的盯住了越靠越近的罗马舰船。

就在英布瞧见罗马舰队的同时,罗马将军埃尔蒙斯也发现了对面的这支秦国小船队,他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先一口吞掉再说。

属于英布麾下的这支秦军搜索船队一共有三十条战船组成,士兵大约有一千五百余人,其中高大的楼船一艘,中型的蒙冲舰五艘,其余的都是往来快速的斗舰。

而他的对面,埃尔蒙斯可比英布阔气多了,整整齐齐的一百条乌鸦船,五千名罗马精卒,二万名划桨奴隶编成一个松散正方形的方阵,浩浩荡荡的杀将过来,仅就这份豪气就已占了先机。

在这次被调派到东线作战之前,埃尔蒙斯的军团驻扎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的新迦太基城,作为大西庇阿执政官一手提拔并信赖的将领,埃尔蒙斯在西班牙的日子过得可谓潇洒,富庶的迦太基城邦给予了罗马人太多的慷慨,也让象埃尔蒙斯这样的将军口袋里充实臌胀不少。

这次,要不是大西庇阿亲自下达命令,要不是听说东方的埃及和大秦有着比迦太基更富有的城邦,他埃尔蒙斯才不愿离开熟悉了的殖民地,来到这里打什么‘鬼仗’。

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不是。

想起出征前马尔克卢斯对秦国人的那番评价,埃尔蒙斯就气不打一处来,秦国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打败了塞琉西的那些个窝囊废吗?有必要将他们吹嘘成能与我罗马军队对战的强敌吗?

马尔克卢斯这么说,无非就是想提高对手的级别,然后给自己未来取得的胜利贴金,从而谋夺再次登上执政官的宝座。

“哼,有我埃尔蒙斯在,打败不入流的秦国舰队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马尔克卢斯将军,你就在后面好好的歇息吧!”

想到这里,埃尔蒙斯迅速的作出布署,船队由方阵变成冲锋三角形,同时,位于前列的划桨手加快划桨的频率,整支船队就象一支离弦的箭矢,猛然向秦军扑了过来。

座舱内,罗马桨手挥汗如雨,身上象水淋过了一样。

叫喊声有节奏的响起,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高亢。

船甲上,已经有罗马士兵开始竖起高高的大吊桥,准备在适合距离时挂上秦军船只,然后痛击对方了。

可惜,秦军不是僵化呆板的迦太基人,英布也是一员久经沙场的老将,他一眼就瞧破了埃尔蒙斯的那点小算盘。

“扬帆转向,从敌军的侧翼驶过去,注意,不要陷入敌人的包围圈中——!”

“弓弩手,全体火矢准备,听我命令,射!”

英布一道道的命令连迭的发出,航行速度飞快的斗舰立即如飞鱼般分散开来,偏向的侧帆带起劲风正好让秦军战船从罗马人的船队跟前掠过,一支支火矢射出,虽然没有能引起大火,但也着实让罗马人忙乱了好一阵子。

“狡猾的秦人,给我盯住那艘楼船,追!”眼见着猎物从身边溜走,埃尔蒙斯当然不能答应,他狠狠的瞪视着敌阵,咬牙说道。

“埃尔蒙斯将军,等一等——!”

“马尔克卢斯将军有令,与敌遭遇时,我军可适时撤退——!”

刚刚赶到战场的提图斯大力的喘着气,正要想将马尔克卢斯的命令传达,岂知埃尔蒙斯正为捕捉不到秦军的战舰而大为光火,现在一听撤退心中更是大怒。

“撤退,为什么撤,我埃尔蒙斯打败了吗?没有。提图斯将军,你看看,是秦人在被我军杀得到处逃窜,是不是?”

埃尔蒙斯涨红了脸,有些气急败坏的叫喊道。

在心中已经把自己算作大西庇阿亲信的埃尔蒙斯无疑是幸运的,因为执政官大人的垂青,他获得了其它将军得不到的宝贵地位和财富,但同时,他又是不幸的,因为他已经在权力争夺的旋涡中渐渐迷失,他已经不记得一个下属、一个军人首先应该要做些什么?

首先,当然是服从命令。

不管马尔克卢斯的决策是否正确,埃尔蒙斯都必须服从,这就是军队,这就是军人。

“埃尔蒙斯,这是马尔克卢斯将军的命令,他是整支舰队的指挥官,这一点请你明白。”看到埃尔蒙斯一副嚣张的表情,提图斯沉下脸,气哼哼的回击道。

提图斯对于大西庇阿没有多少好感,主要是因为在色萨城会战时,他曾经多次要求增兵,但大西庇阿却迟迟没有动作,后来要不是马尔克卢斯的舰队及时增援,说不定他已经被腓力五世给击溃了。

就是这样,提图斯的部众在那一战中也是伤亡巨大,许多跟随着他多年的老兵战死于沙场,每每想到这些,提图斯对西庇阿执政官和元老院就气不打一处来。

其实,在这件事上提图斯倒是冤枉了西庇阿,由于色萨城位于希腊半岛的中部,由罗马本土调运军队去希腊的话,陆路山道难行,最简便的途径当然是走海路,可是由于当时正值信风季节,海面风浪交加,西庇阿的增援部队因此受阻不得不滞留于海港。

“哼,提图斯,你不用多说,我当然知道马尔克卢斯将军是指挥官,来人,传令,与秦军保持距离,退后十里!”

随着埃尔蒙斯的命令下达,这场一触即发的遭遇战以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了,双方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秦军一方,二艘斗舰因为过于靠近罗马阵形,而被敌船包围,船上士兵见势不妙,纷纷跳海逃生,幸好此时海面风浪不大,跳海的士兵水性又皆不错,故而大部士兵被救起。

罗马一方,十一艘乌鸦船因为被火矢射中而燃起大火,由于船板上涂了易燃的油脂,加上放置一旁的船帆被烧着,一时火势蔓延无法扑救,船上四百余名士兵加上二千多人的划桨奴隶惶急中仓皇跳海逃命。

可是罗马士兵不比只穿着轻便甲衣的秦卒,他们大多身穿着格斗防护的重甲,这一下沉到海里,重量立即加倍,等到一旁完好的战船前来搭救时,四百余士兵活着逃生的也不过百人左右,反倒是那些光着膀子的奴隶,一个个仰着头在海面上用力扑腾着,等待和希翼着同伴的救援。

第三百六十节 破敌之计

遭遇战勉强不分胜负!

这种结果对于志在必得的罗马舰队来说打击是相当沉重的,因为他们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强大舰队居然在优势局面下还打不垮对手,而以往,以少胜多、以弱敌强的战例只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在双方将领的有意克制下,两支舰队若即若离的开始在海面上捉起了迷藏,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这样的游戏对于英布这样的老江湖来说,算不得什么?以计谋来取胜本来就是东方战术的一个重要方面。

可是,对于罗马一方的将领来说,情况就不一样了。

年轻气盛的埃尔蒙斯且不去说他,就连提图斯这样有着相当作战经验的将领也被秦军这种戏弄的战术给气得够呛。

虽然西方人也讲究战谋,可那是摆开战场拼杀时的变化,而不是象现在这样,打都没打起来就一味的转圈圈。

“提图斯将军,你看看,秦人根本就不按我们的设想行动,这样下去不用多久,我们的船就再也划不动了。”埃尔蒙斯气得脸色铁青。

秦军的战舰主要依靠多重船帆的变化来呼应风向行进,而罗马人的单桅帆却没有这样的效果,在逆风的情况下,他们只能依靠划桨手的人力来推动船只,如此一来一去,时间一长,划桨手们的体力也接近了极限。

“埃尔蒙斯将军你说得对,我们是不能再跟着秦人的节奏行动了,我刚刚得到马尔克卢斯指挥官的消息,他已经率领主力舰队抵达离这里约二十海里的地方,我们可以出击了!”提图斯点了点头,眼中同样冒出怒火。

在英布这样的‘奸诈’之徒面前,罗马人已经渐渐的失去了理智。

他们开始不顾一切的冲着秦军的舰队冲了过来,目标直指那一艘高大的楼船,罗马人将攻击重心选择在楼船上,是有相当道理的。

楼船是秦军舰队的指挥中心,也是秦军主将的位置所在,如果能一举将楼船给击溃,无疑会给敌以致命的一击。同时,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罗马人也发现楼船相比蒙冲、斗舰虽然坚固程度、火力配备上有提高,但在速度上却是不及的。

没了速度,光坚固又有什么用,只要跳船桥一搭上敌船,骁勇的罗马士兵就可以源源不断的杀到敌船上去,到那时,群龙无首的秦军舰队还不手到擒来。

如果,战局接下来的变化一如罗马人所料。

在埃尔蒙斯和提图斯两人分头截击之后,处于弱势的秦军舰队便开始溃败,最后,在罗马人的围追之下,那艘象征着舰队指挥中枢的楼船被一群乌鸦船团团的围住。

“哈哈,这回看秦人往哪里逃?”埃尔蒙斯欣喜若狂。

就连提图斯也一脸兴奋的催促已经臂膀发麻的划桨手加快划动的频率。

“抓住秦人,我要将他们一一捅死扔入大海里喂鳖鱼!”这时,几乎每一次被嘲弄的罗马人都在心底里这么叫喊着,他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中短剑也在微微颤抖。

这时,数海里外。

分散溃逃的秦军舰队开始重新聚拢,令人意外的是,在一艘蒙冲舰上,英布这位本该坐镇于楼船上的主将却好整以暇的站立在甲板上,远远的目送着罗马舰队开始对秦军楼船开始最后的一击。

“可惜了,若是我早一些意料到罗马人会分兵,这些好兄弟就不会白白失了性命了。”英布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

“老英你别自责了,罗马人势大,我们能周旋到这般地步,已经不容易了,至于楼船上留守的士兵,他们都是好样的,他们永远是我远征军的将士,永远——!”栾布拍了拍英布的肩头,眼睛红红的说道。

适才,就在提图斯告知埃尔蒙斯主舰队到来的消息时,秦军的搜索快船也已发现了罗马舰队的踪迹,心知再周旋下去已是不能的英布果断的弃了楼船,将指挥所转移到了蒙冲舰上,同时,为了迷惑罗马人,在楼船上的士兵则继续用旗语发送着讯号,直到他们被困敌阵之中。

随着海风,一阵阵喊杀声隐隐传来。

声音渐渐息了。

英布知道,留守楼船上的一百一十名士兵已经覆没。

“走,今日之仇,我老英来日再报!不怕死的,继续追过来吧!”英布恨恨的骂了一句,血红的眼珠子死死的瞪着海面上的鹰旗舰队。

追!

发现自己受了欺骗的罗马人已经出离愤怒了。

不止是埃尔蒙斯,就连提图斯也被秦军将领这种无耻的逃遁行为给激怒了,在罗马人的观念中,一个将军是绝对不可以扔下士兵逃跑的,因为这是一种极度可耻的做法。

东方与西方,在价值观念的取向上有了截然的不同。

也正是因为清楚了罗马人的这一弱点,傅戈才会属意英布来来回回的与罗马舰队兜圈子,纵算牺牲部分士兵的性命也要陪着罗马人玩下去。

西奈半岛以北,苏伊士运河口。

一支秦、埃及联合舰队正严阵以待,这个地方正位于红海通道的出风口,加上西奈半岛上又没有植被阻挡,风力相当强劲。

“禀傅帅,英布将军来报,前哨舰队在北面七十海里与罗马小股舰队遭遇,我军自损战舰三艘,击破敌舰十一艘——!”

“报傅帅,英布将军的楼船被敌主力舰队包围,情形危殆,不过,其余舰只已经顺利突破敌重围,现正朝我军所在方向驶来!”

一个接一个消息象走马灯一样由传讯的快船回报过来,看的一旁不知所措的克丽奥佩特拉目瞪口呆,一脸的惊讶表情。

在见识秦军舰队的作战风格之前,她眼里的海战不外乎建造更庞大、更坚固的战船,并在战船上放置尽可能多的战士,以争取在接弦战时获得胜利,但现在,她看到的情况却浑然不同,秦军中虽然也有高大的楼船,但数量却并不太多。

数量更多的是象斗舰一样的小型化战船,这些船只上一般只有士兵包括桨手在内共约二、三十人,船上除了士兵作战用的兵器,迎风而起的船帆之外,几乎再没有其它的东西,这让克丽奥佩特拉相当的纳闷,在她的眼里,这些战船实在不堪一击,甚至于它们经不起敌船轻轻的一碰。

因此,当她听到英布的那支小舰队居然和罗马人打成一个平手时,神情一下子变得相当的古怪讶异。

“好极了,传令所有舰船,支起斜面,火箭手,做好准备,瞄准敌船的桅帆!”

一个冷静的声音在克丽奥佩特拉身边响起,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但忽然间,她又感觉到其实自己根本不熟悉说话的这个人。

他,一个象谜一样的男人!

为什么,每一次和他在一起,都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女王陛下,请你下令埃及舰队,在我军发动冲锋时,你的部队应该出现在侧翼,牵制住敌军的巡逻舰队。”

“呃,好的。我这就下令。”克丽奥佩特拉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在这个时候瞎想一气实在荒唐可笑得紧。

“斗舰部队,检查船头的柴草、油料,等候出击命令!”

一道又一道命令从傅戈嘴里发出,几乎没有停滞,为了与罗马海军的这一战,他已经花费了太多的心思,现在,终于是花熟蒂落的时候了。

为了对付罗马人乌鸦船的跳船桥战术,经过一番试验,秦军在大部分战船上安装着一个沿战船边缘斜向的光滑铁皮板面,如果罗马人的吊桥被支起来,吊桥也钉不到秦军战船的甲板上,这样的话罗马士兵就无法登上对方的船只。

一旦吊桥战术失效,搭载着众多人员的罗马舰船由于船体过重,转向就不会很灵活,这样只要秦军战船不和罗马人靠得过近,就可以利用弩箭优势逐渐对罗马舰队进行压缩,还可以等待罗马船只因过于集中而互相冲撞队型被破坏时再发起决定性的进攻。

当然,在这个火药和火炮没有发明的时代,对付罗马人最简便有效的办法还是希腊人采用过的撞击战术。

撞击战术作为海战战术的一种,起码在未来的几个世纪里还不会落后,这就像后世火枪发展成熟前单靠弓箭、火枪的射击是无法对付步、骑兵的冲锋的,只有在后膛装弹并有弹仓的步枪发明后步、骑兵的冲锋战术才不在有效。

不过可惜的是,秦军的舰船大多为平头船,没有撞击的能力。

好在,傅戈还想到了另外一个方法,火攻。

老祖宗传下来的战法最终还是被搬出来了,三国赤壁大战中刘备孙权就是用火攻计将曹操的百万大军杀得溃不成军,现在时空转变,装满了引火之物的斗舰已经准备停当,就等着命令下达的那一刻。

第三百六十一节 流血飘橹

该来的总归会来的。

至少秦国与罗马之间的这场大海战已经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海面上,英布、栾布率领着秦国舰队且战且退,由于风向的影响,他们只能以‘之’字形的路线向南巡行,而有划桨手支撑的罗马舰队则不同,在得到马尔克卢斯出击命令之后,试图一雪前战之辱的罗马人笔直的杀将过来。

无奈之下,英布只能采取断尾这种原本他看不上眼的招数,以此来保证大部战船的安全。

罗马舰队步步紧逼,秦军且退且战。

终于,数以千面的鹰旗出现在海面,还有林林总总的标注着罗马军团支队、小队的幡旗,破浪的乌鸦船就象一团黄澄澄看不真切的浓云,在划桨奴隶们奋力挥臂下,一步步向着西奈半岛而来。

罗马中军战舰上。

指挥官马尔克卢斯强抑住心底的兴奋,他刚刚听到前方回报,竭力寻找的秦军主力舰队已经现身了。

“傅戈,秦国高傲的皇帝,你会为自己的出尔反尔付出代价的。”想到这里,马尔克卢斯朝着海中吐了一口唾沫,嗓音低沉的喃语道。

在巴比伦和谈时,他被傅戈凭空摆了一道,在那一场牵扯到国家利益的会谈中,秦国人得到了他们想要得到的全部,塞琉西国土,地中海出海口,甚至于还有汉尼拔;而罗马又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除了那些引他入陷阱的丝绸之外。

战役开始。

由于秦、埃及联军抢先占据了上风口,罗马舰队只能逆风接战,这对于罗马人来说,形势是相当不利的,秦军战舰扯紧的风帆已经膨胀,只要主将一声令下,起锚的舰船就会如离弦之箭猛冲过来。

“快,告诉前方埃尔蒙斯将军,小心秦军的突袭!”

“传令,斗舰部队起锚,冲击敌阵!”

也就在马尔克卢斯话音方落之时,傅戈下达命令的声音也几乎同时响起。

瞬时,船头装载着柴草、燃油等引火之物的斗舰如飞般的驶出,双方都希望迫近,罗马士兵开始将跳船桥高高吊起,而秦军士兵则开始引燃船头之火。

“是火船,秦人用火攻!”

当罗马士兵眼睛能够看清楚秦军斗舰的火光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鼓胀的船帆在强劲风力的吹拂下,已经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至,更何况罗马人的战阵是以方形排列,位于内列的船只就算有心闪避,也没有可以逃走的路线。

中心开花。

尽管也派出了船只拦截,但还是有数艘斗舰冲破围困,杀进了罗马方阵中央,一时间,火苗熊熊,将海面照映成一片通红。

虽然那些秦军斗舰及其船上的士兵很快就被焚毁或消灭,但相比罗马舰队的巨大损失,秦军的这一点自损根本算不得什么,而让马尔克卢斯感到纳闷的是,在他的印象里,只有罗马的士兵才是最勇敢的,却不想秦军士兵也同样无惧死亡。

“快,两翼散开,绕道攻击敌主阵!”

以海战的经验而论,马尔克卢斯绝不能算是庸才,但有时,惯性也会阻扼人的思维,相比傅戈这个对海战史有清晰认识的‘先知’,马尔克卢斯在战事一开始就落了下风,他万万没有想到,与迦太基海军交战时无往不胜的乌鸦船在秦国舰队面前,竟完全发挥不了作用。

由提图斯率领的分舰队一共有一百五十余艘战舰组成,士兵将近二万人,可以这么说,马尔克卢斯已经将舰队的一半力量交到了提图斯手里,埃尔蒙斯的前军舰队已经被火攻打得乱作了一团,一时无法整顿队形,既然如此,那么索性也不用管他了。

擒贼擒王,不知马尔克卢斯有没有读过孙子兵法这本书,反正他这一招倒是正应合了东方兵书的原理。

可惜,当提图斯信心满满的靠近敌船,并重重的将跳船桥砸下时,他们绝望的发现,以往百发百中的大吊桥忽然间失去了威力,包着铁皮的斜面光滑无比,吊桥根本无法平稳的架住敌船,就算偶尔有勾住联结的,也很快在海上大风浪中倒覆,反倒害得正沿着跳船桥冲杀的罗马士兵一个个跌落海中。

“这是怎么回事?”

“万恶的秦人——!”

提图斯的一脸胡须络鳃的脸庞已经气得发绿了,得到马尔克卢斯器重的他本希望能用一场大胜报答主帅的信任,岂料想事与愿违,在秦军最战术面前,他的部队一愁莫展。

就在提图斯忿恨不已的当口,他的对手也没有闲着。

马尔克卢斯分兵绕袭己方主阵的图谋傅戈那边瞧得清楚,他一面分出相当装备了铁皮包甲的战船抵御敌人的冲击,另一方面则速令埃及舰队对因火起而混乱的罗马船只进行打击,落井下石,这种战法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效果却是一等一的好。

看到罗马舰队真的被秦军打得狼狈得很,原本对取胜没有多少信心的克丽奥佩特拉一下来了精神头,在她的亲自带领下,一众埃及战船争先恐后的朝着已经失去阵形的落单罗马舰船杀了过去。

埃及人的造船技术其实并不输给罗马人、迦太基人,只不过他们士兵的战斗力实在太弱,因此才沦为了这一地区的三流国家,现在,新女王登基,**不堪的军队得到整肃,士兵的战斗**也有了相当的增强,况且,这回又是白捡便宜的差使,这还不人人奋勇,个个争先。

海面上,舟橹飘浮,死尸塞满了这一带的洋面。

间或,还有落水不死的罗马划桨手抱着一、二块浮板,发出凄厉的救命呼叫。

可惜,他们白喊了,战斗已经持续了将近二个时辰,但却仍然没有结束。

随着战事的延续,主战场也在慢慢发生转移,在傅戈的有意吸引下,势如疯虎的提图斯和埃尔蒙斯不顾马尔克卢斯保持队伍的命令,开始向秦军主力舰队发动一轮又一轮潮水般的攻势。

跳船板没有效果,那就靠上去接弦战。

疯狂的罗马人仗着乌鸦船坚固的船体和划桨手一次又一次的努力,试图和秦军展开一场近身肉搏战,这种战法在后世的十五、六世纪相当的盛行,持剑的海盗们往往就是依靠出众的剑术和单挑的战力,赢得财富与胜利。

不过,很失败的是,罗马人的这一招也没能取得多少效果,秦军舰船虽然没有撞角,但却有密集的弩箭,这可比依靠臂力拉开的长弓要射速快得多,加上秦军士兵在一开始就狡猾的在箭头上绑上了引火之物,并瞄准了罗马人的木桅和船帆下手,这样一来,在速度上全面落后的罗马人只能跟在秦军舰船的屁股后面挨打受气。

风助火势。

熊熊燃烧的大火没有让傅戈失望。

罗马人的三十余艘乌鸦船在第一波大火中成了海面上的一堆灰烬,还有将近二千名倒霉的士兵也一起葬身火海,至于划桨手损失了多少,数目已经无法去估量了。

趁着火烧的这一时机,实力相对弱小的埃及舰队也占了不少的便宜,七艘落单的乌鸦船在埃及人的穷追猛打之下,不是倾覆就是投降。

最后,马尔克卢斯终于醒悟过来,在战场的选择上他着了傅戈的道,有强劲的风力相助,对于秦军来说,不亚于是多了八万的划桨手,而对于载重人员多的罗马舰队来说,强风既降了速度,又使得舰船在逆风时变得举步维艰。

“快,抢滩登陆!”

由于速度上的劣势,加上划桨手的体力已经告尽,罗马舰队想要撤退已是势所不能,除非他们愿意在广阔的海面上被秦军舰只一条又一条的击沉,所以,对于马尔克卢斯来说,他能做出的决择只能是一个。

就近登岸,不管怎么说,罗马舰船上的士兵至少还有三万余,这支部队一旦登陆,完全可以从西奈半岛一路杀奔开罗和亚历山大里亚,马尔克卢斯可以相信,凭埃及人的那点战斗力,根本无法抵挡住罗马军队的进攻。

也许,转机就在这一刻到来。

不管怎么样,再也没有留在海上挨打更糟的了,对于马尔克卢斯的这一决定,提图斯和埃尔蒙斯二位焦头烂额的罗马将领不约而同的表示了赞同。

当夜幕降临海面的时候,撕杀了一天的大海战终于接近了尾声。

罗马人会永远记住这一天,公元前199年六月十八日。

这一天,纵横地中海的无敌舰队,罗马共和国的海军王牌马尔克卢斯舰队遭遇到了灭顶之灾。

不过,这一场大战并没有结束,它的战场换到了陆地上。

第三百六十二节 最强之师

罗马人在海上没有占到便宜,换到陆上争锋,谁又是这个时代真正的王者?

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还有甚者,为了秦军与罗马军队孰强孰弱,在后世资讯发达的网上,还专门有人对此进行过一番论证和批驳,当然,论据从来都是为观点服务的,由于双方引用的资料各有偏执,得出的最终结论也是大相径庭。

对于罗马陆战部队的底细,早在傅戈图谋塞琉西之时,他就着令陈平加紧对这方面资料的搜集,换句话说,就是先期做好情报工作。

有丝绸这一项重要的贿赂物资,陈平的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在罗马共和国的初期,其军队中的士兵是从公民中动员来的,由于他们必须自备武器,因此在那时罗马骑兵以及装备最好的重步兵均来自最富裕的阶层。

如同希腊和马其顿军队一样,罗马军队中也有装备稍差的步兵分队,如标枪兵、投石兵和其他一些不带盔甲的辅助兵。

各种部队均以一百人为单位进行编队,称为百人大队,这些早期罗马军队的作战队形也是方阵。盔甲较好的重步兵排在正面,轻步兵在方阵的前面作战并负责掩护方阵的侧翼,不过在这个时代,那种让罗马人名扬天下的方阵队列作战模式还没有最后形成,根据历史记载,罗马人真正将方阵队运用纯熟还要过一百余年的时间。

虽然如此,在马尔克卢斯麾下的这支罗马军队还是具备了相当的战术素养,相比其它国家的士兵,罗马士兵的武器主要以短剑和重标枪为主。

重标枪是标枪的一种,跟短剑一样出现于公元前三世纪,说起标枪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旧石器时代,罗马人大多身材高大,力量十足,标枪对于他们来说,既容易投掷,又穿透力大,正是一种适合的远程兵器。

同时,为了提高命中率并增加投射距离,罗马人还在重标枪的木杆上绕一根绳索,这样在投射的霎那间用劲一拉,可以使标枪旋转着向前尽去,倘若正好穿透敌人的盾,盾就被拉住,持盾的士兵只好听凭古罗马士兵冲上来用短剑砍刺。

还有,假如距离较近,投掷不及,重标枪握在手里的话完全可以当作一支威力强大的近刺长矛来使用。

罗马人的短剑主要作用不是砍杀而是刺杀,使用起来比梭镖更加灵便,它的锋利程度是不用质疑的,经过实战的检验,这种短剑比单纯用于刺杀的大剑更能杀伤敌人。

对于这种短剑的功效,在史籍上有史学家李维曾在自己的著作中描述过马其顿的士兵“当见到罗马士兵用剑把人体剁成碎块,将胳膊从人体上剁下,肩、四肢或脑袋与身体分离,颈部被刺得血肉模糊,内脏裸露在外”的情景时,一个个都吓得魂不附体。

标枪和短剑是罗马军团士兵通常携带的重要兵器,他们的使用加上组成分队,使罗马军团的战斗力大为增强。

罗马人的这份凶悍其实倒是与秦军士兵有异曲同工的地方,在战场上,以斩杀敌卒收集头颅作为邀功凭证的秦军将士在血腥杀戮方面,只会比罗马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平一战,白起坑杀赵军四十五万,使得关东六国闻秦军而色巨变,由此,每与秦军对阵,未战而先胆怯。

在新秦统一的过程中,傅戈所率领的这一支秦军经历过的大小战役可谓不计其数,尤其是在最初的那段日子,东阿、雍丘、巨鹿哪一仗不是尸堆人海里走过来的,在如此艰难处境下生存下来的一支军队自然不会缺少血性,缺少与敌比拼毅力的信心。

因此,前面提到的孰更强孰更厉害的问题,若是由秦国将士来回答,那很简单,大秦。同样,换到罗马军队中的任何一个士兵,他们的回答也一样肯定。

当然,大话人人会说,真要打起来,理论上的分析不过是参考,一切还要依靠将帅的谋略、士兵的骁勇和临阵的应变等等诸多方面的比拼。

就算某一次交战一方胜利了,也不能依此断定另一方就完全不行了,因为战场上任何一丝变化,都有可能改变战局的进程。

因此,一个睿智的统帅,在战前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计算好自己的优势与长处,并将他们发挥出来,另外,就是尽可能的让对手在不适应的环境下作战,在这一点上,在适才的大海战中,傅戈无疑干得相当的漂亮。

在历史上,秦军与罗马军队是没有机会相遇的,在同一个时代的两个最强盛的帝国究竟谁更加的强大,谁的军队更加的厉害,这个问题曾经让许许多多军事爱好者争论不休,而今,当历史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转变时,这个问题终于不再是问题了。

经过一整天的激战,海上的罗马舰队吃了大亏,不得已的马尔克卢斯只得下令剩余的三万二千余士兵登岸,同时,为了扩充声势,罗马人连六万多划桨奴隶也一起集中起来,编入到战斗序列之中。

浩浩荡荡的十余万大军杀将上岸,就算是压也把柔弱不堪的埃及王廷给压垮了,亚历山大里亚的富庶繁华、金银珠宝,开罗城外金字塔里的法老遗珍,这些都让罗马人心动不已,反正都是吃了败仗,回去元老院也不会饶过自己,莫如干脆就在埃及好好的杀他一个痛快,若是能趁机将埃及给占了,到时,马尔克卢斯将军就是埃及的总督,而其它人也一样吃香的喝辣的。

抱着这一个想法,罗马人弃了战船,争先恐后的上岸了。然而,等到马尔克卢斯真正将部队带上岸时,他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太过离谱。

仿佛是算准好了自己会弃船登岸一般,秦军居然在岸上预先设好了伏兵,一支纵横千万里没有对手的骑军。

杀手锏人人都有,关健是要用到点子上。

在对付罗马人这样重大的战略事情上,傅戈当然不会愚蠢到将宝全部压在舰队这一环上,按照他的预想,海战若能胜之,则罗马人就会如实战一样弃船上岸,若不能取胜,秦军舰队还可以往海岸线上撤退,到时有岸上的弩箭部队支援,就算不能将罗马人击退,也至少可以保得舰船上的将士安然脱险。

骑军由巴比伦和安条克城秘密往埃及方向调动,留出来的真空地带则由大将军韩信率领的二线部队填充,经过一年多时间的平叛安抚,秦军基本上控制住了大夏和安息两个附属国,并扶持起了亲向秦国的新政权。

暮色渐笼海滩,天边一抹残阳正伴着云霞落下,红色映衬着沙滩,让惶惶的罗马士兵与残破的舰船都涂染成了一片血色。

黑压压的大秦骑军一字排开,列阵于西奈半岛开阔的沙质平原上,这里本来就是由尼罗河的沙石长年的冲刷堆积形成,细小的沙土相当的紧密,正适合骑军冲杀作战。

旌旗猎猎,在强风的吹拂下发出‘呼啦啦’的嘶吼。

秦骑军主阵,指挥官李烈一脸的肃容,络须根根张开,在他的身边,年轻的李广则神情激昂,眸子里更流露着无限的求战**,他的样子倒更象十余年前的李烈,那个在泾水畔背水一战,让陈余的数万大军灰飞烟灭的骑军将李烈。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属于李家子孙的时代来临了,这一次,主角换成了李广,这位在历史上始终得不到封侯的名将迎来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战。

“哈哈,罗马人果然上岸了,真是天助我们李家子弟,骑军儿郎们,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看到罗马人渐渐靠近的身影,李烈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说实话,适才等待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远远的能听到海面上杀声阵阵,但却没有自己什么事,这可让一众骑军将士给憋坏了,好在,罗马人也总算给面子,说来就来了。

半渡待击,这是兵法上亘古不变的信条。

“李广,带着你的部队,冲锋!”李烈终于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李烈的命令尤如一道迅急的催命符,顿时让平静的海岸变得沸腾热闹无比,弩骑兵冲锋——,一支支弩箭密密集集,就象天空中飞落的雨点,让一众惶惶逃命的罗马士兵刚刚松懈下来的精神又崩紧了。

马蹄声如雷震天,这第一波箭雨是弩骑兵的礼物,其实,对于秦国的骑兵来说,弩和战刀一样,都是他们必备的武器。

在合适的距离内,使用最合适的兵器。

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三百六十三节 血红之海

“方阵排列,迎敌!”

在如林如密的箭矢丛林中,冒着不断倒下的危险,提图斯,这位奉命攻击秦军主舰队未果的罗马将领是第一波登岸的军队中的最高指挥官,他声嘶力竭的叫喊着,试图将先期登岸的士兵给纠集起来,以对抗越来越近的秦国骑军。

嗖!

一支飞矢挂着风声迫近!

“将军小心!”一个亲兵叫喊着飞身侧仆,猛然将提图斯结实的身躯撞到一边。

就这一撞让提图斯躲过了伤害,不过,那名忠诚的亲兵却失去了性命,他的后背上,一支雕翎箭的尾羽正颤颤的抖动着。

箭贯胸膛,劲力十足,纵算是大罗神仙,被这一箭射中心脏,也是一样无救。

“该杀的东方人,你们这群魔鬼!”提图斯操起短剑,目光赤红如血,终于,他发现了引发这一箭的罪魁祸首。

“可惜了。”

在四百步开外的地方,又从箭壶里取出一支箭矢的李广轻叹了一声,方才的那一箭正是他射出的。

一箭射杀敌方大将,这可是冲锋陷阵的最大功劳,已经瞧出提图斯是罗马军中最大的官员的李广很遗憾,他没有抓住这个机会。

两个人彼此象斗鸡一样狠狠的瞪视着对方,虽然时间只不过一瞬,但却俱在心底留下了无法磨去的痕迹。

“标抢兵,投掷!”

距离接近到九十到一百一十步(相当于六十英尺)的时候,白白挨打的罗马人终于开始发威了。

势沉的标枪夹带着劲风落入冲锋的骑军阵里,顿时掀起一阵血雨,被标枪射中的骑卒惨叫着跌落马背,更要命的是高速冲刺的负创战马受到惊吓,齐齐的失去前蹄伏于于地,这一来,后面的骑军不及有备,顿时相撞在了一起。

重标枪的威力确实厉害,对于秦国的骑军来说,这一仗的敌人完全不同于往,新式的武器,新式的阵形,还有敌人在力量上的压倒性优势——。

“杀!”

血性激发起了秦军将士更高涨的斗志,许久以来他们都没有象今天这样充盈战意了,就算在高附城,塞琉西人给予秦军骑卒们的也不过是一点点惊讶而已。

但今天,罗马人的表现着实让骑兵们兴奋,重标枪确实有些威力,但相比秦国的锋利战刀,还是要差上了一筹。

重标枪一轮投掷过后,破裂的销钉已然不堪再用,而依靠绳索牵引受伤敌卒的战法也行不通了,因为秦军的战骑比绳索迅速更快的杀至跟前。

雪亮的战刀举起。

与罗马人刺杀的短剑相比,秦人的战刀则将砍杀战术发挥到了极致,双方的兵器都是根据自身的实际特点而量身定做的,罗马人身材高大,臂力强劲,在近身肉搏时具有相当的优势,短剑的刺杀特点正有利于他们的发挥;而秦骑军的战刀则属于大砍大杀一类的强悍武器,借着战马高速冲刺的速度,铁制的锋利战刀在半空中狂舞着收割生命,已经成了秦骑军的招牌表演。

混战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得知前方部队遭遇秦军拦截,马尔克卢斯连忙着令后续部队不顾一切的登岸开进,他清楚一旦提图斯部被赶回海里,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为了加快登岸速度,他甚至于将救援埃尔蒙斯的一部分战舰给抽调了回来,用到侧翼对提图斯的增援上,这样一来,被秦、埃联合舰队围攻的埃尔蒙斯顿时形势万分危殆。

海面上,围歼战还在进行。

相比气势上完全占据上风的秦、埃联合舰队,开始时气势汹汹的罗马人现在则成了光挨打没有反抗的窝囊废。

“快,再给指挥官发讯号,请求援兵!”

这是埃尔蒙斯的叫喊声,担当分舰队指挥的他一脸的狼狈模样,早些时候的一场大火让他白白的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的舰只,而更令他恼火的是,由于埃及舰队在侧翼的纠缠,使得他的船队与主力舰队始终无法会合。

四面皆是秦军战船,日暮西沉,埃尔蒙斯的分舰队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二十艘战船,而围困他的敌军仅埃及舰队就不下六十艘,这样悬殊的差距面前,就算是骁勇一向不服输的埃尔蒙斯也不得不低下了头颅。

“将军,我们被抛弃了,马尔克卢斯指挥官已经带着主力登岸了,我们没有救兵了!”

士兵的回答让埃尔蒙斯绝望了,他清楚自己已经被抛弃,今天这一战,除了老天眷顾能侥幸杀出重围外,就只剩下了一个死字。

“冲!”

埃尔蒙斯不愧是大西庇阿的得力干将,带着对秦人的刻骨仇恨,带着对马尔克卢斯见死不救的怨念,埃尔蒙斯将分舰队上的士兵和划桨手大部分集中到了五艘尚算完好的战舰上,准备拼命一搏。

突围,哪里有这般容易?

对埃尔蒙斯先前的穷追不舍铭记于心的英布、栾布迅速的调整了布防,他们一面组织力量对其它落单的舰船进行围杀,另一方面对开始对埃尔蒙斯的五艘满员舰船实施反冲锋。

船与船之间一次次的撞击,每一次都有可能造成船体破损进水的结果,但双方都已然不顾,撞,冲,杀,只要能将敌人给杀死,管他什么办法!

海战一片混乱,岸上又何止不是。

就在马尔克卢斯的增援部队上岸时,傅戈也已经从海岸的另一侧登岸并与李烈会合,双方皆已杀得红了眼睛。

增兵,增兵,再增兵!

“冲锋,把罗马人赶回到海里去!”

“杀光该死的秦人,我们的目标是开罗、是亚历山大里亚城!”

呼喝声在夜色中传得老远,除了这些尚能听得清晰的声音外,其余更多的就是如狼似虎般的嘶吼。

混战中,一个拿着短剑的罗马士兵悄悄的躲到了同伴的标枪兵后面,准备抽空捡份便宜,也算他运气,正好一名落单负伤的秦军骑卒摇摇晃晃的奔跑了过来,瞧他胸前的那一滩血红,显然已经负了重伤,估计能撑到现在不死还要多亏战马驼伏。

这么好的猎物,标枪兵们当然不会放过,不过近战去捅杀是不可能了,疯狂的战马奔腾如雷,可不是双脚能够追上的。

投掷——。

三支重标枪挂着抛物线向身躯摇晃的秦卒而去,在这样的攻击面前,就算没有受伤的士兵也不一定能躲开过去。

“啊!”惨呼声起,胸口被标枪击中的秦骑兵身躯从马上飞起,正好斜斜的落在想占便宜的罗马士兵跟前。

“哈哈,阿缪伊斯神保佑!”面带兴奋的罗马士兵叫喊一声,一剑挥落斩向秦兵的颈项。

“呃!”

几乎是同时,血光迸溅,重伤的秦兵固然身尸两处,而罗马人也没讨到好去,适才重重的一撞让昏昏沉沉的秦兵苏醒了过来,战刀匹炼般而起,正好划过罗马人的胯下。

罗马士兵捂着下身,一声声凄厉地嚎叫着,失去了关健的命根子,这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真不如死了算了。

好在,他的哀叫没有持续多久,一支利矢让他彻底的解脱了。

罗马军团规模相当于后世军队的一个师,它由十个大队组成,约四千五百至五千名士兵组成,其中包括约三百名骑兵,不过,这次马尔克卢斯的军团由于是跨海作战,所以骑兵这一项就由长弓手替代了。

大队相当于后世的营级单位,由四百五十名至五百七十名士兵组成,小队则相当于连一级,每个小队由两个百人队组成,相当于排。

按照这个编制,马尔克卢斯指挥的这三万多罗马军队一共可以组成六个军团,再加上数量庞大的奴隶充实,可以说罗马人组成二十个军团也不在话下,这样的一个规模对于不熟悉罗马人作战特点的对手来说,堪称恐怖之极。

好在,傅戈这个逆天的家伙本来就不能算作正常人,而他指挥下的那支一万五千人的骑军更是属于超越强悍的存在。

骑兵与步兵在平原上交锋,谁吃亏谁得势是不用说的,除非双方军队的战力相差实在太多,又或许步兵如后世的火枪兵一样有热兵器在手。

一轮又一轮的冲击之后,马尔克卢斯发现他最后能做的事情只有一样,那便是将手里的预备队一回回的填到战场里面。

用奴隶武装起来的军团虽然人数上足够的唬人,但战斗力与真正的罗马正规军团却有着天差地别,这种情况若是对手不强还好说,可要命的是这一次的对手正是强悍不输于罗马人的秦国骑军。

杀戮,流淌的鲜血已经将海滩染红,不,已经将这一带的海面染成了真正的‘红海’。

还要再战下去吗?

瞪视着一片混乱的战场,马尔克卢斯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第三百六十四节 尘埃未定

宜将剩勇追穷寇!

这句俗语说得相当的好,但有时,这穷寇一旦被迫急了,也不是那么好追的,最起码,杀得风头甚劲的李广就碰到了大难题。

在战役开始时,秦骑军充分发挥速度上的优势,以一部精锐冲垮罗马人的方阵,另以一部游骑在外围实施远程攻击,应当说这一招还是相当有效果的,要不然马尔克卢斯也不会有懊悔上岸的想法。

罗马人一吃亏自然不会干等着将有生力量全部耗尽在这里,一看到战况不利,马克尔卢斯又施展起了他的老招数,留一部兵士拖延住秦军的追赶步伐,他则率领大部士兵向西突围而去。

按理说,以秦国骑兵的脚程,要想追杀一支靠双脚走路的疲惫之师,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是千算万算,冲在最前头的李广忽略了一点。

罗马的将军绝不是象塞琉西人那样不轻打,提图斯——,这个侥幸躲过李广一箭的猛将象疯了一样纠缠着李广不放,相比秦人的睿智灵活风格,提图斯和他的一干亲信部下则是一根筋的猛打猛冲。

这样一来,李广纵然有心长途追杀,也是不能。

在敌人仍然具有相当反击实力的情况下,若是冒冒然派遣小股骑军渗透作战显然也不是一个好的办法,若是其中的几路被罗马人给包围,那到底救还是不救?

况且,更令秦军将士感到沮丧的是,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可以说,若不是海面上火船的照耀,这战场上谁是敌人谁是同伴都分不清楚。

“看来今天想取得一场完胜是不可能了!”

在用简短的时间判断战况之后,傅戈只能无奈的下令主力部队暂时收兵休整,陆上的战斗不急着一时,反正罗马人失去了回去的舰只,马尔克卢斯的那些个残兵若想回国的话,只能翻越茫茫沙漠一路向西。

至于,洗劫开罗和亚历山大里亚,傅戈倒并不怎么担心,因为那里是克丽奥佩特拉的国土,作为同盟者首先要做的是给予友军以相当的尊重,以他的想法,克丽奥佩特拉纵算再不济,也不会放任到让一支败军窜入国都和第一大城的地步。

“陈参,你去告知克拉奥佩特拉女王,罗马人已经向开罗方向逃窜,她若想打狗的话,正是时候!”

目睹火光中狼籍一片的战场,傅戈忽然感到了一丝的疲倦。

放眼过处,罗马人红橙色的甲衣列列堆积,七横竖八的无序躺着,其中还有不多穿着玄甲的秦军士兵,他们的面庞都还很年轻,甚至于有些士兵唇上的绒毛还没有褪去,或许,在这个时候,他们家中的亲人正在焦急的盼望着他们归来。

战争在带来胜利的同时,也带来死亡。

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规律,就算是拥有了先知的傅戈也不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减少己方士兵的伤亡。

让埃及人去保卫他们的国家吧!

他们有理由一战,他们比秦军更渴望胜利。

也许,经过这一战后,他们的士兵会重新拾起信心,重新鼓起对罗马人一战的勇气,而只有真正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才有资格成了大秦的可靠盟友。

在海面上,试图拼死突围的埃尔蒙斯没有马尔克卢斯的运气,当最后一艘悬挂着鹰旗的罗马战舰被熊熊烈火吞噬时,埃尔蒙斯已然伤重失血身亡,在日落前的一次近战中,他的一条胳膊被登船的秦军士兵锋刃给削落。

这一战,秦国海军以三万不到的兵力击溃罗马舰队将近十二万的庞大主力,不,严格的说,这不是一场击溃战,而是一场歼灭战。

罗马四百余艘乌鸦船几乎全军覆没,逃回克里特岛的仅有几艘落单侥幸的战船,其余的则不是被焚毁,就是成了秦军的战利品。

至于罗马军人的损失,则更不用说了,追随着马尔克卢斯和提图斯逃窜的士兵充其量不到二万人,其中大部是罗马士兵,还有相当的强壮奴隶,而留在海滩上的尸体,则多达好上万具,当然,还有数量更有壮观的俘虏群。

以罗马人的强悍和对懦弱畏战者的惩罚手段,俘虏中真正的士兵自不会多,事实上,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划桨手,也就是被罗马人驱赶作为苦力的奴隶。

这些人并不是罗马人,他们有的是罗马人在战场上抓获的俘虏,有的是失去了土地赚人钱财后卖身的平民,还有的则是南部非洲被抓来的黑人,对于他们来说,罗马人是死是活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想要的只是活下去。

一个奴隶,没有自由,没有前途,就连奴隶与奴隶生出来的孩子,也还是原主人的奴隶,在这样一种制度下,指望奴隶能为主人拼死拼活的卖命,这本来就不现实。

想通了这一点,对于罗马人弃下的这些个上好的劳力,秦军上下自然没有冲冠一怒全部坑杀的想法,在塞琉西战场上俘获的那些黑奴之勤劳能干让秦军将士有口赞许,与黑人奴隶相比,来自身毒、锡兰等地的殖民军劳力实在差强得可以。

现在,虽然说这些划桨的奴隶一个个趴伏在地上累得动弹不得,但相信只要给他们一口饭吃,给他们一点‘温暖’,这些人就会成为秦军最好的‘工具’。

远离国土作战,最为关健的一点就是补给上的困难,在这一点上,就连后世拥有最强大海上力量的老美也在这方面屡屡被搞得焦头烂额,更何况二千多年之前的秦国,因此,为了确实保障补给线的顺畅,提高运输效率,使用强壮的奴隶就是必然的选择。

激战间歇。

秦军除了派出一部游骑到罗马溃逃部队进行骚扰性袭击外,主力部队全部进行休整,不过,士兵们能休息的时间也只有半个晚上,明天一早他们又将出发,去追杀落荒而逃中的罗马残余部队。

相比还能有休息机会的秦军将士,罗马人的处境可谓悲惨之极,支撑军队后勤补给的奴隶已经溃散,而他们的辎重又大多留在了船上,这使得上岸的许多士兵除了武器之外,甚至于连基本裹腹的口粮都没有。

逃吧!

只要远离了如恶梦般追杀秦人,就算前面的荒芜的沙漠,也没有什么关系?

说实话,经过这一战,罗马士兵的锐气已经消磨殆尽,心中更是充盈了绝望,对于未来,他们已经不抱什么幻想,他们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先劫掠一座埃及的城池,以获得急需的补给。

罗马人想得很美,但残酷的事实却又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此次联合作战埃及人只出动了六十余艘战船,可以说陆上部队几乎没有什么动作,早在战役开始之初,已经身系傅戈的克拉奥佩特拉就下令全国总动员,由苏亚提这位亲秦的大臣全面负责,埃及军队进行一级戒备状态。

罗马人这一次,真可谓是自投罗网。

这些年来,埃及的军队一直被冠以三流称呼,尤其在迦太基和罗马这两个超级强手面前,埃及人根本就没有说话的份,这一次,憋足了一口气的埃及士兵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一面清坚壁野,不给落魄的罗马人一点充饥的口粮,另一面不断以熟悉地形的小股部队对逃亡中的罗马人实施打击。

这样小打小闹的战法虽然不能称之为光明正大,但效果却是相当的显著,经过连续的激战和行军之后,体力不支而落单的罗马士兵越来越多,他们已经无力追赶上前面的主力部队,而无力举起兵器抵挡步步逼近的埃及人。

大秦天启二年七月十八日。

一路逃窜的马尔克卢斯残军约一万五千余人在亚历山大里亚以东的一座叫阿古特伦小城被秦、埃及联合军队团团围住,此战秦军出动的并不是很多,作战的主力实际以埃及人为主体,辅之以部分南方部落的力量。

经过二日激战,罗马军队在付出了超过一万人付亡的代价之后,马尔克卢斯仅率领了不到五千人向西面的普加尔、迦太基逃窜,此战中,那位对李广怀有刻骨痛恨的罗马将军提图斯最终没有幸免。

他和他的二百余名亲兵在阿古特伦与冲进城的埃及军队混战,结果全部战死。

七月二十三日。

罗马执政官大西庇阿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一支舰队在迦太基以东的海面与秦军舰队遭遇,结果这支战力不足的罗马舰队也遭到了灭顶之灾。

海战的结果让罗马元老院震惊,如果说前一战还可以把失败的责任归究到马尔克卢斯指挥不力上的话,这一次则再也没有办法否认秦军的海上优势了。

连连遭受挫折,让高傲的罗马人开始冷静下来认真的对待秦国这个新出现在对手,勿用质疑,罗马人的智慧是相当出色的,而大西庇阿执政官的能力也相当的不错,在分析了秦军的作战特点之后,罗马人采取了拖延战的策略。

战火越靠近亚平宁半岛,对于罗马人来说,优势就越明显,而对于秦、埃联军来说,后方突现的漏洞也就越多。

只要战事一天没有结束,那么胜负也就还没有最后的定论。

第三百六十五节 经济攻势

大秦天启二年九月二日。

回到迦太基的汉尼拔经过投票选择,再一次击败了亲罗马的**贵族势力,第三次登上迦太基执政官的位子。

说起来,这帮烂到家了的迦太基蛀虫也实在不争气,对付汉尼拔这样一个已经垂垂的老人他们居然还没有好的办法,最后祭出的一招更是奇臭无比。

刺杀——,有秦国的暗中扶持,又有一批忠实的信徒,汉尼拔要是这么好杀,罗马人早就派人实施暗杀了,哪里还用得着出动大军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去攻打。

同日,翻越沙漠逃亡到迦太基境内的马尔克卢斯残军被迦太基军队剿灭,就连马尔克卢斯本人也被生擒,这是自第二次布匿战争以来迦太基人在战场上对罗马人的第一次大胜,这一战的规模虽然微不足道,但对于提升迦太基人复兴的信心却是相当的重要。

“我们俘获罗马的执政官了!”

“西西里岛一战之耻终于可以洗刷了!”

在北非之角,迦太基城一片欢欣鼓舞,压抑了许久的人们开始走上街头,奔走相告,自打战败之后,他们整日里担惊受怕,不知哪一天霉运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加上贪婪贵族们无情的压榨,许多曾经富庶小康的家庭都濒临破产。

现在好了。

迦太基人的战神,领袖汉尼拔回来了!

虽然他已经白发满头,虽然他已经不再年轻,但他拥有一颗正直的心,当初,如果不是自私自利的贵族们的排挤,汉尼拔也不会辞了执政官的职位流亡他国。

这一次,我们不会再失败了。

因为罗马人已经不再不可战胜,他们在西奈半岛,在埃及被东方的强国大秦打得溃不成军,罗马人风光的日子过去了。

迦太基人沉浸在复兴的喜悦之中,埃及人也是一样,而在这一连串的大胜之中,唯一还保持着冷静与清醒的就是傅戈了。

只有他知道,罗马最强大的时候还没有到来,也许再过一百余年,那时的罗马会变得比现在更加的强大。

当然,这只不过是一种假设。

因为,历史的时空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了,罗马共和国会不会演变成罗马帝国这也很难肯定的说。

但是,有一点,傅戈是清楚的。

不管罗马会怎么样变化,秦国的扩张势头真的必须停止了,无休止的扩张带来的最终结局就是崩溃。

象亚历山大的马其顿帝国一样,瞬时强大又瞬时毁灭,一切就如那晚的烟花,灿烂却不能长久。

秦国远征的目的不是占领更多的领土,甚至于获得更多的财富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国人拥有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拥有睁开眼睛看天下的勇气,傅戈能够相信,经过这一系列的雷霆攻击,秦国人已经能够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他们的周围又有哪些个敌人?

人的一生相比漫长的历史进程来说,实在短暂的可以。

匆匆不过百年,相比二千余年的漫长时间段来说,只不过是二十分之一。

自从登上秦国皇位的那一天起,傅戈就明白其实他能做的事情并不是很多,治国安邦,这不是他的强项,有司马亮、张良、冯正、司马昌等一帮能干的官员坐镇国内,只要没有内乱发生,秦国复兴的日子一定会到来。

坐享其成,三宫六院,象历史上的那些开国皇帝一样,当一个太平盛世的无所作为的君王吗?不,如果是这样的话,傅戈就不是傅戈了。

睁开眼睛去看世界。

让秦人认识这个星球上的其它的民族和国家,认识这个星球不是方的,而是圆的,认识秦国并不是位于世界的中央,也并不是唯一的泱泱大国。

一个民族想要不被别人欺负,唯一能做的就是先让自己强盛起来,这就是民族生存的法则,二千年前是这样,二千年后也是这样。

同样,一个民族的兴盛需要的是所有人的努力,而不是单单的一个皇帝,皇帝再英明,再有魄力,他也不能包办一切。

比如打仗,皇帝一个人纵算有三头六臂,也不能象堂吉诃德一样孤军去奋战,他要让所有人都明白,秦国现在的强大不是因为他傅戈一个人,而是来自于所有秦国人的无私付出,来自于全体征战的秦军将士。

仗是不能再打下去了。

秦国的军力支撑已经到了极限。

不过,这强势的作派还是要继续下去的,最起码在谈判桌前,绝不能让罗马人看出自己其实是在虚张声势。

大秦天启二年十月五日。

埃及首都开罗,一场由罗马与大秦、埃及、迦太基几方参与的和谈开始了,对于这次由秦国皇帝建议的谈判,罗马执政官西庇阿和一众少壮派将领开始时并不愿意参加,对于他们来说,战场上受到的损失必须要在战场上偿还。

不过,军人的想法只是一个方面,罗马共和国真正掌握实权的不是军人,而是元老院,就连执政官也不过是一年一任。

大西庇阿要想争取连任,首先必须得到元老院的认可,在这一点上,可以说,罗马元老院的权力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后世的议会。

所以,只要能搞定元老院的那帮色厉内荏的议员,就不愁罗马人不回到谈判桌前,毕竟,对于战胜秦国的把握,就连是最主张用战争方式解决问题的将领也不能拍着胸膛说一定能胜利。

对于这种桌子底上的勾当,没有什么人比陈平更合适的了,他也确实擅长这些阴谋诡计的东西,对于坑罗马人一道,陈平自然举双手赞成,更何况,这件事经过他的手之后,从中的好处也是不用言喻的。

罗马元老院是贵族、富豪和少数德高望重的平民的天堂,他们垄断了这个国家的绝大多数财富,他们享受受比帝王还要舒适的生活,他们是一群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蛀虫,他们的贪婪和虚伪也是世上无人可以相比的。

另外,还有一点更加的重要,他们虽然享受权力,但却不需要承担什么义务,军队打了败仗那是将领无能,那是执政官指挥调度无方,至于议员们则完全可以继续他们高谈阔论的表演,反正,一个无论的执政官下台,再换另一个倒霉鬼上去就是了。

至于议员们的责任,开玩笑,元老院里几百号人物,哪一个有责任,谁都没有责任,议员的工作就是发表意见,就是指出执政官的错误,在这一点上,问题指出的越多,那么就表明议员越是兢兢业业。

要在短时间内搞定几百号人,陈平确实没有这个本事,不过,任何一个集体议事的机松都免不了拉帮结派的现象,罗马元老院当然也一样。

由世袭贵族为主结成一系,由商贸发达后暴发起来的富豪为另一系,再加上一些零星由平民选择出来的自由议员,这个元老院其实和后世的那些西方政府议会没什么两样,只要能搞定大派系的头头,就一切ok。

有这些个七七八八的关系存在,陈平的游说活动一开始就有了效果,罗马元老院一致讨论后决定——暂时停战。

他们的理由很充分,经过二次大败,罗马共和国需要休养生息恢复元气,一昧的和强大的秦国打下去,并不是最佳的选择。

这个主张很快得到了罗马民众的支持,毕竟,前方巨大的伤亡让许多人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

同时,因为连年的战争,罗马国内的兵源也已开始枯竭,若是再经受一次大败,那么罗马共和国也许真的要瓦解了。

有停战作为保障,没了战事的骚扰,商人们又重新开始活跃起来,大量的丝绸织物、东方的新奇饰品源源不断的通过苏伊士运河运往西方,这次贸易是秦国打通罗马商道之后的第一次大规模交易活动,其中的利润自不待言。

得悉风声的秦国商人跃跃欲试,以卓王孙为首的大商人更是联合了一大批商人组织大量的货源,准备好好的赚上一笔。

对于这次交易,罗马人的反应同样热烈,原本他们与秦国之间的贸易要经过帕提亚、塞琉西、迦太基等数个国家才能到达,其中的盘剥可想而知,现在免去了中间环节,秦国商人提供的丝绸等物品在价格上的优势就相当的明显了。

发财的机会摆在前面,不好好的赚上一笔怎能甘心,对于这一次前无古人的大贸易交流活动,罗马的贵族、富豪们一个个兴奋不已,贵族们在渴望着能穿上滑腻的丝绸显示地位和阔气,富豪商人们则在幻想着富上加富的美梦。

在后世,老美就频频使用经济手段这一招打击过对手,这一回,在秦国的强大经济攻势面前,罗马人能坚持得住吗?

第三百六十六节 联合国会议

一边享受着东方各种珍宝、绫罗、织缎带来的种种好处,一边高喊着打倒万恶的秦人,在这一年的秋天,滑稽的闹剧在罗马的元老院、万神庙、斗兽场时不时的上演着。

从表面上看,罗马的议员们着实称得上是爱国的典范,但在背后,则另有一些堪称‘肮脏’的幕后交易正悄悄的进行。

大秦天启二年十一月一日。

一贯反对和谈的执政官大西庇阿任期已满,图谋继任的他在元老院投票中败北,接替他的是主张用和谈方式解决‘两个秦国’之间矛盾冲突的老议员阿西拉奥诺,这位老议员曾经做过三任的执政官,这一次再度出山是他的第四次。

说起来,阿西拉奥诺还真是一个幸运无比的老家伙,在罗马与迦太基之间连绵战事的几十年里,阿西拉奥诺三次当选执政官,却又三次幸运的站在了罗马人得势的那一瞬,而等到他下台之时,罗马人的霉运也就来了。

最可以作为证明的一次就是汉尼拔入侵亚平宁半岛之时,在那之前的一年,阿西拉奥诺还在执政官的位置上,不过,当迦太基军队翻越阿尔卑斯山时,阿西拉奥诺无比‘幸运’的落选了。

运气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

当白发苍苍,颤颤微微的阿西拉奥诺再一次登上那象征着最高权力宝座的象牙位子时,他那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沁出了两行浊泪。

“罗马执政官,是我,阿西拉奥诺!”

或许,只有站到离阿西拉奥诺的身边,你才能从他嚅动的嘴巴里听到这几个字。

人的一生,其实就是对权力渴求的一生,对于有些人来说,没有了权势,活着也就没了意思,这种情况就象后世一些高官,在退了之后会出现强烈的不适应期,这背后就是权力失落在作怪。

阿西拉奥诺是几起几落的人了,对于个中滋味当然比别人更体会得多些。更何况,这一次当上执政官的好处绝不比往常。

“诸位议员们,作为执政官,我首先想要说的是,战争结束了,我们罗马共和国不需要战争,不需要流血,我们要的是和平,只有和平才能带给我们罗马光明,带给我们富庶的生活,至于和东方秦国的那场不愉快就让他过去吧,我们两个国家今后将成为朋友,成为可以依赖的伙伴——!”

阿西拉奥诺的上台发言是如此的震聋发馈,几天前还是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的死敌,一转眼就成了所谓的朋友,这变化也着实太快了些。

不过,让人惊讶的是,阿西拉奥诺的这一席话居然还得到了相当多数议员们的支持,他们有的是从中得到秦国给予的好处,有的则看到了战争不断给百姓带来的灾难,真诚的希望和祈求和平到来。

当然,还有一部分强硬份子对阿西拉奥诺态度的软弱心怀不满,他们高呼着打倒秦国,他们甚至于冲动的喊出了让大西庇阿回来的口号。

这一下彻底让阿西拉奥诺这个老家伙震怒了,同样表示愤怒的还有一大帮对元老院权力扩大化感兴趣的富豪、贵族们。

不管怎么样,阿西拉奥诺是元老院选举出来的执政官,它的产生本身就表明了一点,那就是执政官只是元老院推选出来的行使权力的一个替代品,罗马共和国真正的核心权力还掌握在元老院议员们的手中。

而现在,让大西庇阿回来,这表示什么?

这不是否定元老院的权威吗?

若元老院的决定不能算数,那么这个口子一开,执政官的权力就会越来越大,而元老院可以以制衡的法码则会越来越少,甚至于总有一天,执政官会取代元老院成为罗马共和国的决策者,相信到那时共和国就要改称为帝国了。

基于这个共同利益,派别不同的议员们迅速的联合起来,开始了一场对叛变者的声讨驱逐行动,很快,元老院中那些主战派人物被一一清洗,主和一方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在这种情况下,罗马遣使参加开罗和谈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不过,事情并没有了结,暂时的受挫让以军中少壮派将领为主体的主战派隐伏了起来,他们在寻找机会,寻找复起夺权的时机。

尽管这个过程或许要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实现,但他们可以等,必须等。

因为,他们相信,罗马终有一天被再度崛起,他们没有失败,也永远不会失败。

罗马人的这样个内斗经过陈平的整理汇总,一五一十的总结成文字材料放在了傅戈的案头,对于面前的这个顽强不屈的对手,说实话,傅戈还真有些头疼,当然,让他头疼的绝不是象阿西拉奥诺这个自私贪婪的老家伙,而是以大西庇阿为首的那一股少壮派主战力量。

“也许,再过个一百余年,地中海又会是罗马人的内海!”

每每回看过往的历史,傅戈都会不由自主的感叹,甚至于有时他都会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对或是错。

算了,地中海不是东海、黄海或者南中国海,它对于大秦来说委实太过遥远了,秦国的远征计划主旨是掠夺,是财富,是通畅的商路,这一切现在已经达到,而更深远一点,让秦国人看清楚这个世界的想法,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

把眼前这场和谈结束之后,也许该是归航的时候了,毕竟,这一次出征又是一年的时间,人生又有多少个一年可以挥霍。

在疲倦之余,傅戈想的更多的是家人,是朋友,是故土,是温暖舒适的大床——。

“小傅子!”

好几次午夜梦回,他仿佛听到有人在这么叫他,是虞姬、嬴真,还是那个令他爱惜不已视若掌珠疼爱的宝贝女儿傅璃。

其实,归心似箭的又何止是傅戈一人,秦军将士哪一个不藏怀眷国之心,哪一个不思念家中妻儿老幼,若不是军中律条森严,或许早有士兵偷偷搭乘商船回去了。

等到和谈一有眉目,就整军班师归航,这西亚诺大的疆土,还是留给原本就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吧。

主动的撤退,总比将来有一天会灰溜溜的赶回去好。

当然,为了保持海路和陆路商道的通畅,秦国会在一些重要的据点驻扎上相当数量的军队,这些军队的存在就如同一个个钉子,它能让秦国的触角延伸至海外,它能让秦国的子民升腾起到异乡他国闯荡的信念。

大秦天启三年元月十日。

历时接近二个多月的艰苦多方谈判终于落下帷幕。

此次‘联合国’会议的漫长和艰难复杂程度堪称前无古人,估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会后无来者,参与谈判的各方,有秦国、罗马、埃及、迦太基,甚至于还有马其顿、帕加马、比提尼亚等数个二流或者三流的国家。

每一方都在为自己国家能够获得的利益来拼争,强国自然希望分得更多的利益,而弱国也奢望着在战场上没有得到的东西能在谈判桌前得到——。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在国与国交往之中,除了利益的勾结之外,根本不可能有所谓的照顾弱者一说,所以说,马其顿、帕加马、比提尼亚这样弱国参与此次会议,实际得不到一丁半点的好处,就是迦太基和埃及这们的二流国家,也只是在强国后面摇摇旗罢了,会议的真正交锋双方是大秦与罗马(西秦)。

罗马的谈判代表是阿拉西奥诺的弟弟约瑟夫,秦国一方则是众望所归的陈平。

这二个人的交锋从一开始就火星四溅,约瑟夫可不同于老朽的阿拉西奥诺,这家伙虽然也同样的贪财,但却有相当的民族自尊心,对于涉及到罗马核心利益的一些重大问题可以说寸步不让,也正因为如此,这场谈判才会变得异常艰苦。

可以说,二个月的谈判,双方是边打边谈、边谈边打,在西边汉尼拔的迦太基军队重新登上伊比利亚半岛,在东边,马其顿的腓力五世再度兴犯希腊,一时战火弥漫于整个地中海沿岸,当然,这些都是小动作,不值得一提。

只要秦国与罗马,这两个最强的对手按兵不动,战火就是再炽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影响到谈判的破裂。

“亲爱的陈,我们罗马是爱好和平的国度,我们的人民倾慕贵国的文化、饰物还有美不胜收的丝绸,既然我们之间有这么多的共同爱好,那么我们还要战争做什么,我们要的是和平,要的是交易,要的是无数的金银珠宝,无数的发财机会,你说,是不是这样?”

不得不说,约瑟夫的口才确实很好,起码他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列出秦国与罗马之间这么多的共同点,就说明他绝不是一个等闲之辈,换句话说,陈平这次遇到强劲对手了。

第三百六十七节 不平等条约

约瑟夫不是善荏,陈平更不是唯唯懦懦之辈。

尽管约瑟夫一口气罗列出这么多的友好契机,陈平却还是淡然一笑,半响才悠悠道:“约瑟夫,你是知道的,我们秦国的皇帝是相当英明的,对于与西秦的友谊他一直十分的看重,只是因为某些小人的鼓唆,我们之间才会发生这么多的误会,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阿西拉奥诺执政官的重新执政给我们和解铺平了道路——!”

说到这里,陈平却又忽然顿住了,这可把正倾听聆听的约瑟夫给急坏了,这马上就要谈到具体的条款了,没有下文又是怎么回事?

好在,陈平只是顿了一下:“对于阿西拉奥诺执政官传递过来的友谊之手,我们秦国已经感受到了,因此,根据皇帝陛下的最新指示,我们将正式放弃对地中海西半部的领土诉求,同时,我们还会承认贵国在希腊半岛上的既得权益(不包括克里特岛),怎么样,这样的诚意贵国可曾满意?”

陈平的话说罢,约瑟夫脸色阴沉,无半点的喜气,说了半天秦国并没有作出什么实质性的让步,地中海西部那里原本就是罗马的领土,不管是北非还是伊比利亚,都是罗马人通过连年的战争,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才从迦太基人手里夺过来的,这些地方根本谈不上秦国放弃一说,至于在希腊半岛的利益,那也是罗马将士从马其顿手中经过血战而获得的,不存在由秦国承认一说。

相反,在克里特岛的问题上,秦国竟然还横插了一杠子,谁都知道克里特岛是罗马在地中海东部最大的军事基地,罗马的海军舰队虽然被打败了,但只要基地还在,在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之后,复兴再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秦国要想得到克里特岛,目的无非就是要将罗马排除了地中海东半部之外,没有了舰队作为依托,希腊半岛就算有罗马军队占领又有何用?

失了海路支援,没有人能预计罗马人铁定能在与马其顿的交战中获得胜利,毕竟马其顿的那位腓力五世国王虽然有点志大才疏,但也不是碌碌无能的角色。

“陈,这是你们的条件吗?这是不平等的条约,我们罗马人决不能接受,若一定要这样的话,那我们不用再耗费时间了,干脆开战吧!”约瑟夫红着眼珠子,气势汹汹道。

“呵呵,约瑟夫,我以为条约很公平,当然,如果你们这么想要战争的话,我们大秦乐意奉陪,不过,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一旦战争打响,阿西拉奥诺执政官就不得不要下台了。”陈平笑容无比灿烂,从容回道。

约瑟夫的反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罗马人的咆哮其实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凭现在罗马的国力,抵御迦太基和马其顿、高卢人的骚扰已经勉为其难了,再和秦国开战,若不是疯了,没有人会这么去做。

听到陈平这话,约瑟夫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回到位子上,急喘了好几口气方道:“不管怎么样,克里特岛是我们罗马的国土,若是放弃了这里,不用其它人反对,声讨的国民就会把执政官给推翻下去。”

罗马人对强盛的渴望一点也不弱于秦人,让他们放弃象克里特岛这样重要的军事要塞,那不亚于就是宣布了禁止罗马人踏足地中海东半部一步,这样的条件约瑟夫一个小小的谈判代表当然没有资格应承下来。

“哈哈哈,如果这些要求让执政官感到为难的话,我们的皇帝陛下还有另外一个相当诱人的提议!”

“什么建议?”正进退两难的约瑟夫一下子跳了起来。

“在阿尔卑斯山以北的地方,我们秦国听说野蛮的西徐亚人和凯尔特人已经联合起来,准备南侵富庶的罗马城邦了,另外,在东面的广阔平原上,曾经被我国击退的匈奴人正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向西推进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能用不了半年时间,他们的铁蹄就会踏足到罗马的北部了——!”

陈平一边悠悠然然的说着,一边观察约瑟夫的神态,西徐亚和凯尔特这二个部族原先生活在易北河至多瑙河之间,这二个部落民风剽悍,相当骁勇善战,在公元前387前,凯尔特人的一支部落还曾经远征攻入过罗马城,因为这一点,罗马对于北方的蛮族始终警惕有加,关于这方面的情报相信约瑟夫不会不知道。

不过,关于匈奴人的情况,估计约瑟夫就不清楚了,匈奴自被大秦击败之后,稽粥带领着匈奴人便走上了不断向西的迁涉之路。

这一路的艰辛与困难自不必说,不过,凭借着匈奴人在与大秦不断争夺中磨炼出来的强悍战力,一路上的那些未开化部落根本不能称之为对手。

在欧亚大平原上,斯拉夫人是匈奴人的第一个对手,不过,这些还处于蒙昧青铜时代的部落显然不会成为挡路的阻碍,匈奴人在占据了斯拉夫人的地盘后,确实有意思想要长期的在那里生活下去。

但很快,稽粥就听到了一个令人坐立不安的消息,秦国居然击败了南方的塞琉西人,秦国的大军甚至于远征到了两河流域,这个消息对被秦军打得惨不忍睹的稽粥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于是,怀着对东方秦国的强烈畏惧感,稽粥又率领着他的部众向西进发了,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凯尔特人、西徐亚人和更北方的日尔曼人。

好在,不管是什么样的部落,对于匈奴人来说,都不过是小菜一碟,秦军打不过,收拾起西方的蛮荒部落来,匈奴的骑兵倒是无往而不胜。

“匈奴人,他们不就是被你们秦国击败的那一支游牧部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罗马军队绝对有把握能够战胜他们。”

约瑟夫口气强硬的恨恨说道,不过,瞧他脸上的神情却不是这样,相反,还倒有些忐忑不安。

这些年秦与罗马之间的商道虽然时通时不通,但还是有胆大的罗马商人前往东方去淘金,他们中间有相当数量的人没有再回到罗马,原因就是他们在匈奴人控制西域丝绸之路之时被匈奴人给杀了。

这其中就有约瑟夫家族中的好几位亲戚。

“好吧,既然贵国对于打败匈奴人这么有自信,那么我们就先等一等,再看完强大的罗马军队与匈奴人之间的战事之后再谈判吧!”

陈平站起身,再不看约瑟夫一眼,便抬脚走了出去。

是的。

秦国上下现在不想打仗了,但也不能象后世的满清政府一样打了胜仗却在谈判桌前输得一塌糊涂,这样的事情起码在傅戈手里绝不会发生。

克里特岛是必须要争夺的,因为它的位置实在太重要了,简单点说,罗马人拥有它,那么罗马军队随时可以从亚平宁半岛调兵过来,对地中海东岸的随便哪一个对手实施打击,相反,若是让秦国占领的话,就能紧紧扼住罗马人东进的咽喉,不管是希腊还是埃及,罗马人只要稍一动作,秦军就能察觉到异动。

大规模撤军已成必须,少量的驻军是秦国以后的当然选择,这兵一少暴露的问题就会增多,所以,驻扎的地方就显得尤其关健。

被陈平干晾到一边的约瑟夫很快就和国内联系上了,让他感到万分吃惊的是,匈奴人当真如陈平所说,一路向西高猛进,将依附罗马的诺里克人、陶里斯克人打得落花流水,这二个部落已经遣了使节到罗马城求援了。

至此,四面受到威胁的罗马人才算是服气,如狼似虎甚称‘黄祸’的匈奴人可比秦人要更具有威胁,在北方的一些部落中,已经将匈奴这个来自东方的民族敬畏的称为‘大陆的强大征服者’。

最终,在阿西拉奥诺的授意下,罗马人还是妥协了,对于匈奴人,他们实实在在的需要秦国的帮助。

关于克里特岛的地位问题,最后的决议是这样写的,这个地中海上的小岛正式成为自治岛国,由秦、罗马、埃及三国共管,为平等起见,三国分别在岛上驻扎相同数量的部队,岛上的平常事务则移交给当地人管理。

这是罗马人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了,毕竟,他们还要顾及到希腊半岛上数万军队的生存,这个终议对于秦国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

三国共管,作为同盟者的大秦和埃及占据了三分之二的份额,一旦事起冲突,在占据优势情况下对付罗马人的把握无疑要大许多。

开罗会谈的主要双方秦、罗马之间的军事方面提议结束之后,其它如战俘、尸体归还、商贸合作等方面的商谈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这些方面傅戈表现得相当的大度,有所取必有所予,适当的宽容对于秦国赢得对手和盟友的尊重是必须的。

这是一个大国长期屹立不倒的关健所在。

第三百六十八节 利益瓜分

争吵不休,加上讨价还价。

公元前的这场‘联合国’会议持续了小半年的时间,终于最后完满了落下了帷幕,作为主持国的埃及,在这中间出的风头,绝不比秦、罗马两个超级大国来得逊色。

当然,风头最劲的人物当属克拉奥佩特拉女王陛下,十七岁的美貌少女成为一国的君王,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相当感兴趣的‘新闻’,再加上传说中她与秦国皇帝的那些个风流逸事,套用后世的一句经典名言:不红太难了。

埃及之妖后——!

盅惑男人的杀手!

一个个绰号让克拉奥佩特拉披上了众多神秘的色彩,也让这个年轻又具有相当野心的少女对傅戈更增生出几许感激。

因为她知道,她能得到的这一切,只因为背后站着一个人。

一个强有力的男人。

一个令她神魂颠倒的男人。

一个——。

反正不管怎么样,克拉奥佩特拉对于现在的局势相当的满意,在国际格局上,埃及渡过了托勒密王朝时期的那段懦弱无能的岁月,现在重新站在了复兴的起跑线上,虽然比起秦国和罗马来说,埃及的实力还远远不及,但傍上了秦国这颗大树,克拉奥佩特拉又何须担心其它的国家来争夺埃及人所得到的利益。

作为秦国的最亲密的追随者,埃及在此次会议中的地位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隐隐的它已经成为除了秦国与罗马之外的第三极。

当然,这其中的奥妙谁都清楚,克丽奥帕特拉女王将她自己都奉献给了秦国的皇帝陛下,秦国与埃及实际上已经联姻,虽然这种关系因为某种原因从未公开过。

英明开放的女王陛下对于公开自己的性趣喜好倒没有什么意见,不过,傅戈却不这么认为,作为一个思想上带着传统印迹的东方人,他能够接受自己连娶几个老婆,但却不能接受其中的一个是金发碧眼的异族人。

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另一个国家的女王。

就这样吧!

成为情人也是相当不错的。

在私人情感问题上,女王陛下也是相当的满足,东方男人的温柔体贴让她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一种情愫,其实,象克丽奥佩特拉这样的西方女孩子,虽然在性格上活泼开放了点,但毕竟还是年纪甚轻。

于男女之性经验而言,是完全不可能和傅戈这样的成熟男人相提并论的,不过,这么互补倒也正适合。

一方年少**需求强烈,一方经验丰富持久力强。

这般水乳交融的滋味对方双方来说,都是相当美妙的,如果傅戈不是要归航回国的话,克丽奥佩特拉甚至于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能不能不走,留下来好吗?”

有时在温存过后,克丽奥佩特拉也会象小女人一样问这么傻傻的问题,明知不可能却偏要问,这或许就是女人吧。

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都一样。

作为大秦的盟国,埃及除了获得了克里特岛驻军的资格外,还获得了谋夺尼罗河中、上游地位的权利,打击世仇努比亚人,建立一个象古埃及时期那样庞大的奴隶制国家的梦想在埃及人心中成长起来。

除了埃及之外,秦国的另一种同盟国家迦太基得到的实惠虽然不如埃及,但也相当的令其它小国垂涎,毕竟,相比与罗马大战中出了力量的埃及,迦太基更多的作用是象征性的,汉尼拔的回归固然沉重的打击了罗马人的士气,但以迦太基的弱小力量,还不足以对罗马人构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废除迦太基在二次布匿战争中签下的除领土要求之外的所有不平等条约,免除全部战争赔款,这对于迦太基人来说,实在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要知道第一次布匿战争中,迦太基除了向罗马割让西西里与利帕里群岛,同时在此后十年中要交纳赔款三千二百塔连特——约合后世的四百万美元。

在第二次布匿战争中,罗马执政官大西庇阿的条件更加的苟刻,除了领土再一次被分割之外,还有就是交出全部驯象和绝大多数的战船,未经罗马的同意,迦太基不得在非洲和非洲以外的地区进行战争。

另外,迦太基还必须以五十年为期交付赔款共计白银一万塔连特,这些耻辱条约的签订等同于将迦太基变成了罗马人的一个附庸国。

赔款的免除和自主权的重新获得是汉尼拔与秦国结盟后获得的最大利好消息,虽然割让给罗马的领土已经要不回来了,但至少迦太基人拥有了希望,拥有了明天。

对于罗马来说,汉尼拔登上迦太基执政官位置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这样一来,迦太基也就不太可能再履行先前签约的那些不平等条约了,因此,赔款免不免除都是一样结果,好在,通过战争获得的领土还在罗马人手里。

埃及和迦太基都得到了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他们的代表一个个红光满面,而象马其顿、比提尼亚、帕加马这些个更弱一些的小国代表则要垂头丧气的多。

马其顿本是地区强国,但他们的国王腓力五世却在和罗马人争夺希腊半岛的战事中失败了,而更加让他们懊悔的是,马其顿没有及时抓住机会和强大的秦国结盟,自大的腓力五世对秦国通过汉尼拔这个中间人递过来的友谊视而不见,这样的结果就是马其顿在谈判桌前被双方所抛弃。

对于希腊及其以北的巴尔干半岛,罗马人志在必得,而秦国则没有多大的兴趣,这倒不是说希腊贫穷或者落后不值得占领,而是傅戈与其花力气占领一个‘火药桶’,还不如缔结有力的兵力去开拓那些相对容易获得收益的地方,比如东部非洲、南部非洲等等。

巴尔干火药桶——,这个称号虽然来源于后世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但换到二千余年之前,却也同样合适。

在公元前四世纪,马其顿人用武力强行统一了半岛,但随着亚历山大大帝的死亡,帝国也随之分裂,希腊的城邦独立了,在多瑙河流域的凯尔特人也渐渐的不再听从马其顿人的号令,还有西米特人、安格鲁人等等也在蠢蠢欲动,腓力五世治下的马其顿早已成了一座破庙,只要有外力轻轻一推,就会轰然倒下。

这样一个火爆的地方,就让罗马人去占领吧!反正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尝到匈奴人奔腾铁蹄践踏的滋味。

“万恶的罗马人、狡猾的秦人,还有埃及人,我们被出卖了!”可笑的是,当腓力五世发出这样的咆哮时,他的帝国却已经接近崩塌。

至于,帕加马和比提尼亚这两个位于小亚细亚的小国,他们之间的那场不入流的战事根本没有被列入会谈的议事日程。

对于小亚细亚的这些琐事,罗马人没有精力顾及,秦国则根本没有兴趣,通往西方的丝绸之路现在已经不需要经过这两个国家了,他们在商路上的重要性已经大大降低,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野蛮民族要想争斗的话就让他们斗吧。

谈判是要有底气才能获得利益的,帕加马和比提尼亚这样的弱小国家得不到好处自然是应该的,不过,在外行人来看的话,强大的秦国除了得到克里特岛的部分驻军权外,好象也没有什么其它的实际利益了。

其实不然,秦国得到的好处之一是:根据会谈的协议,秦国在克里特岛、塞琉西安、安条克以及苏伊士运河等地的驻军所需军费将全部由所在城市供给,换句话说,秦国远征军将作为一支雇佣军而存在。

这对于志在减轻国内支援负担的傅戈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要知道就算是后世的老美,在海外建立基地也要向当地支付相当的费用,至于军人的薪金更是由美国人自己承担,这一项开支对于美国这样的超级大国也是相当沉重的包袱。

好处之二就是:秦国商船可以自由进出地中海沿岸的盟国港口,包括亚历山大里亚、迦太基等等,就是罗马共和国控制下的一些海港,秦国商船在获得允许之后,也可以泊靠,这一来商人们的进帐无疑又将大大的增加一笔。

有一有二当然还会有三。这第三项好处就是:通过这一种海外驻军的模式,傅戈给予后世的统治者树立起了扩张疆土的榜样,能长斯占领的地方一定要占,比如西域、朝鲜北部还有缅甸这些地方,不能占的地方就以飞地的形式抢占,有了这些个飞地,秦国就如同在世界上布下的一个个眼线,所有的变化尽收眼底。

第三百六十九节 归航(完满大结局)

除了上面所说的三点好处之外,秦国还有其它额外的收获。

这个收获来自于匈奴人西进对罗马的威胁,世事变幻苍桑,谁也无法预料,想不到在十余年前对秦国构成巨大威胁的匈奴人现在成了罗马人的噩梦。

就在和谈协议签订的当天,约瑟夫这位倒霉的战败国代表又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在罗马的东北边境,依附的诺里克人和陶里斯克人已经得不及罗马的援兵了,在又一次被匈奴铁蹄践踏之后,这两个小部落投降了!

选择臣服于最强者,这本来就是弱者唯一的选择。

罗马人又一次为他们的高傲付出了代价,元老院的那帮贵族、富豪们本以为自己的国家是最强大的国家,却不料来自东方的对手会如此的强大。

黄祸来了!

用不了多久,匈奴人就会攻进罗马城,抢劫我们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财富。

怀着这一种深深的恐惧,以阿拉西奥诺为首的罗马上层统治者终于开始审视起新的威胁,显然这一次匈奴人是有备而来,不同于原先在漠北草原的小打小闹,经过了十余年的磨励之后,稽粥——这个冒顿的‘不肖’子孙已经成长为一个优秀的统帅。

在过去的十年间,秦国在南方猛烈的扩张,匈奴人也不甘示弱,在与斯拉夫人的长期争斗中,匈奴人依仗着与秦人交战中积累的经验,依仗着优良的骑术、射术横扫欧亚大陆。

现在,斯拉夫人已经完全被匈奴人融合,势力大涨的匈奴人拔剑四顾,却发现背后有一个更强大更令他们敬畏的对手正在步步逼近。

向西,再向西。

怀着对秦人的强烈的畏惧,匈奴人又一次开始了向西方迁移的行程。

而西迁的过程也让稽粥相当地满意,匈奴军队一路势如破竹,连克数个部落。隐隐间他们的兵锋已经抵达了今天的德国、波兰境内。

匈奴的威胁越来越近,傅戈的心情倒是相当的不错,虽然匈奴曾经是秦人不共戴天的死敌,但现在它已经不是,在罗马人的北边,有一咋,强大地匈奴其实对秦国来说,是一件好事,起码罗马人会暂缓对地中海地区的扩张要求。

傅戈有好心情。罗马的执政官阿拉西奥诺就未必有了,匈奴人的攻势让他感到惊恐,为了对付匈奴骑兵,阿拉西奥诺急忙指示约瑟夫向曾经战胜过匈奴的秦国求取‘真经’,当然,这需要付出相当的代价,尤其是在经济方面。

比如说购进丝绸的价格,罗马人不得不出更高的价格,用经济上的补偿来换取秦国的一些过时地经验,这对于秦、罗马双方来说。都是一笔可以成交地买卖。

于罗马来说。反正贵族富豪们对于这种来自东方的神秘礼物具有浓厚的兴趣,至于出多少钱,有劫掠和奴隶劳作保证。罗马地上层统治者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于秦国来说,匈奴人和罗马的争斗越是激烈,无疑坐享其成的秦国会得益更多,从目前的态势来说,匈奴人占据了优势,罗马人处于防守的弱势,这种情况下要想维持战略平衡,就需要耍一些手腕。

而出卖给罗马人一些对付匈奴的‘情报’无疑是可行的一种方法。

在后世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美国人依靠着坐山观虎斗而强大起来,现在。对于罗马和匈奴的这场大拼杀,秦国抱地态度也是一样。

归航的时候在不知不觉中来临。

这是无数秦远征军将士盼望的一刻,他们已经离家太久了,他们现在要叶落归根。

大秦天启三年二月初一。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在地中海之滨的埃及最大港口亚历山大里亚,从塞琉西安出发的大秦远航舰队正要起瞄,士兵们已经补充好了物资、水、食物以及北非的特产,对于这些志在归家的士兵来说,也许这是他们生命中最后的一次航行了。

早在十天前。秦骑军大部已经在李烈地统领下,沿着陆路先行返回了巴比伦城,在那里他们将和韩信的大部队会合,然后,会不断有从国内征召来的年轻士兵更替到这支海外驻军队伍之中。

韩信已经正式被傅戈任命为巴比伦总督,总管两河流域和波斯高原一带,在此之前,定远侯张桓则被任命为西域总督,依旧负责协调和治理西域诸城邦的事务。

本来,李烈的职位也已确定,安条克城就是他的驻军所在,不过,由于长期的征战,李烈的身体大不如前,他主动向傅戈请假告老,安条京城的守卫现在由他的儿平,年轻的威武侯李广接替~

李广在历史上终一生而未能封侯,这是他人生的一大悲剧,知晓这一切的傅戈自不会让手下的器重大将失望。

年轻的李广有的是魄力,有的是勇气,他的未来无可限量。

这一次,追随傅戈从海路回归的主要是以秦海军为主的士兵,其中,英布和栾布并没有同行,他们现在分别被任命为秦国驻克里特岛总督和驻苏伊士运河的总督,他们的未来将和这一地区联系在一起,他们将成为无数秦国年轻人的榜样。

在亚历山大港的码头上。

埃及女王克拉奥佩特拉穿着华丽的长裙,配戴着闪闪发光的黄金首饰,一张俏丽的脸庞扑着红红的脂胭香粉,显得分外妖娆。

她面带着微笑,伸着白皙的手臂,轻轻摇动着,她的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定定的凝视着站在高耸楼船甲板上的那个男人。

傅戈,他要走了。

一去不回。

克拉奥佩特拉不停的挥手,不停的笑着,但谁都能看出,这笑是多么勉强,这笑里分明有着泪花。

昨晚,疯狂的缠绵尤在眼前,克拉奥佩特拉就象疯了一样,索取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将这个叫傅戈的男人全部榨干。

早在一个月前,她就已经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只要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她已经永远的失去了他。

好在,克拉奥佩特拉还有一份骄傲,因为她从傅戈那里偷走了一样东西。

一份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幸福。

在十余天前,她意外的得知自己怀孕了。

这是傅戈的骨血。

在将来,这个小生命会始终陪伴在女王的身边,不管他是男还是女,他都会成为埃及下一任的国王,因为他的血脉来自于秦国最强大的君王。

风帆转向,陆地渐渐消失于视野之中。

克拉奥佩特拉俏丽苗条的身影已经看不真切了,但她的容貌,她的声音却依旧在傅戈眼前显现。

“克拉奥佩特拉,埃及最高贵的女王陛下!”傅戈轻声喃语着,解下腰间的无名剑,奋力一掷抛入大海。

二个月后,归航的秦国舰队抵达奥拉加巴港,然后又绕过马六甲海峡,到达秦国的南方的重要港口番离。

在这里,傅戈与前来迎接自己的司马亮等一众官员和虞姬、嬴真等家人团聚,不过,在留连了几天南越的风景秀色之后,傅戈这个秦国的四世皇帝却并没有随同大多数官员回返咸阳,他意外的选择了乘船再次远航。

这一次,他没有携带创下赫赫威名的远征军,随同他一起出发的只有五百余名水手兼士兵,他们都是傅戈为丞相时就在他跟前听令的亲信。

除了五百士兵外,虞姬、嬴真,以及臧儿、奴儿二位如夫人,还有傅磷、傅璃一对儿女,都随同乘船出海。

茫茫海上,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是在哪里?

就连司马亮也不知道。

一切都已经结束!

带着战胜国的无上荣耀,傅戈领导下的大秦站在历史的最顶点,俯瞰脚下一众苍皇小国,不管是罗马,还是匈奴、埃及、迦太基——,他们都只是秦国在强盛过程中的一个陪衬,一段缅怀的历史。

在公元前三世纪末二世纪初,人们会记住的只有一个名字——大秦。

作为这个时代的领袖,秦国已经成为了一个象征,一个谜。

而缔造这一切奇迹的人,他的名字更是让人无法忘记。

傅戈,他就是一段传奇。

他的倏然崛起,他的瞬间消失,都给人留下了太多暇想的空间,在若干年后,据传说,有远航的舰队在大洋的另一边,发现了一个类似于秦国的强大国家,它所创造的文明辉煌灿烂,它的名字叫——‘新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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